《胭脂河诡怪传说》
第1章:胭脂河边不吉利
“圆圆,你那主家罗侍郎家闹鬼的事情,是真的么?”
我正在菜市场上挑白萝卜的时候,那卖白萝卜的摊贩七婶子如是对在我身边一道挑萝卜的丫鬟说道。
那被唤作圆圆的丫鬟一听,立时瞪大眼睛:“七婶子也听说了我们主家的事情?”
“一说胭脂河畔的大园子罗侍郎家,谁不知道!”七婶子忙道:“紫玉钗街上都传开了。”
那圆圆叹口气,道:“想不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七婶子别说,那件事情还真有些教人害怕的。”
那七婶子忙道:“是么?却不知道是件甚么怪事?我是听了个一鳞半爪,也不大分明,你快讲了来。”
我一听,也忙抓着萝卜,支棱起耳朵凑了过去。
那圆圆只得说道:“你还别说,这件事上,我也是亲身遇上了,这几日,胆子都要给吓破了,事情发生在前日里,我们这些个丫鬟们,都是睡在通铺上面,可近日里,我便发觉,半夜里,脚对着的墙里伸出了一双手,在拉自己的脚,然后便听见有人低声说:‘跟我走么?’
我自然是吓的大气也不敢出,碰碰身边人,都睡死了似的,吓得我周身乱颤,也不敢答声,那个拉脚的得不到回话,那双手一松开,也就不见了,次日里,我与几个相好的小姐妹一说,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也都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怕是闹了鬼,商议着将事情与主家说出来,烧香拜佛将事情送过去。
可是一个胆子大的丫鬟檀香偏生不信邪,说不过是有人恶作剧罢了,她来拆穿了就是,看看跟他走,能走到了何处去。我们怎么劝,她也不听,结果晚上再碰到了那双手,檀香就答道:‘跟你走。’
那双手却也不曾带着她出去,只是也跟平常一般,消失不见了。那檀香倒是十分得意,说道:‘甚么鬼怪,八成是哪个诚心吓唬人的,理他作甚。’
我们自然十分佩服,可是好景不长,那檀香次日里出去打水,就再也不曾回来过,宅院里的人起了疑心,怀疑是我们几个串通起来,帮着那檀香逃了,便分开问了问,结果问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再后来,我们都觉着脚冲着的墙实在是诡异,求主家给我们换房子住,结果罗侍郎也是个不信邪的,说我们妖言惑众,将那墙拆了以正视听,结果……”
那圆圆打了一个寒颤。
七婶子忙问道:“结果怎么样?”
那圆圆的声音有点发颤,道:“那墙一破开,自里面滚出来一具尸首,正是消失了的那个檀香,可是那面墙是一面老墙,我们日日出来进去,根本没有曾经给人破开的痕迹,定然是那双手,将檀香给拉进去的……。”
“咿……”七婶子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当真?”
“那是自然,我是亲眼瞧见的。”圆圆双手扭着,微微有些发颤的说道:“胭脂河边不吉利,也就只有我们老爷那个不信邪的敢在那里盖房子。”
第2章:真话像说谎一样
“谁说不是啊!”卖白萝卜的惊叹道:“都传言说是胭脂河畔有一道冥门,总能四下里跑出妖魔鬼怪来,难不成,又是那妖鬼作祟?不是皇上将皇宫里的太清宫都差到了胭脂河畔来镇守么,怎地还是镇守不住?”
那圆圆答道:“我听说,便是那太清宫的道长们在胭脂河边镇守着,千妖百鬼也得一个一个的抓回来,你别说,这件事情,大概还是须得请那太清宫的道士亲自出马,才能解决的呢。”
太清宫这个皇家道观搬迁到了胭脂河边有一段日子了,紫玉钗街上和胭脂河畔素来不大安生,总有妖鬼出没,住民口口相传,说是位于胭脂河边,曾有有一道冥门,那冥门给妖鬼打开过,放出了不少的怪物来,闹的整个京城,便都似乎黑云蔽日,成了人鬼并存的奇异景象,虽然朝廷将本来是皇家道观的太清宫,给迁到了胭脂河旁边来镇守冥门,可是妖异之事,还是传的煞有介事的。
一时之间,道士成了教人敬仰,救人于水深火热的恐惧之中的一个职业,一个个出入朝廷和官宦之家,享受国家俸禄,都有着宛如官员一般的派头,颇为光鲜,个个穿着做工精细,用料精良的道袍,行走在外,十分神气。
只要是年轻精神些的道士,总有年轻姑娘投去了爱慕的眼神,因着现今一般都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绵延后嗣,是以嫁给道士,尤其是太清宫的道士,定然是衣食无忧,外带给人高看一眼,倒成了时下风行的金玉良缘。
“太清宫的道士?”七婶子忙问道:“那,自然是有真本事的,现如今又是打算怎生解决的?”
那圆圆眼里含着泪,答道:“我听说啊,我们老爷终于疑心起来,这几日正托太清宫来人查探,正想着法子呢,一日不解决,可苦了我们,日日吓得魂不附体的,生怕哪一日就给那双手拉进去了……。”
“原来如此啊……”七婶子听了怪谈,叹道:“可当真是将人的肝儿也吓颤了……”说着这才想起了我来,忙对我道:“江菱,你一个在胭脂河边开扎纸铺子的,可也遇见过这种诡异的事情么?”
我点点头,道:“不瞒你们说,做这个买卖阴气重,偏偏还好死不死的挨着胭脂河那个鬼地方,时日长了,可没少看见,好比说七婶子身后那个脖子里绕着麻绳,舌头吐出三尺长来的妇人,大概你就看不到。”
那七婶子和圆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自然甚么也不曾看见,七婶子只当我说笑话,嗔道:“你说你,小姑娘家家,跟谁学的这么贫嘴,来吓唬人玩儿。”
七婶子身后那白衣妇人本想用麻绳将七婶子那脖子套上,却给她一回头错过去了,只得提着麻绳,怨恨的看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那白衣妇人面露惧色,转瞬消失不见了。
其实,把真话说的跟说谎一样,大概也算得上是一门本事。
第3章:卖身抵债归主家
天生这样一双没由来,就能看见那凡人看不见的东西的眼睛,见妖鬼见的多了,不知不觉,也麻木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我阳火旺盛,虽然能看见妖鬼,妖鬼一般却对我是退避三舍的,有算命的看过我的命数,说是天赋异禀,必然有一番大作为,乃是人上之人,可是,现如今,我还是碌碌无为在扎纸铺子忙活着,日复一日,也不信那个了。
走在路上,越发觉着胭脂河左近现今早没了早先的繁华,虽然与紫玉钗街隔得很近,却远远没有紫玉钗街上的人气儿,阴惨惨冷淡淡,怪道开铺子也不好赚钱。
我那个小小的扎纸铺子,还是用姥爷在世的时候,给娘留下的一笔钱财开起来的,娘出身倒是很好,早先也却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小姐,只可惜,后来与爹私奔了,更可惜的是,爹与娘私奔之后,又与旁的女人再私奔了一次,是以,从小到大,我一次也没见过亲爹的面。
姥爷是个爱面子的,不许娘再回家,只肯给了一个胭脂河边风水不好,卖不出去的小宅子,又拿出些个财物给娘,教我们有一条生路。我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十几年,娘虽然柔弱娇惯,可到底一个字也没提起过我爹,仗着一双巧手,摸爬滚打的将扎纸铺子开起了,勉强也能糊口,哎,这些个话,还是我自胭脂河畔的邻居那里陆陆续续听来的。
后来,娘也不知怎地,染上了麻将这个瘾头子,日日去赌,这最最为让人头疼,整日里铺子那点子收入还不够她赌的,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怎么劝说她也不听,叫我恨不得离家出走,可没法子,毕竟是亲娘,又放不下她。
哎……娘若是戒了赌,生活还是颇为美好的,刚叹了一口气,穿过了紫玉钗街的街角,迎面便撞上了两个袒胸露腹,一身黑毛的大汉来,那两个大汉见了我,露出一种阴森森的笑容:“江菱,往何处去了?教我们一番好找。”
我自然识得这两个人,正是鸿福赌场的阿虎和阿豹,我不由的心下一沉:“怎地,我娘又去了?这次欠了多少?”
阿虎伸出肥厚的手掌,竖起了短粗的三根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舒了一口气:“三两银子么?随我回铺子取了来就是了。”
“啧,这你可弄错了!”阿豹迎头赶上:“不多不少,利滚利,乃是三百两。”
“你说甚么?”我的头发几乎都根根炸起:“三百两?我娘她当真……”
“刷!”那阿虎自怀里掏出了一张欠条来,上面白纸黑字,确确实实写着我娘的欠款,底下还有娘签下的名字,与一个朱红指印。
我的脑袋登时“嗡……”的一下子,蒙了。这……娘居然欠下鸿福赌场这么多的债去,卖了铺子也还不得,这……这可怎地好……
那阿虎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阴笑道:“今日里,你还的上么?还不上的话,把这卖身契签上!”说着又将一个早写好了的契约抖出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卖身抵债,生死全归主家。”
第4章:活埋下葬嫁僵尸
我心里一沉,只得说道:““阿虎哥,咱们也算一场相邻,总不能眼睁睁将我往火坑里推啊,你若是有我这么个妹子,难道忍心这样给人卖了去?能不能,容我缓一缓,都是街坊,我江菱的信用,你还信不过么……对了,你知道,我姥爷家家财万贯,舅舅总会给我想法子的!”
阿虎真的有个妹子,名唤阿芳,与我正是同龄,听我这么一说,自然也犹豫了一下子,阿豹则一向是个愣头青,忙道:“管这么多作甚,咱们是给老板讨债的,也不是给你做哥哥的,你要么拿钱,要么卖身,休要磨蹭,便是见了官,也是你们家的不是!再者说了,你舅舅那里,你娘早托人寻了去了,可是那个卖身契,就是你舅舅亲手写的,说是姐姐若还不上,外甥女卖身抵债就是了,与他也没有甚么相干!”
“甚么……”我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半张嘴还想再说甚么,可是阿豹却说道:“既然你没钱还,那我们哥俩也就不客气了,现如今,那罗侍郎家闹鬼,给太清宫道士瞧了,说是因着那宅子下面有一个古墓,里面是个早死的少年的孤坟,一直不曾有人张罗冥婚,正赶上罗侍郎家里不明所以,在坟头上盖了宅子,现如今,罗侍郎那里需要一个给用来给那死鬼冥婚的年轻女尸,方能镇宅,是以肯出聘礼千金寻合适的女尸,却不可得,这不是天赐良机么!我们将你弄死了埋了去,倒是可以抵充女尸,还上这笔债!”说着一只大手伸过来便要将我给拽了去。
坏了……方才听了罗侍郎家的事情,这么快,居然厄运倒是降临到我头上了!我扔下了萝卜撒腿就跑,可是哪里跑得过那阿虎阿豹去,没出几步,只觉得一个重物击在了后脑上,登时甚么也不知道了。
“咔嚓……咔嚓……”
我在一阵来自后脑的剧痛之中醒来,却迷迷糊糊听见了自己身边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啃床脚一般,真是的,娘大概晚上打牌回来又不曾关门,怎地又教老鼠跑进来了,我勉强睁开眼睛,想摸索着去打老鼠,不想一起身,胳膊伸不开不说,脑袋却还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甚么硬物上面。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睁开了眼睛,还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么?不,不对,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因为卖身抵债做冥婚的那件事情,我还没死,倒是给活埋了!现如今不是睡在家中的木板子床上,而是睡在了棺材里!
“咔嚓……咔嚓……”那木料被啃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我脑袋一片空白,是,我应该已经被葬下了,可是外面那个声音,究竟是甚么东西发出来的?难道说……
“啪……”随着一声巨响,一双手穿过了棺材盖子,探了进来。
微弱的光线漏进来,我看见那双手生着锋利的指甲,骨节异常巨大,生着灰败的尸斑,皮肤看上去非常坚硬。
第5章:邪气入侵生白毛
这不像是人的手,这分明,是死人的手……
“啪……”两只手已然穿过棺材板,再一用力,那棺材板子断裂开来,我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穿着青红色寿衣,面色灰败的“人”正站在我面前,那个“人”显然死去多时,眼睛虽然睁着,可是灰白混浊,一股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个“人”的嘴角像是给人扯着一般,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来。
我一翻身便从棺材里面滚了出来,冥婚也罢,活埋也罢,怎地居然将我给埋在僵尸身侧了!
我撒腿就往外面跑,可是一出棺材,只见这个墓室全然是封闭着的,顶子上只有几个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的通风口,墙上的土还很新鲜,却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出路,只是一个方方的,平整的土坑。墙上的长明灯被通气孔透进来的风吹的左摇右晃。
我的棺材,与另一个陈旧的棺材并排放在一起,那个旧棺材也已经七零八落,散乱的不成样子,看来,这个“人”是从那个棺材里出来的。
那个“人”的影子也给映照的很长,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着,他转过身来,我看清楚,之所以那样灰败,是因着这个“人”通体生着一层白毛。
这个,难不成,是传闻中的“白凶”?
听说人死之后,尸气渐生,邪气入内,能活动而身体僵硬,是为僵尸,邪气外涌出白毛者,乃是”白凶“,白凶行动迟缓,力气却甚大,大概一爪子下去,要一击致命的。
我顾不得许多,将散落在身边是一块棺材板举起来以壮声势,心里却懊恼不已,为着三百两,江菱我今日难不成便要命丧当场了?
那个“人”慢慢的冲着我走过来,我已经退无可退,身上只穿着一件纸一般单薄的寿衣,糯米和黑狗血甚么趋吉避凶的东西都没有,简直在“白凶”面前任人鱼肉。
我忙临时抱佛脚一般的念起了阿弥陀佛来,可是那“人”似乎根本不曾听见,突然看见食物的饿狼一般冲到了我面前,张大了的嘴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宛如化粪池一般味道来。
我忙蹲下身子,用那棺材板子一挡,可是那个“人”周身坚硬似铁,木板子烂泥一样的碎了。
“完了……完了……娘啊,你以后可好自为之罢,江菱照料不来您了……”我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墓穴的一侧土墙坍塌下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着,我眼前这个“人”居然便不动了。
“诶?”我忙从那“白凶”的胳膊下钻出来,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站在那“人”身后,那“人”的后背,给贴上了一张黄色的符咒。
那个男子生的十分好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我这种挣扎在街头上胡同里的人,高高瘦瘦的身上笔挺的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月白长衫,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束了一个银冠,可是看上去,端地就是一种不可逼视的骄傲和贵气。
第6章:带着尸体来捉妖
这个男子整个人,像是在幽暗的墓穴之中,发着光。
我愣了一愣,随即想道,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本事,难不成,是太清宫的道士?
那个男子皱起了英挺的眉毛,一双桃花大眼冷冷的望着我,道:“你是活人?”
“正是正是。”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慌张,忙大声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盗墓贼?”那双大眼虽然好看,却流露出了一种鄙夷来。
“道长误会了。”我登时也皱起了眉头:“我是给棺材堂堂正正抬进来的,不瞒你说,我是给人活埋了做冥婚的……”
那个男子一张面孔虽然好看,却板板整整的见不到半分表情,总像是冰雕泥塑的一般,似乎对我的来路毫无兴趣,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个白凶,敷衍的应了一句:“哦。”
这个场景令我我顿生尴尬,这个男子,简直就是个冰块啊,虽然好看,却冷冰冰硬邦邦的。
这个时候,“嘎吱……”那个‘白凶’虽然给那符咒镇压住了,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蠕动起来,骨骼活动的声音,教人毛骨悚然。
那个冰块儿皱了眉头像是不曾预料到一般,嫌麻烦似的将我往后一推,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来,咬开了修长手指,在剑刃上利索的涂上了自己的血,可是那个‘白凶’势如闪电,一下子冲着那个冰块儿扑过来,那冰块儿轻轻松松一侧身便躲过去了,那个‘白凶’似乎掂量了一下,居然从那个冰块儿来时推开的土墙之中逃了出去!
土墙外面,依旧是一个阴暗的墓室,还有一条深远的墓道,那个白凶虽然僵硬,跑的倒是挺快。
那个冰块儿见状,一皱眉头,起身便要追,但还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拉过我,冲着墓室外面的一个角落道:“帮我照看好了她,便救你出去!”说着,便在狭长的墓道之中追了过去。
照看谁?我忙也跨出了那残损的土墙,往外面一看,只见一个一身绛紫色衣裙,岁数与我差不多的少女正昏睡在一块略微干净一点的地面上。
这个冰块儿捉妖还要带着美人来?当真是够匪夷所思的。
我瞧了瞧四周,根本看不见出路,索性且在这里等着那冰块儿出来,若是真能带着我回去了,勉强也能逃一条生路。说起来,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舅舅也当真是甚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叹口气,望着那个冰块儿留下的女子,看上去,真是美貌又娇嫩,她身上的衣服钗环,全数都是最好的料子,想必,是一位大小姐,她嘴角还含着笑,脸上还有一抹红晕,像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
看着这个安安静静的少女,我心想,我有多久没踏踏实实的做那种梦了?可是不多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女睡的安静,可未免也太安静了。根本,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我忍不住碰碰那个女子白皙的脖颈。心下一凉,没有脉搏,这个少女,居然也是一个女尸……
我忙将手给缩了回来,这冰块儿,怎地,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居然是专门收集尸体的么?
第7章:出其不意换魂魄
想到这,我忙也离那个少女远了一些,生怕这个少女也尸变成了白凶,我这小命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啪……”突然一个甚么东西打到了我的背上,将我给唬了一跳,回身一看,一个银色的,喇叭一样的东西落在了我身后。接着,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鬼?”我心中起疑,却也不打算冒着丧命的危险追过去看,不过,诶……这是个什么东西?我蹲下身来,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四下张望,并不曾见到身边有人,这个东西,是从何处来的?
低头瞧着这个东西,只觉得银光闪闪,可又不大像是惯常经手的银子,这个“喇叭”的柄上细细密密的镂刻着看不懂的文字,像是某种法器。
奇怪,这是方才那个冰块儿留在这里的么?我将那大头冲着自己,往里看了看,突然感觉像是有一双手推了我一把,我一个站不稳,便向前倒了下去,正扑在了那个少女冰凉的尸体上,我忙手忙脚乱的想站起来,可是却不知道怎地,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像是有人拉扯着我,将我拽走了,自己全无抵抗的能力,宛如像是从壶里倒出来的水一般,身不由己。
一阵耳鸣眼花之后,我发觉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那个奇怪的银色喇叭状东西已经不见了。
“诶……”我脑子一片空白,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寿衣,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方才那个女尸身上的绛紫色裙装,有人给我换了衣服?而那个绛紫色衣裙的少女则不见了。我忍住了惊慌,抬起手来,这双手宛如春笋一般白皙柔嫩,可也并不是我自己原来那双手!
不……不……没可能的,我……我还是我的……我胡乱的摸着自己的脸,头发,没有一个感觉,这个身体是自己的!
难不成,我……我居然到了这个女尸的身上?
那,我的身体去哪了?
“你是谁?”那个冰块儿清越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你的魂魄,怎么会附着在花穗身上?”
我回身一看,那个冰块儿手里托着一个丝帕子,丝帕子上还有一颗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圆圆的珠子,那僵尸倒是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五官简直像是画上去的,不过,诶……这个冰块儿是怎么看出来我是附在这身体上面的?
我强作镇定,发出了一个与我自己截然不同,十分甜糯柔美的声音来:“你是怎么瞧出来,不是这个姑娘死而复生,而是给人借尸还魂的?”
“花穗没有这白凶的内丹,是救不回来的,”那冰块儿脸道士冷冰冰的问道:“而那白凶,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快说,你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附在花穗身上?”
“道长……”我只得如实招来:“咱们才刚见过面,我……我是那个活埋在棺材里与那僵尸冥婚的……”
“哦。”那个冰块儿却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惊诧,似乎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死了?”
第8章:能救你的只有我
“我……我不知道!”我只得当冰块儿脸是个救命稻草,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结果,一醒过来,我进入到了这个姑娘身上,自己的身体没了!”
那冰块儿走近了我,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望着我,突然十分认真的问道:“你想找回自己的身体,回到原来的生活之中么?”
我忙点点头,道:“自然!”
“在下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那个冰块儿脸上终于勉强有了一丝笑意,可是那个笑容好看是好看,却还是教人觉得冷飕飕的:“前提是,你先帮在下一个忙。”
我忙道:“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体在何处?”
那冰块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有八成把握。”
我忙道:“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冰块儿脸答道:“你见过的那种法器,叫做更魂器,能将一个人的魂魄,移到另一个身体之中去,至于你的身体么,我倒是能猜出几分,到何处去了。”
“那,还请道长明示,我的身体究竟……”
“所以,只有在下能帮你寻回来。”冰块脸言简意赅的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愿,无视了我的问题。哎,还当真任性的很,最重要的,却不肯说。
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靠这个看上去颇有本事的冰块儿了,也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只得答道:“只要能寻回我原来的身体,江菱一定尽力而为,不知道长想让江菱用甚么来换?”
“不论你以前是谁,现在的你,叫做花穗,是太清宫掌门元春子的小女儿,我是你的大师哥陆星河,其余的事情,你总会慢慢记起来的,新回归的魂魄,丧失记忆,也是常有的事情。”那冰块儿道士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安安分分的做那太清宫的三小姐就是了。你的身体,我帮你寻回来。”
太清宫?怪不得那个花穗姑娘一看便是千金小姐,出身原来这般高贵,居然是太清宫的小姐!
这个陆星河大师哥生的虽然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机深沉,我一下子明白了:“冒充这个花穗?”
“不错。”陆星河看着我,道:“现如今,你只做你就是她,是因着我才起死回生,万万不要露馅儿,别的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只要你冒充得够好,自然有要回身体的希望。”
我寻思着,很有可能,这个花穗的生死决定着这个大师哥的一些重要事情,眼看花穗是救不得了,才借着我莫名其妙到了花穗身上的这个机会,完成自己的目地。
“你就算不答应,好像也并没有甚么旁的法子,能帮着自己从花穗身上逃出生天。”大师哥接着说道:“这具身体,是花穗的,不是你的,倘若给太清宫的人发觉是你的魂魄在冒名顶替,强行将你驱逐出去,想必你也就成为了游魂野鬼,不得超生了。你想清楚,能救你的,只有我。”
第9章:漠不关心一块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机缘巧合成了这个样子,那也只能随遇而安,相机行事了,靠自己,也许也勉强有一线生机,怎么也比当个孤魂野鬼强,便答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是两下里合作的关系,我一定尽力而为,也希望大师哥能尽力而为。”
陆星河点点头,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成交。”
他大碍根本不会跟正常人一样的笑罢?
在陆星河的口中,我得知,这个花穗,乃是太清宫掌门春元子的最小的女儿,因着出门猎杀旱魃,灵力不够,死在了旱魃的手下,因着只要在当日,吃下白毛僵尸的内丹,便可以起死回生,所以这陆星河便来寻找白毛僵尸救花穗,谁知道,刚刚得了那白毛僵尸的内丹,却发现了我居然进入到了花穗的身上来。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便问道:“那个花穗,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星河道:“你只要少说话,多微笑,遇上什么问题,只说自己记不得,就是了。”
这个陆星河,大概对花穗也是漠不关心的罢?我只得点点头,为着回去,先卧薪尝胆一阵子。
随着陆星河出了墓室,外面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太清宫我认识,离着胭脂河并不远,建筑的十分宏伟壮丽。我心里惦记着我娘,便问道:“道长,能不能,且让我回家看看?我娘她……”
“不能。”陆星河干巴巴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我忙道:“我不会出声的,再说,我出声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哪里便那样常见了,只看一眼就好!”
“不行就是不行。”陆星河望着我,道:“你的身份,是花穗,除了太清宫,哪里来的家?”
“可是……”
这陆星河周身总泛出丝丝寒气来:“以后,关于你以前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提起,要不然,事情揭穿,你只等着做游魂野鬼罢。”
我咕嘟了嘴,心下暗想道,叫甚么陆星河,这么好听的名字简直糟蹋了,叫陆冰块才合适,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没得不叫人心里敬而远之。
那太清宫离着墓室不远,过了胭脂河就是了,那门口的小道士们看见了我,忙行礼道:“恭喜三师姐起死回生,大师哥果然有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看来这陆星河大概在太清宫之中十分有威信,我才想回礼,却给陆星河拽了进去。
平素,花穗难不成很目中无人,并不将看门的师弟们放在眼里吗?
进了那太清宫里面的大殿,只见大殿之中,整整齐齐的坐着修道之人,见了我们,忙行礼道:“恭迎大师哥。”
陆星河望着那空着的正座,问道:“师父呢?”
一个小道士忙道:“因着旱魃的事情,与灵修子师叔一道往西川去了,说是太清宫的事情,等大师哥带着三师姐回来之后再交与大师哥打理。”
另一个小道士忙道:“恭喜大师哥,顺利的取得了那白毛僵尸的内丹,救回了三师姐,这掌门的位置,非大师哥莫属了。”
第10章:软糯糯任人欺凌
陆星河微微一笑,淡然答道:“掌门之职,自然还要看师父的意思,你们几个莫要多嘴多舌,言多必失的道理,不知道么?”
“大师哥惯常是谨小慎微的,几个师弟说几句又怎地了,横竖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一个美貌的女子站起来,对陆星河微笑道:“大师哥平安归来,可喜可贺,我们给I大师哥开一个庆功宴,可好?”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上好缎子袄裙,亭亭玉立,面若桃花,一双滴溜溜杏子眼,端地是风姿秀丽。
陆星河对那美女也淡淡的,只是说道:“如此小事,不必大费周章。”
“那怎么行!”那个女子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便柔柔的靠在了陆星河身边,低声道:“大师哥,柔翠担心你,担心的紧……”
陆星河丝毫不买账,身子虚晃过去,教那柔翠扑了个空,道:“花穗才刚回来,魂魄不齐,大概忘却了不少事情,万事还是以她为重的好,待她恢复过来,一道庆祝不迟。”
那柔翠望向了那陆星河的目光是风情万种,望向了我来,却是如同数九寒风一般凌厉,便嫣然一笑,道:“大师哥,既然花穗还须得人照顾,柔翠便将带了去休息,她现如今想必还虚弱的很,不要劳顿才好。”
陆星河点点头, 那柔翠便自带着我往后宅方向去了。
我心里早有些个疑惑,这花穗不是掌门人的小女儿么,怎地那些个道士们只知道与那陆星河去大献殷勤,歌功颂德,对死里逃生的花穗,倒是不闻不问的,真是怪哉怪哉,八成是太过骄纵,人缘混的不好?
果然,那柔翠在回后宅的路上开了口:“花穗,你命可真大。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你一个连通灵眼睛都没有的榆木疙瘩,其实还是死了合适,免得给大师哥添上许多麻烦。”
我一下子明白了,正好相反,这个花穗在太清宫之中,准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性子又懦弱的,随随便便有个人,也要登鼻子上脸的欺负。
花穗平日怎样回答,我不知道,但我江菱,可从来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通灵不通灵也不过是一时的,横竖本小姐是掌门的女儿,自有那个血脉,没准什么时候,就有那眼睛了,可是出身低是一世的,再怎么熬,也不会有本小姐这种生来就有的身份,可怜啊可怜,我若是你这种下人,还是一个会咬主人,忘恩负义的下人,只怕也熬不到今日,早投井去了。”
瞧着那柔翠衣着虽好,可是瞧着巴结陆星河的那般模样,不经意便流露出一种下等人的模样,定然身份在花穗之下,不过便是骂错了,我也不吃亏。
“你说谁出身低?”那柔翠大概欺负惯了花穗,还不曾给花穗回过嘴,一下子愣了,接着像是炸了毛的猫,怒道:“你一个掌门人自外面生的庶出,哼,不清不楚,还不知道是不是掌门人的后代,居然也敢自称小姐起来了,从没见过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小姐!你八成也与你那不干不净的娘一样,骨子里都是脏的!”说着洋洋得意的看着我。
庶出……原来如此,大概平素花穗已经旁人说起来了这段事情,就要羞惭的低下头去任人欺凌罢。
可惜我并不是花穗,而是江菱。
“哈哈哈,”我大笑三声:“旁的不说,我想问问你,你的嘴给人剪过么?”
那柔翠一时愣了:“你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这话什么意思?”
我答道:“嗯,究竟给人剪过还是天生的呢,怎么你这好端端一个人,四肢俱全,偏生嘴碎的跟拖把一般,脏的也跟拖把一般?”
“你……”柔翠咬着牙,道:“别以为你刚死而复生,就想装疯卖傻讨便宜,可没这么容易……”
那 柔翠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女声来:“柔翠,你在与三小姐说甚么呢?”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周身绫罗的妇人,穿金戴银,三四十岁的模样,一双丹凤眼,风韵犹存,昂着头,一股子傲气,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青衣小丫鬟,看着这个气势,八成便是此间的女主人,掌门夫人了。
这掌门夫人显然也不喜欢花穗,先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忍卒视般的撇了我一眼。
那柔翠见了,忙道:“夫人,您不知道,我好声好气的劝三小姐去休息,她……她却张口骂我,说我出身低下,多管闲事……还说我仗着与夫人亲厚些,便是狗眼看人低的刁奴才!您说,明面儿上是说我,实实的这可不是冲着您来的么!”说着,掏出丝帕按着眼角,假意委屈的啼哭起来。
第11章:栗子树上两只鸟
那夫人居高临下的望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花穗,你果真是因着这一场侥幸的死而复生,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么?”
那夫人一看就不是甚么善茬,显然是为难花穗为难惯了的,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碰见铁板上脚踢的好,我忙装出了一种十分可怜的模样,道:“夫人,花穗这一醒过来,甚么也不记得的,既然大师哥说我是三小姐,旁的我不知道,总知道咱们家定然是要分长幼尊卑的,结果这柔翠姑娘,只说自己是您的人,说您要与我为仇,不能违背您的意思来听我的话,我自然狐疑不解,为何您一个堂堂的夫人,要为难我?我不信,说了她几句,她就……”
“不是这样的!”柔翠忙道:“夫人,您信她还是信我!她满口胡言,颠倒是非黑白!”
“放肆!我还没到老糊涂的田地!”那夫人冷冷的一扯嘴角,道:“柔翠,这么说来,你还真不曾将长幼尊卑放在眼里么?小姐便是小姐,即使是庶出的,既然掌门说是她有他的血脉,就该是这里的小姐,你这样以下犯上,不是不懂事是甚么?”
柔翠一听,只得咬住了嘴角,不支声了 ,又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我趁机见礼道:“夫人,花穗现如今魂魄不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前尘往事,夫人既然是执掌家法的,那花穗一定遵从夫人的教导,恪守太清宫的礼仪,失去记忆的事情上失礼的话,还请夫人多担待。”
那夫人冷冷一笑,道:“好说,你是掌门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了,不尽心尽力,岂不是要给人传言说是欺侮庶女的恶主母了。不过,要在太清宫里,真真正正的做一个人上之人,光靠着血脉可不够。”
我忙道:“夫人说的很是,简直是金玉良言,还请夫人不吝赐教,与花穗说一说在太清宫里,花穗还要靠什么。”
“在太清宫里,做要紧的,自然便是捉妖的名望了,”那夫人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不是我自夸,你大姐太初,是你父亲的得力助手,你二姐玉琉,也是天生的仙骨,法力高强,哪一个不是随着你父亲在玄阴地上有一番作为的,可是你嘛,通灵的眼睛都未曾有,怎样去争一个名望?没有名望,旁人看不起你,又怪的了谁?”
原来除了血脉,在太清宫里,是谁有本事谁才能昂首挺胸,啧啧,怪不得那大师哥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
“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那夫人转过身要走,回头又说了一句:“没有能耐的话,还是躲起来,不教旁人讥笑的好,是不是?不过,对于自己,你大概会慢慢想起来的。”
怪不得花穗软懦成那个模样,感情在太清宫里,一没能耐,二没身份,人人都要用鼻孔对着她,这才即使没有通灵的眼睛,也要去猎杀甚么旱魃之类一听就难对付的妖异,大概是拼了命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罢。
存在就是存在,有什么好证明的。
柔翠瞪了我一眼,自闷声往前走,指着一个小小的院落道:“三小姐,这便是您的香闺了,您便进去,好好做一场梦,醒过来,大概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嬉皮笑脸的说道:“多谢柔翠姐姐了,辛苦辛苦。”
柔翠白了我一眼,自扭着腰肢去了,且丢下了一句:“在太清宫,日子还长的很,咱们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
我也顾不上搭理她,径自先走了进去,这个小院落方方正正的,满地都是落叶衰草,也不见谁来打扫,一棵栗子树生的像是一只伸向了苍穹的怪手,扭曲着直指天空,让这本来就荒凉的小院子看上去更压抑了。
嗯,说不出的一股子不吉利。
整个小院子也是崭新的,毕竟这个太清宫搬迁到胭脂河畔没有多久,这棵树,大概是特地留下来的罢。
我正想往屋里走,突然听到一个甜甜的孩子声音道:“看,那可怜鬼回来了!”
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啊,居然还没被害死,倒也是福大命大。”
那孩子的声音道:“只可惜,她连该有的眼睛也没有,甚么事情也不知道罢?再给人害死一次,也是易如反掌。”
奇怪,这个院落分明没有人的,是谁的声音?我假装不经意的坐在了台阶上,往栗子树上一扫,这才看见了一只黑漆漆的老鸹正在栗子树上张口说话,正是那孩子的声音:“我听说呀,这个花穗是给那柔翠推到了旱魃身边,这才给旱魃吸空了魂魄,命丧黄泉的,看样子,是陆星河终究寻得了白毛僵尸的内丹了。”
这两只鸟儿,是附在栗子树上的精怪么?他们好像知道的倒是不少。
“可不是么!”那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一只蹦跶在栗子树上的小小麻雀:“整日里唯唯诺诺的,谁的话都不敢违抗,忍着让着,跟烂柿子一样,谁都能捏两把,任人欺负,也可想而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那么软弱!”那老鸹嘎嘎大叫了两声:“瞧着吧,只要她不死,总得有给人害的时候。”
“这倒也是,”那麻雀道:“谁让她虽没能耐,却给父亲宠的上了天,旁人不服,理所当然。”
原来那春元子掌门这种龙头老大才是最宠爱花穗的人,奇怪,那花穗应该在太清宫呼风唤雨才是的,怎地落得了这般的田地?
“嘘,来人了,来人了!”老鸹叫道:“等着看热闹!等着看热闹!”
果然,一阵脚步声之后,几个与那柔翠一般穿着杏黄色袄裙的女子进来了,为首一个狭长丹凤眼的像是领头的,劈头就说:“三师姐,何尚书家出了一件异事,柔翠师姐说,何尚书身份尊贵,您是太清宫的掌门小姐,所以请你过去亲自过去帮着看一看,方显得出咱们太清宫对那何尚书的重视来。”
明知道花穗身体虚弱,魂魄不齐,而且连通灵的眼睛也没有,便要让花穗再去看异事,是想趁着那春元子道长还没回来,先下手为强,让这花穗死一个利索罢?
第12章:小惩大诫记教训
我自己虽然是能看见妖怪,可是却没有捉妖的本事,不过,那陆星河花这么大力气教我冒充花穗,准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会便这样任那柔翠害我,便忙随口胡诌道:“柔翠师姐吩咐的自然是合情合理,我这便前去,不过嘛,我捉妖的法宝尚且在大师哥那里,待我管大师哥取了来,这便前往。”
“大师哥日理万机,要忙着太清宫的各项要事,哪里有空见花穗小姐呢!”那丹凤眼的女子显然不想让陆星河知道这件事情:“花穗小姐还是莫要打扰才识大体,不过,既然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劳动,若是当真有东西在大师哥那里,芳衡去替花穗小姐取出来。”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花穗身体虚弱了?原来这个女子叫芳衡,我便答道:“你去,我去,不都是一个打扰,再者说,我也没什么大事……”
“芳衡师姐,那何尚书来接人的清油马车已经到了,若是教人等着,未免有失礼仪,还请花穗小姐快上车,不然何尚书认咱们太清宫一个轻慢,那可就……”这时外间匆匆来了一个身形娇小,圆圆脸面,生的十分秀气的女子,说道:“花穗小姐身子不好,芳微与花穗小姐一道去罢。”
这个芳微边说着,边拖着我往外走,怕那芳衡不许似的,一面走,一面又小声的说道:“花穗,你放心,有我在呢!她们的小花招,我帮你见招拆招。”
这个芳微难不成是花穗旧时的朋友么?要想在这危机四伏的太清宫里存活下去,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便半信半疑的跟了过去。
一出门口,果然早有一个清油马车给两匹毛光皮亮的枣红马拉着,停在了太清宫的侧门口上,两个穿着洁净青衣的仆役冲着我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放下了精雕细琢的脚踏。
芳微扶着我上了马车,马车便轧轧的行在了青石板路上,那芳微露出了十分关切的模样:“花穗,你没事吧?听说你魂魄尚且不全,丧失了记忆,还认得我么?”
听听她自我介绍,顺便拉拉关系,再打听打听太清宫的事情,倒正是个巧宗,我忙装出十分虚弱的模样来,叹口气,道:“芳微姐姐说的不假,花穗这一醒过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大师哥告诉了花穗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也听的不甚分明,大概花穗之前便是个没有用处的,现如今,可不更成了太清宫众位师哥师姐的累赘了么!”
“哎呀,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那芳微忙道:“不妨事,总会想起来的,失去记忆,也比你一命呜呼的好,你啊,还当真是福大命大。”
我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了栗子树上那鸟儿说的话,便假意迷惘的说道:“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死的,只知道是大师哥将我救活过来的,整个人昏昏沉沉,气闷的很。”
若是这芳微真的是花穗的朋友,一定会将花穗的死因说出来的。
果然,那芳微十分犹豫的说道:“花穗,你那一场死,委实也是可怜见的,我本不想说给你, 可是这太清宫里,人心难测,我告诉你,你只防着点,万万莫要吃亏就是了,别的休要多想,可行?”
我忙道:“芳微姐姐知道?那还请告诉花穗,便算是个小惩大诫,让花穗记住这个教训也好,花穗一定亡羊补牢,再不重复同样的错处。”
芳微叹口气,道:“说起来,你是死在了那西川的旱魃手下。但是……开始,旱魃在西川作乱,是大师哥和二师哥奉命前去驱鬼降妖的,可是你啊,也不知怎地了,胆子恁地大,非要随着大师哥去跟着学习,柔翠师姐说要照顾你,也跟着去了,后来……”
我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芳微斟字酌句的说道:“后来的事情我也是听说的,做不得准,好像是在见到旱魃之后,你和柔翠师姐跟师哥他们给冲散开了,柔翠师姐说,后来遇到旱魃的时候,你不知怎地,扑来了去想要生擒旱魃,你想想,你出身虽好,可并没有许多灵力,自然就……待师哥寻得你们,你身上都凉了。”
按照花穗那个软塌塌的性子,会是那种“非要跟去”,“扑过去要生擒旱魃”的人?想想也知道,那栗子树上鸟儿的话,八成就是真的,柔翠对花穗之死,大概得担负上不少的责任。
我便顺势问道:“不想我真正是任性妄为,可给柔翠师姐添上了许多麻烦,改日里,一定得好好管她赔罪才是,却不知道,柔翠师姐平素可有甚么喜爱的东西,我好买了来赔礼。”
“赔礼?”芳微一皱秀眉,道:“花穗,你果然是将前尘往事都给忘了,也罢,我也不怕什么,便告诉你,那柔翠师姐,素来最喜爱的,便是为难你,欺辱你了,你这次浑浑噩噩的,可千万不要再跟她靠近,她单独叫你上哪儿去,你也别去,八成旱魃这件事情,还是她做了甚么手脚呢!可惜苦无证据,也告不倒她。”
我忙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啊呀,那柔翠师姐,怎地与花穗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难不成,是我先前得罪过她不成?”
“若说得罪,实实也怪不得你,”芳微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我,道:“谁让掌门人最喜欢的一个是你,一个便是大师哥了,自打掌门人有意教大师哥娶了你,好接任掌门人之位,一生一世照顾你以后,那柔翠素来倾慕大师哥,知道这件事之后,可不是便与夫人一道,对你恨之入骨了么!”
我心里一惊,怪不得那陆星河教我来冒充花穗,原来这花穗是决断他是不是能“入赘”太清宫做掌门的关键,花穗死了,他自然甚么好处也落不到,那夫人对花穗眼红更是可想而知了,两个那般优秀的大女儿没法子做将来的掌门夫人,偏生这个没用的庶女却有这个福气,不刁难刁难,才是有了鬼。
至于柔翠,瞧着她对陆星河那副模样,一切一抖可想而知了。
第13章:门窗正是穿堂煞
我这才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不想花穗先前,竟将夫人与柔翠师姐俱得罪了……不知道那柔翠师姐,平素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的人对你用些个阴谋诡计,不是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芳微叹口气,道:“柔翠师姐比咱们长一岁,正与大师哥和二师哥同龄,因着入门早,深的夫人宠信,一直在太清宫之中帮着夫人处理那些个家务与钱米,说白了便是太清宫里的管家,不过既爱告状,又口下不容情,人缘实在不佳,整个太清宫没几个待见她的,她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往大师哥和夫人身上贴,横竖大师哥也不是傻子,倒是不大理睬她,所以只跟夫人亲厚。”
看也看得出来,那样能拉得下脸来说话的人,不像是会笼络人心的,大概不算太难对付,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夫人那里,可就不大好说了。
芳微接着说道:“再要说起了夫人来,那你可就更得小心些了,夫人素来工于心计,说得难听点,就是擅长借刀杀人,怎么也脏不来自己的手,你防备些,听说夫人很希望让琉琴师姐嫁与了大师哥来继承衣钵的,也不知道与掌门人商谈的怎么样了。”
这花穗,自己软懦,倒是摊上了人人喜欢的陆星河,旁人心里不平,大概可想而知,不过陆星河那冰块脸居然是这样的一块香饽饽,倒是教人刮目相看。
我便假意道:“大师哥那般优秀,怎能相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穗呢!以花穗这个性子,约略也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不敢当了掌门夫人的重任,我改日便与父亲言说,大师哥与琉琴姐姐既然都是精明能干的,还是更匹配些……”
“咄,你在说甚么傻话?”芳微皱眉看着我:“你也没有灵力,这个样子,要永远任人欺凌么,倘若能嫁给了大师哥,是你这一辈子里唯一能在太清宫翻身的机会了,便这样放弃了,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么!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不打紧,我可以帮你想起来,倘若你就此更一蹶不振,才是辜负了你身边的人啊!”
我在胭脂河边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该给这生活打击的一蹶不振,之所以还能精神饱满的继续在扎纸铺子踢跳,也只是因为,我为了和娘一起活下去,连一蹶不振的资格也没有。花穗这点子小事,又算得了甚么!
我忙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芳微姐姐这样的鼓励,花穗一定铭记于心,尽快让自己打起了精神来……”
话还不曾说完,那清油马车住了,外面的仆役说道:“两位姑娘,咱们到了,还请下车罢。”
芳微听了,还只道我身体虚弱,小心翼翼的将我给搀扶了下去,下了车,我抬眼一看,是一个十分大气的宅子,宅子的朱漆大门上面,挂了一个牌匾,上面书写着“何府”两个斗大的鎏金字,苍劲有力,潇洒之极。
进了何府,那仆役领路,引着我们进了内宅,这何府里铺着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两侧花木扶疏,看得出都是精心打理出来的。
进了内堂,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忙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问道:“两位姑娘便是太清宫差来的么?快请帮着犬子瞧上一瞧,究竟是犯了哪一个太岁,怎地居然遇上了此等的异事。”
芳微见了知道便是何夫人,便行了礼去,我忙也学着芳微的模样与那何夫人见了礼,何夫人像是心急如焚,应了礼便引着我们往内室里走去,推开了一扇门,只见那屋子陈设文雅,像是书香气十足,那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半躺着一个不过二十开外的公子,那公子生的虽然十分俊秀,可是脸色苍白,像是阴虚之人。
何夫人忙道:“儿啊,太清宫的高人来了,你快将事情与她们说一说,早日了结了才好。”
那公子像是说话也颇费气力,勉强道:“恕在下失礼,不能起身迎接两位高人……”
芳微忙道:“何公子万勿多礼,不知道何公子究竟遇上了甚么异事,但凡是我们能相帮的,必然尽力而为。”
那何公子叹了一口气,道:“说来羞惭,还是一个情色误人……
事情是打上个月的十五开始的。那一日,月光自窗户外漏进来,轻风习习,月色皎洁,在下也诗兴大发,便起来研墨作诗,写到了得意之处,不由大声的朗诵起来,正当这个时候,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当,在下抬眼望向了窗子,只见那窗子外面,正有一个美人儿悄悄的探过头来。生的虽然国色天香,却正是一个陌生面孔。
在下自然是吃了一惊,这里处于内宅,应该往来的女子,俱是熟识的,可是这个美人儿,如此颜色,却是前所未见,自然便问了一句:‘不知小姐是何人?’
那美人儿便半掩着嘴,笑道:‘奴是新来的歌姬,月色下面,本是在花园之中寻找失物,不想却听到了这等好诗,忍不住便前往细听,一时失礼,给公子的诗句迷住了,这才教公子看了笑话。’
在下一听,也知道父亲为着迎接贵客,请了歌姬在后院,一听这美人如此风雅,旁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一半,便请那美人儿越过了窗子,前来一道谈论诗词,衣香鬓影,说来惭愧,在下也意乱情迷,红袖添香之下,便忍不住与那美人儿春宵一度……”说到这里,那何公子也满脸的羞色。
听到了这里,芳微的圆圆面孔也早红的透了,低下头只望着地上铺着的撒花地毡,江菱我在紫玉钗街上听那些个妇人们嘴碎时窃窃私语些个闺中秘事,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倒也没甚么感觉,便接着问道:“原来如此,此情此景,想来公子也是一时迷惑,也勿要自责,那,后来呢?”
何公子这才说道:“后来,在下便与那美人儿相约,夜半时分,便请她过窗来私会,美人与在下说好,名声要紧,万万不可将此事说出来,在下自然应允,从未与人提起来过。
可是一日一日的,在下着身子便差了下来,头顶总冒着虚汗,周身无力,先生来看,说是阳气损耗,须得进补,并教在下万万不要靠近寒凉之物,在下也想不明白个中因由,左思右想,还是疑心到了那个美人儿的身上。
至夜,美人儿又从窗外进来,在下想起了初见之时,这美人儿说要寻找失物,便问道:‘不知当日,你要寻找甚么失物?’
那美人儿微微一笑,撩开了脑后的云鬓,道:‘奴本有两张面孔,却丢了一张,可不是便趁着月色在这里找寻么!公子,说起来,还是那失脸与咱们促了这段缘分,现如今,靠着公子,那张脸,也回来了……’
只见那黑发一起,美人儿脑后,居然又是一张面孔,眉眼俱在,却与前面的美艳不同,凶神恶煞,分明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是个双面之人……在下一见,吓的魂不附体,登时两眼一插,便给晕厥了过去。
次日里醒来,只觉得周身冰冷,越发难受,这才白日去了后院,打听半晌,那院里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歌妓,在下这才明白,准是遇上了妖鬼,这才请了太清宫两位,前来相帮……”
其实,我一进了这个屋子,便察觉出来了,这个屋子虽然格调雅致,可是偏生那门口,正是对着窗子的,大概是借着那个窗子,去看那窗外的花园风光。
大概他们不知道,门对着窗子,叫做“穿堂煞”,是最最不吉利的了。
第14章:竟还有别张脸孔
“穿堂煞这种禁忌,自然是不利于居的。”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来:“恕在下直言,这里阴气太重,招惹妖孽也不足为奇。”
我心下一惊,这是谁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
回过头去,不想正是那冰块脸大师哥陆星河,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门口。
“夫人,这位也是太清宫的高人!”一个青衣仆役赶过来,道:“后于两位姑娘而来的。”
“大师哥?”芳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会……”
“在下太清宫陆星河。”陆星河先与那何夫人行了礼,道:“芳微,若是再有叫花穗出来的事,一定要告诉我,记得住么?”
这个声音不怒自威,配上那冰块脸,教人一股子压迫感。
芳微也脸色一僵,忙点点头,道:“是,芳微一定下不为例。”
陆星河对着我,倒是一股子柔肠百转似的:“花穗,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你且在旁边等着,大师哥将事情解决了,带你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冰块脸对我有多关怀体贴呢。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大师哥。”
芳微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窥视了我一眼,忙又装作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似的,我心中一动,看着陆星河那戒备森严的模样,该不会,这芳微也对花穗有些个甚么想法罢?
不容我多想,只见陆星河且问道:“不知道这宅子先前可有旁人居住过?”
何夫人忙答道:“这个宅子是自一任离京的官员处买来的,一直相安无事。”
陆星河望着这个宅子的梁柱和墙壁,伸手在那雕花大床上敲了敲,只听见里面空空作响,陆星河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头,十分灵巧的摸到了一个菱花口上,也不知怎地搬弄的,那菱花口居然“喀拉”一声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暗格来。
我忙也蹲下去细看,只见陆星河伸手便从暗格里拉出了一个抽屉来。
那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些个珠玉钗环,看那样子都是早先时兴的样式,全数是旧东西。
陆星河那好看的手跟里面一探,自那首饰下面,取出了一面铜镜来。
那铜镜有两个面儿,皆光洁如新,全然不像是尘封已久的东西。
陆星河将那铜镜拿出来,微微一翻,我却从他手中的铜镜里,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像来,那个模样,分明便是眼前这个何公子!
何夫人忙问道:“这位高人,不知道这面镜子是……”
陆星河答道:“不瞒夫人与公子,吃了公子精气的,便该是这个积年的老铜镜了。”
“甚么,那个美人儿,是这面铜镜?”何公子苍白的面孔上大惊失色:“这……”
陆星河掂量了掂量那面镜子,道:“铜镜之中东西,若是无人爱惜,很容易便会生出了锈迹来,这一面铜镜,便是因着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久了,蔓延出了铜锈,将其中一面,给侵蚀了。”
“这么说来,被侵蚀的,就是那个美人儿丢失的另一张脸?”
第15章:拉取仇恨活靶子
“正是如此。”陆星河点头道:“镜子残损生锈,皆是因为,那镜子是一个死物,但是倘若吸取了人魂, 那定然有了生气,有生气的东西,才会光洁如新,正如同活人是不会腐朽的,尸体却会。”
原来是吸了何公子的魂魄做了镜魂,我心下想着,倘若时日再晚一些,只怕这何公子便要再镜子里面与那佳人再写鸳鸯谱了。
那芳微钦佩的看了陆星河一眼,道:“大师哥真不愧是掌门人最得意的弟子,委实道法高强,端地教人佩服。”
陆星河淡然答道:“过奖了,事情这般浅显,看不出来才是真正无地自容。”
芳微一时有些个狼狈,陆星河看上去丰神俊逸的,说话可真够不留情面,对不起这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我以陌生人的目光打量了打量陆星河,只见窗外午后的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眼睛好看的像是初融化的澄澈冰水一般,冷清凛冽,却十分干净,难怪那整个太清宫的女子都倾慕有加,这样优秀的大师哥,教师妹们不佩服也难。
那何夫人忙道:“倘若我儿那魂魄,当真给拘了进去,那……那可还能拉回来么?”
陆星河点点头,道:“只要何公子愿意回来,便不难。”
“愿意,他怎么不愿意!”何夫人忙道:“敢问这位道长,须得如何是好?我一定全力相帮!”
“在下的意思是说,这何公子自己,只怕也有心要留在那温柔乡里呢!”陆星河望着何公子,道:“说实话,何公子是不是一闭眼,便要梦见了,佳人在怀,活色生香?”
那何公子宛如行窃给人逮到的贼,满脸的猝不及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个……”
陆星河道:“美人虽好,究竟没有命要紧,何公子,在下奉劝你一句,还是……”
“在下知道,在下知道……”那何公子满面通红,忙道:“在下,便不去做那痴心妄想了。”
“如此甚好。”陆星河微微一笑,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打开了上面的木塞,将那瓷瓶子一倾,只见里面便流出来了一种浓稠的黄色液体,便往那镜子滴落了下去。
“嗤……”镜子面上一下子溅出了一股子白气,刺鼻子的味道扩散起来,简直叫人没法子呼吸,只见那镜子发出一声脆响,像是内里有甚么东西碎掉了。
陆星河这才收起了瓶子,修长的指尖不知何时缠绕了一股银色的细线,那细线居然垂直着便落入镜子面儿上,宛如垂钓一般,不多时,那银色丝线微微一颤,陆星河眼明手快的往外面一拉,只见那细线上面便栓住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人形。
是人魂么?
陆星河将那银色细线一吹,那人形飘飘忽忽,晃晃荡荡的,便消失不见,仿佛溶解在了半空之中一般。
一霎时,那何公子像是伤了风,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接着,往外吐出了怪异的东西。
何夫人惊叫一声,忙上前细看, 只见那何公子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口青绿色的铜锈。
我回身望向那镜子,只见镜子现如今残损不堪,全然像是土里挖出来的古董一般,腐蚀的十分厉害,但还是勉强能瞧出来,那镜子边缘镂刻着的纹样,左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右面是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鬼。
看着镜子的寓意,原应该是教人警醒红粉骷髅的,谁知道,还是引诱了这何公子一颗春心。
何夫人忙问道:“道长,现如今我儿可大好了?”
陆星河点点头,道:“只需静养即可,万万不要再触碰寒凉之物了。”
何夫人忙应声道:“这是自然,多谢道长!改日里,我一定随着尚书大人,亲自往太清宫与你们道谢!尤其了道长,必定备上一份厚礼!”
陆星河拿起了那面镜子,道:“夫人心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蒙夫人厚爱,想要给在下馈赠,在下便要了这面镜子罢了。”
“此等邪魔,道长要收下?”何夫人忙道:“自然甚好,更省却了我们家一道麻烦!多谢道长!”
“夫人客气了,既如此,在下便告辞了。”陆星河十分潇洒的行了一礼,便带着我和芳微出来了。
不想出了门,方才还面无表情的陆星河却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明亮的桃花大眼望着我,像是十分怜惜一样,道:“方才听说,你出来取看异事,可教大师哥一阵担心,身子还不好,怎地硬要来逞能?今生今世,大师哥是要护你周全的,下次莫再这般任性,嗯?”
这一声“嗯?”,我周身都听的麻痒了起来,忙道:“大师哥,花穗记住了,下次定然不教大师哥再这样挂念,这次,委实是花穗的不是……”
芳微吃惊的望着陆星河,像是心有忐忑,陆星河则坦荡荡的昂着头,似乎天下都不在他眼中,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我。
芳微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芳微想起来,师傅交代过,还有东西要买,芳微失礼,且便去了。”说着紧着就要走。
陆星河则说道:“芳微,你回太清宫,与师弟他们言说一声,今日我要陪着花穗,事情教他们自拿主意。”
芳微忙点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望着芳微的身影远了,陆星河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揽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接着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不是多关心你,不过是怕你死了罢了。”
“大师哥,你若当真不想让我死,大概不该在芳微面前,跟我那样亲近罢?”我嗤之以鼻:“这芳微一定是替谁来试探我究竟是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若我当真甚么也想不起来,她就要开始博取我的信任,做我无话不谈的朋友,好让躲在暗处的,方便利索的来害我,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个花穗,大概是因着没用,做了你们拉取仇恨的活靶子了罢?”
第16章:一成不变扎纸铺
陆星河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打量了打量我,很有兴趣似的说道:“不想你倒是个多疑的人,你只管把心搁在肚里罢,我若真想让你死,自然不会出现过来给你解围了。”
“芳微也不像是柔翠那样冲动的,就算想对我怎么样,大概不会让自己有嫌疑,今次带我出来,看样子也不过是试探试探,投石问路,怎么也不会害死我,更何况还是在这何尚书家了,怎能将麻烦带到贵人这里?”我眨眨眼睛:“你这样费劲假装柔情,还是怕她们察觉出来我不是真正的花穗罢?可是,这才是适得其反,将花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女人的心思,你这样聪明,难道真不懂么?”
“我又不是女人,作甚要懂女人的心思?”陆星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竟然无言以对。
陆星河望着我,冷冷的哼了一声:“女人们的心思,大概最是个无事生非,都是闲的没事做,无聊的紧,才弄出那许多麻烦事吧?”说着,毫无兴趣的抬起脚就要走。
须知花穗就是死在这样无事生非的麻烦事里啊!
我忙追上去道:“大师哥,是不是只有娶了花穗,你才能当继任掌门?旁的师姐不行么?”
“你打听的倒是十分清楚,”陆星河倒是很满意似的:“果然且先让你进太清宫看一看情况,甚为明智。我便告诉你罢,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在三个女儿之中,偏生就要将衣钵传给了没有通灵之力的花穗。”
果然如此……我咕嘟了嘴道:“里面有这么多的曲折,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嗯。”陆星河扶着额头道:“正是因着曲折太多,懒得说。”
懒得说……仅仅是因着懒得说,就须得让我先往太清宫那鬼门关里走一遭?
“不过,我一定说话算数,帮着保你这条命。”陆星河一看我面孔抽搐,且淡然道:“待我当上掌门,一定想法子将你那身体拿回来,到时候,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生今世,不复相见。”
好一个陆星河,怕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将我赶走也就算了,还要念的跟诗经一般。
“所以咱们须得戮力同心,可不能背信弃义,免得到时候一拍两瞪眼,谁也落不得好,”我说道:“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掌门之位对你来说重要,我的身体对我来说更重要,我家老娘还须得我养呢……对了,横竖已经出了太清宫,大师哥,容我回胭脂河边瞧一眼可好?”
“上次方才与你说过,你现下里是花穗,所以,”陆星河方才还是亮闪闪的桃花眼,现如今却变成了翻着白的死鱼眼,冷冰冰的说道:“不行。”
“我只看一眼,话是不会说的!”我忙道:“大师哥,您看着,是我私自带着花穗的身体逃出来上算,还是你带着我去上算。”
陆星河又用死鱼眼翻了我一下,嘴角一撇,这才转过身去,往胭脂河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眼见着熟悉的景色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又是忐忑,又是难过,为着二百两银子,物是人非,娘啊,你自此以后,可万万莫要这般任性了……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胭脂河边,花红柳绿里面,扎纸铺子还是一成不变,守在柜台旁边心不在焉走神的,却由我变成了我娘。
我娘如今是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发髻梳的油亮亮的,身上的秋香色袄裙也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我不在,娘大概便没再去赌,全然不是那赌红了眼时不修边幅的模样。
第17章:价值千金好物件 蜜丝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忍不住想上前,却给陆星河拖住了:“你答应过的……”
“大丈夫才言而有信,我是小女子。”我学着他的逻辑,甩开他便跑到了铺子里去。
娘看见了我,强作一副笑脸:“姑娘,要买些个甚么物件儿?”
我放眼望过去,扎纸铺子里面焕然一新,添了不少新花样,忍不住问道:“我……我识得江菱,不知江菱往何处去了?”
娘一听,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暗了下去,勉强说道:“我家女儿……因着小妇人欠下了不少赌债,离家出走,也不知往何处去了,倘若这位姑娘当真识得我家江菱,甚么时候有江菱的消息,还请快快告诉小妇人,若是她不肯回家,你只管与她说,说娘亲以后永远也不赌了。”说着,娘眼睛里泪光闪动,忍不住又用袖子按了按,怕给我瞧见似的。
离家出走……看来又是舅舅的说辞罢。
我心下里一酸,望着娘悲戚的模样,眼眶里滚热热的,真想抱住娘大哭一场,可是,就算我说了,也只会给娘徒增困扰罢……
“江夫人,在下倒是知道江姑娘的下落。”我心里一惊,那死鱼眼果然也跟来了,只听他那清越的声音说道:“江姑娘她,是为着给夫人筹集欠债,给太清宫重金雇请了,去帮着做祭祀用的东西去了。因着去的急,便教在下前来通告夫人,委实是在下因着旁的事情耽搁了,教夫人这般着急,实在是在下的错。”说着,浅浅的打了一个揖。
“诶……”娘瞪大重新闪亮起来的眼睛:“这位道长,说的是太清宫?”
“正是。”陆星河道:“在下便是太清宫的大弟子陆星河,那江姑娘签下了契约,待时候满了,自能回来相见,还请夫人放心。”
这陆星河,居然把太清宫和自己的真名都说出来了,这……当真是想着亲自作保我能回家么?
我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他翻了翻死鱼眼,道:“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已经说与了夫人,便不多加打扰,且告辞了。”
娘站起来,颤声道:“那……那小妇人可能去看望女儿?”
陆星河摇头道:“这,只怕不大方便,还请夫人莫要给江姑娘添麻烦罢?”
“是了,是了,”娘忙点点头,道:“多谢道长传话,小妇人记下了,那丫头……”
还不等娘说完,陆星河便行了礼,拖着我的后衣领便将我拽了出去。
“大师哥……大师哥……”我给那衣领子勒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快放开……”
陆星河将我拖的远了些,这才松了手。
我护着脖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望着陆星河,行礼道:“今日里大师哥说的话,当真帮了大忙,这个人情,江菱我会记下的。”
“你记下了,有甚么用。”陆星河死鱼眼一翻,道:“反正你也没什么可还的,就算是以身相许,可也连个身也没有,至于花穗的身,本来就是我的。”
堂堂一个道貌岸然的大师哥,居然也能这般表里不一,说出这番话来,委实教人佩服的紧。
好吧,这话我也记下了!
“走。”陆星河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道:“看你也怪可怜的,我便对你稍微好一些,与你一个礼物罢。”
“礼物?”我耳朵支棱起来,心下暗想,难不成,是甚么收妖的法宝么?这可当真是个巧宗!
胭脂河边清风习习,草叶子的味道沁人心脾,不多时,陆星河便带着我到了太清宫一个偏殿之中来,径自走向了内堂,取出了一把模样十分雅致的古琴来。
我双眼发亮,那古琴,一见便是个价值千金的好物件儿,当真是要送与我的么?
陆星河将那古琴横放在几上,修长的手指往琴弦上面一划,只听,琴声淙淙,道:“今日,我便破例亲手与你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聊解你的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这个成语这样用对么?不过关键是,只是弹个曲子,不是赠与我琴?
不过陆星河袖子一拂,坐在琴前,端地是美好如画中人,大概他弹奏的曲子,也高山流水一般,动人心弦,教人沉醉罢?
也好,也好。别的时候,怕是不容易见到听到。
我便也正襟危坐,等着听那琴音是何等的美妙。
“叮……咚……咚咚咚……”
我一下子蒙了,这是琴音?这不是魔音穿脑么?怎地那样好的琴,给他两手一拨弄,居然能发出这样难听的想让人抱头在地上乱滚的声音?
第18章:静候大师哥佳音
“怎么样?”良久之后,陆星河方才收住了手:“大概你也听出来了一个‘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罢?哼,看不出,你倒勉强算是我一个知音。”
所谓知音,大概便是没有抱头鼠窜,而是呆若木鸡罢……
我觉得我的耳朵几乎聋了,已经分不出甚么是好,甚么是坏来。
“既如此,我就破例,再与你弹奏一曲桃花春垂,”陆星河自鸣得意的说道:“我弹琴,倒是也还约略算得上一个得意……”
“大师哥,原来你在这里!”那柔翠不知是自何处听到了陆星河弹琴的声音,也一脸娇羞的赶了过来,刚满心欢喜的要过去陆星河身侧,却一眼瞥见了我。
只见那一双杏子眼登时流露出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的嫌恶模样来,尖酸的说道:“花穗?我还想问你,差了你去何尚书家里帮着何公子瞧一瞧妖鬼作乱之事,你是落荒而逃了,还是又粘在大师哥身边装可怜?小小的镜灵你都处置不好,干什么吃的?”
我微微一笑:“柔翠师姐,我吃什么,可是你给的么?既然如柔翠师姐管饭,今日便与花穗些个清蒸螃蟹,油爆大虾,白灼肉片,还有芙蓉扇贝汤便是了,多谢多谢。”
“你……”柔翠一瞪眼要发作,想起来陆星河还在眼前,忙且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你瞧你这好师妹,我说她一句,她便说我这许多,这般的没有上下,传出去到了外人的耳朵里,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太清宫管教不善,居然有这个一个粗蛮任性不懂事的小姐!”
陆星河的雅兴给柔翠打断,只抬起了眼皮,道:“那又如何?”
“这……”柔翠似乎一下子给陆星河这句话卡住了脖子:“大师哥,你怎地如此偏帮?须知师傅将管教师弟师妹的职责交给了咱们身上,若是不加以管束,那他日里若是走上了邪魔歪道,可怎地是好?”
“乳酸算得上一个邪魔歪道?”陆星河的死鱼眼透着一股子凛冽:“连孩子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是在指摘师父养而不教么?”
柔翠一听,俏脸登时就白了,一头望向了我,脸色更难看了,一股子无名怒火在她剪水双瞳之中熊熊燃烧,看上去亮的吓人。
我便假装没看见。
陆星河略略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柔翠,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柔翠一咬牙,方才说道:“大师哥,宋太傅来了。”
“宋太傅?”陆星河脸色一沉:“这般要事,你怎地不早说!”
柔翠满脸委屈:“是大师哥说今日事情,教师弟们处理,你要……”说着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你要陪花穗的。”
陆星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也罢,我这便过去,对了,这一个月,到师傅回家之前,都不许再教花穗出太清宫,你记得住么?”
柔翠满脸的不甘心,还是点点头,道:“记住了。”
陆星河大概对那一首《桃花春垂》不曾弹奏出来很有些遗憾,略带气闷的又对我说道:“花穗,你且回房去吧,那一首曲子,大师哥下次弹奏给你听。”
我心下想着,大师哥,你还是放过我罢,但仍甜甜一笑:“是,静候大师哥佳音。”
陆星河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衣袂飞扬的出去了。
柔翠望着我,一步一步逼近我,沉声道:“花穗,师姐知道,你这一回来,魂魄不齐,脑子也像是坏了,说话办事,总有些个不对劲。”
第19章:张扬跋扈俏郡主 推荐票满500加更
“柔翠师姐,”我装出了一副懊恼的模样,道:“不瞒你说,甚么也不记得,可当真难受的很,往前想往后想,,也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不气闷,眼见着人识我,我却不识人,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柔翠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掂量我的话里有几分水分,最后,还是带着几分不屑,道:“变了就变了,榆木疙瘩,再怎么打磨抛光,总也雕不出花儿来,随便你踢跳,横竖你也蹦跶不了几日了。”
“诶?”我忙道:“不知柔翠师姐此话怎讲?”
柔翠却像是自觉失言,带着几分狼狈,只做听不见,一甩袖子,一眼都不想多看见我一般,转身也出去了。
我微笑道:“柔翠师姐慢走。”
心下却有些疑惑,难不成,他们又想对花穗下手么?诚然,在掌门人不曾回来的时候动手是最合时宜的。我还是得警醒些,为着日日等着我的娘,绝对不能在陆星河当上掌门人之前死在这里。
太清宫虽大,道路倒是清楚笔直的,我顺着路转了转,趁机认了认哪里是哪里,这样便是有个甚么意外,也好有个地方躲藏,正四下里伸着脖子看呢,只听一个十分娇俏的声音道:“哎呦,我道是谁,这不是那神魂给旱魃吃了的行尸走肉花穗么?怎地,现如今你也成了僵尸,方向不分,只四下里乱转?”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袄裙,衣着华贵,秀发上插着十分惹眼的金凤璎珞步摇的女子,在一个小丫鬟的陪伴下,正施施然神色悠闲的朝着我走了过来。
这女子身上的衣料与样式,俱与柔翠芳微她们素净的鹅黄色袄裙不同,张扬的很,却自带一股“本小姐天下至尊”模样的神气,发髻梳理的十分繁复,珠翠俱是好样子的,丹凤眼,悬胆鼻,一张小巧的樱桃口,端地是秀美非凡,怎地这道观太清宫里面,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一身打扮,贵气十足,气势更是冒充不来的,只怕身份不低,我想了想,权且再装一个花穗的样子,问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再说为妙。
想到这里,我忙一脸茫然,又带着些个尴尬,行礼道:“花穗因着那旱魃之变,虽有大师哥奋力相救,可现今魂魄不齐,前尘往事,俱忘记了,当真是一片茫然,自家也不识得,正在认路,也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郡主,这花穗看来真的如同芳衡她们说的一样,脑子坏了。”那丫鬟压低了声音,却还是给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郡主?我心下起疑,再一想,这是皇家道观,来几个皇亲国戚,自然也是不足为奇的。
只见那郡主点点头,丫鬟遂大声道:“我们朱颜公主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与你一个得了失心疯的计较了,你便记住了罢,我们朱颜郡主,乃是那公主府的郡主,因着八岁时身体害了异常大病,元春子道长说是贵人多磨,须得在太清宫静养十年,方才得保平安,是以在太清宫之中带发修行,说起来,与你相识也许久了,下次,可再不要忘记了。”
怪道跋扈成这个样子,原来是不在亲人身边的天皇贵胄,整日里给奴仆捧着,只当自己是一个众星捧月,不嚣张也难。
我便忙低眉顺眼的说道:“花穗记下了,多谢郡主宽宏大量。”
“跟你一个废物计较,可也是有失身份。”那朱颜郡主哼了一声,道:“也罢,宋太傅来了,本郡主且去看一看。”说着款款的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宁可少一些面子,可也不能多树一个敌人,且韬光养晦的混日子罢,熬到陆星河继任掌门之位,我也就能熬出头来了。
“花穗,你莫要往心里去,朱颜郡主自小儿与咱们一道长大,惯常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来:“前晌她还管二师哥我打听,你吃了白凶的内丹,是不是会有些个甚么后遗之症呢。”
我回身一看,一个一身玉色衣裳,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两颊还有两个深深酒窝的翩翩佳公子正自开的繁盛的紫薇树下走过来,带着一脸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道:“你除了不记得我们,其他可还安好?”
这个公子意态悠闲,我却有点晃神,一股紫薇花的香片从他身上淡淡的扑过来,叫人说不出的心悸荡漾,与他一比,本来也算得上少见的美少年陆星河登时在我心里黯然失色,世上,还有这种好看的像是在画上的公子么?太清宫的男子,怎地皮相倒都这般的出尘?
“花穗,你流口水了。”那公子慢悠悠的伸出修长的手,在我嘴角擦一擦,见我瞪着眼睛只望着他,又捉狭的笑道:“嚯嚯嚯,骗你的!”
第20章:头壳增量敲木鱼
“你是……你是二师哥?”我稳住了心神,忙见了礼:“花穗因着那件事情,不知道二师哥便在眼前,自旁人口中听说过二师哥,当真是久仰久仰……”
“二师哥自然知道你的事情,还是二师哥将你自旱魃处给抱回来的呢。”那个男子微微一笑,居然露出两颗顽皮的虎牙来:“二师哥的名字,你肯定也忘了吧?我叫苏沐川。记得住么?”
我忙点点头:“是个十分文雅的好名字,花穗记下了……”
“记不住也不要紧。”苏沐川潇洒的挑开了微风吹到他眼前的一缕碎发:“你便记着,不过是在河里洗澡的意思。”
“……”文雅的感觉一霎时荡然无存:“是。”
“听说今日你尚且不曾大好,就往何尚书家里去解决异事了?”苏沐川带着几分关切,道:“我本来想跟去的,大师哥担心的很,可不一听说你出了门,马不停蹄就亲自赶过去了。”
哼,那死鱼眼自然怕我泄露马脚出来了。
我忙道:“大师哥委实对花穗关心厚爱,花穗对大师哥也感激不尽呢。”
苏沐川笑道:“大师哥素来都是个面冷心热的,嘴上不说,心里早不知道沸腾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冷傲的很,其实嘛……”
其实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冰冻死鱼眼,还很是一个只会乱弹琴又自鸣得意的冰冻死鱼眼。
我且甜甜一笑:“大师哥待花穗好,花穗自然知道。”
苏沐川点点头,诚挚的说道:“大师哥很会照顾人,心也细,若不是他亲自出马,那白凶的内丹可不好寻得。所以,大师哥就是大师哥,论威信,论能力,可是太清宫里当仁不让的鹤立鸡群。”
“所以,不少师弟师妹倒是觉着他能继任掌门人之位,”我试探了一句:“二师哥觉着,大师哥当真能担此重任么?”
“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本事。”苏沐川微微一笑:“大概太清宫里的师弟师妹,没有一个不服他的,大师哥三岁便是通灵之体,能见妖气魔障,五岁点朱画符,不在话下,七八岁便能生擒僵尸,十几岁已经随着师傅经历不少难缠的妖异之事,西川的鬼宅,薄州的剥皮异教,连丞相大人前日给人下了蛊术,也是大师哥出马解决下来的,他好像,天生就对妖鬼之事特别在行,这般的天分,便在这整个藏龙卧虎的太清宫,又有几个能匹敌。”
哦……死鱼眼之所以总是神气活现的模样,看来是个自视甚高,恃才傲物的主儿。
我便随口问道:“那,便是因着大师哥自小儿的天分,才给双亲送到太清宫里来的么?”
“这倒不是。”苏沐川道:“大师哥,是师傅捡来的孤儿,大雪天给人装在篮子里,正巧给师傅瞧见了,便带回来抚养的,所以说,全数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若是遇上那篮子的是个和尚,只怕他该头壳锃亮的敲着木鱼呢!”
第21章:糊弄糊弄就得了 钻石满百加更
说着苏沐川半闭着眼睛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做棒槌模样,口中呐呐有声:“咚……咚……咚……”
本来是个教人心里发酸的故事,偏生给苏沐川这绘声绘色的一讲,横生趣味起来,我想想那陆星河脑瓜儿滑溜溜烫着戒疤,闭着死鱼眼敲木鱼的光景,掌不住也给笑出了声来。
“你看看,多么可惜。”苏沐川笑道:“以前,最崇拜大师哥的,可不就是你么,现今可倒好,居然连大师哥的英雄事迹都记不得了,大师哥心里,大概也该寂寞起来了罢,他早就习惯你崇拜他了。”
可是那死鱼眼分明甚么也不稀罕的样子嘛,花穗死了,也不见他如何悲伤。
我便答道:“前尘往事不记得,重新认识一场也是好的。”
“这倒也是,不过,这一阵子你回来,柔翠他们没少为难你罢?”苏沐川很爱笑,两个酒窝深深的:“若是她们趁着这个时候欺负你,你告诉二师哥,二师哥给你出气。”
苏沐川这副样子,倒不像是客套敷衍,大概当真与花穗交好。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我便揣摩着花穗该说的话,遂勉强一笑,像是打落了牙肚里咽的样子,道:“多谢二师哥,柔翠师姐她们也不曾为难过花穗。”
“你啊,还是这样心软,只知道给旁人想。”那苏沐川伸出手在我头顶揉一揉,道:“方才你说不记得太清宫的路了?也罢,横竖二师哥今日里闲来无事,便带着你四处转一转罢。”
我忙点点头,随着这苏沐川在太清宫之中四下里走,整个太清宫是个偌大的八角形状,大概是取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意味,建筑的十分恢弘大气,通体的黑白两色,肃穆庄严。
苏沐川指着一个个的院落告知了我各个院落的弟子都是随着哪一个师傅,讲的十分详尽:“
这整个太清宫除了掌门元春子,也就是我的师父,你的父亲之外,还有四个师叔,分别是阳春子,月春子,丰春子,幽春子几个道长,分别带着自己的弟子在各处修行。”
我忙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苏沐川接着摸着下巴,道:“不过大概你不好记,听着这道号,我素来十分疑心这师父师兄弟五人是不是在过年的时候给那太掌门璇玑子收下的。对了,璇玑子道长你也忘记了,那是太清宫的创始人,现如今已然飞仙去了,正阳殿还有璇玑子道长的神位呢!”
我应声道:“原来如此,并不难记的,花穗能记下。”
苏沐川点点头,道:“日日相处,想不记得都难。”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十分宽阔的院落门口,大门上面提着“太极园”三个遒劲大字,苏沐川停下脚步,道:“这便是咱们二师叔阳春子的园子了。”
那个园子肃穆沉静,里面一些个道士正在修行,都十分年轻,但是看上去训练有素,也是人中之杰的样子,看得出来那二师叔教导有方。
几个道士见了我们,忙有礼的作揖道:“二师哥,三师姐。”
苏沐川也有礼的回了,十分客套见外的样子。
只听苏沐川低声道:“阳春子师叔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以铁面无私,恪守教义闻名,这不大好玩,还是往别处去吧。”说着又带着我往后去。
下一重院落雅致大方,上面提着“两仪园”几个大字,书法娟秀,大概题字的是一个女子。
探头进去,只见里面却是都是穿着杏黄色袄裙的女道士,苏沐川接着说道:“三师叔月春子是师傅的师妹,带着的弟子在两仪园,你若是见到了便知道了,没有不怕她的,规矩森严,也不大许可两仪园的师妹们往别处去,谨慎之极的。”
女道士……大概是个森冷冷的道姑罢,想想就觉得不好接近,倒是那些个师妹们瞧见苏沐川,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窃窃私语起来,还有几个红了脸庞。
苏沐川管她们微微一笑,带着我再往后面去。
后面的院落叫做“四象园”,看上去一个个倒是悠悠闲适,居然还有不少胖子,有的慵懒的在台阶上晒太阳,有的玩儿起了五禽戏,和乐无比,一派轻松。教人看着心里倒是十分舒畅。
苏沐川道:“看见没有,徒弟如师傅,那丰春子师叔在四象园,性情和善,得过且过,哈哈,你猜一猜,丰春子四师叔的口头禅是甚么?”
第22章:四个园子各不同
我奇道:“口头禅?花穗猜不出。”
苏沐川笑道:“那就是,糊弄糊弄得了。”
“哦?”我忍不住也笑了:“这个口头禅,倒是很有趣味。”
“这样的人生正好,糊弄糊弄得了……”苏沐川仰头打了一个哈欠,几个正玩耍的小道童瞧见了苏沐川,忙争先恐后的跑过来,缠着他要玩一玩摔跤,苏沐川拗不过,便与那几个小胖道士耍在了一起,长胳膊长腿的插在圆滚滚的小道士之间,像是苍鹭在翻弄自己的蛋。
我给自己这个想法惹笑了,这个太清宫,好像也不是先前想的那么糟嘛!
苏沐川与他们玩了半晌,脑门儿上也沁出了汗水来,这才歇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露出一截子料峭的锁骨来,满口嚷热。
早有几个偷偷跑过来观看的两仪园小师妹送上了蜜茶,苏沐川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几下,笑容和煦如春日:“多谢师妹。”
几个小师妹大概是春意萌动,心如鹿撞,又娇怯的飞跑回去了,许是怕给她们那严厉的月春子师傅发觉了。
苏沐川歇了一气,带着我出去,指着最里面的一重院落道:“那便是八卦园了。”
八卦园却与其他几个园子不大相同,漆黑墙壁,深紫色的大门紧紧的掩着,连门缝也不曾漏出来了一丝光,牌匾上是说不出奇异的枯瘦字体:“八卦园”。
“这个八卦园,倒是好像比其他的几个园子……”
“不错,全数因着那八卦园的幽春子师叔,乃是最最奇异的一个了,终日里深居简出,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里面的弟子也都不知听了甚么规矩,一个个紧张兮兮,见了生人恨不得藏起来,神神秘秘的。”苏沐川摇摇头,道:“我只进去过一次,简直不敢想信那也是太清宫的一部分,四下里阴测测黑凄凄的,说不出的透不过气来,不好,不好。”
我笑道:“既然幽春子师叔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难不成二师哥是偷偷翻进去的?”
“这个么,”苏沐川暧昧的一笑:“谁知道呢。”
太清宫除了这四个院落,还有四个院落,分别是正阳殿,中阳殿,太阳殿,还有一个,便是我那小院落所在的后宅了,四个院落中间是偌大的花园,还有勤俭的小道士们种植的瓜菜,茄子,扁豆,青菜等等,看上去十分鲜嫩讨喜。
游览了太清宫,苏沐川道:“若是你魂魄不齐,现如今该虚弱的很,我送你回去歇着罢。”说着带着我往后院里走,到了我那小院子外面,不想陆星河正站在了园子门口,像是在找我,见到了我们,愣了一下。
苏沐川倒是十分大方的说道:“大师哥,听说太傅大人过来了,事情可忙完了?”
陆星河有点冷冷的答道:“嗯。你怎么和花穗在一起?”
苏沐川答道:“在外面碰巧遇上了,便顺带着送她回来了,方才还遇上了朱颜郡主呢!对了,朱颜郡主她……”
第23章:二一添作五如何 钻石满200加更
“跟你没甚么关系。”陆星河照例翻了翻死鱼眼。
这样叫人尴尬的话,苏沐川居然也能一笑化之:“是了,师弟不敢胡乱搀和各种大事,那,师弟且告辞了。”且对我笑道:“花穗,你且歇着,改日二师哥再与你讲些个咱们昔日里的趣事。”
我忙行礼作别,苏沐川本想走,可还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道:“花穗,你把你的手伸出来给二师哥看看。”
“诶?”我不解其意,但是看手能看出甚么来呢?难不成他起了疑心么?我看了陆星河一眼,陆星河问道:“你看她手作甚?”
苏沐川笑道:“这是师弟与花穗的小秘密。”
陆星河轻咳了一声,大概是教我看着办的意思,我心下想着,横竖这身体本来就是花穗的,便是看看,也看不出甚么端倪,缩着手,倒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到这里,我便乖顺的伸出了手,苏沐川看了一眼,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来。
我心下一紧,敢要开口问,苏沐川已经点点头,自转身走了,背影晃晃荡荡,倒是也很潇洒。
这个二师哥心下里,又有甚么心事呢?万事可还得小心为妙。
陆星河早问道:“苏沐川带着你往哪里去了?都与你说了甚么话?”
我便将今日事情与陆星河讲了一遍,陆星河皱起眉头,道:“是么……”
我看陆星河的样子,察言观色的问道:“大师哥,难不成你与那二师哥有些个甚么不为人知的……”
“少问。”死鱼眼依旧言简意赅。
我心下里实在好奇,便索性答道:“少问便少问,改日若是出了甚么纰漏,那可不能赖我。”
陆星河道:“不是与你说了,只管推说魂魄不齐,想不起来便是了,哪里那许多话。”说着,转身即要走。
我忙道:“大师哥,你还不曾说,来寻我甚么事?”
“我才不是来寻你的。”死鱼眼头也不回,但我能想象出他那个模样来:“自作多情。”
哼,爱说不说。
我也踏进了花穗的小院,突然那栗子树上的老鸹又尖叫了起来:“可怜鬼回来了!可怜鬼回来了!”
那麻雀听了,蹦跶过来了:“怎地,又没死?”
听着这个语气, 居然没得失望。
这两个鸟儿知道的东西,只怕少不了,我心下一盘算,且往小屋里一寻,只见居然还有一小盘核桃杏仁酥做茶点,摆在矮小的桌子上。
奇怪,这样好的点心,还是新鲜的,难不成,是方才那陆星河拿过来的?
倒正是一个巧宗。我忙将那点心拿出来,搁在了台阶上,自躲到屋里去了。
“核桃!”那老鸹眼尖,忙道:“我吃!我吃!”
“你吃就你吃,可那杏仁是我的!”麻雀急急的说道。
两只鸟儿便争先恐后的扑腾着翅膀冲着那点心来了,咄咄咄吃了一个痛快。
待那两只鸟吃饱了,方才有空腾出嘴来说话,先是老鸹说道:“哎,那个可怜鬼今日里不知中了甚么邪,怎地将这么名贵的点心拿出来?平素她该不好吃着,总爱惜的很。”
“所以说,大概因着魂魄不齐,得了失心疯了。”麻雀满足的答道:“倒便宜了咱们了。”
“嘿嘿嘿,可不是么。”老鸹那小孩儿声音甜糯糯倒是好听的很:“大姐,她要死了,咱们大概也吃不上这么好的点心了。”
“这倒也是,”那麻雀的沧桑声音道:“你别说,这个太清宫,除了这棵栗子树,咱也实在无处可去,委实憋屈。”
“既然如此,倒不如咱们一人二鸟,通力合作,有什么好事,咱们且同心协力,得了好处,便二一添作五,如何?”我借着这个机会,便自门后跳了出来。
第24章:凶兽出山天下乱
"扑剌剌……"两只鸟儿自是给唬了一跳,扑腾着翅膀便躲到了那栗子树上去了,那老鸹犹在胆战心惊的问那麻雀道:"大姐,这,这是怎地回事?难不成那可怜鬼居然能瞧见咱们了么?"
"嘘,你这急急惶惶的作甚?没得给人看了笑话去!"那麻雀虽然也给我吓的不轻,但仍硬是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道:"最多不过是这丫头有了通灵的能耐,能瞧见咱们,听见咱们,那又如何?井水不犯河水,咱们也无需怕她。"
说着,两只鸟儿自瞪着绿豆眼睛盯着我,又是惊惧,又是狐疑,更多的是好奇。
我忙答道:"两位大仙所言甚是,花穗正是因着死而复生,因祸得福,这才有了这通灵的双眼,可不是这才对那往昔有了些个后怕,但是两位大仙也知道,太清宫这个地方,还是须得拉帮结派,方才能有了一个生机,花穗也不想旁的,不过是想要接着活下去,熬出头来,可便是我不找麻烦,因着这个出身,麻烦也会来找我,我现如今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是越发处于下风么!两位与花穗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面,好歹算是一个缘分,咱们便不如也来通力合作,一起过好日子,如何?"
那麻雀犹豫了一下,老鸹早叫唤开了:"这个花穗不对劲!这个花穗不对劲!"
麻雀瞪了那老鸹一眼,老鸹自然不出声来,麻雀思忖了思忖,便道:"你说想通力合作,却不知要如何合作?"
我笑答道:"自然是两位得来的消息,花穗我愿意用您想要的东西来换取了,就好比说,这个点心,时时便能弄来与两位解馋。"
"这个么,"两只鸟对望了一眼,唧唧咯咯的笑了,连声道:"好巧宗!好巧宗!"
那麻雀先说道:"这不都是小事么!也罢,吃人家嘴软,一点子勾心斗角的小事,权作你拿点心的回礼,但是下次再想要问什么,便能拿我们想要的东西来换取么?好比说,那清酱肉?"
"还有蜜汁叉烧肉!"那老鸹也争先恐后的问道。
我忙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但凡是花穗能做到的,一定也会尽力而为,教两位大仙满意。"
"好好好!"那老鸹一面高兴的蹦达,一面对那麻雀激动的说道:"大姐,咱们有多久不曾吃到那好滋味了?前一次往厨房偷肉,尾巴险些个给那胖厨子揪下来,好险!好险!"
麻雀不屑的说道:"瞧着你那点子出息,还有脸说呢!"又对我道:"你倒是先说说看,你这灵力,是从哪里来的?"
我且答道:"这个么,只怕本便是天生的,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未曾显现,可是现今死而复生,倒是平白有了,花穗也说不出,对了,两位大仙又是如何居住在这大栗子树上的?"
"哎,要说这个么,也当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老鸹嚷道:"我们本不是鸟儿啊!我们是给更魂器换到了此处来的!"
我心头一紧,又是那更魂器!遂问道:"不知您二位大仙原本又是什么人?"
"这个么,老鸹有些个忸怩起来:"也不能算得上是人罢……"
"费什么话!"哪老鸹刚想自报家门,那麻雀却截口道:"这个与你无关,咱们也不过是个合作的关系,你问那许多有个什么用?"
我一听这麻雀和老鸹估摸着有一个伤心往事,便忙道:"不说便不说了,那,花穗总能问问那更魂器上怎地回事罢?"
那麻雀叹了口气,道:"更魂器乃是上古的法器,能将一个灵魂,更魂到另一个躯体之中,能耐可大的很!那法器本是名震三界那战神睚眦大人的宝物,可是不知何故,居然失窃了,用在了歪路上,四下里害人!我们也是给更魂器害成了这个鸟样子。"
可不是么!连我也是给哪神秘的更魂器害的,不想我居然与这两只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想到了这里,我便忙问道:"却不知现如今哪更魂器现在何处?"
"要是知道不就好了!"那麻雀瞪了我一眼,道:"我们也不必困在了此处,哪里也不敢去!"
想来太清宫的人大概不杀生,我忙点头道:"既如此,花穗明白了……"
"不过,我估摸着,那偷取更魂器的,准根那劳什子朱颜郡主有关系。"麻雀道:"天下之人,总想着谋夺权势,当真可笑至极,无奈至极啊。"
"朱颜郡主?"不便是那个跋扈的郡主么!我便问道:"那个朱颜公主与此事究竟有个什么关系?"
"你以为堂堂一个金枝玉叶,怎地能往这道观之中来休养?"麻雀道:"便是因着,那个朱颜郡主,天生身上便带着祸患。"
"祸患?"我接着问道:"是个如何的祸患?"
麻雀答道:"你可曾听说过朱厌这种东西么?"
我点点头,道:"山海经之中,好像是有这样一种异兽,但凡出山,天下必定大乱,朱厌……朱颜……麻雀大仙,该不会,那造成朝廷没落,连绵征战,教百姓遭受颠簸流离之苦的朱厌,便附着在了那朱颜郡主的身上罢?"
"不错,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可怜鬼几日不见,居然也伶俐起来了,"那麻雀道:"便是因着如此,所以,才不可教附着在那朱颜郡主身上的朱厌出世,才搁在这太清宫里的,说是镇守玄阴地,其实还是借着这地界,来镇压那朱厌的。"
"所以,自然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个朱厌的能力,教朝廷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我点头道:"当真是一桩大买卖。"
"卷入了这一场大买卖之中来的可不少,我们两个,便是因着一些个事情牵扯了进来,可不也是怪倒霉的么!"那麻雀道:"说不准,你道死,也跟着大买卖脱不开关系。"
"原来如此,"我心下里雪亮:"倘若朱厌当真出世,这太清宫的格局自然也是要大变的,饶是些个方外之人,怕也抵抗不住一些个权势上的诱惑罢。"
麻雀望着我,有些个犹豫起来:"死而复生,脱胎换骨,从前的花穗倘若有这等的通透,又何至于给人算计死?"
我忙道:"过奖过奖,也不过是因着不想死,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对了,那朱厌为何要附着在朱颜郡主身上呢?"
第25章:下一代人该倒霉
“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那麻雀婆婆道:“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我忙答道:“这是自然。”
紫玉钗街上小茶馆吉顺轩的说书先生小诸葛口中,日日都挂着这句话,我听了没有一千遍,可也有八百遍了。
“这种事情,自然也有个中的因果了,”那麻雀道:“老婆子也不说别的,不过嘛,这朱颜公主,只怕自己便不是甚么善茬。我听说,她生的时辰特殊,是辰年辰日辰时的时候降生,属龙不说,住的宫寝,正在那辰位上,天生便有灵气,又是天皇贵胄,皇室被称之为龙,便是因着,能登上皇位之人,都是有那龙脉血统的,朝代更迭,便是因着龙脉变化,此消彼长,现如今主宰天下的,可不便是那朱颜郡主那一家子么!是以,能吸引了那朱厌出山的,便是这地上的龙了。我估摸着,朱厌是打算着附着在那朱颜身上,好挑动天下大乱呢!”
“原来那凶兽出山,是要附着在人身上?”我点点头:“既如此,想必那商纣王,周幽王等等,也是这样如出一辙,给凶兽附体的?”
“不一定,可也差不多,”那麻雀婆婆道:“总之,朱厌会让自己附身的那个人,成了一个祸国殃民,扰乱朝纲的,今次他挑选的,该便是那朱颜郡主了。”
“既然那朱颜郡主是给留在太清宫之中,想必动发觉朱颜郡主有异的,乃是元春子掌门?”我便问道:“还是先任的璇玑子道长?”
“哟?”那麻雀婆婆冷笑道:“这么快,便摸清楚了太清宫的嫡系了?那朱颜郡主的母亲大公主生朱颜郡主之前,便梦到了异事,说是再梦中,见到了一个赤色的神兽冲着她奔过来,周围都是红彤彤的火焰,宛如在火炉之中烘烤一般,那神兽巨大无匹,比宫殿还高,乃是从未见过,难以形容的奇异模样。”
“异事之前多有征兆,果然不假。”我便附和道。
“这还不算甚么,当年大禹,刘邦等等的母亲,俱做过奇异的梦境,不过梦境空口无凭,谁能证明,是以,更大的异象还在后面,”麻雀婆婆摇头晃脑的说道:“当日里你何曾知道,那朱颜郡主一出生的时候,辰时正是朝日升起,结果那一日,漫天金黄的出奇霞光,映照的连相隔公主府不近的皇宫之中都五色迷离,空中还有隐隐的仙乐和龙吟之声,那京城里人人听见看见,哪一个方位出了那般张扬的奇事。便都窃窃私语,说是如此异象,虽公主诞下的乃是外姓之人,可很可能,便是天子之相的。那个风光,十几年前,谁不知道。”
“可是,大概树大招风,名声太盛,流言蜚语便会不请自来,”我答道:“传言那般邪乎,幸亏是一位郡主,倘若是一个小王爷,那只怕要给当权的带来了压力,要借口当作妖异且除之为后快罢?”
“嘿嘿,人怕出名猪怕壮,可不便是这个道理么!”那麻雀婆婆接着说道:“是以,不少人翘首以盼,看看那大公主生出来的,究竟是个甚么异人,只可惜,倒是教许多人扼腕叹息,因着声势虽大, 偏偏只是一个女婴。当时,也是因着那举世罕见的离奇霞光,将每个人的面孔都照耀成了赤金色,这才与那郡主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朱颜。”
与这两只鸟儿结盟,果然是再划算不过的,居然知道这样多关于太清宫的内幕。
“有扼腕叹息的,大概也有暗自松一口气的,”我便道:“不过大汉的时候有吕后,大唐的时候有女帝,便是女孩儿,只怕也须得小心为上罢?”
“这自然不假,”那麻雀婆婆接着说道:“那朱颜郡主出生之后,身边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出了异事。”
“异事?”我奇道:“一个小女婴,能出甚么异事?”
“那就是,火。”麻雀婆婆说道:“只要那朱颜所在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总会着火。且那火生的无缘无故,尽是些个紧要地方。要么是窗户纸,要么是帘幕,要么,便是那书架子上的古籍,总在那出其不意的时候,身边浓烟滚滚,火舌窜出来,弄的那朱颜公主身边的仆役们,是人心惶惶的,生怕哪一日一个疏忽,自己连同公主府,都要葬身火海之中。”
“哦?”我连连点头道:“果然又是一桩异事,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多是不吉之意罢?”
“那是自然,谁希望自己身边,时时有这么个活动的火灾隐患呢!”麻雀婆婆道:“宫中出了这般的奇事,自然有许多人建言,说是只怕那朱颜郡主,与甚么妖邪之事扯上了关系,请皇上下令,教那钦天监相看一番。皇上应允,钦天监得令,夜观星象,说是朱颜公主,果然大不吉,不吉到,祸国殃民,乃是一颗赤红的灾星。
此话一出,自然是须得太清宫之中的道士出马了,璇玑子亲至,这才惊觉,那朱颜,乃是给凶兽朱厌附身之人,果然是祸国殃民。可是,朱颜郡主一死,凶兽还是会释放出来,只是会再寻另一个附身的,生生不息。于是,为着保这一世的平安,那璇玑子便在飞仙之前,耗尽自己的灵力,方才将朱颜的煞气给封禁住,想借此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几十年。”
“顾头不顾腚!”那老鸹忙嚷道:“顾头不顾腚!”
“哼,这话倒是不假,对你们现世的凡人来说,自然是一件美事了,朱颜倘若不出意外,怎么也得活个几十年,须得那朱颜死了,那朱厌才会重新出世,重新天下大乱,到时候,封印它的一代人,自然早便躲开祸乱,祸事遗到下一代人操心了。”麻雀婆婆以一种高姿态悲天悯人的说道:“这几十年自然是皇位稳固,风调雨顺,可下一代人就该倒霉喽!”
第26章:冷冰冰又硬邦邦
像是骨牌罗列成一排,隔开前面几个从后面推,后面的倒了,才不会影响到前面的。
“所以,也只是将朱厌的祸患推迟,并没有将祸患彻底消除嘛。”我忙道:“也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啊。”
“对当权者,自然是权宜之计,可是对那与天下虎视眈眈的,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麻雀婆婆道:“倘若放出了朱厌来,江山自然易主,乱世出英雄,说不定,今日可望不可即的,明日便是自己的了,这话,你明白么?”
“我自然明白。”我点点头,道:“可想而知,使用更魂器的那一路妖人,该便是想要趁机作乱,放出朱厌,好致使天下大乱,自己爱逐鹿中原的罢?”
“你倒称得上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儿,”麻雀笑道:“那一股子对着那朱颜郡主有些个歪心思的,可潜藏在暗影之中,也不在少数呢。”
“我明白,尤其是再太清宫里,只怕也该有细作罢?”我答道:“无利不起早,人人皆是如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麻雀婆婆嘿嘿一笑:“是以,太清宫明面儿上光明列落的,也不过是一个包藏祸心的所在,老婆子可算是折在了这里了!太过重情义却是要不得。你自己死一次,不也是一个教训么!这人活着,便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朱厌看来是一块烫手山芋,给人四下里推。
我便问道:“婆婆您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也跟那朱厌之事有关罢?”
“这你就不用管了,”那麻雀婆婆狼狈的咳嗽了一声,像是说走了嘴,道:“与你无关。”
“婆婆,话不能这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我便问道:“那两位的真身总能对花穗透露一二罢……”
“我们不是人,要什么真身。”那老鸹忙道:“我呀,叫做……”
“住嘴!”那麻雀威严的喝道:“不该说的,且不要乱说!”接着对我道:“你叫他无双就是了。至于我么,你便称我一声婆婆罢。”
这个麻雀这般严谨。便是问他们的往昔,只怕也是问不出来的,我便十分恭敬的唤道:“那好,婆婆,无双,今日里,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了,土帮土成墙,人帮人成城,这才是成事的要诀。”
“这话说的不假,”那婆婆道:“你倒是个伶俐人,比先前的花穗,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我心底叹口气,暗想道:只怕那花穗吃的苦,也及不上我一分两分。
“也是太清宫将咱们联系到了一起来的,”我便说道:“虽然各自称不上好事,倒是也算是一个好缘分哪!”
“这样的好缘分,若是可以,老婆子宁可不要。”麻雀婆婆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伤心往事,叹道:“一步错,步步错,成了现今的这副模样,老婆子可也后悔的很,跟着瞎掺合,也倒了大霉……”
那老鸹忙道:“婆婆。您也莫要灰心丧气,无双陪着婆婆,且今日,说不定还能有些个清酱肉和蜜汁叉烧肉呐!”
一提起了清酱肉和蜜汁叉烧肉,那麻雀婆婆这才有了些个精神头:“对对对,今日说了这许多,你送些个清酱肉和蜜汁叉烧肉,也不为过,速去,速去,那厨房,便在你小院儿后面不远,到了你便瞧见了。”
“是,多谢婆婆今日说了许多,花穗这便前往。”我忙行了礼,心下想着,果然使得了这两只鸟儿,知晓了许多之前不曾知晓的事情,这样说来,那更魂器也用在了我身上,我对那些个妖人来说,又有甚么利用价值么?
不,有利用价值的不是我,该是花穗的尸体。那个放下了更魂器的黑影……教我附着到了花穗的身上,出于一个甚么目的呢……
“快去,快去,莫要磨蹭!”那敖鸹急不可耐的嚷道:“肉!吃肉!”
“是了,是了,”我忙点点头,往外面走过去。
果然,出了花穗的小院儿,往外面一看,三棵香樟树后面,正是一个炊烟袅袅的院落,院落墙壁上挂着几串鲜红的干辣椒,里面的小笸箩里晾着萝卜干儿,不消说,定然便是那厨房了。
我便走进去,里面几个道士正在挽着袖子忙碌着,见了我,不约而同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我便笑道:“几位师兄弟辛劳了。”
“不敢当。”几个道士倒是都望向了一个坐在矮墩子上休憩的道士。
那道士生的膀大腰圆,黧黑面色,见了我,阴阳怪气的说道:“三师姐?今日里来,不知道有何贵干?”
料想着这太清宫的规矩,该是先入门为大,花穗虽然年纪小,但是一出生便是这太清宫的人,勉强算得上一个老资格,是以这个三十上下的道士,也得尊一声师姐。
我便笑道:“不敢当,但是想要一盘清酱肉,和一盘蜜汁叉烧肉,现今不是斋日,不知可能与花穗……”
“不是斋日?”那胖道士冷哼一声,粗声粗气的答道:“便不是斋日,咱们这素来也并没有开小灶的习性,便是夫人,也是随着吃大锅饭哩,听说三师姐得了失心疯,我们几个委实也该顾让着些,可是三师姐,咱们太清宫,也有太清宫的规矩,别趁着机会装疯卖傻,甚么都做不知道,就能为所欲为了。”
好猖狂的一个道士,想来,这该就是险些扯断了那无双尾巴的“胖厨子”了罢?这般的疾言厉色,想必也是瞧着夫人的脸色行事,不肯给我一个好模样看,而且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约略那软懦的花穗,也一定不会捅到了掌门人那里,就算捅到了那里,自己是要来娇惯任性开小灶的,也不占理。
所以才这样的一番冷冰冰硬邦邦的态度罢。
几个道士都用一种看笑话的模样瞧着我。
第27章:那传言是真的么
“既如此,那花穗自然也不敢因着自己的任性劳动师弟了。”我微微一笑,卷起来了袖子,道:“师弟这般的拒绝,花穗面子上自然也不大好看,自己下厨,也是好的,也好歹磨练磨练厨艺,等到父亲回来了,花穗自然便可将自己的手艺呈上来,教父亲知道知道,多亏了您,我才学会了做这样菜,说不准,父亲还要夸赞了你,变着法儿的教花穗下厨呢。”说着便要去砧板上拿刀。
那胖厨子一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这话捅出去了,逼的三小姐亲自下厨操刀,这伙房当值负责的是他,怕就是一个掉进黄河洗不清了,饶是夫人素来定然明里暗里示意过,可是若是花穗我在掌门人前面讨了好去,夫人自然也不会给这胖厨子好脸色看,这伙房的位置只怕也得不保,这才一咬牙,堆出一脸的笑来:“三师姐,您瞧瞧,哪里便要这般的认真了,师弟一句玩笑话罢了,菜刀上油腻腻的,没得脏手,还是师弟来罢!”
说着起身就要从我手里拿过菜刀去。刚要取出了一方五花三层的新鲜猪肉来,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道:“啊呀,近来这菜肉涨价,咱也是照着柔翠师姐与的单子买办,可是今日里,这肉与了三小姐,那大家伙的大锅饭自然便要减少些个 ,到时候柔翠师姐问起来怎地少了肉,可还望三师姐帮着我去言说言说,这肉,可并不是我克扣下来的。”
我便答道:“这个花穗早想好了,总不能白吃了这里的肉,还请师弟那只管与柔翠师姐说一声,短少了的肉,钱请她在我的月钱里扣就是了。至于谢厨的,等月钱来了,我亲与师弟送过来。”
月钱这种东西我是从没享受过,但料想着花穗的身份,总不能连肉钱也拿不出来,我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毕竟我娘曾经是,宅院深深里面的花红柳绿,各色的繁复规矩,一年四季的节礼,娘遥想起来之后,总也愿意带着一丝眷恋讲给我听,而我也能跟着做一场在高高秋千架上衣袂飞扬,无忧无虑的梦,只不过,梦醒了之后,往往还有债要还,还有活要干。
“哟,三师姐说月钱?”那胖道士与四周几个道士挤一挤眼,那几个小道士忙也跟着嗤笑起来:“是!三师姐还提月钱呢!”
“怎地了?”我答道:“难不成,我便不该有月钱?”
“太清宫的月钱,也要瞧着三师姐给太清宫出了多少力。”那胖道士趾高气扬的说道:“你别说,太清宫是皇家拨款供养的皇家道观,可那是衣食住行,已然仰赖皇家,其余的零碎花用,可全凭自己,就如同大师哥在外与太清宫打响了名号,总有贵重的谢礼送进来,又如同我做饭,他们几个打杂,我们自然能得了该得的一份,只是那一无所出的,谁能白给了月钱?太清宫不养废人,教您留下白吃白住,已经是因着您是掌门的小姐,可是旁的么……您这般给旁人添麻烦,只怕不妥当啊!话传出去,也未免……”
几个道士忙应声附和的跟着点头:“不错!师哥说得不错!”
我明白了,闹半天太清宫还是个一视同仁,按劳分配的地方,我笑道:“怎地,你们还记得掌门人是花穗的父亲?那旁的我也不问,这个太清宫,是父亲的家么?”
“那是自然,”胖道士道:“掌门人和掌门夫人,才是这太清宫的主人,可您嘛,师弟我性子直嘴快,也就直接说了,只是一个吃闲饭的罢。”
“不管我吃不吃闲饭,既然是我父亲的家,自然也就是我的家了,那,我便想着问问你们,你们在自己家里吃东西,也须得泾渭分明,一点子赊欠也不许?”我伸手捞了那块肉过去,重重的砸在了案板上。
那肉粘腻腻“啪”的一声响,几个道士俱给我唬了一跳,几双眼睛全盯着我看。
我接着沉声道:“看你们这一张张嘴,动不动就是规矩,约略对太清宫的规矩是倒背如流了,那我还想问问你们,师弟胆敢说师姐是失心疯,是废人,是吃闲饭的,这般的以下犯上,在太清宫里,可也有这一条说是以下犯上是理所应该的?若说是有,还便罢了,若是没有,今日我便告到了大师哥和夫人那里,问问你这个觍颜负责伙房的师哥,是怎么当的!这样的人领着师弟,是不是误人子弟!”
那胖道士登时也愣了愣,忙快手拾起了那块肉,谄笑道:“哎呀,这话怎么说的,咱是对事,不是对人,可并没有指名道姓说三师姐是啥废人的意思,三师姐也别动气,那,这两盘子肉,芳空我便只当给三师姐一道死而复生之后滋补的人情,三师姐,动气对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发火罢。”
说着手脚麻利的去收拾肉了。几个小道士也只做方才甚么也不曾听见看见,忙着手剥葱剥蒜,也忙活了起来。不大一会子,肉香扑鼻,两盘子肉菜便色香味扑鼻的端了出来。
不想胖道士阴阳怪气的,手艺倒是不错,蜜汁叉烧肉油晃晃香喷喷的,清酱肉也干爽利落,切出来肥瘦相间,肌理一丝一丝的。
几个小道士收拾好了搁在食盒之中,还给配上了细嫩的大葱白和蘸酱,盖好了盖子交给了我,脸色可跟之前是大不相同了。
那胖道士芳空搓着油腻腻的手,笑道:“三师姐,你不过是不记得了,师弟本就是贫嘴的性子,三师姐还是莫要当真罢!肉做好了,三师姐趁着热吃!”
我方才自悬挂在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居然倒是还真有两块扁银馃子,不知道花穗积了多久存下的,这会儿便取了一块,搁在了案上,笑道:“方才花穗也是开个玩笑,师弟们也别见怪。”
说完了,取过了食盒,自互相见礼便回去了。
“芳空师哥,三师姐当真与以前大不相同……”
“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么?”
第28章:两头都不好得罪
“嘘,你们几个废什么话?”那芳空喝道:“教人听见了,只怕咱们几个也跟着招惹了是非出来!芳慧,你去看看,那奇怪的三师姐走了没有!”
传言?关于我,这么快都出来传言了?我心下合计着,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我还是暂且莫要表现的与花穗太不一样了,且装模作样避一避风头再说。
这么想着,便索性蹲下身子藏在了窗户下面,想听一听他们怎地说的。
不多时,厨房里果然踢踢踏踏的传来了一阵子脚步声来,像是有人在窗户上往外望了一眼,自然是见不到我的,便回身到:“芳空师哥,那三师姐早走了!”
“走了就是了……”那芳空忙道:“你们几个人,今日可也看见了,她以前可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次死而复生,倒像是给打通了奇经八脉,怎就恁地伶牙俐齿起来?从前,可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是啊,以前连新来的师弟师妹,也都得听说了,三师姐是个没有通灵眼睛的榆木疙瘩,少不得给人低看了一眼,掌门人是日理万机,对咱们底下人来说,是个天高皇帝远,若不是那大师哥和二师哥时时顾应着她,她也不会交际应酬,只怕就那么一个人,给人欺负死了也没一句话说,可今日……”
“所以嘛,大家可都说,大师哥给三师姐吃下的那白毛僵尸的内丹,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七窍玲珑丸,白毛僵尸本来就少见,那七窍玲珑丸可更是个百里挑一才能遇上的,她倒是因祸得福了。”一个小道士附和道。
七窍玲珑丸?听上去倒是个好宝贝,原来我这一过来,这样的传言都空穴来风的出现了。
“嗯,柔翠师姐说过,教咱们几个接着刁难她,可不许给她好颜色看,可是今日她一开口,那眼睛一立,我后背都有些个发寒气,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软柿子,分明是个荆棘花,谁碰扎谁,不见血不拉倒,”芳空带着些个难以置信,道:“看样子,现今的三师姐不好惹呐!”
“是啊,芳空师哥,你说,三师姐以前好欺负,也是因着她从不多话,与谁都唯唯诺诺的,可是现今看来,很可能遇上点不乐意的,该就捅给了大师哥去了,”一个小道士为难的说道:“一头是夫人给柔翠师姐撑腰的,一头是掌门人和大师哥二师哥给三师姐撑腰的,咱们两头得罪不起,可怎地是个好?”
“慌什么!”那芳空答道:“两头谁强谁弱,还说不定呢!到时候,咱们在相机行事,看看跟着哪一头得势,便跟着哪一头!”
“还是芳空师兄英明!”几个小道士又是一番吹捧。
见风使舵就是见风使舵,还相机行事,区区一个伙房,也要给拉扯进了这样的派系斗争里面来,当真可叹。我一下子想起了紫玉钗街上见过一个买纸元宝的客人,是个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妇人,旁人问她宅院里日子是如何的,她便答道:“在那宅院里面,等级森严,一个压着一个,犹如猴子爬树,往上看都是冷屁股,往下看都是热脸。”
话虽粗,理可不粗。
我悄悄的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便蹑手蹑脚的自那伙房门口走出去回小院儿里了。
不想才一拐角,倒是且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来,我抬头一看,却是那朱颜郡主,脸色酡红,像是才痛饮了一番似的,手头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玛瑙瓶子,里面明晃晃的还有半下子醇厚的酒,身边却不见那小丫鬟了。
我忙见了礼,道:“朱颜郡主可是方才与那宋太傅宴饮了一番么?看郡主步伐不稳,想是微醺,不如花穗送郡主回去?”
“谁微醺了?”那朱颜郡主舌头都大了,含混不清的说道:“本郡主……本郡主根本没喝多少酒,哪里来的甚么醺?你这个榆木疙瘩,通灵的眼睛没有,连常人的眼睛也没有,这都看不出来?”
酒醉之后,约略说的都是这种话,也罢,我也不去惹麻烦,便见了礼要走,可谁知道这个时候,那朱颜郡主却一下子软绵绵的栽到了地上,人事不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正碰在了这个时候上,这也当真是骑虎难下,管了是麻烦,可若是这样不管她,给人瞧见了,不定要怎么编排我见死不救,又是个个麻烦,眼下里,且送她回去就是了。
我忙扶住了她,问道:“郡主,且不知道您的屋子在何处?”
“本郡主,自然独门独院,住在……住在师傅……师傅那园子后面……”说完了,便又昏睡了过去。
她的师傅是哪一个?啊,金枝玉叶自然不会与男子们厮混,该便是那苏沐川与我讲过的月春子道长的两仪园了。我便将她的胳膊搭在了我肩膀上,一下一下艰难的往两仪园里走过去。
两仪园后面,果然有一个十分雅致的院子,院墙刷成了丹紫色,门口是两只汉白玉雕琢出来的神鸟,我叩了叩门,里面一个嫩生生的声音应道:“来啦!”
便见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开了门,见了我和那郡主的模样,自是唬了一跳:“诶,我们主子她……”
这个小丫鬟身材这样单薄,该支撑不住朱颜郡主的,我便说道:“郡主酒酣,莫要教她吹风,且进屋子里去再说罢。”
“是……是……”那小丫鬟忙让了我进来,支起了朱颜郡主另一侧的身子,开了精雕细琢的雕花木门,又撩开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子,在一股子甜甜的熏香味道之中,将那朱颜郡主扶着躺在了一张紫檀木刻花开富贵的大床上。
朱颜郡主睡的倒是很香,脸颊红扑扑的十分好看,像是一朵娇艳的石榴花。那小丫鬟脱了她脚上嫩黄色嵌明珠的绣花鞋,拉开了五色锦缎绣牡丹的轻薄被子与她盖好了,方才与我行礼道谢道:“多谢花穗小姐送 我们主子回来,却不知凤尾那丫头何在?”
第29章:急急火火为何事
凤尾该是那个与朱颜郡主狐假虎威的青衣小丫头了。我忙答道:“也不过是赶巧碰上了,不想你们郡主喝多了,身边没见人,才给扶过来的,总不好教她醉倒在了路上的,凤尾我不曾瞧见,大概与郡主走散了罢。”
那小丫头叹口气,道:“主子也真是,居然抛下了凤尾,醉成这样四下乱逛的,委实给花穗小姐也添麻烦了,主子对您的态度一直那个样子,您却不计前嫌,还肯这样的关照主子……”
我摆手笑道:”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有个甚么了不得的,郡主看上去虽然不大饶人的样子,但是该也是直爽的性子,不过是心里有什么,嘴里便说什么的,这倒说明郡主心是很好的,唯独那笑里藏刀的,才是包藏祸心防不胜防。”
那小丫鬟笑道:“花穗小姐说的是,可不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么!您别说, 您还 真懂我们主子,当真不愧是自小儿一处里长大的,前日听说花穗小姐遇险了,不知现如今可大好了?”
我笑道:“无妨,只不过将前尘往事忘了一个干净,这比起了那丢命来,可还是万幸的了。”
只可惜真正的花穗,还是给我取代了,想想着实对不住她。
“是啊,而且花穗小姐这一失忆,说不出哪里,便与以前不大一样了,越发的教人觉着亲近。”那小丫头笑道:“对了,花穗小姐不记得前尘往事,我可也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主子的丫鬟,叫做青鸾。不怕花穗小姐笑话,主子去见那宋太傅,想必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下里难过,方才借酒浇愁罢,主子平素里,是滴酒不沾的。”
“以前的事情……”我便问道:“未进太清宫之前的事情么?”
“正是,”那青鸾叹道:“主子本是个金枝玉叶,可却因着甚么传言,给放在了太清宫之中修行,也迟迟没有能回去的消息,每一年那宋太傅都会在我们主子生日之时,前来代公主府和皇宫探望主子一次, 我们郡主也都是满心欢喜,一直盼着这一天,以为这一个生日能再回到自己家中去了,可是一来二去这许多回了,总是以失望告终,想必这一次,也是这样吧。”说着,回过头去瞧着那郡主,倒像是也有些个同情之色。
“原来,今日里是郡主的生辰啊……”背负着朱厌,这一生一世,大概都只能在太清宫之中渡过了,那宋太傅,想也知道,该是来检视这朱颜郡主可有异变之象的罢。
一个弱女子,却与国家兴衰挂钩,想想可也怪教人同情的,有家不能回,孤零零在这太清宫里,总充满了回家的希望,却注定每一次希望都要落空,若是每一次失望都会给她心上添了伤痕,那等到她垂垂老矣,终于明白自己注定走不出太清宫的时候,心会是怎样的体无完肤,对人生又是怎样的一个失望呢?
便是出身天皇贵胄,也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啊。
“水……”那朱颜郡主像是醒过来,因着醉酒口干:“凤尾……”
“哎!”那青鸾忙应下了一声,便忙着拿起了粉彩的小瓷瓶子去给盖碗儿里倒茶,要奉上去。
我见状忙道:“既你们郡主现今这个模样。我便不好打扰,且回去了,改日里,再来寻郡主说话。”
青鸾忙着给朱颜郡主喝水,忙答道:“今日里礼数不周全的地方,还请花穗小姐莫要见怪,青鸾一定将今日里花穗小姐的人情告诉了朱颜郡主,到时候,料想我们主子自会上门道谢的。”
“那大可不必,你先忙着,我自去了,也不要动身,郡主那里要紧。”说着,我自告辞抬起脚走了。
一出了门,正看见几个道士像是遇上了甚么急急火火的事情,都往太极园方向跑,我伸着脖子一瞧,果然,是往太极园的门口里去了,心下不禁纳罕,这晌不晌,夜不夜的时候,召集了弟子们作甚?难不成,有什么紧急的大事么?
正想着跟过去瞧一个热闹,肩膀上却多出了一只手来,接着是那清越的声音:“花穗,你怎地也来了?”
我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苏沐川。
苏沐川微微一笑,两颊的酒窝更深了,让人不自觉也想随着笑:“是二师哥,花穗之死瞧着那些个师弟们走的急,不知发生了什么要事,想也跟着看一看的。”
“今次,还当真是要事呢!”苏沐川一敛笑意,凝神望着太极园,道:“大师哥下了令,教大家伙全忘太极园来,师傅和师叔不曾回来,这件事情,须得师兄弟们戮力同心,方能办成了。”
“要事?”我越发的好奇起来:“二师哥,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要事?”
苏沐川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与二师哥一道来,自然能知道一个分明。”说着,带着我也随着那些个行色匆匆的道士们往那太极园里去了。
太极园的场地很大,许多青衣道士和杏黄袄裙的道姑们早分坐在两处,站在中央的,正是陆星河。
陆星河身边是柔翠,柔翠正拿了一本账册,与那陆星河一道看着,满脸是克制了,却克制不住的笑意,一面还忍不住望着四下里的人,瞧瞧有没有羡慕能站在陆星河身边的只有她一个。
柔翠的那个模样,真真像是个小人得志,忍不住教人心里发笑。几个杏黄袄裙的女子们撇着嘴窃窃私语,像是也对着这柔翠是个心怀不满的。
不多时,几个像是各个园子领头儿的道士过来,与那柔翠与陆星河说了几句话,陆星河点点头,那柔翠听了,早大声嚷道:“你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什么呢!今日有大事,还不快快给我静下来听大师哥说话!一个个说是修行,却不肯平静淡薄,浮躁的像是个甚么样子!”
柔翠那刀刃似的嗓子一开,偌大的太极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柔翠得意非凡又带着些个仰慕的望着陆星河,道:“大师哥,你说罢。”
第30章:老鸹伤人心慌慌 太初巧克力打赏加更
陆星河点点头,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大师哥便要与诸位师弟师妹们,通告一件事情。宫里已经下令,教咱们太清宫接手此事,现如今咱们掌门人与四位师叔俱还在西川不得回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有关咱们太清宫的声誉,是以这件事情,须得咱们自己来戮力同心的完成了。”
“甚么事情这般的严重?”一些个道士们俱窃窃私语起来,我心中自然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这般的厉害,居然要整个太清宫的人都要过来相商。
苏沐川则早是一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模样,悠闲的抱着胳膊,望着人群中央鹤立鸡群的陆星河。
陆星河接着说道:“这事情便是,关于京城之中的老鸹伤人的事情。”
“老鸹伤人?”一个像是有些个资历的道士奇道:“那老鸹,不知有如何的出奇之处?”
陆星河道:“便是因着,那老鸹所伤的,皆是达官贵人,且下手十分凶狠,啄眼珠,钻耳朵,将礼部尚书耳垂咬下去一块,兵部侍郎的左眼啄出了血,抢走了大理寺卿的翡翠佩,还叼走了镇远王那官帽上的明珠。”
另一个道士又问道:“大师哥,这些个老鸹,可是在那朝堂之上一拥而上的么?”
“并不是。”陆星河沉声道:“那些个老鸹,不仅袭击人的地点不同,连时间也不同,有的官员是自下朝归家时遇袭,有的是外出时遇袭,还有的,便在自家院落之中遇袭。朝廷查过了,俱是在一天之内,八成的权贵给老鸹侵扰过,现如今还不知道那老鸹是群体出动,还是单打独斗,但是目标十分明确,便是那些个当朝有权有势的大臣。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权贵们遇上了这种事情,朝廷的颜面何存?当即下令,教人查清楚,那老鸹究竟是人豢养的,还是有人使了什么招数,在官员们身上做了手脚,才吸引了老鸹,可是一番查探,一点线索也没有。
皇上这才疑心,是有妖异作祟,现如今下令,教咱们太清宫接手此事,将老鸹伤人的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可是官员数量甚多,宅邸也分散在京城各地,几个人自然是不能完成此事的,是以,我决定咱们太清宫四个园子的师弟师妹,一道通力合作,各派了人手,在那官员家中潜藏着,查清楚,那老鸹究竟是不是妖异之事。
事关重大,师弟师妹们务必要多加小心,咱们太清宫虽然素来都是出入贵人门庭的,可是一时之间,这许多贵人家中,同时出现妖异之事,可还是头一次,不得不警醒些,大家听明白了不曾?”
“是!”四个园子的道士道姑们齐声一应答,倒是也显得气势非凡:“谨遵大师哥之令。”
“好!”陆星河道:“现如今,因着事态紧急,我已经与柔翠与几个园子的带头师弟在名单上分配好了,那个师弟师妹往哪一个贵人家中去,大家各自听上面师兄师姐的话也就是了。”
“是。”又是洪亮的一个齐声应答,别说,还挺振奋人心的。
话说到这里,那陆星河方才一抬眼,发现了我和苏沐川正站在一起,死鱼眼眯起来,更像是死鱼了。
苏沐川显然看见了,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低头问我道:“花穗,这件事情,你大概去不成罢?留在太清宫也是好的,想来太清宫内也准要留下人,二师哥与大师哥说一声,教你留下,莫要去冒险,可好?”
“花穗的去处,我自有打算,不劳你费心。”说话间陆星河早走了过来,挑着眉毛望着苏沐川,用冷冰冰的声音毫不客气的说道:“太清宫之中的事情,现如今是我说了算。”
像是冬日里冻在冰层之中的死鱼。
“小弟没有违抗大师哥的意思。”即使那陆星河这般的咄咄逼人,苏沐川脸上还是有着浅浅的酒窝,浅浅的笑意,微微躬身,道:“小弟自然全听大师哥的指示。但是花穗现如今失了记忆,小弟想着,是不是能教花穗与小弟在一起,小弟也好照应照应她,免得人多是非多,再出现上次猎杀旱魃发生的那种事情,也不能再重演一次。”
陆星河依旧冷冰冰的说道:“上次的教训,你以为只有你知道,我这个做大师哥的,倒是忘了么?”
“小弟不敢。”苏沐川笑道:“既然大师哥有打算,小弟便放心了。”
这个时候,柔翠却过来了,说道:“大师哥,以您的身份地位,自然该与柔翠一道去往那丞相大人身边保护的,又怎能带了花穗这个不通灵的搅合?她去了,不是添乱是甚么?柔翠觉着,丞相大人是百官之首,他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的,莫要为着一个花穗,反倒是误了大事。”
“你们两个,今日里倒是话多的很。”陆星河冷冰冰的说道:“我简直都不知道,我是大师哥,还是要尊称你们两个是大师哥,还是大师姐。”
苏沐川倒是没什么,那柔翠本来就是为着讨好去的,碰了这一鼻子灰,还是当着我,为着我,自然一副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的模样,只是凶狠的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告诉我,这笔账,又要算在了我的头上去。
也罢,横竖她就不大待见我,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什么怨什么仇,多写一笔也无妨。
柔翠瞧着我倒是不痛不痒的样子,益发咬着朱唇,像是望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便说道:“大师哥,不知道您有个什么打算?”
“少问。”死鱼眼拿出了口头禅,硬邦邦的说道:“你便跟在我身后就是了。至于柔翠,你与苏沐川一道,往太师府上去吧。”
“是。”苏沐川痛痛快快的,还对着我旭日一般的笑了一笑,那柔翠像是随时能给米撑破了的米袋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应了声。
这时有几个道士喊道:“大师哥,柔翠师姐,这个名单分配下来,还请核查一下。”
陆星河与柔翠这才过去了,苏沐川则笑道:“花穗,这件老鸹伤人的事情,只怕有趣的紧呐!”
第31章:除了孽畜护相爷
“二师哥一定知道些个甚么事罢?”我问道。
“那些个老鸹,只怕是听令而行,太清宫里,也不安宁呢。”苏沐川道:“你随着大师哥,万万不要去自作主张,不该开口的地方,便不要开口。”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花穗记下了。”
这苏沐川是不是知道些甚么?难不成那老鸹的事情还与太清宫自己有关么?不知怎地,倒是觉着这苏沐川怪神秘的。
苏沐川倒是好奇的望着我手里的食盒,问道:“花穗,你手里拿的是甚么?”
这一下子,我又想起来了手里的肉,忙道:“啊,是受人之托,帮人拿的东西,二师哥,花穗且先行一步,过一会儿再过来。”说着与苏沐川见了礼,便急匆匆的往花穗的小院儿喂鸟去了。
这时候,日暮西沉,点点的阳光自那大栗子树的枝杈上漏过来,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无双和婆婆正在那大栗子树上大发着牢骚,见我回来了,忙道:“肉怎生这样久?”
我忙道:“太清宫突然有要事,耽搁了一下子,着实抱歉抱歉。”说着且将肉给送了上去。
无双和婆婆振翅飞下来,一面大声抱怨着,一面痛痛快快的啄食起来:“好味道!好味道!”
我趁机问无双道:“无双,你们老鸹一般在什么时候,才会袭击人类?”
“我们老鸹没事干嘛要去袭击人类?那不是屁股上面拔火罐,找作死么!”无双一面吃一面答道,又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似的,嚷道:“谁是老鸹?无双现如今不过是个老鸹的模样,无双自己根本可不是甚么老鸹!”
“我听说,那边动手了罢?嘿嘿呵……”麻雀婆婆一面啄食着一面说道:“你瞧着吧,说不准,乱世出英雄,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将那更魂器夺回来。”
更魂器……只要有了更魂器,再寻得了我原先的身体,不必等着那陆星河做掌门,我便能回去了。可是那神秘的黑影,究竟是谁呢……
“花穗,趁着这个机会,说不定,你也能扬名立万,再也不用受那几个跳梁小丑的气了,”麻雀婆婆吱吱的笑道:“好机会啊,好机会。”
“扬名立万不敢想,能活下去就是万幸。”我问道:“婆婆,您说方才听说了那边动手,不知道听说了甚么?”
“自然是要行大事,先造声势的,”麻雀婆婆抬起头,狡黠的一笑:“嘿嘿,你且想想看,老鸹袭击官员,传出去,早晚要有了‘朝廷腐朽,官员贪污,老鸹替天行道’的传言来,你大概也听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黎民百姓,素来是三人成虎,听着听着,便要开始起疑,再接着,便要来造反了,一旦造起了反来,自有坐收渔翁之利的。”
“哦,我明白,这样说来,拿着更魂器的那些个人,便是指示老鸹行凶的了……”我点点头,道:“顺藤摸瓜,大概能查探一个所以然。”
“正是如此!”那麻雀婆婆忙道:“倘若你真能帮着我们取得了更魂器,教老婆子和无双恢复原样,那么,老婆子到时候,可以给你一个愿望。”
“愿望?”我忙道:“甚么都行么?”
“那是自然,老婆子恢复原身之后,便办得到。”麻雀婆婆自鸣得意的说道:“你想想,是不是一个好巧宗?”
我点点头,道:“既如此,花穗定然尽心竭力,帮着去寻那更魂器来。”
“花穗!花穗!”芳微跑了过来,圆圆的面孔跑的红彤彤的,只喘着粗气:“大师哥不见了你,还发了脾气呢,你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去!”
我忙应声随着芳微便往外面走,芳微倒是拖住了我的手,道:“花穗,你还是莫要与大师哥走的太近的好,我这也是好心劝你。”
我忙答道:“这话怎么说起?”
芳微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崇拜大师哥,可是你现如今死而复生,可也忘记了,大师哥那心尖儿上早有人 ,瞧着你们走的这么近,岂不是会横生误会?到时候啊,你难保不给大师哥添乱。”
我奇道:“大师哥心尖儿上的人?难不成,你说的是柔翠师姐?”
“柔翠一直单相思,整个太清宫谁不拿着她当个笑话看?”芳微道:“可是大师哥对大师哥心尖儿上的人,只怕也是单相思呢!横竖我只劝你这样多,还是怕你甚么都忘了,有些个伤痛,又要再受一次的。”
不想那死鱼眼还是个有故事的,怪不得总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感情是这么回事,想必为着掌门之位,儿女情长也顾不上了,下次找机会好好讥笑讥笑他。
我便笑道:“多谢多谢,我记下了,会注意与大师哥的分寸的。”
“那便好了,”芳微说道:“你啊,就是没心眼儿。这次莫要随着去出甚么风头才好。”
我点点头,便与她一道去太极园了。
太极园的道士们一个个打扮一新,都穿着外出时的衣服,个个神气活现,芳微道:“你瞧,我便喜欢看师兄弟们穿上这道袍,可不是英姿飒爽的很。”
那陆星河也穿上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益发显得眉目清秀,超凡脱俗,高高瘦瘦的身子斜斜的一站,便怎么看怎么好看,
我应声道:“不错,委实英姿飒爽。”
不多时,我便尾随着英姿飒爽的死鱼眼,上了摇摇晃晃的清油小车,往丞相府去了。
死鱼眼大概心情不太好,半闭着眼睛,也不看我,我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横竖我的任务简单,不过是坚持着活下去。
到了丞相的府邸,绕过了雄壮的铜铸狮子,自那偏门进了丞相家中,那管家引着我们往前走,指着花园里面的一棵石榴树,心有余悸的说道:“两位道长请看,那袭击了相爷的,便是自这个树上躲着, 趁机啄了相爷的额头,相爷本是出来散步的,这一下子猝不及防,便血流如注,不除了那孽畜,莫说不住相爷,更对不住相爷为之日日忧心的黎民百姓啊!”
第32章:变废为宝好铜镜
“管家大人,除了这乌鸦袭人之外,丞相府邸,可还发生过甚么旁的异事么?”
陆星河的眼睛锐利的像是能看进了人的心底去,那管家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这个么……”但还是勉强说道:“也不能算是异事罢,只不过,是不曾知道根源的恶作剧。这几日来,食物常常给人偷了去。不管是厨房里面的,还是主子寝室之中的,总有给人动过的痕迹,主子察觉,可是下人们个个高呼冤枉,毕竟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查不出来蛛丝马迹,无凭无据总不能冤枉了谁,也只得不了了之了,怎地,难不成,这还与今次老鸹伤人之事有关么?”
“这个,尚且不大好说,不过在下定然尽力而为,查清楚老鸹袭人的真相。”陆星河淡然答道,端地是个成竹在胸的模样。
素来只听过香气袭人,老鸹袭人又是为哪般呢?我仔仔细细的望着那石榴树,但见那石榴树上尚且残存着些个似火的石榴花,但是开的过了季节,已经隐隐的有小小的青色石榴成型了。
丞相府邸的花园很大,中间便是这一个张牙舞爪的老石榴树,给萝底方砖巧妙的围住,只留下了树下一方泥土,两侧的花木也俱护理的十分整齐,胡枝子,鸢尾,龙胆都在随着风摇晃着,开花时节,不知道百花争艳,是个怎样美丽的光景,这丞相大人种植的也都是寻常花草,不见牡丹芍药等,大概也是个十分风雅的人。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成了黛色,那管家又与陆星河说了几句话,便自去了,正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摩挲翅膀一般“嗡……嗡……”的声音来。
“这个人,像是有仙骨呐!”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在暗黑的花丛之中响了起来:“是不是?”
“是,是,”另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应答道:“不错,正是有仙骨哩!”
“能吃么?”
“只怕不行。”
“我饿了……我饿了……”
无数婴孩哭喊一般的声音,在那两个声音后面,嗡嗡的响了起来。
令人毛骨悚然。
陆星河回过头来,望见一丛鸢尾正在不自然的摇晃着。
“若是你们遇上了甚么难处,便说出来罢。”陆星河薄唇微微一翘:“在下倒是可以帮着你们出一臂之力。”
“能信么?”那个细若蚊呐的声音不敢相信似的。
“试试看罢。”另一个声音回答道:“若非如此,孩子们是要饿死的呀。”
“横竖也没有活路,试试便试试。”
话音刚落,那鸢尾花停止了摇晃,自那花丛之中,钻出了两个不过一尺多长的小人儿来。
那两个小人儿圆滚滚,皮肤看上去十分粗糙,满身沾的都是黏糊糊的泥土,身上是分辨不出颜色来的土黄色袍子,头上还生着两根尖尖的角儿。
生的宛如才用陶土捏出来的偶人一般。
难不成在方才管家口中搞恶作剧偷东西吃的,便是他们么?
那两个小人望着陆星河,齐刷刷的说道:“道爷,小的有事相求!”
“唔……在下瞧出来了,是为着你们的家,给人占了么?”陆星河蹲下身子,道:“倒也可怜。”
“不错,我们的家给人占据了!”那一个小人愤然说道:“现如今,带着孩子,有家归不得,简直没有活路了呀!”
“我饿了……我饿了……”
无数婴孩哭喊一般的声音,再次嗡嗡的响了起来。
“他们这一来,破坏了这个宅院原有的气脉,我们居于底下,着实不堪其扰。”一个小人儿道:“他们只怕,包藏祸心,为着逼主家就范,整个宅子都想着控制起来呐!”
“他们”,想来便是策划老鸹袭人,想要放出朱厌致使天下大乱的那一伙人。连居住在家中的妖怪也察觉出来了。
“嗯……”陆星河应了一声,道:“既如此,在下来帮着你们,讨回一个公道来,作为交换,你们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么?”
“真的么?”
“倘若当真能帮着我们重夺家园,那我们自然义不容辞。”两个小人摩拳擦掌,兴致高昂:“道爷说怎么办,我们便怎么办。”
陆星河微微一笑,低声与那两个小人儿窃窃私语了几句,那两个小人儿听了,自点点头,转身一跃,匆匆忙忙的便往那丛鸢尾花里去了。
“这种妖怪,叫做庆忌,是不是?”我眨眨眼睛:“据说是竭泽之灵,喜欢水气的,怎地会住在这里,难不成,先前丞相府邸,是一个大湖么?”
“自古以来,人不都不愿意背井离乡么?”陆星河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守着自己祖先的基业,可也没什么不对。”
“想来那老鸹一派的,改变了这里气脉的走向了。”夜风微起,我只觉得一阵凉意,便抱紧了胳膊,道:“在地下埋了甚么东西罢?”
陆星河意外的望了我一眼,却也不曾夸奖我甚么,不过是眯着死鱼眼,道:“自作聪明。”
接着他望着四下里,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紫金八卦盘来,那八卦盘上指针乱动,像是在勘测甚么,不多时,那指针指向了那石榴树。
陆星河喃喃自语道:“果然在这里。”说着,居然又从袖口一拢,取出了那面自何尚书家得来的青铜镜子来。
看上去挺单薄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样将那些个笨重的东西藏在身上的,果然天赋异禀,异于常人。
那镜子也不知道给陆星河用了甚么法门,居然又光洁如新起来,两侧雕刻出来的罗刹愈加狰狞,美人也越发娇艳了。陆星河将那镜子摆在了石榴树上的一个小枝杈上固定好了,口中念动了几句听不大懂的咒文,只有甚么“明……净……”的勉强能听出来。
我忍不住多嘴道:“大师哥,镜子又成了这样,该不会,你变废为宝,搁进去了甚么了不得的东西罢?”
“少问。”陆星河死鱼眼一翻,修长的手指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美人儿居然盈盈的自那镜子上落下来了。
第33章:关系好像很微妙
那美人儿穿着青色的罗裳轻纱,满头名贵的珠翠,剪水双瞳亮晶晶的,与我们款款的行了一个礼。
别说,还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怪不得将那何公子迷的断了肠,俺发髻梳的好好的,也瞧不出后面的罗刹脸面。
原来陆星河将镜子收为己用,是想使唤里面的精灵,这个收破烂人倒是个不赔本儿的买卖。
陆星河便对那美人道:“你便在此处守着,谁来追赶那两个小人,便来告知于我。”
那美人儿盈盈一拜,应声道:“奴知晓了。”
陆星河转身便走,看样子,留下这个镜中精灵守候就是了,我忙要跟上去,问道:“大师哥,咱们去何处?”
陆星河淡然道:“日暮西沉,更深露重,我是要去休息了,你若是想赏看夜景,便在这里守着罢。”
“我可没甚么想看的,”我忙便随了上来,道:“大师哥,你叫庆忌去作甚么?难不成,是要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
陆星河不理我。
我只得换了一个问题,觍颜接着谄笑道:“横竖也是闲来无事,大师哥将那更魂器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可好?”
陆星河还是懒得理我的样子,又是一句:“少问。”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得随着陆星河去了,“大师哥说什么便是甚么。”
不过,再想一想这冰冻死鱼眼在芳微口中那个他单相思的女子面前是一副甚么模样,我便有几分想笑。
“你笑什么?”陆星河冷冰冰的说道:“现如今,可是捉妖的差事,没准儿就要遇上什么危险的,你自求多福罢,可不要教我前功尽弃。”
我忙道:“多谢大师哥关照。大师哥,若是我脑袋空空,未免装的不像,你多与我说些个太清宫的事情又何妨……”
陆星河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转身便走,我咂咂舌,只得追过去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无妨无妨,我大人有大量,还是随着你就是了……”
陆星河进了那管家准备好了的客房,矮桌上摆着一个天青色的瓶子,里面该是温过的酒,还有两个天青色的瓷杯子,中间摆着些个素菜,有素炒笋片,酱爆豆腐,酸辣豇豆和红焖菌菇几样。
两个人便坐在桌子两侧,开始大眼瞪小眼儿起来。
真尴尬,我左思右想,还是寻些个话来说,哪怕给他拒绝了,大概也比这个模样强些,便又暖起了气氛来:“大师哥,今日我瞧着那二师哥,倒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呢。”
“苏沐川?”陆星河道:“他知道些个甚么?”
有兴趣,却假装没兴趣。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很微妙的样子。
我忙道:“不好说,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可是,偏偏又像是云淡风轻,想要置身事外的样子,但人是可亲有热情,这个没的说……”
陆星河也不让让我,且自斟自饮起来,清醇的酒在瓷杯子之中晃荡出来了浅浅的波纹,陆星河望着那波纹,眼睛也像是多了一抹流光,发了发怔,居然当真平板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了起来:“从前,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可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不消说,这三个人便是陆星河,苏沐川与那真正的花穗了。
“但是后来,出了一些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生疏成了现今的模样,着实想不到。”陆星河叹了口气。
居然掐头去尾,又只肯说一个结果,不过我猜测着,该不会,这关系变了是花穗的死才导致的罢?可是,也瞧不出来,苏沐川知不知道我是假冒的。
“大师哥,有些个事情,错过去,就没法子再重新来过了。”我也老着脸皮拿起了一个杯子,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哼,”陆星河冷哼了一声:“并没有人要离别,这个诗句当真生硬的与那青石榴一般。”
可是他红唇嘴角,却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想起了甚么甜美的回忆。
“大师哥,旁的你不肯说也就是了,那你与庆忌口中的‘他们’又是何方神圣?”我趁机问道:“我听说,这太清宫里面,像是暗流汹涌,有人想奔着朱厌和天下大乱去。”
陆星河淡淡的说道:“怎地,你本事倒是不小,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不仅如此,”我凑近陆星河,低声道:“只怕幕后黑手,不在别处,就在太清宫里罢?我只猜一猜,那丢下更魂器,教我与花穗互换身体,还取走了我的身体的,该便是那边的人罢?大师哥肯定早就心知肚明,这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哦?”陆星河答道“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我该怎么想?”我答道:“那个害我借尸还魂的,只怕是怀揣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准,要与掌门的位子有关呢,只有教花穗永远救不回来,方才能教你当不成掌门,可是,那人偏偏没有将花穗身体盗走,而是李代桃僵了一个我,这个动机,不是很引人深思么?究竟他是不是想让大师哥当掌门?”
“哦。”陆星河又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道:“只怕,那个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来要挟当上掌门的你,把我当作是一个把柄,在你面前勒索利益的一个把柄。”
陆星河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这个脑子,果然转动的比花穗快的多。”
“哪里,哪里,”我谦虚几句,道:“大师哥既然肯打包票,说能让我回家,就一定知道,那个是用更魂器的黑影是谁了。该是一个将计就计?”
“随你怎么想吧。”陆星河望着那案子上跳跃的烛火,道:“这一阵子,太清宫可能不会很太平,不少事情要慢慢的从暗流涌动,到浮出水面了。”
“我觉得也是。”
跟着陆星河等着他当上掌门放我回去,还是寻找了更魂器,教那麻雀婆婆恢复灵力,再对我出手相助呢?
第34章:又见一个黑老鸹 七月微凉巧克力打赏加更
这两条路,好像全都是任重而道远的。
“啪嗒……啪嗒……”夜风越来越大,那窗户未曾关好,拍打了起来,我站起身,想要去关窗子,陆星河却一把拉住了我,沉声道:“来了,坐下。”
我一听,忙屏气凝神,正襟危坐。
“啪嗒……啪嗒……”在窗子摇晃的声音之中,还穿插着像是细碎的脚步声的声音,正急急的从远处往这里跑,越来越近。
“啪!”只听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一个甚么重物,狠狠的撞到了门框上。
“嗷呜……”一声奇怪的,不像是人,也不像是兽的声音响了起来:“嗷呜……”
接着,是一种“扑……”“扑……”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土里的声音。
接着,门给撞开了,一个黑魆魆的东西正站在了门口上。
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屋子里的火苗挣扎了挣扎,还是跳跃着灭了下去。
好歹外面还有些个清冷的月光,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我见到那东西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用一种兽类特有的目光望着我和陆星河。
这个东西满身的黑毛,很像是熊的模样,轮廓却没有耳朵,也没有四肢,倒像是戴着个奇形怪状的帽子,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了门口上,往里面张望着着,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来。
这是个什么?接着,那个黑东西居然口吐人言:“有生人气,那两个小玩意儿,还有帮手呢!咱们,把他们一齐吃了罢。”
还是一个柔嫩嫩的女子声音。
话音刚落,那个东西一下子冲着我们扑了过来,我顿觉一股子疾风扑面而来,眼睛都睁不开了。
星河眼疾手快的将我往后一拉,自己则伸手做出了甚么奇怪的动作,接着,那疾风像是给一扇看不见的门挡住了一般,瞬时间停了下来。
“哎呀,好高强的法术,居然连我们也拦得下来。”那个娇嫩的女子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两个小玩意儿的帮手挺强的么……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敲山震虎的圈套?无妨,无妨,咱们不如,便玩耍玩耍,要不然,这长夜漫漫,什么时候能熬到了天亮呢!”
只听“刷”的一声,面前的黑东西两侧居然如同布匹一般的展开了,冲着我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缠了过来,陆星河还是临危不惧,修长的手指头冲着那黑布一般的东西一点,只见那东西居然像是遇上了磷火,居然发出了炫目的白光,烧起来了阴惨惨的鬼火。
“嗷呜……嗷呜……”那黑色的东西发出了痛苦的悲鸣来。
“这个,是璇玑子老贼的本事……你是太清宫的牛鼻子么?”那个女声道:“哎呀,这种情形下见到了故人的徒子徒孙,可不是也挺凑巧的么。那我便替你那祖师爷爷看看,你究竟有他几成的功力。”
话音刚落,那本来还闪动着白光的黑色布片居然往里一卷,那黑暗之中,伸出了许多奇怪的头颅来,耐饿个头颅惨叫着:“惨啊……怨啊……”冲着我们扑了过来。
倒像是,传说里死囚的怨气,这个妖怪倒是很有本事,连这种东西也能搜集起来,定然费了不少功夫。
我听一个来纸扎铺子买纸活的老道士说过,对凡人道士做法时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怨气,怨气,尤以蒙受冤屈的那种人所产生的最为厉害,但凡那怨气扑过来,再正经向上的道士,也要给那死前的沉沉绝望攫取住,难以施展自己的能耐。
陆星河却不。
只见陆星河念动了口诀,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白的发亮的人形,我细细一看,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形,而是护法神的模样。
一左一右两个戴着金冠的护法神站在了陆星河身边,光芒四射,那些个怨气撞过来,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来,犹如滴在了烧红烙铁上的水滴,腾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识得你,你是太清宫的大弟子陆星河,倒真真是个如雷贯耳的名人呢!”那个娇嫩的女子声音道:“你这个把戏,我在中元节上见过。”
“不敢当,”陆星河道:“既然你知道在下,那许多事情,大概该能与在下好好说说。”
“可惜啊可惜,这件事情,你们本不该管。”那个女子的声音道:“要不然,你也随着我们来,可好?”
陆星河微微一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这样的作乱,简直便是在与太清宫下战书,在下怎能不管?”
“说的冠冕堂皇……现如今趁着朱厌已经临世,放开手脚,来做一番大事业,岂不是更好么?”那个女子声音娇媚的说道:“陆公子是聪明人,该怎么做,才能走到更高的地方去,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十鸟在树,不如一鸟在手。”陆星河道:“你们这般的逆天而行,只怕也不会心想事成。”
“你……”那个女声居然银铃一般的笑了起来:“咯咯咯……果然陆公子,一如传说之中的那般古板,您可知,这是个什么机会?”
“这个机会,在下偏偏不稀罕。”陆星河冷冰冰的说着,手中不知甚么东西“嚓”的响了一下子,登时整个厅堂一片光明,那些个蜡烛灯火,居然俱重新亮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了,立在门口的,原来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着黑色斗篷里面的物件,比人要粗大许多,确实也瞧不出是啥,就直挺挺的木头桩子一般立在了门口上,不知道是个甚么精怪。
而说话的,也不是原来说话的并不是那黑色的东西,而是那黑东西头顶上的一个老鸹。
第35章:线香味道淡淡的
陆星河道:“人间与妖界,不是自打妖界大门关上之后,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么?你们这般的肆意妄为,若是给妖界之主知道了,怕是不大好交代罢?”
“这就不劳陆道长关心了,”那老鸹娇声道:“须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我们这一行的,现如今也越来越多了。”
难不成,是通吃妖界和人间的妖怪“掮客”?
陆星河道:“可是你们这样大肆的袭击人间的官员,总该事出有因罢?若是在下能从中相帮的,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可是若你们一定要在人间作祟,那我们太清宫,也不好与你们善罢甘休的。”
“咯咯咯,”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那老鸹甜甜一笑,道:“你猜。”
我想起了庆忌的话,忙偷偷与陆星河道:“大师哥,依我看,他们该是在那文武百官身上,寻一个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大概便藏在了丞相府,才害得庆忌被那个东西的气所侵扰,无家可归。”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说:“你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作甚?”
这死鱼眼,原来早就看出来了,天天只会装模作样,累不累啊。
陆星河接着说道:“在下知道,那更魂器对你们来说十分要紧,可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侵袭百官,未免过分。”
那个东西,果然是更魂器。
“不这么寻,要怎么寻?”那老鸹道:“人家托我寻更魂器,我就一定要寻得,本来,我也就是想将事情传一个沸沸扬扬,那藏匿更魂器的,自然会心中发虚,生怕宝物给人盗走,家中一有动静,我自然就能得手了。借着这个机会,能将朱厌放出来就最好了,到时候,天下大乱,想必我呀,也能跟着捞到一些个既定的好处……”
“不知雇请你的那一方,与你了一个甚么许诺。”陆星河道:“但是只要有太清宫在一天,我们就不会将朱厌放出来。”
“我不管那么多,我也知道,更魂器就在这里。”那老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血色来:“识相的,与我让路,要不然的话,我也不顾与你那师祖爷爷的情分!”
说着,那老鸹振翅一飞,跃上了梁柱,它脚下踏着的那个黑色的东西突然一点一点的长大了起来,身上那一层黑色的东西慢慢的剥啄下来,露出了纹理与断层,原来,那是一截子烂木头修行而成的妖怪。
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陆星河向前一步,又将我护到了身后去。
“啪……”那一截子烂木头冲着我们以一种奇异的步伐迈了过来,原来是以树根做脚,身体两侧,又横生出了两条长长的枝节,“唰”的一下子,便冲着我们扫了过来。
陆星河口中喃喃,一束光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束光慢慢成了人形,居然是那镜子里面的女子。
那女子转过头来,巧笑倩兮,接着,脑后青丝分散,“嗤”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给扯破了一样,她脑后的另一张脸露出来,狰狞的对着那截烂木头。
那烂木头发出兽类一般“嗷呜”的嘶吼,狠狠的冲着那女子扫过来一根枝条,可是那镜中女子临危不惧,轻巧的握住了那枝条,那枝条一下子便烂成了木屑。
“嗷呜……”那烂木头精脾气倒是挺大的,居然以一种俯冲的姿势,朝着那镜灵顶过来,镜灵看上去娇弱的身体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许多气力,生生顶住了那根木头,教那烂木头精动弹不得。
老鸹一看镜灵占了上风,很有些坐不住了,摇身一变,身上漆黑的羽衣变作了一袭轻纱,转瞬之间,成了一个美貌的女子,那女子一头闪亮的青丝披垂下来,唯有面孔是雪白无瑕的,那女子笑着走近了陆星河,伸出了一只宛如玉笋一般的手来,像是要抚摸陆星河的面孔。
陆星河一皱眉头,洁癖似的便要躲过去,那老鸹趁的正是这个机会,右手却暴伸出来,一把将我给抓了过去。陆星河身手敏捷,见那老鸹对我动手,刷的一下抽出了背后的宝剑,毫不迟疑的将那老鸹抓着我的那只手便砍了下来。
“嗷……”那老鸹女子发出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来,陆星河面目毫无表情,一把将我拖了回来,那老鸹女子的断手流出了沥沥的黑血,一种怨毒的眼神瞪着我们,忽然一甩自己的头发,满头青丝居然如同一根又一根的钢针一般的,锐利无比的冲着我们刺了过来。
陆星河一伸手,死死的将我掼在了他的怀里,还用自己的长袍两襟一拉,将我裹了起来,一只胳膊环住了我。
我眼前一片黑,面孔给埋在了他胸前柔软的布料里,鼻子碰到了他的胸膛,倒是硌的生疼,一股淡淡的线香味道迎面扑过来,不知为何,我居然给呆住了。
耳边是腥风血雨的声音,还伴随着那老鸹和烂木头的嚎叫声,陆星河的心跳却又平又稳,而且,这里真的很温暖。
“你不要怕。”陆星河的呼吸也没有一丝紊乱:“我会护你周全。”
我倒是心头一颤,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这个死鱼眼,偶尔,也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但是眼睛前很快一亮,陆星河的胳膊一松,眨眨眼睛,忙赶紧后退了两步,四下里一望,只见整个厅堂弄了一个残破不堪,镜灵,老鸹,烂木头俱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不少的木屑和血迹,桌子早倒了下来,横竖是一个狼藉模样。
陆星河的胸前,也挂着一朵血迹。
我一愣,忙道:“大师哥,你……你受伤了么?”
陆星河死鱼眼一翻,道:“那不是我的血,是有人意乱情迷,流的鼻血。”
“不是你的血……”我这才回过神来,一抹自己的鼻子,才发现,那居然是我留在陆星河胸前的鼻血!
第36章:丞相托付更魂器
“这这这……”面对陆星河带着点鄙夷,又带着点窃喜自傲,一副“女人啊对本大爷就是这样”的奇异神色,我平生头一次有了百口莫辩的感觉;“大师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天干物燥,我这几天有点上火,而且,主要是你拉我过去的力气太大了,磕的,没错,这是磕出来的!”
“哼。”陆星河死鱼眼一翻,全然是听不进去,认定了这便是我对他有个甚么非分之想的证据,道:“行了,解释什么,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怪你。”
“可是……”
“道爷!道爷!”那两个庆忌从老鼠洞里跑了出来,忙道:“道爷好神威!便是因着这丞相府埋藏了甚么劳什子,才害得我们居无定所,孩子挨饿,还整日里给这前来找茬的妖物欺凌逼问,简直生无可恋,眼瞧着祖宗的基业守不住,我们也只得饿死了,今日您敲山震虎,只怕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教他们不敢来作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还会来的,除非那埋藏着的东西移位。”陆星河叹口气,道:“只怕丞相大人不肯。”
“那我们……便继续要过这种日子么……”两个庆忌听了,嘤嘤的哭了起来:“这里,是祖宗的基业啊……从前,自此处,到胭脂河,都是我们庆忌的所在,可是,胭脂河那里有神灵相守,我们去不得,退居在此,还是……”
陆星河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我忙抓着陆星河,道:“他们还有孩子,这样下去未免太可怜了,便是搬迁,只怕也不好选择,横竖太清宫邻近胭脂河有水气,地方又大,相聚就是缘分,教他们住过去可好?”
“多事。”陆星河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将丞相大人家中弄了一个稀烂,还是与那管家大人言说一声为好……”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们一家子,便住在那有栗子树的小院落里面罢,好歹,也陪着她有个伴儿。”
那个“她”,说的是我么?陆星河能说出这般温柔的话?不对,我一定是误会了。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那两个庆忌连声道谢,纳头便拜,还自语道:“孩子们有救了!孩子们有救了!”
也不知道庆忌们吃甚么。
不想陆星河还不曾走出去,那管家早缩着身子来了,一叠声的说道:“道爷当真威武,小的瞧见,吓的腿都软了,见那两个奇异的物件给您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这才知道道爷的真功夫!”
陆星河大概听惯了这样的吹捧,面无表情的答道:“无妨,但是屋子成了这个样子……”
“不打紧!不打紧!”那管家忙道:“能护了相爷,这点子损伤算得了甚么!道爷且放心罢,修葺房屋的事情,小的乃是最在行不过的了!当然,这不要紧,道爷,今日之事,丞相大人也听说了,正请道爷过去呢!”
陆星河应了一声,浅浅回过半个头来,道:“你还不快跟过来。”
“是,大师哥。“我忙夹脚跟了上去。
夜风习习,陆星河头顶银冠上挽着的浅蓝色飘带往我面前拂了过来,也带着那淡淡的线香味道。
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个线香味道,居然这么好闻。
陆星河回头望了我一眼,确定我跟在了他身后,这才安心似的转过头去,道:“你以后,也便这样随着我罢。”
做跟班儿?
到了丞相大人的书房,但见一个矮胖矮胖,居然看上去带着几分可亲的老人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家常天青色缎子长袍,头山简简单单的戴着富贵八角帽,与普通的员外竟然别无二致,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几眼的样子,与我想象之中叱咤风云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和陆星河忙见了礼,那丞相大人道:“无须多礼,那老鸹伤人之事,想必你们心下里,也都知道是一个甚么情形了。”
陆星河点点头,道:“在下早先并不知道,那更魂器,居然在丞相大人这里。”
“哎……”丞相大人为难似的咂舌道:“这更魂器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国师大人好不容易自那作乱的妖道手中夺回来,放在何处都是不安心的,皇上便交于了老夫保管,谁知道,还是招来了祸患。”
“恕在下直言,丞相大人,那种东西,在民间未免危险,还是放在太清宫之中为好。”陆星河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老夫自然也明白,可是你还不知道么。那太清宫里,好像也混杂进去了了不得的人物了。”丞相大人微微眯着的眼睛却还在精光四射:“那一心想放出朱厌,另立新皇的人。”
“即使如此,太清宫还是在掌门人控制之下的。”陆星河道:“只要更魂器还在丞相大人这里,难保这一类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若是以后,给别有用心的人,编排出了旁的谣言来,只怕也会朝廷的声誉不好。”
“老夫何尝不知道。”丞相大人叹道:“但是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人人自危,哪里能相信谁人去呢。便是太清宫可靠,也怕出了叛徒……”
“太清宫出叛徒,也比在这普通人家里面那风险小一些。”陆星河道:“自然,还是要全凭丞相大人的打算。”
“今日里叫你过来,你大概也明白,正是为着更魂器的这件事情。”丞相大人话锋一转,道:“老夫是信不过太清宫,可是,却信得过今日里大显神威的陆道长。”
陆星河眉头一皱,道:“丞相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是想将那更魂器托于在下么?”
“正是如此,”丞相大人带着笑意,道:“老夫听说,你是将来继承太清宫的掌门人选,你,便是太清宫的未来,便是那太清宫有个甚么风云变幻,只要你站在老夫身边,站在当今皇上身边,那我们,自然也会将你当作自己人,守护太清宫,教朱厌镇压住,永不超生。不过嘛,这件事情,老夫只信得过你一个人,所以,事情泄露出去,也只是你的责任。”
第36章:没事莫要多说话
我这个跟班儿在丞相大人眼中大概根本也算不上是一个人。
“谢丞相大人赏识,”陆星河星眸一闪,居然答应了下来,道:“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保护好更魂器与江山社稷。”
陆星河的眼神里,本来冰水一般的干净,可是一提起了权势,说不吃为什么,居然透出来了不相称的狂热来。
他真正的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又有一个甚么过往,我突然很想知道。
还有,那个能让他也放在心上的女子,又能是一个如何的模样?
奇怪,今日里,倒是想的太多了。那些事情,原不该我操心的。
丞相大人将锦匣托付给了陆星河的时候,陆星河打开看了一眼,又飞快的关上了,只一眼,我还是看出来,锦匣之中那银白色喇叭形状的东西,正是那害得我到了花穗身上的玩意儿。
只见陆星河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展开之后,念动了口诀,那锦匣居然白光一闪,慢慢的沉进了那卷轴之中,成了卷轴上一个画里的锦匣。
“陆道长果然好本事。”丞相大人点头道:“更魂器,朱厌,与社稷江山的安稳,便托付于你了,千斤重担,只希望你能扛得住。”
话是这么说,我心下里却觉着,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陆星河这个烫手山芋,只怕不好接。
陆星河点点头,道:“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不教丞相大人失望。”
回太清宫的路上,陆星河像是心里有事,眼睛只望着那沉沉的夜色。
我忍不住说道:“大师哥,你非要做掌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为着做掌门,付出这么多,很累罢?”
“男人的世界,你怎么会懂。”陆星河翻了翻死鱼眼。
“我只知道,人人的力气都有限。”我望着陆星河:“能挑两桶水轻轻松松的过活,何必非要让自己挑四桶水?”
“这是个什么比喻?大丈夫,志在千里,”陆星河透明如冰的眼睛里面居然露出了一丝怅惘:“这是我的责任。”
听上去,难不成他给过谁什么承诺么?我忍不住又想起了芳微说过,大师哥的心上人。
那个女子,会是谁呢?
“大师哥……”
“嗯?”
“没事……”
“没事莫要多说话。”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吱吱扭扭的马车上一路发着呆,晃到了太清宫来。
进了太清宫,陆星河一扫方才的惆怅模样,且对守门的小道士说:“传下话去,说老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教师弟师妹们回来罢。”
“是,大师哥。”那小道士点点头,道:“今日随着师傅他们往西川去的师弟先一步回来了,说师傅他们明日便能回到太清宫里来了。”
“嗯,知道了。”陆星河带着我往里走,一直送我到了自己的小院儿,也不曾说甚么话,临了,才叮嘱道:“师傅这一回来,你该怎么做,心里明白罢?”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罢……”
陆星河这才说道:“那就是了,你去睡吧,明日早起,来迎师傅师叔他们回来。”
我答应下来,陆星河转过身去要走,瘦削的身体摇摇晃晃,像是一根冬日的芦苇。
“大师哥!”
陆星河回过头来, 英挺的眉头蹙起来:“怎么?”
“你……你自己多当心罢。”我说道:“更魂器和社稷大事,只怕不好担当。”
“还用你说。”陆星河淡然答道:“我早有打算。”
但愿,当真是早有打算罢。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的世界,多说无益,只求平平安安熬出来罢。但我又隐约希望,陆星河能得偿心愿。
回身进了小院儿,却见灯是亮着的,正从窗纸之中透出了昏黄来,影影绰绰映在屋子里的,像是个女子。
诶?谁来了?我回身一看栗子树,也瞧不清繁茂的枝干之中,无双和婆婆在何处,料想着该是睡下了。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早晚也得会一会。
“吱呀……”我把门打开,却见那油灯左近擦拭着桌子的,居然是青鸾。
青鸾回身见我回来了,笑道:“花穗小姐,你回来啦?居然这般晚,想也是累了,快快休息罢。”
我奇道:“青鸾?这样晚了,你不伺候朱颜郡主,怎么往这里……来打扫了?”
“我们郡主醒了,听说你将她送回去的,嘴角牵了牵,旁的话没说,倒是说太清宫崇尚节俭质朴,你身边也没有丫鬟,便叫我且来伺候你,凤尾和其他几个姐妹们留在郡主身边就是了。”青鸾浅浅一笑:“想来青鸾我呀,算是郡主送与您的回礼呢。”
长这么大,我可还不曾得了谁伺候过,忙道:“这怎么行呢,朱颜郡主乃是金枝玉叶,自然该众星捧月的,我这个身份地位,没有丫鬟也无妨,你还是回去吧。跟着我,说不定还有些个白眼要看呢。”
“不用。”青鸾含笑摇摇头,道:“花穗小姐,你若是违抗郡主的意思,只怕依照着她的那个脾气,要说你故意顶撞违抗,不好干休呢!我便是随遇而安,花穗小姐也莫要客套啦!要不然,没的麻烦。”
青鸾这话说的也是,那个朱颜郡主不好惹,我怕麻烦,也不大想着与她吵架,索性笑道:“既如此,那也好,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两个,今后便一道过活罢。”
不过有了青鸾在,在院子里面与庆忌与婆婆无双交流,只怕就要大受束缚了,还不知道这青鸾的真正来意,权作一个全盘皆收的样子才好。
青鸾笑道:“花穗小姐可不是也练达的很么,床铺好了,我这便与花穗小姐打水洗漱了安寝。”
我点点头,望着给青鸾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小屋,心里一阵感慨,这冒名顶替的新生活,便要开始了呐!明日里,也要见见那掌门人,是一个甚么模样。
天空微微亮,一阵熏香的味道袭来,耳边还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我睁开眼睛,看见青鸾正在背着我,不知在忙甚么。
第37章:你生气便气死你
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原来青鸾蹲着身子在翻弄厅堂里的甚么东西,水声则是外面下起了雨来了。
这个屋子能找出甚么来?
我一合计,假装刚醒,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偷眼望过去,青鸾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忙强镇心神,道:“花穗小姐,你可醒了?青鸾是在给你预备梳洗的东西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小二不曾偷。
我翻身坐起来,揉着眼睛,道:“青鸾,怎地这么早,你就起来啦,初来乍到,不习惯的话多休息才好……”
“不必不必,不多时候,掌门人就要回来啦!”青鸾带着些个慌张笑道:“花穗小姐快快起来打扮打扮,也好见掌门人他们去。”
我且点点头起来,青鸾匆匆的便跑了过来,方才她蹲着翻弄的那一口紫檀木箱子上的菱花锁,还在兀自微微摇晃着。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只不知道这青鸾是哪一派的呢?
不多时,只见青鸾捧过来了一件淡粉色的纱衣来,那纱衣上浅浅的绣着落英缤纷,衬着如雪的里衣,像是春日里一树桃花,笑道:“这件衣裳,是郡主昨日教我带过来与您穿的,平素您的衣衫都没有甚么娇嫩颜色,郡主这新衣还不曾沾身,且先与了您,说是今日一定教您穿上。”
我笑道:“不过一场举手之劳,郡主又是送人,又是送东西的,才教我过意不去哩,改日,我一定且去往郡主那里道谢,感谢她这般大方,与我这样一个可心人儿。”
青鸾一面窥视我的神色,一面笑着,像是也不曾发觉我瞧出了甚么来,轻柔的与我换上了那件衣服。
那衣服上身,果然轻柔光滑,是难得的好料子,我这辈子还不曾穿过。
不等细看,青鸾又按我在梳妆镜前坐下,将花穗那三尺青丝梳起来,挽成了别致的发髻,颈后垂落几分,越发显得婉约动人。又挑了一个八宝珍珠步摇与我戴上,耳朵上也放了小巧的流苏耳环,擦上鹅蛋粉,桃花胭脂,唇上一点朱,那花穗本来生的就很好看,这一打扮,只见映照在镜子里的花穗越发的标致了,柳叶眉,桃花眼,娇艳又出尘,委实是的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花穗小姐平日里也不大理会这花儿粉儿的,这一打扮出来多好看。”青鸾笑道:“怪不得,那太清宫许多人要嫉妒你命好,大概便因着自己没法子生的这样好好呢。”
“是么……”我笑道:“我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罢了。”
“花穗,师傅要来了,你还不曾收拾好么?”小院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听得出来是苏沐川那悠闲的声音:“若是还不好,师哥们且先去了。”
青鸾忙拿起了竹叶青的伞,撑起来送我到外面,外面小雨下的正密,但是草色清润,倒是没见什么泥水。
下雨天穿新衣服,真是造孽。我只得也提起了裙裾在青鸾伞下跑出去,嘴里应着:“来了,来了,师哥等一等我。”
一打开门,果然是苏沐川正斜斜的倚在了门口,手上一把青蓝色的油纸伞,还在沥沥的滴着水珠,他身后还是面无表情的陆星河,就撑着一柄白纸伞立在细细的雨丝里。
两个人见了我,四只眼睛都莫名其妙的亮了起来。
生的漂亮,又能打扮,当真乃是女子人生一大乐事。
果然,苏沐川笑道:“花穗,听说女大十八变,你可是越发的好看了。许久不见你打扮,便是日日相见,今日端地也是教人认不出了。”
我还不曾答话,只听那陆星河却冷冰冰的说道:“不觉得太过张扬了么?”
“不张扬,不张扬,”苏沐川忙将长长的胳膊伸过来,亲厚无间的搁在我肩头上:“本来今日里便是那师傅归来的大喜日子,加上准得庆贺你一个死而复生,漂亮一些,有什么不好?”
不想苏沐川话还不曾说完,陆星河倒是且伸手拉过我去了他的伞下,道:“太清宫除了朱颜郡主和掌门夫人,哪里有用丫鬟的,你还怕自己不招恨?”
说着推着我共用一把伞便去了,我回头一看,莹润草色之间,苏沐川笑的还是一副心无城府,却万事皆在眼中的奇异模样,也慢慢的跟了上来。
雨丝斜斜的,我缩一缩脖颈,怕淋上了名贵的首饰,不由靠着陆星河更近了一些。
线香的味道在清清雨水之中,好像更好闻了。
陆星河一皱眉头,把我伞往我这边倾斜了过来,自己肩头早洇湿了一片。
我偷偷笑了笑,甚么也没说。
不多时,到了那正殿之中,柔翠本在一群穿着杏色衣衫的女子里四下里像是在寻谁,见了陆星河本来眼睛一亮,可是发现了我在陆星河伞下,却又露出了十分嫌恶的模样来。
你生气?倒不如气死你。
横竖陆星河上次在芳微面前假意亲密,肯定传得人尽皆知,我早成了个别人的眼中钉,再怎么忍让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伸手拢住了陆星河的手,扶着那伞,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道:“大师哥,你为着花穗,怎地自己倒是都淋湿了?”
说着把伞让了一让:“师哥不冷么?”
陆星河愣了一愣,轻咳一声,脸颊居然微微泛起一点红来,还是装腔作势的说道:“不用你管。”
柔翠那脸色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冲着我便过来了,道:“你不知道,这太清宫的弟子,是禁止大肆张扬,华衣美服么?修行之人,该清心寡欲,你穿成这样,还不如去勾栏里卖笑的好。”
“哎呀,”我假装睁大了眼睛,仿佛这才发觉在场的女弟子都是一水儿的杏色袄裙,没有一个差色的,忙道:“可是,花穗这才死而复生不多久,魂魄尚且不齐,哪里记得这些事情,对了,柔翠师姐管理着太清宫的各项事宜,怎地也不告知花穗一声,教花穗今日,犯了好大的忌讳……”
“你还腆着脸来怪我?你自己的耳朵和舌头是干什么吃的?”柔翠两只杏子眼一吊,道:“不知道的,不会问么?”
第38章:悬空灯笼雾中浮
我一只袖子遮在眼睛上,颤声道:“是……委实是花穗的不是,花穗以后,穿什么衣服手势,吃什么喝什么,都先与柔翠师姐禀告了再说……”
“谁有空管你吃喝拉撒?”柔翠凶狠的说道:“你这种榆木疙瘩,还有脸死而复生,简直是……”
“简直是甚么?”陆星河却接口道:“怪花穗不问你,又要怪花穗去问你,什么话都给你说尽了,花穗说什么?”
“大师哥……”柔翠难以置信的望着陆星河,道:“花穗她根本便是装疯卖傻,她心计可高深得很,故意在这里装可怜,好教我倒是成了恶人一般……”
“花穗怎么敢说柔翠师姐是恶人呢?”我忙道:“柔翠师姐为着花穗好,花穗心里都知道,大师哥,委实是花穗的不是,这衣服……”
“你想怎么穿,是你自己的事情,”陆星河道:“太清宫虽然规矩却是该勤俭质朴,清心寡欲,可还没规定好了谁不许穿什么衣服。”
我偷偷在袖子后面与柔翠翻了一个白眼,柔翠看上去肺都要炸了,只怕不多时就要吐出血来,好在这陆星河虽然聪明,却一点也不了解女人心啊。
“咳咳,星河,知道你与小师妹自小一起长大,是情同手足的,可是这般的包庇,未免更落人口实,叫你师妹也额凭空多一个有恃无恐的名声。”一个带着几分威仪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我抬头一看,只见高高坐在紫棠木椅子上,闲闲啜饮香茶的,正是夫人。
陆星河忙行礼道:“师娘教训的是,星河记下了。”
我也忙行了个礼,那夫人则答道:“花穗,你失忆的事情,是你自己造成的,犯不着赖到旁人身上,所以,也别仗着自己魔怔,不检讨检讨自己。”
我忙答道:“夫人教训的是,花穗以后一定谨遵夫人教诲。”
“不敢当。”那夫人尖酸的说道:“本夫人是一个太清宫的闲人,不似你柔翠师姐,哪里都要管理,柔翠师姐你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本夫人了,还是莫要为难自己,说这些个场面话了罢。”
“花穗觉着,夫人宽宏大量,料想着也不会与花穗一般计较,”我笑道:“花穗本来也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全靠着夫人指正,以后方才能成人的。”
那夫人给我这“小孩子心性不懂事”一挤,索性也不便说甚么了,堂堂夫人,与小孩子较真,大概对她更失利。
大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几辆华贵的清油马车依次进来,到了正殿,有道童撑伞,陆续下来了五个道士。
为首的穿着绛紫色道袍,一部长须,狭长的丹凤眼睛,白净面色,气度非凡,看上去端地是仙风道骨的,身后还有一女三男三个道士,俱是神采飞扬,不似凡人。
道士道姑们俱行礼道:“弟子恭迎掌门,师父,师伯,师叔,平安归来。”
不消说,为首的定然就是元春子道长了,陆星河碰碰我,低声道:“这便是掌门人,你的父亲。”
果然那元春子道长抬头见了我,又惊又喜:“花穗,你可大好了?”
我忙且上前行礼道:“多谢父亲,幸亏大师兄法力高强,取得了白凶的内丹,这才将花穗给救了起来,只不过魂魄尚且不齐,那前尘往事,忘记了许多。”
“不妨事,不妨事。”元春子道长忙道:“你且休养,总会好起来的,待为父与你炼制了金元固神丹,准能调养好。”
“多谢父亲。”我行完了礼站起来,有重新与那几个道士道姑行了礼,说道:“恭迎师叔平安回太清宫。”
“花穗好了也就是了,你父亲日日担心的很,不过嘛,我们都劝他,星河在,有什么放不下的,”一个胖的圆滚滚的道士且将我扶起来,带着一股子喜庆笑容道:“哎,糊弄你父亲,不大好糊弄。”
不消说,这便是那丰春子了,我忙回礼道:“多谢丰春子师叔。”
“不想你居然能认出了师弟来了,”那清越的女子声音道:“恢复的也不慢。”
这个女子不过三四十岁,眉清目秀,鹅蛋脸面,身姿婀娜,风韵犹存,穿着银灰袍子,气质十分出众。
我忙道:“多谢月春子师叔关心。”
接着一个黧黑脸膛,须发皆张,生的倒像是个草莽大汉的魁梧道士粗声道:“不过规矩便是规矩,你下次记住了,莫要再来跟着你师哥他们添乱也就是了,再犯的话,法不容情 。”
我知道,这可不便是日日规矩挂在嘴边的那阳春子么,忙道歉道:“花穗不懂事,与师叔等徒增烦恼,委实悔愧不已。”
“行了,行了,你知道能改,善莫大焉。”元春子掌门笑道:“下着雨,且进大殿说话罢。”
我留意着,唯一对我不理不睬的,正是一个与那丰春子截然相反,瘦的像一根经过火的芦柴棒似的道士,两只眼角耷拉着,嘴角也撇着,像是谁都该他几百吊钱似的,定然就是那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小师叔幽春子了。
不消多少时候,大家在正殿之中坐齐了,寒暄过后,那元春子掌门道:“今次回京,倒是在路上听闻了一件怪事,且说与你们听一听。”
“是……”一众道士道姑应答道。
那元春子道长道:“便是在上早朝之时,总该有官员自通往朝堂的正天路上,遇上了拦路的。最先遇上的,乃是兵部侍郎裴大人。
你们知道,早朝之前,天色还是黑的,那一日,还下了夏日里本不会出现的大雾。
裴大人的马车在一上了正天路的时候,便见透过雾色,对面遥遥的打着几盏灯笼,正冲着他的车马过来。那正天路是专与官员上朝用的,早朝时,自然不会有官员逆行。
裴大人起了疑心,便停下了车马,隔着大雾,便教随从相问:‘是哪一位大人退了回来?’
灯笼虽然越来越近,却无人应答,这个时候,裴大人的随从方才发现,那几个灯笼根本是悬空的,并不见有人牵引。”
第39章:与花穗一模一样
“是妖鬼么?”裴大人的随从起了疑心,便将可疑之处与裴大人说了。
裴大人本是武将出身,面对异事,自然是毫无惧色,道:‘老夫纵横沙场多年,砍杀的敌兵不计其数,若是世上当中有妖鬼,他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要将老夫淹死了,怎地也不见来报仇的?八成是有胆大的盗贼,想要故弄玄虚,讨一些个什么好处罢!且教老夫来会一会他们!”
说着,裴大人拿了一柄单刀,便在路边等候。
那灯笼摇摇晃晃的来了,只听一个不男不女,阴阳怪气,有些个像是宫中内侍的声音道:“真命天子还不曾君临天下,今日不许自此过。”
裴大人喝道:“放肆!简直是口出狂言,将圣上置于何处?你又是个甚么东西?”
那奇异的声音答道:“咱家乃是此间总管。”
裴大人便答道:“一派胡言!既如此,此间总管老夫识得,还请现身一见。”
“要见咱家也不难,可不知道裴大人是否真能识得咱家。”说着,那灯笼一闪,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自那雾色之中出来了,是一个穿着大内总管服饰,却没有头颅的人,一颗脑袋,正抱在那人的怀里,眉目闪动,一张鲜红的大嘴,犹自还在开口说话:“怎地,裴大人识得咱家么?”
裴大人年迈,虽一腔精神,可仍给那鬼物吓了一个趔趄,随从们则早吓的连声哀叫,扑倒在地,那无头的总管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教人遍体发寒,到:“你们那这群乱臣贼子,恁地胆小,还敢谋逆,且留下你们的命,回去与那篡位的宵小报信,作为处罚,你们的马,咱家就收下了。”
说着,那双手将头颅如同蹴鞠一般一抛,头颅便附在了马的脖颈上,牙齿嘎吱嘎吱的撕咬起来,马吃痛悲鸣,不多时,那两匹马,便成了两幅冒着血腥气的骨架。
“吃饱了,吃饱了。”那个头颅满意的说道,隐然不见了,此时迷雾散去,旁的官员也走了过来,见那裴大人一行随从在雾湿了的正天路上不省人事,只裴大人犹站在原地,却是两眼无神,呆若木鸡,而马车,早散架了。
皇上知道之后大惊,寻了御医来,将一行人医治一番,方才自随从口中,问出了此事来。”掌门人说着捋一捋胡须,道:“你们说说,这是怎地回事?”
那柔翠似乎抢着想要表现,忙跳出来道:“那天子之地,该有紫气镇守,妖鬼入内不得的,除非,乃是皇宫之内的冤魂,困在城墙之内,出不去的。师父,这八成是哪一个屈死的太监,葬身在正天路上,那裴大人时运低,给冲撞上了罢?”
掌门人微微一笑,道:“昨日里是甚么日子,你们可知晓么?”
“昨日里……”柔翠一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日子……”
“若是徒儿不曾记错。”陆星河答道:“是三王爷的忌辰。”
掌门人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了陆星河一眼,道:“不错。”
三王爷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先皇有三个子嗣,那三王爷曾经是传闻中的继承人。但是风云突变,先是大王爷曾经当过皇上,后来不知为何却禅位与了现今的皇上,当年的二王爷,而那风头最盛,嫡出的三王爷,却只能窝窝囊囊的做了一个没有实权的贤王,说是贤王,实实是个闲王,约略是咽不下这口气,居然想不开,便郁郁成疾,足不出户,待到一命呜呼的时候,时年仅有二十三岁。忠心殉葬的近臣侍卫,不计其数。
都说那三王爷做了鬼,也放不下王位,总有人传说,见过一个穿着打扮像是三王爷的男子,仰头在那正天路上,遥望着登向朝堂的那一条路。
“这件事情,左司马大人差遣了信使,将事情告知了过来,趁着那一股子怨气尚且未曾伤及人命,教咱们太清宫快快想一想法子。”掌门人道:“不消说,是一件大事。”
柔翠忙道:“师父,既此事这般重要,那,柔翠愿意与大师哥一道前往,准能将那怨气扫清,安抚三王爷的在天之灵。”说着含情脉脉的望了那陆星河一眼。
陆星河面无表情,连死鱼眼也懒得翻。苏沐川倒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这柔翠大概当真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呢,那三王爷虽然不在人世,可是忠心三王爷的朝臣不在少数,倘若为着这件事情伤了旧主,太清宫准给那些个官员出于甚么“忠心耿耿”而记恨,而若是对三王爷抱有同情,优柔寡断,那当今圣上眼睛里也是不揉沙子的。
说起来,大概也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罢。这样的麻烦事,好在与我无关,也不必费那个精气神。
掌门人刚要说话,却不知何处,居然响起来了一声与花穗一模一样的甜糯声音来:“花穗愿意前往。”
我一愣,这是谁在冒充我说话?接着,不等我回过神来,不知身后谁将我用力一推,我便跪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花穗?”掌门人道:“你一心向学,自然是甚好,可是你这身体……”
“难得花穗倒是一心向上,”那胖乎乎的丰春子见状,忙道:“掌门,便教她去吧,横竖有师哥师姐,自己又有了前车之鉴,大概不会与上次一般鲁莽了,糊弄糊弄便算了。”
阳春子也说道:“这丫头,大概想尽快想起来前尘旧事罢,随着师哥师姐前往多加学习,好早日帮太清宫效力,心思倒也是好的。”
这个时候便是说有人冒充我,也来不及了,掌门人和师叔全不曾听出来,现如今说了,倒是教他们面子也不好看,这个哑巴亏吃的当真窝火,不知道伸手的那个要怎样在那正天门上算计我呢。
我回头偷偷一看,可是我身后却根本没有人,只是空空一堵墙,那柔翠,又远远的站在了掌门人左侧,根本不会是她推的我。而且那个声音,谁能模仿的与花穗一模一样?
第40章:究竟是在找甚么
掌门人也只得说道:“既如此,你便去吧,有了上次的教训,切记万万不可再来逞强,如若不然,看谁还来救你。”奇怪,幕后黑手是哪一个?
可是事已至此,我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花穗记下了,谨遵掌门人之令。”
那就走着瞧,横竖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若是你害不死我,别怪我也手下不容情。
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还做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陆星河远远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待到这个朝会散了,陆星河刚要走过来,那苏沐川却先一步过来,笑道:“花穗,你不曾撑伞,我且送你回去罢。”又小声说道:“方才的事情,我有话对你说。”
陆星河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但是苏沐川的意思,是说知道那个背后黑手么?且不管死鱼眼了,我假装看不见陆星河的怪模样,忙道:“好,二师哥,我跟你走。”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密了,苏沐川转动着手中那青蓝色的油纸伞,水花四下里飘散开来,飞溅到了小小的水坑里,激起了细细的涟漪,草色青青,好闻的水气味道。
苏沐川倒是不曾带我往小院儿里去,而是往西侧的小亭子里,修长的手收了那伞,眼睛带着几分笑意,酒窝也若隐若现:“对了,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
我心里一紧,难不成,他瞧出来了我的真实身份么?不可能的,我的身体就是花穗的,而且就算的性情改变,只要说是魂魄不齐,他总也没有证据,便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来:”二师哥,你在说什么笑话么?花穗听不懂。”
“花穗可不是你这样的姑娘。”苏沐川背着手,望着亭子一侧给雨水打的微微发颤的莲叶,道:“魂魄不齐的阴虚之人,不管天气是冷是暖,手心一定有冷汗,可是你的手,温暖又干燥,断然不是魂魄不齐的。”
这便是他要看我手心的真相了。
“这个么……这一阵子,花穗身体好得多了,大概许多事情,都能一一再想起来的。”我假笑道:“想必啊,不过是因着花穗近日因着精神不佳,性气也变了一些,二师哥才……”
“二师哥与花穗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花穗是个什么样的人。花穗便是失去了记忆,也不会有你这种眼睛。”苏沐川道:“栗子树上的两只灵鸟,不是能和你高高兴兴的交谈么?”
原来我与婆婆和无双说话的时候,给他瞧见了,不对啊,那个小院子,分明没有人在的……婆婆和无双,难不成与这苏沐川,也有所交集,将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么?
“有的法术,能让树上的枝叶成为我的耳朵,能让地上的蚂蚁成为我的耳朵,能让你意想不到的任何东西成为我的耳朵,”苏沐川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笑道:“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总能知道。”
“二师哥好本事。”我干笑一声,道:“可是我……”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苏沐川的两只眼睛像是弯起来的新月:“你我是心知肚明的,也就够了。”
“可是二师哥,我还有不明白的事情,”我望着苏沐川,道:“那双手,和冒充我的声音……”
“我看见了。”苏沐川笑的还是心无城府:“所以我想告诉你,想在太清宫之中生存下去,很多事情别人教给你也没用,你总得自己去学,是不是?不过这是第一次,我就与你作弊一下,我听说,夫人她手下有好几个丫鬟,有一个丫鬟家里本是戏班子出身,什么声音,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我明白了。”我在紫玉钗街给那些个大汉为着娘的事情吃拿卡要多少回,自然知道接下来怎么着才上道:“二师哥,投桃报李,有什么事情,要花穗效劳么?”
从他的要求,就该能猜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来。
“你多心了。”苏沐川还是像是与我十分亲厚一般,伸手摸摸我的头,笑道:“我甚么也不管你要,我只希望我视如亲妹妹的花穗能活下去。不管这个身体里居住的是谁,能看见她,我就很高兴,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她了,亏欠她的,我想补偿,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填补心里失去花穗的空洞罢了。”
亏欠……说的,是没能救下丧生在旱魃手下的花穗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一步算一步罢,我便滴水不漏的答道:“二师哥对花穗的好,花穗他日有机会,定当回报厚恩。”
“花穗可不会与二师哥说这种话。”苏沐川斜倚在亭子朱红的梁柱上:“那个孩子,像是一张白纸,人生许多经历,像是将白纸揉搓起来,再平复了,展开了,也不会是以前的模样了。你大概,便是那种伤痕累累的白纸罢?”
说不上为什么,这个比喻,居然让我心头一颤,可不是么,很多事情,经历过,就永远不会挽回了。
苏沐川笑一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保守秘密的。而且,有机会的话,你告诉大师哥,掌门的位置,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点头道:“花穗明白了。”
苏沐川伸出手去接亭子外面的雨滴,道:“花穗,你须得明白,在这个地方,站在你自己那边的,说不定只有你自己呢。可能你会过的很辛苦。但是我希望,你能尽量让自己快活一些,”说着回过头来:“人生得意须尽欢,是不是?”
苏沐川的来历,当真这样简单?我不由的不信。
回到了小院儿里,只见无双和麻雀婆婆正在枝头上瑟缩着避雨,见我回来了,忙往房间里面努努嘴。
我自然是心知肚明,且矮下身子,从没关严的窗子缝往屋子里面看,只见青鸾正弯着腰,在我的床上摸索着甚么,但是好像遍寻不到,抹了抹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
“啪……”我猛地把门推开,青鸾一回身看见我,吓的周身一颤,道:“花穗小姐回来了……青鸾正帮着小姐整理床铺呢……”
第41章:玫瑰酒酿甜汤圆
我笑道:“今日里回来的早,肚子实在是饿了,青鸾,有没有什么吃食?”
“花穗小姐想吃么,青鸾给您做……”青鸾石榴一样的小脸儿虽然给我吓没了血色,但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想了想,道:“不如,便要一个玫瑰酒酿汤圆罢。我喜欢甜东西,越甜越好。”
青鸾忙点点头,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在床上能寻得的东西,势必不会比枕头大。
“呼……”无双飞了下来,道:“那个丫头找东西呐!翻箱倒柜找不到!”
我这里的橱柜都不大,说明她想找的东西也不会是大家伙的。
我笑道:“那青鸾不知道是给谁派了来的呢!今日里,便试探试探。”
“如何试探?”无双十分好奇。
我答道:“你瞧好罢,且在外面等一等。等着那青鸾进门,你叫我一声。”
无双点点头,展翅飞了出去。
我随手在茶几上寻了一个茶壶儿,扯下了一块在橱柜里的缎子,将那茶壶包了一个严严实实,又在屋子里寻了寻,在那厅堂的小柜子下面找到了一个比枕头稍小的锦匣来,将那包好了的茶壶搁在了锦匣之中,再将锦匣给缚住。
不多时,无双大叫道:“来啦!来啦!”
我忙抱起了锦匣,背对着门口,像是十分为难似的来回踱步。
果不其然,门缝里的阳光漏过来的影子,清清楚楚的说明了那青鸾正蹲在门口偷看呢。
我越发装的没有了主意,假意左思右想,才将那锦匣抬起来,藏在了床帏后面一个夹板之中,像是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转身坐在了床上。
青鸾又忍耐了一下,看我像是定了心神,这才“吱呀”一声将门给推开,满脸堆笑的进来道:“花穗小姐,你瞧,甜酒酿我弄好了,快快趁热吃了罢。”
我忙道:“啊呀,可是辛苦你了,多拿一个勺子,咱们一道吃吧。”
青鸾笑道:“丫鬟怎么能跟主子同桌吃饭,传出去,也是显得我没上没下,不懂规矩,不是教我没脸么,花穗小姐若是真心疼我,还是自己吃罢。”
“那好,”我微微一笑:“我与你留一点。”但见那酒酿是个淡淡的粉色,汁水晶莹剔透,一股子甜香沁人心脾,婆婆和无双蹲在窗户上只吧唧嘴。
我便一勺一勺的吃起来。
而青鸾表面上在忙活,有意无意的,那眼睛却总往那床上的夹板看。
不多时,我假意吃饱了,且拨出来两小碗,给青鸾留了,又放在院子里一碗喂鸟,接着打了个哈欠对青鸾道:“晚上我须得往正天大路上随着师哥师姐捉妖,现今且先睡了,到了日落时分,你再叫我一声可好?”
青鸾巴不得一声,忙应下来道:“是了,花穗小姐歇着,我先与你熬了汤水,待你晚上醒了做夜宵吃了去。”
待我睡下不多时,眯缝着眼睛,只觉得青鸾有意无意,总在我床头打转,我便刻意沉梦正酣似的,呼吸平缓起来。
不多时,那青鸾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自然假意毫无反应,青鸾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当即踮起了脚尖伸手去够那个夹板,果然,摸到了那个锦匣。
青鸾高兴的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忙捧着那锦盒,想要打开,我适时翻了一个身,那青鸾听了,慌慌张张的抱起了锦盒,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我一骨碌自床上坐起来,也随着她出去了。
青鸾左看右看,抱着锦盒钻进了八卦园后面的一个墙角,四下里望了望,打开了锦匣,取出了那个茶杯,左看右看,却满是好奇,不见失望之色。
我本来想来一个捉贼拿赃,看她说不说,可是瞧着她这个样子,分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寻的是个甚么物件儿。
奇怪。
青鸾将那茶杯依旧包好了,高高兴兴的搂着那锦匣,便从一个不容易发觉的侧门往八卦园里面走。
我忙夹脚跟上,八卦园本来也都是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弟子们大概也都在午休,我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青鸾进了一个小小的偏房,我忙跟过去,蹲在了偏房的窗户下面。
“主子,东西拿来了。”青鸾掩不住的兴奋:“您瞧瞧。”
一阵窸窸窣窣拆开盒子的声音,接着“当啷”一声脆响,一个强压怒意的声音喝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从没听过的男子的声音,不是朱颜郡主。
“诶?”那青鸾唬了一跳,忙颤声道:“主子……这,这不是那更魂器么?可是……可是我瞧着那花穗像是宝贝的紧,我才……”
“没用的废物!”那个沉静的男声喘起了粗气来,像是身体十分虚弱似的:“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要你何用……”
“主子……主子……”青鸾的声音吓的颤了起来:“小的愿意在这个小丫头的身体里给您效力,可万万莫要再让我回到那符咒之中去了,那里又黑,又冷,又孤单,我实在是……”
青鸾的身体,是给甚么能用符咒操纵的妖怪附身摄取了心神,提线木偶似的给人操纵了。
“谁在那?”
坏了,给人瞧见了……我怕给人认出来,惊动了里面的人,便不敢回头,且一弯腰溜进了那隔间旁边的柴房里,柴房堆着些个稻草,我扒开稻草就钻了进去。
“踏踏踏……”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个人喊道:“师哥,你瞧见甚么了?”
“方才,像是有个人蹲在这侧门口,鬼鬼祟祟的,也没穿太清宫的衣服,怕是个贼。”
“贼?”那个声音笑道:“这个破地方,有甚么好偷的?你看,根本没有人。”
“我不放心,”那个神经兮兮的声音道:“我真的看见了,走,往柴房再看看去?”
“师哥……”
“吱呀……”柴房的门也开了,那个年少些个的声音道:“怎么样,是不是?准是师哥不曾睡好,看花眼了。”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不行,我不放心。”那个神经兮兮的声音道:“你说贼,会不会藏在了那稻草里?我去扒开看看……”
第42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心头一紧,这下子可坏了,给人发现了,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这时,我手心一热,一只手拉住了我,将我一拽,我只觉得周身一暖,眼前一花,自己已经站在了阳光明媚的花园之中了,那牵着我的手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这个男子年纪倒是也不大,不过二十上下的样子,生的倒是也算清秀俊朗,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苍白,像是站也站不稳的,一双点墨似的漆黑大眼睛盯着我,道:“你听见甚么了?”
这个男子的衣服,也不是太清宫的人穿的,且没有影子。
我转一转眼睛,是个妖鬼……怪不得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给太清宫的天罡气克制着,却还是坚持要待在这里造成的。
“更魂器不在我这里。”我望着他,道:“怎地想起来教人去寻我的住处?我一个榆木疙瘩,能有那种宝物么?”
“榆木疙瘩,可不会看到本公子,听到本公子。”那个男子喘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更魂器的下落?”
我答道:“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更魂器的下落。”
“本公子没有恶意,只是想借来一用。”那个男子像是站也站不住似的,身子微微一倾,就要跌坐在了地上似的,我忙一把将他扶住,道:“你想作甚?”
“无可奉告。”那个男子随时像要油尽灯枯,死在我眼前似的。
能进到太清宫的妖鬼,自然法力不会弱,可是耗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我只得甩甩手,道:“既然如此,这话,我就原封不动还给你。你便在此处慢慢熬罢。不知甚么时候,可就得熬死了,我还是多嘴一句,命该比什么都重要的,不为自己想,也不为身边人想么?魂飞魄散或者打落原形,不知道谁会给你哭。”
说着,我一个自顾不暇的人,也便回头要走:“在我身边,你捞不到好处,还是别费心思了,看你这个病鬼样子,我不管你,你也要支撑不住了。”
“本公子不许你走!”那个男子一把抓住我,薄唇边突然慢慢的生出了两颗长牙来:“你的灵气,分给我……”
“不好意思,我自己还须得旁人相帮,对你是爱莫能助了。”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心里一紧,知道若是被这种鬼怪吃了灵气,我也就跟那个真正的花穗一个下场了。
“这可由不得你……”那只拉着我的手突然指甲也暴涨起来,男子露出饿急了的模样:“不吃你的灵气,本公子要撑不住了……”
鬼惧人阳,我急中生智立马吐了一口口水在那爪子上,那爪子像是给甚么东西烫了一下,马上松开了,我回身就要跑,一面暗骂自己倒霉,寻来寻去,寻了一个祸害出来,可是那个男子一只胳膊居然绳索似的,一下伸出去丈长,抓紧了我的脖子,拎小鸡一样的将我拎了过去,张嘴冲着我的咽喉就过来了。
“咻……”一道白光闪过,像是什么利刃飞了过来,将那个男子光洁的额头上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窟窿里面冒出了丝丝的白气,那个男子吃痛一般的闷哼一声,抬眼往后一望,正是长身玉立的陆星河,正瞪着那个男子,周身居然一股难得一见的戾气:“放下她。”
那个男子因着给人打扰,恨的牙根儿痒痒,抓着我的手却不松,还是抓紧时间埋下头要咬我,这时只见一只修长的胳膊伸过来将我拖过去,一张符咒狠狠的砸在了那个男子的脑袋上,“扑”的一声,只听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那个男子居然当真一言不发便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且那身体,越发的透明起来,他身后的草叶子,都能给我瞧见了。
我衣领子一松,这才出了一口气,道:“大师哥来的再晚一些,命要没了。”
陆星河不悦的望着我:“你不能安分些么?你的命现今是我的!”
“这事儿可不能赖我,”我忙道:“妖鬼要蹬鼻子上脸,我也是顾全太清宫的面子,才冒死来瞧一瞧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是为着你们太清宫,险些送了命,还落了个不安分。”
陆星河像是给我一串话噎了一下子,大概也不想跟我争辩,昂起了头也不看我。
“主子……主子……”青鸾不知从哪里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也不去看顾她那主子,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襟:“花穗小姐,你救救主子罢!主子若是当真灰飞烟灭,那我们这些个小鬼,也就跟着元神具灭了……”
“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你们太高看我一眼,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望了一眼陆星河,答道:“这得看陆道长了。”
陆星河冷冷的望着那青鸾,道:“你是七十二魍魉煞里面的?怎地你们这主子,只用了你这个最没本事的出来?”
“您也看见了,主子他冒死进了太清宫,受不得天罡气,大哥他们都唤不出来,只能叫小的了,”青鸾忙不迭的说道:“陆道长,你与我们主子也算得上旧相识,还请救了我们主子一命!”
七十二魍魉煞?听着怪耳熟的……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传说之中,一个能操控七十二妖鬼的鬼王,名叫赤面夜叉,最喜吃人间美女的喉头骨,小时候便听大人哄:“再要啼哭,教你嫁给赤面夜叉做媳妇!”
之所以被称为赤面夜叉,该是因着总埋首于人肉之间,满脸沾的都是鲜血罢。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问道:“你们要更魂器做什么?”
陆星河一听更魂器,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个么……因着, 因着主子他,喜欢上了一个美人儿……”那个青鸾抖抖索索的说道:“那个美人儿,说是想用一用更魂器,主子他为着博美人一笑,自寒天鸦那里得了消息,便来这里寻,听说是三小姐和您取走了,您那里仙气太重,实在进不去,便想去三小姐那里去碰一碰运气,结果……”
第43章:能捞回半条命来
陆星河却带着点幸灾乐祸,望着那个慢慢透明的身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不想这厮也有今日。”
“陆道长,花穗小姐,你们行行好!这个人情,小的肯定替主子记着!”青鸾急的出了一脑袋的汗,磕头如捣蒜。
“罢了,”陆星河翻着死鱼眼,道:“最多我帮着你那主子丢出了太清宫,玄阴地旁边玄阴气盛,运气好,能捞回半条命。”
“陆道长和花穗小姐的再造之恩,小的替主子感激不尽!”青鸾磕头如捣蒜:“再造之恩,如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这是救命之恩,可不是滴水之恩,”我笑道:“大概是很大的一个人情呢!”
“你若是想要人情,你来救罢。”陆星河望着地上那看上去温润如玉的赤面夜叉,道:“我可不想再跟那厮有牵扯。”
青鸾见状,眼巴巴的盯着我道:“小的没有法子触碰主上,还请花穗小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罢!”
附在了青鸾身上的小妖怪大概没有多少灵气,能抱起了那个妖鬼来,也罢,也只得教我勉为其难一下了。
我将那个妖怪的胳膊挂在了自己的肩上,果然如同吉顺轩那小诸葛说的一样“鬼俯肩头,轻若无物。”没费多少功夫,我便自陆星河带着我听他弹琴的偏门将那妖鬼给丢了出去。
赤面夜叉像是晨露一般,隐入了底下不见了,青鸾突然两眼一晃神,也醒了过来,望着我,满脸的迷茫:“花穗小姐?我怎地……我怎地会在这里……”
我答道:“你还记得郡主与你说过甚么吗?”
“郡主说,教我去你的院子伺候你……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青鸾露出一股子惧意:“该不会,我给甚么魇魔附体,方才打了撞客罢?”
“无妨无妨,大概是你太累了,盹着了。”我答道:“你回去休息一下,喝些个生姜茶,很快就好了,走,咱们一道回去……”
我方要转身,胳膊却又给人拉住了,我回头一看,是死鱼眼陆星河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你过来。”
青鸾见状,忙行了礼,自去了。
我奇道:“大师哥,怎地了?”
“你身上一股子妖气,你说怎地了?”陆星河道:“在太清宫,是要你做花穗的,可是你一点也不像花穗!怎么看,怎么也不像!”
“我又不知道花穗是个什么人,怎么去像?”我撇撇嘴,道:“大师哥,要不,你把花穗的事情,跟我说一说罢?”
“天快黑了。”陆星河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该去正天路守着了。”
柔翠早收拾的花枝招展,等在了外面,杏子眼一见了我,总跟瞧见了苍蝇似的,没好气的说道:“只知道给人添麻烦,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你跟了去,能做些个什么?教妖鬼给吞吃了,重蹈覆辙,也是你自找的。”
“多谢柔翠师姐关心,大师哥会护我周全的。”我假意娇羞的说道:“大师哥往哪里去,花穗便随到了哪里去。”说着且含情脉脉的望了陆星河一眼。
诶?我一定是看花眼了,陆星河白皙的面孔,怎地突然红的跟晚霞映出来的似的,且轻咳一声,去看那车马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师哥失去做正事的,哪里有空理会你的痴缠?”柔翠一见陆星河去了,忙逼近过来瞪了我一眼:“别给脸不要脸了,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难道你在大师哥面前,都不知道甚么叫自惭形秽么?”
“柔翠师姐,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芳衡显然跟柔翠交好,忙跟着煽风点火的说道:“现在是仗着出身,日日黏在大师哥身边,大师哥也不过是顾着师傅的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能配得上大师哥的,也只有柔翠师姐了,她一个榆木疙瘩的庶出算甚么,没了师傅撑腰,这吃闲饭的也只能去卖笑了。”
“哼,我看也是,”柔翠翻了我一眼:“讨好讨好那些个嫖客做个讨人,倒是适合你这没用的性子。”
“说的这样驾轻就熟,想来是过来人,”我假意恍然大悟的说道:“怪道呢,感情两位师姐做过,才这么明白其中的诀窍?”
“你放屁!”柔翠伸手就要掌我的嘴,我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微微逆着一折,“嗷!”柔翠便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来:“疼!疼!杀人啦!”
几个师兄弟们忙聚拢过来,芳衡给我那出人意料的举动吓的傻了眼,指着我道:“她……她……”
我忙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颤声道:“花穗不过是看师姐日日在太清宫里忙碌,且给师姐正一正骨,不想使错了劲头,柔翠师姐没事吧?”
陆星河皱着眉头过来道:“又怎么了?”
柔翠忙一头撞进了陆星河怀里:“大师哥……花穗她……她欺负我……她要弄断我的手腕儿!芳衡也看见了!”
我对着芳衡微笑,芳衡一时之间,也慌了神,道:“这个……这个……”
陆星河面无表情的查看了柔翠伸过来的手腕,柔翠又是一声尖叫,这才摸着手腕,道:“大师哥好手法,不疼了!”
“不过是使错了劲儿,下次莫要教她给你正骨就是了。”陆星河淡淡的说道,瞥了我一眼。
柔翠走近我,低声道:“你等着,这件事情没完!”
我也小声回道:“好得很,那旱魃害死我的那件事情,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柔翠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满脸的不甘。
可是看着她不甘,我倒是挺高兴的。
哼着小曲上了马车,陆星河与几个师兄弟一辆车,我与柔翠芳衡一辆车,可是她们两个,也不敢再对我言行无状了。
欺软怕硬,大概是人的本性。
不多时,那正天大路到了。离着寅时百官前来等候上朝的时间还有很久,陆星河他们下了马车,拿出了紫金八卦盘来查看妖气,我也跳下来,仰望着这一条多少人踩着旁人的尸骨才能走上去的大道。
第44章:积年恩怨何时消
“你跟着我,不要走开。”陆星河回头说道:“最好不要给我添麻烦。”
“知道了。”我跟在陆星河身后,一行师兄弟们分开去查探,我与陆星河一前一后的在这黑漆漆的路上走着,只有漫天的星斗闪烁着清冷的光。
两个人这样走着,气氛说不出的尴尬起来。
还是想办法闲聊一两句好了:“大师哥,你说咱们能寻得那妖鬼么?”
“嗯。”
“……”我感觉缓和尴尬的气氛好像比我想的难:“啊,对了,听说那个三王爷英年早逝的时候,身边陪葬的人数众多,会不会是他们在三王爷的忌辰上,想做点什么,给三王爷……助助兴?”
“嗯。”
又默默的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我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道:“对了,大师哥,你能不能也教给我些个甚么法术?我是能看见妖怪的,在这种地方过日子,还是须得有个一招半式的看一看门面的好,好比说今日遇见了赤面夜叉,倘若我……”
“嗯。”
沉默之中,只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夜风拂过耳朵的细微声响,我和陆星河,像是赶尸人和行尸一般,虽在一起,却无话可交谈。
我实在是黔驴技穷,绞尽脑汁,第四次缓和气氛道:“大师哥,你今日还说我不像花穗,不如讲一些关于花穗的事情来听听可好?”
“嗯。”
“……”
良久之后,陆星河道:“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黑枣,但是后来因为花穗,便再也不吃了。”
“黑枣?”我奇道:“黑枣不是很好吃么?出了甚么事情?”
“有一阵子,道观后面的山坡来了几只野山羊,花穗过去玩儿,见到了一地的羊粪,以为是我喜欢的黑枣,便高高兴兴的包了满满一手帕给我吃,说从未见过那么饱满,那么多的黑枣,第一个就想到要给我。”
“扑……”
“很好笑么?”陆星河淡淡的说道:“幸亏苏沐川知道了之后先偷吃了一个,要不然的话……”
“扑哈哈哈哈哈……”
那三个人的童年,究竟是些个什么样的往事呢?我很感兴趣。
“叮咚……”一个微弱的铃声响了起来,清脆而遥远。
陆星河先将我护到了身后去。整个人气场全数变了,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剑。
“叮咚……”远远的,借着那满天的星光,我看见一个人一手摇着铃,一手打着灯笼,正慢慢的往正天大路上走过来,一路走,一路口里还喊着:“肃静……避让……”
午夜时分的正天大路,人都没有,难不成教鬼来避让么?那个“人”身边是惨惨淡淡的磷火,闪着幽暗的光芒。
那个人越来越近,我细细一看,但见那个人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没有头颅,只捧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不消说,是一个戴着宦官帽子的头颅。
手虽然呈现握着灯笼的姿势,可那灯笼,偏偏却是自个儿在他前面漂浮着的。
陆星河口中念动真言,修长的手指微微一翻,我们自己周身也笼罩上了微微的萤火。
原来是想要假冒死人,套取消息么?
“生人回避!”那个无头人见到了我们,手里的脑袋眉眼俱动,朱红的嘴唇以尖细的声音嚷着:“天子驾临,生人回避!”
陆星河道:“新死之鬼,不知天子驾临,还望告知,免得教吾等冲撞了。”
“尔等错入!”那个漂浮干尸道:“现今过来的,正是真命天子呐!此乃皇家大路,不得胡乱游走,去吧!去吧!”
现今过来?可是怎么看,这里也只是空荡荡的,只有这个抱着脑袋的,在自说自话。
“圣上何时来?”陆星河问道。
“圣上要来啦!圣上要来啦!”那个怀抱之中的头颅发出“呜呜……”的声音:“咱家等圣上来,等了许久啦!”
不知为何,那个给无头鬼抱在怀里的头颅悲伤的哭叫了起来:“等不到啊……等不到啊……咱家苦苦的等候了这许久,却不知道圣上何时来?”
“嗤……”正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射过来了一根桃枝。
我顺着那个方向,见到一个年纪虽在五六十岁,看上去却孔武有力的老人,身穿华贵的朝服,身后背着一把桃枝,手里正举着一把硬弓,口中喝道:“妖鬼!昨日为你所辱,教老夫视如生命的名声受损,今日里,老夫势必不与你干休!”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个老人,该是昨日里,给这妖鬼惊吓了的那个兵部大官裴大人。
桃枝打在了那个无头宦官的肩膀上,那肩膀登时被能驱邪的桃枝打出了一个洞来,伤口冒着丝丝白气,那宦官吃痛闷哼一声。
陆星河忙道:“裴大人,这件事情,且交于我们太清宫……”
可是恼羞成怒的裴大人根本不肯听陆星河的话,将背后的桃枝一根一根的抽了出来,对着那无头宦官便拉开弓陆续射了过来。
无头宦官却将自己的头颅一抛,那头颅飞落过去,死死的咬住了裴大人的肩膀。
裴大人显然吃痛,却硬是咬牙道:“好妖鬼!今日里,老夫便是拼了半条命,也决计不与你干休!”说着,伸出胳膊,将那宦官的头颅便往下撕扯,可是那宦官的嘴死死要着裴大人肩膀上的肉,怎么也不松口,终于,那头颅被裴大人过人的膂力拉下来,可是裴大人的肩头,却给那头颅咬下了巴掌大的一块肉。
那裴大人肩膀鲜血如注。
妖鬼的头颅还在咀嚼着:“美味啊!美味!许久不曾吃到了这样的东西!哈哈哈哈……”
裴大人咬着牙,大吼一声,想将那头颅揉碎,可是这个时候,那头颅与那身体如同烟雾,一道在我们眼前倏然消失不见了。
陆星河撤下了我们两个身上的法术,走到了裴大人身边来,道:“裴大人,您识得那个妖鬼罢?”
裴大人叹口气,道:“不错,那厮的头颅,正是老夫亲手砍下来的。”
第45章:先皇御赐玉环佩
陆星河像是早瞧出来了,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淡然说道:“是以那鬼怪怨气,不是大人用区区的桃枝就能化解的。”
“那你说,要如何化解?”裴大人睁着铜铃大眼,道:“老夫素来以胆大著称,昨日给妖鬼纠缠之事,已然是贻笑大方,若不自行除去这妖鬼,老夫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若是裴大人想要亲手让这个妖鬼消失,挽回自己的声名,在下能助裴大人一臂之力。”陆星河说道。
这陆星河倒是挺会做人的,这样一来,消灭宦官妖鬼的是这个裴大人,既给自己得了人情,也将这个两头堵的话题闪避开了。
好像这死鱼眼的聪明,也不是个浪得虚名的。
“甚么?”裴大人眉眼一动:“那你快快说来!倘若能教老夫挽回颜面, 教老夫拿出甚么谢礼来,老夫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在下为朝廷效命,自然不要谢礼,”陆星河答道:“但是,在下想要一件关于先皇的旧物件,不管是甚么都可以。”
“先皇旧物?”裴大人道:“说起来,老夫倒是有一对先皇赏赐的翡翠环佩,不知要来作甚?”
陆星河微微一笑,道:“只要能帮着裴大人达成心愿,也让圣上免受其扰,手段甚么的不重要,成不成事才最重要,是不是?”
裴大人带着几分赞赏望着陆星河,道:“既如此,倒是可以听一听道长的意思。”
看起来,要有一场好戏看了。裴大人与那太监的因果,我倒是也能猜出几分来,且瞧一瞧,猜的对不对罢。
次日,依旧是午夜时分,那个抱着头颅的宦官一面摇着手里的银铃,一面靠前面灯笼的牵引,往前慢慢的走。
“生人回避……”尖细的声音在午夜的正天大路上回荡着,让整个空旷的正天大路越发显得阴惨惨的。
裴大人手上握着那一对先皇御赐的翡翠环佩,站在那个宦官面前。
“回避……生人回避……”那个宦官抱在怀里的头颅道:“若是不回避,只怕你们要后悔的。”
“老夫有话想说。”裴大人带着些个局促不安:“公公,你一直等待的,老夫帮着你带来了。”
裴大人话音刚落,那宦官怀抱着的头颅便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自裴大人的身后,见到了一队仪仗。
那一队仪仗车马欢腾,都装饰着皇家纹样,高高坐在车辇之上的,是一个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威仪过人的皇帝打扮的人 。
“皇上……”那个头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忠心耿耿,很好。”那个看不清楚面貌的人望着眼前的这个宦官,道:“你是朕身边,最忠心的一个。”
“皇上谬赞,奴才不敢当……”那个无头的身体将头颅搁在了地上,跪拜起来:“奴才为着皇上,守候了这许多时候,可是终究,奴才也没法子帮着皇上完成心愿,扶三皇子殿下继位,奴才有罪。”
“当日里,朕教你传话,也并不曾想到,居然害的你,教裴卿家给斩首以掩埋这个秘密,”那个皇上道:“帝位之争,古来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这一次,害了你。”
裴大人露出了一丝狼狈。
“奴才死不足惜!”那头颅痛哭流涕道:“只是不曾完成了皇上的旨意,奴才无能!奴才便是死了,心里也总想着,要替皇上迎真正的天子即位,可是奴才还是给这姓裴的斩首以封奴才的口……”
果然如此。当年在先皇驾崩之时,传令继位的真的是那郁郁而终的三皇子,乃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谋朝篡位,这个得了遗命,一心要守卫帝位的宦官,因着不肯让步,才断送了一条性命。
“你恪尽职守,已经教朕十分满意了 。”那皇上说道:“不过,这里是人间,已经不是你可以停留的地方,你随着朕来罢。莫要多做流连。”
“可是皇上教奴才下达的命令,奴才一直无法完成,”那个头颅哭叫着:“奴才多想看着那真龙天子继位,可是偏生却……”
“凡是尽心足矣,许多事情,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那皇上也叹了一声:“事已至此,挽回不得,你何苦在现世之中这般纠结?”
“是……是……”那个宦官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皇上宽仁,当真乃是奴才大幸……奴才这便随着皇上,接着伺候……”
我和陆星河正在陆星河设下的一个隐身光圈之中,我低声问道:“大师哥,这些话,好像挺大逆不道的,不摆明了那大王爷与当今圣上是谋朝篡位的?”
“那又如何?”陆星河的死鱼眼一翻:“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
“我明白,亡魂留在世上,总是因着有心愿未了,这个公公,怕就是觉着自己未曾完成那该完成的事情,才耿耿于怀,不肯再入轮回的罢?想必此时大师哥借着那环佩上皇上残留的气息变幻出来的,乃是那个公公真正希望能听到的话,这样,那公公才能解开这个心结。”
“哼。”死鱼眼言简意赅到话也不想与我说一句,也罢,只当他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夸我便是了。
这下子,那公公觉得自己得到了谅解,才会想开一切吧。
眼见着那身首异处的公公冲着那虚幻的仪仗队慢慢走过去的时候,半空中突然一阵“扑拉拉”的声响,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只剩下一只脚的乌鸦飞了下来。落在了那裴大人的头顶上,大笑道:“哈哈哈哈,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陆星河眉头一皱,我想起来了那赤面夜叉的话,这个给陆星河砍掉了一只脚的乌鸦,好像是叫做寒天鸦,想必是来报那断脚之仇的。
裴大人与那身首异处的宦官一惊,只见身后那煊赫的仪仗,突然海市蜃楼一般倏然不见了。那公公登时意料到,是自己被蒙骗了,当即瞪大了眼睛,暴喝道:“原来你骗了咱家! ”
第47章:想不到的多着呢
“啊呀!”那裴大人也一霎时慌了神:“这……”便伸手想要将那寒天鸦给轰开,可呢寒天鸦的一只爪子蹦蹦跳跳,就是不去,嬉笑着:“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那根本不是先皇!当日你砍杀了咱家,今日又想骗咱家再入轮回,咱家今日里,决计不与你干休!”那抱着头颅的宦官咬着牙,冲着那裴大人飞了过去,想要故技重施,去撕咬裴大人的咽喉。
裴大人头一偏,身子往后一仰,且闪避过去了,陆星河见状,手边飞起了一道符咒,钉在了那个头颅上面,沉声道:“寒天鸦,上次念在你与祖师爷爷的交情上,不曾将你赶尽杀绝,为何你今日还是要执意前来送死?”
寒天鸦见状,起身便要去撕咬那一道符咒,一面撕咬,一面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声音说道:“当今圣上既然是忤逆的篡位者,事情就该昭告天下!寒天鸦我,是对事不对人,哈哈哈……”
陆星河皱起眉头,也不言语,手一扬,那柄如同秋水一般的宝剑便闪耀着寒光出现在他手上,那剑上,是满满的天罡气。
这天罡气倒是与仙气差不离,仙气是微微的紫光,天罡气则白的发亮,因着我从小就能看见妖鬼,见到了妖鬼偶尔也有惧怕的东西,便是在游方道士身边见过的这种光芒,那游方道士说我有仙缘,便告诉我这些光芒的来历,教给我一些个道家的东西,说是等着我以后,成为人上之人。
不成想,这些个本以为是旁门左道的,今日倒是亲眼见到了。
寒天鸦见到了天罡气,眯起了血红的眼睛,像是有了惧色,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暴喝一声:“嘎……嘎……”
“扑拉拉……”暗影之中,响起来了那振翅的声音,千万只黑乌鸦冲着我们便过来了,陆星河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我拖了过去,手中符咒一闪,那些个乌鸦像是给一股子看不见的气浪推了一下子,惨叫着纷纷坠落。
而那寒天鸦,则趁机冲着裴大人过去了,死死的抓着裴大人的肩膀,道:“你来砍!且砍这个老不死的罢!”
陆星河投鼠忌器,自然不好下手,且皱眉道:“寒天鸦,我们本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这是又是何苦?”
“有种你就来!”寒天鸦笑的志得意满:“就让这个死太监鬼,将事情传出去吧!谋朝篡位!谋朝篡位!”
那个太监的鬼魂还在长啸着:“先帝传位三皇子,姓裴的将咱家给杀了灭口啊!咱家就在这里,等着那文武百官来,将事情昭告天下!”说着,一闪身,居然融入到了那裴大人身上,不见了。
附身?
裴大人的面孔上出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一种哀戚的神色:“老夫便将事情全数说出来……”
“你不要怕,我护着你!”寒天鸦在裴大人肩膀上,挑衅似的看着陆星河:“看这帮小人得志的乱臣贼子怎么办!”
“梆……”远处传来了更声,还有细微的车马声,那文武百官,要等候上早朝了。这个时候将事情给捅出去的话……
陆星河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事情怎么说也是该在太清宫掌控范围之内的,若是这种事传出去,皇上颜面尽失不说,我们也难保不跟着受牵连。我左看右看,发现陆星河身后有一些小小的石子。
我蹲下身来,拢在手里,拉过陆星河的手来。
陆星河不耐的看着我,刚想甩开,我便一口咬在了陆星河的手上,陆星河吃痛皱起眉头,我飞快的将陆星河的血涂在了那石子上,出手就狠狠的投在了那寒天鸦的身上。
“嗷……”寒天鸦猝不及防,身上的羽毛给那石子打下来了一片。
我便看见过陆星河用自己的血斩杀白凶,果然管用,我便一鼓作气,将那些个石子呯呯呯的投到了那寒天鸦身上,寒天鸦羽毛飞散,痛的尖叫起来,扬起了翅膀要飞,我趁机一颗石子砸穿了它的羽翼。
寒天鸦破布一般的摔在了地上。
陆星河趁势拿出符咒往那絮絮叨叨陈年旧事的裴大人额头上,裴大人身体一震,那捧着头颅的宦官被赶了出来,哀怨的望着陆星河。
陆星河双手交错出一种十分奇怪却也不失潇洒的手势,白光一闪,那个宦官不见了。
应该,是给陆星河痛下杀手,神魂俱灭了。
其实如果陆星河想这么做,早就会这么做了,只想着让那宦官放下执念,再入轮回,可惜最终,还是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裴大人满脸的茫然,我则过去将那徒呼负负的寒天鸦倒提起来,道:“大师哥,这个东西怎么办?”
陆星河皱眉道:“你怎地这样大胆?”
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有人从马车的窗户口探出头来,道:“裴大人?方才那个妖鬼,裴大人与太清宫的道长一齐消灭的么?”
裴大人这才回过神来,陆星河早接口道:“裴大人因着上次的一箭之仇,今日亲自将妖鬼降服,在下也只不过,是来帮着裴大人做一个见证的。”
“啊呀,”那个官员忙道:“这下子,裴大人那些个不好的谣传可是不攻自破,果然宝刀不老,教人佩服佩服!”
裴大人满脸的感激,望着陆星河,低声道:“多谢,你的这个情面,老夫记下来了。”
“裴大人客气了。”陆星河落落大方的答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你想说多亏了江菱我,哈哈哈哈。
裴大人这才重整精神,扬起了手中的桃枝,与那官员吹嘘去了,陆星河走到我旁边,皱眉道:“你这石子……投的倒是准。”
“大师哥过奖了,”我笑道:“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小玩意儿,有一个货郎摆了摊子,石子能投中,便能得奖品,我偷偷的练过。”
陆星河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又望着我手里提着那奄奄一息的寒天鸦,低声道:“好像,你与我之前想的不大一样……”
第48章:花火一般亮一下
陆星河只要不翻死鱼眼,真是好看的吓人,不知怎地,我心里突然漏跳了一下子似的。
“你发什么呆?”陆星河道。
“不瞒大师哥,我本事大的很,”我回过神来,索性吹嘘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陆星河本来闪耀着画中人一般光辉的眼神又变成了死鱼眼,信手将我提着的寒天鸦拿过来,道:“这个东西,留着便是个祸害。”
寒天鸦一听,忙挣扎着哀叫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一棒子打死了,对谁也没好处!”
“对你是没好处,对我们却没损失。”我答道:“若是放了你,想必哪一日你想起来的断脚之仇,就又要来惹是生非了罢?大师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寒天鸦恨恨的瞪着我,我回瞪过去,道:“你若是识相,将背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
我早便瞧出来了,这寒天鸦蓄意过来拆台,准是因着背后有人撑腰,这才有恃无恐敢回到了陆星河身边作乱。
那寒天鸦因着毕竟身陷囹圄,气势上矮了我一等,满眼又都是畏缩与恐惧,只得讨好着说道:“其实罢,寒天鸦也不是那不识时务的,若是因着前日的事情,怎么会大着胆子还来找死?是有人,想要迎回来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我皱起眉头:“你是说三王爷么?三王爷不是早便过世了?”
“这个么……”寒天鸦犹豫了一下子,陪着笑脸说:“这个秘密,倘若我说出去了,只怕也回不去妖界,所以……”
“回不去妖界?”我冲着那寒天鸦微微一笑:“今日你要是不说,也许,你就哪里也回不去了。我劝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寒天鸦打了一个哆嗦,大概也看得出来,我是个说到做到的,又求助一般的望着陆星河。
陆星河淡然道:“她说得没错。”
寒天鸦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这才颤声道:“不瞒你们说……那……那三王爷,其实根本没死……他,他的死讯,是因着吃下了七日断魂散,所以,所以……”
我背后一凉,那三王爷,居然诈死?
“所以,你们在等着朱厌现世,天下大乱,江山易主?”陆星河皱眉道:“好大的胃口,三王爷一直默默无声,倒是思虑周全,身后,只怕也有一个大的权势背景罢?”
“那是自然,”那寒天鸦也豁出去了,索性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支持三王爷继位的,有不少大人物,一直在暗中谋划,且先一步一步慢慢的将朝纲搅乱,再从太清宫下手想法子放出朱厌,听说那边塞的戎狄,到时候也会从西北方向遥相呼应,到时候,三皇子再重新现身,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倘若这一切是真的,那整个中土的百姓,只怕也要裹挟进了连绵的战事之中,水深火热,这些年的安宁,也要毁于一旦了。
“那大人物的线索,你总该听说过几分罢?”陆星河问道。
“那大人物,不消说,皇宫里有,军队里有,你们太清宫……也有……”那寒天鸦小心翼翼的望着陆星河道:“至于是谁,那小的可就真的说不出了。”
陆星河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可也看得出来,一定心里也不安生了。
我接着问道:“无利不起早,你们妖怪想着从中捞取的好处,想必便是战事起来的时候,络绎不绝的血肉和怨气罢?”
“姑娘冰雪聪明,”寒天鸦赔笑道:“正是如此……这安宁太平的时候实在太长了,怨气与血肉,实在不够吃啊!什么时候天下大乱,我们妖怪,方才能一快朵颐,赴一场饕餮盛宴,对我们来说,越乱越好……”接着寒天鸦忙又说道:“我是把事情全说出来了,你们可须得说话算数,保我一个周全!”
“我们只说过放过你,可没答应要保护你,”我捉狭的一笑,道:“是不是,大师哥?”
寒天鸦露出一种十分害怕的表情来:“可是,事情已经被我全盘托出,我回不去了……你们若是不管我,我一定逃不过……”
陆星河没说话,掌心一翻,一道白光一闪,那寒天鸦不见了,只丢在了地上几根羽毛,而陆星河正将一个甚么东西放在了怀里。
我自无头宦官那里便瞧得出来,陆星河虽然整日冷冰冰的,却是个心软的,那寒天鸦,也许跟那罗刹青铜镜一样,是给他收为己用了。
“走罢。”陆星河呼了一口气:“这治国平天下的事情,原不该我们这些个修道之人操心的。”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太清宫里也有贪心不足,想要借机谋夺权势的罢?既然大师哥将来是要做掌门的,这件事情,想躲也躲不过。”我咂舌说道。
陆星河回身走着:“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不劳你操心。”
我跟在了陆星河身后:“大师哥,瞧着你的性子,你想做掌门,只怕不是出于本心呐。”
“没错。”不想陆星河不知怎地,今日倒是十分坦然:“我要做太清宫的掌门,自然不为别的,什么名声,什么权势,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守护一个人的周全,做掌门,是我对她的承诺。”
守护……我心上像是给芒刺扎了一下,虽然不算很疼,却说不出的不舒服。
陆星河的心上人,真让人羡慕。
回到了太清宫,那清除冤魂的事情自然早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了,师兄弟们又是对陆星河大肆吹捧起来,陆星河照旧还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像是个无所谓的模样,突然一个师兄弟说道:“对了,大师哥,二师姐今日里自南疆回来了!”
我眼尖,早看见陆星河的眼睛花火一般的亮了一下。
这个二师姐,便是掌门夫人说过的,花穗的嫡出姐姐玉琉?
陆星河却装模作样,淡淡的只回了一句:“是么。”
这副假装出来的云淡风轻,没得叫人看不顺眼。
第49章:血浓于水二姐姐
在一片赞誉声之中进了正殿,掌门人居高临下的坐在中间,四个师叔坐在两侧,俱是笑意盈盈,大概这件事情,完成的很教他们满意罢。
只听掌门人笑道:“星河所做,也算得上不出人人意料,不过听说花穗,今日里也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我一愣,随即想起来那个裴大人想必也顺便帮着我美言了几句,便笑道:“花穗惭愧,是父亲与大师哥教导的好。”
掌门人笑道:“你可不曾白白的死而复生,这通灵的眼睛,居然也平白有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咱们太清宫,也算得上是后继有人了。”
掌门人这话一说,夫人的脸色难看了下来,却忙道:“掌门人说的不错,花穗因祸得福,却是一桩好事,趁着这个机会,多多与她些个试炼的机会,倒是大好的,现今她二姐姐自南疆取仙草奉圣上治愈咳疾,已经回来了,便借着这个机会,教她跟着二姐姐修行,可好?”
“自然甚好,”掌门人忙道:“玉琉那个孩子性气也不错,灵气也深厚,随着自家姐姐,想必也能心意相通,对修为更上一层楼。花穗,你便随着你姐姐去修行吧。”
“花穗,你出事的时候,姐姐还在南疆,知道了之后,急的恨不得且从南疆飞回来,好在后来你大师哥飞鸽传书,告诉了姐姐,已经取得了白凶的内丹,现如今你已经好了,姐姐这颗心方才放下来。”一个柔美的女声道:“当真是福大命大,姐姐便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有造化的。”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正站在了掌门人身后。
那个美人儿生的真真是个倾城国色,一双与掌门人十分相似的凤眼,柳叶眉斜飞入鬓,头上束着简简单单的圆发髻,只插着一枝梅花珠钗,润润的一张鹅蛋脸,淡淡的笼着一层薄胭脂,简直是画里也寻不得,再标致不过的一个美人儿,身姿秀丽,秾纤合度,身着一件浅葱色衫子,配着鹅黄百褶裙,便是素雅无比,却仍是说不出的动人,细细一看,与花穗生的有几分相似,却比花穗大气的不止一点半点。
“姐姐……”我偷偷望着陆星河,陆星河的眼睛,像是初融的春水,亮的刺眼。
“你该不会,连姐姐也给忘记了罢?”那女子慢慢的走下来,爱怜的扶着我的肩膀,道:“花穗,你吃苦了,都怪姐姐给那仙草的事情耽搁了,要不然,怎么能让你去冒那个险?”
我忙道:“玉琉姐姐莫要这么说,那是花穗自己糊涂,怎么能怪玉琉姐姐呢,横竖仗着大师哥,已经捡回来了一条命,吃一堑长一智,也算一件好事。”
玉琉笑道:“可不是么,花穗连说话也比以前响亮多了,以前总是唯唯诺诺,小猫儿似的,没得教人心疼,这会儿,才像是一个大姑娘。”
我笑道:“多谢姐姐,人再怎么不甘愿,也总要自小孩子样,变成大人的。”
玉琉点头道:“不错,你长大了,越发的教人喜欢了,姐姐既然回来了,就一定尽心尽力的教你修行,终有一日,你能成了大器,像月春子师叔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女道士,给咱们太清宫争光。”
月春子师叔微微一笑,显然很是受用:“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师叔这点子能耐, 很快便要给你们这些个小辈给赶超过去了,莫要说这些个话,听着教人好不难为情。”
“师叔说笑了,”玉琉落落大方的答道:“师叔这等修行,乃是我们小辈的憧憬方向,再没有月春子师叔这样,能给我们鼓励的了,只要想着,努力一点,便能往月春子师叔的方向再靠近一点,那吃再多的苦,可也觉得有滋有味有希望呢!”
“哎,”月春子掌不住笑了,对自己身边的大徒弟芳衡道:“你瞧瞧,你们若是能跟玉琉师姐那个样子的话,教师傅少操多少心。”
芳衡忙心服口服的点点头,柔翠居然也露出一种羡慕而不是嫉妒的神色。
不留痕迹且见缝插针的笼络人心,这个玉琉姐姐,倒像是个厉害人物,比那柔翠,可不知道高明了多少,这个时候跟她抢风头,无异于自己作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且装傻看情况的好。
我打定主意,傻乎乎的只是点头:“姐姐说的是,不过月春子师叔那种高高在上的修行,对花穗我来说未免遥远的可望不可即,能得姐姐一二,花穗也就心满意足啦!”
“你这孩子,恁地是个没出息的。”玉琉姐姐笑道:“真是傻孩子,才夸你几句,又要说孩子话了。”
生的国色天香,说话教人如沐春风,道行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个玉琉姐姐,还当真是个人上之人哪。
玉琉一双纤纤玉手,亲厚的拉着我,道:“今日你未曾休息好,且去歇着,打明儿个起,你随着我在正殿后面的翠微厅里修行罢。”
“还不快谢谢你二姐姐。”掌门人笑道:“二姐姐肯带着你修行,以后道行必定更上一层楼。”
我行礼道谢,道:“二姐姐,花穗以后,便多谢姐姐照顾了。”
“亲姐妹,怎生也说起了这个来,”玉琉笑道:“谁叫咱们血浓于水呢!”
散了朝会,我没精打采的往小院儿里走,陆星河居然也没有留在正殿与那玉琉说什么,只是不言不语的跟在我后面,到了院子,我回头说道:“大师哥,你放心,我不会在玉琉面前露出马脚的,嘱咐的话,可以不用说。”
陆星河皱了眉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回来,心情不大好?”
“不知道。”我干巴巴的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大师哥没听说过么?”
陆星河道:“你随着玉琉,倒是好事,她是个最温厚可人的,整个太清宫,没有一个人说她一个不字,你其实也可以放心,谁为难你,她也不会为难你的。”
第50章:夜半独行小厨房
“是么?既然大师哥也这么说,想必也是我的造化吧。”不知怎地,连我自己都听出来自己话里的酸味来,忙正一正语气,道:“只有那般出色的女子,大概才能与大师哥站在一起罢。”
“嗯?”陆星河抬眼望着我:“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垂下眼帘,道:“闲来无事,随口说说。”
“若是咸,就少吃盐。”陆星河死鱼眼一翻:“果然女子的心思,想破脑袋也猜不明白。”
“猜不明白就不要猜,反正我的心思,也不是甚么要事。”我转身进门,心下想着,自己未免多事,平平安安熬到了陆星河做掌门,好回家伺候老娘,才是我该做的,旁的事情,我根本没资格去多想。
一进了门,只见青鸾正喜滋滋的打量着小厅堂, 我奇道:“怎地,青鸾,今日可有甚么好事么?”
“花穗小姐回来了!”青鸾笑道:“你瞧,这个厅堂,可变了一副样子?”
我环着小厅一看,只见那半旧的小厅居然焕然一新,甚么家什箱笼,居然都变成了崭新的紫檀木,墙上还添了几幅雅致的花鸟鱼虫图,墙角多了一炉青玉狮子熏香,像是平凡无奇的小丫头洗了脸,戴上了头面,居然变了一副模样。
“好看吧?”青鸾笑道:“今日里玉琉小姐一回来,先看了你这屋子,说是自家妹妹,怎地住的这样寒酸,且将自己房中的东西分了些个与花穗小姐,您瞧瞧,都是好东西呢!”
太清宫不是崇尚质朴节约么,怎地那玉琉那里倒是这许多好东西?而且她若是真真的心疼花穗,该早早就与花穗添置了,非要等到了花穗死而复生的时候,才来小院儿看望?
“那玉琉小姐,和声细语,不拿架子,真真是个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妙人儿,”青鸾露出了一脸的向往:“那种女子,青鸾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在戏台上才瞧得见的。花穗小姐有这样的姐姐,虽并非一奶同胞,可也这般的疼你,当真好福气。”
那是自然,你瞧不出,这玉琉,约略也是拿着平常日子当戏来演了?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陆星河的心上人,我冲着陆星河的面子,且静观其变就是了,她那个身份地位,与花穗天差地别,该不会与柔翠一般的嫉妒花穗的。
窗外的天色由浅蓝变成了深蓝,又逐渐成了黛色,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只依靠在雕花木床的栏杆上,望着初起的清冷星光,心下想着,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能熬出来?
晚上本来是一场欢迎玉琉归来的盛宴,大家十分尽兴,只有我因着没胃口,并不曾吃下多少东西,这会子倒是饿了,站起身来,见青鸾早在她那屋子里睡熟了,我且到了院子里,婆婆和无双倒是还不曾睡下,见我出来了,“噗啦”扇动着翅膀飞下来,婆婆奇道:“怎地,你今日脸色好像不大好。”
“没有,”我随口搪塞道:“不过是睡不着罢了,出来凉快凉快。”
无双忙道:“没吃饱么?”
我笑起来:“倒是给你猜出来了。”
“我也没吃饱!”无双挺腼腆的说道:“要不,咱们再凑一顿夜宵?”
“行。”横竖也睡不着,我答道:“你们等着我,我往厨房瞧瞧去。”
厨房现今早黑了灯,估计胖道士芳空他们早也歇着去了,我轻轻的挑开了门闩,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倒是且闻到了一阵酒气。
难不成,今日这里撒了酒?我悄悄进了屋,摸索出火石点开,却见那檀木大桌子上,居然摆着两荤两素四样菜,旁边还温着一壶酒,关键是,桌子边,居然还坐着一个笑出了酒窝来的人。
“二……二师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来,苏沐川笑道:“怎地,唬了你一跳?二师哥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要夜行小厨房,早作准备了等着你的。”
我讪讪笑道:“二师哥当真是周公再世,神机妙算呐。”
“过奖了,”苏沐川的小虎牙露出来,让他看上去带了几分稚气:“坐下,陪着二师哥吃吃喝喝。”
我忙落了座,大大方方的拿起筷子来挟了一条青笋,清脆爽口,甘甜无比,不由赞道:“好菜!”
“你喜欢?”苏沐川的酒窝更深了:“二师哥的手艺还过得去罢?”
“二师哥做的?”我瞪大眼睛:“当真是好手艺,比那芳空强多了。”
“这种爱好拿不出手,没有大师哥的琴艺高雅。”苏沐川笑道:“你领教过了罢?”
一截子青笋卡在喉咙里,我勉强点了点头:“那确实……”
“我说不好听,他便要说对牛弹琴……”苏沐川眯起了眼睛:“他是自甚么时候开始喜欢弹琴的呢……啊,是了,是打玉琉姐姐说他弹琴有天赋之后吧。”
玉琉,又是玉琉,人人都喜欢玉琉。
“明日里你要随着玉琉学艺了。”苏沐川笑道:“祝你天道酬勤,学道有成。这杯水酒,敬你一帆风顺,得成大业。”
我忙也端起了酒杯,道:“多谢二师哥,花穗一定再接再厉。”
那酒芳香甘冽,余味悠长。
“你大概挺累的罢?”苏沐川看着我,道:“凭空过上另一个人的生活,还要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啊,二师哥不该说这个,自罚一杯。”
我只得不说话,静静望着盘子里的鱼头,心下想着,大概鱼给人捞上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身首异处,要死的这样惨罢?
苏沐川大概也看出来我脸色不好,不再多说,酒足饭饱,便送我回去了,笑道:“若是辛苦,二师哥能帮上你的,一定义不容辞,你放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二师哥,我又不是死囚,不用一直看着我。”
“哈哈哈哈,不想你倒是挺幽默风趣的。”
小院儿门口,好像站着一个人,那人见了我们,转过身来,正是陆星河,陆星河看清楚是我和苏沐川,愣了一下。
第51章:那是本神的东西
陆星河顿了一顿,冷冰冰的说道:“不过是晚上高兴,吃得多了,有点积食,出来走一走罢了。”说着转过身就要走。
苏沐川倒是追了上去:“花穗也送到了,大师哥,我与你一道回去。”
两个长身玉立的翩翩背影在月色下慢慢远去,伴着青草的芳香,当真养眼之极。
我回身去开门,脚下却碰到了甚么东西。低下头捡起来一看,是一张荷叶包起来的甚么东西。推门进去,趁着灯光,才发现居然是一只糯米鸡。
诶……
无双和婆婆吃着我带回来的酱牛肉,问道:“花穗,你手里拿着的是甚么?拿出来尝一尝?”
“不不不,这未免不妥,”我讪笑道:“还是不与你们瞧了……”
糯米鸡带着荷叶的香气扑散开来,我的心情好像好多了。
次日一早,我梳洗打扮好了,便往那玉琉所说的翠微厅去了,翠微厅我从没来过,听说是太初大姐和玉琉二姐两个人才能使用的修行之地,嫡出的女儿,又是天生灵气过人的,可不便是人生道路也一马平川么。
那翠微厅窗明几净,两口大缸里面盛开着雪白的莲花,风雅至极也不失肃穆。
“花穗,你来了?”玉琉浅笑嫣然,自侧门进来,道:“今日起,你就随着姐姐修行罢,不过修行辛苦,你累的时候,可不许哭鼻子。”
我忙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花穗一定尽心尽力,吃多少苦也没关系,只要学成道法,甚么都在所不惜。”
“好妹妹。”玉琉芊芊玉手指着一摞经书,道:“今日里,你便来抄尊圣陀罗尼经罢。”
“抄经?”我愣了一下,忙点头道:“姐姐的意思,是从基础的经文开始教习么,花穗明白了。”
“好聪明的妹妹,”玉琉微笑道:“就好比婴儿,先学爬行,再学走路,然后才能奔跑啊!花穗以前不曾开了天眼,也没有灵气,学不学的,大家也不曾上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也是咱们太清宫的头面,做三师姐的,没有修行怎么成,所以你且辛苦些,可行?”
我忙点头道:“姐姐说的是,花穗便从头开始。”
说着我寻了笔,在洁净挺括的宣纸上,开始细细密密的抄写尊圣陀罗尼经文。
不多时,芳衡来了,道:“二师姐,大理寺卿说是夫人出去上香回来的晚了,受到了魇魅惊吓,请您过去瞧一瞧是甚么妖邪作祟。”
玉琉忙对我说道:“花穗,事出突然,姐姐出去一下子,你便将这一叠子宣纸抄完就是了。”
那宣纸看上去不算厚,约莫个把时辰就抄完了,我便点头道:“花穗记住了,姐姐好走。”
玉琉点点头,便笑盈盈的与那芳衡一道去了。
我伸了个懒腰,从那红木盒子里一张一张的将宣纸抽出来。
慢慢的,便过了午,可是那盒子里面的宣纸,好像还是开始的模样,半分不见减,我有些个疑惑,起手拈了拈,是十五张宣纸,便按下心神继续抄写,可是等我写完了十五张之后,那盒子里的宣纸,还有十五张。
奇怪……我转头看一看自己抄写好了的,明明抄了一整个晌午,却也只有十五张。
我疑惑起来,这个红木盒子和宣纸,难不成有什么法门不成?可是明明早就说好了,要将宣纸抄完的……
“今日里那斋饭倒是挺好吃的……”
“你不知道?是二师哥亲自做的。”
“是么?怪道那么好味道,怎地二师哥今日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不知道,不过,开饭的时候,像是等着谁似的,总往外面看,大家伙吃完了,二师哥好像也不曾等到那个人呢。”
斋饭的时候都过去了……我揉一揉肚子,也只得继续抄写起来,但是无论我怎么写,也只能写出十五张,而那红木盒子里面,也只剩下十五张。
我的心沉了下来,那玉琉,用了甚么法术么?看她那个柔美的样子,问她一定也不会承认的,看来,这便是她要给我的下马威了。
我索性停下了手,手腕已经微微的肿起来了,头晕眼花,便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不料想这个时候,柔翠进来了。
我眨眨眼睛,唤了一声师姐,柔翠冷哼了一声,道:“怎地,你的修行,便是偷懒么?”
我笑道:“正所谓心里有什么,眼里见什么,大概柔翠师姐深谙偷懒此道,这才看一眼就说出来罢。”
柔翠蹙起眉头,道:“你别不知好歹,一副没上没下的样子,只会给掌门人丢脸,也就是玉琉姐姐好性气,才会教你这榆木疙瘩,横竖榆木疙瘩雕不出花儿来。”
“彼此彼此,”我答道:“玉琉姐姐和太初姐姐都是那种时时在外求仙修行的,与她们一道开始修行的柔翠师姐,整日里却是管柴米油粮的,大概掌门人和夫人这样安排,也是各取所长罢。”
“我懒得与你饶舌!”柔翠望着那一叠子经文,道:“怎地,你一上午,也只抄了这几张?好俊的笔头子功夫,便是连抄经文,也讲究个慢工出细活么?”
“抄经文又不在数量,在乎心诚和融会贯通,”我答道:“只知道抄经,不知道读经,抄写甚么东西还有什么意义?描绘些个纸人纸马还能卖个纸活钱呢。”
柔翠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抛下一句:“你便偷懒,我等着你成大器的一天。”
我望着那红木盒子发愁,刚叹了口气,突然又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个盒子上,有不减不灭的法术,你就算抄一辈子,也只能抄出来十五张,剩下十五张。”
“诶?” 我回头一看,只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光芒闪耀,人所未见的华服,生的英俊非凡,宛如神祇的男子。
他不应该是凡人,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凡人。
这个男子高高在上的望着我,道:“看样子,你用过更魂器,是不是?将更魂器还来,那是本神的东西。”
第52章:睚眦大人上门来
我不禁头皮发麻,想起来麻雀婆婆说过的话,这难不成,是那个震惊三界,以暴戾出名的战神?好像嗜杀成性,手下绝不容情的……
“睚眦大人……”
“不错,正是本神。“那睚眦大人望着我,居高临下的说道:“更魂器的气息消失之前,你该是最后一个用过更魂器的,你说,你是用甚么法子,将更魂器藏起来的?”
“不是我……”我忙道:“睚眦大人误会了,我也是被人所害,才会……说起来,你真的是睚眦大人么?”我怕是有人用法术诈我,忙改口道:“睚眦大人法力高强,乃是三界出名的,若是睚眦大人自己的东西丢了,不会寻不得!”
“你胆子倒是不小。”那睚眦大人将好看的凤眼一眯,眼里流露出来的光芒闪耀而又充满危险:“本神头一次遇见了,敢质疑本神的,你就不怕,本神将你弄死算了?”
那睚眦大人的话音未落,我只觉得喉头一紧,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我的脖子扼住了,脚下绵软虚浮,像是踩在了半空之中,好像自己,已经被提了起来。
“咳咳……”我眼前开始发黑发红,越发透不过气来了:“民女……民女相信,你就是睚眦大人……”
“本神倒是也不在乎,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的看法,”睚眦大人一副十分骄傲的样子:“不过,前一阵子,本神为政务所累,一直不得空来寻,方才抽出身来,更魂器的气息已经在三界之中消失了,除了丞相府的那个胖老头子,也只有你,还残存着更魂器的气息。”
说是不在乎凡人看法,还不是将自己的因由都说出来证明自己,这个睚眦大人,当真是骄傲的可怕。说话间,我脖子之中的力道松了下来。
“是……是……”我好不容易能呼吸了,双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忙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睚眦大人本领高强,教人佩服……佩服……”
一边说着,我心下飞快的盘算起来,更魂器是给陆星河藏起来的,怎地他那法术,教贵为战神的睚眦大人也寻不得么?我要怎生让陆星河逃过此劫呢……不对,应该是且让自己逃过一劫才是。
“还不快说,更魂器究竟在何处?”睚眦大人显然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本神很嫌麻烦,你若是不说,本神就用自己的法子,让你不得不说。”
“我说!我说!”我忙道:“睚眦大人手下留情,民女是个惜命的,一定事无巨细,一一说出来!”
睚眦大人冷冷的望着我:“还不快点!”
“怎地觉着,翠微厅里有仙气?”外面正传来了掌门人的声音。
睚眦大人皱起眉头,道:“本神丢失更魂器这件事情,你若是胆敢说出去,本神便将你弄死算了!”说着,隐然不见了。
谢天谢地,睚眦大人是个这般爱面子的。
“吱呀……”门给推开了,正是掌门人与娇俏动人的玉琉进来了,两人见我正坐在地上发呆,不禁都皱起了眉头来。
玉琉先是拉我起来,笑道:“花穗定然是今日抄经抄累了,怎地坐在地上?”再回头拿起来了那经文,蹙起了眉头。
掌门人也走过来,自玉琉手里接过那十五张宣纸,脸色冷峻下来,道:“怎地,你姐姐说你一早便来了,怎地到了这个时候,你只抄写了这么一点儿?”
玉琉忙道:“想必,是玉琉教妹妹写的经文太多了罢,父亲也莫要生气,是玉琉的不是,定然是留的经文太多,妹妹写不过来。”
“你不是说,只留下三十张纸么?”掌门人问道:“花穗,三十张你都不好好抄完,怎生这样不长进?”
不用说,玉琉一进来,便飞快的将那不减不灭的法术隐匿了去,此时更对掌门人道:“妹妹魂魄不齐,许是容易累,父亲莫要动气,并不是什么大事,小女儿家,心气浮一些也是在所难免,长大了便好了。”
“她都快要十八岁了,还是小女孩儿么?”掌门人皱眉道:“未免太教人失望了。你怎地就不能理解父亲与姐姐待你的一片苦心,好不容易有了通灵之体,还要恁得贪玩,怎样成大器!今日里,你便在这里抄满了三百张尊圣陀罗尼经文,抄不完,不许吃饭睡觉!”
说着便要拂袖而去。
玉琉忙追了上去,道:“父亲,你怎生要这么重罚,她还小呢……”
“玉不琢不成器!这般惫懒,不得不教她长一长记性!”掌门人头也不回:“方才察觉出仙气来,还以为她修行有成,不想,却是自己看走了眼。”
“本神问你,你怎生不辩白?”那睚眦大人在父女两个走了之后重新现身,冷冷的问道。
“我辩白了也没用,一定会让掌门人更加生气的。”我答道:“不减不灭之法,掌门人一定能瞧出来,可是方才玉琉却没叫他瞧出来,所以他一定会相信玉琉,不会相信我的,我白白还要多加一条质疑父亲权威,诬告温厚家姐的罪名,处罚只会更重,不会减轻,根本划不来。踢到了铁板能有甚么法子,再踢回去,受伤的还是自己,只能引以为戒了。”
“这铁板,好像是自己撞到你脚上,不是你踢的。”睚眦大人倒是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来:“你就算引以为戒,只怕该来的灾祸也躲不过。”
“不愧是睚眦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与传说中的一般英明睿智,教人佩服!”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且吹捧吹捧再说:“若是掌门人有睚眦大人一二,便不会轻信嫡女,冤枉庶女。”
“哼,凡人就算有仙骨,也不能与本神相提并论的。”睚眦大人冷冷的一双眼睛望着我:“更魂器的下落,你这下子总该说出来了罢?”
第53章:仙女不沾烟火气
我眼珠子一转,答道:“不瞒您说,民女我,也在寻更魂器呢!您也瞧得出来,我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了!借宿在旁人体内,一日一日提心吊胆,这个滋味儿是甭提了,生怕露出马脚来,给太清宫一帮道士当作是个甚么孤魂野鬼强行驱逐出去,永不超生,民女最大的愿望,也便是回到自己的原来的身上去!”
“怎地,更魂器不是为你所愿,而是旁人施法?”睚眦大人脸色一冷:“这话若是真的,你便将那个在你身上使用更魂器的人说出来。”
“民女若是知道,早便寻过去了,何至于窝窝囊囊改头换面到如此!”我哀戚的将自己怎样被更魂器害了的事情说了一遍,道:“睚眦大人也看见了,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日子恁地难过,整日还要给家里人刁难,这样的生活,只怕没几个人想过,上这个女子的身,如何能是我自己所愿。”
睚眦大人刚好看见了方才那一幕,大概也可怜我受了委屈,遂答道:“倒也不假,连家人都这般算计,委实教人齿冷。”
“所以您能相信,我是被逼无奈的么?”我一看睚眦大人动了恻隐之心,忙道:“倘若睚眦大人哪一日当真得了更魂器,还请且帮着民女回家罢!”
我说的话本来便是真的,只把陆星河的事情瞒了下去,睚眦大人又像是个外冷内热,口里打打杀杀,心下却像是能为人设身处地着想的,不会不信。
果然,睚眦大人狐疑的望了我一眼,半晌,方才道:“既如此,今日且相信你,但是本神再说一次,更魂器失窃的事情,决计不许说出去!你若是打探到了更魂器的下落,且来京城中央朱雀大街的战神庙祷告,若是消息有用,本神必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睚眦大人素来公正严明,是个明察秋毫,慷慨开明的,民女自然知道帮着睚眦大人做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忙道:“今日能与睚眦大人相见,委实是民女几辈子修行来的福气。”
“福气不好说,渊源倒是多少有一点。”睚眦大人饶是个睿智聪慧的神祇,可对我说的那一番评价,倒是也十分受用:“横竖你有些走运。”
“渊源?”我奇道:“怎地,民女此前,见过睚眦大人么?”
“何止是见过,却不成想……”睚眦大人却收了口:“不过,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你便好自为之罢。”说着,一阵光芒闪耀过去,睚眦大人不见了。
他见过的,是这花穗,还是我江菱?许是花穗罢,我这般平淡无奇的小丫头,怎么能与那样高高在上的神祇有渊源呢?总之陆星河算是安全下来了,我且松了一口气,不过又自嘲的一想,也许陆星河,也不稀罕我去保护他罢。
低下头,估摸着方才那不减不灭的法术已经消失了,我也只得重新抄写起尊圣陀罗尼经文来了。果然,一张又一张的宣纸渐渐的薄了下来,写满字迹的越来越多了。
慢慢的,窗外的日光黯淡下来,眼睛越发的吃力了,我起身揉了揉腰,转头一看,日暮西沉,暮色四合,葡萄紫色的晚霞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天要黑了。
我寻了一个铜鱼儿的灯座,点上了搁在案上,数了数,也只写完了七十七张。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了起来,今日一天也不曾吃什么,我突然十分想念昨日里陆星河送来的糯米鸡。
我还没舍得吃呢。也不知道,那个死鱼眼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叹了口气,揉了揉手腕,正要在狼毫小笔上沾了墨汁继续书写,只听见一个耳熟的冷冰冰的声音道:“怪道你不去吃饭,原来修行的入了迷,舍不得走呢。”
我回头一看,窗外的,正是那死鱼眼,干巴巴的问道:“听说是尊圣陀罗尼经文么?”
我点点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师哥也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了,”死鱼眼一脸嫌弃的说道:“中午那柔翠与师父告状,说看见你贪玩,不肯抄经。”
“哪里都少不了她。”我撇撇嘴:“你们太清宫啊,水可真深……”
“我们太清宫,也不是都是她那样的,”死鱼眼辩解道:“亏了玉琉倒是替你说话,说她不信你会偷懒。”
“玉琉是谁,”我望着那红木盒子,嗤笑道:“玉琉是天上的仙女,沾染不上一丝烟火气。”
“你说话怎地酸溜溜的。”死鱼眼蹙起了眉头:“她也全数是为你着想,玉琉只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着帮你,便请师父亲自过来做个见证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举起手来道:“结果掌门人和玉琉这一回去,大概打了脸,模样都难看的很罢?我猜玉琉一个劲儿的只是劝掌门人莫要生气,一副为我着想为我说话的样子,大师哥自然能看出一个眉眼高低来了。”
这个时候陆星河早从正门进来了,看见我的手腕那狼狈模样,皱起了眉头来,不由分说夺过了我手里的笔,道:“真没用。”又丢给我一个荷叶包,便展开了宣纸,自替我抄写起来。
那荷叶包里,今日的是翡翠八宝糯米团。
我心下一暖,但还是说:“那怎么行,本来便是受罚的东西,你我字体也不会一样,若是给人发觉……”
这话一出口,我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怎地现在才想到,我的字体,怎么可能与昔日的花穗一样呢!这若是给玉琉和掌门人发觉了……
陆星河却不理我,从我手里接过笔来,便在那纸上熟练的抄写了起来:“这个经文我早烂熟于心的,而且,谁的笔迹,我也能模仿出来,倘若你这字体让人起疑,你只说,苏醒之后,大师哥教给你写字的就是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了陆星河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出了深深的阴影,那副认真而坚定的样子,真好看。
第54章:非分之想不能有 钻石满300加更
可惜,再怎么好看,他也不是我的。非分之想,万万不能有。
“发什么呆?”陆星河望着我:“还不快吃!昨日里你就不好好吃东西,今日不是又没吃么?”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咬在了那糯米团子上,绵软甘甜,还带着些个温度,入口即化,真好吃。
“大师哥,你喜欢糯米么?昨日里是糯米鸡,今日里是糯米团,明日里,会不会是糯米糕?”我追问道。
“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陆星河别过头去:“自说自话,明日谁还与你。”
“大师哥……”
“嗯?”
“大师哥真是个好人。”
陆星河的身子一僵,不再理睬我,写的更快了。
烛火一跳一跳的,我本来累了一天,便是一个头晕眼花,现今更是迷糊了起来,眼皮也像是烛火一般,开开合合,也不知怎地,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远远的,似乎有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在挥着手叫我:“江菱!江菱!”
“谁啊?”我狐疑的问道。
“回家!回家!”那个人远远的呼唤道:“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呢!”
“啊,我这便来!”说着,我便提起裙子,冲着那个人跑了过去。
可是不管怎么跑,也追不上那个人,那个人离着我那样的遥远,却总还向我挥手:“快回来!快回来!”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肩膀:“不许你走。”
是陆星河。
“我……我想回家……”
“我知道。”突然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道:“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
鼻端闻到了一阵好闻的线香味道。
像陆星河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而且,真好闻。
“啾啾啾……”晨起的鸟叫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勉强睁开眼睛,却又合上了,再次睁开,方才发现一夜过去了,我还在那翠微厅里。
陆星河伏在案上,身边堆了厚厚的一叠经文,身上却只穿着月白里衣。
我坐起身来,一件浅青色的袍子从身上滑下来,正是陆星河的衣服。
原来昨夜里的味道,是这么来的。我捡起了衣服来,发现手腕上包着一块浸的湿湿的,带着药草气味的帕子,红肿消下去了。
心里一阵甜,比那糯米团子还甜。
“大……大师哥……”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天亮啦。”
“嗯?”陆星河身子一颤,揉着眼睛从案上起身,一双冰水似的死鱼眼满是血丝,红通通的煞是骇人,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将他的袍子拿过来,道:“抄完了。”
“嗯。”我点点头:“谢谢,谢谢大师哥。”
“笨蛋。”陆星河微微一笑,向我伸出手,但是脸一红,又缩回去了,站起来穿上袍子,平素那般死气沉沉,今日居然也有一点不知所措似的:“那……那今日,你可以交差了,我要去早课了。”
我点点头,陆星河本想开门,却听见外面有人笑道:“也不知道她,抄完了没有呢!”
陆星河脸色一变,身手敏捷的自窗户边翻了过去,回头嘱咐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怕给人瞧见似的,匆匆的跑了。
这般不稳重,可一点也不像死鱼眼大师哥。
门开了,柔翠和芳衡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众星捧月似的拥着玉琉进来了,玉琉见了我,又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来:“妹妹今日来的真早。”
“哼,玉琉师姐倒是瞧得起她,”柔翠道:“照着她那个拖拖拉拉的性子,八成,熬了一夜,也写不完那三百张尊圣陀罗尼经罢?”
“就是,”芳衡也跟着说道:“她也就是欺负玉琉姐姐好性气,三十张也不肯抄完,这下子掌门人下了死令,全然是她自讨苦吃,也是一个活该。”
“姐姐教诲,妹妹怎敢不去记住呢!”我假装听不见那芳衡和柔翠的话,只笑道:“天道终酬勤,这个道理,花穗永世也不忘。”
“好孩子,倒是个聪明好学的,”玉琉笑的倾国倾城:“那经文呢?”
“不过是三百张尊圣陀罗尼经文,那有何难,花穗写完了。”说着我将那经文拿出来,道:“姐姐数数?”
玉琉接过来,笑道:”知道妹妹肯定是不眠不休,也要将事情做好的,姐姐信你,数这个做甚。”说着将那经文一丢,看也不看,亲厚的拉着我的手,道:“今日里,咱们修行旁的。”
“好!”我脆脆的应答了一声:“妹妹猜,是不减不灭之法?”
玉琉美目之中流转了一丝不叫人能轻易察觉的阴冷,忙正一正脸色,笑道:“甚么?妹妹子何处听来这个法术的?”
“心术不正!”柔翠忙道:“甚么不减不灭之法,根本不是咱们太清道法,而是邪教的邪术,你学那个,是不走正途,要做妖女么?”
“邪教?”我皱起了眉头,想起来这几年,却是从街谈巷语之中,听说了好像是出现了一个秘密的教宗,唤作百花神教,行踪诡秘,教众甚多,据说那个教法之中的道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是神通,因着却是灵验,且百试百灵,势力渗透的厉害,连朝廷官员,也有信那个的。
但是好像给朝廷打压,成了明面上不被承认的邪教,若是有其中的教众给人发觉,要当作妖人给捉起来烧死的。
这个玉琉,怎地居然会用那百花神教的法术?好像她身上隐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呐……
玉琉温和一笑,道:“花穗说笑,你们也当真,她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她若是去信邪教,咱们太清宫还有何面目自立?”又对我道:“你这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长点儿心眼儿,知道么!亏了是我,若是大姐听见了,准该要家法处置你了。”
“便该教太初大师姐教训教训这个偷奸耍滑的花穗。”柔翠不解恨似的说道。
“太初大姐?”我点点头,道:“太初大姐是执掌家法的么?改日里,一定管大姐问上一问,使用邪教妖术和口出恶语伤人,在太清宫里,是个甚么处罚。”
第55章:不传之秘授天书 推荐票满一千加更
“花穗!”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为父本想用这个惩处教你多学一些东西,你倒是好,越发牙尖嘴利,胡言乱语起来!”
我心下一沉,是掌门人来了,而且脸色很不好看:“还以为能打磨打磨你的心性,不想这便是你抄写了三百张尊圣陀罗尼经学会的东西么?”
“掌门人!”芳衡见到了掌门人,不由一喜,忙煽风点火的说道:“掌门人也听见了,花穗只怕不大服气呢!”
“就是,大师姐高高在上,是太清宫最有希望修仙的,在璇玑洞里闭关清修,谁有空搭理你?”柔翠脸色有点发白,仍梗着脖子道:“师父,便是因着她该骂,自个儿犯错,还不许旁人说?有了理了。”
“柔翠,你是师姐,总不该跟小孩子这般较真,”玉琉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善良的像是戏文里出来的:“父亲,您别生气,我们比她大,就该照料她,不是么?小孩子的玩笑话,父亲莫要放在心上。”
好一个清丽绝伦,纯洁无暇,宛如盛开白莲花的好女子。如果我不是花穗,我已经被她给感动哭了。
掌门人沉声道:“玉琉,你也莫要为她说好话,花穗,你过来!为父今日,便亲自教一教,身为太清宫的嫡传弟子,修道之前,要怎生修一修自己的心性!”说着,转身就去了。
柔翠和芳衡袖子掩口,嬉笑起来,玉琉则满脸的心疼,道:“好了,花穗,你也莫要多心,今日里,便接着学新的罢。父亲也总会多教你东西的。”
我笑一声行个礼:“多谢玉琉姐姐,玉琉姐姐今日对花穗的相帮之情,花穗永世不忘。”
“你总要说这样见外的话,还是魂魄不齐罢,可怜见的……”玉琉催促道:“快去,不然父亲更不高兴了。”
我这便追上了掌门人,心中的算盘打的啪啪响,看来隐忍也是不行,不想踢到铁板,便要想法子将铁板这个障碍从自己的路上挪开,且看一看掌门人是个什么意思,再来定夺。
掌门人一语不发,领着我便往整个太清宫最高的地方:落雁塔去了。
落雁塔建在胭脂河畔,位于那太清宫的后山上,居高临下,能俯瞰整个八角形的太清宫。
掌门人带着我一层一层的上到了第八层,终于,站在了塔顶的天台上,掌门人站在栏杆旁边,那猎猎的的风将掌门人帽上的宝蓝色飘带吹拂的扬了起来,这才回身到:“你过来。”
我忙也靠近了栏杆,望着下面。
胭脂河今日风光格外秀丽,青草如茵,花红柳绿,河面像是一道长长的银练,伸到了看不见的远方,暖风醺醺,倒是一个好去处。
我也无心观赏,只等着掌门人发难。
不料想掌门人却微微一笑,道:“你今日里还是脸色沉沉,该不会真以为爹爹又要接着罚你罢?”
爹爹?我一愣,心下想着,对了,难不成,这个地方,是掌门人与花穗以前时时为着躲避外面的纷扰,过来安安静静谈心的地方?
我忙且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来:“爹爹,三百张尊圣陀罗尼经文不好抄呢。”
“少来跟爹爹装模作样。”掌门人微微一笑:“昨日里,你大师哥不是替你抄了么?”
我心下一惊,果然掌门人就是掌门人,甚么事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去。
“昨日里,也不是真心要罚你,可是不罚你,势必要引得你更招人恨……”掌门人叹口气:“因着爹爹待你好些,招致你上一次的杀身之祸,爹爹不敢再当着旁人的面疼你了,只得假意说你不长进,以后,都要冷一冷你了。”
原来掌门人独宠爱花穗这个女儿的传言,是真的,这般的疼女儿的心思,当真教我一个自小没爹的羡慕。
我心里又是酸,又是甜,心下想着,且让江菱我,也分一分花穗的宠爱,权作这是一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来的美梦罢。
“爹爹疼爱花穗,花穗感激不尽。”我答道:“爹爹的心思,花穗明白的很。”
“你明白就好,自小你就只会给旁人想,自己倒是不知道给自己想想……”掌门人微微一笑,像是想起来了花穗的童年趣事了,接着脸色又凝重起来,道:“朱厌和百花神教的事情,你回来之后,听说了不曾?”
我忙点点头,道:“约略有所耳闻。”
“太清宫本来是清心寡欲,专心修行,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的,”掌门人道:“都是你那祖师爷爷留下来的教训。只可惜现如今,很多东西都变了,权势之事乱人心,连着清静之地,也给缠裹进去了。”
“所以爹爹近来,该过的很辛苦吧?”我忙道:“还请爹爹处理事情之余,自己多保重。”
掌门人点点头,笑道:“太清宫里,人心难测,许多事情都是想不到因果,便发生了,你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全自己。”
我忙道:“花穗已经死过了一次,许多事情,都明白了。”
那玉琉的事情,掌门人是不是也心知肚明呢?
“太清宫须得是真正心中清净的人,方能接手过来,但是心中清净,又难保不会被许多诱惑所迷,现今朝廷,妖界,乃至边陲,许多势力蠢蠢欲动,打更魂器的事情出了之后,好像越发不可收拾了。”掌门人眼里虽然明澄,却说不出的苍凉。
那睚眦大人,好像根本也不知道自己遗失更魂器这丢面子的事情,早就闹的天下皆知了。
正走神呢,却见掌门人自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来,那小册子卷了边儿,陈旧发黄,像是积年之物,且搁在了我手里,道:“拿了去,自己好好修行,别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天眼和灵气。”
我忙在手里翻一翻,只见那个册子里是手写的各种符咒,妖魔还有降妖修道的法门,毫无疑问,是说书人所谓的“天书”,扉页上,写着《璇玑子亲笔》几个字。
第56章:胭脂河边吹吹风
“早就该给你了,只是以前给你,你也看不懂。”掌门人笑道:“现下里好了,自此以后,许多太清宫的事情,将要交给你了。”
“花穗,绝对不会辜负爹爹的信任。”我握着小册子,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比陆星河预想的要复杂多了,待到他成了掌门,会是一个什么时候呢?我走了,真正的花穗也回不来,到时候,对花穗寄予厚望的掌门人可怎么办?
好像,骑虎难下了。
但是为着活下去,为着能等到再次跟老娘在一起继续经营那扎纸铺子,我只能厚着脸皮,接下本该属于花穗的东西,替花穗活下去。
花穗那不知魂归何处的香魂,会怪我么?我自己的身体,又会在何处呢?更魂器若是将那花穗的魂魄搁进了我的身体里,那……她会不会活过来?
不不不,白毛僵尸的内丹,终究不曾给她服下啊。
掌门人见我发呆,只以为我高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因笑道:“不过这个东西,须得靠着你的悟性,自己勤学苦练,爹爹是没法子教你的,不过越是自己融会贯通,倒越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爹爹知道,你一定能行。”
我给掌门人磕了一个头,道:“爹爹的心意教花穗无以为报,花穗一定不教您失望。”
掌门人倒是怔住了,又笑道:“你这个孩子,跟以前相比,变化可真的是太大了。别忘了,玉琉那里,该去你还得去,不过事情还是得保守秘密,不然你姐姐们说爹爹偏心,爹爹也不好办啊。”
“花穗,花穗能不能问问爹爹,为何花穗一个庶女,又是没什么灵气的,能教爹爹这般的委以重任?”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而两个嫡出的姐姐,又都是那样出类拔萃的,这个在旁人看来,未免不合情理呢。”
掌门人失笑起来:“父女之间的感情,要什么情理可言?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也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如果非要说出一个为什么来……便是你的两个姐姐,根本不用爹爹来照顾啊!她们有母亲,有地位,有灵气,什么都有,可是你,只有爹爹一个。”
我的心猛然一颤,有爹爹的感觉,真好……
“所以,爹爹觉得,两个姐姐,靠自己便足够,而你,在爹爹老去之前,一定得有人替爹爹照顾的,”掌门人望着那晶莹的胭脂河,道:“爹爹知道,你喜欢大师哥。”
我的脸腾一下子就烧灼了起来,掌门人说的,该是以前的花穗,可是不知怎地,我的心也捉贼拿赃一般,剧烈跳了起来。
掌门人一看我那模样,越发笑了起来:“害羞什么?男婚女嫁,只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是光明正大的么!你放心,你的事情,爹爹能做主的,都会帮你做好。”
这样没由来的宠溺,难怪旁人眼热的什么似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我包围起来,只觉得这一场梦,实在是美好的不真实。
下了落雁塔,跟掌门人约好了,只说在落雁塔上受了罚,到了太清宫,装的满脸委屈阴沉,掌门人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是摇着头叹气,自去正殿了,眼见的师兄弟们瞧见了,也都窃窃私语起来,更多的神色,是一个幸灾乐祸。
先当看不见,比起那些个麻烦,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须得去做呢!
那一本小册子里面,记载着的东西,一下子解开了许多我不明白的事情那谜底,妖鬼,三界之中的法则,还有见得到,叫不出的各种神奇法术……如同这个本来生活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大门,突然变成了另外的一种角度,呈现出另外一种样子,带着新奇,带着期待,我真的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玉琉则还是笑微微的,指点我抄经,练习书写各种无用的符咒,我便满脸感激的道谢。
自以为聪明的人,都以为世上其他人傻的可爱,自以为漂亮的人,都觉着世上其他人丑的可怜。
无双和婆婆见我近来气色很好,都趁着青鸾不在的时候,嘁嘁喳喳的问:“怎地你头顶上的灵气,越来越强了,难不成,有高人打通了你的奇经八脉?”
我笑着故作神秘,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陆星河的手帕上,轻轻淡淡是个青绿色,甚么痕迹也没有,这个东西,要还给他么?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舍不得,连那药草的味道,也不忍洗下去。这是一种中毒也似的感觉,有点让人害怕,可又让人欢喜,就这么沉下去,沉下去,不希望谁将我拉出来。
可是,偶尔见到陆星河那长身玉立的模样,再望着陆星河的死鱼眼,心中未免忐忑,这少不得,有一点可笑不自量。
我打定主意,且让这个心思,埋的越深越好。
这一日自玉琉的那翠微厅出来,正与那单身独行,有些个失神的朱颜郡主撞了一个对面,两人先是相顾无言,我反应过来,忙先行礼道谢:“上次朱颜郡主慷慨,将那可心的青鸾与了花穗,花穗感激不尽,这般的厚待,花穗还不曾登门道谢,委实是花穗的不是。”
“算了罢。”朱颜郡主倒是笑了:“待你好,可也不是想你回报的,你又有甚么能回报本郡主的。”
我一抬头,却见到了朱颜郡主本来光洁的印堂上,有点发黑,眼眶下面,也微微的有一点乌色,不禁试探着问道:“朱颜郡主这几日,可是心里有事?”
“诶?”朱颜郡主一愣,随即勉强笑道:“怎地,便这样明显么?”
我心中微微一点沉,那个模样,断然不是睡不好造成的,是阴气,能进入太清宫里,极为厉害的阴气。
“是不是,近日里做噩梦了?”我笑着问道:“可要花穗帮着写一道安神的符咒静心?”
“嗯,给你瞧出来了……”朱颜郡主眼神闪烁,却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偏着头想了想,这才拉过我来,道:“你陪着本郡主,去胭脂河边吹吹风,可行?”
第57章:可疑至极的阴气
我忙点点头,跟着朱颜郡主往胭脂河边去了,这个时候,一轮红彤彤的落日正挂在胭脂河的尽头,照的那清澄澄的河水一片金红色。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何故,朱颜郡主一出口,却是这般伤感的诗句。
我忙问道“朱颜郡主,这话花穗本不该问,可是……可是难不成,郡主这些个时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么?”
朱颜郡主也不答话,只是居然随意的坐在了草地上,自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子来,摇了摇,道:“你喝不喝?”
我低头一看,那个巴掌大的玉瓶之中,晃荡着半下子琥珀似的液体,那液体看上去甘美可口,像是上好的蜜酒。
她好像不想说。
我索性也坐下来,道:“既如此,花穗便陪着郡主一醉解千愁罢。”
入口顺滑的蜜酒回味无穷,不见辛辣,只是爽口暖心,不多时,我和朱颜郡主两个人的脸在胭脂河面映出来,都落日一般红彤彤的,朱颜郡主一口一口的喝着那蜜酒,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也笑了起来。在笑声之中,天色由红霞一般变成了葡萄紫色,天边寒星开始闪烁着,夜风凉了起来,扑在灼热的脸上,说不出的惬意。
“真舒服……”朱颜郡主将那喝干净的玉瓶子丢在草地上,静静的说道:“舒服到,我想哭。”
说着,朱颜郡主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漫过了尖尖的下巴,滴到了身下的草丛里去。
我知道,现在说甚么,都也不会管用的,便说道:“郡主,你哭出声来罢。你可以,当我是一个假的。”
“真是傻话,甚么假的?你分明就是真的!”朱颜郡主咕哝了一句,却真的放声大哭起来:“其实,本郡主今日避开了丫鬟,本是想来投河的,可也不知为何,见到了你,又……”
我登时吃了一惊,那阴气果然是十分不对劲的,想必是碰上了我的灵气,弱了三分,这才暂时遏制了朱颜郡主的想法。
我忙问道:“朱颜郡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花穗虽然不才,可也很想为郡主分忧,毕竟人命关天,郡主又是这样的天皇贵胄,怎么会……”
朱颜郡主接着说道:“天皇贵胄,又有什么好?这样的日子,本郡主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了!本郡主真正想要的,甚么都没有!”
封印着朱厌,朱颜郡主今生今世,都只能孤孤单单的在太清宫之中,望着给太清宫围墙圈起来的八角形天空,不能去嫁入他人家,不能走出去,甚么也不能改变,全然是为着旁人,这一场牺牲,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为着甚么。
但是无论如何,寻死的念头,不是平白无故就会有的,那阴气,来的可疑至极。
好久之后,朱颜郡主的哭泣才停息下来。
我拿出了陆星河给我的手帕,交到朱颜郡主的手上:“这个手帕,是我最喜欢的东西,现今借给郡主用,我旁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只觉着,人只要活下去,早晚会有好事发生的,不管是谁,上天不会厚此薄彼,冥冥之中,注定在未来的东西,当下咱们是看不到的,所以且等着,明日的日头还是新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郡主还是一副老样子。”朱颜郡主接过手帕拭去了泪水,却又破涕而笑:“咱们两个,是不是整个太清宫最可怜的人?”
“现在不好说。”我答道:“但是以后,更不好说。”
朱颜郡主望着我,奇道:“你好像真的变了。”
我笑道:“所以郡主以后,也可能会变的。”
夜色深沉,我站起身,扑一扑裙子上的草叶子,道:“郡主,花穗送您回去罢。”
朱颜郡主也站起身来,道:“今日的事情……”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拉钩罢?”
“好。”
我和朱颜郡主相视一笑,指头一顶,好像彼此,都得到了甚么新的东西。
送朱颜郡主到了她的屋子里,凤尾见我和朱颜郡主脸色红朴朴的来了,忙过来道:“又是花穗小姐送了我们郡主来,多谢多谢,凤尾这便奉茶来,还请姑娘稍等。”
我假意笑道:“那便觍颜打扰了。”
自留下来喝茶,一双眼睛却在四下里寻找能教人心绪阴沉,自寻短见的东西。心下想着,朱颜郡主冷不丁动了这奇怪的心思,难不成是那想造成天下大乱的一伙人,派了厉害的伥鬼来,想要以自杀的方式,放出了朱颜郡主身体里面的朱厌么?
我留心望着朱颜郡主身后,可并不曾发觉,她身后能跟着什么不对劲儿的灵体,再者说,连赤面夜叉那种厉害的角色,在天罡气强烈的太清宫里,都支撑不下多久,伥鬼的灵气,不该能进到朱颜郡主身边的。
除非,是咒,有修行的人,下的咒。
朱颜郡主因问道:“花穗,你看什么呢?”
我且答道:“教郡主见笑了,花穗不曾见过这许多琳琅满目的好东西,实在是有些个眼花缭乱,这才想饱一饱眼福,实在失礼了。”
“你呀,倒是也女孩子气重的很。”朱颜郡主笑道:“本郡主很喜欢这些个摆设,时不时便要添置些个,你若是有喜欢的,本郡主送你些个拿着玩去。”
我忙趁势问道:“不知道郡主新近,可添过甚么有趣的物件儿么?”
“新近……”朱颜郡主指着一个小巧的盒子,道:“倒是听闻一家铺子的丝线是出名的,差了人去买了些个来,给你瞧瞧。”
我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打开了那个荷花瓣形状的盒子,那盒子之中,搁着几卷子丝线,颜色各异,甚为讨人喜爱,因笑道:“不想郡主手巧,还喜欢这一类的东西。”
“女红也不过是做了打发时日罢了。”朱颜郡主又是一脸的落寞:“可是做了,也无人可送,聊以打发时日罢了。”
“郡主一定是好俊的针线功夫,”我一面说,一面捻出了一根丝线来,里面有一丝亮晶晶的金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东西,乃是天书之中记载的,罗刹鬼的头发。
第58章:别处难买好丝线 钻石满350加更
传说罗刹鬼最擅长迷惑人心,不用自己猎取,人心一乱,不由自主,自己便会走到罗刹鬼的身侧去。
哪怕,是去送命。所以罗刹鬼的头发,能将受术之人的心意,与施术之人的心意连接起来,一些个十分消极,乃至于背离常理的事情,只要施术者想得到,受术之人就做得到。
这个好像唤作,迷魂咒。
“诶……”凤尾见我正在扯了那丝线看,也不知怎地,手里的茶盘子一倾,茶水便撒在了团花地毯上,朱颜郡主皱眉道:“凤尾,怎地今日这样毛手毛脚的?”
凤尾忙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凤尾这几日头痛,很有些个心神不宁,凤尾认罚,还请郡主莫要动气……”
“罢了,”朱颜郡主道:“多亏你碰上了本郡主做主子,若是旁人,早将你扫地出门了,还不快下去另倒了茶来。”
我忙站起来,道:“凤尾,这些个丝线,是你帮着郡主买回来的么?”
凤尾忙摇头道:“这个,凤尾不大记得了……”
“你才十七,怎地跟七十的一般爱忘事?”朱颜郡主道:“不是你说那西街桂枝胡同口,一家针线铺子东西喜人,自告奋勇与本郡主买了来的么?”
“这个……”凤尾脸色煞白:“郡主一说,凤尾这才想起来……”
我却疑心起来,便是凤尾自己动了手脚, 可也不至于表现的这般明显罢?倘若我察觉出来针线有异,岂不是立时就要想到她头上去了。
我便也按下一肚子的疑惑,且笑道:“只怕郡主这几日心绪不好,那凤尾跟着担心郡主,也随着吃不香睡不着呢!这般忠仆,也真真只有郡主有福气受用的。”
朱颜郡主听了,且笑道:“不伶俐是不伶俐,若说起来忠心耿耿,倒是没说的,毕竟这凤尾,是公主府里随着本郡主过来的,准也错不了的。”
十来年的情义了。我想起来了青鸾给那赤面夜叉手下小鬼附身的事情,若是有心害人,身边丫鬟不起眼儿,倒是很好的下手对象,不论如何,瞧着凤尾这样子,只怕跟那罗刹鬼头发的事情也脱不开关系,我便接着问道:“这些个丝线,倒是可喜的很,花穗这一阵子正好也想着做女红,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花穗,这些个丝线,是何处买来的?那一家铺子,又唤作甚么名字?”
凤尾且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那一家铺子现如今,大概已经不开了,这是最后的一批丝线,老板一家子听说是因着家里出事,举家搬到了西川,现下里该是买不到了……”
“啊,那可还真是怪可惜的呢。”我假装出来一种爱不释手的模样:“这样好看的颜色,也不好买呢。”
果然,朱颜郡主素来是个出手大方的,且笑道:“什么好东西,你若是喜欢,只管拿了去吧,下次有好东西,本郡主分给你。”
在朱颜郡主看来,对旁人好的方式,该就是送东西,从上一次她与了我衣服和青鸾,便瞧出来了。
我忙假意受宠若惊的行礼谢了又谢,朱颜郡主满足的笑道:“你绣出了好东西来,记得与本郡主看一看。”
绣东西……我要绣给谁呢?与陆星河一方帕子么?啊,又胡思乱想了,他大概也不缺帕子罢,要不然早该管我要回去了。
我且点点头,却扯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来,写上了护心的咒文,包在了一小方锦缎之中,道:“朱颜郡主这几日睡不安寝,花穗没有旁的本事,这个护身符,准能教郡主忘却了愁绪,做一个美梦。”
“是么?”朱颜郡主显然不信这个,但还是塞在了枕头下面去:“那本郡主,就试一试。”
花穗的头发带着我现今的灵气,加上那护心的咒文,且能将阴气给驱散开来,这并不是甚么高明的符咒,但是该很管用的。
夜深了,送我出门来,我答道:“郡主快回去罢,什么事情也不要想,睡上一觉,明日就全都好了。”
朱颜郡主忽然说道:“花穗,其实本郡主最近发觉,自己大概是一个累赘罢?”
“这怎么可能呢!”我忙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朱颜郡主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望着那黛色的夜空:“母亲大人且离本郡主而去,宋太傅每年只能瞧本郡主一次,而本郡主在这太清宫里,悠哉悠哉,做一个真真正正吃闲饭的,整日里除了四下里游玩,别无他事,身边的丫鬟们,拿着本郡主做主子,本郡主别说那些个皇族的亲人一个也不识得,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郡主这几日,八成不过是觉着无聊烦闷罢了。”我忙道:“郡主莫要多想,您留在太清宫,也全然为着您这身体……”
“本郡主的身体,甚么事情也没有!”朱颜郡主语速突然快了起来:“本郡主从未见过甚么妖鬼,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本郡主只能在这太清宫之中活下去不可,本郡主也想如同旁的皇亲国戚一样,出入宫廷,受众人朝拜,哪怕送了本郡主往边疆和亲,本郡主也有本郡主的意义,可是这个样子,与一只自己养着嫌麻烦,放走又舍不得的金丝雀儿有个甚么分别!这样活着,见得到自由,却得不到自由,有个什么意思!”
“旁的花穗不知道,可是郡主你若是留在太清宫,花穗我会很高兴的。”我笑道:“现如今,这话虽然未免不知分寸,可是,你是我现今唯一的朋友啊!”
“朋友……”朱颜郡主怔了一怔,随即笑了,点了点头。
“哈哈哈,快些回去,花穗不敢劳动千金之体冒夜风。”我将朱颜郡主推回去,自己抱着那个盒子道了谢,便出来了。
夜空一弯新月,今日也不知道是个初几。我慢悠悠的走在太清宫幽静的石子小路上,清风拂面,且听着自己脚底下踢踢踏踏的回声。
“踏踏……”奇怪,身后,怎地像是有人在跟着我一样?我心下一紧,脚步加快了几分,可是身后的那个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
第59章:危险东西不许碰
我索性顺着小路哼着歌儿,假意并不曾察觉出来:“七月月儿圆又圆,苹果梨子摆果盘,问我点心给谁吃,就给隔壁王八蛋……”
转过了一个角儿,我便蹲了下来,仗着瘦小,藏在夹缝里,果然,那个脚步声迟疑着,也跟了过来,这里没有灯火,只是黑漆漆的一片,那一道人影不见了我,立时也停住了脚步四下看起来,我信手自怀里抽出了一张定身符咒,悄悄往那个身影一靠近,飞身起来,且将符咒狠狠的掼在了那人后脑上。
“啊呀……”一个猝不及防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熟悉,更熟悉的,是那一股子线香味道。
“大……大师哥?”我擦亮了火石,果然,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张狼狈的俊脸,正怒道:“你这是作甚?符咒没地方使了么?”
我忙将定身符扯下来,赔笑道:“花穗哪里知道,来的是大师哥……不过,大师哥,你鬼鬼祟祟,大半夜跟着我作甚?不知道的,哪有不以为你居心不良的……”
“对谁居心不良,也不至于对你居心不良!”陆星河瞪着死鱼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鬼鬼祟祟,你大半夜的,在外面胡乱晃什么?跟着玉琉修行了几日,胆子便大了是不是?赤面夜叉的事情,你忘记了么?”
“大师哥,是想着保护花穗么?”我撇撇嘴,道:“赤面夜叉又不是天天都来。”
陆星河冲着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往后退,不想后背一下子贴在了墙角上,实在是退无可退,刚想从侧边溜开,陆星河一只手却按在了墙上挡住我,他因着比我高上一个头,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一时半刻,可也不许忘记,你的命,现下里是我的。”
“是……是……”我被陆星河逼的这样近,线香味道一扑,说不出为什么,突然口干舌燥,一颗心猛烈的跳了起来,只得答道:“大师哥说的是,花穗记下了……这样的事情,再也不犯。”
陆星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收回来,道:“你上哪里,弄到了罗刹鬼的头发?”
“这个?”我想起来了朱颜郡主盒子里的针线,忙且将事情说了一遍,邀功道:“大师哥,你不知道,若不是我,今日里,许朱颜郡主就要投河,朱厌也要给放出来的,我做的事情,可是对太清宫立了大功了!”
说着,且将那朱颜郡主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星河自我手里拿过了盒子,道:“这样危险的东西,不许你碰。”
“可是,事情发生一次,第二次也就不难发生了,”我忙道:“大师哥不觉着,现如今有人要害朱颜郡主么?若是借着这点子蛛丝马迹,顺藤摸瓜,说不定,能将那背后的势力牵扯出来,太清宫的内里,不是也有那种图谋不轨的么?寻得了他们,你继任掌门,不是就更胜券在握了?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你就那么想离开这里回家去么?”陆星河不经意间一语出口,却反悔似的忙改口道:“自然,我也很希望你赶紧离开太清宫,你在,就是一个麻烦。”
“我知道。”我忙点点头,勉强笑道:“对咱们两个的前程,都不好。”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见夏日的幽静绵长的虫鸣。
我顿了顿,道:“既如此,大师哥,我回去了。”
“哦。”陆星河也失神似的,说道:“我会跟玉琉好好说说,不让她对你太过严苛的。”
“玉琉姐姐温和可亲,哪里严苛。”我冷笑一声,心口说不出的堵了起来,转身就走:“大师哥,回见。”
“等一下……”
“大师哥还有何吩咐?”我回过身来。
“我,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跟往日一样,一前一后,默然不语的往前面走着,到了小院门口,陆星河望着那一弯月亮,方才讷讷说道:“好像,快要七夕了。”
“七夕?”我这才想起来,便答道:“乞巧节啊……大师哥,是不是要跟玉琉姐姐一起过?”
陆星河皱着眉头望着我。
我摆摆手:“横竖大师哥,自然有大师哥的安排,花穗怎敢多话。”
就在我要进门的一瞬时,陆星河突然说道:“你方才唱的歌儿,以后不许再唱了。”
“为什么?”
“因为实在太难听了。”陆星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听听也就算了,旁人听到的话,我都替你丢脸。”说着,自回过身去,在微微夜风之中回去了,头上的飘带吹的飘扬起来,仙气十足。
真的那么难听么?说实话,我还挺喜欢那首歌儿的呢!
关上门,望着天上的寒星,心下想着,七夕,乞巧,该做点儿女红么。
进了院子,在外面瞧见青鸾等我等不住,且伏在了案上睡下了,无双和婆婆倒是还精神百倍的在大栗子树上蹦来跳去的,见我回来了,婆婆且问道:“花穗,你身上怎地沾上了罗刹鬼的味道?难不成,你往太清宫的地牢去了?”
“太清宫的地牢?”我奇道:“那是个甚么地方?”
“你不知道?”婆婆忙道:“因着牛鼻子们尊崇甚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个妖鬼被收服了之后,不愿就此杀一个灰飞烟灭,可也无法放出去继续害人,便关在那落雁塔底下第七层的地牢之中,听说其中,也有罗刹鬼呢!”
这么说来,罗刹鬼的头发,在太清宫之内,就能得到?我忙道了谢,问道:“是不是,要有专人看守的?”
“那是自然,太清宫几个院子轮番派人看守。”婆婆想了想,道:“现如今,好像是幽春子的弟子当值罢?没有掌门人的命令,谁也不许进的。你进去了?”
我摇摇头,想起了凤尾的事情,便问道:“婆婆,罗刹鬼的头发制成迷魂咒的法术,好像不是太清宫的法术罢?这大概,是一种甚么妖术?”
“这倒是不假,太清宫自命清高,哪里会用这个,”婆婆点点头,道:“大概那个蜚声在外的百花神教,才会用这样的旁门左道。”
第60章:祖师爷爷小册子
又是百花神教……我忙问道:“婆婆,关于那百花神教,您知道多少?可能与花穗说一说么?”
“你怎地突然对百花神教有了兴致?”婆婆蹦蹦跳跳的说道:“那是一个恶名昭彰,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可是行事神秘,到现在,那个百花神教的教主是谁,也还没人知道。”
“是么?”我追问道:“那百花神教,是从何处发源的?平素里,又是做哪一门子营生的?”
婆婆答道:“据说是从南疆慢慢起来的势力,一点一点,整个中土都慢慢的蔓延过来了,虽然教主神秘,但是其中有不少名声在外的恶棍法师,倒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慢慢出名,特色便是出手狠厉,为着目的,也不大将人命放在眼里。”
“修行道法的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这才给人称作妖法的罢?正统和旁门左道,也就差在这是不是替天行道上面了。”我接着问道:“这般出名,是做过什么大事么?”
“老婆子记得,前几年,那黄河旁边泛滥,而岸边有一个巨蟒,快要遭逢天劫,化身为龙的,因着一直灵名在外,也吃过百姓的香火,想要在飞升之前,最后帮着岸边的百姓,治理河水,便趁着星夜,搬运泥土,去将决口堵上。
可是那一条巨蟒,也有‘财蛇’之称,腹内有修行多年来,在黄河底下吃到了金银珠宝,那百花神教的一个头目,知道了这件事情,不顾那两岸黎民百姓生死安危,自仗着妖术厉害,将那巨蟒出入的地方摆上一排尖刀,又用法术隐去,巨蟒夜间去衔泥,不曾发觉,肚皮被划开,金银珠宝流淌出来,便这样死了。
那头目是得了好处,可是黄河终究溃堤,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而百花神教趁着这机会,拿出金银,诱骗百姓信教,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这种事情,不胜枚举。”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心不狠,站不稳。”婆婆接着说道:“好像便是自那百花大蟒之事开始,百花神教便兴起,索性还叫了这个名字,也教人齿冷。”
“这般出名,自然因着法力高强了,”我便问道:“教众很多么?”
“不错,”婆婆点点头,道:“开始人们相信它,也是因着百花神教的法术确实厉害,简直百试百灵,可是时日长了,那阴狠暴戾的名声也传了出来,偶尔江湖传闻,说是只要有一家子人忽然走背字,家破人亡,或者吃上官司,或者害了怪病,八成便是百花神教为着甚么目的所为,正统的法术是救人,而他们的法术是害人,这便给冠上了邪教的名声,据说官员也有深受其害的,这才惊动朝廷,说是但凡寻得了百花神教的教众,人人得而诛之。”
婆婆说着,侧过头想了想,道:“说不定,他们也会受人之托,想法子来放出朱厌呢!不过,他们行事神秘诡谲,也不曾有人真的寻得了他们的老巢去,实在很不好对付的。怎地,你见到了甚么百花神教的蛛丝马迹么?劝你一句,他们像是毒蛇,绝对不好惹。”
“多谢婆婆好话相劝,我还不敢确信,”我心下想着,那玉琉,前一阵子,不也是往南疆去了么?她与百花神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毕竟是太清宫之中前途无量的嫡女,与那种妖道们混在了一起,不像是能捞到什么好处的。
太清宫的形势,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算了,还是且明哲保身,等着陆星河做上掌门罢。
次日里,我照旧早早的起床梳洗,往翠微厅里去修行。
说是修行,玉琉教授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个鸡毛蒜皮的东西,若是随着她,耗尽一生精力,左不过也是字写的好看些个罢了,今日里,又在抄写经文,玉琉转身逗弄着那窗外的鸟儿,笑的可亲至极,连鸟儿也不怕她。
“花穗,”玉琉突然回过头来,浅笑道:“你跟着姐姐这样久,可学会了甚么?”
“姐姐不仅教给了花穗道术,还教给了花穗做人的道理,花穗实在是感激不尽的。”我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花穗也很希望,能成为姐姐那种人。”
“咯咯。”玉琉笑道:“你啊,将来准定比姐姐都有出息呢!那爹爹亲传的璇玑子祖师爷爷的小册子,爹爹不是与了你了么!”
我心下一沉,果然,这件事情,她也知道了,奇怪,会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决定且接着装傻:“诶?姐姐说的甚么小册子?花穗不曾听说过呢!”
“花穗,你以前却是傻,可是现在,你却好像是在装傻,”玉琉还是笑眯眯的,坐到了我面前来:“你的灵气增长的这样快,可不是我教给你这一点零零散散东西能得来的。爹爹素来偏心,你说,这次爹爹,又与你放了水罢?”
嘁。原来也没有真凭实据,是猜的。
“爹爹能与我放水?”我露出十分忧伤的模样来:“不瞒姐姐,上一次在落雁塔上,爹爹可是说过,恨铁不成钢,没有出息的话,不许再以太清宫小姐自居,花穗伤心还来不及呢,若是爹爹当真那般疼我,花穗何至于还这样没用?对了,姐姐,你说的那个小册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玉琉眼睛里暗含的神色变幻莫测,但是笑容始终可亲:“傻孩子,姐姐随口逗你,你还当真了,你不记得了,不过是爹爹一个图画册子,小时候咱们三姐妹都想要,可是爹爹却说,谁当上继承人才给谁,哎,爹爹准是给了大姐了。”
“大姐既然那般优秀,肯定是继承人嘛。”我叹口气:“花穗这种榆木疙瘩,哪里敢想。”
“不过你这灵气,来的却是真的。”玉琉笑道:“上一次,你还提起了百花神教的事情,姐姐劝你一句,那种旁门左道,只会害人害己,你若是为着眼前的急功近利,当真成了百花神教的妖女,那你叫咱们一家,如何在太清宫自处呢!”
第61章:给人迷惑入歧途
好笑,真是好笑,自己使用百花神教的法术,倒是还好意思推到了我的头上来。是了,大概要给我无故增长的灵气,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罢。看来这是一个威胁,我要是不说灵气的由来,她就要把我诬陷成百花神教的妖女了,到时候,逐出太清宫去,也是小事一桩。
现如今,我还不能被赶出去。既如此,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忙做出一副支支吾吾,欲盖弥彰的模样来:“姐姐,这件事情,当真如此的严重么?花穗也只不过是一时贪玩,这便将真相说出来,希望姐姐帮着花穗拿个主意,还请姐姐莫要告诉旁人!”
玉琉嘴角一翘,忙道:“傻孩子,姐姐怎么会告诉旁人呢!姐姐,是怕你魂魄不齐,给人迷惑了,误入歧途啊!”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不去戏班子,真真是个暴殄天物。
我忙低声道:“姐姐,你可知道,那赤面夜叉么?”
“赤面夜叉?”玉琉蹙起了柳叶眉,道:“自然有所耳闻,是一个在胭脂河左近的妖鬼,网罗了些个小鬼,时时做些个贪财好色,伤天害理的事情,怎地,你提起它来了?”
“不瞒姐姐说,花穗与那个赤面夜叉,有过一面之缘呢!”我答道:“那一日,赤面夜叉往太清宫里来了,可是他实在太高估自己的能耐,给咱们太清宫的天罡气所伤,奄奄一息的时候,正碰上了我,我当时记忆不曾恢复,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人,忙且带着他出了太清宫里去治病,谁知道,那一出去,倒是生龙活虎起来,还拜谢了我的救命之恩。”
“还有这等事?”玉琉眼珠子也不转,定定的望着我:“那,后来呢?”
“那赤面夜叉虽然作恶多端,不想却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非要报答我,问我可有想要的东西,”我口舌润滑的说道:“花穗我深以自己没有灵气,折损了太清宫威名为苦,便答道,旁的也无所谓,只是很希望,自己能有灵气。那赤面夜叉答道,这也好说,便与了我一个丸子,我吞下去了,灵气一日一日,便增长起来。”
“丸子?”玉琉双眼闪闪发亮:“可是黄绿色,苦味甚重,指甲大小的?”
“这个么……”我怕她诈我,且答道:“当时天色不明,花穗不曾看清楚,便给吞下去了,怎地,姐姐知道是一种甚么丸子?”
“不曾看见,姐姐也不过是随口猜测的……”玉琉沉思了一下,笑道:“是以,你一日一日,这才有了灵气了?也算一个奇遇。”
我点点头,做出一种心慌意乱的样子,道:“可是花穗心中,实在忐忑不已,吃下那妖鬼的东西,会不会变成了妖鬼?可也不敢与人随意乱说,只埋在了心里。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玉琉浅浅一笑,道:“好妹妹,幸亏你将这事情告诉给姐姐了,倘若给旁人知晓了,那你可就落得一个与妖鬼勾结的名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那个赤面夜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往太清宫里来了……”
“那赤面夜叉,也是个不怕死的鬼,”我支着下巴,道:“姐姐不提,我还忘了,那赤面夜叉口口声声,说是大势所趋,要来太清宫,寻甚么百花神教的使者,将劳什子宝物献给出来,一心投奔百花神教,啧啧,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咱们太清宫是个什么地方,哪里能有百花神教的人,可见那厮呆蠢,给天罡气伤了也是自找的。”
果然,玉琉一听“百花神教”几个字,面色虽然还是纹丝不动,可是眼睛的变幻莫测的神色,转变的更快了:“可不是么,简直自寻死路……”
依我看,若是我没猜错,马上便要有人自寻死路了。
果然,那玉琉道:“赤面夜叉的事情,你可千千万万不要告诉旁人,如若不然的话,只怕姐姐也护不住你了。”
我忙点点头,道:“姐姐且放心吧,花穗害怕还来不及,怎敢出去胡言乱语。不过那赤面夜叉现今大概元气损伤,不敢再来了,说是且藏匿起来,休养一阵子,打算往南疆去,说临走的时候,再来与我告别,我思来想去,也不敢赴约。”
“这未免不好罢?”玉琉忙道:“这样吧,你若是害怕,到时候,姐姐陪着你去,好歹他与了你灵力,可也算是一个恩德,咱们太清宫讲究礼尚往来,也不会对有交情的恩断义绝,在三界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他出身不好,可是对你却没有恶意,不可无礼。”
我感激涕零的点点头,道:“多谢姐姐的教导,妹妹本生迷惑,这才醍醐灌顶,拨云见日,提心吊胆许多天,也算是解脱出来了。”
玉琉笑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只管与姐姐说,姐姐能帮你的,一定尽力而为。”
哈哈哈哈,我在心底大笑三声,你若是与百花神教有关联,不由得你不在赤面夜叉那一个谎言上露出马脚来,这把柄必然落在我手上,看你能再我这里翻搅起了多大的浪头来,鱼儿鱼儿咬饵了,鱼儿鱼儿上钩了。
一天的修行结束,我且回到了小院儿里,青鸾见了我,笑道:“花穗小姐,乞巧节到了,你还不做点子什么东西?”
她这一说我方才想起来,却是快要七夕了,针线活儿算是应景的,大概也得做一做。我便请青鸾翻弄出了花穗的针线盒子,寻得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子,动起手来,想了一想,倒不如,绣一条鱼好了,海阔凭鱼跃,鲤鱼跳龙门,倒是都端端的是好兆头。
寻了鱼儿的花样子来,做了半日,方才出来了一条跃出水面的银鱼儿,我细细一看,只见那银鱼儿眼睛一翻,倒是很有些个死鱼眼的神韵。
我心下一动,横竖陆星河那帕子我要了,这一条,且做一个回礼罢。
第62章:七夕节日看花火 钻石妞巧克力打赏40
将那手帕子绣好了之后,左看右看,倒是也挺喜欢,针脚说不上特别细致,好歹也看得过去。
青鸾笑道:“不想花穗小姐也是个手巧的很的,绣出来活灵活现,像是要游出来似的。”
我且答道:“不过是随手弄着玩儿的,要是说出手送人,可颇有些个过不去。”
“送东西本来便是讲一个情分,情分在,东西反而不要紧了,何况这鱼儿绣的很好嘛。”青鸾笑道:“该是给花穗小姐那大师哥的吧?”
我不由得一阵狼狈:“怎地,这也给你瞧出来了?”
“这有何难?”青鸾笑道:“陆道长对花穗小姐好,谁看不出来。投桃报李,也是应该。”
“花穗……”外面忽然传来了那朱颜郡主的声音,我忙站起身来,果然是朱颜郡主独个儿来了,正亲亲热热的说道:“今日里,听说胭脂河对面有花火,估摸着你也该到了修行完了的时候,咱们一道去看可好?”
“花火?”我忙点点头,道:“该是胭脂河前面那紫玉钗街的大户人家驱邪趁热闹的,一定很好看,咱们同去。”又对青鸾道:“横竖我这里以前没人看守也不打紧,青鸾,你也一道去吧?”
青鸾笑道:“郡主和花穗小姐身边不带人的话,那青鸾便随着去伺候了。”
“今日里高兴,都是乞巧的姑娘家,分什么主子仆人,”素来将身份看的很重的朱颜郡主笑道:“不需你伺候,一道玩儿闹也就是了。”
青鸾受宠若惊的点点头,收拾了一番,月儿上了柳枝头,我们三个便一齐往太清宫后面的河岸去了。
隔着胭脂河,另一侧离着华灯初上的紫玉钗街不远,细碎的灯火闪闪烁烁,几栋阁楼有人放出了飘飘忽忽的孔明灯,让繁星闪烁的夜空更好看了。
“可惜的很,咱们夜间不能出去,”朱颜郡主艳羡的说道:“你们瞧,那一条街上多热闹,熙熙攘攘的满满是乞巧节的女儿家,肯定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随意的玩儿。”
“说不准哪,”我笑道:“这个日子,只怕闺阁女儿也不好出来,要在庭院之中盛了水倒映月影祭祀瓜果的,以前我……”
以前我和娘,也时时要在这个日子里面,摘些个后院自家种的果子,搁在盘子里面,朝着月儿说些个吉利话,求织女保佑手巧,多做些个活儿好卖钱糊口的。
今日里,庭院只剩下娘一个人,她是早早的睡下了,还是独个儿望着那月亮伤神?
我心头一阵发酸。
“以前你如何?”朱颜郡主笑道:“你不爱热闹,总自己一个人躲在远处,好像很怕人似的,开始想与你玩儿,可你或是怕羞,或是怕生,总也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总畏畏缩缩的……不过,好在女大十八变。”
“可不是么。”我点点头:“人啊,总也是会变的。”
“咻……”远处亮起了一簇橘色的烟火,那烟火飘摇直上,到了半空之中,爆发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儿来,与那满天星斗一起闪耀,转瞬之间,便消失了。
“烟火好看,却只闪耀一下,星星不争不抢,倒是永恒的闪着光,”朱颜郡主突然说道:“这好像,跟做人的道理也差不多,风头出的太尽的,大概总难以长久,还不如安安定定,没有大起大落的好。”
“朱颜郡主今日说的话,当真深刻的很,”我笑道:“润色润色,只怕要能写出一首好诗来呢。”
“本郡主能写个甚么诗,总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朱颜郡主笑着,却见对岸三五只烟花一齐上来,在夜空之中争奇斗艳,绚丽夺目至极。
“啊,郡主,花穗小姐,快看那个!”青鸾早对着漫天的烟火直了眼睛:“那个最大,最好看!”
那一朵烟花并生七彩,是从没有见过的模样,简直像是那壁画上面的仙气彩霞,教人看的大呼过瘾。
便是转瞬即逝,才可以美的这般放肆罢。
看了半晌,豪门富户似乎在争相炫耀,总也不见减少,远处呼呼的爆竹声音,教人恍然有一种过年的感觉。
过节,真好,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青鸾我,也带来了好物件,”青鸾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似的,自怀里拿出了一叠东西来:“郡主,花穗小姐,咱们可以放一放那孔明灯哪!”
果然,青鸾拿出来的,是早就准备好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孔明灯,手一撑,便鼓起来了,在里面的竹签上面插上了短蜡烛,点上火,玲珑至极。
我和朱颜郡主连声叫好,忙也跟着点上了火,慢慢的护着那孔明灯上天,与那华丽的天空再添上了一丝色彩去,朱颜郡主和我的孔明灯都顺顺当当的升了空,倒是做灯的主子青鸾那一个歪歪斜斜,只往地上冲,随着微风,往西面树林里去了。
青鸾急急忙忙要将那灯给取回来,我过去要跟她一起赶那个灯笼,不想先过去的青鸾却像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般,脸色却变了,只往后面推我:“花穗小姐,那个灯笼不好,我不要了,咱们回去罢。”
朱颜郡主笑道:“真真是个小孩子心性,与一个灯笼置甚么气。”
而我见青鸾两眼闪烁,准是见到什么了,生怕有什么异状,要伤了朱颜郡主,忙也不顾青鸾急头白脸的阻拦,且往那树林子后面探过了头去。
我一往后面看,自己也愣住了。
只见那玉琉,正小鸟依人的靠在了陆星河怀里,在隆隆的花火声之中,听不清两人还在说些个甚么。
玉琉的发髻挡住了陆星河的脸,我瞧不出他是一副甚么表情,大概,得偿所愿,欢喜的很罢。
我回过神来,平静的对青鸾道:“哎呀,非礼勿视,咱们快走,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花穗小姐……”青鸾担忧的望着我:“你……”
“你甚么?”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咱们两个嘴紧一点子,撞破人家私会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要不然,少不得给人咒咱们舌尖儿生疮,嘴头子冒泡的。”
青鸾窥视着我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
朱颜郡主远远的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回来,瞧瞧那灯笼!”
我和青鸾抬起头,那个残废似的灯笼,早不知不觉,靠着自己,飘摇而上,去的远了。
我和青鸾回到了朱颜郡主身边,接着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朱颜郡主笑道:“今日,许是本郡主过的最高兴的一个七夕了。”
“奴婢也是。”青鸾一面笑着,一面却带着点紧张望着我。
我也笑了:“可不是么,这也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七夕节了!”
“你还别说,人嘛,总须得有个伴儿,”朱颜郡主道:“就好比牛郎织女,隔着那银河守望,就算见不到面,可彼此也总有一个念想,这个念想支撑着,大概人没有甚么做不到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我笑道:“便是如此。”
朱颜郡主的大眼睛里映着漫天的烟火,亮晶晶的,我们各怀心事,在绮丽无比的夜空之下,一齐叹了一口气。
终于,花火偃旗息鼓,我们三个在草地上坐的腿脚也麻了,这才站起身来,各自拍打着自己的裙子,回身往太清宫里走,送朱颜郡主进了屋子里去,我和青鸾也回身往自己小院儿里去。
夜风将夹道的白杨树叶子吹的簌簌作响,青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花穗小姐,你那帕子……”
“帕子自然该留给需要的人啊,”我笑道:“大师哥今日里,肯定收到了真真正正想要的东西,我这个人,只喜欢雪中送炭,不喜欢锦上添花。”
“可是……”青鸾带着点不甘心:“我总以为,那陆道长心里的人,是花穗小姐的。”
“怎地,你也随着我当局者迷了?”我且笑道:“那大师哥,自始至终,都不是我的啊。”
脸颊很酸,因着我根本不想笑,这个笑容,生硬的像是捏出来的。
“花穗小姐,总还会有更好的。”青鸾十分认真的说道:“花穗小姐是个好人。”
我前一阵子,也说死鱼眼是个好人呢。但愿,好人有好报罢。
经过了正殿的时候,倒是正看见苏沐川自里面走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夕之间,生出了将军肚来,苏沐川见了我和青鸾,笑道:“你们两个,该不会也是忘胭脂河边看花火去了罢?”
我点点头:“二师哥说得不错,那花火当真好看。只是二师哥这怀里……”
苏沐川捉狭的一笑,且将外襟拉开了一些,一种紫薇花般清新的味道铺出来,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塞着精细的帕子,依稀能看出来,都精致无比,是各色的荷花和鸳鸯。
我失笑道:“花穗猜着,乃是那两仪园的师妹们送了与您的罢?当真好福气。”
“我只喜欢人雪中送炭,不喜欢人锦上添花。”苏沐川笑道。
“诶……这个话……倒是跟花穗小姐”青鸾要惊呼,我却拉一拉青鸾的袖子,道:“青鸾,天色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青鸾点点头, 与我一道与那苏沐川行礼,苏沐川却说道:“你们回你们那小院儿?也罢,二师哥与你们顺路,一道回去罢。”说着,自顾自的便与我们一齐走。
苏沐川一路走着,一路倒是很苦恼似的说道:“师妹们的心意,都是再好不过的,可是若是那些个邀约,都应了下来,二师哥我便是会一个分身法,只怕也是分不过来的,你说怎地好?”
“二师哥大概处处顾虑旁人的感受,不忍心拒绝罢?”我答道:“不过花穗倒是觉着,伤害难以避免的时候,提前给人知道了,虽说不能改变什么,可好歹,能将那伤害I安,减到了最小。”
“你像是有什么感悟似的。”苏沐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花穗,你该不会,也遇上了难以取舍的事情罢?”
“花穗我,甚么都没有,那甚么取舍。”我甜甜一笑:“可也不算每一个人,都跟二师哥一般好福气。”
“花穗你当很是越来越有趣了。”苏沐川只是笑眯眯的:“只要想想以后,总觉得是充满期待啊。”
“但愿二师哥不失望罢。”我笑了笑。这个时候,那小院儿门口到了,出乎意料的是,那陆星河倒是比我们还早一点,等在了小院门口。
陆星河皱着没有,翻着死鱼眼,没好气的说道:“怎地这样晚才回来?”
我笑道:“大师哥来的也不早啊。”
苏沐川笑道:“胭脂河边的花火好看的紧,大师哥去看了不曾?”
陆星河顿了一顿,道:“也不过如此。”
我笑道:“希望正月十五的时候,那花火能让大师哥满意。”
陆星河看着我,道:“我说,你今日看上去,怎地有点怪怪的?给妖鬼附体了么?”
青鸾倒是忍不住了,道:“有没有妖鬼作祟,陆道长该是心知肚明的。”
陆星河显然有点迷惑,可那个死要面子的性子又让他不肯开口问,只得紧闭着嘴,假意看天上的星星。
我心下想着,谁知道正月十五的时候,这个太清宫已经是一个什么光景,大概我早便回家去了罢。也罢,横竖与我无关。
要进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那一条绣着死鱼眼的手帕子,大概是送不出去了,索性回身对苏沐川道:“二师哥既然收下了那许多的帕子,多一条,大概也无妨。”说着,将那鱼儿的手帕塞给了苏沐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花穗这话说得,深得我心。”苏沐川十分潇洒的笑了。
我进了门,没有去看陆星河是一个甚么表情,大概,是个如释重负罢。
青鸾在我身后掩上门,在门缝却又观望了观望那个,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陆道长好像刚才来,是与花穗小姐有话说呢。”
第63章:修身养性不豪奢
“谁知道,大概想着寻我说一说自己的喜悦吧。”我摇摇头,道:“我该恭喜恭喜他才是,怎地却忘记了。”
青鸾皱着眉头,道:“其实,是不是与陆道长说开了倒好?”
我答道:“根本没什么事情,何故要说开呢?”
躺在枕头上,盖好了被子,青鸾也吹熄了灯自去睡了,我才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裂开了,好疼。
与自己本来就无关的东西,去痴心妄想,大概根本就是自己的错。也许我也跟陆星河一样,喜欢死要面子,心意就是丢弃了,也不想被拒绝掉。
也罢,也罢。
次日里起来,青鸾一脸的惊讶:“花穗小姐,你怎地,眼睛肿成了这个样子?”
我奇道:“是么?怎地我倒是不知道……”揽过了镜子来,果然,花穗那原本秀美的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粉嫩又水润。
“这下子……该给人笑话了罢……”旁的也就罢了,丢脸可是大大的不妥当,我急匆匆的梳洗了,忙寻了一方纱巾来,且包在头上,道:“今日里,且称病不出去了,旁人问起,你只说花穗小姐害了沙眼罢。”
“这个……”青鸾担忧地说道:“花穗小姐真的没事?不是昨日偷偷哭了一夜罢?”
“什么大事,要去哭一夜的?”我忙做了一个笑脸来:“分明是昨日贪凉,受了风,我是不好出去了,你且帮着我与那翠微厅的人说一说罢,多谢啦。”
青鸾忍不住问道:“可要寻了先生来瞧一瞧?”
“不妨事,不会瞎了的。”
青鸾去了,我坐在小院儿的台阶上,眯着眼睛看初生的日头。
麻雀婆婆蹦蹦哒哒的过来 ,问道:“花穗,你眼睛怎地了了?”
我笑道:“没睡好,实在难看,不好意思出门去了。”
“不像是没睡好,”无双倒是调皮起来:“准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生了针眼儿啦!”
我笑道:“无双是个神机妙算的,全数给你瞧出来了。”
“陆星河昨日等着你,你怎地那样冷冰冰的。”婆婆说道:“你平素见了他,欢喜还来不及呢!”
“人总是会变的吗,”我随口敷衍道:“大师哥是大师哥,我是我,干甚要高兴。”
麻雀婆婆狐疑的看着我,跟无双一起摇了摇头。
今日起,甚么也不想了,便等着陆星河坐上掌门之位,送我回家罢。
不料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花穗小姐……”青鸾将门一推,且将身后一众人给让了进来:“夫人听说花穗小姐害了眼病,特与月春子道长亲自来瞧您的。”
我一愣,今日这般凑巧,夫人与那月春子也在那翠微厅里么?
这便忙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只见夫人与那月春子在首,玉琉与那柔翠和芳衡正在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进了小院儿里来,小院儿逼仄,猛地来一群人,显得拥挤不堪。
我忙行礼道:“不知道夫人,师叔,师姐亲至,花穗不过一点小病,着实惶恐。”
夫人忙道:“花穗,你这话说的未免生分,都是至亲至近的,今日正巧都在一起,准备瞧一瞧你们修行的怎么样了,结果便听说你害了病,现如今怎么样?摘下了那纱巾来,与我们看看。”
我没有法子,只得将那纱巾取下来了,柔翠和芳衡见了,掌不住扑哧一笑,月春子道长则说道:“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休息一两日便下去了,怎地,你哭过了?”
我忙摇摇头,道:“这眼病来的奇怪,花穗也说不出甚么道理来,夫人,师叔,师姐们快请进去,青鸾,帮着取了茶水和茶点来。”
说着将她们往屋里一让,青鸾忙跑了去沏茶了。
不料想,她们一进了屋,倒是都露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神色来。
我忙让了座,青鸾倒了茶来,我这里的茶,因着太清宫讲究质朴节俭,都是分配下来的大叶子粗茶,倒是柔翠且笑道:“哎呀,花穗师妹,你这里的陈设这般豪华,怎地,便与我们这样的茶水?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我一霎时明白过来了,那一日,玉琉送来了华贵的家具与了我,将我原先那寒酸的半旧陈设全弄走了,我再要寻回来时,已经连个渣子都没有了,我也不能将家具扔出去,只得留下来了,想必,这是等着现今这机会,要治我一个骄奢之罪了。
青鸾却是个嘴快的:“这些个家具,不是我们花穗小姐自己的东西,乃是玉琉小姐送给花穗小姐的。”说着,一双眼睛还挺期待的看着玉琉,像是等着玉琉解释一般。
我来不及制止青鸾,只见玉琉且惊奇的睁大了双眼:“我?我自己的屋子里,都没有这样华贵的东西,能拿甚么与了花穗呢?这个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诶?”青鸾愣了:“可是,那一日,搬运家具的,不都是玉琉小姐差来的么?”
“青鸾,你胡说些个甚么?”夫人道:“玉琉小姐那屋子里,都是些个修道之人使用的简单东西,怎么会与你们小姐这般浮夸,弄的这么一副样子?这真是,给旁人瞧见了,只道我们太清宫,贪了多少香油钱,一个修道之人,硬要这般喜爱豪奢,传出去,像是一个什么样子!自己胡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教唆丫鬟,推到了自家姐姐身上。”
玉琉忙道:“母亲,您也莫要动气,花穗年纪小,喜欢些个好东西,本也是无可厚非的,爹爹又宠着她,偷偷给些个摆设算甚么,花穗准定是也怕犯了规矩,这才推到了我头上,小孩儿家家的,便是如此。”
月春子的柳眉也蹙了起来:“玉琉,你也不要帮着你妹妹说话了,怎地,花穗不懂事,掌门师兄也这般娇惯么?花穗,你知不知道太清宫关于起居的规矩?”
“清心寡欲,淡泊明志,俭以养德,修身养性,不得豪奢……”我只得将规矩说了一遍,一面说着,一面且望着玉琉。
第64章:打脸打的啪啪响
“既然如此,你现今这算是个甚么样子?”月春子望着我,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夫人忙大义凛然的说道:“月春子道长,您也知道,我素来是不爱徇私的,便这花穗不是我腹中亲生,可好歹也算是我的女儿,可是玉不琢不成器,饶是我自己传一个不好听的名声,准也不能任由她的性子来,敢问,太清宫之中犯了这个骄奢的规矩,怎么罚?”
月春子蹙着眉头,道:“夫人说得不错,玉不琢不成器,可是毕竟……”
“要罚,就得教这个孩子记住!”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月春子道长,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顺顺当当的长成了您这般出尘,您也有那许多的弟子,总知道该罚还是要罚的,宠着惯着,咱们倒成了助长不正之风的元凶了。”
月春子道长这才说道:“骄奢之罪,该往那落雁塔下七层,与妖鬼清扫地牢,以磨练心智。”
妖鬼本不会弄脏什么,这个打扫,左不过也是一个穿行在妖鬼之间试炼的处罚手段。
“花穗,你还不认罚!”夫人忙道。
我且答道:“师叔,夫人说的很是,花穗认罚!”
玉琉也笑的非常温厚:“妹妹,你呀,当真是个明知故犯,下次一定要记着,万万不要贪慕这些个虚荣,咱们方外之人,该注重的,可不是这一点子外表功夫,你万万要不忘初心。”
我行礼道:“师姐说的是,方外之人,修身养性是个正经,怎能贪图其他的,忘记了自己的本心!这些个家私陈设,确实不该花穗使用的,可是这般贵重,花穗委实更怕犯了那暴殄天物的错处,更不忍心丢弃,今日里一听了师叔,夫人,师姐的话,委实如同醍醐灌顶,就好比这名贵的香炉,花穗这便将这些个东西给……”
说着要起身将那华丽的香炉抱起来取出去,却“不小心”踩在了那玉琉长长的衣襟上,且摔了一下子,满香炉的积灰都给撒在了那玉琉后心上。
玉琉自然吃了一惊,立时站起身来,我忙“啊呀!”大叫一声:“玉琉姐姐,都是花穗不好,你可不曾给烫坏了罢……”
夫人心疼的只吸冷气,怒道:“你瞎了么!烫坏了你姐姐,你便……”
只见那香炉里本有些个残存的线香,还带着点火头子,一点一点的将道袍烧出了几个窟窿来。
我假装慌了手脚,且一把将玉琉那杏黄道袍给扯了下来,连声喊着:“快快!青鸾,取了水来,将那火星子浇下去!”
众人一慌,都赶着看青鸾,那玉琉来不及推我,我声东击西,趁势顺手将手边的大花瓶里满满的水倒在了玉琉身上。
玉琉登时给我浇的如同落汤鸡一般,丝缎里衣湿了一个透,只见那上好的料子贴在了玉琉身上,除了让玲珑有致的身材毕露无疑,却勾勒出内穿的一件衫子。
那里衣因为透了水,而变的半透明了,衫子清清楚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乃是用成百上千颗指甲大小的明珠缀成的,映着日光,透出五彩来,连顶棚都给那柔光照亮了。
众人见了,都愣住了。
“啊呀呀……”我瞪大了眼睛,装的十分无知:“玉琉姐姐身上,这是个甚么?光灿灿的,当真漂亮的很哩!”
我便猜出来,玉琉既然肯给我那样好的家具,自己私下里准定也跟朱颜郡主一般,喜好华丽,打了一个赌,赌她贴身准有价值不菲的贴身事物,不料想,居然这个贴身事物,这样的价值连城,啧啧啧,方才那“淡泊明志”的脸,真的打的啪啪响,我都有点替她疼。
月春子也吃了一惊,冷眼道:“玉琉,这珍珠衫子,是何处来的?”
“这个么……”玉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忙道:“不过……不过是玉琉这几日身子不好,先生说,珍珠是养气血的,迫不得已,这才穿在了身上……”
“月春子道长,您不知道,这件衫子,原是我娘家的嫁妆,”夫人忙道:“并不是什么豪奢的东西,搁着不是更暴殄天物,且给女儿穿一穿罢了,横竖在里面,并不教人瞧见,大概不算是犯了什么规矩罢?”
我忙道:“月春子师叔,夫人说只要不教人瞧见,总是不该受罚的,那,花穗这家具,若不是您近日来了,可不是也根本瞧不见的么,您瞧着……”
“你少说几句罢!”夫人瞪大了眼睛,怒道:“还不是因着你,瞎蛾子似的,往你姐姐身上扑甚么!”
“可是,花穗也是因着给姐姐方才讲的‘淡泊明志,不忘初心’的道理动容了,这才想将那好东西都丢出去的……”我忙委屈十足的跪下了:“玉琉姐姐珍珠衫子露出来的事情,都怪花穗,花穗认罚!”
“你……”夫人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打我几巴掌,可是碍于那月春子在场,只得闭上了嘴,我都能听见夫人那后槽牙跟嚼大萝卜似的格格作响。
月春子沉吟一声,道:“既如此,玉琉,你与我摸一摸气脉,看看你那气血不足,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可严重。”
玉琉有几分为难,但还是将柔细的胳膊伸了出来。
我眼尖,早瞧见她虽然伸出了左手,右手倒是偷偷的抵着肋间的气穴,阻碍气血流向,大概要放水造假象。
我忙趁机说道:“玉琉姐姐,这气血不足,花穗听说珍珠该是内服管用,外用只怕收效甚微的,倒不如去药房买了那用不圆的珠子磨出来的珍珠粉,又管用,也不那样昂贵,可省了不少钱了呢。只怕这一颗顶级的明珠,买几袋子珍珠粉都有余呐!”
“花穗年纪虽小,这话说的却是不假。”月春子的面容冷峻起来,对夫人道:“论起行事豪奢,玉琉这可乃是太清宫建立起来,豪奢的最为过分的一个。”
夫人嘴角直抽,可是眼前事实如此,实在想不出甚么能圆话的来。
第65章:雪中送炭好情谊 钻石满400加更
玉琉是何等的聪明人,一合计,忙行礼道:“若不是花穗这样说,玉琉几乎轻信了庸医,气血不足的病症,可也要给耽搁了,今日里,倒是多亏花穗妹妹相帮着,才知道了真相,既然妹妹要受罚,那玉琉,也愿意作陪,往落雁塔下七层,清扫那妖鬼牢房去。”
来一招破桌子先伸腿儿?还闹的像是去陪我一样。
月春子脸色这才慢慢的和缓下来,道:“念着你也不是有心,又是初犯,本是不能就这样简单的,且就这样算了罢,师叔与你同为女子,也深知爱美之心对女子的意义,便不说与旁人了,但你须得好自为之,万万不可与你妹妹一样的糊涂,可记下了?”
“师叔小惩大诫,乃是为着玉琉和花穗好,”玉琉行礼道:“月春子师叔的修身恩德,玉琉永生不忘。”
转身又对我笑道:“这也好,咱们两姐妹,便相互扶持着,便是受罚,也好有一个伴儿的,你说是不是?”
你踹我一脚,我拽你一把,便是这样的相互扶持罢?
我忙点点头,憨笑道:“花穗害的姐姐也跟着受罚,心里可也过意不去的很……还望姐姐莫要生花穗的气……”
“傻孩子,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玉琉浅浅笑道:“便一道去那落雁塔罢。”
玉琉周身湿漉漉的,我忙取了衣服来与玉琉更换,那月春子则望着华贵非凡的珍珠衫子,道:“这一件衫子,便请夫人收好了罢,在太清宫可不算是什么好物件。”说着,站起身来,道别回去了,芳衡自然跟了上去,柔翠犹豫了一下,也去了。
我行完了礼,那夫人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道:“今日的事情,你好自为之罢。”也拂袖而去。
唯独玉琉披上了我的衣服,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说道:“既如此,今日你也病了,且歇着罢,明日好了,咱们一道去那落雁塔。”
我忙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姐姐带掣了。”
“你这孩子,何时才能与亲姐妹一般,跟姐姐亲亲热热的说话呢?”玉琉笑了笑,自去了。
送完了客,青鸾恨恨的说道:“这才好,青鸾还以为那个玉琉是个好人,谁知道居然是这等敢做不敢当的,没得教人后背发寒,居然便那样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一个甚么自己根本不知道,好歹老天公允,教她也露出了纰漏来,该。”
我支着下巴,道:“以后这日子,看来可有的忙的,横竖日子过的没头,修身养性之余,也做一做这人情练达的文章。”
“花穗小姐说的高深,青鸾也听不大懂,”青鸾笑道:“横竖教那玉琉一起陪绑,也是个痛快事情。”
“谁知道呢?”我望着漏过了大栗子树的阳光,痛快是痛苦,可是陆星河,会心疼玉琉吗?
不用说陆星河,想起来了这件事情,我自己的心倒是先疼起来了。
这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过了晌午,我也不好出去吃饭,青鸾想去给我做一碗芝麻汤团,不料想,厨房见了银子也不让使,青鸾弄了一肚子气回来了,将篮子搁在了桌子上,道:“话不消多说,准是那玉琉小姐教柔翠她们与厨房里说了,不让给花穗小姐东西吃,一个一个,神气活现,甚么东西,好在郡主那有自己的厨房,我管凤尾要了些个吃食来,花穗小姐且将就一下。”
我笑道:“可辛苦了你,随着我,并不曾有甚么福气可享,倒是光跟着我受气了,来来,一起吃。”
揭开了那篮子,是八宝糯米饭,上面点着青红丝和红豆沙,还撒上了黑白两色的芝麻,油润润甜滋滋,一看就是好东西。
青鸾却咕嘟了嘴,道:“我不饿,气也要给气饱了,要不是有这个后门,咱们连饭也吃不上。”
我倒是挑了一块糯米饭,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你等着,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有峰回路转的希望了。”
“当真么?”青鸾瞪大了眼睛:“这话怎么说?”
“算命的说过,花穗我,是要做人上之人的,”我笑道:“你放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瞎家雀儿也得肯去寻觅,才能有吃的,”窗外是苏沐川的声音:“是以,今日二师哥,来与你雪中送炭。”
人未到,香气到,苏沐川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笑道:“怎么样?算得上,回报那个手帕的恩惠了。”
“二师哥!”我倒是精神一振:“果然还是二师哥靠得住。”
“那是自然。”苏沐川与青鸾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只见倒是都是些个明目的东西:菊花酥,胡萝卜羹,木耳拌青笋,苦瓜熘肝尖儿。
看来我的事情,也准让这消息灵通的苏沐川全知道了。
我道了谢,问道:“二师哥,那玉琉师姐的事情,大师哥知道了不曾?”
“这个,二师哥也没听说呐……”苏沐川搔一搔尖尖的下巴,道:“不过大师哥好像病了,今日发热发的厉害,躺在屋子里不出声。”
“诶?”我心口像是揪了一下子:“这是怎么回事?”
“生病要什么理由?”苏沐川神神秘秘的一笑:“不通窍的时候,堵了穴位气血,难免不头疼脑热,你的眼睛,不也是……”
“说的也是……”我忙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可总觉着,苏沐川那一双眼睛,好像什么都看得出来一样。
清淡爽口的味道吃进嘴里,却总像是味同嚼蜡,陆星河,外感还是内热?有人与他更换湿毛巾么?
这些个事情,玉琉会去做的,这个念头打消了我可笑的胡思乱想,我又问道:“二师哥,那个落雁塔下面,你去过不曾?”
“去过,怎么没去过?”苏沐川坐在了桌子前面,取了青鸾给她的香茶,眯起了好看的眼睛,像是追忆甚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道:“头一次去,好像便是与花穗和大师哥一道去的哪。”
“是么?”我忙道:“那个地方,究竟是个甚么光景?”
第66章:昨日花火真好看
“便像是妖鬼的戏班子,红的绿的全有,花里胡哨,好看的很,不过,很冷。”苏沐川夸张的打了一个哆嗦,抱着胳膊道:“饶是盛夏,也冷的像是数九寒天,你可以穿上丝棉袍子去,准没错。”
“这样啊……”我还是忍不住心不在焉的想起了陆星河来,他发热的话,现今会很冷么?
“二师哥……”
“嗯?”苏沐川奇道:“你怎地这样突然一脸谄媚?”
“诶,那般明显么?”我忙正了正脸色,道:“那个……”
“我知道。”苏沐川悠哉悠哉的放下了茶杯,托着腮,笑出了深深的酒窝来:“等你吃过了,二师哥带你去。”
好像我在苏沐川眼前,一直是一个透明的人。
与苏沐川一道走路,却总是并着肩,不跟陆星河一样,一直一前一后,像是带着个随从,苏沐川很喜欢笑,只要跟苏沐川在一起,永远也不会有那种让人忍不住没话找话说的尴尬沉默。
不多时,苏沐川指着一排房舍道:“师父的弟子们,都住在这里。”
那一排房舍在正殿后面,十分干净整洁,门口栽种了一排的紫薇树,怪不得苏沐川身上,总是那清新的紫薇花味道。
“师父年纪很轻就做了掌门,所以弟子不多,大师哥是他捡来的,我嘛……”苏沐川像是掩盖甚么似的微微一笑;“二师哥的来历,也颇为荡气回肠,改日再与你细说。”
我只得点点头,好像太清宫每一个人,身份都很有来历似的。
苏沐川腿很长,慢慢悠悠几步就到了门口,我忙跟上去了,开了门,苏沐川大大咧咧的就将一道卧室的雕花木门打开了。
陆星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蓝色的被子,平素白皙的面孔现今红彤彤的,鼻梁很高,睫毛很长,长长的头发散在枕席上,很……很好看。
不过……
“二师哥……大师哥还在睡,我还是不要进去了……”我回过神来,忙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师哥的卧房,我……我怕冒犯了……“
“来都来了,横竖大师哥已经睡了半日,再睡下去,怕是要睡的傻了,你过来,”苏沐川拉着我,道:“不是担心大师哥没人管么,你看一看,也放心了。”
“诶?甚么有人管没人管的,我可没有说过那种话……”
给苏沐川抓拖把一般的抓了进来,环顾着这个卧室,十分干净整洁。
任何东西,都搁的井井有条,哪里都是纤尘不染的。
“大师哥一直很喜欢干净,这个叫做甚么……洁癖?”苏沐川径自取了杯子来:“趁着他不醒,倒点大师哥的茶水给你喝。”
“不……不用了……”我轻咳了一声,道:“怎地,今日里,玉琉师姐没有来?”
“玉琉?”苏沐川奇道:“她为什么要来?再说,上午不是她往你那里去了么?之后,便没见过她了。”
“哦……”我不知怎地,哪里也不想坐,瞧见了陆星河,倒又觉得自己多事,不是先生,来了对他也无益,看也看了,还是回去的好,便说道:“二师哥,我看过了大师哥,也就是了,且回去准备准备棉袍子,往那落雁塔去……”
“去落雁塔,为何要穿棉袍子?”
是死鱼眼那冷冰冰的声音。
我回过头来,只见那双大眼睛翻着,早睁开了:“你来探病,便是将人吵醒了就走?”
“大师哥……”我尴尬的说道:“大师哥可好些了?”
“不知道。”
“我来摸一摸……”苏沐川一副很多事的样子过来将手搁在了死鱼眼熟了似的额头上,咂舌道:“可以摊一个鸡蛋了……”
我忙问:“大师哥不曾瞧先生么?怎地烧成了这样?若是有药,花穗也可以帮着熬。”
“啊,你还别说,那药只怕是要糊了……”苏沐川大步流星的就跑了出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还是走罢……
不料想我刚要转身,陆星河先翻身坐起来,干巴巴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也不是我想来了……”横竖苏沐川也不在,我信口开河的说道:“二师哥非要我过来,我实在是拗不过他。”
“是么……”陆星河自嘲似的垂下眼睑:“大概,任凭哪个女子见了苏沐川,也要拗不过他甚么请求罢。”
“二师哥的好人缘,想不到大师哥也有所耳闻。”我急着把话题岔过去,道:“说起来,大师哥是怎么病的?昨日里,受了风寒么?”
“哦。”死鱼眼揉一揉眼睛:“算是吧。”
跟玉琉在一起,大概什么风寒也能受。
“昨日的花火,真的很好看。”我做出一副笑脸来:“不知道中元节还会不会有。”
“你若是想看,我带你去看。”陆星河抬起眼望着我,道:“也没有几天了。”
“大师哥不是该陪着玉琉姐姐么?”我心底叹了一口气,笑道:“昨日里,大师哥很高兴吧。”
怎么办,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玉琉?”陆星河突然像是明白了甚么似的,以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急头白脸的模样说道:“该不会,是玉琉与你说过了甚么话罢?昨日里,是玉琉教我往胭脂河边去,带了酒水,一盏一盏,自斟自饮,我过去的时候,她早就醉了,我没有法子,只好等着她醒了,再送她回去……”
我一下愣了:“大师哥你……这么紧张作甚?”
陆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了一声,道:“谁紧张了……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我根本没有胡思乱想。”
“其实……”陆星河死鱼眼盯着我,十分认真的说道:“我本来,怕你在太清宫独个儿过节,心里冷清,想带了你去瞧的,谁知道,待到送玉琉回去了,实在太晚,花火没了不说,才见你早与苏沐川去了……”
“我没跟二师哥去。”我低下头,脸上烧了起来:“那一场花火,我是跟朱颜郡主和青鸾同去的,见到了二师哥,是回来的事情,不过顺路。”
第67章:点燃问路寻踪符 书蠹巧克力打赏 40
“哦……”死鱼眼翻了一下又一下:“还说甚么大师哥紧张,你也不遑多让罢。”
“你看错了!”
又是一阵十分尴尬的沉默。
“说起来,你眼睛怎么了?八成是听玉琉与你说了甚么,疑心我跟玉琉……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己罢。”
破天荒,这一次缓解尴尬气氛的,居然是他。
死鱼眼病了,果然不过是变成了一条病了的死鱼眼而已。
“少问……”
陆星河的脸看上去越来越红了。
“大师哥,你烧成了这个样子,不会出人命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有没有觉着全身颤抖,很冷,看人有点模糊?”
“还好。”
“那到底是有没有呢?”
“还好。”
一阵扑鼻子的糊味飘了过来,苏沐川端着一个乌黑的罐子,笑的十分抱歉:“真的糊了,哈哈哈……”
“八成你是存心的罢。”陆星河怒道。
“大师哥,我瞧着你气色好多了,”苏沐川嬉皮笑脸的说道:“果然,我就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甚么心病……”我和陆星河,却是异口同声说出来, 苏沐川一愣,又是一副将什么事情都看穿了的笑容。
“我走了,大师哥保重。”我逃也似的自屋里出来,苏沐川还不忘说一句:“还真真是药到病除,再没错的。”
自陆星河住的地方出来,不知怎地,居然觉得今日的天气,好像特别好似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花穗?”是玉琉。
玉琉的道袍给我弄湿了,现今白衣飘飘,更显得风姿动人了:“怎地,你不是说眼睛不好,要休息的么?倒是往这里来了?”
“啊,不过是,吹吹风,许眼睛好得快……”我一面应答着,一面见玉琉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方盒子。
玉琉显然也发觉了我在看着那个盒子,笑道:“大概你不知道,他发热了,我来送些个清凉的药材来,没人照料怎么行,苏沐川又是个稀里糊涂的人。”
他?
“哎呀,星河他,最怕吃药,从小体弱,吃药吃怕了,就总偷偷的将药倒掉,父亲不得不让我看着他吃药,现今做了大师兄,还是一样的怕苦。”玉琉十分头痛似的的摸了摸额头,看上去非常好看:“总得我去与他才行呐。”
说着,衣袂飘扬,带着仙女一般的微笑,往陆星河那里,轻车熟路的去了。
我低下头,自要回去,玉琉突然回头说道:“姐姐去南疆的这一阵子,多亏你帮着姐姐陪着他呢,改日里得了空,且教他带着咱们姐妹往京郊去玩儿,权作对你的回礼了。”
“玉琉姐姐太客气了。”我笑道:“大师哥他……”
“他,他的心思,我全知道。”玉琉笑的依旧和煦:“你也知道罢?好啦,其实眼睛不好,还是少看东西好一些,你听话,回去早睡,明日里,咱们一道往落雁塔去。”
“花穗知道了。”
我忽然又想起来,那一日,陆星河听说玉琉回来时的那双眼睛,现今想起来,还是觉得亮的刺眼。
回到了小院儿,朱颜郡主不知何时来了,见了我,且笑道:“你眼睛不好了?我听凤尾说了,睡醒了午觉,便过来瞧你,倒是也不算太明显嘛。”
我笑道:“早上厉害的很,现今倒是消下去了……”
朱颜郡主问道:“对了,你方才去瞧大师哥了?大师哥怎么样了?”
“发热发的,脸跟落日似的……”我小心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随意一些:“玉琉师姐过去照顾了。”
“哦,玉琉师姐么?”朱颜郡主支着下巴,道:“无可厚非,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像自小儿,大师哥就对玉琉师姐十分另眼相看的。那便是所谓的倾慕罢。”
“倾慕?”我点点头:“果然如此,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真是金童玉女,好不教人羡慕。”
“不过,掌门人好像想把大师哥留给你。”朱颜郡主笑道:“以前,人人都说掌门人偏心呢!”
“这个,谁知道呢,”我笑道:“大师哥准定有大师哥自己的主意,我觉着父亲,总不会逼迫他的。”
外面的虫鸣,还是那样绵长。
次日里,我瞧了瞧镜子,果然又变回了花穗原本那可人的模样,这才放下了心来,往落雁塔去了。
但在那里等着我的,除了笑容依旧甜美动人的玉琉,还有柔翠。
玉琉笑道:“柔翠是给母亲和月春子师叔嘱托,来盯着咱们受罚的监管,倒是也苦了她了。”
我忙道了谢:“劳动柔翠师姐,委实过意不去。”
柔翠望着我,嗤笑道:“你还知道来,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便是受罚,也不忘了擦胭脂么。”
“柔翠师姐说笑了,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嘴唇和脸颊,”我笑道:“不像是柔翠师姐,面容均匀,花黄也不用贴的。”
“你说我是黄脸婆么?”柔翠瞪了眼睛:“你瞎么?”
“花穗不敢,花穗随口说说,柔翠师姐莫要动气,改日,花穗买了花黄与柔翠师姐赔礼道歉。”
“你今日里……”
“行了,柔翠,”那玉琉笑道:“你们两个,怎地见面便要拌嘴的,今日来受罚的,倒是还这么精神,行礼,早与那守在落雁塔的师弟说过了,咱们进去罢。”
落雁塔的下面我头一次来,开了那沉重的,铸着青铜狮子的拉门,我和柔翠玉琉一道下去,果然,一阵寒气扑过来,透入骨髓的冷。
“阴气这样重,早知如此,还不如多带了衣衫来。”柔翠抱着胳膊抱怨着。
“是啊,也怪不得你,你素来是个心思细密,办事妥帖的,总不用受罚下到了这里来的。”玉琉一脸的怜悯:“都是我连累了你。”
“真正连累我的,倒是另有其人。”柔翠死死的瞪了我一眼。
我则全神贯注的望着那奇异的景象,柔翠和玉琉的话,只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好多的妖怪,好多神色各异的妖怪。
仿佛全数是从那天书之中走下来的,与那天书之中,一模一样。
一层又一层里,有生着巨大无比头颅,满身鳞片的异兽启齿,有生着人面,却又四只眼睛的怪鸟颙,有九条头颅,一个身体的怪蛇柳言,各色能带来灾祸的异兽,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所见的全是真实的。
我看的眼花缭乱。
那些个异兽和妖怪被封在了各自的结界之中,像是隔着玻璃,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手按上去,却软绵绵的,像是触碰到了看不见的屏障上面。
“乱摸甚么,没见过世面。”柔翠接着大声抱怨着。
我只作听不见。
在两侧墙壁上,都是那些个怪兽妖鬼,神色各异,全数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长大了嘴巴,呼啸着,奇异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却觉得十分兴奋,好像我自己,本该也存在在这个与凡间不一样的世界之中一样。
一道狭长的桥梁架在了两道屏障之间,柔翠指着那桥梁道:“花穗,你便在那桥梁之中穿过去,且将那地牢清扫一遍吧。”说着,交于了我一个长长是扫把和一个小小的簸箕。
我点了点头,对着玉琉,柔翠自然是换了一副嘴脸:“师姐,你在那外面划一划也就是了,往里面做甚,腥风血雨,怪怕人的。”
“那怎么行,”玉琉又露出了仙女一般纯洁的笑容来:“罚,便是不该做,也得做,方才是个效果,若是罚不罚一个样子,那你也不好交代,为着不带累了你,去也就去了。”
“哼,玉琉师姐真真是个委屈,全数给那个花穗害的,现如今,还得提防他去寻了掌门人他们告状, 好不爽利。”柔翠又瞪了我一眼。
玉琉朝着我走过来,笑道:“花穗,你也不要怕,姐姐陪着你一道去,其实结界,是打不开的,所以穿行其中,不过是对胆量的试炼罢了,不会有危险的,柔翠,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柔翠走过来,指着桥面上一个残损的栏杆道:“那里脏兮兮的,都是阴气,还不去扫!”
我点点头,刚走过去,只见玉琉一只纤细的手却贴在了那透明的结界上面,那结界顿时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窟窿,柔翠冲过来,一把就将我给推进去了。
我早有准备,使了一个分身之术,留下一个自己惊慌的在里面拍打着结界:“姐姐……柔翠师姐,放我出去……”
自己则再用了隐身法,藏在了她们身后桥栏杆后面去了。
“哎呀,花穗不小心掉下去了,这可怎地好?”玉琉忙做出一种受到惊吓的模样来:“快,柔翠,咱们喊了人来救她罢!”
“急什么,玉琉师姐,”柔翠露出一种十分残忍的笑容来:“咱们就看着这个花穗,掉下去,被妖鬼吃的渣子也不剩罢!”
我的分身满脸的惊慌,慢慢沉下,耳边早听见了妖鬼们狂喜的吼叫声,几只生的巨大的妖鬼围上来,将我那个分身,撕咬的成了碎片。
啧啧,那个分身,可是我用自己的头发和花穗穿过的旧衣服按照天书上面的法子做出来的,耗时费力,真真可惜。
“玉琉师姐,上一次那旱魃不曾弄死了她,这一次,总算是放心了,”柔翠邀功请赏似的对玉琉说道。
玉琉的笑容还是那样甜美无邪:“留着那身体,可也是一个祸患,非得成了这个样子,方才是一个放心。”
“就是!”柔翠咬牙道:“甚么本事也没有,整日里,只知道往大师哥身边靠,假装的那般娇柔,真真教人恨得牙痒痒!不过是掌门人的庶女,还有脸那样的张狂,我便看不惯她那副样子。”
“自小儿,我甚么都比她强,可是父亲偏偏就受用她因着没用,做出来的一副可怜相,”玉琉脸上毫无表情,说话却咬牙切齿:“越优秀,倒是越不给看中,越弱小,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关照,我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一个甚么因果,后来方才知道,不过也是道家的无为而治,天生,她就有她的好运气。”
“玉琉师姐说得不错,”柔翠解恨似的说道:“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连二师哥,也要对着她用心。”
“她那灵气也是,本来都死了,却机缘巧合吃下了白毛僵尸的内丹,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通灵之体,还结识了那个甚么赤面夜叉,白白得了灵丹,什么好事都能摊到了她头上去,这未免有失公平。”玉琉笑道:“既然不公平,我就一定要将她命运里面的那一杆称,照着我的心思来倾斜。”
“对了,玉琉师姐,昨日里,大师哥究竟怎么说的?”柔翠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紧张问道。
“这个么……”玉琉笑的无可奈何:“他心里,有我有了十几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不过,你且等着罢,我会帮着你的。”
“那,那就多谢玉琉师姐了!”柔翠忙道:“你且放心,咱们本也是一条船上的,我决计不会将这两次害花穗的事情说出去的。”
“害?”玉琉的大眼睛忽闪着,显得十分无辜:“怎么会是害呢?头一次,她自己扑到了那旱魃口下,这一次,因着贪玩,尝试自己的灵气,才会摔下这妖鬼地牢,咱们两个,都是亲眼所见啊。”
“不错,亲眼所见!”柔翠笑了起来,两人便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看已经在我那分身上散开的妖鬼,志得意满的离去了。
看来害我,甚么也不为,只是因为,我是花穗。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慢慢的自栏杆后面站起身来,拿定了主意,既然咱们无法共存,那就走一个罢,看看最后留下的,到底是谁。
我偷偷的溜出了落雁塔,却往太清宫后头去了。
穿过了胭脂河,瞧着太清宫的天罡气,该影响不到这里,仗着对赤面夜叉身上的妖气还有些个印象,便按照天书上面的诀窍,做法施咒,点燃了问路寻踪符。
第68章:敢骗本公子的人
不多时,符咒灭了,我顺顺利利的打探出来了那赤面夜叉所在的地方。
过了紫玉钗街,沿着问路寻踪符指明了的地方,这才发现,原来那赤面夜叉是到了睚眦大人的那个战神庙左近。
我心下里明白,那赤面夜叉,一定还对那更魂器锲而不舍,居然胆大包天,连睚眦大人的战神庙这里的主意,也打起来了。
战神庙的仙气,乃是我从小到大,看到最强烈的,这里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信徒川流不息,庙里的建筑也十分宏伟,看得出来乃是一个建立很久的大庙。
在大殿外面偷眼看了看神像,只见那巨大的神像面貌狰狞,凶神恶煞,身上披着丝缎斗篷,头上戴着盔甲,全然不似那一日我亲眼所见的翩翩佳公子。
也不知道那睚眦大人在不在,为免教睚眦大人发觉了我,我且小心翼翼的顺着战神庙外侧寻觅。好不容易,才发觉了那一丝熟悉的妖气。
我顺着那熟悉的妖气,往战神庙外面继续寻找,终于在战神庙后面一个阴暗暗的弄堂之中,寻得了那一脸病恹恹的赤面夜叉。
真是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活得不耐烦了,谁也救不了他。
赤面夜叉还是那副样子,看上去清秀文弱,谁也不好将这个名字与他这个样貌联系到了一起去。
赤面夜叉一双眼睛本来是紧盯着战神庙后门的,见我来了,倒是愣了:“本公子记得你……你是那太清宫的人。”
“不错,不错,正是我,”我笑容可掬的说道:“赤面夜叉大人,您身体最近可还好?”
“倒是死不了。”赤面夜叉显然想起来了那一日的尴尬,俊朗的脸上微微有一点狼狈:“怎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寻本公子有事么?”
便是三宝殿,这可也不是公子你的三宝殿。
我笑眯眯的说道:“上一次相见,好说歹说, 也算得上是一桩缘分,现今有件事情,花穗想着寻公子商量一下。”
“甚么事情?”赤面夜叉露出一丝狂热来:“难不成,跟更魂器有关?”
“嘘……”我忙道:“这三个字,请公子万万不要说出来,须知这乃是睚眦大人的宝物,你不怕给睚眦大人发觉了?”
“为着给她用一用更魂器,本公子什么也不怕。”赤面夜叉忙道:“那……那一样东西的下落,你有没有消息?”
我神神秘秘的点点头,道:“不瞒公子,现如今,确实有那件东西的下落。”
“此话当真……”赤面夜叉又惊又喜,忙道:“究竟在何处,你快快说出来,就不要卖关子了,只哟助本公子得了‘那个’本公子必有重赏。”
“赤面夜叉公子,可听说过,那百花神教么?”我试探着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本公子从来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赤面夜叉蹙起了清秀的眉毛:“怎地了?”
“百花神教,好像想与您商谈,以那个东西,跟您交换您的灵丹呢!”我忙一本正经的说道。
“灵丹?”赤面夜叉瞪大眼睛:“他们要本公子的灵丹?”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把玉琉的话重复了一遍:“就是黄绿颜色,略带苦味的那个丸子。”
“那个东西,倒是不算什么……”赤面夜叉忙道:“他们真肯换?”
“那是自然……”我忙道:“不过呢,您须得知道,百花神教行事,不大与旁人相同的,说是这么说,但若是到时候吞了您的东西,又不给你‘那个’,您可未免有点吃亏,我是提前听说了,过来给您提一个醒。”
“你倒是好歹也有一片苦心。”赤面夜叉忙道:“上次本公子险些吃了你,你还……”
“嗨,那算甚么,不打不相识么!”我故作潇洒的挥挥手,道:“但是公子啊,便是您一身好本领,上天入地,无所不定,可也须得防范小人用‘那个’作诱饵,投您所好,来动些个歪脑筋的……”
“为着更……为着‘那个’,本公子便是往太清宫,往战神庙都敢闯,区区一个百花神教,又算得了甚么,”赤面夜叉意气风发的说道:“为着她,本公子甚么都能做,只要有一线关于‘那个’的希望即可。”
“啧啧……公子的一往情深,简直是感天动地泣鬼神哪!”我忙艳羡的说道:“那赤面夜叉公子公子的心上人,简直是三界之中,头一号有福的女子 。”
“那是自然,只要她以后肯与本公子在一起,本公子甚么都能做!”赤面夜叉给我以吹捧,也很有些个飘飘然起来:“你倒是也勉强能看一个高低上下。”
“公子气度不凡,谁不羡慕您身边女子呢……”我一面吹捧着,一面倒是想着,能给人,豁出命去喜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能为我豁出命喜欢的人,世上也不知有没有。
我叹口气,接着说道:“既如此,事情我可是与您说了,待到了会面的时候,您可万万小心,不能落一个丹物两空啊。”
“他们若是胆敢骗了本公子,本公子决计是不好干休的。”赤面夜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相称的狰狞:“三界之中,敢骗本公子的,想必还不曾生出来。”
“既如此,那我便去报信了。”头一个骗了您的,便是区区在下了,真是荣幸至极。
我笑容可掬的道了别,赤面夜叉说道:“要来寻本公子,便往胭脂河岸敲三下,心中念着本公子,本公子自然知晓。”
我忙点点头,赤面夜叉也就悄然隐去了。
将赤面夜叉搅合进来,虽然很有些个不厚道,但是只让他露一个小脸儿,该不会造成对他的伤害。
我这便神采飞扬的回到了太清宫里。
而现下里,太清宫里忙成了一团子,不知道在操办什么,许,便是花穗的葬礼了。
一进了门,一个小道士见了我,先是“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三……三师姐……你……”
第69章:老仙人说了甚么
“嚷甚么,三师姐没死,好端端的回来了。”我抬起了罗裙,给他看我的脚还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影子也清清楚楚,映了下来。
“这……这……”小道士一脸茫然:“可是,师父和师姐他们,都说……”
“你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么?”我便在众道士见了鬼一般的眼神里,信步往中庭去了。
现如今翠微和那玉琉,肯定在正殿,哭哭啼啼,说着我惨痛的经历,和自己多么的担惊受怕,束手无策。
果然,几个园子里的师叔,和掌门人正坐在一起,掌门人满脸憔悴,正屋里的挥了挥手,道:“也罢……”
虽然我能从众人之中,一眼便看见陆星河,可是现今陆星河却并不在正殿之中,诶,连苏沐川也不在,想必是往那落雁塔去清理我的尸身去了。
不出所料的是,玉琉果然正跪在了正殿之中,带着一种强忍着的悲痛说道:“爹爹,是玉琉的不是,花穗那样小孩儿心性,我这个做姐姐的,已然陪着她往那落雁塔去受罚的,可还是办事不力,没能察觉到,她竟然那般的顽皮,想要进地牢之中,见识见识那真正的妖鬼,还用自己的灵气,打开了那结界……都是玉琉的错,父亲,请重罚玉琉,便是将玉琉此生此世都关在了那落雁塔之中,玉琉也无怨无悔!”
柔翠则忙在旁边敲起了边鼓来:“师父,玉琉师姐委实已经是尽了全力了……柔翠便在那里,可以作证,玉琉师姐当时离着花穗很远,一见花穗在玩弄结界,忙便过去阻止,无奈何,那花穗自持新得了灵气,居然将那结界给打开了,自己还将手伸进去,九头蛇见了,且将她的手给缠绕了下去。
玉琉师姐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花穗早给卷下去了,玉琉师姐为着花穗,若不是我拉着,早也进去救花穗了……玉琉师姐这一条命,本来是想拿来救花穗的,是柔翠多事拉住了玉琉师姐,师傅师叔若是要怪,将柔翠也一并罚了就是了。”
啧啧,说的真真是个感人至深啊,连我都忍不住想骂她口中那个花穗作死,那个玉琉舍己为人了。
阳春子瞪大眼睛,道:“掌门师哥,听上去,玉琉她,倒是也实在无计可施,怪不得她。”
“而且,现如今,自责也没用什么用处,”月春子道:“何况花穗那孩子,也不小了,新得了灵气,便要肆意妄为起来,谁又能想到呢!玉琉,这件事若是要怪,罚你们的师叔我也是有责任的,师叔岂不是也要为着花穗的任性,与你一道认错?”
“师叔,玉琉不敢……”玉琉露出了一种十分惶恐的模样来:“怎么能怪师叔呢!师叔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是帮着我跟花穗修正心性好成人的……”
“既然不能怪师叔,自然也不能怪你自己。”月春子十分强势的说道:“掌门师兄,不是月春子多话,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委实怨不得玉琉,分明是花穗自己,不顾后果,那般的自寻死路,月春子多言一句,掌门师兄一向娇惯那孩子,今次里,可也算得上是后悔了罢。”
掌门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哎呀,横竖花穗已经去了,你们再争辩,也没有意义,”心宽体胖的丰春子忙眯着眼睛来和稀泥:“逝者已矣,生者该珍惜……”
阳春子则说道:“老四,你就不要多话了,多话也没有用!”
只有蛇一般那幽春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先瞟见了我,瞪圆了小眼睛。
“师叔,既然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就怪我自己罢,不要怪我爹爹。”我自正殿的正门昂着头进去,跪下来磕了一个头:“花穗不懂事,跌进了那千妖百鬼的地牢之中,教爹爹和姐姐还有各位同门师叔,师兄的担心了,花穗认罚。再去一次清扫地牢也无妨。”
“花穗……你……”掌门人颤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惊又喜:“你没事?”
在场的道士,都是在太清宫有身份有地位的,自然知道我是一个活人,不是甚么旁的异物,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来,尤其是玉琉,一双凤眼微微眯起,深藏不露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难以置信来。
抱歉啊玉琉,我回来了。
柔翠则尖声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妖鬼将她给撕碎了的……这个花穗,一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柔翠师姐说了可不算。”我微笑着说道:“父亲和师叔们,都修行多年,是蜚声中土的道士,难道还瞧不出来我是不是他们自小儿看着长大的花穗么?”
“花穗!”掌门人匆忙自那椅子上下来,两手落在了我的肩头上:“你没事?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师姐和你姐姐,要……”
“不过是一场意外,”我答道:“那个结界,准定是出了甚么纰漏的。方才我在那里与姐姐一道打扫的,可是只觉得身后一个力道,将我拍了一下子,我便跌了进去,只见那些个妖鬼迎着我赶上来 ,我便两眼一黑,甚么也不知道了,再度醒来,却只觉得周身都是异光,一个生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仙人,正在对着我笑。”
“老仙人?”掌门人忙问道:“那个老仙人,生的甚么模样?”
我忙答道:“五短身材,胖乎乎的,鹤发童颜,脸色是十分红润的,见了花穗,像是喜欢的很,还管花穗叫……叫徒孙……”
“啊呀,难不成,是师父他老人家显灵了……”丰春子忙道:“那老仙人,与你说了甚么?”
我摇摇头,道:“那老仙人说的话,开始是些个慰藉,说是幸好给他瞧见,才救回了花穗一条小命,花穗知道是救命恩人,忙且道谢,可是那老仙人却连连摇手,再说的话,花穗却听不懂了,只是颠来倒去,都是一句:家门不幸。”
第70章:笑里藏刀的玉琉
“家门不幸……”月春子皱眉道:“老仙人也是觉着,你这个孩子,生性顽劣,胡作非为,对你大失所望,才说的这番话罢?”
我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道:“这倒不是了,只听那老仙人管花穗说道:今次,你且回去,只说事情是一场意外罢,若是那别有用心的死不悔改,那老朽,也只得大义灭亲了。说着,管花穗背后一拍,说了一声‘显’,我便回到了太清宫的门口来了。”
“你后背上……”阳春子突然站起了身来:“是甚么?”
我早在紫玉钗街上经过的时候,那后背上,用玉琉平素使着的那个茉莉花的香粉,悄悄的印上了一个手掌的痕迹,这下子,也假装不明白:“后背?花穗不知道啊?”
掌门人望着我背后那个手掌印子,捻起来了一点香粉,皱起了眉头来,望着玉琉。
玉琉根本没推我,推我的是柔翠,自然觉得事情与自己无关,忙也站起来,假意惊愕的说道:“怎地,像是一个手掌印子?”
“是么?”我忙问道:“手掌印子是怎生印上的?灰土么?”
“是香粉。”掌门人望着玉琉,道:“你过来瞧瞧,怎地,倒像是父亲买给你的茉莉香粉。”
哎呀呀,好运气来了,真是什么也挡不住,那个味道的香粉,居然是掌门人自己买的,话不用多说,玉琉,看看这次,你要怎生将自己洗刷清楚,我也跟着长一长见识。
“这个……”玉琉摇摇头,十分抱歉的说道:“那个香粉,玉琉不小心,上次七夕出去游玩,不知道怎么, 却给丢了,怎地,居然会落在这里……”又对我说道:“妹妹,是不是你喜欢,顽皮了拿了过去恶作剧的?你只要说一声,姐姐再喜欢的东西,也会立时给你的,何故这样捣蛋。”
“是么?”我奇道:“我并不知道啊……爹爹也知道,花穗平素,并不用香粉的,何况,作甚要将那香粉印在后背上,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自己是个贼?”
“花穗方才说,是因着有一个力道,将你给推下去?”阳春子瞪着铜铃大眼,扫视着柔翠和玉琉:“你们两个,不是说花穗自己顽皮,跌下去的么?”
玉琉虽然还是处变不惊,神色从容,可是那柔翠的脸上, 早变了颜色,一道一道的汗水,自头发里冒出来,冲刷的脸上那香粉一道儿一道儿的,煞是可爱。
玉琉忙坦然答道:“那一瞬间,许是妹妹给那妖蛇惊吓,记混了也不好说的。”
“花穗便是顽皮,有结界阻挡,也不好跌下去的,何况花穗的灵气,众位有目共睹,也不好那么简单就开了结界的屏障罢,所以花穗说,是不是结界出了纰漏呢……”我忙道:“对了,那些个妖鬼之中,没有可以口吐人言的么?寻了妖鬼问一问,大概也就知道了。”
“都是些个无法沟通交流的异兽妖鬼,才关起来了!”丰春子连连摇头,道:“他们看得见,也说不出哇。”
“玉琉,柔翠,你们再好好想一想,花穗究竟是怎么跌下去的?”掌门人一脸的严峻:“本座不希望,听到了假话。”
月春子忙道:“掌门师哥,这几个孩子,都是咱们自小儿瞧着长大的,是个甚么品性,你心中不清楚么?我只不相信,能有人推了花穗下去。”
“可是我也不信,花穗会自己跳下去。”阳春子倒是跟月春子杠上了,他是出了名的固执脾气,好像很会钻牛角尖:“师妹,你觉着,那个印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月春子胸有成竹的说道:“香粉那种东西,便是证据?谁蓄意害人之前,教自己露出了马脚来?”
“可是照着花穗那一说,分明是师傅显灵,才出来那个印子的,准定是师傅的指引。”阳春子道:“若说不是师傅相救,那玉琉与柔翠,分明见到花穗跌下去了,怎地还能活着回来?”
“这……”月春子还是不松口:“准定是有旁的误会,玉琉的性子,大家有目共睹!掌门师哥,横竖花穗现今都没事了,该庆幸,不是该问责,可也没有证据,说是玉琉动的手。”
阳春子则偏要唱反调,望着镇定自若的玉琉和神色慌张的柔翠,道:“掌门师哥,师弟倒是觉着,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望着掌门人,忙道:“父亲,花穗也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也未曾瞧见当时的情形,怎么说都是心底没底,怕冤枉了谁的,若是为着花穗,花穗请父亲,还是息事宁人罢。”说着且跪下来,道:“追查下去,只会伤了更多人心。”
场面话,我也会说的很,这样下来,谁都会当我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打碎牙齿肚里咽,忍了下去,以退为进,方才能教玉琉那个一片完美无瑕,蒙上些个阴影,为着以后的大事做打算。
“可是,这样的话,实在对你不公平的!”掌门人道:“断然不能让这个悬案,助长了太清宫的不正之风。”说是这么说,掌门人实在也是为难的,好不容易小女儿死而复生,矛头又指向了二女儿,啧啧,手足相残,当真难办。
好像,掌门人需要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毕竟,是没有证据的。”我忙道:“父亲,谁也没有亲眼瞧见。”
“这件事情, 本座一定会清查出个水落石出的。”掌门人那精光四射的凤眼一扫,道:“你们几个,便好自为之罢。”
我与玉琉柔翠忙行了礼,三个人各怀心事。
我敢保证,虽然事情苦无证据,可是太清宫的人都不傻,玉琉这下子缠绕进了这样的事情来,大家便是嘴上不说,可是谋害妹妹的那个名声,只怕便要坏下去了。嗯,大家会怎么说呢?
“不过是仗着月春子和掌门人,方才逍遥法外,。”
“实实的,那玉琉可是个笑里藏刀的,连亲生妹妹也要下手的人,对待旁人,又会是个甚么招数呢?”
第71章:见你归来安心了 diamond巧克力
连皇帝老子,也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流言蜚语一起,看看她在太清宫如何自处。再配上之后跟赤面夜叉的计划,真是做梦想想都会笑。
刚刚回到了小院儿,麻雀婆婆和那无双便蹦跳着,说道:“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笑了笑,却见朱颜郡主也来了,正自内室里出来对着我笑呢,青鸾见了我,便又是哭又是笑起来:“花穗小姐,青鸾几乎给您吓死了……方才有人报信,说您……说您没了,后来,又来了人,说是您回来了,教我好生伺候着,青鸾这一颗心,今日里七上八下,绞弄的几乎背过气去了……”
我先跟朱颜郡主行了礼,又忙亲厚的挽起了青鸾,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我这命可大着呢!你只等着以后跟着我享福就是了,放心放心。”
“便知道,你是属蚂蚁的,踩也踩不死。”朱颜郡主扑哧一声笑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头一次,你是从榆木疙瘩,平白有了灵气,这一次,又从妖鬼地牢里死里逃生,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一个甚么大造化呢!既如此,本郡主,也跟着你吃香喝辣罢。”
我笑道:“郡主玩笑了,以后花穗须得长点儿心眼儿,方才能再太清宫安身立命。”
“本郡主听眼线说了,”朱颜郡主神神秘秘的说道:“都说是那玉琉将你推下去的?”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抖搂的倒是够快,我忙问道:“大家伙是怎么说的?”
“本郡主听说,是因着那玉琉记恨你得宠,才趁机动手推你下去,结果,你福星高照,居然给那璇玑子大仙救下了,还留下了香粉手印子,作为警示,谁不知道是玉琉动的手?柔翠那副样子,神神叨叨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几分。”朱颜郡主道:“不想玉琉,居然真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难不成普天之下,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才行。”
我叹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
“但是她那个身份,是你的亲姐姐,又不好将她怎么样,”朱颜郡主不解恨的说道:“倒是听说,本郡主那师傅居然公然偏袒,着实教人心中憋闷。这样的事情,作甚要紧着缠裹进去,既然苦无证据,她又怎么相信不是玉琉动的手!倒是掌门人难办。”
不想这朱颜郡主,心思也是极其通透的,我便答道:“可不是么,横竖我是没事的,便是杀人未遂的罪名,也比那杀人偿命的轻,事情还没有了结,以后怎么样,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可你……”朱颜郡主微微一笑:“你那仁义的名声,倒是传出去了。谁不说,你是打落牙齿肚里咽,为着自家姐姐,那给她害了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全然为着掌门人和一家亲情。大家伙,倒是对你赞不绝口哩。”
果不其然,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些个招数,还是从玉琉那里学来的呢,哎,真真是个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
“对了,花穗小姐出事之后,陆道长来了……”青鸾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小心翼翼的说道:“陆道长他,眼睛红的怕人。”
我心里一动,忙问道:“怎地,他可说了甚么了?”
“我说的是,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一个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 陆星河突然神出鬼没的出现了,脸和眼睛果然还是赤红赤红的,大概烧还没有退。
“哎呀,大师哥这个样子,真像一条红烧鱼。”朱颜郡主笑道:“看上去还挺有滋味的。”
“失礼了。”陆星河突然抓住我,将我给拉了出来。
朱颜郡主和青鸾全然笑眯眯心领神会的样子,不住的对我点头,好像在以资鼓励。
你们鼓励甚么鬼?
陆星河一口气拖着我到了外面,死鱼眼定定的望着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答道:“大师哥肯定全都听说了,何故还要来问我,那可是一场遇仙的奇事,大概成了太清宫脍炙人的传说了罢。”
“玉琉她……她真的将你给推下去了么?”陆星河那双死鱼眼里的东西太复杂,我看不明白,他是在担心玉琉,还是在担心我?
我望着他,淡然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你说的那些个关于璇玑子祖师爷爷的事情,都是真的么?”
“大师哥若是相信,便是真的,不相信,便当我胡说八道罢。”我说道:“玉琉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与她相识这许多年,真的不知道么?”
“我知道,可是……”陆星河犹豫了一下:“我有一些难以接受。”
“大师哥,病了要去瞧先生。”我说道:“落雁塔那地牢里有没有关于我的碎片,大师哥不会不知道。”
陆星河一愣,抿一抿薄唇,没有说话。
再明显不过了,聪明如他,一定全看出来了,只是不想去相信罢了。
“我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大师哥心里没数么?”我接着说道:“我没有要拆散你和玉琉的意思,全凭你自己决断。”
“你们女子之间,为何总要那样麻烦?”陆星河很头痛似的:“光明磊落不好么。”
“若是那样,哪里还能被称之为女子呢!”我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师哥,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要发现的东西,还有许多呢。”
陆星河沉默了良久,道:“你来了之后, 很多事情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变了……连我,也变了。”
我心头一颤,想问一句话,却怎么也没敢问。
“我知道, 知道你想回家,”陆星河微微一笑,却笑的十分勉强:“将你卷入了这许多的是非之中,确实委屈你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早送你回去。好了,你去歇着吧,担惊受怕,也不容易,见你归来,我……我也就安心了,要不然的话……”
第72章:赤面夜叉寻引荐 diamond巧克力打
“大师哥,你是在担心我罢?”我厚着面皮问道。
“这倒不是,”陆星河脸红的跟熟虾一样,忙添上一句:“也不过是,因着你的命,是我的罢了。”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甚么也没说。
可是我很想告诉他,只要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会留下来的。
“咳咳,你也不要胡思乱想。”陆星河道:“我,我以后,也会护你周全的。”
这话也许是我想多了,居然觉得从没见陆星河对我这般诚挚过。
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两个人又陷入了尴尬沉默之中,陆星河忍耐了一下,便道了别,提起脚走了。
望着陆星河长身玉立的背影,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缘生缘灭本也是上天注定的,上天不给我,我抢也抢不来的。
还在发呆,那朱颜郡主和青鸾早出来拍手笑道:“ 好好好,出来一对有情人!”
青鸾忙道:“那陆道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那一颗心,准也不再那玉琉小姐身上了!花穗小姐,我们等着你做掌门夫人,那可不是人上之人么!”
我耳朵一阵发烧,忙道:“你们可万万不要这么说,话传到了旁人耳朵里算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嫡庶两姐妹,为着一个大师哥,争风吃醋,才多生了许多事端……”
“你不是,可不代表她也不是。”朱颜郡主道:“瞧她那一副样子,谁知道看上去那般大体从容,实实在在,是个心狠手辣的,你且放心,在师傅那里,本郡主帮着你来说。”
“郡主,这件事情,你且不要太过张扬,”我忙道:“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有趣的变化呢!”
“是么?”朱颜郡主许是平素里无聊惯了,一听有趣二字,两只眼睛闪闪发亮:“那可太好了,本郡主,便拭目以待了!”
“不过,花穗小姐,你还要去翠微厅随着那玉琉小姐安排么?”青鸾担心的说道:“这件事她露出了马脚,难免不会恼羞成怒,再冲着花穗小姐下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朱颜郡主忙道:“你可还是小心点吧。”
我点点头,道:“你们放心罢,这件事情一出,那玉琉身上的泥点子已经是洗不干净了,几个师叔和我父亲,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大概不会再让我们那样耳鬓厮磨了。明日里,准有了旁人带我修行。”
不出所料,过了晌午,一个掌门人座下的小道士前来寻我,教我往正殿里去。
我整理好了衣裳,便随着那小道士去了,掌门人与几个师叔正坐在正殿里,见我去了,掌门人先说道:“这一次寻了你来,还是为着修行的事情。出了落雁塔之事,你再随着你玉琉姐姐,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既如此,你便随着月春子师叔修行吧,都是女子,诸多方便。”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月春子对着玉琉的那个态度那般的信任,这下子接手我去她的门下,一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我忙做出一种十分惊喜的模样,纳头便拜,道:“多谢月春子师叔,花穗本以为,因着花穗几件不懂事的作为,月春子师叔要对花穗大失所望的,不想月春子师叔这般的宽仁,还肯尽心尽力的教导花穗,花穗感激不尽。”
“你也不要着忙,”月春子跟谁欠了她几百吊钱一样,拉长了脸子,道:“也不是我因着我喜欢你,不过是为着师兄弟之间的情分罢了,你也不要表错了情,该怎样眼力教导,我也是不会手软的。”
“月春子师叔全然是为着花穗,花穗怎能不知道。”我忙道:“早听说月春子师叔是整个中土女道士之中最出类拔萃的,花穗心中早崇拜之至,只是因着没有灵气,苦无入门的条件,现今何其有幸,居然能得了月春子师叔的亲传,便是月春子师叔再怎样严厉,花穗能在月春子师叔门下,走出去,说起话底气都是硬的。”
“这花穗,现今也挺明白事理的吗!”丰春子笑道:“很有她那姐姐的影子啦。”
月春子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一点,哼了一声,没有再理睬我。
玉琉倒是没有来,不知道往何处去了,但是那夫人,现如今也许对我更加咬牙切齿了,只得等着,与她们见招拆招了。
次日里,便随着月春子修行起来,月春子固然严厉,但是教授道法,却是毫不含糊的,我正缺少一些个道法的入门,这下子更如同醍醐灌顶,将天书里面的法门更融会贯通了。
散了修行,我正往回走的时候,正碰上了玉琉从那落雁塔里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不消说,准是受了罚了,对玉琉来说,受罚倒大概不算甚么,可是在整个太清宫之中,弄了这样一个“谋害亲妹”的狼藉名声,才是最无法忍受的,那些个崇拜她,拿她当个人物的,现今不知怎么反过来戳脊梁骨呢,连我也听说了,流言四起,一个比一个难听。人便是这样,落井下石,都爱听那“咕咚”。
纵使再表现的怎么从容,骄傲如她,心底一定也很生吃不消。
我忙迎上去,明知故问道:“玉琉姐姐,这么晚了,你往落雁塔作甚去了?”
玉琉见了是我,架子怎么样也还是要端一端的,且笑道:“不过是前日里的事情,姐姐不曾保护好了你,引咎自责,自请来落雁塔受罚的,妹妹,可苦了你了,都怪姐姐没用。”
怪自己没用,是因着不曾真正弄死我罢?
我忙凑过去,道:“姐姐,实不相瞒,妹妹可要跟你认个错。”
“妹妹死里逃生,乃是祖师爷爷仙灵保佑,洪福齐天的很,怎生有了错处?”玉琉忍不住冷冷的说道。
“这个……妹妹还不敢跟旁人说过,”我做出一种十分憨傻的模样来,低声道:“姐姐,其实,妹妹我是扯了谎啦!那一日救我的根本不是祖师爷爷。”
“甚么?”玉琉凤眼里登时精光四射:“不是祖师爷爷?那你是怎样自地牢之中,逃出生天的?”
我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姐姐说,其实,还是因着那赤面夜叉。”
“哦?”玉琉忙问道:“这是怎地回事?”
“因着那赤面夜叉,有一个本事,便是能将死人复生,那一日他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在冥界阴差没来之前,且将我给重塑人身,救了回来,但是,全数因着,他是一个妖鬼,身为太清宫的人,却给妖鬼用法门救了,这话传出去,教太清宫的面子往哪里搁,你说是不是?”我忙装傻充愣的说道。
“这个话,是他教给你的了?”玉琉忙追问道:“因着他不想将你们这关系公诸于众,所以,才让你说了甚么璇玑子祖师爷爷显灵的事情罢?”
我忙点点头,十分钦佩的说道:“姐姐当真神机妙算,那些个事情,好像姐姐是亲眼看见的一般,一点错也没有,在正殿的那些个话,都是赤面夜叉说甚么因着利害关系,一定要那么讲,我才照实里说的。”我十分惭愧的搓着手:“害的玉琉姐姐倒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妹妹心中,一直有愧,可也不敢去寻姐姐说,今日里趁着这个机会,可不是便与姐姐说一个清楚么!”
“我说呢,原是因着那个赤面夜叉……”玉琉笑道:“难怪呢,你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第73章:与妖鬼你侬我侬
“是啊,是啊,”我忙道:“他说,总不能看着救命恩人,给人推下去不管,对了,他说他知道是谁将我给推下去的。”
“哦?”玉琉露出一种很感兴趣的模样来:“这么说,那个掌印的主人,他知道是谁?”
我点点头,道:“他说他亲眼瞧见了,才让那个掌印出来的……”我压低了声音,道:“玉琉姐姐,那日里,将我推下去的,是柔翠师姐罢?”
“这个么……”玉琉谨慎的看着我:“着实抱歉的很,我回过头来,你已经给掉下去了,怎地,你觉着是柔翠推的你么?”
我露出一种很为难的模样来:“柔翠师姐一向不喜欢我,姐姐也是知道的,如今空口无凭,我毕竟不曾瞧见,但是,我却是觉着,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谁知道呢,赤面夜叉只将那个掌印拍出来了,说是同门的情谊,给人逼上绝路,未免不好,且给那人一个警告,穷寇莫追,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原来如此……”玉琉摇摇头,遗憾的说道:“只可惜,姐姐不曾瞧见,没有证据,要不然的话,谁来害我的妹妹,我是决计不好与他干休的。”
“因着赤面夜叉不能来作证,所以就等于没有证据,”我憨厚的笑一笑:“横竖花穗没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顶多下次小心点柔翠师姐,也就是了。”
“妹妹心怀坦荡,着实教人觉着可喜,”玉琉侧过头来,笑容和煦如春风:“你这么想,可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赤面夜叉不是耐受不得天罡气,怎地又往这里来了?”
“好像是因着甚么灵丹,”我慢悠悠的说道:“他那伤,也养好了,还整日惦记甚么百花神教的,说是想把自己的灵丹献出来给了使者做见面礼,好引荐他往百花神教里去呢!结果一下子,知道我遭难,这赶紧便过来了,妖鬼的眼线,谁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既如此,他寻得那使者不曾?”玉琉问道:“也真真是个糊涂的,百花神教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太清宫里。”
“谁知道,他说消息可靠,我也不知道。”我摊摊手,道:“无所谓了,今日里子时,他便要顺着胭脂河,往西川去了,说是想我与他告一个别,从此以后,大概怎么样也见不到了罢,也怪怀念的呢。姐姐愿意同去么?我倒是想让姐姐也跟那赤面夜叉认识一下子呢。”
玉琉抱歉的摇摇头,道:“你与赤面夜叉要告别,姐姐去了,未免添乱,好好告了别,以后与妖鬼不要来往了,这也是姐姐一句好话,你懂的吗?”
我点点头,道:“是了,自此以后,我可不敢与妖鬼有瓜葛了,既如此,我便回去了。”
玉琉点点头,我行礼便告别走了。
我只不信,她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如果她是百花神教的,准要想法子去见一见,如果她不是百花神教的,明显这一次是能捉到了我和赤面夜叉的交往,告我一个与妖鬼私通之罪。
与玉琉道别,我便往阳春子时时从正殿过来往那太极园经过的小路去了,上次在那落雁塔之中,便是苦无人证,闹的证据不足,今日里,便来寻一个最最铁面无私的人证罢,事情要做,便要做的没法子收拾才好。
等了一会子,果然见那阳春子结束了修行,正从小径上昂首挺胸的走过来,我便躲在一旁嘤嘤的哭了起来。
果然,阳春子听见了,起了疑心,过来一看,见是我,不由奇道:“花穗,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见到了阳春子,忙张皇失措的说道:“啊,师叔……花穗……花穗没事……”这便匆匆忙忙要走。
阳春子威严的说道:“等一下,你将事情说清楚,可是有人欺负了你么?太清宫里,可不容许恃强凌弱的,你说,究竟怎地回事?”
我低下头,扭捏的说道:“师叔,这件事情,花穗实在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花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越是这样说,阳春子却越是焦躁起来:“上一次,你方才险些丧命,这一次,怎地还是不长记性,便等着人欺负你么?快快说来,师叔与你做主,该不是,又与你二姐有关罢?”
我忙做出一种心事给人拆穿了的样子来,只得说道:“师叔,我答应姐姐了,这件事情,不可往外说的……”
“你若是不说,也罢,师叔便寻你姐姐问一个清楚,这个太清宫,难道没有了一点规矩不成!”阳春子眼里不揉沙子,便要拂袖而去。
我忙拉住阳春子,道:“师叔,你不要去寻师姐,我这就说出来……其实,二姐姐她想要对我下手,全然,也是花穗不好,是因着花穗不小心,撞破了二姐姐的私事。”
“私事?”阳春子皱起了两道浓眉:“甚么私事?”
“这……”我犹豫了一下子,道:“师叔,这件事情,您可能答应花穗,不说出去么?花穗已经饱受威胁,若是您将花穗的名字说出来,只怕花穗我……”
“你放心罢。”阳春子忙道:“师叔不会将你说出来的,你先告诉师叔,你姐姐为着什么事,居然要置你与死地?”
我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前次里,在七夕的时候,花穗顽皮,晚间往胭脂河去看那花火,结果,却不经意瞧见……瞧见了二姐姐,居然跟一个妖鬼在一起,两个人却像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样子。”
“甚么,与妖鬼?”阳春子一听,肺都快要气炸了,连声问道:“此话当真?”
我点点头,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道:“好像二姐姐,对那个妖鬼是个一往情深的,花穗愚钝,给二姐姐发现了,结果二姐姐一见事情给我撞破。先是威逼我不许将事情说出来,我自然不敢吱声,可是谁知道,后来二姐姐许是怕我漏出去了口风,结果在那落雁塔,居然……
第74章:放焰口与看花火
“这……”阳春子惊愕至极:“竟有此事?”
我点点头,抽抽噎噎的说道:“现如今花穗因着师祖爷爷显灵,硬是没死,可心里七上八下,还不知道二姐姐要想个甚么法子,将花穗给灭了口的,花穗整日里担惊受怕,又不敢说,这才偷偷在这里哭泣,不想,给阳春子师叔见到了……”
阳春子瞪着铜铃大眼,道:“此事……此事你一直不敢告诉旁人么?”
“二姐姐威逼,花穗这个性子,怎么可能说出去!”我低头道:“本想要烂在肚子里的,实在不经师叔问……”
阳春子在原地踱步,因着太过惊愕,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有你自己看见了?”
我点点头,道:“不错,正因着只有自己看见,可不是二姐姐才这样的恼怒么……”
阳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何时私会?”
我想了想,道:“花穗上一次,是在那七夕的时候,放完了花火的时候……嗯,左不过是子时前后罢,不过事情给花穗撞破了,他们也未必还会在那老地方相见罢……”
“太清宫左近,天罡气弱下来的,也只有胭脂河,除此之外,妖鬼别无去处。”阳春子一跺脚:“这件事情,你不要声张给旁人,师叔也不会将你的名字吐露出来的,今日起,师叔便要往胭脂河边去守着瞧一瞧,倘若你姐姐当真敢跟妖鬼私会,师叔一定抓他们一个现行,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太清宫之中罔顾规矩,这般肆意妄为,败坏太清宫的名声!“
我答道:“师叔,二姐姐他们也许不是夜夜都要去胭脂河会面的,您这样等着,未免辛苦。”
“你何曾知道这个,”阳春子情急之下,说道:“两个男女若是在那浓情蜜意的时候,半天不见,也要想的断了肠,总不会不去见面的……你说的如果是真的,不出几天,师叔便能抓到他们!”
不想这个阳春子说起了浓情蜜意,倒是挺有经验的,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月上了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你这一阵子且不要去见你二姐姐了,便好自为之,”阳春子蹙着眉头说道:“只要师叔抓住了现行,保准还你一个公道来。”
我忙点点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师叔相救,花穗委实感激不尽!”这便与阳春子行礼告别去了。
阳春子素来耿直,答应了我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大概见到了玉琉和那赤面夜叉,也只会说是自己遇上的罢了。不过,到时候就算玉琉不与我相干 ,我可也干干净净,甚么把柄也教她抓不到。
见阳春子去的远了,我就溜达到了胭脂河边上来了,寻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便照着那赤面夜叉教的法子,唤了那赤面夜叉来。
果然,不多时,赤面夜叉便悄然出现了,见了我,忙问道:“花穗姑娘,百花神教的‘那个’有消息了么?”
我忙道:“公子,我正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那个使者,今日子时,可要你带着灵丹过来,你见了她,便与她说:‘百花神教的使者大人,灵丹来了,本公子想要的,你能答应么?’她若是答应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只不过,你到时候,不要给人骗了便是了。毕竟对方是臭名昭著的百花神教啊。”
“这点你放心,”赤面夜叉道:“多谢好话,为着‘那个’,本公子甚么风险也冒得!”
“公子待那位心上人,当真是感人至深,荡气回肠啊!”我唏嘘一番:“但愿公子与那位姑娘能百年好合,缘定三生。”
赤面夜叉脸一红,道:“便多谢你吉言了,此次,多亏花穗姑娘不计前嫌,还肯与本公子通风报信,这个人情,本公子记下了,有用的到本公子的时候,花穗姑娘不用客气,本公子势必全力以赴,以报知己。”
“好说,好说!”我笑答道:“公子可当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倘若那百花神教,不肯与了你‘那个’,还要寻帮手来与你抢,你可还是得有多远跑多远,据说那百花神教卧虎藏龙,教人不得不防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可得想着,您那心上人还等着您回去呢,倘若您给人抓住了,她等你不到,可不是也教人怪不忍心的。”
赤面夜叉沉吟了一下,答道:“姑娘说的是,本公子自有后路可留。”
万事俱备,只欠子时。
志得意满的与那赤面夜叉告了别,我便晃荡回去,只等着晚上,看那一场好戏了。
“喂……”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你往何处去了?”
是死鱼眼。今天死鱼眼的脸色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开始面无表情起来。一身湖水蓝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更显的丰神俊逸了。太清宫景色如画,还站着这样一个好看的大师哥……
我有点看呆了,一回神,忙道:“没有,不过是闲得无聊,四处转转罢了,不想这么巧,居然遇上了大师哥哈哈哈哈……”
“你方才是不是在和谁说话?”死鱼眼却不依不饶:“好像,那边有人?”
“怎么会呢?”我狡辩道:“大师哥也许听错了,对了,大师哥这是要往何处去?”
“……”那双死鱼眼开始掩饰尴尬一般四下张望起来,脸色也微微一红:“找你啊。”
“找我?”我奇道:“怎地了?”
“我听说,今日里胭脂河对面的周家要做法事,”死鱼眼不知怎地,倒是一种很紧张的模样:“要放焰口普渡恶鬼的。”
“焰口?”我忙道:“啊,我也听说过,是很盛大的法事呢!”
“我觉得,”死鱼眼继续说道:“焰口与花火,大概是差不多的,横竖都是火嘛。”
明明差的很多。
“所以,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死鱼眼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这么说道。
诶?这死鱼眼,算的上是人约黄昏后么?
第75章:谎话揭穿怎么办
“要去。”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陆星河道:“说定了,等到了戌时,我在胭脂河边等着你同去。”
“嗯。”
“走罢。”
“走。”
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照过来,拉扯在了一起,延伸的很长很长,耳边是淡淡的风声,望着那一道影子,我突然觉得,也许这是我此生,见到的最美好的画面。
回到了小院儿里,我忙问青鸾:“青鸾,我最好看的哪一件衣服,你是不是收起来了?”
“您说桃色的那一件么?”青鸾忙道:“熏着香,搁在橱柜里面了,花穗小姐明日有事要穿么?”
“也不算是甚么事罢……”我搔一搔头,腼腆的笑道:“今日里,要与大师哥一道去看焰口呢。”
“焰口?”青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陆道长和花穗小姐两个么?”
我点了点头,忙又补充道:“也不是全为着陆星河才穿的,不过好歹出去一次,新衣服平白放着,也觉得怪可惜的……”
“那可不!”青鸾这便转身急急忙忙的将那衣服寻了出来,又着手开始准备着梳洗的东西:“花穗小姐,这一次,一定且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管教那玉琉小姐连一个影子也赶不上!”
玉琉一双巧手,给我梳洗打扮一番,点朱唇,青黛眉,挽上了最时兴的发髻,甚至还兴致勃勃的跑到了朱颜郡主那里,借来了一个上好的金凤步摇来,不用旁的珠翠,那一只步摇插在发髻上,整个人看上去便更是仪态万方,娇俏动人。
我望着镜子里的那一张面孔,心下想着,花穗生的可真好看。
朱颜郡主听到了消息,也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对着我左看右看,品头论足道:“不错,不错,今日教那陆星河看见,管保要直了眼睛的,下次再要出去,只管与本郡主说了,本郡主定然将好看的衣裳头面,都分给你去。”
“这一件衣服,花穗已经是感激涕零了!”我笑道:“多亏了郡主。”
“既然是闺中密友,何故要那般客气,”朱颜郡主笑道:“这要到了戌时了,你且去,本郡主等着你的喜糖吃。”
我脸颊一红, 可随即想到,便是有喜糖,也该是那真正的花穗,与陆星河的罢?
今朝有酒今朝醉,也管不了明日是个甚么模样了,能做梦的时候,就让这个本不属于我的梦,再沉一点,再沉一点罢。
天色微微擦了黑,西面是一种十分透亮的青绿色,好看极了,我在白杨树夹道的石子路上,心一下一下跳的厉害,白杨树的叶子簌簌作响,因着心情大好,觉得动听极了。
远远的,看见胭脂河边的大柳树下面,果然隐隐的坐着一个人,我兴冲冲的到了胭脂河边上,那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今次,可不又是盛装打扮么!花穗果然还是这样好看。”
我却愣住了,来的并不是陆星河,而是苏沐川。
“诶……”我只得问道:“大师哥他……”
苏沐川站起来,拍一拍月白长袍上面沾着的草叶子,爽朗一笑:“大师哥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二师哥替他待你去看那放焰口的罢。”
我心里微微一颤,问道:“不知道,大师哥遇上了什么事情?”
“这个么,”苏沐川只是笑着,轻轻的推着我,道:“二师哥也不知道,玉琉寻他有个什么事情,他便随着匆匆忙忙的去了,临了,跟二师哥说了一句,请二师哥替他来赴你这个约,怎么样,可是意外之喜?”
这下子,可糟了……若是跟陆星河有约,玉琉还会去那胭脂河边么?而且,若带着陆星河去的话……所有的谎话,都要一下子给拆穿了。
若是当真如此,那,陆星河会如何看我?
但是眼下,实在也没有旁的法子,我只有相机行事,须得在子时之前,赶到了胭脂河边,再想办法 。
我忙点点头,笑道:“跟二师哥同去,可比跟大师哥同去有趣多了,花穗很高兴。”
莫名其妙的,这样用力的笑,只让我的脸颊很酸。
“既如此,咱们便走罢,”苏沐川亲亲热热的揽着我的肩膀,笑道:“没有一时三刻,那恶鬼们便要过去吃食了。”
玉琉,果然玉琉,是在死鱼眼心中,比我重要的多的人罢。如果他知道,我对玉琉做了那样的事情,会不会拍着桌子跟我翻脸呢?
也罢。
周家是世代经营丝缎的,生意十分兴旺,家私丰厚,在紫玉钗街上很出名,我随口问道:“二师哥,这个周家,家中可出了甚么异事么?为何要放焰口来?”
“因着周家的夫人过世了,与那周家员外托梦,说是有心愿未了,想要最后做一个焰口,普渡恶鬼,也与自己和家人祈福,”苏沐川道:“那个夫人与那员外,听说一直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可惜夫人福薄,早早去了,想来员外,也算得上是对亡妻的一种怀念罢。”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听上去,倒是也怪教人感怀的,着实可惜那样一对夫妻便要这样的天人永隔……”
“不过,有钱的人,自然想放便能放了,”苏沐川道:“也或者,根本没有这许多理由,不过是有钱的一种豪奢罢了,真正存心行善积福的,谁知道有多少呢。”
“哦……”果然,男子与女子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二师哥倒是觉着,若是夫妇二人,总有一个要先去,那先去的,反倒是有福的,留下了那一个,孤孤单单的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分享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却是最辛苦的。”苏沐川笑道:“若是将来,二师哥与自己的妻子要先去一个,二师哥希望,先去的是妻子呢!那样孤寂冷清的夜晚,二师哥宁愿自己来过。啊,放焰口了!”
苏沐川的眼睛映照着焰火,亮晶晶的。
能做他妻子的人,想必也很有福气罢。我想起来拼死拼活,要给心上人寻觅更魂器的赤面夜叉,他心上的,又是一个甚么样的人?
第76章:红颜祸水没法子 diamond巧克力
总之,她们都是比我有福气的人。
那熊熊的火焰在一群僧侣之间,扶摇而上,明亮耀眼,而火焰下面,攒攒的挤着许多半透明的头颅,你争我抢,在夺一些凡人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
活人在世,许多事情便是觉得重要,大概也是那样虚无缥缈的罢?大概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甚么。
就好比说,我。
周围钵铙的声音响成了一片,那焰火将每个人的面孔都映照的红彤彤的,苏沐川笑问道:“你喜欢热闹么?”
我点点头,道:“非常喜欢!”
就好像,一个冷极了的人,总是希望,能挤在人群之中,分享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吧。
因着放焰口引来了许多人观看,倒是也有不少挑着吃食的小贩过来兜售生意,苏沐川见到来了一个卖粘糕粽子的,笑道:“二师哥记得,你喜欢吃甜?”
我笑了笑,点点头,道:“二师哥真真是个手眼通天的,甚么都知道。”
“也不当真是甚么都知道吧,”苏沐川笑道:“不过是关心的,才会上心。”
“嗯?”
“没事,没事,与你买一个豆沙馅儿的。”苏沐川笑一笑,便去给我买粽子了。
苏沐川对花穗还真好,爱屋及乌,对我也好,虽然不知道他对这个秘密了解几分,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觉得坦然,好像,真真正正,能做我自己江菱,而不是那个太清宫的三小姐花穗。
焰口放的正是热闹,身边挤着的人越来越多了。不想苏沐川刚一走开,倒是有一个年纪轻轻,穿着锦缎袍子的公子凑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笑道:“怎地,姐儿没带着伴儿来?一个人看焰口,未免无聊,本公子来陪陪你可好?”
我忙道:“多谢公子,小女是与自家哥哥来的,哥哥不过是与我买东西,马上回来,便不耽搁公子了。”说着便要走开,不想那个少爷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他身边一拖,笑道:“不耽搁,不耽搁,你哥哥横竖不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么无聊,来来来,你权作本公子,便是你的哥哥罢。”
我反手一扭,且将那个公子的手腕给折了一下,那个公子登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来:“嗷,这个姐下手还真重,疼……疼死本公子了,来啊!给本公子拿下!这样泼的性子,便该抓回府里去好好调教调教!”
原来那个泼皮公子还带了不少的随从来,只听那个公子一声令下,几个彪悍的家丁便一拥而上,想将我给抓起来。
我一面躲闪着,脑门儿已经沁出了冷汗来,在民间是不能擅自使用法术的,倘若对平民百姓用法术,便会被当作妖人抓起来,与太清宫平添麻烦,我瞧见一个空,且往那边角的一个大汉肋下钻了出去,那些个大汉一闹腾,整个围着焰口的人群也都更喧哗了起来,伴着做法事的肃穆声音,委实热闹极了。
我忙往那人少的地方钻,谁知那个公子倒是刺球似的,粘上便不下来,引着那大汉们,一面吃痛吃的声调都变了,还不忘了喊着:“给本公子抓!便是那个穿着桃色衣服的姐儿,不管是谁抓到了,本公子出黄金五十两的重赏!”
我心下一沉,不想遇上的,还是个有钱不把王法放在眼里的主儿,那些个看热闹的一听厚赏,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对着我扎手扎脚的,一步一步围上来。
还是且跑得远一点,人烟稀少的时候,使个法术遁了去就是了,若是在这里给苏沐川看见了,少不得要连累了苏沐川的。
“花穗,怎地了?你往何处去?”不料想,苏沐川举着粽子,正赶了过来,一双大眼睛望着追赶我的家丁和公子,问道:“列位,不知在下这个妹妹,怎生得罪了?”
“哼,你便是她那个哥哥么?”那个公子叫嚣着:“这个小娘儿折断了本公子的手腕,你说,本公子能与她干休么?废话不消多说,教你那妹妹陪本公子几天,许本公子还能消气,要不然的话,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哦?”苏沐川挑起了眉头,道:“若是在下没听错的话,这位公子要在当街强抢民女不成?好歹这也是天子脚下,公子多多少少,也该讲些个王法罢?”
“少废话!”那公子一脸嚣张的答道:“便是因着在天子脚下,本公子说的话,便是王法!你们也不要废话,给本公子上!”
苏沐川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沉声道:“公子这样张扬跋扈,未免欺人太甚。”
“那又如何?”那个公子洋洋得意的走过来,也忘了手腕的疼,且越过苏沐川的肩膀,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说道:“你能把本公子怎么样?”
“哈哈哈……”周遭的人看笑话一般的看着我们。
“咚……”说时迟那时快,苏沐川早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那个公子的眼眶上,那个公子惨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来,且麻袋一般的闷声倒了下去,周遭的人全数想不到,一下子都难以置信的愣住了,像是没想到,这个世上,能有人对他们公子出手。
趁着这个时候,苏沐川一把拉着我, 便从人群之中跑出去了。
我心里一沉,一面随着苏沐川狂奔起来,一面忙问道:“二师哥,这……不会出了人命罢?”
“管他那许多作甚?”苏沐川不以为意的笑道:“若是不将他弄成了那样,咱们就该成了那样了。”
“二师哥,都是花穗不好……”
“无妨无妨,”苏沐川粲然一笑:“大概红颜祸水,也不希望自己是个祸水呢!”
红颜祸水?我的脸一下子烧灼了起来。
不知道苏沐川偷偷的使用了甚么法门,那后面的家丁也不知怎地,就是追不上我们,眼看着越来越远,我们跑过了胭脂河上那一条小桥,便到了太清宫后面去了。
现下里,可还不到子时。
第77章:你的心思我知道 钻石满500加更
我正飞快的动着脑子,想象着怎样让计划不出偏差,苏沐川却气喘吁吁的坐在了胭脂河边的芦苇荡里,摆着手道:“不行了,二师哥跑不动了……横竖那些个废材也是追不上来的,且歇上一歇。”
我只得停下了脚步,勉强笑道:“二师哥,今日当真多亏了你了……”
“英雄救美,乃是二师哥之幸,”苏沐川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说道:“不想你倒是挺能跑,居然这么远下来,还面不改色的,真真是个女中豪杰。”
“二师哥过奖了,”我笑道:“以前的时候……”
以前的时候,给人追债,这可也不算什么,多出五里地,我都能跑过去。不过,这话还是不好在苏沐川前面说,就算他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花穗,可是这一层窗户纸,我还是不愿意捅破了,捅破了的话,好像自己面前最后的一道屏障,也要消失了。
苏沐川倒是十分善解人意,也不问,只是微笑着,道:“改日里,二师哥拜你为师,你来教一教,要怎么跑,才能跑到了你这一个境界里去。”
我笑答道:“二师哥说笑了,不曾听说过,亡命之徒跑得快么。”
苏沐川眯起眼睛,笑道:“难不成,你还做过甚么江洋大盗,是个刀尖上舔血的响马不成?”
我故意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簌簌……”远处传来了很不自然的草叶子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往那边望过去,却只觉得一片黑漆漆的,甚么也没瞧见。
“花穗,”苏沐川笑道:“你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是怀着心事的样子,怎地了么?”
“没有,”我忙笑道:“不过是,刚才给人这一追,心里怪慌张的。”
“哈哈哈,说的也是,这种地方,是有点风声鹤唳……”
“你带着我过来这里,究竟是为着甚么?”突然远远的,听到了陆星河那干巴巴的声音,我的心陡然一跳,果然,玉琉要带着陆星河来这里见那个赤面夜叉,作为我私通妖鬼的人证么?
“诶……”苏沐川站起来,道:“怎么好像是大师哥……”
我一下子扑到了苏沐川面前,捂上了他的嘴,将他按到了芦苇地里:“嘘,二师哥,咱们孤男寡女,给人瞧见了,可难免要有是非的,你且帮一帮花穗,不要出声。”
苏沐川的脸一下子滚热起来,忙点了点头。
我的手,碰到了苏沐川的嘴……好像,很……
我忙将手拿回来,低声道歉道:“花穗是一时情急,还望二师哥不要计较。”
苏沐川大气也不出,给足了面子,只是很认真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带着你来,是要你来看好戏的。”果然,由远及近,正是玉琉娇柔的声音:“一会儿,可有惊喜给你呢。”
千算万算,未曾算到玉琉要寻的证人是陆星河,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陆星河识得那赤面夜叉,若是赤面夜叉一露面,这整个计划,可要全盘崩塌了。
我屏住呼吸,心下焦虑至极,那阳春子,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星河,我怎么觉得,这一次自南疆回来,你有一点变了?”玉琉娇滴滴的声音似乎能流出了水来:“你以前见了我,总是要傻笑着说不出话来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了。”
“是么……”陆星河的声音还是平平板板的:“大概,人总是会变的罢。”
“旁的事情会变,我都相信,可是我独独不相信,你会变。”玉琉道:“星河,你的心思,我都知道。”
透过了那芦苇,在银色的月光下,那两个人坐在了一棵大柳树下面,陆星河却不曾答话。
玉琉正亲亲热热的牵着陆星河的手,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存在心里,早便想与我说了?”
陆星河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没有。”
“没有?”玉琉一下子失望起来:“你这个人,自小儿便是害羞的了不得,怎地这样大了,还是那般的腼腆?你的心意不说出来,谁又能知道呢?”
“嗯。”陆星河却像是有点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玉琉,究竟今日里,你寻我来瞧什么?”
“要你等着,你便等着嘛。”玉琉撒起娇来,我都跟着浑身颤抖:“你便那般的没有耐心?要是说起以前来,你能陪着我一直坐很久,便是一句话也不说,可你也高兴的很。”
“是啊,不过,那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陆星河的声音还是不带一丝感情:“我记得你说过,人该长大的时候,就要长大,喜欢谁,就不要妨碍谁。”
“一句玩笑话,你何故要当真呢?”玉琉笑道:“小孩子的气话,你也要当真的。”
“我以前,对你每一句话,都是当真的。”陆星河认真的口气,让我心里一阵一阵的疼。苏沐川望着我,忽然伸出手,将我的两腮往上一推,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我只得勉强笑一笑,苏沐川也笑了。
“你啊,就是这样,怎地那样爱钻牛角尖儿的!”玉琉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等着我的。”
“梆……梆……”隔着胭脂河,对面传来了敲打着梆子的声音,大概子时,也越来越近了罢。
我心下里着急,要如何将那陆星河给支开呢……
“星河,你看着我!”玉琉忽然说道:“是不是,为着花穗的事情,你才这样对我?”
“花穗?”陆星河顿了一顿,道:“这跟花穗根本没关系。”
“不可能。”玉琉也站了起来,忽然一下子,跌进了陆星河的怀里:“你相信我,花穗的那件事情,我是给她陷害了的!她死而复生之后,全然变了一个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今日里,大概也要想法子算计我的……她不过是在装傻,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陆星河却冷冷的想将玉琉推开,不想玉琉忽然捧起了陆星河的脸,且将自己的脸送了上去。
第78章:真心相爱动真情
我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的,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听见了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苏沐川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刚要开口说甚么,突然只听见一声暴喝:“大胆,是谁在那里伤风败俗,肆意妄为!还有没有把太清宫的规矩放在眼里!”
啊,不早不晚,阳春子在这个时候来了,望见玉琉和陆星河紧紧相拥,自是愣了一下子,像是全然不曾想到,那个听说的伴当,不是妖鬼,而是陆星河,也满脸疑惑。
“师叔……”玉琉马上与陆星河分开了,毅然站在了陆星河身前护住陆星河:“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
“爱?”苏沐川都听的瞪大了眼睛。
这样直白,还当真少见。
“玉琉……”阳春子一副气炸了肺的模样,指着玉琉道:“年纪轻轻,男未婚女未嫁,居然敢老着面皮说甚么爱不爱的!身为堂堂太清宫的二小姐,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
“为了星河,玉琉什么也不怕。”玉琉却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坚定的说道:“便是触犯了规矩,也只希望师叔罚我一个便是了,只求不要拆散了我们,我和星河自小一处里长大,早是心心相印的,师叔,难不成,今日你要棒打鸳鸯么?”
“这个……”阳春子踌躇了一下,大概想起来了我说的话,道:“玉琉,我再问你一句,七夕的时候,你可也来了这胭脂河边?”
“这……”玉琉含情脉脉的望着陆星河,像是想让陆星河说。
陆星河平平板板,毫无表情的说道:“七夕那一日,是星河与玉琉一道来的。”
“甚么……”阳春子气的狠狠的跺起了脚来,又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是以为,我通风报信,不好意思说玉琉身边的是自己未来的夫婿陆星河,而是假意相托妖鬼,求他来“捉奸”的:“这么说来……”
玉琉忙道:“七夕的事情,师叔是怎生知道的?”
阳春子自然不肯提起来,又指着他们两个,颤声道:“还有脸问,伤风败俗,简直……简直是……”
“师叔,您知道,按着太清宫的规矩,若是未婚男女私下相会,有违纲常,是要逐出师门的。”玉琉忽闪着大眼睛,恳切的说道:“师叔,我们两个,都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难道忍心将事情公诸于众,毁了我们两个的前程?”
“可是……”阳春子咬牙道:“星河将来是要娶花穗的,你们两个,心里难道没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你们教花穗怎么办,教掌门师哥怎么办?简直是胡闹!”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旁的事情所控制的,”玉琉忙道:“师叔,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您与父亲说一说,我和星河,才是真心的,将那个婚约,且改成星河与我可行……”
“星河认罚。”陆星河突然说道:“不管甚么处罚,星河都愿意承担。但是,星河没打算与玉琉立下婚约,还请师叔明鉴。”
“你……”阳春子怒道:“你这个小兔崽子,难不是,你只是再玩弄玉琉么?师叔只道你勤勉,是个最最争气的,你怎么,长成了这样一个人!”
“不,星河,”玉琉忙道:“师叔,正是因着星河善良,他这样做,不过是不想伤害花穗而已,花穗她,一直都喜欢星河,星河不忍心而已,他心中,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个的,这样的……”
“行了!”阳春子像是踌躇了起来,喝道:“这样的丑事,难不成你们还想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偏偏是你们两个……太清宫的希望,有几分是压在你们两个身上的,你们难不成一点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你们什么也不要说了,随着我来,寻掌门师兄发落就是了。”
一听要去寻掌门人,玉琉倒是难以掩饰的露出了一脸喜色来,娇声道:“既如此,谨遵师叔之命。”
陆星河转过身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见到三个各怀心事的人各自去了,苏沐川碰碰我,道:“花穗,什么也别想,明日便该见了分晓,夜深了,咱们也回去罢。”
我惦记着赤面夜叉被我给骗了,怕他等了一个空,便说道:“二师哥,我还有点事,想自己静一静,你且先回去罢。”
“这可不行。”苏沐川答道:“你不是才给人追的心慌,怎地现在胆子又大起来了,快快走,二师哥送你回去。”不由分说便连拉带拽,将我给推往太清宫里去。
一面推,一面说道:“哎呀,其实呢,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有个伴儿好一些,独自一个人,只会胡思乱想,这样吧,二师哥讲一个笑话与你听。”
“二师哥,我现在……”
“那个笑话是说,有一次,一对夫妻坐船过河,船身突然撞上了礁石。河水不断地涌进舱里,船上的人都慌张起来,纷纷与船家帮忙,那个妻子惊慌失措,也要去帮着堵漏,只有那个丈夫没事似地坐着不动,并阻拦妻子道:‘这样慌张作甚,关咱们什么事,不管漏水不漏水的,横竖这船也不是咱家的。’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
苏沐川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在哄我高兴,我便也跟着笑起来:“这个人也当真是……”
“所以,不是你的,你就不要管了,”苏沐川突然十分认真的说道:“你只应该对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心。”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
“好花穗,”苏沐川摸摸我的头,笑道:“二师哥知道你想要看花火,这样吧,等中元节的时候,二师哥,带你去相熟的画舫上看对岸的花火,可好?”
“嗯,”我答道:“二师哥,一言为定。”
一直将我送到了小院儿门口,苏沐川才说道:“你回去罢,不管明日里发生什么事情,二师哥会站在你这一边儿的。”
第79章:倾慕到什么程度
“明天的事情,不会跟我有关系的。”我勉强笑一笑,答道:“二师哥,回去好好休息罢,花穗没事,不用劳心。”
苏沐川这才点点头,我正打算送走了苏沐川,自己再往胭脂河边寻赤面夜叉的,突然身后门一开,朱颜郡主倒是先出来了,笑道:“怎地,准是玩儿了一个乐不思蜀,一直等你到现在,想听一听你的趣事,你怎么才回来?”
可是一看见送我回来的是苏沐川,倒是吃了一惊:“诶?二师哥?”
“这个……”我忙道:“其中,发生了一点点变故。”
“还能有甚么变故,”朱颜郡主将我拖进来,道:“你慢慢说,好好说,若是与那个二师姐有关,本郡主帮着你想法子!”
“可是……”
苏沐川浅浅一笑,好心的帮着我关上了小院儿的门。
“来来来……”朱颜郡主一路拉着我往里面去,道:“你说说,那陆星河呢?肯定叫玉琉给撮弄了去罢?”
我只得推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横竖有事没来,二师哥替大师哥带我去看的焰口。”
“果不其然……”朱颜郡主倒是十分上心:“花穗,你还是太嫩了,想一想玉琉,心计高深,可厉害的很,她若是想使用什么法子整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么!今日这件事上,八成是玉琉与你使得绊子……”
我便问道:“郡主,以前的事情我忘了,大师哥,一直很倾慕玉琉姐姐?倾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那是自然,”朱颜郡主答道:“本郡主,是一直在这太清宫里长大的,这双火眼金睛,什么事情都看得一清二处,实话告诉你,陆星河,虽然一直待玉琉奉若仙女,可是玉琉倒是高傲冷艳,不怎么将陆星河放在眼里,但是陆星河那个性子,分明便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定要死心塌地的随着那玉琉,风里来雨里去,毫无怨言。”
青鸾插嘴道:“依我看,便是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吧。”
朱颜郡主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嘛,总觉得,大概喜欢谁,也不要什么特定的理由罢?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喜欢,一定觉得对方哪里都是很好的,再到了以后呢,这种喜欢就成了一种习惯了,习惯,你懂不懂?”
我忙点点头,道:“我懂,我懂,其实,喜欢原本也不过就是一个习惯么。”
“但是习惯,只要努力,也是可以更改的,”朱颜郡主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喜欢大师哥,是不是也早就习惯了?”
“诶?郡主,这个话……”我心里一阵发慌:“可不好乱说……”
“甚么呀,”朱颜郡主笑的与平素不同,倒是显得十分奸猾:“本郡主告诉你,有的事情,一辈子不争取,就一辈子得不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
“好啦好啦,”朱颜郡主笑道:“咱们今日里便秉烛夜谈,本郡主将自那话本里面看到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讲一个遍与你听!”
“可是……”
我还是记挂着赤面夜叉。今日里的事情,他若是等不到,准也该十分失望罢。真想将那更魂器取过来与那赤面夜叉用一用。
可惜睚眦大人现如今也再查探更魂器的事情,倘若更魂器一出来,睚眦大人一定立时就能察觉的。
那个赤面夜叉的心上人,究竟为何一定要用更魂器呢?
这一日,朱颜郡主也不顾甚么规矩,且将什么私定终身后花园的戏文和话本故事讲了许多与我听,不外乎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世上的有情人,有多少能终成眷属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朱颜郡主便倒在一处里睡着了。
沉睡正酣的时候,只听那青鸾急匆匆的跑进来,道:“郡主,花穗小姐,快快醒一醒,出大事了!”
“大事?”我揉着惺忪睡眼,问道:“怎地了?”
“哎呀,那玉琉小姐……上吊自尽了!”青鸾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汗,将刘海也打湿了。
“你说什么!”我后背一阵恶寒,忙站起身来:“此话当真?人怎么样了?”
“这个么,还好那夫人正往玉琉小姐那里送东西,一敲门,没有声响,这才强行进去,谁知道,便看见了玉琉小姐将自己给挂在了房梁上……人是给救下来了,请了回春堂的黄先生来,说是没有大碍,也不过是悲伤过度,须得好好调养调养,现今还在屋子里躺着呢!”青鸾急急慌慌的说道。
“怎地,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么?本郡主见得多了。”朱颜郡主揉着眼睛坐起来,道:“她究竟为何上吊?”
“好像……”青鸾小心翼翼的望了我一眼:“是为着花穗小姐。”
我忙问道:“我也猜得出来几分,肯定与我脱不开关系的,但是还是不知道,究竟是怎生将我给扯上去的?”
“我听说,是因着什么事物,本来是属于玉琉小姐的,”青鸾忙道:“却给花穗小姐给夺了过去,玉琉小姐不想与花穗小姐争抢,说是那个事物虽然对她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却因着花穗小姐想要,宁愿让给花穗小姐的……”
不消说,这个“事物”,必然就是陆星河了。
看来昨日里,掌门人大概不曾答应修改婚事,玉琉才要上演这么一出苦肉计罢?不过这些个修道之人日日只在太清宫,不知道江湖险恶,生性都是耿直的,见过坑蒙拐骗的事情又不多,玉琉这一次“以命相博’,一定能博取不少同情来。
我忙又问道:“既然跟我有关,那正殿之中的父亲与师伯他们,可说了甚么话?”
“现今是还不曾听到的,”青鸾小心翼翼的答道:“不过,我是瞧见正殿那边,过来几个小道士往咱们这里来,怕是要寻花穗小姐,过去说一个清楚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眼下里除了去见招拆招,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第80章:一片痴心的玉琉
朱颜郡主忙道:“既如此,你快快梳洗,往那正殿里与师伯他们争辩争辩,玉琉的小把戏,拆穿了也很简单,那陆星河又不是死的。”
陆星河自然是活的,他的心也是活的。
我站起身来,却果然听见了门口的喊声:“三师姐?掌门人请三师姐往那正殿之中一叙!”
“来了。”我胡乱梳洗了梳洗,便随着那几个小道士们往正殿里去了。
按说,姐妹之间的事情,就算是寻死觅活,也该是一件家事,可是偏生身为太清宫有身份的弟子,与掌门的女儿,事情居然要闹的跟对簿公堂一般,实在也挺可笑的。
我进了正殿,倒是也没有旁人,不过是掌门人,阳春子,月春子,丰春子几个,连幽春子许也是怕麻烦,并没有来。
我且行礼道:“不知父亲与各位师叔寻花穗何事?”
“咳咳,”阳春子先是轻咳了一声,道:“花穗,你二姐的事情,你也听说了罢?”
我忙点点头,道:“花穗却是也有所耳闻,不知二姐姐究竟何事这般想不开?”
“这个么……”阳春子望了掌门人一眼,掌门人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两女争一夫,说出去怪丢脸不说,还险些闹出了人命,委实也是为难的。
阳春子见状,便替掌门人说了:“花穗,这件事情,还是因着你与你大师哥而起的。”
“大师哥?”我做出一种十分懵懂的样子来:“玉琉姐姐寻了短见,与大师哥有个什么关系?”
“这还用说么……还不是……”阳春子生性火爆耿直,险些将与我见面的事情说出来,忙又话到嘴边留半句,道:“还不是你二姐姐,也与你大师哥,有了一段……一段事。”
“嗯?”我抬起头来:“师叔是说,大师哥与玉琉姐姐的私事?这花穗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两个人已经有了‘私’事,又与花穗何干?”
掌门人这才开口道:“为着,早先父亲与了你的那个口头上的婚约。现今,你玉琉姐姐,且先与你大师哥有了私情……但是咱们家若是二女同嫁一夫,又不是娥皇女英,父亲也不大愿意的,是以你二姐姐说,便是没有你大师哥,就再也活不下去,也想要将大师哥让给你,这才一时糊涂,寻了短见。”
“婚约是先给了花穗的,若说让,也是花穗让给姐姐,怎地倒是成了不分先后,成了姐姐让给花穗了?”我问道:“父亲,姐姐难不成伤心过度,一时失言,说的话也糊涂起来了?”
“你说这个,现在还有用么?”月春子素来疼爱玉琉,倒是沉不住气了:“本来,儿女家的婚事,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谁知道,你二姐姐才是与你大师哥两情相悦的,若是算在了这真心上面,难不成不是你二姐姐让你?”
好荒谬的一个强词夺理,这个月春子为着玉琉,倒是什么话也说的出来,丰春子怕闹腾起来,忙对月春子劝道:“这是人家的私事,师姐还是别跟着……”
“她们都是我的徒弟,徒弟在师傅面前,能有个甚么私事?”月春子是一贯的强势:“两心相悦,难道不比媒妁之言更重要么?掌门师哥,月春子劝你,玉琉为着那星河,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两个人继任太清宫的大业,不才是最为妥当么?”
说来说去,与一个争权夺势也脱不开关系。
掌门人沉吟道:“但是本座早就决定了,将来做掌门的,一定须得是花穗的夫婿才行。”
“掌门师哥,这未免儿戏!”月春子道:“偌大的太清宫,怎么能托付给这样一个处处不如人的女儿?”
阳春子道:“月春子,你也莫要逼人太甚,掌门毕竟是师哥,你这不是以下犯上是甚么。”
月春子这才赌气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用一种“不自量力”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且磕了一个头,问道:“父亲,事已至此,不知道大师哥是怎么说的?”
掌门人扶着额头,道:“你大师哥也不肯与玉琉立下婚约。”
“既如此,又何来的两情相悦呢?”我且问道:“大师哥还是愿意与花穗成婚的话,这样看来,只是二姐姐在一厢情愿罢?”
“你大师哥,可自小便是为着做掌门人栽培的!”月春子忍不住又插口道:“若不是为着掌门师哥这个决定,那星河能这样做吗?”
“月春子师叔的意思是,大师哥是为着做掌门,才无法与玉琉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摇摇头,道:“那又何来的甚么心心相印呢?纵使二姐姐肯为着大师哥送命,可是大师哥为着玉琉姐姐,连一个掌门之位也舍不得放弃,在花穗看来,这好像也说不上是甚么情比金坚的佳话罢?”
“你不要自以为是!”月春子喝道:“你那大师哥,不过是因着与你有约定在前,因着大丈夫一诺千金,方才不肯毁约,教你没了面子的,这般顾虑你,你倒是打蛇随棍上!”
“哦?”我便答道:“师叔这样说,花穗自然无言以对了,敢问父亲,今日里,究竟寻花穗来作甚呢?”
掌门人道:“事情,毕竟与你有关,父亲寻了你来,是想问问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对这个婚约,还有个什么打算?”
我便答道:“对花穗来说,甚么都不及父亲和太清宫的安排重要。”
“无妨,”掌门人疲惫的说道:“你只管将你的想法说出来也就是了。”
我这便答道:“花穗心里想的是,这件事情,本也是你情我愿的,有一方不乐意,可不也成了苦苦相逼了,自己说了也不算,但是,既然大师哥不愿意解除婚约,花穗,也不愿意解除婚约。”
“为着你自己,连亲生姐姐的性命也不顾么?”月春子冷笑道:“果然是薄情郎君狠心妹,天造地设是一对,只苦了那可怜是一片痴心的玉琉了。”
第81章:属于自己的缘分 _゛perhaps_?
怪道人都说王八瞅绿豆,看对眼儿了,这个月春子看玉琉对眼儿的程度,简直都快要失明了罢?
我便答道:“师叔,花穗愚钝,不明白为何破坏亲生妹妹的婚事,倒是成了一片痴情,反而一直听从先前父母之命的,反倒成了薄情狠心呢?”
“放肆!”月春子大概也是因着是师兄弟里唯一的女子,给惯坏了的,脾气大的很,一拍桌子,怒道:“亏玉琉觉得自己插在了你跟你大师哥之间,十分悔愧,觉得对你不住,这才寻了短见,你可倒是好,一点人心也不长……”
“师妹!”掌门人终于威严的说道:“这件事情,究竟也是小儿女们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总也不能一意孤行,倒是替他们做了决定。”
“掌门师哥,”月春子是针锋相对:“便早听说你偏心这个没用的花穗,倒是不将那出类拔萃的玉琉方才眼里,玉琉她受了多少委屈,你都视而不见,不觉得有失公平么!”
“本座的家事,还不必师妹操心。”掌门人道:“这件事情,师妹还是不要再来跟着决定了!”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家事?”月春子却还是伶牙俐齿的说道:“这若是掌门师哥的家事,师妹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可是这是决定太清宫将来的一门婚事,师妹身为太清宫的弟子,不得不问!”
“哎呀,师姐啊,你动这么大的肝火作甚……”丰春子忙道:“且坐下喝一点茶消消火,小孩子们的事情,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掌门师哥那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比咱们为难的多……”
“不用你来多话!”月春子大概从来没给人这样反驳过,一张面孔气的发白,道:“掌门师哥,对继任掌门之事这般的草率,师傅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可也不会便这样甘心的……”
掌门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这小女儿的未婚夫婿,还不曾成亲,倒是先与旁人相好,这个旁人,偏偏还是二女儿,眼下里姐妹相争,姐姐居然还要以死相逼,哪一个父亲,大概也都是要头痛的。
”父亲……这全数都是女儿的不是……“一个娇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玉琉一脸的苍白,病西施似的给那柔翠和芳衡扶了进来,跪在正殿给掌门人等纳头便拜:“实在,也是玉琉不好,请父亲与师叔们,莫要责怪花穗……”
玉琉假意不小心微微张开的领口里,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果然有一道子深深的淤痕,掌门人一见,虽不曾开口,也满眼都是心痛之色。
我忙上前扶着玉琉道:“二姐姐,你想多了,这里并没人责怪花穗,不过是教花穗过来说一说话罢了,姐姐你这样虚弱,怎地还出来呢?听说上吊的人见了风不好,还是且回去歇着罢。大师哥那里,也请二姐姐放心,姐姐又不是外人,这也不是大事,我不会与他为难的。”
玉琉像是想不到,我怎地一改以前那软懦不多话的模样,哨牙起来,一张面孔阴晴不定,且答道:“妹妹通情达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既如此,我和星河的事情……”
“姐姐放心,”我抢过话头来:“我一定既往不咎,大师哥是个那般优秀的,姐姐不过是一时把控不住,意乱情迷罢了,花穗不怪姐姐对他心动,要怪,全也怪大师哥太出类拔萃就是了。”
十分显然,这玉琉乃是往正殿之中,彰显自己的隐忍和苦楚,加上对我毫无怨言,借此表达一下她受害者的地位罢了,不将她给推成了勾引陆星河的,只怕我自己,也该要让人千夫所指骂一个狠心了。
果然,玉琉不曾料想我在人前的转变居然这样大,倒是先将一个“通情达理”给抢过去了,眉头一皱,又说道:“其实,不瞒妹妹,你大师哥他,早在咱们小的时候,便对姐姐另眼相看的,谁知道,父亲他错点了鸳鸯谱,你大师哥又是个处处只会给旁人想的,生怕你受到了拒绝,心里难受,这才勉强着……”
“不打紧,”我笑眯眯的说道:“大师哥以前的事情,花穗不计较,也无所谓的,横竖现今,大师哥还是不愿意毁弃婚约,可不就说明,以后的事情,大师哥心里也有决断了,玉琉姐姐别为这旧事烦扰了,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过去的,且就随风而逝,过去了罢,花穗真真不生你们的气。”
芳衡本想着说我几句,可是一见掌门人与那几个师叔们都不开口,眼睛转了转,便没有支声,柔翠自打我又一次死而复生,瞧着我的样子,总跟瞧见了鬼一般,正眼都不大管我这看,更别说再跟以前一样张牙舞爪的与我为难了。
玉琉有点沉不住气了,一下子脚下一软,一手抚着额头,眩晕似的且跌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道:“听你这样说,姐姐心里,也高兴的很……”
“你姐姐都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居心叵测的气她!”月春子当真也多事的很,痛惜的扶起了玉琉,沉声道:“世上的好男子多得很,你何故非要选星河呢?为着那样一个男子,不顾惜自己的命,你这不是犯傻是甚么!”
开始了,马上要演出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戏码了。
果然,玉琉一抬头,一串清泪已经挂在了脸上,但仍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悲泣出声的模样:“师叔,玉琉便是这样傻,心里眼里,也只有一个他,为着他,玉琉甚么都可以做,但是现今,他是妹妹的,玉琉不能抢,没了他以后,大概玉琉活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盼头的,还不如早早去了,再入轮回,但愿来世,能与他有一段属于我们自己的缘分罢……”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也十分好奇想看看你这样的人下辈子,会是一个什么光景。
第82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Bella巧克力
“今生还不曾活完,你要惦记一个甚么来世?”掌门人怒道:“玉琉,素来当你是个懂事的,怎地这件事情,这般的不肯顾全大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点也不曾为身边人想么?”
“父亲……玉琉顾不得那许多,”玉琉一张俏脸如同梨花带雨,简直楚楚可怜:“玉琉没了星河,万念俱灰,甚么也想不到了了……”
“哎,姐姐,究竟是出了甚么事情,你突然却想起来了寻死呢?”我借机意有所指的插口道:“父亲许给大师哥与花穗的婚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地父亲作出决定的时候,二姐姐倒是不曾上吊,这时至今日,却动了这个念头呢?”
“这……”玉琉一时情急,忙道:“本也是想着得过且过,横竖只要你们一日不成婚,那我好歹还能有一丝希望,可是昨日里,我与你大师哥的事情,给阳春子师伯撞破了,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么?本便心慌意乱,父亲又不肯将婚事给更改了,我这一条绝路,也是不得不走……”
说到这里,方才察觉出来自己一时语失,忙道:“玉琉没有旁的意思,父亲和师叔,不要多心。”
好得很,越描越黑,玉琉一时失言,这下子将那矛头,指向了残忍的阳春子和偏心的掌门人了。
罪魁祸首阳春子和始作俑者掌门人的脸色都开始发黑了。
“玉琉,你自己抱着一个非分之想,怎地还要怪你父亲和阳春子师叔呢!”丰春子继续和稀泥,道:“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一人退一步,你是姐姐,让一让妹妹也好,星河也不愿意悔婚,你独独要缠裹在里面,这是何苦呢?这件事情且莫要与花穗争抢了,时间长了,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哈哈哈哈,局势终于一边倒了!
玉琉怎么也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一个苦肉计,现今成了这个样子,很有些个失神,只有月春子抬头道:“你们几个,少说些个话罢!几个男子又懂什么女儿家的心事?玉琉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想如何让她让步?”
“不用让步,不用让步,”我忙道:“月春子师叔,姐姐自此以后,知道总是有东西,是拿出性命都得不到的,大概也会死心的,再不死心,一意孤行,那劝姐姐也是没用的,不是么?”
掌门人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沉声道:“玉琉,你可明白了么?你妹妹与星河的婚事,不会改变,与其用自己的命,来做这等殉情的傻事,何不将心力放在修行上?在太清宫十几年,怎地还是这样的浮躁?”
我忙在旁边敲起了边鼓:“二姐姐,花穗也是时至今日,才知道了二姐姐的一往情深,那一日,姐姐将我给推下了那落雁塔去,大概也是为着大师哥,一时意乱情迷了,才做出来的罢?也不过,是为着与大师哥长相厮守,花穗能懂,姐姐的苦处……”
说到这里,我忙做出一种不小心说走了嘴的模样,遮口道:“哎呀,怎地将这个说出来了……”
“花穗,你方才说什么?”阳春子早按捺不住了,暴喝道:“你不是说,那一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推你下去么?”
我忙道:“师叔,这件事情,花穗本不想提起的,您只当,花穗不曾说起罢……”
“那怎么行!”阳春子忙道:“我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花穗,你也无需害怕甚么威胁,将事情一一给师叔说出来,师叔自然会护你一个周全,若是谁想对你怎么样,且过了师叔这一关!”
这件事情现今拿来做文章,可是恰到好处,我偷眼往玉琉身后一望,但见那柔翠一听这件事情,身子且颤了一下子。
我便叹了口气,道:“柔翠师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将事情说出来嘛?”
“甚么?”柔翠强忍着紧张,道:“你说什么事情?我……我听不明白!”
“还有什么事情呢?”我走过去,拉过柔翠,贴着柔翠的耳朵,低声道:“便是玉琉姐姐答应你,且将路星河自我身边弄过来,再与了你的事情啊?为着这件事情,在那落雁塔推了我一把的,不正是师姐么?”
柔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咬牙低声答道:“你说的话是胡话么?无凭无据,谁会相信?”
“我的话是不打紧,可是那件衣服,给祖师爷爷拍出掌印子来的衣服,可还不曾洗过,照着印子对一对,总能瞧出来的?”我接着说道:“再说,你说我是怎生知道这件事情的呢?玉琉肯对我说,自然也肯对旁人说的,可是柔翠师姐,倒是忠诚,还肯替玉琉姐姐藏着掖着的。”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柔翠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哪里还想得到我不过是随口胡说,掌印并没有那么容易对出来的,脑门子上,开始有汗水涔涔流下来。也疑心,玉琉究竟有没有把那件本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说给我。
“我说柔翠师姐,你是聪明人,”我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说玉琉姐姐会将你这个真正动手的人供出来,还是自己将事情抗住呢?再者说,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道,在那陆星河到了二姐姐手里,还会还给你么?”
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那个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只怕人人都要喜欢他的,柔翠现今也正是如此,也觉得陆星河是个人人争抢的紧俏货色,越发有点动摇了。
“哎,到了最后,只怕柔翠师姐当了替罪羊,还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甜呢!”我接着说道:“我和你,为着这件事两败俱伤,最后能落得好处的,只能有谁?还不如,趁早将自己择清楚了,不过是一个被人威逼迷惑,若是真是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才是一个傻。”
看着柔翠犹豫不决的眼神,我知道,大概只剩下最后一根压骆驼的稻草了。
第83章:做太清宫的证人 Simona★巧克力打
我站起来,道:“反正当时柔翠师姐在场,师叔,现在,柔翠师姐也愿意将当时的事情说一遍,方才她告诉我了,都是那玉琉姐姐逼她,不许将推我下去的事情说出来的,不信,师叔只管问柔翠师姐就是了。但是师叔,你可须得保证柔翠师姐的周全。”
掌门人听了,紫棠色的面皮也越发难看了,喝道:“竟然还有威逼之事?柔翠,你只管说了来,便是本座身为她的父亲,也断然不会徇私,助长这个不正之风!”
玉琉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柔翠,柔翠两只眼睛瞪着,微微张开口,想说什么,我低声道:“柔翠师姐,你觉得,你跟玉琉姐姐,还能回到原来那般亲密无间的地步么?我这话一出,她还会信你么?”
柔翠哆嗦起来,额上刘海都给汗水打湿了,又是看着玉琉,又是看着掌门人,又是看着我。
阳春子忙道:“柔翠,上次你究竟因何不曾说实话?现今,师叔也会与你做主,你快快说出来,落雁塔里,将花穗推下去的,究竟是谁?”
玉琉的眼神又是阴沉,又是恨,柔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才跪下来,颤声道:“师叔……我……我也不过,是一时糊涂……”
这便将谋划好了,旱魃之事和落雁塔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果然旱魃之事,居然是玉琉远在南疆的时候,听说之后托柔翠做的,怎样将花穗推下去的,也红口白牙,详细至极,也不由得人不信。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师叔全愣住了,掌门人的脸色本来就难看的很,现如今,简直是暴风骤雨将要来袭一般,怒道:“玉琉,柔翠说的,可都是真的么?”
玉琉忙道:“方才,不知道花穗与柔翠说了甚么,定是柔翠倒戈相向,冤枉起了玉琉来了,父亲明鉴,口说无凭,便要是就此与女儿定罪,还请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的话,女儿反倒是想问问柔翠和花穗,这般的污蔑女儿,究竟是个什么罪过!”
这下子,众人的眼睛又看向了柔翠。
玉琉这话说得好,便是没有证据,柔翠现如今迫于无奈,也要提供证据出来了,哎,罔顾玉琉平素心计过人,这一着急,倒是也口不择言的。
也罢,我也跟着瞧一场好戏罢。
我说道:“柔翠师姐,你也听见了,若是没有证据,咱们两个便要做冤枉玉琉姐姐的罪人了,现下里,保全自己,还是保全倒打一耙的主谋,你自己做决定。”
柔翠低下头,犹豫不决,她大概也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能不能回到玉琉身边的机会了,我说:“事已至此,你就算回去,那碎过了的花瓶,粘上也有裂痕,不如重新开始,掌门人和师叔,不都答应会护你周全么?”
玉琉沉声道:“柔翠,你若是给花穗威逼利诱,大可不必害怕,将真相说出来,咱们还是好姐妹。”
“玉琉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清楚的很,”我说道:“为着目的,自家妹妹都能害,自己的命也豁得出去,这样的狠,你能受得了么?说不定,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这……”柔翠几乎崩溃了,这才终于说道:“我说……我说就是了,还请掌门人和师叔,一定要信守对柔翠的承诺,柔翠,也是迫不得已的……那次,玉琉师姐自南疆给我的信,说是教我烧掉了,可是我一时忙碌,那封信,还藏在了鸟笼子底下……”
“来人,快给本座去跟着那柔翠将信取出来!”掌门人怒道:“本座便要看一看,究竟玉琉是不是这样的狠心!”
阳春子自告奋勇的跟着去了,玉琉银牙紧咬,眼珠子直转,不多时,信取来了,掌门人拿在手里看一看,摔在了玉琉眼前去:“你说!这封信是怎地回事?若是捏造,能早便藏起来么?分分明明,也是你的字迹!”
“父亲明鉴,说不定,柔翠早跟花穗是一丘之貉,先前备下,这会子拿出来,也是有的!”玉琉磕了一个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说道:“父亲,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么?”
“现今人证物证俱在,”我答道:“玉琉姐姐,你再要抵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难不成,当父亲和几个师叔,都是小孩子,几句话就能教你骗住么?”
“你不是花穗!”玉琉咬牙道:“你不是以前的那个花穗了!父亲,这个花穗不对劲,请父亲查一查,看看她是不是恶灵附体,要专门将太清宫给搅合成一团乱,教父女反目,人心离散的!”
我答道:“若是有甚么恶灵,难道父亲身为掌门人,居然蒙在鼓里这许多时日?玉琉姐姐,你这不是对父亲和太清宫的折辱是甚么!”
“玉琉,白纸黑字,你居然还不肯承认……”掌门人怒道:“来人,且将你们二师姐给带到了那落雁塔上思过,不承认的话,不要教她出来!”
“父亲,女儿是冤枉的!”玉琉呼喊的声嘶力竭:“这是陷害!这是一场陷害!父亲若是听这个花穗的,准会后悔的,对了,父亲,她与那恶名昭彰的赤面夜叉有所往来!说不定,这些个诡计,都是那赤面夜叉教给的,父亲寻了赤面夜叉,准能问一个清楚明白!”
“赤面夜叉?”阳春子皱起了眉头,问道:“花穗,这是怎么回事?”
我忙道:“阳春子师叔,赤面夜叉,便是花穗与您提过的那个妖鬼,与二姐姐,曾经相约胭脂河的,既然是二姐姐的朋友,来冤枉我做一个伪证,那可不是容易之极的么!”
“这么说来,玉琉除了与星河,还与那赤面夜叉……”阳春子牙齿咬的咯咯响,且与那掌门人私语几句。
掌门人脸色阴晴不定,道:“一个妖鬼,居然也能做太清宫的证人,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了人的大牙!玉琉,你给本座在落雁塔之中,好生思过,何时认错,何时再来与本座相见罢!”
第84章:逼人太甚打耳光
“父亲,出于公平,寻来了赤面夜叉,才好说话,这样对玉琉来说……”玉琉还在情真意切的恳求着。
“来人啊,给她拉下去!”掌门人却不为所动:“太清宫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与妖鬼有所牵扯!”
“是!”
玉琉这才死了心,一副形同槁木死灰的样子,跪下来,楚楚可怜的说道:“玉琉的性命,在父亲心中的分量,玉琉明白了。玉琉这便自己前往那落雁塔,不劳师弟他们费力气。”
掌门人一听,神色自然也复杂起来,站起身来,对几个小道士道:“你们几个,且将二师姐带回去落雁塔,但须得好生看顾,她身子还不好,神志也不大清楚,你们师姐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拿你们是问!”
“是……是……”几个小道士忙答应下来,且将玉琉扶着搀着要带走,玉琉侧头望着我的眼神,阴狠又凌厉,仿佛要将人给生吞活剥一般。
好可怕好可怕……
虽然不敢当是个大获全胜,好歹也算得上躲过一劫,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穗,你倒是长大了,比你姐姐还沉得住气些。”掌门人道:“你姐姐一时有些个糊涂,但毕竟你们也是姐妹,昨日的事情,谁也不许提起,便只做不曾发生过,记住了么?”
我忙跪下磕头道:“谨遵父亲之命,这件事,花穗今生今世,也再也不会提起的。”
月春子便是想帮着玉琉,可实在无从下手,也跺着脚,自去了。
丰春子咂咂舌,绞尽脑汁,方才道:“大概你姐姐,也是为着你大师哥,一时意乱情迷了,血浓于水,以后,一定会重归旧好的。”
我点点头,道:“只要二姐姐不记恨花穗将事情说破,花穗已然对二姐姐感激不尽了。”
纵使我不说,堂堂一个二小姐,居然插足妹妹的婚约里,为着与妹妹争抢大师哥,闹的要杀人还要上吊,这件事情也一定会跟长了腿儿的似的,在太清宫里传的越来越火的,茶余饭后,谁不需要点新鲜的谈资呢!
“这星河,也真真是个不懂事的……”阳春子道:“只觉得失望透顶!”
我想起了一直不曾露面的陆星河,忙问道:“一开始,便不曾见到了大师哥,不知道大师哥往何处去了?”
“他能往何处去?”掌门人怒道:“他无话可说,昨日里便给送去思过了。”
原来如此……陆星河这一次,大概也吃了从未吃过的苦头罢?骄傲如他,给人送去思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玉琉因为我的出现,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他会恨我么?
算了,这是他的事情,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只剩下了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等待。
陆星河,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家呢?我越来越感觉做这个太清宫三小姐,是一个骑虎难下了。
“本座累了,你们且回去罢……”掌门人一脸疲态,本来仙风道骨的他,不知怎地,便显露出一种力不从心来,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也许,我已经真的将掌门人,当作了自己的父亲了。
与几个师叔行礼出来,阳春子拍拍我的肩膀,道:“花穗,隐忍许久,也苦了你了。”
“师叔这样疼爱花穗,与花穗一个公平,花穗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苦呢!”我笑道:“花穗觉得,很幸福了。”
“哎,这个星河……”丰春子也叹口气,道:“年少轻狂,难免要犯错的,你不计较,便是最好了,说起来,就好比你阳春子师叔,当年风流倜傥,也不知教多少少女流过眼泪……”
“行了行了,你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作甚,”阳春子瞪着眼睛道:“快快回去修行你的,这样大的岁数,做长辈的, 居然这般多话。”
“是了是了,”丰春子忙道:“糊弄糊弄,事情可算是过去了。”
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容易就过去。我心下想着,那个利用凤尾用罗刹鬼害朱颜郡主的,究竟是不是玉琉呢?她与百花神教,到底有没有关系?
总觉得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与两个师叔作别,往小院里走的时候,突然一个青衣小丫鬟拦住了我,道:“三小姐,夫人有话想对三小姐说。”
“夫人?”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夫人正站在后面,好像得了消息,正阴狠的盯着我,道:“花穗,你过来,关于今日的事情,本夫人想听你一个解释。”
这下子好了,这么快,就要有人替玉琉管我报仇了。
我犹豫了一下,自然不想去赴鸿门宴,可是违逆长辈,毕竟不好听,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我只得点头道:“既如此,那花穗这便过去。”
果不其然,到了夫人面前,夫人抡圆了胳膊,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来就要给我一个巴掌,我眼明手快的握住了夫人的手腕:“夫人,您要打花穗可以,您是长辈,我是小辈,犯了什么错,夫人修正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打我之前,还请夫人给花穗一个说法,花穗这才好洗耳恭听,永不再犯。”
“说法?”夫人一见打不到我,气的浑身哆嗦:“另一只手指到了我的鼻子上来:“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么?居然还好意思与本夫人要一个说法!方才听说,你二姐姐本是为你求情的,反倒教你给害的,让掌门人罚到了那落雁塔思过,你还是且先给本夫人一个说法的好!”
“啊,”我假意吃惊道:“原来夫人,是为着这件事情,可是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姐姐受罚,并不是我告状,而是因着她上一次推我进那落雁塔的妖鬼地牢之事东窗事发,父亲才怒不可遏的。”
“你若是不做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情,她怎么会将你推进地牢里去!”夫人气的也跟玉琉一般的口不择言起来:“便是你姐姐推你下去,也不过是因着你该推罢了!
第85章:百花神教翻波澜
“哎呀,话都让夫人说了,”我只得答道:“花穗也无话可说了,既如此,花穗便记下来这个因由,待父亲问起,就这样回话罢。请夫人动手。”说着且将夫人的手松开了。
夫人一听掌门人,这才顿了一顿,狠狠将手摔回去,怒道:“别以为你用掌门人压本夫人,本夫人就会害怕!你自己使了什么阴招,你自己心里明白!本夫人告诉你,一时得意,终也不能长久,这件事情本夫人与你没完,你且等着,不要什么错处落在了本夫人手里,要不然的话,我管保你比玉琉今日受到的折辱惨痛十倍!”
“花穗惶恐,”我忙道:“既如此,花穗一定谨慎恭敬,不让自己出了什么错处,多谢夫人好话。”
“你别以为靠着口舌润滑,骗过了你父亲与那陆星河,谁也都能被你给骗过去的,”夫人左思右想,只觉得不上算,咬牙道:“花穗,今日里你冲撞了本夫人,与本夫人恶语相向,本夫人便罚你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
“恶语相向?”我奇道:“夫人是因着这里没有证人,信口开河,也要给花穗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么?”
“本夫人教你跪,你便跪!”夫人道:“你不是要个跟掌门人交代的因由么?那么,本夫人想说一个甚么因由,便说一个什么因由!”
“跪下!”两个小丫鬟便按着我的肩膀,将我压了下去。
夫人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样,毕竟这个太清宫的掌门夫人,是我。”
我且答到:“既如此,花穗认罚。”
宁跟聪明人打一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了,也罢,她女儿遭受了这样前所未有的事情,不让她出出气,只怕也不好干休。
“这个因由听上去,倒也却是挺言简意赅的。”冷不防身后传来了像是苏沐川带着笑意的声音:“被夫人看不顺眼,便该是花穗的一个罪名罢?”
“你……”夫人怒道:“沐川,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件事情,你不要前来跟着参合!”
“可是, 沐川自小不会说谎,夫人也是知道的,”苏沐川答道:“既如此,沐川便实话实说,绝不跟着参合。”
“好哇,原来你们倒是一丘之貉,联起手来倒是与本夫人为难,”夫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立时说道:“该不会,你们两个,有甚么苟且罢?”
“夫人恼羞成怒,出口伤人的事情,”苏沐川笑道:“沐川记下了。”
“你!”夫人道:“好得很,你们给本夫人等着,咱们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着,拂袖而去。
苏沐川将修长的手伸过来拉我,我忙站起来,望着夫人的背影,道:“只怕夫人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以后的日子,还有的麻烦呢。”
“你一来太清宫,不见到的都是麻烦事么!”苏沐川暖暖一笑:“以后,遇上麻烦,来让二师哥帮你一把罢。”
“二师哥……”我满心的感激,道:“多亏了二师哥了……”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苏沐川好看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的眯起来,道:“权当作打发时间了,修道的生涯还很漫长,正愁寻不到消遣。”
我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
“今日里本来想要跟进去正殿听一个清楚明白,来帮着你作证的,”苏沐川叹口气,道:“可惜,今日里偏巧给师父差遣出去,查看百花神教的事情了,这才刚回来,便又瞧见了夫人为难你。”
我心里一突,忙问道:“百花神教?京城之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是啊,”苏沐川望着远处的胭脂河,道:“有人想造反哪!”
“造反?”我忙问道:“难不成,是百花神教,与甚么官员有关么?”
苏沐川望着我,道:“你怎地对百花神教这么有兴趣?”
我忙答道:“也不过是听说,那是一门邪教,人人得而诛之,这才想着多问几句,能帮上太清宫一点忙也好,不然的话,花穗未免也太吃闲饭了。”
“百花神教近来在京城却是有了踪迹,”苏沐川摸着下巴,道:“不少高官的家眷,开始偷偷的信奉起来,一查探,简直是拔出萝卜带起泥,甚是麻烦,许多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呢!你别说,百花神教,还真有本事,昨日里师父好像就为着皇上下令彻查而烦忧,偏巧还碰上玉琉的这件事情,可不是更忧心了,一气之下,且将罪魁祸首的大师哥给关起来思过了,要不然的话,这件事,该是大师哥要忙碌了。”
“大师哥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给关在了何处去?”
“大概是后山的松林洞罢。”苏沐川道:“那是最差的一个地方了,土坑土穴,里面都是蝼虫鼠蚁的,可见师父当真动了气,以前,大师哥可一直是师父嘴看重的得力助手呢。”
“那,可有说过,要关到了什么时候去?”我问道。
“即使大师哥与玉琉有私情,你还是这么关心大师哥啊……”苏沐川大眼睛里的神色有点复杂,但忙又说道:“难怪,他毕竟现如今才是与你有婚约的人……你挂心,也是应该的,这样吧,二师哥带你,去偷偷瞧一瞧大师哥?”
“无妨无妨……”我忙摆手道:“既然是思过,那定然不许谁去打扰的,咱们坏了规矩也不好……”
“那又如何?”苏沐川拉着我便往前面走:“花穗想做的事情,二师哥只要是能帮忙的,一定都会相帮的。”
我只得随着苏沐川一路往那后山走过去,土山后面,有几个小道士正在看守着,苏沐川手里拿着一个剪纸剪出来一般的小花儿,往远处轻轻一抛,也不知道怎地,那个小花随风落了地,居然化作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虎,嗷呜一声,张开大口便扑了过来。
小道士们都是修行浅的,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精妙的障眼法,吓的连声惨叫,便都四散逃窜,苏沐川忙带着我往那土山后面去了。
第86章:身材像是搓衣板
“二师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每次都要麻烦二师哥……”
“你别吵,嘘,先进去罢,我帮你把风。”苏沐川将我推进去,道:“等一会若是来了人,我将你带出来。”说着,不等我回话,先晃着修长的双腿往外面去了。
那个土坑十分窄小,里面黑洞洞的。
我小心翼翼的钻进去,问道:“大师哥,你在里面么?”
“……咳咳。”
在就在,吱一声又不会死。
我只得往里面摸索着:“大师哥,你没事罢?昨日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越往里面越是两眼一抹黑,何况方从明亮的地方进去,甚么也看不到。
不小心摸了一个空,一只手却飞快的伸过来,将我扶住了:“笨死了,不知道要点火石么?”
死鱼眼的手跟平常的温暖不一样,是冰凉的,在这种地方,一定很冷罢。
算了,死鱼眼冷不冷,我没什么资格关心。
“大白天的,谁想到要用火石。”我抱怨道:“也没想到,这里黑成了这个样子。”
“……”陆星河顿了一顿,道:“废话,这里是用来思过的,一片黑暗,方才能心无杂念。”
“啊哈哈,原来如此。”我一下子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全然不似平时能言善道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个甚么好。
尴尬的一阵沉默之后,陆星河道:“你来,就是为着来摸黑的么?”
“我……”我只得说道:“我是来看望大师哥的。昨日里的事情,大师哥好像也……”
“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不是我所希望的。”陆星河道:“玉琉她,也不知怎么了,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对我,温和之余,也要保持距离的,可是近日里突然特别热络起来了,你……”陆星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紧张:“你都听说了甚么?”
“哈哈哈……”我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左不过,是那玉琉姐姐与你的私情,给二师叔捉到了,整个太清宫闹的沸沸扬扬,现如今,玉琉姐姐也去思过了,你们现下里是一对思过鸳鸯……”
“什么私情,我跟她可不是什么鸳鸯!”陆星河似乎是急了,说道:“我跟你保证,婚约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改成与她一起的。”
“这与我,也没有甚么关系了。”我叹了一口气:“大师哥要成婚的,是真正的花穗罢,可是,我是江菱啊,也许,大师哥是一直把我当成花穗了,我啊,终究要离开这里的。”
“没有。”
“嗯?”
“我没有把你当成过花穗,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江菱。”
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给触碰了一下子。
“哈哈哈哈,说是这么说,大师哥,也许你连我真正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你穿着一身薄薄的寿衣,身材像是搓衣板。”
“这种事情,不记得也罢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我搔搔头,道:“大师哥,掌门人要将大师哥关在这里到几时?”
“还不知道,”陆星河道:“我头一次来思过,这件事情,好像不大好干休。”
我忍不住问道:“大师哥,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玉琉姐姐的么,现如今得偿心愿,为何反倒是……”
“便是喜欢她,那是以前的事情了。”陆星河截断了我的话:“不该有的痴心妄想,我早就断绝了。玉琉有玉琉的打算,既然我没法子帮她实现,那,我更不会妨碍她。”
听上去,像是给玉琉拒绝过?好一个爱面子的陆星河,这是说自己好马不吃回头草?不过玉琉她,也一定是因着早不知不觉习惯了陆星河的喜欢,陆星河一转变了对她态度,她才突然又想挽回了吧。
自以为走不掉的东西失去了,也许心里一定是空落落的。
“你不要多心。”陆星河忽然说道:“我……我真的已经……”
“花穗……花穗,快出来,他们过来了!”
“来了!”我忙转过身去,这才发觉,陆星河突然又伸手拉住了我,道:“太黑了,我送你出去。”
我心里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只好点点头,但一想,这样黑的地方,他也看不见,便应了一声。
苏沐川早也钻了进来,道:“快过来。”
我忙拉住苏沐川伸过来那暖暖的手,放开了陆星河。
陆星河停在里面,没有再动,却低低的说了一句:“希望,你能相信我。”
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苏沐川拖出去了。
带着我跑了很远,苏沐川这才十分抱歉的笑道:“来了灵力高一些的师弟,准能看出来那是我的法术,二师哥没用,也没法教你与大师哥多待上一待……”
“无妨无妨,”我满心感激的说道:“二师哥已经帮了大忙,花穗心里感激不尽!”
“这也没什么,”苏沐川灿然一笑:“能帮上忙就好。大师哥他,与你说了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笑道:“总觉着,像是白跑了一趟似的。”
“那,下次咱们再来,”苏沐川笑道:“走罢,咱们去小院儿罢。”
清风和煦,苏沐川望着满眼的绿意,说道:“快要中元节了,不知道太清宫会怎样操办呢。”
“中元节是一个盛事么?”我便问道:“平素里,太清宫是怎么过?”
“要有祈福吉祥道场呢,”苏沐川道:“也很热闹的。这样吧,为着给你散心,我与你一个惊喜。”
我忽然想起来,陆星河说过,要带着我去看那中元节的花火呢。
也罢,他已经食言了一次,这次,更不可能赴约了。
我笑着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
与苏沐川在小院门口分了手,我趁机往胭脂河边,去寻那赤面夜叉了,昨日里一场失约,赤面夜叉等不到人,着实该好好道一个歉。
到了那胭脂河边,念着赤面夜叉,不多时,赤面夜叉便来了,不想一见到我,不仅没有责问失约之事,反而满脸的欣喜,说道:“昨日与那百花神教之人会面之事,可多亏了你来牵线拉桥啦!”
第87章:花火鬼市中元节 钻石满550与600
“甚么?”我倒是愣住了:“昨日里,公子当真是如愿以偿,见到了那百花神教的使者了?”
“是啊,而且相谈甚欢。”赤面夜叉高兴的摇头晃脑;“那一个姑娘,又美貌,又风趣,又善谈,若不是本公子早有了心上人,大约也会对她动心的罢。”
玉琉该是早跟阳春子一道去见掌门人,子时绝对不可能回来的,她难不成还有甚么分身术不成?
我便追着问道:“不知那个使者生了一副什么模样,叫做甚么名字?”
赤面夜叉道:“那个姑娘不曾说名字,不过生的却是美貌无俦,说句得罪人的话,花穗小姐已经算得上一个美人儿,可是那个姑娘,可比花穗小姐还要国色倾城,啧啧,简直是绝世的美貌。”
会是玉琉吗?我只得笑笑,接着问道:“可是子时?”
“正是子时,”那赤面夜叉说道:“本公子应约而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凡人之中,这般出色的,着实少见。”
给赤面夜叉这样的赞不绝口,想必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角色,我便接着问道:“那么,关于‘那个’的事情……”
“她爽快的答应了,”赤面夜叉笑容可掬的说道:“虽说现下里还不能与了本公子,但是好歹有了希望,她也不要本公子的灵丹,只请本公子加入了那个百花神教也就是了。”
“甚么?”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暗自想到,怎地我那些个谎话,倒是成了事实?难不成冥冥之中,早有一双眼睛,将我的所作所为看了一个一清二楚么……
赤面夜叉见我发呆,便问道:“怎地了,花穗小姐,你不是从中通风报信,怎地倒像是不识得那个使者的样子?”
我忙假意笑道:“那百花神教之中使者众多,不过是我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哪一个罢了,关于‘那个’,那个使者怎么说的?”
“哦,‘那个’啊,”赤面夜叉忙道:“‘那个’,现下里,并不在她手上,但是,过几日便要回来了。”
这个承诺,可未免有点不切实际,更魂器给陆星河藏着的,连睚眦大人也寻不得,区区百花神教,断然是不可能比睚眦大人还要厉害的,难不成只是信口开河,哄骗了赤面夜叉加入百花神教?
“赤面夜叉公子,有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不见‘那个’,便要入了百花神教么?”我问道:“是不是有点草率?”
“无妨,”赤面夜叉潇洒的把手一挥:“他们说了,带来了‘那个’之后,才引荐我去百花神教的。万无一失,人货两清。”
“如此甚好……”我心下里打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起来,百花神教的人也没有之前想的那般无赖不堪,”赤面夜叉倒像是对那个来路不明的使者十分有好感:“加入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但愿如此罢。”我勉强一笑:“希望您那位心上人,能得偿心愿。”
“此番多谢花穗小姐了。”赤面夜叉露出了难得的爽朗笑容来:“本公子也替她谢谢你。”
我忙还了礼,赤面夜叉便告辞不见了。
我直起身子来,越发觉得,太清宫,当真是个暗流汹涌,教人捉摸不定的地方。
我真的,能等到了陆星河接任掌门之位的时候么?
带着满心的疑惑,慢慢沿着小路往那小院儿里去,走着走着,正看见前面围着几个师弟师妹,在议论着甚么:“感情上一次在那落雁塔之中,二师姐将三师姐给推下了妖鬼地牢,也是为着争抢大师哥了?”
“不错,她为着大师哥,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何况那三师姐的命呢!”
“别说,这二师姐为着大师哥,还当真是够狠的。”
“那倒是不假。只可惜,这也是一场孽缘啊。”
“三师姐倒是也按捺的住,险些给二师姐推下去,又经受着姐姐与大师哥两个人的背叛,还云淡风轻的忍下来,也怪不容易的。换了是谁,只怕也不好干休。”
“可不是么,三师姐两次死里逃生,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本来这些个流言蜚语的主角,该是插足姐姐与大师哥之间,不自量力的花穗,为着大师哥,在落雁塔使用苦肉计诬陷姐姐的花穗,结果演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许多人始料未及的。
不过,既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以后我要面对的东西,只怕也要越来越多了。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很多的谎来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呢?
很快,中元节到了。天还没亮,且听见外面开始热闹了起来,中元节是道家很盛大的一个节日,师弟师妹们早早便开始准备期了做道场的东西来,我起身看着这一片的热闹,不知怎地,倒是觉着越发的孤单了。
中元节的时候,往往是随着娘,与姥爷且烧了纸,祭祀过了,便往胭脂河边扎了荷花灯下水放灯。
每到了这个时候,整个胭脂河都是闪闪烁烁的灯火,仿佛开满了发光的荷花,那个景色美的动人,娘总要对着那些个荷花灯祈愿,想要手气大好赢大钱,顺带祈祷自己的小江菱能寻一个安安稳稳的夫婿,万万不要走自己的老路,一等便是一辈子。
今日里,铺子大概忙的很罢?娘自己,又能扎出来多少荷花灯呢?
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想家。
“花穗小姐,今日这样盛大的日子,不好好打扮可不行啊!”青鸾兴冲冲的说道:“郡主昨个儿送了好几件衣服来,一件比一件好看,花穗小姐且去试试穿,一定漂亮的了不得。”
“穿那样漂亮,也不知道给谁看。”我笑道:“这个日子虽然很热闹,倒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给自己看也好啊!”青鸾不厌其烦的说道:“今日里,大家都花枝招展,您不打扮,可不像话。”
说着且将我给按在了梳妆台前,细细的打扮了起来:“虽说陆道长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不要自暴自弃,郡主今日里来,与您一道过节。”
打扮完了,青鸾抖开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那衣服不仅颜色娇艳,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也精细的了不得,上面还用金丝银线绣着一只又一只凤蝶,好看的教人叹为观止。
配上了与衣服呼应的紫玉凤蝶钗,镜子里的花穗当真是一日比一日漂亮了。
当个三小姐真好。镜中人柳叶眉,丹凤眼,面若桃花,怎么看怎么好看。
朱颜郡主不多时便来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更显的娇俏动人,见了我,笑道:“下次不与你这样好看的衣服,简直要将本郡主也比下去了,走走走,咱们也去道场看热闹。”
说着便将我往外面拉。
果然,盛大的庆典便是不一样,太清宫今日里也布置的焕然一新,四下里摆着丰盛的祭祀和鲜花,哪里都是浓郁的檀香味道,掌门人与几个师叔都在正殿之中,师弟师妹们忙的也井然有序。
“道场自然是热闹的,不过外面应该更好看罢?”朱颜郡主一脸期待的望着胭脂河的另一侧,道:“不知道那个以繁华著称的紫玉钗街,现下里是一个什么光景。”
“我见过,”我答道:“晚上,整个胭脂河边,都是些个放灯的人,有荷花灯,有小船灯,纸扎出来,五色缤纷,搁上了小蜡烛,点的哪里都星星点点的,倒影在河面上,好看的了不得。”
“这个本郡主倒是也见过,”朱颜郡主突然十分期待的说道:“那样的荷花灯,今年咱们也放罢!”
“行,”我笑着点点头,道:“我亲手与郡主做几个!”
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怎么样裁纸,怎么样上色,怎么样插上蜡烛,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手艺人的手艺,是吃饭的家伙,什么丢了,饭碗也不能丢的。
朱颜郡主望着我做出来那许多的东西,目瞪口呆:“花穗,不想你还有这样一门本事,以前本郡主可是从来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我笑道:“随手做做,就出来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你倒是深藏不露。”朱颜郡主对那荷花灯喜欢的很,拿起来爱不释手,我见她高兴,甚么鸭子灯,菱角灯,一一都做了出来,摆了满地。
“啊呀,今日里的水灯,倒是格外的讨喜。”苏沐川居然也忙里偷闲,自道场之中溜了出来,进了小院儿,一见满地各式各样的灯,笑道:“这样别致的样子,何处来的?”
朱颜郡主笑道:“二师哥也不知道,花穗的手倒是巧得很,都是花穗自己做出来的哪!”
“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笑道:“二师哥,到了夜里,咱们一道去放花灯罢!”
苏沐川点点头,道:“很期待呢!”
到了夜里,胭脂河与每年一样,飘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好看极了,望着一个个离着我们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了视线尽头的花灯,心里莫名其妙开始惆怅起来,很多事情,也许也会跟花灯一样,去了,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只能停留在记忆之中了。
“看,花火!”朱颜郡主指着对面道:“好看的很呐!”
果然,第一朵花火升空之后,越来越多的花火上了天,比前几日那个还要漂亮的多。
“真的很好看,可惜要放花灯,赶不上了那个相熟朋友的画舫,”苏沐川一双眼睛映着漫天的烟火,亮的不像话。
可惜,陆星河要在那黑洞洞的土坑里面独自带着,约略只能听到外面的热闹罢。
他是不是,时下也孤单的很呢……
“今天还有鬼市呢!”苏沐川道:“鬼市要开三天,今日是最热闹的,可惜,规矩不许咱们去看。”
“鬼市?”我便问道:“鬼市是个甚么模样?”
“那鬼市在人间与冥界的夹缝之中,一年里,只有这几日能对人间开门,引来鬼物在其中交易。”苏沐川眼睛一眯:“小时候,咱们一起去过的。”
那也是花穗的记忆罢。
“咱们走吧。”过了戌时,朱颜郡主有点困了,道:“本郡主要去休息了。”
送朱颜郡主回到了她的院子,与苏沐川并肩在习习夜风里走着,听着夏日特有的蝉鸣,十分惬意的到了小院儿,将要告别的时候,苏沐川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要不然,二师哥带你去鬼市转一转?”
我瞪大眼睛:“可以么?”
“嘘……”苏沐川捉狭的将食指竖在了唇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二师哥看得出来,你从来没去过,很想见识见识罢?”
我忙点点头,这时,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带她去吧。”
“诶?”我回过头,本应该在土洞之中的陆星河正站在了小院左近的柳树下面,道:“我跟花穗说好了,今日里要带她去看花火的。”
“大师哥?”苏沐川吃了一惊:“你这是……”
“师弟们今日心浮,也想看热闹,我使了障眼法,他们大概看不出来。”陆星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就来了。”
“既如此,那二师哥就不打扰了。”苏沐川微微一笑,道:“花穗,跟大师哥玩的高兴一些罢。”便挥挥手,自去了。
不知怎地,我只觉得苏沐川的背影,落寞的让人怪难受的。
“走罢。”陆星河道:“今日里,我可是说话算数了。”
我忙点点头,可还是说道:“大师哥,你这样擅自出来,给人发觉来了的话实在不好收拾的……”
“无所谓,”陆星河转过身,道:“万事开头难,已经开了逾越规矩的先例,再来一次便也无妨。第一次已经教你失望,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我愣住了。
“你走不走?”陆星河不耐烦的说道:“你不是想看花火么?我,带着你去看那鬼市之中的花火罢,与人间相比,更是不同的。”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88章:鬼市风景大不同
夜色寂寂,陆星河与我又和平日里一样,一前一后的在小路上走着。
我便问道:“大师哥,你以前与二师哥和花穗一起去过鬼市么?”
“嗯。”
“鬼市是个什么模样的所在?”我便问道:“好玩儿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死鱼眼的声音还是干巴巴的。
我嘴角一抽:“哦。”
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死鱼眼平平板板的说道:“对了。”
“嗯?”我忙问:“什么事?”
“没事。”死鱼眼故意咳嗽了几声。
“……”死鱼眼的心也是海底针么?
“就是那个……”他好像还是忍不住了。
“大师哥,请你有话直说。”
“你们方才,去作甚了?”
“你说我和二师哥?”
“嗯。”死鱼眼的挺拔背影有点僵。
“哦,一道去胭脂河边看了花火,放了荷花灯,很可惜大师哥不曾见到,那荷花灯实在漂亮,胭脂河简直跟天上的银河一般……还有那花火,哎呀呀,比七夕时候更好看,二师哥本想同去画舫上的,但是时辰有点紧,放花灯耽搁了,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坐过画舫呢,在那样的景色下面坐画舫,也不知道会有多好看……”
我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个话题,忙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这样眉飞色舞,你好像挺高兴的?”死鱼眼转身定定的望着我,挺认真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给他这一看,我这心里倒像是没底似的,只得答道:“也不能算不高兴吧……”
“那么想坐画舫吗?”死鱼眼白了我一眼:“当真没见过世面。”
“我跟你不一样,小门小户家的孩子,能高高兴兴的过节,已经很难得了,”我叹口气:“不过,中元节正是那扎纸铺子最忙的时候,总还是须得在家中相帮做货,尤其是荷花灯。其实嘛,胭脂河上放的,有几成都是我亲手做的呢,只可惜,亲自去放的时候倒不多,今日得偿所愿,却是挺高兴的。”
死鱼眼没再说话,只有他头上的飘带随着风打在了我的肩膀上,那飘带跟平时一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诶?”我奇道:“大师哥,你身上怎生一点泥土的痕迹也没有?”
“要你管。”
我皱起鼻子闻了闻,还是那熟悉的线香味道,不曾有那潮湿的土腥气:“啊呀,大师哥难不成自那洞口里出来,还特地回去沐浴更衣了?”
“少问。”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看焰口的那一日精心打扮的事情了,忍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死鱼眼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白净的面色果然微微有点发红,忙又扭过去,加快了步伐:“难不成你喜欢泥土么?”
“这倒不是。”我低下头,脸上微微有点发烫,道:“我喜欢……”
“到了。”陆星河突然一停,我低着头,一下子撞在了他瘦骨嶙峋的后背上,顺着陆星河的手,我看见一棵很大的槐树后面,亮着非同寻常的光。
“哎呀呀,”我忙道:“这便是那鬼市了?”
“嗯。”
越过了那棵老槐树,是一个亮如白昼的集市。
集市似乎另是一个天地,发着微微的白光,在一片漆黑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热闹非凡,远远望过去,人头攒动,一派喜乐。
“鬼市不许活人进去。”陆星河道:“你去了,不许吃里面的东西,不然,可能便要给扣在那里,再也回不来的。”
“我知道了。”
“那个门口,是城隍庙的在把守。”陆星河接着说道:“我来施咒,你穿过那道透明的墙壁的时候,不许出声。”
“恩恩。”
“还有。”陆星河突然把手伸了过来:“你,拉着我的手吧。”
“诶?”
“你可不要多想,”陆星河忙道:“不过是,穿进去的法门罢了。”
我忙拉上了陆星河的手,那只手又修长,又挺拔,还很温暖。
陆星河拉着我,口中念念作声,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唇边,往那透明的墙壁上一划,那墙壁便如同打开了一般,陆星河便带着我进去了。
里面好一派繁华景色。
卖花灯的,卖粘糕的,卖布匹的,居然也跟人间别无二致,只是贩卖的商人,可就不是凡人模样了。
有头上长角,鼻子上穿着环的牛头人,正袒胸露腹,晃着一身黑毛,再卖些个骨头做成的装饰品,还有生着蛇尾巴的美人,穿着露出雪白大腿的轻纱,在整理自己摊子上面的字画,还有生着老爷爷和老奶奶两个头颅的双头人,摆了一地的陶器,两个头颅一面斗嘴,一面跟前来看货的客人讨价还价,横行在街道上的,要么是没影子的鬼,要么是生着尾巴的妖,琳琅满目,教人目不暇接。
我饶是出生便能见到妖鬼,可也不曾见到这许多五花八门不重样儿的,简直眼花缭乱,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使。
那些个商品,也虽说模样与凡间相同,可是功效却大相庭径。
“来来来,瞧瞧俺这迷魂盘!管教凡人吃过这个盘子里面装着的吃食,晕头转向等着你吃!”
“咱这个皮鼓,乃是八百八十八个美人的皮缝补成的,你敲一下,准保能见到梦里也见不到的幻象!”
“大师哥,听上去,好像怪好玩儿的,”我忙道:“咱们能买点甚么吗?”
“笨蛋。”陆星河道:“这里的东西,须得以物换物,买不得的,你可有能换的东西么?”
“没有。”
“那么就乖乖的看着罢。”
好可惜啊……
一个妖怪美人信手摇着一面桃花扇,笑道:“咱这个衫子,摇一摇,便能将那凡人迷晕了,只当你的皮相,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到时候,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拆了他的骨头,可都是心甘情愿的哟!”
“这个扇子好像挺不错的……”我指着那个扇子兴冲冲的说道:“岂不是个蒙骗男子的利器。”
“看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想拿来迷惑我罢?”陆星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第89章:那个女子是谁呢
“……”我只得说道:“大师哥,你实在是想多了。”
“喂!”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四肢着地,脑袋从屁股上生出来的人忽然对我们喊道:“小哥,你身边的女子好像还不错,可愿意跟老夫换一换么?你瞧瞧,老夫这边的货也都是上好的!”
那个奇形怪状的人身后,站着一排赤身露体,肤若凝脂的女子,一个个美丽的不像是真人,个个披垂着三尺青丝,在搔首弄姿,莺声燕语:“公子,带着奴家走罢……”
“奴家能暖床……”
“她们……”我瞪大眼睛:“鬼市里还能这样做买卖……”
“不用了。”陆星河对那个怪人说道:“我怕你赔本。”
又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大师哥,你嘴上这么说,方才你是不是偷看她们的大腿了?”
“没有。”陆星河淡然答道。
“你骗人,你眼睛溜了一圈,我都看见了。”
“所以说我没有偷看。”陆星河顿了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
“这样的习以为常,这么说大师哥早对那样的女子司空见惯了?”我嘴角一抽:“大师哥,那,那些个女子,是凡人么?”
“你看不出来?”陆星河摇摇头,道:“是那个老头子,用白萝卜幻化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奇道:“那么方才那个老头子的真身是……”
“是偷白萝卜的獾。”陆星河指着对面,道:“你看那个。”
我随着陆星河的手一看,是一个放着许多饰物的摊子。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正站在那摊子后面,生的矮墩墩,胖乎乎的,模样平淡无奇,也看不出是个甚么精怪,但是那个摊子上的东西,一个个都是璀璨夺目,在凡间难得一见的。
有珊瑚珠子,碧玺手串,青金石的镯子,翡翠的莲蓬钗,五颜六色,交相辉映,任是哪一个女子见了,只怕都要挪不开眼睛的。
我忙过去细看,倒是见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小梳子,也不知道是甚么材质做出来的,透明发亮,上面细细的镂刻着头发丝一般的花纹,精致极了。
“大师哥,我头一次见到这样小的梳子。”我十分新奇:“难不成,是梳眉毛的么?”
“这倒不是,”那老太太像是有点耳背:“姑娘这样的美貌,是不会输的。”
我忍不住笑了,信手拿起来看了看,陆星河望着我,问道:“你喜欢?”
“嗯。”我忙道:“不知道,能用甚么换?”
“想要,就用你自己来换。”陆星河还是面无表情。
“我无所谓的。”我搁下了那个小梳子,笑道:“其实,对我来说,喜欢但是买不到,才是比较常见的事情,算啦,我早就习惯了。”
陆星河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将头转了一下,指着一边说道:“你看,那边有放花火的了。”
“诶,真的,”我瞪大眼睛:“果然与凡间的不一样!”
那花火五颜六色,并不像人间的一般转瞬即逝,而是停留在那透明的天空上,慢慢的变淡,慢慢的消失,但是不一会儿,又用另一种色彩浮现出来,像是瞬息万变的云朵,往一个方向奔流,慢慢的会变化形状,但是一直都在,就算消失,也是以一种人眼察觉不出来的速度在慢慢的消失吧。
好像一副又一副的灯片在来回的跑动,当真好看,许多种颜色堆叠在一起,又像是一副泼墨的画。
“原来这个鬼市的花火是这个样子的,还当真精彩……”我忙道:“大师哥你看那个大的……”转头一看,陆星河将一个亮闪闪的玉佩,交给了那个老婆婆,自那个老婆婆手中,换过来了那一把小梳子。
“给你。”陆星河面无表情的将小梳子搁在我手心里:“就算是,你代替花穗的一个谢礼。”
那个小梳子自陆星河手里接过来,居然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暖融融的。
“多谢大师哥,可是那个玉佩好像很贵重的样子,换这个小东西来,未免不上算……”
“上算不上算的,倒是也没什么。”陆星河自顾自往前走着:“你不是喜欢么?”
“大师哥……”
“行了,往前面再去看一看罢,说不定能看见更好看的花火。”陆星河侧过头来:“不要磨蹭了。”
“嗯。”我跟上去,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你对我这样好,万一我习惯了可怎么办?喜欢但是得不到倒是无所谓,横竖不是我的,可是,一旦有了“可能我能得到”的错觉,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心里便多了很多的不舍,这样的感觉,才最难受罢。
“大师哥,要不,咱们回去罢。”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怎地,好不容易来了,你对这里倒是没什么兴致?”陆星河挑起了眉头来盯着我道。
“不是,我很喜欢这里,”我忙道:“可是, 大师哥出来的久了,若是给人发觉了可怎么办?”
“哦。”陆星河缓缓说道:“也不过是一个罪加一等罢了,还能怎么样。”
“没关系,要是可以的话,明年再来罢!”我说道:“毕竟今年这个样子……”
“那好吧。”陆星河道:“走罢。”
我点点头,刚要随着陆星河出去,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个模样,是原来的我自己。
是真正的江菱。
她拿着一根鬼市里的糖葫芦,高高兴兴的笑着,穿过了那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
我喉咙发干,一下子愣住了,一只手指着那个人,不自觉颤抖起来:“大师哥,那个人……”
“怎地了?”陆星河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江菱已经消失在了鬼市之中:“你看到了甚么人?”
“没有。”我吞下一口口水,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哦。”陆星河倒是不疑有他,带着我,穿行过了那鬼市里,再怎么漂亮的东西,我却都看不进去了。
那个江菱身上的灵魂会是谁呢?难道,是真正的花穗么?
第90章:裹缠进去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勇气追上那个“真正的江菱”,去问一个清楚明白,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本来,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可是,我就是不敢,甚至,我不敢再继续停留在鬼市里,一种窃取了他人东西的羞愧感和罪恶感左右着我的心思,毕竟,现今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都随时可能被人拿回去的。
我竟然幻想着,这一天虽然迟早要来,可是,却希望能晚一点, 再晚一点……
一颗心十分矛盾,很想回家陪伴在娘的身侧,可是要说离开太清宫,说不出的,我竟然舍不得。
跟在了陆星河后面,眼前的景色走马灯一样飞快的从我眼前闪过,我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鬼市之中呢?若是她吃下了那鬼市的糖葫芦,岂不是,要永远留在鬼市之中了?
现在后悔早也晚了,茫茫一片妖鬼的海洋,还能往何处去寻……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心不在焉的给陆星河自鬼市之中拉了出来,陆星河望着出神的我,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揉揉眼睛,道:“也许是太困了。”
“那,就回去睡觉罢。”陆星河闷声不响的在前面走着,一路无话,到了门口,方才说道:“我也要回去了。”
我望着陆星河,点了点头。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道:“也罢,今日里,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便是关于你真正的身体……”
“哦,”我点点头:“是关于我真正的身体究竟在什么地方的事情么?”
“嗯?”陆星河吃了一惊:“怎地你……”
“我知道。”我点头道:“那日里,你也只不过是碍于形势,权且让我来冒充花穗,怕我不答应,随口用寻回身体作诱饵,来将我糊弄过来的,至于我的身体在哪里,其实你也不知道罢?”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道:“一直觉得有点起疑,但是又没有证据,今日才猜出来。”
“那……你,”陆星河望着我:“你恨我么?”
我摇摇头,道:“其实,当时那个情形,除了往太清宫来,我还能怎么样呢?回家的话,母亲会担惊受怕,而且教太清宫的人知晓我占用了他们三小姐的身体,也不好与我干休,像你说的,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将我的魂魄赶出去,将花穗的身体夺回来,除了你与我这一条路,我也实在是无路可走。”
“所以,你不曾生气?”陆星河像是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就像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苦笑一下:“还能怎么样呢?”
“撒谎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陆星河疲惫的揉着眉心:“只要撒了一个谎,便要想出千百个谎言继续来圆,小心翼翼,如走薄冰,生怕哪一日,自己就被揭穿了,掉进 无底深渊,再也上不来。”
“人生在世,哪里有不辛苦的。”我答道:“大师哥放宽心,横竖更魂器已经在你手里了,咱们,一道来寻回我的身体罢,而且太清宫的事情,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忙的。”我顿了一顿:“希望你,能早日当上掌门人。”
“哦。”陆星河像是想说甚么,终究也没说。我跟陆星河作别,进了小院儿里去关上了门,可还是忍不住在门缝里偷看陆星河的身影。
陆星河在门口站了一站,转过身,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过一阵子,也许我就永远也不会见到这个背影了。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大概也都要一一的还给人家的。
我是江菱,不是花穗,做过这样一个梦,已经很应该知足了。
我不应该太贪心。
“花穗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不想青鸾居然还没睡,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
“诶?”我给唬了一跳,忙转身道:“青鸾,你不用熬这么晚等我的……”
“哎呀,花穗小姐不知道,你出去这一阵子,可出了大事了。”青鸾急急火火的说道:“只怕整个太清宫,只剩下你还不知道罢。”
“大事?”我奇道:“什么大事?”
“啧啧……”青鸾大惊小怪的说道:“那玉琉小姐趁着今日忙乱,在那落雁塔之中逃出去,与陆道长一道私奔了!”
“甚么?”我一下愣住了:“这个话,你听谁说的?”
“方才外面乱糟糟的,我出来看,寻了小道士问的,”青鸾道:“开始是有女弟子去帮着那玉琉小姐送了些个点心,不料想那个思过的地方空荡荡的,人早不见了,连个只言片语也没留下。掌门人听说了,便疑心到陆道长头上,结果派了人往那陆道长思过的地方去了,果然发现陆道长设下了一个障眼法,也人去楼空,这件事情闹腾的沸反盈天的,掌门人大怒,说是败坏门风。派了人四下里追寻他们呢!”
“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心头一紧,那陆星河现下里回去,因着与玉琉是同时不见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弄不好,玉琉不见了的事情,全都要给怪罪到了他的头上去,寻不得玉琉来,他岂不是……
我转身便往正殿那边跑,青鸾忙道:“花穗小姐,您往何处去?”
“不管怎么样,我得与大师哥作证去!”我忙道:“便是一个坏了规矩,在思过时私自外出的罪名,可也比那拐带掌门人小姐的罪名轻一些,大师哥方才去了何处,整个太清宫,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我不去作证,没人能救了他……”
“可是,花穗小姐这一去,万一给人疑心,是串通陆道长,害了有那样过节的玉琉小姐怎么办?”青鸾拉着我,道:“花穗小姐,清者自清,事情不是陆道长做的,掌门人明察秋毫,准能还了他一个清白,可是你现在裹缠进去,这大半夜与正在思过的陆道长私会,便是有婚约,也是不好听的……”
第91章:污点证人二师哥 依依韶華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轻轻推开了青鸾,笑道:“你放心罢,我心里有打算。”
“可是……”青鸾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有人来寻您,疑心您跟事情有关系,我为着帮您遮掩,推说您早睡下了……这下子,还要如何作证?”
“这……没事,我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说着,我便往那正殿里跑了去了。
这个时辰了,那正殿之中,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摆明了,是太清宫出了大事的样子。陆星河,现在是在后山,还是已经给守在后山的人抓到了正殿里去了?
我心里发急,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先往后山瞧一瞧,结果追到了后山,四下里只一片狼藉,连陆星河的影子也不曾瞧见。
不必说,该往正殿里去了,我又急匆匆的掉头往正殿里跑,几个小道士在正殿外面说话,我忙气喘吁吁的上前问道:“你们瞧见了大师哥没有?”
“大师哥?”几个小道士对眼儿一看,道:“大师哥刚过来不大一会儿,正在正殿跟掌门人说话呢。”
我犹豫了一下子,若是无故往里面硬闯,只能显示出一个气急败坏了,说不定反倒是个欲速则不达,便接着问道:“二姐姐是几时不见的,你们可听说过么?”
一个小道士答道:“回三师姐的话,听说二师姐是亥时一刻被人发觉不见了的。”
怎么那么巧,便是陆星河去寻我的时候呢……我又问道:“方才是谁发觉大师哥不在那土洞之内的?”
“是阳春子师伯他们发觉的,”那小道士是个伶俐些的,说道:“三师姐若是现下里去求情的话,只怕时候不算好,掌门人正在气头上呢。”
“我知道,多谢好话,”我越发犹豫了起来,一咬牙,还是决定且进去说一个清楚。
不料想,我刚要推门进去,倒是那阳春子先推门出来了,见了我,奇道:“怎地,花穗,你听见了这个消息,也过来了?”
我点点头,做出一种十分慌乱的模样道:“青鸾管我说,二姐姐不见了,我这心下里着实着急,便起身过来想问一问,二师叔,究竟是怎地回事?二姐姐的下落还不知道么?”
阳春子皱起眉头来,道:“玉琉这孩子也真是的,平素看上去稳重大方,这一次受了罚,不甘心,居然离家出走,没得叫人生气,是派了人去寻,可是还不得消息。”
并没有提起了死鱼眼来……我忙道:“方才还听说,大师哥也……”
“哦,你大师哥早不偷溜,晚不偷溜,偏生与那玉琉一个时辰,居然跑出了那后山,与你二师哥喝酒去了,闹了好一场虚惊,人人只道两个人私奔去了,教我们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儿来,哼,这两个也该罚,正在里面等着你父亲处置呢!”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苏沐川居然帮着陆星河来作证了,平白担上了一份责任,可也怪难为他的。
“不知道思过之中擅自出来,太清宫里,是一个甚么处罚?”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左不过多让他们再思过几日,总不能剥皮抽筋断手足啊,”阳春子气哼哼的说道:“大概,也就是因着太清宫虽然规矩严明,赏罚倒是不大厉害,才让这几个小辈们胆子大了起来,一个个有恃无恐的,没得教人生气,改日里,法典可也该再来添上些个厉害点的刑法,要不然,怕是他们都来闹一个沸反盈天。”
“师哥说得有理。”月春子也自正殿之中走出来,道:“这几日,太清宫乱成了甚么样子了,桩桩件件,简直是闻所未闻!不从重处罚,不足以平息风波。”
“师姐,虽说是这个理儿没错,可现如今百花神教作乱,星河和沐川又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弟子,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这个时候罚他们,只怕有些个得不偿失啊。”丰春子也从大门口挤出来,跟着参与了谈话。
“越是器重,越倒是个不长进,整日里为些个甚么儿女情长打转,能有多大的出息!”月春子冷哼一声,顺便瞪了我一眼:“怎地,今日之事,你也还想着参合么?”
我忙摇头道:“花穗不敢跟着裹乱,不过是听说姐姐和大师哥的事情,心下里担心……”
“左不过,还是怕星河当真随着那玉琉去了罢?”月春子白了我一眼:“也是一样的不长进。”
“师妹,你这样说话,不是跟花穗找麻烦么,”阳春子道:“花穗倒是也不曾做了甚么,何故这般疾言厉色的。”
“掌门师哥偏心,你也偏心,我倒是看不出,这个花穗哪里比得上玉琉。”月春子道:“我也没空哨牙,哼。”便自去了。
“师姐这几天可能肝火有点旺,”丰春子又来和稀泥了:“女子脾气大,也是有的,师哥也别计较,改日里,我送点菊花冰糖茶与师姐败火。”
阳春子刚要说什么,那陆星河与苏沐川也从里面出来了,见了我,倒是异口同声:“你怎地来了?”
我忙道:“听青鸾说了事情,有些个不放心,二姐姐行踪不明已经十分担心,不想大师哥也……大师哥没事罢?”
陆星河刚要开口,“没事没事,”苏沐川倒是先亲亲热热的将一只手搭在了陆星河的肩膀上,道:“我们师兄弟偷偷溜出去喝酒,委实是没规矩的,好在师父宽宏大量,不过罚我们往土洞之中继续思过罢了。”
陆星河看了苏沐川一眼,没有说话。
“思过思过,你们这两个家伙,只怕思过也思不出甚么来,”阳春子喝道:“改日里将百花神教的事情梳拢清楚了,再来与你们秋后算账。”
我也假意说道:“原来如此,两位师哥且教师伯他们放心些个罢。”
“是……是……”苏沐川还是笑眯眯的,还冲着我做了一个鬼脸,陆星河还是一张冰块脸上镶嵌着两只死鱼眼。像是有什么心事,也不曾说什么。
与师叔们告了别,我们三个并肩往回走,我便问道:“二师哥是怎地知道大师哥正巧撞上了玉琉出走的时辰的?若是你能作证,当时一定也不在太清宫里罢?”
“是啊,”苏沐川眼睛亮闪闪的:“与你们分别,二师哥独个儿去喝酒了,不想听见外面吵嚷,一打听,知道坏了,怕便怕大师哥给牵累进去,便忙出来寻他,正在那后山遇上,这才往那正殿里与大师哥做了一个污点证人,哈哈哈哈……”
陆星河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有点失神似的盯着地上的路。
是不是,他也在担心玉琉呢?我和苏沐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提起了玉琉来。
“多亏二师哥了,”我满心感激的说道:“要不然,又是一场麻烦事。”
苏沐川挥挥手,道:“无妨,这倒是也不足挂齿。只可惜……”
我奇道:“只可惜甚么?”
“算了,”苏沐川犹豫了一下,灿然一笑:“也没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苏沐川说过,今日要与我一个惊喜的,好像,也给我耽搁了。
既然耽搁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要,到了分叉口,我便与苏沐川和失魂落魄的死鱼眼告了别,自回小院儿去了,不成想,却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不寻常的一点动静,窸窸窣窣,好像是自我那小院儿后面发出来的一般。
这也怪了,我心下起疑,假意不曾察觉,且走进了小院儿之中关上了大门。
第92章:究竟是多大来头
本想与无双和婆婆打听打听,可是一见栗子树上,无双和麻雀婆婆且将头缩在翅膀下睡着了,我且没有惊动了他们,用了一张隐身符,重新自小院儿翻过了墙往外面望,果然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自小院后面往胭脂河方向溜了过去。
我一合计,偷偷摸摸来这里监视我的,难不成是跟玉琉有关?我心中一动,便偷偷的从墙上滑了下去,随着那黑影,想看看在太清宫里敢这样偷偷摸摸的,究竟是谁。
不多时,天上薄薄一层云散开了,七月十五的大圆月亮撒下了一片清辉,但见那个人影在月光之下显现了出来,居然倒像是个女子。
那个女子身段窈窕,怎么看怎么陌生,我是毫无印象的。正是犹疑的时候,那个女子突然回过头来,道:“三小姐,你果然来了。”
我心中一突,明明方才关上了大门,又用了隐身符才从墙上翻过来,她不该发觉的,怎地居然一下子,便将我看穿了?
但见这个女子生的美貌异常,在暗夜之中,摄人心魄的一双大眼睛也闪着娇媚的光芒,端地是个画都画不出来的绝色佳人。
她不是妖鬼,周身没有一丝妖气,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奇怪,她不是太清宫的人,究竟是怎生进来的?我想起了赤面夜叉的话,暗自想道,难不成,这便是赤面夜叉口中,在胭脂河边与他相见的那个百花神教的使者么?
那个女子巧笑倩兮,对着我说道:“那一道隐身符,小女刚好能看穿,花穗小姐,可能坦诚一见?知道花穗小姐是个聪明人,棋逢对手,才能称得上一个过瘾呢。”一双眼睛,十分准确的盯着我的脸看。
对方显然不是在诈我,而是早将我看了一个清楚,也罢,我取下了隐身符,笑道:“这位便是百花神教的那位使者了?听见赤面夜叉公子好生一个夸奖,果然是名不虚传,端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花穗小姐过奖了,”那个女子笑道:“论起了八面玲珑,手腕圆滑,与花穗小姐可不敢同日而语。”
我也笑道:“花穗不过是些个小孩子的小聪明,全然没见过使者这种看惯沧桑的大世面,更不敢与使者大人相提并论。”
那女子笑道:“不想花穗小姐还是这样谦虚的,果然一见,便知道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对了,小女失礼,还不曾自我介绍,小女是百花神教芍药堂的使者,名唤锦添,还请花穗小姐多多见教。”说着行了一礼。
“原来是锦添使者,”我回礼道:“今日里锦添使者深夜拜访,将花穗自小院儿里引出来,却不知道所为何事?”
“花穗小姐既然开门见山的问,那锦添也便开门见山的答了,”那锦添笑道:“自然,是为着更魂器了。”
果然不出所料。
我笑道:“更魂器?更魂器不是睚眦大人的宝物么?锦添使者怎地寻到了花穗头上来?”
“明人前面不说暗话,”那锦添也笑的甜甜的:“花穗小姐,不是最后一个用过更魂器的人么!”
百花神教手腕果然厉害,睚眦大人追查许久才追查出来的事情,他们倒是居然也知道了。
我奇道:“这件事情,不知锦添使者是自何处得来的消息?”
那个锦添的笑声银铃似的:“我们百花神教,教众遍及大江南北,这点子情报,还是不在话下的,花穗小姐若是不方便承认,那自然也无妨,不过花穗小姐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现如今,知道更魂器下落的人不多,但是其中,便有花穗小姐。”
我摇摇头,做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来:“更魂器那种精妙的宝物,花穗怎么会知道呢?锦添使者,还是太看的起花穗啦!”
那锦添敛一敛笑容,道:“既如此,您原本的身体,也想放弃,自己便决定了要留在太清宫,代替真正的花穗么?”
我后背宛如给人泼进了一盆冷水一般,一股恶寒升腾而起,看来我实在太低估这百花神教了,怎地这百花神教,连这样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不对,并不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那个将更魂器送到了我手边的黑影子,难不成,居然是百花神教的人么?
睚眦大人说过,我是最后一个使用更魂器的人,在此后,国师得到了更魂器,又将更魂器转交到了丞相大人的手中,丞相大人再将更魂器托付给了陆星河,全程我是见到了,除非丞相大人或者陆星河说出来,不然旁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的心越跳越快,百花神教,究竟是一个多大的来头……
“所以,我就说,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才方便。”那锦添笑道:“跟我们百花神教动心眼儿,全然是没必要的,因着,我们什么都知道,花穗小姐的头脑,早便想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那,你引我过来,便是想用更魂器来换回我的身体了?”我答道:“这么说你们知道我的身体在何处?”
“便在我们手上啊!”锦添笑的甜如蜜糖:“你不是很想回家么?帮着我们弄到了更魂器,我们即可送你回家,还可以与了你跟你家娘亲一笔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银两,扎纸铺子不在紫玉钗街上开,大可以往任何一个地方开啊!”
原来,我的一切,全数都叫他们弄清楚了,我娘,自然也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下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们不威胁你,也不利诱你,”那锦添笑道:“一切,你自行衡量,我们绝对不会多说甚么废话。”
我脑子转的飞快,接着问道:“既如此,若是我想清楚了,要往何处去寻了你们?”
“好说,”那锦添露出一种得手了似的满意的微笑来:“这个,你可以问问你相熟的赤面夜叉公子。”
“行,”我点点头,道:“事关重大,我会好好的想一个清楚的。”
第93章:心急如焚左司马
“那,我们等着花穗小姐的好消息。”那锦添浅浅一笑:“但是,最好不要让我们等的太久,如若不然的话,更魂器给我们自己抢先拿到手中,要花穗小姐的帮助,可也没什么用了。”
“多谢好话。”我笑道:“花穗明白了。”
“便知道花穗小姐是个有心思的。”锦添低下头,冲我作别,转身往胭脂河边走过去,隐入黑暗不见了。
我不去寻百花神教,百花神教倒是且先来寻我了,现下里,更魂器的下落,她们究竟知道几分?
果然那东西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我摸着下巴,心下想着,既如此,拿着更魂器的陆星河,岂不更是给赶到了那风口浪尖上,为着更魂器,会不会有人想要对他下手呢?
算了,他虽说不懂女子的心思,但道术精湛,对旁的事情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大概,不必我担心吧?我该担心的,是那个真正属于我的身体里面,寄居的,究竟是谁。
翻墙回到了小院儿里,躺在床上,心思翻涌着,总觉得这个勾心斗角的生活,当真是教人不堪重负,玉琉究竟去了哪里,又打算着何时回来呢?
侧过身子,望着窗外的圆月,也不知怎地,便昏昏睡去了。
次日里起来,虽说知道月春子不大看得上我,但还是起身过去修行了,月春子见了我,道:“今日里,你也不用在太清宫修行了,左司马大人有事相求,你过去罢?”
“我?”我瞪大眼睛:“我一个人么?”
“你能去,便去,不能去,就留下来,也没人会逼迫你。”月春子冷冷的说道:“横竖,你一贯都是一个吃闲饭的,约略以后也不会改变罢。”
“我知道了。”我忙答道:“花穗这便前往。”
“这是关乎太清宫声誉的事情。”月春子凝望着我:“你身为三师姐,若是不成事,大概知道是一个甚么后果罢?”
“我明白。”
“这是你头一次自己去,”月春子带着点嘲讽的神色:“只盼着你不要给太清宫的脸都丢尽了。”
也罢,横竖早早晚晚,也都要自己面对罢,知道月春子喜欢玉琉,大概,也是看不惯这一次,因着我,教玉琉成了那副样子,存心想让我闹个笑话来看的。
我行了礼,便自出去了。
走到了侧门,问守门的小道士道:“可有闲着的马车?”
那小道士答道:“三师姐今日要自己个儿出门?不巧的很,今日里马车都给派了去寻二师姐,不见有闲着的。”
“是么,”我接着问道:“你可知道,往左司马大人家,要怎么去么?”
“知道,”那小道士指着外面的大路,道:“出了大路一直往西走,沿着那一条青石板街,约莫二里路,瞧见一个大石狮子门口,再往南面转,再走过了三条街,看见一条十字路口向东,一路寻得中间一条巷子,巷子口是卖胭脂的,再穿过了那条小巷,望见的一个有朱漆大门,挂着‘郑府’牌匾的便是了。”
还当真烦琐之极的,记性不好,长八个脑袋也寻不得,我点点头,暗自记下了,便顺着小道士说的那一条路寻了过去,横竖鼻子下面好歹有张嘴,不认识的再去问问便是了。
穿过紫玉钗街的时候,我暗自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瞧一瞧娘呢?望着胭脂河边桃红柳绿的掩映下,只觉得虽说近在咫尺,却是一个咫尺天涯。
正犹豫的时候,一根手指头却点在了我的后脑上,那声音虽然清越,语气却是干巴巴平板板的:“你怎地也出来了?”
我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死鱼眼。
“诶?”我瞪大眼睛:“大师哥,你怎地记吃不记打,又给偷偷溜出来了?快快回去……”我忙往后推他:“我自己出来也没关系的……”
陆星河皱了英挺的眉头,道:“你倒当真是一个自作多情的,谁说我是为着你溜出来的了?乃是师父将我放出来的。”
“甚么?”我忙问:“你本来便该去思过,昨日里又闹了一个私自外出,该是罪加一等的,掌门人为何要放了你?”
“这个……”死鱼眼顿了一顿,道:“因着我与玉琉的交情,教我来寻玉琉的。”
其实,你自己也很放不下罢?说是这么说,喜欢了那许久的人离家出走,哪里就恩断义绝不担心了。
我勉强笑笑:“是么,这可当真是匪夷所思了,才发生了为着你寻思的事情,却偏生又叫你来寻玉琉?父女情深,当真是什么也不计较了。”
“你倒是话多。”死鱼眼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私自出来,又是为着甚么?难不成,想趁着我禁足,私自逃回去么?”
“大师哥过虑了,”我将今日月春子吩咐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个,也算得上是一个修行,既如此,你去寻玉琉,我去左司马家中查看异事,就此别过罢。”说着转身要走。
可是死鱼眼却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胡乱寻了一个借口:“你不认识路吧?也罢,我做做好人,送你过去就是了。”
“这是小事一桩,大师哥该操心更要紧的事情。”我答道:“谁知道,玉琉姐姐现如今是忍饥还是挨饿了。”
“忍饥和挨饿都是一回事。”死鱼眼一翻,陆星河说道:“我也不过是怕你没用,遇上了甚么厉害的妖鬼,命丧当场的话,我还要如何做掌门。”
“大师哥,你上次说,做掌门是想着守护一个人?”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守护的,究竟是谁?”
“少问。”
“是玉琉么?”
“少问。”
“我觉得就是玉琉,你抵赖也没用。”
“少问……而且,我根本没有抵赖。”
“行了,”我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既然这个当掌门的念头没断,对想守护的那个人的保护欲望,也没变罢。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在见到了登门造访的我和陆星河之后,一个亲随模样的人咋咋呼呼的说道:“我们家大人,等你们太清宫的人,等的简直心急如焚,快,快请进去,左司马大人便在堂屋之中。”
第94章:误入迷途遇异事
登门进去,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生的十分儒雅的秀士正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来来回回,在堂屋之中踱步。
那个亲随忙道:“大人,太清宫的人来啦!您且勿要那般着急,歇一歇罢,这样走下去,您这鞋底子只怕也要给磨薄了一层了。”
“甚么?”那个秀士忙回过头来,见了我和陆星河,忙道:“你们可算是过来了,本官,近日里,遇上了一桩麻烦事,你们对妖鬼之事,可是有把握的?”
我和陆星河行了礼,便答道:“回大人,若是我们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还请大人放心。”
那左司马自嘲的笑道:“本官约略也是有些个多心,太清宫名头在外,自然是不会错的,快请坐,本官说了与你们听。”
我和陆星河便行了礼坐下来,左司马大人道:“事情,发生在前夜里。那一日,本官在南山行猎,因着追一只麂子,误入了林子深处,座下的马是一匹西域来的好马,脚程快的很,便带着本官疾驰而去,与一道行猎的随从与友人俱失散开了。
待本官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而那个时候,日头已经坠了下去,在茫茫林子之中,全然是不能分辨出方向的。
本官虽然喜好行猎,可是进了那深山,心中未免也有些个忐忑,全无办法,便也只得抱着一颗侥幸之心,想往这深山里面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农户,因着所幸带着些个散碎银两,投宿一晚,该也不成问题。
本官便在深山之中,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过去。前行许久之后,方才见到了一处峡谷里面,还亮着一点星火。
本官心中大喜,忙便策马赶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峡谷之中,果然有一处草屋,影影绰绰,那窗户里面还像是晃着人。
本官忙上前敲门,道:在下并不是歹人,不过行猎之中,误入了迷途,现如今天色昏暗,怕遇上了猛兽,特过来求宿,还望主人家与在下行一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也有些个宿资,聊表谢意。
只听那门内,像是一男一女的声音,窃窃私语,像是在商量着甚么,不大一会,门缝之中,像是有人往外面窥视似得。
本官心中忐忑,但迫于形势,也只能如此了,不然倘若遇上了猛兽,人疲马倦,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再一想,本官好歹穿着打扮,也绝对不像是歹人的,便苦苦相求,还拿出了那几方碎银作证。
过了一会儿,方见了一个男子开了门,笑着相迎道:“贵客见谅,我们两夫妻方才怕是歹人,商议了一下子,但是瞧着贵客风度翩翩,着实像是饱读诗书,大约不是草莽之人,这才开门,还请贵客莫要计较我们两夫妻怠慢之处。”
本官忙道:“贵伉俪肯与在下开门,在下已经是感激不尽,如果不然,风餐露宿还是好的,只怕遇上猛兽,性命也是堪忧,贵伉俪已经对在下是救命之恩,在下怎敢那般不识好歹。”
“那,便请进来吧,”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也迎了出来:“家里寒酸的紧,贵客不要嫌弃便是了。”
一番寒暄之后,本官便进去了,男子顺便帮着本官将马给拴在了门口上。进去一看,那个小屋确实简陋狭窄,但中间点着火炉,倒是也十分温暖。
两夫妻与本官上了饭食,乃是一碗汤饼,本官奔波一日,早是个饥肠辘辘,可是那汤饼味道有些个怪异,本官实在是吃不下去,但是拒绝了,未免也太过无礼,便趁着两人不注意,只做狼吞虎咽的样子,偷偷便倒了去,口里只夸十分香甜。
两夫妻见我喜欢,倒是喜笑颜开,只说粗茶淡饭,教人见笑。
吃毕饭食,便与那两夫妻交谈起来,那男子自称姓郎,乃是南山的猎户,以捕兽为生,与妻子两人居于此处,已有三年了。又问本官的来历。
本官只觉得两人也十分淳朴,倒是也相谈甚欢,便只说是京城人士,只隐去了官职。过了一会子,那男子便请本官往他们那内室里去,自己两夫妻倒是在外屋铺上了稻草,说是自己贫苦惯了,凑合凑合也无妨的。
本官虽说是过意不去的,可是盛情难却,便只得客随主便,进了他们那卧房。
不想,到了夜半时分,本官沉睡正酣的时候,却听见拴在外面的马嘶叫起来,心下里疑惑,便想起来瞧一瞧,怕是来了狼群,要袭击了马。
结果,还不曾下床,倒是听见床下有什么声音窃窃私语:“瞧着罢,又一个!又一个!”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不假!这一个,也要凶多吉少,汤饼他吃了么?”
那声音答道:“吃了一个干净。”
“哎……”
“哎……”
“大约,要走那条老路啦!”
这几个声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床下逼仄,人是断然容不下的,本官疑心床下有妖鬼,吓了一个汗流浃背,自不敢出声,这个时候,只听那屋子外面,也有一个沉沉的声音,问道:“妥了么?”
只听那男主人十分恭敬的答道:“妥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便像是进了门,冲着本官那内室来了,本官只觉得前有虎,后有狼,心急如焚,便灵机一动,索性躲在了那木门后面。
果然,木门给人推开,来人一见床铺乃是空的,大怒道:“难不成今日里,你们倒是有胆子来戏耍我不成?”
接着,便是那一对夫妇战战兢兢的声音:“不敢……不敢……确实在屋里的,也吃下了那汤饼的,谁知道却不翼而飞……”
“一派胡言!”那个动怒的声音低沉有力,十分怕人:“今日里,不得那人来吃,便将你们撕裂了罢!
说着,只听见几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之后,便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被连皮带骨的啖食了下去。”
本管当时,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第95章:不守诺言纳命来
"本官壮着胆子,自从那门缝之中往外看,只见一个只见一个虎背熊腰,满头卷曲的鬃毛的人正站在了那屋里,两手捧着两颗头颅,一左一右,全然如同凡人在吃水果一般,一口一口,咬了一个不亦乐乎,
只见那人面目不大分明,一口尖牙却是十分骇人的,不多时,那两个人便给他吃了一个干净,本官心下里自然慌张无措,那个怪人吃了人,道像是仍旧不曾满足,居然出了门口,马儿一声哀叫,我便没了声息,本官知道,一定也给它吃了。
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那嘁嘁喳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你想死,还是想活?"
"我们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不错!若是你这样躲着,迟早要给那个妖鬼发觉了哈!"
"只要你肯帮我们一个忙,我们准保你能逃出生天。"
本官自然顾不得许多,横竖都是一个死,倒是还不如尝试一下子,也许侥幸,还能得到了一线生机,便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列位有何高见?在下愿意洗耳恭听,只求一条活路。"
"开窍,开窍!"那嘁嘁喳喳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不难,你闭住口鼻,便可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它听不到活人的喘息,就看不见活人的踪迹!"
"不错,封住了七窍,存贮了你的阳气,准能逃了去!"
"但是,有一个条件。"
"不假,不假!"那几个叽叽喳喳,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此起彼伏,争先恐后的说着:"你呀,一定要回来,将我们带走,不然的话,只怕这个妖鬼,隔着万里,也能取了你的命去。"
我且问道:"不知要如何带着各位走?"
"等你回来,挖开了这个床铺,便能寻得了我们啦!"
"好惨,好惨!"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呜呜,呜呜。"
那些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情,居然一齐又痛哭了起来。
本官便问道:"既如此,列位何不与在下一道离去呢?"
"不成啊,不成!"
"虽说早便想走了,但是现在与你走,说不定会给妖鬼发现。"
"可惜没法子跟着你,但是你既然许诺了,就一定要来接我们,到时候,记得多拿几个陶罐来。"
"不然的话,要后悔的啊!"
"呵呵。"
"哈哈。"
"嘿嘿。"
那些个笑声阴惨惨的,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本官忙答应了下来,便捂住口鼻,悄悄出了门去,自那妖鬼身后偷偷的溜了出去,但见呐妖鬼果然将马儿生生撕裂开来,痛痛快快的吃着尚且微微跳动着的马儿心脏。
在呐月光之下,更显得凶神恶煞,叫人丧胆。本官哪里还敢多看,便勉强着顺着那峡谷出来,往树林子里躲藏,结果,你们可想而知,本官运气很好,寻得了一个土洞,在其中瑟瑟缩缩了一夜,天亮了,方才出来,正遇见了来寻找本官的随从,便回到了家中。
因着这一次的惊吓,本官结结实实的发了几日烧,昏沉沉的睡着,什么也都顾不得了,待到了大病初愈的时候,越发的疑心,那一场妖鬼吃人,究竟是不是只是本官因着太过于惊惧,而在深山老林之中做的一场梦境,惊魂未定,答应了哪些个声音的事情,便全数不敢再想起来了。
后来,本官按耐不住,将事情只告诉给了一个修行方士之道的友人,那个友人一听,徒呼负负,说是我招惹到了一种极为厉害的妖鬼,名唤:山魈。
那山魈乃是嗜杀成性,尤其喜爱吃人,常在深山老林之中,寻了孤单旅人解馋,而那一对夫妇,准是给山魈所控制的爪牙,专门为山魈寻觅路人的。若是再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那友人信心百倍,便决意替本官前行看一个究竟,本官胆怯,并不曾跟着同去。
但是,那个方士友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本官心中忧虑,便亲自带领大队的随从,自白日里去寻,结果,勉强找到了那个峡谷,果然寻的了那个草房,只看见草房内外,血迹斑斑,散落着不少的白骨,其中,也有零碎的马儿皮毛。
本官心中惊惧,怕再有害人之事,索性便叫随从,将那个地方放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而早先答应了,要带着陶罐前往的事情,早给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是以,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昨日里,那些个嘁嘁喳喳的声音,又出现了。
昨日里子时刚过,只听见窗户外面飒飒作响,本官只以为是窗户不曾关严了,便想起身去看看,不想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又一次响在了本官的耳边:"大人,你没有信守承诺。"
"说了要来接我们,便一定要来,这话你是保证过的。"
"可是你还是没带走我们啊。"
本官这才想起来,忙连声道歉道:"不过是在下因着身体欠佳,这才忘记了的,全然没有背弃诺言的心思,既然如此,这几日便寻过去的……"
"可是,来不及啦!"
"来不及了。那个草房子,不是你下令烧的么。"
"结果,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呜呜,呜呜。"
"嗷嗷,嗷嗷。"
那些个声音,又一次一起痛哭起来。
"你等着死罢。"一个声音说道。
"你的踪迹,已经给你那个方士朋友透露出来了。"
"我们就寻来了。"
"所以,明日里,我们就要带着山魈来吃了你。"
"完成那一日不曾完成的事情。"
"可不要说,我们不曾帮助你呀!"
"今日提前告诉你,你先准备后事吧。"
本官苦苦哀求,答应一定从灰烬里,也翻开寻找他们,可是那些个声音根本不为所动。
"就让你也尝一尝那个绝望的滋味吧。"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那诡异的声音就那样消失不见了。"左司马大人忧愁的望着我们:"今日里,大概那山魈,便要来寻本官的麻烦了。"
第96章:山魈妖鬼入门来
山魈,这种东西久居深山老林,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并不是很容易对付,若是山魈寻了来,最要紧的,是山魈的习性,不会让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人活下去的。
那些个嘁嘁喳喳的声音则是……
"那嘁嘁喳喳的声音,"陆星河道:"该是给山魈吃掉的旅人的灵魂。那些个尸骨散落在外,定然是想要求大人将它们带回来,左不过是图一个回到家乡,入土为安,不然的话,灵魂则如同伥鬼一般,禁锢在那个地方,为那山魈所用。"
"原来如此,"左司马大人懊恼的说道:"本官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白白还要带累了那友人一条性命,实在说悔之晚矣……"
"人命天注定,大人也切莫太过自责,"我便劝道:"现如今只怕您那一位友人,也已经沦为了妖鬼之道了。"
"本官心下也明白,要不然,那些个嘁嘁喳喳的声音,怎么会便这样寻得了此处来,"左司马大人摇摇头,道:"今日里,可如何是好?"
"等到了今日里子时,在下与师妹在此处帮着大人守着。”陆星河说道: “一定保大人平安无虞。”
“多谢,多谢!”左司马忙道:“既如此,本官的身家性命,便交给两位了。”
“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我答道:“不过,今日里,宅子里面,还请将家人遣散了,只留您在家中罢,如若不然的话,只怕带累他人。”
“这是自然。”左司马忙道:“本官还有一处宅子,这便将家人遣散了去,那本官自己……”
“为着保护您的周全,还请左司马大人留在了我们身边为好。”陆星河道:“我们自有法子,瞒骗过那山魈的眼睛去。但是还请左司马大人,在那个时候,万万不要出声。”
左司马大人安排了整整一天,将陆星河交代的事情都差了人做完了,偌大的宅院之中,仅仅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我想起了那天书之中,对付山野妖鬼的法门,不禁也跃跃欲试:“大师哥,今次里,且教我尝试一下可行?”
“不行。”陆星河死鱼眼一翻:“你的修行尚浅,万一今次里失手,带累的可是那左司马大人。”
“也不过是遇上了大师哥,不然的话,该是我自己来对付那妖鬼了。”我苦苦相求:“且让我小试牛刀一下啊就好。”
“便是因着不想让你小试牛刀,我才偷偷来寻你的。”陆星河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了嘴,忙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横竖你的命, 是我的,不想让你送,你就不许送。”
“大师哥每次都是这个一个借口,一点的也不新鲜。”我咕嘟起了嘴,心下里,却偷偷的笑了。
连玉琉也不曾急着寻,倒是急着来替我做法。
戌时,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陆星河念动咒文,将一张一张的符咒贴在了那左司马大人室外的各个方位上。
接着,陆星河用上次瞒骗了那个捧着头颅的宦官的法子,取得了左司马大人的一束头发,编在了黄色丝线之中,再将那黄色丝线挽成了发髻的样子, 结结实实的束缚在了一个桃木刻成的小人儿头上去。
又在那小人儿身后搁了一个烧着黄纸的小盆。
左司马大人藏身在内室的屏风之后,大声也不敢出。他的发髻上,也贴上了陆星河写好的符咒,好瞒骗过妖鬼的鼻子和眼睛。
“你的隐身术,修行的怎么样了?”陆星河忙活完了,望了望我。
我忙自告奋勇的说道:“全然是没问题的,不信,大师哥看一看……”说着,我也念动口诀,将自己的符咒贴在了后脑上。
“只能瞒骗些个大意的妖鬼,瞒骗同行,大概还不行。”陆星河干巴巴的说道。
“是么……”我想起来了那位百花神教的使者锦添来。
她,果然也是一个厉害的同行啊。
陆星河十分潇洒的在我们身边描绘出了一个圆形的光来,道:“这个法门,你也学着点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随早先看见陆星河使用过,可先下里才知道,这是一种十分困难的法术,能再妖鬼面前,将人的阳气封闭的十分好,妖鬼触碰不到,自然看不见。
好像这一招,需要很大的灵力和天分,不是每个修道之人都能会用的。
不知为何,我居然倒是提陆星河骄傲了起来:“大师哥就是大师哥。”
陆星河翻了我一眼:‘废话。“
可是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骄傲的扬了起来。
到了夜半时分,外面起了风,窗户外面的龙胆花那修长的枝条啪啦啪啦的敲打着窗户,像是有人想要强行进来一般。
“咻……”到了子时的时候,一阵异常的风声响了起来,像是逆着先前的风,在门口起了旋。
“你在里面罢?”一个粗哑的声音喊了起来:“你住过那个草屋,也吃了那汤饼,听说你见到了我的面目,咱们,可也算是一场相识了,对不对?”
左司马大人的身体在半透明的屏风后面瑟瑟发抖。
“开门,教我进来!”那个粗哑的声音蛮横的摇晃着贴着符咒的木门:“我知道,你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就在此处!”一种凄厉,却尖细的声音嘁嘁喳喳的响了起来:“大人他,就在里面哪!”
“不假!不假!”
“他正在里面,吓的快要尿裤子啦!”
“吃了他罢!”
“就如同吃了我们一般!”
“喀喀嚓嚓……咬碎了他的骨头!咕叽咕叽……吃尽了他的血肉!”
“哈哈哈……”
“嘿嘿嘿……”
“嘻嘻嘻……”
这个声音,不消说,便是那些个不甘心的旅人灵魂了。
“你开门!”一道雄壮的身影映在了门上:“不然的话,我就破门进来啦!”
陆星河悄悄的念动了咒文,一张本来贴在门上的符咒悄悄的移动了一下,大门瞬时间,便裂开了一道缝隙来。
“啪……”那大门开了,一只毛茸茸的黑手伸了进来,那黑手上面,生着十分尖锐的指甲,接着门口打开,一个身高丈余,生着一身卷毛的怪物踏进了门口。
第97章:带了他们来作伴
那怪物一双赤黄色的眼睛在暗夜之中闪闪发光:“哎呀,你果然老老实实的,在此处等着我哪!”
只见他周身披挂着奇异的斑斓毛皮,赤着足,肤色发青发绿,全然像是那城隍庙壁画之中的恶鬼,狰狞无比。
原来山魈是这个样子的,我暗自想道,倒是比璇玑子留下的天书之中的形象有趣不少。
陆星河望了我一眼,见我倒是十分幸福的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咻……”许多蓝色的萤火也自外面跟了进来,那些个嘁嘁喳喳的声音便从萤火之中响了起来:“哈哈哈,在烤火!在烤火!”
“烤好了,正好吃!”
“教他也尝一尝那个滋味!”
“很快,他就要与我们在一起啦!”
“嘻嘻……哈哈哈……”
山魈望着那个站在火盆子前面的桃木人,露出了可怕的笑容来:“啊呀,这便是那个逃走了的旅人么?”
“正是他!正是他!”冒着萤火的蓝光发出那种奇异的声音来:“吃了罢!吃了罢!”
那山魈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桃木人,咧开大嘴笑道:“上次给你逃了去,这次好歹寻得了……见过我的真面目,你就须得给我吃进肚!”
说着,将那桃木人的脑袋搁进了血盆大口之中,咔嚓咔嚓的咀嚼了起来。
左司马大人的身影,在那屏风后面,颤抖的更剧烈了。
陆星河用的是一个替换的法术,那个山魈经过了符咒,已经中了咒术,再见到了束缚着左司马大人头发的桃木人,便只会以为自己见到的,乃是真正的左司马大人。
陆星河一只指头竖在了唇边,将方才移动了一下的符咒归回了原位,正想趁着这个机会,以各个方位的符咒的力量,将那山魈以火盆之中的火束缚起来的时候,门口忽然跌跌撞撞的,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把将门推开,像年纪还很轻,一身锦缎在月光下面亮闪闪的,带着满身的酒气,歪歪扭扭的冲了进来,口里还嚷着:“听说父亲大人遭逢了妖鬼,为其所苦,居然遣散家人,独个儿面对,儿子不孝,方才知道,特前来护卫,父亲大人放心,儿子一定尽孝,且将妖鬼给……嗝……”
那人见到了正在啃噬桃木人的山魈,一下子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呆住了,脚下一软,居然瘫在了地上,唇齿格格作响:“这……这……”
我见了那个公子,也呆住了,怎地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公子,正是那一日,苏沐川带着我去看周家焰口的时候,想要拉着我走,被苏沐川打了一拳的那个恶霸少爷。
我和陆星河的法术,是不能冲出来的,一旦冲出来,法术也就消失了,而这个时候,山魈已经看见了那个公子,咧开嘴,大笑道:“好好好!你是这个人的儿子么?果然人类的俗语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两父子,也一道进了我的肚腹之中,等着化作我的血肉罢!”
说着,伸出了一条巨蟒也似的胳膊,将那公子自地上拖了起来,那公子吓的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一双眼睛大大的瞪着,只是难以置信。
“住手!”左司马大人一见爱子有难,忙自屏风之中冲了出来,对那山魈喊道:“放下我儿子,我才是那个旅人,要吃,你只来吃我罢!”
这左司马大人一出声,身上的符咒自然破了,山魈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啃噬的,只不过是一个桃木人,这才勃然大怒,瞪大了眼睛,“呸呸”两声,且将满口的桃木渣滓吐了出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蒙骗我!既如此,你们两个,便都来做我的果腹之物罢!”
说着,一手抱着那个公子,一手伸了过来,要抓了左司马大人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星河早一伸手,一道黑色的光芒自他手中飞出去,落在了那山魈的脚上。
那山魈才想要挪动脚步,这才发现脚给家被禁锢上了,我定睛一看,哪里是个甚么黑影子,原来正是那独脚的寒天鸦,稳稳当当的钉在了山魈长着卷毛的大脚上。
“咿……”山魈吃惊的望着那寒天鸦,寒天鸦呱呱的叫了起来:“走不掉了,走不掉了!”
山魈一抬头,怒道:“何处来的牛鼻子,居然胆敢蒙骗起了我来!”
那些个萤火也吵嚷起来:“原来竟然是牛鼻子……”
“呜呜……嘻嘻……吃了罢!”
“一道吃了罢!”
因着陆星河自光圈之中抛掷出了寒天鸦,法术自然破了,萤火和和山魈看到了我和陆星河。
“是年轻的人!”
“滋味甘甜的很!”
“吃了他们的眼珠,一定爽口……”
“等不及啦!等不及啦!”
那山魈甩开了那公子和左司马大人,脚下虽然给寒天鸦压住动不得,那巨臂却是能伸长到丈余,竟冲着我们就过来了,身上一种腥膻之气逼近,教人不得不皱起眉头来。
我脑子里全然是天书之中,对付妖鬼的法门,忍不住问道:“大师哥,我能不能……”
“不能……”陆星河将我护在了身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有我在,便不许你来对付妖鬼。”
我十分泄气,这个时候,那山魈的一只巨臂,早伸了过来。
陆星河双手飞快的交错出了一种潇洒的手势,口中清越的念起了咒文来:“不避万灾消灭天清明……”接着,他修长的手指之间闪出了一道十分明亮的金光,金光带着一阵猎猎的风,冲着那山魈便挟裹了过去。
山魈不曾想到陆星河会有这样厉害的招数,给那一个力道打的倒仰了过去,咕咚一声,沉重的倒了下去,但是这个时候,一直围绕在山魈身边那些个小小的蓝色萤火,却反应却十分迅速,趁着这个机会,倒是凑在了那左司马大人和那年轻公子身边,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带了他们,来作伴罢!”
第98章:思念故乡乱萤火 钻石满700加更400
“说话不算数,可该要受惩罚。”
“山魈不吃他们,咱们来吃罢!”
不消多说,那些个蓝色萤火,想要吸了那左司马大人和年轻公子的灵气,陆星河伸手拔出他那一柄长剑,剑气凌人,一挥之间那天罡气且将那几个妖鬼给击的四散而去,而那山魈在这个时候,居然大吼一声,且拔萝卜一般的将那寒天鸦给拔了起来,飞快的掷到了我的面门上,这山魈力大无穷,居然能突破了陆星河方才施展在那寒天鸦身上的“不动如山”法咒,当真不容小觑。
我忙念动了真言,头一偏,手里便化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赶在了陆星河之前,将那寒天鸦给挡了下来,陆星河回头瞪了我一眼,我只做看不见,寒天鸦连声嚷道:“可怕啊可怕!咱镇不住他!”
寒天鸦给那山魈掷出来之后,山魈行动恢复了灵活,却对我们有了忌惮之心,一矮身,便寻思了一下子,伸出胳膊便要去抓了那公子来,左司马大人不禁惊叫连连,也顾不得许多,起身便要与那山魈争夺:“妖物,且还了我的儿子来!”
大概正是因着父亲这样深沉的爱,那个公子才肆无忌惮成了那个样子罢?
陆星河忙要过去相救,那些个萤火却席卷了过来,将陆星河团团围住,我见状,忙趁机抽出了一张符咒,裹上了能伤妖气的朱砂,精准的投在了那妖鬼的胳膊上,那符咒势如破竹,对着那胳膊一霎时穿行而过,登时便将那山魈的胳膊烧出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嗷呜……”那山魈吃痛大声怪叫起来,我只觉得天摇地晃,梁上的尘土都微微的下坠了,那山魈胳膊受伤,自然没有了气力,手一松,那吓的已经接近痴傻的公子便给坠落了下来。
我是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忙且将那公子护在了身后,一手拉过了那左司马大人,一手拿着符咒,准备再给那山魈来一下,这下子,便投在脖颈之中罢。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 太清宫那“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规矩,只能权作忘记了。
那山魈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胳膊,不禁大怒,冲着我大声吼叫起来,便要朝着我这面扑,我正要投掷朱砂符咒的时候,只听一声“江菱!”
是陆星河头一次大声的叫出了我的名字:“躲开!”说着便双手交错,闪现了一道白光,早将围绕着他身边的小小萤火一轰而散,接着便抽出符咒,对着那山魈又来一下子:“我本不想伤你,可你未免太过作恶,今日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山魈给那白光一打,轰然跌在了地上,陆星河趁机拉开了我,喝道:“与你说了不许你出手,怎地便是不听?难不成,你不信我能护你周全?”
我昂到:“不敢不敢,不过是形势所迫……”
那山魈吃了苦头,很有些忌惮,见陆星河正在与我生气,趁机摇晃着自己那一条完好的胳膊,想过来攻击我身后的左司马父子,我见状刚要再用一个法门,那陆星河却早过来挡住了我,顺手自己取出了一道符咒来,轻轻一吹,只见一只硕大的蝴蝶便凭空出现在了那山魈前面。
那蝴蝶羽翼花色鲜艳,缤纷之极,委实是前所未见,有一人多高,翅膀极宽,登时占据了整个屋子,不像真正的蝴蝶,反倒像是一个巨大的风筝一般。
那蝴蝶震动着瑰丽的翅膀,一阵细微微的粉沫自那蝴蝶身上撒下,炫动着奇异的光芒,将那左司马大人和公子挡在了身后。
而山魈给那粉末一迷,倒像是睁不开眼睛一般,“阿嚏!”便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将悬挂在梁上的宫灯都震动的摇晃了起来。
“是蝴蝶……”那些个萤火嘁嘁喳喳的说道:“这个有什么用?”
“没用!没用!”
那山魈大概也从未见过那蝴蝶,口中暴喝一声,擦了擦自己的鼻涕,上前便想将那挡在前面碍事的蝴蝶撕裂开来,不想正当这个时候,那蝴蝶翅膀一卷,居然反而将那山魈蚕茧一般的包裹了起来,将硕大的山魈也围了一个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大师哥,这样好像薄煎饼。”我扑哧一笑,指着那给蝴蝶包裹起来的山魈道:“那几点萤火还可以当是撒上一点葱花。”
“那是山魈,不是油条。”陆星河冷冰冰的说道:“你就知道吃。”
我笑道:“真真是很像的,不过,那蝴蝶,大概是大明观音蝶罢?传说之中,徜徉在西方极乐世界的异兽,日日聆听佛法,乃是灵力高强且难得一见的,大师哥居然能豢养一只,当真是财大气粗。”
“那是它自己见我是个前途光明的,一心想跟着我,甩也甩不掉。”陆星河傲慢的说道,但又顿了一顿,道:“哼,等事情办完,我带你去吃罢,馋成了这样,当真丢脸的紧。”
“那就多谢大师哥了。”我忍不住笑了,这样贵族一般的少年,吃过那小摊子上的煎饼么?
正这个时候,那大明观音蝶的翅膀卷的越来越紧,山魈已经挣扎不动了,一串萤火全是茫然失措的样子,四下里胡乱的撞了起来:“快跑罢……”
“这两个牛鼻子是硬骨头……”
“啃不掉!啃不掉!”
陆星河哪里容得它们逃窜,组怀里取出一方小小的玉瓶子,打开了塞子,吹了一口气,那瓶子便将几点萤火吸了进去,在暗夜之中,像是装满了萤火虫,透过清亮的玉质闪闪发光。
“哎呀,倒是挺好看的。”我望着那个瓶子十分有兴趣,自陆星河的手里拿过来摇晃了摇晃。
那些个嘁嘁喳喳的声音还在响着:“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那左司马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望着那个瓶子,道:“这……这便是我那些个救命恩人了……可是,我那友人……”
“呜呜呜……”一个萤火哀哀的哭叫了起来:“正是我呀!悔之晚矣,替你收拾,却枉自送了命去……”
左司马一听,也面露哀戚之色:“虽说事情无法挽回,但你的后事与家人,我一定会尽力照料好的。”
“你不恨我出卖朋友,引狼入室?”那个声音倒是带着几分羞惭。
“迫不得已,不能怪你。”左司马摇头道:“还有这许多的冤魂,我何其有幸,不曾成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之前答应带你们走,现如今,固然晚了,但还是希望能够践行约定,聊表愧疚。”
“此话可当真?”嘁嘁喳喳的声音嚷了起来:“思念故乡啊!”
“送我回家去吧!”
“你们且放心吧,”左司马连忙答道:“说出你们的籍贯,我尽力而为,帮助你们寻得那灰烬下面的尸骸,至不济,也会寻得你们家人,立了衣冠冢,总比在这种地方强一些。”
“南昌吴为民!”
“西川宋英德……”
那些个萤火又争前恐后的喊了起来,左司马忙寻了笔墨,一一的记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公子却站起身来,出其不意,冲着那大明观音蝶便是一脚,口中还怒道:“区区一个妖鬼,居然敢寻了本公子和父亲的麻烦,看本公子不与你这厮好甘休!”
谁知道,蝴蝶的翅膀早给那公子踹出了一条缝隙,一条毛腿伸了出来。
那公子大惊失色,惨叫一声,抱着头便往回跑,陆星河念动了咒文,大明观音蝶重新合拢起来,居然重新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符咒,落在了陆星河的手中去,那个山魈大概就给封印其中 。
我伸头过去一看,只见陆星河手中原来不是普通符咒,而是一张剪得十分精致的剪纸,那剪纸上,正是一个大肚子的蝴蝶。
那公子惊魂未定,这才大口喘着粗气,望着我们,突然大骂道:“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吃的,居然害得本公子受了这样的惊吓,该当何罪!爹爹,唤了人,将他们两个抓起来……”这个时候,那个公子看了我一眼,这才将我认出来:“你是上次的那个小娘……”
说着,又露出一脸的淫笑来:“怎地,上次假装正经,该是因着害羞吧?这次你难不成是借着妖鬼之说,送上门来与本公子消遣么?这般的伶俐,本公子也就不计前嫌,将你笑纳了……”说着,那一个胳膊便要将我揽过去。
陆星河脸色却难看起来,一下子且拿开了那公子的手,道:“公子,你许是认错了人罢?这是我太清宫的师妹,可不是甚么烟花女子。”
“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男盗女娼的,本公子见得多了,”那公子猥琐的一笑,道:“你这师妹与几个男人相好,怕是你也不知道,上次那一个敢动手打本公子的,你怎地不曾带来?哦,怕两下里吃醋么?小娘儿,玩弄男子,倒是好本事!”
陆星河看了我一眼。
我忙道:“什么小娘?在下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你还要抵赖么?”那公子勃然大怒,一只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尖儿:“教你来陪本公子一夜,这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你可倒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敢掰折了本公子的手腕……”说着,往左司马大人处道:“上次带了人,当街欺凌儿子的,便是这个小娘!不过……”那个公子有些怀疑的望着陆星河道:“她身边的男子,不是你,你也不生气?绿帽子倒是带的高兴。”
陆星河一听,皱起了眉头,也不看我,只沉声对那公子说道:“还请公子说话放尊重些,她说没有,在下便信一定就是没有。”
我心里一阵暖,这个死鱼眼,居然这般的相信我么?
还不及说话,左司马脸色早阴了下来,道:“不孝子,这两位道长方才救下来了为父与你两条性命,你便是个恩将仇报,过河拆桥, 未免也太快了些!今日里,若不是你不听为父的话,径自闯进来,哪里还能有这许多的麻烦事情?还不快快与两位道尊道歉!”
那公子一听,仗着三分酒劲儿,道:“不过是赶巧了罢了,父亲不信,儿子也能将那个妖鬼擒住,他们运气好些,也能作数?父亲不要给他们骗了,照着儿子看,也不大像是什么有真本事的。”
“蠢儿!”左司马道:“亲眼所见,还要不承认,且不说这个,照着你方才说的话,你还曾当街强抢民女么?”
“怎么能算是强抢,”那公子大言不惭的说道:“那个小娘两只狐狸眼睛转啊转的,分明是她先勾引的儿子,儿子不过是个顺水推舟……”
“你这蠢货,简直是……”那左司马大怒,一巴掌脆脆的打在了那公子脸上,道:“现如今,还敢这样猖獗,当着为父,也毫不收敛,可能为父当真是没有用处,居然养大你这样的儿子,简直是个贻笑大方!”
那个公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左司马大人,酒也醒了,颤声道:“父亲,这……您居然打了儿子……从小到大,您还是头一次打我……”
“若是打的早些,只怕你也不会成了这样,再这样下去,早晚为父这一世英名,要给你断送了!”
说着,对我连声道歉:“养不教,父之过,今日代犬子与仙姑道歉,还请仙姑莫要计较,孩儿顽劣,盖因着他年幼丧母,本官又是个不大能陪伴教育的,才酿成今日苦果。“
我忙摆手道:“无妨,无妨……左司马大人不消放在心上。”
陆星河却硬邦邦的说道:“那,还请这公子,与在小师妹道歉罢。”
“道歉?”那公子才要反唇相讥,但是一见左司马大人的脸色,只得按下了怒气,道:“本公子根本不曾看错,本便是实事求是的,这个小娘,身边男人换啊换的,儿子图一个新鲜,凑一个热闹,也算得上花团锦簇的风雅,又何罪之有。儿子不服。”
第99章:身边之人不寻常 钻石满700加更
“大师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并没有吃了什么亏……”我拉一拉陆星河的衣袖,使了个颜色,但见左司马大人也一副羞惭的模样。
陆星河却只做听不见,梗着脖子说道:“那位公子道个歉,也不会吃多少亏罢!”
摆明了就是不肯与那公子相干。
“你还不快快道歉!”左司马大人又瞪了那公子一眼:“难不成你翅膀硬了,连父亲的话也视而不见?”
那公子没有法子,只得道:“既如此,只做本公子认错了人吧。”
“这大概不算道歉。”陆星河居然不依不饶:“在下一点都没听到对在下小师妹的悔愧之情。”
“你!”那公子一咬牙,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只怕另有其人。”陆星河毫不相让。
那公子顾虑左司马大人,只得说道:“今日在父亲面上,本公子能屈能伸,下一次,再要……”
“你还想什么下一次!”左司马大人怒道:“还不快快道歉!”
“是……”那公子望着我,勉强道:“本公子认错了人,姑娘莫要计较。”
我忙息事宁人的说道:“公子认错人也不是公子的本意,什么计较不计较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陆星河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一点儿,处理完了那些个鬼魂的事情,我和陆星河便告辞出了左司马的家宅。
出了门,我忍不住问道:“大师哥,你今日是怎地了?那个公子……”
陆星河截口道:“我不觉得,你身边除了我,还能有什么旁的男子。”
“哦。”我点了点头,忍不住想笑。
“而且,你是我的,你的名声,便是我的名声。”陆星河转过头来:“我不喜欢你给我丢脸。”
果然,这便是死鱼眼该说的话。
天边微微有了鱼肚白,早起的小贩们已经开始摆摊子卖早点了。
“你说的薄煎饼……”陆星河突然问道:“是哪一处的薄煎饼?”
“啊,大师哥也许吃不惯,是贫民的东西,对大师哥来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问你,你只管答就是了。”死鱼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
“那好吧。”我指着前面的早点摊子:“那里就有卖。”
草棚子下面,有一个熬着不明汤汁的大锅,左近一块铁板上面,正有一个粗犷的少妇一双手熟练的摊着绿豆面,见了我们,忙豪迈的嚷道:“少爷小姐,快来尝尝滚热滚热的那绿豆面薄煎饼,油条不脆不要钱!别说好事不告诉生客,买了一个煎饼,送一碗小米粥啊呀呼嘿!”
我忙道:“大姐,两个煎饼,一个什么都加,另一个……”我转向陆星河:“香菜吃么?”
摇头。
“辣椒酱吃么?”
摇头。
“葱花吃么?”
摇头。
那少妇倒是着急了:“哎呀,再不要,那煎饼里面,可就什么滋味也没有了只能叫绿豆面,还能叫个什么煎饼。”
陆星河这才勉强道:“既如此,那就是了。”
我和陆星河坐在草棚子里,看着少妇端上来的粗瓷破边大海碗,十分怀念的说道:“这真是,许久不吃的味道了……”
陆星河却望着那旧勺子,低声道:“好像很脏……”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我就去拿勺子来,不想陆星河却指着门口道:“你看,那里有一只狗!”
我回头一看,连一根狗毛也没有,不禁道:“大师哥,你为何要戏耍我……”
可是却看见,陆星河飞快的将那勺子在自己碗里涮了涮,扔进了我的碗里,还假装云淡风轻的说道:“太困了,一时眼花而已,你这么生气干嘛?”便满脸嫌弃的拿起了勺子,在自己碗里吃起了粥来。
在自己的粥里,给我涮勺子……
我忽然想起来,苏沐川说过,死鱼眼不是很爱干净么?大概,是怕自己不吃,教我扫兴吧?
这碗粥,大概当真是我吃过最香甜的一碗粥了。香甜到,那重头戏的煎饼,反而还没觉察出什么味道来,就吃进肚子里了。
陆星河很自然的付了钱,道:“煎饼你也吃了,自回太清宫去吧。”便转身要走。
我忙道:“大师哥还要去寻玉琉么?”
陆星河没有转身,背对我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大师哥,我给太清宫送个信儿,随着你去寻玉琉回来,可好?玉琉好歹是因着我才走的,也算,对你的一点补偿罢。”
“何故要给我什么补偿。”陆星河道:“不过,你若是愧疚,便一道来吧。”
我对那玉琉,可没有什么愧疚,真要寻出了愧疚的理由,便是因着我这样对待了陆星河重视的人罢。
“不过,这人海茫茫,大师哥要往何处去寻玉琉?”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她除了太清宫,还有去处么?”
“正是因着没有去处,才叫人担心罢。”陆星河淡淡的说道。
担心……不知道,江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除了娘,又有谁人会担心呢……我自嘲的笑了笑,我毕竟不是玉琉啊。
“要不,咱们找赤面夜叉打听打听?”我赶紧问道:“不是说,它在胭脂河之中,消息灵通的很么!”
“我跟那厮可没什么交情。”陆星河冷冰冰的说道:“太清宫的人,可也不许与哪个妖鬼有交情。”
“人分三六九等,事有轻重缓急嘛!”我忙道:“为着玉琉,破个例,我去问,不管你事,还不行么?你等着我罢!”
说着,我便往胭脂河左近去了。
“你又是什么时候,与那赤面夜叉有了交情?”陆星河狐疑的追问道。
我狡黠的回头一笑,抢了陆星河一句口头禅:“少问。”
“你说太清宫的一位小姐?”被我唤出了胭脂河的赤面夜叉摸着下巴,忽然像是想起来了,忙道:“啊,对了,是有这么回事,你可是问对人了,那一日那个小姐自太清宫出来正好被本公子一个手下看见了,听说,她身边还有一个了不得的人呐!”
第100章:国师来头十分大
“了不得的人?”我忙问道:“还请公子直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么……”赤面夜叉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道,那朝廷之中的国师么?与那玉琉同行的,正是国师呢。”
国师,便是那个取得了更魂器,交给了丞相大人的国师?一定是一个厉害角色,但是那国师,怎地会跟玉琉有关系的?
我忙问道:“公子,那国师是个甚么样的人?”
“谁知道,他是不是人呢?”赤面夜叉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妖,也不像是鬼,更不像是人,本公子也瞧不出来,那周身异气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诶?”难不成,还是一个怪物?怪物又怎能登堂入室,做起国师来了……
“那个国师好像平步青云,官场上如鱼得水,大概是个厉害角色,”赤面夜叉道:“本公子手下的妖鬼说,周边的官员,便是官衔比那国师大的,似乎也对国师毕恭毕敬,许是那国师,当真是有本事的。”
更魂器是自国师之手交出来与了那丞相大人的,而照着那个百花神教的使者锦添的话,更魂器是那个国师自她们手中抢过去的,所以说,国师肯定不是百花神教的人,我越来越不明白了,玉琉,除了是堂堂太清宫的二小姐,其他的身份又是甚么……
与赤面夜叉作别,我自紫玉钗街上寻得了陆星河,开口便问道:“大师哥,那国师大人,你可识得?”
“国师?”陆星河眉头一蹙:“你怎地想起打听国师来了?”
我答道:“自然是因着玉琉姐姐这一出走,给赤面夜叉手下的妖鬼发觉,是与那国师在一起呢。”
“这怎么可能……”陆星河道:“国师与太清宫便是有来往,也并不密切,玉琉她……啊,难不成是在南疆采集仙草回来的时候……”
“对了,”我忙道:“仙草不正是献给皇上的么!是一种甚么仙草?”
“那国师寻了师父,请师父相帮的,那种仙草,叫做蛰雨露,乃是惊蛰时分开始生长,世所罕见,,功效卓绝,是以为仙,”陆星河认真的说道:“国师说皇上的咳疾,只有借着蛰雨露的仙气,再炼制成了丹丸,方能治愈,道家的炼丹之术虽然有名,但是皇上却只信那个国师的话,师父这才教熟识世间仙草的玉琉,千里迢迢,往南疆去寻了来的。”
“所以,便是这个交集,教献上仙草的玉琉,结识了国师大人么……”
“其实,”陆星河道:“那个国师的故乡,好像便是在南疆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国师真正是在南疆何处来的。”
我想起来了那赤面夜叉的话,便问道:“大师哥,那国师,究竟是怎生坐上了这个位置的?听说,也是一段传奇罢?”
“正是,”陆星河道:“在国师出现之前,皇上对妖鬼之事,独独信任太清宫,可是后来,有一次皇上往南疆出巡,路上忽然腹痛难忍,遍寻了名医,也不得效果,便在南疆张贴了告示,寻能者治疗,正是这个国师往上揭了告示,自告奋勇,说自己能行。结果,他见了皇上之后,也不曾针石医药,而是取出了一块奇怪的饵料,搁在了皇上肚腹之上,不多时,便自皇上肚脐之中,钻出了一个三寸来长,青面獠牙的小人儿来,皇上腹痛立止,大赞其艺。”
“小人儿?”我皱眉道:“暗藏其中,啃噬五内,令受术者痛苦不已,听上去,怎地倒像是巫蛊之术?”
“你也知道?”陆星河道:“不过,这个巫蛊之术,用来做一个贼喊捉贼,倒是十分恰到好处。”
“大师哥也这么想?”我答道:“我听说,巫蛊之术使用了,只有原来的主人能破,旁人法力再高深,除了降服施术者,只怕也要无可奈何的,那,皇上身边的大臣,准定也有所察觉罢?”
陆星河摇摇头,道:“大臣便是熟知经略,可又不是同门之人,自然不懂这种内情,都是要看皇上的反应行事的,皇上腹痛停止,自然大为高兴,下令厚赏,结果,那个国师居然不要。”
“哦?”我答道:“便是不要赏赐,那自然更加彰显他的忠心了,那么,他要什么?”
陆星河道:“皇上自然也这样问,结果这个国师便跪地说是皇上洪福齐天,这才得手,若不是皇上天子之气强旺,便是再厉害的技艺,也取不出这妖怪来。本是皇上自己的贵气起了作用,自己并没有真正做什么,不敢受赏。”
“以退为进?”我点点头:“好计策,也是好胆识。”
陆星河道:“皇上龙心大悦,便教这个国师,留在了自己身边去,对国师的医术,十分信赖,若是有大臣弹劾,说他是来历不明的妖人的,皇上总不爱听,执意要留下来,是以大臣传闻,说是皇上许是中了甚么迷魂咒,回到皇宫之中,偷偷请师父前往,可是便是师父,也并不能察觉出来,那个国师究竟是一个甚么来路,多方打听之下,原来那国师私下里,与皇上说过,他有法子,能让皇上长生不老。”
“这个借口,能出入皇家的方士们用了千百年了,”我摇摇头:“秦皇汉武,不都是迷信此道的么,但是终也不曾得见,哪一位皇上真真能万代千秋的。”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乱说,”陆星河瞪了我一眼:“不然的话,脑袋掉了,你都不知道脖子上为何这样轻。”
“是了,是了,”我答道:“大概那位国师,在皇上身边,又屡建奇功,又用那长生不死之术诱惑,才平步青云,慢慢的成了如今的这个最为受宠的地位罢?”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总之,国师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物。”陆星河道:“现如今国师炙手可热,朝野上下悉数尊重有加,难不成玉琉,倒是与他有了交情,可是,总也不该一声不响便去了罢……”
第101章:有没有玉琉下落
我答道:“也说不准,那国师觉得玉琉国色无双,偷偷拐了她做小老婆呢。”
“你胡说甚么。”陆星河又翻了一下死鱼眼,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子,眼里,却还是一抹飞快逝去的忧虑之色,我心下里雪亮,苦笑一下,忙道:“大师哥,你的心思我明白,便当我胡说就是了,对了,你与那国师可相识?”
陆星河皱眉道:“随着师父见过一次他,但是遥遥相望,算是互不相识的,你问这个作甚?”
“我是想着,既然你这样担心,那话不消多说,咱们,往国师府上,打听一下罢。”我答道。
“不认识,要怎么打听?”陆星河皱眉道:“玉琉若是与那国师……与那国师出走,你叫太清宫的面子往哪里搁?太清宫与国师之间,虽然算不上势如水火,也并没有甚么交情,这话传出去,太清宫上门讨人,像什么样子!”
“便是面子上过不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今纸上谈兵,可也没用处,想寻你魂牵梦萦的玉琉,可还得亲身过去才是,摆明都为着玉琉的事情出来了,还计较这个作甚……”我一面说着,一面且拉着陆星河,便一路往赤面夜叉所说的太师府里去了。
太师府正在京城中央,倒是离着战神庙不远,远远望过去,修建的气势非凡,一看便是得势的皇上宠臣,朱漆大门上都镂刻着各色奇异的花纹,门口两侧也不是常见的石狮子,而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兽,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倒……都是天书上出现过的,大凶之兽,穷奇与梼杌。
这两个凶兽,乃是上古神话之中的大恶之兽,不吉利的紧呢。将这凶兽雕刻了来给自己守门,这国师大人果然与众不同,陆星河显然也发现了,撇嘴道:“好一个国师,两大凶兽镇宅么?倒是也挺狂妄。”
我左晃右晃,倒是往侧门边瞧了瞧,下人们在侧门上往来不绝,扛着拉着系着红绸缎的东西,倒像是在准备什么节庆东西似的,我忙寻了一个生的十分面善的老妇人,问道:“妈妈,却不知太师府内,现如今忙碌什么呢?我家有亲戚在太师府里做事,还想过去瞧一瞧,但是看着这个忙碌的样子,怕是……”
“寻亲戚么?”那个老妇人倒是个热心的,道:“这几日,正是太师的大喜之日,全府上下高高兴兴的,可都忙的很,你也瞧见了,这个时候探亲,实在不便,还是过几日再来罢。”
太师要娶妻妾?奇怪,这个时候,却带了玉琉去?该不会,是我一语成真,真真是想娶了玉琉做小老婆么……我忙趁势问道:“果是个天大的喜事,却不知道太师大喜,是第几房夫人?”
“哎呀,太师这样操办,自然是正房夫人了,”吗老妇人笑道:“你不知道,太师一直独身么?”
正妻?我心头一跳,便问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这样有福,能嫁做太师的夫人?”
“这个么,”那老妇人脸色一僵,道:“我们做下人的,不大清楚。”
“那下定礼之类的事情……”
“太师乃是南疆人,自有那南疆人的规矩,我们底下的,不过是听命而行,可不敢问。”说着,便急匆匆自去了。
不对劲,若是太师这种身份的人娶妻,怎么也该门当户对,是个王侯将相家的女儿,荣耀还来不及,不至于要遮遮掩掩的,难不成,新娘子来路不明,不好说出口去?可是,既然不好说出口,也不必这样大操大办罢?可未免矛盾,我越想越起疑,总觉得与玉琉有关。
陆星河过来问道:“怎地,你可问出什么来了?有没有玉琉的下落?”
我答道:“玉琉离家出走,可不大光彩,没可能闹一个人尽皆知,打听不出来,但是,大师哥也看见了,太师现今要娶妻,那新夫人的来历,好像这太师家人也说不出呐,大师哥觉着玉琉她……”
陆星河脸色也沉了下来,道:“难不成,是玉琉一气之下,居然要跟不知何时相识的太师私定终身么?不行,这样的事情……”
陆星河到底与玉琉这许多年的感情,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漠不关心的。
“现今还没有证据,大师哥且不要着急,”我忙道:“我心下盘算着,便是来询问这些个下人,只怕也问不出甚么的,还不如,去问问真正知情的。”
“便是去问太师,他偷偷将玉琉带走,准也不会将拐带人家女儿的事情说出来的。”陆星河有些个急躁:“咱们须得将玉琉救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她被逼不得已,不是心甘情愿的?”我忍不住问道。
陆星河愣了愣,转过头,道:“这许多年来的相处,她是个甚么人,我心里知道。”
好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我便道:“既如此,那便这样罢,大师哥,咱们且隐姓埋名,潜入进去打探,不就是了?你想想,玉琉这一走,是带着气去的,一听是咱们,许还不肯见面呢,若是能见了她,好言相劝她回去,靠着咱们几分诚意,倒应该管用。”
“这是个什么馊主意?”陆星河挑起了眉头来:“你是在胡闹么?潜进去?以甚么身份潜进去?”
“那,便要瞧一瞧,太师府上,需要什么人了。”我笑眯眯的指着侧门上贴着的一个告示,那个告示上面,书写着“招工”。
“甚么,你要我堂堂太清宫大弟子往这太师府里……”陆星河死鱼眼一瞪:“简直是不可理喻!”
“大师哥,一切为着玉琉!”我拍了拍那张告示:“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还有甚么好抱怨的?”
“可是……”死鱼眼一咬牙,脸色一红:“除了捉妖和弹琴,我……我甚么也不会……”
我自动忽略了“和弹琴”三个字,指着那告示上面一行字,道:“喏,大师哥的字不是写的很好看么,便过去应征写请柬的好了。”
第102章:同乘一马俏佳人 太初巧克力打赏加更
“可是……”
“这位大哥!”一个仆役模样的人正自里面走出来,我忙便拖着陆星河过去了:“敢问那招工的地方在何处?我与我家哥哥,想要应征。”
“这一次,是按着国师他们那南疆的规矩,招短工,可不是长工,”那仆役说道:“日子不怎么长,忙完大喜之事便要结钱遣散了,你们……”
“正合我意,”我忙道:“还请大哥相帮!”
“那,便随着我过来罢。”那个仆役好奇的看了我和满脸别扭的陆星河一眼,奇道:“可是瞧着你们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要来做工的人……”
“哎,”我装出来了一副痛苦的模样:“我家本来有些个钱财,谁料到这哥哥不长进,赌钱输了,一夕之间害的兄妹两个倾家荡产,无家可归,除了一身衣服不曾给夺了去,算得上一个扫地出门,正预备做了工,存些旅费,往西川投奔亲人之用的。”
仆役鄙视的看了陆星河一眼,对我说道:“可苦了姑娘了,这么小的岁数,也要给哥哥分忧,俺叫常三,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只管便来问俺罢。”
“多谢三哥哥!”我忙嘴甜的唤了一声,那常三不好意思的笑了,陆星河瞪了我一眼,我只假装看不见,道:“三哥哥,我家哥哥虽说好赌,可还是聪明伶俐,能写会算的,还请给求个清闲些个的,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不得旁的甚么,工钱我们不计较的,有些个便够了。”
那常三摇摇头,叹道:“有这样不计前嫌的妹妹,小哥好福气啊,别怪俺多话,以后还是戒除恶习,好自为之罢。”
陆星河不好说什么,低声对我道:“不想你谎话来的倒快。”
我笑答道:“那是自然,连以前说书的名嘴小诸葛,都想要招了我做徒弟呢!”
随着那常三儿进去,只见那国师府里,端地是风光秀丽好景色,但是装饰布置,与中土区别很大,全数是南疆的风情,连栽种的花木,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南疆品种,玉葡萄,番瓜等等,也不知道在这中土的气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一个个长势喜人,看上去非常好看。
过了那小花园,便看见一排小小的粉刷的干干净净的房子,里面穿着青衣的仆役川流不息,常三领着我们进去签下了这几日的契约,问起叫甚么名字,我索性按着鸿福赌场那一对兄妹,道:“哥哥唤作阿豹,妹妹唤作阿芳。”
陆星河一听名字这样土里土气,十分不满,低声道:“为何这样难听?”
“大师哥,树大招风,你名字倒是好听,可是把太清宫的事情泄露出去,可不是好事。”
陆星河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忍了下来,一张嘴咕嘟的快能赶上鸭子了。
流程走下来,我和陆星河得到了新的粗布青衣,陆星河满脸别扭的换上了,银冠也换成了一根青布条,整整齐齐的拢在头发上,看上去倒是也挺精神的,
我偷着笑一笑,道:“大师哥穿戴上这新衣,倒是也风度翩翩的。”
陆星河哼了一声:“我素来是风度翩翩,可也不管穿上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美玉埋在土里,终究也是美玉。”
我撇撇嘴,这时,常三唤道:“阿芳,过来,你便随着这个姐姐,往厨房里帮忙去吧!”
我一听,忙道:“大师哥,你好自为之罢,我先去了,歇了工的时候,往小花园来寻你。”
陆星河只得勉强点点头。
在厨房之中干活儿,倒是不算太累,也不过是跟着厨房几个妈妈,将面食做成了花朵的形状,点上一点红,权作新婚之物。
雪白的面团在一双双巧手下面变成了雪莲花,玉芙蓉,九月菊等等,再描上了食色,点缀上红枣,莲子,绿豆等等,宛如真正的花朵,只怕不会有人舍得下口吃。
我的手素来是再扎纸铺子忙活惯了的,对着这个倒是也很快便融会贯通,还沾沾自喜,又学会了一门新手艺来。
女人们聚在了一起,自然是喜欢碎嘴的,手里虽然忙活着,可也不耽搁你一句我一句,就开始闲聊起来,一问之下,原来全数是招来的短工,没有长工,我心下想着,难不成是怕什么事情泄露出去,才用了些个不了解情况的短工,之后也好遣散么?
慢慢的,大家自然便都说起了成亲的事情来,都说羡慕这婚事大操大办,预备的东西叫人啧啧称奇,我趁势问道:“对了,也不知道国师相中的女子,能是一个什么模样,这般的好命,居然能成了国师夫人。”
一个胖乎乎,鼻子上生着雀斑的大婶子忙道:“说起来,还真真是神秘的很,国师娶妻,大操大办,可是连咱们这种自家人,居然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的千金,说是南疆的规矩,便是娶妻, 也不会将妻子介绍出来,岂不是古怪?那老丈人家,还不走动了?”
“一个地方,便是一个说处,”另一个瘦成了芦柴棒的大婶子则答道:“说不准,那南疆还有甚么抢婚走婚的奇异风俗,哪里是咱们中土人能猜出来的。”
“不过呀,前一日,我倒是听说了,国师大人,好像深夜带了一个女子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婶子咋咋呼呼的说道:“据说与国师大人,骑乘着同一匹马来的呐!”
“甚么?”雀斑大婶咂舌道:“南疆便是南疆,若是咱们这里,未婚女子,与男子同乘一匹马,乃是伤风败俗,像是个什么样子。”
“你别说,”那横肉大婶说道:“我听说啊,那个女子,身上穿的,可是咱们中土的衣服,不像是南疆来的人,而且,楚楚可怜,国色天香,端端乃像是中土的好人家小姐呢。”
哦?我支棱着耳朵一听,心下想着,那个女子来太师府的时日,倒是与玉琉出走对得上,听着面貌,也有几分相似,究竟那个女子,是不是玉琉呢?
第103章:太师会有龙阳癖
我便又问道:“太师据说以前是独身,难不成身份这样显赫,连个小妾也没纳过么?”
“嗳,就是这样,”那雀斑大婶带着几分猥琐一笑,道:“以前啊,还有人传说,太师不娶妻子,只怕是喜好男色的,听说太师不许人进去的内宅,有许多生的俊美的少年,只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哦?男色?”那芦柴棒大婶忙问道:“说起来,我也瞧见过,太师骑着高头大马出去,身后的随从,可是一个个生的唇红齿白,精精神神的,啧啧,好这口么……还真想往那内宅,去开一开眼界。”
“嘿嘿嘿……”横肉大婶笑道:“那种地方,咱们这粗使得,只怕进不去,能进去的,该都是油头粉面的年轻丫鬟……”说到这里,那横肉大婶望着我,道:“你这年纪轻轻的,怎地倒是分到了这种地方来了?”
我且答道:“许进入内宅的,都是些个常年在此的,我一个新来的,怕管家信不过罢。”
“能有多少秘密,是不得说的呢?”雀斑大婶带着一脸的遐想:“啧啧,这人若是有了能耐的,什么事情都坐享其成,所以说,这人命天注定啊……”
我则问道:“却不知那神秘的内宅在何处?我这初来乍到的,须得打听出来,免得一不留神犯了忌讳, 可不大好。”
“那内宅么?”横肉大婶倒是十分热心,道:“那花园后面,有一道月牙门,穿过了月牙门,一路过去,尽头便是内宅了,你可须得离得远些,撞破了甚么,只怕就不大好了,嘻嘻嘻……”
“嘿嘿嘿……”我也跟着应了几声,心中且记下了。
好不容易做完了工,日暮西沉,我借口去茅厕,一路上走走看看,便溜到了那小花园之中,小花园四通八达,开着两个门,周围是一道粉墙,像是个庭院一般,现今早就没人了,我在小花园那峥嵘的假山石后面看来看去,也不曾寻得了陆星河。
奇怪,这死鱼眼难不成迷路了?能跑到哪里去?这会子星星开始在树梢头上闪烁起来,树叶子带着一种给阳光晒过的味道随着凉下来的风扑过来,我坐在树下,望着眼前那清澈的水池子,只觉得十分惬意,昨日里又不曾睡觉,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重,便索性寻了个旁人不好发觉的角落,靠在了假山边上,且睡着了。
浑浑噩噩之中,上次呼喊我的那个人又出现了,远远的冲着我招手:“江菱!江菱!你快过来罢,你娘寻你寻得好生着急,怕是病下了……”
我一听,急忙问道:“我娘现在何处,还请带了我过去罢!”
“快了,快来!”那个模糊的身影摆着手:“跨过了这一条河,就能见到你娘啦!”
我这才发现,原来脚下是一道十分宽阔的大河,奔腾而去,十分湍急,我一咬牙,便想趟过去,可是一下脚,只觉得一道浪头扑过来,便要将我打进河水里,这个时候,只觉得肩头有人将我一抓,道:“快醒醒!快醒醒!”
我蓦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面前正是死鱼眼,死鱼眼的两只手正死命的晃着我的肩膀:“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睡着!”
我这才清醒过来,忙站起身来:“大师哥……”
死鱼眼翻了一个白眼,鄙夷的指着我的嘴角,道:“你,方才是不是梦见我了?”
“诶?”我奇道:“此话怎讲?”顺手一抹,这才发觉,原来我嘴边居然流出了口水来……我忙掏出手帕抹了,狼狈的说道:“我不过是梦见了烧鸡,跟你可没关系……”
陆星河撇撇嘴,一副“我早知道你想甚么”般自以为睿智的眼神,让人十分难以忍受。
我还想争辩,“嘘……”陆星河且将食指竖在了唇上,道:“梦见便梦见,我也不与你计较,我好不容易,方才寻过来,这个太师府的路,实在是难认,多亏偷偷用了认路寻踪符,这才找到了你的踪迹来,还是且说要事罢,玉琉的踪迹,你可打听出来什么了?”
那是自然,玉琉才是你的要事,什么事情,也比不上你的要事罢。
我便道:“我听说,是跟赤面夜叉说的一样,有人看见玉琉出走的那一日,一位女子与国师大人同乘一匹马,回到了太师府里,说不定,便在那神秘的内宅里面,大师哥,咱们便去一探究竟罢。”
陆星河望着那月牙门,点了点头,满眼的担忧。
顺着那小路,果然见到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子,四面不透风,还十分的高,里面黑的要命,倒是巷子尽头,摇晃着两盏黯淡的灯笼。
既然那是门口,自然不能硬闯了,陆星河倒是装备齐全,拿出了一道绳索,念动口诀,那绳索居然便弯曲成了阶梯的模样,靠在了高墙边上。
“走。”陆星河对我伸出手来,我忙握住了陆星河的手踩着那单薄的绳索一步一步往上去,陆星河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到了那房顶上,我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滑倒在光溜溜的琉璃瓦上,往下面一看,但见那内宅,居然建立的十分宏伟,简直像是一座小小的宫殿。
宫殿之中灯火通明,却十分的安静,安静的,有点不对劲。
下到了院落里面,陆星河却皱了眉头,道:“这里,像是有很强大的气……”
我也觉出来了:“这个气像是能封禁灵力,在这个范围之内,使不出法术来。”
死鱼眼点点头,道:“仔细些,能用出这种气的,不是厉害的法器,便是强悍的咒术,这个国师,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我应了一声,潜进去一看,只见此处的房屋密密麻麻的分成了内室,一排排不在少数,要全数寻过来,可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忙道:“大师哥,咱们是偷偷进来的,可须得速战速决,这样吧,,分头行动,我去左面,你去右面,可行?”
“不许,”陆星河眉头一挑:“你自己在这种地方乱晃,不是送死是甚么?”
“哎,也许,玉琉是给掳劫来的也说不定,”我摇摇头,故意激他道:“那个国师既然能使出贼喊捉贼这种伎俩来取悦于皇上,再用雪中送炭的法子来帮助玉琉,可不是也是小菜一碟么,你想想,万一玉琉,正在被国师给强迫着……”
果然,死鱼眼本来光洁的额头上,有青筋冒出来正在突突的跳动,跳的我心里也一抽一抽的难受,我忙低下头,做假装看不见:“一定得尽快,不这样,怎么行?”
陆星河这才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万事小心……倘若惊动了里面的人……”
“我会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我勉强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自偷偷溜过去了。
回头一看陆星河,早焦急的四下里去寻了。
什么东西,能比得过这种十几年的感情呢?玉琉,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我暗下决心,等到陆星河坐上掌门之位,我便自太清宫出来,回到娘身边罢。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妄想了。
进了内宅,里面各自由走廊独立的分成了两侧,我挨个寻过去,在门口一听,却当真都只是些个男子的声音,难不成,太师真的有龙阳之癖?
过了几排屋子,却听见后面一下子骚动了起来:“来人啊!内宅之中,闯进了外人了!”
“抓住他!往北面去了!”
接着,便是许多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噼噼啪啪的开门声,我心下一沉,这陆星河平素里不像是那么笨的人,怎地一下子便给人发觉了?
但是我身边的一个宅屋子,也传来了将门闩打开的声音,这可坏了,若是出来人,对我来说,可当真是个前后狼后有虎,准将我给堵住了,我一看左近一个屋子黑灯瞎火,安安静静也没有人声,忙开了门,一溜烟儿的躲了进去。
透过门缝,只见成群结队的男子披着中褛,四下里查看起来,教人连连后怕,法术使不出的地方,岂不是直接给人瓮中捉鳖了。
呸呸呸,我可没有说自己是个王八。
方要松了一口气,耳后却又有“哗……哗……”不知甚么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一下子一个激灵,却听出这是一阵水声,我忙回过头往身后一看,登时瞪大了眼睛,只见这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居然有一个人,正坐在一个大木桶里面,十分安然的在洗澡!
而且,虽然屋子没有点灯,可是在窗纸之中投下来的融融月色下面,赫然是一个披垂着长长黑发的男子的背影,看着身材,倒是十分精壮,大概岁数不是很大。
这这这……我心下里暗暗叫苦,这下可好,居然碰到一个麻烦事。
现如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可是偏偏外面又涌进来了不少人,现在出去,无异于当场送死,而且,奇怪的是,这个男子居然不动声色的继续洗澡,屋子里进来人了,怎地这许久,一点反应也没有?
第104章:国师大人的男宠 收藏满1000加更
我暗暗吞了一口口水,环顾四周,这才就着淡淡的月色发现,这个屋子富丽堂皇,摆设的十分华贵,一样一样的东西,都像是民间不好见到的货色,那门口一个深颜色的衣架子上,挂了几件锦缎的衣裳,八成便是这个洗澡男子的。
我的心突突直跳,闯出去不成,留下也不成,我开门的动静,肯定给这个人发觉了,若是他嚷将起来,旁人听说女子半夜躲在此处偷看男子洗澡,未免显得我太过……都怪那陆星河,分明是个聪明人,怎地自己倒是坏了来寻玉琉的大事,没有法子,我只好将脖子缩回来,静等着这个男子与我打算。
可是这个男子居然硬是拿着木桶当作了温泉来泡,两条胳膊舒舒服服的搭在了木桶边上,仰着头叹了口气,也不见有要与我问罪的意思。
我心下奇道,难不成,这个家伙是个聋子么?这才背对着我,不曾发觉?我往外面看了看,只见男子们早散开不知追到了何处去了,我又为陆星河担心,只怕他给捉了去,心里为着自己的这个馊主意后悔莫及的紧,便打算,趁着这个男子不支声,我便见好就收,逃了去也就是了。
不料想,我手刚搁在了门上,那门正“咯吱”一声响的时候,那个男子却开了腔,竟是十分清越好听的爽朗声音:“我说,怎地你才刚来,便要走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噎的喉咙痛,怎地,这个男子,原来装聋作哑,其实早就发觉了?
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僵持了一会子,偏生方才靠着假山石,准是受了凉,鼻子和嗓子都痒的要命,只想着咳嗽两声,打一个喷嚏,心下十分不爽利,只得强忍着。正巧这下子,门外的走廊,又有不少男子穿行过来。
那个男子偏生这个时候回过了头来,道:“今日里,你可怪得很……”
我吓得几乎要当场逃窜出去,可是,那个男子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却像是透过了我,一直看到我左边去,道:“桃儿,别愣着了,将我身后的手巾拿过来,与我擦一擦背。”
这个男子,居然生着一双胡人一般的碧绿色大眼睛,模样十分俊俏,浓浓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眶深深的,厚重的双眼皮的痕迹压下来,英气十足,眼神似的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却又像是甚么都看不到。
是……是个瞎子?怪道这个男子洗澡是不点灯的,说句不大恭敬的,原来是个瞎子点灯白费蜡。
我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好运道,这个人像是把我认成他的丫鬟了……不过,也不该轻信,盲人应该听力十分敏锐,若是举止不当,很容易便能将我拆穿了,若是这个人,只是故意如此,想骗一骗我的来头,可得防备些个,不能给他套进去了。
左思右想,还是且将计就计,只得走过去,自水中捞出了一方手巾,便顺从的在那人的后背上擦拭了起来。
那个后背,虽然瘦削,却十分坚实,在月色下看不分明,像是肤色很暗。听着清越的声音,看着伟岸匀称的后背,还有一张出奇好看的面目,这个,是那国师豢养的男宠么?估摸着,这个人的年纪,大概是不会比陆星河大多少。
“桃儿,今日里,你怎地一声不响的?”那个男子眼睛还是望着我左侧,问道:“平素里,你不是最喜欢与我谈论宅子里的事情了么?”
“咳咳……”我压着嗓子,道:“奴婢,奴婢嗓子有些个难受,实在说不得。”
“是么……”那个男子露出十分怜悯的模样来,道:“可实在辛苦,伺候完了,你便早点回去罢,捂着被子发一发汗,准也就好了。”
“多谢公子关怀……”
“方才外面吵嚷的很,也不知怎地了,”那个男子继续说道:“你瞧见了么?”
我竖着耳朵一听,外面又是踢踢踏踏的人声,生怕这个男子嚷出来,便压低了声音,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方才来的匆忙,也不曾看见,估摸着,大概没什么大事。”
“哦。”那个男子愉悦的笑道:“我觉得也是,能有甚么事呢?这,可是国师的宅子啊。”
我心中一动,这个男子既然住在国师的府邸之中居住,自然与那国师关系匪浅了,便趁机道:“公子说的很是,国师的宅子,自然万无一失,再没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进来了新人,这才引发了一连串的动静来。”
我特地将一个“又”字咬的重了些。
“哦?”那个男子点点头:“是么?说的也是,前日里,国师方才带回来了一个女子,今日里,不知道又有谁来了。”
是了!我假装不着痕迹的说道:“对啊,那位国师带回来的女子,一定是有许多过人之处的,这才蒙受了国师的青睐,只不知道这一个新人,又是甚么来头。”
“这个新人是不知道……”那个男子笑道:“不过那位女子,好像也没有甚么过人之处罢?能进入到了国师的府邸,也不过是因着她运道好罢了。”
这一句话,满是拈酸,是嫉妒!是吃醋!听上去一准儿是一位男宠,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我便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么,公子说的有理,也不知为何,国师要带了她来。”
“那自然,是因着那个女子,有那个女子的价值了。”那男子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国师自有国师的道理。”
“那位女子,与国师共同乘坐一匹马的事情,倒是在这国师府里传出去了,”我叹口气:“实在是出尽了风头,加上国师的大喜之事,实实在在,也是教人满心遐想啊……”
那个男子却只是云淡风轻起来:“国师便是要教那个女子出风头的,有些个女子,面子上的事情不给足了,内里的事情便更不好商谈了,麻烦啊麻烦。女子的心思,实在难猜”
不对劲儿,一个男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是我想错了,该不会……正在我有些发愣的时候,只听“哗啦”一道水声,那个男子一下子站起了身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桃儿,我也泡了许久,不洗了,你便伺候着更衣罢。”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这个人便大喇喇的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结实的胸膛,修长的腿,还有……
我忙闭上了眼睛,哆哆嗦嗦的拿着布巾擦干了他身上的水滴,又转过身去衣架子上拿起一件中褛,披在了他身上,那人慢悠悠,身姿十分潇洒的摸索着,走到了床边,拍了拍身边,笑道:“桃儿,你过来,今日好好疼一疼你。”
该不会,是要我……
我忙咳嗽了几声,道:“着实对不住公子好意,桃儿风热外感,只怕传到了公子身上,不敢过去,教公子也受了这个病苦……”
“你倒是真真什么事情,都为着我想。”那个男子满含着笑意,道:“好个乖巧伶俐的,我很喜欢。”
“多谢公子称赞。”我趁机来了个顺水推舟,以十分疲倦的声音可怜巴巴的说道:“今日里,委实难受的很,奴婢这就告退了,改日里,再来伺候公子……”
“干嘛那样着急,”那个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今日里难得有兴趣,想寻了人来聊一聊的,你就这样走了?漫漫长夜,独个儿可不太好过。”
这个人不对劲……我只觉得,这个男子十分危险,还是须得提防着他,便答道道:“来日方长,公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方才公子,不是还叫奴婢去发汗么。以后,只要公子高兴,奴婢便来陪着公子说话……”
“发汗……我来替你发汗也好,对了,那个女子,你见过么?”这个男子突然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这件事情来:“她的名字,好像叫做玉琉。”
不对,大大的不对!这个人,一定发觉出来,我不仅不是桃儿,还是为着玉琉的事情,才闯进来的真正的外人了!
正当这个时候,门口突然有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您受惊了,那个闯进来的,已然给我们捉住了,现如今关押在外室之中,您可要去看一看?”
这下子完了……陆星河那个大笨蛋!不对,现如今,更应该关心的,明明该是命悬一线的我自己,怎么整个心思里,还是满满当当的陆星河!
“无妨,”不想那个男子,没有丝毫想将我揭穿的意思:“便让他待在那里罢。我现在有事,没空过去。”
“是。”外面的人说完了,便没了声音。
“咱们接着说话,”那个男子道:“说到了玉琉,是不是?”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是,国师大人。”
“啊呀,”那个男子愉快的笑了,翡翠似的眼睛精准的望着我的脸,道:“这么快便给你察觉出来了么?啧啧,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鲜的,这么快,就变得没意思了。”
第105章:新娘子谁都可以
偏偏这个时候,也许是我死心了,终于如释重负的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不想,还真是风热外感……”绿眼睛的国师站起来,一根指头撑起了我的下巴,轻声笑道:“答应了给你发汗,过来吧。”
这双眼睛,简直不像是凡人的眼睛,薄唇轻轻一勾,那个笑容,邪气简直要冲到天上去。我眼珠子一转,忙道:“国师大人,我好歹来路不明,您未免也太过轻信,如果我是来刺杀您的呢?这岂不是,给了我可乘之机?”
“就凭你?”国师微笑道:“想刺杀本座,好歹也该是个像样点儿的……你的灵气施展不出来,又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唔……你应该是来自,太清宫,怎地,来寻那个玉琉么。”
我心下一沉,这么快就给识破了,不是给太清宫找麻烦么……现下里最该的是跑出去,救了陆星河出去,然后若是国师寻上门去,来一个抵死不承认。
可是,谈何容易。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国师忽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教你过来,怎地还要磨蹭?”
国师身上,满是奇异的男人的气息,我忙道:“太师是要大婚的人了,这未免不吉利,若是新娘子知道了,少不得要与您计较,委实不上算……”
“这个,便不劳你担心了。”国师望着我,笑道:“横竖新娘子是谁,旁人还不知道,你若是能教我满意,本座高兴了,说不定,就是你了……”
我趁着国师说话分神,一伸手将国师身后的紫金水盆架子拉倒了,只听哗啦一声,脸盆架子发出一声巨响,国师一回头,手上的劲头一松,我忙跳上了窗台,推开窗户就要跳出去,不想身后像是有一个甚么力道,一把将我拖了回来。
这个能将灵气封闭起来的地方,原来只有国师自己一个人能施展法术么。再要挣扎,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了,居然动惮不得,国师十分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将我横抱起来,搁在了床上,一只修长的手抚在了我脖子上,便将青衣的扣袢解开,我脖子上一阵凉,后背沁出了冷汗来,国师伏在我身上,那股气息喷过来,笑道:“很好,本座喜欢惊喜……”
“乓……”只听窗子上一声巨响,一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道:“实在不好意思,她走错了门口,现在,在下将她接回去。”
溶溶月色映在了来人笑眯眯的面孔上,居然……是苏沐川。
他怎地也会不声不响的闯进了这里来?
国师一皱眉头,身子直一直,道:“你是那个闯进来的外人?”
“失礼了,正是在下。”苏沐川两个酒窝深深的,倒是客套了起来:“不请自来,还请国师不要见怪,国师的内宅之中搁上了定灵钟,真是不好办,给国师这里弄出这样大的动静,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的紧……”
“二师哥……”我失声道:“你怎地会在这里?”
“傻丫头,自然是来接你的了。”苏沐川笑道:“大师哥真真是个靠不住的,怎地丢下你,自己去了?来,”苏沐川朝着我伸出手:“走,二师哥带你回去。”
我心里一阵暖,不想国师却说道:“难不成,阁下当本座这里是城门,想来便来,想去便去?接她回去,还要看看本座愿不愿意!”
说着手掌往上一翻,口中轻念一声:“破。”
一道凌厉的白光朝着苏沐川便过去了,苏沐川本应该是使不出灵力来的,可是偏偏口中默念真言,也丢出了一张符咒,那符咒一见风,居然硬生生的变成一道屏障,将那国师手里的白光挡了下去,白光四散,居然将屋内的陈设打了一个稀碎,我心里一凉,若是那白光打在了人身上……国师下的是狠手。
“哦?”国师眉毛一挑:“原来你是……”
“见笑见笑!”苏沐川爽朗的笑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说着便要伸手拉我起来,国师却伸出手将苏沐川的胳膊格了过去:“就算是你,可也不能这样在本座这里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苏沐川脚下突然长出了一种黑色藤蔓似的东西,将苏沐川的脚腕缠了起来。苏沐川像是很苦恼的搔了搔头,手头却十分利落的上下翻飞出一种手势,那藤蔓“腾”的一下子便烧了起来。
国师见状,修长的手指冲着那藤蔓一指,但见那藤蔓在火里不断的重生,越来越粗大,而上面的火,也在苏沐川的手指下面越来越大了。
这里的声音自然也惊动了外面的人,人们纷纷喊道:“国师!您这里可出了什么事情……”
“不打紧,”国师轻轻松松的笑了:“不过是外面的小老鼠和小花猫闯进来了,有趣得紧,本座正想玩儿一玩儿。”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身上一松,忽然又能动了,忙翻身起来手指一划,灵力果然回来了,那一道封闭灵力的屏障,难不成破了?
不及多想,我趁着国师不注意,使了一道驱使物件的法术,那些个床上的锦被,帷幕,全数缠绕到了国师的身上去,将国师包裹的像是一个粽子一般,国师的绿眼睛透过来望着我,笑道:“你也想跟本座一起玩儿么?”
“今日里晚了,改日再战!”我抓住苏沐川的胳膊,苏沐川心领神会,手指按在唇上,道:“闭上眼睛。”
我依言而行,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再睁开眼睛,自己正跟苏沐川一道站在了房顶上,一轮大月亮照下来,我仔细一看,这里是国师府邸之中最高的一座房子上面。
探头看下去,只见人声鼎沸,宅子里面的人拿着火把胡乱的寻觅着,不知是不是在寻我们。
我忙回过头,道:“二师哥,你可看见大师哥了?大师哥他,是不是给抓起来了?”
“不问旁的,先要问大师哥么?”苏沐川有些失落似的:“二师哥,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来救你的。”
“多谢二师哥救命之恩,”我忙道:“对了,二师哥怎么知道我和大师哥到了这里来?”
“自然是有人与二师哥通风报信了,”苏沐川却笑眯眯的只是不说:“你就不要管大师哥了,大师哥大概死不了。”
“不过,我听着外面的声音,大师哥好像……”
“大师哥的本事那样大,不用你来担心。”苏沐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却望着我的脖子:“你冷不冷?”
我这才想起来纽襻给国师解开了,忙给扣上了,接着问道:“二师哥,我们在这里的事情,是不是玉琉告诉你的?”
“这个么……”苏沐川暧昧的笑了:“不可说。”
“除了在这里的玉琉,哪里还能有人与你说?”我笑道:“这个地方的定灵钟,大概玉琉给收起来了?二师哥这才能施展法术的?”
“谁知道呢……”苏沐川抬头望着月亮,笑道:“太笨了不是好事,太聪明了,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呢,这两者,都会让本来好玩儿的事情,慢慢的变的不好玩儿了。”
方才,国师应该是认出了苏沐川来,可是那段对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苏沐川真的只是太清宫的二弟子么?他的身后,会不会也有甚么迷雾重重的往事呢?
“你看!”苏沐川一声大惊小怪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唤了过来:“是流星!快快在腰带上系一个结子!”
“啊,来不及了!”我懊恼的说道,看着那一道漂亮的白光隐然消失在了青黛色的夜空之中。
可是, 如果只能实现一个心愿,我要许下什么呢?能一直留在陆星河身边,还是回到扎纸铺子陪着娘?
一颗流星,对贪心不足的可笑的我来说,怎么够用。
“这样吧,你把你的心愿说出来,二师哥帮你实现。”苏沐川回头望着我,笑道:“你只当,二师哥是你的星星,可好?”
“甚么猩猩猴子的?”干巴巴的死鱼眼声音传了过来:“花穗,你这个笨蛋,方才那些个人嚷着捉到了外人,是你么?”
我一回头,死鱼眼不知甚么时候也出现在了房顶上,脑袋上的青色布带子随着夜风扬起了老高,脸上还是平板板,带着点嫌弃:“便知道,放你一个人,准定是没有甚么好下场。”
“诶?”我奇道:“方才那个给人说是抓起来的细作,不是大师哥?”
陆星河伸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我可没有你那么笨。”
不是陆星河……那个被抓起来的外人,究竟会是谁?我回身望着苏沐川,苏沐川却只当甚么都不曾听到,伸了一个懒腰,坐在了房顶上,饶有兴趣的望着院子里奔走的男子们:“这里,怎地全数都是少年?传说国师大人喜好男色,难不成是真的么?”
“好像是的,”陆星河道:“寻过了这许多的内宅,没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沉吟了一下:“那个即将与国师成婚的新娘,是不是玉琉呢?”
第106章:藏身帐内闹洞房
“嗯?”陆星河皱紧了眉头;“你听谁说的?”
“我见到国师了,”我抬头望着比我高出不少,挡住了我面前月光的陆星河:“国师说,他的新娘还没有人知道是谁,所以好像谁都可以。”
陆星河微微一愣:“新娘?”
“大师哥,玉琉在你那里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好像想要破罐子破摔,索性决定嫁给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雪中送炭的国师呢。”苏沐川道:“国师那种美男子,大概高傲如玉琉,也要动心的。”
“什么美男子?”陆星河不以为然的说道:“玉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与你我一起长大,旁的男子,难不成那样容易便能入眼?”
“大师哥,国师生的真的很好看。”我忙道:“那双眼睛,像是能勾魂。”
“这样粗俗的话,你也能说出来?”死鱼眼瞪着我,道:“眼皮子倒是浅!”
“那,大师哥,现如今怎么办?”苏沐川索性躺在了房顶上,头上的带子垂到了房檐上:“玉琉,好像就在此处,却怎生也寻不得。”
是真的寻不得么?我怀疑的望着苏沐川。
“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玉琉给寻回来!”陆星河道:“太清宫的二小姐,便这样私奔,平白无故的与那国师裹缠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大师哥,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玉琉自己的意思,她那么大一个人,难不成连关于自己的决定也做不来?”苏沐川事不关己的说道;“嗯,究竟是因着谁,她才这样的一意孤行呢……”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陆星河一双眼睛望着那国师的宅邸:“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那个眼神,是追悔,还有想要补偿么?
大概,只有对玉琉,他才会有那种眼神罢,十几年了,就算是一个习惯,只怕也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
我只觉得鼻子有点酸,大概是很想流鼻涕。
“也许,代价会有点大,”苏沐川道:“说不定,你不让她嫁给国师,你就得娶她。”
陆星河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一片夜空:“很多事情过去就回不来了。”
“事在人为。”我说道:“大师哥,你想做的事情,你就该去做,不要等错过了前面的,连后面的也错过了,对你来说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嗯。”陆星河点点头:“我知道。”
苏沐川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花穗,你变的实在太多了,不让大师哥后悔,你会不会后悔呢。”
“谁知道,”我笑道:“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琉。”
“叫是叫不醒装睡的人的,”苏沐川淡淡说道:“拉也是拉不回不想回来的人的。”
“那,我就留在这里,一直等到玉琉出现。”陆星河道:“她总不能藏一辈子。”
“大喜之日抢新娘?”苏沐川的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好戏码,那就,拭目以待了。”
终于,等到了国师的大喜之日,整个庭院人声鼎沸,我偷偷的自小厨房往外面望,国师在白天里,更加是玉树临风,风光无限,穿着一身奇异的锦缎服色,并不是中土的大红喜服,头上的冠也十分奇怪,南疆那种地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风俗。
雀斑大婶捧着自己的脸,啧啧称赞道:“能嫁给国师这样的人物,当真是几辈子修行来的福气,端地是叫人羡慕,我呀,以前只当国师是个异族他乡的老头子,谁知道,居然是个年纪轻轻,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这样年轻,便能身居要职,”竹竿大婶也说道:“好看不说,真真是个有本事的。”
“男人嘛,相貌还是在其次,主要看一个能耐,”横肉大婶也凑了过来:“今日里,可就能看一看,那个能让国师相中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厅堂上吹拉弹唱的,都是异族人,手中的乐器,也不是平时能见到的丝弦,一个个怪里怪气,却十分动听,满满的异域风情。
不多时,只见一个个身着华服,官员模样的人,也亲来与国师祝贺,国师微笑着应酬,将那些个官员往里面让。
“阿芳!阿芳!”我看的出神,浑然忘了这个“阿芳”是我打短工的化名了,“喂!”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我才反应了过来:“啊呀,一时失神,居然没听到,不好意思的紧……”
眯着眼睛笑的,又是苏沐川。
苏沐川也穿了一件仆役的青衣,不似陆星河那般的整齐,领口和腰间都松散散的,可是这样的随性,看上去倒是更显得潇洒了:“阿芳,后面的喜堂布置好了,常三儿大哥请你过去摆盘子。”
我忙应了一声,捧起了做好了的点心,便随着苏沐川去了,见路上没旁人,低声问道:“那,大师哥呢?”
“大师哥早等着接待宾客的地方,帮着人写名帖了,”苏沐川轻轻笑道:“还好还好,昨日里大师哥不曾撞见了国师。喜堂里,新娘子已经过去了,如果真的是玉琉,你打算怎么办?你们俩的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能如何?”我苦笑道:“装可怜,示弱,不外乎这点子伎俩,我服了软,希望事情还能转寰,谁让她是玉琉呢,为着大师哥,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我记得,为着大师哥甚么都做得出来的,好像是你。”苏沐川笑道:“玉琉嘛,为的该是别的。”
“二师哥知道?”我忙问道:“为的是甚么?”
“玉琉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简单。”苏沐川搔着尖尖的下巴,道:“你猜。”
“二师哥,你总要这样神神秘秘,不肯给人一个痛快话。”我十分泄气:“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一切全凭着猜。”
“这样不是更好玩儿么?”苏沐川忍俊不禁:“你等着,准有好瞧的……”苏沐川顿了一顿:“我希望,你能留下的久一些。”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苦笑一下:“听天由命。”
苏沐川拍拍我的头,道:“嗯,听天由命。”
“你们作甚呢?还不快点儿!”一个妇人叉着腰道:“忙忙碌碌的,你们倒是还有心思在哪里打情骂俏的,给你们告诉给了管家,管教将你们现下里就扫地出门!”
我和苏沐川忙过去了,进了那正房的月牙门,眼睛内给那一片赤金色几乎晃花了眼。
国师,喜欢金色?
只见那个庭院之中,树上的树叶,地上的花草,桌子上的桌布,墙上的帷幕,居然,都是金色的,还用各色的宝石镶嵌成了异域风情的花纹图案,这个喜堂,须得用了多少金子,方能打造出来?
“搁在这儿!”一个插着一脑袋红花的妇人儿指手画脚的说道:“这里,摆好看些,弄一个花开富贵,万事如意的样子!”又指着一个口袋,道:“这个小子,将那帐子里面洒满了这四样干果去!”
原来南疆,也有撒帐子的习俗么?
好像是由红枣,花生,桂圆,栗子铺满新人的床铺,取一个“早生贵子”之意。
“八婶子,你可真真是老糊涂了,哪里有叫小厮撒帐子的!”另一个妇人尖酸的说道:“须得干净净好人家姑娘,才是个吉利意思!喜房里面,怎么能进来小厮?岂不是给人笑死了?”
“你懂个屁,”先一个妇人鄙夷的说道:“便是男子撒帐子,才能得了男胎,怪道你这绝户头,只生了三个丫头,一个带把的出不来,哦哈哈哈……”
“八婶子,国师大好的日子,你要找茬?”那妇人不甘示弱:“怎地,那老娘便奉陪了!”
眼看着两个妇人眼神交融,电光火石一般,苏沐川趁机低声道:“快,藏起来。”
我心领神会,趁着两个妇人吵闹了一个不可开交,我顺势藏到了那帐子后面去了,苏沐川左右晃了晃,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妈了个八子的,你便是为老不尊,老不正经!”
“你嫁出去了女儿,也生不出带屁眼儿的!”
两个妇人吵闹的如火如荼,给旁的喜娘们围上来一面劝慰着:“国师的大好日子,你们也要罗唣,都是活腻烦了么?”一面连拉带拽给撮弄出去了。
没人发现少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窝在了帐子里面静等着。不多时,只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奇异乐器吹吹打打,进来了一大群穿红戴绿的喜娘,簇拥着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方绣着金丝银线,极其华贵的红色纱巾里面的人进来。
嚯嚯嚯,原来南疆成婚的风俗,乃是将新娘子包裹成一头红鲤鱼么?也不知道,能不能透过了气来。
那新娘子给喜娘们搀扶着,坐在了床上,一个个喜娘便告辞去了,屋里没有留下人。
我为着试探试探,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玉琉,且往地上“哗啦”一声,丢出去了一把洒在帐子上的干果去。
第107章:玉琉心思谁人知
“谁在那里?”一个娇柔的声音自那红布之中发了出来:“不曾听见,屋子里不许留人的么?”
这个声音,我听得出来,就是玉琉!
我忙自帐子后面出来,道:“二姐姐,是我,是过来救你的, 你怎地,突然就成了甚么国师的新娘子了?父亲他们,可是一通好找,二姐姐若生花穗的气,花穗回去太清宫,便给你赔不是,你这样冲动,来日可难免是要后悔的。”
“花穗?”玉琉一下子打开了那盖在脸上的红色纱巾,望着我,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怎地,你还是来了?”
我也笑道:“若是没有我,大师哥许还寻不过来呢,大师哥不来,这一场婚事,岂不是白白操办了。”
玉琉挑起了眉头,道:“花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花穗瞎猜的,猜不对,希望姐姐莫要生气,”我答道:“二姐姐这一场与国师的婚事,本来就是想将大师哥引过来的罢?”
“哦?”玉琉望着我,阴测测的说道:“怎么说?”
我答道:“若是真真是个私奔,怕人寻得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张扬的从胭脂河边过来,教周边的妖鬼瞧见,好给我们通风报信呢?而且,在这里,来一个“不知道新娘是谁”的神秘婚礼,也不过是因着,只有托词南疆习俗,这个样子,方才能够随时悔婚,既不耽搁自己的清白,也不破坏了国师的名望,线索留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太生硬,也不会太明显,全然给一心寻你,十分较真的大师哥量身打造,真是一个比大师哥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大师哥呢。”
“你这话说的,有这样的小孩子气,”玉琉微微一笑:“这样的信口开河,你有证据么?”
“证据便是,我们打听出来,你便住在内宅,可是昨日里大师哥,寻遍了所有的内室,也不曾见到你啊!”
我答道:“你只是想引大师哥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前来英雄救美的,这样才好让大师哥退无可退,前来抢亲,到时候自然为着弥补,只有娶了你了。
所以,你并不希望大师哥在昨日里就与国师会面,之所以在昨日里,上天入地也不曾寻得二姐姐,是因着二姐姐你察觉出来大师哥来了,怕他要先行进来寻你,才故意假冒了一个‘闯进来’的外人将宅子弄成一团乱,让大师哥知难而退,在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无从下手,而且,也不确定新娘究竟是不是你,只有今日再来了罢?”
“呵呵,”玉琉浅浅一笑,道:“可是你的话,听上去理由充足,偏生没法子服人,这一切,也都是你的猜测,只要我不承认,你能怎么样?”
“那就请二姐姐说说,昨日里,你究竟在何处呢?可有人证?”我笑问道。
“昨日里,姐姐自然,与国师在一起了。”玉琉浅笑道:“难不成,这也得跟你说么?”
“可是骚乱之时,跟国师在一起的,正是我啊!”我答道:“二师哥,倒是也可以作证呢!”
“苏沐川?”玉琉拧了眉头:“他怎地也来了?”
玉琉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我心中一动,奇怪,难不成是我想错了,昨日里,给苏沐川通风报信的,并不是玉琉么?那定灵钟又是怎么回事……苏沐川,是怎么来的呢?
“噹……”新房的门给人踢开了,陆星河站在门口,他的眼睛里,可只看见了玉琉:“你为何,真的成了这个国师的新娘?”
我心里一声叹,昨日里苏沐川破窗而入,今日陆星河破门而入,这国师府果然不安宁,若是天天如此,修理门窗只怕也是一个大价钱。
“星河……”玉琉浓妆艳抹的面孔上,方才还是满脸阴冷,转瞬之间变脸似的写满了无助和无辜:“你……你怎地来了……”
“玉琉,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生会认识这个国师的?你,是被逼迫的,还是……”陆星河望着玉琉,一脸的担忧。
“不……”玉琉摇摇头,道:“在南疆寻觅仙草,便是因着国师,一来二去,也就相熟了,国师他,一直对我有心,可是,我满心是你,答应不得,前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师听说之后,便将我接了来,许诺,要我嫁给他,给我一世的安宁……”
我忙道:“大师哥,玉琉姐姐她其实……”
“花穗她,正劝我留下来,嫁给国师,息事宁人,不要回去,”玉琉勉强笑一笑:“毕竟,这也是给太清宫的一个麻烦,我知道,她也是好意,而且,毕竟,她心心念念,是喜欢你,不想与旁人分享的,你对我的感情,她哪里能容得下呢。”
陆星河皱了皱眉头,看向了我。
我定定的望着陆星河,也不想解释,我只想知道,他是信辛辛苦苦与他来寻玉琉的我,还是相信玉琉。
“花穗……”陆星河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
“大师哥,我说我没有,你会信么?”我倒是笑了出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甚么人?”
“花穗,方才你才说,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教我不要回头,怎地现在,又换了一副嘴脸?”
玉琉无辜的望着我,道:“难不成,你还是跟在太清宫一样,要处处与姐姐为难么?姐姐斗不过你,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要对姐姐赶尽杀绝,究竟姐姐与你,是有什么冤仇,你一定要破坏姐姐所有的幸福呢?”
龙虾没有说话,只是对玉琉伸出了手,道:“你怎地这样傻?自己的路,也是旁人能左右的?趁现在还来得及,且跟我走。”
我心里像是有甚么东西,碎的脆快又响亮,那东西的碎片像是一块一块的扎进了我心里,疼的要无法呼吸了。
“不……”玉琉低下头,含了满满的泪水:“你不要我,爹爹也冤枉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你跟着你,能上哪里去呢?”
“玉琉,你若是为着这种事情,又是何苦来?”死鱼眼的死鱼眼只有看着玉琉的时候,才那样的光芒闪耀:“为着一时之气,居然离家出走,与这个国师贸然成婚,师父怎么办?夫人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我想不到,也不敢想,”玉琉哀怨的望着陆星河,道:“我只想知道,你想怎么办。”
死鱼眼低下头,一脸的踌躇:“我可能没法子帮你做什么旁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带你回去。”
“用什么名义来带我回去?”玉琉忽闪着泪痕不干的大眼睛:“我,现今是国师的新妻,又是你的甚么人呢?你,已经放弃我了……”
“现在,你还是来得及的!”陆星河坚持着说道:“那国师这分明便是一个趁人之危!他若是真心对待你,何故要这般仓促草率,便要与她完婚,却也并不依照中土的规矩,去三媒六聘,通告了太清宫?这样的婚事,与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有个甚么区别?”
“星河……”玉琉趁着这个机会,扑进了陆星河的怀里:“你那样的拒绝我,我……我已经没有面目,也回不去了……”
这一招,利用的便是陆星河的一颗因他而起的歉疚之心了。
果然,陆星河脸上的神色柔和下来,并没有推开她:“玉琉,你的将来,还是可以选择的, 既然并没有人知道新娘是你,回到了太清宫重新开始,一切还是来得及的。”
“不……”玉琉的脸上潸潸的流下晶莹的泪水来,桃花带雨,我见犹怜:“我想问你,你若是带我回去,是不是,便是因着,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咱们……毕竟是自小一处里长大的……”陆星河低下头,艰难的说道。
“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我一直知道!”玉琉道:“你,心里的人,还是我罢?”
陆星河一愣,道:“我对你的态度,全然是取决于你对我的态度,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自然不会去妨碍你争取,我能做到的不多,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过一个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因着一时之气,居然这般的糟践自己……”
玉琉抽抽噎噎的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对你说过很过分的话,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只有你,才是我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星河,如果你可以带我走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玉琉……”陆星河露出十分为难的模样来:“我……”
外面突然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应酬话,显然,那国师要回来了。
我一掌劈在了玉琉的脖颈上,玉琉应声软绵绵的倒下了。
陆星河吃惊的望着我:“你这是作甚?”
“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大家可都不好看。”我勉强说道:“大师哥,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掌门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不好跟国师干休,为着太清宫的安宁,那你就赶紧带着玉琉先回去罢,我披上这红布巾,替这个新娘子顶一顶。”
第108章:国师大人问秘密 今日更新晚了的
“不行,”陆星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留你自己在这里的。而且……”陆星河犹豫了一下:“玉琉毕竟是与我自小一处里长大的,我和玉琉的一些事情,我以后,可以讲给你听……”
讲给我听,又能怎么样呢?
“别磨蹭了,大师哥,你跟玉琉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拼命推着陆星河:“行礼,你快走!我断后。”
陆星河才匆匆忙忙的将玉琉抱出去,认真的说道:“你,不许有事,我马上就回来接你!”
我点点头,关上了窗户,披上了那一身的红纱巾,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上,趁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些个玉琉的事情来也好。
“嗯?”不多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国师那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怎地,新娘子在大喜之日倒是大发脾气,弄的门也坏了?”
我这才想起来,陆星河破门而入,将那扇门踹开了。
“哼。”只有这个回答,没法子让国师立时听出来我是谁吧。
国师低低的笑了:“哦,本座知道了,今日里,难不成,你苦心引导的那个陆星河没来,你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国师跟玉琉,根本便是串通好了,引陆星河来上钩的。
“你要本座帮你做的,本座也做到了,”国师笑道:“他没有来, 也怪不得本座,不知道,现下里你可不可以将那个秘密说出来了?”
奇怪,玉琉又有甚么秘密,是能与国师以这种婚嫁大事作为代价,也想得到的?难不成,是关于朱厌的秘密么?
“哼。”我只得又哼了一声。
国师悠然道:“不过是为着那个更魂器,何至于此?你不是一直深信以自己的能耐,可以让那陆星河重新对你言听计从么?你已经这样的煞费苦心,准能成事,现在也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这玉琉,重新想得到死鱼眼,原来不是为别的,是为了死鱼眼手中的更魂器?玉琉她,如何有这样的本事,能知道这种事,难不成,她真的跟那锦添一般,是百花神教的人?
国师大概以为我还在生闷气,道:“行了,脸上的这个东西,你要我什么时候帮你弄下来?看上去实在是憋闷的很。”
说着,那国师伸出手就想将那纱巾撩了起来,纱巾下面缀着的金流苏碰撞的叮当作响,我忙往后缩了一缩,灵机一动,倒是顺势将眼睛给露出来,且装出了一种沙哑的哭腔来:“不行,到现在为止,这个忙你只帮了一半儿。毕竟,他还没有来。”
“嗯,是还差一个英雄救美。”国师点点头,眯着那双绿眼睛,道:“可是,他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他心中是一个什么份量我知道,就算是上天入地,他也一定会来的。”我抽抽噎噎的说道:“倘若连一个他也等不来,我又有甚么面目来应了自己夸下的海口。”
“行,”国师痛痛快快的说道:“甚好,那,本座就与你一起等着你的那个他。”
“这样等着, 可未免没趣味,”我寻思了寻思,国师那种厉害角色,我准定也骗不了多长时间,便决定见好就收:“不知国师,可能拿些个酒来与我一醉解千愁?”
“你要饮酒?”国师倒像是十分意外。
“正是,”我扫了一眼,这个地方并没有摆着酒,只要国师去取酒,我准能趁机跑了去。
谁知道国师手上,居然凭空便多出了一个酒壶来,正在同样凭空出现的玉杯之中倒上了琥珀色的蜜酒:“这个,还和你胃口么?”
真真是忙中出错,国师的法术既然那样高强,隔空取物,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怎地陆星河害的我方才那一分神,脑子也成了浆糊了。
我懊恼的简直想把自己给拍醒,想了想,又来寻了一个借口:“对了,国师大人,我……我须得去净手……”
“要净手么?”国师迎了上来,笑道:“本座陪你去,这样繁复的衣服,想必你也不好打理……”
说着,一只手且扶到了我腰上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了我耳边:“昨日里假扮桃儿的游戏已经玩过了,今日里假扮玉琉的游戏也不太好玩儿,你想,什么时候结束,变回你自己花穗与本座来过这洞房花烛夜?”
我心头一阵紧,这么快就给国师识破了,实在是太……我的名字,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对了,玉琉,一定是玉琉说的。
“不用疑心旁的,你身上的味道,本座一掀你的盖头就闻出来了,”国师笑道:“看来,昨日里倒不是本座单相思,还是一个两厢情愿,你这般着急,也是因着对本座一见钟情,才替换了你那玉琉姐姐,特来与本座成婚的?”
说着, 国师且将我头上的纱巾出其不意的扯了下来。
这个国师大概生着一个狗鼻子。
我堆出一个笑容来:”啊,真真不好意思,昨日里走错了门,今日里,又走错门了。不过,国师大人请放心,有一有二没有三,花穗这就走,保管不再来第三次!”
国师晶莹的绿眼睛微微一眯:“大胆,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你又当本座的新娘,是什么人?”
我忙道:“自然当这里是城门,当你新娘是姐姐啊,国师大人,不,姐夫大人。”
“你倒是不怕?”那国师嘴角一翘:“既如此,昨日里的事情,本便是意犹未尽的,今日里,再来继续罢……”说着,又要来抓我的手。
“国师,不瞒你说,有一个秘密,我也知道。”我忙说道。
“哦?”国师停下手, 半信半疑的望着我:“你知道什么?”
我答道:“国师心知肚明,怎地还要问我?”
国师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忖度了一下子:“那,你就说出来罢。”
“好说,”我望着国师的俊脸,道 :“那个秘密,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第109章:问问掌门便知道
"比起那个秘密来,本座倒是对你的秘密更感兴趣。"国师将为压在墙上,微微笑道:"本座昨日就告诉你,其实,本座的新娘,谁做都可以,你来,也很好。"
方才苏沐川也躲了起来,为就是因着苏沐川在,才大着胆子留下来从国师口中套些个关于玉琉的话,可是怎地这么久了,苏沐川还是没有一点声息,难不成,他往别处去了?方才心里就打鼓,觉得还是自己跑了保险,现今想想,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猜猜,"我忙继续拖延时间,说道:"难不成,国师大人,这一场成婚,是为着遮掩什么,才不得不举行,所以,倒是与玉琉不谋而合?啊,为想起来了,国师大人喜好男色的传闻甚嚣尘上,一定是国师大人想破除那个传闻,才想要搞一个成亲的噱头罢?"
"你也以为,本座喜好男色?"国师沉沉一笑:"可是本座,并不曾当你是一个男子。要不,你就跟本座试试看。"
说着,国师捉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按在了他腰下的袍子上。
有个什么东西,硬硬的支棱起来。
我一愣,立时想起来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我赶紧面红耳赤的将手缩回来:"啊哈哈,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既然不是为着证明国师的名誉,难不成,国师正被面临着联姻么?"
国师眉毛一挑:"联姻?"
"正是,想必,国师大人这种人中龙凤,该是有不少官员想要攀关系交往的,而且国师权势这样大,也许便是皇上,也得在您身边安插一个什么人,方能放心吧?所以,国师为着避免这件事情,才先一步给自己娶妻,这才是一个新娘子不管是谁都行的原因,玉琉的事情,也不过正是撞上了,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给你蒙对了,"国师笑道:"那个什么郡主,什么小姐,看着便要生厌,可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终生只能一夫一妻,不得多娶,且将妻子的位置占下了再说。中土之中,便是这一条麻烦,连枕边人,也有人要帮着你做决定,还只当给你的一个恩赐,当真多事。"
"哎呀,不瞒国师,这中土的陋俗海多的很,您若是向往自由,还是辽阔的南疆好。
"本座自然也知道。"国师摸着我的腰,我眼神闪烁,道:"这不如,等本座的大事完成,你随着本座一道回去?"
"这就不用了,您身边位置紧缺,我就不挤破脑袋的凑热闹了。"
苏沐川究竟去哪里了?心急如焚,再来的晚一些,花穗的清白,只怕也要给这个国师。。。。
"没关系,谁你运气好,正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呢!"国师一双手,开始在慢慢的在我腰上滑动:"你好像,还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我忙道:"不瞒国师,小女家中已有丈夫孩子了,不大符合您这一夫一妻的要求。"
"无妨,"国师碧绿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我:"以后,你身边只有本座一个就够了。"
说着,一低头,那嘴唇便要压了上来,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无奈身后说墙,退无可退,只有将头一偏,国师却一下子将我的下巴给正过来,狠狠的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国师将我的手也压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则往我身上游移了起来。
好热。
说不出手害怕,还是绝望,国师将撬开我的嘴的时候,我狠狠咬在了国师的舌头上。
"呃。"国师吃痛皱起了眉头来,一双绿色眼睛满是冷森森的怒火:"你的胆子,比我想的还要大。"
"不好意思,"我大口喘着气:"国师,我心里有人。"
"是么,"国师盯着我:"那,你便等着,本座将那个人,从你心上连根拔出来,"
"国师大人!"外面有人喊道:"丞相大人来了,行色匆匆,像是有大事,正要寻了您过去呢!"
"哦?"国师绿眼睛一转,道:"知道了。"
"你就在这里等着本座,关于你的那个秘密,咱们可以商量一下。"说着,修长的手一挥,门窗俱完好无损的回复过来,在国师出去之后,菱花锁咣当一声扣上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二师哥,你怎地这样久才将国师给引出去?"
"方才假冒丞相大人的随从,骗过国师的侍卫,很花了一点功夫,"苏沐川的声音自窗户外面响了起来:"你有没有吃什么亏?快快出来,咱们走了。"
那窗子给苏沐川自外面打开,我将衣服理一理,且爬了出去,苏沐川一把接住了我:"你胆子倒是挺大,居然还要留下来。"
"因着知道二师哥在,才能这样大,顺便倒是将玉琉的事情打探出来了一些,"我心不在焉的答道。
方才,是不是国师故意要放我走呢?
苏沐川望着我,眼睛里突然一凛:"你怎么哭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脸上湿了一片,忙擦了擦,道:"无妨,不过是吓得不轻。"
苏沐川低头,道:"你明明知道,大师哥心里还是有玉琉,怎地非要这样帮着他?"
"有些事情,便是自己能看穿,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我勉强笑一下:"喜欢谁,就是不论如何,都希望能为了他做些个什么,因为喜欢,所以什么回报也不要,只要他好酒可以了。"
"你真是。。。。。。。"苏沐川倒是也笑了:"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笨呢?"
我抬头望着苏沐川,撇嘴道:"要怪就怪二师哥这样久才出现,本来指望着二师哥出手相救,结果二师哥关键时刻也不见了,险些我就回不来了。"
"抱歉抱歉,"苏沐川摸摸我脑袋,道:"国师又用了那定灵钟,单打独斗,二师哥打不过那南疆的蛮人,来不及再往定灵钟上动手脚,也没法子再用法术,这个时候闯进来,也只能是将咱们两个都送进虎口,二师哥只好偷偷溜出去,来一招围魏救赵了。"
"围魏救赵?"这个成语这么用,好像也并不是很合适。
算了,这个险,我以后也就不会再冒了,横竖是个事不过三,望着苏沐川那笑容,我忍不住问道:"关于玉琉的事情,二师哥知道不少罢?"
"也不能说知道的太多,"苏沐川摸着自己的脑袋笑道:"玉琉的心机,可没有那样简单。你知道那三王爷的事情罢?"
"我知道。"那寒天鸦说过,三王爷是诈死。现今,正等着朱厌现身,回到王座上。
"玉琉,也早知道三王爷的大事。"苏沐川道:"好像三王爷答应过,若是玉琉能相帮他夺回王位,可以在新的朝廷之中,给她一个想要的位子。"
这个寒天鸦也说过,太清宫有三王爷的人,只是三王爷的人,居然会是掌门人的嫡女玉琉,倒是很出人意料,我一直以为,她是百花神教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道:"二师哥,这件事情,你也知道,是不是说明,你也是三王爷的人?"
苏沐川一愣,大笑起来:"我?我怎么可能呢?你倒还真是爱多心。"
"可是国师那一日认出了二师哥,不是也。。。"
苏沐川截口道:"那不是因着二师哥什么身份,而是什么身世。"
"二师哥,果然是一个有秘密的,"我忙道:"也不知道二师哥。。。。。"
"既然你想知道二师哥的秘密,二师哥告诉你也无妨……"苏沐川神神秘秘的冲我招招手,嘴贴近了我的耳朵,一股清新的紫薇花味道袭过来:"这个秘密就是,二师哥脖子下面,有一颗黑痣。"
我嘴角一抽:"二师哥,这也算是秘密吗?"
"嘘,"苏沐川十分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二师哥可只告诉过你啊!"
"多谢二师哥。"便是不想说,这样的敷衍,是把我当作了一个小孩儿了?
"走吧走吧。"苏沐川笑道:"回到太清宫,准定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想起了太清宫,想起了玉琉,想起了陆星河,我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了起来。
那些对我好的过往,也只不过是,我自己想多了吧,他心里的人是玉琉,大概,永远都会是玉琉。
花穗争不过,我,也不会能争过的。
不过,喜欢的事情,是争来的,只怕,也变了初衷吧。
陆星河离我,真的太遥远了。
回到了太清宫,来来回回的小道士们见了我和苏沐川,都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看过来。
苏沐川笑问道:"怎地,几日不见,你们要跟见了鬼一般?大师哥他们回来了不曾?"
可是众小道士都是一副话也不敢说的样子,神色奇异极了。欲言又止,好不叫人起疑。
我问道:"究竟怎么了?二姐姐回来,不是好事么?"
"这个,"一个小道士说道:"二师哥和三师姐,去掌门人那里一趟,便就知道了。"
第110章:倒打一耙当真疼
“其实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一边往正殿里去,我一边跟苏沐川道:“二师哥,你也听见了,大师哥说了,教我等一等便来救我的,怎地他一直也不曾回去?”
“也许,他看见我了,知道我会帮你的。”苏沐川笑道:“你别想太多,你还是大师哥领回太清宫来的呢,他不会不管你的,除非是……”
除非是,陆星河出事了。
陆星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认真,骄傲,心软,而且,重情义。
如果不是这样,他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给玉琉骗的跟傻子一样,我总觉得,陆星河对玉琉,正像是我对陆星河一样,看的十分通透,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明知道陆星河是为着玉琉那样的上心,也还是愿意尽全力帮着他,陆星河应该也明知道玉琉对他忽冷忽热,不会是无所求的,可还是因着十几年的感情心软,他能看穿,只怕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相信。
喜欢谁,就像是信了谁的邪教,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信仰。
哪里那么容易,就能保持了理智呢。
“花穗,你想不想听一听,以前的故事?”苏沐川低头看着我:“那些个,小时候的事情?”
我点点头,道:“想听,二师哥给我讲一讲罢。”
“玉琉她,一直都是一个仙女一样的人。“苏沐川微微一笑,道:“温和,有同情心,谁有困难,她都愿意出手相帮,哪怕自己吃亏,也不让旁人委屈。”
这就是了,真正吃亏的话,旁人甚么也看不出来,能把亏吃的这样楚楚可怜,才是真本事。
“大师哥小时候经常生病,几乎天天都躺在瓶瓶罐罐里面,一股子药味儿,人也像是苦的厉害,大概他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所以大师哥,很不喜欢吃药, ”苏沐川笑道:“那个时候,都是玉琉每日里给他送药,柔声细语的跟他说,不吃药,怎么能好起来呢?健健康康的起来跑跳,才能跟大家一起玩乐。大师哥开始还是不肯吃,但是玉琉就将药在嘴边吹凉了,送给他吃,他不张口,玉琉的手就一直在他嘴边举着勺子,酸了也不垂下来。”
很羡慕,居然是说不出来的羡慕,羡慕能跟陆星河一起长大的玉琉和花穗。
“难怪,”我笑道:“大师哥会动心,也是应该的。”
“玉琉对谁都很好,”苏沐川笑道:“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只觉得,好的不大真实。玉琉人聪明,长得漂亮,性格和善,人又大方,还总是给人一种十分柔弱的感觉,好像她身边的人,都该照料她,不照料她,简直就是一种残忍。”
“能将一个女子做到了这个程度, 可不也是一种能耐么?”我答道:“大师哥,肯定就义不容辞的去做照料她的那个人了罢?”
“大师哥就是觉得,人家待他好,他就应该待人家好。”苏沐川道:“大师哥那个人,别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其实,倒是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的,也许,因着他是孤儿罢,总觉得身边的温暖全都很重要,很应该珍惜,所以为着能留下了温暖,特别的努力。”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玉琉就是大师哥那个昏暗人生为数不多的光。”苏沐川道:“大师哥,大概以前决定,要永远护玉琉一个周全罢?所以,那个决定,可能不是很容易更改……啊,到正殿了。”
一路上心不在焉,一抬头才看见正殿到了,随着苏沐川进了正殿,只见玉琉,陆星河,还有掌门人以及几个师叔都在。
月春子一见我们来了,轻笑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今日里,可要真相大白了。”
玉琉一抬头,看见我,泪水涟涟的说道:“花穗,我毕竟是你的亲姐姐,你何故要这样待我?”
我奇道:“不知姐姐此话怎讲?妹妹前去救了姐姐回来,姐姐嫌妹妹多事,破坏了姐姐与国师的幸福么?”
“父亲,到了这个时候,花穗她,还是这样的抵赖……”玉琉望着掌门人,涕泪直下:“那一日,是花穗她冤枉了女儿,害的女儿被关到了落雁塔里思过,可是她还是不肯就此罢手,为着将女儿彻底的自星河身边除掉,居然将女儿,献给了国师……”
“这个谎话,说的是不是荒谬了点?”我答道:“那一日姐姐给关在了落雁塔,妹妹要如何穿过许多人的眼睛,将姐姐给绑架出来的?”
“芳衡,你来说罢……”玉琉恨恨的望着我道:“芳衡给你威逼利诱,一如当日的那柔翠一般,教她们帮着你来害我,现今咱们再来说一说,那一日,花穗小姐究竟在何处?”
我心里一动,那一日,我在跟陆星河看鬼市之中的花火,可是陆星河当时还在思过,是苏沐川出来作证说自己与陆星河在一起,方才洗脱了陆星河拐带玉琉的嫌疑。
我若是将那一日的事情说出来,陆星河和苏沐川欺骗师门的事情,就要给揭穿了。
芳衡忙行礼道:“那一日二师姐在那落雁塔上思过,本就是因着赶上节日,塔里只有芳衡和几个幽春子师叔门下的师兄弟们看守,那几个师兄弟那一日也贪玩,偷偷往塔后面看花火去了,我本来也只是要过去给玉琉小姐送一点中元节的东西的。
可是,我这一进去,却看见花穗小姐也不知道使用了甚么法子,居然将玉琉小姐弄的昏迷了过去,正往外面架,我心里害怕,问花穗小姐这是要作甚,结果,花穗小姐便对我说:事情若是说出去,便教我自己瞧着办,往日的柔翠,便是我的榜样。
我也知道,花穗小姐很有手段,前次里冤枉了玉琉小姐和柔翠师姐,推她下那落雁塔的妖鬼地牢,玉琉小姐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就给掌门人关了起来,若要说是对付芳衡,不更是易如反掌么,芳衡心中害怕,便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的望着花穗小姐,将玉琉小姐交给了一个不知自何处而来,骑着马的男子。还跟那个男子叮嘱了几句,只说国师甚么的,芳衡也不曾听了一个明白。
花穗小姐目送着玉琉小姐给人劫持走了,就拿出了这个东西,叫芳衡收下,只当封口的谢礼了,教芳衡对着外人,只说玉琉小姐是离家出走的,万万不可将事情给声张出去。”说着手一张,里面正是那一只朱颜郡主借给我的金凤钗。
月春子道:“这个钗子,本座问过了朱颜郡主,朱颜郡主说,正是她赠给你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答道:“钗子,也有可能是给人偷了去的。”
“那书信,也有可能是早叫人写好了,搁在柔翠的鸟笼子里的。”玉琉说道:“父亲在上,柔翠她,也是被逼无奈,方才教花穗利用了,冤枉了女儿。”
柔翠是个墙头草,现今,也蹩过来,跪下道:“那一日,是花穗跟柔翠说,只要帮着她,将玉琉小姐冤枉了,说玉琉小姐才是将她推下去的真凶,那……那以后就教柔翠,也能当大师哥身边的妾,柔翠为着大师哥,一时糊涂,这才答应了下来,那一封信,是花穗小姐照着玉琉小姐的笔迹写的,这才搁在了鸟笼子之中,作为了那一日的证据的。
柔翠心里本来就对玉琉小姐愧疚,平白无故,便背上了害自己妹妹的凶手之名,结果,听芳衡偷偷与我一说,不想花穗小姐心狠手辣,害的玉琉小姐去落雁塔思过还不罢休,居然还狠心的将自家的姐姐献给了国师,只为着独占大师哥。
柔翠心里想着,为着独占大师哥,花穗小姐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改日里,柔翠的下场,也一定好不得,这才与芳衡商议着,将事情说给了月春子师叔,结果,师叔听说之后,赶到了国师的府上,假作相贺,实实是去打探,正巧遇上了给大师哥方从里面救出来的玉琉小姐,这才是一个真相大白了。”
真真是个山不转水转,这么快,柔翠将当日里控诉玉琉的说法,故技重施,又都给堆到了我头上去了。
掌门人望着我,道:“花穗,你怎么说?”
陆星河却说道:“师父,这件事情,星河不信。”
“你不信?”月春子问道:“你为何不信?玉琉,不是正山你从国师那里救出来的么?”
“是因着花穗相帮,星河才寻得的玉琉,”陆星河道:“花穗为着帮着玉琉出来,自己也以身试险,这绝对不是……”
“因着花穗相帮?”月春子道:“为何,她能知晓,玉琉是给进了与咱们平素毫无交集的国师府了?不正是因着,那始作俑者就是她么?她之所以叫你过去,无非是让你看着,玉琉已经成了国师的人,叫你死心罢了,这都看不出来,真真是枉为太清宫的大弟子。”
第111章:谎话总会有漏洞
“玉琉,”陆星河却说道:“芳衡说她看见了是花穗将你弄晕迷了,拖了出去,那,你可是看见花穗了么?”
玉琉眼睛一转,哀戚的说道:“那一日,我正在落雁塔之中念诵经文,只觉得,外面一阵香风,熏得人眼睛也睁不开,这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一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了国师的府邸之中的。”
原来如此,我忽然想起来,我自鬼市之中回来的时候,青鸾跟我说过,有人来问我在何处,青鸾只推说我已经睡下了,想必那个人,是来打探,我在戌时的时候,身边究竟有没有人证的。青鸾是我的丫鬟,自然跟我一条心,她的证言,也没人会信。
玉琉的思虑,真真是个周全。
“花穗要害她,怎么会让她看见自己,一准儿是用了甚么迷香一类的东西了,”月春子道:“玉琉看见不看见,也不大要紧,芳衡看见,就是了。对了,玉琉,国师对你有心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玉琉忙道:“玉琉尚且是个闺阁女儿,对这件羞人的事情,自然是难以启齿的,统共,也只跟花穗提过了一次,想必,便是因着这个,花穗才要动了心思罢。”
“姐姐是何时告诉我的,我怎地却根本不知道,”我答道:“再者说,姐姐与国师是有交情的,自然可以出入国师府,可是我一个平民百姓,难道想见国师通风报信,就能见国师通风报信么?花穗在太清宫足不出户,又才失去了记忆不久,出门都不曾出,又能上哪里结识国师去?”
阳春子忙道:“这话说的也有理,玉琉是因着南疆仙草的事情,才结识了国师的,太清宫其余的人,根本与国师交集的机会也没有,国师日理万机,如何能与花穗去交往。”
“二师哥,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既然国师对玉琉有心,那花穗只要以玉琉做条件,国师便不会置之不理,”月春子不依不饶的说道:“现今玉琉受害,花穗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撇了一个干干净净,倒是简单,可是这对玉琉来说,乃是终身的大事,难道这么大的事情,不承认就能当没出过?”
陆星河忽然说道:“师傅,师叔,星河要请罪。”
“请罪?”掌门人问道:“你何罪之有?”
陆星河答道:“旁的星河不知道,可是星河可以作证,中元节那一日,花穗实在没法子往落雁塔里去,因着那一日,鬼市大开,星河偷偷的从那思过的后山出来,带着花穗去鬼市了,花穗从戌时到亥时,都跟星河在一起,她如何能有分身之术,一边逛着鬼市,一边将玉琉给带走呢。”
“甚么?”掌门人眉心一皱:“那一日,沐川不是说……”
苏沐川答道:“回师父,沐川那一日,也可以作证,其实,大师哥是与花穗一起去了鬼市,因着花穗前次里才与二师姐有了那样的矛盾,我们……我们怕多出了麻烦来,这才将花穗给瞒了下去,谁知道,之后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我们自作聪明,倒是将事情弄成了一团乱,还请师傅降罪……”
我心里陡然一震,这陆星河,居然为着我,要将自己的两次不守规矩的事情也拆穿么……
那一日,他是说过,万事开头难,有一有二就有三,可是,却不想让我再失望第二次……
“所以,不管那芳衡说的人是谁,也不会是花穗。其中,只怕还要有甚么误会的,”陆星河道:“这件事情,星河愿意以性命担保,也愿意受之前欺骗师父,触犯规矩的责罚,还请师父明察。”
玉琉显然不曾想到,那一日我说是睡下了,却与陆星河和苏沐川在一起,此情此景,总不可能说陆星河和苏沐川说谎的,便话锋一转,奇道:“还有此事?玉琉,当真不知道啊……那,那一日带走了玉琉的人,究竟是……”
月春子怒道:“星河,沐川,你们两个,该不会联起手来,说谎包庇花穗罢?”
苏沐川答道:“大师哥愿意一性命担保,星河也愿意以性命担保,这件事情,跟花穗根本没关系。花穗那一日,确实在鬼市。”
我便答道:“既然有可能是大师哥二师哥联手包庇花穗,也有可能是柔翠与芳衡一起冤枉花穗,现如今,各有两个人证,相信父亲和师叔们,是不会厚此薄彼的。”
“说过一次谎的人,就有可能再说第二次谎,”月春子喝道:“上一次星河与沐川,便是扯谎,这一次,只怕也信不得。”
“师叔说的有道理,”我答道:“所以,照着师叔这样说,上一次柔翠师姐冤枉了玉琉师姐的话,这一次,也可能是在冤枉我。”
“你!”月春子瞪着我,但是也想不出要如何来反驳,气的咬牙切齿。
玉琉始料未及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好歹算她一个措手不及,我偷眼一看柔翠和芳衡,她们两个显然也没想到,本来打听好没有人证的我,居然正巧与陆星河苏沐川在一起,也有些乱了手脚,两下里对望了一眼,都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我很想知道,玉琉与她们两个,是如何串通在一起的,而背叛了玉琉一次的柔翠,究竟是为着甚么好处,又跟玉琉成了一丘之貉?
“芳衡和星河他们,各执一词,咱们也无法分辨真伪,既然这件事情跟国师有关,自然须得问问国师了,”阳春子说道:“大师哥,咱们虽然与国师那里,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出了这样的乱子,传出去,教太清宫的面子往哪里搁!不弄清楚了,教外人怎么看咱们!”
如果惊动了国师,只怕事情就更不好收拾了,那么整个京城,都得知道了玉琉这件“私奔国师”的事情,估摸着,若是教朝廷知道,少不得,要说一个两心相悦,不如成人之美,将玉琉赐婚给了国师,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我猜着,玉琉可不希望这个样子。
果然,掌门人点点头,刚要开口,玉琉眼珠一转,突然跪下去哭了起来:“父亲,女儿求不要再将事情闹大了!当真要将事情闹的外人也知道,那,女儿的名节怎么办?女儿将来,还要如何做人?”
“事情本来便荒唐!”掌门人怒道:“国师若是当真趁人之危,自太清宫拐带了你去,这是对太清宫天大的侮辱,岂能就这么算了?来人,给本座将国师给请了来,咱们几方便当堂说清楚,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琉站起来,对掌门人道:“事情到了这个程度,父亲还要将事情闹大,羞辱女儿,女儿也明白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究竟是一个甚么地位,既如此,也不要让女儿给太清宫蒙羞,女儿这便一死,给太清宫换一个清净……”
说着,迎着那大殿上的柱子便撞了过去。
掌门人脸色登时变了。
“玉琉!”陆星河自然飞快的起身挡住了玉琉,玉琉身子一软,跌在了陆星河的怀里,哭道:“活是没有面孔再活下去了,死却也不让我死,父亲,求您给女儿指一条明路,事已至此,女儿该如何自处?”
“你……”掌门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连声道:“你再委屈,也该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着本座要自尽,你又叫父亲如何自处!”
“既如此,父亲,玉琉求您,莫要再追查这件事情了……”玉琉哭道:“国师他,早在南疆的时候,便对我有心,今次的事情,我开始,也只是以为,是国师听说了我给妹妹陷害,又被父亲误会的事情,才将我带过去的。
当时满心的心灰意冷,只觉得国师倒是这般的上心,还好国师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对我有心,可是却规规矩矩,只是求亲,不曾对我做出了逾越规矩的无礼之举,父亲想一想,倘若国师他将女儿给……那女儿又将如何自处呢?这,还只怪女儿自己招惹了国师,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我趁机说道:”玉琉姐姐说的是,既然国师是个正人君子,若是当真玉琉姐姐想要回来,国师是不会不放人的,可是,玉琉姐姐因着一时与太清宫置气,索性,便答应了婚事,是这么回事罢?大师哥,你也听见了,在国师府的时候,玉琉姐姐是不是这么说的:因着回不去太清宫,才答应与国师成婚的?”
玉琉当然这么说过的。只怕那个时候,她只顾着装可怜,忘了让谎话说的更符合逻辑一些罢。
陆星河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当时玉琉她,是这么说的。”
我便说道:“所以说,就算给人坑害,送到了国师那里,但后来明明自己是可以回来的,但是,玉琉姐姐却自愿留下来,这个,又怎么说呢?”
第112章:错漏百出为哪般 钻石满800加更
“这……”玉琉忙道:“可是,若是没有人将我给劫走,又怎么会出这许多事情?我虽然在落雁塔里思过,可也是安安分分,不会给太清宫添麻烦的!”
“哦?”我答道:“现今,姐姐寻了证人来,自然是有恃无恐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也怨不得姐姐,大概姐姐这样来演一场独角戏,是怕父亲追责,没法子干休,这才索性把这私逃之事,一并嫁祸给花穗头上吧?”
“你不要来血口喷人!”玉琉怒道:“花穗,你几次三番的,想要害我于不义,姐姐究竟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与我为难?”
“啧,现如今,大家各执一词,也许只有外人来了,才是一个公正,可是偏生姐姐又不肯去请国师作证,非要打碎牙齿肚里咽,妹妹就算想要帮姐姐证明什么事情,到底也是一个爱莫能助啊!”我盯着玉琉,笑道:“姐姐说是不是?”
玉琉道:“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太清宫着想而已,与国师之间,为着一个我起了争斗,我实在于心不忍,这点子委屈了跟太清宫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对玉琉微微一笑:“姐姐说的大义凛然,端端教人佩服,只不过有的时候,事情总会发生一些教人意想不到的变故的,谁也不是鬼谷子,能够未卜先知,这件事情怎么平息,自然还要看姐姐的决定了,若是还想将事情闹大,花穗就在这里等着姐姐,若是姐姐想息事宁人,花穗作为一号有嫌疑的,自然也求之不得,全数听从姐姐的决定。”
“你……”玉琉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来,随即又按了下去,突然对芳衡道:“既如此,芳衡,你再想想,那一日,你可当真是看清楚了?”
说着,与芳衡丢了一个眼色。
芳衡抖抖索索,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说合适,只得且模棱两可答道:“灯光昏暗,瞧着像是花穗小姐,而且,因着这个金凤钗,芳衡见花穗小姐戴过……”
玉琉脑子快的很,一见栽赃嫁祸不成,可马上就要先将自己择清楚了,川剧的绝活都没她变脸变的这样快。
玉琉便立时说道:“父亲,您说,这件事情这般的蹊跷,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和花穗之间的矛盾,蓄意要这么做,来挑拨咱们太清宫内部的事情呢?”
“挑拨?”掌门人望着玉琉:“谁人会这样做?”
“父亲,我猜测着,是不是最近给咱们追剿的那百花神教?”玉琉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现今说起了厉害关系来,估摸着,太清宫与国师之间,若是有了嫌隙,两败俱伤,最得意的,还是他们了,最有动机,能从中渔翁得利的,也只有他们。”
苏沐川微微一笑,偷偷冲着我眨了眨眼,我点点头,心领神会。
陆星河今日里,倒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正对玉琉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了。
掌门人眼色复杂了起来,月春子趁机说道:“掌门师哥,这个,也不是没可能的,既然星河他们作证,想来,便不是花穗,八成有人冒充蓄意花穗,就是想让太清宫自己内乱,不是那百花神教还能是谁!咱们可万万不能上了当,自己人,先怀疑起自己人来了。”
掌门人点点头,道:“事情,本座会查探清楚的,但是今日之事,还有上次的事情,无论如何,本座也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眼下百花神教做乱,咱们该同气连枝,一致对外,寻了自家兄弟姐妹来做文章,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教人笑话!也罢,既然如此,事情便这样算了,百花神教的事情为重,本座不与你们这些个儿戏之事追究,今日起,你们大家,全数都要为百花神教的事情多花心思,知道么!”
玉琉自然巴不得一声,忙道:“是……多谢父亲。也许,我也只是中了计策,才误会了妹妹,会不会,上次妹妹误会我,也是百花神教的毒计?”
真是给你个竹竿就往上缠,百花神教无辜背上了黑锅,甚么破烂儿也往他们身上招呼,倒是也怪可怜的。
我看得出来,掌门人应该是就坡下驴,将这件事翻篇也就算了,好歹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都心疼,将百花神教拉出来当了垫背的,对掌门人来说也许正和心意。
他好歹入主太清宫这么多年,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只怕玉琉这点子算计给我一戳,只有陆星河是个假充看不出来的。
猜测出来掌门人的意思,我便也乐得做一个好人,道:“父亲说的在理,花穗也觉得,也许使用反间计的,是百花神教,这个关口,自己人是万万不能乱的,父亲的教诲,花穗记下了,自家人,什么时候,都会是自家人。这点子小小的伎俩,骗得了谁呢!”
玉琉脸色僵了一下子,随即又绽放出来了一个娇艳的笑容:“妹妹可不是冰雪聪明的,便让这误会,烟消云散了罢!毕竟,咱们血浓于水,什么事情,也不能让咱们的亲情消失了。”
我假装大受感动:“姐姐不计前嫌,还肯与妹妹这样交心,妹妹实在,是幸运的很!”
月春子尖酸刻薄的说道:“花穗,你姐姐,便是这样容易轻信,将每一个人,都当做是好人,何时这一种坦荡?把你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习惯,也改一改,不要把旁人的心,都当做是你的心。”
跟月春子吵,除了吃亏还是吃亏,谁让她是个长辈。
我便楚楚可怜的说道:“师叔说的很是,花穗,记下了,再也不会因着旁人推我一把,就疑心旁人要杀我,也不会因着旁人偷了我的金钗,就要疑心旁人是栽赃陷害,师叔的教导,花穗每一句都铭记于心,多谢师叔!”
月春子白了我一眼:“朽木不可雕也。”
阳春子望着我,大狮子一般的摇了摇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掌门人叹口气,道:“花穗,你留下,旁人,且散了吧。”
玉琉虚情假意的说道:“还望父亲,莫要责怪花穗,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她也是给表象蒙蔽了……”
“本座自有分寸。”掌门人望着玉琉,眼睛却带着几分警告:“你,也安分些个罢!”
玉琉身子微微一颤,也就假装不曾听出什么来,自去了。倒是芳衡和柔翠吓的不轻,生活在夹缝之中,却是也不容易,两个人汗涔涔的,看也不敢多看我一眼。
陆星河望着我,欲言又止,给苏沐川拉出去了。
待人们散去了,我关上门,道:“不知父亲对花穗有何教导?”
“你二姐的事情……”掌门人为难似得:“你受委屈了。”
我忙道:“这能算是什么委屈,只要不给父亲和太清宫添麻烦,花穗没什么不能忍的。”
“你现在,也通透的很,反倒是你二姐,以前都是聪明伶俐的,近来倒是做了不少的糊涂事……”掌门人十分疲倦似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可是,为人父母,虽然该管束,可是,还是想多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机会。这件事情,算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下次的话,父亲,不会再这样心慈手软了。”
“父亲的心思,我全数都明白,”我笑道:“父亲肯说这些话来安抚花穗,花穗已经满足至极了。父亲这样照顾花穗的感受,旁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花穗的心有人懂,花穗觉得足够了。”
“好孩子……”掌门人微微一笑,道:“你二姐近来,只怕也真真是为着什么事情着急,哪里有这么不稳重的?”
“是,有点不大像是以前的二姐了。”我应声道:“以前的二姐,不会将事情做的这样纰漏百出,大概会心思缜密,让花穗退无可退,今日里,倒是让花穗勉勉强强的钻了空子。”
掌门人叹了口气,道:“大概风雨欲来,忙中出错了。不过,你比以前,未免变的太多。”
我心里一颤,难不成,掌门人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来警告我一下么?
掌门人知道的,好像比我想像的还要多。
我小心翼翼的答道:“父亲,我大概,也是有点忙中出错……”
“无妨……”掌门人摆摆手,笑道:“聪明些,才能做大事,罢了,你去吧,你二姐姐的事情,你便帮着父亲看一看,若是有什么动静,快快告诉父亲,父亲不想让她,酿成大错。”
“是。”我满心的忐忑,掌门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好像早就看穿了许多事情了。
出了正殿,苏沐川正在门口等着我,见我出来了,精神一震:“怎地,这么快就出来了?师父怎么说?”
“父女的闲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笑道:“二师哥在等我?”
苏沐川点点头,笑道:“走吧,二师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我点点头,顺口问道:“二师哥,大师哥呢?”
第113章:国师来头是甚么
“啊,大师哥?”苏沐川且站在我左边,顾左右而言他:“没看见,大概是回去了,咱们先走吧,二师哥做拔丝芋头给你吃。”说着,急匆匆的就要将我往小厨房里推。
我心下里起疑,方才掌门人与我说的话不多,死鱼眼怎地走的那样着急?四下里一扫,只觉得苏沐川隐隐的挡着我,不让我看左边似的,我将苏沐川用力一推,但见在那正殿后面,玉琉正跟陆星河紧紧抱在了一起,哭了一个梨花带雨,陆星河,一脸的怜悯,倒是并没有推开她。
苏沐川忙道:“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说大师哥能怎么办?这一次,玉琉吃了亏,不曾害得了你,少不得心下里不甘心,想必故意做出那个样子来气你的,你听二师哥的话,别上了玉琉的当。”
我摇摇头,道:“二师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着,便走过去,气沉丹田,使出一身力气,狠狠的一把将玉琉拽开了,边假装才看见她似的:“哎呀,我说谁挡着路呢,原来是二姐姐啊,不好意思,我跟大师哥有话说,还请靠边儿站着去。”
玉琉一见来人是我,不顾擦了去脸上的泪水,登时愣住了:“你……你这是……”
“二姐姐,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我将陆星河拉到身后来,笑道:“狗皮膏药还不往人身上粘的这么紧呢,还请二姐姐自重,大师哥是我的人,妹妹现下里并不想借给姐姐用。”
“星河……”玉琉可怜巴巴的望着陆星河,道:“我也不过是因着这几日的误会,心里难过,这才寻了你来诉一诉,怎地,现下里,咱们便是自小一处里长大,也不能再多说一句话么?”
“二姐姐有话,太清宫千百号人,说给谁不是说?”我笑道:“但是大师哥就不一样了,好比是一个饭碗,现如今有了主,身为这个主,我就不想让自己的饭碗粘上了旁人的口水,不知道二姐姐明白么?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想管我借,也得先跟我打一声招呼,就这样拿过来便用,不知道不告而取是为偷么?”
“你……”玉琉哀怨的望着陆星河,道:“你把星河当成甚么了?他也是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以前我与星河的点点滴滴,不是你能知道和理解的,我们……”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笑眯眯的说道:“碗以前不是我的,就算给谁装过粪肥,我没看见,就可以当作不知道,但是现如今这个碗属于了我,那以后,我就不会再让这个碗装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喜欢,我可以理解,但是借不借给你,是我的事。”
“花穗,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星河?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玉琉忙道:“星河他与我之间,一直是珍惜和克制的,今日里,不过是因着我难过,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苦苦相逼……”
“花穗,”死鱼眼想说话,我却瞪了他一眼,死鱼眼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立时低头不吭声了。
我回身对玉琉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将大师哥洗干净送给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玉琉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模样来,接着潸然泪下:“我和他的感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因着父亲的棒打鸳鸯,我们才无法在一起的,你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自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的就是我的,”我笑道:“如果不认主,我就是将他毁掉,也绝对不会拱手让人,这一点,玉琉姐姐,我说的到,就会做得到。”
玉琉望着陆星河,希望陆星河能给她说一句话:“星河,也许花穗她不懂,即使,咱们不能回到以前,我不要其他的,只要在你心里有我一个角落,对我来说足矣……”
“角落?”我答道:“汤里就算只有一粒老鼠屎,只怕也没人会愿意喝的,玉琉姐姐爱喝么?”
“星河……”玉琉要扑到陆星河怀里寻求保护:“花穗她……居然这样辱我,以前咱们的感情,你都忘了么……”
果然,提起了以前来,陆星河犹豫了一下,我眼明手快,挡在她跟陆星河之间,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给了玉琉一个巴掌:“二姐姐瞧着点儿,私家的东西,再摸剁手。”
玉琉给我一巴掌打愣了,随即咬牙切齿,伸手就要回过来,陆星河却抓住了玉琉的手腕,沉声道:“玉琉,今日里,花穗打了你,却是她的不是,但是你若是计较,便与我计较吧。那一巴掌你要还,请打在我脸上,我替花穗受。”
“星河……”玉琉望着陆星河,满脸的愤恨与不甘:“好……星河,你给她一时蒙蔽,也是有的,日子还长,路遥知马力,你总能看见真相。”
说着,回身便踉踉跄跄的去了。
我的手有点发红,摸着微微有点疼,但是玉琉那一张俏脸,今日许要肿半日了。
苏沐川早就目瞪口呆了:“花穗,我从没看见你,动这么大的肝火……还是对玉琉……”
“对小贼偷,那么客气作甚?我管她是谁,动我的东西,就是不行。”我对苏沐川笑道:“二师哥,没有吓到你罢?花穗今日,未免粗俗。”
“倒是……倒是让人叹为观止……”苏沐川咂舌道:“玉琉从没教人打过,这下子,只怕更是不好干休了。”
“有些个事情,就算是忍着让着躲着,也是一样会找上门来,与其一直不吭声,还不如开门相争,谁胜谁负,不斗一番怎么知道。”我答道:“二师哥见笑了,花穗这个人最小气了。”
“哪里哪里,”苏沐川忍着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忙又对一语不发的大师哥说道:“大师哥,不知道,你吓着没有?”
“没有。”死鱼眼干巴巴的说道:“她,就是这样。”
这个她,说的是玉琉,还是我?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对苏沐川道:“二师哥,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你方才不是说做芋头与我吃么?咱们去吧。”
“诶?”苏沐川望着陆星河:“大师哥也一道同去罢?”
陆星河刚要作答,我抢着说道:“大师哥今日不去,有些个事情,他须得静下心想一想,是不是,大师哥?”
陆星河一皱眉头,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说对我有话说么?”
“啊,不好意思,教玉琉这么一闹,我给忘了。”说着,我对陆星河甜甜一笑,与苏沐川往小厨房去了,回过头去,只见陆星河垂着头,像是满腹的心事。
“大师哥给咱们甩下,未免不好吧?”苏沐川担心的说道。
“二师哥,你不要理他,他活该。”
转过了正殿去,正迎面见到了朱颜郡主,朱颜郡主见到我,忙道:“花穗,这几日不见,听说你去干大事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也不算是个什么大事,怎地事情长了腿似的,连郡主都知道了?”
“谁不知道,”朱颜郡主懊恼的说道:“前次里,师傅教本郡主认金钗,本郡主只道是你不小心弄丢了,给人捡了回来,谁知道那金钗竟然成了你的罪证了,后悔的我甚么似的,怎么样,掌门人他们,今日怎么说的?”
我答道:“这个么……许,是百花神教作乱,故意要让太清宫与国师府内乱罢,我的嫌疑的撇清楚了,多谢郡主关心,以后,我小心一点便是了。”
“玉琉她,大概也很受了一些个委屈。”朱颜郡主道:“那样的娇贵小姐,哪里受得住这个,也怪可怜的。”
“确实可怜,”我笑道:“也许,现今正在哭罢。”
苏沐川倒是忍不住笑了。
“总之,死里逃生,便是福分,”朱颜郡主道:“你们没事就好,本来百花神教就乱的很,总听见与百花神教有关的异事,朝廷也给了掌门人不少的压力,正难办呢,再与国师闹了乱子,岂不是更麻烦了。”
“那倒是,”苏沐川道:“好在,国师这一次并不曾为着新娘的事情寻上了门来,要不然,不知道如何收拾。”
国师他,究竟想知道太清宫甚么秘密呢?总觉得,国师并不是简单人物,倒像是一条蛰伏的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给你咬上一口,总让人心里寒浸浸的。
“对了,那国师府,你去过了吧?”朱颜郡主的眼睛闪闪发亮:“听说国师,乃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模样?”
“眼睛是绿的,绿的像蛤蟆。”我想起了国师,心内一阵别扭,总觉得上次的事情,自己实在是怪对不住花穗的,这个身体,毕竟是花穗的身体啊。
“蛤蟆?”朱颜郡主皱起了眉头:“听说是南疆的来人,法力无双,宋太傅与本郡主说过几次,还真真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这心里可一直也怪好奇的呢。”
第114章:小姐下落何处寻
我也点点头,道:“对于国师,我也不曾知道甚么消息,只听大师哥说了几句,好像很受皇上的宠信,姓名来头,我一概也是不知道的。”
苏沐川答道:“国师一直很神秘,但是他做的事情,是十分出名的。”
朱颜郡主来了兴趣:“二师哥,既如此,你来给讲一讲那国师的故事罢?”
“关于国师,传言可多得很。”苏沐川道:“国师的法术自成一派,不与中土的法术相同,听说,国师身边有许多南疆的法宝,有一些个,是专门克制中土道术的,加上他曾经克服过皇上身上的巫蛊之术,许多人亲眼所见,对他的能耐十分信服,而且,最神秘的是,那国师,据说通晓长生不老之术。”
“倒是还头一次听说,除了修仙,还有旁的长生不老之术,”朱颜郡主忙问道:“难不成,国师自己那般年轻,就有如此作为,也是因着那长生不老之术?”
苏沐川摇摇头,笑道:“谁知道呢,也许,过个十年八年,看看国师老了不曾,才能觉出来罢。不过现下里,皇上是信的。”
“年纪轻轻,应该在皇上身边的时间并不长,这样青云直上,只怕也要要碰到不少难处的罢?”朱颜郡主道:“那许多唠唠叨叨的大臣们,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让一个南疆的外人,这样在朝廷里炙手可热。”
“我听说,国师的能耐,被许多人试探过,”苏沐川偏头想了想,道:“一开始,有大臣鼓动皇上,说是忧心皇上为小人蒙蔽,上了这个国师的当,劝说皇上,让国师在许多的得道高人之前,表演自己的法术。”
“表演?”朱颜郡主道:“这对得道之人来说,大概是天大的侮辱。”
“不错,约略,就是这个意思罢。”苏沐川道:“那一日,师父也带着我去了,御花园之中,熙熙攘攘,挤满了僧道还有大臣,当时的国师,尚且还不是国师,受命便应召而来,皇上问道:可有能演示的法术?
国师答道:在下,能将藏匿在众人之中的妖鬼打回原形。
众人自然惶然,在场的都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和得道高人,怎地会有甚么妖鬼,皇上应允,结果,我根本没看见国师用的哪一门法术,居然伸手一引,一条大蛇便从人群之中窜了出来,有碗口粗细,十分骇人,众人惊慌,国师说:这个妖物,藏匿皇上身边已久,今日里,方才教在下趁着这个机会给揪出来。
这会儿,人群里一声惨呼,说是方才,转瞬之间,身边一位大臣忽然消失不见,只有那一堆衣服落在了地上。
皇上大惊,这才看出来,原来化作大蛇的,正是教皇上试探国师的那个大臣。
国师说道:此孽畜隐藏皇上身边,八成与皇上进了谗言,今日里,化作原形,想必皇上也能看一个清楚了。
在座一片哗然,谁也没看出来,国师是怎生用的招数,而那个大臣家中,也搜出了一个蛇洞,里面熙熙攘攘,挤着千百条毒蛇。
自此之后,便不大有人敢为皇上,来进国师的言了。”
“下手倒是够狠的,”我答道:“这一招,是不是移花接木?”
“不错,”苏沐川道:“但是,可巧的是,那位大臣,也却是皇上的一个心腹大患,皇上想除掉,却苦无明目,国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师父他们自然也懂,没有人去揭穿甚么,只是一个个的,大赞国师法力高强。”
这件事情,只怕还是看着皇上的意思,来借刀杀人的,如此能揣摩圣意的,不受宠爱也怪。
国师,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
“那一番场景,一定夺目至极的,连本郡主也想去瞧瞧。”朱颜郡主倒是一脸的期待。
我笑道:“以后,终有机会的。”
横竖我,是再也不想去见到了那个国师了。
“花穗,原来你在这里!”芳微转过了正殿,看见了我,忙道:“来来,师父寻你过去呢!”
月春子?
“哦?”苏沐川摇摇头,低声道:“月春子师叔最喜欢的就是柔翠,你好自为之罢。”
朱颜郡主也说道:“师父往国师府里去,遇上了大师哥带着玉琉回来,气的甚么似的,说与你不好相干,你只伶俐点罢,师父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好听了,是个爱憎分明,不好听了,便是个偏听偏信。”
我忙点头应了一声,就跟着芳微过去了。
进了两仪园,里面本来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可是也不知怎地,我这一去,突然倒是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眼色瞧着我。
我只做看不见,谁知道那芳衡和柔翠,要在背后如何编排的,进了月春子的客室,月春子正坐在那里吃茶,见了我,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且行礼道:“花穗拜见师叔。”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叔么?”月春子凤眼里都是精光:“这件事情,不管你用了甚么小把戏,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但是,听说你今天打了玉琉?你知道,以下犯上,犯得是一个什么规矩么?”
玉琉告状告的倒是快,飞毛腿似的。
我忙道:“以下犯上,该关进柴房之中,痛思己过,三日不得进食。”
“好得很,”月春子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那还不快去?”
“花穗明白,但是花穗想问一句,偷盗这种东西该是罚用竹夹子将手夹一日的,若是花穗该罚,还请师叔也让玉琉姐姐去夹手罢。”我说道。
“甚么?”月春子眉头一拧:“一派胡言,玉琉能偷你甚么东西?”
“偷人啊。”我仰脸答道:“她非要与花穗的未婚夫婿陆星河搂搂抱抱,还想教陆星河与她成婚,明知陆星河是花穗的, 这样的染指,不是偷人是甚么?”
“这算得上甚么偷人!”月春子冷冷的说道:“他们俩,自小就认识,便是靠在一起亲厚些怎地了?你不要投机取巧,倒打一耙。”
“若是师叔这么说的话,那玉琉是花穗的亲姐姐,姐姐妹妹在一处里玩耍,我们也很亲厚,我的手也不过是刚巧碰上了她的脸孔罢了,师叔便要借助着这个机会罚花穗,诉说到了父亲面前,也算是一个投机取巧呢?”
“好得很,”月春子一双眼睛闪过一丝凛冽,居然话锋一转,道:“管不了你,也是师叔的无能,既如此,师叔便也不管了,这一次来,师叔想问问,上一次,那左司马家中的事情,教你去办,你办的如何?”
我忙答道:“回师叔的话,已经将那些个追随在左司马大人身边的东西清理干净了,左司马与公子也都平安无事。”
“很好,既然你独个儿出去,这样的有能耐,这还有一件事情,你也独个儿去做罢。”月春子丢下了一封信,淡淡的说道。
我忙捡起来了那封信,问道:“想来便是信里所写的?花穗一定将事情办好。”
“那自然,这是关于一件有可能跟百花神教相关的事情,”月春子说道:“你大概也听说了,信奉百花神教的,多是些个达官贵人的女眷,白御史大人来了信,说是觉得家宅不安宁,怕是自家也有些个不对劲儿,想请太清宫来人去相看,还是女子进入内宅方便些个,你去吧。”
我忙点点头,心下想着,那些个贵人家的女子,有的想要留住自家相公的心,有的想要本不属于自己的美貌,还有的,想要除掉自己不称心的人,欲望越多,也就越容易受到了诱惑,百花神教在这里生根发芽,一点儿也不奇怪。
“事情办不好,你就不要回来。”月春子冷森森的说道。
“花穗明白了。”想必也是一个棘手的事情,才特地交给我作罢。
看了看那封信,原来, 事情出在了白御史家里那位小姐身上。
那位小姐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尚且不曾婚配,本来安分守己,在家里勤加练习琴棋书画,是个十分得体的大家闺秀,可是近来,却颇有些个出奇。
原来那个小姐,每日本来睡的好好的,可近日里,偏生再也不肯教丫鬟陪着,硬要自己睡,丫鬟以为小姐好静,也就听了,可是有一日,丫鬟睡得晚,想偷偷自小姐那里看一眼被子盖好了不曾,不成想,却发觉,被子还是温热的,但小姐居然并不在屋中。
丫鬟心中起疑,便起身去寻,可是那闺阁之中,却连一个影子也没有,丫鬟惊惧,只怕是小姐给丢了,忙大喊大叫,寻了人来寻,也不曾有一个下文,御史大人夫妇急的什么似的,正等着天亮了报官,可是谁知道,小姐天一亮,居然又自闺房之中走了出来,一家子人哗然,问小姐往何处去了。
小姐只说睡的香甜,哪里也没去,准时丫鬟看错了,才大呼小叫的。
结果,御史大人往百花神教上面疑心,怕是女儿给人诱骗,夜半用 甚么邪术隐遁,这才又吩咐了人,在那小姐闺房外面守着,以观其变。
第115章:桃花害的相思病
果然,到了子时,出了异事,只听不知何处,有人唤着那小姐的名字,那小姐自被子之中起身,就站起来了,接着,小姐脚下,像是平白无故,出现了一个把手,小姐蹲下身来,拉着那把手,便走了下去。
那盯着小姐的丫鬟们见了,忙也跟了过去,可是再往床下一看,只有平素那张团花地毯,掀开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地面,根本没有甚么把手,甚么洞口的。
次日里,小姐又回来了,不管怎么问,小姐都只说一直睡着,不曾起来。
御史大人听说了,便亲自去女儿门口等候,果然,御史大人也看见了那凭空出现的门。
小姐闭着眼睛,梦游一般,脚下却轻车熟路,自在的进了那一道门内。
御史大人本想跟上去,看一个究竟,偏生那个呼唤小姐名字的声音响起来,御史大人手脚无力,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的望着小姐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御史大人又惊又怕,想起周遭关于百花神教的传闻来,虽然次日小姐还是平安归来,却还是便急急火火的写了信,请太清宫相帮。
我合上信,心下想着,难不成,真是百花神教呼唤信徒的一种方式么?过去看看也好。
我想起了那个锦添说过的话来,百花神教那里,好像知道我身体的下落。
那里,会是一个什么光景呢?
正边往外面走,边思虑着的时候,只觉的有人在我头上敲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苏沐川,正笑的露出了虎牙来,眯着眼睛说道:“等了你许久,怎地这会儿才出来?月春子师叔没有为难你罢?”
“云春子师叔今日怪怪的,一心一意想给玉琉出气似的,人都不对劲儿了,不知道算不算为难,教我往白御史家中,去瞧一瞧是不是发生了甚么异事。”我抖了抖手里的信,道:“说是大概这件事情跟百花神教有关。”
“是么……”苏沐川接过信,看了看,笑道:“既如此,二师哥与你同去可好?追查百花神教的事情这样重要,果然一点机会也不好放过的。”
我忙点点头,道:“既如此,便辛苦二师哥了。”
“甚么辛苦不辛苦的,身为师哥,照料师妹也是应该。”苏沐川偏着头笑道:“大概,会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呐。”
“要是御史大人听了,可不会觉得好玩儿。”我答道:“二师哥到了那里,最好可不要总是笑的这么高兴。”
“二师哥心内有分寸,哈哈哈哈……”
苏沐川的笑容真好看,可是,什么时候,陆星河才能对我露出了那种笑容来呢。
今日里,在跟玉琉的争吵之中,他虽然是向着我的,可是总觉得,他的心,似乎一直飘忽不定。
我好像,根本没法子掌控。
“对了,”苏沐川道:“等事情办完了,咱们一起去吃牛家胡同的驴打滚罢。”
“我知道那一家铺子,”我忙道:“他们家的驴打滚可贵的很,十分出名呐,我还从没吃过呢。”
“以前,咱们常常一起去吃。”苏沐川笑道:“去晚了都买不到呢。”
“好。”我点点头,道:“希望这件事情能办的顺利罢。”
“既然跟百花神教有关系,那,我也去吧。”突然,身后传来了死鱼眼那干巴巴的声音。
我和苏沐川一回头,正是陆星河站在了后面,苏沐川不禁奇道:“大师哥?你怎么也来了?外出有事么?”
“嗯,”陆星河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听说了百花神教,这才有了兴致。”
“一行人,倒是也浩浩荡荡的,”苏沐川笑道:”难得的热闹呢。”
“带上了玉琉,可就更热闹啦!”我笑着说道。
陆星河没有理睬我,只是径直往外面走。
苏沐川对着我微微一笑,我们便一道往白御史家去了。
白御史的家宅住的,有点荒。
说起来,其实距离着京城中心也不算太远,可是偏生家宅的附近,并没有什么邻舍,而是依靠着一个荒山。
那荒山便是夏日里,也是白茫茫的寸草不生,就在这白御史家宅后面。
也许,这个样子的住宅,能让白御史的风评给人传的十分清廉,可是这倒是刚好犯了阳宅的忌讳。
这种忌讳,叫做廉贞煞。是穷山恶水的恶煞。
“好像,这白御史不信风水?”苏沐川笑道。
“大概是吧。”陆星河平板板的说着。
见着我们来了,早有站在门口的仆役过来请了我们进去。
不似平日见到的贵人家中敞亮,倒像是十分小巧的,管家自里面迎了我们进去,堆笑道:“几位道长过来了,有请有请,方才我家老爷因着朝廷之中的要事,往那宫中去了,着实怠慢了。”
“不敢当,”陆星河与那管家应酬了几句,便一道进去了。
因着小姐是闺阁女儿,陆星河与苏沐川便不好进来,我独个儿进到了那绣楼之中。
绣楼里面,几个居室整整齐齐,那香闺,正处于六煞文曲位,啊,廉贞煞不说,只怕这个地方的布局,又是一个桃花煞。
我忍不住疑心起来,这个家宅,难不成是与白御史有仇的人布局建造出来的么?简直是有甚么煞,就犯什么煞。
桃花煞,顾名思义,能让主家感情失和,女子有外心,还都是些个不吉利的桃花运。
啧啧啧。难不成那小姐的事情,也能跟奇异的桃花运有关么?
两个青衣丫鬟恭恭敬敬的管我行了礼,柔声且与那门内之人道:“小姐,太清宫的仙姑来了。”边将我让了进去,
我道谢进了门,一个娇俏的少女满脸不安的坐在闺房之中,见了我,倒是愣了:“你就是,那太清宫的人?”
我点点头,行礼道:“花穗有礼了。”
这个小姐斯文有礼,生的也非常温和可亲,与我岁数差不离,而且,十分明显的,像是带着点阴气,眼眶子发青,印堂上很暗,不消说,准是跟些个不该产生关系的东西产生了关系。
“不用多礼,我的闺名,叫做水镜,实在想不到,来的也是一个女儿家,”那小姐精神尚且还好,倒是且先松了一口气似的:“不瞒你说,我倒是,还害怕的很。”
我笑道:“小姐见笑了,男女授受不亲,总不能教男子进来与小姐相见的。”
“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罢。”水镜小姐有几分紧张似的。
我点点头,问道:“小姐难不成,自己当真没有一点察觉?”
水镜小姐摇摇头,道:“不曾有。”一双眼睛,不大敢看着我似的,只是游移不定,一面说着话,两手还绞弄着衣角,像是十分紧张似的。
我瞧得出来,这个水镜小姐,九成是在说谎。深居闺阁之中,也没有甚么姐妹,想必对人情世故,也不见得多了解,该,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那一种单纯女子罢。
这样的小姐,应该什么都不缺,还会有什么样的欲望呢?年轻美貌,不曾婚嫁,家境优渥,该是别无所求的,估摸着,就是中了这桃花煞,跟心仪的男子有关了。
我与那小姐且闲话了几句,看那水镜小姐不大紧张了,才笑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水镜小姐现如今,可有心上人了?”
“这……”那水镜小姐像是吓了一跳,白净的面孔腾的一下便红了:“花穗姑娘,怎地居然说出了这样的羞人的话来……”
我一看,心下里有了底,便说道:“横竖这里并没有外人,小姐你也知道,花穗是来帮助小姐的,若是小姐身边出了甚么乱子,那有些个精心维护着的东西,只怕轻而易举,就毁于一旦了,小姐只当是与闺中密友说些个女儿家的私房话,小姐放心,花穗是不会说出去的, 瞧得出来,小姐心中,大概也憋闷的很罢?”
那水镜小姐勉强说道:“这件事情,我……”
“小姐可以考虑考虑,”我说道:“晚上我和师兄们会在屋子之中帮您做法,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要在这里做法?”那水镜小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要……如何做法?”
“做法,自然就是清除了屋子之中,不该有的东西了。”我答道:“比如说,某一道旁人看不到的门,有可能便就是妖异变化出来的幻境,将妖异清除,便是我们做法的意义了。小姐先思虑一下,想起来什么,只管告诉花穗就是了,花穗可以等。”
那水镜小姐咬着下唇,思虑良久,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希望……只希望你们不要伤了他,他与我,分分明明,便是两颗真心,只可惜,一定是经受不起世俗的眼光的,我们才……谁知道,现今事情居然闹的这样大……”
很显然,又是私定终身后花园的戏码,只可惜,这一次的翩翩佳公子,未必是人。
我忙点点头,道:“小姐只管说罢,同时女儿家,能相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水镜小姐犹豫了一下,未语,脸上先浮现了两朵红晕来:“其实,先害上了相思病的,是我。”
第116章:心仪之人吴公子 钻石满850加更
“哦?”我便问道:“既然如此,能得水镜小姐青睐,那位公子,一定也是一个人中龙凤了?”
水镜小姐羞红了脸,道:“说起这个,花穗小姐你,可也有意中人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不瞒水镜小姐说,虽然心内有人,可只怕,遥不可及,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莫要这样想,”水镜小姐忙道:“女子家,若是瞧上了哪一个心仪的人,总要觉得,那个人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谁也没法子比得上他,甚至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子与那样好的人站在一起,我……我曾经,可也是这样想的呢!”
我倒是笑了:“小姐说的,也甚有道理的,那一个人,像是住在自己的心里,张开眼闭上眼,心心念念,也总是有他,人海茫茫,也都能一眼见到他,是不是?”
“很是。”我这几句话,倒是很中那水镜小姐的心思:“我也是这样想的呢!吴公子他,就好像是天上的明月,有一日,得了明月的青睐,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不,该说是太幸福了,幸福到梦都不敢去梦,却一夕之间,成了现实,委实是……”
“原来小姐的心上人,叫做吴公子……”我笑道:“不知那吴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公子,他是我在上香的时候结识的。”水镜小姐想到了初识那一日,满脸都是甜蜜:“因着下了大雨,我的轿子,与吴公子的人马,一道停留在了一个破屋子之中,我自轿子里往外一看,便见吴公子,比那话本之中描述的翩翩佳公子还要好看,丰神俊逸,简直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从未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本来,也不过是对他的惊艳,可是不料想,那破屋子之中,居然又进来了几个躲雨的贼人,见我们一行,多是女眷,居然动了恶心,想要对我们下手,是吴公子,慷慨仗义,出手相救,带着手下,因着素昧平生的我,与那歹人们交了手,这才保得了我的平安,丫鬟替我道谢,想询问姓名,他也只说自己姓吴,旁的不肯提,什么馈赠,也全数不要。
我暗自想要结识吴公子,可是吴公子仅仅在那轿子的帘子给风吹起的时候,见了我一面,我当时,深恨自己不曾穿着最华美的衣服,戴了最好看的头面,偏生教吴公子见了那般的寻常颜色,心下里,更是懊恼了。
后来,天气好转,也就只好这样的分道扬镳,再无相见。但是,谁知道,他居然对我,也一样的用心,乃至于……”那水镜小姐一脸的悲戚:“乃至于相思不成,居然害病离世了。”
“害病离世?”我忙道:“小姐既然与那位公子并没有交集,消息是怎么得来的?难不成……是那吴公子的魂魄,前来与小姐相见,一诉衷肠的?”
水镜小姐一愣,眨着大眼睛望着我道:“花穗小姐,当真是聪明人……”
任是谁,可也想到了。我便问道:“也不知你们二位,是如何相见的?”
“每一日,他都要来接我。”水镜小姐的甜蜜之中,又带了点忧虑:“我本以为,是在梦中相会的,可是后来才发觉,原来我的身体,也会跟着他一起下去,但是,每一日梦醒,我都能回来,可见他并不会伤我,顾念着,本来且将丫鬟遣出去了能安心,谁知道,事情还是给败露了。
后来,连父亲也知道了,这才请了你们来,我心中担忧的很,只怕你们,要伤了他……他绝对是真心的待我好,我一颗心里,也只有他,只可惜,人鬼殊途,但是,我早决定了,只待我阳寿尽了,便要下去陪他的,若是你们下了狠手,那我……那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水镜小姐两眼含泪,楚楚可怜,话也说不下去了。
只为着一面之缘,便要相思至死……这世上,当真会有这样痴情的人么?
“原来如此,”我也动了恻隐之心:“倒,也怪让人动容的。”
“事情便是如此,若是你们来,那一定会做法,将吴公子闹一个魂飞魄散,是以,我这心下里,一直怕的要命,”水镜小姐接着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我,道“花穗小姐,你若是真心想帮我,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让吴公子,受到任何的伤害,且将父亲那里瞒过去?”
望着水镜小姐的样子,我心中一动,突然倒是有几分羡慕,能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索性便答道:“若是可以的话,今日里,吴公子来接水镜小姐的时候,能不能带着花穗也一道前往呢?”
“你也去?”水镜小姐望着我,双眼光芒闪动:“你,是想帮我么?”
我点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御史大人教我过来,我便一定得给御史大人一个交代,你放心吧,我不会伤了吴公子的。”
“多谢……多谢……”水镜小姐带着盈盈泪光,起身便要想拜下来, 我忙拦住她到:“小姐可万万不要多礼,这也都是花穗我的分内之事……对了,”
我接着说道:“今日夜间,我是要使用隐身法,不教吴公子瞧见的,不然,幽魂见了修道之人,那是说不清楚的麻烦,只怕,还要对水镜小姐丛生误会的,小姐便瞒着吴公子,莫要教他知道我去,可行?”
“花穗姑娘全然是为着我,我自然答应。”水镜小姐满脸的感激:“既如此,便拜托花穗姑娘了。”
我点头道:“小姐无需客气,花穗一定尽力而为。”
下了楼,只见陆星河和苏沐川正百无聊赖的喝茶,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可是话也不说,总感觉,一点儿也不像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气氛十分诡谲。
与陆星河和苏沐川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沐川忙道:“既如此,二师哥与你同去。叫大师哥在宅子里守着。”
我答道:“女子闺房,又是入眠的时候,二师哥怎么好进去?”
“二师哥这般温和可亲,想来也不会吓到那小姐的,”苏沐川露出了深深的酒窝和虎牙,指着说道:“你瞧这个。”
“这个也不管用。”我笑道:“还是我去吧,最多,我查验好了究竟是不是跟百花神教有关再说,若当真只是游魂野鬼,花穗我还是可以消受一番的。倘若真是啃不动的硬骨头,两位师兄再来帮忙不迟。”
“妖鬼还能教你消受?”陆星河皱眉道:“你行么,你的命……”
“是大师哥的。”我答道:“大师哥放心吧,花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可是惜命的很。”
死鱼眼这才不支声了,苏沐川笑了笑,且将头侧过去,望着窗外了。
这个时候,一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衣着考究的妇人过来敬了一杯茶,也赔笑说道:“小妇人是这水镜小姐的干娘,冒昧着,也想着多说一句,可行?”
我一听,忙道:“夫人请讲。”
那妇人笑道:“小妇人也知道,两位道长自然是好心好意,可是若是这夜入闺房的事情传出去,两位道长是这般潇洒俊俏的人物,我们小姐又未曾出阁,传出去,也难免不好听,既然这位仙姑在,还请便教仙姑前往,可行?”
陆星河个苏沐川皱了眉头,我也说道:“事情关乎那水镜小姐的清白,这样吧,你们就守在外面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唤你们过来的。”
陆星河和苏沐川都很不情愿,但是主家说了话,也实在不好硬去。
及至到了夜里,我与那水镜小姐闲话了几句,到了安寝的时候,便托了词,与那水镜小姐心照不宣的点点头,自去了。我走出了门,用了隐身法,便又转回来了,探了探头,死鱼眼还在两眼放空,苏沐川早跟左近的丫鬟们说笑起来,逗得那几个丫鬟掩面而笑,望着苏沐川满面通红。
而死鱼眼还是死鱼眼,冷森森的,一点也不平易近人,像是命犯天煞孤星似的,也没人敢与他说笑。
虽然两个人都长得好看,可是在女子之间的吸引,显然高下立判。
不多时,我回过头来,看着水镜小姐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水镜……”我精神一震,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地下传了过来:“水镜……”
这个声音,大半夜听了,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但见那水镜小姐,闭着眼睛便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慢慢的下了床,而她脚下的团花地毯上,真的出现了一个,只会出现在门上面的把手。
水镜小姐拉开了那个把手,人沉了进去,我见状忙也紧随其后,只见下面,是一个螺旋的楼梯,一只手伸过来,正拉着水镜小姐往下面走。
那只手,灰暗暗,白惨惨的,绝对不是人的手,我探头跟下去一看,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见那一个手,只是一只手,单单独独的,漂浮在半空之中。
第117章:厌胜之术困尾巴
这也奇了,不是说由吴公子来迎接么?怎地光剩下了一只手了?而且,这里,是袭人的妖气。
我便紧跟着水镜小姐往里面走,阶梯下面有一种淡淡的血腥气,我鼻子尖,闻见了之后,越发疑惑了。
水镜小姐还是闭着眼睛,好像是在做梦一般,只慢慢的跟着那一只手往下去。
“水镜……”那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水镜小姐应声走过去,这个时候台阶尽了,出现了一道门,那门口一开,屋子里正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对水镜小姐伸出了手来,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了一起。
这个男子生的十分俊美,自带着一种英气,身材硬朗,颇有男子气息,水镜小姐轻声说道:“什么时候,我能跟你永远在一起呢?”
那个男子的一只手抚摸着那水镜小姐的后背:“快了,快了。你乖乖听话,咱们便长相厮守。”
“好。”水镜小姐闭着眼睛答道:“你说甚么,我作甚么。”
“哈哈哈……”那个男子笑了:“只要你不死,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真盼望着,早日能与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水镜小姐满脸幸福的说道。
“是啊。”那个男子笑道:“小生,也盼望着那一日早点到来……”说着,那个男子将水镜小姐搁在了雕花木床上,那个男子笑道:“也不要着急,细水,方能长流……”
说着,那个男子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碗,将那碗搁在了水镜小姐的手腕下面,一滴滴的血,没有伤口,也缓缓的渗了下来。
接着,那个男子将血搁在唇边,微笑着喝了下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怕这个男子,根本不是水镜小姐遇上的吴公子,只不过是因着水镜小姐对那真正的吴公子日思夜想,凝结成了梦,给这凶宅之中的妖物发觉了,将这个梦捕获过来,自己冒名顶替,去做吴公子来欺骗小姐了。
喝血……平素的妖怪要修行,只会吃人的灵气,人血是滋补阴气之物,莫非,这个妖鬼,受了伤,在用人血修养不成?
这是一个甚么妖怪呢?
“扑……”突然从暗处,射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白光,像是一道箭簇一般,打在了那个男子手里的杯子上,那杯子登时支离破碎,鲜红的血滴落下来,那个男子的脸色变了:“谁在那!”
话音刚落,无数的手忽然凭空自墙壁之中冒了出来,四下里乱抓。
奇了,那白光自何处来的?显然,是想让那男子发现了我。
我眉头一皱,也顾不得许多,虽然使用了隐身术,教妖鬼见不到我,可是隐身术并不能教我的实体也消失,这样下去,总会给那些个手抓住,我掏出符咒来,念动了飞天咒,吹了一口气,自己且往上一飘,倒挂在了墙上,方才躲过了那许多的手臂。
这一动,自然惊动了那男子。
男子仰头一看,望着我笑道:“这,是水镜带来的新客么?不知尊姓大名?”
“好说,区区小名,不足挂齿,”我答道:“且不知道这位吴公子,不知与家宅的主人犯了什么仇,要将人家的女儿当点心零碎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便是妖怪,无仇无怨就要害人,只怕也不好得了善果。”
“你管的倒是宽。”那个男子眯起了乌黑的眼睛:“你好像,修行的根基还很浅,胆子倒是不小。”
“这位公子虽然修行年头不短了,可是眼见着要喝血为生,无法出去,只怕受了重伤,体力不支,才只得蜷缩在此处害住在这里的人罢?”我答道:“彼此彼此,您的胆子也不小呢。”
那个男子乌黑的眼睛一瞬时变得赤红:“你倒是机灵,但就算是我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总也有法子,将你给消化了,好得很,妙得很,本来只捕获了水镜这一个来滋补自身,吃的很不痛快,今日遇上你,且来教我饱餐一顿罢!”
说着,身后那些个怪手一下子暴涨起来,冲着我停留的地方便抓了过来,我挥手化出来一个结界,那些个手挡在了外面入内不得,接着,我念动“破”字决,手中符咒飞出去,利刃一般将那些个手砍断了不少。
“嗷呜……”一种可怕的低吼声自那男子看似痛苦不堪的身上响了起来,果不其然,那男子现在妖气虚弱,怪手虽然很多,可是全数软弱,不堪一击,登时支离破碎。
方才喝下的鲜血,自那男子口中溢出,男子的模样,越发骇人了,那男子死死的盯着我,突然脖子一下子伸长了几丈,像是绳索一般,由那一颗头引着,张开了满口的尖牙,冲着我便咬。
我身子一侧,使用飞天咒术在他身侧灵巧的绕了过来,那脑袋急着追着咬我,且因着气血不足的模样,行动很有些个迟缓,我趁机一引,将那个男子的脖子,绕来绕出,打成了死结。
那男子脖颈缠绕,面孔立时紫涨起来,我拽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拖,且踩了那长长的脖颈在地上。
“唔……唔……”那个男子快要透不过气来,粘液从口角流了下啦。
“公子,你修行这样久,也十分不容易,”我说道:“你若是有甚么苦处,可以说出来,咱们有话好商量,我们太清宫,素来尊从上天有好生之德,并不喜欢胡乱杀戮,若是能相帮你和这主家相安无事,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且公子的模样,不像是能再支撑多长时间的,与其做困兽之斗,还不如回头是岸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男子踌躇了一下,咬牙道:“既如此,我将事情告诉你,我,给困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
“原来如此,”我便问道:“乃是那厌胜之术罢?”
“你知道?”那个男子吃了一惊。
“若不是您身体的某个部分,给禁锢在这里挣脱不出,那我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便能将您给降服了。”我问道:“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怕,您的尾巴,给钉在了这个房子的地基之下?”
那男子羞惭的低下头,道:“不假。”
“这个宅子,可是犯下了不少风水上面的忌讳呐。”我左看右看,道:“白御史得罪的,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不错,”那男子道:“昔日里,我曾经跟随在一个云游四方的妖道身边,游到了这里,见到了白御史正在修建这一个宅子,那个妖道正巧见到了水镜小姐,很想得到水镜小姐,便到了白御史身侧,想要动用邪术,妖言惑众,说是白御史若是将水镜小姐与了他,他可以相帮,让白御史的宅子成为最好的宅子,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可是白御史根本不信他的能耐,还当众讥讽了妖道的怪力乱神,居然异想天开,对白御史的女儿动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妖道心思不成,自然记恨在心,便与那白御史打赌,若是白御史当真不信的话,这个房子,只怕将带来大凶之兆。
白御史本来就不信,答道:难不成女儿不嫁与你,要家破人亡么?也并不理睬。
自然有不少人劝白御史,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是白御史对这种事情分毫不信,一意孤行,那妖道自然高兴的很,趁机,便暗自与了修建宅子的人一些好处,教他们听了他的话,又将我给压在了宅子底下,预备着,过几年,等到白御史真真的吃了苦头,他再来取出了我,白御史一定就会觉得他是真有本事的,到时候,再来迎接水镜小姐不迟,可是,一走这样久,我实在,有些个坚持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所以,你也并不敢伤了水镜小姐,倒是趁着水镜小姐对那心上人的思念,迷惑了水镜小姐,教她来与你滋补,不成想,公子也是个可怜人。”
“确实如此!”那男子在我脚下哭喊者:“我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造了甚么孽,且成了这样一个所在,我也只不过贪恋红尘,想要活下去而已……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灵气损耗,还能不能等到了那妖道回来的那一日,不这样的话,我只怕自己就……”
我答道:“公子的事情,我全数知道了,既如此,待到那御史大人回来,我即刻便将事情告诉他,将你自地基下面释放出来。”
“此话当真?”那个男子一脸的惊喜:“当真能还归我一个自由?”
我点点头,道:“想必事情说开了,御史大人也一定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啊,原来如此……”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厌胜之术啊,好得很,这位仙姑,既然帮着将事情查了一个水落石出,那也省了小妇人的许多工夫。小妇人旁的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懒,眼见着坐享其成,心里才是一个舒坦。”
往后面一看,只见那水镜小姐的干娘居然笑吟吟的自我身后走了过来
第118章:花穗不喜欢吃枣
“哦,这么说来,方才放出了那一道白光,让我给这个公子发现了的,便是这个您了?”我问道:“原来干娘,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么?”
那个干娘笑道:“不错,仙姑,你辛苦了。以后的事情,交给小妇人来做就是了。”
说着,手一扬,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便冲着我射了过来。
我身子一侧,化出结界将那个东西挡住了,是一片一片五个棱角的雪片,雪片微微发蓝,像是粹着见血封喉的幽冥蚁毒,我叹道:“哎呀呀,原来是五芒寒冰,干娘倒是个财大气粗的,对待我这样的小角色,也肯出这种好货。”
“所以,小妇人便说小妇人懒的很,不想多做纠缠,只想着一招制敌。”那妇人笑道:“你也做个好事,给小妇人省点心,叫小妇人捉了去,不就好了?磨这么许多的功夫,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没的麻烦。”
“干娘说的有理。”我答道:“怪不得叫我那师兄在外面等着,原来要看我一个小姑娘家家,是好欺负的。”
“谁叫小妇人嫌麻烦呢!”那干娘笑道:“咱们一样,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你便随着我去,将这个蛇也交出去,放了水镜小姐,大家轻松。”
她的眼光倒是也十分凌厉,一下子就瞧出来了,这个男子,是一条大蛇幻化出来的。
“不想夫人原来是也是受人之托的……”我支着下巴,笑道:“想必这白御史早想起来了妖道之事,这才着急忙慌的寻了我们太清宫来,难不成,这一家的夫人也是与此同时想了自己的法子,求助了贵妇之中风行的百花神教,您才号称什么干娘,也来这白御史家相看相看?”
“小丫头倒是机灵。”那个妇人笑道:“年纪轻轻,也算有点胆色,这样吧,小妇人也便与你行一个方便,你就也随着小妇人回百花神教去,教使者大人瞧一瞧,用不用得上罢!”
说着,长长的袖子一舒,那妇人便冲着我卷了过来。
风声凌厉,听着声音,似乎还夹杂了甚么细细密密的小东西来。
不大好,我好像,还打不过她。想到这里,我忙矮下身子,拿出火破符来,吹了一口气,那火破符便顺着那干娘的袖子烧了过去。
“噼里啪啦”,一阵烧着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袖子下面,跌落出了不少被烧焦的小虫子。
毒虫?那干娘脸色变了,忿然望着我,不屑的说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既然你一心寻死路,那小妇人,也只好不客气了!”
说着,手边白光一闪,一把弓箭出现在了她手上,拉满了弓弦,对着我便要放出来。我心头一凛,想着,与其强攻,不如智取,我拖一拖时间,陆星河和苏沐川一定会进来的,便忙说道:“你,是百花神教哪一堂的?”
那妇人一愣,奇道:“怎地,你对我们百花神教,知道些甚么?”
我答道:“旁的也没什么可说,你知道芍药堂么?”
那妇人打量着我,眼光闪烁:“自然知道。你跟芍药堂,是甚么关系?”
“这是秘密,说不得。”我搜索枯肠,回想着那一日锦添说过的话:“每一堂,也都有使者,这位干娘,怕也是一位使者罢?却不知是哪一堂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可就不好了。”
那夫人犹疑了一下,道:“小妇人也听说,百花神教在太清宫,还有姊妹。难不成,你就是……”
“我做的,也都是大事,”我接着说道:“不足为外人道的大事,与你这种光明磊落,来去自如的自然不同,许多话,你知道了,反而麻烦。对了,你究竟是哪一个堂口的?”
越是云山雾罩,只怕这个妇人也就越起疑,她望着我,想了一下,道:“小妇人,是石榴堂的。”
“既然如此,快快的收了神通罢,”我连连摆手,且先将自己的符咒收起来,做出一副相熟的模样,道:“这位姐姐,咱们好好说话,你这一次来,受了托付,也不容易,这个功劳,我让给你,大蛇的事情,你便只做是你清查出来的罢!横竖,给这大蛇一条生路,别让它继续害人也就是了。”
“妹妹,倒是太清宫待得久了,像是心软的。”那个妇人见我先收了手,自己也半信半疑的将那弓箭隐去了,道:“怎地,你难不成……”
我将指头竖在了唇边,道:“旁的莫要多问,你拿了去,就是了。”
那个妇人听说,这才对我稍稍有些个松懈了:“可是,将大蛇的事情给了小妇人的话,你跟那两个小道士怎生交代?”
我亲厚的说道:“姐姐无须劳心,横竖妹妹我是个娇弱的,只说打它不过,料想那个两个小牛鼻子不会起疑,姐姐来罢,免得夜长梦多,我的事情,也还不想让那两个小牛鼻子发觉了,今次见我的事情,姐姐还请万万莫要告诉了旁人,如若不然,上面的知道你传出去的,咱们百花神教的规矩,出卖自己人,那可是……”
那个妇人打了一个寒噤,笑道:“妹妹放心,姐姐这样的性子,见了麻烦还来不及,怎么会迎头赶上?”
我点点头,将踩在脚下的男子一让,道:“既如此,我且做给这大蛇打败了的模样就是了,姐姐拿了去吧。”
那个妇人这才信疑参半的过来了,但眼睛里还是掩盖不住的戒备之色,一面望着我,一面像是在打主意似的。
我望着那门,忽然说道:“锦添使者,何等小事,怎地您还要亲自前来?”
那妇人一听“锦添使者”名字,身子且微微一颤,刚回过头去,我掏出了准备已久的迷魂索,轻轻一吹,迷魂索且将那妇人五花大绑,捆了一个结实。
顾名思义,这迷魂索一上身,能教人神魂丧失,且睡迷了一般的,专门是用作对付那些个鬼上身,撒癔症,旁人按压不住的,力道十足,那个妇人果然也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花穗?”却是死鱼眼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死鱼眼正急匆匆的自那个楼梯上下来,我奇道:“大师哥,你不是在外面守着么,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贸然进小姐闺房,只怕……”
“用了替身之术,”死鱼眼干巴巴的说道:“这才过来的,没有叫旁人看见。不过……”死鱼眼望着狼藉的一片,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你独个儿做的么?”
“嗯。”我笑道:“大师哥,我厉害吧?”
死鱼眼望着那大蛇变成的男子,和那五花大绑的干娘,又皱起了眉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这次,也不过是一场侥幸,以后,这样事情,不许你再自作主张,我来面对就可以了。”
我忙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道:“大师哥,这下子,谁敢说我没有立下一场大功!管教月春子师叔他们也要服气。”
不想死鱼眼非但没有对我表示祝贺,反倒是沉下了脸来:“横竖,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可以了。”
我只得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事情办完了,白御史自宫中回来,自然对我们是千恩万谢,而那个干娘,那白御史家中,居然没有人识得她,都只当是新来的,白御史将夫人狠狠的训斥了一番,也不许白夫人再与百花神教来往,倒是水镜小姐听说真相之后,怅然若失,独个儿关上了门,谁也不许进。隐隐的,还听见了她的哭声。
我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
本来以为是相爱的两个人,想不到,却居然隔着重重迷雾,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那一片真心,全数错付了,会有多么痛?我有点儿,不敢想。
也不知道,水镜小姐要如何自这个伤痛之中走出来。
将那干娘也放上了马车,一路转送到了太清宫来,死鱼眼照旧是一言不发,苏沐川倒是连声赞叹道:“花穗真真是长大了的,这般容易便生擒了百花神教的人,于太清宫,可也还是头一遭。师父他们一准高兴的很,这样吧,二师哥也想提前奖励你,咱们一道去吃豌豆黄。”
我忙道:“我早也想吃豌豆黄了,谢谢二师哥。”
“嗯,往哪里去吃呢?”苏沐川侧着头道:“这样吧,咱们去朱雀大街,有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头儿卖的最好,红枣甜的很,啊,好像离着这里不远,咱们一道去米、买几块,对了,大师哥也一一起吃罢……”
“花穗,不喜欢吃枣儿。”陆星河却露出一种老大不愿意的样子,翻了翻死鱼眼:“你忘了么?”
花穗以前,不喜欢吃枣?我忙做出一种心领神会的样子来,道:“啊,既如此,那就算了罢。”
虽然苏沐川早就知道,这个花穗是假的,可是陆星河,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苏沐川望着陆星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下次也好。”望着我,只是笑,也并没有说甚么。
第119章:扑腾扑腾跳下河 钻石满900加更两章
下了车,将那个女子送到了正殿之中,掌门人自然大大的夸赞了一番,月春子还是一脸肚子疼似的模样,轻蔑的望着我:“花穗那种修行,能成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有人将功劳,特地让给了她罢?每一次,我都想让花穗自己去历练,自己学到手的,才是真本事,可是偏偏两个师哥要多事,这样宠溺下去,简直没完没了,便是有灵气,不与施展,也要废了。”
“花穗自己也在勤学苦练,不过是沐川多事,才跟上去追查百花神教之事的,”苏沐川行礼道:“这件事情是沐川的不对,沐川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
“哼,你去也就是了,怎地星河一个大弟子,不去忙些个更重要的事情,也要跟着去?”月春子道:“简直是本末倒置,不将咱们太清宫的规矩放在眼里。”
“星河知错了。”陆星河也只得行礼道:“再有此事,星河必独自前往,不让师弟师妹再来随着。”
阳春子道:“师妹,星河挂念未婚妻子,也是很应当的,沐川大概是这几日在太清宫憋闷,也才一起前去查探,你何故这般疾言厉色,本是好事……”
“二师哥,我这可全是为了小辈们好,”月春子厉声道:“倒是师哥,以前严厉的很,怎地也偏心起来,跟丰春子师弟一样和起了稀泥?”
“你……”
掌门人道:“行了,一把岁数,倒是还在小辈们面前斗嘴,没得失了庄重,且将这个女子松开,从她嘴里,问些个关于百花神教的事情来。”
“是。”我忙念动口诀,且将那个干娘松开了,那个干娘软绵绵的倒在了大殿上。
“行了,余下的事情,你们几个小的也不要在这里跟着听蹭,都出去罢。”掌门人威严的说道。
我们几个忙行礼退出来了。
那个干娘,应该不敢说出甚么事情来的,百花神教的规矩森严,看她的反应也就看出来了,便是掌门人他们使用了甚么法子,教那个干娘说点什么出来,她供出了我,横竖也没有证据,抵赖过去也就是了。
苏沐川伸了一个懒腰,笑道:“花穗,不要满脸的不乐意,月春子师叔素来是吹毛求疵惯了的,师父横竖眼睛清明,甚么都知道,你也不要多想,走,二师哥说话算数,带你去吃驴打滚。”
“好,”我忙点点头:“我要桂花的。”
死鱼眼却说道:“不行。”
我奇道:“怎地了?最多给大师哥带几块回来。”
陆星河翻翻死鱼眼,道:“你那修行根基太浅,师叔又说了这样的话,下次,也不好再去陪你的,我自来与你补上一些修行罢。”
“你的修行,当真还是浅一点,”苏沐川笑道:“我也去与你补上一些罢!”
“不用了。”陆星河说道:“你那点三脚猫的修行,还是不要拿出来误人子弟了。”接着对我说道:“你回去休息一下,到了戌时,我在胭脂河边,教给你五行之中,关于水的修行罢。”
说着,便自去了。
陆星河要亲自教给我修行呐!
“花穗,你好像很高兴啊!”苏沐川望着我。
“也不是特别高兴罢……”我忙正一正脸色:“不过是,觉得大师哥挺热心的而已……”
“大师哥这一阵子,一直对你很热心啊!”苏沐川微笑道:“好好学习,等着你能独当一面的捉妖除鬼。”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沐川笑道:“那,什么时候得了空,再去吃驴打滚罢。”
“一言为定。”我是高高兴兴的。
但是苏沐川却笑的有些勉强了:“二师哥也回去了,几日来可累得很。”
“二师哥后好好休息。”我愉快的摆了摆手,自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小院儿里去了。
“花穗,花穗,你近来好像忙碌的很!”婆婆和无双见我回到了小院儿之中后,吵嚷了起来:“都没空送东西来吃啦!”
“着实抱歉,”我忙道:“今日里,我请青鸾来帮我补上些,糯米八宝饭可好?”
“也不是不行吧。”婆婆落到了我肩膀上,道:“你好像,面泛桃花,要走桃花运了。”
“诶?”我一愣,脸上烧灼起来:“真的么?”
无双也嚷道:“走好运!走好运!”
本来属于花穗的,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桃花运,教我给撞上了罢……花穗如果还活着,现今,会不会很幸福呢?这种属于旁人的幸福突如其来的降临到了我的头上,虚无缥缈,又真实的可怕。
是一种难以想象的两重滋味,像是偷来的点心,好吃,却吃不安稳。
“花穗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青鸾迎出来,道:“这一阵子,怎地要这么忙?”
我笑道:“捉妖捉鬼,自然要赶在夜里去了。也无妨,倒是不觉得累。”
“不觉得累,是因着跟陆道长在一起吧?”青鸾无不揶揄的笑了:“这几日,我们郡主来寻花穗小姐寻不得,可都是无聊烦闷的很,待您得了空,去陪陪她罢?”
我忙点头答应下来。
在床上躺了一下子,不觉就睡着了。但是心里老是不踏实,生怕误了陆星河教我修行的时辰去,做了不少零零散散的梦。
好不容易半梦半醒的,到了酉时就起身打扮,熬到了盼望已久的戌时,我便往胭脂河边去了。
星星开始浮现到了天幕上面,映上了胭脂河,光芒璀璨,非常好看,陆星河的挺拔背影站在河岸边上,对我来说,好像所有的光芒,在他面前,都是黯然失色的。
很想,多看几眼,生怕以后,我不再在这里了,这样心仪的画面,就再也看不见了。
陆星河似乎听见我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问道:“你待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快过来。”
“哦。”我忙过去了,笑道:“大师哥来的真早。”
陆星河道:“嗯。你过来一点。”
“诶?”我忙依言而行,陆星河却站在了我身后,拉过了我的手。
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他……
“符咒,要这样拿才好。”
原来,只是在纠正使用法术的姿势么……果然,是想多了。
喜欢谁的话,总要对谁自作多情,这句话,一点错也没有。
修行了半日,陆星河才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以后要勤快一些,如果我没法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可不要让自己死了。”
“多谢大师哥。”我揉一揉酸软的肩膀,这会子,天色越来越黑,隐隐的,自河畔飞来了不少绿莹莹的萤火虫,在胭脂河上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
“是萤火虫啊……”我往河岸边上多走了几步,试着想抓几只,可是那萤火虫却都机灵的很,一个个便是进了手里,还是从指缝之间溜出去了,我一着急,身子往前面一倾,结果踩上了一脚湿泥,一下子滑到了河里去。
虽然时值夏日,可是猛地落进了河里,还是一霎时冷的刺骨。
“扑通……”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星河居然也跳了下来,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我,想把我拖上去,可是不想他自己倒像是秤砣一样,“咕嘟嘟”的冒了几个气泡,便沉了下去。
我心里一慌,这个死鱼眼,难不成真是死鱼,连水也不会?
好在江菱我小时候一直在胭脂河边长大,虽说算不上甚么蛟龙出海,好歹也能称得上一个浪里白条,忙且将陆星河给拖了上来。
别看陆星河瘦,倒是也挺沉的,一番挣扎,实在腾不出手来使用法术,好不容易上了岸,陆星河好看的大眼睛早闭上了,肚子倒像是鼓了起来,约略也喝了不少水下去。
我忙拍打着他的脸,全然也没有反应,按了按他的肚腹,也不见醒来,我这才慌了,忙死命的坐在了他的肚子上,狠狠一压,“咳咳……”死鱼眼方才吐出了许多水来,我一见管用,忙一鼓作气,将他那肚子压了好几下,方才平坦了下来,可是死鱼眼还是死鱼一样,毫无反应。
“大师哥……大师哥……”我忙拍打着他的脸孔,心里脑里,都是一片空白:“你快醒醒!不要吓唬我!”
因着心里乱,将耳朵贴在了陆星河胸口,也听不大分明他的心跳还是不是平稳,突然想起来,听说自缢的人若是体温尚存,往口中吹气,能有一线生机,死鱼眼呛了水,也试试看,说不定能管用。
想到这里,我忙掰开了死鱼眼的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死命的往里面吹,他没有反应,就再来换气,也不知吹了多久,陆星河还是毫无反应,我已经全然眩晕起来,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喊道:“大师哥……大师哥你醒一醒……”
“咳咳……”陆星河这才微微的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睛。
“大师哥!”我忙拍着他的脸:“你还看得见我么?”
“嗯。”死鱼眼翻了翻,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清醒了,定定的看着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大师哥……”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如果以后,再也看不见陆星河的话,要怎么办,也不知怎地,居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你怎地要这么吵。”死鱼眼皱眉道:“没有淹死,也要给你吵死了……”
我擦了擦一脸的眼泪:“你不要死,我不吵就是了。”
“笨蛋。”
待陆星河恢复了一点精神来,我们才同时发觉两个人都成了湿淋淋的落汤鸡。我便说道:“大师哥,咱们须得回去换衣服了,不然的话,便是夏日,难免也要风热外感的。”
“你这个样子,如何回去?”陆星河皱了眉头,道:“还是,往没有人的后山,且生火烤干了才是……”
果然,花穗的身体,因着生的十分玲珑,现下衣服贴在身上,看上去……即使不是自己的,可也不能让花穗的身体受了委屈,给死鱼眼看光了。
“这个,虽然湿了,好歹宽大些,你披上吧。”死鱼眼将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
我忙便将陆星河的袍子拉下来裹上了,架着陆星河到了离着这里不远的土洞里面,陆星河勉强念动了五鬼搬运之术,将手中几张纸人儿一吹,那纸人儿落地,化作赤蓝黄绿紫五色的五个小人,侏儒似的五寸钉一般高,飞跑着运柴点火,生了旺旺的一个火堆,熊熊燃烧起来。
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大师哥,你不会水,跳下去作甚?淹死了你,旁人大概都要怪我。”
“不怪你要怪谁。”死鱼眼干巴巴的说道:“没事做要跳下河,你以为你是鹅?啊,你有没有觉得很押韵?”
“压你个头的韵。”我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浪里白条小江菱,胭脂河边谁都知道,是你多事,明明是一个秤砣,非要跳下去作死。”
“我怎么知道你是甚么浪里白条?”死鱼眼有点发急,道:“不过是怕你死了,耽搁了我的掌门大计。”
“大师哥本事大的很,”我说道:“若是怕我死了,怎地不用五鬼搬运之术将我弄上来?可见大师哥的脑袋里面,大概只有些个玉琉和掌门。”
“……”陆星河不说话了。
“诶,你生气了?”我忙道:“跟救命恩人,还要这样小气,真真是……”
“因为,顾不上了。”陆星河低头道:“我看见你掉下去之后,脑子里发空,什么都忘了,大概因着自己不会水,总觉得身边的人也都不会水,所以……”
我一下子脸上发烫,怎地,死鱼眼的脑袋里,也会发空吗?而且,是因着我发空……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火焰燃烧起来,柴的噼啪作响。
“我说。”死鱼眼望着我,脸色突然有点发红:“你……方才是不是偷偷趁机亲了我?”
“没有,大师哥太过害怕,一定是昏迷过去做梦了。”我的脸给火映着,早就红了。
陆星河的脸也跟熟柿子一般:“大概也怪不得你,谁让我生的这样英俊,你把控不住,就不怪你了,权当作,你下水拉我的谢礼好了。”
“谁要这样的谢礼。”我明明心要跳出喉咙来,还是装的云淡风轻:“要给谢礼,带我去吃驴打滚,本来早就能跟二师哥去吃一个痛快了,都是因着大师哥从中作梗,才耽搁了,你赔。”
“哦。”陆星河望着火,眼睛映出来亮闪闪的:“其实,你不讨厌吃枣儿罢?”
“嗯。”我答道:“我喜欢甜的东西,越甜越好。”
“你就不怕齁死自己么?”死鱼眼煞起了风景来,简直是一个绝技,配上那十分认真的表情,让人手痒难耐,只想拍他一掌。
“生活这样苦,还不吃点甜的,大概就要活不下去了。”我叹口气,道:“大师哥不知道,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也不甜,大师哥是个生活幸福的人,没有过过我这种生活,所以,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知道。”陆星河道:“天地虽大,却形单影只孤零零的那种感觉,你既然有母亲,大概也不会知道的。”
啊,想起来了,苏沐川说过,这陆星河乃是一个给掌门人拾来的孤儿。
“所以,对那个待你又温和又可亲的玉琉,你才那样珍惜吗?”
“嗯。”陆星河说:“曾经,她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光。”
好酸……那一段陆星河童年时光,只有玉琉,我的心里很酸。
“多好啊。”我勉强笑道:“你有一个玉琉。”
“有些东西,一直觉得很珍贵,所以,明知道可能是假的,总也觉得比没有强。”陆星河道:“你,知道么?”
“我知道,玉琉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勉强一笑:“以后,我……”
“所以,那是以前的事情。”陆星河微微一笑:“现在,我有更珍贵的东西了。”
“诶?”我瞪大眼睛:“更珍贵的东西是……”
“怎地后山有火光?”
“过去瞧瞧,别走了水,烧出来!”
远远的,听见了值夜小道士匆匆忙忙的声音。
“啊,坏了,这副模样,给他们看见了……”我忙道:“须得快快走……”
“快快走了,也来不及了。”陆星河将食指竖在唇边,轻声念道:“灭!”那偌大的火堆,瞬时熄了,而小道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奇了,怎地又灭了?”
“还是看看妥当……”
几个小道士踢踢踏踏的走了进来,暗中陆星河手指一翻,一个小小的黑东西突然便窜了出去:“嗷呜……嗷呜……”
“哪里来的貂……”
“快跑,这玩意儿凶得很,咬上腿肚子不松口的……”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偷偷站起来,往外面一看,几个小道士给那个黑东西追的远了,便说道:“大师哥,咱们趁机快走……”一回身,却撞到了陆星河怀里去。
线香的味道即使是湿漉漉的,可居然,也还是很好闻……
可是也不知怎地,一下子想起来的,还是几次三番躺在这个怀里的玉琉……我忙起身道:“都怪大师哥,胡乱跑什么……”
“江菱……”陆星河突然说道:“那,明天,我带你去吃驴打滚。”
“行。”我假装还是气鼓鼓的,心里却也又高兴了:“那,说定了。”
回到了小院儿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嘴角总是扬着的。
这样的喜欢,就算是摸不到边儿的,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陆星河这样的人,应该,也只有真正的花穗和玉琉,才能配得上罢。
如果没有经历了更魂器的事情,这样的梦,也许我连做的机会都没有。
何其有幸,老天能让我有这样的幸运。
希望这个梦,不要醒,不要醒……
第二天,本来高高兴兴,等着要去赴约的,不想到了正殿,才听说死鱼眼给差遣到了宋尚书家里去给老夫人做法事了,无妨,且等他回来也好。
想起来昨日里青鸾说过,朱颜郡主来寻我几次,我便往朱颜郡主那里回访去了,结果到了那里,只见朱颜郡主病病歪歪的躺在了床上,像是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我心下一紧,登时想起来那一次罗刹鬼头发的事情了,忙问道;“郡主这是怎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朱颜郡主答道:“无妨,不过是月事来了,有些个难受,周身酸软,懒懒的不想起。”
我这才放了心,道:“喝点子热红糖水,准能管用。”
“嗯,”朱颜郡主答道:“喝是喝了,还是不大舒服,熬过一两日也就是了,做一个女子,当真麻烦。”
我想了想,道:“对了,倒是知道紫玉钗街上那个黄先生,是个妙手回春的,也许自他那里讨要了方子抓点药,能滋补管事。”
“是么?”朱颜郡主道:“只是为着这个诊脉,未免有些个失体面……凤尾今日也出去了,不在跟前,又没有旁的丫鬟抽得出空去请”
“大概也不用诊脉的,横竖女子们,得的都是一样病,方子该也差不多,”我想了想,道:“花穗今日倒是没事,不如替郡主去抓了药来,可行?”
“如此甚好,”朱颜郡主笑道:“那,就有劳你啦!”
“甚么有劳没劳的,”我笑道:“郡主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子红枣阿胶桂圆羹来吃罢。”说着,便出来了。
因着朱颜郡主的身份,她是不能出去随便走动的,整年整年须得留在太清宫里,怪不得也总想着回到以前的家中。
只可惜,今生今世,只怕也出不去这个八角形的围墙了。
走在了紫玉钗街上拿了药,有心往家里看一看娘,便转了路口,且绕过胭脂河,往扎纸铺子里去,可是偏巧,正看见了在桂枝胡同口上,那凤尾左顾右盼,形迹可疑的进去了。
方才朱颜郡主是说过,凤尾出来买东西,可是这桂枝胡同是许多破房子,很久不见有人出入了,街坊四邻说那里年久失修,房子都是将要倾颓的,不让我们往墙根儿下去,只怕落了砖头瓦块,要将我们砸死了。还说时时只有狐狸刺猬在里面穿梭,,都是家仙,得罪不起,去了要挨打的。
这凤尾往那里去做什么了?
我心下里起疑,也就拐过去,跟了进去。
桂枝胡同是个瓢形的,口小肚子大,开始狭窄,里面倒上有些个不小的空地,据说以前碾麦子用的,凤尾便到了那个空地里面,一闪身不见了。
我忙跟了上去,拿出了问路寻踪符来,问路寻踪符一引,落在了一个井口附近。
小时候淘气,大人越不让往这里来,我偏生就要做傻大胆,知道这里是一口枯井,早先有水的时候死过人,水没人敢喝,慢慢的就荒了。
探头下去,只见那崭新结实的轱辘绳还在慢慢的摇晃着。
凤尾,难不成到这里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且去瞧瞧看,借着凤尾来害朱颜郡主的究竟是谁,便用上了隐身法,也顺着那轱辘绳下去了。
不想里面,倒是真真是个别有洞天的,居然落到了井底之后,豁然开朗,那凤尾早就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八成这里有个甚么暗门。
我蹲下身子敲敲打打,好不容易,才从井壁上寻得了一个小小的黄铜把手,拉了拉,却拉不动。嗯,这可怎么好?我将自己会用的符咒念了一个遍,好不容易,到了六字金刚观音咒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那门把手自己开了。
一缕光从里面透过来,是一个偌大的走廊,走廊左右都是门口,长长的,,不知道通往了哪里去。
第120章:深入内里寻究竟
我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过去,只觉得这个地方出奇,既不像是地上,也不像是地下,里面的光十分出奇,说是日月华之光,未免太过柔和,说是灯……哪里有这样匀亮的。
回身记住了门的位置,关上后一步一步继续往里面走,这一块儿,不见有人,“咯咯……”倒是听见了些个欢声笑语,像是女子的声音。
我越发的心下起疑,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过去,但见迎面便跑过来了一个女子,一面跑着,一面还笑着:“今日里你不去守门,偏要来缠我,教上面的知道的,难免不来罚你,到时候,将你丢出去,抹上盐霜挂在外面风干了做肉条吃。”
后面过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与女子两人俱穿着飘逸的精致白衣,都是风流俊俏人物:“咱们跟这里守了这许多年,谁敢往这一道门口里进?难得姐姐今日里由此过,且教我解一解相思之苦……”
“你胆子倒是不小……”那个女子笑道:“今日里,那沉吟使者大概要由此经过,她知道了,准须得不好于你干休。”
“沉吟使者还要过一会子,她是个最准时不过的了。”那个少年便要往女子身上缠,女子吃吃笑着,却是欲迎还羞的样子:“你老实点吧,今日密谋大事,对照着名单,该来的也都来过了,可不要出了甚么乱子。”
“是倒是……”
我越听越奇怪,这沉吟使者?难不成,这误打误撞,居然是百花神教的一个堂口么?我平气凝神,便小心翼翼往里面走,不想那个少年方才还说说说笑笑的模样,现下里眼光倒是凌厉了起来:“不对,怎地觉得,有外面法术的气息?”说着手一扬,那道暗门登时挂上了一把黄铜大锁:“该是有不速之客来了!我在这里守着,姐姐快快告诉给上面的!”
那女子忙应下来,道:“胆敢私闯密境的,怕是也活不过多久,你留心, 莫要让她再闯出去,我去去就回。”
怪不得是个守门的,原来能分辨外面的法术,倒是人不可貌相的,我心下一惊,隐身法也不能遮盖了气息去,偏巧这个时候,正看见凤尾裙摆一摇,正从里面穿过去。
我一咬牙,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忙矮下身子,且往里面小步小步的跑过去。
我修行尚浅,隐身法只能骗过些个跟我一样修行浅的,遇上真有能耐的,立时就能将我看穿,依靠隐身法也不是办法,正看见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挂着几件那守门少年穿的那种白色衣衫,忙且抓了一件穿上了,再悠悠走出去。只求这里的人不算少,不要少到人人都是熟人才好。
“踢踢踏踏”外面一阵脚步声,我探头过去,果然是一大群穿着白衣的人在四下里找寻,我便也滑到他们中间去,急匆匆的问道:“听说方才来了外人,寻得了不曾?”
那几个人望着我,皱眉摇摇头,道:“不曾寻得。”
我心下一喜,便说道:“既如此,我去那边的出口瞧瞧。”
“仔细些,听说是外面的来人,大概知道这里的集会之事,万万是要小心的。”几个白衣人倒是不见起疑:“毕竟这是大事。”
我点头道:“同袍辛苦。”便往西面去了。
西面也像是一个小小的城郭,当真难以想象,紫玉钗街下面,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所在,看样子,修建的时间也不长不短,因着里面的建筑,都是不新不旧的。
越往里走,零零散散的白衣人也就越来越多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只听一个胖墩墩的白衣人倨傲的说道:“这石榴堂口,便是不靠谱的很,轮到在此处集会,居然也能进来了外人,可见是平日里管理的混乱,像是个甚么样子?”
“说的是,”另一个白衣人也说道:“日日自称是多么能干,谁知道闹出这样的乱子,看看骚动的集会开不成,上面的大人物要如何惩处。”
“这个石榴堂的使者,许也是要风水轮流转,换一个人做一做了。”
”哈哈哈……“那白衣人笑道:”今日里,便一道来看那好戏罢。”
我心下一紧,趁机问道:“这集会之日,各堂口的使者也都来了,也不知他们要如何寻得那外人来。”
“谁知道,也不用替他们操心。”那胖墩墩的人笑道:“只管看一场笑话就是了。对了,”那人问道:“你是哪一个堂口的?”
“我?”我哈哈一笑:“这个……”
“咚……”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钟鸣声。
“集会开始……”远处有人一声嘹亮的叫喊响了起来。
“走,”那胖墩墩的白衣人笑道:“回头再说,且去瞧一瞧,这个石榴堂在这个当口,要想出甚么法子来。”
可见百花神教外面传着,是森严之极的,原来内里,居然也是这样勾心斗角,互不顺眼。
不过,都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果然不假。
我也跟这人流往那里面挤过去。
这个集会声势浩大,挤在里面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见那台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气虚轩昂,像是个中的头领,便朗声开始念起了这开集会的内容来。
我只道是个多惊险刺激的集会, 那台上的念来念去,却无聊的紧,不过是些个千奇百怪的教义,教人尊崇,接着便是许多的日常杂事,简直比太清宫的早课还要无味。
但是台上那个人话锋一转,却接着大声念道:“太清宫近来与我教为敌,石榴堂一同袍已经为太清宫所捉,须得想尽方法,将那同袍从太清宫之中救出,不计任何代价……“
他们消息倒是十分灵通,八成,便是那方才从这里钻进来的那个凤尾将事情通报出来的。太清宫有这样一个奸细,怪不得每次要去追寻百花神教的人,总要扑一个空,凤尾能耐不小,大概打探出了许多东西来。
“方才,我们可听说有外人来了!”那胖墩墩的白衣人且说道:“这样机密,给外人听取了怎地好?须知那外人,也有可能,便是太清宫派了来的奸细呢!”
“对,寻那外人来,可不要将百花神教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一众不是石榴堂的白衣人群情激愤,都来找麻烦。
第121章:蓄谋已久更魂器 4000字没有多收钱
“列位不消着急,咱们开了集会,便是要将那个外人吸引过来。”那个相貌堂堂的白衣人说道:“外人进来,一定是来探听这百花神教消息的,所以,他听见了钟声,一定会赶过来。现在,不偏不倚,正是寻他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外人,现如今就在这厅堂之中?”那胖墩墩的白衣人嗤之以鼻:“你倒是说说,谁是那个外人?”
“将那外人给寻出来!”
“现在就寻!”
“好说,”那个白衣人生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也是个目光如炬的样子,此时正背着手,扫视着众人,道:“咱们石榴堂的堂口,可有几重屏蔽,任是谁,也不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留下意思痕迹,看护石榴堂的圣鸟三花神雀,早便有所准备。”
“三花神雀?”有人面露忌惮:“便是那冥界的圣鸟?”
“石榴堂倒是好本事,居然有那种圣鸟。”
原来这百花神教,还有崇拜圣鸟的规矩,不知那三花神雀,是个甚么爱物。回想起来,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见过了甚么鸟雀来。
“现今,我就告诉大家,那个自外面进来的人,发髻上面,早落上了三花神雀的羽毛以做标记,列位可以看一看左近,谁头上有那三花神雀的羽毛,必是外人无疑。”那个白衣人胸有成竹的说道。
周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望着身侧之人的发髻。
原来是这一招……也不外乎,是一个兵不厌诈的法门,料想着,那外人听说了,准要心里发慌,摸一摸自己的头顶是不是当真有那劳什子的羽毛去,而那白衣人站的高,谁动手摸自己的发髻,准能瞧见。
我忙对身边那一脸等着看笑话,模样尖酸的白衣人悄悄的说道:“这位同袍,你……像是给人栽赃陷害了,怎地你那发髻之上,居然有一根金灿灿的羽毛插着?”
那白衣人一听,变了脸色,一手便摸向了自己的发髻去,口中骂道:“哪一个王八犊子,敢在老子面前弄鬼,将三花神雀的羽毛插在了老子头上……”
那白衣胖子话还没说完,身边早闪电一般的出现了几个百花神教的弟子,一个个满脸精悍之气,不由分说,便将那动手摸发髻的白衣胖子捉住了。
那白衣胖子见状,又是急,又是气,骂道:“你们瞎了么?老子可并不是什么外人,你们过来围着作甚?那羽毛……那羽毛是旁人插在老子头上的!”
那台上的白衣人轻声笑道:“整个大厅之中,只有阁下伸手搔动发髻,不是阁下又是谁人?”
“我是被栽赃的!我是被陷害的!”那白衣胖子跳着脚骂道:“你们石榴堂,蓄意谋害,简直是欺人太甚,自己管理不力,混进了外人,倒是会一个窝里横,只知道跟自己人下手!”
“哪里有人栽赃陷害了?”那个白衣人脸色一凛:“阁下若不是心虚,何至于此,露出了马脚?来人,也不要让他再来吵嚷,且带回去慢慢审问!”
那白胖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好……果然是有人蓄意与我们牡丹堂过不去,横竖身正不怕影子歪。那,老子额跟你们去,查得出来还好,查不出来,我们牡丹堂,绝对不与你们善罢甘休!咱们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台上那白衣人一挥手,几个精悍的弟子身形闪动,便就这样以转瞬目移的法术消失在了厅堂之中。
“既如此,咱们便继续集会的事情,”那气宇轩昂的白衣人满脸的骄傲:“外人已经清除出去了,大家放心罢。”
“宋管事果然机智过人!”有白衣人拍手惊叹起来。
“不费吹灰之力,便力擒了外人去,简直兵不血刃,着实教人佩服!”
台上那个说话的白衣人面有得色,拱手道:“列位同袍过奖了,好说,好说。”
幸亏我江菱脑子快,要不然,现如今大概也要给拖下去做甚么风干肉条了。
身边却有人窃窃私语:“那个胖子,说自己是牡丹堂的?”
“牡丹堂与石榴堂素来是有些个不和睦,两个堂的人内斗的厉害,见面便要眼红的。”
“你说,这是不是倒是这个石榴堂蓄意给那个牡丹堂难看?”
“谁知道,且坐观其变罢,事情不太好干休的模样。”
我心下想着,那个胖子,八成也替我挡不了多久,这误会一解除了,江菱我这可就不好了,便打定了主意,不敢久留,且用眼睛去寻着出口,打算偷偷溜出去,横竖凤尾是百花神教的人,已经给我查探清楚了,这百花神教的老巢,也弄明白了,以后,好好诈那凤尾不迟。
我便蹩着脚,慢慢便往后面走。
偏巧这个时候,那个台上的人却继续说道:“现下里,便说正事,那关于更魂器之事,列位同袍可有听得消息的了?”
更魂器?我立时停住了脚步,底下的白衣人议论纷纷:“听说,是那朝廷里的国师自咱们神教手中夺了去的,还损伤了不少的同袍,若要寻回更魂器,咱们,便须得去寻那国师去!”
“你这消息委实过时了八百年,我已经从手下那里知悉了,国师将那更魂器与了朝廷,但是朝廷,又将更魂器辗转交给了当朝的丞相。”一个白衣人说道。
“不错,丞相家中附近,有一阵子,却是带着些个与众不同的气息,不少妖鬼也动了心思,往那里去追寻。”另一个白衣人摇摇头。
“既如此,将那丞相老儿家中翻弄成一个底朝天,准有收获!”
“列位,今日集会,不为旁的。”那个被称为宋管事,自以为聪明的白衣人举手示意道:“正是因着,这个更魂器的下落。”
“怎地,有了准信儿?”早有白衣人急不可耐的问了起来。
“正是如此,”那宋管事笑的一脸得意:“更魂器的下落,已经落到了实处,既不在自咱们手中夺走更魂器的国师那里,也不在那丞相老儿家中,而是,在那胭脂河畔的太清宫里。”
果然……那个锦添使者,早便知晓了,只不知道那个锦添的芍药堂和这石榴堂是不是通气的,消息有没有互通。
“太清宫?”一个白衣人奇道:“更魂器之争,现如今正是如火如荼,那太清宫号称是个与世无争,专门看守神兽朱厌的,怎地,也来趟了这一个混水不成?”
“不错,”那宋管事说道:“不瞒你们说,这更魂器,现今正是一个烫手山芋,咱们百花神教,耗尽了心血,方才从天界得来,乃是一样再要紧不过的法器了,可是,偏生那国师可恶,居然强取豪夺,为人不齿,咱们本来也可以夺回,只可惜,睚眦大人,已经发觉,那更魂器失落了。”
“更魂器,原来的主人,战神睚眦?”有白衣人面露惧色:“三界之中,战无不胜,从来没有遇见过敌手的睚眦大人,可不好惹……”
“不错,所以,现如今,咱们不用与睚眦大人去硬碰硬,对咱们百花神教来说,那可并没有好处,惹怒了睚眦大人,咱们百花神教,可便是一个……”那宋管事接着说道:“但是,咱们正是可以利用更魂器落入了那太清宫之中,捉到了证据,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睚眦殿下,那么,你们说,会发生什么事?”
一众白衣人恍然大悟:“既如此,那睚眦大人,势必以为,更魂器乃是那太清宫所盗取的,不会与太清宫来一个善罢甘休!”
“不错,就算他们不承认自己盗取了更魂器,可是,对本属于睚眦大人的东西,知情不报,蓄意隐瞒,想要据为己有,那睚眦大人,一定也不会给他们那群牛鼻子甚么好果子吃的!”
“妙极!妙极!”一个白衣人笑道:“果然是一条好计策!现今太清宫与咱们为难,趁着这个机会,教他们吃罪于睚眦大人面前,太清宫毁于一旦的话,那朱厌神兽,轻而易举,便能重新现身!”
“不愧是小诸葛宋管事!”
“真真足智多谋,简直巧捷万端!”
又是一番让人周身鸡皮疙瘩泛起的溢美之词,但是宋管事,显然是十分爱听的。
只见他沉沉笑道:“计策,自然还是有些个道理的,只可惜,虽然得到了消息,那更魂器便在太清宫之中,可是,却苦无证据,因着那更魂器许是给道术高强的人,藏匿在了自己虚空界之中,一点痕迹,也寻不得。但是咱们若是没有证据,如何说与睚眦大人知?”
虚空界,便是道术十分高强的人物,自己在三界之中的夹缝里创造出来的一界,越厉害的人,创造出来的虚空界也就越大,怪不得睚眦大人寻不得,想不到,死鱼眼居然年纪这么轻,就有了这一门本事。他的虚空界,该就是放置更魂器的那一副画了。
“这倒也是……”白衣人们苦恼的点点头。
“所以,”那宋管事说道:“咱们便来想法子,弄清楚那更魂器,究竟在太清宫什么地方,谁的手里,那到时候,只要更魂器自虚空界现身于三界之中,那睚眦大人立时便能寻得更魂器的气息,闻风而至,他们太清宫想赖,也赖不得!到时候,一切,还不是水到渠成?”
“对对对,”一众白衣人无不钦佩的说道:“真真是没得挑剔的计策,那大家便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将那更魂器寻出来,教百花神教繁荣昌盛,与日月同辉!”
“不着急,我话还没说完!”那宋管事笑道:“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好完成,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若是自太清宫里得了那更魂器的下落,那,即可担当碧桃堂的新任堂主!”
“此话当真?”
“半点不假,大家只要放开了手脚,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宋管事笑道。
眼见着那些个白衣人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像是对这个太清宫,都卯足了劲头。
这是怎么回事,陆星河取得了更魂器的事情,睚眦大人都查不出来,可是百花神教却知道了。
那个锦添使者与我只见过一面,那一次,她便早查出来更魂器的下落了,而玉琉,也是因着更魂器在陆星河手中,才对陆星河柔肠百转,都是为着更魂器……
陆星河这下子,好像麻烦大了……我须得想想法子,将这个烫手山芋,给处理了才好,可是丞相大人又是盛情相托的,陆星河总不能对朝廷的命令抗旨不遵,还有,我的身体,只有通过更魂器,方才能回去。
怎样做才好呢……不行,我须得尽快到了陆星河身边去,将事情告诉给他。
想着想着,心里更是着急,便悄悄的自人群之中寻路,想溜出去。
不想,正这个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只手却伸过来,拉住了我:“听了人家的秘密,吃干抹净就要走?”
我心下一紧,这个声音,听上去恁地耳熟,且耳熟的有些个可怕……
我回过头去,正对上了国师那一对绿的瘆人的大眼睛。
“你……”我不禁呆住了,国师,怎么也会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来?
“不巧,不巧,方才你说的那关于三花神雀羽毛的话,全数都给本座一字不漏的听见了,”那个清凌凌的声音道:“怎地,你方才将人骗了过去,现今自己要溜?”
”国师……“我压低了声音,道:”事关重大,您是朝廷的人,自然也不会对这件事情听之任之的……”
“嘘,”国师望着我给吓了一跳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愉悦的笑了:“这更魂器本便是本座自百花神教之中夺取来的,本座也从没将那东西当成一回事,太清宫的死活,跟本座更没关系了,但是眼下里,你若是不想让本座声张出来的话,且不要吱声,只跟着本座走。”
第122章:比起本座差远了
我左思右想,没有法子,只得跟着国师出去了。
到了外面,国师笑着望着我,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句话,我也想问国师呐!”我没好气的回答道。
“分明是本座先来问你的,你这样哨牙,未免不好。”国师的绿眼睛里面,似乎什么都看穿了;“公平起见,你先告诉本座,本座就告诉你。”
我眼睛一转,道:“实不相瞒,我乃是误打误撞,自井里跌下来的,谁知道,一开门,别有一片洞天,可不便一路进来了,国师别说,也许,是有甚么奸贼,将我给引过来的也不好说。”
“奸贼这样没事做,为何要将你引过来?”国师定定的望着我,眼睛一眯,嘴角闪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道:“而且,你方才在那白衣胖子面前说的,实实在在像是准备充分的模样,怎地,你又在本座面前说谎罢?本座,可不是那胖子一般的蠢材。”
“国师未免有点看不起人,”我答道:“奸贼怎地没事做了?虽然我不是国师这样炙手可热的贵人,可您怎么知道,我就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呢!就算是卖肉,我也有好几十斤……”
“你的肉,好吃么?”国师凑过来,挺直的鼻子碰上了我的额头,那男人特有的味道扑过来:“要不然,让本座先尝一尝,本座高兴了,就买些回去慢慢吃……”
“不用了,有价无市,卖不得。”我错身躲开,心下想着,他见花穗生的美貌,时时便要前来调戏,也不知道对更美貌的玉琉,如何上下其手,这个国师,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难不成男女通吃?
一面想着,一面问道:“既然国师问了我,我也想问问国师,国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偷听人家百花神教的大事?”
“这还用说。”国师微微一笑,一只手闲不住似的,便要往我腰上放,道:“百无聊赖,过来找乐子的,刚巧,便碰上你了。所以说,这是个天定的缘分。”
“找乐子?”我心不在焉的躲开那手,答道:“胭脂河边有个烟雨阁,倒是挺适合国师找乐子的,想来国师是个日理万机的忙人,我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说着,回身便要去寻出路。
“本座可没让你走。”国师一把将我拖回来,深邃的绿眼睛望着我,道:“你且放心,本座只会娶一个妻子,旁的女人,本座也没有兴趣,你也莫要吃醋。”
“吃醋?”也许只有玉琉躺在陆星河怀里,那种酸涩,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吃醋罢:“国师大人多虑了,简直耗子洞口摆神像 —— 莫明其妙。”
“也许,女人都是这个样子,嘴上不说,只心里介意,也罢,“国师笑道:“你若是喜欢,本座以后出入,全带着你,叫你放心可好?”
什么时候,陆星河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多谢国师美意,只可惜本人福薄,没法消受。”我拉开国师的手道:“国师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将你拴在了本座的腰带上,永远也不放你走可好?”国师拖我过来,话锋一转,低声道:“更魂器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我心下一凉,立时道:“什么更魂器,我根本从来没听说过,也没听旁人提起,八成是那几个百花神教的要来造谣,跟那三花神雀的羽毛一样,是捏造出来的。”
“不像。”国师仔细的盯着我的眼睛,嘴唇翘起来:“你,又在说谎。”
我后背一阵发毛,总觉得,自己便是在这个国师面前说了谎,可也没有能骗过去的希望,他……心计高深莫测,不像是我这小孩子的把戏能糊弄过去的。
“你将事情说出来,”国师一见我紧张的模样,笑道:“你要是喜欢更魂器,本座可以拿来送给你。”
“国师当真好本事。”我一听,忙道:“关于更魂器,听说是国师自百花神教手中拿过来的?”
“这倒是不假,”国师浮现出一种十分骄傲的模样来:“小菜一碟,也不是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可是,更魂器毕竟是睚眦大人的东西,倘若更魂器现世,那睚眦大人知道了,岂不是……”
“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国师居然不似旁人,一副不将睚眦大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本座有的是法子。你只要告诉本座,你对更魂器,为什么那么有兴趣就行了。”
“其实,也没什么旁的……”我胡诌道:“听说那东西是睚眦大人的,才心生敬意,并不曾看见过……”
“不对,”国师那一张精致的有点过分的面孔凑过来:“你用过更魂器,是不是?现下里,想将更魂器寻回来,好让自己恢复原状罢?”
“没有,国师想多了,我对自己满意的很,并不想去跟谁更换。”我摆摆手,压住心慌:“也是听见跟太清宫有关,才多听一耳朵的,国师聪明才智,面对的都是有城府的人,这才容易,将事情想的复杂,我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了。”
“你的城府,看不出,也猜得出。”国师低声道:“你方才也听见了,这太清宫,要给百花神教去骚扰了,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吧?”
“太清宫高人众多,哪里轮得到我操心,”我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顺应天意就是了。”
“本座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国师换了一种可亲的语气来:“多的你想都想不出来。若是你想要做什么,本座可以相帮。”
“所以说,多谢国师美意,现今我想做的,便是从这里出去……”
“快追过去,想必还不曾走远……”
“果然是靠不住的,居然连外人和自己人也分不出来,简直荒谬!”
“事情报上去,这石榴堂办事不力,给他们撤出百花神教也好!”
“走,往那边瞧瞧去!”
果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百花神教的人已经发觉了那白胖子并不是擅入的外人,已经追逐过来了。
“就是他们!”那一众人气势汹汹的便要往上扑。
国师想了想,笑道:“既如此,那本座便带着你出去罢。但是这个人情,你要记着,改日里,本座让你怎么还,你就怎么还……”
“国师,不靠你,我自己也能出去……”
我还来不及说完,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已经到了胭脂河边上了。
带着人,这转瞬目移的法术也能使用的这般的得心应手,这国师,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
“不论你愿不愿意,人情已经欠下来了。”国师十分潇洒的挥挥手,道:“也罢,过一阵子,本座还要往皇宫去一趟,今天没法子陪着你,实在委屈你了。”
“一点也不委屈。”我转身道:“就此别过了国师。”
“便是不陪着你,也不能教你自己回去,我们南疆,可没有这个风俗,没过门的媳妇,是须得自己亲自送回去的。”国师大大方方的牵住了我的手:“走,往泰山府上拜见一番。”
“国师,不用了……”我死命将手往回抽,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国师轻笑道:“你若是再来不安生,那本座,将你背回去可好?”
“国师,求你了,”我心里发急:“这个样子,若是给太清宫的人看见的话……”
“本座就是想教那些个人看见,”国师摸一摸下巴,笑道:“尤其那个,你心里的人。”
“求国师放我一马……人情我一定还!”本来陆星河就对我飘忽不定,给他看见了我这样一幅模样,八成会,开始讨厌我随随便便的吧?
想念动咒文将自己给救出去,可是国师早察觉出来了,居然将我本来就很浅的灵力封的死死的,一点也用不上。
于是国师却是吃了秤砣一般,不管我百般乞求,硬是将我拖到了太清宫门口去,我心里发慌,只盼着千万莫要教陆星河看见,国师却十分坦然的拉着我进去了,在门口,引来了不少围观的师弟师妹:“这个人是谁……”
“怎地与三师姐,是那样亲厚的?”
“不认识,难不成,三师姐与他……”
“那,大师哥怎么办?”
我恨不得找一个洞且将自己埋起来。
国师微笑着,对围观的师弟师妹们说道:“以后,拙荆在过门之前,且托你们照应了。”
这话一出口,师弟师妹们俱瞪大了眼睛:“诶……”
“谁是你的拙荆?”坏了,怕什么来什么,正是陆星河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但见陆星河正从外面回来,板着脸,冷冷的望着我和国师,眼光落在国师死死牵着的我的手上。
“大师哥……”
“哎呀,这下子热闹了……”
看热闹的不怕火大,我却早就心急如焚了:“大师哥, 这个人是个疯子,脑袋不大清楚,我根本不认识他……”
“哎呀,这就是那个人?”国师侧头望着我,笑道:“好像比起本座来,差远了。”
第123章:很快离开太清宫 计都巧克力打赏加更
“花穗说她不认识你。”陆星河说道:“你放开她。”
这个时候,苏沐川正好也看见这里热闹,悠哉悠哉的晃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为何你们都凑在了这里……”
结果他一见到国师,也愣了一下。
“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国师笑道:“这你不知道么?不过,今次里,本座还有要务在身,也就不陪着你们罗唣了。你多多帮着本座照看花穗,他日迎娶,给大舅哥一个好红包。”
说着,国师闪身不见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看着陆星河。
陆星河脸色十分难看,道:“你说是疯子?哪里来的这样法术高强的疯子?”
“大师哥,那个人真真是有些个不正常的……”苏沐川忙过来道:“大师哥别动气,花穗准是不小心在街上撞见的,我可以作证,实在是个疯人……”
陆星河没有说话,自往太清宫里去了。
他一定,开始讨厌我了。
连我自己,也开始讨厌我自己。
容貌,地位,关怀,这些,本来都不是属于我的,既然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能奢望呢?
所以现在,我的报应来了。
“花穗,你发什么呆?”苏沐川忙道:“都是……都是那个疯人裹乱,你不要放在心上,跟大师哥说清楚了,也不过是误会一场……”说着,且将我往里面拖。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也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满满当当,都是陆星河那一张板着的面孔。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任凭是谁,名义上的未婚妻子给人唤作了是“拙荆”,面子上能过得去呢?是我害的他在太清宫丢脸了。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他是太清宫最出色的大师哥,他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罢……
“大师哥,你听我说,”苏沐川追上了陆星河,放开我,一把拉住了他:“那个人,是上次的那个国师,本便是因着玉琉的事情,故意来与太清宫寻不自在的,大师哥可不要中了他的挑拨离间。我苏沐川可以作证,花穗跟那个国师之间,甚么也不会有……”
“是么。”陆星河转过头,一张脸冷的吓人:“无所谓。甚么国师的事情,我没兴趣。”
说着,自回过身,将手里拎着的一包东西“咚”的一下子,丢进了胭脂河里,转身走了。
“大师哥!”苏沐川追过去喊,可是陆星河头也不回。
我看到,在河面上沉沉浮浮的那包东西,上面贴着一张朱红色的花纸,是牛家胡同的驴打滚。
一阵风吹过,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凉,伸手摸一摸,居然是满脸的眼泪,不知甚么时候流下来了。
“花穗……”苏沐川像是慌了神:“你不要哭,事情,总有法子解释清楚的,大师哥他,也只不过是……”
“二师哥……”我望着眼前因为隔着泪水,变得模糊不清的苏沐川,道:“我啊,好像只能给大师哥添麻烦呢……”
“没那回事。”苏沐川卷起了裤脚,脱下了袍子,下到了胭脂河里,将那一包东西捞了上来,笑的没心没肺的:“哈哈哈,幸亏大师哥机灵,牛皮纸包着的,里面还没事……花穗,大师哥不吃,咱们吃了罢!”
苏沐川按我坐在草地上,用方才仍在地上的袍子擦擦手,打开了那湿漉漉的牛皮纸包,取出来了一块黏糊糊的驴打滚递过来:“快吃快吃。”
“吃不下……”
苏沐川趁着我张嘴,将那驴打滚一下子塞进了我嘴里,笑道:“怎么样?好吃么?心里苦的时候,更要吃甜的,是不是好味道?”
“谢谢二师哥。”我擦一擦眼泪,道:“二师哥,真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那是自然,整个太清宫,人缘最好的,可就要数二师哥了。”苏沐川笑的露出虎牙来:“我跟你说,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嗯,”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驴打滚,真的很好吃。”
“哈哈哈,那,下次二师哥还带着你去买!”苏沐川揉一揉我的头发,笑道;“走,吃完了驴打滚,二师哥给你煮小馄饨吃……阿嚏……”
“二师哥快快回去换衣服罢!”我忙道:“不要风热外感,伤了身体。”
“无妨无妨,”苏沐川笑道:“二师哥身强体壮,不用多操心……”
陆星河,会到哪里去呢?他,现在心里想的又是甚么?
“所以说,吃饱了之后,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一想,其实总还是有法子解决的。”苏沐川敲一敲那还已经被吃光了馄饨,但还是兀自在冒着热气的空碗,十分高兴的说道:“再睡上了一个好觉,可就更好了……”
我望着那碗里的余温,心下想着,那馄饨都没有了,碗里留下来的温暖,好像真的十分突兀,十分多余。
“二师哥,我……我想去见大师哥一面。”我站了起来。
“诶?”苏沐川望着我,微微有点发愣:“现在?可是他今日里大概……”
“嗯,现在。”
今日里自百花神教那里听来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他,关于百花神教的预谋,一定得让他知道。
不管怎么样,不希望他有什么差池。
即使,他由始至终,都也不是我的。
外面已经暮色四合。
苏沐川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小心翼翼的望着我:“大师哥他若是说什么话,不太好听,你只当没听见好了,跟他计较,也没什么趣味。”
“谢谢二师哥。”我答道:“小事一桩,说完了,我就回到小院儿里去。”
突然苏沐川停住了脚步,左手食指和拇指做成一个“八”字,将我的两颊顶起来:“哪,还是笑起来比较像是花穗呢!”
“二师哥……”
“不管怎么样,人只要笑一笑,大概总能想起好事来的。”苏沐川道:“你不要想太多,说完了话,我送你回去。”
紫薇花的味道已经近在咫尺,陆星河住着的小院儿到了,我心里,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说不出的紧张。
苏沐川停在大门口,指着点着灯的那一间屋子,笑道:“你,进去吧,大师哥一定在。”
我点点头,就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只见玉琉正站在陆星河面前,手里还捧着一碗粥,笑道:“我煮的甜浆粥,一直是你最喜欢喝的,怎么样,很想念这个味道吧?诶?花穗?”玉琉还是笑的十分得体:“你怎么会在这里?也听说了大师哥没有去吃饭,送东西来?”接着,故意望着我空空的两手,假作惊讶的说道:“啊,怎地,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陆星河坐在玉琉后面,面无表情的问道:“什么事?”
“我,我有话跟大师哥说。”我咬了咬下唇,道:“二姐姐,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玉琉作出是否能温柔体贴的模样,笑道:“怎地,你们吵架了么?还是说……为着今日在大门口的事情?”
果然,这件事情,在太清宫里,都传遍了。
陆星河的眉头皱了一下,道:“你说吧。”
玉琉放下了甜浆粥,居然也笑盈盈的出去了:“无妨,我可以在外面回避一下,你们想说多久说多久,我不会等着的,不要将我放在心上。”
我望着陆星河面前的甜浆粥,道:“大师哥,我知道,现在你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是……”
“原来,你知道啊。”陆星河望着我,道:“所以,请你快一点说。”
我心里,像是给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在划,疼的简直没法子形容,深深呼了一口气,强作出来一个笑脸,道:“事关重大,是关于更魂器的事情……”
“我知道了。”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我,两只死鱼眼凝滞着,道:“只要甚么时候寻回来了你的身体,就什么时候让你回去,掌门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我一定尽快。”
“不是,我的意思是……”
陆星河站起来,道:“今日我也乏了,若是你着急,自己去寻回自己的身体吧,越快越好。你大概,早也不想继续待在太清宫了罢?横竖,咱们也不可能,真正成亲罢。你毕竟,不是花穗。”
“不是花穗”这四个字像四块沉重的石头,死死的压在了我的心上,为什么,我总是不敢去承认这件事情……
“大师哥,请你听我说,更魂器在你身上,很不安全,许多人想要……”
“玉琉,”陆星河突然扬声道:“花穗的话说完了,你进来吧。你方才说,你晚上也不曾吃饭?咱们一起吃。”
玉琉应声进来,笑道:“怎地,私房话,这么快就说完了?我呀,还想着,要是时候长,且将那甜浆粥再去热一热的……”
我点点头,道:“行,大师哥,那,我回去了……”
我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陆星河的门口,一步一步,麻木的,沉重的,跌跌撞撞的到了外面去,苏沐川见了我,奇道:“话说完了,怎地这样快?”
“二师哥……”我抬头望着紫薇花边的苏沐川,笑道:“也许,我很快,就要走了。”
“走?”苏沐川锁紧了眉头:“你要走到了何处去?”
第124章:金钏又不是金钏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周身一边在剧烈的抖,一面笑起来:“二师哥,不要管了,我挺好的,很多事实,早就应该看清楚。”
“你看上去怪怪的……”苏沐川道:“是不是……”
“没事没事,哈哈哈……”我摇着手,答道:“贪心乃是一大戒律,不能犯。二师哥,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什么话也别说,我,我得静一静。”
说着,我就一路往胭脂河边上走。
苏沐川犹豫了一下,追过来道:“我想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逃也似的说道:“二师哥回去吧……”
凉风习习,真惬意,胭脂河边的柳树枝条微微摇晃着,送过来一股子树叶子的甜香。
我坐下来,托着腮望着河水,心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寻回来原来的自己呢?不属于的自己的,早晚要给拿回去的。
“怎地,今日里,花穗小姐有什么事不高兴?”一个柔软的女声响了起来:“不知道,锦添是不是能帮上甚么忙?”
我后背一凉,是百花神教的锦添使者来了。
僵硬的回过头去,果然,锦添使者那一张甜美的笑脸正出现在浓荫之中。
我答道:“多谢使者好意,花穗实在是没什么能回报给使者的,所以,使者的相帮,花穗要不起。”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能明码标价的,”锦添笑道:“现下里,我什么也不管你要,只是有个地方,想 让你去看一看。你放心,你一定有兴趣。”
“难不成……”我抬起头来:“是你说过的,跟我身体有关系的事情嘛?”
“花穗小姐好聪明。”锦添伸出了一只芊芊玉手,笑吟吟的说道:“你跟着我来,保准你不会失望的。”
我的身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她们的目的本来是更魂器是太清宫,并不是我,我对他们来说还有价值,一定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想到了这里,我站起来,道:“果然正和心意,既如此,花穗便随着锦添使者前去看看。”
锦添往胭脂河上轻轻一挥手,我面前的这一段胭脂河倏然停止了流动,接着,水分两侧,露出了一个长长的阶梯。
顺着阶梯往下走,只觉得寒气逼人,下到了里面去,是一个整整齐齐的厅堂。
“这个地方是……”
“近来,锦添时时在这里出入,不过是个暂住之所。”锦添笑道:“顺着这里,可以往妖界里去。”
果然,通过了厅堂,开了一扇门,外面,居然是一条街道。
那街道上来来回回的,都是鬼市里一般的奇异人物。
“妖界这里也繁盛的很,本来与人间可以相安无事,可是,出了一些个差池。”锦添摇摇头,指着一条小巷子说道:“走,咱们往哪里瞧瞧去。”
我依言而行,进到了里面去。
那一条小巷子里面空荡荡的,尽头倒是有一间铺子,铺子里面,有一个穿着鹅黄袄裙,笑盈盈的少女。
是我,是江菱,是真正的江菱。
我虽然稍稍猜测出来一些,可是,却全然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突然,便见到了她。
那个“我”高高兴兴的,摆弄着手边的精致珠花,怎么看,居然怎么幸福。
我在扎纸铺子的时候,露出过这样好看的笑容?
喉咙发干,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很想跟她说什么,可是,却全然不知道说甚么好,那个“我”本来喜盈盈的,可是她一抬头,也看见了正走过来的我。
她脸上的笑容凝结了,眼睛瞪的老大,面孔因为惊惧而变得僵硬,手里的珠花一下子从她的指缝之中跌了下去。
“你……”她张张嘴,哗然转过身就跑了。
我忙要追上去,虽然也不知道追上去,究竟要做甚么?讨要回自己的身体么?住在我身体里的,现在是谁?
不想,锦添却一把拉住了我,那个“我”轻车熟路的在这个妖界之中穿行过去,身轻如燕,不见了。
她好像在这个妖界之中,如鱼得水。
“锦添使者……”我也不知道怎样才挤出了自己的声音来:“那个人,现今……”
“你也亲眼看见了,”锦添使者笑吟吟的说道:“怎么样?我的话,你信不信?今日里,能带你来见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带你来见她。却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样的。”
“她跑了,她不想见到我。”我苦笑一下:“这说明,她认识我的模样,也就是,住在那个江菱的身体里的,该是那个早被旱魃吸走灵气,本应早就魂归天外的真正花穗罢?”
“不假,”锦添使者笑道:“就是她。”
“所以,她跑得那么快,”我吸了一口气:“是因为,她不愿意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对现在的日子,感到很满足,根本不想再跟我换回来。”
“对,”锦添一笑倾城:“但是,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只要我取得了更魂器,我就能回去了。”我点点头,但是更魂器只要一现身,睚眦大人,就要来了。
“花穗小姐是聪明人,”锦添笑道:“前次里,已经给了花穗小姐考虑的时间,这一次,再给花穗小姐加一点筹码。”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点点头,道:“但是拿到更魂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花穗小姐终于松口了,”锦添忙道:“这倒不打紧,只要你有意的话,我们可以等。横竖你的身体就在这里,她倒是跑不了。”
我心下一沉,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那个江菱,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么……”锦添一根指头点在自己的下巴上,看上去优雅又俏皮:“怎么说呢,大概是,很幸福的日子。她啊,不喜欢和人勾心斗角,而这里居住的妖怪,又没有甚么勾心斗角,都是直来直去的,想吃你,张开嘴就是了,没必要去笑里藏刀……不瞒你说,她啊。好像倒是挺喜欢这里的。”
果然,是太清宫人们口中简单的那个花穗。
“自古以来事情都是两面的,”锦添笑道:“穷的要担心自己饿死,富的要担心自己给歹人盯上,活的都不能十全十美,花穗生得很好看,也许,能吸引一些好东西,可是,也会失去一些好东西,这个,谁也不好说。就比如说,那些个不该属于你的缘分……”
“国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我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
“我就知道花穗小姐是个聪明人。”锦添笑道:“既然如此,空口无凭,咱们啊,也该有一个凭证,改日里,才好说。”
“凭证?”我皱眉道:“什么凭证?”
“那自然,是合作的凭证了。”锦添拉过我的手,忽然将一个什么东西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个东西蛇一般的滑了下去,套在了我的胳膊上。
凉森森的。
我忙撩起了袖子,只见套在胳膊上面的,是一个弯弯曲曲的金钏,金钏上还镂刻出精致的百花纹样,头尾呼应,又是一条蛇咬住自己尾巴的模样,蛇的眼睛,是两块冷冰冰的绿色宝石。
“原来如此……”我苦笑道:“这个东西,该是摘不下来的,进入百花神教的身份象征罢?”
“不错,”锦添撩开了自己衣袖,果然,她那皓臂上,也有这样的蛇形金钏:“以后,都是自己人。”
说是骑虎难下,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沾染上多少麻烦了。
“更魂器的事情,你多费心罢。”锦添巧笑嫣然:“但愿,你能旗开得胜,其中,倘若有所背叛,那这一条金蛇,自然会给你该有的结果。”
不仅是个凭证,也是拴在了醍醐脖颈上的渔绳,教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得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金钏上有什么法门?”我故作轻松的问道。
“金钏看着是金钏,实际却不是金钏。”锦添笑道:“总之,它会替我们盯着你的。”
百花神教为着更魂器,真真是费尽了心思。
“好了,别做出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来,看着教人心里发寒。”锦添微微一笑,道:“这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不是么?”
“多谢美意。”我忽然想起来了凤尾的事情,为着朱颜郡主的事情,便道:“既然身为同门,那花穗想要问问看,太清宫内除了我,还有自己人么?”
“那是自然,你放心罢。”锦添笑道:“你需要她相帮的时候,她自然会去寻你的。现下里也晚了,希望,你回去了,能睡一个好觉。”
说着,宽大的袖子往我眼前一挥,我忽然只觉得迷迷糊糊的,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了眼睛,已经躺在小院儿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一张小床上。
“咚咚咚……”耳边是一阵十分急促的敲门声:“青鸾,快开门,我是芳微,现今有事想寻花穗!”
“诶,大清早的,何事居然这样着急……”青鸾从屋里走出去,便去开门了。
第125章:做汤锅里的煮肉
不多时,青鸾便回来了,一见我醒了,忙道:“啊呀,花穗小姐昨日里是怎生回来的,青鸾全然不知道。”
“我也不记得了。”我揉着发酸的太阳穴坐了起来,问道:“青鸾,怎地了?芳微有事?”
“是。”青鸾忙道:“芳微来了,正在客室之中。”
我忙起身出去了。
芳微见了我,忙道:“花穗,师父说,今日里,教你跟着大师哥,往胜平公那里去一次。”
我心头一阵疼:“大师哥?可是上一次,月春子师叔说过,不让我跟大师哥……”
“还不是玉琉师姐求情,”芳微道:“她可当真是一个不计前嫌的哪,说是听说了你和大师哥闹了点小别扭,就打意着让你们多在一起待一待,许就好了,求了师父,才让你随着一道前往的。”
哪里是为了甚么好,这个时候,我和陆星河全然跟两只刺猬一样,硬要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刺对方一个头破血流罢,本来是想着,避而不见跟好,可是玉琉,好像很想管我报仇呢。
“行,”我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车马已经在侧门那边等着了,快快过去就是了。”芳微一脸的笑意:“别让大师哥等的不耐烦了。”
我点点头,换过了外出的衣服,便随着芳微去了。
果然,同在马车上的,除了面无表情的死鱼眼,还有端庄大方的玉琉。
玉琉见了我,笑吟吟的说道:“花穗,这么久才来,难不成,昨日睡的晚了?”
我点头笑道:“玉琉姐姐担心了,我这几日有点多梦,回头喝些个安神茶也便好了。”
“是吧?”玉琉忙道:“听说,心里的事情越多,那晚上越容易睡不安寝,你可须得小心点,想得多了,容易老。”
我忙答道:“多谢姐姐好话,妹妹记住了,却不知道,那位胜平公,是甚么来历?”
“哦,胜平公你也不知道?”玉琉略有些吃惊的掩住了口:“那,可是当朝的权贵,在当今圣上继位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是十分仰赖的,这才封了爵位,谁人不知道”
“原是这样的贵人,”我接着问道:“不知道,这一位贵人,为何事所苦?”
“这个么。”玉琉完美的唇形一弯:“大概是一场噩梦。”
陆星河将一封信递过来:“自己看罢。”
我接过了信来,望着陆星河,他却将头侧过去,看着车窗之外的流景。
玉琉像是早看出甚么端倪一样,掩住了嘴,眼睛弯弯的像是笑了。
我只做没看见,抖开信,看了一遍,原来,事情最初开始发生在三天前。
“你做了甚么对不起先皇的事情了,是不是?”
一天夜里,正在沉睡着的胜平公被人从梦中叫醒。
胜平公睁开了眼睛,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家仆和丫鬟俱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老,可也不算年轻。
相貌普通到,就算是结识过,也很快会被人淡忘的那种程度。
总之,是一点特征也寻不到,最容易大隐隐于市的那种人。
胜平公早年戎马出身,胆色过人,但是现如今,周身僵硬,一动不能动,心里明白,来者不善,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是谁派来的?”
“在下是甚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的命。”那个陌生人笑嘻嘻的。
“你想要什么?”胜平公道:“你用了迷香,还是教老夫家人都给……”
“大人放心吧,”那个陌生人答道:“在下断然不会滥伤无辜,事情只跟大人有关,在下只问大人一个问题,那就是,先皇留给你的那个东西,在何处?”
“先皇?”胜平公闷声道:“老夫并不知道,先皇给老夫留下了甚么东西。”
“你若是不肯说,”那个人笑眯眯的说道:“那就给你一些个厉害尝一尝。”
说着,那个陌生人自怀里拿出了甚么物件,不知道使用了甚么法门,居然将那物件操弄的迎风边长,成了一口黄铜大锅,和一堆柴火。
柴火烧了起来,那陌生人在大锅里注入了甚么东西,不多时,大锅便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来。
“开锅了。”那个陌生人,将胜平公轻而易举的拖过来,丢在了那口大锅之中。
大锅之中的水烧的胜平公皮焦肉烂,惨叫连连,陌生人笑道:“你若是肯说,就不用吃这种苦头。”
“老夫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胜平公经受着这种难以言喻的煎熬,被生生的煮了许久。
就算疼痛难忍,可是胜平公还是活着,感受着。
“你若是不肯说,就这样煮着罢,横竖,也死不了。”那个陌生人像是极其有耐心的,定定的望着那胜平公,
待到了天亮时分,胜平公才被丢出来,陌生人和大锅都不见了,胜平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了床上,腰以下的部位,变了颜色,微微发红,且疼痛难忍,像是烫伤一般。
被胜平公唤进来的僮仆们却说昨日里根本没有甚么异状,昨日胜平公睡的很香,时不时,还会说一两句梦话,根本没人知道那陌生人的事情。
胜平公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是第二夜,那个陌生人来了,第三夜,那个陌生人又来了。
“不交出来,就让你做汤锅里的煮肉。”那个陌生人悠闲的说着。
腰以下的部位,烧灼难忍,一日比一日痛苦。而那些皮肤,正是梦中泡在汤锅里的地方,分毫不差。
胜平公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噩梦这样的简单,虽然素来不信鬼神,但还是硬着头皮,与太清宫发来了信件。
“原来如此。”我合上信。
玉琉笑道:“那位胜平公,可乃是皇上甚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事情,不能出了差池,所以……”
“我明白。”我点点头,道:“今日里,我什么也不说,甚么也不做,只看着师哥和师姐是如何处理,自行学习。没本事没能耐的人,可能闭上嘴,管住腿才是真不给人添麻烦。”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玉琉笑道:“好好学一下,不就会了?大概以后,我们呀,可也不如你那个前途呢。”
“二姐姐说笑了。”我也看向了车窗外面的风景,道:“也许,还是以前的花穗那个样子才好。”
偷眼看过去,陆星河的眼睛空了一下。
不再惹你讨厌,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很快,车马停在了那国公府。
国公府修建的非常气派,坐北朝南,风水甚好,走过了恢宏的大门口,踩在了白石子路上,在管事的迎接下,随着他们进了那平盛公的内宅。
胜平公躺在床上。
他是一个七十上下的老人,皮肤已经开始松弛,须发也尽是灰白,但深深的眼窝之中双目闪烁,仍旧是一脸的精悍之色,看得出来,应该是个老当益壮的老人。
“你们来了?”那胜平公道:“不知道,老夫这里,究竟出了甚么岔子?前次里,听那几个同僚说起,是宅子出了问题,难不成老夫这里,也是这个毛病?”
陆星河答道:“胜平公的宅子,四平八稳,该是招福引禄,大吉大利的地方,风水很好,没有甚么问题。”
“那……”胜平公鹰隼一样的眼睛里目光闪烁:“妖物是如何寻上门来的?”
“该是,胜平公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陆星河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敢问,那歹人口中所谓先皇遗物,胜平公这里,当真没有么?”
“老夫也是先皇的大臣,先皇却是曾经厚赏过,但全数是寻常之物,不足为奇。”胜平公沉着的答道。
不对。若是当真不知道的话,早该将那些个所谓的“寻常之物”取出来,与那陌生人辨认的,可是平盛公却一口咬定,自己有的只是“寻常之物”。
他一定知道,那个陌生人想要的,究竟是甚么。
陆星河接着说道:“胜平公一生戎马,给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实是彪炳的功臣,可是恕在下直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平盛公,大概也有难缠的仇家罢?”
“这倒是不假。”胜平公豪爽的答道:“老夫手上了断的性命,并不知道是有成千,还是上万。其实,老夫一生,并不相信妖鬼之说,就算是亲眼相见,深受其苦,也还是觉着,十分不真实……”
跟那个裴尚书倒是一模一样的。
“既如此,今日里,在下便守在胜平公身侧,与胜平公查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星河答道。
“那便有劳你们了。”胜平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这样的折磨,老夫,便是一生厮杀,也并不曾遇上过。”
来寻先皇遗诏的,难不成,是诈死的那三皇子的手下?胜平公不说,准也是有所忧虑,该是对朝廷有所隐瞒罢。
我想了想,难不成,会是当今圣上的甚么把柄么?
第126章:狡兔死了走狗烹 钻石满950的600
狡兔死,走狗烹,一力扶持着当今圣上坐上龙椅的人,一定知道甚么不为人知的真相,本身就是皇上的一个把柄。
若想要真相不泄露出去,就没有比让那人永远的闭上嘴这个法子更安全的。
可是胜平公不仅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他,一定有甚么趋吉避凶的护身符罢。
胜平公内室窗户下面的回廊非常优美,建筑的古朴又漂亮,雕花也精致至极。坐在回廊上,满眼的绿意,外面那木槿树那粉红色的花瓣会随着风,一点一点的落在回廊之中,非常好看。
我悠闲的坐在了回廊上面, 看天色还光亮的时候,提前出现的半个白月亮。坐在这里赏月的话,该是十分美好的事情罢。
我自己,都为自己的悠闲暗暗吃惊,大概正是应了一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因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索性甚么也不去想。
脑海之中浮现了那个穿着鹅黄袄裙的少女来。
如果真正的花穗习惯了我的身体,习惯了在妖界的生活,不肯跟我交换的话,那,我是不是永远也没法子以那个面貌回到娘身边去了?
太清宫,毕竟不是我真正的家。我托着腮,不让自己去想陆星河,屋里的欢笑声从窗户里面漏出来:“平盛公,真真乃是当今的真英雄……战绩彪炳的不少,却多是一身煞气,教人无法亲近,可是如同平盛公这般,满身仁义之气的,委实不多。”
“哈哈哈……”平盛公见那玉琉一张嘴又甜又乖觉,,忍不住也心花怒放:“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看得倒是清楚,元春子掌门人好本事,教养的女儿真真是再好不过的,改日老夫这病好了,寻一个出身高贵的如意郎君与你相配可好?”
玉琉答道:“只可惜,玉琉心里,有了人啦。”便顿了一顿。
我看不见,也猜得出,那一双眼睛,一定正含情脉脉的望着陆星河。
“哦?”平盛公道:“料想你眼睛这样清明,自然也是人中之杰了。”
玉琉却叹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一切随缘的好,若当真与那心上人有缘无分,到时候,玉琉贪心,再求是一个平盛公这般的真英雄。”
玉琉是个长袖善舞的,正在庭室之内与那平盛公虚意逢迎,似乎很能讨得平盛公的喜欢。
苏沐川说过,玉琉乃是那三皇子的人,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也是为着那“护身符”而来呢?山贼跟捕快,都是一家人,玩的一手好戏。
一阵线香的味道过来了,我抬头一看,是陆星河。
陆星河抿了抿嘴,坐在了我身边。
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有点莫名其妙。
陆星河脸色有点发红,一双死鱼一般眼睛望着外面纷飞的木槿花瓣。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站起来走开比较好。
但还是犹豫了。
死鱼眼抱着胳膊,像是很苦恼一样,犹豫许久,才说道:“昨日里……”
“啊,昨日里,是花穗不对,”我勉强说道:“叫大师哥丢脸了,我真正的身体一定会尽快的寻回来,不让大师哥为难的。我……我一定尽快走。”
为什么,明明是他先发的脾气,我却要小心翼翼的说起了这个来。好像因着喜欢他,总是什么骄傲也可以没有,甚么事情也可以看不出来……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辛苦。
“你……”陆星河梗了一下:“能不能,不要急着走?”
“诶?”我瞪大眼睛,奇道:“可是昨日里,你不是……”
“因为玉琉去了,对咱们两个昨日发生的事情,十分喜闻乐见似的,”陆星河道:“而且,言谈之中,玉琉好像,有什么秘密。”
“你……你察觉出来了?”我大吃一惊:“可是……”
“昨日里,我……我是有点不高兴,”陆星河有点难堪似的说道:“可是,左思右想,也还是自己有点过火,想要寻了你说话去,可是那个当口,她来了。知道了我跟你闹别扭的事情之后,跟我说了一些个怪话。”
“怪话?”我忙追问道:“甚么怪话?”
“不是我不想说,”陆星河的死鱼眼目光炯炯的说道:“只是事关重大,你身上的麻烦已经很多了,我不想让你跟着去趟浑水了……我,我只是想兑现承诺,在这暗流汹涌的太清宫护你周全,也许昨日的方法不对,可是……我不是常常撒谎,所以有一点……”
“我知道了。”我有点不敢相信:“大师哥,只是想把戏演给了玉琉看,又怕露出马脚来么?”
“我没想到你还肯去见我,”陆星河搔搔头,露出小孩子一般的模样来:“当时,有点愣住了……玉琉就在门外,只有真的吵架,她才看不出来罢。对……对不起……”
死鱼眼像是上了岸的鱼,憋了一年的泡泡,一下子全吐出来了一样。
死鱼眼,你也会道歉么……
一种像是给人狠狠推下了悬崖,但是一睁眼,发现只是一场噩梦的感觉,死里逃生,觉得活着真好。
“我想知道,玉琉究竟为什么,想要靠近我。”陆星河十分认真的说道:“只有在跟你疏远之后,她好像才对我有了些个甚么希望似的。撒谎这种事情我真的也不擅长……”
“嗯。”我点点头:“撒谎这种事情,大师哥不用去擅长,你肯跟我说,我很高兴。”
“我真的只是不想让玉琉看出来。”陆星河的耳根子红了:“至于昨天的事情,我……我相信你,其实我一开始就相信你,只是那个人,未免实在是有些个让我心里不舒服,但是那个人转眼就去了,我着实是窝火的很,一不小心,才一下子将气撒在了那驴打滚上面。”死鱼眼懊恼的揉着自己的眉心,道;“可惜,你却没有吃到,下一次,我带你去买。”
原来他生气,是因为国师,不是我。
“我吃到了。”我忍着笑,说道:“二师哥帮我捞上来了,很甜,真的很甜。”
“诶?”陆星河愣愣的看着我,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夕阳的黄黄红红的光照在了陆星河头发上,他的高挺的鼻子后面投过去深深的阴影,真好看。
“你又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陆星河皱眉望着我:“好像,我是个甚么好吃的东西一样,你垂涎三尺么?”
“谁垂涎三尺了……”我忙道:“大师哥想的真乃是太多了,我只不过是想起了那驴打滚来而已。”
“驴打滚没吃到嘴,便要急着流口水……”死鱼眼又是一副瞧见了吃肉兔子一般的表情,忙道:“是不是,也很押韵?”
“大师哥这种天分,不去做个诗人,当真是暴殄天物。”我点点头:“实在太押韵了。”
陆星河面有得色:“那是自然,琴棋书画这种事情,我还是真真有些个天赋的。”
我叹了口气,蹩脚的顺口溜也就算了,若说起来那个琴声……我宁愿做牛,也真真不想再去听一次了。
便转开了话题问道:“那……那你今天怎地倒是想起来说了?玉琉不是也来了么?”
“因着我,准备了一夜啦!”死鱼眼说:“怎样去跟玉琉扯谎,大概齐的,也想好了,所以,你接着假装生气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装生气?”我撇嘴道:“我还是真的很生气。”
“那,你想怎么样?”死鱼眼皱眉道:“你让我做甚么赔偿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
认真的,十分教人心动。
很想,很想牵牵他的手……不不,这个想法未免太不庄重了,我忙转移注意力道:
“对了,你说大概齐,我想起来了一个关于你的歇后语。”
“什么歇后语?”陆星河奇道:“关于我么?”
“嗯。“我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八排队——大概其(大盖齐)。”
“你!”陆星河本想发怒,可是也不知怎地,就笑了。
他的笑容,与我而言,比四月的风还要和煦。看来看去,简直是要看的醉了。
突然我想起来那更魂器的事情,忙道:“对了,大师哥,昨日里,我听到了消息……”
“星河!”玉琉从屋里探出头来,道:“胜平公想寻你说话……诶?你跟花穗……”
“死缠着我不放罢了。”陆星河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什么话想对他说。”
其实,撒谎撒的不是很像,玉琉也面露疑惑,但是转头望着我,我则拿出了扯谎的高手风度,带着些个绝望,带着些个淡然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再无话可说。”
“你们两个,这是何必呢?”玉琉巧笑嫣然:“过来吧,听听胜平公,早年的那些个经历。”
英雄迟暮,总要喜欢与小辈们一起回望往昔的壮烈事迹,像是在历数自己亲手镌刻出来的丰碑。
听胜平公演说许久戎马平生之后,夜色悄然的降临了。
而那个东西,也该来了。
胜平公说的高兴,话多了些,累得很,便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陆星河部下了结界去,玉琉点头称赞陆星河法术高强,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但是以前听说,玉琉灵力也很高,不是比陆星河差多少的。
对喜欢被人崇拜的人表示崇拜,真真是一种很好的讨人喜欢的法子。
“梆……梆……”更声响了。
“嗤……嗤……”一阵细微的,像是有人拖着甚么东西在行走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了。
我平气凝神,但见一道人形的影子长长的,从窗子外面映来了进来,是一个甚么人呢……
窗子“嘎吱”一声响,穿过来了一个老鼠大小的东西。
“诶……”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不是老鼠,那是一个人。
只有老鼠那么大的一个人……那个人穿着天青色的袍子,体型的比例十分正常,如果是一般人那个样子的话,却是一个胜平公说的一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模样普通到不好从大街上找寻的样子。
就是这个人,将胜平公煮了?
那个小人小心翼翼的自窗户上面抓着窗帘爬了下来,又顺着雕花木床的花纹一步一步踩踏到了那胜平公的床上,在胜平公的耳朵旁边,说道:“胜平公,我又来了,那个东西,你想好了不曾?”
声音细如蚊呐,若不是这个屋子静的连掉一根针的声音也听得见,想必我们都分不清他在说什么。
胜平公虽然没醒,却说起了梦话来:“老夫说过,老夫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个甚么东西。”
“都说人固执起来,是一个冥顽不灵,所以你啊,便是滚水也煮不烂。”那个小人桀桀怪笑道:“既如此,咱也不得不再使用一个那个老法子了。”
“你……”胜平公的声音显然十分恐惧,但仍强压着自己的害怕说道:“不论如何,老夫都不知道,再怎么样,也是白费功夫……”
“嘿嘿嘿,是不是白费功夫,老爷子你说了可不算!”那个小人儿十分熟练的拿出了一口指甲盖子大小的锅,将那锅架在了胜平公的耳朵边儿上,点燃了几片小小的树叶子,那小锅果然冒出了咕咕嘟嘟的声音,和袅袅升起的白烟来。
接着,那小人儿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人儿,像是什么树木的枝条雕刻出来的傀儡,上面密密麻麻有一些个黑点子,黑点子大概是实在辨认不出来的字体。
那个小人一松手,见那个小傀儡丢进了锅里。
“嗷……”胜平公口中发出了压抑的声音:“热……啊热啊……”接着,胜平公本来躺在床上,好好盖着被子的躯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明显,正在遭逢巨大的痛苦。
原来,是魇术。
魇术是获取了人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指甲一类肉身上的东西,施加了邪法,组在一处,制成人形的傀儡,能用那种东西,在梦中为咒,让被魇的人,遭逢那个傀儡所遭逢的痛苦。
本来这种法术,用在了那妇人儿童等气弱的人身上最为见效,因着他们阳气虚浮,身体较弱,造成的影响十分大,而这个胜平公杀人如麻,煞气十足,本来不要就这样用这种法子诅咒的,可是那个小人儿拿的傀儡上面,怕是依附了胜平公身上的人魂。
所以,十分奏效,连胜平公本来不曾给热水煮过的肉身,也有了那烫伤的痕迹来。
旁的不消说,大概,这胜平公的身边人,有些个带着外心的,才将主子的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送到了外人手里,以便做法害人。
这个法术我是听说过,但还是头一次见过,而且施术者不是什么寻常的巫医,而是,这样一个奇特的小人儿,只觉得,是叹为观止。
“唔……热……热……”胜平公的头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那,你说不说?”那个小人面有得色。
“老夫不知道甚么遗物……”胜平公咬着牙煎熬着:“实在没什么可说!”
“老顽固!”那小人儿忿然作色道:“劳动了这许久,在下这心性,也要给你磨完了,今日里,便你是个铜豌豆,也要将你给煮烂了,看你说是不说!”
说着,手底下使劲,将那柴火,填塞的越来越多,火烧的,也越来越旺了。
“嗷……”胜平公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声惨呼。
那小人儿犹自还在絮絮叨叨:“老不死的,便看看今日里,你熬不过熬得过我来!”
陆星河像是怕那小人儿损毁了带着胜平公人魂的傀儡,正在等那小人儿分神,那小人儿这样一絮叨,陆星河平气凝神,寻得了机会,且将手中符咒一吹,黄纸当即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鹰隼。
那鹰隼风一般呼啸而至,伸出了结实尖锐的爪子,便将那本来一心一意添柴火的小人儿给抓住了。
“诶……”那小人儿来不及惨呼,便给那鹰隼攥住,鹰隼得意的带着小人邀功请赏似的在屋子里盘旋了几圈,跟主人陆星河一样满脸的骄傲。
“抓住了!”我本来精神一震,不料想,自那窗纸外面,忽然跃过来了一只花猫似的东西,飞奔过来,冲着那鹰隼便是一爪子,鹰隼因着猝不及防,给那花猫似的东西抓下去了几根羽毛。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但见爬上来的那个东西不是花猫,而是一只长相凶恶的猞猁。
猞猁本也是山间异兽,身手了得,可是,不大可能会进了寻常百姓家,一定跟呢鹰隼一般,也是给人用法术幻化出来的。
我偷眼看了一眼玉琉,只见玉琉藏在宽袍大袖下面的手,动作有些个不自然,像是,在施咒。
陆星河见状,为着要将那个小人捉一个活的,一心一意,只盯着鹰隼,那猞猁则还是没完没了,蓄势待发,只想着将那鹰隼抓下来。
我假装的十分害怕,身子往后一退,一下子便撞在了玉琉的身上,正这个时候,那猞猁往上一跳,抓了那鹰隼便从窗户的破洞之中钻了出去,转瞬不见了。
陆星河忙道:“花穗,你将那胜平公的傀儡护好!我去去就来!”
说着一闪身,便飞跑了出去,追那猞猁和鹰隼去了。
玉琉给我撞在了地上, 但还是控制不住的面有得色。
难不成,她的手了么?
我忙抢先一步过去,不顾烫手,且将那小锅拿起来,抓出了附着那胜平公的人魂的傀儡,念动六字金刚咒文,往傀儡上一吹,一个小小的萤火似的东西便从那傀儡上脱落了下来,重新掉在了胜平公身上,不见了。
胜平公的呻吟声,立时停住了,呼吸均匀,重新沉沉的睡着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望着玉琉,只见玉琉没事人一般的走了过来,轻笑道:“还好还好,算得上是一个有惊无险,不管那小人如何,胜平公这一次,算是救下来了,花穗,你这手脚,现如今倒真真是利索,姐姐都自愧不如呢。”
“姐姐过奖啦。”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还是姐姐沉着大方,手头功夫了得。”
“姐姐方才连咒术都没来及使用,哪里就身手了得了,”玉琉掩口一笑,道:“连谁施术,谁没施术都瞧不出来,你呀,经验未免还浅了一些个。”
“姐姐说的是。”我打了一个哈哈,道:“以后还须得多与姐姐学一学才是。”
“花穗,你快出来!”门外传来了陆星河十分急躁的声音:“快一些!”
“糟了……”玉琉脸色一变:“星河他,难不成出了什么危险……你快去瞧一瞧,我留在这里保护胜平公!”
我眼珠子一转,忙也做出一种十分着急的样子来:“哎呀,大师哥万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玉琉姐姐,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去瞧一瞧啊!”
说着,一转身便出去了。
接着,偷偷弯下身子,不让玉琉发觉,蹲在了门口。
陆星河不会碰上自己对付不了的事情,还要拉我下水,那个声音,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不过跟那个猞猁一样,是引开我的法子罢了。
果然,玉琉轻移莲步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是玉琉那柔婉的声音:“胜平公,您醒一醒,现如今,可大好了?”
“唔……”胜平公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夫看见,有一只神鸟,将那个陌生人给掳劫了去,还有一个十分高大的女子,将老夫自那汤锅中救了下来了……”
“胜平公,那个女子,便是玉琉啊。”玉琉轻声笑道:“是玉琉用自己的术,将胜平公自那个歹人手中救下,现如今,您已经没事了。”
“啊,那可当真是太好了,”胜平公满心感谢的说道:“多谢你们,帮了老夫这样大的忙……”
玉琉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打紧的,可是,虽然这件事情上了结了,可是下一件事情,可难保不会再次发生。”
胜平公的声音停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第127章:心上人儿不见啦
玉琉答道:“之所以受到这种侵害,还是因着胜平公身边,那先皇留下的遗诏啊!”
胜平公不响了。
玉琉接着笑道:“胜平公,当年先皇对三皇子,其实早就留下了遗诏,本来想让几个老臣保管,可是,却给几个老臣给藏匿了起来,见先皇暴死,几个老臣便趁机抗旨不遵,将那二皇子推上了王位,置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三皇子于不顾。”
“这段事情……”胜平公沉默半晌,方才粗哑而艰难的答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便是因着,三皇子虽然郁郁而终,可是,现今却有了还魂的机会。”玉琉答道:“真命天子,怎么可能过这样过世了呢?先皇在冥间求情,已经请冥王爷,将那三皇子殿下,送回阳世之中来了。”
“你说什么?”胜平公自称铁汉,听上去也大惊失色:“你说……你说先皇和三皇子居然……”
“一点不假,”玉琉笑道:“因着,我们太清宫,可是皇家道观,虽然现如今为当今圣上效力,可实实在在,却是为着整个国家效力的,是以,我们知道三界阴阳的事情,先皇下令,既然三皇子要重归王座,那必定要师出有名,遗诏,请我们相帮,拿回来。”
“这……”胜平公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迟疑着说道:“事发突然,老夫……”
“胜平公便是犹豫,也是合情合理的。”玉琉笑道:“但是胜平公大可以想一想,你们之所以留下那遗诏,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本来这种证据,该是只有几个老臣自己知道,而留下了遗诏,也是为着,让现今夺位的皇上在你们手中又把柄,不敢轻举妄动,将你们给灭了口,所以说,这个秘密,本来除了你们几个,是没人知道的。”
“不错。”胜平公呻吟一般的答道。
“既然如此,你们几个老臣,为着自己的命,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给泄露出去的。”玉琉答道:“但是我们,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呢!正是因着,从先皇那里,才能得来的旨意啊。”
“这么说来,那个架着锅来煮了老夫的陌生人,也是你们……”
“不,我们如何会用这一等旁门左道呢?”玉琉忙道:“不瞒胜平公,那个陌生人,却是国师的手下。”
“国师?”胜平公奇道:“怎地国师也跟着这件事情有所牵扯?”
“众所周知,国师是现今皇上的宠臣,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已经得到了该有的全部,根本没必要期盼着改朝换代,而是保持现状,对他来说才是最如意的。”玉琉耐心的说道:“可是,国师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三界之中的事情,他也知道,自然明白,遗诏之事了。之所以想自您这里夺走遗诏,还是因着,当今圣上,不想让三皇子卷土重来,所以,那遗诏,必须要从您几位老臣手中拿到了。”
“是么……”胜平公现如今,心内一定踌躇起来,遗诏本来,是当今皇上不敢对他们几个老臣轻举妄动的护身符,可是现在,却又成了人人觊觎,不惜使用旁门左道的邪术来逼供的烫手山芋。
玉琉接着说道:“您已经错了一次,才招致了这样的祸患,总不能,再错一次吧?只要您将遗诏给交出来,那么,三皇子拿着遗诏,重回皇位,您,仍旧是新皇的功臣,对不对?”
胜平公呻吟了一声。
“反之,您不肯交出了遗诏来,那么国师的手下,还不知道,要如何对您下手呢……”
“光来讨要老夫的遗诏,也并没有甚么作用,”胜平公忽然说道:“因着那遗诏……”
“因着那遗诏被分成了几份,几个老臣各自拿着一份。”玉琉轻笑道:“先皇和三皇子,已经说了。”
“……”胜平公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因着惊骇喘着粗气。
所以,本来诈死的三皇子被说成了因着天子之命而还魂重夺江山,怕名不正言不顺,需要那个旧物遗诏。
原来如此……
“胜平公,现今,对您来说,是绝好的机会。”玉琉说道:“将那遗诏拿出来,我将保证,您永远不为国师的把戏而苦。反之,您继续受那无穷无尽的煎熬的话,便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有甚么用处呢?”
“好……”胜平公似乎实在也不愿回想被人用滚水煮的滋味,玉琉又以救命恩人,且是忠心为国效命的形象出现,铁骨铮铮的胜平公也有些个动摇了:“既如此,那……那你拿去吧,老夫,唯独也只是对不起先皇和三皇子而已,有生之年,能让这件事情重见天日,那……老夫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胜平公深明大义,委实是江山之福。”玉琉的声音之中透出来一丝贪婪:“那遗诏在……”
“老夫那一部分的遗诏,被老夫在祈祷战神保佑的时候,藏匿在了战神庙的……”偏偏这个话,倒是低了下来,我着实听不见,只怕那胜平公,是附在了玉琉耳边说出来的。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是陆星河回来了,我忙对他做出了噤声的手势,陆星河一听,愣了愣,但是玉琉,早听见了,且迎了出来,道:“你们,可寻得了那个作祟的小人儿?”
我忙假作刚赶过来的模样,急匆匆的问道:“玉琉姐姐,胜平公这里没事吧?我方才寻大师哥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
玉琉也不理我,看见了陆星河,忙笑着迎上去:“怎样,星河,那一个猞猁可寻得了?”
陆星河点点头,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符咒来,果然是剪成了精巧的猞猁模样,但是那个小人儿,却已经死气沉沉,没了气息一般。
“难不成……”玉琉惊呼道:“是个那个猞猁……”
“不错。”陆星河道:“给猞猁咬死灭口了。”
“怎地,居然如此的……”玉琉像是十分惋惜一般,忙又劝慰道:“那也无妨,横竖,救下了胜平公,才是一个正经。”
陆星河望着胜平公,一脸的忧虑。
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到了太清宫之中,虽说将害人的妖孽抓了出来,可是妖孽已死,没法子问出妖孽后面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算可喜。
陆星河因着办事不力,给掌门人留下训斥,玉琉去苦苦求情,我这一次则只是来看热闹的,自然也没我什么事情,且教我回去了。
一路走着,我开始一路疑心,那个小人若当真是国师派来的,倒正好挑起来太清宫与国师还有当朝皇上之间的矛盾,玉琉大概不会那样心急,便将那小人儿灭了口,只说明,事情本来就是玉琉这一伙人自己策划的。
这个弃卒保车,用的倒是又狠又稳。玉琉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茬,只是上一次,只怕是因着甚么事情赶着来害我,才欲速不达,没能害成了,也许,她想将我清除干净了,陆星河才会对她死心塌地罢?
这样的玉琉实在危险,让人防不胜防。
我一路想着,一路便沿着胭脂河看鱼,不想一个脑袋自那水面里钻出来,喊道:“花穗小姐,现如今,有事想寻您相帮。”
“诶?”我给那突如其来的脑袋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只见那个脑袋上面目模糊,五官黑洞洞的,肤色灰绿,头上生着满满的螺狮,像是水里的水鬼一般,正伸出了尖锐的爪子,想往我身上抓。
我一张符纸掏出来就压在了那家伙的脑袋上,喝道:“大胆妖鬼,居然敢跑到了太清宫来作乱,你是怎生识得我的?谁派了你来的, 快说!”
那水鬼给我的那符纸一定,动弹不得了,露出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屈的哭道:“花穗小姐不识得我了,我以前,可还给你梳过头发呢,呜呜呜……”
我一愣,奇怪, 这个家伙难不成是花穗以前的妖鬼朋友?不对啊,花穗根本没有通灵的眼睛,上哪里来寻这种朋友,啊,我立时想起来了:“难不成,你说赤面夜叉公子手底下七十二煞里面最小的那个,曾经为着更魂器,附着在了我那丫鬟青鸾身上的?”
“不是我是谁!”那妖鬼呜呜的哭起来:“一见了我,就要打我,呜呜呜……”
“啊呀,不好意思,真真是个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实在也是你出来的太过突然了,”我忙连声道歉,将那符咒取下来,忙问道:“你不在赤面夜叉公子手底下当差,怎地倒是今日里得了闲,过来寻我了?”
“说来话长啊……”那妖鬼忙道:“花穗小姐,你且随着我来罢,我家公子他……他现如今急的冒火,我想来想去,统共也只与花穗小姐一个凡人是熟识的,这才来寻花穗小姐相帮的。”
“急得冒火,寻凡人?”我奇道:“赤面夜叉公子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哎,大概与你稍微一说吧,”那个妖鬼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家公子那个心上人不见啦!”
第128章:心上人与更魂器
“甚么?”我忙道:“便是那个想要更魂器的女子么?怎地,怎地会突然不见了?”
“哎,这……这一时也说不出甚么来,”那妖鬼横着爪子便将我往下拉:“花穗小姐,你且跟着来罢,有话,我们公子慢慢跟你说。”
我只得点点头,随着那妖鬼下到了胭脂河里。
说起这胭脂河也奇怪,河水一分开,有时就是那百花神教锦添使者的居所,有时就是那赤面夜叉的驿站,妖鬼们施展的虚空界本事,个个都大的很,真真是个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这次河水下面的,居然是一块茵茵绿地,进去之后,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只是这里可不是甚么安居乐业的避世之人,而是一群一群面目狰狞的妖鬼,那些个妖鬼一个个都像是手忙脚乱的样子,见那拉住我的妖鬼下来了,忙上前七嘴八舌的问:“小鱼,怎地你这样快就回来了,夫人有消息不曾?”
那妖鬼原来名唤小鱼,且答道:“这么快,上哪里去寻,不过嘛……”小鱼拉着我,道:“寻来一个能帮上忙的。”
“嘿?”一个马脑袋的妖鬼凑上来,大鼻孔呼扇呼扇的闻着我:“你给公子寻来一个新夫人?”
“那也好!”一个屁股上面生着人脸的大蜘蛛开了口:“也算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们知道甚么。”小鱼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凡人,乃是咱们公子的朋友,在人间里本事挺大,一准能想法子将夫人寻回来!”
“凡人……”我忙道:“小鱼,你想让凡人来寻人,难不成,你们那个公子的夫人,也是一个凡人不成?”
“不假!不假!”一个生着山羊胡子,背着手,一身羊味儿的中年人忙道:“乃是个如假包换,地地道道的凡人!”
教那赤面夜叉去寻凡人不知道的更魂器,我一直以为是个来头甚大,知晓三界大秘密的厉害人物,原来是个凡人……是不是,百花神教的人呢?
不容我多想,那小鱼便将我往里面推:“前次里,花穗小姐救下了我们公子,我还只道,以后要滴水之恩,再来涌泉相报,谁知道,偏生那件事情还来不及有所表示,又有事情麻烦您了……”
我且笑道:“无妨,但凡花穗能帮上忙的,一定不遗余力,至于报答不报道的, 先跟凡人规矩一般赊欠着,且利滚利,什么时候我与你们有所求的再说罢。”
“花穗小姐可真真是个再体贴不过的好人了!”那小鱼感激涕零的说道,说话间,已经将我给让到了一个山洞前面去。
赤面夜叉就是不一般,旁人的虚空界都是极尽奢华的,他居然弄出了一个山洞来,真真是十分符合那夜叉的形象啊。
进去一看,果然,又是虎皮褥子,又是满墙的刀枪剑戟,显然是很喜欢武力的。
里面那生的却十分温文尔雅的赤面夜叉,正坐在一张大椅子上面,拍着腿,一脸愁容,长吁短叹。
“公子,您别着急了,看看谁来了!”小鱼兴冲冲的赶过去。
赤面夜叉转头一见了我,倒是大吃一惊:“花穗小姐,你怎地也来了?”
小鱼忙上前邀功请赏的说道:“公子,咱们哪里都寻遍了,妖界肯定是没有,一准儿是躲到了人间去了,可夫人是个凡人,咱们妖鬼,想足了法子,也是没能在人间去翻一个底朝天,小鱼想着,花穗小姐人又机灵,身份又特殊,出入哪里都没问题,小鱼这才将花穗小姐自那太清宫里给请了来,且教她想想法子,看看是不是能寻得夫人的踪迹……”
“胡闹,”赤面夜叉脸色一僵,道:“与你们几个说了多少次,夫人虽然自己出身凡间,可是只喜欢妖鬼,不喜欢凡人,也跟本公子说了,一个凡人也不想见,只怕是在人间受了许多的苦楚,一定不会往人间里去的,你吃饱了撑的,将花穗小姐拉下来作甚。”
小鱼一听本来一心为主,却弄巧成拙,惹得赤面夜叉不高兴,也愣了,咋吧咂巴赤面夜叉的话,瘪着嘴就哭了:“呜呜……小鱼,小鱼没想这么多,真真是个没用的,本来公子就忧心,更惹得公子不高兴,小鱼……小鱼……”
“行了行了,”赤面夜叉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唠唠叨叨的,哭个什么劲儿?娘里娘气,见了你就烦,再这样没事找事,七十二煞也不要你,只留下七十一煞就是 。”
“甚么……”小鱼一听,更害怕了,索性张嘴哭了起来。
“哎呀,赤面夜叉公子心烦意乱,说话重一些也是有的,”我一见赤面夜叉见小鱼一哭更瞪眼了,忙且将小鱼扶起来,道:“你伶俐些,若是公子不要你,何至于留你这样久,你对公子一片忠心,公子心里也明白,不过,你再在这里罗唣,只怕公子要动真气了,你还不快且躲了去,好话我帮你说。”
小鱼得了我的话,看着赤面夜叉却是面色不善,这才战战兢兢的管我道了谢,蹩脚出去了。
赤面夜叉一拍桌子,怒道:“这些个家伙,平素里养尊处优的,一到了需要的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公子且息怒,”我忙问道:“不知道究竟出了甚么事情,怎地夫人不见了?”
“本公子……”赤面夜叉面露难色:“本公子也说不出来!”
“事出总有因,”我问道:“莫不是,公子为着什么事情,不经意教夫人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赤面夜叉急巴巴的说道:“本公子宠着她疼着她还来不及,怎地会舍得惹她不高兴!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也不知怎地,出去游玩,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本公子怕是仇家拿了她做本公子的软肋,心一横,想着就算拿着项上的头颅,也要将她给换回来的,谁知道,等了几日,也并不见谁来勒索,这可不是,教本公子更着急了么!本公子甚么也不怕,只怕她出事!”
“原来如此,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迷路了,或者是给什么事情耽搁了?”
“妖界里,她自打跟本公子在一起,也日日高兴的很,哪里都识得,怎么会迷路!”赤面夜叉说道:“横竖,哪里都寻不得。”
我且问道:“不知道尊夫人,姓甚名谁?既然是凡间里的来人,总有父母居所的,也说不准,思念亲人,就回去了,耽搁了,我们太清宫人数众多,又都是深入民间的,准有法子打听出来。”
“这个……”那赤面夜叉道:“本公子虽然问了,可是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
“甚么?”我越发的狐疑起来:“那……公子与尊夫人,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呢?”
赤面夜叉犹豫了一下,白皙的脸登时面红耳赤:“说实话,是本公子趁人之危,在她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的时候,从胭脂河边,将她给捡回来的……”
“捡……”我瞪大眼睛:“人,也是可以捡回来的?”
“这便是所谓,天定的缘分了。”赤面夜叉梗着脖子说道:“所以,她那个时候,碰上的才不会是旁人,而是本公子。”
“那……”我问道:“您与您那位夫人,初识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面夜叉答道:“那一日,本公子巡游胭脂河,见到胭脂河边踟蹰着一个美人儿,本来公子喜好吃肉,可是那一日,她见了本公子,非但是不怕,反倒是十分新奇,问了许多怪问题,本公子也觉得不怕本公子的十分新鲜,便将她带回了妖界里来,结果,那她对妖界倒是有兴趣,问本公子,能不能且将她收留下来。
本公子正是觉得有趣,是求之不得的,慢慢的,她那性子,便将本公子打动了,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傻乎乎的,总须得本公子去护着她,本公子自然是越发产生了保护她的心思,就这样你懂吧?”
赤面夜叉的脸越来越红了,像橘子一样。
我忙点头道:“这话不假,赤面夜叉公子说的很对,一见钟情加上日久生情,真真是天赐的良缘,不过,那位夫人,怎地想要管您要那更魂器呢?”
“是她问的本公子么,”赤面夜叉说道:“她有一日,问本公子,三界之中,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一个人的灵魂,更换到旁的身体上面去的。本公子便回答她,是有一样名震三界的法器,唤作更魂器,那更魂器便能如此互换身体灵魂的。
结果她一听,脸色就变了,本公子自然是十分担心,问她怎地回事,她且对本公子,不知更魂器现在何处,她能不能,借用一下子。
本公子一听,她好不容易有求于本公子,自然十分高兴能给她效力,不过,更魂器是属于战神睚眦殿下的,可不好借来,但是偏生,那一阵又听说了,那更魂器自睚眦大人手中失窃,不知道给谁偷了去了。”
第129章:狗咬狗来一嘴毛 辛西娅巧克力打赏两章
婷儿赤面夜叉那一番话,我心里突突直跳,那个女子,难不成,竟然是……
这,未免也太巧了,巧的让人难以置信,但是细细一想,时间,地点,样样全数对得上,不由得我不往那方面寻思。
赤面夜叉犹自在喋喋不休的回忆着:“本公子知道之后,觉得深有希望,这才大喜过望,四下里,只帮着她寻。三界里,上天入地,本公子都寻遍了,但是后来,打听出来,更魂器的下落,好像是跟你们太清宫有关,这,可不是就姑娘姑娘你不打不相识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个您的心上人,与您初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穿着一身薄薄的寿衣,蓬头垢面的?”
“哎呀,你怎生知道的?”赤面夜叉一听,两眼发光:“不假,不假,正是如此,她就算是打扮的那般的怪异,本公子也是一见钟情……不过,你能说的这样详细,难不成,你识得她么?”
哪里是识得这么简单,我倒是实在很想告诉赤面夜叉,她便是以前的我,我就是现在的她啊!
错不了了,赤面夜叉的心上人,正是使用着我的身体的,真正的花穗。
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简直有点透不过气来,忙问道:“方才,听说妖鬼们,管那……管那人叫做夫人,难不成公子与她……”
“亲还不曾成,是那七十二煞给本公子溜须拍马,”赤面夜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那么喊着,就觉着她就是本公子的夫人,心里头是舒服的很,趁着她失去了记忆,将她带到了本公子身边,已经算得上是趁人之危,怎能还私下里便娶了人家的闺女呢!本公子只等着她回复了记忆,便按照着人间的规矩,往她家里上门求亲,三媒六聘,决计不让她因着跟着本公子,而受任何的委屈。”
我嗓子眼儿发干,事情,好像全然到了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局面了,怎么会……怎么会是那个我……
在那妖界里如鱼得水的花穗……不对,她一定不是真正的失去了记忆,不然,她怎么会问起了更魂器的事情,该是不知道自己变了模样的,也许,她已经跟赤面夜叉心心相印,再也不肯回到太清宫去了?
若当真如此,我……我可怎么办才好!
“花穗小姐,花穗小姐?”赤面夜叉大概看出来我脸色变了,忙问道:“你怎地会识得她的,你究竟是不是认识她?倘若你有消息的话,一定要告诉本公子,本公子,本公子拿甚么换都可以!”
她这一走,是因着前日里在妖界之中见到了我,怕我想要回了身体,才吓的张皇失措,躲了起来?
这这这这……我脑袋里只是发空:“公子,这个,我只是猜测的,对不对,还不知道……”
“本公子,给你瞧一瞧她的小像,”赤面夜叉急匆匆的回身翻箱倒柜,拿了一张画轴出来,道:“这是本公子画的,七十二煞他们都说传神!”
我忙伸过头去,只见那个画轴上面,画着一个……一个妖怪?
坑坑洼洼,哆哆嗦嗦的一种笔触,大眼睛大嘴,墨迹斑驳,脸像是芝麻烧饼,五短身材,胖墩墩的,非人非鬼,画风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看来赤面夜叉的画技与陆星河的琴艺是不相上下。
“怎么样,”赤面夜叉满怀希望的问道:“你识得么?”
谁识得这个鬼!
我嘴角一抽,只得且笑了笑:“这个么……还是得见了真人,方才作准……对了,”我忙岔开话题道:“公子与那心上人,可有说过甚么像是离别的话语的话来?”
“没有……”赤面夜叉哭丧着脸道:“半点也没有,便是那样的突然……”
“我知道了,”我忙点点头,道:“我会在人间里开始寻找她的,一有了消息,一定会跟公子说,也不知,她在这里,唤作甚么名字?”
赤面夜叉很羞涩的答道:“因着她老是在想事情一般,本公子,都管她叫做沉吟。”
“原来如此……”她,当真会反其道而行,往人间里来?既然她那样讨厌自己以前的生活,太清宫她是不可能会去的,她也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家是胭脂河边的扎纸铺子,那,她简直是无家可归的,会往何处去呢……
想起了她软糯糯的性子来,若是这样无依无靠的在京城之中游走,大概,将会是十分危险的罢,我一定,得尽快将她给找回来。
想到这里,我忙道:“既如此,花穗一定拼尽全力,将沉吟姑娘给寻回来,事不宜迟,这便去了,一有消息,或者是需要赤面夜叉公子相帮的时候,花穗一定会来寻公子的!”
“甚好!”赤面夜叉忙道:“有劳花穗小姐了!”
我这便告了辞,自胭脂河里出来,左思右想,也摸不得头绪,她能往何处去呢……
“喂!”身后突然有人拍在了我肩膀上,吓的我周身一抖,但随即,就闻见了紫薇花的味道。
回过头去,果然是笑眯眯的苏沐川。
“二师哥……你作甚要吓唬人?”
“嚯嚯嚯,自然是因为有趣了,”苏沐川笑道:“怎么样,跟大师哥那里,可冰释前嫌了罢?”
“这个么……”想做出困扰的模样来,偏偏管不住早翘起啦的嘴。
“你不要骗二师哥,二师哥见他一进了屋里,便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就看出来了,”苏沐川伸手揉我的头发道:“你,也不生大师哥的气了罢?”
“倒也不是,”我嘴硬道:“他也没什么能教我生气的。”
“喜欢谁,永远不会真正的生气,只是不断的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罢?”苏沐川笑的十分忧伤:“这个,二师哥也知道。”
“诶?”我忙问道:“怎地原来二师哥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么?”
“那个么,是以前的事情了,过去了很远,记不清楚了。”苏沐川望着胭脂河,道:“不过,最好不好本末倒置,喜欢旁人,自己倒是丢了。”
苏沐川,难不成还有过伤心事?这样的男子,没有女子会不动心罢?
“二师哥,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笑道:“七夕那一日,给二师哥绣帕子的,浩浩荡荡那许多,我可是都看见了。”
“二师哥虽然是个广受欢迎的好男儿,但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苏沐川笑道:“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求不来,也不用太挂心。”
说的,真的很对。
“所以嘛,”苏沐川笑道:“顺其自然就顺其自然,不提这个了,没什么趣味,对了,今日初一,我还看见,玉琉她们几个,倒是往外面上香去了。”
“外面上香?”我心里一沉,立时想到了那胜平公说过,藏匿遗诏的地方,忙问道:“既然太清宫有供奉神灵,怎地非要往外面去上香?”
“听说是往姻缘庙里求姻缘了,”苏沐川答道:“咱们太清宫,倒是并不曾供奉着月下老人,是以……花穗,你作甚去?”
我早跑开了,一面跑一面答道:“那自然,是也趁着初一,往那姻缘庙求姻缘了!”
不消说,玉琉她,一定是往战神庙,去寻那一部分胜平公藏匿起来的遗诏了!断然,不能教她拿到手,弄一个天下大乱!而且,倘若遗诏真真的给玉琉拿到了,那胜平公没有了利用价值,又知道那许多的秘密,八成要给也灭了口的。
“花穗……”
苏沐川的声音给我远远的抛在了脑后。
战神庙……战神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战神庙,却不知道是比玉琉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战神庙里,根本没有玉琉他们的身影。
我气喘吁吁的倚在了门框上,左看右看。
一个四十开外,一脸善相的庙祝过来了,望着我这急巴巴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姑娘,来战神庙,不知道有何贵干?女香客,可不大常见。”
“啊,这个么……”我一想,战神庙本也是军人将领等求平安求胜的地方,前来朝拜的女子大概不多,便忙问道:“说起来,今日里,来进香的,除了信女,可还有旁的女子么?”
那庙祝摇摇头,且堆笑道:“不曾有,您,难不成是给夫君求平安的?我们这里的平安符在睚眦殿下前面开了光,乃是最最灵验的,一定能保您那心上人驰骋疆场,百战百胜!”
“是么……”我便掏出了银两来,想买下了一个,可是偏巧那庙祝手里两个平安符的穗子纠缠在了一起,却手忙脚乱的拿不下来了,着平安符本不是明码标价的,本都是按着心意来买,我索性故意多给了些个钱,两个都买下了,接着问道:“您,识得胜平公么?”
“胜平公?”那庙祝忙道:“自然识得了,胜平公可是咱们战神庙的虔诚信徒,初一十五,总要前来朝拜睚眦大人的,节礼的香油钱,给的十分厚重,偏巧今儿个便是初一,就算今日里说是因病来不成,还特地派遣了手下随从代为上香,我们这些个庙里的,全都识得胜平公。”
我心下里大喜,忙道:“却不知道,胜平公平素里,时时往哪一个大殿上香去?实不相瞒,信女对胜平公的战绩乃是十分崇敬的,正巧胜平公也是睚眦大人的信徒,索性信女便跟着胜平公走过的,一道去参拜罢。”
“姑娘有心了,”那庙祝瞧着我出手也算是大方,便笑道:“您且随着我来,我带着您参拜平日里胜平公常来的地方去!”
我忙点点头,便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
这睚眦庙修建的可称得上一个气派非凡,虽说我以前从来没来过,只是在外面观望,可是里面竟然是超过我想象之中的大气,料想着,需要睚眦大人庇佑的,自然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将士,若是得了睚眦大人的护佑,得胜归来,有了功勋,免不得会大笔的相帮香油,若是心不诚,大概怕自己血染黄沙,战死疆场罢。
总而言之,这战神庙跟睚眦大人本身一样,处处透着不可逼视的高贵,教人肃然起敬。
“这里是正殿,”那庙祝领着我进去,道:“胜平公,总要在此处跪拜,您也跟着过来罢。”
只见正殿之内的那个神像,雕琢的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教人望而生畏。
我忙便依言跪下来,磕了头,添上了香火,趁机四下里看。胜平公,究竟会将自己的那一份遗诏藏在了何处呢……
我跪拜完了,接着问道:“敢问胜平公,平素里只喜欢往这里来跪拜么?”
“胜平公来的地方还有一个,”庙祝答道:“还有那专门给人摸了,祈求百战百胜的铜门钉那里。”
“铜门钉?”
“正是,”庙祝领着我自正殿里面走过去,只见那正殿后面,有一道十分宏伟的大门,那大门朱漆,上面遍是黄铜的门钉,整整齐齐的,这一道大门后面,是另一重的大殿。
“便是此处了,”那庙祝笑道:“不管是谁,潜心祷告,摸了这门钉之后,总会得到了好运,也会受到了睚眦大人的护佑,百战百胜,不在话下,是以那将士们出征,总要上来摸一摸的,以求平安归来,胜平公每次来了,也都会在此抚摸呢!这里除了正殿之外,也就是胜平公最爱来的地方了。”
果然,那一道大门前面,围着几个男子,都在抚摸着那些个门钉。
门钉是整整齐齐的排着的,下面人手刚好能触碰到的一排,光芒锃亮,比上面下面的洁净许多。
我便忙对那庙祝说道:“多谢,多谢,这些个散碎银两,还请先生帮着信女与那睚眦大人添上了灯火,烧些个香油。”
“好说,好说,”那庙祝收了钱,自笑眯眯的去了。
待那几个人摸够了,回去之后,我也过去了。大隐隐于市,估摸着,胜平公的东西,该就藏在了此处。
我回忆了一下,胜平公说过,自己身高八尺有余,便踮起了脚尖,摸索着,八尺有余的高个子,手摸哪一排的门钉最为合适。
我挨个将那一排的门钉摸了一个遍,但是门钉摸上去都是十分结实的,不像是能随意移开的,敲了敲,贴着耳朵,听那最细微的声响,果然,其中一个门钉后面,有点微微发空,不似旁的门钉后面那样的沉重。
我心下大喜,忙且将那门钉左右尝试着拧来拧去,正几圈,逆几圈,终于是将那门钉给弄下来了!
果然,门钉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糊着甚么黑糊糊的东西,我将那东西往外一拉,原来是防水的油纸包,那油纸包里面,果然像是裹缠了甚么东西。
我忙将那门钉安回去,且将油纸包打开,果然,一块明黄色,写着遒劲字迹的锦缎正在其中!
这下子可好了,我忙将那东西搁在了怀里,心下想着,且须得让胜平公躲一躲……不过,万一玉琉一来,寻不到这东西,也问了庙祝,那可大事不好。
想到了这里,我忙又过去,自大门附近寻得了庙祝,做出一种十分哀戚的模样来,道:“今日里,多亏了先生自此处相帮,信女方才得叩拜了睚眦大人,也许,这便是信女最后一次前来了,这一些个钱财,留着无用,且交于您慢慢添香油罢。”说着将钱袋子一倒而空,交给了庙祝。
那庙祝一听,自然是唬了一跳,问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听着骇人的很。”
“实不相瞒,”我答道:“信女是自家中逃出来的,乃是没用的庶女,现今嫡姐看着我不顺眼,想将我卖掉,我星夜逃出,这才往战神庙里,,祈祷平安的,我往这里来的事情,,刚才给一个家人瞧见了,正通风报信去了,不多时,她大概就要追来了。”
“甚么,”那庙祝一听,立时义愤填膺:“对亲生姐妹,居然如此狠毒,简直枉为一个人啊!姑娘,你莫要害怕,战神大人深明大义,我们这地下跑腿儿的,可也不能见死不救,姑娘且在我们这里躲一躲,甚么时候你那姐姐来了,我帮你瞒过去!”
我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纳头便拜:“此话当真?既如此,虽然睚眦大人的信徒不打诳语,但是,还请您帮着我瞒一句,说是一个绿眼睛的人来过了,那绿眼睛的人,乃是我家姐姐最为忌惮的,她一听,立时就会绝了这个念头的。”
“绿眼睛的人?”那庙祝豪气干云的拍一拍胸脯,道:“你放心罢,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走,我带你且往那后殿里躲一躲,待那姐姐走了,我再放你出来!”
“多谢!多谢!”我忙点点头,道:“救命之恩,犹如再造,还请受信女一拜!”
“快快请起,”那庙祝忙道:“准也是姑娘心诚,感动了睚眦大人,许便是睚眦大人示意我来相帮的。”
我心下里暗暗笑了,这下子,那玉琉准要以为,那遗诏是给国师盗走的,哈哈,狗咬狗一嘴毛才好。
随着庙祝躲在了那铜钉大门后面的侧殿之中,便静听其变,果然,不多时,便听见了玉琉在那大门口的声音:“庙祝,今日里,可来了什么人不曾?有没有,一个年轻姑娘?”
果然,玉琉开始疑心当日有可能给偷听到机密的我了。
那庙祝答道:“不曾有,往这里来的今日不多,只有一个绿眼睛的人来过。”
那玉琉一听,登时也不响了,听着便像是去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等着玉琉走了,我好出去,开始寻找真正的花穗,和我的身体了。
“你今日里来玩这个把戏,是怎地回事?”突然一个凛冽的声音自我身后响了起来。
不好……是听了一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睚眦大人的声音!
我僵硬的回过头来,心下想着,好死不死的,居然睚眦大人不曾出去,正在庙里,赶了一个凑巧。便跪下来,答道:“睚眦大人在上,信女……信女也只不过是,为着寻找更魂器,而四下里努力罢了……”
果然,那睚眦大人的神像处,多了那位高高在上,聛睨一切的美男子,正低着头望着我,那一种威慑力,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教人浑身不寒而栗:“你取走了胜平公留在这里的东西,也是为着寻更魂器么?”
我忙道:“哎呀,您大概也想得出的,那更魂器流落到了民间里,多少人挤得一个头破血流,也是想要得到了更魂器的,其中利益纠纷,缠裹不清,实在十分麻烦啊!自那些个人手中寻得更魂器,虽然不容易,可也没法子,谁让……谁让民女想回家呢!”
睚眦大人狐疑的望着我,道:“不知怎地,本神总觉着,你是在说谎。从以前开始,你就一直很喜欢说谎,该不会,这一世,你的胆子越来越大,连本神,也敢骗了罢?”
我后心一凉,忙道:“睚眦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信女吃了熊心豹子胆,断然也不敢在睚眦大人面前装神弄鬼的,这不是阎王桌上抓供果……自寻死路么!”
“你这个性子,素来睁眼说瞎话,别以为本神不知道。”不知为何,睚眦大人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唇边还含着一丝笑意似的:“大概,在谁人面前,也改不了你这个模样了。”
我越发疑惑起来,忙大着胆子问道:“上一次,睚眦大人可也说过,您以前与信女有渊源,信女斗胆,想问问,那究竟是一个甚么渊源?”
“你想知道?”睚眦大人虽然笑了,但是笑的还是让人心生敬畏:“你不告诉本神,那本神也不乐意告诉你。”
“这……”我嘴角一抽,冷若冰霜的睚眦大人,也会说出这一等俏皮的话来?
“你等着吧,事情,可越来越好玩儿 ,改日里,将事情告诉了龙井,也许就更有趣了。”睚眦大人完美的面容上的笑虽然好看无比,却让人不敢抬头看:“现下里,你想找的人来了。”
“我想找的人?”我暗暗吃惊,难不成,睚眦大人,能看穿了心中所想?那个龙井,又究竟是甚么人呢?
但是一抬头,睚眦大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威武的神像,还在怒视前方。
我搔搔头,带着满心的后怕,满心的糊涂站起来了。
“姑娘,庙祝大人说,您可以出去了。”一个最最熟悉的声音伴着一双最最熟悉的手推开了门,我瞪大眼睛,来的,居然是,有花穗灵魂的江菱!
我一下子呆住了,心下想着,这个人,乃是睚眦大人特地送过来的么……
那个江菱一见了我,五官也扭曲了起来,回身就跑,我忙跳起来,一把将她拉住了:“这一次,你万万跑不得!”
“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更换身体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个江菱见跑不掉了,索性倔强的转过头来,道:“我不跟你换!”
“你你你……”我望着这另一个自己,心里发空, 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挤出来了一句:“你……为何不想回到原来的身份去了?这个身体,有甚么好的?”
那江菱望着我,咬了咬嘴唇,低下头,道:“实话告诉你,你也不要动这个心思了,因着这个身体上面,已经怀了赤面夜叉公子的骨肉了!”
第130章:赤面夜叉的骨肉
“你你你……”现如今,什么话也不能表达我心内的惊骇:“我我我……”
这一种慌张,比上次互换了身体之后,更加剧烈了,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回荡着几个字“赤面夜叉公子的骨肉……赤面夜叉公子的骨肉……”
真花穗望着我,眨眨眼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横竖,我是不会回太清宫里去的,那里的人,口蜜腹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吃尽了苦头,险些丧了命,实实在在是不愿意再回去了,你……听说你在太清宫里,是如鱼得水的,那,你便代替我留在那里,可行?”
“听说?”我稍稍的恢复了一些个神志来:“谁与你说的?”
“这……我说不得……”真花穗犹豫了一下,道:“我还听说,你喜欢大师哥?那,作为跟你的交换, 本来跟大师哥有婚约的是我,现今,将大师哥让给你,你便用这个身体,与大师哥生儿育女罢,我……我们两个也算得上,是两不相欠……”
“这可不是相欠不相欠的事情……”我两排牙齿因着自己抖的厉害,磕的直作响,说话也有些个语无伦次了:“我我我……这个身孕……”
“你还没有婚配,”真花穗小心翼翼的望着我:“所以,未婚先孕,传出去,可实在是不好听,所以,你,你别回来了……”
“为什么啊……”我瞪眼道:“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哪里有那许多为什么的,”真花穗怯怯的说道:“我跟赤面夜叉公子,是你情我愿的,而且,当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体在何处,还能不能还回来,是以,就……直到那一日看见了你,这才惊讶起来,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跑……”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再回到太清宫了,可是……”我艰难的说道:“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你想,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师哥他们……”
“横竖,我不想要再回去了……”真花穗咬着下唇,道:“这个样子,挺好的,在妖界之中,我才发觉,原来,我可以过的更好一些,我这样的性子,在人世间里,是十分吃亏的,本来,我活也不愿意活下去的。”
看来真花穗,对着这个人世间,早就失望了罢。
“你……”我犹豫了一下子,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咱们的身体,究竟为什么,会给更换过来的?那个更魂器,又是谁拿出来用的?”
“不知道。”真花穗低下头,弱弱的答道:“我只觉得,自己给柔翠师姐推了一把,跌到了那旱魃的面前,旱魃好凶,一张大嘴冲着我就过来了,我眼前一黑,只记得周身好冷,再醒过来,已经在胭脂河边上了。”
真花穗因着灵气给旱魃吃了,只要那白毛僵尸的内丹能救得,可是那唯一的内丹,明明在那陆星河手里的,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啊,难不成……
我忙问道:“花穗,你自从用了我的身体之后,是不是以前看不到的那些个妖鬼,一睁眼,就能看见了?”
“是……”那真花穗忙点点头,道:“有了这个你的身体之后,好像便得到了灵气,以前,人人都笑话我是一个榆木疙瘩,可是现在,我终于能看见了父亲和师兄弟们见到的那个世界了,我觉得,这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我的灵气,天生就有,难不成我的身体,也留下了一些个灵气让花穗使用?而我的身体没事,她就能随心活下来了?
不对,怎么想也不对,仅仅是因着更魂,两个人都能活?其中,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那个迷糊的黑影,投下更魂器的用意,究竟是甚么呢……
“横竖,我现在过得很好,”真花穗说道:“因着前日见了你,和那百花神教的人在一起,我才……”
“你认识那锦添使者么?”我忙道:“为什么你也识得她?”
“她与赤面夜叉公子相识,我见过一次,知道她是百花神教的人,我当时只以为,百花神教,是为着这个身体而来的,你要借着百花神教的能耐,来抢回去的。”真花穗嗫嚅着说道:“我实在是害怕……我害怕若是将身体还给你,那,孩子怎么办?而百花神教,是那般的厉害,再者说,赤面夜叉公子跟太清宫为敌,我以前是太清宫三小姐的事情,给他知晓了……那……”
我忙道:“赤面夜叉公子对您一片痴心,不会因着这样的小事而……”
“他还是肯不计较,我就更害怕了,倘若赤面夜叉公子为着保护我,与那百花神教起了冲突,岂不是也危险的很……所以,我想逃……”真花穗晶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总觉得,我一直在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便是因着怕赤面夜叉公子被你牵累,才说都没有跟那赤面夜叉公子说?”我忙道:“赤面夜叉公子,现如今,可真真的是一个心急如焚,四处寻你寻不得。”
“就是他寻不得这里,我才要躲在了这里的。”那真花穗低声说道:“我……我想且护住了孩子,继续做赤面夜叉公子身边的沉吟,甚么太清宫,我不愿意再回想起来了,而父亲那里,还请你多多帮我照料……”
“不要说的这般,跟交代后事一般……你知道睚眦大人这里,赤面夜叉寻不得,百花神教的也不敢惹,才偷偷溜进来的么?”我叹口气,道:“花穗,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教给你这么做的?教给你这么做的人,就是告诉你我过的如鱼得水的那个人罢?”
“不错,”真花穗小心翼翼的望着我:“那个人与我说好了,不让我说出来的,所以,你就算是问了,也……”
“行,我不问。”我左思右想,问道:“那……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百花神教已经盯上了咱们两个了,因着咱们两个,是最后一次使用更魂器的,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真花穗柔弱的说道:“就算我再不济,我也想保护孩子。”
“我明白。”我重重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要有我能帮上你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诶?“真花穗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与我讨要回自己原来的身体了么?”
第131章:您魂归天外可好
我叹口气,道:“孩子,大概是无辜的罢,还是跟真正的母亲在一起最好。现如今,旁的我也不敢肯定,但是你怀孕生子的这一段日子,我一定不会来打扰你的。”
真花穗低下头,有些个哽咽起来:“我……我不曾想到,你居然是这样通情达理的,我擅自这样的使用了你的身体,你还肯……”
我苦笑道:“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我就算是与你计较,也已经计较不回来甚么了,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罢。”
“多谢……”真花穗握着我的道,十分恳切的说道:“你的这一份情义,沉吟记下了……”
“你也早习惯了沉吟的那个身份啦?”我勉强笑笑:“真好。”
“苦了你了,”真花穗小心翼翼的望着我,道:“我知道,在你太清宫里讨生活,并不是那样容易的。”
“无妨,无妨,不过是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笑道:“对了,你在战神庙,现如今是个甚么地位?带发修行的么?”
真花穗点点头,道:“教我过来的人与这个庙里有些个渊源,所以,我就顺顺当当的住下了,帮着打杂甚么的,平素也不会出去,料想着没有大碍。”
“甚好,你且安心休养着,战神庙的人服侍睚眦大人,必然也都是些个大义凛然之人,再没错的,你且躲一躲,待风头过去了,我再告诉赤面夜叉公子,教他来接你。只说,你往人世间探亲一阵子,教他放心罢。”我说道。
“行,”真花穗忙从手腕上拿下来了一个镯子,道:“这个镯子,是他送与我的,你拿了去,他才相信。”
我忙接过了镯子,与那真花穗告了别,这才满心复杂的出了战神庙,真花穗看着我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张口想说甚么,可是究竟还是没说出了甚么来。
我根本不曾想到,怎地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我,居然给裹缠进了这样层层叠叠的事情里面,不少的事情,根本是与我无关的,想抽身,却抽不出身,三王爷的人,百花神教的人,太清宫的人,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越想越头疼。
握着那平安符在街上,正看见了有官府的人在对一群不知和处过来的灾民赈济粮食,只听有人议论着:“当真的圣上,实在是最贤明不过的了,开仓放粮,轻徭薄赋。乃是难得圣明君主。”
“是啊,风调雨顺时自然是看不出来,可是一到了这天灾人祸的时候,立显出了恩泽天下来,有皇上如此,实在乃是万民之福。”
“所以,那皇上才是真龙天子,当年大王爷方能禅让皇位出来……”
现今的皇上继位之后,一直将国家治理的非常好,我身为一个老百姓,心里自然明白的很,若是这个皇位,给三皇子夺回去的话,会是一个什么光景呢?两军交战,戎狄入境,大概,是说不出的一个水深火热。
我是小女子,想不出那许多来。我只知道现如今,最危险的该是胜平公。
急匆匆的回到了太清宫,正看见陆星河在门口发愣,我忙道:“大师哥,你出门有事么?”
陆星河疑惑的望着我,摇摇头,道:“没有。你这牙膏火急火燎的,有什么事情么?”
我忙道:“既如此,那,能不能先什么也不问,随着我去见胜平公?”
陆星河像是有些个意外,却真的甚么也没有问,点头答应了下来便与我去了。
他好像,挺相信我的。
胜平公现下里似乎好得多了,正勉强着在那内室之中走动,问道:“不知你们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我忙道:“胜平公,敢问玉琉她,来过了不曾?”
胜平公摇摇头,似乎想起了昨日的事情,神情有些个复杂,带着些个意外的回答道:“不曾有,怎地了?”
“那……”我答道:“她今日里,一定还会来的。”我且将手中的遗诏交给了胜平公,道:“这个东西,大概关乎着您的性命,只要它还在您手中,您方能得保平安,没有了它,只怕您这性命堪忧。”
胜平公松开手,见到了我手里的东西,登时愣住了,颤巍巍的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说话,这个时候,外面的家仆却来传话了:“大人,昨日里的玉琉小姐又来求见了。”
我也顾不得礼节,忙抢先问道:“敢问,您可与那位玉琉小姐提过了,我和大师哥来这里的事情么?”
那个家仆忙道:“还不曾提起,小的以为,那玉琉小姐是追着您二位来的呢!”
我且说道:“胜平公,您见了这个东西,请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信我一次,且不要教玉琉知道我们来过,她与您说话,您应答着就是了,可行?这……是形容都形容不出来的大事。”
胜平公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了一下子,只得点点头,陆星河望着我,若有所思,却硬是真的甚么都没问。
我忙且将陆星河拉到了那胜平公的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不多时,玉琉莲步款款的来了。
只听玉琉那甜糯的声音道:“胜平公,眼下您可大好了?”
胜平公答道:“托福,倒是见好。”
玉琉接着笑道:“恕玉琉直言,胜平公,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胜平公的声音带着怒意:“放肆,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昨日里,事情与胜平公说的清清楚楚,交出了那遗诏,玉琉自然要想法子,给胜平公解忧,可是好像胜平公,话到嘴边留半句,还有旁的打算。”玉琉带着些个强压下来的怒意说道:“将玉琉骗的好苦。”
“甚么旁的打算?什么骗?”胜平公问道:“你说清楚些个,老夫听不明白。”
“那遗诏的事情,您捂得那么严,连汤锅里,都是煮不出来的, 怎地,倒是早告诉给了那国师了?”玉琉的笑声还是非常好听,可是,说不出的,却寒意刺骨。
“国师?”胜平公奇道:“老夫与国师素无交集,那国师还要派了那小人来害老夫,若是老夫早肯说与了他,难不成,还要受那种苦处?”
“胜平公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玉琉道:“那个小人是我派过来的,您大概早就知道罢?可笑玉琉只道是这个法子管用,却忘了铜豌豆,就是铜豌豆。”
陆星河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我望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死鱼眼的模样,全然教人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甚么。
“你说,那个小人是你派来的?”胜平公的声音里满是惊愕:“这么说,你这是一个贼喊捉贼,教老夫以为你是救命恩人,这才好将事情全盘托出么?”
“见笑了,”玉琉冷笑道:“小女子的小伎俩,想必早就被身经百战的胜平公给识破了,这才转投到了国师的那里去罢?谎报了遗诏的位置,且教玉琉扑了一个空,现今推的倒是干净。遗诏现如今,是在国师那里,还是重回到了胜平公手中呢?”
“你这话,简直来的莫名其妙,”胜平公的声音沉了下来:“倘若老夫当真骗了你,那……那何故还要留在这里等着你来找?”
“大概是因着,国师也许诺了,转投在了国师的门下,能得了国师的相帮罢?”玉琉叹道:“可是,我们这里,也不好与这样骗我们的人干休。”
“你……”胜平公似乎想起了自己被滚水煮的事情,声音带着一丝战栗:“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您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事情,然后现在,您对我们来说,又没有了用处,不让您闭上口,将这件事情彻底的掩埋起来,对我们来说, 可是心腹大患,”玉琉道:
“横竖胜平公一意孤行,还是愿意做那谋朝篡位的二皇子的人,那便是我们三皇子的敌人了。本来您有遗诏在手,我们断然杀不得,可是现今您既然将遗诏交出去了,那您,可也只是一个没有用处的老顽固了,对待背叛自己的人,是一个什么法子,您乃是将领出身,不会不知道。”
“你要杀了老夫?”胜平公的声音变了:“大概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怎么会动手杀您呢?”玉琉笑道:“您的人魂能落在我们手里一次,就内蒙落在我们手里第二次,上一次滚水煮,乃是轻的,这一次,教您魂归天外,可好?当然,不是现在,我也没必要将自己给暴露出来,但是一个什么时候,我也不好说,不是有句话么,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咯咯……”胜平公的喉咙里,传来的轻微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
“谁让三皇子,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呢!”玉琉笑道:“替天行道而已,这个江山,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您选错了主子,才是自己最该惋惜的,不是么?”
第132章:将你也给牵扯来
“你……”那胜平公似乎急火攻心,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既然如此,那遗诏,像你说的,落在旁人手中更好,用这种阴险的法子取胜的话,可见心术不正,如何能成大事!”
玉琉轻笑道:“好得很,既然您认了,那胜平公,只希望您,能就此别过之后,安然无恙。”
说着,转身就走了。
死鱼眼有些个茫然,又有些个释然,低声道:“原来如此……想必,她突然靠近我,居然是为着更魂器。”
死鱼眼终于全都明白了。
我有点担心的望着陆星河,怕他经受不起这个刺激:“大师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对方,可是玉琉啊……”
“玉琉的事情,可以寻着蛛丝马迹,慢慢计较不迟,最重要的,乃是先救下胜平公,免得打草惊蛇,教玉琉身后的人发觉了。”陆星河居然是出奇的冷静,冷静的让我刮目相看。
我一直以为,他会按捺不住的冲出去,与玉琉当面问清楚的。
难不成是我太小看他了?
只见死鱼眼自屏风后面站起身来,对胜平公行礼道:“我们太清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委实是惭愧至极,对胜平公不住……”
“老夫想不到,这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一个地步……朱厌还没出世,已经暗流汹涌,”胜平公叹道:“难不成,势必要引出一个天下大乱来么?”
原来这胜平公也知道那朱厌的事情了……
“大概,也正是因着朱厌,事情才逐渐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陆星河道:“太清宫的使命,本来便是将那朱厌封印住,保天下太平,他们大概,也都是为着朱厌的传说而来,蓄意谋划,想要酿成天下大乱,好从中渔利的。”
“老夫,却是对不住三皇子,”胜平公叹道:“可是当真论起雄才大略,治国之道,那三皇子年少气盛,处世往往不计后果,哪一个方面,都是万万比不上二皇子的,二皇子继位的话,才是真正的万民之福,当日里,先皇虽说早就留下来了遗诏,可是风声也早给二皇子知晓了,个中许多事情,多说无益,总之,我们几个老东西确实臣服在二皇子之下,是二皇子做了当今的皇帝,这些年皇上政绩斐然,老臣看在眼里,固然对不起三皇子与先皇,却对得起天下万民……”
“您的意思,我们明白。”陆星河行礼道:“我们也一定会拼尽全力,护胜平公周全!”
胜平公摇手道:“老骨头一把,算不得甚么,本是罪人,便是死了,也无谓了,但是,其他的那些个分散的遗诏,老夫希望,你们能抢先一步,自那三皇子手下前面夺回来……师出有名的话,这一个夺位之战,大概更是一个迫在眉睫了……现在,老夫就将这一块遗诏,和那其他几个老臣的名字告诉给你,一切,全数便托付给你们了……”
“是……”陆星河道:“在下为着大好河山,万死不辞。”
胜平公将遗诏给了陆星河,又亲手写下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千叮咛万嘱咐,叫陆星河一定与太清宫众人,将事情办好,接着,又预备立时去寻丞相大人,将一切说与丞相大人和皇上来听。
牛车轧轧,我和陆星河悄然跟在了胜平公车马后面。玉琉既然担心胜平公将事情泄露出去,下手一定越早越放心。
“大概,就在今日里了。”陆星河如是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子,道:“大师哥,那遗诏的事情,我还不曾与你说过,其实是……”
“很多事情,其实知道的太明白了倒是不好。”死鱼眼干巴巴的说道:“我不管你是怎生抢在玉琉前面得到的那遗诏,总之,你,干得很好。”
死鱼眼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头一次夸奖我呢,倒是让人出乎意料,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方才,其实我本来忍不住,想要当面去问一个清楚,可是现下里,全然也不用问了,玉琉身为太清宫掌门的嫡女,居然做出了这样违抗师门,狼子野心的事情,虽说难以置信,可是好歹也教我瞧见了,不得不信。”
我想了想,打算将近日里来不及告诉他的事情,一一全说一遍:“大师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陆星河望着我,道:“什么话?可是……关于你那身体的么?”
我一愣:“是有这一件,大师哥怎么知道的?”
“除了这个,还能是甚么。”陆星河犹豫了一下子,不大像听似的:“你这样支支吾吾的,该不是甚么好事罢?”
“我正想与大师哥说。”我踌躇了一下子:“倘若,我……我回不去原来那个身体的话,大师哥怎么办?”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像是早有了想法了,但还是假装的云淡风轻,倒是狡猾的反问道:“倘若当真如此,你,又想怎么办?”
“这个……”我犹豫的望着陆星河,心下想着,百花神教那金钏的事情若是与他说了,他势必要不与百花神教干休,也不知怎地,我忽然惧怕起来,若是陆星河,非要与百花神教讨一个说法,教她们拿掉我的金蛇钏,会不会,遇上了本不该遇上的危险?
我不想拖累他,这件事情,既然是我自己招惹的,还是自己想法子的好。还有那国师的事情,上一次他遇上国师,已经十分生气,再添油加醋,只怕他要管国师拼命的,便只得且将这一阵子遇上的事情,关于遗诏和更魂器,该说的,全数都说出来了。
“更魂器在我身边,一定会带来许多麻烦。”陆星河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想,将你也给牵扯进来了。”
“那,三王爷的事情……”我想起来了丞相大人对陆星河的嘱托来:“大师哥,是不是要为现今的皇上效力?”
陆星河点点头,眼色十分深沉,道:“骑虎难下也好,精忠为国也好,皇上与丞相大人相托,我势必要全力以赴,担当起了太清宫的责任来,保江山永固。”
“这一条路大概不好走。”我说道:“想想就觉得头痛。”
“所以,跟着我,大概很危险。”陆星河亮亮的眼睛望着我:“你若是不想与我一道,那我绝对也不会勉强你……”
“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地了,居然脱口而出:“大师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而且……”我犹豫了一下子:“其实,今日里,真花穗的那件事情……”
“那,你就留下罢。”陆星河望着我的样子,很有些个紧张,打断我道:“倘若当真没法子回去了,那……留下也好。我……我来护你周全。”
“嗯。”我重重的点点头,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又是鼻子酸,又是心里甜。
他要我留下,要护我周全……他能说出这一句话来,真真是,对我来说比什么都要紧,这个感觉,着实难以相信,好像一夜的美梦,居然成了现实,让我忍不住,想去掐自己两把试一试。
“那,我,就留下也好……”我低声道:“谁让大师哥,没有我不行呢……”
“依我看,是你没有我不行才对。”死鱼眼的脸色微微发红:“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带来的呢,勉强,便这样罢。”
“这牙膏勉强,我也不想为难你,还是算了吧。”我咕嘟了嘴道。
“不行。”还是初识一般,言简意赅,拒人千里之外,却不再是距离感,而是一股子甜。
我和陆星河都各自低下了头,只顾着看着眼前的路。
眼前是一个很陡的斜坡,那斜坡左近有一条河,赶车的小心翼翼的将那牛车给赶下去,不料想,那车辕居然突如其来的断开了。
随着赶车车夫的一声惊呼,牛轰然倒地,那牛车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下去。
不想,居然不是用的法术……我一愣,玉琉他们,难不成是买通了胜平公的随从,将手脚,动在了那车上去!
陆星河也一下子愣住了,忙使出了一张符咒,那陡坡上顿时伸出了许多青白色的手,将那车轮死死的拉扯住了,好像,用的是五鬼之术里面的召唤之法,将附近的游魂野鬼,为自己所用。
这么多的手……陆星河的本事真大,如果是我的话,许只能有几只力量薄弱的鬼愿意听从我的召唤。
但是陆星河召唤出来的,没有一百双,也有八十双。
陆星河忙赶过去,道:“胜平公,您可还安好?”
但是车内没有声音。
“恕在下失礼……”陆星河沉声道,掀开了那车的门。
一把明晃晃的刀自车里出来,刺穿了陆星河的左肋,血,许多血自陆星河的袍子上渗出来。
拿着那刀的,是笑容诡异的胜平公。
附身之法?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不听使唤一般的冲了过去,运动了手上的灵力,一把狠狠的拍在了那胜平公的天灵盖上。
“吽……”一阵奇异的声音自胜平公口中溢出:“小毛孩子,不自量力,想与真龙天子为敌?自寻死路,旁人救不得……”
第133章:江菱究竟是谁呢
陆星河强忍着那伤痛,且将我推开了,咬着牙,又运足了灵力,一只手上微微发出了白光,狠狠往胜平公的天灵盖上又拍了一下子,一个青灰色的影子给自胜平公身上拍了下来。
那个影子像是袅袅的一股子烟,透过了他,能看到他身后的东西。
那个影子,像是一种妖物,叫做“凭”。
凭是没有实体的,只能依靠着,附着在旁的东西上面。
好比说,“凭”附着在桌子上,桌子就是活的,附着在田鼠上,田鼠便可以跟人一样开口说话。
“凭”若是附在了人身上,那这个人,便成了“凭”的傀儡。
便是陆星河,也没法对那“凭”怎么样,因着没有实体,任何法术只能从它的身上穿过去,而无法伤害了他。
除非,在“凭”正附身的时候,将它与当时宿主一齐一击致命,可是谈何容易。
断然不能伤了胜平公……
陆星河已经缓缓的倒下去了,胜平公带着那诡异的笑容,也倒下去了。
那个“凭”嘻嘻嘻的笑着,饶有兴致的望着我:“你怎地不慌不忙,眼见着两个人倒地,惊叫也没发出一声来,倒是有胆色。”
“惊叫有用的话,我早就惊叫了。”我沉声道:“将胜平公的人魂还来。”
那“凭”虚无缥缈的手里抓着一个小小的光亮的白球,笑道:“你若是有法子,自然可以与某夺回来。”
偏偏,我却是没有法子。
那个“凭”一副捉狭的模样,笑道:“横竖某的事情办完了,既然你束手无策,某也不等了,咱们后会有期。”
“今日里,我技不如人,确实束手无策,”我答道:“今日的事情,请你记下,来日里,我一定会十倍奉还。”
“是么……”那“凭”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小丫头子,说话倒是狂气的很,倒是十分有意思,如此甚好,那,某便等着你们来算账,但是某劝你,还是先管好了那两个人再说罢,哈哈哈哈……”
说着,那凭往外面一飘,当真那浓烟一般的散开了。
车夫自后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惊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会……“
我回身一看,那牛倒是也无碍,爬了起来,害怕似的哞哞叫。
我心乱如麻,忙与那车夫道:“烦请你快快将牛车架好了,须得……须得且送大师哥和胜平公往医馆里去……”
三王爷的手下,为何连那种奇异的妖鬼也有,他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集结了那样的兵马,预谋着卷土重来的?
陆星河的血自袍子上渗过来,触目惊心。而胜平公的人魂给那“凭”带走了,也是成了沉睡不醒的样子。
我全然不知道,那车夫想了什么法子,让牛车重新的动了起来,我只死死的握着陆星河冰凉的手,脑子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满鼻子的药香袅袅,已经到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医馆“回春堂。”
谁也不知道回春堂的黄先生岁数多大了,横竖自我小的时候,他便是这个鹤发童颜的模样,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是精神矍铄的样子。
我望着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陆星河,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外伤很厉害,好歹这个小哥年轻,虽说现下里还不好说,但大概是能挺过来的。”那黄先生道:“莫要太过忧心了。”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黄先生,有劳黄先生了。”
“无妨,医者父母心,”黄先生说道:“可是那胜平公,只怕便……”
我心里一紧,胜平公的人魂早就给那“凭”带了去的,便忙问道:“胜平公,是不是一睡不醒,唤不过来?”
“实不相瞒,确实是跟你说的一样,这是丢了人魂。”那黄先生捻着白色的山羊胡子,道:“不好说。跟外面,大概也只能说是惊吓过度,又在牛车上面磕碰了,中了风罢。”
“诶……”我瞪大眼睛:“难不成黄先生也深藏不露,是一个……”
“不敢当不敢当,”黄先生连连摆手,道:“早年间机缘巧合,结识了方外之人,略懂皮毛罢了。”
我点点头,忙道:“黄先生过谦了,想必黄先生,也深谙此道罢。”
“提不得提不得,”黄先生道:“横竖,老朽也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紫玉钗街是玄阴地,里面藏龙卧虎,这又算得了甚么,不说了。”
“那……那我家大师哥他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
“过了这几日,他倘若醒过来,能喝些个米汤,便算是挨过来了。”黄先生道:“那一刀刺的险。”
险……陆星河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盖了平日里那冷冰冰的死鱼眼,看上去,居然不再平日里那般的锋芒毕露,只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年,寻常的,教人满心怜悯。
回到了太清宫里安顿好了陆星河,胡乱的与师兄弟们敷衍了几句之后,我一阵犹豫,现如今,那胜平公已经没了人魂,昏睡不醒,陆星河也成了这个样子,关于玉琉的事情,我空口无凭,掌门人会相信我么?毕竟,事关重大。
踟蹰了一阵子,还是到了正殿之内。
掌门人早知道了陆星河的事情,正背着手,在看那窗户外面的胭脂河。
胭脂河映着粼粼波光,十分好看。
“父亲知道你为何要来。”
我还没有开口,掌门人回过身来看着我,却先开了口:“能这样对星河下手的,不会是寻常角色。”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说得不错。是‘凭’。”
“果然,事情很麻烦,父亲早知道。”掌门人勉强笑一笑:“但是好像风波,比父亲预想的,来得更快。”
我一听这话,心下忖度着,难不成,掌门人早知道甚么了?便迎着话头道:“父亲,太清宫里暗流汹涌,肯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父亲既然早有察觉,肯定知道那幕后的是谁吧?”
“若是那种事情也不知道,如何觍颜来做太清宫的掌门人?”掌门人道:“旁人要瞒着我,也并没有那般的容易。”
“是……”我忙道:“花穗没有不敬之意,只是……”
“父亲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掌门人道:“可是,如果现在便将那幕后的人抓出来,还为时过早。”
“难不成,父亲想用反间计么?”我一愣,登时想起了小诸葛讲三国英雄时,一段“群英会蒋干中计”来。
“花穗,很多事情还是沉在心里为好,说不来,要大打折扣的。”掌门人道:“三王爷的人,百花神教的人,都早为着朱厌重新现世做了不少的打算,这些个事情现在来说,还不是时候。”
“早知道父亲是明察秋毫之末的,花穗果然杞人忧天了,那,花穗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点点头,道:“既如此,等着父亲抽丝剥茧,将大事完成,花穗绝对不会因着一时意气,坏了父亲的大事。”说着,便且退了下去。
“等一下,”掌门人忽然说道:“你这一阵子,辛苦了。”
我心头一震,忙道:“父亲说的这是哪里话,花穗又有何辛苦之处?
“玉琉有你这样懂事才好。”掌门人摆摆手:“也没什么,大师哥那里,你多多的费一费心罢。”
“是。”
果然,掌门人早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了。
哪里有父亲,倒是为着徒儿,跟女儿说费心的?这个远近亲疏,分的不经意,却让我明白了。
掌门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还是说,那更魂器的事情,本就与掌门人有关?
太清宫的日子,当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这几日,天天在那陆星河的小院里面等着陆星河醒过来,换药的事情,因着要宽衣解带,都是师弟们与苏沐川来做,我望着一睡不起的陆星河,却什么暖心的也说不出来。
苏沐川望着我,说道:“太难过的时候,心里反倒是一片空白,甚么话也说不出的罢?”
我点点头,道:“二师哥也知道?”
苏沐川笑道:“既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便不要说了,横竖么,大师哥也听不见。”
想了想,只一遍一遍的说起了俏皮话道:“大师哥,我又听说了关于你的俗语了,讲给你听可好?那便是王八肚里吃柳条——瞎编,还有呢,王八钻树洞——大概难办,不过,现如今料想着,大师哥自己,是王八肚子上插羽毛——归心似箭罢?大师哥,你一定快快醒过来,你若是不醒的话,可就说话不算数了,谁来护我周全?”
说到最后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流了满脸的眼泪。
苏沐川望着我,只是拍了拍我的头,甚么也没说。
我以前,真的很少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了陆星河之后,眼睛倒是忙起来了,整日里,都是在为他流泪。
这一日,我又往陆星河屋里来的时候,却看见玉琉正站在了陆星河床前,见我进来了,甜甜一笑,道:“你知道江菱是谁么?”
第134章:好像也有点道理
“诶?”我只觉得自己的咽喉像是给人死死的捏住了,像是被人在脖子处捏起来的鸭子,全然透不过气来:“江菱?”
“对啊,江菱。”玉琉仔细的望着我的表情,道:“这个人,你知道么?”
“这个么……”我望着玉琉,道:“好像,有点耳熟……却不知道二姐姐是自何处听来的?”
“星河方才说的。”玉琉指着依旧昏睡着的死鱼眼,道:“说的梦话,断断续续,只喊着‘江菱’。”
梦中,也在喊‘江菱’?我一愣,全然不敢相信,玉琉说的是真的。陆星河,能梦见了我?
他此时还是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玉琉笑道:“你方才说是耳熟,不知道何处听过?”
“哈哈哈,虽然耳熟,却早也想不起来了,许是记错了罢,这也不过梦里的话,谁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我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答道:“也许大师哥,不过是想着要吃江里的菱角罢了。”
“是么?”玉琉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道:“大概,没有那样简单。”
“哦?”我反问道:“二姐姐又是怎么想的?”
“现今还不知道,可是,总会查出来的。”玉琉笑的优雅又好看:“你可以等着,有了消息,我告诉你。”
“那,就等着二姐姐的好消息。”我答道:“若当真乃是一个人的话,能教大师哥在梦话里也能嚷出来的人,我也十分想认识认识。”
“甚好。”玉琉一步一步的冲我走过来:“花穗,你这几天,当真忙碌的很。姐姐心疼的紧。”
“不曾有,二姐姐的意思如果指的是照料大师哥,这也是花穗该做的事情。”我气定神闲的说道:“二姐姐今日里,也是来看望大师哥的罢?也真是的,谁想得到,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这也是其次,还是想顺便来见见你。”玉琉说道:“这个太清宫,将来说不定,将要是你的呢。”
“姐姐这话说的实在让花穗惶恐。”我答道:“自古以来,该都是能者居之,花穗算是个什么人,怎敢担当如此大任。”
玉琉笑道:“你不就是那个能者么?咱们既然是姐妹,许多事情,根本不用我说,血浓于水的意思,你也明白,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胜平公前一次牛车出了一点子意料之外的事情,中了风,今日里听说,已经过世了。”
“甚么?”我瞪大眼睛:“怎么过世的?”
“人老了,总会过世的,生老病死,新旧交替,三界方才会欣欣向荣,轮回之道你不懂么?”玉琉笑道:“不过近来这几日,朝廷里的老臣们像是约好了,前户部尚书罗大人出去行猎,给黑熊抓伤了肺,驾鹤西去,以前的太尉林大人偶然风寒,烧了三天,也早登极乐了,你说巧不巧?”
“巧,简直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前户部尚书罗大人,和前太尉林大人,都是胜平公给的名单之中掌握遗诏的老臣的名字。
“这个世上,有些个事情是阻挡不住的。”玉琉笑道:“该来的总回来,螳臂当车怎么会有用呢?这个事情,你是聪明人,大可以好好想想。”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姐姐好话。”
玉琉笑了笑,自去了。
我望着陆星河干裂的嘴唇,取了些个水,抹在了他嘴唇上,说:“大师哥,你说你一睡下,也不肯醒来,现如今,可真真是个王八钻树洞……当真难办了,说不准啊,玉琉还要想方设法,在自己原形毕露之前将我也给拉出来呢,旁的也就算了,我可不希望你再出了甚么事情……”
“咳……”陆星河喉咙里面微微作响,许是渴了,我忙挤开了他的嘴唇,往他口中再滴下了些个水,道:“哎,大师哥,你这个死鱼眼现在也闭上了,真真跟一条死鱼是一模一样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你了,好像跟你的距离,倒是拉近了很多,也许,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我望着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大师哥,你真好看。哈哈哈……平日里,这种话我可不愿意说,你本来就骄傲的像死鱼一样,如果你知道了,岂不是越发的要自大自满起来,若是充满了傲气,也许就孔明灯一般的,飞到了天上去了,其实啊,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一点也不假,不要以为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的喜欢你,像我一样的觉得你好看。”
陆星河还是一动不动,睫毛都不曾抖动,长长的覆盖在眼睛上。
我的手摸过陆星河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子,软软的脸颊,笑道:“趁这个机会,就随便摸一摸罢,也不知道以后,今生今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你大概也不会老老实实的躺下来,做出一副乖顺样子来……不过,即使你做的梦再好,也希望还是早一点醒来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大师哥来做呢!你还得保江山永固,还得接任掌门,镇守朱厌,还有……还有你答应的,护我周全……我为着你留下来,你怎么说,也该有所表示……”
“花穗,你又来了?”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一种带着紫薇花清香的风拂进来,我如同做贼被当场拿了赃的小偷一样,忙慌慌张张的将手给缩了回来:“啊呀,二师哥来了……”
苏沐川捧着一个小木盆,笑道:“该与大师哥换药了,不曾打扰你们那关于王八的私房话罢。”
我忙面红耳赤的点点头,要往外面去:“既如此,我……我且回避一下子……”
“花穗!”苏沐川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对大师哥做甚么了?”
“没有!”我忙抵赖道:“我可不曾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想到哪里去了?”苏沐川又好气又好笑的将我拉回来,指着陆星河道:“你看!大师哥他,不是睁开眼睛了么?”
“诶?”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只见死鱼眼那一双死鱼眼,当真是又睁开了,而且,目光清亮亮的。
这么说来……方才我那一番话,早给他听见了?
脸上像是给成百上千只蜜蜂给蛰了,火辣辣的疼,简直不敢抬头:“这个……这个……大师哥是不是,只是眼皮抽筋,才睁开的,其实,并没有醒?”
“没有。”死鱼眼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苏沐川忙笑道:“大师哥,你终于醒了,花穗她这几日,只要不是换药和睡觉的时候,都在这里一直守着你的,你可听见,她喊你的话了?谢天谢地……”
“哼。”陆星河先翻了一个白眼,道:“在梦里,吵吵嚷嚷的,好像倒是见到了许多的王八一样,也不知为何,做了那许多的怪梦……”
“扑……”苏沐川倒是先笑了:“啊呀,果然是花穗那些个话将大师哥自冥门口喊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心里发慌,忙道:“大师哥好生的狡猾,怎地醒了来,还要装睡?倒是耽误了我不少的口舌,简直可恶。”
陆星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口舌,我倒是不曾知道,你嘴里,大概也说不出甚么好话来,准也是趁我没法子与你回嘴的时候,说了些个不好听的,倒还是恶人先告状了。”
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方才那一番话,我只抵死不承认就是了……真真是人这一倒霉,喝凉水也要来塞牙的,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来,我忙托词道:“既然大师哥也醒了,那……那我便放心了,二师哥只管换药……我,我去去就来……”
“诶?’苏沐川道:”一直盼着大师哥醒过来的,不就是你么,怎地大师哥一醒,你倒是跑得这样快……“
“也不用管她了……”陆星河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我醒的不是时候。”
一定是听见了!我两只脚也在打颤,假作不知道他说了甚么,且出了门去了。啊,对了,给陆星河的事情一耽搁,并不曾来得及去寻赤面夜叉,这下子陆星河醒了,准也是没事了,我一面暗骂自己耽搁了人家的要事,一面忙便紧着往那胭脂河边上去了。
本来想着叫出了小鱼来,不想小鱼没来,赤面夜叉居然亲自来了,急躁的问道:“有没有沉吟的下落?”
我忙掏出了那个沉吟的镯子来,道:“赤面夜叉公子,这个是沉吟姑娘的镯子,你只管放心吧,沉吟姑娘不过是回到人间散心了,过一阵便回来了,这个,是一个信物……”
赤面夜叉见了那镯子,神色复杂异常:“那……她为何要不告而别?”
“这个么……”我搔搔头:“公子不曾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么?”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赤面夜叉犹豫了一下子,试探着问道:“对了,这一阵子,你可见到了百花神教的人?”
我奇道:“赤面夜叉公子怎地想起问起她们来了?”
第135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赤面夜叉目光炯炯的望着我,道:“花穗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给本公子的?”
原来,赤面夜叉是疑心百花神教捉去了那沉吟,现今我又充当了使者,帮着百花神教隐瞒那沉吟的事情。
我忙摇头道:“公子多心了,花穗也是机缘巧合,方才寻得的那沉吟小姐,便是公子担心,这才将这个镯子带回来当作凭证的,花穗敢用性命担保,沉吟小姐现如今好得很,您且放心罢。”
“唔……”赤面夜叉低下头,叹道:“沉吟她,毕竟是本公子唯一的软肋啊。”
花穗她,真真是一个太幸福的人了,我不由的,一阵羡慕起来。
也许除了我娘,我当不上任何一个人的软肋。
“何况,现今这胭脂河边,不大太平,”赤面夜叉回头望着那平静的河水道:“这附近乃是玄阴地,就算是建立了太清宫来镇压妖气,可是也是禁不住的,胭脂河,通往冥河,没有东西能将这里封住,所以千妖百鬼,都有可能会在这里出没,百花神教他们,更是渗透了势力进来,教人防不胜防……”
我奇道:“前一阵子,公子不是与那位使者相谈甚欢么?”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其实,早先为着更魂器,本公子想着加入也无妨,可是沉吟害怕,说是百花神教既然有那样的名声,便不想本公子去冒险,她现今,也不要更魂器了,本公子自然就答应了下来,本公子只怕,因着这个,教沉吟成了百花神教要挟本公子加入的把柄。”赤面夜叉带着些个歉疚,道:“本公子,只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了。而且,她们在此出入频繁,近来又像是有打算的。”
那个打算,也就是为着更魂器了。
“我明白,”我忙点点头,道:“赤面夜叉公子放心罢。”
“嗯。”赤面夜叉叹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镯子,黯然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再回到了本公子身边来。”
我自嘲的想道,能这样殷殷期盼着的我的,大概也是只有我娘罢。
我与赤面夜叉作别之后,暗自想着,八成那百花神教,还是为着更魂器的事情?这一阵子,也不曾见到那锦添前来寻我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心下想着,这个奇异的金蛇钏,也不知道甚么时候,能摆脱了。
远远的,看见了一群师兄弟像是要往那陆星河的小院儿去,想起了自己在陆星河病床前面的胡言乱语,耳朵一阵发烧,怎么也不想再去见陆星河,陆星河……会怎么想我?
大概总觉得,我很有些个可笑罢……
这一阵子,真真不想去见陆星河了。
左思右想,娘那里许久不曾去了,今日里,且寻一个借口,过去瞧一瞧,劝娘先逃了去,且玉琉倘若知道了“江菱”这个名字,四下里打探的话,迟早要追查到娘那里去。
为着更魂器,百花神教也在盯着那扎纸铺子。
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那里了,真是脑浆子疼痛,去,只怕玉琉暗中使了人跟着我,反倒是泄露出来,不去,总怕娘那里出甚么问题。
正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戳了我一下。
“诶?”我唬了一跳,回身一看,正对上了两只绿眼睛。
“国国国……”
“是国师,不是蝈蝈,嘿嘿嘿。”国师十分满意我的反应,笑眯眯的说道:“想不想念本座?这一阵子,朝廷里面接连几个大臣出了事故,本座忙得很,今日方才趁着来太清宫,过来瞧瞧你。怎么样,也是一个惊喜罢?”
“多谢国师厚爱,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花穗先告退了……”说着,我便回身要走。
“那么着急往哪里去?”国师涎着笑脸,拉着我道:“还不曾亲亲厚厚的说几句话。”
“跟国师并不熟,也没什么亲厚的话可以说。”我答道:“国师政务繁忙,还是去忙罢,花穗不敢打扰,免得做朝廷的罪人。”
“啧啧啧……一回生二回熟嘛,”国师笑道,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放在了我背上:“你是不是又瘦了?这样下去,肉并不够本座吃的……“
我甩开了国师的胳膊,回身要走,国师粘糕一般的贴上来,往我耳朵上吹气:“娘子,上门是客,往太清宫来了,你作为掌门家的小姐,难道便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传出去,不大好听哪……”
“国师往太清宫来,究竟所为何事?”我皱起了眉头推开国师的头:“一定是有要紧的,方才会过来罢?看着您过来的这个方向,不像是正殿那条路,倒像是大门口那条路,是不是,真正的正事还没办?”
“给你看出来了,”国师愉快的笑了:“你对本座来说,比要紧事还要要紧。看你怪感兴趣的模样,就勉强告诉你罢。”
“国师误会了,花穗不曾有甚么感兴趣的……”
“是三王爷那边的事情呐!”国师盯着我说道:“三王爷那边的一个妖物,给本座捉到了。”
“妖物?”我一愣:“听说,那三王爷的手下一个个能耐大的很,居然让国师给……”
“本座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本座能耐大,而不是那个妖物蹩脚。”国师微微笑着,眼睛一眯:“你来奉承本座几句,本座听着高兴,将事情多告诉你一些个。”
“国师自然是英明神武的,”我忙道:“法力高强,教人望而生畏,却不知道,是如何捉到的那个妖物?”
“好说,好说,都说在中土这里,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因着你心中有本座,才将本座看的大过天……”国师揉着我的头发, 道:“好甜的嘴儿,来,给本座再尝一尝……”
“国师教我奉承,我也奉承了……”我捏住国师伸过来的嘴,忙道:“您准定也听说过了,三王爷那里的人,伤了我的大师哥,我们太清宫,与那三王爷手底下的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还请国师行一个方便,不知捉到的妖鬼,究竟是哪一个?”
“这个么……”国师笑答道:“正是那个‘凭’。”
“果然……”我忙问道:“不知道那个‘凭’现如今在何处?”
“今日里,正是为着如何处置那个‘凭’来的,”国师笑道:“你说,这算不算是一个大礼?”
不消说,那带着遗诏的大臣的名册,国师自然也从皇上得来了,守株待兔,也总能等到三王爷那里的妖鬼,因着本事大,这才轻而易举的抓到了“凭”。
“自然是大礼,”我答道:“整个太清宫,都会感谢国师的。”
“那你说,将这个大礼送给了太清宫,能不能换一个小姐嫁过来?”国师用拇指和食指捻起了我的下巴来:“比如说,花穗小姐?太清宫与国师府,都是效忠当今圣上的,本也该联手,做个姻亲是不是正合适?本座听说,你还不曾成婚?”
“但是花穗的婚约已经有了。”我答道:“国师可以与玉琉求亲,这个姻亲,做的才是一个热闹。”
“可是,本座还不想跟三王爷联手哪!”国师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怕有点麻烦。”转而又笑了:“陪着你,一起守护朱厌也好。对了,本座还不曾见过朱厌,你带着本座去瞧瞧可好?”
“花穗!”赶巧也是赶巧,偏偏朱颜郡主正带着凤尾自胭脂河边过来,见了我和国师,奇道:“这是……”
我忙道:“郡主,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国师了。”
国师转过脸去,朱颜郡主正与国师是一个四目相对,不由看的愣了。
国师那容貌,很能惑乱人心。
我忙过去拉住朱颜郡主的手,轻声道:‘这个国师,见了年轻的女子,总要想办法轻薄的,郡主听我的,您乃是千金之躯,万万要离着那国师远一些……”
“参见朱颜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不想那国师居然十分温文尔雅的与那朱颜郡主行了一礼,脸色也由轻佻变作了一个臣子对皇亲国戚该有的庄重来,头也是不抬的,礼仪十足:“不知郡主驾到,臣下有所冲撞,还望郡主恕罪。”
“无妨,”朱颜郡主显然立时对礼貌的国师有了好感:“起来罢。国师今日里往太清宫来,不知有何要事?”
国师恪守礼仪,两手做礼过了头顶,弯着身子,将宽袍大袖挡在自己面前以示避让:“回禀郡主,臣下是因着这几日,有些个妖异之事,须得与太清宫通力合作,以保江山永固,这才贸然前来的。”
“原来如此,”朱颜郡主来了兴趣:“甚么妖异的事情?说了来,与本郡主听听看也好。”
国师答道:“这几日,不少百花神教的恶徒四下里作乱,猖獗之际,圣上下令剿灭,因着臣下得了些个百花神教的线索,这才来与太清宫商议的。”
国师骗起了人来,简直能赶上了我,端端是个面不改色的。
第136章:跟你成婚行不行 赤音少女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忙道:“国师好像忙的很,郡主,咱们耽搁了大事,只怕不好。”
“百花神教名声在外,确实可恶,”朱颜郡主道:“既如此,你便去吧,莫要耽搁了大事。”
“多谢郡主,”国师却说道:“若是郡主准许,臣下想与花穗小姐借一步说几句话。”
“嗯?”朱颜郡主望着我,点头道:“啊,本郡主想起来了,你们也算是相识的,既如此,该是要事,你们说去罢。别倒是教本郡主给扰了。”说着,自走的远了一些,可还是不住的回头望着国师,像是对国师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不敢。”我和国师一齐说了一句,才老大不愿意的蹩过去,料想当着郡主,国师该不敢如何乱摸,便不耐烦的问道:“不知国师还有何贵干?”
国师低声轻笑道:“有要事问问你。”
“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我翻了国师一个白眼。
“我想跟你成婚行不行?”国师的绿眼睛光芒闪烁,端地是个含情脉脉的模样。
只是国师的含情脉脉,只让人打心底里发寒。这话,我也只希望陆星河能跟我说。
“不行。我只喜欢我大师哥一个人。”
“嗯?本座方才说了甚么?”国师像是愣了一下子似的。
“我想跟你成婚行不行。”我满心里,只是那个‘凭’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答道。
“行。”国师奸诈的一笑,道:“既然你亲口求亲,本座答应就是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赖。”
“诶?”我嘴角直抽:“国师你简直……”
“叫本座计都就行了。”国师的嘴角笑意完美的虚假,像是什么都算计好了:“自家娘子,叫甚么封号,可是生疏了。”
我满肚子的气闷,平时这种事情,我总能反映过来,可是在国师面前论起心眼儿来,好像秀才搬家……除了书还是书(除了输还是输)。
也只得叹口气,自国师嘴里,能说出什么要紧的呢?我又斗不过他,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耍心眼儿,全然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只会贻笑大方,想到这里,我回身就要走,惹不起,好歹还躲得起。
国师却梦拉住我,道:“别忙着走,有正事告诉你,本座跟你说,那个朱颜郡主,好像有古怪。”
“什么古怪?”我忙回过头来问道。
“不好说,”国师沉声道:“身上封印着神兽的,一定乃是灵气冲天的,可是那位朱颜郡主身上,并没有甚么灵气。”
“我当国师说甚么,”我嗤之以鼻的说道:“国师年轻,大概不知道,乃是我们太清宫的创始人璇玑子道长亲自封印的那朱厌,自然不可能叫朱颜郡主的灵气泄露出来了。”
“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国师阴测测的一笑:“本座是关心你,才与你说的,你可要当心,这个给你们呵护备至的朱颜郡主,是个假货。给人掉包了,还当宝呢!”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可是国师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变化莫测,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玩笑,还是真的。”
“百花神教的金钏不好,改日里,本座与你换一个好的戴。”国师一面说着,一面在我戴着那金钏的胳膊上假装不经意的捏了一下:“遇上解决不掉的事情,来找本座就是了。”
“国师,你说清楚,那朱颜郡主……”
“郡主金安,臣下告退了!”不想国师先喊了一句,拜下来,退后了几步,这才回身去了。
“你说他轻薄?”朱颜郡主急忙跑过来,望着国师的背影,笑道:“莫不是些个玩笑话?本郡主瞧着他,恪守礼仪,实在像是庄重极了的。”
我在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底却打起了鼓来,漫不经心的答道:“郡主何曾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不过,那国师生的,当真是好看极了,本事又是那般的出众,也深得皇上喜爱,”朱颜郡主笑道:“你说,正巧与本郡主做个郡马可好?嫁出去了,许便不用留在太清宫了罢?”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忙道:“我可是听说,国师这个人品行不端,不像是能托付终身的,郡主可万万不要给他的外表迷惑了。”
“不过是一个玩笑话,你倒是当真,”朱颜郡主笑道:“大师哥那里怎么样了?我正想着去瞧瞧他,也不知道见好没有。不过前几日精神不好,今儿才有气力出来走走。”
“怎地了?”我奇道:“郡主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几日,有点失眠多梦,”朱颜郡主揉了揉眉心,道:“整日里的那个梦,还都是同一幅模样,真真教人烦心的很,也不知是怎地了。”
“同一幅模样?”我奇道:“不知道,是个甚么梦?”
“那个梦,阴森得很,”朱颜郡主青天白日下面,还是打了一个哆嗦:“是天地之间,一片漆黑,本郡主一个人在路上,身边连点子光亮也没有,只好一路唤人,一路走,可是走来走去,全然没有一个头,这才发觉出来,只怕,是迷路了。
本郡主身边一直有人服侍,哪里就那般的害怕过,吓了一个魂不附体,许久,才见一个婆婆,正提着灯笼,弯着身子,在照着前面的路。
本郡主上前问路,那婆婆回过头来,凌乱的白发下面,乃是一张沧桑至极的脸,见了我,咧嘴一笑,满嘴的黄牙,倒是与本郡主相熟一般:‘你来啦?’
本郡主心下里疑惑,便问她道:‘怎地,婆婆识得本郡主不成?’
‘何止是识得。’那老婆婆答道:‘因着你,老婆子才给关在了这个地方来,你何时走?’
本郡主一听,更奇怪了:‘婆婆,往何处去?’
‘自然是,往你该去的地方去……’那婆婆说着,突然伸手一推,就要将本郡主给推下去,本郡主一个站不稳,便跌下了万丈深渊,耳边,只重复着那老婆婆桀桀的怪笑声。”讲到这里,朱颜郡主抿一抿嘴唇,道:“就算今日做了这个梦,第二日,第三日,总还是要重复的做,本郡主,也是一日一日的受到惊吓,怎么样,可不是骇人的紧么?”
我点点头,道:“却是如此……”
心下却想着,每日里都做同一个梦,只怕,是有人故意托梦。
谁会给朱颜郡主托梦呢……
这个时候,那个凤尾突然与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心下里明白,凤尾乃是那百花神教的人,莫非,正是那锦添说过的,在太清宫里,相助我的人?
“我给郡主写一些个安神符可好?”我忙做心领神会状,道:“再备上些个安神茶,上一次,不是很管用吗?”
“啊,这倒是,”上一次因着罗刹鬼的头发缠绕的丝线,那朱颜郡主起了寻短见的念头,大概正是凤尾下的手:“不过,安神茶喝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教凤尾今日出去买东西再往那回春堂黄先生那里配些个来。”
我心念一动,望着那低着头的凤尾,道:“怎地,莫不是今日,可又要给郡主买了甚么新东西去?”
“是,”凤尾忙高高兴兴的说道:“打算与我们郡主买些个香梨膏。”
“香梨膏?”我忙做出感兴趣的模样来:“那香梨膏是个甚么东西?”
“那种东西,乃是紫玉钗街上新时兴的物件儿,”凤尾忙道:“用秋梨汁子做出来的,涂在了身上,白腻皮肤不说,身上还都是梨子的甜味儿,可教那姑娘媳妇儿们都喜欢的很。”
“听上去倒是不错。”我忙道:“不如,我跟你一道去,我识得那黄先生,且替郡主抓了安神茶,也一齐买了物件儿来。”
顺便,再去瞧一瞧我娘。有了百花神教的凤尾做一个掩护,大概会好得多。
朱颜郡主点点头,望着隔着胭脂河的紫玉钗街,艳羡的说道:“哎,只可惜,本郡主是出不去的……”
“我们替郡主跑腿儿,也是一样的,不然教您出去走,没得脚疼。”我边说着,与凤尾跟朱颜郡主告了别,朱颜郡主叹口气,自去瞧陆星河了。
一出了太清宫,我便低声问道:“凤尾,怎地,那一场噩梦,是怎地回事?”
“不瞒花穗小姐,”凤尾忙道:“跟您,可还有些个脱不开的关系呢?”
我一皱眉头:“这话怎地说?我还没有给人托梦的能耐。”
“那托梦来的,乃是一只麻雀。”凤尾小心翼翼的说道:“正是您屋里那一只。”
“甚么?”我瞪大了眼睛:“你……你亲眼瞧见的么?”
“是……”凤尾忙道:“正是亲眼所见的,来来回回,我跟踪了几次,正是您那院子里栗子树上的鸟儿。”
是婆婆……婆婆为何要往朱颜郡主,托那个怪梦?朱颜郡主梦中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难不成,便是婆婆的本体么?
婆婆的来路,她并不肯说,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是跟朱厌有关系。
第137章:教主下落何处寻
“这件事情,你告诉锦添使者没有?”我忙问道。
“还不曾,”凤尾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我觉着,这好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按了下来,想先对你说。”
“诶?”我心下纳罕,这凤尾明明是百花神教的密探,怎地倒是反而跟我亲厚起来了。
那凤尾忙道:“花穗小姐,你莫要多疑……我,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才戴上了金蛇钏的罢?”
我点点头,道:“怎地,凤尾,你想与我说甚么?”
“实不相瞒,凤尾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留在这百花神教的,跟花穗小姐一样,那金蛇钏,我并不想戴,”凤尾低声道:“这些个日子,见花穗小姐这般的聪明能干,大概是个能担大事的,我希望,与花穗小姐通力合作,一齐自那百花神教手里逃出去,可行?”
我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这个凤尾,是在替百花神教试探我,还是真真的想与我合作呢……若是假的,也还罢了,若是真的,那,倒也是了解百花神教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我模凌两可的说道:“这个百花神教,那般的强盛,听说戴上了金蛇钏之后,永远也是拿不下来,总要听命于人的,要如何逃出去?只怕希望渺茫。”
“花穗小姐初初加入了百花神教,又没有人引荐,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那凤尾忙道:“我说与你,这个金蛇钏,不是旁的能耐,在一定时辰不摘下去,便能钻入人心而不觉,到时候,钻心蚀骨,疼痛难忍,便是大罗神仙也受不得,是以,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在某一个堂口举行一个集会,戴着金蛇钏的,且去由使者亲自更换金蛇钏,方能保命,这,便是百花神教不教教众背叛的法门。”
我心下一凛,上次那个集会,是为着更换金蛇钏?听上去,这金蛇钏倒宛如是一道催魂夺命咒一般。
”花穗小姐不信,只管瞧一瞧,那金蛇钏有没有什么变化。“那凤尾指着我的胳膊说道。
我依言挽起了袖子,只见本来那金蛇钏乃是口尾相交的,不成想也不知道是个甚么时候,那个金蛇的尾巴已经不见了,金蛇钏那层层叠叠的几圈儿,也隐然像是少了一圈。
“怎么样……”凤尾忙道:“那一部分,便是已经钻进了您的身体之中,想必,这个期限,便是您寻觅得了更魂器的那个时日。”
原来如此,锦添是想用金蛇钏控制住我,待到金蛇钏全然进入我身体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我一定受不住那折磨,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将更魂器帮着她弄到手上,之所以不说金蛇钏的能耐,是怕我提前心生忌惮,有了反心。
凤尾一见我脸色也变了,忙道:“您想想,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难道不想拿下了金蛇钏来,重归自由?”
“这么说,你有法子了?”我且问道:“金蛇钏,怎么样能取下来?”
“好说,好说,”凤尾忙道:“只有寻得了百花神教的教主,有恩于她,一准儿能将这个金蛇钏给拿下来。”
“教主?”我问道:“百花神教还有个教主?那是谁?”
“嘘……”凤尾道:“现如今的教主,是个假的。”
“假的?”我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我便从头,细细与你说。”凤尾道:“百花神教起源自西川,本是帮着些个贫苦人医治怪病,驱魔降妖,救人水火之中的,百花神教以火为圣,教主的名字,叫做花婆婆。”
“花婆婆?”我点头道:“那花婆婆,想必也是一代高人了。”
“不错,”凤尾接着说道:“本来以前,百花神教并不害人,只是救人,声望慢慢在民间高了起来,但是后来也不知怎地,居然逐渐的,成了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教,教主虽然还在,年年在那火中接受朝拜,但是,我得了消息,听说现如今这个花婆婆,宛如行尸走肉,乃是一个空壳。”
“哦?”我越发的感兴趣了:“若是花婆婆成了空壳,那,现如今百花神教谁来执掌大权?”
凤尾道:“现如今把持着百花神教大权的,乃是那锦添使者,锦添使者素来心狠手辣,虽然表面上和煦,但手下亡魂不计其数,百花神教以前并没有甚么金蛇钏,教徒来去自如,悉听尊便,可是现在,宛如一道夺命的符咒,教人退无可退,不得不听令而行。”
“哦?”我接着问道:“既如此,凤尾,你是如何加入了百花神教的?”
“说来惭愧,”凤尾道:“我……也是因着诱惑,百花神教之中有一种丹丸,吃了之后,能永葆青春,随意改变自己的模样,我本也是个世袭的巫女,只为着贪恋青春,贪恋得美貌,这才加入了百花神教,不瞒你说,虽然现今我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已经四十五了。那个真正的小丫头凤尾,已经教我给送到远处去了。”
“诶?”我大吃一惊,细细望着凤尾,只见凤尾细皮嫩肉,眼睛清亮亮,头发黑润润的,分明只是跟我年纪相仿的样子。
“逆天而行,可不是就要有了这样的报应。”凤尾叹道:“现今戴上了金蛇钏,宛如套上了缰绳的马驹,再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不自由的,我早有心离开百花神教,可是受制于人,全然没有法子,但是,只要咱们寻得了真正的教主,教她收回了百花神教,这个金蛇钏,不便能取下来了么!”
“你说的是,”我点头道:“可是,那花婆婆若是能回去,也不会让锦添使者那般的肆意妄为,看来一定是受困于人,要如何寻得……啊,”我瞪大了眼睛,道:“难不成……”
“您也猜出来了罢?”凤尾笑道:“跟花穗小姐说话可是省心的很,便知道花穗小姐冰雪聪明。”
我是猜出来了,可是也实在是不敢相信,难不成,日日在我那小院儿栗子树上吱吱喳喳叫个不休的麻雀之内,更魂更的是那花婆婆的魂灵不成?
“这这这……”
“花婆婆变成了那个样子,一定羞于提起以前的事情来,大概还是不说破为好,”凤尾道:“但是,咱们可以不动声色的相帮,花婆婆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之内,到时候,百花神教重回花婆婆之手,那咱们的金蛇钏,不也就水到渠成的取下来了么!”
“你说的不错。”要救花婆婆回去,自然没有旁的法子,只有使用更魂器了。
可是更魂器,现如今现身不得。
我转一转眼睛,道:“倘若是真的,那……更魂器寻得了,咱们便有希望了。”
“那是自然,”凤尾眉花眼笑的说道:“花穗小姐在太清宫的表现,可真真的教人敬佩的很,这般的聪明,寻得了更魂器,不也是小事一桩么!只要花穗小姐肯出手相助,那他日里,救下了教主,在百花神教,也定然能有一席之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你说的是,”我点点头道:“委实是一个巧宗。”
花婆婆……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那她为什么要去寻朱颜郡主托梦的?国师那一段话,又是个甚么意思?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须得弄清楚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再说。
我便只假意做出一副十分感谢的模样来:“这话当真,凤尾,那咱们真真的,也就有了希望了,通力合作,一道寻更魂器罢。”
凤尾点点头,笑道:“便知道,花穗小姐是个明白人。”
出了紫玉钗街,往那胭脂河边走过去,我远远的一望家里那扎纸铺子,这才发现,扎纸铺子居然大白天掩着门,像是没做生意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难不成,娘病了么?自己个儿一个人,要如何照顾自己,便忙走过去,假意的问旁边的正编者柳条筐,自小看我长大的邻居马大娘道:“大娘,这扎纸铺子不开了么?我倒是想买些个香烛,记得这里有一家的……”
“嗨,那江家娘子,可是个有福气的,”那马大娘听问,方才了手里的柳枝子,笑道:“给女儿接了去享福了。”
“女儿……”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这个娘子,给女儿接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便是今个儿上午里,”那大娘笑眯眯的说道:“有道是没福的跑断肠,有福的不用忙,据说他们家江菱现如今是出息了,衣食不愁,还寻得了好夫婿,这不是将娘也一道带了去了,那个小马车,金碧辉煌,见所未见啊!”
我强忍着心头的不安,问道:“这么说……那江菱自己亲自来接了她的母亲么?”
“没看见江菱,”马大娘侧头想了想,道:“不过,嫁给了大户人家,自然也不能抛头露面的,那个小姑爷,生的倒是十分好看,连大娘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么?”我忙问道:“敢问那个小姑爷,生了一副什么模样?”
第138章:丢进胭脂河喂鱼
“那位小姑爷,生的自然是潇洒的很,一身的华服,看着便教人喜欢,文质彬彬,并不拿架子,”马大娘回忆了一下,忙道:“大抵,也就是街头巷尾,见不到的那种人。”
这样的说法,全然不能知道究竟是谁,现如今,我倒是与那赤面夜叉一样,最为重要的人给丢了,满心里慌的了不得,只好等着,绑票的来上门勒索了。
凤尾问道:“花穗小姐,识得那位娘子么?”
我勉强笑道:‘也不过是买过几次东西的缘分,随口打听打听,走,咱们回去罢。”
只盼着娘,平安无事吧。也不知道她听说了我有大出息,会有几分的高兴,谁知道却盼着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我这心里又是酸,又是苦,娘不仅没跟着我享福,倒是给我带累,成了这个样子……
凤尾察言观色,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了太清宫里,我差了青鸾管朱颜郡主借花样子去,自己且来到了栗子树下面。想起来婆婆遇我说过百花神教的事情,倒像是对百花神教深恶痛绝的样子,还说过,她并不知道百花神教的教主是谁,我左思右想,便且沉沉的叹了口气。
婆婆和无双瞧见我,奇道:“今日里你倒是不忙,怎地唉声叹气起来?”
我答道:“婆婆有所不知,只怕,花穗我活不了多久了。”
无双忙问道:“怎地啦?怎地啦?”
婆婆蹦跶下来,落在了我肩上,奇道:“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要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
我摇摇头,将袖子一挽,露出了金蛇钏。
无双大概也不认识,倒是没怎么样,倒是婆婆尖叫一声:“你怎地也戴上了这个?”
我叹口气,道“还不是,太清宫更魂器的事情,不少人疑心我知道更魂器的下落,才自我身上下手的,婆婆和无双好好保重,没准那一日金蛇入心,花穗就死了。”
“这真是……”婆婆不住的咂舌:“造孽啊……百花神教现如今可算是越来越猖狂,居然将不明所以的人也给牵扯了进来,简直可恶至极!多行不义必自毙,那百花神教多年的基业,只怕也要给毁于一旦了。毁了也好,毁了也好,总比这样害人下去强!”
“婆婆和无双自己保重吧,”我摇摇头,道:“花穗许是注定了一个短命,趁着这金蛇钏不曾发作,我且先自行了断,想来少受些个罪……”
“不要忙,”婆婆咂摸了一下嘴,道:“你也不要太过于丧气,你且等着罢,什么时候,真真寻得了更魂器的话,婆婆可以救你。”
“诶?”我忙道:“婆婆此话当真?”
“嗯,”婆婆犹豫了一下子,说道:“等到婆婆回去了原来的身体里面,一准将你给救出来。”
“婆婆原来的身体……”我明知故问道:“可是婆婆也不要勉强,那百花神教也厉害的很,婆婆莫要为着花穗,反倒是让自己以身涉险。”
“哼,”婆婆冷哼一声,道:“以身涉险?再若是得回了自己的身体,管教这个天地整个都变一个颜色!只不过,婆婆现在这副模样,难以御敌,也只能躲躲藏藏在这太清宫的天罡气之内了,只要更魂器重现,大概不用等着朱厌,天下先等不及就要大乱了。”
我点点头,道:“婆婆说的是。”
“所以,更魂器的事情,你可须得抓紧了,”婆婆答道:“若不然的话,这个金蛇钏整个儿的钻进了你的胳膊里面,婆婆也是救你不得的。”
我忙答应了下来,道:“婆婆放心吧,更魂器,现如今倒是与我的命连着,真真不敢有一点松懈的。”
我虽然知道更魂器在何处,可是偏生没那么容易给婆婆用,即使死鱼眼答应了,只怕睚眦大人也不好干休,又中了那百花神教的计谋。
正寻思着,忽然芳微来了:“花穗,二师姐在胭脂河边等着你,寻你往过去说话呢。”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准儿是一场鸿门宴,我自然不想去,且答道:“今日里有些个风热外感,咳咳……若不是甚么要紧的,能不能,改日里再去?”
“是么?”芳微甜甜一笑,道:“二师姐便说你大概就是不想去的,倒也猜对了,这不,便教我只管与你说,若是你不肯来,那关于江菱的事情,就……”
“江菱?”我后背一凉,忙问道:“甚么江菱?”
今日里玉琉自死鱼眼嘴里听见了我的名字,一定不会便这样善罢甘休,果然……
“不晓得,”芳微笑道:“二师姐只说你不来,就提起江菱来,你一准儿会来的。”
我没有法子,忙点点头,道:“二姐姐这也是的,这样不明不白的,听不出头绪,只得过去看一看了。”
这个时候喊我过去,会不会,跟娘有关……
芳微便前面引路,我跟着往那胭脂河边去了。
玉琉正在一片草地里站着,身边开着不少时令的鲜花,玉琉也正捻着一朵把玩着,一过去,喷香扑鼻,可是却总叫人觉着,仿佛这花香里面也是带着毒的一般,总是一个防不胜防。
玉琉与芳微点点头,芳微自出去了。
我行礼道:“不知道二姐姐今日里寻了我来,所为何事?”
“谁是你二姐姐?”玉琉望着我,甜甜笑道:“花穗便是庶出的,好歹也是我们太清宫的人,可是你一个扎纸铺子的野丫头,居然也敢跟我叫起了姐姐来了。”
“二姐姐这话,我听不大明白,”我心里一沉,果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那三王爷手下的人,确实手眼通天,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不知道从何说起?若是爹爹知道,姐姐管庶女叫做野丫头,大概,也算得上对父亲不敬。”
“你是个什么人,我早知道了,”玉琉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笑道:“失敬了,原来,你便是那个最后使用了更魂器的人啊!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寻寻觅觅更魂器这样久,不想原来知道更魂器下落的,就是身边人。”
“更魂器?”我奇道:“却不知道,那个是个什么东西?听上去,倒像是一个仙家法宝。”
“你倒是谦虚。”玉琉一双凤眼盯着我,透着说不出的凌厉与杀机:“既如此,旁的我也不说了。”只见玉琉一拍手,道:“那妇人看来是抓错了,丢进胭脂河里喂鱼罢!”
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公子自树后走出来,一手推着我娘,我娘紧闭双目,像是昏睡过去了。
果然,抓了我娘来的,便是玉琉和这个人了!我浑身发凉,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上。
那个年轻公子对玉琉言听计从,面无表情的,伸手便要将我娘给推下去,我心里宛如滚油煎的一般,忙道:“且住手!“
玉琉挑眉道:”横竖你也不是她的女儿,管这样的闲事作甚?推!”
“你敢!”我沉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乃是咱们太清宫的规矩,你们这样随意出手伤人,还在胭脂河内行凶,难道不怕……”
“怕甚么?”玉琉道:“谁知道呢?只当这个妇人已经死了,给她来一个水葬也好!”
说着,就要将我娘给推下去,我心一横,忙拉住玉琉,道:“二姐姐,有话好好说,本与她无关,这样伤了无辜人命,算哪门子的事?”
玉琉笑道:“与她无关?她自称她的女儿跟着星河,往太清宫来扎纸做手工活,可是整个太清宫,哪里有一个叫江菱的?而且,她女儿走失的时候,与你醒来之时,乃是一个刚刚好的时候,哪里能有这样巧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你原本的身体在何处,不过是勉强一试,不想倒正是一个巧,现如今,更魂器的下落,你说是不说?你说还罢了,不说,当即将这个妇人给葬身鱼腹。”
我心头一颤,且灵机一动,道:“不假,眼下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也不得不说了,其实,那更魂器,确确实实乃是我最后经手的。”
“果然如此……”玉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贪婪:“将更魂器交出来。”
“我倒是想交出来,不过……”我一撸自己的袖子,道:“你且识得这个不曾?”
“百花神教?”玉琉是个见多识广的,立时皱眉道:“怎地,你果然是百花神教的人?”
“见笑了,”我忙道:“我也知道,姐姐一早就看出来了我来路不明,不像是那真正的花穗,这才疑心我是百花神教的奸细,用那个甚么改变容颜的药丸子,假冒了花穗来太清宫的罢?”
“不错,”玉琉道:“原来你也看出来,红木盒子的那不减不灭之法是来试探你的。”
失礼了,其实我根本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且叹口气,道:“不瞒姐姐说,我……我进入百花神教,可也是有我的为难之处,姐姐不嫌絮烦的话,且静下心来,听说说一说可好。”
第139章:小儿女情怀都明白 钻石满1000加更
“这是怎么回事,你一一给我说出来。”玉琉急不可耐的说道:“若是能寻得了更魂器,那放你娘一条生路倒是也无妨。”
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甩下几滴眼泪来:“不瞒姐姐,我,也是个死于非命的。这些个事情,还都是要从大师哥带着花穗小姐去寻白毛僵尸的内丹说起。”
“不错,”玉琉冷笑道:“我估计着,你也是那个时候闯进了太清宫里来的。”
我点点头,道:“人人都说玉琉姐姐聪明,果然不假,当日里,我因着我娘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这才给债主拉了去,当做尸体给人配死婚的,偏巧那个时候,大师哥正往那个陵墓,去寻那白毛僵尸的内丹救花穗小姐,可是谁知道大师哥一时手潮,不曾逮到了僵尸,倒是碰上了还不曾死透了的我。
您也知道,大师哥想做掌门,须得娶了那位花穗小姐,若是花穗小姐一死,他怎生与掌门人交代?一时之间,大师哥便起意,将我给更魂到了那花穗小姐的身体上了,才好交差。”
“你说更魂器那会儿早就在星河手上?”玉琉一听陆星河,且皱眉说道:“胡说!当时国师还不曾拿到了更魂器,更魂器该还是在那百花神教手里的,星河乃是太清宫的嫡传大弟子,将来是要接任掌门之位的,他怎地会有更魂器?”
“哎,所以说,这件事情一言难尽,只有当时正在现场的我知道,呜呜……”我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说道:“二姐姐不知道,那大师哥,之所以铤而走险,寻求那百花神教的相助,全然是为着二姐姐啊!”
玉琉她,只怕也真真是觉得死鱼眼就是只该中意她一个人,虽然她未必看得上死鱼眼,可是死鱼眼一旦是对旁人动心,她可还是要不高兴的,倘若知道死鱼眼心里还有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果然,玉琉像是看见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一般,眼睛亮了起来:“怎地,这话怎么说?倒是跟我扯上了关系?”
我忙道:“二姐姐,当时大师哥口口声声的,只说他为着当掌门,甚么事情也都愿意做,我就问他,道长,难道做掌门那般的好?想来道长天生英才,该是统领众道士的。
孰料那大师哥却说道,天地三界,跟她比起来,又算得了甚么?做掌门,也不过是想要兑现承诺,护她一个周全。她如同云端的仙女一般,高洁温柔,断然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有坐上掌门,才能保护她一生一世。”
果然,玉琉似乎也想起来了,她曾经跟死鱼眼有过甚么约定,两颊绯红起来:“不想,他倒是还记着……”
我接着说道:“可不是么!教掌门人的女儿给人掉了包,多大的罪责!可是,大师哥硬是铤而走险,说甚么到时候只要他能当上掌门,便将我给放回去,好真正去守护他该守护的那个人,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本事,眼看着不答应他上门冒充,大概就活不了,这不是才只好顺从下来,往太清宫来了么!后来才知道,大师哥深埋心底的那个人,便是二姐姐了。
哎,日日担惊受怕,倘若给太清宫的人发觉了,将我强行驱逐出去,那我不就完了么,我,也实实在在不容易啊。今日为着我娘,这才将这些个话说出来,别说,心里一块大石方才落了地……”
偷眼看着,玉琉自然知道,那“该守护的人”是她,眼睛里这才重新有了些个笑意,但还是冷冰冰的问我道:“那你说,他是如何从百花神教那里借来的更魂器?”
“这二姐姐可就有所不知了,”我忙道:“大师哥那样人见人爱的一个美男子,可不是也因着一个窈窕君子,淑女好逑的关系,给那百花神教的锦添使者瞧上了,那锦添使者为着大师哥,敢于卖命,将我给更魂,又算得了甚么!这才答应了大师哥的请求,只说甚么,大师哥欠着她一个人情,她想让大师哥什么时候还,就让大师哥什么时候还,大师哥一咬牙,便答应了,至于我嘛,全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玉琉一听,那陆星河身边居然多出了一个甚么锦添来,一下子两眼赤红,妒火毕现:“锦添?你细细说来,那锦添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可当真乃是一个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人物啊,”我忙道:“姐姐,你别说,锦添使者生的模样,真真是任何一个凡人也比不上的,这才真真算得上一个美貌脱俗,平日里从不往人间行走,只怕行人见了她的美貌,都要定在了当下,成了木桩子,且法术高强,又对大师哥一往情深,说什么为着大师哥,甚么大计也可以不打算,委实一片痴心。”
玉琉素来以自己的美貌和聪明自傲,自然听不得夸旁人多么好,果然,她拉下了脸来:“怎地,那个锦添使者,这般的出众么?又是这样一往情深,那星河他,难道一点也不动心?”
“您怎么也想不到,大师哥是怎么说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锦添使者深情款款的说着,为了大师哥,更魂器送给了大师哥也不在话下,可是大师哥却说道,如果不是为了答应了心上人做掌门, 更魂器看都不看在眼里的,又算得了甚么爱物。天地万物,也都比不上那心上人的一颦一笑。可是那锦添使者却冷笑道……啊,掌嘴!”我忙道:“那话不是好话,我不说了。”
“吞吞吐吐,算是个甚么意思?”玉琉怒道:“我偏要听听,她要说出了甚么话来!”
我只得假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道:“玉琉姐姐听一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可万万莫要往心里去,那锦添使者说道,甚么粗蠢的牛鼻子丫头,怎能与她一个堂堂使者相比?点着大师哥,说他舍了珍珠求鱼目,乃是个最死心眼儿不过的……”
“鱼目……”玉琉冷笑道:“那你大师哥怎么说的?”
“大师哥哪里顾得上这个,只说道,不管她如何不如你,你如何赛过她,他总是不忘初心的。”我一面说着,一面留心着玉琉的模样,玉琉果然有些个着恼,定然是心下想着,自己难不成当真输给了邪教的妖女么?又问道:“那,她那个人情,可还了不曾?”
我忙道:“便是因着这个人情,想要给大师哥留下一个凭证,反倒是将那个金蛇钏带在了我身上,你瞧着,倒霉的总也是我,说是大师哥倘若他日不答应这个人情,便要将我的事情抖落出来,教大师哥吃不了兜着走,我是一直瞒着的,不料二姐姐聪明,还是给瞧出来了,现如今,要杀要剐全听您的。”
对我要杀要剐的话,那倒霉的,该是死鱼眼了,玉琉顾虑着死鱼眼,大概也不会想将事情捅破了,且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么说,更魂器跟你倒是没关系?”
我忙道:“天地良心,旁的您不信,金蛇钏乃是真的,二姐姐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这金蛇钏穿心的可怕,我没事干,为何弄一个这样的东西在身上?还不是给大师哥他们带累了……”
“这么说,你倒是个可怜人?”玉琉望着我,大概心里的小算盘,打的也啪啪响。
玉琉并不傻,不见得对我说的话能全盘皆收,但是一方面,玉琉对自己在死鱼眼心中的位置是极为自信的,深深知道死鱼眼确实为着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她跟死鱼眼,应该也却是有个关于掌门的约定,而另一方面,那冥婚的事情,她既然查到了扎纸铺子,一定对那鸿福赌场的赌债也弄了一个明白,跟我说的,完全对得上。
其实照着我的经验,这谎话,也只有真假参半,方能骗得过人去。
“天地良心啊!”我忙呼天抢地的说道:“我早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隔岸的家里去,可是身负这样的事情,自己的身体都没了,日日着急,只盼着大师哥当上了掌门,好回家伺候娘,这下子可好,我娘可也牵扯进来了,教我如何是好啊呀呼嘿……”
果然,玉琉这才说道:“是么……既如此,有条活路,不知道你走不走?”
“那自然走的,”我忙道:“我已经想回家的不能再想了,一天天,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又是怕身份接穿,又是怕金蛇钏发作,怎生是一个怕字了得?若是二姐姐能有法子,将金蛇钏取下去,再将我弄回原来的身体里去,我可是感激不尽啊!”
“既然你还想回去,眼下倒是能给你个机会。”玉琉走近我,微微笑道:“若是你能帮着我做那个百花神教里面的内应,将百花神教和那个锦添使者的事情说与我听,那,我倒是可以考虑,得到了更魂器之后,将你给放回去?”
“此话当真?”我忙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来:“那,我该怎么做?”
“我得了消息,那真正的更魂器,不在别处,就在星河的身边,”玉琉望着我,道:“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我听那个锦添使者提起过,但是她好像模凌两可,也没敢确定,只怕得罪了大师哥。”
果然,玉琉眉头一皱:“怎地她也知道?哼,那更魂器本便是百花神教的人自天界盗取的,大概总也一心一意想要拿回来,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摇摇头,道:“那锦添使者是怎么知道的,我这个小角色,自然说不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横竖那锦添使者因着我的事情,倒是还在大师哥那里有一个人情不曾要回来,是以,锦添使者与我说过,教我留心,倘若更魂器真真的瞧见了更魂器就在大师哥那里的话,她便要趁着那个人情,管大师哥要回来。”
“甚么……”玉琉眯起了眼睛:“果然,他们也对着更魂器动了心思……这样吧,倘若当真星河答应,将那更魂器交出来,你便立时来告诉我,我得了更魂器,一定教你顺顺利利的回家。”
我忙道:“多谢姐姐,那我娘……”
“你娘留在我这里,平安的很,且放心吧!”玉琉笑的十分甜美:“我且帮着照料着,教你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可行?但是反之,如果你背叛了我,那你娘的下场,你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猜也猜得出来,就算今日这一劫逃过去,我娘也会作为我的一个把柄,落在了玉琉手里,她若是肯放手,才真真是个不对劲儿的。
“行,”我点头道:“姐姐肯帮着我照顾我娘,花穗满心的感激不尽!既如此,那,花穗便一定全听姐姐的话,照着姐姐的吩咐做。”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才好打交道,”玉琉笑道:“聪明人,也能估计出来,自己身上,有多少风险。”
托我寻更魂器的越来越多,睚眦大人,锦添使者,花婆婆,现今又多了一个玉琉,都能拼一桌麻将了,不知道这四个人聚起来摸牌,会是一个什么光景,想想,都怪叫人不寒而栗的。
陆星河,该怎么办呢……
我想起了陆星河的事情,且叹了一口气。
玉琉问道:“怎地,你反悔了?”
我忙摇摇头,道:“只是那大师哥那一副样子,若是真有更魂器的话,也不知道何时肯拿出来,偏巧,又受了那样的重伤。”
“若不是因着我,他连命都不会留下……”玉琉也叹了口气:“谁让他,居然往那件事情上横插了一杠子……”
“哎呀,原来并不是大师哥护玉琉姐姐周全,全然是姐姐护大师哥周全,”我忙道:“当真是两心相悦,教人羡慕的很。”
“你懂什么。”玉琉不屑的说道:“只将你自己的事情办好了也就是了。”说着,与那个一阵沉默不作声,宛如石头一般的公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公子忙将我娘带上,与玉琉一道去了。
望着我娘那昏睡不醒的模样,我满心的难受,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过上了一个头呢……我须得想想法子,教玉琉那三王爷的人马,与那百花神教的狗咬狗一嘴毛才好,可是我娘她……还是须得从长计议。
娘落入了人家手上,自己套上了金蛇钏,全然,都是为着那个麻烦的更魂器,那种东西,果然还是要还给了睚眦大人为好,留在人间,始终便是一个祸害。
“花穗……还是该喊你江菱?”一个声音自柳树后面响起来:“大师哥刚好,来来回回都是探病的,这才往这里来睡一个午觉,不成想,倒是听见了许多这样的消息来。”
“诶……”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苏沐川正从柳树后面站起来,扑了扑身上的草叶子,道:“我说,你果然好像是很累的样子啊。”
我一愣:“二师哥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苏沐川道:“知道你有事憋在心里,只不成想,居然有这么多。”
我叹了口气,道:“既然二师哥听见了,那,我也不知怎么说好了,总之是一个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你甚么也不用说,”苏沐川答道:“这样的日子,真真是换了谁,也都不好过的,你一个人,背负着这许多东西……要不然,分给二师哥一些,可行?”
“这怎么行呢?’我笑道:‘知道二师哥是一片好意,可是,你既然听见了,就该知道,我的忙,旁人帮不得。”
“可是……”苏沐川踌躇了一下子,道:“我知道,你还是为着大师哥。”
“嗯,”我苦笑了一下:“非分之想,是不是?我又不是真正的花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居然要对大师哥……”
“难道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去喜欢么?”苏沐川突然脱口而出:“你只要在大师哥身侧的话,这些个麻烦,总也会源源不断的找上了你来,你一直,都要跟百花神教和三王爷的人纠缠不清,你娘,你自己,都将会身处漩涡中心,这样的付出,值得么?”
“我会将我娘救出来的。”我抬头望着苏沐川:“除了我娘之外的,我甚么都可以不在乎。”
“花穗……”苏沐川皱眉道:“你这样下去,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多少人为敌?而且,也未必能熬过去多久。”
“二师哥说得对。”我笑道:“我都明白的,却还是这样做,这大概就是一个悬崖上面翻跟头——自寻死路。”
苏沐川沉默了一下,道:“大师哥都知道么?”
“嗯,不知道这样多。”我笑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苏沐川一脸头疼的样子:“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笨好……”
“你只要说我是自找的就行了,怎么说呢,好像,前世里对他亏欠似的,今生不管付出什么,也只想对他好。”我笑道:“谢谢二师哥一片好心,大概,这世上你是除了我娘,待我最好的人了,全然,是跟着花穗沾了光,不然,我何德何能教二师哥这么关心的,真真是个无以为报……”
“没有,”苏沐川忽然说道:“大概,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自找的罢。”
“诶?”
“走罢,”苏沐川伸了一个懒腰,道:“去瞧瞧大师哥,方才出来之前,他还问我,你往何处去了呢。”
“嗯。”
我和苏沐川两个人,都压着沉甸甸的心事,脚步似乎都抬的这样的费力。
苏沐川与我到了陆星河屋子里,见满屋子都是师兄弟们,笑道:“今日里聚的倒是很齐,这样吧,二师哥去做些个好吃的与大家吃?”
“二师哥今日里要亲自操刀?”
师兄弟们欢呼起来:“去!”
不多时,满屋子的人走了一个干净,正剩下我站在屋里,想起了偷偷摸他的事情给他发觉了,只耳根子发热,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死鱼眼翻了翻眼睛,见我不说话,居然自将眼睛闭上了。
我倒是如蒙大赦,趁着他不曾提起了那些个事情,忙提起脚来就要走,不想死鱼眼突然说道:“你……回去有事么?”
“这个,倒是也没什么事。”我尴尬的收住了脚步:“怎地,大师哥有事么?”
“嗯,我也没什么事。”
“哦。”
这种尴尬的沉默,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在我和死鱼眼独处的时候了。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子,道:“玉琉她,好像知道我的事情了。”
“嗯。”死鱼眼面无表情,嘴都没张。
我叹口气,道:“现如今,好像我的处境挺麻烦的。”
“嗯。”
“大师哥好像不是很感兴趣,我不说了。”我还是转过身,道:“我走啦,大师哥保重吧。”
“等一等。”死鱼眼突然说道:“是不是,因着我说了梦话?”
“诶?”我回过身来:“你自己知道?”
“我以为,握着我的手,温柔的唤我快快醒来的那个人是你。”陆星河干巴巴的说道:“谁知道,好不容易挣扎的喊出来你的名字,却叫错了人。”
“你……你还记挂着我啊。”我心头砰砰直跳:“其实,玉琉只来了那一次而已,这几日,都是我在你这里守着的。”
“是啊,你好像说了许多好话,”死鱼眼道:“还说甚么这个那个,我也说一句关于你的歇后语罢。”
“嗯?”我忙道:“甚么歇后语?”
“那就是,乌龟笑王八——彼此一样。”
“大师哥是王八。”
“那你就是乌龟。”
“我走了,大师哥看来精神好得很,根本不用人看着。”
“等一下。”
“你又干嘛?”我咕嘟了嘴:“有话一次说完就是了。”
“那个……我,还来不及回答你的话。”死鱼眼望着天,一副别扭的样子。
“嗯?哪一句?”
“我答应过,护你周全,就一定会护你周全的,只要我活着。”死鱼眼道:“而且……就算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是生得很好看的。”
“诶……”他分明,全数都听到了……我那些个话,那些个动作,果然被他当作了一个手脚猥琐,满心邪念,色迷迷的人罢!
“我真的要走了……”我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这以后,可还要怎生在他面前做人呢?只怕,要一直给他当作是个出乖露丑的了……
如何,如何在他面前立足……我,可再也不想出现在他面前了……
在忐忑不安,提心吊胆之中,这几日,都勉强着没有去看死鱼眼,朱颜郡主偶尔过来,笑道:“听说你跟大师哥闹了别扭?几日不曾去瞧他了?问起了二师哥,二师哥只说一提起你来,大师哥总要这个那个的搪塞,约略,发生了甚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是哪里话,”我脸上发烧,道:“男女有别,大师哥可不用我照顾,去了也没用,还要去作甚?”
“啧啧啧,”朱颜郡主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道:“你不必说,小儿女情怀,本郡主全数都明白。”
“倒也不是郡主想的那个样子……”
“对了,我今日里从师傅那里过来,可听说那国师府上,要召开了一个驱邪大会,好像是捉到了百花神教的妖女,正昭告天下,请修道之人同去呢,一并商议着,怎样解决了百花神教,太清宫又在受邀请之列,这件事情你可知道么?”朱颜郡主兴冲冲的说道:“本郡主也想着瞧一瞧呢!”
“抓到了百花神教的妖女?”我皱眉道:“怎地,还有这种事……”
第140章:赌场里面的妖女
“你果然还不知道,本郡主便讲了来与你听吧,还是要从前一阵子不知何地出现的神秘赌局说起……对了,你喜欢赌么?”朱颜郡主问道。
“谈不上喜欢,”我答道:“而且有些痛恨。”
若不是我娘有了那个癖好,现如今,我只怕还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干活,哪里有机会遇上了这许多的东西来,很多东西的诱惑不曾出现的话,大概一生一世,也不会对那些个东西产生的非分之想去。
其实,诱惑本也是借口,要怪,就要怪自己贪心。
“啊,是么,”朱颜郡主笑道:“那,你大概不会背诱惑,本郡主说与你,国师捉到的那个妖女,便是一个赌场之中坐庄的。”
“赌场坐庄的妖女?”我忙问道:“这是怎地回事?”
朱颜郡主道:“因着近来在贵人之中,多流行出了一个传闻,说是在熟人的介绍之下,能往一个奇异的赌场之中,赌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么,”我答道:“听上去,倒是有点子穷极无聊。那些个贵人大概什么也不缺少,还有甚么要去赌的?”
朱颜郡主说道:“人性可不是便是如此,若是人生没有想要的诱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而且,那个赌场之中,也不是赌的真金白银。而是,你真心想要的东西。”
“郡主说的是,”我奇道:“不过那真心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寿命,运气,容貌那一类虚无缥缈,自己无法做主的东西么?”
“正是,”朱颜郡主道:“你倒是聪明人,一猜就中的,你想要什么,就须得拿着自己的东西去赌。”
“哦?”我来了兴趣:“不知道,是怎么个赌法?”
能赌这个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凡人,怪道朱颜郡主说,坐庄的是个妖女。看来,又是百花神教的买卖了。
“只要你能拿得出手的,都可以去赌,”朱颜郡主道:“里面有一位女子,便是专司此道的,传说,那个坐庄的女子,能猜出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
只要有人能坐在她面前,也不必说话,她便会笑道:‘是么,您想要的莫不是……罢?’
没有一次猜错过。”
“跟能看透人心的人赌,怎么说,也有些个吃亏吧?”我忙道:“怎么个赌法?”
“这又不是牌九,跟人心无关,”朱颜郡主道:“是掷骰子,一局定输赢。”
“是么……”我点头道:“那,大概不少人会相信自己的运气的。”
“自然,好比说,你可以用一年的寿命去赌,倘若是赢了,便可以得到了十年的寿命。你也可以用三尺青丝,去赌一副美貌,输了,也不过是头发没了而已。若是当真赌来赌去,输的什么都没有了,那,可以再拉一个新人加入赌局,自己便还清债务,或者,还能以此为筹码,再赌最后一次。”朱颜郡主的眼睛亮晶晶的,八成若是她有那个机会,也会去赌一场自己的自由罢。
“听上去倒是也算合理,虽然内容都是些个难以置信的,”我且问道:“但是十赌九输,庄家却是稳赚不赔,有赢得人么?”
“你别说,怎么没有呢!”朱颜郡主道:“好比说,前一阵子,有一个将军,本来早年戎马生涯,得了满身的伤痛,现今病入膏肓,唯独想活下去,有人正巧与他进言,倒是可以往这个赌场来试上一试,将军心下想着,将死之人,倒是也输不得什么了,横竖也是一个死,若是有一线生机,拿什么换,与他来说,也都是稳赚不赔的,于是,那将军便用自己剩余的三个月寿命,换取了八年康乐平安,结果,真真赢了一局。”
“哦?”我瞪大眼睛:“这种事情也有?”
“有,”朱颜郡主点点头,道:“想必赌场的后台大的很,连冥界,也是能买通了的,那个将军自此以后精神焕发,真真的活了下来。”
“赌场赌的不是旁的,原来赌的是所谓的诱惑……”我答道:“但是,是不是赢得少,输的多?”
“倒也不算,”朱颜郡主答道:“你不知道,但凡是头一次往那赌场里去的,十成十是能赢的,但是一旦赢了一次,再跨入到了那个赌场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哦?”我忙道:“那也可想而知,赌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
“不错,”朱颜郡主答道:“就还拿着那个将军来说,本来,得了八年的寿命,合该满足的,可是偏生,又贪心不足,还想继续着再要更多的寿命——他总是想着,大概这八年,也不过是白来的,赌进去,也并不吃亏。结果……”
“可想而知,输了一个一败涂地?”我问道。
“不仅如此,”朱颜郡主道:“且那个将军,将最后一次拉新人入内的筹码,也要拿了来赌,到最后……现如今,已经下葬不短的时候了,说是旧病复发,中了风,口角流涎一段日子,便去了。”
“赌这种东西便是如此,人人都想着占便宜,故意忽略了还有可能会吃亏,”我叹了口气:“非要将自己的东西押在了运气上,何苦来经受这个风险。”
“是倒是,”朱颜郡主托着腮,满脸神往的说道:“所以嘛,一传十,十传百,在那个赌场之中吃亏的人,越来越多,连蒙带骗进去的,或者胆子大想吃第一次的甜头的,纷纷踏进了那赌场的大门,连几个郡王,好像也再里面流连,终于有人将事情告诉给了国师知道,请国师一定要想方设法,将那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赌场查看查看,定然是有诱惑人心的妖鬼作祟。
国师那一等的英雄人物,自然是要为着前往解决了,于是,据说碰上了那个赌场里面的庄家,并且赢了,还将那个能看透人心的妖女,给一举捉了回来,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当真英明神武。”我敷衍道,心下去想着,哼,国师能算得上什么英雄人物?
第141章:也是一场好事罢
大概我撇嘴撇的有点过,那朱颜郡主笑道:“作甚你要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难不成,非得你那心上人大师哥才算英雄?”
“郡主说笑了,”我接着问道:“却不知道,是怎生赢的?国师他,赌的又是甚么?”
“说出来,可端端的教人佩服的紧,”朱颜郡主笑道:“国师赌的,乃是自己面前的那个做庄的。”
“诶?”我瞪大眼睛:“这也赌得?”
“怎么赌不得,”朱颜郡主笑道:“听说,那国师一去了,每每能猜出人心的那个庄家却也皱了眉头,根本猜不出,国师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得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赌什么?’
国师就笑道:‘甚么都能赌么?’
那坐庄的女子便答道:‘说得出,就赌得到。’
国师答道:‘甚好,那,在下便就赌了姑娘来罢。成了,在下带了姑娘走。’
‘哦?’那姑娘自然想不到,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赌场最怕赖,也只得一皱眉头:‘若是输了,您又用什么赌本呢?’
‘若是输了的话……’花穗,你说国师说那句话的时候,一定神采飞扬,迷人的紧罢?”
朱颜郡主忽然中断下来,满脸红扑扑的说道。
“那一定的,”我忙点点头催问道:“这个国师,该不会要说,若是输了,便将自己输给了那个女子么?”
“不错,”朱颜郡主愉悦的说道:“就是这么回事。”
“哦……”我忙道:“还是掷骰子?”
“正是,一局定输赢。”朱颜郡主说道:“据说那骰子在盅里滴溜溜的滚了许久,方才开出来。”
不消说,国师一定是与那个坐庄的斗法了,该是精彩绝伦的,可惜不曾亲眼看见。
“接着,那个女子输了,”朱颜郡主接着说道:“那个女子倒是个愿赌服输的,居然就那样跟国师走了。”
哪里有那样简单,个中的腥风血雨,只怕在暗流之下,旁人根本看不到。
我想了想,问:“既如此,国师又怎生知道,那个女子乃是百花神教来的?”
“那个女子自己已经将自己输给了国师了,自然甚么都是国师的,可不就一一道来了,”朱颜郡主道:“听说,没人能在国师面前说谎呢!”
“所以国师将那个女子当作猎物似的,开一个甚么驱邪大会,给众人观看……”
百花神教的人在盯着朱厌,那三王爷的手下也再盯着朱厌,倘若两方联盟,太清宫和国师便要腹背受敌,所以,打算先借着这个机会,铲除一个心腹大患罢。
“所以,你去不去?”朱颜郡主两手合十。十分诚恳的说道:“因着本郡主这个出身,师父和掌门人都教本郡主只能留在太清宫才行,可是本郡主可当真想再去看一看国师的风姿,花穗,你能不能帮着本郡主乔装打扮,带着本郡主去?”
“这怎么行呢。”我忙道:“郡主,咱们两个素来亲厚,你若是有事叫花穗相帮,花穗是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只是这一次驱邪大会,一定鱼龙混杂,险要的很,哪一方的人都会前去看热闹,郡主万万不能以身涉险,最多,我改日请国师多往太清宫走几遭,可行?”
朱颜郡主咕嘟了嘴,道:“这个身份,当真是再麻烦不过的了,生生成了笼中鸟……”
一提起了鸟来,我赫然想起了花婆婆,忙道:“最近,郡主还做那个给人推下去的怪梦么?”
朱颜郡主没精打采的摇摇头,道:“做了几日,打你上一次写了灵符去,便不做了,许是那几日诡怪传说听得多了罢,也无妨。”
“如此甚好……”花婆婆究竟想告诉朱颜郡主什么事情呢?我接着问道:“那,郡主近来身侧,也并没有遇见了甚么怪事罢?”
“没有,倒是宁愿有,这样的百无聊赖,一日日的,可都要给憋闷死了,”朱颜郡主翻了一个白眼,道:“便是本郡主死了,也是得死在太清宫的……”
“呸呸呸,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忙道:“郡主一定福如东海千秋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本郡主这样,活着有个什么意思。”朱颜郡主叹口气,道:“既如此,热闹你去看,本郡主只等你回来,可要细细的讲了与本郡主听来。”
我忙点点头,道:“郡主且放心罢!若是我能去,一定悉数记下来。”
送朱颜郡主回去,我又见凤尾挤眉弄眼,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忙便说道:“郡主,我瞧着前几日凤尾的花样子是最好的,教凤尾送几张给我可行?”
“嗯,你倒是个手巧的,”朱颜郡主打了个哈欠,道:“去吧。”
随着凤尾到了凤尾的屋里,我低声道:“怎地,为着国师那个驱邪大会的事情?”
“可不是吗!”那凤尾忙道:“这个,不过是一个幌子,那个人,根本不是咱们百花神教的,只不过是,有人蓄意打着百花神教的名头,寻一个机会,好催着国师和太清宫对百花神教动手!”
“我觉得百花神教老谋深算,断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的弄出这样一场戏来,”我答道:“不用猜,一定是三王爷那边的人,借着这个赌场的机会,收买了朝廷官员的人心,为着以后复辟做打算,只不成想碰上了国师那个硬骨头,没了法子,这才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自己是百花神教的,栽赃嫁祸给你们也好。”
“半点不假,”凤尾忙道:“听说,那个女子胳膊上,也带着金蛇钏,但是寻思着,必是假的。”
“我知道,金蛇钏那般的厉害,就算是死了,大概也不想尝试那钻心挠骨的痛苦,何故那样着急,就不打自招?准是破罐子破摔,横竖也给国师捉住出不来了,便想借机诱骗着国师和太清宫,先对付百花神教,与百花神教两败俱伤,三王爷那边自己倒是可以从中渔利。”
“花穗小姐就是花穗小姐,”凤尾忙道:“现如今,那三王爷的人,倒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先将百花神教陷害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再反而来借机要挟,想拉拢了百花神教,趁机跟百花神教合盟,一道来对付太清宫和国师,还答应下来,可以封百花神教,做一个护国神教。”
“这对百花神教来说,大概也是一场好事罢?”我心不在焉的答道:“呼朋引伴,怎么可也比单打独斗强得多。”
“您这话说的……”凤尾忙道:“可是,偏生锦添使者却说,这样卑劣的,栽赃嫁祸的盟友,倒是还不如单打独斗好些,现今就想着不择手段,以后势必跟着他们,也得不来好处,是以,并不打算着跟三王爷他们结盟,这件事情,还请花穗小姐去做一个说客,百花神教现如今倒是可以保持一个中立,谁也不相帮,不然的话,若是百花神教真真须得跟三王爷合作,唇亡齿寒,这国师和太清宫也不过是徒增敌手罢了……”
“所以,想着让我借着跟国师的渊源,和太清宫的这一层身份,将自己的嫌疑洗清楚了?“我挠挠头,道:“说实话,这可不好办。”
“能人之所不能的,那不才是花穗小姐的本事么!”凤尾忙道:“百花神教若是灭了,咱们的金蛇钏可也没人给解开,花穗小姐想想,这也是为着自保,是不是?”
我点点头,道:“既如此,我知道了。到了那个驱邪大会上,相机行事就行了。”
“如此甚好,”凤尾忙道:“这件事情交给花穗小姐,我也放心了,不至于担惊受怕哪一日金蛇钏还没摘下来,百花神教就没了。”
出了朱颜郡主那里,我心下想着,三王爷那里的人,与玉琉自然是一伙的,这次,且想一想法子,看看有没有能将娘自三王爷那里救出来的法子。
正想着呢,倒是瞧见陆星河大病初愈,勉强着正与苏沐川走在一起,我想起了跟陆星河说的话,忙回身要走,苏沐川却早看见我了,忙道:“花穗,你急急忙忙的,要往何处去?”
“这个,”我不大敢望着陆星河,只得忸怩答道:“才自朱颜郡主那里出来……”
“国师驱邪大会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苏沐川道:“师傅说,咱们三个,与玉琉,一道同去瞧一瞧。”
陆星河与国师上次险些吵起来,今次还要相见,那岂不是要有好大的一场热闹?
我心下一动,忙道:“可是,大师哥的这个伤势……”
“我要去。”
死鱼眼道言简意赅的说道。
“师傅都下令了,自然是要去的,何况,也是去听一听国师关于驱除邪教的大计,又不用捉妖,大师哥身体恢复的还算可以,应该能行。”苏沐川道:“你妥妥帖帖的看顾着大师哥就好。”
死鱼眼望着我,挑眉道:“上次也不曾与国师多说了几句话,这一次,可须得讨教讨教。”
第142章:能使用什么花样 辛西娅巧克力打赏加更
为着上次丢了面子的事情,死鱼眼的这个模样,可是怎么看怎么挑衅。
阿弥陀佛,不要打起来就是了。
到了那个驱邪大会的日子上,我便与玉琉,死鱼眼还有苏沐川一道的往那国师府上去了。
今日里,国师府果然又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比国师成亲那一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四个人上次来与这次来的身份全不相同,细细一看,也都是各怀心事的样子。
玉琉自打上一次给我蒙骗,以为死鱼眼还是对她痴心一片之后,对我敌意倒是不曾那么大,约略觉着,我总是个上不得台盘的,与她根本没法子相提并论,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对死鱼眼,倒是有了些个放心,也不再那样痴缠了。
下了马车,投下了请柬,我们四个便鱼贯而入,望着那些个来来往往的,我倒是觉着十分新奇,只见僧,道,游方术士,异族巫师俱有,全然跟那胡商居多的铁锚大街一般,云集了各色人等,热闹非常。
好歹国师庭院广大,倒是也能招待的了这许多人。但是人来得虽多,还不曾见到了国师的身影。
国师发了请柬,昭告天下,却又拖着迟迟不来,准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引出了那个妖女的同伙来救人的。
我左看右看,只是攒攒的人头,也不知道关押那个女子的地方在哪里,未免扫兴,耳边也都是众人的怨言,也故意假痴不癫的说道:“国师当真小气,怎地不将那个妖女带出来与人们看一看?没得不将人怠慢了。”
旁边的几个游方术士一听,也面露忿然,道:“可不是么,你们来的还算是晚的,吾辈天不亮便过来见识那风闻天下的百花神教的妖女,却一直不得见,国师也不见踪影,真真不知道这个驱邪大会是个甚么兴味。”
玉琉倒是笑道:“八成人还不曾来齐,想必堂堂的国师,一定也是顾虑周详的,列位也稍安勿躁,本是高高兴兴来的,何至于破坏了心情。”
那几个术士见玉琉温和可亲,咳了咳,也不好再说什么,大概怕自己显得小气了。
我心下想着,玉琉那一伙的人落入了那国师手里,她这次来,定然有心相救,我须得瞧一瞧,有没有什么法子且抓住她什么痛脚,好将我娘给换回来,便答道:“这倒也是的,还是姐姐稳重大方,我估计着,国师准要自己先将秘密全数套干净了,再与那个妖女相通好了,才会放出来,到时候,还不是国师教妖女说什么,妖女就说什么。”
苏沐川笑道:“这是甚么小孩子话,重要的人,自然须得在重要的时候出场的,你也不要着急,想来好饭不怕晚,耐心些个,又没有什么急事要等着你回去,吃些个瓜果糕饼也是好的。”
我撇嘴道:“并没有二师哥的手艺好,吃馋了二师哥做的,哪里的都不是味道。”
苏沐川笑道:“你爱吃,以后时时给你做就是了,且安静些罢。”
我嘴里还是絮絮叨叨没完,且偷眼望着玉琉,她一双眼睛,正望着那后宅的小路。
我顺着她的眼睛望过去,可不是看见上次架着我娘的那个少年,居然也混在后宅那些个少年之中,呆呆的站着,全然没了魂儿似的。
这个少年初见的时候便觉着不对劲儿,难不成是玉琉驱使的傀儡之术么?不多时,那个少年忽然像是看到了甚么,转身往里面走过去。
玉琉一见,也揉一揉眉心,说道:“等的乏了,且去寻一个净手的地方去。”
便往那小路里去了。
我叹口气,道:“再等下去,只怕黄瓜菜也凉了。那个妖女,约略老的与腌黄瓜差不多了,国师大人方才舍得放出来罢。”
“今日你怎生这般的鸹噪?”死鱼眼望着我,道:“少絮烦些,免得教太清宫也跟着你失了面子,引得旁人笑话。”
我巴不得一声,且说道:“哼,大师哥嫌弃我絮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不在这里碍眼的好。”说着,也站起身来,想挤过去寻玉琉和那个妖女。
“等一下。”陆星河却拉住了我的袖子:“这里不大太平,你往何处去,我随着你。”
我一愣,知道陆星河是关心我,心下不禁一暖,笑道:“这许多人,能又什么不太平的,何况……何况净手之处,大师哥怎么好随着。”
“我就要随着。”陆星河皱眉道:“你听我的就可以了。”
我抿一抿嘴,这话虽然像是在下命令,可是我偏偏听的很高兴。
没出息没出息。
“脸红一会儿,差不多就行了。”陆星河说道:“你……你要往何处净手,我早忘了这里的路怎地走。”
“哦。”我点点头,死鱼眼就是死鱼眼,大概瞪着眼睛,也寻不到路罢,那话怎么说的?路盲?转而想起了苏沐川,忙道:“可是大师哥也去,这里只留下二师哥一个?未免也……”
苏沐川勉强笑道:“你们去吧,我给你们占座。这里没人怎么行。大概见到了相识的门派,不招呼不好。”
我偷眼望着那内宅的小路,便往那边走过去。
一路走着,我想起来了陆星河的伤,且问道:“大师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死鱼眼干巴巴的说道:“要不然,我给你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我吃了一吓:“大师哥说什么,我信甚么。”说话间,倒是瞧见了一个内室之中,似乎是有净手的地方,带着一个小小的回廊。
“嗯。”死鱼眼道:“既如此,你快去快回,若是见到什么,大叫一声就行了。”
“知道了。”
进了里面,我头痛起来,身后带着陆星河,怎么去追玉琉,正想法子的时候,突然一双手将我的嘴捂住了,拖着我就走。
我心下一惊,我在这里与人无仇无怨,谁要有心思捉我?难不成,我的心思给玉琉发现了?还是说,这么不巧,又遇见了国师?
也来不及多想,我手肘往后一顶,只听身后就是一阵痛苦的闷哼,手上捂着我嘴的力度也小了,我趁机反手一扭,回过身去,只见从背后对我下手的,居然既不是玉琉,也不是国师,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少年。
那个少年只怕比我还小一两岁,生的唇红齿白,粉粉嫩嫩的,颇有些个女儿之态,若不是白嫩嫩的脖子上微微有点子喉结,简直像是个小姑娘一般,此时正瞪着一双桃花大眼,满是仇恨的望着我,声音居然也不粗犷,还微微还带着点甜:“你不许出声!今日里,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我来了兴趣,嗤之以鼻道:“小崽子,你断奶了么,就来学着破皮无赖找茬?姐姐我在紫玉钗街边跟人打架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不对,”我且问道:“听你这话,怎地,你识得我么?”
“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那个少年银牙紧咬,道:“你欺负了国师!我要给国师报仇!估计着今日里,你也会趁机过来与国师为难,我一早就注意着你呢!好不容易你进了这里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一双手还想着抓着我过去,我轻轻松松的就将这个少年的手腕给掰过去了,只听他那嫩嫩的骨节咯吱咯吱直响,还怪好听的。
手脱臼了,软软的垂了下来。
“唔……”那个少年登时疼出了一脑袋汗来,但还是坚持着咬牙不出声, 像是怕把陆星河招进来。
“你先把话说清楚了,我欺负国师是怎么回事?”我盯着他:“难不成,是国师让你来的?也不像,国师怎地派你这么个软脚虾出来丢人?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你说谁是软脚虾!”那少年跺脚道:“我听见了,国师教你留下,你却骗人先走了,国师他……国师他伤心的很!你听国师的话就是了,作甚害的他那般的难过?你教国师难过,那我一定也得教你难过!”
我听的好笑,道:“既然国师会为着我难过,那我若是难过了,国师岂不是更难过?”
“这个,”那个少年一听,呆了一下:“这个可也……”
“软脚虾,你跟国师是个什么关系?”我趁机问道:“你这样喜欢国师,又知道国师的事情,一定跟国师很亲厚罢?那个抓来的妖女在何处,你告诉我,我把你脱臼的手托回去。”
“我才不说,”那个少年就算疼的满脸通红,还是倔强的侧过头去:“这是国师的秘密。”
“啧啧啧……”我晃着那少年的手,道:“你不说也可以,我这就给你施以个法术,管保以后你这小爪子永远也接不上,就这么抹布一般软绵绵的耷拉着也好,家里什么地方脏了,你倒是可以拿过来,顺手一擦,啧啧,立时干干净净的,那国师岂不是很高兴,大概还要赏给你一个名号:抹布儿……”
“呜呜呜……”那个少年听了,显然也害怕起来,但是还是强忍着不出声,喉咙倒是颤抖起来,带了些个哭腔。
“嘿嘿嘿,”我越发做出一个坏人模样:“你说抹布儿,国师大概是要嫌脏的,怎地还会疼你宠你,大概除了打扫房间的时候,永远也想不起来了那个脏兮兮的你了……”
陆星河此时在外面叫道:“你好了没有?真真慢的跟乌龟一样。”
我扬声道:“大师哥,这里……”
“你别出声!”那个少年带着一脸的委屈,十分的不甘心道:“我领着你去就是了!”
“嘿嘿嘿,”我笑道:“姐姐我便喜欢你这等伶俐的孩子。”
那少年死死的瞪着我,眼睛快成了赤色,烧出了火来,像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却教人只觉得有趣,不觉得害怕。
“这里怎地了?”陆星河的声音里带着点急躁:“你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
“哎呀……这里嘛……”我望着那个少年,笑道:“还须得等一下子,前面还有人呢。大师哥大呼小叫的,教人家为难,未免不好,你且收声,有事我自然会大叫,放心罢大师哥。啊,对了,花穗这里没有带着净手的东西,大师哥帮我寻点来可行?”
“你……”陆星河的声音像是压着火:“你叫我给你……”
“大师哥不来,我管人家借一点也就是了,啊,前面那位公子……”
“甚么,还是男子在其中?”陆星河怒道:“你不许管人家要,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只听他一阵脚步渐行渐远。
那个少年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这个人,怎地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笑道:”你学着点罢,这便是姐姐安身立命的本事,你快点领着姐姐去,不然,来的晚了,我家大师哥那个人,你也听见了,可比我还要凶,话也不说,也许就将你这小胳膊小腿儿打断了,拼都拼不起来!”
那个少年这才咬着牙,带着我走了出来,绕过了几道回廊,眼睛四下里看着,像是想寻了人来救他似的。
我低声道:“你可不要在姐姐面前耍什么小花招,要不然的话,国师看重姐姐,姐姐在国师前面说点什么不好听的,那你……”
那少年死死瞪着我,道:“国师为何居然那般看重一个你,又心狠,又狡猾,简直比戏台上的妖怪还可恨!”
“你怎地就知道,姐姐我不是甚么妖怪呢!”我笑眯眯的说道:“姐姐这种妖怪,就喜欢你这嫩生生的小后生,一咬一兜血,那鲜甜滋味,拿着醉虾也不换……”说着,垂涎欲滴似的望着那少年的脖颈。
那少年打了一个寒颤,道:“可也不是,哪一个妖鬼都像是你这般的坏!”
“你懂什么,你这么说,八成就是没吃过妖鬼的亏,若是吃过,管保你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左右望望,道:“怎地这样深,还没到么?”
“那个妖女自然要关在嘴周全的地方,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寻得的。”那少年翻了一个白眼,鄙夷的说道:“一点人间的常识也没有。”
我心下大乐,感情这个少年,真真是将我给当作了一个妖怪了,因笑道:“小孩儿,你叫甚么名字?”
“金豆。”那个少年干巴巴的说道。
“好名字啊,”我笑道:“人如其名,这样的坚强可爱。”
金豆听不出我说的是反话,倒像是有些个爱听,哼了一声也没理睬我。
前面转过了几个回廊,出现了豁然开朗一个大庭院,那大庭院里倒上布置的花木扶疏,鸟语花香的,金豆往里面一努嘴,道:“那个妖女,便关在了里面。”
若是能抢在玉琉前面,将这个妖女给救出去了,一定能跟玉琉作为交换我娘的筹码,对他们来说,这个妖女,一定能比我娘重要的多了去。
我细细一看,寻思着,今日的大会,本来便是教这个妖女做饵,引人来救的,怎地倒是安安静静的,连一个守备也没有?我心下起疑,怕这个孩子也不学好,哟说谎诈我,便问道:“既然你识得,那每日妖女谁来端茶送饭?”
“就是我。”金豆恨恨的说道:“你今日里,运气倒是好。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妖女给关在了此处,国师英明神武,早另设了地方,引着人去呢!”
原来如此,狡兔三窟这个典故,国师一个南疆人,用的倒是也好。
我便问道:“你们国师胆子倒是不小,单独将妖女给关在了这里,也不怕妖女跑了么?”
金豆颇为鄙夷的答道:“国师想将妖女留在这里,自然有国师的法子了,你懂甚么。”
我笑道:“托福托福!既如此,你便去唤一声来,看看那妖女在不在。”
金豆得了话,大概真的十分怕我将他的手给变成了抹布,道:“去就去,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心下里着急,忙道:“你说,姐姐都答应。抹布手一会儿就给你拖回去。”
“这倒是不打紧。”明明疼的满头大汗,那少年还是倔强的说道:‘我只求,你不要再伤害国师了,国师他,是个最好最好的好人了。”
原来,就是为着说这个?
我心里像是给甚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瞬时脸色也和缓了下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金东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了,伸出手敲敲门,道:“安歌姐姐,你在不在?”
哼,这小子方才还说人家是个妖女,现如今倒是唤起了姐姐来了,简直跟我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姐姐不在这里,还能往哪里去。”里面传来了一阵温婉的声音:“你身后跟着的那个姐姐,现如今正说你坏话呢!”
我心下一凉,顿时想起来,朱颜郡主说过的,这个妖女,会读懂人心!
“读懂人心,也并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那个声音道:“反倒是了无趣味,谁也瞒不住你,谁对你来说都没有秘密,可不是索然无味么?”
国师,究竟是怎生骗过了这个妖女的……我收拾了一下心境,索性甚么也不想,便走过去了,笑道:“安歌小姐,随了国师之后,可还安然无恙?”
屋里的女子生的冰肌雪肤,十足十是一个冷艳美人,一袭白衣,慵懒的靠在了贵妃榻上,抬起一双媚眼望着我:“你是来救我的?”
“那是自然,”我顺着她的话说道:“你对我来说,那也是重要的很。”
说着,教自己脑子里只浮现出来了胳膊上的金蛇钏。
“哦,原来如此,”那安歌笑道:“委屈了你了,居然还要受那种的煎熬。我冒充了你们百花神教的,你想过来拉着我,还给你们百花神教一个清白么?”
“那倒也不是,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说着,我脑海里又是玉琉将我娘绑起来,对我威逼利诱的那个模样。
“哦?原来你识得玉琉啊?”安歌轻笑道:“玉琉那个平素最温文尔雅的,怎地倒是偏生对你动起了粗来?可怜可怜,受制于人的滋味,只怕不大好过。”
果然,这安歌与玉琉是同道中人,一定交往密切。
“可不是么,”我点点头,道:“我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偏偏不少人要来用我。”
接着,我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跌落在我和花穗之间的更魂器。
那个女子一下子坐起身来,眼睛里放着光:“怪道呢,原来,你经手过更魂器!”
“这倒是不假,”我摇摇头,道:“只可惜……”接着我只盯着桌角上的木纹,甚么也不想。
“那又有甚么好看的!”那安歌站起身来,逼近了我,道:“更魂器现在何处?”
我脑子里,又浮现出玉琉拿着更魂器微笑的画面来,玉琉还笑着:“这下子,功劳全数是我的,再也不叫人知道。”
“甚么……”那安歌皱起了眉头:“这怎么会,玉琉素来忠心耿耿的,不像是为着更魂器,能……”
我一面观望着木纹,一面说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您倒是信人家,可也不知道人家信不信你呢!”
“在这个世上,没人能骗过了我去,”安歌盯着我:“你若是想要耍什么花样,那可须得防备些。”
“我冒险前来救你,能使用什么花样?”我摇摇头,道:“才于你说了我是受人之托。你怎地不信?”说着,我盯着安歌的衣裳上面的绣花,脑袋一片空白,甚么也不想。
“派你来救我?”安歌奇道:“你说,是谁?”
“踏踏踏……”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金豆唬的周身一颤:“除了国师,并没有旁人知道此处的,难不成是……”
我拉着金豆,道:“旁的先不说,你寻一个地界,咱们先躲起来!”
金豆忙依言带着我进了一个大衣柜子,我见金豆一副惊慌的样子,心里倒是也有几分心疼,暗暗的便将金豆那手腕给托了上去。
金豆吃了一惊,回身望了我一眼,倒是也没那许多敌意了。
第143章:甚么也瞒不过你
小孩子就是简单,好像根本忘记了,那手腕本来便是我弄脱臼了的。打完了巴掌给个蜜枣,约略还能做个好人。
我暗暗一笑,金豆也没有察觉,只聚精会神的望着外面,低声道:“怕是国师……你可不要出声,说我带你进来的,国师最信任的人,本来也就是我,因着这件事情,教国师再也不信任我了那可怎地好。”
我忙笑道:“你放心吧,便是打死了我,也断然不会将你给供出来。”
金豆又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不高兴的事情,咕嘟了嘴道:“国师那样喜欢你,怎么会打死了……”
满满当当,是一个嫉妒之情嘛,这个孩子,好端端的怎生对那个好死不死的国师这般的着迷,真真是令人费解。
进门来的,却是两个生人。
那两个生人俱是年轻公子,正对那安歌说道:“国师差姑娘过去。”
安歌道:“往何处去?”
那两个公子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说着,其中一个人牵起了系在贵妃榻上的一个东西,我细细一看,原来方才在那安歌的宽袍大袖遮掩下,并不曾看见,原来安歌的脚腕上有一段细细的金线,正拴在了贵妃榻上。
想来这就是那金豆说过,留安歌在此处的法门了,八成,乃是一种捆仙索,被捆的人全无灵力,而这捆仙索须得有灵力之人方可打开。
我问:“这两个人你识得么?”
金豆低声道:“这……这两个也是国师大人的亲信。跟我很亲厚。”
想必国师狡兔三窟的事情办完了,要真正去开那个驱邪大会了。
“是么,这就好办了……”我低声信口开河道:“你瞧不出来,这两个人,是假冒的么?身后影子虚浮,根本就是道家的替身之术变化出来的,不定,要将这个安歌小姐给带到了哪里去呢!”
“甚么!”那金豆唬了一跳:“怎地,他们也是来救人的?”
“那必然的,一定是那百花神教的恶徒,蓄意过来将这个安歌姑娘救走,教你们国师丢人的。”我答道:”天下都知道,你们国师要开大会将妖女带出来,可是现如今妖女没了,你们国师能展示甚么?看着罢,不定给人笑掉了大牙……”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所在……”金豆惶然道:“国师只告诉了我一个……”
“笨蛋,我能来,他们自然也能来,”我低声道:“现如今,你想不想保全国师的名声?”
“那自然想!”金豆忙道:“你……你有甚么法子么?“
“你出去,试探他们一试,”我答道:“且将他们带出去了,好好盘问盘问,看看究竟是真是假,为了防止他们是假的,带走安歌,你便说不想让妖女听见,我帮你在此处看守着这个安歌,如何?”
“真的么……”金豆道:“可是,你不是,也要来救她走的……”
“你懂什么,”我佯怒道:“你在门口守着,我也出不去,国师这里都是结界,谁也没法子冲破了,你去试探好了,国师知道你保护安歌有功,少不得要更喜欢你些个。”
“是么……”金豆本就是软糯糯的孩子,又耳根子软,已经信了大半。
说话间,那一个人已经拉起了金绳子,开门带着安歌往外走了。
我一把将金豆给推了出去。
金豆这一从衣柜里滚出来,狼狈之极,那两个年轻公子也唬了一跳:“怎地,是金豆?你怎地往这里来了?国师方才还问起你呢!”
金豆一见他们识得自己,左思右想,又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便索性说道:“你们,你们怎地来了?”
“国师说将妖女带到了他那里去,另有安排,”一个年轻公子道:“你也随着一道去了罢。”
金豆犹疑着望着那两个公子的影子,因着今日太阳淡,却是有点虚浮,居然就相信了我的话,只当这两个少年是假的,且说道:“其实……其实我有话想跟二位哥哥说。”
那两个公子奇道:“什么事?”
“有些个小事……”金豆嗫嚅着说道:“不想教安歌小姐听见。”
“是么?”那两个公子因着与金豆熟识,也不疑有他,便将金绳重新放在贵妃榻上,与金豆出去了。
“你倒真真是个能狡辩的,”那安歌自然早知道了我跟金豆说的话,笑道:“好滑头的一个姑娘。”
“为着救人,也没有法子,再滑头,在姑娘这里,也是一个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我忙蓄了一手的灵力,将那金绳子松开了,道:“现如今这里危险的很,随时会有人来,姑娘快跟着我去罢!”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她站了起来。
安歌却吃了一惊:“你,就这样放我去?那百花神教的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你好像,身份错综复杂,又受制于人,自己将我扣下了,好处大概要得的更多些。”
“那又如何,借着今日机会,能跟姑娘交一个朋友才是最好的,”我摇摇头,答道:“姑娘且听我的,待到有一日我死了,记着这一个人情,帮我将我娘救出来就是了。”
说着,脑海里又是我娘那昏迷过去的模样。
安歌神情一动,沉声道:“今日的恩德,安歌不会忘记的。”
便与我合力,一道将后窗上的结界打开了。
我忙一手将那后窗户打开,道:“旁的也不消说,咱们先出去再说!”说着,推着安歌便自那后窗里爬了过去,安歌低声问道:“听说国师这里,是有定灵钟的,今日倒是不见拿出来用。”
“今日来了那许多有道高人,财不露白,国师又怎么会这个时候拿出来,这不是招人惦记么!”我低声道:“内宅之中可以通行,只是外宅就不好说了。”
安歌望着我,道:“原来国师的宅子你来过。”
我尴尬的说道:“甚么也瞒不过你,国师这里水深的很,谁知道,今日国师是一个甚么念头。”
安歌忽然说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144章:你究竟管谁借的
“行走在外,有个朋友好办事,”我做出了一副十分憨厚的模样来:“只不知道玉琉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中了国师的圈套。”
“玉琉跟国师有交情,便是过来救我,也断然不会跟你一样亲自过来。”安歌轻笑道:“玉琉的心,比海还深,一般人,可也不好斗的过她。连我也说不准,那玉琉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身份因着陆星河的梦话,给玉琉揭穿的事情,忙道:“上次倒是也见到了,玉琉姐姐心细如尘,委实乃是一个厉害人物。不过,怎地,她不是跟安歌姐姐十分亲厚么?”
“玉琉从来不肯跟我见面,”安歌道:“每次与我互通消息,总要带着那个傀儡替自己传话。八成,有甚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怕我知道。”
“面和心不合?”我奇道:“同是三王爷的人,何不戮力同心?”
“这话你改日问问她也好,”安歌轻笑道:“便是一处里的人,勾心斗角,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我忙点点头,道:“可怕可怕,总还要防备着,自己人在自己身后插一刀。”
怪道玉琉总要带着那个傀儡公子,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安歌笑道:“不过,说起了心计来,大概你也不遑多让罢?”
我笑道:“小孩子的把戏,全数能让安歌姐姐看穿了的,有个甚么好说。”
“不对,”安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瞧不出旁人真心的,头一个是国师,第二个,便是你,你这个丫头,好像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我忙道:“不过骗人也得分对谁。今日与姐姐,乃是一个一见如故,本来真真是打算着将姐姐扣做了人质,再换回我娘的,可是再想想,也听说过,三王爷本便是真命天子,重回皇位乃是大势所趋,帮着三王爷的人,顺应天命,大概也是给自己积福,何况……何况说真的,安歌姐姐面前是骗不过的,索性不骗了,借着机会,卖一个人情,做一个朋友岂不是更好。”
“你年纪虽小,道理懂得倒是不少,”安歌一听我对三王爷的大计这般赞同,倒是也很爱听,笑道:“人人都是表里不一的,难得你肯在我面前坦坦荡荡,也教人佩服得紧。今次你救下了我,你娘的事情,且包在了我身上就是了。”
我笑了笑,道:“既如此,多谢安歌姐姐费心啦!”
说着,且见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前面,站着两个国师手下的公子,正神色严肃的站在了门口上,我矮下身子,蹲在后面,细细看了看,那小花园好像正有一个侧门,能通向了国师府外面去。
安歌低声道:“若是这样容易便能逃出去,国师才真真不算是国师,小门口上,一定另有安排。”
我点点头,道:“我觉得也是,国师那个人比鬼还奸猾,乃是一个人精,谁知道是个甚么诡计,这样吧,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且寻一个名目引开了他们,你只看着什么时候他们松懈了,再好逃出去。”
安歌点点头,道:“可未免有些个冒险……”
我答道:“我也是浑水摸鱼惯了的,莫要多挂心。”说着,且溜过去,往一个公子肩膀上拍了一下,引得他们正对着我,背对了门口去。
那个公子见了我,奇道:“姑娘是……”
“不瞒公子,”我堆出了一脸的笑容来:“国师府实在是太大了,闲晃之中走错了路,不知道那个驱邪大会在何处,公子能指一指么?”
那公子打算热心,且答道:“你顺着小花园过去,能看见一个回廊,再顺着回廊往东面走,过了月牙门儿,寻了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另一个公子因问道:“姑娘来参加驱邪大会,却不知道是哪一个门派下面的?”
“啊,我是太清宫来的,”我笑道:“既如此,多谢公子了……”觑着眼睛往后看,只见安歌正慢慢的躲藏在了那大门柱后面,轻声念动了符咒,可是那个大门却纹丝不动。
哦哦,门给国师封上了。安歌皱起了眉头。
那两个公子一听,倒是肃然起敬的样子,拱手道:“原来是太清宫的贵客,失敬失敬,听过国师那泰山,便是太清宫的掌门人,原来竟也算是同气连枝的。”
啐,谁跟你们那人精国师同气连枝,我又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么,听我家小姐也说起,国师乃是年轻有为,不仅相貌出众,更是法力无双,真真是个人中龙凤,没得教人佩服。”
那两个公子一听我称赞他们国师,脸色也露出了欢喜之色:“太清宫名震天下,与太清宫联姻,那也是我们国师府的一大幸事。”
我又问道:“这国师府灵气冲天,四下里的结界都是令人佩服的模样,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法咒?”
那两个公子微微有些个为难:“这个么……虽然咱们称得上自己人,可是还是机密要事,委实泄露不得,还请姑娘见谅。”
我点点头,道:“说的是,真真的是小女鲁莽了,这话问的不妥帖……”
但是只要我问出来,那两个公子的心内必然有所想,这样,准能教安歌给觉察出来。
果然,安歌微微一笑,显然已经自那两个公子心事之中猜了出来,玉手抚弄在门框上面,门悄然开了,冲着我眨眨眼睛,飘然自去了。
我这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说真的,跟安歌在一起,连自己真实的心中所想也无法表露出来,难以控制,稍稍一走神,甚么想法也要给安歌知道,简直累到了快要不能承受。喘了一口气,但见那两个公子突然脸色一变,对着我拜了下来。
“诶?”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定然不是拜我,身后来人会是谁,一想就知道,忙夹脚要走,不想却还是给那人一把抓了过去,轻声笑道:“你给本座捣乱捣完了,伸脚就要走,嗯?”
“国师这话我却听不明白了,”我回过头,道:“本来,你就想着借着那两个公子的手,放走了安歌罢?我也不过是横插一杠子,管安歌多讨要一个人情罢了,这人情给谁不是给,浪费了也不值得,再者说,这样子,安歌岂不是更相信,你不是故意要放她走的,再随着她寻觅到了三王爷的巢穴去岂不是更方便了?”
“哎呀,”国师的绿眼睛眯起来:“怎地,叫你瞧出来了?”
我答道:“不错,一早就瞧出来了,你怎生知道,我瞒着安歌有多辛苦?你不感念我帮了你一个大忙,反倒是还大呼小叫,真真乃是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其实,这是自国师一出来,我方才想到的。
安歌那个人坦荡荡的,看上去倒是并不坏,比玉琉看上去好得多,而且她那能耐出奇,打不过的敌人,还不如转化成自己人的好,我也真的很想跟她做个朋友,才出手赶在玉琉前面帮了她一把,可是国师这个时候出现,摆明了见到了安歌走,却不出手阻拦,我这才猜出来了,国师还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将三王爷的老巢一锅端了。
“看来,你能看穿了本座的心,本座却看不出你的心,”国师用食指将我的下巴托起来,笑道:“许久不见了,旁的本座也不着忙,且来谢谢你。”说着,旁若无人,就要往我嘴上凑。
我一歪头躲过去了,道:“现如今,国师要开了那个甚么驱邪大会,却将妖女放走了,现如今,不怕旁人说国师是言而无信,牛皮吹破?”
“那安歌本来就不是百花神教的,本座将她当作百花神教的拉出来,才是一个丢人现眼。”国师说着,捏着我胳膊上的金蛇钏道,低声道:“要不,把真正的妖女送上去与大家瞧一瞧?”
我笑道:“这也好办,本妖女便管大家说一说,国师本也是百花神教的一员干将,时时百花神教要开集会,国师必定亲自前往,吃里扒外,拿着皇粮做大官,还要通敌卖国的事情。”
“你这小嘴儿,什么时候能歇一歇?”国师的眼睛像是两弯绿色的月亮,虽然含着笑意,却还是凛冽无比:“你累不累?”
“国师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我答道:“安歌不容易骗得过,你派去追踪安歌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
“这个你就不要费心了,”国师笑道:“你还是想一想,婚事办成中土模样,还是我们南疆的模样?”
“我的婚事更不要国师费心了,我家大师哥自然会操办的。”我撇撇嘴,道:“国师大概是喝海水长大的,管得倒是宽。”
“花穗,咱们婚事的事情,跟国师大人有什么好说的,”死鱼眼的声音自背后传过来:“你不是去净手了?教大师哥一番好找,快过来,大师哥且问问你,净手的东西,你究竟管谁借的?”
第145章:为着我打了起来 钻石满1050加更两
这死鱼眼真是,对这件事情,倒是这般的在意……
我嘴角一抽,忙搪塞道:“啊,其实我自己带了,却是忘了。哈哈哈……叫大师哥费心了。”
因着陆星河来了,我忙越发躲国师远了一些,且来了一个破桌子先伸腿,迎过去道:“大师哥,话说你又往何处去寻了?我出来还四处去寻大师哥呢!该不会是大师哥走迷了?真是的,便知道大师哥离开我真不行……”
“谁迷路了,”死鱼眼显然确实迷路,被我当场揭穿,忙面红耳赤的说道:“不过……不过是寻你寻到了这里而已,说起来,都要怪你四处乱跑。”
我刚要迎着陆星河要过去,国师却一把拉住我,皱眉道:“娘子,怎地,在自己家净手,东西还要管人借?这又是个甚么道理?”
只听“扑”的一声,国师的手本来紧紧抓着我,却像是给甚么刺了一下一样,瞬时弹了回去,一抬头,那一双凛冽的绿眼睛,对上了陆星河黑如夜空的死鱼眼。
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哟,这位太清宫嫡传大弟子,果然出手不凡,”国师摩挲着自己的手,笑道:“不愧是大舅哥,真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头一次见面,且要指教一二?”
“不敢当,”死鱼眼梗着脖子道:“国师身份尊贵,小小道士不敢高攀。花穗,咱们走,且看看那个妖女是甚么来头,国师也快些个教那妖女出来罢,观看的道友都怨声载道,说国师的不是,再去的晚一些了,只怕有人急的要放火了。”
国师却答道:“不着忙,那驱邪大会的事情,本座自然早都安排好了,大舅哥与妹夫多说几句话可好?”
我忙道:“国师,我和大师哥忙得很,可没空听你罗唣,再说了,大舅哥妹夫的关系,本来攀不上,您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罢。”说着且要与死鱼眼一道往前面去。
陆星河一听我这么说,面孔方才和缓一些,伸出手来,像是十分勉强的说道:“不教你乱跑,你非要乱跑,除了给人添麻烦,你还能作甚?我的手,你牵上,不许松开。”
“不好意思了大师哥,”我一见陆星河居然肯伸出手来与我拖着,倒是受宠若惊,脸一红,心里自然高兴的很,忙将手伸了过去。
偏巧这个时候,只见一道绿光闪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打了我的手一下,我的手也跟国师方才的手一样,啪的弹开了,微微有点疼。
一抬头,国师的绿眼睛果然带了点怒意。
陆星河望着我微微发红的手,皱起了眉头,回身盯着国师,声音冷冰冰的:“敢问国师今日里,是想打架么?”
国师的绿眼睛一眯,转脸又笑的十分和煦:“怎敢怎敢,不过见大舅哥招数精妙,妹夫觍颜,想要讨教一二。”
我忙拉着陆星河,道:“大师哥,我的手并不疼,他分明存心找茬,咱们不要理他。”
陆星河却理也不理我,朗声道:“既如此,在下献丑了。”说着双手交错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手势,灵力积蓄,熟悉的白光闪起来,口中念着六字真言,接着, 轻轻念出了那一声“破”。
国师扬起手来,指尖一点,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墙壁也似的结界来,白光雨点一般打在了那结界上面,接着国师一错身,提着满手的绿光,五根修长的手指头微微一晃,我只觉得有一股力道将我拉过去了:“男人之间要打架,娘子须得让的远一些,伤到了你,本座要心疼的。”
我身子一晃,已经给甩出了很远去,陆星河一见,面带怒色,道:“国师今日里,看来确实是蓄意挑衅,非要逼着在下尽全力么?”说着只见他手上的白光愈加的浓烈了。
我心里一凉,死鱼眼左肋还有伤,断然不能再让他将好不容易积蓄的精力为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了,忙也要念动咒文相帮,可是这才发觉,自己被困住了。
面前是一个透明的结界,甚么法术,好像都不能进去,也不能出来。
是用来保护我的么?一定是陆星河,怕国师再来伤我。
我心内给这一份柔软感动的一塌糊涂,好像跟着陆星河,受什么样的磨难,相比这一件事,都变的微不足道了。
能喜欢他,真幸福。
国师看着我只顾着望着陆星河,皱眉道:“家门不幸,偏生娘子胳膊肘要往娘家拐,大舅哥,你有空了,可也须得帮着本座,好好教导教导花穗。”
说着手上一道绿光汇聚成了一个球形,接着,自那球形之中,钻出了一头狮子来,冲着陆星河便去了。
陆星河自然为着面子,不顾伤势,一抬手,抛出了一张符咒,符咒升到了半空之中,倒是化作了一只很大的鹰隼,那鹰隼提着锋利的爪子,便往那狮子眼睛上抓,只听陆星河且说道:”国师这样胡乱攀亲戚的习惯可不怎么好,听的在下云里雾里,家中师妹虽然与在下并不曾三媒六聘的过礼,可是好歹,师父早也是安排好了,国师这般的胡乱调戏良家女子,与市井恶少又有什么区别?”
那狮子敌鹰隼不过,面门给鹰隼的爪子划了一下子,吃痛低吼了起来,尾巴一卷,倒是打在了鹰隼的翅膀上,鹰隼登时偏了一偏,像是也负了伤。
国师又抬抬手,只见那狮子登时长高了不少,一张大嘴呼出低沉的吼叫声来,陆星河转手又是一阵白光,鹰隼不见了,变幻出了一只巨兽来,那巨兽,倒像是凶兽必方,震动着赤红色的翅膀,满身是火,一声清鸣,冲着那狮子喷了一股子火焰下去。
“大舅哥早就该尽全力,不尽全力,岂不是看不起妹夫?”国师一面笑着,手指一动,还想着再使出更厉害的法术来,果然,一阵疾风自国师身后卷了过来,裹挟着满满的赤色冰晶,一阵寒冷甚至扑到了我脸上来。
赤风雪,应该是一种法宝,据说乃是用凶兽的血液在昆仑山顶炼制而成,力量强大,甚么结界都打的破。
果然,那锋芒似的冰晶穿过来,必方虽然为陆星河挡住了一些,可还有一粒冰晶,将死鱼眼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来。
国师使出了这样的招数,脸色却依然还很好,但死鱼眼的脸色已经发白了,我一阵心疼,忙嚷道:“国师,你不要趁人之危,我家大师哥有伤在身,这才吃亏些,不然,定将你给打一个落花流水。”说着,只拼尽了死力,一冲之下,那结界倒是给我打开了,忙且挡在了死鱼眼前面:“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花穗,不用多话,跟你没关系。”死鱼眼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我没那么没用,要你来挡着。”
我却接着说道:“国师能耐自然大的很,肯老着脸皮来下手欺负女子和病弱之人,旁的脸面,大概早也抛诸脑后了,甚么厉害的。”
国师眯起眼睛,望着我道:“怎地,原来大舅哥身上有伤?”
“国师那双眼睛,甚么看不出来?你自然是早知道了,才肯跟大师哥出手的,”我忙道:“论起了乘虚而入呀,没人能当国师左右!平素见了我家大师哥,一定吓的哆哆嗦嗦,才趁着今天耀武扬威。”
国师想了想,愉快的笑了,答道:“是么……那倒是没什么趣味了……”
陆星河却皱起眉头来,喝道:“花穗,作甚故意替我装可怜!这点子伤,本便不算甚么。”说着,且伸手一招,必方振动翅膀,又是一声清啸,冲着国师要过去。
国师却挑起了眉头来,挥挥手,那风雪与狮子便倏然不见了,笑道:“大舅哥,不要教花穗误会了本座是个胆小怕事的,下一次,大舅哥伤势好了,再切磋不迟。”
陆星河一见,也只得硬生生的教那必方停下了,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必了,在下用不着……”
国师微笑道:“大舅哥带着伤,还一出手就是杀招,着实不客气。好好养一养,下次打架心无旁骛,才算痛快。还有……”
国师望着我,道:“花穗,今日里,大概不合时宜,也不与你计较,下一次,本座可希望,你冒死挡在身后的人,应该是本座才对。”
我答道:“着实抱歉,花穗心里,统共只有大师哥一个人,谁敢要伤大师哥,花穗死了也要拦着。”
“笨蛋,”陆星河脸一红:“要护你周全的,本来便是我,谁用你拦着!”
“哎呀,”国师摇摇头,故意咂舌道:“想来大舅哥,平日也是教花穗这样护着么?中土的规矩果然与南疆不同,在我们南疆,那可都得是男子护着女子才是,太清宫,,果然不同凡响……”
坏了,陆星河最爱面子,这样一说,一定不高兴我来多事,妨碍了他出了上次一口恶气,再来逞英雄,简直是挑拨离间。
果然,陆星河的脸沉了下来。
我忙道:“平日里,自然是大师哥护着花穗的,我不过,不过礼尚往来,也是有的。”
“这里怎生这样的热闹?”玉琉大概也听见了灵气的冲撞,莲步款款的走了过来,望着国师和陆星河,尤其是陆星河脸上的那一道血痕,一手掩住了樱桃小口:“星河,怎地,你的脸……”
陆星河别过了头,一副倔强的模样,道:“没事,不小心刮了一下子罢了。”
“该不会……”玉琉站在了国师和陆星河之间,颤声道:“难不成还为了上次怄气娶亲的事情,你们为着我打了起来?你们……你们就算是顾念着我,也不该今日这般的冲动!这叫我左右为难,如何是好……”
“玉琉,这事跟你没关系。”死鱼眼梗着脖子说道。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不是为着我,你们该没什么因由要打起来罢?”玉琉一见了死鱼眼那一副模样,更是露出来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望着国师和陆星河,恨恨的说道:“你们两个,是小孩子么?有话不会好好说,还要动手的?”说着,便掏出了丝帕来,轻轻的按在了陆星河脸上:“怎地……男子之间一言不合,总要这样冲动,这不是教我……”
我翻了一个白眼,死鱼眼见状,忙把脸挪开了,见玉琉一脸的心疼,国师倒是掌不住笑道:“玉琉,你可算想得多了,这件事情,真真跟你没关系……”
“你也是的!”玉琉扭过脸,娇嗔的说道:“非要如此么?好大的人了,又都是身居要职,传出去为着女子打架,没得不叫人笑话!又教我……又叫我如何自处!”
“你不用自处,”国师敛起了笑容,道:“为着的女子是花穗,姐姐全然不用揽在了自己身上。”
“为花穗?”玉琉的脸色有点微微发白,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便是你听到的这种意思。”国师挖了挖耳朵,带着一脸的坏笑,道:“本座想娶花穗为妻,大舅哥非要从中作梗,一言不合,都是血气方刚的,可不是便动手打起来了,好在也没什么大事,点到为止罢了。”
我忙道:“姐姐,这国师不过是打了败仗,不想丢面子罢了……”
一听我颠倒是非黑白,在一旁站着观战不作声的看门少年倒是不爱听了,忿然:“花穗小姐,这话可不好说,我们国师从来不曾为着女子生气,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且分明是你家大师哥处于下风,我们国师英明神武,何曾败过?您就算不答应我家国师甚么,可也莫要这样信口开河。”
“你们懂什么!”国师忙呵斥道:“放肆,夫人说什么,你们听甚么便是了,这样多嘴,教夫人割下了你们的舌头喂乌鸦么?”
那个少年立时不做声了,玉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怎地,她……她倒是成了你的夫人么?”
“不错,”国师笑眯眯的点点头:“这几日处置朝廷的事情,分身乏术,过几日,往太清宫上门提亲,二姐姐。”
玉琉的脸色,比鬼市里见到的花火,颜色更要变幻莫测,一阵一阵的,像是流动的云霞一般,尴尬的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连我,都有点子替她尴尬……
这会子,又跑了一个少年来,道:“国师大人,前面驱邪大会的人早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怨声载道,声称要看妖女,您瞧着……”
“知道了……”国师轻轻一笑,指着我道:“给未过门的夫人和娘家人预备最好的座位,好生招待,夫人不高兴了,将你的皮剥下来。”说着,自去了。
那少年听了,脸色一凛,忙点头答应了,冲着我行礼道:“夫人,有请……”
我忙道:“我可不是什么夫人,也不用你们让座。”
说着拉着死鱼眼要走,那个少年方才听了国师的话,哪里敢就这么让我走了,忙哀声道:“求夫人可怜小的点,方才国师才说过了,要是夫人不应,小的要给剥了皮的,小的尚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弟妹……”
“你家老母是送子娘娘么?”我嘴角一抽:“说谎说的圆融一点也不行?”
玉琉咬着牙,恨恨的望着我,甩袖子走了,大概面子上搁不住了,现如今的玉琉正在气头上,定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我也不敢上前招惹,且回头对那少年道:“你若是话多,我才真真不高兴,到时候剥皮也别赖我。”
那个少年左右为难,几乎要哭出来了,陆星河拉着我道:“行了,这样多话,快走就是了。”
我望着陆星河脸上的血痕,忙道:“大师哥,这伤疼不疼?”
“不疼。”
“若是留疤了……”
“就算留疤,也无损我英俊的容颜,”死鱼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大概也只是再多添上了一分英气罢。”
“大师哥说的有道理。”
玉琉的背影看上去,好像要冒出了火来一般。
到了那会场上,早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同道中人,苏沐川一见了我们,忙站起来摆手:“怎地你们去了这样久?”
玉琉白了苏沐川一眼,不曾开口,苏沐川讨了个没趣,便眼巴巴的望着我,我忙道:”净手的地方不好找,大师哥偏生又给迷了路……”
“谁迷路了!”死鱼眼瞪眼道:“不过是因着你乱跑,你倒是倒打一耙。”
“大师哥这脸上是……”苏沐川瞪着眼睛:“血?”
“不过是一只蚊子落在大师哥脸上,大师哥打了一下子罢了。”死鱼眼现如今撒起了谎来,倒是颇有我的风范。
“列位同袍有礼了,”一个少年先上了那台子。
台下早有几个异地的道人不耐烦了,扬声道:“国师今日要开驱邪大会,日上三竿,也并没有人来,这不是存心戏弄我们么?感情国师是吃皇粮的,我们这些个山野散人便活该就这么往死里等?”
“怎生偏生是那几个嚷的欢?”我笑道:“该不会,是跟国师有甚么积怨罢?”
苏沐川见状,笑道:“花穗,那几个道士乃是西川的同门,很擅长使用五鬼之术,出名的很。但是有一次,他们那一门有个小徒弟,在皇陵里教五鬼运财,正给主持祭祀的国师遇上了,可不是便闹了一场,他们只说是国师蓄意找茬,与国师素来不大对付。国师为着给朝廷效力,自然难以顾全全部关系,国师的仇家,怕也是不在少数,今日里,怕还是有一场热闹看呢!”
“怪道呢,”我笑道:“与国师唱对台戏的,只怕也须得是难缠的角色。”
“再难缠,只怕也不及你,”玉琉冷冷的说道:“能将国师也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实实在在也是了不得的。”
我心下里明白,本来玉琉拿着国师也要当一个裙下之臣的,可是偏生自作聪明,今日丢了脸了,大概对我的怒火又要熊熊燃烧了,便说道:“二姐姐,国师不过是讨一个嘴头子便宜出出气罢了,哪里便成了当真的了,二姐姐莫生气,下次花穗准不去多与国师说一句话。”
“你这话跟我说不着,”玉琉一听,越发觉着我是再炫耀,且转过了头去,恼恨之余,倒是多看了陆星河一眼,试探着问道:“星河,你的伤势如何?”
“就那样。”死鱼眼闷声说道。
玉琉一见死鱼眼这样冷淡,更是恨足了我的样子。
“国师?”苏沐川一听,当即猜中了八九分,道:“怎地,又遇上了国师了?”
第146章:瞧一瞧这个妖女
我点点头,这时,那个台上的少年早朗声说道:“因着那妖女身后背景是个错综复杂的,居然来了不少邪教众人,妄图要将这邪教妖女给救回去,为着这个,耽搁了一阵子,还请列位见谅。”
那几个道士胡乱嚷道:“既如此,还不将那妖女带出来?该不会,你们国师也只不过是无中生有,吹一吹牛皮,眼见着事到临头,要寻甚么临时抱佛脚的?”
“几位说笑了。”那少年不卑不亢的说道:“今日盛事,乃是国师筹划已久,本便是与大家戮力同心,一道对付那百花神教的,何至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来人啊,且将那妖女给带上来!”
只听一阵脚步声,一个戴着黑纱遮面的女子楚楚可怜的给带了上来。
“诶……”道士们炸开了锅:“出也出来了,捂着脸作甚?说是开大会,怎地模样也不让人瞧?国师分明是看不起我们!“
“看不起!看不起!”有些个道士是带着点江湖气的,最重视一个脸面,一听有嚷起来的了,早摔盘子砸碗,闹的会场一个不可开交。
那少年忙道:“列位既然不是那百花神教之人,又何必一定要看着这妖女的脸面?横竖也不识得,看与不看,甚么了不得了?这样嚷着,难不成,是与百花神教有干系的,这才非要认一认捉到的是不是自己人?”
“黄口小儿,你他妈的别放屁!”一众道士哪里肯听这个,早嚷起来了:“你说谁是百花神教的?”
“既然不是,又有甚么必要,非得瞧一瞧这个妖女?”那个少年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说得出非看不可的理由,可以服人,那在下即刻与国师说明,将妖女的黑纱打开。”
那些个道士们抓耳挠腮,一时着急,逼的面红耳赤,倒是也不曾说出甚么响亮话来,我趁机说道:“那空口无凭,你们又要如何证明这个女子不是你们随便自哪里拉出来滥竽充数的,而就是百花神教的妖女呢?你又如何可以服人?”
“对!”那一些个道士见我肯来解围,忙道:“太清宫的师妹说得对!你们拿出证据来!”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夫人说得有理,我们这便将凭证给拿出来。”
夫人……我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恨自己多话,但一说拿凭证,大家伙倒是也来不及计较这个称谓,一双双的眼睛都聚集在了那少年的手上。
但见那少年将那个女子的袖子往上一拉,百花金蛇钏露了出来,我吃了一惊,细细一看,但见那金蛇的尾巴却是已经不在金蛇口中,而是隐然不见了,大半金钏也消失了。
是……进入了体内?与我的一模一样。
我心下一沉,这国师,究竟是怎生真的弄到了百花神教的妖女?
苏沐川低声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在白御史家中带回来的那个百花神教的妖女么?”
我点头道:“父亲和师叔们说是将那个妖女关了起来,不教我们知道,现如今,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父亲他们审问出来甚么了。”
苏沐川低声道:“我偶然听看守那个妖女的师弟们说起来过,好像那个妖女,什么话也未曾说出来,便死了。”
“死了?”我奇道:“怎么死的?”
苏沐川摇摇头,道:“饶是师父他们,也并未查出来究竟是死于什么原因,浑身血脉逆流,眼睛都是紫黑色的。”
一定……是金蛇钏,全都钻进心脉里去了……难不成,那百花神教,还能自行操控金蛇钏入体的速度么……我心内一沉,好像一把明晃晃的刀悬挂在了脖颈之上,随时会落下来,砍人一个猝不及防。
我只觉得颈间发冷,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苏沐川低声道:“横竖百花神教得罪不得,花穗,你这个惹事的脾气,可一定须得收敛收敛,旁的也便算了,百花神教,断然碰不得。”
我只得且点了点头,道:“花穗记下了。”
那金蛇钏想来在江湖上十分出名,那些个道士都有所耳闻,全数鸦雀无声了。
“百花神教处置叛徒手段十分狠辣,若是知晓了百花神教秘密的教徒落在了旁人手中,不是自杀,便是毒发,总活不到问出秘密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带着点自得,说道:“国师抓到的这个妖女,乃是绝无仅有,头一个。”
道士们俱像是服了气,也并没有那许多杂七杂八的声音了。
“关于那百花神教,想必大家也都是早有耳闻,但是今日既然是为着召集了全部的道友,共商大事,一道剿灭了那百花神教,是以关于百花神教的事情,还是说一说的好。”那个少年道:“大家该都知道,百花神教在咱们西宋,都做下了什么样的恶事。”
“那是自然,”一个显然与百花神教有仇怨的波斯胡人道:“那百花神教四处发展自己的势力,掠夺财物,挤压我们这些个外来之人,简直可恶至极!”
“那一年黄河决堤,他们为着一己之私,残害蛇神,害的决堤之后,我两岸百姓流离失所!”
“四下里引人入教,若是不愿入教,便要想方设法逼迫,简直跟拉兵丁一般!不少平常人家,给他们害的是一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十恶不赦!”
“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愤!”
道友们显然都是跟百花神教积怨已深的,一时间俱振臂高呼起来:“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定要为着黎民百姓,将其捣毁!”
“众所周知,”那个少年答道:“这百花神教神秘之极,进去便出不来,若是背叛,便有性命之忧,所以,今日国师得了妖女,便打算,将大家不知道的秘密,自这个妖女口中问出来,以昭告天下,神秘的百花神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
“国师英明神武!”
除了与国师有仇怨的几个道士还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剩下的都个个难掩兴奋之色。
百花神教那禁忌的大门,好像眼看便要在大家眼前打开了,连一直与我生气的玉琉,现如今也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台上。
那个少年先问道:“妖女,你且说一说,百花神教乃是一个什么样的构成?下面都分设甚么堂口?”
那个蒙着黑面纱的女子的声音,简直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怎么听怎么奇怪,倒像是精巧的輪簧假人发出来的一般:“百花神教,上有教主,一年一次,于火中接受朝拜,下设一百个以花为名的堂口,每个堂口各有使者一人,管理扩展教徒,使者之下,再设立管事,管理钱物与教徒之日常所需……”
“听上去,倒是也挺完善的……”
几个道士窃窃私语道:“邪教大概便是如此,只是意想不到的庞大,已经有一百个堂口,那须得多少教众?”
台上的少年接着问道:“既如此,你们百花神教,都要如何扩展教众?”
“我们百花神教,乃要再自己所处的区域,相看了合适的人选,便会在他身边制造异事, 教此人不得不惶恐,求助于我教,我教便趁此劝其入教,将全身心悉数贡献给百花神教之中。再以百花金蛇钏控制,使得他终身不能离开了百花神教……”
“邪教便是邪教,法子居然这般令人发指!”
“这才是教人恨得咬牙,多少人因着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务必得铲除之!”
“那你接着说说,你们的堂口都在何处?”那少年接着问道。
就比如上次我跟踪了凤尾,跟过去的那个桂枝胡同的堂口,倘若这个妖女真的说出来,只怕那百花神教,要遭逢不小的劫难呢!
而在这个地方,准除了我以外,还有百花神教的人,正伺机,教这个正在说话的黑纱女子,永远闭上嘴去。
果然,那个黑纱女子接着平板板的说道:“朱雀大街西侧白石甜水井……”
“嗤……”只见人群之中,忽然冒出了一道绿色的火光,冲着台上袭了过来,我精神一震,那灭口的怕是要来了!
那绿色火花落在台子上,居然“嘭”的一声,瞬时将那个台子烧成了一个水帘洞一般的火海,“哔哔啵啵”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那个台上的少年和黑衣女子顿时全给吞噬在了火海之中。
“邪教……邪教他妈的有人来灭口了!”那几个与国师有过节的道士一下子对这个变故喜闻乐见,连连拍手道:“教他出风头!活该!”
这个法术,是十分罕见的,我也是在璇玑子留下的天书之中方才得知的,名唤青花海,乃是取妖界的玄冥火,加上极其强劲的灵力,方才能使用出来,任是什么东西,都会一点就着,瞬时化为灰烬,而且这种绿火,不似凡间火焰一般温暖,而是说不出的冰冷刺骨,饶是这大夏天的,整个会场便一下子冷如寒冬腊月。
陆星河立时往施放出法术的方向看,整个会场的眼睛,也都落在了那里。
第147章:死也死在国师府
可是,偏生那个地方一下子烟雾缭绕,附近的道士们俱掩着口鼻,像是怕有甚么毒雾瘴气。俱急匆匆的往外面闪避,我伸着脖子要往那里看,陆星河一把将我给按了下来,道:“又要多事么?你还是安生些个罢。”
我忙道:“大师哥,今日能进来的,俱是有头有脸有出身的人物,那一个想要灭口的人是谁,大师哥没兴趣么?”
“想来你也不认识,何故要去凑热闹……”
不想陆星河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沐川豁然站起来就往那边跑:“你等着,二师哥给你瞧瞧去……”
玉琉撇撇嘴,道:“身边给你卖命的可倒是不少,你这本事,当真是越来越大了。”
这个时候,只见那瘴气散开了,国师原来正在其中,手头上还拖着一个人。
“嗯?”陆星河皱眉道:“那不是……”
苏沐川早转头回来了,道:“瞧见了,是国师,国师擒得了那个放火烧台子的,原来居然是左丘派的任大年。”
“任大年?”玉琉豁然站起身来:“那不是同门中人么,怎地……”
“列位……”国师早扬声道:“今日,这一个计策,果然抓到了迎春堂的使者,任大年道友。托福托福,才刚刚商议剿灭百花神教的大计,即时便有了来扑火的蛾子了。”
“任大年?这……这样名头响当当的人,也是百花神教的么?”
“准定是百花神教的密探……也说不定,是吞噬了百花神教十分出名那那种化面丸,冒充了那任大年!”
化面丸……难不成,便是改变了凤尾容貌的那种东西么……
那个被称为任大年的人乃是一个半秃的中年男子,肚腩很大,满脸的油光,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现如今给国师擒住了,正满脸的狰狞:“你们定然是弄错了,怎地居然怪到了鄙人头上来?为着甚么百花神教,倒是且一栽赃嫁祸同道之人开始么?”
而任大年身边的弟子们早愣了神,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弄……弄错了吧?怎么可能,回身我们师傅!”
“便知道,你不好轻易伏法,本座这才亲自出手的。”国师的绿眼睛冷森森的盯着任大年,将任大年那短粗的手提起来,人人都看得出,他那手掌心里,微微渗着些个绿光。
“玄……玄冥火……”早有识货的叫出声来了。
“大家说得不错,”国师洋洋得意的说道:“使用了那青花海之后,手心将残留着玄冥火的痕迹,这一片焦黑,是个什么意思?”
那些个弟子们脸色发白,齐刷刷的望着任大年。
“兔崽子们,看什么?” 任大年还是一个死鸭子嘴硬:“你说是这样说,那点子青黑算甚么?何处里沾染上也是有的,可我并没有甚么金蛇钏!”
国师答道:“不着忙……”说着,将那任大年的袖子往上一拉,但见那肥胖黝黑的胳膊上,果然什么也没有。
任大年的弟子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怎么样!国师颠倒是非黑白,冤枉了我们师傅!现如今,跪地须得给我们师傅磕头!”
可是国师也不答话,口中默念着甚么咒文,只见那任大年的胳膊上微微一闪,自那骨肉之中,居然浮现出了金蛇钏的模样来,接着,那个痕迹撑破了皮肤,居然就冒了出来,浮现在了外面,可是居然任大年一点内伤也没有……
“原来,是将金蛇钏给套在里面了!”
“任大年,你居然是这种邪教众人!”
那任大年一见金蛇钏居然在国师手中现了形,羞愤难当,当即便要咬舌自尽,不料想国师一伸手,那任大年的下巴像是卡住了,怎么也咬不到自己。
国师愉悦的笑道:“今日头一次开了驱邪大会,便寻得了这一个开门红,日后清剿了邪教,势必也是会马到成功的,是不是?”
“国师英明!”
全场的道士给国师这一激励,更是群情昂扬,跟着振臂高呼起来:“清剿邪教!马到成功!”
就连那几个看国师颇不顺眼的道士们,一个个的也垂下了眼皮,像是心服了。
苏沐川笑道:“花穗,你瞧见没有,国师好手腕。”
我答道:“国师是个人精,甚么事情做不出来?”
“若是论起了人精来,只怕比起你多有不如,”玉琉望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有的时候,锋芒太露不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不懂么?”
我一霎时,想起了娘的事情来,忙点头道:“姐姐教训的是,花穗记下了。”
陆星河一直不曾说话,死鱼眼望着光彩夺目的国师,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那驱邪大会又商讨了如何围剿了百花神教的一套战略之后,道士们一个个志得意满的散去了,日暮西斜,我也要跟苏沐川和陆星河还有玉琉踏上了归程。
不料想,刚要走,一只手却拉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却是金豆。
金豆脸上泪痕尤在,一双桃花大眼哭的红彤彤的,看上去没得叫人心疼,我见状,忙问道:“软脚虾,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收拾他。”
“这个世上,除了姐姐欺负我,哪里还能寻得人能欺负我?”金豆呜呜咽咽的说道:“因着姐姐,我耽搁了国师的大事,现如今,国师生气,要将我赶出去了。”
我一抬头,国师正逆着夕阳,微微笑着,整个人像是在发一圈光:“夫人,你快快给这孩子求求情,要不然的话,只怕离开了本座,他要恨你一辈子的。”
我心下一阵烦躁,这个国师,倒是一直阴魂不散。
“看样子这个小兄弟在国师府待的不算顺心,离开这里也好啊,”苏沐川笑着帮我解围,对那金豆说道:“你若是愿意往太清宫去,我来引荐可好?”
谁料那金豆性子像是软糯糯的,这会儿倒是倔起来了:“金豆就算死了,也要死在了国师府,若是要给赶出去,金豆便是死路一条了。”
第148章:好看的如同是梦
“小小年纪,甚么死不死的,”我虽然并不比那金豆年长多少,也大人似的呵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懂么?”
“旁的我不知道,”金豆梗着脖子道:“我就要国师!”
“夫人,只要你一句话就行,”国师笑的像是一只正在偷鱼的猫:“你过来与我说一句情,这个孩子,便不但没罪,还要行赏,怎么样?”
“花穗,倘若事情当真因你而起,一句话便一句话,说就说罢。”死鱼眼今日倒是难得的通情达理:“说完了,咱们好回去了。”
我一听死鱼眼这样开通,真真是个机会难得的,忙过去道:“今日的事情,却是我的不对,也不曾想到会连累了金豆,既如此,花穗与你赔一个不是,请您莫要赶了金豆走……”
“你早晚要嫁过来做本座的夫人,”国师突然靠在了我耳朵边上:“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本座要说的,就是这个。”
“若是如此,大概须得在下死了。”死鱼眼的耳朵倒是尖。
苏沐川掌不住笑了:“花穗的桃花运,简直是一朵接着一朵,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玉琉满眼的妒意,道:“国师的玩笑话也该好生生的开,这个样子,有人要当真的。”
“本便是真的,又什么当真不当真的,”国师微笑道:“本座只要认定了,就不会改。”
“多谢国师美意,”我答道:“既然话说完了,我可须得回去了。”
“金豆,还不谢谢夫人!”国师对金豆微笑道。
金豆在旁边忙谢了个不休,我叹口气,随着陆星河与苏沐川玉琉等一道回去了。
金红色的夕阳照在了路上,苏沐川突然揉了揉我的脑袋:“今日里,你好像又做了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惜二师哥给你占座,甚么也不曾看到。”
“我能做甚么大事?”我答道:“我不过是个惹祸精罢了,就是个好肉上面贴膏药——自找麻烦。”
陆星河哼了一声:“倒是大些个了,居然还有了自知之明。”
苏沐川笑道:“哈哈哈,也许你正跟膏药一样,在谁心里,也是一碰就粘上了罢?”
“那是自然,”玉琉冷笑道:“可是人人想揪下来的麻烦,可惜沾得牢,总得给人揪的支离破碎了,才能清理干净。”
言下之意,便是我要找作死了。
“是啊,是啊,”我连连点头:“玉琉姐姐说的很是。”
夕阳淡了下去,青黛色的天际里,开始闪烁了点点的星,黑暗些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点点的萤火虫。
我忙指着那萤火虫道:“二师哥,你看!”
“你喜欢这个?”苏沐川笑道:“那,二师哥给你捉几只来。”
“这种东西,还是看看为好,”我笑道:“有些个东西,好像就是得只可远观,没法近看,捏在手里,反而死了。”
“这倒是不错。”苏沐川笑道:“你今日是因着做成了大事,才分外的多愁善感么?”
我笑道:“二师哥说笑了,我哪里懂那许多的东西,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足够满意,能保护身边的人,可就更好了。”
“你身边的人都在保护你,哪里有用得着你保护的?”陆星河道:“整日只知道发呆,得了便宜还卖乖。诶……”
“大师哥,确实很押韵!”我挑起了大拇指来。
“那是自然,我啊,还是有些个天分的。”陆星河自傲的说道。
除了玉琉,我们三个都笑了。
到了太清宫里天色已经黑透了,与掌门人说好了这些个驱邪大会上的事情之后,掌门人道:“可也算得上是好事,哪一路的道友都肯来帮忙的话,对付那百花神教,自然更是马到成功了。这一阵子,你们也多留心些,好歹太清宫是唯一能与国师相提并论的,可不要教国师风头太盛,丞相大人要不高兴的。”
怪道那更魂器先是国师与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又与了太清宫,原来便是一个烫手山芋对着丢,该也是面和心不合的。
既然陆星河和太清宫与那丞相是一派的,以后自然更要离着国师远一些了。
回到了小院儿里,青鸾问道:”花穗小姐怎地回来的这样晚?郡主今日巴巴等了一日,想听国师大人的风采,不曾听着,这才悻悻的去了。”
我忙道:“明日里,准予郡主讲一讲,不过那个国师实在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讲不出甚么花样来。”
“大概得不到的总是好的,”青鸾笑道:“我们郡主,准也是因着看不到,才那般的期盼罢。”
人生万事,可不俱是如此,牢牢抓在手中的,倒是只觉得没什么兴味,看得见摸不着的,倒是心心念念的很。一如我,这个时候,才觉得在扎纸铺子里面过活,便是一日日的提心吊胆的躲债,也比这样为性命担惊受怕强罢。
可是我认识了陆星河,便觉得,甚么东西,都是值得的。
大概我是个没出息的,满满当当的,只知道喜欢陆星河。
他以后,会喜欢我么?就算是与我成亲,是为着掌门之位,还是为着旁的甚么?
想起来跟国师打架的时候,不知怎地,居然后知后觉,总忍不住的想笑。
与青鸾闲话了一会儿,正要去睡觉,只听见青鸾望着外面,奇道:“诶……是萤火虫哪……”转而忙教我回头:“花穗小姐,小院儿里面,有好多的萤火虫。”
我伸头出去一看,给那美好的景象,简直看的屏住了呼吸:那萤火虫,多的像是那银河里面的星星一般,闪着柔和的绿光,在栗子树下面翩翩的飞舞着。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这样好看的萤火虫……
我忙到了院落里面去,却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忍着剧烈的心跳,只觉得嘴角先扬起来了,这些个萤火虫,总不会凭空飞过来的……
开了门,正是陆星河站在外面。
“大师哥?”
“嗯。”
“大师哥来是为着……”
“有话想说。”
陆星河在那些个萤火虫下面,好看的像是一场梦。
“大师哥请讲。”
第149章:真乃是一份大礼 初雪巧克力打赏加更两
“那个……”陆星河清一清嗓子,道:“其实,那一日你说的话,我……我都听见了。”
我耳朵一热,难不成,是我喜欢他的那些个话么?心头一阵发慌,忙道:“随口说说,来唤醒大师哥的,大师哥可不要当真……我只当,是对着被子枕头说的些个无聊话罢了……”
“诶?”死鱼眼眉头一挑:“被子枕头?”
“差不多吧。”
我的心,慌的几乎要跳出来,只好口不择言,胡乱搪塞过去。
“无妨。”死鱼眼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有些个话,其实还是男子来说比较好。”
我脸上一阵发烧,难不成,死鱼眼他……我真的能有那般的幸运么?
忍不住便瞪大眼睛,问道:“大师哥究竟想说的是……”
“虽然与你的婚事,是师父早就定好了的,可是,我今天还是想跟你说,”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我:“我想……”
线香的味道被晚风吹过来,我的心扑扑直跳,是……是陆星河的味道。
“花穗心里有别人,”突然陆星河身后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像是玉琉的声音:“星河,你还是死心吧。”
我侧过头,心下一颤,怎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陆星河皱着眉头,挡在了我前面,沉声道:“玉琉,大晚上的,你来作甚?”
只见玉琉带着一脸的笑,道:“花穗,怎地你还不曾告诉你大师哥?上次你不是才与我说过,你喜欢国师么?”
我一愣:“这……”
“玉琉,把话说清楚,”陆星河眼睛里带了些个怒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琉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沉重的象牙旧镯子,道:“啧啧,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一阵子桃花盛开,都忘了身边还有谁了罢?好像国师跟你,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了,我没说错吧?”
是我娘的镯子。
我咬着牙,道:“这话,不知道二姐姐从何处听来的?”
“你跟国师之间有没有什么,大概心里清楚罢?”玉琉笑眯眯的,答道:“国师说,尝过了你的味道,像是春日里的小草儿,嫩嫩甜甜,带着一点青涩,国师欢喜的很,说想将你种在了他身上,将根扎在他心里。”
陆星河回身望着我,声音有点发抖,道:“花穗,玉琉她,不过是胡说的,是不是?”
我浑身像是给三九天的大风吹着,身子簌簌的抖,一种冷直透到了骨子里面去。两排牙齿磕磕碰碰的打起了架来:“二姐姐,这件事情,你能不能……”
“不能,” 玉琉望着我,带着一种得胜了的笑,将手里的象牙镯子往墙上狠狠的一砸,道:“把真话说出来,不然,甚么后果,可想而知。”
那镯子落在了地上,支离破碎,像我的心一般,本来好好的,转瞬之间就一塌糊涂。
很多东西脆弱到,失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
“今日里你跟国师打情骂俏,也不过是借着星河,与前一阵子吵了嘴的国师怄气罢,看看国师的那个样子,你难道不心疼?哎,将两个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当真厉害的很。”玉琉笑的愈发开心了:“看着他们为着你吃醋,是不是很高兴?”
转而她又对陆星河摇头叹息道:“星河,做了两人之间的小丑,你还不知道罢?花穗她啊,就是这样贪多嚼不烂,总不顾及着,东窗事发之后,是一个甚么滋味。”
“花穗说没有,我就信。”陆星河望着我,眼睛像是最亮的星辰,里面映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我:“你不要挂心,旁的无所谓,我只信你,你说不是,就不是。”
“既如此,该怎么说,你自己知道。”玉琉将脚踩在了那个镯子的碎屑上面,道:“好好想想,不要后悔,这个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我娘……我娘……满脑子里,全数是昏迷过去的我娘。
“我知道了。”我抬起头来,望着陆星河,不让自己颤抖下去,道:“我……我是跟国师有过肌肤之亲。”
陆星河没有说话,脸上甚么表情也没有。
“还有呢?”玉琉望着我,笑的十分满足:“你是不是,早答应了,去做国师的夫人?”
我心里,像是给明晃晃的刀瞬时割开了,因为太锐利,也觉不出痛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甚么都想不到了。
“是,我答应了。”
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陆星河究竟是一个甚么模样。
“你早就该说实话。”玉琉笑道:“这样,对谁都好。是不是,星河?”
陆星河甚么也没说,转过身子,那头上的飘带在夜风之中飘扬的老高,长身玉立的背影走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背影,去的这样决绝。
“花穗,你做的很好。”玉琉将那象牙镯子的碎片捡起来,丢在了我身上:“我就喜欢看你这一副可怜的样子,你就该是这样的,被人欺负的抬不起头来,方才是真正的花穗,是吧是吧?这样,你演起花穗来,可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当”的一下子,尖锐的镯子碎片将我的额头打破了,温热的血淌下来,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我娘的模样,与陆星河的背影,在我脑海之中交错着出现,我周身抖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玉琉却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以前的花穗斗不过我,现在的你更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你能骑到了我头上去么?你这就是做梦!哈哈哈……”
玉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前,只觉得国师才是配得上我的人选,为着国师,将星河也冷了下来,本来觉着就算是用一辈子,星河也会如同一条忠犬一般的等着我回来,可是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国师对你有了兴趣,连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星河,也成了你的人了,你说这公平么?公平么?”
“玉琉姐姐觉着, 怎么样才公平?”我抬眼看着她,她像是,疯了的模样。
“别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瞧着我,像是一头养不熟的狼!”玉琉望着我,道:“公平?公平就是我比你美貌,比你高贵,就应该拥有一切我想要拥有的东西,你怎么配得上拥有他们呢?你只不过是扎纸铺子的一个小丫头啊!不能认清了自己的真实面貌,因机缘巧合,得到的这个面具好看,你就要躲藏在那面具下面过一辈子么?你果然很能骗人,连自己,大概也骗的过,你现如今,早忘了自己真实身份是谁了罢?”
“我从没忘记过,自己是谁……”突然觉得,所有的伤,都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连骨头,到心里,似乎给碎成了一截一截的,怎么拼,也拼不上。
我不是花穗我不是花穗我不是花穗……
玉琉却不听我说话,道:“我偏偏就是不许!我就要将你的面具抓下啦,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碎!我失去的东西,凭什么让你得到?今日这一切,也都是你自找的!你就该安安静静的死了,安安静静的消失,而不是在我的身边,抢我的东西!这个错误犯了,便是致命的。”
我愣了一下子,答道:“我今日里,已经照着玉琉姐姐的话来说了,玉琉姐姐,我娘究竟是……”
“少来管我叫什么姐姐!”玉琉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别以为你不认,我自然是没有法子整治你的,可是有些个事情,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的!你且得意吧,明日里,咱们好见分晓。到时候,看谁还能来救你!”说着回身要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想到了娘身上,忙拉住了玉琉,问道:“玉琉姐姐,大师哥和国师,我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你从我身边夺走甚么旁的东西,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是我娘那里,咱们能不能有话好商量?”
“我是太清宫的二小姐玉琉,跟你这种小臭虫,有什么好商量的?”玉琉一把将我推在了地上,娇滴滴的笑道:“从此以后,你就继续在臭水沟子里慢慢的爬吧!这一场梦,你做的够久的了,全然可以醒过来了,我便做做好人,让你知道,甚么日子,才是你该过的日子。”
我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什么事情能让玉琉放弃,可是因着见到了陆星河的那个背影,从身到心,哪里都是疼的,根本没法子思考……
“今日里的事情,还不算完,你记着,明日里,还有好大的一份厚礼,要送给你。你只等着好好消受罢,哈哈哈哈……”玉琉一面大笑着,一面开开心心的走了,从头到脚,都笑的花枝乱颤。
我便呆呆的望着那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夜间的风越来越凉,我脑袋里面什么都没有,陆星河走了,还会回来么?
这样的擦肩而过之后,还有没有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听他说完没说完的那句话的机会?
好冷……好冷……好疼……好疼……
“花穗小姐?”青鸾大概是许久不见我回去,出来一看,我正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唬了一跳,忙要扶我起来:“地上凉,这样大晚上坐着要生病的,花穗小姐,这是怎地了?听见有敲门的,还以为是……就一直等着好消息,可是……”
青鸾身后的门开了,许多萤火虫自小院里面涌出来,散到了外面去,渐行渐远,不见了,陆续不见了。
像是陆星河一样,终究是那般的遥远,只能远看,只能幻想,却终究不是我能得到的罢。
他们虚无缥缈,他们只是梦境一般,因为太过美好的东西,永远都是不真实的,不真实到,等不到梦醒,一切就都散去了。
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花穗小姐,”青鸾急的出了一头的汗:“你说句话啊?究竟怎地了?敲门的,究竟是谁?怎地会这个样子……你说句话啊!”
“花穗……”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来:“大师哥回去的样子不对劲,究竟出了什么事了?我帮着他抓萤火虫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磨破嘴皮,才劝他过来寻你说的……究竟怎地了?”
是苏沐川。
青鸾忙道:“花穗小姐就坐在这里不起来,苏道长,您可得想想法子,这般的失魂落魄,究竟是怎地了……方才您说,来人是陆道长?我们花穗小姐盼望了这么久,怎么会……”
“起来。”苏沐川定定的望着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个样子,大概什么用也没有。”
我根本起不来,我从里到外,都僵住了。
苏沐川叹口气,脱下了自己的袍子,披在了我身上,那淡淡的紫薇花的味道,突然变得这样让人安心。
他将我自地上拽起来,把我的头按在了他怀里:“你若是想哭,就哭罢。”
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哇……”我像是小孩子一样,将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泪水一下子挥霍般的哭了出来,几只鸟儿给我惊飞了,扑棱棱只听见振翅和落叶的声音,夏夜宁静,我的哭带着回声。
苏沐川甚么也不说,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下巴抵在了我头上,柔声道:“有我,还有我。”
等回过神来,觉得自己面前一片湿凉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眼泪已经将苏沐川的衣服浸透了,苏沐川低头看着我,道:“怎地,你哭够了么?”
“二师哥……”
“不要那么快就哭够……”苏沐川低声道:“虽然自私,我倒是恨不得,你哭的更久一些……”
“二师哥,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拉过了他的袍子,醒一醒鼻涕:“我好过多了……”
“那就好。”苏沐川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很有用。”
青鸾倒了热茶,便退下去了,我捧上一杯,在袅袅茶香里面,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玉琉简直是疯了……”苏沐川揉着眉心:“哪里有一个正常人,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我叹口气,道:“二师哥,本来,就是我不对,我贪心不足……”
“怎么成了贪心了?”苏沐川正色道:“这件事情,我帮你跟大师哥说。”
“可是若是大师哥知道了,那我娘她……”
“你放心吧,伯母,我来想法子。”苏沐川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帮你做。”
“多谢二师哥……”我鼻子一酸:“真的,除了我娘之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多亏了花穗,才能让二师哥爱屋及乌……”
“不是这样的。”苏沐川定定的望着我:“其实,不是爱屋及乌,你是你,花穗是花穗,我从头到尾,一直分得很清楚。”
“多谢二师哥……”
“除了这句话,想些个新鲜的来听,对了,”苏沐川笑道:“二师哥跟上次一样,再来讲一个笑话给你听好了……据说,一位员外很喜欢书写草书,一天,他偶然拟得一佳句,立即挥毫疾书,可谓是满纸龙蛇飞舞。写罢,他令侄儿誊写一遍。当侄儿动手抄写时,见到了那字迹,实在目瞪口呆,无从下笔。左思右想,没有法子,只得拿着手稿去问员外:“伯父,侄儿无能,并不能分清楚,您写的是甚么。” 员外一听,反复地看了许久,却连自己也不认识,便责备侄儿说:“你为什么不早来问我?到现在我也忘记写了些什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扑……”连我也掌不住笑了:“二师哥这个笑话, 委实是……”
“所以嘛,”苏沐川笑道:“很多事情,不管是你高兴,还是哀伤,总会有忘却的时候,现如今的苦楚,也许只是来日的一个笑话,挨过去了,全数会变得不值一提,所以没必要花费那许多力气去伤心,是不是?”
我重重的点点头,道:“二师哥说的是。”
“这才是那个最奸诈狡猾的花穗吗!”苏沐川含笑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你啊,笑起来,最好看了。”
我脸色一红,心想,陆星河,也会喜欢看我笑么……不过,这个好像不好再去想了。
“你早早睡觉,明日里,很多事情都会变好的,有二师哥在,放心吧。”苏沐川站起来,笑道:“我走啦。”
我忙点点头,站起来相送,道:“二师哥慢些走,明日,明日我寻二师哥说话。”
苏沐川点点头,笑道:“你不要出来,横竖萤火虫也没有了,并没有甚么好看。”
我一愣,突然想起了苏沐川说过的,抓萤火虫的事情,忙问道:“二师哥,那萤火虫,是你捉来的么?”
“是啊,”苏沐川笑眯眯的点点头,酒窝深深的:“便知道你喜欢,捉了许多,给大师哥送过去,劝他说你可能会喜欢的一切,他居然,给我说动了。哈哈哈,只是不成想,后来……也罢,以后,还有的是七月,还有的是萤火虫,还有的是机会。”
我心里抽痛了一下,点点头,道:“二师哥……”
“什么也不要说了。”苏沐川笑得有些个落寞:“我全数都明白,你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就这样吧。”
苏沐川替我关上了们,摇摇晃晃的自去了。还好像,哼着什么歌儿一样。
我重重地将自己丢在了被子里面,心下想着,玉琉究竟准备了什么厚礼,要送给我呢?
头痛欲裂,居然也想不出甚么旁的,便将脸孔埋在了被子中,居然,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境之中纷乱无比,有陆星河,有玉琉,有我娘,还有国师和苏沐川,许许多多的碎片拼成了一个个残忍又绮丽的画面,都是不真实的。
次日里,鸟叫一响,我睁开了眼睛,望见青鸾早满屋子里的寻衣裳首饰了,见我醒来了,忙道:“花穗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昨日您睡得晚,我并不忍心教您起来,方才掌门人亲自派了人来,唤你过去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掌门人唤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青鸾含笑摇摇头,道:“并不曾有,您啊,当真也是睡的迷糊了,哪里有管自己的父亲叫掌门人的呢?”
“是了……”我点点头,梳洗过了,便慢慢的往正殿之中走。
路上,见了几个师兄弟,倒是很热络的跟我打招呼:“三师姐昨日里不曾睡好了么?怎地看上去精神不振的样子?”
我笑答道:“昨日出了一天的门儿,有些个乏了,也不曾补交补回来……今日里,正殿像是召集了整个太清宫的人,却不知道所为何事?”
那几个师兄弟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据说是玉琉师姐请掌门人召集的全体弟子,说是有要事要宣布出来的。”
果然,想必,这个集会,便是玉琉今日里要送给我的大礼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便见招拆招罢。
进了正殿之中,但见今日人来的倒是齐,玉琉果然卖力,四个园子的师兄弟姐妹齐聚一堂,简直比迎接掌门人归来的时候来的更加齐整。
我还是能在成百上千的人里面,一眼望见了陆星河,但是却并不曾看见了陆星河的身影。
也许,他再也不想看到我了罢。
我站在了平日该站的位子,掌门人身侧,玉琉倒是眼尖,且冲着我笑,掌门人人问她:“玉琉,却不知道今日里究竟为着什么事?居然将整个太清宫的人都召集全了?神神秘秘也不说,最好是一件大事,不然的话,别说是父亲,旁的师叔们定然也不好于你干休。”
“掌门师哥多虑了,”月春子先说道:“玉琉素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做什么事情,她必然心里有数的。”
玉琉笑道:“父亲且放心罢,今日里玉琉说的,保准乃是一件大事!”
说着忙且拖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了台上去,笑道:“怎么样,姐姐说到做到,今日里,这个大会,可就是姐姐精心准备着,要给妹妹的惊喜呢!”
第150章:真真正正的花穗
我望着她,居然也还能笑出来:“姐姐的一片苦心,妹妹,也都全数明白。”
“那可当真是太好了,”玉琉浅浅一笑:“你便注意着你那老娘的命,甚么话也不要说,只准备着,好好消受这一份大礼罢!”
无非,是想将我的身份,当着所有人的面前,一下子就揭穿了罢。
其实从前就看出来,掌门人对我的身份,即使猜出来了,也并不愿意声张的,大概,他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倘若今日里,玉琉是将我真实身份的事情,通告给了整个太清宫的话……旁的还好说,我的胳膊上,毕竟还戴着百花神教的百花金蛇钏!
这件事情倘若便是玉琉所说的大礼,才真正是一个必死无疑。
冒名顶替二小姐,又充任了百花神教的奸细,啧啧啧……压不死我也难。
我偷眼望着苏沐川,苏沐川冲着我挤了挤眼。
玉琉亲亲热热的牵着我的手,对济济一堂的太清宫门生说道:“今日里,有一件大事,想跟大家说一下,大家一见今日齐聚,大概送也能猜出来的。”
柔翠忙问道:“却不知道,玉琉师姐究竟是为着什么事情教大家前来?”
“教大家前来,是为着还给了大家一个该还给的真相。”玉琉浅浅一笑,说道:“这个真相,乃是大家想都想不到的真相。现如今,我先问问大家,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这是问的甚么话?”掌门人面带愠色:“当着这许多人,你要开自己妹妹的甚么玩笑么?”
玉琉忙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颤声道:“父亲, 不是说好了,要教玉琉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么?怎地,您又……”
“可是……”掌门人刚要开口,月春子又说道:“掌门师哥,您老是这般急躁,算得上甚么,偏心可该有个尺度,手心手背,那部都是肉么!”说着,月春子说道:“玉琉,你的这个问题,师叔来答你:“你身边的,不正是你你父异母的亲妹妹,太清宫掌门人的三女儿花穗么?”
“正是三师姐。”
一种师兄弟师姐妹们也俱答道:“自然是识得的!”
“可是,偏生你们却是弄错了的,”玉琉答道:“这个人可不是花穗。”
“玉琉,你是再大庭广众之下说笑话么?”阳春子怒道:“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花穗是个假的?包括她亲生父亲,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全数都是有眼无珠的么?”
“阳春子师叔偏心偏的着急了些个。”玉琉浅浅一笑,道:“听玉琉继续往下说就是了。大家大概不会忘记了,上一次,因着旱魃之事,花穗已经死了?”
“是倒是,可是已经被大师哥用那白毛僵尸的内丹给救了回来啊!”早有人嚷道:“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大师哥将三师姐给带回来的!”
“是倒是,你们不曾想到,是有人骗了星河么?”玉琉低声笑着,道:“而且,三师姐回来之后,人变了许多,全然像是改头换面,不像是死而复生,倒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你们说是不是?”
“这个……”
我跟花穗的区别,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师兄弟姐妹们,自然也窃窃私语了起来:“确实不一样。”
“以前的三师姐,并没有这样的伶俐的。”
“是的,连最小的师弟们,也不大拿着三师姐当回事,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你们的三师姐冰雪聪明,乃是一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玉琉笑道:“不是么?”
“是倒是……”
“可是……”
师兄弟师姐妹们,俱露出了狐疑的模样,盯着我和玉琉看。
阳春子道:“这么说来。我们一群老道士,要给一个假的骗团团转这样久?玉琉,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假法?我倒是要看看,甚么妖异狐鬼,能骗得过我们这几双老眼去!”
“阳春子师叔可万万莫要这么说,”玉琉露出一副受了惊吓似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说道:“玉琉没有说父亲和几位师叔法力的原因,之所以能骗过您几位的眼睛,可全数是因着,这个花穗的身体,并不是假的。”、
众人一听,更加狐疑了,刚要开口问她,只听玉琉便娓娓道来:“之所以能有真正的身体,和假冒的魂魄,全数是因着一样名震三界的仙家法宝:更魂器。”
整个本来嘁嘁喳喳的正殿之中,一下子因着“更魂器”三个字,而变的鸦雀无声。
掌门人的紫棠色面皮,也有些个微微发白,但还是威严的望着玉琉和我,并不曾发问。
“更……更魂器?”连铁汉阳春子一听这个法器的名字,登时也愣住了:“玉琉,这可不是能随口说的,有些个话,自然是空口无凭的,你若是有证据,拿上来再说。”
“更魂器……”月春子颤声道:“玉琉,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你身边的花穗,跟旁人更换了灵魂?那另一个人,又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那是自然,不瞒列位师叔和师弟师妹们说,”玉琉笑道:“我又怎敢当着你们,信口雌黄呢!既然今日里能教你们齐聚一堂,我便自有能教你们相信我的本事。”
说着,玉琉两手一拍,只见芳微和芳衡,将一个女子带了进来,那个女子头上带这个黑纱帽子,遮住了脸孔,看得出来,正在挣扎个不休:“你们放开我,我……我自己会走……”
听见了这个声音,我只觉得我一腔血都要给凝住了,那个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的,断然是不会听错了的……
那个,是我……是真正的江菱的声音。
果然,玉琉一招手,芳衡掀开了那个女子头上的黑纱,道:“这一个,才是真正正正,跟咱们现在这个二小姐更魂之后,有着这个身体,却是真正花穗小姐灵魂的人!”
整个太清宫这许多人的眼睛全聚集到了真花穗的脸上,那张江菱的面孔,登时橘子一般的红透了,低下了头,声也不敢出。
这个玉琉倒是好大的本事,居然……居然连真正的花穗,也自睚眦庙里寻了出来……
第151章:从来不说谎的人
“玉琉,我与花穗有话说。”苏沐川倒是先过来了。
玉琉笑道:“过一会子,只怕你便无话可说了。”
苏沐川也不理她,只将我拖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又避过了众人的眼睛,将一个小盒子搁在了我身上,道:“二师哥能帮你做的,全数都会帮你做。”
我心中一块大石这才了地,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
“花穗,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你二师哥说笑么?快过来,你认得她罢?”玉琉望着我,指着那真花穗笑道:“你说说,她是谁?”
苏沐川对我笑了笑,且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自然认得,”我点头道:“乃是胭脂河畔开扎纸铺子的江菱啊。”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还记得呢?行了,花穗,”玉琉又居高临下的对真花穗说:“现如今,事情你还不快说出来?你好端端的,为何要与这个扎纸铺子的丫头来更换身体?”
那个真花穗簌簌发抖,道:“我……”
真花穗一定,是一个从来不会说谎的人,这个时候,只要她不认,一定也没人能有真正的证据,毕竟更魂器的气息,不是谁都能发觉出来的。
难不成真花穗跟我一样,有什么软肋在玉琉的手下么?
果然,那真花穗受不得重压,一下子跪了下来:“女儿……女儿知错了……”
整个太清宫全数鸦雀无声。师兄弟,师姐妹,俱是瞠目结舌的样子。
“既然你知错了,那还不快说,”玉琉忙道:“你身为花穗,究竟为什么跑到这个身体上面,假装起了甚么江菱来了?你们两个,是怎么换的身体?”
那真花穗嗫嗫嚅嚅的说道:“上一次,女儿……女儿却是给白毛僵尸吃了灵气,这才魂归天外,醒来迷迷糊糊,身体已经落在了这个身体上面了,后来,因着一些事情,无法回到了太清宫,再后来,听说女儿的身体,也有人用了,女儿安心,便不想再回来了……”
月春子站起来,问了一些只有真花穗知道的东西,真花穗确实对答如流。
再来问我,还能如何,便摇头说不记得了。
阳春子一行人个个面如死灰。
掌门人一只手搁在了椅子上,“啪”的一下子便打了下去,椅子扶手登时给掌门人的力道拍了一个粉碎:“这简直是……太清宫建立这么多年,还从未自己发生过这种偷龙转凤的异事,传出去,太清宫的颜面何存?”
其实我料想着,我身份的事情,掌门人根本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料想,真正的花穗还是被找回来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面。
玉琉忙道:“父亲息怒,花穗不懂事,现如今,真正的花穗回来就行了,而这一个大家以为是花穗的人,真实身份,大家还不知道罢?”
“真实身份,”月春子问道:“你不是说是扎纸铺子的小丫头,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若单单只凭着这一个身份,她又有什么法子拿到了更魂器呢?”玉琉道:“而且,大家可想而知,她能用更魂器,冒名顶替进太清宫,一定是有她的阴谋了,便是进入太清宫,做百花神教的奸细!”
“百花神教?”太清宫一片哗然:“你说,她是百花神教来的……”
“若非如此,她又能上哪里去寻得了更魂器?”玉琉得意的一笑,道:“现如今,便给你们看一看,她是百花神教之人的证据。”说着,用力拉过来了我的衣袖,往上一扬。
我的胳膊上,却并没有百花金蛇钏。
玉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这……我明明是亲眼看见的……”
玉琉又拉过了我另一只胳膊,惊慌的说道:“不对劲……我……我分明是看见了……”可是我的袖子给她卷起来,还是没有百花金蛇钏。
“众所周知,百花神教的人,一定会戴着百花金蛇钏的,”阳春子道:“且那百花金蛇钏,是永远也不会掉下来的,玉琉,你真真瞧见了,这个花穗是百花神教的人?”
“是真的!是真的!”玉琉慌忙的说道:“一定是真的!”
“小妇人有礼了……”忽然大殿门口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妇人听说女儿在此,过来寻家中女儿的,多有打搅,因着外面没有人,才一路寻到了此处来……”
众人回过头去,且看见了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正是我娘。
玉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娘,喃喃说道:“这……这怎地可能……”
娘一进门,见众人全都望着她,颇有些个不好意思,但是一见了跪在地上的真花穗,忙且过去道:“江菱,你……你真的在这里?教娘这一阵子,一番好找……”
真花穗根本不识得我娘,我娘突如其来这一过去,她倒是一脸的茫然。
“你说,你是这个女子的亲生母亲?”那月春子忙问道。
“小妇人,正是这个丫头的母亲……”娘指着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真花穗道:“乃是生她养她的亲娘。我们母女两个在那胭脂河畔,开了一间扎纸铺子,相依为命,左近的人都识得我们母女两个,小妇人本姓江,这丫头唤作江菱,以前,我们时时还要来太清宫上香的……”
“那你的女儿,今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阳春子瞪起了铜铃大眼来。
“小妇人早先欠了一大笔赌债,”娘忙道:“我家女儿不是一直在太清宫做工赚钱,与小妇人还债的么……”
“你家的女儿可并没有在太清宫做活计赚钱,”我说道:“这位夫人,还识得我罢?”
娘看见了我,自然想起来,我是与陆星河一道往扎纸铺子去,与她有过了一面之缘的,忙点头道:“原来是这位姑娘,我家江菱,多受姑娘照顾了。可是,姑娘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你家姑娘并不是我照顾的,”我指着身边的玉琉道:“要谢,可便谢这一位小姐吧。”
娘望着玉琉,忙道:“多谢这位姑娘……”
玉琉怒道:“做什么要来谢我?一个亲娘,自己的女儿也不识得么?你身边那个哪里是你的女儿,我身边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女儿!”
娘那里知道这个,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忙对身边的真花穗道:“花穗,那个小姐在说什么?娘怎地,听不懂?”
那真花穗来不及答话,我且说道:“这位夫人,我身边这个小姐的意思,乃是说,你身边的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你真正的女儿,我们两个的灵魂,给人换了去了。”
“甚么?”娘全然是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怪话?”
“很简单。”我答道:“这个小姐,买通了您家的女儿,过来诬陷我,说我乃是假冒的,您家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太清宫二小姐,听上去虽然很荒谬,但是跟一件仙家法宝更魂器一起说起来的话,那可登时就成了合情合理的了。”
“更魂器?”娘更茫然了:“那是甚么?怎地还有那种东西……”
琉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了几点汗珠来,颤声道:“你……你这话是个甚么意思?”
我笑道:“我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二姐姐清楚的很,一大笔赌债,单单在太清宫做工,便能偿还?我倒是不知道,太清宫的油水能这样厚。”
玉琉瞪着我,道:“你……你不要太得意……这能说明了甚么?再者说,我又没说过,她在太清宫做工……”
“二姐姐得意过了,怎么说排也排到了我说话了,现如今,您没说她在这太清宫做工,可是早先,为何这位夫人知道?大概,做工也不过是个幌子,教她来作甚的,二姐姐心里清楚明白。”我对我娘说道:“大概,您也知道,那赌债是一个甚么数目?”
娘嗫嚅道:“不少……三百两银子,做工,确实是……”
“之所以能偿还那样一大笔钱,做工肯定不能行,除非,能在管理钱财的人那里浑水摸鱼,贪污些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望着管钱的柔翠。
柔翠为着撇清楚自己不曾贪污,忙道:“我……我们管事的,哪里能寻那许多钱给一个做工的,做一辈子,怕也还不上的……”
“柔翠姐姐说的很是,简简单单的做工肯定是不行,但是倘若做些个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一准能行。”我望着玉琉,道:“玉琉姐姐,你究竟用了多少银钱,买通了这个叫做江菱的,因着她早就识得我,我失忆之前,有许多事情,与她说过,她是再了解我不过的,便教她过来说谎冒充,好栽赃嫁祸给我,让我百口莫辩,反倒是成了一个假冒的了?”
“你这话是个甚么意思?”玉琉忙道:“你不要倒打一耙!”
“我说怎地昨日里,玉琉姐姐非要送我一个礼物,便是这个百花金蛇钏,原来今日里,要栽赃于我,因着太清宫跟百花神教势不两立,你倒是想用这个机会,借机再来将我赶出太清宫?”说着,我拿出了苏沐川给我的那一个盒子,那盒子里面,便装着一个百花神教的金蛇钏来。
第152章:自己戴上看看 风卿巧克力打赏加更两
“大家看看,幸亏我还不曾戴上,要不然,只怕现如今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将那个盒子四下里晃了晃。
玉琉忙道:“这个金蛇钏,不是我给她的!而且,而且……这个金蛇钏,一定是假的!”
“是么……”我答道:“姐姐若说这个金蛇钏是个假的,要不然,自己戴上看看?摘不下来,应该就能证明,这个金蛇钏是真的了罢?”
玉琉自然深知我跟百花神教的关系,心下自然也打起了鼓来,生怕万一我弄到了真的金蛇钏,她可就被我给借着这个机会控制了,忙道:“谁要带这个东西……”
“谁要是不信这个是真的,都可以戴在了胳膊上试试看。”我笑道:“有人愿意帮着我带带这个玉琉姐姐与的礼物,证明一下真假么?”
自然,没有人敢冒这个险,所以这个百花金蛇钏,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了。
“你说这个是玉琉给你的,”月春子忙道:“你有证据么?”
我答道:“师叔,您说要什么证据?方才,是谁当着众人,将花穗的两个胳膊都露出来给大家看的?若是玉琉姐姐不事先送给我这个,她怎么会知道我胳膊上戴着的?”
“你……”玉琉咬着牙,全然是始料未及的模样,可也是,本便是精心设计的一场戏,却突然多出来这许多突如其来的东西,饶是奸猾似鬼,只怕也要对事情失去控制的。
玉琉确实很聪明,奈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这……”月春子也没话可说了。
娘一听,虽然对百花神教甚么的倒是都不明所以的,但听见了栽赃嫁祸和陷害几个词,倒是愣住了,且回头问真花穗,道:“这位小姐说的,可是真的么?”
真花穗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只闭着嘴,一言不发。
娘似乎一下子便明白了,且跪下道:“小妇人教女无方,让自家女儿为着钱,居然撒谎陷害他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真是……真真是愧对各位道爷!”
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怕都将这件事情,当成了一场闹剧。
玉琉一张脸上,又是怨,又是慌,已经是面无人色的样子。
月春子还不甘心,忙对我娘说道:”你……你又是怎地突然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往太清宫来寻女儿的?你说,谁让你来的?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好好看一下四周,说出来,指使你的,在不在这个地方?”
娘忙道:“小妇人完全不知道啊。不过是前日有人说我家江菱在这里,教我过来太清宫瞧瞧她的,结果一转眼,将我送过来,人倒是不见了,小妇人只得自己摸索着寻了来,正赶上列位道爷正在开这个大会……”
难道是苏沐川将我娘救出来之后,我娘全然忘记了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便是机缘巧合,可也没这么巧的,”月春子忙道:“而且这个妇人的话漏洞百出,人证也没有一个,也说不准,乃是花穗这个奸猾之人,特地买通了这个妇人,来给自己洗清了嫌疑,依我看,花穗确实变了不少,还不能断言,是玉琉害人……”
“甚么买通不买通的, ”我娘倒是急了:“你们不信,满胭脂河去问,谁不知道我是江菱她娘!这个花穗小姐,我只见过一次,你们说买通,我倒是也不依,还请拿出证据来!”
“你……”月春子怒道:“你们母女将太清宫弄的这样乱,这里还有你说话的地方?”
阳春子忙道:“师妹,此言差矣,将事情弄得这么乱,急急忙忙召集大家前来的,不是玉琉么!再者说,你不让证人说话,还让谁说话?”
说着,阳春子对地上的真花穗说道:“姑娘,现如今,你一言不发,也不是办法,两下里各执一词,你是关键,你究竟是不是真花穗,与那个甚么江菱更魂了的,可有甚么能证明自己的么?”
“小女子……小女的真的错了……”真花穗忽然痛哭流涕的说道:“我……我就是胭脂河边的江菱,哪里跟人更魂过,早些个时候,连更魂这个词听也不曾听说!”
“花穗,你居然敢骗父亲和师叔,还有太清宫的人……”玉琉难以置信的瞪着真花穗,道:“你好大的胆子!”
真花穗却接着说道:“全因着我娘欠债,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是这个玉琉小姐因着我是花穗姑娘的旧相识,这才寻得了我,说是想还钱的话,她有法子的……便是教给我一些个话,教我过来假扮甚么被人更魂的花穗小姐,还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我……我就将那五百两银子,藏在了战神庙的箱笼之中,打算给我娘还债的……”
“花穗,你……”玉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也学会说谎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是花穗,我是江菱啊……”真花穗抹着眼泪,说道:“胭脂河边识得我们母子两个的多得很,你们不信,可以四处问问,我娘还欠着赌债,我上哪里寻五百两银子来的……你们可以往战神庙去寻,准能寻得……都是玉琉小姐足金足称给我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只怕那真花穗,也是今生今世,头一次说谎罢?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五百两银子……
“道爷啊,我们将那银钱交出来,赌债……我们自己想法子……”我娘忙跪地道:“今日里,小妇人替这个一时糊涂,为着钱陷害他人的女儿,管各位道爷道歉,说起来,也真真怪小妇人不长进,若是不小妇人贪赌,何至于,闹成了这个样子……孩子东奔西走的与我借钱还债,想不到,为着钱,居然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想必,是苏沐川想方设法,将我娘救出来了。
我感激的看着苏沐川,苏沐川微笑着,十分俏皮的冲我露出了虎牙来。
“这样的事情?”我接着说道:“想必,夫人和这位江菱小姐,也承认了,便是这位江菱小姐收取了这位玉琉小姐的钱财,过来冤枉,我堂堂一个真正的太清宫二小姐,是甚么跟她更魂,跟人掉包的了?”
娘忙道:“是,小妇人还记得您,您也识得我们江菱,我们江菱这一阵子,受您照顾了……不想江菱这次,为着些许钱财,居然做出了这样荒谬的事情,居然……居然连什么跟您换了魂的谎话也说得出,不瞒大家,其实小妇人娘家也是书香世家,江菱她素来懂事,只是为着,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娘还了赌债,才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列位道爷,着实是对不住了……”
玉琉只是瞪大眼睛,不住的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分明……分明就是……”接着一转头,怨毒的望着我,道:“你何处想来的法子?居然敢……”
我笑了笑,也不理她,只接着对我娘说道:“不妨事,该说对不住的,只怕另有其人。”
然后对着掌门人行了一礼,道:“父亲,有许多的话,玉琉姐姐已经都说完了,能不能,教花穗也说两句?”
掌门人望着我,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半晌,沉声道:“你说吧。”
我接着说道:“玉琉姐姐跟花穗积怨已深,是不是大家都知道?”
一众人议论纷纷,道:“是……是知道二师姐和三师姐这一阵自有所不合。”
我接着说道:“头一次,是在旱魃口下,教柔翠将我给推了下去,第二次,是在那落雁塔的地牢里面,给我推下去喂妖鬼,这两件事情,将太清宫内闹了一个沸沸扬扬。
这一次,又突然买通了这个与我有过一些个交情的女子,借着我因着白毛僵尸内丹死而复生,甚么都忘记了的事情,索性,居然搞出了这样荒谬的一场戏,说我是给人更魂调包的假冒的。
我方才已经给玉琉姐姐这三寸不烂之舌弄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大家也都知道。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大家心下里应该也是明白的,我和玉琉姐姐,究竟为着什么事情,要姐妹反目。”
旁人都是茶壶里面装饺子——肚里有数。
“好像……”苏沐川且说道:“是为着大师哥罢?”
“不错,”我笑道:“之所以为着大师哥,也全然是因着,父亲先前是想让花穗我来做太清宫的接班,教大师哥与我成婚,执掌太清宫,可是想执掌太清宫的,只怕也还有旁人的。”
“甚么旁人?”阳春子忙道:“你是说你二姐姐对太清宫的位子……”
“阳春子师叔说的是,”我点头道:“二姐姐一直以为,论聪明才干,还是举止相貌,自己都是远胜于我的,可是偏生父亲却将大师哥和掌门的位置,都与了没用的我,心中自然不忿,这个也可想而知的,其实决定谁人接管太清宫,本来也不是我自己能决定,而是父亲决定的,玉琉姐姐可不是便想着,只要花穗消失了的话,那么……”
“不……”玉琉尖声叫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她真的……她真的是假的花穗!这个……这个才是真花穗!”说着冲下去,将真花穗拉起来:“你说!你说!你将真话给说出来!你分明是真正的花穗,躲在了战神庙里面,只不想回太清宫……”
“这位小姐……”真花穗怯生生的说道:“我本来真的很想要那五百两银子的,可是……可是我娘说得对,不能为着钱,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眼看着……着实对不起……江菱……江菱将钱还给你就是了……”
“玉琉,你有完没完!”阳春子怒道:“你要这样与你亲生妹妹为难到几时?将更魂器也要抬出来,还花钱找了与花穗旧时相识的人证,你也真真是个无所不用其极,怎地事情败露之后,还要这般的疯狂?”
“关于花穗的事情,我作为自白毛僵尸处将她带回来的, 也有话想说。”一直沉寂着的死鱼眼突然也站了出来,望着掌门人。
“不错!”玉琉突然抓着陆星河道:“星河,这件事情你不是也知道么?你帮我说话,帮我说几句话啊!她明明是假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陆星河……
“玉琉,这件事情,你能不能到此为止?”陆星河一双亮亮的眼睛望着花穗,沉声说道:“花穗那一日,是我自白毛僵尸那里得到内丹救活了的,全然不知道甚么更魂之事,以我的修行,也断然不会见到了更魂器而不自知的,这一点,我自能用性命保证,她就是真真正正的花穗。”
陆星河的话,素来在太清宫是掷地有声,大概,不会有人会疑心的。
“星河……你……”玉琉怒道:“你怎地还是这样执迷不悟?你难道忘了……”
“花穗就是花穗,”陆星河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星河要娶了来共度一生,共同执掌太清宫的,一直都会是花穗。”
我望着陆星河的死鱼眼,说不出的,居然十分想哭。
昨日的那个背影还是历历在目,好像什么事情,也都不会让他改变。
玉琉的那些个话,他若是信了,一定会很讨厌我,借着真花穗回来的这个机会,让我离开太清宫罢,可是,他还肯站出来,给我说话……
也许陆星河心里,也埋着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玉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掌门人怒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教花穗给你所害,为父念你们都是为父的亲生女儿,总觉得你们血浓于水,你们总能重修旧好,可是,玉琉,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对我来说是好事,可是我却觉得心中一凉,掌门人这样说,一定是另有安排的……
“父亲……你听我说……”玉琉忙道:“玉琉再糊涂,总也不可能这样无故的陷害花穗,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花穗若是真的,我何来这样教人难以相信的谎言来?父亲,只求你再想一想,这个花穗,真的是假的!”
“玉琉,你不是自己说过,空口无凭,事情要讲证据的么?”掌门人冷冷的说道:“你有现如今这个花穗是假冒的证据,就拿出来,父亲为你见证。”
“这……”玉琉咬着牙,现如今,话都被我抢着说完了,哪里还能寻得出甚么对她有利的证据来!
我趁机带着些个怜悯来落井下石:“二姐姐,真的是花穗对你不住,大师哥和执掌太清宫的机会,一直是你想要的,而我却……都是花穗不是,才惹得姐姐做出这样令人唏嘘的行径来,要怪,就全怪花穗罢……”
玉琉瞪着我伸手就要打我一巴掌,我早有准备,伸手格住了,却假装被打的摔在了地上,还假装可怜的说道:“二姐姐,你打吧,只要你能出气,怎么打,花穗也不会还手的……”
“玉琉,你有完没完!”阳春子怒道:“你将整个太清宫的人喊来,就是为着,想看你这样的丢脸么?简直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以前,可聪明伶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玉琉以前当然是聪明伶俐的,便是到现在,也还是聪明伶俐的,只可惜,她想不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也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也许我总也不能扳倒了她,可是我猜得到,她总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我也只好,置之死地于后生了。
她想不到,本来用来控制我的娘,会给人救出来,更想不到一辈子说不出谎话的花穗,今日里,居然也开始说谎了。
她更想不到的,便是那金蛇钏分明戴在了我的胳膊上,却怎能就那样不见了。
我抚摸着自己的胳膊,那胳膊上,虽然现下里,已经全然看不见那金蛇钏的模样,可是,其实金蛇钏,还是牢牢的戴着了我的胳膊上,只是旁人见不到而已。
这,还须得多谢了苏沐川去。
苏沐川早将我扶了起来,低声道:“摔的怎生这样狠?只怕戏演的不真?”
我微微一笑,道:“怎地,过火了么?”
也不知道苏沐川自哪里得来的,方才便与我说了,能教金蛇钏隐然于无形的法子。
那是一种名不见经传的幻术,偏偏用在隐藏金蛇钏上,乃是天衣无缝的,饶是掌门人他们,也是看不出来的。
而那个金蛇钏,则定然是苏沐川连夜往铺子里,重金打造出来的罢。
看来,对苏沐川来说,昨夜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却忍不住想到,这样的本事,苏沐川他,真的只是太清宫的二弟子这样简单么?
每个人似乎,都有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苏沐川扬声说道:“关于玉琉,师父,沐川有话要说。”
“你说吧,能是什么事情?”掌门人揉着眉头说道。
“说完了百花神教,再说一说三王爷的奸细罢……”苏沐川道:“众所周知,三王爷的手下为着一己之私,残害忠良的事情,一直十分为人所不齿,且蓄意谋反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百花神教虽然可恶,却并不敢妄动朝纲,可是三王爷便不好说了。”
其实三王爷的事情,太清宫的弟子们明处里不说,私底下小道消息传的也是沸沸扬扬的。耳朵一个个都尖着呢。
“怎地,三王爷?”掌门人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太清宫里,还有三王爷的手下么?”
“不瞒师傅,正是。”苏沐川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还是那一句空口无凭,这个奸细是谁,沐川可不敢妄言,还是教三王爷的人来说才是。”
说着,拿出了一个像是水晶一般透明的瓶子来,那个瓶子上面封着一道灵符,应该是将里面的妖物封禁住了,内里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色的烟雾。
“这个是……”阳春子瞪大了眼睛:“是传说中的……”
“是凭?”掌门人瞪大了眼睛:“你自何处弄到的?”
便是上一次,刺伤了陆星河的“凭”?
我细细一看,依稀,果然还是以前那个虚无缥缈的样子。
“不瞒师父……”苏沐川说道:“这个凭的来历,相当的有趣,且不说是自何处得来的,师傅和师叔们也都知道,这个‘凭’乃是为谁效命的罢?”
“自然,”我答道:“我亲眼看见,是三王爷麾下的猛将,为着争夺遗诏,刺伤了大师哥的,便就是当时给附在了那胜平公身上的这个‘凭’。”
“花穗都知道,那师傅师叔,自然也都知道了?”苏沐川将那个瓶子拿出来晃了晃。
“不假,”阳春子半信半疑的望着那个‘凭’,道:“都知道……”
玉琉望着瓶子里面的“凭”,脸色阴晴不定,像是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个虚无缥缈的“凭”是怎么给捉了来的。
“那么,这个‘凭’,大概便能指认出,在场的哪一个,会是与他们一起的,图谋不轨,效忠三王爷,在太清宫做奸细的罢?”苏沐川摇了摇瓶子道:“这一道真言符咒,师傅和师叔自然都是认识的,咱们现如今不管说什么,除非这个符咒打开,否则这个‘凭’是听不到的,自然也不可能因着甚么事情冤枉谁了。”
“不错……”阳春子颔首道:“这个符咒在捕获封禁之时,就该教这个灵体沉睡过去,事先该是没时间与他串通的。”
“所以,既然证言管用,”苏沐川笑道:‘咱们就来听听,这个‘凭’是怎么说的。”
说着,张开手,就要揭开那张符咒。
玉琉的眼睛凝滞住了,忙道:“不行……不能在这种地方,放出这样危险的东西来,便是父亲和师叔在场,只怕这个‘凭’也是难缠至极的!”
“别担心。”苏沐川微微一笑,道:“玉琉师姐,我有法子。”
说着,苏沐川手一抖,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大大布袋子来,苏沐川将那水晶瓶子揭开了符咒,丢进了大布袋子里面,那个布袋子瞬时便像是孔明灯一般的迅速的鼓胀着,像是装满了某种烟雾似的东西。
“唔……”布袋子里果然是那个我听过的,阴测测的声音:“是谁,居然将某给关住了,真真是好大的本事……”
“好说,好说,对待上古有名的妖物,自然要特别些。”苏沐川笑答道。
“哼哼……”那“凭”答道:“既然你知道某的名头,最好且将某给放出来,如若不然的话,待某出去了,定然不好与你干休。”
“旁的且先不说,你知道这是在何处么?”苏沐川问道。
”何处不何处,与某也没有相干,“那“凭”傲气的答道:“某谁也不怕。”
“啊,那就好说了,想必我听说的,也只不过是谣传,‘凭’从来不曾给关在了太清宫创始人璇玑子的乾坤袋里面。”苏沐川笑嘻嘻的答道。
“甚么?太清宫……”那个‘凭’的声音透出了一丝慌张来,但还是嘴硬道:“这么说,这个能困住某的,乃是乾坤袋?”
“不错,但是您既然谁也不怕,乾坤袋又又何惧?”苏沐川答道。
这个乾坤袋我在璇玑子的天书上面见到过,乃是能容天下万物,乃是璇玑子亲制,仅在上古法器翻天斗之下,乃是出了名的仙家法宝,难不成,这苏沐川手中的,就是那乾坤袋?
“咱们……咱们有话好商量!”一听自己被关在乾坤袋之内,那‘凭’忙换了嘴脸,道:“某的修为,也不是一日两日里得来的,这样毁了,实在是不甘心,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好说,”苏沐川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其实,在下与您有话相商,也并不是旁的,只是想确定一下,您究竟是不是隶属于百花神教的妖孽?”
那‘凭’的声音忿然作色:“甚么?居然将某算到百花神教头上?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真命天子三王爷的手下!”
“哦?”苏沐川答道:“此话当真?不瞒您说,我也有心投靠了三王爷,这才将您给救了出来,只是现如今苦无渠道,只要您证明您真真便是三王爷的手下,我立时将您放出来!”
玉琉一听,自然知道苏沐川的话,乃是诱敌之计,面露惧色,想张口说话,却给阳春子手一动,用法咒封住了嘴。
月春子一看不乐意了,倒是与阳春子闹了起来,阳春子比月春子法力高,只见月春子也被阳春子封住了口,只能瞪着眼睛怒不可遏。
那‘凭’一听,眼前之人居然也是要效忠三王爷的,声音里也不禁透出了喜色来:“此话当真?你这个小牛鼻子倒是也开通,那,某便告诉你,要证明某的身份,那可是再简单不过了,你既是太清宫的,可去寻了那掌门人的二女儿玉琉来,她也是三王爷手下誓死效忠的,不瞒你说,事成之后,三王爷答应让玉琉得到太清宫,做一个女掌门呢!她识得某,你问问她,准能问出来!”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玉琉的脸上,玉琉的脸色,已经越发的紫涨了起来。
第153章:二师哥究竟是谁
“玉琉……”苏沐川接着说道:“不知道玉琉跟随三王爷,已经多久了?我也须得说些个能对得上的暗号,不然,怎么叫玉琉信我呢?”
那“凭”忙道:“好说好说!那个玉琉前几日,方才应下了将往国师府里,将被国师囚禁起来的安歌救出来,只不知道,这件事情成了没成,旁人不知道的,你把这话说出来,她准就深信不疑!你快快去,问了出来之后,将某放出来!这个憋闷的地方,某一瞬也不想待着!”
苏沐川将那乾坤袋一收,登时小瓶子当啷啷自里面滚了出来,苏沐川眼明手快的将那一道灵符给盖在了上面,重新将‘凭’关起来了。
苏沐川笑道:“现如今,弟子想问的话,问完了。”
整个太清宫一片鸦雀无声。
“玉琉……”掌门人沉声道:“你现如今,还有甚么可说的?”说着一扬手,将阳春子那封口的咒解开了。
玉琉周身簌簌发抖,忙道:“父亲,谁知道,女儿怎生得罪了苏沐川,居然捏造这样的事情,来诬陷了女儿……”
“国师确实说过,那个能读人心的安歌,已经放走了。”掌门人双目炯炯的望着玉琉:“上一次,你果然也是去了国师府的。”
“二姐姐不仅去了国师府,中间说是要去净手,可却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了,一个时辰见方不曾见到她呢。”我点头说道。
“星河,你瞧见玉琉往何处去了么?”掌门人问道。
陆星河答道:“弟子……弟子不曾瞧见……”
死鱼眼自然不曾瞧见,他明明是迷路之后,往后堂与国师打架去了。
“父亲……”玉琉哀声道:“你听我说……事情准是有误会的,我怎么可能会听命与三王爷……我已经是堂堂的二小姐,何故还要舍近求远,去做那种事情……”
“这要来问你,何故还要来问我?”掌门人双目圆睁,道:“来人,将二小姐给……”
“掌门人,你想将玉琉怎么样?”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外面来路不明的!”
不消说,气喘吁吁,闯进了正殿之中的不是旁人,而是夫人。
夫人狠狠的瞪着我,道:“花穗,你几次三番要害你二姐姐,究竟所为何事?血浓于水,你也忍心?虽然你来太清宫,身份多少有些个尴尬,可是本夫人,却一直也不曾为难于你,你今日可倒好,反咬一口,简直是一头喂不熟的野狼!”
“妇道人家懂什么!”掌门人沉声道:“不要在这里贻笑大方,还不快回去!”
玉琉见了夫人,早是泪眼婆娑,扎进了夫人的怀里去:“人人都要嫉恨女儿,居然想方设法要害女儿,这个二小姐的身份,倒是成了一道枷锁,树大招风,我宁愿跟大姐一样往那洞中避世修行,也再不愿裹缠进了这勾心斗角之中了!”
夫人心疼的抚摸着玉琉的头发,道:“我儿,都是娘没用,倒是教你背这个庶出的所害,这是怎样的一个笑话,堂堂的嫡女,给庶女害的这般……”
“这根嫡庶没有关系,”掌门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道:“分明是玉琉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你莫要跟着搀和,还不快退下去!”
“掌门人!”夫人哭道:“你今日若是想要动玉琉一根指头,且须得从我尸身上踩过去!”
掌门人豁然站起来,跺脚道:“越发没了规矩!整个太清宫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掌门人要罚,便连着我们母女两个一起罚!”夫人声嘶力竭的说道:“本夫人的两个女儿,哪一个不是争气出息的很,为着一个来路不明的花穗,何至于要残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掌门人,天下之大,也并没有这样亲疏不分的道理,传出去了,被人耻笑的可不也就是您了么!”
掌门人一皱眉,道:“不错,本座也是教女无方,无奈玉琉还有你这般护短的母亲,变成这样,又怪的了谁人,阳春子,且教人将玉琉给本座送到了落雁塔里关着思过,封门的咒,你亲自来布,没有本座的命令,永远不得打开!断然再不许管上次一样,变作甚么私奔的笑话,玉琉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唯你是问!”
阳春子忙应了,道:“玉琉,你听见了,还不快尊从掌门人的命令?好好思过,痛改前非,断了跟三王爷的牵扯,说不定过一阵子,掌门师哥改变主意,你就又……”
“我不要去思过!”玉琉道:“父亲,这不公平……”
夫人更是大哭大闹,连声儿啊肉啊的,几乎背过气去,教小丫鬟们给扶开了。
“你做出的事情,难道对花穗公平?”掌门人道:“话不消多说,还不快去!”
这才来了人,将挣扎不休的玉琉给带下去了。
娘怯生生的望着着一切,满脸的惧意,低声对真花穗道:“你瞧瞧,咱们母女,似乎也带累了人家,以后万万莫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弄不好,要给雷劈的!”
真花穗点点头,望着我。
我忙道:“父亲,虽然事情与这江菱母子脱不开关系,但是,毕竟她们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父亲慈悲为怀,莫要与她们计较了,可行?”
“无妨……”掌门人十分疲倦的说道:“事已至此,怪谁也没有用处,你们回家去吧。”
娘忙拉着真花穗谢了又谢,说且将那战神庙里的五百两银子还了来。
苏沐川忙道:“师父,既如此,我随着去看看吧!”说着便起身随了娘和真花穗去了。
我望着苏沐川,心里越发的猜不透,他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次,又是如何自玉琉手中救出了我娘,又能从何处取得了“凭”呢?
掌门人道:“近来,太清宫闹剧甚多,简直叫人不厌其烦,方外之人,本也该清心寡欲,潜心修行,何至于居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玉琉已经自食其果,自此以后,这件事情谁也莫要再提起了。都退了去,接着修行罢。”
“是……”嘈嘈杂杂的一众人忙应了下来,各自唯唯诺诺的推下去了。
想来也是,掌门人的亲生女儿,居然闹乱子闹了不止一次,饶是谁人,大概也觉着脸上挂不住,何况威严的掌门人呢。
我本以为掌门人会再对我说些个甚么,可是掌门人却并不曾将我留下。
为着我一个外人,将真正的二女儿给……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道理?我总觉得,掌门人,身边么都知道。
皱着眉头出了正殿,外面正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我左思右想,还是追上苏沐川去,与娘和真花穗说上几句话的好。
可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死鱼眼,心里骤然一紧。
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死鱼眼望着我,也什么话都没说。我心内一阵尴尬。死鱼眼,他知道甚么,又不知道甚么呢?方才,他明明白白的帮着我说了话,还说……还说以后是打算娶了我的,可是,现下里,他就在我面前,却好像无话可说的样子。
“大师哥……”我犹豫了一下:“方才……多谢大师哥了……”
“无妨。”陆星河道:“不论如何,我答应护你周全,也一定尽力做到。”
“那,昨日里,玉琉教我说的那些话……”
死鱼眼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我说过,你亲口承认,我就信,你说不是,我就不信。”
面对这样的信任,我自然是不想骗死鱼眼的,但是,有些谎,还是撒了周全:“大师哥,你若是相信我,我就跟你说,我跟国师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哦。”死鱼眼扯一扯嘴角:“我就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可是昨天……”我犹豫了一下:“大师哥是不是很……”
“没有。”又是一句言简意赅:“旁的不消说,你现如今,大概有话想跟苏沐川说罢?”
“诶?”我微微一愣。
“你去吧,现在,还追的上。”死鱼眼回过头去,居然自去了。
“大师哥……”
陆星河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这一次,好像是,他替我护你周全了呢。”
回头望过去,苏沐川正笑眯眯的跟我娘和真花穗站在一起,笑的十分和煦。
“大师哥,你等一等我,我去谢过了二师哥,再……”我清清嗓子:“再跟你说话去!”
陆星河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甚么也没说,我却也没听清。
“二师哥……”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苏沐川看见我,仍然笑的像是阳光一般暖:“花穗,怎地这样急急忙忙的?”
娘看见我追来,仍是惶恐着想要道歉:“花穗小姐,我家江菱今日里,着实对你不住……”
我忙摆手道:“夫人……无妨,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错处,您且少等等我,我有话与二师哥说两句。”
娘忙点点头,真花穗望着我,一脸的复杂。
我拉过苏沐川,苏沐川笑道:“怎地,是不是太过感动,想要抛弃了大师哥,以身相许?”
我正色问道:“二师哥,你究竟是谁?”
第154章:国师那里借来的
“嗯?”苏沐川望着我,笑道:”怎地,给刚才的事情吓的傻了,连你最亲最近的二师哥也不识得了么?还是说,你以为二师哥也是假冒的?”
“今日里,多谢二师哥,方能脱困,花穗感激不尽,”我答道:“可是,二师哥为花穗付出的,未免太多了,多的超过了花穗能想象到的一切,受之不得心安,所以,实在忍不住想问问。”
“二师哥本事大,这也没法子。”苏沐川得意洋洋的说道:“是不是,还是二师哥比较靠得住?”
我答道:“那是自然,二师哥却是扭转逆境,叫人佩服,可是二师哥,好像跟很多不该有关联的事情有关联,比如那个百花金蛇钏的法咒和图样,二师哥,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图样?仅凭着昨日里看了一看,只怕不能记下这样繁杂的图案罢?”
“二师哥过目不忘,就是这么天赋异禀。”苏沐川敛起了笑容来:“很多事情,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猜灯谜的时候你提前知道了谜底,那逛灯会还有什么意思?”
“我明白,可是二师哥今日拿出来的东西,未免也都太出人意料了,”我低声道:“好像跟国师,跟百花神教,跟三王爷都有关系,我有点……”
“你放心罢,”苏沐川习惯性的揉一揉我的脑袋:“二师哥行的正,坐得端,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接着问道:“好比说那个‘凭’,分明是国师捉到的,我上次见到了国师拿着的,怎地会到了二师哥手里?二师哥跟国师之间,也有关系么?”
“你说那个‘凭’?”苏沐川低声答道:“其实二师哥可以全然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的,但是,偏生二师哥就不是个惯于说谎的,也就实话告诉你罢,那‘凭’,是大师哥管国师借了来的。”
“大师哥?”我愣了一下:“那昨日里……”
“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误会,二师哥替你说就可以了,”苏沐川回头望了一眼娘和真花穗,低声道:“昨日里给玉琉那样逼迫,心慌是免不了的,人心一慌,自然甚么圈套都能往里钻,这也是一个人之常情,你那么做也对,性命重要,怎么谨慎怎么好,大师哥那里,糊弄糊弄就得了,别看他那个水米不进的样子,整个太清宫,就是他最好糊弄了,二师哥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苏沐川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样没心没肺,我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原来,死鱼眼那里,全数是苏沐川帮着我说清楚的。
“可是大师哥跟国师明明是势不两立的样子,怎么能去要了那个来?”我皱眉道:“再说大师哥的那个性子,死要面子,怎么可能去求才打过架的对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沐川支着下巴说道:“其实,是我跟大师哥说清楚之后,是他自己去寻国师的。”
玉琉是三王爷的人,死鱼眼早就知道,原来这个人证,倒是死鱼眼帮着我管国师要来的,这怎么想,怎么难以置信。
为了我,他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么?像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因为美好,所以只觉得不真实,只觉得不敢相信,只怕信了之后,只剩一场空,更难过了。
陆星河,便是我这样一个难以企及,不知道能不能成真的梦境。
“国师那个人你可还是得小心些,总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你运气好,说不定为着你,国师肯借,”苏沐川道:“不过国师那一张嘴,甚么话都说的出来,倘若真真跟大师哥说过了什么,还是你没得费唇舌。”
“我明白,”我点头道:“国师那里,我能避就避……二师哥为着我,当真费心了,花穗简直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也就不用报了,”苏沐川笑道:“全然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那,”我犹豫了一下,偷眼望着我娘,道:“还有,玉琉做事谨慎,不大可能会将我娘关在了那样容易就给二师哥寻得了的地方去,可是二师哥,好像一夜之间,就做到了。”
苏沐川笑道:“你是想要问这个?实话告诉你……”苏沐川摆出来了一副吓唬小孩子的模样来:“二师哥黑白通吃,哪一条道上的也都认识,寻几个朋友帮忙,也没说的。”
我笑了笑,说道:“二师哥这样通天的本事,断然不会仅仅是一个太清宫二弟子这么简单。上次二师哥也说过,自己的身世非同寻常,果然是不容小觑。引得花穗,可是越发的好奇了。”
“吹牛的话罢了,你也信,”苏沐川却偏偏要顾左右而言他:“那种话,听过之后忘了就好。”
“还说不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救出了夫人,那可多亏了我呢!”安歌突然鬼鬼祟祟的自大柳树后面露出了头,笑道:“花穗,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怎么样?”
“啊,”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能寻得……原来是安歌……”
这就说得通了,倘若苏沐川与安歌碰巧相识,那苏沐川相问玉琉我娘的事情,安歌在背后躲着听着,玉琉口中不说,心中所想也会叫安歌知道,那藏匿我娘的地方,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安歌四顾无人,也就从大柳树下面过来了,朝着我笑了笑,道:“你猜的没错,玉琉一直躲着我,不敢教我窥视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昨日里,我本来打算过来寻你,不料想,正碰上了他。”
不消说,这个“他”正是指的苏沐川。
“安歌也识得二师哥?”我奇道:“这是……”
“这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而已,”苏沐川打了一个哈哈,道:“我跟安歌,都是为着你嘛,可不是,便一拍即合。便与你说了,二师哥人缘好,走到了哪里都是朋友。”
能跟安歌这样看透人心的人做朋友,大概苏沐川,也是一个能隐藏自己内心的人罢?
这个想法一出现,安歌便笑道:“其实,我倒是很喜欢坦荡荡的人。因着有这个本事么,知道我这个能耐的人要防备我,不知道我这个能耐的人要骗我,我其实早该想开,偏生就总是忍受不得,难得难得,昨日一天,居然寻得了两个朋友。”
说着对苏沐川笑了。
“多谢……多谢……”我不知不觉,声音却带了点哽咽:“我何德何能,居然倒是教你们这样辛苦……”
“本来是也是玉琉过分,”安歌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概,我们算得上是替天行道。”
我点头道:“可是,安歌,玉琉她,不是你那边的人么,为着我,倒是将她给害了,三王爷知晓了,怕要不好干休罢?”
“窝里斗的事情哪里都不少见,我们那里更是如此,为着权利,为着地位,四处里都是陷阱,”安歌笑道:“也说不好,这次玉琉下去了,倒是我的机会来了。”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这一两天,因着我娘的事情,整个脑袋也都只嗡嗡响,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狡牙的能耐了,真真是让你们见笑。”
“你的聪明我知道,在国师府就看出来了,其实但凡是个人,就总会遇上了挫折和磨难,也不可能一辈子旗开得胜,可想而知,现如今,你没有把柄在旁人手中,才是一个自由。”安歌笑道:“现如今,大概你担心的是夫人和真花穗何去何从罢?”
我点点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睚眦庙之中,凡人是能通行无阻的,现如今正在想,娘和江菱她们,往何处去为好。”
“我帮着你安排,”苏沐川笑道:“这个时候,总有二师哥出现了,帮着你排忧解难,你说,二师哥是不是你的灵丹妙药,包你百病全消?”
我掌不住笑了:“准也是上辈子,二师哥欠了我甚么罢,这一辈子,居然还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寻一个借口,实在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苏沐川笑道:“也许下辈子,换你来还债。”
“既如此,那可就太好了,”我笑道:“亏欠旁人,总是不得心安,须得寻了机会还上了才好。”
苏沐川笑道:“你急什么,约略有的是机会。”
安歌贼趁机笑道:“花穗,你在太清宫诸多磨难,我倒是也看出来了,这里水深,倒是还不如随着我去与三王爷效力?改日江山易主,那……”
我忙道:“多谢美意,只是我家大师哥,大概铁定不会答应的。”
“你家大师哥?你这一辈子,想必是来与你家大师哥还债的,”安歌咕嘟了嘴,道:“肯定还是个情债。”
我面上一红,道:“谁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能还呢……”
真花穗忽然过来了,低声道:“花穗,我……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我忙跟着过去了,道:“今日里,当真是委屈了你了,对你来说,也是头一次说谎吧?都我带累了你……”
第155章:难得的齐人之福 辛西娅巧克力打赏加更
真花穗摇摇头,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自二姐姐那里露出了马脚,她往那战神庙里去的时候,我见了她吓得回身就要躲,结果,给她瞧出来端倪,我又是个不会撒谎的,这不便……都怪我,所以旁人总要说,我是个榆木疙瘩……”
“玉琉那个脑筋,瞒不过她也是正常的,”我道:“你这样给抓了来,不知道有没有伤了胎气?我听说, 有孕在身的话,不能受惊吓的……”
真花穗脸一红,摸着肚腹,道:“多谢关心,大概,因着赤面夜叉公子的血脉,孩子与凡人是不同的,倒是未见有恙……对了,我正有话想与你说,那便是,我瞧得出来,大师哥心里有你。”
“诶?”我给这句话唬了一跳,脸上登时烧灼了起来,但心里倒是十分受用,只得说道:“花穗,这话怎么说?我……我还不敢想,大师哥能喜欢我。”
真花穗倒是掌不住笑了,道:“你平日里那样的聪明,到了喜欢的人这里,却总要迟钝些。我知道,倘若喜欢谁,总要觉着那个人是天底下最好的,想都不敢想,命运垂青,那般幸运,那个人也能喜欢自己,可是,大师哥好像,真的对你动心啦!”
我笑道:“他能让我继续喜欢他,我已经足够知足了,其他的,大概总也是奢望,总是托了你这天生美貌的福气。”
“倘若只是看中美貌,玉琉姐姐不是更好看么!”真花穗笑道:“你信我的,大师哥好像,待你真真比旁人不同,拿方才来说,以前,他心里只有玉琉姐姐,又怎么可能给你说话?还要他那认真的模样,单凭这个,我就看出来了,不瞒你说,我也喜欢过大师哥,可是大师哥心里,当时只有玉琉姐姐一个人,为着旁人这般对待玉琉姐姐,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记得,”我叹了口气,道:“现如今,把玉琉弄进了落雁塔,他居然自己也出了一份力,也不知道国师有没有为难他。”
“我看见了,”真花穗笑道:“所以,你只管放心的来做我罢!你家的扎纸铺子,我来帮你打理,相信赤面夜叉公子,也会高兴,有一个提亲的地方的。”
“诶?”我忙道:“你不是不想回到赤面夜叉公子身边了么?”
“夫妻之间,该患难与共,这是二师哥教给我的。”真花穗笑道:“他说得对,孩子和我离开了赤面夜叉公子,他即使平安,也不会幸福,反倒是伤害,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却也不信了。”
真花穗脸上的幸福,看上去十分让人羡慕。
“别这样一副眼巴巴的模样,”真花穗笑了:“大师哥,也会跟你休戚与共的。”
“但愿如此罢,”我苦笑道:“我娘这一阵子,大概要好好的唠叨你了。”
“更好更好,”真花穗笑道:“我一直没有母亲,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母亲,这样疼我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的,只是……”真花穗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样将你的母亲抢走了,你……”
我笑道:“无妨,无妨,我只不想她受到任何惊吓,现如今我麻烦连连,留在母亲身边,反倒是给她添了危险,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我想起来了花穗母亲的事情,便问道:“一直不知道,花穗小姐的亲生母亲,为何倒是……”
“你也听说了,夫人喊我,总是一口一个庶出,”真花穗叹口气,道:“其实,我自己本也不知道,自小儿,身边管我的,也都是些个乳母妈妈,并没有亲娘,一直以来,只有父亲肯疼我,可是身侧的人,总也要拿白眼看我的,我虽然有一个小姐的身份, 可是不管做什么,总是呵斥和鄙夷,有的时候,真真觉得,自己是太清宫最多余的,想要修行做个有出息的,偏生连灵力也没有……”
“你在太清宫过的日子,我都能理解,”我忙点头道:“委实是辛苦,这个环境之下长大,可不难免是要有这样与世无争的性子。”
“说好听了是与世无争,”真花穗道:“不好听,可不就是没出息么。所以,其实我一直很想离开太清宫,说句自私的话,虽然不知道咱们两个是托了谁的福,互相更换了人生,可是我私心里,却倒是感谢他的。”
我何尝不自私的想着,托福,能让那样平凡的我,遇上了那么夺目的陆星河。
娘一见我们说了许多话,大概只怕我要为难真花穗,忙也过来道:“花穗小姐,这次,真真是对不住的……小妇人替江菱与您认错……”说着要拜下来,我哪里敢受,忙且将娘扶起来,道:“您万万勿要这般客气,本也怪不得您的,今日您可也跟着受了惊吓,也是我们太清宫不好。”
“这是什么话,”娘忙道:“我家江菱,险些还害的花穗小姐受了不白之冤……”
我忙摇头道:“横竖,现如今事情也都解决完了,更多亏了您和江菱小姐还了我一个清白,要谢,也该是我谢你们的。”
望着娘似乎一时间老去了许多的容颜,和那有礼的态度,相隔咫尺,却无法相认,我眼前瞬间模糊了一片,我是多么想念她,多么想念以前那个日子,可是现如今娘就在我眼前,我却就是认不得。
苏沐川瞧着我的模样,忙道:“哎呀,今日倒是也不早了,我且随着夫人二位,往战神庙去吧?”
娘和真花穗忙点点头,与我行礼作别。
我回了礼,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怕说出来了,眼泪要忍不住夺眶而下的。
人人都不是金刚不坏之身,总有自己的弱点,我娘,便是我的弱点啊。
望着真花穗和娘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眼泪终于肆意流出来,整个心似乎也给淋了个一塌糊涂。
“花穗,以后,总还能有重逢的机会,”安歌不厌其烦的说道:“等你加入了三王爷的门下,一准能……”
我一听安歌这样执拗,倒忍不住又破涕而笑:“安歌,你若是往百花神教里面,势必也是一个得意干将,这样能招纳人才,你们那一边不强盛才怪。”
“不好说,”安歌咕嘟了嘴:“我呀,只不过也是想找来自己人罢了,我这个人,人人避之而不及,谁能做我的自己人呢。”
安歌的这个本事,却是教人靠近不得,难怪要这样的孤单。
安歌忙道:“你又来了,这是个什么情绪?不顾影自怜,倒是同情起我来了,不必这样怜悯我,我甚么都知道,好得很,我有本事,我又能力,我挺好的,自己人嘛,早晚会有的。”说着,安歌扑了扑根本不脏的裙子,故作潇洒的说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做三王爷的人,随时来寻我就是了。苏沐川知道怎么找我。”
我一听,忙问道:“对了,关于我那二师哥,你知道甚么吗?”
“你就这么好奇?”安歌笑道:“但是,我答应了他,先不告诉你。”
我点点头,道:“既如此,也就不为难你了。人各有志,我没什么可多说的,只希望你珍重。”
“三王爷那里并不是刀山火海,他招贤纳士,圣明的很,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三王爷重起河山,就算玉琉,也……”安歌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道:“我听说,玉琉关进了甚么落雁塔思过了?”
我忙点点头,道:“不错,我那师叔阳春子亲自封禁起来,料想她该不会再出差池了,除非……”
“又给你猜着了,”安歌转了转眼睛,指着太清宫八角形的院墙,道:“三王爷在这里的人,可并不是仅仅只有玉琉一个。”
“那……”
“这件事情,连我也不知道。”安歌摇摇头,道:“但是,该是比玉琉要紧许多的,一个杀手锏,所以, 玉琉八成还是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她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却在你这里吃了许多次,只怕,不好干休哪,我劝你,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道:“多谢,记下了。”
太清宫里,法力比玉琉高的,除了掌门人之外,只剩下四个师叔了,可是月春子偏袒的实在明显,倒不像,阳春子看不惯玉琉,更不像,难道,是和稀泥的丰春子,和那不爱与人交往的幽春子其中的一个?
“行了,你猜不出的,也别费功夫了。”安歌望着我,道:“毕竟我在这里,还是不要给人看得到好,我这就去了,你……保重吧。”
我点点头,道:“也希望安歌你能保重……”我忽然想起来了国师的话,忙道:“对了,安歌,你这一阵子要小心,说不定,你身后……”
“我明白的,国师虽然厉害,可未必能骗得过我去,”安歌笑道:“你肯跟我说,可见是真朋友。”
我苦笑道:“其实,太清宫与三王爷,乃是相互对立的,不过,这是私交。”
“对,私交。”安歌笑道:“与旁的都无关,仅仅是私交。”
与安歌做了别,我犹豫了起来,但还是往陆星河的小院里走过去。
紫薇花还是开的很繁盛,我站在门口,却不知道怎么跨进去。
那一日,陆星河不曾说完了的话,究竟是甚么呢?我一颗心扑扑直跳,左右踟蹰,拖泥带水,倒是根本不像是我自己。
那个江菱,该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争取甚么,就去争取什么的,偏生对陆星河,倒是如同花穗一般,骨子里都是那种怯怯的欢喜。
这是为什么呢……
始终,也不好抬出跨进了那个小院儿的脚步。
进去……不进去,我索性自旁边摘了朵花占卜起来,最后,还是得了一个不进去。
大概今日,不合时宜,我像是好不容易给了自己借口,刚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死鱼眼的声音在小院里面响起来了:“你来来回回,是在打磨地面么?”
我吃了一吓,忙应声道:“大师哥……我……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还不是因着大师哥昨日里吞吞吐吐,话也不说完,害的我还要过来再问一次。”
“你还来怪我?”死鱼眼拨开了紫薇花的枝条,掀起了一阵香风,道:“昨日里还不是你要说许多怪话给我听?”
“哈哈哈,大师哥是吃醋了吧!啧啧啧,酸的很!”我涎着笑脸,老着脸皮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道:“横竖二师哥也跟你说了,是迫不得已。”
“谁要吃醋!”陆星河瞪着眼睛,道:“我只不过是爱面子罢了。”
“哎呀,横竖也不是我的错,不过倒真真是对大师哥不住,”我忙道:“那个话,大师哥接着说罢。”
“你叫我说我就说?也不看时间地点的么?”陆星河翻了一个死鱼眼:“今日没有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情,过来再寻我,”我转过身道:“记着再抓萤火虫来。”
“谁有功夫抓那许多萤火虫!”陆星河忙道:“等一下。”
“大师哥每次都要这样,”我答道:“就好像去菜市场买萝卜:‘大娘,多少钱一斤?’
‘五文钱’
‘四文钱卖不卖?’
‘卖不了!’
‘那算了’
‘等一下,拿着吧!’
大师哥啊,全然跟卖萝卜的一样,总不肯痛痛快快,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不喜欢你跟旁的男子走得那样近。”
死鱼眼冷不丁的打断了我的话。
“诶……”我心里一突:“就是,这个?”
死鱼眼走过来,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往后面退,一路退到了紫薇花树边,实在是退无可退。
死鱼眼却径自到我面前,微微低着头,他的鼻子隔着我的额头,只有一寸也不到的距离。
我的心越跳越快了,他,好像,从来没有离我这样近,那黑如夜空的眼睛深深的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能和你在一起这样近的,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
线香的味道和紫薇花的味道交错在一起,好闻的,像是一场春梦。
我瞪着眼睛,望着死鱼眼,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以后,永远也不许骗我。”死鱼眼的眼睛里面,映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我的脸:“我不许你见外,也不许你一个人去面对,你将来是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大师哥……”好像是世上所有最好的事情,一霎时都降临了在我身上,满心的欢喜,几乎存不住,要从嘴巴耳朵里面都冒出来了,我忍不住偷偷的掐了自己的手腕一下。
也许真的太幸福了,总也不觉得疼。
死鱼眼皱眉道:“所以,你记住了罢……”
我点了点头,也许,是今生今世,点的最幸福的一次头了。
“笨蛋。”陆星河的面孔,在紫薇花的掩映下,居然也是难得的柔和,那一个难得的微笑,让他更好看了。
我居然,忍不住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死鱼眼道:“该不会,发烧了罢?”
“大师哥的脸也很红,像是刚被人红烧了。”
“笨蛋!”陆星河忽然说道:“会脸红,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也不知为何,让我只想哭出来。
“干嘛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死鱼眼有点发慌,道:“能教我喜欢,肯定应该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才对吧?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能娶到我的大师哥,才是最幸运的人。”我本来鼻子发酸,只是想哭,不知怎地,却又一下子笑出声来了。
“不管你认不认,事实也就是事实了。”陆星河十分认真的说道:“能对你多好,我就会对你多好。”
一颗心几乎承受不住这么多的欢喜,要裂开来了,我又是哭,又是笑的点点头:”谢谢大师哥!谢谢大师哥能喜欢我!”
“又哭又笑,真该吃药。”陆星河望着我,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宠溺:“高兴了也要哭,不高兴了也要哭,难怪总听说,女人是水做的。”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如果哪一天,我要是能回到了江菱的身上,那你是喝花穗在一起,还是和江菱在一起?”
“这还用问吗?我要娶的是你,身体倒是无所谓,”死鱼眼倒是意外的很不在意:“不过嘛,若是那样,倒是有两个妻子一般,也算是,一种难得的齐人之福罢。”
“大师哥原来这样好色……”我咕嘟了嘴:“是不是,真的娶了两个才好?”
“这怎么能怪我?谁让你遇上这种事情。”陆星河大言不惭的说道。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撇嘴道。
“甚么?”陆星河望着我。
“鬼市的时候,你就在看白萝卜精的腿。”
第156章:太妃祈福青桐宫 太初巧克力打赏加更
“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记得?”
“反正你看了。”
“正常的男人,都会看的。”
“我就不喜欢你看!”
“看看又怎么样……”
“说明你花心好色!”
“也罢,”陆星河忽然说道:“以后,我就只看你一个人的腿吧。”
“所以说你好色的很……”我说道:“还没有成亲,就只想着要看腿。”
“若是我连腿也不想看,你才真正应该不高兴吧?”陆星河道。
“这么说,看腿也成了恩典了?”
“横竖看腿这件事情,你先提起的。”
“横竖先看白萝卜精腿的,是大师哥……”
这几日,青鸾望着我,总有些疑心:“花穗小姐,怎地您近来站着也笑,坐着也笑,没事的时候要笑,连睡梦之中,忍不住也要笑?”
我一听,忙正一正脸色:“这话怎么说,我……我可没笑……”
“不仅爱笑,而且很容易脸红呢,”青鸾凑近了我,笑的十分暧昧:“不信,拿着镜子,花穗小姐只管照一照,是不是脸红了?”
我笑道:“青鸾,你素来老实,怎地也要消遣起我来了。”
“花穗小姐不说,青鸾可也看出来了,”青鸾道:“现如今没有了玉琉小姐那个拦路虎,想必与陆道长之间,可就更上一层楼了罢?”
“甚么楼不楼的,不要乱说,”我忙道:“本来,这也是早定下来的……”
“便是早定下来,并没有瞧着花穗小姐这样高兴过,”青鸾道:“青鸾也须得预备预备,将来好办嫁妆的。”
“办什么嫁妆,那可是还早得很。”我忙道:“可也说不准,陆道长哪一日,就改变心意了……”
“呸呸呸……”青鸾忙道:“哪里有这样自己咒自己的,陆道长像是说一不二的,可断然不是甚么薄情郎君。将来……”
“你瞧着陆道长这样好,我与朱颜郡主说一说,且教你做那个通房丫头,来伺候陆道长就是了……”
青鸾忙道:“花穗小姐可莫要说笑,通房不通房青鸾可不敢想,能随侍在侧,青鸾就满心欢喜了,花穗小姐,是个好主子。”
“也不能给你厚赏,算甚么好主子,”我笑道:“不过,算命的说了,将来我可是人上之人,你且等着罢,甚么时候真真的成了那人上之人,管保教你沾光。”
“那。青鸾便等着那一日了。”青鸾笑嘻嘻的说道。
“啪啪啪……”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了打门的声音:“今日里太清宫来贵客,请花穗小姐一道出去相迎。”
“贵客?”青鸾忙出去开门:“敢问,是甚么贵客?”
“乃是同宗不同门的青桐宫来人。”我听见门外的人回答道。
青桐宫……青桐宫是整个西宋仅次于太清宫的第二大道教圣地,地处西川,与太清宫素来有来往,精通御鬼之术,是十分出名的,听说开创青桐宫的,乃是璇玑子道长的师弟,也是历史悠久的大道观。
我一听,忙也梳洗打扮了,换了新衣,便往正殿里去了。
正殿里现如今正熙熙攘攘的,排满了人,我远远看见了陆星河和苏沐川正站在了一起,便忙站到了陆星河身侧去:“大师哥,不知青桐宫的什么时候来?”
陆星河道:“该快到了,已经来了信儿,过了廊外桥了。”
我点点头,问道:“却不知道,那青桐宫这一次来有何贵干?”
“笨蛋,你日日在太清宫里待着,怎地甚么也都不知道?”陆星河蹙起了眉头,道:“是因着太妃。”
“太妃?”我问道:“哪一个太妃?”
苏沐川便笑着说道:“全然不记得,也没有法子,二师哥告诉你,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周太后了,周太后素来十分虔诚,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祈福,周太后素来用的都是青桐宫的道姑,可不便往咱们这里来顺便拜访一下子。”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当今皇上也是妃子所生,现如今,也封为了太后。
正说话间,只见一行穿着齐齐整整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俱往太清宫之中鱼贯而入。
我定睛一看,前来的都是些个不过十七八的年轻道姑,一个个俱生的眉清目秀,端丽非常,为首的尤其漂亮,一张鹅蛋脸, 配着杏子眼,满头青丝乌亮亮的,明眸皓齿,看着便招人喜欢。
待站定了,便在那个为首的姑娘带领之下,一道行礼,那为首的姑娘声音十分甜糯:“诗语拜见师伯。”
“免礼。”掌门人道:“你家师傅不曾前来么?”
“不曾,”那诗语未语先笑,白里透红的面孔一个小小梨涡:“家师本打算亲至,奈何偶染风寒,抱恙在身,实不得行,这才委派了弟子前来,替师傅拜见师伯,失礼之处,还望师伯海涵。”
说着弱柳扶风的又拜了下去。
掌门人忙道:“无妨,既然你师傅有恙,还需的静养为好,这一阵子,我们太清宫跟往年一样,打扫好了干净客房,你们便静心住下来,等着太妃祈福之日进宫,万万不要见外。”
“多谢师伯,既如此,又与往年一样,要叨扰太清宫了。”那诗语笑吟吟的说道。
“怎地,每年都来……”我低声问道:“大师哥,他们一般要住多久?”
“三个月上下。”陆星河答道。
正说话间,那个诗语望见了陆星河和苏沐川,点头笑道:“今年也还请两位师哥关照了。”
苏沐川和陆星河忙道:“师妹客气了。”
原来,这个诗语与苏沐川和陆星河也是旧相识了,不知认不认识花穗,我忙也点头致意,不想那个诗语全然是不曾看见的模样,倒是没有理睬我,别过了头去。
我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那青桐宫的人占了一个偏殿,自带了厨师,倒是也相安无事,这一日,我正随着陆星河和苏沐川修行的时候,那个诗语突然过来了,带着点惊慌说道:“大师哥,二师哥,诗语,遇上了一些个难事。”
“难事?”苏沐川素来是个热心的,忙问道:“不知道,是个甚么难事?”
“难事,便是出在了太后的寝宫之中,有点,”那个诗语红了脸,道:“是诗语没用,学艺不精,现如今,还要求助师哥,真真是贻笑大方。”
第157章:给那妖鬼吞噬了
“师妹当真是客气了,我们不能帮着师妹分忧,还能算得上甚么师哥,”苏沐川笑道:“敢问,究竟是个甚么难事?”
“便是……”诗语犹豫了一下子:“那太后的寝宫之中闹鬼。”
这诗语既然乃是青桐宫派遣过来的大弟子,必然是有自己的能耐的,要不然的话,带领那许多的师妹,怎生服人呢,遇见妖异之事,该是安之若素的,这般惊慌,也不知道是闹了一个甚么花活。
除非是那太后寝宫之中的妖鬼,十分厉害,教人棘手,要不然的话,可就不知道这个诗语肚里打着甚么小算盘了。
死鱼眼一听闹鬼,倒是也来了兴致:“皇宫之中,自有天子之气,该是紫气冲天,妖鬼不得入内的,怎地,居然也有闹鬼之事?”
“正是,”那诗语楚楚可怜的说道:“所以,实在棘手,诗语一个人势单力薄,又没有法子,这一年物是人非,不想那玉琉师姐又给关进了落雁塔之中,无人相商,事情告到了师伯那里,免不得又教师伯笑话师傅教徒不严,这才思来想去,寻了两位师哥想法子的。”
原来这个诗语,倒是跟玉琉素来是个相好的。
苏沐川道:“无妨,你只管说罢,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放心,说话算数,也不会告诉师傅和师叔的。”
诗语感激涕零的行了一礼,苏沐川和陆星河忙道了免礼,那诗语方才说道:“因着周太后素来倒是对诗语青眼有加,早传了令下来,说是教诗语一来了京城,便且往太后那里拜见,诗语收拾停当,可不便去了,见太后虽仍然雍容华贵,可是神色却有些个灰暗,瞧着印堂发黑,正像是给邪气侵扰的模样。
诗语自然心下一紧,便见过礼之后,试探着问道:‘不知太后近来凤体可安康?’
太后答道:‘颇有些个心烦意乱,你过来的正好,哀家近日遇上了一些个烦忧的事情,倒是想与你说一说。’
诗语忙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诗语一定尽心竭力,为您解忧。’
太后便笑道:‘多亏这个时候,来了这样的可心人,这件事情不大吉利,我只说与你听。’
原来便是这几日,周太后宫里,有一个叫桂花的小宫女不见了。皇上差了人来查,也没有查出来什么,有人说许是贪玩,坠进了冷宫里的枯井中,但是寻了半日,终究不得见,那些个管事的,虽说受了罚,也全然束手无策,可怜那桂花好端端的,便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太后自然也是烦忧的很,太后素来慈悲,一草一木都不忍伤,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只是一个小宫女,总也是一条命。太后很想将那个小宫女寻回来,但总没有甚么下落。
本来寻不得也没法子,可是偏生这几日,有宫女在太后午睡的时候,以为太后沉睡,便悄声提起来,说是偶尔只听见太后寝宫里有声音,连声喊着‘饿啊……饿啊……给我吃了罢……’
呜呜咽咽的,像是有鬼哭一般,瘆人的很,教人心内慌慌张张的,也不知是个甚么所在。
不留神当时太后不曾睡着,教太后给听见了。
太后心内自然纳罕,宫内居然发生了这一等异事,便问起了其他的宫女,结果那几个宫女,都说是夜间伺候太后,也听见了,但是总想着又不曾听真切看真切了,许是夜里的风声,并不敢说出来惊吓了太后。
太后对这件事情,自然不会置若罔闻,便教一个胆子最大的宫女夜间不要睡,只守在了床边听着,果然,到了半夜之中,太后睡着了之后,只听有一个声音道:‘你知道,前一阵子不见了的桂花,去哪里了么?’
那个宫女出身山野,素来粗豪,虽然心中也免不得惊慌,但还是大着胆子答道:‘不知道。’
结果那个声音笑道;‘嘿嘿嘿,不瞒你说,是我吃了的啊。’
那宫女又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为何要吃人?你究竟是谁?’
那个声音答道:‘你想知道么,教我吃了,我就告诉你。’
那宫女一听,着实耐不住惊惧,也尖叫了起来,
可是太后醒来,宫室之中已经万籁俱寂,仍然什么也不曾听见。''
太后听说之后,当即便唤了人来,彻彻底底的一番搜查,可是宫室之中,俱一切如常,甚么也没有。
太后相问,是不是那个小宫女听错了,但是小宫女赌咒发誓,那每一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太后又问,那究竟是一个甚么声音?
小宫女答道:乃是一个阴测测,分不出男女老少,听了直叫人腿软打颤,魂飞天外的声音。可是太后一旦醒来,声音便消失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宫人们纷纷议论,准是因着太后身份崇高,身上的贵人之气,教那妖鬼也不敢现身,这才等到了太后熟睡了之后,才出来作祟的。
这一阵子,又有一个宫女不见了,不消说,准,也是给那个妖鬼吞噬了。一时间,太后宫里的宫人们一个个人人自危,惊惧不已,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太后明白,自己因着帝皇家之气,妖鬼惊惧,不敢现身,可一旦睡下,妖鬼好像也就不怕了,所以身边的宫女在夜间总要日日的惊慌失措,也着实是教人怜惜,这便问了诗语,可能斩除了那个祸患。
诗语听闻之后,心下想着,你那个潜入了皇宫之中的,定然乃是皇宫之内的魂灵,困在其中,冲不出来,便要来作祟,自觉应该不难,自然答应下来,便当晚预备了符咒等驱邪之物,留宿在了太后的宫内。
果然,到了半夜之中,太后安寝之后,确实听见了寝宫之中,传来了呜呜咽咽,宛如啼哭的声音来:‘饿啊……饿啊……谁来与我吃了罢……’
诗语听着,见阴气侵袭,妖物,确实就在太后的寝宫之中。”
第158章:又请了个帮手来
“怎么样?”苏沐川忙问道:“是何种妖怪?”
诗语答道:“诗语没用处,这个妖怪,乃是一个诗语不识得的。”
“无妨,”陆星河道:“你慢慢说,那个妖鬼是个甚么面貌的?”
“开始,那个妖鬼只是出声,并不见样貌的端倪,”诗语接着说道:“那一日,阴气乍现,只听‘嘿嘿嘿……’一个阴测测的笑声响了起来:‘今日里,还是饿……怎地,来了一个有灵气的?’
诗语自然知晓,这便是那妖鬼现身,便答道:‘大胆妖物,居然敢在太后身边作祟,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想那妖物分毫不怕,还答道:‘小小的牛鼻子,还是一个丫头,又能耐我何?’说着, 也不知从何处,便伸出来了一条长长的红色的东西,冲着诗语便卷了过来。
诗语虽然修行已久,那个东西的来势却来得十分凌厉,教诗语也很有些个招架不住,左右闪避,点燃符咒,这才发现,那个东西不是旁的,原来,居然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哦?”苏沐川和陆星河一道应了一声:“舌头?”
“红艳艳,湿漉漉的,正是一条舌头,”诗语惊魂未定似的说道:“诗语……诗语还从来不曾,见过那一等的东西。那条舌头上还渗着微微的热气,显然还是活物身上的一般。”
苏沐川忙问道:“那……后来呢?”
诗语答道:“那一条舌头席卷而来,冲着诗语的腰上便卷,诗语使尽全身解数,纠缠了许久,也未见高下,舌头抓不得诗语,诗语也伤不得舌头,后来,还是太后醒来,这才教那个舌头退了下去,临去之后,那舌头还留下一句;‘这般没有用处的道长,何故倒是来捉妖?不如还是回家绣花的好。’
太后这一问起,诗语也并不能给一个准确的回应,羞惭之际,一时口快,立下了军令状,答应今日一定将那妖怪拔除。
所以……所以诗语心有不甘,这便想请师哥师姐们相帮,让诗语好擒拿了那个妖鬼,也好还太后一个安宁。”
“舌头……”苏沐川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太后寝宫四周,你说有个冷宫?”
诗语忙点点头,道:“不错,旁的宫人,总疑心桂花是误闯了冷宫之中,才死在了井下的,当然,不曾寻得,不过冷宫阴森,平日不大有人敢进去,传说以前有妃子在里面上吊身亡,很不吉利,诗语瞧着,也像是死过人的地方,弥漫着死气。怎地,二师哥疑心是那冷宫里面,有了妖物,跑进了太后的宫中么?”
苏沐川笑道:“因着不曾看见,自然也不敢断言,不过……”苏沐川看向了陆星河,道:“大师哥,听上去,像是缢鬼呢。”
陆星河点点头,道:“若是卷席着的舌头,很像是缢鬼,但是,自缢而死的鬼魂总该是因着一时气短,必定记仇,总要寻生前有嫌隙的人报复的,何故要对两个无怨无仇的宫女……”
“二师哥说的很对,”诗语忙道:“诗语觉得,就是缢鬼!地处阴寒,深宫多为女子,自然阳虚,八成是有趁虚而入的,其实那个妖鬼大概不像是多难对付的,只要有一个人相帮,将那舌头牵制住,诗语准能将那妖物收服,这才觍颜过来寻了师哥师姐,”
说着对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其实,诗语今日是来求三师姐,能不能与诗语一道进宫,以清太后之侧?”
这个笑容,可实在叫我受宠若惊,我一直真真是以为她当我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是个看不见的透明的。
苏沐川一听,看向了我,道:“你三师姐她……”
“年年要来,怎么不知道以前三师姐没有灵气,”诗语巧笑嫣然:“但是,现如今死而复生之后,将玉琉姐姐都能关进了落雁塔之中,势必是聪明才智,更在玉琉姐姐之上,这样机智聪敏的师姐,一定能帮着诗语在太后身侧,将那妖鬼给手到擒来。怎么样,三师姐,可能帮了诗语这一次?还是说,因着诗语与二师姐交好,便不肯帮诗语这个忙?”
原来如此,大概,又是一场鸿门宴教我去赴罢。
我忙道:“诗语师姐这话是怎么说的,诗语师姐肯教花穗前往,乃是给足了花穗面子,花穗自然是受宠若惊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谈得上‘不肯?’不过,诗语师姐许着实高看了花穗一眼,花穗新有灵气,并没有本事能牵制住那舌头去,怕便怕白白耽搁了诗语师姐的大事,倒是教人惶恐。”
“有什么惶恐的。”诗语亲亲热热的拉住了我的手,笑道:“你也听见了,那个妖物并没有多厉害,也只不过是因着我旅途劳顿,灵力有所损耗,只要你相帮一处,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到时候,太后娘娘论功行赏,自然也是少不得你那一份儿的。”
我笑道:“诗语师姐这样看得起,花穗真真感激不尽,不过,这太清宫里,灵力胜过花穗,进宫帮诗语师姐的可是大有人在,何故要……”
“这样说来,还是太清宫的三小姐,这般的尊贵,推三阻四,一点小忙也不肯相帮的,”诗语冷笑道:“罢了,我便寻了师叔师伯,说清楚了也好,外乡来客,在这里总也是没人瞧得起的。帮一个小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样推三阻四,不是看不起人是甚么。”
陆星河一听,忙道:“诗语,你想到何处去了……”
不想诗语截断了陆星河的话道:“有道是客随主便,我怎敢勉强,且去寻了师叔师伯说一说就是了,也与我家师傅言明了,横竖年年三个月的相处,大概也给太清宫多添了腻烦,以后不来便是了。”说着一扭身要走。
我一合计,她是客人,这话传到了掌门人耳朵里面,为着与青桐宫的交情,准定就算是下了令,也会教我陪着去,多一层麻烦,结果也一样,既如此,推三阻四还不如迎头赶上痛快些,我倒是也不信,这个诗语就算是想着给玉琉报仇,还能将我给怎么样了。
便答道:“师姐既然看得起师妹,那推三阻四,倒是显得我不爽利,既如此,明日里,我便随着姐姐往皇宫之中,去见一见世面罢。”
“是么,那可当真是太好了,”诗语一转脸,又是一个甜甜的笑容:“那,明日里,我便等着你同去。”说着,自行礼自去了。
陆星河皱眉道:“怎地这诗语这一次来,倒是……”
“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笑道:“倒是羡慕玉琉的好人缘,还有这样的小姐妹。”
“这倒是,诗语素来与玉琉亲厚的倒像是亲生姐妹,”苏沐川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不过,明日里的事情,大概也挺有趣的,你见识见识也好。”
我笑道:“那是自然,皇宫大内,我还没去过,过去开一开眼,回来再与两位师哥吹一吹牛皮。”
“皇宫大内,进去礼数繁多,你可小心些,”陆星河道:“若真真是缢鬼,倒是也不难对付。”
缢鬼是再平常不过的鬼怪了,自然很容易对付,不过也不知道,是个甚么爱物等着我。
次日里,便打扮停当,与那诗语一道进了大内之中,朱红色的城墙素来只远观过,并没有机缘近望,今日一看,果然金碧辉煌,尽是天子气度。
青桐宫的车夫每年都要出入宫闱,自然与看门的也相熟,便顺顺当当的进去了,诗语一路无话,看我一脸新鲜,便笑道:“头一次来?”
我点头道:“不瞒师姐,之前不曾有来过的机会。”
“是啊,以前随着我一道前来的,也都是玉琉,”诗语笑道。
我点头道:“听说诗语师姐,与玉琉师姐,乃是最亲厚不过的了。”
“情同姐妹,自不消说,不过这一次,她算是折在你手里了。”诗语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答道:“这话,师妹却听不懂。”
“明日前面不说暗话。”诗语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准知道我为什么带着你来。”
“那是自然,”我点头道:“也许,师妹要多谢师姐呢。”
“好说,好说。”诗语笑道:“那个妖怪,咱们就一同见识见识罢。”
下了车马,进入了太后的花园,那花园之中一片郁郁葱葱,没有旁的花草,只有一大片的万寿菊含着花苞,想必到了秋日,一定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宫殿之中陈设倒是十分素净,并不似我想象之中的那样奢靡,先在那小厅之中等着,不多时,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当,琥珀帘子微微一动,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便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出来了。
诗语行礼,我有样学样,与太后道了金安。
太后坐下了,道:“无须多礼,怎地,诗语,今日里, 又请了帮手来?”
“回太后娘娘,正是。”诗语甜甜的说道:“这一位,乃是太清宫的三小姐,聪敏过人,法力高强,有她相帮,一准能将那妖鬼平息了,还给太后娘娘一个安宁。
第159章: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心里明白,高帽子可不是白给旁人戴的,这高帽子一戴,抓妖鬼的责任自然便落在我肩膀上了。
太后望着我,道:“怎地,这次来的不是玉琉么?”
我忙答道:“回禀太后娘娘,民女是玉琉的小妹妹,名唤花穗,也是太清宫掌门元春子的女儿。”
“玉琉因着自己糊涂,犯了规矩,给关起来思过了,”诗语跟太后笑吟吟的说道。
“思过?”太后显然跟玉琉是熟识的,皱眉道:“那玉琉素来是聪明伶俐的,举止也十分得体,何至于居然要去思过?”
“还是因着甚么私事,姐妹相争,玉琉落败了。”诗语笑道:“可见花穗比玉琉是有本事的,今次的事情,太后娘娘便只管放心罢,花穗准定妥妥帖帖的,将妖物降服了。”
“是么……”太后倒像是来了兴趣:“怎地,你们两姐妹是为着什么事情闹腾成这样?”
若说是投敌三王爷,八成整个太清宫都要跟着株连了罢?
“不瞒太后娘娘……”我答道:“事情原本也不怪玉琉姐姐的,前一阵子,误会了花穗占了本该是姐姐的东西,对花穗有些个生气,甚么打紧的也没有,可是偏偏教父亲知道了,怪姐姐不让着妹妹,这才教姐姐思过的,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提起这个来,花穗心里可都愧得慌。”
“误会?”太后道:“姐妹之间,血浓于水,能有甚么误会?”
诗语想说话,我忙抢过了话头子,道:“可不是么!能有什么误会!花穗可也盼着,哪一日教父亲消气了,尽快教姐姐出来,话说开了也好的,关了姐姐一日,花穗乃是心痛一日,恨不得以身相代。”
说着,眼圈子用力憋着,微微有些个泛了红:“也盼着姐姐快快理清楚了误会,一奶同胞的姐妹,甚么占不占的,姐姐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姐姐的,可惜姐姐不信。”
“你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太后怃然道:“姐妹相争……倒是教哀家想起了许多的陈年旧事。”
诗语本想着在太后面前给我说些个刻薄话,不想给我抢在前面装了可怜,颇有些个气恼,便一时冲动,说道:“果然太后娘娘也是希望姐妹血浓于水,想也是,本便是花穗有些个不知道自己的分量,一个庶女怎么能跟嫡女讨要了公平去呢?玉琉多要一点子,本也不算甚么的,太后既然也知道这个花穗现下里与世无争,诗语请一个恩典,恳请太后下个令,教玉琉出来,重新帮着太后与诗语一道与太后祈福,如何?”
嘿嘿嘿,我心底暗暗一笑,甚么不好说,你要说嫡庶,现如今的皇上,可不也是庶出的么!
果然,太后脸色微微有些个不自在,道:“哀家倒不觉得,嫡庶之间,非要分一个清楚明白,嫡出庶出,也都是同样的血脉,甚么叫公平,甚么叫不公平?”
诗语一听,这才回过了味儿来,忙行礼道:“太后娘娘恕罪,诗语一时失言,并无旁的意思。”
“罢了,”太后道:“今日哀家乏的很,什么也不想多说,子夜的事情,你们自己子夜看着办吧。”
“是……”我忙跟诗语应下了,望着太后去小憩了。
诗语瞪了我一眼,我装傻只是憨笑。这个诗语的性子倒像是直爽的很,便是为难人,好像也不似玉琉那般绵里藏针,说不好听了,颇有些个莽撞,也不知怎地倒是跟玉琉那心思缜密的如此交好。
诗语见我憨笑,更有些不乐之色,甩了袖子也不理睬我。
我倒是乐得清静,往窗户外一看,果然远远的,看见一个高高的流水飞檐,上空灰扑扑的,像是死气沉沉,约略,那便是不吉利的那个冷宫罢。
入夜时分,外面虫鸣不绝,几个宫女用团扇扑了闯进来的飞虫,安排好了就寝的东西,伺候太后睡下了,又与我们叮嘱了几句皇宫里面的规矩,便自退到了外间去了。
我和诗语两个人垂手侍立在两侧,太后躺在一个雕丹凤朝阳配花开富贵的楠木大床上,垂着长长的金丝绣线帘幕。帘幕随着窗子里透过来的夜风微微有些起伏,月光淡淡的映在帐子上,隔着一重又一重的纱,太后的面目,教人有些个看不分明。
我四下里看了看,但见这寝宫之中,却是透着点阴气,不消说,皇宫大内,风水是一等一的好,绝对不会招来邪气,加上天子之气镇守,妖鬼一般自行进不来,除非,是有人招了来的。
“当……”水漏清脆脆的滴下了几滴水声出来,该快到了子夜时分了。
太后微微的发出了沉沉的鼻息。
我轻声道:“诗语师姐,想必,虽然你尽量将那个东西说成了是缢鬼,可是那个妖鬼不是缢鬼这样简单的角色吧?”
诗语微微一愣,低声回答道:“你这话是个甚么意思?”
“长长的舌头,缢鬼自然是有的,不过嘛,”我低声答道:“花穗猜测着,这一次作祟的,不是缢鬼,乃是‘啖’罢?”
诗语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笑了:“花穗,怎地连大师哥和二师哥都不曾听出来的,你倒是听出来了?”
我答道:“好说,好说,诗语师姐这样的聪明人,若是当真只碰上那么简单的角色,一定是会将那个东西赶紧收伏了,与太后邀功请赏岂不是更好,何至于今日且将高帽子给我戴上了,捉到妖鬼,还要留着给我来抢风头,所以,有长长舌头,又不是缢鬼,一个人又不好招架的,只剩下‘啖’了。”
“难怪,你能将玉琉整治成了那个样子,”诗语望着我,道:“是棋逢对手,棋差一招罢。”
“过奖了,”我低声道:“不过那‘啖’并不好对付,还是自求多福的好,今日弄不好,可就如同诗语姐姐所愿,折在了‘啖’手上了。”
“‘啖’本来并没有那么难对付。”诗语低低一笑:“难对付的在别处。”
我答道:“我知道,‘啖’,应该不在什么旁的地方,在太后的肚腹之上罢?”
诗语望着我的颜色,越发的复杂了,嘴角一牵,道:“好吧,你猜出来就猜出来,既如此,你就提前想法子,收拾这个烂摊子好啦。”
“啖”是一种专门寄居人身上的妖物,却与“凭”不同。“凭”没有实体,一旦寄生人体,人便要给“凭”控制住,而“啖”,只宿在人肚腹之中,并不会影响宿主的精神。
“啖”妖如其名,生就一张血盆大口,生平最喜吞噬,寄宿人身,能以人肚脐为口,说话,吞噬,皆由此入。听过不少的传说,相熟之人坐在一起,有人说自己胃口不适,教熟人摸一摸,结果衣服撩开,乃是一张血盆大口,能将人整个吞噬下去而不留痕迹,衣服垂下,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这种妖鬼,只出现在市井之中,且灵气并没有“凭”那样厉害,却不知怎地,居然进入了宫廷之中去了,也着实教人纳罕。不过,这倒是后话,既然附着在了太后身上,怎生干干净净的拔出了,不伤到了太后,可就不容易了。
找我过来,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样扎手的刺球,看看怎么团。
“饿了……”一个声音果然响了起来,沙哑阴森,是一种从来不曾听说过的,粘腻腻的声音,与此同时,太后身上的被子隆了起来,里面像是翻滚着一团东西,才将被子顶起来的。
这么想来,那宫人们,只怕早也知道妖物是蛰伏在太后身上的了,只不过,借来几个胆子,怕也不敢跟太后说罢?甚么太后午睡不小心听到的,才像是故意看太后假寐,“泄露”给太后听的。
这个年月,不是人精的,只怕活不长。
诗语望着我,我望着太后身上的那个被子。
“饿啊……饿啊……”那个黏糊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好,今日,来了俩。”
只见太后肚腹上的被子越来越高,终于,那一床锦被给掀开了,里面蛇一般的盘踞着一条长长的,宛如红绸一般的舌头。
舌头从太后的肚脐之中延伸出来,柔软的扭动着,满屋子里面,都是一股浓郁的腥味儿。
是血的味道。
诗语皱了眉头。
“唔……”也不知那个舌头是如何发出来的声音:“怎么样,一个变成俩,正赶上,与我吃些个点心来……”
话音未落,那舌头如同早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猛地冲着我和诗语扑了过来。
我一错身,念动了定字真言,随手将定身符咒洒出去,那个舌头十分灵活,扭来扭去便躲闪了过去,冲着我的腰就过来,想来是想跟巨蟒一般,且将人拦腰卷上,骨骼碎裂之后瘫软一片,才好下口,免得挣扎了。
我往后一闪,弯腰躲过去,诗语则早藏在了柜子后面,大概是想看着我单打独斗。
既如此,也没了法子,我信手掏出了“小江菱百发百中”朱砂包,弹指一挥,且将那朱砂包砸在了那舌头上面。
朱砂包瞬间就将那舌头烫了一个窟窿,舌头发出了“滋滋……”被烧灼一般的响声。
与此同时,沉睡正酣的太后也像是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一般,呻吟了一声。
这附身的怪物受到了甚么伤害,宿主也会受到同样的痛苦。
诗语见我居然敢出手伤那‘啖’,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说道:“你疯了么!伤了它,太后怎么办?”
我答道:“横竖是个烂摊子,事情做完了再收拾不迟!”
“唔……”舌头吃痛,疯狂的扭动了起来:“你胆子倒是不小……”
“失礼了,”我掏出朱砂包夹在了指头上,笑道:“诗语姐姐不想出手,事情就交给花穗来办罢!”
诗语一咬牙,道:“你倒是个不怕死的……”说着,也便念动咒文,烧了一张符纸,只见几个五色透明的小人儿升腾而起。原来是青桐宫最出名的五鬼替身之术。
那诗语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引着其中的一个小人儿便往舌头上扑,打算趁着那舌头卷上了小人儿,再用旁的法术将那舌头封起来。
我忙道:“诗语师姐,这未免,有些个治标不治本……封印一时无事,可是改变不了太后给妖鬼附身的事实吧?”
“不这样,你要如何?”诗语怒道:“现在将这个‘啖’砍杀?那太后也会当场殒命!”
所以说,寄宿人身的妖物便是这般的麻烦,什么事情,也都要与宿主休戚与共,不仅寻了身体,更寻了盾牌来。
“黄口小儿,这点子招数,还想要拿来骗我么?”
不想一分神,只见那‘啖’的舌头一扭,居然不曾上了那五鬼小人儿的当,冲着诗语便卷了过去,诗语躲避不及,居然一下子给那‘啖’的舌头卷上了。
诗语自然吃了一吓,身上的符咒也没法子使用,只得干瞪眼白着急,我趁着这个机会,钻进了太后的帘幕之中,念动咒文,用力往外一推,那‘啖’却答道:“小儿,你若动手,势必将太后一道害死,到时候,不光是你,你身边所有有关系的,大约也都要给你牵连了,甚么太清宫青桐宫,统统要给株连九族!”
我笑道:“不想,您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是手中却暗自使劲儿,且按在了太后的肚腹之上,念动“不动明王咒”,积蓄了满手的灵力,想将这妖异自太后肚腹上面用尽了力气,完完整整的推出来,唯独这样,才能干净拔除。
“没有这样简单!”那‘啖’粘腻腻的答道:“你忘了这个小儿了……”
说着暗自使劲儿,只见诗语白皙的面色,已经给勒的紫涨了起来,口中还道:“你莫要管我,趁着这会子,将这厮拔除了!”
我心念一动,扯下了一截子金丝线的帘幕,往那舌头上系了一个活扣,一头拉在手里,一头踩在了脚下,狠狠一勒。
第160章:上天有好生之德 今日下午更新晚了
那舌头登时成了瓶颈一般,那头儿使不上气力,松了下来,诗语这身上本来越勒越紧的舌头,才慢慢松下来,诗语趁机自里面钻出来,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可是……”
不错,本来只要有诗语牵制着,那舌头回不过弯来,准能给我拔除出去,可是若是等我拔除完,只怕诗语也早给勒死了,现如今,那舌头一松,“膨”的用力一挣,我手上的那丝缎早碎了,舌头重有了力气,转过来冲着我便拍。
我身子一矮,往侧边一滑,那舌头狠狠的拍在了团花地毯上,饶是软绵绵的地毯, 也陷下去了一块。
倘若这个力道打到了我,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那舌头显然给我和诗语激怒了,翻滚着便卷了过来,将整个寝宫闹了个一片狼藉,偏生这样大的响动,太后安安静静的,全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诗语缓过了神来,忙将手里的几张符咒往外一抛,那几个小人壮大起来,将那舌头围了起来,舌头给那小人儿一牵,分身乏术,我忙蓄了满手的灵力,将那一团子软肉自太后的肚腹之上往外拉,也不知尽力拖了多久,总不见出来。
诗语喊道:“花穗,你快点儿,我撑不住了!”
我哪里有气力回答,只听“砰”的一声,回头一看,诗语的几个小人赌支撑不住,给那舌头压了一个粉碎。
“这你都撑不住……”
“还不是怪你太慢!”
那舌头慢慢的回过来,正要再次往我身上拍的时候,我两手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道,终于,那一团子沉重的软肉给我推了出来。
“嗤……”只听一阵沉重东西落地的声音,那‘啖’的全身露在了外面。
拔萝卜似的拔出来的“啖”其实生的很像是一个人头,可是偏生该长着头皮的地方,是那粘腻腻的舌头,舌头下面一张泡涨了似的面孔肿胀发白,五官黑洞洞的,像是泡菜上面生出几点窟窿,正凄厉的嚎叫了起来:“嗷……”
我趁着这个机会,一手的朱砂纸包就塞进了那人脸大张着的嘴里,“啪啪啪……”内里一阵烧灼的声音,“呼……”一阵气体自那人头的嘴里冒出来,满屋子的焦臭。
我刚刚要送一口气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阵尖叫:“那……那是个甚么东西!”
原来这“啖”一从太后身上拔除了,太后悠悠醒转,看见了此情此景,自然吓了一个魂飞天外。
趁着我一失神,那个“啖”宛如蛇一般自我手中游走了下去,我抬手拿出了一把太后挂在墙上驱邪的青锋剑,出鞘一剑便插在了那个“啖”的身上,“扑哧”一股子黑血冒出来,那“啖”牢牢的给我钉在了地上。
太后一声高似一声的尖叫早将外面伺候着的宫人们给唤了进来,那些个太监宫女本来口口声声的嚷着“护驾护驾”,可是一瞧见了那巨蟒似的舌头,狼藉的宫室,满鼻子的腥气,这般的场景,吓的一个个的簌簌发抖,还有的胆子小,早给晕厥过去了。
诗语忙道:“太后,您莫要害怕,现如今,寄居在此的妖物,已经给我们所降服了……”、
我也顾不得多说,只想着寻出灵符,将这个妖怪封印住带回去,太清宫号称“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旦捕获到了妖怪,一定要将妖怪给带回落雁塔关起来,不许私自处决。
不料想,那“啖”想必这几日生吃两个人,精力十足,性命也旺盛,居然死死一挣,硬是将自己的那个头自青锋剑钉着的那个部分生生挣断,壁虎断尾似的,势如闪电一般,刺溜一下自窗缝之中滑了出去。
我和诗语一见,立时开了窗户便跳出去往外追,那许多的宫人早吓的傻了眼,话也不曾问出来,顺着那一道子黑血,追到了那冷宫左近,血迹不见了。
“怎么办……’诗语气喘吁吁的说道:“这附近,乃是冷宫……”
“寻不得那个祸害,咱们两个准要吃不了兜着走,”我叹口气,道:“没法子,分头来寻罢!你往左往右?”
诗语愣了一下,道:“那……往右好了……”
我点点头,错身就要往左去寻,宫墙高高,曲径迷离,我心下暗自叫苦,当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等一下,”诗语忽然说道:“方才的事情……”
“嗯?”我回过头来。
“多谢你了……”诗语的声音虽然细如蚊呐,但因着万籁俱寂,我还是听了一个一清二楚。
我笑了笑,道:“这般客气作甚。本是同门,虽然我本事不大,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死在‘啖’的口下啊。”
“你好像……跟玉琉说的不一样……”诗语犹豫了一下,望着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这个人情,我会还的,不过,提前告诉你,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给玉琉报仇的。”
“悉听尊便。”我摇摇手,便往左边追了过去。
左边像是一个小花园,淡淡的,是带着一点妖气,我心下一喜,点上了问路寻踪符咒,烟起来,我顺着便过去了,小花园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祠堂。
奇怪,这种地方,怎地会有祠堂?皇家祭祀,可也不会修建出这个模样。
那个祠堂里,微微点着点灯火,摇摇晃晃的。
但是那问路寻踪符的烟雾总是没错,我试探着过去敲了敲门:“打扰了,我是太清宫的道士,今日替太后娘娘捉妖至此,寻得了妖气,还请里面的大人行一个方便……”
“进来吧……”一个懒洋洋的,拉着长声的声音,虽然含混,却意外的清越好听,是个男子。
我心下奇怪,不是太监么?
壮着胆子推开了们,只见祠堂虽然不大,倒是也十分洁净,矮矮的供桌上面,蹲着一个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骨瘦如柴,生的俊秀非常,姿态虽然十分不雅观,可是却说不出的丰神俊逸,之所以出声含混,原来是因着那年轻公子口中塞着了一个油腻腻的鸡腿。
那个公子望着我,伸手将鸡腿从口中拿出来,冲我摇了摇,笑道:“你吃吗?”
是……是仙气……跟睚眦大人一模一样的仙气……
我吃了一吓,只见那公子身后的神像,乃是龙神饕餮。
此惊非同小可,怎地深更半夜的宫闱之中,居然,出现了司辟邪之职的龙神饕餮?
腿一软,忙跪了下来:“并不知道大仙在此,信女冲撞了,还望大仙恕罪。”
“无妨,无妨,”那龙神饕餮答道:“不要这般见外,真真是许久不见,听睚眦兄长说起,你托了更魂器的福,现如今在那太清宫混的如鱼得水?”
“诶……”我心下一惊,睚眦大人是说过,将事情告诉给“龙井”,难不成,这个龙神饕餮的名字,便是龙井么?
“现如今你忘了罢?”那龙神饕餮微微一笑:“管本神家中那傻狍子当真别无二致,啧啧啧,做神仙便是这般不好,自己记得的事情,故人却全数要忘光了。”
“龙神爷的意思是说,以前见过信女么?”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信女究竟是……”
“前世今生的那些个东西,也没什么趣味,”那龙神饕餮笑道:“横竖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注定,就好比现下里,你和本神相遇,不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么!你这样匆匆忙忙的,是来追这个的?”
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走马灯,走马灯一转,停在了一个小小的画片上面,那画片上,正是那个连接着人头的长舌头。
“是……”我忙道:“信女正是为着追逐那‘啖’而来的。”
“既如此,看在以前的交往上,这个东西,本神割爱让给你就是了。”龙神饕餮居然将那个小小的画片拔了下来,轻轻一吹,那画片落在了我面前,上面剪影鲜活非常,巧夺天工。
“拿下去,念动金刚咒,就出来了。”龙神爷十分潇洒的挥了挥手,道:“也不用太感谢,嚯嚯嚯……要谢,便谢本神家中傻狍子,这几日往昆仑山去了,没法子与本神送供奉,本神这才迫不得已,往这皇宫里面的饕餮庙来寻吃食,嚯嚯嚯,便遇上了你。”
“傻狍子……”我犹疑了一下:“难不成,也是信女的旧识?”
“不好说算不算旧识,”那龙神爷一手大咧咧的往白牙上面剔:“关于你的这前世,也可能,你晚知道一天,就多逍遥一天。”
“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来。
“对了,”那龙神爷自供桌上翻身下来,道:“睚眦兄长的那个更魂器,你知道在何处罢?”
我心头一惊,这个龙神爷看上去捉摸不定,虽然不像是睚眦殿下那种神灵给人压抑逼迫,居高临下的感觉,甚至这个龙神爷还更平易近人的多,可是总觉得,这个龙神爷一双眼睛什么都早看透了,让人什么事情都不敢瞒着。
第161章:宫廷之中水很深
好像让人,不敢说谎……因为对他说谎,好像根本没用处,他比那安歌,更能看透人心。
也不知怎地,我居然连谎也撒不出来,就点了点头:“回龙神爷的话,我知道,但是……”
“你不方便说,本神明白。”龙神爷摆摆手,道:“无妨,横竖那个东西乃是睚眦兄长的,又不是本神的,本神又不会管你讨要。本神就知道,三界就这么大,那个东西能丢到了哪里去,在你身边,也算是一个缘分。”
“龙神爷恕罪。”我低下了头去。
“何故道歉?也没关系,倒是更好玩儿,你放心,本神不会告诉睚眦兄长的,”那龙神爷捉狭的一笑,道:“本神最喜欢的,便是看热闹,越热闹越好,教本神家中的傻狍子多多着忙,本神更有乐子。”
“敢问,龙神爷对着三界的纷扰,不是有监察约束的职责么,怎么会……”
“上一次已经调停过了,今次里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龙神爷伸了一个懒腰,道:“便是神仙,也想休假呐!”
“是……”这个龙神爷,我以前识得么?似梦非梦,真真只觉得熟悉,像是,曾经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花穗……花穗……”是诗语的声音。
龙神爷挑了挑眉头,道:“啊,是你的同伴呐!今次里没法子多说,太后那个老太太像是要寻你呢!啧啧啧,你像是有好事要发生了。”
诶?我心下狐疑,只得答道:“那。多谢龙神爷好话。”
“是真的,”龙神爷笑道:“你等着,该是一笔厚赏,这辈子你好福气,能做个人上之人,且将从前亏欠你的,都还给你。”
“可是那个从前……”再一抬头,那龙神爷却不见了,只听门给人推开,我回头一看,正是气喘吁吁的诗语。
诗语见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喊你也不应,肠子要给你吓断了,只道你也给‘啖’吃下去补精气,还是我来遭殃。”
我忙起身笑道:“不打紧,那‘啖’托福已经抓到了。你是怎生寻过来的?”
“找遍了这一片,只有这里带着点妖气,可不是便寻过来了么,”诗语一下子坐在了蒲团上,道:“怎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祠堂?”
“唔……”我望着一个小小的木牌子,上面的内容大致是,宫中一位女官受过龙神爷饕餮的恩德,现如今建造了这个祠堂,以寄感谢。
“你在这里捉住的么?”那诗语好奇的打量了打量,道:“别说,祠堂虽小,真真是带着仙气的。”
“可不是么。”我站起身来,道:“你休息一下,咱们回去罢,好歹是深宫之中,胡乱跑跳,给侍卫发觉,说不准要闹出甚么误会来的。”
“花穗……”诗语定定的望着我:“你真真,跟以前全然不一样了,怪道,玉琉要说,你是……”
对了,诗语一年来一次,自然识得那以前的花穗,我笑道:“可不是么,想必玉琉早跟你说过了,不过,我啊,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改变,才不大正常的罢。与其想着那个,”我笑道:“你还是想想怎生来还我这个人情吧。”
“小气鬼,”诗语咕嘟了嘴,道:“哪里有自己讨要的,这哪里还是人情,分明便是人情债了。”
“早先你非要还,我也是没有法子,不让你还,不是不给你面子么!”
“我也只是客气客气,不想你就这样不客气,却还得当真……”
“哎呀,话不当真,说来何用?”
嘁嘁喳喳的斗了几句嘴,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我和诗语各自敛了面色,重对惊魂甫定的太后行了礼。
太后换上了明黄的一件家常袍子,脸色十分难看,问道:“那个东西,你们抓到了?”
我行礼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已经抓到封印起来了。”
“甚好……”太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今次里,你们两个,做的不错。”
“多谢太后娘娘。”我和诗语齐声道。
“赏。”太后道:“每人各一对翡翠莲蓬金钗,另赐了时时能入宫的羊脂玉腰牌。”
“多谢太后娘娘。”我和诗语再一次齐声道。
“这个倒都是小事。”太后伸出手,屏退了左右,凤眼望着我和诗语,目光如炬:“那个东西,是个甚么东西?”
诗语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乃是一种附身的妖物,名字叫做啖。”
“生的委实怕人……”太后戴着金甲套的手护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么说,将哀家的两个宫女吃进了肚腹之中的,就是它了?”
“正是。”诗语答道。
“这一次,也真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个了。”
诗语一听,满脸得意之色,看着诗语那个样子,像是要摩拳擦掌自夸一番,我忙先说道:“民女不敢居功,全仗着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方能得太后娘娘之幸,擒得了妖物。”
“嗯,”太后望着我,道:“你倒是很懂事,也很会说话。”
会说话给人听出来,可就不算是会说话了。
我忙道:“娘娘谬赞,此乃民女肺腑之言,听闻太后娘娘平日便修身养性,此乃上天的恩典,护佑娘娘平安。民女也不过是顺应天意,何功之有。”
“呵呵,”太后低低一笑,问道:“那,那种东西,总不能凭空便到了本宫身侧,是不是?”
我心下一凛,听太后这个意思,应该早就知道,那个东西是有人蓄意放在宫中的了。
我刚要说话,诗语见我方才抢了话,忙先说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那种东西,乃是一种妖物,皇宫之中有天子之气笼罩,不像是能凭空出来的,确实来得蹊跷。”
太后颔首道:“所以,那个东西虽然抓到了,可是见给那个东西,弄到了哀家身边的人,还不曾抓到。”
诗语这才发觉出来太后的意思,颇有些后悔似的说道:”是,民女无能。”
“既然你们能将那个东西抓到,该也能将始作俑者寻得,是不是?”太后微笑着,却叫人背后生寒:“只要寻得了那个人,太清宫与青桐宫俱有厚赏。你们两个能得到的东西,将会多到想都想不到。而且,事情哀家不想教旁人知道,也只能相信你们两个了。”
“是……”我和诗语也只得点头道:“谨遵太后娘娘旨意,一定尽早将幕后黑手抓到,还太后娘娘心安。”
“甚好。”太后笑道:“既如此,你们且便留在宫中,随侍几日罢。”
“多谢娘娘恩典。”
待太后休息了,诗语和我回到了偏殿之中,躺在被子里面,才偷偷抱怨道:“怎么样,接到了一个扎手的刺球。”
我笑道:“太后娘娘已经下令,可是推辞不得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一说出来,肯定就等于捧上刺猬甩不掉了,还是随遇而安,照着太后娘娘的话做罢。”
“你说,太后娘娘,是不是早知道那东西在自己身上了?”诗语低声道。
我应了一声:“不会不明白的,那‘啖’附在人身上,人总是要饥饿,却不思饮食,整日倦怠,太后心里一定清楚的很,这次,定然是有人蓄意要害太后的,你想想,这个宫里,一定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也说不准,太后早想挖出甚么来,只是没有借口。”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想要借着咱们两个,借刀杀人么?”诗语惊声道:“可是以太后的身份,她想动谁动不得?”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答道:“太后是个什么人?宽厚仁慈,凤仪天下,该是光芒四射,高高在上的,太后只能行善,不能作恶,但是太后眼里不揉沙子的时候,也该是被人害了,不该是自己害人。”
“你这话说的七拐八绕,我一句也听不明白。”诗语抱怨道。
“你也不用听明白,明日咱们一道查探,准能亲眼看明白。”我笑道:“不早了,咱们先睡下的好。”
“嗯……”诗语道:“这般高深莫测……”
“皇宫就是个水深的地方。”我帮着诗语掖了掖被角,笑道:“咱们明天趟一趟。”
次日里,一早我们便起来,随着太后接见来问安的妃嫔,一众妃嫔穿着都十分清淡,大致是浅灰,天蓝,水粉的颜色,戴着的首饰也全数是不打眼的模样,八成是因着太后喜欢朴素,她们自然不敢过分唱个反调。
只有一个妃子,身穿大红色百蝶穿花洒金锦裙,头上是赤金的花开富贵牡丹步摇,眉弯弯入鬓,口艳艳含丹,生的妖娆妩媚,在其中十分显眼。
天要作下雨,人要作找死,真真是个不变的道理。
只见一众妃子行礼之后,个个说起了吉利话来:“听闻昨日之中,太后娘娘殿中出了妖异之事,臣妾等惶恐,所幸太后娘娘有上天护佑,平安无事,真乃大幸。”
第162章:要赏甚么好东西
太后答道:“无妨,倒是多亏了太清宫的两个小姑娘,帮着本宫除了那个祸患,要不然,本宫也不知道,就成了甚么模样了。”
“多谢两位。”一众妃子们居然连我们也恭敬有礼:“救下太后,便如同救了我们一般无二。”
我和诗语忙也行了礼道不敢。
那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妃子笑道:“臣妾斗胆,既然帮着太后这样大的忙,那臣妾也想赠送东西,聊表谢意,不知可行?”
这样越俎代庖的赏,若是喜欢她的人,准要当她做大方豪爽,可不喜欢她的人,肯定要嚼舌头根子,说这妃子尽显自己是个风头正劲的,怕人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好东西比旁人都多。
大方本来没错,错就错在,于太后面前大方。
太后冷笑一声:“丽妃不知要赏甚么好东西?说了来,教哀家也涨涨见识。”
谁也听出来太后是个甚么意思了,偏偏丽妃是个浑然不觉的模样:“来人啊,往本宫那柜子里,取了那一对赤金镶嵌猫眼儿的镯子来,与这两个姑娘一人一个,”边笑道:“还是上一次,皇上赏的,一直没舍得戴,正好,这二位姑娘今次帮了太后娘娘,和该受这个重礼。”
不多时,早有人捧了盒子上来,那盒子里面的手镯足金足赤,有二指宽,花纹繁复,猫眼儿熠熠生辉,不用戴上,一看就沉甸甸的,简直比太后上次的东西贵重两倍有余。
“丽妃就是丽妃,果然出手不凡,这个成色,比本宫拿出来都好。”太后微微一笑,对我和诗语说道:“既然丽妃娘娘这般看得起,你们受着吧。”
我和诗语相顾一看,忙行礼道谢领赏:“多谢丽妃娘娘。”
“好说,甚么要紧的,但凡教太后娘娘保得了平安,旁的不算甚么。”丽妃笑的春风得意,四周的眼睛可没那么友善了。
一个穿着水粉袍子,簪着简简单单的翡翠簪子的妃子早听出来了太后的意思,笑道:“丽妃娘娘便是大方的很,可是毕竟是御赐之物,这样转手送人,若是皇上知道了,是不是有点……”
“多谢婉妃妹妹好话,皇上赐给了本宫的,自然就是本宫的东西,本宫怎生使用,皇上是从来不会过问的,”丽妃笑道:“有劳妹妹多虑了。”
“是啊,婉妃娘娘真真是多虑了的,东西是为着太后娘娘赏出来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过是夸丽妃尽孝贤惠,说不定一高兴,更好的也赏给了丽妃补偿呢!”一个穿着竹叶青袍子的妃子笑道。
这个话的意思,约略也就是讽刺丽妃送东西不真心,不过是为着在皇上面前讨个好了。
看得出来,这个丽妃我行我素,不但不讨太后的喜欢,更是腹背受敌,哪里都看不惯她,但是应该身上圣眷正浓,春风得意,什么也不在乎。
丽妃也不知道听得出听不出这些个绵里藏针的话,只是笑道:“横竖是一份心意,太后娘娘平安,比甚么都要紧的。”
“还道上一次,皇上要封你为贵妃,哀家从中作梗,你是要怀恨在心的,不想这一次,居然还是这样的恭敬孝道,”太后沉声笑道:“也难为你了。”
“太后多虑了,”那丽贵妃忙道:“封为贵妃,乃是大事,横竖现如今臣妾已经得蒙圣眷,旁的并没有甚么在乎的,已经十分知足,不敢觍颜去想那贵妃的位分。”
哦,原来还跟太后有过这样的嫌隙,我明白了,太后一定怀疑,便是这个丽妃因着封贵妃之事不成,才招来妖鬼害太后的。
太后笑道:“你这样懂事,实在甚好,这样吧,既然你赏了花穗和诗语,也不能叫她们白拿你的东西,两个孩子岁数虽小,可是本事倒是挺大,这一阵子,既然宫内不太安宁,便借花献佛,教她们往你那碧波殿之中看一看转一转,有异则驱邪,无异则安神,如何?”
丽贵妃眼睛一滞,显然不大乐意,但还是堆出了笑脸来:“多谢太后娘娘厚赏,丽妃感激不尽,不过,碧波殿毕竟皇上常去,有天子之气护佑,不会有什么妖邪之气的,若是皇上过去,冲撞了皇上的话,那未免有些个本末倒置了。”
“怎地,丽妃娘娘那里皇上常去,有天子之气护佑,太后身为皇上生母,这里倒是还不如你那里安宁?”那婉妃笑道:“也不知道,这是个甚么道理。”
丽妃望着婉妃,眼睛有些个嫌恶,婉妃只当看不到。
“无妨,”太后答道:“今日里,事情哀家与皇上说,往你那里驱邪要紧,叫皇上这几日不去了,什么时候两个孩子做完了驱邪的道场,再教皇上过去不迟,便不会本末倒置了。”
丽妃这一听,自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勉强道了谢。
太后与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待妃子们散去了,便与诗语随着那丽妃去了。
那丽妃的车辇也十分华丽,华盖张扬,下面尽是些个明黄的穗子,看得出来,该是皇上赏赐的。丽妃上了车辇,高高在上的问道:“你们两个,都是太清宫的?”
我和诗语答了,那丽妃笑道:“那也好,你们只管驱邪,横竖这连日劳顿,本宫也乐得清静两日。”
丽妃身边的大宫女忙道:“你们两个,可知道宫内的规矩么?”
我和诗语答道:“入宫之前,学过礼仪。”
“谨慎些,丽妃娘娘可不是寻常的妃子,身怀龙裔,再尊贵不过的了。”
怪道这般的张扬,原来如此。
我和诗语忙应下来了。
进了那丽妃的碧波殿,只见宫殿之中与太后的宫室截然相反,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连地砖也是打磨好了,刻上细致花纹的大理石,雕栏画栋,宛如传说之中的天宫一般。
丽妃轻笑道:“太后教你们驱邪,你们只管好好驱邪,横竖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们看去。”说着,自去了。
诗语低声道:“啧啧啧,你瞧着,可不又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儿。”
我笑道:“好伺候的,哪里轮得到咱们伺候,只要尽心竭力,别出了甚么岔子就是了。”
“能出甚么岔子?”诗语道:“这里看上干干净净,可不见阴气妖气和死气。”
“说不准,”我答道:“你瞧着吧,虎视眈眈这个碧波殿的,不知得有多少,咱们放聪明点,别当了借刀杀人的刀就行了。”
“这么说,你觉得太后那里的‘啖’,跟丽妃娘娘没关系么?”诗语忙道:“可是, 看上去,好像只有她跟太后有些个不合,胆子也像是很大的。”
“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能做主的,”我笑道:“且静观其变,估计好戏就快开场了。”
诗语道:“你也真是,甚么好戏开场,你盼着点好处吧!还是赶紧抓到了那放出了‘啖’的罪魁祸首,回去了才好。你难道不想念大师哥?”
我脸上一热,道:“甚么想不想的,你怎地倒是说起了这个来了?”
“得了吧,还不是为着大师哥,你才跟玉琉师姐争成了这个样子。”诗语咕嘟着嘴,道:“以前就知道,你可是整日眼巴巴的望着大师哥,可是那时候,大师哥眼里,却只有玉琉姐姐一个,也不知道,你是怎生想法子教掌门师伯拆散了那样的金童玉女,哼。”
本来是玉琉心气高,看中了国师,又管我甚么事?
但我还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也知道,以前的事情我都给忘了,那你告诉我,大师哥,他以前都是怎生对玉琉姐姐好的?”
诗语左思右想,抓耳挠腮,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梗着脖子说道:“横竖,只有想不到的, 没有大师哥为玉琉师姐做不到的,大师哥那个人,我也算是认识许久了,你想想,那样认真,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就算什么也不说,只默默的守护着玉琉师姐,也已经是一个难能可贵了。”
是么,那样认真,那样的骄傲的人,可是跟我说过,能对我多好,就会对我多好。
“你笑什么?”诗语道:“难不成你还不信?”
我摆手笑道:“我信,我信,大师哥的守护,真真值钱的很。”
大概在诗语心中,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玉琉的死鱼眼,该是个罪无可恕的,便又接着说道:“玉琉师姐温和可亲,不拿架子,哪里都优秀的没话说,她来接管太清宫,也是人心所向,不过……”
诗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好像,也变的优秀多了。”
我笑道:“谬赞谬赞!不过,这一次不帮着太后解决了这一件事情,咱们可要留在皇宫里出不去了,但愿一切顺顺当当,可别再缠裹进了不得的事情里面了。”
“嗯。”诗语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且快点弄了杨柳枝和甘露水驱邪罢。”
正预备着去寻东西来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那正殿之中传来甚么东西“哐啷”一声碎了的声音,还带着一声尖叫,像是,那丽妃的声音。
第163章:花瓶里面爬什么
我和诗语各自吃了一吓,忙提着裙裾便往那正殿之中跑过去了。与我们一同过去的,自然还有那殿里的几个宫女。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赶过去,但见那华丽的宫室之中,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不知怎地砸了一个粉碎,地上还躺着一个描金镶嵌玳瑁的首饰盒,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的首饰。
丽妃正蜷缩在床榻上,脸色乌青,周身发抖:“鬼……有鬼……”
大宫女们忙围在了丽妃的身边,连声道:“娘娘……娘娘究竟是怎地了……”
“有鬼……有鬼……”丽妃给凤仙花染的赤红的指尖儿指着那碎了的大花瓶道:“里面有鬼,往外爬!正往外爬!”
我忙跑过去,蹲在了那大花瓶旁边,可是那大花瓶看上去干净的很,并不见甚么不对劲儿的。
一个大宫女忙道:“你们两个,不就是来驱邪的么!怎地才刚来,倒是让碧波殿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娘娘现如今有孕在身,倘若出了什么岔子,便你们是太后身边的,可也须得吃不了兜着走!”
诗语一听,道:“我们才刚进来,且容我们看一看……”
“你们那么大的本事,还要看什么!为何平日里碧波殿甚么事情也没出过,偏巧你们一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另一个大宫女说道:“难不成,你们是因着娘娘这一阵子得蒙圣眷,给旁的妃子嫉妒,才买通了你们,过来吓唬我们娘娘的么!”
诗语一听,瞪起了眼睛就要说话,我站起身来,道:“这位姐姐说话可得留神些,我们两个是谁派过来的,姐姐难道不是心知肚明的?倘若真真是被人指示,害丽妃娘娘受惊吓,那也只能是太后娘娘了。”
“啐!”那宫女一听,立时慌了神:“我哪一个字提太后了,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也是姐姐指桑骂槐在先,”我笑道:“既如此,看得出来,因着我们两个是太后派来的,姐姐的意思是说太后娘娘要谋害自己的皇孙了,我和诗语这便回去禀告太后,万万不敢再在碧波殿耽搁下去了,旁的也就罢了,我们两个小丫头,有黑锅背上也摘不下来,可别害的太后娘娘受了牵累,诗语,咱们走。”
那宫女脸色煞白,张嘴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一个大宫女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蠢材!”
接着又满脸堆笑的拦住了我们,道“这位姑娘,何故这么大的火气,她一个三等宫女,说话没轻没重惯了的,您大人有大量,跟她计较,难免有失身分。”
我笑道:“我能有甚么身份?我的身份只不过是太后派来驱邪的,现如今邪倒是出来了,不成想反而怪在了我们头上,这个身份,谈了可没什么意思。”
“是是是,”那个大宫女忙道:“奴婢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奴婢给您赔不是了,您也莫要计较,奴婢的意思是说,现如今也是您赶得巧了,本来便是驱邪的,正赶上闹鬼,可不是芝麻掉进针眼儿里——巧了么!合该您要立功的,还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说着只将我和诗语往丽妃身边让:“丽妃娘娘,事关重大,为您自己,方才您遇上的事情,还是与两位小仙姑说上一说,紧着教她们与您驱邪,万万莫要伤了龙胎为上啊!”
丽妃望着我们,两只乌黑的杏子眼里全是惊惧:“那个大花瓶……那个大花瓶……”
我忙道:“丽妃娘娘,不着忙,您且按一按心神,”又跟几个宫女说道:“你们给丽妃娘娘倒一盏安神茶来,我画一个定灵符咒,与丽妃娘娘稳一稳涣散了的心神才好。”
那几个宫女一听,忙不迭便照做了。
诗语暗自吐了吐舌头:“花穗,你一张嘴真真厉害!”
我低声道:“这有什么,遇事凶一点,准能不吃亏,这个理儿,在哪都一样。”
说着,便点了安息香,挂上了定灵符咒,丽妃喝下了安神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才有了血色,轻声道:“方才……方才本宫正在对镜梳妆,正瞧见,镜子里面映出来,那个花瓶的口里,爬出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来,那老太太尖嘴猴腮,满面凶光,衣衫褴褛,全然不像是阳世之人。”
原来如此,那青铜镜子和首饰盒放着的地方,正能照见了身后的大花瓶。
丽妃接着哆哆嗦嗦的说道:“且……且她上身像是人样子,却好像虚虚浮浮,并没有腿,正张着缺牙的嘴,冲着本宫想要喷吐甚么,本宫吃了一吓,也来不及多想,当即便将本宫手头上首饰盒回身丢了过去,那花瓶碎了,老太太……老太太虚虚浮浮的便不见了,甚么痕迹也没有,只阴测测的留下了一句:还会回来的……”
诗语低声道:“是不是,影魅?”
影魅是一种古老的妖物,乃是积年累月的怨气,藏匿在人的影子里面,生性顽皮,能在镜中吓人,以吸食人的恐惧为生,时时就要蜷缩在人身后,能幻化成各种模样,吓了人之后,往往很得意。
“也有可能。”我点点头,问道:“不知道娘娘近日里,可曾去过甚么平日里不曾去过的地方么?尤其是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那种地方没有生人气,很容易招来祸患。”
一个大宫女答道:“娘娘自打有了龙胎之后,谨慎的很,根本不会往什么人烟罕至的地方去,且皇宫大内,哪里都是人,又何来甚么人烟罕至的地方……啊,对了……”那个宫女愣了一愣,眼睛一垂,没再说下去。
我忙追问道:“姐姐,现如今,丽妃娘娘遇上这种事,可没甚么能瞒得住的,您还是照实说了的好,要不然,娘娘出了甚么岔子,谁都是一拍两瞪眼。”
旁边的宫女也说道:“你知道,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要急死了谁?”
那大宫女这才犹疑着说道:“今儿早上,娘娘去拜见太后娘娘,那车辇经过了段云殿,看见里面的金灯花开的正好,红艳艳的,便亲自过去选了一朵戴上了……”
“段云殿?”旁的宫女都白了脸,道:“作死的东西,怎地居然引着娘娘往那种地方去,还不是旁的,是金灯花……”
我这才发觉,那丽妃娘娘的左鬓上是插着一朵金灯花。
那金灯花不过是个雅称,其实在民间又叫坟头花,跟鬼火一般,只开在死过人的地方,段云殿……我心念一转,想起了昨日看见的那远远的飞水流檐来,低声问道:“敢问,是太后娘娘宫室左近的那个冷宫么?”
几个宫女点了点头,都望着丽妃,不说话了。
丽妃一听见了那段云殿,刚浮现在脸上的一点红晕又退下去了。
我见全数是讳莫如深的模样,大概问也问不出来一个大概其,便只是说道:“娘娘安心,这个宫室,我们两个自会驱邪,至于究竟是个甚么妖怪,一定也尽力查明白。啊,对了,那朵花……您还是莫要戴着了。”
说着请宫女帮着丽妃摘下来,放在了我手上。
丽妃望着我们两个,半信半疑,想说甚么,但还是没说。
出了那门口,诗语且叹口气,道:“‘啖’的事情还没查明白,怎地又来了这样的东西?奇怪奇怪,皇宫大内,也能混进甚么了不得的东西么?”
我答道:“妖鬼都跟人脱不开关系,若是有人在背后弄鬼,甚么都好说。”
“花穗,你说事情,跟冷宫有关系么?”诗语小心翼翼的问道:“总觉得,那个冷宫,像是有甚么故事似的。”
“哪一个戏文里的冷宫是没故事的?”我笑道:“在这里准问不清楚,走,打听打听去。”
说着,便与那几个宫女招呼过,借口说去寻些个无根水,且绕到了那个冷宫左近去。
还没到冷宫,正龙神爷的小祠堂开了门,一个生的颇为灵秀的小宫女正在里面擦拭供桌,我便过去招呼了几句,给她看了太后娘娘赏给的腰牌。
那宫女一见,慌忙道:“奴婢不知是掌事大人,冒犯了。”
掌事是宫中女官的等级,好像如同六品官员,想必是太后为着我们查探事情方便,才借给几天的,我便趁这机会说道:“你识得,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太后吩咐下来的差事,自然马虎不得,不然跟着沾包,也没得难受,你明白罢?所以问你的事情,事无巨细,不得隐瞒,否则的话……”
“借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隐瞒!”那宫女忙说道。
“那就好,”我回身指着那冷宫,问道:“本掌事也听说过,冷宫乃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却不知道,因何成了冷宫?”
果然,这个宫女听问冷宫的事情,脸色也滞了一滞,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这本是宫内谁也不许提起的秘密,本应该是讳莫如深的,因着两位掌事大人问起来,奴婢这才说的,实实在在……”
“你放心罢,”我忙道:“不会说出去,是你说出来的。”
第164章:死了不怕你的鬼 赤音少女巧克力打赏加更
那宫女这才怯生生的说道:“既如此……那奴婢就说与两位掌事大人罢,那个冷宫,名唤段云殿,直到去年以前,也并不是冷宫,而是一个宠妃云妃娘娘的居所。”
“云妃娘娘,”诗语问道:“怎地,那娘娘犯了什么过错,要给打进了冷宫里面去?”
“这个……”那宫女犹豫了一下,道:“是私通。”
难怪这样的讳莫如深,身为妃子,与人私通,乃是教当今皇上当个绿毛乌龟,难怪没人敢提,原来怕伤了皇上的面子。
我便接着问道:“你说的详细一些,当时,究竟是一个甚么情形?”
那宫女低声道:“本来云妃娘娘圣眷正浓,风光无二,在这宫中的地位,比起了现今的丽妃娘娘,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云妃娘娘端静娴淑,代替病弱的皇后娘娘,执掌六宫之事,本来听说,都快要封为贵妃了,可是正这个时候,一日段云殿半夜走了水,皇上知道之后,忙唤了人来救,结果那寝殿之中,给火困住,教烟熏的昏迷不醒的,除了衣衫不整的云妃娘娘,还有一个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
“啊,当真是耸人听闻,”诗语虽然听的红了脸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那个年轻男子是谁?”
“乃是在后宫之中,杂耍的一个伶人,名唤弄月,生的唇红齿白,颇为俊美的,”那宫女说道:“云妃娘娘没甚么旁的喜好,最喜欢瞧那变戏法的,还是皇上特意自宫外破例带进来的,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接着说道:“这云妃娘娘醒了以后,可说过甚么不曾?譬如,喊冤?”
“那是自然,”那宫女低声说道:“云妃娘娘醒过来,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给人陷害,全然不曾与那弄月有过甚么苟且的,但是当时,目睹两人的委实不少,皇上龙颜大怒,哪里还肯见云妃娘娘,可不是直接便给关进冷宫之中,说要教那云妃娘娘与那弄月关在一起,活活饿死,最后……最后那个场景,奴婢听了都害怕,还是,不说了罢……”
可想而知,云妃娘娘跟那弄月死的是何等的可怜,倘若这当真是一场陷害,那可想而知,冷宫里面的怨气一定少不了。
我接着问道:“那,云妃娘娘失宠之后,丽妃娘娘才扶摇直上,成了现今的地位?”
“正是,”那宫女说道:“本来,丽妃娘娘那个时候,却因着美貌自持,与云妃娘娘有些个不和睦的,云妃娘娘这一没了,皇上消沉了一阵子,本来皇后娘娘整日卧病在床,也不大多说的。不知为何,皇上便开始宠爱起丽妃娘娘来,因着丽妃娘娘喜欢大红色,便教宫人与丽妃娘娘做了百十件红衣服,总不重样儿的穿着。”
难怪觐见太后,也要穿着红色,原来是皇上特许的。
我点点头,道:“所以,宫内,是不是谣言四起?”
“谣言?”那宫女低下头,额上汗水淋漓:“这个么……”
“你只管说,肯定不少人背后嚼舌头,说云妃娘娘,是给那丽妃娘娘害了的罢?”我问道。
“这个……”那宫女忙道:“是她们瞎说的,奴婢一句话也不曾跟着传过,还望掌事大人明鉴!”
“我明白了。”我笑道:“没事,今日里,多谢你了。你是御膳房的么,平日里,是你来给龙神爷上供奉的?”
那个小宫女道:“正是。这龙神祠是因着我们掌事得了皇上的恩典,修建起来的,平素是奴婢跑腿。”
“今日里,辛苦你了。”我边说着,边取了一个太后赏赐的金钗,道:“这个簪子送给你,聊表谢意,不喜欢的话,托相熟能出入宫门的公公卖了换钱也好,替我,给龙神爷大大的祭祀一番。”
“这个……奴婢惶恐,不敢受……”
我拉着那宫女的手,道:“不知怎地,一听是给龙神爷跑腿的,总觉得十分亲切,故人一般,我是想亲自供奉,但许是没法子了,你若是愿意相帮,就替我代办一场。”
那小宫女这才慌慌张张的点头致谢。
我便问道:“你叫甚么?”
“奴婢夏洛。”那小宫女怯怯的说道。
夏洛,宫里的,龙神使者?
诗语说道:“既如此,咱们过去看看吧,早上那丽妃娘娘能摘花,肯定门开着呢!”
夏洛一听,忙道:“今日初八,门不该是开着的啊,那冷宫,除了初一十五烧纸的日子,长年累月,都挂着沉甸甸的黄铜大锁,平素大家都嫌不吉利,没见谁打开过。”
“嗯?”我接着问道:“你知道,谁管钥匙么?”
夏洛说道:“好像,是总管后宫锁匙的魏公公。”
上一次,太后宫里的桂花,也是因着不见了,给人疑心误入了冷宫。
我便与诗语跟那小宫女告了别,往那段云殿去了。
段云殿其实看上去并不旧,外面瞧着也全然不像是冷宫,门口还是光鲜亮丽,该是那云妃娘娘得宠的时候新装潢的。
现如今朱漆大门上落着锁,上面着一层灰,门口上隐隐的落着几个手印儿,像是才给人触碰过,灰尘还来不及覆盖上去似的。
我往那门缝里面一看,只见那地面是早荒了,白鹅卵石铺就出来的清雅小径上面早生满了衰草,偶尔还有蜥蜴跟里面刺溜溜的爬过去。
不住人的地方,当真是说荒废就荒废了。
“你看……”诗语指着那门口左近:“是有金灯花。”
果然,靠近门口的地方原本应该就是个花圃,现如今除了杂草之外,金灯花开了一个郁郁葱葱,赤红色的花朵像是火焰一般,喷薄欲出。
“倒是好看……”
“就是招鬼,”诗语道:“坟头花是死人的怨气化出来的,谁都知道,怎地那个丽妃倒是这样大胆?”
我答道:“她不是喜欢红色么,又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的,哪里有空理会这个,不过……今日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
“管那魏公公打听打听,要不咱们也进去看看?”诗语望着那冷宫里面的阴森森情形,倒是十分感兴趣,能再天子之气下面还生生不息的冤魂,我倒是很有兴趣。”
“这样的冤魂,怨气深重,可不好惹,”我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说不准,那个影魅就是自这里招来的,影魅生于恐惧之中,这里有,再被丽妃用坟头花招回去,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你说太后娘娘身上的‘啖”……”
我正色道:“‘啖’可就不一样了,‘啖’是一种修行多年的大妖怪,一定是给人自外面带进来的,准没错。只是不知道,这个巫术,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用在了太后身上的。”
“说的也是……”诗语道:“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年头人们找死的招数花样繁多,准也算不得甚么。”我笑道:“咱们去瞧瞧丽妃娘娘,究竟是真的招了鬼,还是疑心生暗鬼。”
“疑心生暗鬼?”诗语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果真是丽妃娘娘当年害了云妃娘娘的?”
“这个哪里好说?”我答道:“不过,应该脱不开甚么关系,你想想,你若是害死了人,那死人的地方开了花,你敢摘了来戴在头上么?”
“心虚还来不及,怎么戴在头上!”诗语漫不经心的说道,旋即又反应过来:“我可不会害人,谁知道真正害人的人心里怎么想?”
“我跟你说,”我笑道:“还有一种想法, 就是活着不怕你的人,死了也不怕你的鬼。”
到了碧波殿,几个宫女见我们回来了,态度大变,都恭恭敬敬的道:“两位仙姑回来了。”
我笑问道:“不知道丽妃娘娘现如今怎么样了?”
“娘娘一时一会也离不开人,正寻了人陪着,奴婢本想要请皇上过来的,可是偏生太后今日才下了令……”一个宫女堆笑道:“能不能请仙姑且行一个方便,尽快的驱邪完了,好让皇上过来?毕竟真真正正能安抚丽妃娘娘的,也只有皇上了。”
我点点头,道:“丽妃娘娘受了惊吓,想必寻了太医来瞧龙胎了罢?”
“这倒没有……”那大宫女是个嘴快的:“娘娘说不想见外人,大概,大概娘娘自己觉得尚且安好罢。再说,娘娘平素也不大用宫里的御医,只用自己自娘家带过来的医女,现如今,是……”
“咳咳……”一个年纪很轻,却穿着掌事服色的女官走出来,道:“两位仙姑,里面请,不瞒你们说,平日里娘娘的身体,都是本掌事来打理。”
那大宫女忙道:“这位便是我们碧波殿的掌事了。”
那掌事笑道:“本掌事名唤青青,家中便是行医的,自幼也学过些个杏林之术,便随着娘娘入宫,方才看了看,娘娘身体安好,龙胎也十分稳健,两位仙姑莫要担心,却不知道,查出什么因缘没有?”
第165章:怎地成了捕快了
我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掌事大人辛苦。”
“那……”那青青笑道:“不知二位仙姑可看出来了甚么踪迹不曾?”
诗语答道:“大概,跟那冷宫脱不开关系,丽妃娘娘戴上了那里面怨气凝结出来的金灯花,实在是有点……”
“是,”那青青答道:“娘娘出身尊贵,又不曾往死过人的地方去过,哪里知道这一等骇人的传说呢!本掌事一回来,已经跟娘娘说过了,身怀龙裔,怎么能往那种地方去呢!娘娘现今也很懊悔,所幸是个洪福齐天的尊贵命数,料想无妨,请二位仙姑将这宫室里给金灯花带进来的邪气驱除净了,也就是了。”
我答道:“掌事大人,您放心罢,太后娘娘教我们过来,便是为着这种事情来的,不想这般凑巧,还真真遇上了,这几日,我们两个必定沐浴焚香,给丽妃娘娘驱邪,便请掌事大人多多关照了。”
“仙姑客气了,”青青笑道:“您是太后娘娘的人,自然全权代表着太后娘娘的,我们怎敢怠慢,只要有所需求,只请言说一声,我们一定尽力帮着仙姑做一个周全。”
我和诗语道了谢,回到房里预备灵符,正打开了杏黄纸,忽见房檐外面飞进来了一只鹰隼。
我识得那个鹰隼,是陆死鱼眼使过几次的,忙冲着那鹰隼伸出了手去。
那鹰隼忙便落了下来,腿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纸条子。我解下来一看,正是陆星河那清秀又挺拔的笔迹:万事可安好?
我心下一甜,笑出了声来,诗语忙道:“看你这高兴的样子,怎么样,这个鹰隼,是大师哥使唤来的?”
我点点头,道:“不料想还肯这样费心。”
“哼。”诗语撇撇嘴,道:“也是你有手段。”
我只做听不见,便顺手用朱砂在那杏黄纸上写了:尚安。重新栓在了那鹰隼的腿上去。
望着那精悍的鹰隼消失在碧空之下,心下想着,他有没有,在想念我呢?
“我说,”诗语碰碰我:“儿女情长,还是没有要事打紧,回了太清宫,你们有的是时候卿卿我我,你瞧着,那个影魅,现如今还躲在那丽妃娘娘身侧吗?”
我答道:“如果真是影魅,还等着吃丽妃娘娘的恐惧,哪里就舍得走了,可是咱们过去的时候,你也发觉了,那丽妃娘娘身边,哪里有甚么阴气。”
“是倒是……”诗语问道:“你说是不是跑了?”
“不见得。”我答道:“影魅吓唬人全然跟凡人做饭一般,哪里有人刚做熟了饭,倒是撂下跑了的?咱们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影魅……且将紫金水晶铃挂上,若有妖气,铃铛一定震动,咱们今日守在外面,不怕妖鬼不出来。”
“那好吧。”诗语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会跟太后娘娘的事情有关系么?”
“后宫里面的女子的关系,该就是错综复杂的,”我答道:“太后娘娘疑心事情是丽妃娘娘做的,一定会有原因的,咱们且看看,究竟是一个甚么原因。”
一日无事,丽妃娘娘吃了安神茶,也便在大宫女们的簇拥下沉沉睡去了。
我望着大床那帷幕外面挂着的紫金水晶铃,心下想着,只怕该来的,就快来了。
精美绝伦的宫灯罩子里的火苗一跳一跳的闪动着,万籁俱寂,虫鸣的声音都逐渐微弱了下来,丽妃娘娘酣沉的鼻息似乎感染了在场的宫女们,一个个都合上了眼睛,诗语昨日里折腾半宿,本来也没睡好,现如今也不知不觉支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我半眯着眼睛,倚在墙角,也装作睡熟了的模样。
“呼……”本来该是关的严严实实的门窗之间也不知怎地,居然插进来了一股子阴风,那火苗跳了跳,熄灭了,整个寝宫一片昏暗,宫女们睡的更香甜了。
是能让人安睡不醒的定魂香。我忙屛住了呼吸。
“咳咳咳……”有人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没人有反应,只见一道黑影便站了起来,往外面走过去了。
借着依稀的清冷月光,那人也不是旁人,居然就是丽妃娘娘。
我忙将诗语叫起来,诗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方才唬了一跳:“啊呀,怎地我睡着了……”
“嘘……”我低声道:“你清醒清醒,跟着我走。”
“你想去做什么?”诗语忙道:“这里好歹是皇宫,断然不能乱闯的!而且丽妃娘娘……诶!”我一手捂住了诗语的嘴,道:“丽妃娘娘出去了,咱们跟上去瞧瞧。”
“可是……”诗语将我的手拿下来:“未免有点……”
“你放心吧,”我答道:“我自有分寸。”
说着便悄声将隐身符拿出来,诗语只得也念动法咒,我们两个人便远远的跟随在了那丽妃娘娘的身后。
只见那一道长廊尽头,颀长的一道身影转了过去,我们偷偷的跟过去,只见那个身影绕过了一排宫室,进了一个小小的后房。
诗语低声道:“今日寻净手的地方来过,那后房正像是掌事的居室。”
“所以,看看那个青青,究竟是个甚么来路。”
只见丽妃娘娘进去了,掩上了门,我们蹲在了门外面,只听里面是丽妃娘娘有些着急的声音:“太后没事,倒是将两个小丫头塞到了我这里来了,明显的很,她在疑心我!”
里面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怕甚么,谁也没有证据,说那事情是你做的嘛。”
“可是,”丽妃娘娘虽然身份高贵,对里面的人却像是十分恭敬的:“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白日里我说的话,其中一个小丫头是信了,可是另一个眼神总是让我觉得捉摸不定,怕是给看穿了……”
“你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们能疑心到哪里去?别忘了,你现在今非昔比,乃是高高在上,宠冠六宫的丽妃,你说甚么,便是甚么。”那个女声模糊不清,但是十分威严。
“是……”丽妃也像是摄于那个人的威严,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
“今日那两个小丫头在,你怎地还是跑出来?不怕她们疑心么?”那个声音问道。
“你放心吧,”丽妃娘娘忙道:“我叫青青往屋子里面放了定魂香,她们醒不过来,我过来,是想着问一问,云妃的事情倘若因着这一次,露出马脚来可怎地好,太后早疑心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了!”
“富贵险中求,那云妃和弄月都死了一年了,尸骨都化了,你怎地担心起了这个来?”那个女声有些不耐烦。
“是……”丽妃有点唯唯诺诺:“今次里太后的那件事情,是不是……跟云妃有关呢?”
“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云妃有那个能耐,还能给封禁在冷宫之中?”那个女声道:“今日里,你不是看见了,冷宫之中,除了些个金灯花,甚么也没有。”
“是……”丽妃说道:“既如此,我也就安心了……多谢使者大人。”
旁的也就算了,这一声“使者大人”可是将我的心也听的漏掉了半拍,这丽妃,怎地也跟百花神教扯上了关系?
“快快回去罢,”被称为“使者大人”的那个声音道:“出来久了,可难免不叫人起疑,两个小丫头是太清宫和青桐宫来的,灵力不高,背景还有,你可不要大意,免得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轻而易举,就毁于一旦。”
“是……”
我和诗语忙便也转身先与丽妃往回去了,诗语低声问道:“你听见了罢,那个‘使者’……”
“嗯,”我点点头,道:“八成,是百花神教。”
诗语倒抽了一口凉气:“那邪教,居然已经渗透进了宫里来么?简直是……简直是教人难以置信……”
“百花神教便是利用人的弱点,诱惑人入教,”我答道:“你也听出来了,丽妃肯定很想要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她的野心,便是她的弱点,而现如今,一切都得到了,害怕失去,成了她新的弱点。”
“听上去,太后那个‘啖’,好像跟她本没有关系……”诗语道:“旁的事情,咱们该管么?这伴君如伴虎,跟着参合帝王家的事情,弄不好,可就连太清宫和青桐宫也连累进去了。”
我答道:“你说的对,我也这么想,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咱们还是须得将事情弄清楚了,不然的话,太后也不是好交代的,你听出来了罢,虽然‘啖’跟丽妃娘娘没关系,那云妃和弄月,却肯定跟她脱不开关系。”
“这倒是……”
“太后说不定也知道,只是苦无把柄,”我说道:“八成,太后想就借着这件事情,一石二鸟,一个是查清楚‘啖’的来历,还有一个,就是想将丽妃娘娘的事情给查清楚的。”
“所以说,事情全掉在了咱们头上?”诗语苦不堪言的说道:“咱们不过是修身养性,斩妖除魔的道士,怎地倒是成了捕快了!”
第166章:说出本宫心所想
我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谁让太后偏生相中了咱们,事情办好了,青桐宫和太清宫一定会以咱们为荣,事情办不好,可全被咱们连累了。”
“我明白。”诗语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既如此,那……那只得跟你携手并进,将事情帮着太后弄清楚了,不过,可不是因着旁的,全数是因着太清宫和青桐宫,你莫要多想,我可没拿你当朋友,至于玉琉的事情……”
“玉琉的仇,你甚么时候想报,甚么时候管我报,只是。不是现在。”我拉着诗语到了丽妃的寝宫之中,平稳了呼吸,取下了隐身符,假装睡的还是很香甜。
不多时,丽妃便幽幽的推开门,重新躺在了床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冷宫之中,究竟云妃和弄月有没有什么不散的冤魂呢?
一夜倒是相安无事,驱邪要做三天,这一日醒来,丽妃说自己现如今清爽许多了,便早早的梳洗打扮了,推说昨日给冲撞了,自己不大吉利,没有往太后宫中请安,倒是要看我和诗语驱邪,我和诗语忙将早先就预备好了的东西拿出来,甩着杨枝,在宫室之中洒下了无根水,念动了驱邪的地藏经。
正这个当口,一个大宫女急匆匆的进来了,道:“丽妃娘娘,婉妃,宁妃,敏贵嫔等全数过来了,说是因着娘娘昨日受了惊吓,今日遵从太后娘娘的授意,过来看望您的。”
“太后娘娘教她们来的么?”丽妃皱了皱眉头,道:“啧,既如此,也没什么法子,便教她们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只听外面一阵莺声燕语,花团锦簇,来了一群妃子。
那些个妃子想必是已经自太后那里出来回了自己的宫室,各自更换了鲜艳的衣裙,一个个争奇斗艳,妍丽非常,满头珠翠,璀璨夺目,好看的晃人眼睛,这么一大群的妃子一进来,整个碧波殿之中香风袭人,荡人心神,赏心悦目。
为首的婉妃,可不是昨日的清淡样子,一身娇艳的藕荷色锦裙,头上是难得一见的紫玉潘凤釵,那凤钗口里活环衔着一串指肚大的珍珠,在鬓边招摇着,端地流光溢彩,富贵逼人,更衬得明眸皓齿,国色天香,且甜甜一笑:“丽妃姐姐昨日里听说给妖物冲撞,可无大碍?太后娘娘惦记的很呢!”
“无妨,”丽妃望着众妃子,笑道:“劳烦妹妹们还要过来,真真是费心了,本宫今日好一些了,虽有心与姐妹们一道去拜见太后,只怕自身邪气清除的不干净,教太后娘娘也跟这牵累了,不想太后娘娘宽仁,还请姐妹们相看,惶恐惶恐。”
“哪儿的话!”那婉妃等人也一改昨日里的样子,倒是变得十分热络似的,只笑道:“丽妃娘娘怀着龙裔,自然该更娇贵些个的,瞧着丽妃娘娘没事,我们也跟着高兴,这个孩子以后可未来的皇子殿下,一定自有菩萨护佑,再没错。”
“多谢好话,”丽妃听了,也倒是不禁露出喜色来,招手请妃子们进来,教大宫女们摆上了点心。
一个妃子瞧见了我们,忙道:“这两个小姑娘不是昨日太后娘娘差了来驱邪的么,还真真的当上了用处了,正赶了一个巧,怎地,今日要驱邪?”
“正是,”丽妃答道:“还是太后娘娘未卜先知,若不是两个小仙姑在此,岂不是更不得安心了么!”
“太后娘娘跟丽妃娘娘一般无二,也都是福泽深厚的,这两个小姑娘,可不也是应运而来的。”婉妃问道:“你们倒是说说看,昨日冲撞了丽妃娘娘的,究竟是个甚么妖魔?居然恁地胆大,居然敢往皇宫里闯?”
我答道:“那种妖物唤作影魅,其实本身并无形状,乃是一种隐藏在影子之中的妖物,人影,镜影俱是其能藏匿的地方,专吃生人恐惧,以吓人为了,昨日里大概是丽妃娘娘过了阴气盛的地方,不小心招致来的,我们已经在寝宫驱邪,现如今,这里人气旺盛,已经吓跑了不敢回来了。”
“影魅啊……”婉妃忙道:“听着可也就怪吓人的,魑魅魍魉,哪一个也都是不好招惹的,怎地……阴气强盛?啊呀,不是我说,难不成,是那段云殿?”
一提起了段云殿,一众妃子的面色都变得十分微妙,有意无意,全偷偷的瞟着丽妃。
丽妃倒是神色自若,道:“谁知道,你们别说,这个皇宫,建成了多少年了?生老病死好几代,总不可能,只有那段云殿一个地方有阴气。”
“生老病死的,那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么死的,皇宫里只怕也没多少,”婉妃假作浑然不觉,接着管那几个妃子们低声说道:“有件事儿,我只告诉你们,皇上下令,那段云殿的事情不许提,我可一直不敢多说,今日里, 也是好心,教你们小心些,我可是听值夜的几个太监提过,过了子时,若是经过了段云殿,可时时能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还有人喊冤呢!”
“是么……”一个穿着桃红裙子的妃子吓的脸色发白:“婉妃娘娘,此话当真?没得教人发冷汗……”
“怎么不当真!”另一个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妃子也凑过来,道:“我啊,与婉妃娘娘一个意思,可没有抗旨不遵的胆量,也是与众姐妹们一说,全数是为着好的,前次里,我去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那一日高兴,要留着我给娘娘画一个花样子,回来的晚了些,掌了灯的时分,正自太后娘娘的宫殿往外一走,正听见了‘啪……啪……’丢沙包的声音,在那静夜之中可刺耳的很,我也是不经意,回头一看,正望见了那段云殿的门缝子里面,一双白惨惨的手,正托着一个褪了色的沙包玩儿呢!”
“啊!”早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妃子尖叫了出来:“亲眼……亲眼看见的?”
”可不是么!“那个绛紫衣裙的妃子一副十分夸张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那云妃喜欢丢沙包的事情,我可还记得呢!当时连叫声也吓的压在了喉咙里,没得堵得慌,忙错过头望别处去了,这把我给吓得,一直不敢跟人说过,回宫之后,好好的发了一场烧才算了事,昏昏沉沉,梦里都是那沙包!”
“哎呀,那段云殿出事之后,怪不得常年都要锁着的,”几个妃子附和道:“果然不对劲儿!”
“倒也是的,”一个胆子大一点些的妃子道:“人人都说冤死的鬼执念深,可是那云妃,也是咎由自取,怎地倒是这般的猖狂,难不成……”
“是冤死鬼……”几个妃子心照不宣的一说,又俱不经意似的扫向了丽妃的面孔。
丽妃还是强作镇定,笑道:“你们几个,胆子倒是不小!‘云妃’两个字,皇上断然是不许说的,你们谈一个风生水起,教皇上知道了,铰了你们舌头去。”
“哎呀,铰了我们的,只留丽妃娘娘一个人说些个甜言蜜语,不是更好了。”婉妃笑道:“丽妃娘娘快去告诉了,更得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啐,谁跟你一样是个爱讲闲话的。”丽妃面上还是说说笑笑,只不住的拿了茶喝,但显得出来,很有些个心慌意乱。
这时,又一个妃子问道:“小仙姑,你们见过那段云殿不曾?其实,皇宫之中,最该驱邪的,想来便是那个地方了,将那里的阴气扫平了,大概整个皇宫,才是一个相安无事。”
我忙点头道:“娘娘的意思民女明白,改日若是太后有令,我们一定往那里去驱邪。”
“哎呀,便是太后差来的,忠心耿耿,可只听太后的话,”婉妃笑道:“下一次,本宫也好请了太后娘娘的恩典,将你们两个借过去,给本宫那繁星殿也驱驱邪的好。”
“你要借,现如今倒是不如管丽妃娘娘借,”一个妃子笑道:“太后娘娘赏给丽妃娘娘用几天,教丽妃娘娘割爱与你也就是了。”
“哈哈哈,本宫可不敢私自将太后娘娘的人借出去。”丽妃笑道:“不与太后言说,便使唤太后娘娘的人,可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众妃子还要说笑,却听见一个奇异的声音说道:“赶紧叫着两个小丫头走了才好,留在了此处,可也算得上一个祸患,事情若是给她们发觉了,才是不好收拾。”
那个声音细细的,像是有人捏着鼻子喉咙硬挤出来的一般,实实在在,不像是凡人的声音。
那声音一出,众妃子脸色全变了,尤其是丽妃娘娘,本来手里捧着一盏茶,当即“桄榔”一声跌了下来,摔了一个粉碎。
“谁……”婉妃颤声道:“那是谁在说话?”
不料想,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怎地,那个声音居然说出了本宫心中所想,难不成,又是甚么妖物作祟……”
第167章:真是墙倒众人推 钻石满1100的加
这个时候,殿里的紫金水晶铃“叮铃铃”的响动了起来。
在座的妃子们,俱望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吓了一个目瞪口呆。尤其是丽妃,脸色发白,嘴唇都抖动了起来,抬眼望着众人,颤声道:“那……那个声音……”
“那些个秘密,可万万不能教这些个小贱人们知道!啊,怎地,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在说话!”一个妃子左右望着,几乎快要吓的哭了出来:“莫要恶作剧,才说完了妖邪的事情,当真便要出现甚么妖邪么!”
“明明……明明没有人张嘴的,为何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另一个妃子尖叫道:“怎么回事!”
“腹语之术罢!”那婉妃忙主心骨似的说道:“谁来调皮,要来玩弄这个!”
我和诗语早瞧出来了,哪里是甚么腹语之术,乃是一种妖物,叫做多嘴虫,多嘴虫之所以叫做多嘴虫,是因着这种东西,能将人心之中不想说出来的话,全数给说出来,所以还有一种外号,叫做细作虫。
“对,对,一定是谁在用腹语之术,本宫心中所想,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呢……”那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婉妃霍然站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丽妃,惊声道:“不对劲儿……怎地,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丽妃娘娘身上发出来的……”
我忙道:“列位娘娘不消害怕,这种东西,叫做多嘴虫。不过苍蝇大小,能顺着茶水酒水等,钻进了人身上,蜷缩在喉咙之中,替人说话,这种虫子便在咽喉之中发声,好像一个人瞬时生出两张嘴一般,教人不厌其烦。我们两个,这便将妖怪给封印起来……”
此种妖物因着能泄露秘密,几乎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是以在京城左近该是早就绝了种,可是今时今日,居然附着到了这丽妃娘娘的身上,委实也是教人十分纳罕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丽妃娘娘早就慌了,而那个多嘴虫害在乐此不疲的嚷着:“不要说……不要说,不要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我可不想让那些个贱人们听见!”
诗语忙道:“娘娘们莫要惊惧,也不过是灵力低下的小妖怪,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害到丽妃娘娘和龙胎的,还请放心,我们两个,便能将此妖怪给降服……”
诗语话还没说完,我早掏出了符咒,一下子念动封灵咒,且要将那符咒按在了丽妃娘娘的咽喉上,正这个时候,那个声音还在嚷着:“还好有这两个小丫头在,要不然的话, 那云妃的秘密万一给说出来,那可就坏了!”
“云妃”这两个字一出了口,丽妃浑身发颤,早面如土色,冲着我嚷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将本宫身上的妖怪给弄出来!”
“再晚一点……这个妖物,会不会,将我害死了云妃和弄月的事情说出来……”
这话一出口,丽妃早瘫软在了椅子上,溺了水一般的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来:”不……不……那个妖怪,不过是在说谎……这话不是我说的!事情,也并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这可怎地好这可怎地好这可怎地好……”那个怪异的声音疯了一般的嘶喊了起来。
“仙姑……”婉妃虽然也吓的不轻,却一下子挡在了我面前,道:“这个妖物,能让人说出心中不想说出的话……说的也就是真的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是真的!”便有一个妃子忙说道:“臣妾乃是西川的母家,也曾见过这种东西!给这种东西附身,说出来的,全数都是真话,我们那里住在山上的山民其中,一旦什么人是给人疑心犯了罪的,便塞了这种多嘴虫在口里,准能将事情吐露个一清二楚,再没有能瞒过去的!是……是一种妖术!”
“既如此,那用这个来审讯犯人问出真相,岂不是再好不过的了……”一个妃子指着那丽妃娘娘:“丽妃娘娘,好像对云妃娘娘的那件事情,有什么话要说呢……”
婉妃忙道:”既如此,两位仙姑还请停手,既然虫子对人和龙胎无害,莹嫔也能作证,那这件事情,可须得教太后娘娘听一听!”
不用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个妃子之中,准有人带了那多嘴虫,偷偷的下到了这丽妃娘娘的茶水之中,教丽妃娘娘中了术了。
诗语低声道:“这可怎地好?咱们两个就是驱邪来的,还发生了这种事情,不是要怪到了咱们头上来么!”
我答道:“嘘,你还猜不出,太后应该,就是想看见这个,显然是有人想来一报还一报,对付丽妃娘娘的,对方准备周全,当着这许多人,咱们也没法子做什么,便跟过去,听太后的吩咐行事罢,毕竟咱们最重要的不是旁的,是保全了太清宫和青桐宫,所以不在于驱邪,在于听话。而且……放多嘴虫的,说不定就是和放‘啖’的是同一个人。”
“丽妃娘娘虽说是恶有恶报,可是毕竟……”诗语看上去,却像是动了恻隐之心的样子。
我叹口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给人捉到了把柄,还能有什么法子,害了人,总也是抱着侥幸的,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见太后……太后早就看我不顺眼,封我为贵妃的时候,也百般刁难,这下子落入了那老贱人的手里,岂不是万劫不复么……”那个多嘴虫的声音还在乐此不疲的嚷着:“这群贱人……这一群贱人早就嫉恨我,看看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是谁……她们之中是谁害了我……”
丽妃已经紧闭了眼睛,再也不敢睁开,惨白的脸上汗珠滚滚往下坠,看上去煞是可怜,口中还嗫嚅着:“不是我……不是我……那些个话,并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想的……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想害我……你们哪里也不要让我去……我不去!我不去!还还怀着龙胎,我不能受惊吓!”
早有丽妃娘娘的宫女围了上来,哀求道:“还请列位娘娘高抬贵手,丽妃娘娘现如今怀着身孕,还是请仙姑先驱邪为好,怎地能让娘娘这个时候,给妖物侵扰,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好干休的!”
“你们装聋作哑,为着保全自己的主子,甚么都可以听不见,可我们的耳朵可不是摆设!”一个妃子道:“方才那多嘴虫也将话给说出来了,那云妃的事情,咱们还得理清楚了,究竟是不是丽妃下的手!皇上问起,我们这些个人都能作证,不劳你操心了。”
“娘娘……”那青青早也闻声赶了过来,跪在了婉妃面前,道:“我们丽妃娘娘,素来是善良温厚的,怎么可能会跟那件事情有关呢!娘娘明鉴,一定是有人放出妖孽,来陷害我们丽妃娘娘的,妖怪的话,又怎么能听信!这种事情,岂不是荒谬么!再说,云妃娘娘的事情,早是一个盖棺定论了的,说什么,只怕也是苦无证据的……”
“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何况,你们娘娘是个受宠的,昔日的云妃难道不是?话不消多说,事情今日非办不可,”婉妃道:“来人,且将太医给请了来,护送着丽妃娘娘上车辇,带着那个妖物,一道去见太后娘娘去!”
“是……”无视那些个大宫女们的请求,早有人跑了出去。
“娘娘……”整个碧波殿乱成了一团,有哭叫着求妃子们让我和诗语做法的,有护住丽妃不让丽妃的喉咙再出声的,简直沸反盈天。
我偷眼看过去,那些个妃子面上是无动于衷,眼里的神情,可都带着些个沾沾自喜和幸灾乐祸。
只怕都要觉着,这丽妃倒下了,丽妃的位子,只怕就要轮到自己来坐着了。
太医来的倒是快,在吵嚷之中将丽妃给搀扶到了辇车上,一团乱麻似的往太后那里送,婉妃也没忘了拉上我们,过去做个见证。
到了太后那里,巧得很,只见门口立着几个太监,见了一大群的妃子,倒是愣了,尖声细气的说道:“娘娘们来了……皇上正在里头跟太后说话呢!”
“哎呀,皇上也在?”婉妃等人忙道:“那也真真的是太好啦!还请公公进去,代本宫通禀一声,说是事关重大,恳请皇上和太后娘娘见本宫等一行人一下。”
“这群贱人,简直便是蓄意要谋害本宫……”那个多嘴虫声音还在怪叫不休。
“是……”那公公一见阵势浩大,还有丽妃在车辇上发出怪声,自然不敢怠慢,忙夹着腿便进去了。
不多时,便嚷道:“宣几位娘娘觐见!”
我和诗语跟在了丽妃的车辇后面,也进去了,到了宫室之中,按规矩自然是不许抬头的,我们忙纳头便拜。
只听一个十分清越醇厚的声音道:“今日你们大张旗鼓的一齐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这,便是当朝天子的声音了。
“回皇上的话。”婉妃先开口道:“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大事?”皇上大概是看见车辇上的丽妃,声音里带了一丝紧张:“什么大事,难道是丽妃的龙胎……”
“皇上……皇上……”丽妃带着哭腔说道:“臣妾虽然身怀龙胎,却被人所嫉妒,不知弄了甚么妖物在臣妾的身上,说了些个怪话来冤枉臣妾,臣妾……臣妾现如今乃生不如死,婉妃她们,还不许那两个小道姑将臣妾身上的妖物给弄出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听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开始多嘴了:“这些个小贱人们,分明便是蓄意害我, 我甚么也不能多想,可不能教这妖物将我心内的事情说出来!”
“嗯?”皇上的声音有些个狐疑:“婉妃,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
婉妃忙道:“启奏皇上那个声音也不是别处来的,乃是那丽妃自己的心内所想,因着不知在何处,丽妃碰上了这能说出真话来的妖物多嘴虫……”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来自西川的莹嫔也出来作证,说那种妖物说的,却是真话。
皇上不曾开口,倒是太后说道:“教两个小道姑过去驱邪了,怎地还成了这样的结果?花穗,诗语,你们来将事情讲明白了。”
我和诗语忙磕了头,道:“回禀皇上的话,回禀太后娘娘的话,那个应声虫,却是不知给何人放入了丽妃娘娘的茶水之中,教丽妃娘娘深受其害,心下秘密,全数要教那个多嘴虫给说出来的,民女本想着将那虫子给取出来的,可是……”
“可是,偏生这个时候,丽妃娘娘可说出来了心内的一个大秘密,臣妾等人才斗胆制止了两个小道姑,想教皇上听一听这个丽妃娘娘心中的秘密。”婉妃说道。
“丽妃的秘密,为何要说与旁人听!”皇上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悦:“难不成,她还不许有自己的秘密?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两个小道姑,你们快快将那丽妃娘娘身上的妖物驱除,简直荒谬!”
“且等一等,”太后沉声说道:“婉妃,你们几个素来也都是懂事的,究竟是一个甚么秘密,教你们敢冒着触犯盛怒的险,这样对待丽妃?”
婉妃忙道:“太后娘娘英明,事关重大,乃是……乃是段云殿的云妃的死因。”
“甚么……”皇上的声音带了更明显的怒意:“这件事情,不是不许你们再说下去了么!婉妃,你好大的胆子!”
“大胆的不是臣妾,乃是丽妃啊,”婉妃忙道:“皇上,您且亲自问一问丽妃娘娘,看看究竟是一个甚么因果罢!”
“不是……不是……云妃的死,根本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丽妃自己的声音,都因着惊慌失措,变了模样。
果然,那个多嘴虫开始多嘴了:“因着那个云妃和弄月,本便是我弄成那样的事情,可万万不能教皇上知道,一定须得抵赖,万万不能承认的!”
“抵赖?”皇上问道:“甚么大胆妖物,见到了朕,还敢这样的猖狂!”
“谁知道,谁知道是谁将妖物放进来的……是婉妃,是宁妃,是莹嫔?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都跟昔日的云妃一样,只知道要勾引皇上,霸占皇上,小贱人们都跟云妃一个下场,才是好的!”
皇上停了之后,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云妃,是怎么样一个下场?”
“云妃是胆大包天,咎由自取,跟臣妾毫无关系!”丽妃嘶声道:“还请皇上相信臣妾!”
“那个下场,可合该是自寻死路,深宫之中本来寂寥,那个时候,皇后病弱,云妃独擅专宠,成年累月,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幸而外面新来的弄月本来与我交好,聊解寂寞,谁知道弄月居然也教那云妃给瞧中了,日日与她杂耍,她什么都要跟本宫抢!便是死了也应该!”多嘴虫的那个声音在丽妃的喉咙之中咬牙切齿,恨意十足,可见当时丽妃恨云妃,是如何的入骨。
“为着……那弄月?”皇上的声音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起伏,可是宛如风雨欲来,端地的教人害怕:“接着说,怎么死的?”
丽妃忙道:“皇上,这都是妖物的一面之词,您宁愿相信附身臣妾身上的妖物,也不愿意相信臣妾么?臣妾冤枉啊,臣妾乃是天大的冤枉!”
但是那个多嘴虫的声音却说道:“好办的很,那一日,唤了弄月过去,说是教他帮着本宫将一盒香粉与云妃送过去,却暗暗吩咐青青,将合欢散给扑在了那杂耍用的沙包上,云妃与弄月时时要丢沙包玩耍,一旦发了药性,可不是便要意乱情迷的,掐算好了时候,往那段云殿后面放一把火,说是走水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准是一个无法收拾!”
“不……不是这样的……”丽妃自那车辇上面爬了下来:“皇上明鉴,这是附身妖物的信口雌黄!一点证据也没有的!事情过去一年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如今,臣妾还怀着皇上的龙胎啊!”
“这话说的很是,”太后沉声道:“那么,可留有什么证据么?”
这话,显然是在问那附身的多嘴虫的,果不其然,多嘴虫欢欣的答道:“怎么没有呢?那一日,差去放火的是宫里的未央,做合欢散的是本宫的青青,事情,她们全知道!”
“来人!”太后道:“将那两个人好好的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话!”
“皇上……皇上……”丽妃声嘶力竭的说道:“怎地皇上要中了计,不信臣妾么!”
“两个小道姑何在?”皇上发话了。
“回皇上,民女在。”我和诗语忙应声道。
“你们现如今,将那妖物自丽妃娘娘身上取下来,与朕一看。”
“是。”我忙起身动用定灵符,按在了那丽妃的喉咙上,念动法咒,用艾草点燃了,在丽妃嘴边一熏,道了一声:“破!”
只见一个小小的,比苍蝇大不了多少的黑东西一下子便自丽妃娘娘口中跌落出来,落在了我手上。
我捧着那个东西,手举过头顶,回过身,低下头,跪在了皇上面前,将那个东西递了上去:“启禀皇上,这便是那多嘴虫的真身。”
“莹嫔,你也说你见过这种东西?”皇上问道:“真真便是这般的神气,能教人将不想说的话也全数说出来么?”
那莹嫔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皇上,臣妾来自西川,山上的山民却是用这一等东西来问讯犯人的,臣妾的父亲是本地的官员,将这种事情视为妖术,抓起来过些个山民,但是,也正巧看到了,这种妖虫,却是百试百灵……皇上若是不信,也不必寻旁人,放在那丽妃娘娘那使女口中试一试,该便出来了。”
皇上怒道:“你们一个个整日在后宫无事可做,便就这样的勾心斗角么!”
那一句话,掷地有声,宛然有风雷之势,天子,便就是这样的威仪……
“臣妾罪该万死……”屋子里的一众人听见了,全数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皇上,你看看,哀家与你说的话,错是不错?”太后说的:“知道你受不了这个,可还是龙体为重,旁的,并没什么要紧的。”
“儿臣不敢不信。”皇上几乎是咬着牙,道:“只不知道,后宫竟然乌烟瘴气到如此,儿臣居然尚且不自知,简直是惭愧之极。”
“横竖事情了结了……”
“不,朕可还不知道,这个应声虫,是怎么来的。”说着,皇上便问道:“你们两个小道姑,知道么?”
我忙道:“回皇上的话,这个虫子来的十分蹊跷,尚且不知道自何处而来的,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莫要着忙,现今不知道,查出来不就是了么!”太后道:“哀家前日里给妖鬼所苦,也是多亏这两个孩子出力,方才幸免于难,现如今想想,哀家身边的妖鬼,和这个劳什子虫子,可不俱都不是皇宫里能有的东西,而是外面带进来的么!”
“启禀皇上!”外面来了方才去丽妃娘娘宫殿之中审问丫鬟的太监:“在丽妃娘娘的后房里,寻得了不少符咒,纸人,银针之类,颇像是厌胜之法,魇魅之物,还请皇上过目!”
说着,抖落出了一包东西,散在了皇上和太后面前。
真是墙倒众人推,去寻两个宫女,还跟抄家一般弄出私物来,这次将丽妃弄成这一步田地的,果然计划周详,滴水不漏。
“这就是了,大概将那妖鬼搁在了哀家身边的,也是丽妃罢?”太后说道:“上一次,封她做贵妃的事情,她不是怀恨在心么?哀家看来,该是这丽妃作茧自缚,自己个儿分明是使了甚么妖法,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
第168章:少了许多的记忆
“皇上……皇上……”丽妃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您听臣妾一句,臣妾是冤枉的啊!这些东西,不知是谁塞进去的,臣妾从来未有施加了甚么妖法,太后遭遇妖鬼的事情,更是与臣妾无关啊……”
皇上沉声说道:“且审了那两个宫女再说,王太医!”
太医忙应了一声:“回皇上,臣在。”
“这几日,你便日日跟在丽妃娘娘身侧,好生看护着丽妃娘娘,龙胎,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臣遵旨。”那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
这大概,算不得甚么好差事。
也不理会丽妃的哭喊,皇上且教人将那丽妃给带了下去,大殿之中一片肃静,婉妃她们尚且跪着不曾起身。
只听盖子碰到茶碗的一声轻响,太后道:“皇上现如今也莫要多想,这丽妃原形毕露,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后宫也算是踏实了。”
“母后说的是。”皇上应了一声,道:“想不到,丽妃居然糊涂到如此,也真真教儿臣……”
“皇上要日理万机,这种事情,本也不值得烦忧,”太后笑道:“安宁了也就是了。”
“是……”皇上却像是说不出的烦闷了起来,道:“儿臣尚且有要务处理,且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轻笑道:“后宫这些个无足轻重的事情,母后帮你办了便是。”
“多谢母后。”
皇上就算走,也不曾教那些个妃子起身。
听着皇上的车马声渐行渐远,太后方道:“行了,你们都起来罢。”
一众妃子这才慢慢的起了身。
婉妃早说道:“太后娘娘,今次的事情……”
“哀家知道,”太后道:“哀家今日也乏了,你们退下去罢。”
“是……”一众妃子一个个表情微妙的互相窥视了一番,各自走了。
我和诗语自然留了下来。
太后道:“这件事情,你们办的不错。胆子也很大。”
我和诗语忙跪下身来,道:“太后娘娘明鉴,那个多嘴虫,并不是我们搁下去的。”
“无妨。”太后答道:“横竖事情十分圆满,哀家很高兴,丽妃她,胆大包天,还信仰邪教,现如今也合该得了这样的下场去。”
“太后娘娘明鉴。”
“宫内的事情,可不便繁杂的很么,丽妃这一宗,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不过,有你们两个相帮,事情倒是比以前预想的顺利。”太后愉悦的说道。
诗语略微抬起头,有点茫然,我忙使了个眼色教她莫要说话。
丽妃的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太后全都知道,这就是太后想要的一个结果。不管这一招叫借刀杀人,还是叫顺水推舟,横竖太后的目的是让丽妃原形毕露,已经满意了。
“这件事情办得好,下一件事情,相信你们能办的更好。”太后笑道:“在哀家身边搁下那‘啖’的,和在丽妃身边搁下了‘多嘴虫’的,一定都是同一个人罢?”
果然,太后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忙答道:“回禀太后娘娘,很有这个可能。”
“你们两个是哀家的人,忠心耿耿,哀家高兴,”太后接着说道:“丽妃这件事情,倒是给哀家出了一口气,不过背后的那个人,你们说是谁呢?”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道:“若是民女不曾猜错的话,合该也是一位娘娘,今日之中,那些个娘娘全数往丽妃娘娘宫中坐着,能将那多嘴虫放到茶水之中的,谁都有可能。且,那位娘娘该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啖’的事情,引着太后娘娘往丽妃娘娘身上想。”
“哦?”太后十分感兴趣似的说道:“那,该与百花神教有关系么?”
“这个……”我答道:“想来,那一位娘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您将事情全数归罪到了百花神教身上。”
“嗯,倒是个好法子。”太后微笑道:“百花神教一早就是邪教,事情往百花神教上一推,自己倒是干净,想必,是三王爷的奸细,还留在宫中?”
我心下一寒,太后当真一双眼睛雪亮的很,好像一个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军,想也是,一个人坐到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位子上,这点把戏,自己看都看厌了,之所以让我们将丽妃的事情给查出来,八成还是为着一个将计就计。
“你们两个,不会不知道三王爷的事情罢?”太后笑道:“这件事情上瞧出来,你们两个还是很聪明的,哀家觉得,可以委以重任。”
“多谢太后谬赞。”我和诗语答道:“民女惶恐。”
“不用自称民女了,”太后笑道:“给你们两个赏一个职位,可好?”
“民女不敢……”我和诗语一惊,做了女官的话,只怕一生一世,都要留在宫内了。
“将那三王爷的人揪出来。”太后道:“事情成了,厚赏。”太后顿了一顿:“你们想要什么,可以说。
“是……”
“百花神教的事情,问问丽妃也好,”太后半眯着眼睛:“将主意打到后宫之中来的,准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当哀家老糊涂了。”
太后的凤眼精光四射,端地教人不寒而栗。
我和诗语退下去之后,诗语问道:“你说,会是谁呢?不查出来,咱们两个可就……”
我答道:“现在没有甚么证据,猜测哪里猜测的出来,那几个娘娘们都有利害关系,个个全恨不得丽妃现在就落马,有点无处下手。”
“你看,会不会是那个莹嫔呢?”诗语低声道:“她不是西川的老家么,京城没有的多嘴虫,听上去她那老家倒是有不少,而且,也是她出来作证的。”
我点点头:“多嘴虫是她弄到的,自然有可能,可是主谋是不是她,可就不好说了,这种害人的事情,真凶自然隐匿的越深远越好的,何至于将自己跟多嘴虫的关系给说出来的,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那要怎么猜?”诗语懊恼的说道:“都是身份尊贵的娘娘,咱们两个,怎么下手?”
“可未必就是咱们两个,”我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松柏,说道:“皇上君临天下,这点事情不会看不出来,你等着吧,皇上约略很快,也要差遣了密探来查的。”
“那不是更中了三王爷的人的下怀?”诗语道:“本来,就是想将害太后,害云妃的事情推给百花神教的。”
“百花神教哪里是任人宰割的,”我答道:“后宫这种地方,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势力消失的,一场恶战,大概就在眼前。”
“咱们两个,简直跟掉进了泥潭里面一样,越陷越深,”诗语咕嘟了嘴:“哪里有这么麻烦的!他们争斗,咱们还要理顺。”
“给人办事,可不便是这个样子,”我答道:“谁让现在,咱们在后宫之中,是太后的奴才呢!”
“不对,你怎地也不紧张,全数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诗语盯着我:“该不会,你也……”
我笑道:“你倒是会想,旁的不重要,我还得活着出去,嫁给大师哥呢,我可不想就把命交代给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去。”
“大师哥,大师哥,整日里,你知道惦记着大师哥。”诗语絮絮叨叨的,用手去接那松柏上面的露水,道:“我还惦记着,也不知道师傅的病怎么样了,还有玉琉……何时能出来呢!”
我问道:“你一直跟玉琉的关系都那么好么?”
“那是自然,玉琉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了,”诗语满眼映出来的都是松柏的翠色,道:“以前,我往太清宫来,总觉得客居异乡,不舒服的很,哪里哪里,都不自在,是玉琉日日过来陪着我,给我做我们那里口味的吃食,我喜欢高的枕头,她便将自己的枕头给我用……我这个人啊,也不擅长交际,身侧的师兄弟,师姐妹,俱都不是亲厚的,唯独玉琉,待我如同亲人一般……如果世上有亲人的话,也就是那个模样了。”
“玉琉真是温柔热心,又体贴,”我叹口气,道:“难怪人人都喜欢她。”
“那是自然,之前从没听说过,会有人不喜欢玉琉的,”诗语一双眼睛觑着我,道:“你以前,不是总要将玉琉当作出尘离世的仙女看待么!还说什么,怎地姐姐能是那样一种人,自己却是这样一种人,日日要自惭形秽的?死过一次,全数忘了吧?”
我笑道:“可不是么,少了许多的记忆,怪可惜的啊。”
“也不算可惜罢。”诗语的耳朵红了:“不瞒你说,大家全欺负你的事情,你还是忘了的好。”
“嗯,说的也是。”我灿然一笑,道:“往前走,自然要向前看,旁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来的,才最要紧,现如今,咱们还是去查探一下,那莹嫔的事情罢。”
“你不是说事情跟莹嫔无关么?”诗语问道:“再说 ,咱们人微言轻,哪里也去不得,如何查探?”
第169章:烧了那金纸元宝
我答道:“旁的东西没有,咱们不是尚且有腰牌的么!大概不算难办,你跟着我就是了,别忘了,咱们现下里,乃是太后的人,又全权代表着太清宫和青桐宫呢!”
“说是这么说……”诗语说道:“毕竟是皇宫内院,诸多不便。”
“嗯,”我笑道:“所以,咱们可以等着人来寻咱们。”
“寻咱们?”诗语奇道:“为什么会有人来寻咱们?”
“简单的很,因着咱们两个见到的东西,就等同于太后见到的东西。”我笑道:“有人想蒙骗太后,指引事情的方向,就先得蒙骗咱们。”
“啊,原来如此,”诗语忙道:“这么说来,太后身上的那个‘啖’,也不过是想让太后对妖异之事有了戒心,这才想进一步清查宫中跟邪教有关的事情?”
“谁知道呢!”我笑了笑,回身走过去。
“喂,花穗,你上哪儿去?”诗语追过来。
“去净手……”我一面回答着,一面回过头去:“你去不去?”
“诶?”诗语望着我:“那是……”
我回过头去,只见急匆匆的来了几个大宫女,往太后的寝宫去了。
“走,准有大事,咱们去听一听。”我抓着诗语便过去了。
果不其然,原来那几个大宫女是来报信的,得了传召,见了太后,忙道:“太后娘娘,那丽妃那里,说是又在闹鬼,好几个人都瞧见了,丽妃吓的尖叫连连,说是腹内疼痛,皇上听说了之后,还请太后派了两个仙姑,帮着瞧看瞧看,旁的也就算了,那龙胎可是最要紧的。”
太后一听,冷笑道:“是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继续故弄玄虚,骗取皇上关心?也罢,谁让她怀上了龙胎了呢,也不过是个垂死挣扎了,既如此,教花穗和诗语过去罢。”
我和诗语忙拜了下来,领命跟着几个大宫女,重新往碧波殿里去了。
出了门口,我顺口问道:“几位姐姐,不知那碧波殿上,闹出了甚么乱子,许多人都瞧见了么?”
一个大宫女答道:“仙姑说的不假,确实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您不知道,那丽妃一在太医的陪伴之下,回到了碧波殿里之后,太医便请丽妃娘娘躺下安胎,丽妃娘娘今日遭受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躺不下,便辗转反侧,又站起来四下的走,摔东西砸碗,只是为了疏解心中愤懑,闹个不休,太医上禀对胎儿不好,丽妃娘娘还是一意孤行。”
另一个大宫女答道:“不错,丽妃娘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口口声声,说是要见皇上,可是皇上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过来的,那丽妃娘娘更是气愤,身边围着一圈人,挨个骂了一遍,又叫那碧波殿的掌事青青来,本来青青给皇上抓了去问话的,可也不知怎地,许皇上大发慈悲,又将那青青给放了回来,一团乱的时候,许多人看见了,那丽妃娘娘的衣柜子忽然开了,从那衣柜子之中,掉出来了一件衣服,本来便开的蹊跷,不料想,那个衣服忽然自己站立了起来……像是……”说着,你大宫女脸色煞白,像是有些个后怕似的。
先前一个大宫女说道:“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正穿着那件衣服一般,摇摇晃晃,便在整个宫室之中走动,一众人见了,吓的几乎闭过了气去,丽妃娘娘更是嚷嚷着教人捉妖,捉妖,那衣服往回廊之中一走,便倏然不见了,这不是,正巧在场的,有皇上信赖的太监,忙不迭的去告诉了皇上,皇上思虑良久,这才教我们几个过来,请两位仙姑看一看,那碧波殿之内,究竟是甚么作祟。”
“这么说来,两位姐姐也瞧见了那会动的衣服么?”我接着问道:“那是一件什么衣服?”
“还是丽妃娘娘平时喜爱的式样,大红色精绣的袄裙,上面缀着金丝银线,华丽至极,世所罕见的,”那个大宫女说道:“以前,见丽妃娘娘穿过,不觉得有甚么不妥,谁知道……谁知道宫里近来发生这许多事情,连衣服也能成了精。”
我和诗语进到了碧波殿之内,果然只听里面乱哄哄的一团,丽妃在大床上见到了我和诗语,宛如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道:“你们两个,可终于是来了,快……旁人先退下,本宫有话,想对两位仙姑说一说!”
一众人本来不敢离去的,无奈丽妃一见众人不动,不禁大发脾气,将身边的东西摔的到处都是:“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也都要落井下石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连本宫的话也不听!快快给本宫退下去,不然本宫的龙胎出了什么问题,教皇上知道了,管教你们一个个都后悔不迭!”
众人一听跟龙胎有关,生怕粘上了关系,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勉强的蹩了下去。
只留下了青青随侍在侧,见人走净了,那青青忙且拜下来,道:“还请二位,救救我们的丽妃娘娘!”
我和诗语忙扶起来青青岛:“掌事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花穗跟诗语可受不起这个来,只管好好说,能帮上忙的,我们两个一定不遗余力。”
“我们娘娘……”那青青双眼发红:“可是给人害了的!那个多嘴虫,八成便是那莹嫔见我们娘娘圣眷正浓,心生嫉妒,又为着一己之私,贼喊捉贼,自她们那母家里弄来的!您二位,可一定得在太后面前,帮着我们说一说,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只求这件事情上,太后帮我们一帮!”
我和诗语对看一眼,我便问道:“这么说来,那衣服的幻术,乃是管事大人弄出来,好以此为借口,自太后那里唤我们过来传话的了?”
那青青脸一红,道:“小仙姑果然是冰雪聪明,不瞒仙姑说,青青在老家之中,也不是甚么杏林,而是……巫医。”
我点头道:“我明白,定魂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行医世家就能调配出来的。”
青青脸色一凛:“您……您知道了?”
我答道:“知道了,且今次里,本来管事大人给捉进去问话,便是皇上大发慈悲,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回来,想必,也是用了迷惑之术?我记得,这是南疆的巫术,不过,若是给人发现了,只怕不好干休罢。”
“是……”青青一张俏脸通红:“雕虫小技,哪里瞒得过仙姑呢!所以,现如今青青再不来帮着丽妃娘娘,可便没人能帮丽妃娘娘了,冒着死,可也得帮着娘娘,将仙姑给请来,在太后前面美言几句,洗刷了娘娘的冤屈啊!”
我忙道:“管事大人客气了,怎地,现如今唤我和诗语过来,可是因着那太后宫里‘啖’的事情么?想必,那‘啖’是谁人放进太后寝宫之中的,您二位有什么线索罢。”
“是莹嫔,肯定是莹嫔!”那半卧在床上的丽妃急头白脸的说道:“一定莹嫔,是三王爷的人!”
我心里陡然一震,忙问道:“丽妃娘娘,此话当真?”
“当真,怎么不当真!”丽妃忙道:“本宫在当今圣上还不曾做皇上的时候,便已经随侍在皇上身侧了,那个莹嫔,一开始,便是三王爷送过来的,后来,得了皇上的宠幸,也不计前嫌,仍然给了封号,留在了宫中,但是,她那个过去,本宫一日可也不曾忘!你们哪里知道,有一日,本宫亲眼看见了,莹嫔在御花园后面烧纸!”
“烧纸?”我且问道:“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丽妃答道:“本来已经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本宫那一日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到了殿外看赏月,不想却瞧见殿外,像是若有似无,飘过来了一阵袅袅青烟,宫内禁火,本宫怕是有甚么地方走了水,唬了好大一跳,出去一看,却见一个人呜呜咽咽,口里念念有词,正在烧着金纸元宝。
本宫自然大怒,便上前想问一问,是哪一个奴才这样大胆,不想走近了,瞧着那个背影,却像是孤身一人,奴才也没带一个的莹嫔。那莹嫔远远的瞧见本宫过去,吓的回身便跑,本宫的宫女追过去,果然见是进了晚霞殿的侧门之中,本宫心内纳罕,回去掐指一算,却大吃一惊,那一日可不是别的日子,正是那三王爷的忌日!”
三王爷的忌日……我自然也记得,那一次,不正是跟陆星河去见到了那捧着自己头颅的太监那一次!
丽妃接着说道:“要不然的话,本宫和莹嫔本来无怨无仇,她怎地非要这一次来作证,说甚么妖术百试百灵,分明便是她想着借着这件事情,将本宫给灭口的!你们一定要将事情给告诉了太后娘娘,万万不要让那三王爷的余孽,还要来祸乱宫闱!本宫瞧着,那个太后遇上的吃人妖鬼,怕也是莹嫔自西川学来的妖术,想杀了太后,给三王爷报仇呢!”
第170章:会咬人的狗不叫
诗语低声道:“若是这样的话,真真还挺有可能的……谁都知道,三王爷好像手眼通天,在三界之中的关系不一般。”
我点点头,接着说道:“平日里,莹嫔是个什么样的人?”
“韬光养晦,总像是与世无争,现如今想想,那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丽妃忙道:“还请你们去那莹嫔那里,她肯定通晓西川的巫术,将她那晚霞殿管碧波殿一般的搜索一番,准能寻出端倪来!两位,你们若是能帮了本宫这一把,待本宫甚么时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荣华富贵,你们想要什么,本宫就给你们什么!”
“清查事情的真相,本来也是太后吩咐下来的,我们自然会尽心竭力,将事情办好,娘娘放心罢!”说着,我拉着诗语,道:“娘娘安心休养,民女两个这便抓紧了,往那莹嫔娘娘处想法子问明白了,若娘娘清白,我们一定还了娘娘清白。”
“本宫……”虽然是带着些个心虚,那丽妃还是说道:“本宫自然是青白的。查明真相,是个越快越好……”说着,对那青青道:“青青,你且帮着我送一送两位小仙姑。”
我和诗语忙与那丽妃行礼告别,我却偷偷的与诗语丢了一个眼色。
诗语有点不大明白,瞪着眼睛望着我:“甚么?”
正这个时候,只见那青青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朝着丽妃的胳膊架过去了,手心里面金光闪闪,显然是拿着了甚么利器。
丽妃哪里想得到这青青本是忠肝义胆的自己人,怎地突然要下了这样狠手,早吓的怔住了,杏眼圆睁,一张嘴半张着,话也不曾能说出了甚么来。
我忙伸手且将丽妃往斜里一拉,那丽妃不料想我会过去拉她,不由得也吃了一吓,那青青扑了一个空,望着我,脸色一凛,我忙将丽妃往诗语怀里一靠,沉声道:“诗语,看护好了丽妃娘娘,这位掌事大人,只怕是来者不善,正想着将丽妃娘娘伤了,赖在了咱们头上去呢!”
“呀,你这个小丫头子倒是精明,”那青青的声音变了一个腔调,依稀,居然正像是那一日,丽妃深夜里去见的那一个人:“可是前来多管闲事,来耽搁我的事情,只怕还有些个嫩了些”。
“这位使者大人您好,本来你杀人灭口,与我们无关,轮不到我们管的,我们自然也不敢管,”我答道:“可是您想借着我们跟丽妃娘娘独处的时候,想把事情嫁祸给我们,我们还想活,可着实没法子忍过去!”
“这……”丽妃瞪着眼睛,张皇失措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青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怎么可能要害我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是不是?”
“蠢货,”那青青带着点怜悯似的望着那丽妃:“你这么蠢,怎么会有人真的想跟你做朋友呢?”
“你是假冒的罢……”丽妃尖叫起来:“难不成,难不成你是百花神教的人不放心,要将我给……”
“蠢货死到临头,也还是这么蠢。”青青道:“我总是在想,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做一个妃子,旁的什么事情,你能做好?就连怀上龙胎,到了这个位子,还是说教人下手,便教人下手,愚不可及用来形容你,未免都有些个可惜!”
我忙道:“今日里丽妃娘娘为人所害,许是你怕泄露了百花神教的秘密,这才想要对丽妃娘娘下毒手的罢,下手之前,再将莹嫔拉下来,好教我们也云里雾里,待我们两个出去的这段时间,将娘娘害了,再大叫大嚷,说是我们替太后娘娘下的手,是不是?”
那青青一双眼睛阴沉下来:“怎地,你是什么时候瞧出来的?”
“本来你来的就很蹊跷,”我答道:“教皇上带走的人,说回来就回来?一种是用了我方才说过的迷惑术,可是那未免也太冒险了,迷惑术不持久,随时会有人回过神来的,还有一种,便是,你根本不是被抓走的那个人,着实不好意思,这人若是想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就只得拼尽全力,不得不多留神些。”
“嗤,”那青青冷笑一声:“可是今日之中,杀死丽妃的这个罪责,我却非就要推到了你们的头上,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手上寒光一闪,暴涨出来尖尖的五道白芒刺,冲着丽妃就过来了,丽妃犹自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喊都喊不出来了,诗语拖住了丽妃,转身一躲,只见她往白嫩嫩的手掌心儿里一吹,一霎时千百只蝴蝶忽然自她手中飞出来,只见五颜六色,鲜艳无比,却如同一道屏障一般,登时便将那青青和丽妃隔开了,诗语忙拖着丽妃便要出去。
丽妃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身子一软,早晕迷了过去,诗语本来便瘦弱,拖着衣着繁复的丽妃,更是叫苦不迭:“娘娘……娘娘你快起来……现如今,并不是晕迷的时候!”
那青青如何肯错失这个杀人灭口,栽赃嫁祸的机会,一扬手,门上登时多了一道结界,口中道:“我让人是你们杀的,就须得是你们杀的!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自量力,居然还敢跟我斗!”
我早挡在了诗语前面,沉声道:“诗语,你只管保护丽妃娘娘,寻机会出去,这里我来挡着!”说着,扬手使出了一道破灵符,灵符一起,我和青青之间一道白光便闪过去,因着刺眼,青青眼睛微微一眯,抬手便将一张定身符使出来,我哪里敢接,且往后一错,腰下一弯,躲了过去。
那青青笑道:“你倒是有灵力,也有天分,只可惜,修行的根基尚浅,只怕许多精妙的招数,你便是知道,大概也是使着吃力,怎么跟我争斗!”说着十指光芒闪耀,那白光更长了,冲着我就抓了过来。
我忙身子一滑,躲了过去,一偏头见诗语拖着丽妃走到门口旁破除结界,我趁着这个机会按着那璇玑子天书上面的法门,念动咒文,手中交错,幻化出来了一道结界往身边一挡,那青青法力比我高明,我的结界,在她来说几乎是不堪一击的,轻而易举便给破开了,我躲闪不及,一矮身,只将身边的桌子掀了起来,登时那桌子便给那力道劈成几块,趁着这个声响,我高声嚷道:”外面的人听着,这青青事迹败露,穷凶极恶,正想杀害了丽妃娘娘灭口,你们还不快想法子将门撞开,把丽妃娘娘救出来!”
“甚么……”外面是皇上太后派来监视丽妃的,虽然丽妃教她们出去,只怕她们也生怕出了乱子,要赖在自己头上,不肯走远的,这会子一听我的声音,早乱了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门打不开,撞门!大家伙快撞门!”
无奈那结界实在结实,一众人加上诗语,都破解不开,那青青则也嚷道:“救命!这才是一个贼喊捉贼的!两个小道姑不是好人,原来是奉命杀害丽妃娘娘的,无奈她们法力高明,我正在拼死阻挡着,圆月,婉卿,你们快来救人!”
青青那喊人的声音一出,那丽妃自己的人自然知晓,外面的宫女太监更是乱作了一团,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话好,只得加大了力气撞门,可是大门在青青的结界之下,依旧是纹丝不动。
说话间,那青青对着我的攻势,更是加大了力道,我一面丢出会使用的法术阻挡着,一面心念转动起来,我们两个的灵力加起来,怕也不是这青青的对手,何况还拖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丽妃,如何以弱胜强,可实在叫人伤脑筋,正在盘算着,不料想,那青青手上的白光斜劈下来,便要朝着诗语的后背过去。
我忙过去硬生生的将那一道光拦了下来,只见那白光且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只觉得刺啦一声响,我低头一看,肩膀上早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可也顾不得许多,忙道:“诗语,你小心些!”
这一回头,那青青早过来了,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颈,低声道:“既如此,死一个,便死一个……”
只听那手指用力,喀拉一声捏在了我咽喉之上,我嘴里一阵腥甜,这下子,只怕再是个福大命大,也要命丧黄泉了,也不知道我死了,死鱼眼会不会哭,他以后,又要娶了谁……
“花穗!”诗语丢出了符咒,也开始跟青青斗起来,无奈青青法力甚强,诗语的咒术根本不得近身,急的诗语嚷起来,可是她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十分遥远:“你给我挺住,你不许死!玉琉的仇,我还没帮着她报呢!”
“呼……”只听一声清啸,我本来已经渐渐模糊眼前,却看见一只鹰隼,那鹰隼矫健的冲了下来,大爪子死死的抓住了青青的头顶,青青根本不曾预料到,布满了结界的宫室,居然能冲进了旁的东西来,不禁花容失色,瞪大眼睛回头一望,我趁着这个机会便自她微微一松的手里挣脱了开来,一偏头,手边正是一个精致的香炉,我伸手将盖子丢下来,将那满满一罐子的香灰丢在了青青的头上去。
青青一转脸,那香灰登时撒了满头满脸,我掏出了上次得来的捆仙索,念动口诀,那捆仙索蛇一样的攀爬到了青青身上,将青青捆了一个结实。
“好的很……”青青挂了满脸的香灰,眼睛也睁不开,怒道:“今日里,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只要我这一次死不了,你便等着,我要如何将今日的一切,全数都还给你去!”
“以后的事情,最好以后再说,”我笑眯眯的答道:“谁能说的准,谁能活到那一日里去?”
捆仙索束到了青青的身上,那结界自然也便破开了,宫女们涌进来,望着一片狼藉的宫室,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个宫女见到了昏迷过去的那丽妃娘娘,大声尖叫了起来:“娘娘!娘娘!娘娘这是怎地了,难不成,是给人害死了?”
“这位姐姐可是多虑了,”诗语望了我和青青一眼,拖着丽妃,气喘吁吁的说道:“娘娘不过受不得惊吓,晕迷了过去,掐一掐人中,准能醒过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那个救了我一命的鹰隼已经不见了,不消说,一定是死鱼眼不知甚么时候,为着我派来的罢……
第171章:怎地这么不小心 夏洛巧克力打赏加更
早有大宫女过来搀扶起了丽妃娘娘,一通折腾,又是冷水擦脸,又是用薄荷油在鼻子底下熏,这会子,诗语蹩过来,望着我的肩膀,沉默半晌,道:“你这个伤,是为着护我,才受的罢?”
我笑道:“少来自作多情了,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早跟你说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上一个人情债还不曾还给我,我可不愿意跟你做赔本的买卖。”
诗语咕嘟了嘴,望着鲜血淋漓的肩膀,一副要哭的样子:“说的也是,本来就是你自己笨,怪不了旁人。”
“你知道就好,”我笑道:“别看样子骇人些,倒是不疼。上点药,是皮外之伤,很快就会好了的。”
“你还有心思来安慰我么?”诗语难以置信的望着我,道:“你果然,死过一次,还是那样傻。”
我笑道:“这也没法子,大概,是天生的罢。”
这会子,丽妃这才悠悠醒转,这一醒来,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一声尖叫:“有人要害我!”
“谁人要害你!”这个时候,皇上大概是听到了报信,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众人见到了皇上,忙不叠的跪了下去,丽妃一头扑进了皇上的怀里,嘤嘤啜泣道:“是……是有人假冒了青青,要害死臣妾……”
“现如今,你有事没有?”皇上问道。
丽妃忙道:“多谢皇上,臣妾尚且安好……”一转头,看见了我和诗语,忙指着我们俩说道:“是这两个小道姑救了臣妾……”
“又是你们?”皇上望着我们,显然有几分不耐:“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给朕说清楚,若是有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地方,可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我和诗语忙将丽妃如何叫我们过来,那青青如何蓄谋害死丽妃,栽赃给我们和太后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大概因着太过于离奇,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唤了人去问,早先关起来的那个青青还在不在,不大一会儿,来了人,答道:“回禀皇上,那个青青还在审讯的地方待的好好的,这位与那青青生的一模一样的人,真真是有些个蹊跷,进宫的记录之中,实实在在,没有她孪生姐妹的消息。”
“皇上,这下子您总能相信臣妾了罢!”那丽妃哭了一个梨花带雨:“真凶,全都是这个人,臣妾都是成了替罪羔羊,又将要被杀人灭口啊……皇宫之中,这般的暗流汹涌,臣妾因着得了皇上的荣宠多了一些个,实在是,防不胜防……”
皇上像是有些个动容,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要忙,来人啊,教国师进来瞧一瞧,究竟是甚么东西敢在朕的后宫之中作祟。”
国师……我心里一沉,真真是个不是冤家不聚头……
果然,待那丽妃躲进了帐子后面之后,国师进来了。
但见国师今日居然也穿了一身朝服,端正英朗,硬是十分潇洒,与皇上行过了礼数,绿眼睛不经意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眉头一下子不悦的皱了起来。
我只假装看不见,将头埋的低低的,诗语按照皇上的意思,又将经过告诉了国师一遍,还指着我的肩膀道:“这个青青下手十分狠毒,花穗为着保护娘娘,才身受重伤,还请国师大人明察。”
“嗯,”国师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只听国师像是查看了查看那青青,起身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这个女子,是那百花神教的人。”
“百花神教?”皇上的声音沉下来:“那个邪教,便是前次里,教太清宫铲除的那个么?不想余毒深重,竟然还渗透到了宫里来!太清宫是如何办事的!”
我忙答道:“启禀皇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太清宫,却是对铲除百花神教,也是尽心竭力的,无奈何那百花神教兴起的年头长久,教众甚多,牵扯也极广,许多贵族的女子,也给百花神教迷惑,连丽妃娘娘,都为其所苦,可见关系错综复杂,太清宫饶是领了命,也是摄于一些个举足轻重的教众,无法轻易铲除,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沉默了一下,道:“你,便是太清宫来的么?”
我忙道:“回皇上的话,民女花穗,是太清宫掌门人元春子的小女儿,此次,是与这青桐宫的诗语,一道前来帮着太后娘娘驱除邪气的,只不成想,百花神教竟然这般的猖狂,还请皇上降罪。”
国师也说道:“臣下也可以作证,那太清宫对百花神教之事,却是鞠躬尽瘁,勤勉之至,臣下也见过,那太清宫的道士,深入到了百花神教藏匿的地方,以身涉险去查探,端地也教人佩服的,不过这见缝插针,连皇宫里面都能钻进去的邪教,太清宫力有不逮,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哦?”皇上问道:“朕记得,国师好像跟丞相和太清宫,素来不算交好。”
国师笑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不算交好,所以,更能说明了,沉下说的是实话。”
“罢了……”皇上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朕自然也是好面子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尚且看护不好皇宫,也怪不得太清宫了。”
“皇上英明,真乃是万民之福!”我倒是跟那国师异口同声,撞在了一起,抬头一看,国师眯着绿眼睛,正一脸的坏笑。
皇上便问道:“这样说来,这个女子,便是那个在太后房中,放置了妖怪‘啖’的元凶了么?”
那扮成青青的女子傲然道:“回皇上的话,旁的可以认,那件将‘啖’放在了太后娘娘身边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做的,而是,有人蓄意要挑起争端,嫁祸到了我们头上来的。”
“挑起争端?”皇上望着那个女子,道:“这话是个甚么意思?”
那个冒充成青青的女子说道:“皇上英明,我的意思是说,皇宫之中,有三王爷的人!”
“你说……”皇上的喉咙之中“格”的一声:“你说的是,三王爷?”
“不错。”那女子答道:“正是三王爷,三王爷的人,先将那‘啖’放进了太后的宫室之中,让太后为妖物所苦,而当时那太后素来对跋扈的丽妃有些看不惯,生了嫌隙,便一心以为,喜欢巫卜之术的丽妃,做了这件事情,丽妃自己本来便是理亏的,很容易就会抓到了把柄。
这个时候,往丽妃这里一查,可不是正好将事情嫁祸在丽妃身上么!我们百花神教,自然也会被牵扯出来,教皇上且一门心思,对待几乎是欺到了枕席之间的百花神教,待遇百花神教争斗一个筋疲力尽,三王爷的人,好便来坐收渔翁之利了。皇上,从‘啖’,到‘多嘴虫’,乃是环环相扣,可不是便引着皇上往这一条路上走么?一旦皇上中了计,那三王爷的人,可自然阴谋得逞了。”
“既然你知道的这样清楚,那三王爷的人,究竟是谁?”皇上问道。
“这……”那冒充成青青的女子咬牙道:“不瞒皇上,若是我早知道,大概也不会任由丽妃上了这个圈套了!那多嘴虫,该是某个嫔妃下到了丽妃的茶水之中,我倒是可以肯定,三王爷的人,便是其中的一个嫔妃!”
“荒谬!”皇上喝道:“这么说来,朕的后宫,反倒是成了争权夺利,阴谋重重的地方了?”
“不管皇上信不信,我算是将事情说出来了,”那个女子傲然说道:“若是皇上愿意中计,与我们百花神教争斗,亲者痛仇者快,我阻拦不得,也只好悉听尊便了,但是料想着,以皇上的贤明,总不会看不出来里面的奥秘。”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力道,皇上沉思了半晌,道:“国师,且将这个女子收监了,慢慢审问,那三王爷的事情……”
“臣下愿意帮皇上在后宫之中清查。”国师忽然说道:“能帮皇上分忧的话,臣下是万死不辞的。”
“哦?”皇上道:“还是你聪明,居然又与朕想到了一处去,后宫之中,自然不便,可是现如今这样乌烟瘴气,不正之风可再也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也是迫不得已。”
国师忙行礼道:“臣下一定不会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因着臣下身份的不便之处,自然诸多忌讳,但出入宫闱的事情,倒是可以教两位仙姑相帮,臣下与仙姑通力合作,何愁无法将三王爷的人揪出来。”说着,意味深长的冲着我们笑了笑。
“好!”皇上道:“太清宫与国师联手,想必这件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只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信女(臣下)不敢。”又与国师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皇上叹口气,交代几句,也便去了。
送了皇上,我和诗语站起身来,诗语望着我,担忧的说道:“现下里,还是先去寻了太医院,将你这肩膀……”
“不必去太医那烦扰了,”国师倒是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拉过去,细细的看了看的,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怒意,道:“本座问你,怎地要这样不小心!”
第172章:遇上了妖异之事
我忙往后缩,道:“民女学艺不精罢了,多谢国师关心……”
“这个时候,大舅哥怎地不在你身边了?”国师不悦的说道:“他不是说,本座不在,他要护你周全的?便是这样护你周全?”
“若不是大舅哥,想必现今我早就死了……”我一不留神说串了嘴,忙道:“不,是我家大师哥!今次里,还是因着大师哥相帮,才侥幸逃命的。”
“大舅哥这样靠不住,本座放心不得!”国师望着那伤口,道:“你跟着本座过来。”
我一听,忙往后躲:“不必了,小伤而已。”
国师却捏住我没受伤的另一侧肩膀不放手:“你往哪里躲?再不医治,伤了筋脉,残废了你!”
“国师不必危言耸听,这种伤势根本没有大碍……”
“本座说话,你听着就可以了。”说着,国师便将我往外面拖:“本座的随从带了药来,先敷上再说。”
“花穗……”诗语瞪大眼睛:“你识得国师么?”
我忙道:“也只不过是见过一两面的交情,并不熟悉。”说着只是挣扎:“国师好意,民女心领,但是诸多不便,还请国师勿要……”。
国师居然索性将我拦腰抱起来,径自往外面走。我吃了一吓,只听国师沉声道:“本座说过,你安安静静的听本座的就行了。”
我的脑袋磕在了国师坚实的胸膛上,瞬时怒了,更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想自己走,给人瞧见了,大师哥知道的话要不高兴的!”
肩膀一阵剧痛,想必又流出了血来。
“不放!”国师看着那伤,抱着我的胳膊却更用力了:“本座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
“你给我等着,我打不过你,改日教大师哥好好教训你!”
“以后,不许这样笨。”国师却不理我,只抿了抿薄唇,声音却是从来没听过的温和:“你要听话,最好,只听本座的话。”
不知怎地,倒是想起了死鱼眼来,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这样温和的跟我说过话。
等在绿柳浓荫下面的,倒是也不是旁人,正是金豆,金豆瞧见我,瞪大了眼睛:“诶,这个吃人的姐姐也会受伤么?”
“这样话多,”国师道:“还不快把玉露散拿出来。”
金豆忙应声自怀里掏,这个孩子出来,倒像是随身带着一身行李,身上满满的都是瓶瓶罐罐,挑挑拣拣,拿出了一个碧玉瓶子来:“吃人的姐姐,遇上更厉害的妖怪了?”
“是啊,”我答道:“可不是便败下阵来了,姐姐这个人,惯常要欺软怕硬,现如今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不想,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国师轻轻笑了,用那瓶子在我肩上洒下去,只觉得香气扑鼻,本来火辣辣的伤口一瞬时清凉起来,果然舒服了很多。
国师将那瓶子搁进了我怀里,道:“本座怀里尚且舒服?”
我一听,耳根子都热了,忙自那国师怀中跳下来,抱怨道:“看得出,国师抱女人抱的轻车熟路,一定早习惯了随便抱谁罢。”
“国师从来没抱过谁,”金豆倒是抢着说道:“还是头一次瞧见,能教国师大人抱起来的,姐姐是实实在在好福气的,金豆羡慕的要命。”
“你羡慕,这个荣宠就让给了你。”说着我回身就走。
国师却抓住我,道:“你倒是走得快,抱也抱了,药也撒了,你倒是说走就走,难不成你忘了,本座要与你们一道查宫内那三王爷的事情了?”
“这要怎么查?”我答道:“蛛丝马迹都没有,民女没这个本事。”
“没这个本事,那可就是抗旨不遵,抗旨不遵,大约要流放边疆,本座现如今还不想往不毛之地,与你做神仙眷侣。”国师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三王爷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想早日回到了太清宫里去?”
我犹豫了一下:“三王爷的人,现如今自然就再那些个妃嫔之中,可是究竟是哪一个,花穗尚且不曾瞧出来。”
“你也莫要谦虚,”国师微微一笑,绿眼睛里满是精明:“只怕你心里早有了谱,只是不肯说罢?”
我笑道:“便是有所猜测,也是没有真凭实据的,冤枉了谁,或者教人倒打一耙,可不算是明智。”
“真凭实据总会有的,”国师笑道:“你说,太后祈福的时候,能不能看出了甚么马脚来?”
“现如今百花神教的人都出来了,三王爷的人这个时候来冒头,才是真傻,蛰伏起来,避其锋芒,才是明智之举罢?”
“可是,若是那三王爷的人,迫不得已,一定要做点什么呢?”国师笑道。
“迫不得已……”我望着国师:“难不成,国师的意思是……”
“本座听说,那莹嫔是三王爷的歌女,”国师摸着下巴,道:“当年圣上往三王爷府上宴饮,瞧中了莹嫔,三王爷当即便将莹嫔献给了圣上,得宠一时,但是后来不知怎地,又给冷落下来了,谁知道,那莹嫔是不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呢!”
“国师的意思我明白。”我点点头:“这次,莹嫔暴露出来大半,八成也要成为弃子了。”
“所以,弃子也有弃子的用处,”国师笑道:“弃子终将是要消失的,咱们便看一看,弃子要如何消失。”
其实这些个事情,我本心并不想管,但偏偏自己牵扯进来,就是无法置身事外。
太后祈福的日子就要到了,宫内浩浩荡荡的开始准备,一众妃子也亲自抄写经文,制作祈福用的东西,忙个不休。
那一日无意之中给诗语扎了一个莲花灯玩儿,给太后瞧见了,太后倒是十分识货,看得出我这扎纸几近十年的手艺,教我也停一停手里的事情,帮着做些个祈福用的莲花灯。
我乐不得不用出去跟国师帮忙,整日只在屋里躲着干活儿。
每一日清晨,死鱼眼的鹰隼也都会准时过来,带着一张小小的字条,整整齐齐的只有几个字,可是怎么看,便怎么让人高兴。
“今日有风。”
“今日午后落雨。”
“今日见苏沐川落水,不曾救。”
“伤可好?”
最高兴的是今日这一张了:“明日入宫,与太后祈福,等我。”
马上,又能看见死鱼眼了。
好像自从进入了太清宫,从来没有和他分别这么久过。
这鹰隼刚刚带着我回复过去的纸条冲上了云霄,那诗语便高高兴兴的来了:“我听说,这一次祈福,太清宫和青桐宫的人都要来,皇上好像要亲自问一问百花神教的事情,说不定,大师哥也会来呐!”
我点点头,笑道:“可算是,盼到了这一日了。”
“可是……”诗语的模样又有一点黯然:“咱们查不出三王爷的事情,你说能跟着她们一道回去么?”
我笑道:“那,在他们进宫之后,就赶快将事情办好,不就是了。”
“花穗,你有法子么?”诗语瞪着亮闪闪的眼睛:“是不是,你寻得了甚么线索?”
我摇摇头,道:“不过,太后祈福这几日,八成就能见到一些个端倪。”
很快,太后祈福的正日子,在翘首盼望之中终于来了。
太清宫的人和青桐宫的人穿的整整齐齐,自花园之中到了太后的大殿前面去,我随侍在太后身后,一眼便看到了陆星河。
陆星河穿着天青色的长袍,头发整整齐齐的用一顶翠玉冠竖起来,脑后垂着长长的青色飘带,虽然行礼的时候低眉敛目,但怎么看,怎么是神采飞扬。
是死鱼眼,是将来会属于我的死鱼眼。
“太后娘娘金安。”
“免礼。”太后笑道:“有劳各位道长。”
“贫道不敢当。”
就这样看着死鱼眼就好,远远的这样看着,心内就是满足的,高兴的,从前总不敢想,跟他之间的距离,能缩近多少,现如今的一切,全数是托福花穗,得到的来之不易的幸运。
今日傍晚在御花园有一场宴饮,太后看着我作的东西高兴,居然兴致勃勃的带了我和诗语一道前去赴宴。
宴席之上,国师自然来了,也有掌门人坐在了下首,陆星河和苏沐川正随侍在了掌门人的身后,隔着一道碧纱屏风,后面是宫中的妃嫔,也随着皇上一道宴饮。
但是那妃嫔之中,我偷眼看了看,少了莹嫔。
果然,太后也发觉出来了,早有人上报:“启禀太后娘娘,莹嫔娘娘早出了宫门,前来赴宴的,只不知道为何,却一直不曾到。”
“怎地,”太后威严的问道:“皇宫都是走惯了的,难不成她走迷了,不识得了御花园的路?”
那个宫人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怎么寻,可一直不曾寻得了那莹嫔娘娘的,怕……怕当真别有甚么事情才好。”
婉妃早过来了,行礼说道:“太后娘娘,不是臣妾要多嘴,只不过这近来宫里不太平,是不是多派几个人手去寻才好?可万万,莫要让莹嫔妹妹,也遇上了甚么妖异之事……”
第173章:三更半夜段云殿
“是么……”太后望着我,道:“也莫要惊动皇上和国师了,花穗和诗语,顺着后宫这里寻一寻,瞧瞧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我和诗语领了命,抬眼一看,国师正盯着我望,一双绿眼睛在月色下面还是亮的吓人,正微微一笑,好像早听说是发生了甚么事情了。
我也不敢多看国师,只跟死鱼眼远远的点了点头,死鱼眼面无表情,没有反应,苏沐川倒是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且眨了眨眼睛。
我只得便与诗语顺着后面的小径过去了。
诗语叹口气,抱怨道:“好不容易能参加这样的盛宴,偏偏又要出来寻人,好不扫兴。”
我答道:“那咱们便快快的将莹嫔给寻了来,好回去赴宴。”
“那是自然,瞧着你也着急,国师今日里也来了,”诗语笑道:“好像,你也挺喜欢国师的么。”
“我哪里敢高攀国师那一种人物?”我笑道:“在我看来,大师哥才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嘿嘿嘿,”诗语揶揄的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师哥的,瞧得出来,国师那一日那样紧张你的伤,跟你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抱都抱过了,是不是……”
我答道:“你可千万不要乱说,实话告诉你,国师其实有龙阳之癖。”
“龙阳之癖?”诗语瞪大了乌亮亮的眼睛:“此话当真?”
“如何不当真,”我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国师的内宅之中,养着成千上万的男宠,浩浩荡荡的,都能组一个军营了,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可是国师那副样子,实在又不像……”诗语忙道:“不对,既然是那内宅之中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答道:“这个故事乃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改日空下来,讲给你听,现如今,还是寻找莹嫔要紧。”
诗语忙道:“寻是要寻的,可是,国师跟你,真真没什么?”
“你怎么还不信?”我信口说道:“国师只对好看的男子有兴致,我还怕他要做我的情敌,强抢了我的大师哥呢!”
“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诗语道:“便是喜欢好看的男子,我瞧着二师哥倒是比大师哥生的好,而且爱笑,还总教人暖融融的,不似大师哥,像是一个冰山,千年不化,你放心吧,若我是国师,准还是将你那大师哥留给你。”
“谢你吉言,这我就放心了。”我一面回答着,一面寻找着附近的妖气,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冷森森的段云殿。
段云殿死气沉沉,在暗夜之中,宛如一只张着嘴的巨兽。
“诶,”诗语侧过头,道:“奇怪,怎地这段云殿,今日里开了门儿?”
我答道:“有道是瓮中捉鳖,引人上套,门不开,怎么见那猎物钻进来。”
“这……”诗语定定的望着我:“这个猎物,乃是莹嫔吗?”
我答道:“不知道,不过咱们既然是来寻人的,自然要各处里都搜索到了,虽然不想进去,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只得也来以身涉险,往里面寻一寻了。”
说着,我自怀里拿出一个纸片儿人,吹一口自己的灵气,且教那个小人儿落了地,那小人生成与我和诗语差不多高,我将手里的荷花灯交给了那个小人儿,那小人儿自摇摇晃晃的往里去了。
“你这法术,真真是士别三日便要刮目相看呢!”诗语道:“这五鬼之术用的居然也熟络。”
“少来了,青桐宫才是以五鬼之术闻名的,嫡传大弟子要来夸我,我可受不起。”
一面说笑着,一面进了那正殿之内。
我们两个还是头一次往这段云殿里来,饶是晚夏时分,天气尚且燥热的,一进了这个段云殿,只觉得好似整个宫殿,都在丝丝的冒着凉气,教人后背一阵发寒,寒毛直竖。
“好冷……”诗语低声咕哝了一句:“这里的阴气,比想象的还深。”
“两个人给人陷害,活活饿死,一肚子冤屈没地方说,那自然是会怨这个样子的了。”我摇摇头,道:“没人给放焰口的饿鬼,大概,也实在可怜。”
“窸窸窣窣……”一阵宽袍大袖交互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有谁人穿着那沉重的宫装,正自黑漆漆的回廊上走过去一般。
“谁在那?”我问道:“莹嫔娘娘么?”
全然没有人回应。
走在我和诗语前面的纸人将那灯笼举得更高了一些,对着那回廊后面的雕花木门,不出所料,雕花木门乃是虚掩着的,还留着不宽不窄的一道门缝。
“你看,正要引着人进去呢!”我往那黑影之中努了努嘴,灯笼微弱的火光下面,布满尘土的回廊上面有几道给甚么东西拖行过去的痕迹。
“咱们这么进去,那不也成了藏匿在里面东西的猎物了……”诗语道:“做这一行,真真是不容易。”
“咱们跟猎物不一样。”我信手推开了那雕花木门:“咱们,是猎手啊。”
“吱呀……”那木门一开,里面扑鼻子的霉味儿,“莹嫔娘娘?”我试探着又喊了一声,那纸人举着灯笼往里走。
“嘤嘤嘤……”
忽然一片寂寥之中,一个幽怨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嘤嘤嘤……”
“怨灵……”我信手拿出一张定灵符来,朗声道:“是云妃娘娘,还不肯超度,要留在这万恶的人世间,错失轮回的机会么?”
“嘤嘤嘤……”那声音又深又远,空洞飘渺,全然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阴气倒是有……”诗语嘀咕了一句:“可是莹嫔自己该知道这里闹鬼,便是开了门,也不好进来的罢?”
我回身望着那地上给什么拖行过去的痕迹,道:“谁知道呢。”
“莹嫔娘娘?”我和诗语继续往里面寻觅起来,因着没法子带着宫女太监进来涉险,这段云殿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后面密密麻麻的房间,对我们两个来说,有点太大了。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罢!”诗语掏出了灵符来:“这么寻觅下去,天亮也不见得能寻出来。”
“行。”我点点头,道:“你小心点。”
“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强点儿。”诗语轻笑了一声,径自也变化出来了一个纸人儿,便往右侧去了。
莹嫔该是因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才会给拉扯进了这一场争斗之中,那多嘴虫也有八成,就是她自己自那母家带了来的,现如今多嘴虫的事情眼看着跟她脱不开了关系,三王爷的人应该也知道,将莹嫔灭了口,才是一个干净。
“莹嫔娘娘……”我一面喊着,一面在纸人儿那幽暗的灯火下面望着这一片荒凉的宫室。
瞧得出来,早先这个宫室该是金碧辉煌,灿烂之极的,可是现如今早先挂在墙壁上的挂毯早东倒西歪,四处可见原本昂贵的瓷器碎片,也不知道这个段云殿在云妃获罪之后,本神遭逢了什么样的劫难,像是给抄家过一般。
眼见着这里四处是蜘蛛网和灰尘,那精美的木质家具,因着无人打理,也散发出来了不好闻的味道。
“嘤嘤嘤……”那云妃的哭泣声一声高似一声,我忽然想起来,那个弄月,怎地倒是不见踪影?他的怨气,该不会比云妃少罢?
“扑……”忽然不知为何,纸人儿手中的灯笼一下子灭掉了,我眨了眨眼睛,待适应了黑暗之后,瞧见那纸人儿手上的灯笼里,还缓缓的冒出了袅袅的青烟来。
“谁这么大胆,敢来灭我的灯笼?”我一矮身,且蹲在了梁柱后面,“扑拉拉”梁上倒是飞下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且将纸人的头颅撕扯了一个稀烂。
这个五鬼之术因着借用了自己的灵气,纸人很容易就能成了我的替身,那个黑糊糊的东西下手倒是狠。我信手掏出了朱砂包,用足了力道,一连串且弹出去了五包。
那黑糊糊的东西扑腾着翅膀,硬是躲闪过去了三包,却不幸被两包击中了,怪叫了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用脚尖儿踢了踢,且翻过来,原来是一个黑魆魆的大蝙蝠。
正这个时候,我只听耳后像是有一阵疾风,忙矮身躲了过去,一回头,一个生着残损的面孔的男子正站在我身后,朝着我投过来的,正是他自己的一只耳朵。
“饿……我饿……”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自那残缺不全的唇齿之中吐露出来。
这……像是摔了一个粉碎,又勉强粘补好了的偶人一般的东西,是那个以俊美闻名的弄月么?
“饿……我饿……”
那个鬼物周身好像没有一处好地方,溃烂,残缺,真真不知道,他的死相,是有如何的凄惨。
“嘤嘤嘤……”那女子的哭声还在后面回应着,说来可笑,简直像是前后夹击的模样。
我自然不怕这个鬼物,这个鬼物一出来,倒是好的正可以收伏了他,问一问,莹嫔究竟有没有进入到了这个段云殿之中来。
第174章:模糊的宫装丽人
正当我将满手的灵符抄在手里的时候,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个男子居然倒挂了起来,手脚都不知给甚么束缚住了,口中发出了“嗷嗷”的叫声。
“诶……”我侧头看过去,死鱼眼不紧不慢很悠闲的自那男子身后转了过来,咳嗽两声。
我很明白,大概死鱼眼正在等候夸奖。
“大师哥真真英明神武,盖世无双。”我忙凑过去,满口夸赞道:“大师哥怎地也追过来了?真乃是一场及时雨啊!”
“瞧着你跟诗语出来,像是有要事在身,上一次,你才受了伤,这次,我好不容易也进了宫,自然要跟过来了。苏沐川非要来凑热闹,已经去寻诗语了。”死鱼眼望着那残缺不全的弄月,皱眉道:“这是饿鬼?”
我点点头,道:“正是饿鬼,怨气深重,才停留在这里的,也像是十分可怜。”
“唔。”死鱼眼望着我,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无妨,”我笑道:“早就好了,大师哥,是在关心我么。”
“废话。”陆星河走过来,将手搭在了我的领口上,居然就要解开。
我唬了一跳,忙往后面一退:“大师哥,这这这……只怕……”
“你不要动。”死鱼眼十分认真的将我拖过来,还是打开了领口,往我肩膀上看了看,道:“怕什么,你没事就好。我也给你带了药,不过……伤口好像恢复的很好。”
肩膀上一阵凉,可是便是这样的姿态,死鱼眼也是骄傲冷清的模样,全然不像是有什么歪脑筋的。
死鱼眼真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
“又在发呆?”俗语蹙起了英挺的眉头:“你便是因着发呆,才受的伤么?”
“不不不……”我忙道:“学艺不精,以后跟着大师哥认真修炼就好了。”
“算你懂事。”死鱼眼假装的十分不经意,却显然二十分的在意的问道:“那个,国师进宫,有没有再来跟你胡搅蛮缠?”
“没有。”我哪里敢说是国师给了药,忙笑道:“托大师哥的福。国师不敢对我怎么样。”
“算他识相。”死鱼眼的模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还是勉勉强强能从他眼里寻出些许的担心来:“听说,你们要查探三王爷余党的事情,可有了眉目?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到太清宫里去?”
我答道:“也许,今日就要有眉目了。那个走失了的莹嫔,正是今日里的关键。只要寻得了莹嫔,一些事情解开,就好办了。怎地,大师哥……你想我了罢?”
“没有。”
“哼。”
“不过,”死鱼眼道:“你不在,突然太清宫就好像变清净了。”。
”大师哥总是嫌我吵,我这一走,大师哥更高兴才是吧?”我答道:“这样,正能安心修炼。”
“是倒是……不过,”死鱼眼低低的说道:“没有你吵闹,有点不习惯。”
我心里一动,望着死鱼眼别别扭扭的一张脸,这个骄傲的死鱼眼,也会被我所影响么……
真的,淡淡月色下面,自然看不分明,我却觉着,死鱼眼好像是脸红了。
“啊,大事要紧,没法子跟大师哥磨蹭了……”我忙收一收心,走到了那个倒挂起来的男子前面,道:“你便是那个弄月么?”
“饿……饿……”
那个残缺的鬼魂像是失去了精魄,在没有了记忆。
我拿出定灵符,用力的在那弄月头上一拍,弄月的脑袋上白光一闪,发出了十分痛苦的呻吟声。
“我且问你,今日里,除了我们几个生人,还有谁进到了这段云殿之中来了?”
“唔……”那个弄月沉沉的说道:“是人,有人,不是人……”
“因着怨气深重,只怕旁的事情,这个鬼魂说不出来了,”死鱼眼问道:“你说的那个莹嫔,是个什么人?”
我将事情讲了一遍。
“莹嫔与那三王爷有关系,这个云妃,又与三王爷有没有关系呢?”死鱼眼望着黑魆魆的内殿,道:“我陪你去寻罢。事情弄清楚了,你就跟着我回去。”
“嗯,”我心里一暖,忙点点头:“大师哥最是靠得住的。”
“你早该知道。”
那低低哭泣的声音还在回响着:
“嘤嘤嘤……”
也不知苏沐川和那诗语往何处去了,我和陆星河,却是离着那个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留心着脚下,那被拖行过的痕迹在我跟诗语分别的时候就看不到了,好像进来的那个人,突如其来,到了半空之中一般。
“这里……”死鱼眼突然将我拉到了身后去,指着一扇木门道:“该是这个鬼物怨念最深的地方。”
我细细一看,那木门上还有繁复的雕花,雕花上面还装饰着尚且不曾脱落的金粉,瞧着这里,正像是正殿的寝宫。
我忙道:“这该便是这个云妃的居所了,大师哥,咱们且进去瞧瞧罢。”
死鱼眼皱紧了眉头,点了点头,打开了那一扇门。
“擦……擦……”万籁俱寂之中,和着那幽怨哭声的,是一个自顾自上下翻飞的沙包。
那个沙包也不知道沾染了甚么东西,脏兮兮的,并没有手来抛着它,可是它还是在轻盈的跳跃着。
这种东西,唤作赖。
赖说是妖,不算妖,说是鬼,又不算鬼。
这种东西,乃是一种物品,因着寄放了太多的情绪,也沾染上了灵气,好比说会替主人挡灾,自己碎裂的玉镯,是在护主,厨师用了一辈子的刀会在厨师离世的时候丢失,都因着,本来简简单单的物品,与人,以“情”联系了起来。
赖非常的认主。
我记得,这个沙包的事情。
好像这个沙包,本是弄月的物件儿,用来取悦喜爱沙包游戏的云妃的,偏生那丽妃的手脚,正动在了那沙包上。
合欢散……
因着那合欢散,有多少人的怨。
丽妃的嫉妒,弄月的怨愤,云妃的绝望……有个妃子还亲眼见过,这个沙包在段云殿自顾自的跳跃着。
“嘤嘤嘤……”
只问其声,不见其人。
莹嫔没在这里。
陆星河皱眉道:“这种地方,实实在在,不像是进来过生人的。”
“云妃……”我左右看了看:“那个饿死在这里的云妃呢?”
“嘤嘤嘤……你们,是来陪伴本宫的么……段云殿,好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一阵哭泣声,和喜极而泣似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近过,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我一转头,便看见了一张倒吊过来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抓挠的痕迹,长长的青丝倒挂到了地上,成了一绺一绺的。
我抬头一看,那美人儿的脚尖隐没在灯火照不到的黑暗之处,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虽然勉强看得出曾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可是现如今,像是美玉蒙尘,又摔了一个粉粹,原本的面貌,只能靠猜测了。
那一张脸正贴在了我颈子附近,一种阴森森的凉气扑了过来。
“嘤嘤嘤……”那哭声一直渗透进了我骨子里一般,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死鱼眼眼明手快的将我拖到了自己身后去,伸手交错出一套繁杂的印法,只见白光一闪,那个鬼物忽然不见了。
“云妃娘娘!”我朗声道:“若是你的魂魄尚且齐全,民女可以帮着你再入轮回,停止在这里遭受的苦难,可行?”
“本宫的苦难……你怎么能明白。”那个幽幽的声音忽远忽近,虚无缥缈:“本宫在一雪前耻之前,怎么能走?”
我心里陡然一震,这个云妃,分分明明,是一个怨鬼。怨鬼跟饿鬼不同,饿鬼仅仅是饱餐一顿的心愿不曾达成,而眷恋人间,想得偿所愿,是以焰口一般能帮着超度升天,可是怨鬼就不同了。
怨鬼乃是积累了满满当当的仇怨,必定须得解开心结,方能轮回的,不知道这个云妃死之前,心内,有多少恨,她该不甘,该绝望,该对这个人世间都是恨。
也就是说,她留下,是要报仇。
陆星河早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现如今已经身死,何故还要沉迷虚妄,现如今,若是你能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来帮你超度,可行?”
“你们要问的,本宫明白得很。”那声音冷冰冰的:“可是,你们若是想知道事情的答案,拿着那丽妃的人头来见,可行?”
“怨鬼不做怨鬼,要学着当响马绑了肉票敲诈勒索?”我叹口气:“娘娘,你死了以后,丽妃害你的事情,又是怎生知道的?该,有人过来寻了你罢?再者说,怨鬼的怨气,总须得有得道之人唤醒,方能这样清楚的存在,宫里让娘娘越来越恨,乃至于要放弃轮回,也须得守在了此处报仇的,说不定,才是真正居心叵测的人呢!”
“擦……擦……”那一阵裙裾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陆星河回身一望,道:“有人来了。”
我自然早听见了,越过了陆星河的肩膀,只见一个宫装丽人模模糊糊的影子,正顺着长廊,往这边走过来。
第175章:弃子要怎生消失 考拉巧克力打赏加更
奇怪,这不是妖气……
“是人……”
我摒住呼吸,倒是听见了那个宫装丽人也轻声唤道:“莹嫔?”
“莹嫔?你是不是进了这里,迷了路?”
“快出来,本宫来接你了!”
听上去,这个人的位分,像是比莹嫔还要高上几等,难不成,便是在丽妃这件事情里面推波助澜的婉妃?
回过头,飘忽不定的云妃已经倏然不见了。
我低声道:“大师哥,咱们试试她。”
陆星河点点头,伸手自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黄纸包,在唇边一吹,只见那黄纸包咕噜噜滚了下去,落在了地上,成了一个侏儒小鬼。
那侏儒小鬼生的龅牙大目,有点像是猫头鹰,遍身黄毛,耳朵支棱着,柔细的小手,还配着鸭子一般的大脚,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猛一看很有些骇人,倒是与人无害,不过跟影魅一样,倒是以吓人为乐,见到人给他吓到了,总要掴掌大笑,还要发出了奇异的怪声来。
那侏儒小鬼惦着脚,风风火火的便冲着那个宫装丽人冲了过去。
若是一个平凡女子,见到了此等怪物,早吓的尖叫连连,花容失色了,可是偏巧,这个宫装丽人不仅没有惊惧,反倒是十分不屑一顾,一脚便将那滚到了脚边上来的侏儒小鬼蹴鞠一般的踢开了。
侏儒小鬼尖叫一声,滚进了茫茫黑夜之中不见了。
“这个女子好生的英明神武……”我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跟你hi有几分相似呢!”死鱼眼答道。
“多谢大师哥夸奖。”
本来这段云殿便是阴惨惨的一片,那个丽人又逆着光,饶是越来越近,可还是分辨不出面貌来,我心下发急,恨不得这就将那个丽人的模样看清楚了,究竟是不是婉妃。
“莹嫔……”
我灵机一动,且咳嗽了一声:“唔……”
陆星河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我且使了一个眼色,陆星河知道我要将这个女子的来路诈出来,只得也点了点头,伸手划出了隐身光圈来。
陆星河的灵力比我厉害的多,他的隐身光圈,饶是同道中人,只怕也不好看穿。
果然,一听这个声音,那个丽人忙急躁的跑了过来:“莹嫔?你果然往这里来了!快快随着本宫回去,皇上太后,眼巴巴的等着你,你是自己走过来的么?”
“唔……”我含混不清的又呻吟了一声。
“怎地,是有人挟持了你么?”那个丽人停住了脚步,沉声道:“是谁,这般的胆大包天,居然敢将莹嫔给拖到了这里来?难不成,便是那百花神教的余孽,还想着再次沉渣泛起,祸乱宫廷?”
这个时候,许是月亮左近的云彩散了去了,只见那月光陡然亮了几分,我偏过头往外面一看,那个妃子,却是一个不认识的。
奇怪,不是婉妃?想也是,若真真是婉妃,反倒不会那般的张扬,这不是引火烧身么!婉妃,约略也是给这个妃子迷惑了的罢?
那个妃子生的十分端庄,面貌虽没有丽妃和婉妃那般明丽,倒是看上去很是可亲,年纪比婉妃和丽妃略长,面善是面善的……啊,我豁然想起来了,这个妃子,好像是叫做宁妃。
这个宁妃一直不大露锋芒,只是在婉妃与丽妃说甚么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看着,偶尔说出了一些个不咸不淡的话,但是立场很明确,是帮着婉妃和丽妃作对的,啊……是了,上一次,说亲眼见过这个段云殿里飞舞着沙包的,这不便是她么!
隐藏的果然很深。她说的话,现如今想想,可不是给那婉妃多了不少的助力么!
若不是她这次自己露面,只怕谁也捉不住她的痛脚。看来,那一日在丽妃茶水之中搁下了多嘴虫的八成便是她了,也或者她没有出手,这件事情是她唆使莹嫔做的,总之,与害丽妃的事情,全然脱不开关系。
只不过……她也来寻莹嫔?我皱起了眉头,登时明白了。
上一次,国师不是才说过,弃子终究是要消失的,而弃子怎生消失,才是这一次的线索。
不消说,她见莹嫔不见了,生怕跟事情有所关联的莹嫔给旁的人捷足先登抓住了马脚,岂不是会将她给泄露出来。所以,这才丢下了那个宴席,也要来寻一寻莹嫔的踪迹。
莹嫔哪里都寻不得,只有段云殿莫名其妙的开了门,势必也会跟我们一样,便往这里来寻了。
瓮中捉鳖,是这么回事。
我回过身,低声道:“大师哥,只怕这次,咱们白忙活一场,倒是给旁人做嫁衣裳了。”
“这话怎么说?”死鱼眼皱着眉头望着我。
“将莹嫔藏起来的,不是旁人,一定是国师。”我说的:“国师趁着大家全数来宴饮的时候,故意叫那莹嫔失了踪,大家自然全都只道莹嫔不见的蹊跷,旁人也便算了,真真正正跟莹嫔有关的,一定会过来寻莹嫔,因着怕莹嫔给敌手捉住,将她也给拖累了下去。”
“是么……”死鱼眼问道:“这么说,她做过甚么事,给人瞧出来了?”
我答道:“这个人本来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有来寻莹嫔这个动作,才能算是现了原形。你等着吧,国师一定早就来了,不过是躲在暗处,等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娘子便是娘子,这般明白为夫心意的,自然也就非你莫属了。”
暗影之中一声轻笑,那一双绿眼睛便从黑暗之中浮了出来:“给你瞧出来了?”
果然,是国师。
死鱼眼的一双黑眼睛又一次对上了国师的绿眼睛,两下里满是敌意。
“咳咳……”只听一阵咳嗽声,接着,便是那衣裙窸窸窣窣的响声,只见凭空之中,莹嫔突然就出现了,我想起来了那尘土上面拖行的痕迹,一下明白了,是国师不知道用了甚么计策,将莹嫔给带进了段云殿,宫装很长,人走过,裙裾便会拖行过去,所以看不见脚印,只能看见了拖行的痕迹。
至于在大殿中间,那拖行的痕迹消失了,势必,便是那国师用了自己的法术,将莹嫔整个人,都隐去了。
国师的法术深不可测,让人猜不到底,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不到万不得已,好像绝对绝对,不能与这个男人为敌。
莹嫔突然这一出现,满脸的茫然,盯着四下里,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正在那段云殿的深处,一张俏脸,五官都扭曲了,双手搁在了自己的咽喉上,像是惊吓的叫也叫不出来了。
“莹嫔……”莹嫔这一出现,那宁妃自然瞧见了她,忙赶了过来:“莹嫔,你怎地,跑到了这里来了……”
“宁妃娘娘,臣下,也正想问宁妃娘娘这个问题呢!”国师转身从墙后出来,满脸的笑意:“臣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国师……”那宁妃一见了国师,登时脸色阴晴不定起来:“怎地,倒是巧……”
“巧,怎么不巧,”国师轻笑道:“是一个,无巧不成书呢!这段日子,宁妃娘娘帮着三王爷奔走,诸多辛劳,委实辛苦了。”
“三王爷?”宁妃十分不自然的笑了:“这话是个甚么意思,本宫却不懂,三王爷不是早就死了么?本宫又怎地跟一个死人有甚么好奔走的,倒是国师……你独身一个人,擅闯深宫,敢离着后宫的妃嫔这样近,简直是大逆不道,好大的胆子,分明是个以下犯上!”
“嚯嚯嚯……”国师像是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的怪笑起来:“宁妃娘娘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这一招的先声夺人,倒是用的很有力道,可是嘛,臣下,也管皇上要了凭证了……”
只见国师一面说着,一面倒是从袍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玉佩来,那玉佩成色极为通透,这样阴暗的月光下面,也光润无比,勉强瞧得出来,是一个九龙玉佩。
“这是,等同于皇上亲至的信物……”死鱼眼倒是个识货的:“皇上对国师,居然这般的信任,连后宫这种地方,都许她自由出入,真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这国师倒是挺会做人的,将皇上都能哄骗成了这样,越发显得城府甚深,可怕至极。
那宁妃咬住了下唇,道:“你便是皇上的亲信又怎样?本宫不过是件段云殿的大门开着,顺路进来了而已,莹嫔不见了的事情,人人都知道,本宫出于关心,进来瞧一瞧,也不知道,犯了哪一条王法?国师又有甚么证据,说本宫是甚么三王爷的人?”
“要说证据,本座没有,怎么敢觍颜在此等候呢!”国师笑道:“说起来,宁妃娘娘,人们都知道,莹嫔娘娘是那三王爷的故人,却不知道,真正的故人,乃是宁妃娘娘罢? 本座,听说三王爷,好像帮着宁妃娘娘深陷牢狱之中的父亲了一把,清洗了冤屈,还了一个清白,陈年旧事了,怕是没几个人记得了,不过这一份人情,只怕宁妃娘娘忘不了罢?”
第176章:查探了一个清楚 2000字10岩币
“三王爷与了本宫一个恩典,你就要这般的冤枉本宫?”宁妃轻笑了一声,道:“是不是也有些个过于过分了?难不成,只要以前跟三王爷有过关系的人,就都要成为了三王爷的人了?那整个后宫,你只管去寻,管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单单这一点,不过是一个人情,也是宁妃娘娘跟随三王爷的一个原因罢了,”国师不慌不忙的说道:“宁妃娘娘,须知,本座做事,一定要取一个有理有据,这才今日得了皇上的荣宠如此,既然那陈年旧事本座能挖出来,更多的细枝末节,本座也能寻得了。”
“那国师倒是说一说,甚么细枝末节?”宁妃娘娘冷笑道。
“也不从近处的说,便在云妃娘娘薨逝的那一年,臣下在那戏班子和丽妃娘娘的小宫女那里查了查,娘娘有意无意,打听过沙包的事情罢?又管丽妃娘娘说过了,教丽妃使用了那沙包参杂合欢散的主意的,可不便是宁妃娘娘么!”
国师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宁妃娘娘:“那个弄月跟云妃的事情,不也是宁妃娘娘您,拐弯抹角,说给了丽妃娘娘,教丽妃娘娘暗中生妒,才做出的这等事情来?”
我随口说道:“这云妃也不知道碍着那宁妃甚么事情了,若是真的,这宁妃下手当真是一个狠。”
“笨蛋。”死鱼眼轻声道:“至于原因,我猜测着,当时丽妃一定正对百花神教,摇摆不定,还不曾死心塌地加入,若是丽妃自己害了人,心中更生惧意,一定便会投靠百花神教的,为着推丽妃一把,宁妃才不惜将云妃牺牲了的。这也是,三王爷和百花神教的势力各自平分秋色,你吞并不了我,我吞并不了你,教皇上哪一日对百花神教心生憎恶,好争斗起来,对三王爷来说,才是喜闻乐见罢。”
“大师哥就是大师哥,”我忙道:“真真聪明绝顶。”
“哼。”死鱼眼虽然十分受用,但还是一副骄傲的样子。
“本宫道国师是个好本事的,怎地,便是这样的一点事,也能成为了国师诬陷本宫的理由?”宁妃道:“不管这件事情, 你是怎生查出来了,是那杂耍的与云妃自己不争气,不然丽妃能害的了他们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本也是正常的,你赖到了本宫身上,不能更有证据一些?”
“咄,”国师信手拿出了半寸红绫子来,那红绫子一打开,里面包裹了半个玉珏。
那宁妃娘娘一见了玉珏,脸色才轰然变了:“这……这是……”
“这是三王爷的信物,这般不巧,在宁妃娘娘宫中寻得了。”国师一脸的坏笑:“着实抱歉,本不想拿出来示人吧,可宁妃娘娘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口咬硬不承认,臣下也没有法子,只得用了些个非常的手段了。宁妃娘娘这一次,知道丽妃为着自己的欲望,投靠了百花神教,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挑起了皇上对百花神教的愤怒,好教本座与太清宫,跟那百花神教且先缠斗起来,百花神教教众甚广,一时之间,自然是不可能轻易铲除的,所以三王爷的人趁虚而入,夺取了朱厌,一统天下?”
宁妃嘴唇微微有点发抖:“那个玉珏,本宫自然可以不认,你就这么拿出来,用甚么服人?”
“这么拿出来,自然无法服人,可是方才宁妃娘娘出了自己宫殿之后,本座的人,可是当着不少皇上的亲信,自搜索到的这个东西啊!”国师笑道:“多谢娘娘,夜半时分肯来寻找莹嫔娘娘,如若不然的话,本座怎地能这样确信,请了命去搜索呢!若是搜不出来,那本座,可就成了真真的栽赃陷害了,好险好险!”
“你说,皇上知晓了这件事情……”宁妃的脸色全然变了。
“而且,太后娘娘身边的‘啖’,不也是您放置的么?”国师愉快的笑了:“那‘啖’性喜附在了第一个触摸到它身上的人,那个‘啖’,本座也往太后宫中打听了,原来,近日里太后的手,也并没有摸过甚么旁的物件,只有一样是新的,便是……您亲自描绘的花样子。想来,您不曾想到,第一个摸到了花样子的会是太后罢?”
原来如此,我说呢,本来,教‘啖’附身在宫女身上,乃是更稳妥的,毕竟宫女一日日,要触摸的东西许多,便是附身,也无从追朔,唯独太后身处尊贵,一日日触碰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宁妃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莹嫔听了这许多话,脸色早也变了:“怎地……原来宁妃娘娘,居然……居然……”
“恕臣下直言,”国师笑道:“那一日,撺掇莹嫔娘娘夜半烧纸的,该也是宁妃娘娘罢?那个目的,便是引着丽妃瞧见,您仍旧心系三王爷,真真正正的投靠三王爷的人,肯定知道三王爷本是诈死,何故还要挑着忌日,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祭奠尚且活着的三王爷?教丽妃睡不着的法子,该就多得是了,横竖,这一招,可不便是宁妃娘娘蓄意教莹嫔娘娘,来做三王爷这里的替死鬼么!”
“你说三王爷没死?”莹嫔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宁妃:“这……国师这话……”
“本座这话,莹嫔娘娘心下里,自然明白的很,是谁鼓吹着,甚么一人不事二主的忠诚罢?”国师轻笑道:“所以,多嘴虫也是,恕臣下失礼,当年莹嫔娘娘本来也很风光,可是自打那云妃失宠之后,莹嫔娘娘也给冷落了下来,倒是教丽妃宠冠天下,之所以如此,本座也打听出来了,好像因着云妃娘娘曾经与莹嫔娘娘有恩,莹嫔娘娘为着云妃娘娘,多求了些情,结果,那个情一求,自己的荣宠,也给耽搁了下来。”
“国师果然好本事……”莹嫔低低的说道:“连这样的事情,也查探了一个清楚。”
第177章:逃到了三王爷那里 2000字10岩币
“好说,好说。”国师眯着绿眼睛,得意的说道:“是以,莹嫔娘娘深知道丽妃才是陷害云妃的真凶,积怨已深,这一次,再给这宁妃娘娘一撺掇,可不便将那多嘴虫给搁在了丽妃娘娘的茶水之中,教丽妃娘娘说出真相,好给云妃和自己的失宠复仇?”
莹嫔转头望着宁妃:“真真想不到,这一切,原是宁妃娘娘在暗里下的手,可怜我们,倒是给宁妃娘娘戏耍了这一番……云妃娘娘惨死,丽妃虽然恶有恶报,可也全数是你安排的?”
宁妃望着莹嫔,想争辩,却好像发现现如今甚么话,似乎也没法子再来帮着自己争辩了。
莹嫔转头对国师说道:“既如此,我也愿意作证,背后给这宁妃骗了的,自然有我一个!”
国师愉悦的说道:“既如此,那可真真是太好了,莹嫔娘娘肯作证,那宁妃娘娘,咱们便一道前去面圣,将三王爷的事情,给说清楚,就此换取一条活路,可行?”
宁妃忽然笑了:“不错,既然事已至此,那本宫也没甚么好说的了。”
“宁妃娘娘……”莹嫔咬牙道:“本来,我一直只把你当作的最亲最近的姐妹,不成想,怨来宁妃娘娘,居然是一个这种人,为着自己,谁也都能牺牲……”
“本宫何时是为着自己了?”宁妃带着些个清冷和怜悯,望着莹嫔:“本宫,乃是为着江山社稷,回到了真正的明主的手中,怎地,本宫有错么?”
“你……”莹嫔咬着牙,突然扑过去:“你口口声声这么说,却害了多少人!丽妃……我……云妃,都仅仅只是棋子么……”
国师脸色一凛,便要将莹嫔给拖回去,不料想,那宁妃手居然快的很,一下子扼住了莹嫔的喉咙,轻笑道:“人证么?人死了,哪里还能有甚么人证?”
说着手下一使劲,便要将莹嫔的咽喉给卡住。
“呼……”正当这个时候,这段云殿之中的阴气忽然一下子便浓重了起来。
我明白,是云妃现身了。
果然,只见一阵青烟升腾而且,整个段云殿里都是凉森森的,国师以一种看热闹的表情,望着那满脸狰狞的云妃。
宁妃愣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云妃:“你……你的怨气……”
莹嫔也瞪大了眼睛,因着喉咙被扼住,发不出声音来,只呆呆的望着那云妃,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奇怪,云妃的怨气,不是宁妃唤醒的?啊,我瞬时想起来了,既然那莹嫔之前与这云妃交好,想必,是莹嫔时时要往这云妃的宫殿之中来,与云妃诉说这些个与丽妃的仇怨,看得出来,莹嫔这个人十分的重感情,既然肯帮着三王爷烧纸,自然也敢潜入到了云妃这里来。
对她来说,云妃并不是什么无主孤魂,而是一个孤单凄清的姐妹罢……
也许,是她寻觅到了那魏公公,得到了这段云殿的钥匙,那一天开了这一扇门,引着丽妃过来摘取了那坟头花的,是不是,也是她呢?
她大概,想让那丽妃心内有愧。
云妃望着宁妃,嘶声道:“原来是你……害本宫这一等冤屈至此,原来是你……本宫素来与你无怨无仇,你居然能做出这一等事来……”
“局自然是要一早便设好了的,”宁妃也不怕,居然坦荡荡的说道:“便是本宫不设局,百花神教未必会跟丽妃成为一丘之貉,横竖,你都是一个死,何不死的更惨烈些,这样,本宫的大事,自然也就更顺当了,你这一死,丽妃惶惶不可终日,更是要依赖百花神教的,本宫就等着时机成熟,将事情给拆穿了,挑起争斗来,不是才更顺利么!”
不想,倒是跟死鱼眼猜测的一模一样。
“好……”云妃一张面孔本来就可怕至极,现今听着这话,更是又哭又笑起来:“好!本宫一条性命,原来,于你不过是棋子一般,本宫也是个无能的,居然就这样任人摆布……”
说着,只听阴风一起:“今日里,本宫,便与你相报了这一个仇怨!”说着,一纵身,那阴风冲着宁妃便过去了。
国师一抬手,只见宁妃前面忽然竖起了一道绿光,乃是国师的结界,阻挡了那云妃近身不得,云妃一转头,看见了国师,自然恨的咬牙切齿:“现如今,你要保护这个贱人么……”
国师不慌不忙的答道:“莹嫔娘娘,现如今尚且在那宁妃娘娘手中,连累无辜,未免不好,更何况,莹嫔乃是帮你洗刷冤屈的一个人证,云妃娘娘,还是稍安勿躁罢……”
宁妃趁着这个机会,转身拉着莹嫔就要跑,国师手一举,宁妃双手双脚,俱给亮闪闪的东西捆绑住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挣扎不起。
莹嫔呆呆的站在了原地,满脸的茫然,望着那飘忽,狰狞,不甘的云妃,口中呐呐:“云妃娘娘……”
云妃现如今,像是谁也不识得了,卷起了一阵的阴风,冲着那宁妃便要扑过去,国师又一抬手,只见那云妃像是给装入了透明的盒子里面一般,瞬时动弹不得。
“国师……”莹嫔忽然扑了过来,道:“国师您,能不能不要伤害了云妃娘娘……她……她心内有多少怨,没人知道!”
“只怕不行,”国师带着一种公事公办似的口气,道:“很是遗憾,本座不能看着冤魂祸乱宫闱,哪怕,这只是一个冷宫,此乃本座职责所在,实在没法子徇私。”
“可是……国师……”莹嫔还是不死心:“你若是不能放了云妃娘娘,那本宫,就不会帮着你作证!”
“哦?”国师饶有兴致的问道:“难不成,连跟莹嫔娘娘有这样深仇大恨的宁妃,您也不愿意作证么?”
“只求你放了云妃娘娘!”莹嫔嘶声道:“她实在……太可怜了!”
正这个当口,那宁妃也不知道使用了甚么法门,居然一霎时,便挣脱了,一举手,狠狠往下一抓,只见她身下,忽然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光芒。
“是虚空界!”死鱼眼忽然道:“她一定,想趁着这个机会,逃到了三王爷的那里去!”
第178章:伺候皇上许多年
我一听,忙自那光圈里面站出来,倘若宁妃这一下子消失了,我们几个,都没法子跟太后与皇上交代,本来查得一清二处的事情,岂不是又成了一个无头公案!
“想跑,这怕也没那么容易……”国师的绿眼睛一眯,道:“机会难得,本座跟着你一道过去瞧瞧也好,只可惜现如今皇上正等着你,这样走了, 岂不是教皇上失望?”
说着,伸手一道绿光,便要抓着宁妃过去,可是宁妃一见国师近身,生怕将国师也带进去,坏了大事,硬生生的又往侧边一滚,正滚到了我面前来,一把扼住我拖了过去:“这个小道姑,听说国师大人十分看重,还亲自抱了去上药?既如此,不知国师是想要继续跟本宫作对,还是想留下这小道姑的性命?”
国师脸色一凛:“宁妃娘娘,你放开了她,咱们有话好商量。”
陆星河则二话不说,早将灵符拿了出来,张手便交错出一道白光:“宁妃娘娘,再不放手的话,在下得罪了……”
我叹口气,那宁妃手劲儿虽然不小,可跟我这混迹街头,又干惯了粗活的比起来,未免还是嫩了些个,我趁着宁妃不太留意自以为已经制住了的我,且手肘猛地往后一顶,那宁妃不想我居然还敢冲撞,吃惊不小,待回过神来,想要抬手捉我肩膀的时候,我一矮身往那宁妃肋下一滑,反手倒是先将那宁妃的手捉住反剪了,再一脚踩住了宁妃的宫装,按着宁妃的后背,宁妃倒是给我架了一个结实,不禁花容失色:“你……”
“得罪了,宁妃娘娘。”我忙道:“都怪花穗旁的本事没有,打架倒勉强算是一把好手,欺软怕硬惯了的,谁让您比我弱了点呢!”
国师见了,掴掌道:“娘子便是娘子,身子骨倒是活泛的很,啧啧啧,待到将来,只怕为夫都要吃些个你的亏啊……话说大舅哥你是不是吃惯了亏了?”
死鱼眼哪里肯理睬国师,白眼都懒得翻一个,说道:“说起了吃亏来,在下倒是也不知道国师的法术是个甚么模样,怎地能教已经捆起来的人挣脱开来,难不成,国师本来便想要且偷偷的放了宁妃娘娘,回三王爷那里去么?”
“大舅哥多虑了,”国师笑眯眯的说道:“这是甚么绵里藏针的话,难不成是疑心本座跟这三王爷有瓜葛不成?啧啧啧……好歹本座从来没有哪一个喜欢的女人,是三王爷那一边的,要说有嫌疑的,大舅哥才有可能是三王爷那里的佳婿罢。”
“在下可不敢跟国师大人胡乱攀亲戚,也不知道大舅哥三个字是怎生论出来的,还有,花穗以后,只可能是在下的娘子,国师大人再要出言不逊,也莫要怪在下失礼了。”死鱼眼盯着国师,居然一脸倔强。
“啊呀呀,合着大舅哥想的倒是美,还指望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跟本座抢亲么?”
“不敢,痴心妄想的,乃是国师大人才对。”
黑眼睛和绿眼睛一旦四目相对,总觉着怪教人胆战心惊的。
我忙道:“现如今也不是吵嘴的时候,还是快带着宁妃娘娘去见圣驾罢!”
宁妃咬着牙,眼珠子咕噜噜直转,而那云妃给关在了方阵之中,扑腾不休,咬牙切齿,只要跟那宁妃拼命,那莹嫔见了这一场纷乱,现如今恢复过来,早大哭了起来。
横竖当场是个一片大乱。
死鱼眼怕我架着宁妃,再生了甚么枝节,忙且要自我手中接过来,道:“你倒是滑溜的泥鳅似的……”
我笑道:“胭脂河的浪里白条,不是泥鳅是甚么!”
正这个当口,也许是这段云殿吵闹的实在厉害,只见外面火把闪闪,一声“皇上驾到”在冷清的段云殿之中突兀的响了起来。
我心下一沉,一定是有人听见了这里闹哄哄的声音,上告给了欢宴之中的皇上,可是一旦皇上过来,若是看见国师或者陆星河在宁妃身侧,那必是一个大不敬之罪,因着谁也知道,这男子是绝对不能触碰妃子的,我只得说道:“大师哥,我再坚持一下,你若是犯了规矩,只怕不好办……”
陆星河自然也是没有法子,只得先跪了下来接驾。
国师则趁机凑的近了些,笑道:“娘子别怕,为夫自然会护你周全,不似大舅哥,来来回回,只是一逞口舌之快,也不见怎地有用过。”
陆星河还待说话,只见皇上果然亲自赶来,只得不支声了。
皇上见了这一道骇人的光景,自是也吃了一惊。
国师忙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不瞒皇上,这一次纷扰的真凶,便是这宁妃娘娘了,还请皇上发落。”
宁妃娘娘一见了皇上,张一张嘴,像是想说甚么,可终究甚么也不曾说出来。
皇上一双眼睛盯着宁妃,半晌,方才说道:“宁妃,这……都是真的么?”
宁妃低下头,泪光闪闪的说道:“臣妾伺候皇上这许多年,皇上信么?”
皇上叹口气,道:“将宁妃从那道姑手中带过来,朕,须得亲自问一问。”
陆星河与国师忙道:“皇上恕罪,万万不可!”
“怎地?”皇上一挑眉:“为什么?”
陆星河忙道:“皇上,恕臣直言,宁妃娘娘乃是十分危险的,这样教花穗放手,着实不安全,为着皇上的安危,臣下请皇上准许,现如今莫要触碰宁妃娘娘,且教臣下施法,且将娘娘给自花穗手中接过来……”
不料一个太监忙道:“大胆!一个男子,也想要靠近皇上的妃子么?便是妃子犯罪,也不容你染指!”
皇上显然不想理睬陆星河和国师,只对着那个太监使了个眼色,我忙道:“皇上,真真是万万不可,宁妃娘娘她乃是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这样放开了,一定……”
“怎地不可!”皇上本便烦躁,怒道:“一个小小的道姑,仗着太后的宠爱,居然敢连朕的话也不听么?你们几个,谁在来多话,朕便治谁的罪责!”
我和国师,还有死鱼眼俱皱紧了眉头,千算万算,想不到皇上会下这样的命令。
那太监冷哼了一声,冲着我伸出了手,不耐烦的说道:“花穗姑娘,还是快放手吧,这大不敬之罪,可不是轻易能犯的。”
我没有法子,只得松手,不想宁妃早有准备,侧身翻过来便给了我一个巴掌,一霎时将我给打了一个头晕眼花。
接着,只觉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往下狠狠一拉,我一睁眼,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发觉自己,好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去。
第179章:一如当年的云妃
这个地方看上去,像是皇宫。
但是显而易见,这里的雕栏画栋,都并不是我去过的那个红墙里面的皇宫。
抬头望过去,建筑物是大同小异的,只是说不出的一种诡异,好像这里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
“呼……呼……”只听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我侧头一看,是宁妃,她正死死的攥着我的手,脸色煞白,但是一双眼睛还是怨毒的注视着我,道:“你,好像坏了大事。”
“不好意思了,宁妃娘娘。”我问道:“这里,是三王爷的虚空界?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嗯?”宁妃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你不害怕?”
“来也来了,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四顾瞧了瞧,道:“三王爷果然是人心所向,这样的虚空界,也不知道如何法力高深的人才能修建出来。”
“小丫头,别装的一副甚么都知道的样子。”宁妃瞪着我:“你先说一说,你跟国师,是一个什么关系?”
“不算相熟,统共也没见过三次。”我答道:“宁妃娘娘若是想用我来要挟国师,只怕才是打错了算盘,国师待我好,也不过是看一个新鲜,若是教国师因着我去牺牲什么,只怕做不到。”
宁妃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样的话,便想要骗本宫放了你么?”
“不敢奢望,”我答道:“既来之则安之,看样子宁妃娘娘留着我有用,还不像是能一下子杀了我的,既如此,在这里白吃白喝,倒是也不坏。”
“咔……”只听一声脆响,我回过头来,给宁妃死死扼住的手腕上,居然给铐上了一个金色的手环,将我的手腕,与宁妃的手腕紧紧连在了一处去。
“怎地,宁妃娘娘怕我跑了?”
“你这么滑溜的东西,不束好了,还真真怕你要挣脱出去。”宁妃拧着眉头,道:“别拖拖拉拉的,随着本宫过来!”
“随着您去,倒不难。”我说道:“不过,宁妃娘娘,您究竟是想去见谁?也不知道您想见的那个人,听说了您在皇宫之中的事情败落,三王爷的事情,教当今皇上也知道了,那个人会对宁妃娘娘怎么样?”
宁妃脸色一滞,似乎流露出来了一丝惧意,但转瞬便答道:“你以为,因着这样的事情,本宫还会遭到惩处不成?”
“阿弥陀佛,这话并不是我说的。”我摇摇头,道:“不过,宁妃娘娘心里明白,在这样出于密谋之中的事情哩,败露行踪,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花穗我旁的不怕,却只是惜命,现如今既然跟宁妃娘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休戚与共的,那花穗便多言一句,还是打听打听,才是稳妥。”
宁妃的脸色阴晴不定,看得出来有所动摇,我趁机笑道:“您一脚踢开侏儒鬼的那个样子,便看得出来不是寻常女子,还不如使用了隐身之术,听一听那当权的,对这件事情怎么看,不是更保险?若是您想要用我作战利品邀功请赏,也只能叫花穗说一声抱歉了,花穗根本没您想的那样值钱,为着花穗冒险赌一把,实在不值当。”
宁妃不说话,只是拿出了两个银色的小丸,塞了一个在我耳朵里面,自己也塞上了一个,转瞬之间,我和宁妃,便如同落进了溪流里面的水滴,全然隐没了。
这种东西我自天书里面见过,名唤雪山珍蝉丸,使用一种只在昆仑雪山顶上生存,能将自己给隐入了雪色之中的宝蝉制成的,能教人消音于无形,一丸须得九百九十九只宝蝉方能炼成,乃是难得的宝贝,想必是三王爷为着让宁妃在宫廷之中来去方便的刺探消息,而特地送给了她的。
只不过做妃子的,身侧总要有许多人随侍,消失一会也不能行,约略使用起来不大方便。
望着着巍峨的宫殿,心下倒是对三王爷刮目相看,就算没有当今皇上那样的贤明,只怕也是十分能笼络人心的。
跟着宁妃一路往里面走,来来去去,只看见几个穿着青衣的人,不像是宫人,也不像是大臣,不知道是作甚的。宁妃心下十分不安宁,拖着我,只是一鼓作气往一个正殿之中走。
那正殿之内,自然是金碧辉煌,几个人行色匆匆的,也正往里面去。
宁妃见了这几个人,显然十分紧张,踟蹰了一下,还是跟进去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宁妃好像给那篡朝夺位的昏君发觉了?”
这话一入耳,宁妃身上顿时微微一颤。
“是倒是……”一个人说道:“不过,宁妃会往何处来?”
“说是不见了,逃了出去。”一个人答道:“不知道,是不是逃回了虚空界之中。”
“唔……”开始的那个人说道:“据说当时那国师和太清宫的俱在场,宁妃若是真真逃了出来,那么,咱们这虚空界,岂不是也要暴露了……”
“说的是……”那人答道:“所以,这大概,不好办。”
“宁妃这几年在宫里,也算得上一个鞠躬尽瘁,”开始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道:“真真要绝了后患?”
“听说主上是这样下令的,再者说,留下她,还能帮主上做什么?”
“唔……暴露了自身的行踪,确实也是她自己的错……连累的主上,实不应该。”
那几个人细细碎碎还还说了些个旁的,可是宁妃的手腕,只是微微的抖一个不住。
觉得出来,只怕又是绝望,又是恐惧,又是不甘心。
一如当年的云妃罢。
我只觉得宁妃身子一动,引着我便往外走,不知道想将我带到了何处里去。
出了那个大殿,我低声道:“宁妃娘娘,看开一些,人性本便是如此,您还不如,重归自由的好……说起来,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主上既然不再需要我,那我还能往何处去?”我看不见宁妃的面庞,只听得出宁妃语气里面的苦涩:“那我,只好照着主上的话,消失了才是。”
第180章:三王爷的真面目
我吃了一惊,忙道:“娘娘,有话好好说,你也听见,不过是几个议事的人胡乱说几句,自寻短见,难道上算?”
“我死了,对你来说岂不是正好?”那宁妃沉声道:“剁下来我的胳膊,只怕你就能逃出生天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忙道:“早跟娘娘说过,花穗是个惜命的,现如今,皇上失了您寻不得,只道您跟我在一处,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花穗我岂不是也要给皇上迁怒,那我还怎么回太清宫里去,娘娘只听我一句劝,方才不也是因着我,娘娘才躲过一劫?要不然,只怕早给那几个议事的捉了去了。”
宁妃像是想了想,才说道:“你放心,我怎么会死,要死,也得带掣着你!”
“这就是了,”我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娘自然是个再明事理不过的了。”
那宁妃拖着我,一股劲儿的往前走:“你只随着我来,莫要多话,免得惹着我不高兴,将你的命也带累了。”
“娘娘不寻短见便好……“我趁机问道:“其实,照实说,娘娘倘若现今回到了皇宫里去,将功赎罪,将三王爷的事情说出来,皇上顾念着您的深情厚意,只怕少不得原谅了您呢!东隅已逝,桑榆未晚,总还是有机会的……”
“你叫我背叛三王爷?”宁妃冷笑一声:“绝无可能!”
我只得说道:“这倒也是,宁妃娘娘是个忠肝义胆的,一如岳爷爷一般,便是给主上冤枉了,也要尽忠到底,精忠报国,教人佩服佩服。”
“便是我要做岳飞,主上身边也不见得能有秦桧。”宁妃低声道:“我只为着三王爷,旁的全数不理会。”
“啊……”我点头道:“救命之恩大过天,听国师说起来,是为着娘娘的父亲么?”
“不错。”宁妃好像本不想与我说这些个私事,可是为着方才的事情,她好像又是孤单,又是绝望,居然索性倒是对身边这个逃不开的我敞开了心扉来:“救命之恩,自然无以为报,何况,在那个时候……”
想必宁妃的父亲给三王爷救下的时候,宁妃该是觉得,满眼的黑暗之中,三王爷是唯一的一束光罢,这样的恩情,自然永生难忘。
“是以,便是主上重新要了我这一条命,我也无话可说……一命换一命,我也多活了些年,只不过,我也不想这条命,白白的没有了,便是为着帮着三王爷做甚么而死,也是值得的,就这样没命,照你说的一样,实在不上算。”
“娘娘英明。”我低声道:“娘娘现如今,怕是要亲自去寻三王爷,不管花穗有用没用,献上去再说罢?”
宁妃梗了一下子,没有理睬我。
这样说来,区区我一个花穗,今次里,要去见那传闻之中的三王爷了?
宁妃只管拉着我,一丛绿荫下面,遮掩着一个小小的门,宁妃轻车熟路的开了那一扇门,拉着我进去了。
那门内幽深深昏暗暗的,不知道通向了哪里去。
壁上浮现着暗暗的花纹,长明灯微微的闪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门口,终于到了一个稍稍大一点的门口上来。
宁妃大概取下了那银色的小丸子,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又伸出手到我的耳朵旁边,低声道:“你……”
正当这个时候,宁妃忽然软软的倒下了,我猝不及防,手腕还跟宁妃连接在一起,身子一侧,也给那宁妃带了过去。
一只手扶住了我,我回过头去,正对上了那双黑如也空一般的死鱼眼。
“大师哥……”我瞪大眼睛,顺手将那雪山珍蝉丸摘下来,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 笨蛋。”死鱼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自然是,随着你自那虚空界的缝隙之中跟来的。不过,刚进到了这里来,便寻不得你,还……还迷路了。”
“哈哈哈哈……”我笑道:“果然是大师哥的作风……”
死鱼眼瞪了我一眼,梗着脖子道:“后来,点燃了闻讯寻踪符,方才知道原来你戴上了那雪山珍蝉丸隐去了,猜也猜出来是宁妃将你给带了来的。”
“大师哥看也看不到,就这么一直跟着?”我心内一阵暖:“着实,辛苦大师哥了……“
“有什么辛苦的。”死鱼眼满脸的别扭:“还怕……还怕那国师要先我一步寻过来,我岂不是更落下了不能护你周全的口实了……”
“诶……”我皱起眉头来:“国师也来了?”
“怎地?”死鱼眼瞪着我:“那又如何?你很在意么?”
“不不不,不在意,”我忙道:“不过,方才听了宁妃娘娘的意思,将我带过来,只怕就是想挟持给国师看的,准定这三王爷,有什么东西,想管国师要,或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让国师做,正是一个苦无门路的时候,拿着我,也能做一个奇货可居。”
“国师能做的事情自然很多了。”死鱼眼面露不悦之色,道:“可是怎地人人知道,用你能要挟了国师去?”
我刚要说话,却听见远远的侧门,正有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我忙且将那雪山珍蝉丸塞到了宁妃的耳朵里面,教那宁妃且隐去了,接着偷眼往那一扇宁妃想进去的门看了看,巧得很,里面居然没人,忙且拉着陆星河带着宁妃藏了进去。
那扇门内都是精致非常的黄花梨木陈设,奢华的教人叹为观止,我忙且将那宁妃跟陆星河一道架在了八仙过海的屏风后面,那门便开了,过来的,正是方才那几个议事的人。
那几个人面对面,倒是都一脸的苦相,也不知道受了甚么委屈。
一个发际线抬高,微微有点秃顶趋势的人说道:“你说,近来为何咱们这里的得力干将,都受了挫折?”
“可不是么,先是那‘凭’给计都那黄口小儿给捉了去了,接着,玉琉被发现,关进了甚么落雁塔,现如今连宫中也不得平安,居然醉安全的宁妃,也给暴露出来了,简直是难以置信……”
“说来也奇怪,”一个大胡子青衣人道:“你们看,本来遗诏的事情,做了一个顺风顺水,除了那胜平公的一小块现如今没有踪迹可循,其他的也七七八八,凑了一个差不多,只等着那朱颜郡主死了,凶兽现世,咱们也好帮着主上重夺王座,可是偏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了这种事情,会不会,咱们之中,出了甚么奸细?”
“这怎么可能,”一个青衣人忙道:“咱们又不是百花神教,迫于无奈,才会加入,能跟着咱们咱们主上的,那可一个个,全数都是心甘情愿的效命主上,主上一呼百应,乃是真龙天子的能耐,我不信,能有人会背叛了主上。”
“话说这么说没错,可怕也就怕一个万一。”那秃顶青衣人道:“现如今,百花神教因着宫中的事情,定然也记恨在心,太清宫更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现如今宁妃暴露了,那昏君势必也要有所行为,咱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所以,现如今咱们的时机还不算成熟,能在这几股子势力之中,寻求了盟友,方才是最妥善的。”一个青衣人道:“上次与国师计都谈的怎么样了?”
我和陆星河俱是心下一震,怎地,那国师平素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居然也会跟三王爷的事情有所牵扯么……
“那计都小儿,说是要考虑考虑,挖了他来效忠三王爷,势必开出的条件要比现今的昏君更优厚,”那大胡子青衣人答道:“我倒是听说,那国师水米不进,不好对付,但是一旦他能加入,咱们这一边,可一定便是一个如虎添翼了,有他能在昏君耳边进言,接管了本来由太清宫掌管的朱厌过来,那这个天下,岂不是立时便在咱们主上的股掌之间了!”
“哈哈哈,说得不错。”几个青衣人八字还没一撇,倒是先挺兴奋的。
不过,既然他们在此等候,会是在等待谁呢?宁妃方才也要带着我来,能出现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那真正的三王爷?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个虽然听上去还很年轻,却十分威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心头一阵紧,便想看清楚说话的是谁,不成想虽然能在屏风的空隙看到大胡子和半秃,可是那角度刁钻,就是看不到说话的人。
“回禀主上,那宁妃不曾寻得……”半秃先开了口,战战兢兢的说道:“大概,她好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并不敢回到了虚空界之中来。”
“这里没有她,可是外面也没有。”那个唯一的声音说道:“我倒是觉着,她就在此处,只是不知道为着什么事情,耽搁了见咱们的机会罢。”
虽然没法子跟三王爷见面,我却总觉着,他一定是一个目光如炬的人。
这个时候,我突然闻见了一阵子腥气,回头一看,只见一条金花巨蟒,正自屏风后面游过来,猩红的,分叉的舌头,一卷一卷的,离着我和死鱼眼,仅有不足一尺的距离。
第181章:眼睛里不容沙子
我一下子呆住了,便是隐身之后,人也还是有气味的,若是给这金花巨蟒发觉了的话……
死鱼眼一回头,桃花大眼一瞪,也登时愣住了。
那金花巨蟒有常人大腿粗细,一身铠甲也似的鳞片,正反射着瘆人的油光,长有丈余,绿眼睛跟国师倒是很相似,正绿莹莹的目露凶光,舌头一伸一缩,像是早发觉了我们身在何处。
“嗤……”那金花巨蟒的嘴边喷吐出了带着热度的腥气,冲着我们,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用法术驱逐了它,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可是若是此时动手,灵气外泄,三王爷的人一个个都是来者不善的,一定不好干休。
眼看着,那巨蟒便要扑到我面前来了,死鱼眼当机立断,一下子将我揽入了他的怀里去。
隔着柔软的道袍,我的鼻子又一次狠狠的撞在了死鱼眼的胸膛上,线香的味道依然熟悉,熟悉的那样让人安心。
“有我在。”死鱼眼低低的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全然不知道巨蟒要对死鱼眼怎么样,可是不知怎地,居然也不害怕,因着,他是陆星河啊,他甚么都做得到。
“嗤……”那金花巨蟒一面发出了鼻息一般的声音,一面游了过来,突然也不知道陆星河用了什么法子,那巨蟒忽然像是往侧边倒了下去,发出了“嗙”的一声粘腻腻的脆响。
“唔……”那个威严的声音道:“花穗,你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骤然停止了,陆星河拥着我的胳膊,也一下子紧了起来。
“哎呀,花穗又藏起来了?这真是……”一个青衣人无不讨好的说道:“这样的灵蛇,只怕也就是主上能降服,旁人见了,吓也是要吓个半死的。”
“是啊,听说花穗跟着主上忠肝义胆,还为着主上屡建奇功,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爱宠,也只有在蟒蛇之中能君临天下的花穗,能配得上君临天下的主上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大蟒的名字,居然也叫做花穗?
陆星河紧紧的拥着我,我抬不起头来,只听见,陆星河的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的撞击在胸口上,也像是砸在了我心上。
“既如此,你们再去寻一寻,看看咱们的虚空界之中,有没有外人闯进来的痕迹……”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小心些,宁妃的下落,现今非比寻常,我总觉着,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消失了。”
“是……”几个青衣人应下去,也便听见脚步声想起来,像是陆陆续续的都去了。
屋子里面十分寂静,只听见也叫“花穗”的那个金花巨蟒的肚腹在地上摩挲的声音。
“你说……”那个威严的声音道:“她会往何处去了呢?”
金花巨蟒自然是无法回答的,只是不住“嗤……嗤……”的喷吐着自己的舌头。
“也罢。”那个威严的声音轻笑一声:“总不会,逃到了捉不到的地方去。”
接着,只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伴着那巨蟒游弋的声音,那个被称为“主上”的,也出去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自陆星河怀里爬出来,往外望了望,松了一口气:“走了吧……”
陆星河望着我,点点头,道:“走了。”
“大师哥,你这是个甚么眼光盯着我?”我心内一阵别扭:“因着跟蟒蛇同名?”
“不是……”死鱼眼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那个声音,像是十分耳熟的, 可是,却怎生也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当真?”我忙道:“那个人,该就是三王爷罢?”
“谁知道呢……”陆星河的眼光落下来,望着那跟我手腕紧紧相连的宁妃看不见的手腕,低下头,想将那金环打开,可是费劲了力气,那金环还是牢牢的挂在了我和宁妃的手腕上。
“这个金环,大概只有那宁妃自己能打开。”陆星河一脸的懊恼:“奇怪,真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奇异法术。”
我低头看了看,道:“大师哥,你是如何将宁妃弄的昏迷过去的?”
“很简单啊,便是摄心咒了。”陆星河凑近了我,线香的味道一扑,一双眼睛映出来,满满的都是我。
我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往后一缩:“大师哥,这是作甚?”
“解开咒文啊……”陆星河像是在我身边寻找了一番,还是泄了气:“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现如今宁妃隐身看不到,你来摸索她的耳朵,将那雪山珍蝉丸拿出来,我好将她唤醒,问出解开金环的法子。”
“哦。”
“你为何一脸的失望?”
“谁失望了?大师哥不要胡说!”
“可是方才你的眼睛亮亮的,一下子便暗下去了。”
“大师哥少来自作多情,我可没期待你做什么。”
“我也没说你期待我做什么……是吧!”陆星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早就期待大师哥作甚么了……”
“大师哥你还是闭口不言时比较英俊。”
我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宁妃的耳朵,掏出了雪山珍蝉丸,宁妃一下子重新出现了,陆星河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在宁妃的耳朵旁边打了一个响指,一声脆响之下,宁妃的眼睛豁然睁开来了:“这里是……”一下子像是想起来了,忙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
“宁妃娘娘稍安勿躁,”我忙道:“现如今,这整个虚空界的人,都在寻你呢!”
“寻我……”宁妃的眼神一瞬时涣散了一下,但马上又精光四射:“主上呢!还有你,这个太清宫的小道士……你怎地也会来到了这个地方?”
死鱼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下便是托了宁妃娘娘的福气,顺着花穗,追过来的。”
“你……”那宁妃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涨,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好大胆子的,该是宁妃娘娘才是,”我截口道:“方才您沉睡不醒,您等候的那位主上已经来过了,口口声声,说是想要立时就寻得了您呢!”
“主上哪怕不寻我,我也会来寻主上的,”宁妃蹙眉道:“我给主上尽忠,可没什么可躲避的。”
“先前是可以,可是宁妃娘娘现如今不知道,不仅这太清宫的人过来了,国师,也跟着这虚空界的空隙寻来了,”我说道:“这虚空界,闯入了两方外人,您想一想,这个责任追究起来,会算得上是谁的?”
宁妃一听国师二字,脸色顿时煞白起来,她也知道,国师该是皇上的人,若是寻得这个谋逆的地方,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那又如何,横竖祸是我闯的,便是主上教我以命相抵,我也愿意。”
“好一个忠心耿耿,教人佩服的宁妃娘娘,”死鱼眼也说道:“旁的倒是无所谓,可是您不怕,您那主上,会疑心您背叛了他,自己掩耳盗铃,将我们引进来的么?”
掩耳盗铃用在这里,怎么想怎么有点怪。
宁妃显然已经无心管死鱼眼的语病,显然是一脸的忧虑,她不怕旁的,大概只怕她那主上,对她失望吧。
不过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我趁机说道:“您想想,这个时候寻得了您,只怕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简直是里外不是人啊,您大概旁的也不怕,只怕那主上会误会您罢?可是这个时候空口无凭,大约您那主上连解释的机会也不会给了您,您好好想想,现如今,贸然见那主上,合适吗?”
宁妃紧咬下唇,低下了头去。
“所以,咱们现下里,倒是不如一齐合作。”我笑道:“大师哥,你说是不是?”
陆星河点点头,沉声道:“宁妃娘娘,您最好解开了这个手环,再带着我们回去,咱们算是一场交换,我们倒是可以在三王爷派来寻您的人面前帮您作证,您真真是迫不得已的,如何?”
宁妃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摆不定的样子。
”宁妃娘娘好好想想,现如今,我们在这里,该就是您家主上眼睛里面的沙子,断然是容不得的,“我笑道:”您若是帮着您家主子吹走了沙子,您家的主上,约略又会觉得,您是一个将功赎罪罢?"
“既如此,”宁妃忽然说道:“你们若是能将偷偷到这里来的国师给寻出来,那么,我就带你们出去!”
我望了陆星河一眼,他一路上只跟着我,跟国师又是不大对付的,还是一个路盲,定然不知道,国师往何处去罢。
不行陆星河居然点点头,道:“国师?在下知道那国师现在何处,这便引着宁妃娘娘过去罢。所以,制住了花穗的这个手环,您可能松开?”
“那不行,”宁妃傲然说道:“什么时候见到了国师,我甚么时候才可能会松开。”
“既如此,那就只好照着宁妃娘娘的话做了。”我站起身啦,扑一扑裙子上的土,道:“咱们,这便走罢。”
两个捆绑在一起的女子加上一给男子,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全数在寻我们的虚空界之中走,真是怎么想,怎么刺激。
第182章:三王爷终于现身 昨天少更新的赔罪加更
我低声问道:“大师哥,你真的知道国师往何处去了么?”
“嗯,”死鱼眼言简意赅的点了点头。
奇怪,国师难不成往哪里去,还要告诉这个死鱼眼不成?该不会是那个喜欢男人的国师,真真的相中了我的死鱼眼罢?怪让人担心的啊。
死鱼眼顺着小路说道:“就这么一直往南,我记得他说过,教我寻得了你的话,往南面尽头的小花园去,哪里,有一个假山,假山下面有一个洞,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寻不得你的话,来那里与我会和……”
“大师哥……”
“怎地了?”死鱼眼因着我打断了他的话,很有些个不悦。
“那一面是北。”
“咳咳……”死鱼眼的俊脸一下子红透了:“这里是北么……那,南在何处。”
“也罢,还是我领着你们去吧。”宁妃忍不住说道,带着我们调转了方向:“那个小花园,我知道。”
“大师哥,你以后,出门戴上指南针罢。”我忍不住白了死鱼眼一眼。
“又不是天天如此,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死鱼眼还要来嘴硬:“全数要怪这是虚空界,又不是中土,也没有太阳,如何分南北?”
“怎地我能分出来?”
“你分出来的也未必对。”
踢踢踏踏,正走着,只听前面倒是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宁妃犹豫了一下,我怕宁妃改变主意,忙且将宁妃拖了过来,藏匿在了那一侧的小门洞后面。
只见来的一群青衣人之中,俱是些个年轻人,一个个的行色匆匆,口中还议论着:“这虚空界本来是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了那种事……”
“都说潜藏在宫中的宁妃因着事情败露,投敌卖国,居然带了外人来虚空界,你说是不是,给那宁妃害的。”
“不好说……人若是有了反心,当真是一个难以置信,宁妃不是素来以忠心耿耿著称的么?”
“约略在性命交关的时候,甚么也都不重要,保命要紧罢。”
宁妃跟我锁在了一处的手腕,一直颤抖个不停,我抬眼望着她,只觉得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把火当真若是烧起来,只怕主上那里也……”
“你糊涂了,这是忌讳,火烧起来的时候,万万不能说出火字,一定要说走水!”
“凡人的规矩,当真是一个多得吓人。”
“快去快去,水香榭那里,该都支撑不住了。”
“走水……”宁妃一下子怔住了:“水香榭……”
我忙问道:“宁妃娘娘,您知道那里?”
“主上平时得了闲,倒是喜欢往那水香榭去……”宁妃豁然站起来:“不行,若是有火,我一定要去救主上!”
“也未必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您主上会往那个地方去,方才,他才自那个黄花梨木的房间之中出来的……”
“你何曾知道……”宁妃甩开了我:“主上除了在那里会见臣下,便是往水香榭赏花!”
说着,一个箭步,便要随着冲过去,我因着与她手腕相连,险些给她带了一个踉跄,只得也随了上去,死鱼眼沉声道:“会不会,是国师……”
我也早想到了,大概能在这虚空界里,有这种本事放火的,也只能是同样硬闯进来的国师了。”
我随着那宁妃跟随在了青衣人身后,远远,果然看见了一个水榭上面浓烟滚滚,下面吞吐着火舌,那火势烧的正厉害。
其实,倒是有盗贼时常用这一类的法子,同伙若是偷盗,给人抓到了,为着围魏救赵,便要再别处放火,引得主家发慌,要往起火的地方救火去,再趁着机会,救出同伴,逃出生天,上一次在国师府上,玉琉不是也放了这样的一把火么!若真真是国师放的火,可又是为什么呢……
宁妃望着那火焰,一脸的心焦模样,像是恨不得插翅飞过去,将火扑灭了。
我忙寻了一丛浓荫,将宁妃给拖了过去:“现如今,宁妃娘娘还是小心些个罢, 给人发觉了,那一切可都完了……”
“甚么也不敌主上要紧!”宁妃咬着下唇,低声道:“若是主上当真在那里,那么无论如何,我也须得过去……”
“救您主上的人可不少,”陆星河道:“恕在下直言,就算您那位主上便在那火海之中,未必您去了就能有用。”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火烧起来!”宁妃犹豫再三,还是站起身来:“不好意思,主上要紧,暴露了,便暴露了,冤枉了,也可以便冤枉了,这些个事情,我都可以……”
“谁在那里?”
忽然像是有人发觉了我们的踪迹,回过了头来,陆星河手一挥,将我们罩进了那隐身光圈之内。
“不对……”一个青衣人像是闻见猎物味道的猎犬一般,皱着鼻子,眼光十分锐利的说道:“有,来路不明的灵气……不速之客,还在这里!”
我心底下叫苦不迭,早先何故非要顺从着这宁妃的意思,再次用了摄魂咒,拖回去也就算了,结果横生这许多的枝节,以后,可绝对不能再这样的心软了。
“一半的人围过来……”那个青衣人手一挥,招来了许多的青衣人,道:“慢慢的寻,一定要将那不速之客给寻出来,保证了主上的安全!另一半,去救火!我们在这里,将放火的人给揪出来!”
这可倒好,一下子,又背上了一个放火的黑锅……
那宁妃还要挣扎,我趁着她一心一意,只惦记着那火势,分明也不像是防备着我的,顺后一把打在了她后颈之上,将宁妃打晕了,低声道:“大师哥,别管这么多了,咱们走吧。”
“不行,”死鱼眼拧着眉头,道:“他们来势汹汹,咱们三个没法子一起走,既如此,大师哥将他们且给引开了,你先留在这里,过一会儿,大师哥来接你。”
“可是,大师哥,你一个人,如何与这么许多人……”我心下发急:“不行,我须得跟大师哥在一起才行!”
“你放心吧。”死鱼眼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笑道:“丢下谁,总也不会丢下了你。”
说着,只见死鱼眼站起身来,伸手一道白光,西面一棵树剧烈的晃了起来 ,那些个青衣人看见了,自然来势汹汹的便冲了过去,陆星河瘦削的背影站起来,冲着那外面就去了,头上的飘带高高扬了起来。
我回身一看,火势越来越大,一点没有要给扑灭了的模样,宁妃穿着那沉重的宫装,我也实在拖不动她,只得就藏身在了那浓荫后面看那火光 。
“喂……”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接着,是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坏笑:“大舅哥可算是去了,嚯嚯嚯,不瞒你说,方才引起了三王爷人注意的灵气,其实是本座弄出来的,谁让大舅哥跟你,走的这样近?教本座看着,怪不顺眼的。”
“国师……”我低声道:“火,也是国师自放出来的罢?”
“就知道火起,你们一定会来看热闹的,”国师愉悦的笑了:“娘子是不是很担心为夫,不想倒是来的急。”
“国师想多了……”我晃了晃跟宁妃挂在了一起的金环,答道:“想找国师的,不是我,是宁妃娘娘。”
“嗯?”国师望着那一道金环,破有兴趣的说道:“怎地,这个金环是你挂上的?本座可不大喜欢……还是且摘下来,改日里,为夫重新给你打一个新的,跟为夫拴在了一起可好?”
说着手头上用力,也想将那金环打开。
可是那金环,居然在国师这样法力高深莫测的人手上,依旧是纹丝不动。
我心里一沉,这个金环,究竟是一个什么法门?
国师皱起了眉头,绿眼睛盯着那金光闪闪的金环,自言自语道:“怎地……是虚空甲子锁啊……”
我这才想起来,我也听说过这种东西,虚空界之中,有着只有在虚空界才能存在的东西,法则与外界不同,只有在虚空界之中,才能使用,这样说来,这个金环,也只有在这虚空界才能打开……
“回去之后,只怕倒是打不开了。”国师抿一抿薄唇,道:“这么说,你为着让这个宁妃给你打开金环,方才寻过来?”
“不错,不过一放开了宁妃,她就要过去救她的主上。”我叹口气:“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叫她且睡上一睡,等大师哥回来,咱们再唤醒了她,打开了金环,一道回去就是了。”
“救主上?”国师的绿眼睛映着那烧得正旺的一片赤红的火,好看的简直妖异,轻声笑道:“放心吧,为夫已经寻过了,她的主上,可并不在那个水榭之中。”
“不错,”方才在那满是黄花梨家具的屋子里面听到了的威仪的声音响了起来:“教国师扑了一个空,还真真不是待客之道。”
我心里一扑腾,回过头来,正见那一条金花巨蟒,随着一个人在吐着舌头,那个人穿着明黄色的袍子,系着明黄色的头带,站在了我们面前。
“三王爷?”
第183章:乃是一笔大买卖
国师这一声出了口,我才相信,眼前这个人,便是真正的三王爷。
可是这个三王爷,如何……居然和苏沐川长的这样相似……
同样的桃花大眼,同样的深深酒窝,年纪比苏沐川看上去要大,生的虽然相似,却有着苏沐川没有的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个三王爷,跟苏沐川,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怪不得那一日,苏沐川闯进了国师府里去,国师一见了苏沐川,要那般的惊讶,想来,也许有了跟我一样的疑惑。
“不请自来,还放火烧了我的水榭。”那三王爷望着尚且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那个水香榭,十分悠闲的问了一句:“该当何罪?”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不得不教人心里为之一震。
“得罪得罪,”国师笑眯眯的说道:“三王爷也知道,正是因着不请自来,在这个虚空界之中全然不识得路途,这才误打误撞,点燃了那火,三王爷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本座在这里跟三王爷赔礼了。”
说话间,许多青衣人一拥而上,将我们团团包围了起来,有一个青衣人像是一个领头的,忙跪倒在地上,问道:“主上,这叛徒细作,要如何处置?”
“无礼。”三王爷说道:“此乃客人,莫要这般大惊小怪,且将这几位客人,带进了我的明目堂里去。”
“是……”那几个青衣人忙应下了,居然转瞬之间变得温文有礼,冲我们行礼道:“多有得罪,贵客有请。”
国师全然是一副很自得的模样,道:“不知者无罪,那这个贵客的称号,本座就却之不恭了,有劳阁下带路。”
“国师客气了。”那黑衣人应了一声,便要往前走。
国师回身,信手将宁妃抱了起来,我虽然惦记着死鱼眼,可是眼下也没有法子,只得紧随其后。
明目堂原来就是那个奢华的小厅,那三王爷惬意的坐在了一个全然跟戏台上王座一般的,满是铺设着明黄锦缎的座位上,眼含笑意,望着我们。
国师那绿眼睛也是笑咪咪的,可是两个人的两份笑意,看上去全数不像是真正的笑意,而是教人背后发寒,有些个不寒而栗的笑容。
“国师此次前来,也是为着宁妃么?”三王爷先开了口:“不知宁妃现今是死是活?”
“正是,三王爷明鉴,却是这宁妃娘娘将我们给带进来的,”国师答道:“宁妃娘娘十分安好,只不过且睡上一会子,倒是更合适。”
三王爷显然也看见了那一道金环,望着跟金环相连接的我,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我忙答道:“民女……民女的名字叫做……”
“是本座的拙荆。”国师答道:“因着一刻也离不开本座,这才时时紧紧跟随着,生怕将本座给弄丢了的,这可如何是好,无奈本座就是宠爱她,只得带在身边了。”
我狠狠的瞪了国师一眼,国师望着我的模样,却是满眼的宠溺,丝毫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贤伉俪倒真真是个情深至此,教人佩服的,”那三王爷显然对我的来历并不是很感兴趣,接着问道:“却不知道国师这一次造访,究竟是所为何事?”
国师笑道:“不瞒三王爷的话,为着这个金环。宁妃娘娘想用拙荆挟持本座,这才将拙荆死死扣住,本座没有法子,只好跟了过来,只求三王爷开恩,将这金环给打开了。”
“虚空甲子锁啊……”三王爷笑道:“用上了这种东西,可见宁妃是觉着尊夫人十分有用处了。既如此,我也想问问,国师要打开这个金环的话,不知道能够付出了甚么代价来?”
“好说,”国师笑道:“这宁妃娘娘,本座当即便可留给三王爷,皇上那边,本座可以代为言说,一命换一命,可称得上童叟无欺,价格合理。”
“可是本王不这样想。”三王爷的薄唇含着笑意,道:“这个没用的弃子,不见得能比国师的夫人更值钱。”
“哦?”国师问道:“那么,三王爷,不知道要开一个甚么价格?”
三王爷笑意更浓:“既然一命换一命,那么,用尊夫人的命,来换国师的命,那岂不是更合理么?”
“哦?”国师似乎早猜到了三王爷会这么说,但还是一副苦恼的样子,道:“方才本座也说过,本座最宠爱的, 便是拙荆了,只可惜,本座不想自己命丧黄泉,拙荆无人照顾,难不成,还要她陪着本座下了冥界去?这可便是赔本的买卖,本座不敢做。”
“国师说笑了,”三王爷眼光之中含着一丝狠厉:“我现今,却并没有说笑的闲情逸致,我只想着跟国师言明了,那朱厌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
“唔……”国师答道:“是尚且还在想,不过……”
“你现今拥有什么,在我登基之后,全数原封不动,以前还想着赠一个美人与你,可是现如今,金环大概能抵得上一个美人的份量。”说着,便含笑望着我。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小诸葛讲过的,陈平解白登之围的故事么!昔日刘邦被匈奴所围,金银财宝不管用,倒是与那匈奴王后赠送了美人画像,说要进献美人,反倒是教王后嫉妒起来,怕美人一来,自己失宠,才劝说着匈奴单于放了刘邦的。
只可惜,我并不是会对国师产生嫉妒的人,便索性垂下脑袋,只当甚么也都听不到。
国师望了我一眼,笑道:“三王爷想叫拙荆生妒,可也不大容易,不过事已至此,三王爷也知道,金环不打开不行,倒是很应该开一个合理的价格,本座做得到,一定去做。”
意思便是说,那个朱厌,换不得。
三王爷大笑道:“既然夫人的命,并没有朱厌值钱,那么也没什么可可说的,便请尊夫人留在了这虚空界之中罢,放心,我一定好好照料,不教尊夫人吃苦。或者说,你将宁妃带走也好,本座处理一个麻烦,也乐不得,一下子坐拥宁妃和夫人,虽然对二皇兄来说是大逆不道,可是对国师来说,未免不是一个齐人之福呢!”
“托福托福,本座拙荆悍妒,可不敢受这个齐人之福。”国师眯起了眼睛:“一个金环,要用朱厌来换,未免有些坐地起价了。”
“人是宁妃带来的,价格不合理,国师可以跟宁妃谈谈。”三王爷道:“不过宁妃忠心耿耿,也不见得,就会答应解开。而且,那金环的位置,国师也见到了,除非砍下了谁的手去,不然约略没法子打开呢!你若是想砍断了宁妃的手,我会劝你还是莫要打这个主意,虚空甲子锁只能存在于虚空界之中,所以,砍下来宁妃的手也没用,尊师人不解开了,大概再无法随着国师出去,只能永生永世,留在虚空界之中了,当然,我不介意,替国师照顾夫人的。”
国师绿眼睛转了一转。随即愉悦的笑了:“既如此,这乃是一笔大买卖,须得容本座想一想。”
“国师是个痛快人,”三王爷含着一丝危险的笑意:“忠和情不能两全的时候,也不知道国师会如何抉择,也怪让人期待的呐!不过原来便是客,既如此,且设一场欢宴,咱们且宴饮,且来细谈!”
国师一副不吃白不吃的样子,点头道:“那,便觍颜客随主便了。”
欢宴设在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之内,那殿堂极尽奢华,比皇上那皇宫可气派多了,隔着窗子望见的后花园,也壮丽无比,御花园跟这里比起来,简直寒酸。
能在这里当君王,大概是比哪个皇宫强得多,只不过,这里的一切,全数是假的罢。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不少舞姬在殿堂之中扭动着身子跳起了碧波舞,碧绿的宽袍大袖抖动出波浪的模样,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一览无遗,连我一个女子,都要看的心悸荡漾。
可是国师显然心不在焉,只是啜饮着面前碧绿的果子酒。
“国师,你看看领舞的女子,”我忍不住说道:“可比那公公美人还要好看。”
“现如今,你还有心思看美人?”国师眯着眼睛,道:“不知道为夫会不会用朱厌换你,你不担心?”
“国师不会换的。”我答道:“区区一个花穗,怎么能跟江山相提并论?我明白,这才是一个赔本的买卖, 国师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做的。”
“你以为很了解本座么?”国师轻笑道:“可是,本座的心,你一定猜不明白。”
“不好意思,实实在在,也不大想去猜。”我答道:“我还是更想知道,也不知道我家大师哥寻不得我,迷了路怎地好,倒是才真真的教人担心。”
“砰……”国师手中的杯子一下子碎了,碧绿的酒溅了出来,我给唬了一跳,国师笑道:“无妨,不过是杯子太不结实而已,可莫要吓着了夫人。”
第184章:难怪要神游天外
“国师客气了,花穗虽然怂,吓倒是吓不着。”我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话多,忙收了声,只紧着往嘴里填吃食。
皇宫里面的欢宴不曾赶上,好歹东隅已失,桑榆未晚,这里还有一份能补上的,我还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就算手边多了一个昏睡不醒的宁妃,也不妨碍享受欢宴。
宴席上的食物十分珍奇,不像是凡间的东西,听说这三王爷人脉广阔,与妖界都有交集来往,真真不容小觑。
一盘一盘叫不出名字来的菜色精致非常,色香味俱全,模样也十分的精致,虽然也像是鸡鸭鱼肉,可是味道端端是不同的,那一种不同,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十分奇妙。
望着我吃的不亦乐乎,那国师甩了甩手,擦干净了酒渍,用沉重的象牙筷子与我挟了些个绛红色的肉条来:“夫人只管多吃些,你喜欢,以后吩咐了国师府的大师傅与你做,喏,这个,是三花神雀的舌头,最是细腻美味。”
“三花神雀?”我一下子想起来,这种神鸟,好像在那百花神教之中,乃是圣鸟,在这里,却成了盘中餐,也真真是教人吃惊的奢华。
吃进嘴里,自然也是鲜甜非凡,绵软之中,自带着韧劲儿,实实在在是凡世之中的任何东西也无法比拟的美味。
国师举杯道:“今日蒙三王爷宴请,本座便借花献佛,且敬三王爷一杯。”
“好说,”三王爷微微一笑,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三王爷果然豪迈有气派,”国师笑道:“真真教人佩服得很。”
一个青衣人趁机说道:“只要跟随了我们三王爷,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国师为着家室夫人,更为着锦绣前程,可须得好好的想一想,那朱厌的……”
国师浅浅一笑:“本座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识得本座的人,可全知道本座一诺千金。”
三王爷笑道:“是以,这欢宴之上,也便不谈公事,国师也不必太过著急,慢慢想,你们留在这里多久,我也并不介意。来人,赐仙酒。”
说着,又有美貌无比的女子上前来,与国师慢慢的斟上了一杯:“国师请用,此乃那蓬莱山的山葡萄酿制而成的,可叫人青春常驻,容颜不老。”
“容颜不老?”国师笑道:“这般的好物,与本座夫人也来上一盏。”
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紫色液体注入到了银杯之中,一股子甜蜜的味道扑上来,教人垂涎欲滴。
我还不曾饮过酒,见了这样的东西,也忍不住想去尝一尝,果然,一入口,绵滑香甜,清凉爽口,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不多时,那一小盏仙酒,便喝的见了底。
国师低声笑道:“夫人原来倒是好酒量。”
“好说好说。”
可是那酒虽说开始并不觉得如何,后劲儿倒是不小,我坐着坐着,只觉得微微开始有了些个眩晕。眼见那流光溢彩,一如滔滔江河,都开始流转了起来。
却另是一种飘飘欲仙,宛如身在云端的滋味。
我心里一慌,知道自己准是传说之中的醉酒了,脸上发烫手心发烧,喉咙里还很干渴,只想寻些个凉水来喝。
国师望着我这副模样,忙道:“三王爷见谅,拙荆不胜酒力,还请三王爷开恩,赏一间宫室教拙荆休息。”
“无妨,”那三王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山谷之中的回声一般遥远:“来人,带了夫人下去。”
“不必了,拙荆已经是给金环紧紧锁上,也逃不出虚空界,本座亲自送过去安顿了才放心。”连国师的话,听的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带着回响。
勉强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随在了国师后面,另有人架着那宁妃,走得快也不好,走得慢也不好,实在别扭的厉害。
“夫人,下次可不要贪杯成这个样子……”国师刚要伸手将我揽过来,这个殿堂之中本来灯火通明,却忽然一下全数熄灭了,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啊……”几个舞姬发出了无助的尖叫声,有人起身,大概不小心碰到了杯盏,只听叮叮当当,欢宴一下子闹成了一团子。
“是来路不明的灵气!”早有人嚷道:“有外人!保护主上要紧!”
这话一出,本来在我身边架着宁妃的人,一下子也丢下宁妃,往那三王爷所在的地方去了,我身子一歪,险些给宁妃带了一个跟头。国师忙一手拉住了宁妃,一手又将我拥住了:“夫人小心,哪里,都没有为夫怀里安全。”说着,那胳膊只往我身边一环,像是怕奔跑过来的人碰到了我似的。
也许是我酒喝的太多了,一颗心也剧烈的跳了起来,只觉得国师的胸膛虽然也很宽广,却直叫人心慌意乱,远远不似死鱼眼那般教人心安。自己也不曾跟平日里一般反唇相讥,倒是还说了一声:“多……多谢国师。”
“夫人还真真是喝多了,居然跟为夫也客气起来了。”国师愉悦的笑了,环着我的胳膊,更紧了些:“以后,为夫会护你一生,怎么谢的过来?”
只听牵牵绊绊,周围像是不断有人跑过去,都是柔软衣料摩擦的声音。
“嗯,灵气?”国师似乎也察觉出了甚么,温热的鼻息便扑在我面前,一股好闻的男人的味道,低声道:“夫人,你说,是不是大舅哥来了?”
“大师哥……”我虽然昏昏沉沉的,好歹还记得死鱼眼迷路的本事:“只怕不像……若是我寻不得大师哥,只怕大师哥,便寻不得我去……”
“来啊,这是怎地回事?”三王爷怒道:“灯火给我重新亮起来!”
正这个时候,我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腕上一轻,只觉得那一道本来跟宁妃紧紧相连的金环开了。
“诶……”
“不知来者何人?”国师的声音低低的:“还是代家中拙荆谢谢你。”
谁,解开了我的金环?
顾不得想这么多,这觉得身边的宁妃往侧边一倒,国师将那宁妃架住了,拉着我的手,便往外走出去:“娘子,莫要出声……。”
不多时,跌跌撞撞的,便走到了外面来,那殿堂之中的灯火,这才重新亮了起来:“刚才的灵气,究竟是如何发出来的?快来人,给我找!”
“启禀主上!国师……国师和国师那夫人,也不见了,还有宁妃!”
“虚空甲子锁他们解不开,总会回来寻我,现如今,速速将方才熄灭灯火的那个人寻出来!”三王爷的威仪的声音道:“只怕,不是外人,倒是内贼!”
国师低低一笑,引着我,倒是自顾自的寻了一间宫室,将那宁妃藏匿了起来,低声道:“夫人,且随着为夫,去寻那出去的路罢。”
我忙点点头:“那是自然,还有……须得寻回了大师哥来。”
“方才那打开金环的,夫人知道是谁么?”国师锐利的绿眼睛直直的望着我,像是想将我给看透了。
我心里一紧,忙道:“不……不知道。”
可是,我分明闻到了,好像,是有一股紫薇花的味道飘散过去。
苏沐川,真的是这三王爷的亲人么?
“无妨。”国师也不追问,道:“那,寻了大舅哥,带着宁妃,咱们便回去罢。”
“嗯。”我忙点点头,脚底还是软绵绵的,只咬着牙紧跟着国师。
“走的这样慢可不成。”国师回头望着我,一面说着,蹲下身来,道:“快上来。”
“诶?”我忙道:“多谢国师,我走路也无妨……”
“本座的夫人酒醉,本座可舍不得教夫人还自己走路。”国师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道:“快一点,难不成夫人不担心大舅哥?若是大舅哥给人捉住了,那……”
“不打紧……”我一面说着,一面只管往前走:“给大师哥看见了,大师哥要不高兴的……”可是脑袋里只是一阵发晕,摇摇晃晃,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眼皮也沉重的很,只想着合上,左摇右晃了一阵子,还是靠在了国师身边,居然睡过去了。
睡梦之中,好像自己正轻飘飘的,到了天界一般,满眼都是白色的浮云,耳边仙乐动人,茫茫云海之中,只见一只仙鹤在翩翩起舞,那仙鹤见了我,居然口吐人言:“啊呀,真真是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这位仙鹤大仙,识得我?”我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识得,咱们还是故交。”那仙鹤伸展着翅膀,一面欢快的跳舞,一面答道:“你可算要回来了……不对,你喝了仙酒?难怪要神游天外了,原来,来的是你的魂魄啊……”
“实在惭愧的很,”我说道:“仙鹤大仙还记得我,我却已经不记得仙鹤大仙了,也全然不知道,这里是个甚么地方?这里,难不成便是您说的天外么?”
“实不相瞒,这里正是瑶池。”那仙鹤笑道:“魂归故里,说的便是这个意思了。”
第185章:支撑不住多久了 孙十六_啊 巧克力打
“这里是我的故里?”我脑袋嗡的一下子,想起来了龙神饕餮和那睚眦殿下来,忙问道:“敢问仙鹤大仙:“我的旧名又是甚么?”
“你的旧名……”那仙鹤刚想说,却用宽大的翅膀捂住了自己的长嘴:“不好说,只怕说了,反倒是祸患,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啊,很快便要回到了这里来了。”
“难不成大仙的意思是,我要死了?”我瞪大眼睛:“可是……”
“凡人终究是要死的,连星辰也有坠落的时候,只有仙人能够永生。”仙鹤像是打哑谜一般,声音却带着笑意,道:“而且,做凡人,须得欠债,还钱,来来往往,屡续不断,是不是,没的麻烦?说是情,只怕,实实在在的,却是债。”
“情是债?”我想起了陆星河来,也不知为何这样较真,便梗着脖子答道:“可我却觉得,这是两码事。”
“若是在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说。”那仙鹤笑道:“你的非分之心呢?难不成,教龙神爷给吃了?”
“旁的仙鹤大仙不说,那我也不问,”我只觉得,见到了这个仙鹤,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忙道:“却不知我跟龙神爷,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过往?”
“故交不算故交,仇敌不算仇敌……”那个仙鹤想了想:“也许,是朋友?”
“我的前世,这般的了不得,居然能有这许多天界的朋友么……”我皱眉道:“真真是……难以想象,便觉着,我出身凡尘,这个灵力,来的很有些个蹊跷,这么说来,还是因着那前世……”
“那是自然,事情有因才有果,”那仙鹤笑道:“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许多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妖鬼之所以眷恋人间,全数是因着有自己的执念,妖鬼不同,执念自然也不同的,解开心结,才是除了妖鬼的法子。而你下界为人,也是因着,该解开你的心结。你只管等着,没有多久了。”
“可是……”我还想问甚么,只见那仙鹤也不理睬我,只往那云朵之中努嘴道:“你看着,你的故人并不止我一个,他们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
“来!来!”那云朵之中,突然像是猛地生出了数不清的胳膊,长长的伸出来,扼住了我,将我死死的往下拉扯:“来!来!”
那许多手白腻腻,冰凉凉,力气大的吓人,我好像给那些个手抓了下来,给唬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夜风拂面,眼见是茫茫的夜色,眼前却正是那一汪湖水,我……还伏在了国师的背上,额头上的冷汗,居然将国师的后背洇湿了一块。
我登时面红耳赤,忙道:“国师……这个……这个印子,并不是我的口水……”
“夫人准是做噩梦了。”国师轻笑道:“不知遇上了甚么险境,梦里也要喊着为夫的名字‘计都……计都……’哎呀,本座这心,都要给你叫的化开了。”
“国师说笑了,我忙道:“不过……真真,是一个噩梦……”只觉得方才的困倦,居然浅眠一会,居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身居然又神清气爽起来,想必是那仙酒的能耐:“国师,且教我下来罢,这是往何处,去寻那大师哥来?”
“不打紧。”国师两手反环着我,笑道:“横竖自己家的夫人,便是背一生,也乐意之至。”
“花穗不敢……”我问道:“花穗这般平凡无奇,实实在在总也想不通,为何国师要这般另眼相看,着实受之不安。”
“有什么好不安的?”国师笑道:“头一个见到本座身体的女子,不便是你么!”
“国师是说,洗澡的那一次……”我想起了国师那精壮的裸身,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实属意外……”
“所以,倘若见了女子身体,男子要自挖双目,或者娶回家来,女子见了男子身体,中土也是这个规矩罢?”国师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无论如何,本座可舍不得挖出了你的眼睛来,所以,本座的夫人,就是你了。”
“国师厚爱,花穗实不敢受……”我忙道:“国师知道,我心里……”
不想话还没说完,倒是看见死鱼眼过来了,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张荷叶,道:“花穗,你可算是醒了。酒醉至此,成何体统!快点喝水。”
又皱起了眉头,对国师道:“国师请自重,在下去了这会子,怎地你还要背着花穗不放!再这样下去,在下不客气了!”
但见死鱼眼手里拿碧绿的荷叶之中,满满包着一汪清凌凌的水。
我心下一暖,忙自国师背上挣脱下来,冲着死鱼眼过去,笑道:“多谢大师哥!便知道,大师哥待我最好。对了,大师哥是怎生寻得了我来的?”
“怎地是大舅哥寻你,分明是为夫费尽心机,方才寻得了大舅哥,夫人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大舅哥果然迷了路,是本座将他自这附近寻了来的。”国师轻笑道:“待咱们回去了,本座往那太清宫下聘之时,一定忘不了,顺带着给大舅哥纯金打一个指南针做礼物。”
死鱼眼眼睛一翻,反唇相讥道:“国师说笑了,若是在下与花穗成亲的时候,国师肯来赏脸喝酒,在下也可以回给国师一个金背篓,国师既然这般喜欢背什么,可以拿来背土豆取乐。”
我忙接过了死鱼眼捧着的荷叶,且喝了一口水,死鱼眼声音难得的柔和起来,道:“慢点喝,下次我不在你身侧,不许喝酒。”
“知道了,以后滴酒不沾……喝了酒,做梦都是恶的……”酣畅的喝下了那水,问道:“大师哥,水是何处来的?这里有活泉么?”
“嗯。”死鱼眼指着左近一个正在喷水的狮子道:“我帮你尝了尝,却是活水,才接了来的,对了,你这金环,究竟是谁给你解开的?”
“我……”我梗了一下子:“灯火黑了下去,没看到。”
“是么……”死鱼眼蹙起了好看的眉头:“这样出手相助,连着虚空界的法门也如此熟悉的,究竟是谁呢……”
“不论如何,总算解开了。”那紫薇花的味道却是教我非常介怀,但是,现下里说,只怕不大方便,便索性道:“现如今,咱们往这里来,也不知道二师哥和诗语他们怎么样了。”
那凉水下肚,便打了一个寒颤。
“有苏沐川保护着,诗语准没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死鱼眼自我手里接过来了荷叶,道:“你冷不冷?”说着将道袍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衣服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却真的十分温暖,带着陆星河的温度,和陆星河的味道,那样让人安心。
“咳咳咳……”国师似乎不大想看到了这一幕,站起身来,道:“人齐了,夫人也醒过来了,去寻那出路吧。”
“只寻了宁妃来就行了。”陆星河指着那个喷水的狮子,说道:“只怕,虚空界的出口,就在此处。”
虚空界虽然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可是总要与某一个交点相系,才能幻化出来,一般出入虚空界,需要建立虚空界的人给一个引,与钥匙一般,但是既然寻不得钥匙,自然也只能破门而出了,这个出口,该就是虚空界的门。
“啊……是了,虚空界之中的东西,全数是用幻术变出来的,所以,一切都该是假的,可是这水,可分明便是真的活水,正源源不断的进来,咱们只要能跟随了这水,一定能出去……”
我弯身过去,自那石狮子嘴边,还扣下了一个螺浉来:“哪,分明还是活的,看着这虚空界,并没有土,花木底下的土,也都是定下去,没有扬尘的,可是这螺浉带着外面的泥土气,这个该便就是证据了。”
国师接过去,轻轻一捏,笑道:“不愧是本座的大舅哥呐。”
“不敢当。”死鱼眼冷冰冰的答道:“若是国师一颗心,没有全白费在花穗身上,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会看不出来。”
“嚯嚯嚯。本座用情这样深,无奈夫人看不到,倒是大舅哥看到了,你说这是可喜,还是可叹?”国师叹了口气。
“国师,正事要紧,回去的晚了,教皇上知晓的话,只怕不好办。”死鱼眼答道:“在下与国师一道前去接回来那宁妃娘娘罢。”
“是了,是了,不过,这一回去,只怕更不好办。”国师望着那乱糟糟的宫廷,轻笑道:“为着方才那来路不明的灵气,你们瞧着吧,那宫廷之中准四下里搜索那个所谓的外人呢!树大招风,人多麻烦,也罢,本座做一个好人,且自己去寻罢了。”
“国师一个人,只怕……”
“大舅哥,放心吧,本座的灵力在此,也不劳你们挂心,横竖夫人的安危,是比甚么都要紧的,”国师淡然一笑,道:“夫人便托付给你照看,本座去去就来,只望大师哥莫要趁着本座不在,夜黑风高,打夫人的歪主意。”
“国师不需管些管不着的事情,”死鱼眼道:“若不是不想留你跟花穗独处,在下宁愿自己去寻。”
“罢了,可不敢劳动了大舅哥,不知大舅哥再一去,要迷路道何处去。”国师转过身,挥挥手,道:“这个感觉当真难受,好像将娘子拱手让人了一般,回去了,可须得快快娶回国师府安心。”
说着,自去了,那个背影就算孤单,也不失潇洒。
眼见着国师走的远了,我便问道:“大师哥,二师哥的身世,你知道么?”
“苏沐川?”死鱼眼挑眉道:“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随口问问……”我答道:“那三王爷,生的与苏沐川……”
“你的手环,只怕便是苏沐川给你打开的罢?”死鱼眼盯着我,道:“你见到了他了?”
我心头一震,怎地,连死鱼眼,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么?
“见是不曾见过的,只是……只是见到了三王爷的面容,很有些疑心,大师哥大概还不曾见过了那三王爷,生的居然与苏沐川,几乎一模一样……”
“是么……”死鱼眼的模样,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知道他来头大,只不成想,要这么样大。”
“大师哥,你难道也开始疑心二师哥跟三王爷,有着某种联系?”我忍不住问道:“这……”
“那一日,因着玉琉和你的事情,他过来寻过我。”死鱼眼道:“第二日,他帮着你来证了清白,还帮着将玉琉跟三王爷有关的证据拿了出来,那个凭,也是他告诉我,去管国师借的。那一次,我便开始疑心,他深居太清宫,怎么会知道关于三王爷的许多事情,自他巧妙的套出来了玉琉的话开始,我越发的对他疑惑起来,倘若帮你解开了金环的是他,那跟三王爷的关系,自然昭然若揭,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师哥,不是跟二师哥一道长大的么?”我奇道:“大师哥入门又比二师哥要早,二师哥是怎生来到太清宫,你不曾知晓么?”
“其实他的来历实在很神秘,却是连我,也不大清楚,那一年是个冬日,他便给师傅带进来了,穿着一身锦缎,看上去嫩生生的,活脱脱的很像是个女孩子,”死鱼眼说道:“听说出身贵族,只是不知道为何,便给寄养在了太清宫里,至于是哪一家的贵族,师父不曾说起过。”
难不成,苏沐川,当真便是三王爷的亲人么……
“你上次,有没有发觉,其实师父对玉琉,是另有安排的?”陆星河忽然说道:“你大概能瞧出来,你的身份,师父早看出来了。”
我吃了一惊,忙点点头:“不错……”
“可是因着苏沐川那一席话,为着你,师父将亲生女儿,关进了那落雁塔之中。”陆星河道:“本来,师父对玉琉的事情心知肚明,但是我估摸着,师傅暂时并不想揭穿玉琉,反倒是想顺着玉琉,去知悉些关于三王爷的事情,偏生那个时候,玉琉要来害你,将你的身份给揭穿,结果,在苏沐川的帮助下,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倒是暴露出来,众人皆知的情况下,师父自然无法再来对玉琉听之任之,可是一旦关进去了,太清宫顺着玉琉去查三王爷的事情这一条线,也就断了。”
我心里一震,道:“大师哥,原来早就知道么……”
“我不说,只是不想你太累。”陆星河道:“太清宫的事情,比你想的复杂的多,你该也能猜出来,三王爷乃是皇族后裔,他诈死之前,准要为着朱厌,在太清宫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玉琉年纪轻,出身虽然是要害的掌门人亲女儿,可是未免浮躁,能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该才是三王爷真正的细作。”
我望着死鱼眼认真的一双眼睛,这个神态,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你是不是还是冷?”死鱼眼一见我发呆,道:“还是我说的太复杂,你听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点头笑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能认识大师哥,真的很幸运。”
死鱼眼一愣,白皙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半晌,方低声道:“其实,也许我比你更幸运。”
一片落叶掉在了死鱼眼的额头上,我情不自禁想帮着他拿下来,正好死鱼眼一抬手,正碰上了我的手,登时皱起了眉头来:“怎么还是这样凉?”
说着,不由分说,捉住了我的手,倒是搁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醉酒吹风,莫要伤风了才好。”
死鱼眼的手非常温暖,让我情不自禁,想起了发热的时候,娘给我暖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安心:“大师哥……”
“怎地了?”死鱼眼皱着眉头:“还是冷?”
“不冷。”我笑道:“只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满意足过。”
“笨蛋。“死鱼眼居然也笑了,像是结冰的湖面被暖风吹成了一池春水:“这又有甚么要紧的,这样容易满足。”
我心里暗暗想道,只要能和大师哥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心满意足的。
三王爷大概并不喜欢虫子,这个虚空界之中,并没有虫鸣的声音,只是一丝丝的习习晚风,慢慢的吹拂过发梢眼角去。
饶是这个情势,还是只是想着,希望国师能来的晚一点。
“扑……”远处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来,接着是一众急匆匆的喧闹声:“赶紧追上去,莫要教他们跑了!”
“宁妃的手环已经掉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内贼做的!”
“快点……往水香榭那里追!”我霍然站起来,再明显不过,国师准定教人给发现了!
果然,只见那不远的地方,有绿光和白光交错着闪耀了起来。
死鱼眼却将我的肩膀往下一按,轻声道:“你别管,只待着不要动。”自己倒是站起身来,往那喧闹的地方去了:“我将国师和宁妃带过来。”
“乓……”只听一阵气浪似的声音,前面许多青衣人给掀翻了一片,我实在坐不住,忙用上了隐身符,也跟着过去瞧一个究竟,只见那一众青衣人,正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圈子里面,正是背着宁妃的国师。
饶是这种时候,国师薄唇边还是含着笑意:“知道三王爷礼数周全,自然要留客人的,可是现如今本座尚且要务在身,根本留不得。”
“大胆!”一个青衣人全然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擅闯我们的虚空界,还胆大包天,自虚空界之中掳人,未免太不将我们的主上放在了眼里!”
“话重压死人啊……”国师笑道:“分明宁妃是皇上的人,我带着她回去,也不过是一个完璧归赵,你们着急上火,又为着甚么?三王爷也说,此乃弃子,本座当一个好人,帮着三王爷处理了,也就是了。”
“国师果然还是一心要给那个昏君效劳么?”三王爷的声音清越的响了起来:“既然国师打定了主意,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须知,你若是回到了二皇兄身边,帮着他如虎添翼,那我这里,岂不是更是一个吃亏了?你不留下,可也走不得,便死在这里罢!”
三王爷这话音一落,只听见青衣人一拥而上,国师一挥手,绿光一闪,那些个青衣人自然是近前不得,国师纵使法力高深莫测,可是要面对着许多身怀绝技的青衣人,大概也像是十分吃力的,只见国师光洁的额头上,早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大概,国师体力,也有些个不支了,虚空界无法使用转瞬目移的法术,已经不知道国师是如何奋力,自那宫廷之中,背着宁妃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来。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青衣人早也看准了国师现今的这个精神,又开始往上围攻起来,有人使出了“破”字符咒,有人召唤出了五鬼之术,全蓄势待发,要群起而攻之,将国师置于死地。
国师一张手,前次见到的那头雄狮也自一道光圈之中跳跃了出来,沉沉的低吼了一声。
这样的灵兽,须得十分强大的灵力,才能支撑着使用,是很大的损耗,看得出来,国师想要速战速决,孤注一掷,倘若这一头雄狮制不住众多青衣人,只怕国师当真要凶多吉少了。
“国师,你这是自取灭亡。”那三王爷道:“这个当口,还敢使唤灵兽?”
“三王爷是用计策的个中高手,难道不知道,置之死地于后生的法子么!”国师还在微笑,那雄狮已经扑了过来,冲着近前的青衣人扬起了爪子,一瞬时,靠在前面的青衣人飞沙一般给掀倒了一大片。
但是国师,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你们加一把劲头,”三王爷轻笑道:“计都这个黄口小儿,支撑不住多久了。”
“呼……”只听一阵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起来的声音,半空之中,那必方凭空出现了,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清啸一声,也冲着那些个青衣人冲了过去。
果然,陆星河一下子出现在了国师身边,帮着国师,架起了宁妃。
国师舒了一口气,道:“大舅哥来的还真是及时,你快带着宁妃跟本座的花穗自虚空界的出口回去,本座来断后就是了。”
第186章:看看究竟谁更快
“要走,也是你先走。”陆星河梗着脖子说道:“老弱病残,才是该照顾的。现如今国师可全然是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也怪让人担心的,花穗便在活泉旁边,国师快带着宁妃娘娘去,在下年轻力壮,倒是还能再支撑一阵子。”
“旁的倒是不担心,本座只担心,大舅哥留在后面,本座的夫人也不肯走。”国师笑道:“不过,大舅哥能有这个情义,本座这次算是记下了,果然一家人,一家亲。”
“谁跟你是一家人!这个情势,国师也还是莫要多话的好。”眼见着那一大群的青衣人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陆星河一招手,必方昂起头来,喷吐出了熊熊的火焰去,道:“国师支持的住,宁妃娘娘也不见得能支持的住,倘若宁妃娘娘倒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果可想而知,便是回去了,也是一样的获罪!”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你推我让,当这个虚空界是个什么地方!”三王爷道:“既如此,这个太清宫的小后生,便与这个计都,一道杀了也就是了。”
青衣人越来越多,国师和陆星河使出来的那白光和绿光交错起来,必方和雄狮虽然尚且矫健,可是却总也冲不开一条包围圈子里的出路去。
陆星河似乎也有些焦急了,冲着东南角一指,一道白光闪过去,像是“破”字符咒,那一片青衣人给白光打的倒了下来,微微终于有了一点薄弱的出路,国师因笑道:“大舅哥脾气暴躁,总是喜欢使出杀招。”
陆星河答道:“速战速决,这才是上策。”
我心下里这才宽慰一些,那“破”字符咒是将自己的灵力凝结起来,以无形化作有形去攻人,也是十分损耗灵力的法术, 不到迫不得已,为着保存实力,不大有人喜欢用的,既然用了,就一定要一招制敌。
不想国师刚要与陆星河自那里冲出来,宁妃忽然醒过来了。
宁妃一见这个阵势,一转身,便将国师和陆星河本来架着她的胳膊反扭了起来,国师和陆星河虽偶然猝不及防,但还是重新制住了宁妃,宁妃抬眼望着三王爷,想说甚么,却一下子给陆星河施加了迷魂咒,又一下子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出口,又给涌上来的青衣人给堵住了。
雄狮和必方因着本便是国师和陆星河自己的灵力支撑,两个人灵力损耗的厉害,慢慢的,雄狮的力道迟缓了下来,必方燃烧着的羽毛也渐渐掉落了下来,国师和陆星河,都是面带倦色的模样。
青衣人们反倒是精神大振,陆陆续续的直往上冲过去。
国师前额的头发都给汗水打湿了,只是绿眼睛,还是光芒夺目,笑道:“本来想与本座家中夫人同生共死,只不想居然跟大舅哥在一起,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陆星河咬着牙,道:“同生共死可不行,在下,还希望花穗能回到太清宫里去。”说着,两手交错出一种复杂的手势,一只必方,忽然变成了两只必方。
国师愣住了:“大舅哥,你真心不想活了么?”
“旁的不知道,大概留下一个,比留下两个划算。”陆星河双手一举,两只必方同时大显神威,振翅清啸一声,铺天盖地的火焰蔓延了下来,将青衣人们烧的哇呀呀乱叫。
趁着这个功夫,陆星河将宁妃往国师身上狠狠一推,国师跌跌撞撞,背着宁妃,便自那一道松懈下来的缺口出去了。
“不许叫花穗有事……”死鱼眼的声音传过来:“若是在下回不去,请你代在下护她周全。”
我心头一震,也跑了下去。
只见冲出重围之后,国师盯着那围起来的圈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背着宁妃赶了过来。
青衣人的包围圈子,越来越小了。本来有人想追逐出来,可是那两只必方的攻势凌厉,反倒是将那一圈的青衣人给包围了起来。
三王爷凝神望着国师,挥了挥手,他身后几个青衣人,也赶了过来,口中嚷着:“国师和夫人,何故要走的这样急躁?多留一留,也是我们主上的一片心!”
“呼……”死鱼眼似乎也发觉了,本来护卫在他身边的必方冲过来,牵制住了追赶国师的那几个青衣人,而他自己,已经被青衣人围的看不到了。
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了。
趁着现下里,青衣人来不及将那活泉也给包围起来,我忙接应了国师,将国师往那活泉里面拉,国师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娘子,那大舅哥他……”
“活一个,便是赚一个。”我回忆起来天书之中,关于闯出了虚空界之中的法咒,念动起来:“临……兵……斗……者……皆……”只见那活泉周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仅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黑洞出来,我将国师和宁妃推进去,国师回过头冲着我伸出手:“夫人快一点……”
“合!”
那黑洞,和国师的手,俱消失不见了。
若是死鱼眼不肯走,那也只好死也死在了一起去了。
青衣人的各种法咒跟陆星河的法咒纠缠起来,两只必方赶到了陆星河周围,且暂时护住了他,但是看得出来,两只必方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只怕,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几个青衣人瞧见了我,冲着我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因着人少,我先用了“破”字符一冲,白光一闪,因着那几个青衣人灵力不如我,且将那几个青衣人,打的连翻了几个跟头,接着,抓了一个晕厥过去的青衣人,使出了阴慑符,悄然隐身在了那青衣人身后。
阴慑符能教两个人,按着施法的人的心意,变成了一个人,我现如今,紧紧跟在了那个人身后,全然能控制那个人,旁人,却只能见到他,见不到我。
以那个青衣人的身份顺着小坡轻轻的走下去,看见三王爷正坐在了一个凉亭里面,神态悠闲的看着青衣人与死鱼眼之间的争斗,居然还一脸的惬意。
大概三王爷,准以为追赶我的青衣人能将我手到擒来,看也没有往我那里多看一眼。
全数的青衣人,现在全加入了对陆星河的战局之中,三王爷身后是空虚的。
平息凝神,收敛了灵力,我偷偷的摸到了那三王爷后面去。
三王爷一心盯着那青衣人和陆星河,自然凝着心神,倒是对后面不以为意,我一下子钻过去,信手打破了一个凉亭里面的水晶玛瑙盘子,将那锋利断口飞快的抵在三王爷脖颈上面:“三王爷,得罪了。”
“哦,原来是夫人。”三王爷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制住了,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答道:“本来便觉得夫人是个漏网之鱼,不想居然没有走?”
“因着我跟国师还有大师哥一样,都不大想活了。”我答道:“三王爷的命,自然要比那大师哥重要的多,这个买卖,对三王爷来说,一定划算。”
“管陆星河叫大师哥……怎地,你是太清宫的人?”那三王爷毫无惧色,照旧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脖颈上有玛瑙盘锋利的碎片,还是悠然自得:“不错,为着守护朱厌,你们太清宫也算是竭尽全力,教后辈人才辈出了,佩服,佩服。”
“三王爷过奖了。”我忙道:“我们本来与三王爷无怨无仇,只要三王爷肯放了大师哥,您这尊贵的命数,一定能寿比南山。”
“本王不喜欢给人威胁。”三王爷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满是压迫:“说实话,你这个样子,除了搭上了一条命,只怕得不到旁的好处。”
“三王爷是用权谋的高手,可是我,只知道怎么做买卖不吃亏。”我说道:“横竖大师哥死在了这里,我也活着出不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有三王爷垫背,死也与有荣焉,也就是这么个理儿。”
“好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三王爷轻笑了起来:“你好像,不大简单,难怪能教宁妃扣的那样死,教国师也那般看重。”
“过奖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机缘巧合。”我答道:“好像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不认命不行,可不是便顺其自然了,注定我能活到八十岁,今天我就死不了,注定我是个短命的,也许一道流光咒划过来,我躲着也死了。”
“看的倒是挺开的么……”三王爷举起了手来,道:“花穗,你说是不是?”
我心头一紧,只听一阵风声,腥气扑上来,一个黏黏腻腻的东西盘上了我的后背去。
不消说,是那一条三王爷的爱宠,与我同名的金花巨蟒,花穗。
我贝贝一霎时凉了起来,脖颈给一道粗粗的东西紧紧的围了起来。
“怎么样,也是一命换一命。”三王爷轻笑道:“看看你的手快,还是我的花穗快。”
第187章:想走我就放你走
那一道又粗又长的东西紧紧的勒在了我脖颈上面,我只听见骨头也在喀拉拉给那力道绞的响起来,碰在身上,黏糊糊,冰凉凉,慢慢的,随着那个巨蟒的力道慢慢增大,我渐渐的透不过气来了。
但是手上握着那碎片的力气还在,我死死的抵在了三王爷的脖颈上,挣扎着说道:“既……既如此,咱们就赌一把,看看谁更快!”
那手头的触感,只觉得,碎片已经扎进去了,粘腻腻热乎乎的湿热触感流出来,三王爷的脖颈,给我扎了过去。
但是,我马上便没有力气了,因为,眼前已经发黑,甚么都看不到了。
“花穗……花穗……”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呼唤我,不过,是呼唤我,还是呼唤这一条大蟒蛇呢……
“嗤……”脖颈之中忽然松弛了下来,清凉的空气重新进入我的鼻子里,我像是溺水给人拖上来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才觉出来,那金花巨蟒正慢慢的从我身上滑下来。
随着一声钝响,那个金花巨蟒下去了,且,离着我越来越远,像是往我身后去了。
而眼前,必方的火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在青衣人重重的包围之下,根本看不见陆星河的踪影。
我不敢回头,也更没有心思去想,方才将那大蟒蛇叫走的人,究竟是谁,只死死的盯着那个包围圈,手上扼住了三王爷的脖子,沉声道:“三王爷,这笔买卖,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知道,你做不做?”
“哦……原来如此,”那三王爷便是脖颈上殷殷的流出了血来,还是谈笑自若的模样:“很好,不想,还真真是我低估了你。”
“三王爷过奖了。”我盯着那一众青衣人,厉声道:“三王爷下不下令?还是,须得我和大师哥要三王爷陪葬?”
“你们,且停一停!”三王爷终于扬起了手来:“那个太清宫的,死了没有?”
那青衣人们一听,立时停了手,齐声道:“回主上,这个太清宫的,已经支撑不住了。”
结果,那些个青衣人一抬头,望见了我正卡着他们主上的脖子,登时全数都愣住了:“主……主上……”
三王爷脖子上的殷殷鲜血,更是教他们半张着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识相点,离我大师哥远一点,不然的话,你们三王爷,就要给我家大师哥垫背!”我说道:“你们,全数都退开!”
自然,没有人听我的话,一双双眼睛,都怨毒的盯着我,仿佛将我剥皮拆骨,才能善罢甘休。
三王爷微微一笑,道:“不打紧,你们让开,我也想看看,那个小后生坚持了这么久,怎么样了。”
一众青衣人整整齐齐的退开了,只见陆星河一直整洁笔挺的袍子上现今早沾满了血迹,虽然还是勉强站着,却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倒下来一般,仍咬着牙,盯着我,沉声道:“花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大师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心里一阵撕裂了一般的疼,咬牙道:“大师哥,趁着现在,你赶紧走,我能想法子逃出去的!”
“走?”陆星河盯着我:“你在哪里,我就……”
话还不曾说完,陆星河那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大师哥!”我就算是在身体被更换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有这样的茫然失措过,他就这样倒下去了……就在我眼前……我脑子里嗡嗡直响,只听见自己早沉声跟三王爷说道:“三王爷,请将我大师哥送回太清宫去,我知道,这个虚空界一定有一个点,是连着太清宫的。”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三王爷笑道:“不过,你将大师哥送走了,自己打算留下来么?”
“这要看王爷的意思了。”我答道:“若是能逃走,我一定会逃走,可是若是没法子逃走,便是不要我的命,我也要大师哥活下去。”
“还是年轻好……”三王爷愉快的笑道:“既如此,听着这位国师夫人的话,将她这个大师哥,交给太清宫罢。”
一个青衣人听了,忙行了礼,站起来,点燃了一道符咒,符咒一闪,那青衣人手一划,这虚空界之中,便出现了一个洞。
那个洞宛如一个门口,居然清清楚楚的,能看见太清宫的正殿,和正殿后面,远远的胭脂河。
远处人声细细,像是还有师弟师妹在走过。
那青衣人将陆星河往里面一推,陆星河便滚到了太清宫特有的灰色萝底方砖上。
是转运之术,不是幻术,眼看着那门关闭,陆星河在青衣人手下,从我眼前倏然消失不见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你大师哥也走了,你又打算怎么办呢?”三王爷道:“总该要说话算数,且将我放开了。”
“我是一个奸商,只知道怎样多赚钱,却不知道如何诚实守信。”我答道:“三王爷的命金贵,一个大师哥的命便换过来,岂不是亏本!所以,还想着觍颜,多管三王爷要一个赦令,顺便将我也放了罢。”
“好一个小女子,居然还敢继续要挟我们!”一个青衣人怒道:“不要再做能全身而退的春秋大梦了,你做出了这种事情,我们断然是不会放过你的!在不快将主上放了,当心你的死一个肝肠寸断!”
“这一条小命的本钱本来就不大,亏进去便亏进去了,能换了国师和大师哥,约略,也不算甚么。”我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方才也看见了,我家大师哥那个伤势,这一时半会的,一定是没法子再来寻你们的麻烦,可是带走了能随时出入虚空界的宁妃的那个国师,可说不准甚么时候,便要杀一个回马枪。重新来寻你们的晦气。你们现如今,不是该想着,如何舍弃了这个给人发现了的虚空界,而重新搬迁到别处去么?这样咬着我不放,未免有些个本末倒置了。”
青衣人听了,俱是面面相觑的模样,显然,还是深深的忌惮着国师的能耐。
“所以说,听说狡兔三窟,三王爷这样的老谋深算,总不会不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旁的行宫,也不会没有,你们该整饬着逃了去,不是再跟我一个不值钱的小女子耗下去。”我接着说道:“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将我放了,也没必要接着浪费时间,让三王爷涉险了,是不是?”
“你简直就是一个小人!”一个青衣人愤慨的说道:“不折不扣,趁人之危的小人!”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惜命,世上还有许多人许多事需要我,这么死了,他们怎么办?”我接着说道:“小人便小人,我倒是没有那么迂腐,珍惜名誉胜过珍惜性命,有个什么用!”
“话糙理不糙,说得在理。”三王爷笑道:“我瞧着你,倒像是比你们太清宫的那个玉琉强得多。”
“三王爷过奖了。”我答道:“因着,之所以玉琉给害成了那个样子,本来,就跟我脱不开关系的。”
“甚么?”那三王爷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头一次微微有了一丝惊诧:“难不成,你的名字……叫花穗?”
“不错,跟三王爷的那个巨蟒同名,也叫花穗。”三王爷,果然也听说过我。
原来不知不觉,花穗我的名字居然已经响彻江湖了,还真是有点教人不好意思。
“难怪……难怪……”三王爷一连,说了几声的难怪,忽然爽朗的笑了:“别说,还真有点像,哈哈哈哈……”
给人制住了性命,还能这样的笑,三王爷,果然非同凡响。
“也罢了,”三王爷忽然说道:“你这一条命,大概也不算不值钱。你很伶俐,日后随着我,想必能成一番大事业……”
“不敢当。”我答道:“花穗现如今,只想回去照顾大师哥,旁的野心,并没有,吃饱喝足一辈子,就避什么都强,争权夺势太累,不想去劳心。”
“是么……”三王爷接着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三王爷。“我答道:”现如今,大概也由不得你。“我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三王爷站起来:“还是说,将三王爷一起带出了虚空界去呢?”
我悄悄的算了一下子,如何能从这里,到能出去的活泉附近去。但是距离遥远,若是有青衣人埋伏在身后,我一定凶多吉少。
“好吧。”三王爷笑道:“你想走,我就放你走。”说着一举手,道:“你们且退下,我亲自送这个国师夫人一程。”
说着,竟然倒是引领着我,自那高高的座位上走了下去:“这边来,小心些。”
兵不厌诈,也不知道,三王爷是不是真心要重换自由,但是眼下也没有法子,我只得亦步亦趋,紧紧的随着那三王爷,往那活泉处走了过去。
眼看便要到了,我不禁精神一震,忙要念动咒文,将那个开口打开。
可是正这个时候,活泉附近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我。
第188章:耽搁了这一阵子『灵魂』-_-|| 巧
我愣了一下,猝不及防,转手用那锋利的碎片,且将那只手给划了一下子,可是那只手似乎根本不觉得疼,只是往后一拉,我便跌进了那个活泉口左近,转瞬之间,一大群的青衣人围了上来,将我自水里捞出来,给困了一个结结实实。
三王爷抚摸着脖颈上的伤口,道:“饶是你制住了我,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么?这里,毕竟是我的虚空界。那计都和陆星河跑出去,乃是你运气好,可是轮到了你自己时,大概你的运气终也是有限的,该也就用完了。”
我答道:“那也值得,今次里,横竖花穗一条命换三条命,总也上算。”
说着,我留心望着那活泉附近,那只手不见了。
奇怪,是谁的手呢?
早有青衣人进言道:“主上,现如今您已经安全了,那这个已经给那计都发现的虚空界,咱们是不是该弃了,且往西川的行宫去?”
“无妨,”三王爷笑道:“将国师夫人关起来,等国师来救她的时候,设一个圈套就是了。”
那几个青衣人得了命,便将我给抓下去,一路推推搡搡的,丢进了一个小小的密室之中。
这个密室暗无天日,只有一扇门,墙上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长明灯,门缝之中渗进来的气息冷冰冰的。
我左看右看,只觉得这个地方,连一道缝也没有,唯一一个门,开着个小窗,方便监视,还有两个青衣人守着,真真是憋气也能憋气死。
这个地方附近,一定会有什么陷阱,不管是死鱼眼来,还是国师来,一准早等着他们呢,还是早点出去才是。
不多时,我旁的倒是无所谓,肚子倒是饿了,吃饱了不想家,我便随口问道:“敢问看门的两位,可有饭食相送?”
“一个阶下之囚,还敢讨要饭食?”一个青衣人讥诮的说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座上之宾?”
“虽然不敢说是座上之宾,好歹于你们也有用处的,”我答道:“横竖现今我本身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我帮着你们吸引过来的猎物,方才是要紧的,若是这饵食没有了,耽搁了你们主上的大计,谁要受一个看守不力的罪责呢?横竖不是我。”
“你倒是话多!”另一个青衣人犹豫了一下子,道:“哥,要不,咱们给她送一点?”
“废什么话?”那青衣人蛮横的说道:“人饿上几天也死不了,那个国师,只怕不等她饿死就要来了。”
“说的也是。”
“哎呀,这个大哥,说的真真很有道理。”我忙道:“这位二哥,你想一想,谁希望我死?我若是死了的话,国师知道了,自然就不会来上当,他不来上当,你们主上的虚空界暴露,倒霉的是你们主上,逆着主上计划行事的,不消说,二哥,你好好想想,该是细作,才会这么做罢?”
那第二个青衣人听了,约略也想起来了那宴饮之时,来路不明的灵气,望着那个青衣人的神色,也有些个变了。
开头的青衣人给那青衣人一看,心下也慌了起来,大概打了打算盘,为着一餐饭,落一个细作的名声,实在划不来,便满脸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这样的狡牙,弄点便弄点,老二,你看着她,我去吧。”
那个青衣人听了,忙也就领命点点头,目送那“哥”出去了。
这个小一点儿的青衣人,看上去,好像不大机灵嚒。
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忙凑到了小窗附近,来到那个青衣人身边,甜甜一笑,道:“这位大哥,果然是个痛快人,可见对三王爷忠心耿耿,委实教人佩服,这才将看守要犯的事情交给你来做,足见阁下乃是三王爷的心腹。”
“三王爷以德服人,我们自然效忠。”那青衣人一听夸奖,禁不住的面有得色,笑道:“咱自然是三王爷信得过的,就算你一个细作,倒是也不瞎。”
“那可不假……”我忙道:“我也是跟你说一句好话,你看我,可得看的紧一些,我倒是觉着,那个走出去的,很有些个面善。”
“面善?”那青衣人蹙起了眉头:“这话怎么说?”
“嘘……”我低声道:“你知道,我是国师的夫人,有一次国师宴席,倒像是见过那个人。”
“不能罢?”那个青衣人脸色一白:“夫人,你定然是记错了。”
“啧啧,我也希望我记错了啊,”我忙道:“你想想,我现今乃是三王爷的要犯,这般的重要,他怎地倒是恨不得我死了的模样?你再想想,我死了,三王爷能落着好吗?倒是国师,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可以大杀四方。”
“你的意思是说,他……他是国师的人?”青衣人连连摇头:“夫人,我不能信。”
“我也但愿,是我记错了罢。”我咂咂舌,道:“也不知道,宴席上那个金环,谁给我解开的,我倒是该追上去,谢谢他,须知金环只能给虚空界之中的人打开,准,是我家国师的内应罢。”
那个青衣人没有说话。心下里,却免不得盘算起来,倘若真真这个虚空界之中有一个甚么内应,那可定然对三王爷,是大大的不利。
不多时,那个青衣人回来了,丢了两个豆馅儿馒头过来,道:“赶紧吃,没的麻烦。”
我忙拾起了馒头来,转念一想,这个青衣人亲自去弄馒头,不让那小弟去,约略,是要动一个什么手脚,教我不能出声,或者干脆睡过去,才免得麻烦,便假意吃的很香,不多时,口中便嚷了起来:“这……这馒头有毒……”
“放屁!”那个拿馒头的青衣人忙嚷道:“老子亲手给你捡了来,还是烫手热的,怎地就有了毒?”
“现如今……”我呻吟道:“腹内绞痛,着实受不得……唔……”说着,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哥……哥……”那个小一点的青衣人全然像是慌了:“她……她怎地了?”
“理她作甚,八成要装死,骗咱们去看。”那年长一点儿的青衣人道:“一进去,才上了她的当,这样的花活,老子见的多了。”
我口内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既如此……也好,死透了,免得叫国师有所顾虑……”便闭上眼睛,再不出声。
那个小一点儿的青衣人显然坐不住了,方才听我那一说,早有点忐忑,现如今,倘若我真正的死了,他担着责任,可不好干休,忙掏钥匙道:“她灵气不像多厉害的,看一眼,只怕无妨……”
“不行!”那大一点的青衣人将钥匙躲过去:“这个夫人心内的鬼点子,与那国师一样多,中了计的话,还是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我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一点儿的青衣人来回踱步,忽然还是劈手抢过了钥匙,一开门,道:“大哥,我……我实在是害怕……现今看看,教我放心了也就是了……”
那个大一点儿的拦不住,门已经给那小一点儿的打开了。
我屏住呼吸,脸和手因着贴在冰凉的地上,早也冷透了,那个小青衣人将我一翻,试了试鼻息,颤声道:’大哥……那个馒头,真真有问题……人没气了!”
“你说甚么!”那大一点的青衣人忙道:“不可能,那豆沙包不过是点子蒙汗药,怎地就能死了人?我也不过,不想教她吵嚷……”
“果然,大哥……”那个小一点儿的青衣人瞪眼道:‘你……你才是国师的内应,想要救国师,不教国师上当罢?”
“你你你……”那个大一点儿的青衣人听了,瞪圆了眼睛,抡圆了胳膊,冲着那小一点儿的便是一个巴掌:“放你妈的驴屁!你当老子是hi个什么人!”
“怎么样,一定是心事戳中了!”那个小一点儿的青衣人陡然站起身来,伸手交错出一套手势来:“虽然这几年蒙受了大哥的照顾,可是,各为其主,今日里,为着三王爷,我得罪了!”
一道黄光闪过,我眯着眼睛,只见那大一点儿的青衣人因着猝不及防,他的耳朵一下子给打的滴滴的流下了鲜血来:“你小子,你疯了么!”说着,回手一掌,一条夔龙样子的怪物自他袖口之中钻出来,喷吐着云雾:“今日里,看老子不打醒了你这呆子!”
“嗤……”那夔龙缠绕过去,小一点的青衣人不甘示弱,挥手一击,一个“破”字符使出来,道:“大哥,千不该万不该,你居然做了细作!”
只见一击之下,那夔龙头上的冠居然给打掉了,那夔龙恼羞成怒,冲着那小一点儿的青衣人便缠了过去,两道光芒闪耀,法咒碰撞,两下里隆隆的厮打了起来。
我审时度势,趁着两个人眼都打红了,那夔龙喷吐出来的烟雾又弄的牢房里影影绰绰,忙蹑手蹑脚的跑了出来。
这一道甬路很长,随时都有可能会有青衣人冲出来,我忙且用上了一张隐身符咒,贴着墙角,轻轻的往外蹭,生怕跑起来,带了风,耳朵厉害的高手,要觉察出我的灵气来。
果然,不多时,那两个青衣人厮打的声音给外面的青衣人察觉了出来,陆陆续续的跑进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一多,我心里也就有底了,灵气冲撞,谁也发现不了我,便紧着逆着那些过来的青衣人,溜了出去。
外面的雕栏画栋虽说陌生,我好歹比死鱼眼强得多,东西南北还是认得出来的,忙就顺着那花园小路,一直寻到了那水香榭去寻活泉,不多时,便寻得了,那三王爷对关押起来的我,是颇有自信的,并不曾着人在这里看守着,横竖国师要来,也只能借助宁妃的钥匙进来,而不是这个出口。
不成想,刚到了那个活泉左右,喷水的狮子后面,那一只手,又伸出来了,手腕上,还带着我划出来的伤痕。
我心下一紧,这个东西,究竟是甚么?怎地早先,并不曾发觉了?啊,我这才想起来,八成,便是三王爷不用人看守的原因罢!只怕,这个东西,乃是一种天书上面记载着的妖怪:雾女。
这种东西乃是投水而死的女子怨灵化出来的妖鬼,平素居于水中,有,无数可以伸长的手臂,力气奇大无比,抓到了谁,便不会放手,直到将人拖入水里淹死,比那水鬼,还凶险几分。
只见那一只手宛如是想拉人往下替死的水鬼一般,冲着我就过来了,我往后一闪,按着五行相克之说,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个雾女,也只能用土来克了。
我伸手抛出了一个风灵符咒来,念动口诀,只见地上的泥土,本是定下来的,现如今由那风灵符咒一下子卷了起来,冲着那手臂便压了下去,那手臂摇晃起来,将周边的泥土全给扫了下去,我趁着这个机会,刚要打开了那虚空界的门,不想另一侧,居然又伸出了一条胳膊来!
我大吃一惊,千算万算,不想池水之中,居然蓄养了两个雾女!
“哗……”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条胳膊伸过来,我躲避不及,一下给那手臂捉住了脚踝去。
“咚咚咚……”远处,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来:“她跑不远!快追!”
心下一拧,那些个青衣人,就要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那只雾女的手,居然缩回去了。
我一愣,只听身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道:“花穗,你快走罢。”
是紫薇花的味道。
“二……二师哥……”
我回过头,望着苏沐川。
苏沐川伸手将我自地上拉起来,道:“我帮你挡着,他们不能将我怎么样,今次里,委屈了你、”
“可是,二师哥,你究竟跟三王爷……”
“这个,我没法子跟你解释。”苏沐川望着我,眼睛一弯,虽然是笑容,却并不是温暖,而是忧伤:“以后,你终会明白的。”
说着,只将我用力一推,我眼前一花,只觉得自己冲着前面栽倒了下去,头晕目眩,脚下软绵绵的,像是在黑暗的下坡路上滚了下去一般,接着,又像是跌进了冰凉的水里,跌跌撞撞,直到一阵白光闪过来,我重新看见了外面碧蓝的天空。
这里……是人间。我正坐在一个潺潺的溪流之间。
站起身来,裙裾自然早湿了大半。自溪水之中涉出来,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来,这里,正是御花园。
身后,可不便是那精巧的假山么!之所以让活水联通这里,想必,也是因着三王爷出身皇宫之中,用惯了这一道水脉罢。
早已几个宫女们本说说笑笑的自红墙那边转过来:“国师生的,真真乃是英姿飒爽,从来不曾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前次里,太清宫帮着太后祈福,来的年轻道士,生的也好看的很……”
本来高高兴兴,可一转过来,瞧见了湿漉漉的我,俱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我摸了摸腰间,太后给的掌事牌子还在,且掏出来与那些个宫女们看了,她们方才像是惊魂甫定的模样,跪了下来:“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掌事大人。”
我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问道:“国师和太清宫的人呢?”
“国师……正在太后的大殿之中,”一个宫女忙道:“气色很不好看。”
回来了便好。
“宁妃娘娘的下落,你们知道么?”我忙又问道。
“知道,自然知道。”那宫女们互相看了看,低声说:“听说,宁妃娘娘使用了巫蛊之术,陷害他人,给打入冷宫之中去了。”
我一听,忙往太后那宫中去了。
陆星河回到了那太清宫去,一定很快就有人发觉他受伤的,也不知道有事没事,但是现今回去,只怕一定会落一个擅自离宫的大不敬之罪,面见了太后,一定须得尽快托词回去照看死鱼眼才是。
想到了他,心里便像是给人揪着一般的疼,他现今,怎么样了……
进了那正殿之中,几个宫女见了我,俱惊声道:“仙姑,回来了?”
我忙道:“回来了,还请姐姐们帮着我通告一声,我想见一见太后娘娘。”
“仙姑快请进来,太后娘娘等着仙姑回来,都担心的了不得。”一个大宫女忙道:“教太后娘娘也这般的操心,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我勉强一笑,道:“当真?能得太后娘娘这般青眼相待,却是花穗的福气。对了,姐姐们可曾见到了诗语了?”
“诗语仙姑早回来了,现如今正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呢!”那大宫女笑道:“也不知道,仙姑给太后娘娘指派了一个什么差事,居然回来的这样迟。不过,看太后娘娘的样子,今次您平安归来,准能又要厚赏呢!”
这个差事,可当真是一个要命的差事,有生之年,我可也都不想干了。
那两个大宫女通报完了,将我领了进来,但见那殿堂之上,隔着一道明黄色的纱屏风,太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后面,诗语正随时在侧,隔着那屏风,太后和诗语的面貌,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大分明,我更不敢细看,早跪了下来。
那国师正跪在了那纱屏风前面,大概早听那宫女说了我回来的事情,偷眼望着我,绿眼睛里满是惊喜。
我道:“太后娘娘恕罪,花穗没用,耽搁了这许多时候方才回来,教太后娘娘费心,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好……好……”太后答道:“你能平安归来,哀家也替你高兴,又何罪之有呢!”
“谢太后娘娘!”
“既然你回来了,”太后话锋一转:“不知道,你是怎生回来的?”
我沉了一沉,道:“不瞒太后娘娘,乃是我们太清宫的大师哥,舍命将我救回来的,没有大师哥,约略,花穗永远也出不来了。”
“你这个丫头,倒也是个福大命大的,”太后问道:“那个三王爷,见到了?”
我偷眼望了望国师,国师那绿眼睛挤了挤,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点点头,道:“不瞒太后,见到了。”
“哼……”太后冷冷的说道:“不想,他倒是个命大的,胆子,也是大的。”
“太后娘娘说的是。”
“其实,那个虚空界之中的事情,国师也告诉给哀家了,你耽搁了这一阵子,能逃出来,自然是大好的,为着宁妃,冒了这样生死的险,哀家, 要厚赏。”
“多谢太后娘娘。”我忙道:“能帮着太后娘娘办事,才真真乃是花穗的福气,只要太后娘娘高兴,赏不赏的,花穗都已经心满意足了。”心里却打起了鼓来,自要不赏给我官职,教我长留宫中,旁的东西,都是无所谓的。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的声音里面终于带出了一丝笑意:“哀家早先便说过,好孩子,自然该有好孩子该得的东西。既如此,你这个掌事的腰牌,也不必摘下来了,便留下来,日日随着哀家,保护哀家,这般的有勇有谋,你做一个六品掌事,并不为过。”
我脑子一炸,真真是个怕甚么来什么,忙纳头便拜:“多谢太后娘娘厚爱,能长留太后娘娘身侧,自然乃是天大的福气,花穗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那太清宫之中,给花穗定下了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穗须得……”
“那一门亲事,哀家听说了。”太后不以为意的说道:“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道士,稀松平常的, 你这样的天资,也该配得上一个更好的郎君才是,哀家,其实满心也是为着你好,你且在宫中陪伴哀家一阵子,哀家便管皇上说了,将你赐婚个国师罢!”
我登时愣住了:“可是……太后娘娘,花穗我……”
太后打断了我的话,道:“这国师大人早开了口,你们两个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既然你们才是真心相爱的,那你那个师哥退让退让,也就无妨了,两心相悦,才是金玉良缘,
第189章:是一个遥遥无期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面上是给我的赏赐,其实,跟我自己倒是一分一毫的关系也没有。
只怕太后,是因着近来的妖鬼兵荒马乱的事情,还是决定要依赖国师,或者,还是想杜绝了像是这一次,三王爷有心拉拢国师过去的事情,用婚姻这种古老的法子,将国师拴在了皇上身侧。
我身为效忠皇上的太清宫掌门嫡女,该就被太后认定是自己人,而国师显然也有意无意,与太后提过对我有心,太后何等的老谋深算,这个婚姻来说,既稳固了国师,又叫本来与国师并无交集的太清宫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更同仇敌忾,对抗外敌,我,其实也只是太后送给国师的,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而且,既然是一个赐婚,那我一定还会满心感谢,太后能给这样的一个人人艳羡的如意郎君,教太清宫得到了这样的姻亲,如虎添翼,太清宫势必也会对太后感恩戴德罢。
好买卖,简直是稳赚不赔,倘若我拒绝,肯定会落一个不识好歹,驳了太后的面子,教太后大动肝火罢。
但我还是叩了一个头,道:“多谢太后美意,花穗满心感谢,可是,实实在在不敢消受这一份的厚赏。”
“嗯?”太后的声音冷了下来:“花穗,你倒是说说看,难道堂堂的国师,还配不上你么?”
我忙道:“太后娘娘多虑了,不是国师不好,反之,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垂青,亲自赐婚,又还是此等的佳婿,简直是花穗几世修来的福气,花穗心里,简直高兴的了不得。”
“既然你明白,”太后狐疑的问道:“哀家这个厚赏,又如何教你不敢消受了?”
我忙答道:“全数是因着,花穗这一条命,乃是旁人救起,若是没有他,那花穗只怕早回不来了,又何能再有下半生的活头,是以,也是因着这一个教人生死相许的情义,花穗早暗暗发誓,想用今生今世,来报答救命之恩。太后娘娘的赏赐,花穗自然一心欢喜,可是,人断然该是知恩图报,若是因着这一段上好的姻缘,却成了薄情寡义的,那花穗,只怕一生一世,并不能心安。”
“哦?救命之恩,说的还是那个小道士?”太后沉吟了一下:“那个小道士怎么样了?”
我忙答道:“因着救花穗,自己身受重伤,现如今,生死未卜,花穗早暗自发誓,不论如何,总要亲力亲为,向他回报这救命之恩。”
“你这个孩子,倒是很重情义。”太后道:“不过,也未必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许嘛。也罢,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哀家另寻一个给了他,也是好的,你便不用担心了。”
“是……”我忙道:“太后娘娘真真是再英明体恤不过的,天下之人知道了,谁不须得佩服太后,不似王母娘娘一般的棒打鸳鸯,反倒这般宽厚仁慈,居然收回成命,那便谨遵太后娘娘的旨意,给国师另寻一个好女子,多谢太后成全!花穗领旨谢恩!”
国师忍不住也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论起了机灵来,自然谁也比不上本座的娘子了。”
“你……”太后也梗了一下子,随即笑道:“不知怎地,明知道你油滑,哀家居然倒是也不讨厌。”说着轻叹一声:“倒是很像,哀家以前认识的故人。”
我心下一凛,便知道这样的小把戏,一定瞒不过太后,但是无论如何,我今生今世,都一定要跟陆星河在一起,赐婚的命令若是下来,我舍不得看陆星河不高兴。
也只得低下头,假意不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花穗不大明白,但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花穗已经记下了。”
“国师啊。”太后唤了一声。
国师忙道:“臣下在。”
“你心上之人的态度,你也知道了,哀家若是用强,不怕旁的,只怕你要心疼。”太后沉沉的笑道:“但是,国师该知道,哀家心里,还是跟更认同国师。哀家整日只求修行善缘,倒也不敢做棒打鸳鸯这一类遭天谴的事情,你说,哀家如何帮你好呢?”
国师忙道:“太后娘娘的意思,臣下全数明白。人在心不在,自然也枉然。”
“所以,……”太后话锋一转:“以国师的本事,人在心在,一定是更好的。既如此,便这样罢,横竖花穗,哀家喜欢的很,还舍不得放回了那太清宫里去,留在哀家身侧这一个成命还是不改。”
果然,这件事情,没那么好摆脱的……
我忙谢恩道:“多谢太后赏识,花穗必定尽心竭力,将掌事做的妥帖,回报太后娘娘的厚爱。”
走一步算一步,须得日后再讨要了一个恩典,好出宫。
“既如此,新官走马上任,这宁妃和三王爷的事情,闹的宫中一日也不得安宁,你们两个一起去查探了,尽快,给哀家一个心安,如何?”太后的话里带着笑,也带着威严。
这,大概也算得上,一种撮合?太后是想着,教我跟国师日日相处,接着,日久生情?
“臣下领命!”国师摆了下去:“多谢太后娘娘。”
国师的话里,除了狡黠,还是狡黠。
我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死鱼眼伤成了那个样子,他的鹰隼,还能进宫来送信么?
出了大殿,国师笑道:“娘子,不要满脸的忧愁,也许,咱们好事将近。”
我叹口气,道:“国师,管太后要这个人情,是不是,早认定我大师哥已经死了?”
“刚好相反。”国师望着御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木,笑道:“只有大舅哥平安无事的出来,大概夫人才会回来罢?若是大舅哥真的命丧当场,本座知道,今生今世,也该见不到夫人了。”
“既然国师知道……”
“那么,本座喜欢谁,有错么?”国师的绿眼睛盯着我。
我一愣:“这……”
“喜欢谁,自然想要得到了谁,”国师微笑道:“很多事情,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我只希望,国师不要耽搁时间。”我答道:“太后娘娘也说了,天下好女子多得是。”
“就算多的是,那也不是你。”
国师信步自大理石雕琢出花开富贵的栏杆旁边走过去,望着那溪流里面的游鱼,笑道:“本座只等着,跟夫人,日久生情。”
说着,径自去了。
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出宫呢?也许,事情办完了,太后再次要厚赏的时候,再借机提出了请求来?
“啪。”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诗语,诗语一脸担忧,道:“真真还以为你死了呢!你的命倒是够硬。”
我笑道:“那是自然,鬼门关走过一圈,早打点好了关系了。”
“听说大师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诗语望着我,道:“你救出来了大师哥,还是大师哥救了你?”
“都一样。”我笑道:“怎么样,我须得留下来,你是不是也得作陪?”
诗语笑道:“这是太后娘娘与了你的恩典,可也不是谁都能轮上的,掌事,一个宫里,自然也只有一个,待太后娘娘祈福完成,我就要回到太清宫,再回到青桐宫里去了。”
“这么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你这是什么话,皇宫大内,其实倒是很适合你。”诗语笑道:“你全然,有能跟人勾心斗角的能耐,说不定,更能在这里闯出了一番名堂来。”
“可是我是个没出息的,只想着安安顺顺过一辈子,最好,还能天天看见了大师哥。”
“大师哥虽然好,可更优秀的,是国师罢?”诗语笑道:“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可得好好想一想。”
“哪里来的乱花,除了大师哥,我谁也看不见。八成是你瞧着国师好。”
“你哦……”诗语掌不住笑了,但还是说道:“能认识你,真好。”
“嗯。”我重重的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诗语笑了,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发梢,但见她绾了绾头发,笑道:“玉琉的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报,真真,是一个遥遥无期。”
“对了,”我想起来了苏沐川和诗语,也进入到了那段云殿之中,忙问道:“诗语,那一日,你我在段云殿之内分开,你可曾遇上了二师哥了?”
“不曾。”诗语答道:“我跟你分开,便往另一侧去了,可是另一侧之内,哭声越来越远,也不见了那在尘土拖行过的痕迹,我心下起疑,怕自己寻错了方向,便回头去找你,却……遇见了迷障。”
“迷障……”迷障乃是一种咒术,能教人迷路,跟鬼打墙一般,总会回到了原点之中去,灵力高的人的迷障,才能困得住灵力低的人。
陆星河,国师都是比诗语灵力高的,但是都跟我在一处,自然没法子去困住诗语,唯一能不教诗语过去的,只有苏沐川一个人。
“那……”我接着问道:“后来,你是怎生出了那个迷障的?”
第190章:喜欢的究竟是谁
诗语接着说道:“怎生走出来的?很简单,后来,我将那迷障给破开了啊!”
“破开了?”我忙道:“是个甚么时辰?”
“那会子,只听见外面有人嚷着,皇上驾到,我一着急,迷障便给我破开了。”诗语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我这灵力不过这几次都不曾给你瞧见罢了,本也很有神威,你是不是也佩服得很。”
那个时候,不便是我给那宁妃抓走到虚空界的时候么……是苏沐川,跟着去了虚空界。
我忙又问道:“对了,你那一阵子,有没有看见过二师哥?”
“后来那边闹成了一团,我才见到的,是二师哥赶过去,将那云妃的冤魂给收了,接着,扫除了段云殿的瘴气。”诗语道:“你们都跌入了虚空界里,要不是二师哥,烂摊子不好收拾,皇上也不知个中内情,八成太清宫和青桐宫还要跟着受罚,可多亏了他,跟皇上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了的。”
“原来如此……”我说道:“既然太后祈福的正日子还没到,那二师哥和父亲他们,应该还在宫里罢?”
“二师哥一直跟掌门师叔他们在一起,大概还在皓月殿呢罢。”诗语道:“你怎地倒是问起二师哥来了?”
“嗯,有点……有点在意。”我拉着诗语,道:“咱们走,一道往那个皓月殿去看看父亲他们去。”
皓月殿里正是平日举办宗教活动的地方,外面三三两两,全数是太清宫和青桐宫准备祈福的同门师兄弟们。
招呼过了,进到了里面,诗语早看见了青桐宫的师妹,忙过去说话了,我往正殿里面走,阳春子正溜达过来,看见了我,不禁大呼小叫:“啊呀,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去那虚空界的一段时候,我们一帮老骨头,可跟着你担惊受怕……”
我忙道:“多谢师叔关怀,这件事情,委实也很凶险,能全身而退,也多亏了大师哥舍命相救。”
阳春子犹豫了一下,道:“怎地师叔倒是听说,星河反是你救回来的?太清宫传信来,说那个孩子听说你还留下那里,挣扎着便要起来寻你,还是留在了太清宫的你四师叔将他给按下了。”
我心里一阵暖,忙问道:“也不知道,大师哥现今好了没有?”
“也不是大碍,便是灵气受损的厉害,又碰上了些个皮外伤,躺几日就该好了,年轻力壮的,也不算甚么,不过嘛,”阳春子笑道:“你能回去照料几日,大概更好了。”
我叹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回去,可是太后发话,教我在此处留下来做女官,跟着国师查探三王爷的事情,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大师哥那里……”
“太后的旨意自然不能违抗,”掌门人却也自殿内走出来,道:“你且留在这里,听后太后差遣,那星河的事情,你也就不要担心了,太清宫那许多人,还照料不来一个他。”
我忙行礼道:“是。”
“今次的事情,父亲都听说了。”掌门人道:“现如今,你真真是长大了的,父亲心内,很宽慰。”
我的身份,掌门人不是不知道,可饶是些个客气话,自一个“父亲’口内说出来,我心里还是莫名的一阵温暖起来:“多谢父亲。”
“国师本与丞相大人不大相合,可是咱们太清宫,一直与丞相大人同气连枝。”掌门人望着我,道:“哪一个跟国师的婚事,说不定,倒是能和缓与国师之间的关系,这个中的利害关系,相信你也都明白。”
我点点头,道:“花穗明白,此间若真真以花穗与国师相连姻,正是可以联盟起来,一致对付那百花神教和三王爷。”
掌门人点点人,道:“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星河,也是父亲帮着你挑选的,这件事情上,却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我忙道:“已经跟太后回绝了,太后不曾下死令,只是教花穗留在了宫中,大概……大概还是希望,我能答应这个婚事罢。”
“难为你了。”掌门人点点头,道:“国师也并不是会为着儿女私情放弃前程的人。”
我答道:“父亲说的是,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掌门人道:“你来,是想找苏沐川?”
我心头陡然一震,点了点头。
“唔……”掌门人道:“知道你有话管他说,他在正殿后面,去吧。”
掌门人知道的事情,总像是深不可测,猜不出来,他究竟知道甚么。
苏沐川正坐在凉亭里面看鱼,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头也没有回,便轻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坐在了苏沐川的身边,道:“今次里,多谢二师哥相助。”
“嗯?”苏沐川假意答道:“你在说什么?”
“二师哥能这样自由自在的出入在那个三王爷的虚空界之中,身份不用我说,是不是?”我笑道:“可是上次,二师哥才说过,自己并不是三王爷的人。”
“二师哥现在,依旧不是三王爷的人。”苏沐川笑道:“你就是想问这个?”
“就算我问了,二师哥不想说的话,还是不会说。”我望着阳光照在了苏沐川的前额上,睫毛投在了脸上的阴影,道:“我只是想道谢,自打我来到了太清宫。二师哥真的没少帮我,我全数记在心里,只要能报答的话,一定万死不辞。”
“我也没能帮上甚么大忙。”苏沐川侧过头来对我粲然一笑:“更没想过,管你要什么回报,有些事情,能不能,只当你自己做了一场梦?”
我点点头,痛快的说道:“行。”
苏沐川倒是笑了:“就这么答应了?旁的一句也不问了?”
“我不问,是因着我知道,”我答道:“二师哥,有二师哥的身不由己。”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沐川笑道:“花穗,你真真不简单。”
“二师兄才是真正的难以捉摸。”我笑道:“谁都有秘密,干嘛非要一定问出来,知道了之后,帮不上忙,平添苦恼,更没有意思。”
“背负秘密的感觉肯定很累。”苏沐川望着游鱼,笑道:“可是,一切全数是命。”
我怔怔的望着那鱼,心下想着,我,又是怎样的一个命呢……
“你放心,明日祈福的日子就到了,等回到了太清宫里,我帮着你照料大师哥。”苏沐川捉狭的一笑:“你也尽快回来,不然的话,玉琉什么时候出来了,跟你重新争抢大师哥,可就不好办了。”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二师哥有件事情……”
“怎地了?”苏沐川的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一样。
我其实,很想知道,那一条金花巨蟒的名字,为什么叫做花穗。
“没事。”我还是咽了下去,笑一笑:“这一阵子,大师哥劳烦二师哥照应了。”
“好说。”
苏沐川,是一个美好的简直不真实的人。
出了大殿,一面惦记着陆星河,一面心不在焉的往那太后的宫殿里去,太后下令,说要我跟国师一道去查那关于三王爷的事情,可是,又如何下手呢?国师现如今也不见踪影,一想到要跟国师一起查探,后背总有些发凉,说不出的,不舒服。
“宁妃你就不用操心了,她不会说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是多惦记惦记你自己罢。”
我一愣,回过头来,来人却正是安歌。
安歌倚在了朱红的柱子上,望着我,眼睛一眯:“你是跑出来了,看守你的那两个兄弟,可反目成仇,你还欠他们一个解释呢!”
“这个……”我讪讪一笑:“情非得已,也不能怪我,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么!你……你怎地来了?”
“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捉你的。”安歌摇摇头,笑道:“虽然这一次你闯祸不小,连主上也伤了,不过想来这一次误入了虚空界,全然也是算你倒霉。”
我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险些命丧当场的地方,想起来就是一个心有余悸,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说的宛如龙潭虎穴一般,仙酒你可是喝的有滋有味的。”安歌不怀好意的望着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一码子婚事,可喜可贺的很,不知道打算怎么办?”
“大师哥现如今身受重伤,我又留在宫里出不来,婚事不着急。”我笑道:“真有那一日,旁的不好说,也一定要给你发请柬。”
“我说的婚事,可不是指你那死鱼眼大师哥……”安歌用手指头戳着我的胸口,道:“你喜欢的,不是国师么?”
我一愣:“安歌,你既然看得懂人心,该分明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谁。”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安歌笑道:“比你自己,更能知道。跟死鱼眼在一起,只是波澜不起的心安,跟国师在一起,才是小鹿乱撞似的意乱情迷罢?”
第191章:多少下的心跳声
我笑道:“你不要胡说,我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这一辈子,我都认定那死鱼眼了。”
“认定……”安歌笑道:“这话可真难说,要是旁人,也认定了你呢?”
“那不能怪我,横竖我喜欢死鱼眼,我就会去争取,别人若是对我错付真情,我会好言相劝。”我笑道:“安歌,该不会,你也迷上了国师,过来套话罢?国师真真是个万人迷,谁都要喜欢。”
“国师自然是个万人迷,也只有你执迷不悟,居然一心一意,只认死鱼眼。”安歌翻了一个白眼,道:“你知道,人之一生,诱惑多得很,误会,也多得很。”
“我自然知道,不过嘛,那些都不要紧,死鱼眼说他喜欢我那一天开始,我只觉得人生圆满,了无遗憾。”我接着问道:“你追到了皇宫里面来,既然不是追杀我的,只怕另有要事罢?”
“那是自然……”安歌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们三王爷,现如今另有计划,我呢,是过来帮忙的。”
“帮忙?”我奇道:“你是说,在那个祈福的日子里,三王爷要做甚么大事么!”
“不错,”安歌支着下巴,笑道:“今天还得多让你们安宁一日,明日里,可有一场大的热闹要看,你可须得擦亮了眼睛。”说着,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我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我自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安歌已经不见了。
她,是想教我小心么?
若是祈福的日子,发生了甚么骚动的话,只怕……
我回过头去,哪里都已经寻不得安歌的踪迹了。
入夜,我站在宫殿外面,看着头顶一片繁星,萤火虫在那一弯水边飞来飞去,想起了陆星河落水的事情来。
忍不住笑了,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跟我在看同一片星空?
很想,很想站在他身边,他现在,该是需要我的罢?
回头一望太后房间之中,暗下去了的灯火,心里扑通一下,不论如何,很想到他身边去,看一眼也好。
诗语自窗户里面探头出来,道:“花穗,你怎地还不睡觉?”
我回过头,道:“诗语,你还记得上次欠我的那个人情吗?你现如今,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诗语蹙起眉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这副样子,分明就没有什么好事。”
“是不是好事,也须得你听了再说。”我附耳过去低语几句,诗语瞪大眼睛:“你疯了么?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你可当心你的脑袋!现如今,你是这里的六品掌事,无故出宫,还嫌脑袋在脖子上搁的太结实不成?”
我笑道:“这个人情才值得讨。我做一个傀儡之法,立一个假人,便是有人来说话,只说我睡下了,也就是了,今日里,分明这里也没有妖气,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可是……”诗语还待说话,我手一扬,一道灵符自袖口里窜出来,我吹上一口灵气,将那灵符贴在了那沾着我头发的小傀儡上,那傀儡登时变大了,全然是我的样子,甜甜一笑,坐在了床上,满脸的乖顺。
“花穗,你须得想清楚了……”诗语瞪大眼睛:“你真的……”
“能去看大师哥一眼,甚么都值得。”我冲着诗语挤挤眼,用隐身符咒将自己消融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声音留下一缕:“穿了帮的话,不好于你干休,也得跟着沾包呐!”
诗语怏怏不乐的声音响起来:“你分明……是耍赖罢?”
诗语通晓五鬼之术,灵力也很厉害的,相信只要她在,宫中便是出现了甚么不寻常的,准也能手到擒来,甚么功劳,甚么责罚,也都无所谓,想看死鱼眼,现如今,只想去看死鱼眼。
我吹出一口灵气,用上了飞天符,自己轻悠悠的飘在了半空,眼看着,过了这一道道的房脊,就能再次见到,那朱红色的宫墙了。
死鱼眼,睡下了么?
马上便能出去了。
“扑……”我身体忽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险险栽了一个跟头。
这个城墙周围,是定灵钟。
我一霎时明白了过来,准,是国师想要借着这个定灵钟,去防备那想要趁着祈福之日作乱的三王爷手下罢。
城墙周围,站着不少的侍卫,倘若不使用飞天咒,这个高高的宫墙,难不成须得爬过去?
我侧身躲在了宽大的梁柱后面,四下里看了一看,正是兵士交接的时候,我忙趁机这个机会,溜到了城楼左近去,顺着那一道一道的阶梯往上爬,定灵钟在这里,隐身符也不好使用,本来是大大的冒险,可是,我就是一定要去见死鱼眼。
看准了一个墙洞,像是能通向外面去的,刚要钻进去,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夫人,此路不通,乃是兵士们豢养的狼狗所在。”
我吃了一吓,只见国师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后,两弯绿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难不成,夫人想私下出宫?”
“嘘。”我忙道:“国师,江湖救急,可能行一个方便?”
“不打紧。”国师笑道:“夫人有令,为夫哪里敢不从?只不知道夫人是去……”
“明知故问!”我答道:“大师哥受了伤,我一定得去看一看。”
“既如此……”国师沉吟了一下,道:“原来夫人还是想着大舅哥。”便作势要走:“为夫何故要行这个方便?”
我眼睛一转,道:“不行就不行,我还不稀罕呢!自己准也能有法子。”
“咳咳……”国师突然扬声道:“怎地,这里有一个生面孔……”
我眼睛一瞪,忙迎了上去踮着脚一把捂住国师的嘴:“你不行方便,最好也不要妨碍我!”
国师的唇瓣,软软的……微微一动,像是在笑,我忙瞪了他一眼。国师顺手拿开我的手,紧紧握住,笑道:“为夫监察之职在身,本来,守护宫门,也是职责,不出声,已经算是一种方便,可是夫人不稀罕。”
我脸一红,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国师倒是变本加厉,揽在了我腰上,轻笑道:“甚么也别说,你跟着我。”
原来,国师有一个马车。
坐上了国师那金碧辉煌的马车,这才在笃笃的马蹄声之中,顺着那城门走了出去。
国师的手,却一直紧握着,不曾松开。
我用力往回抽,国师便要大叫:“啊呀,怎地有一个刺客,上了本座的马车?”
“呛……”万籁俱寂之下,只听见了有人拔刀的声音,还有侍卫的声音问道:“国师,您可安好!”
我登时后背一阵恶寒,国师顺手将我的头按在他怀里,抱歉的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是本座看错了。”
我想挣扎起来,国师却轻声说道:“夫人,还想教那兵士再来看热闹么?旁的报酬,本座不要,不过,本座想跟你打一个赌。赌赢了,你便可以高高兴兴的去见大舅哥,本座再不多话,赌输了,你让本座亲一下,如何?”
想也知道,不该是甚么好赌注,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说道:“国师请讲,不知道,是一个甚么赌?”
“这个么……”国师轻笑道:“咱们便赌一下,到了大舅哥那里,本座的心会跳动多少下呢?本座觉着,要跳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呢!”
“不见得有那样多……”
“娘子既然不信,大可以亲自数一数。”
我咬着牙,只得说道:“从现在算?”
国师按着我的头,将我的耳朵贴在了他胸膛上:“就是这一下开始。”
“咚……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击打在耳朵上。
不料想,刚刚数到了一千下,只听外面的人便说道:“国师,太清宫到了。”
“怎么样,倒是我赢了……”我心头一震,忙自国师怀里直起身来,便要往太清宫里去,国师却一把拉住了我,不由分说将我重新拉到了他的怀里,低下头,用力的将他的唇瓣贴在了我的嘴上,一股微微发苦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忙伸手且狠狠将国师的头推开了:“国师分明是说话不算数!怎地能……怎地能……你明明赌输了啊!”
“本座就是喜欢赖账,你又能拿着本座怎么样?”国师吃痛揉了揉脑袋,却笑的像是个孩子一般:“你要是实在生气,咱们就打一架,赢了本座叫你随便打,输了的话,本座再亲你一下。”
我咬着牙,打也打不过,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我瞪了国师一眼,便跳下了马车去,国师轻声笑道:“娘子,为夫便在这里等着你。”
只想,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全数忘掉,我终于,能见到死鱼眼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自那侧门跑了进去,一路冲着死鱼眼的小院便去了。
气喘吁吁的到了那大片紫薇花前面,晚风将那清香缠裹过来,教人心旷神怡。
我踩着门口的石头椅子,翻墙便进去了。
小院儿里尚且亮着昏黄的灯光,我跑了过去,将门推开了。
可是,我却一下子愣住了。
死鱼眼不在,玉琉笑意盈盈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卷画轴。
那个画轴里面的东西我记得,是更魂器。
第192章:我一点事也没有 『灵魂』-_-||
我一下子,觉得呼吸也都停滞住了。
“二……二姐姐……”
“你还认得我啊?”玉琉甜甜的笑了:“我只当,你要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大师哥呢?”我望着玉琉,一字一句的说道:“将大师哥还给我!”
“大师哥并不是你的,因着甚么要让我还给你?”玉琉的笑,像是最毒的蛇在吐信子,教人毛骨悚然:“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花穗么?”
“不管我以为不以为,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冷冷的答道:“现如今,谁都知道,我就是花穗。”
”好大的口气。“玉琉自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冲着我走过来,笑道:“从前,我寻得了你的把柄,却被你给躲过去了,现如今,太清宫,没有能帮你的人。”
“二姐姐能出来,是因着月春子师叔?”我盯着玉琉,道:“二姐姐果然厉害。”
“雕虫小技,怎么能跟你比。”玉琉轻盈的将那画轴在自己手上转动起来,笑的倾国倾城:“不过,该走的,总要走。”
话音未落,只见玉琉手里一扬,一道白光闪过来,地上的椅子忽然弹起来,冲着我的面门就砸了过来。
势如闪电。
我往后一错身,那椅子跌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稀碎。
玉琉颇为遗憾的咂咂舌,道:“再来一次……”说着冲着地上的那碎木片挑了挑手指头,那碎木片全数像是活了一样,突然暴起,冲着我便飞镖似的扎了下来,我抬手立起了一个结界,那些个碎木片给我挡在了外面,叮叮当当的落了下去。
“啊呀,小看了你,当真,还是有长进的啊。”玉琉笑眯眯的望着我,道:“可是,这样的灵力,你怎么跟我比?”
说着双手交错,十分轻易的,我身上的那个结界便这样碎裂开来了。
“破”字符咒,对玉琉来说,例无虚发。
一道残碎的“破”裹挟在结界的夹缝中间,飞快的擦过了我的脸颊旁边,火辣辣的痛了一下。
我扬起手来,可是在玉琉看来,只怕跟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她早甩出了一道大风咒,我给一股子气浪狠狠的推在了墙上,后脑壳给撞的生疼,眼前,也是金星直冒。
接着一只手死死的卡在了我喉咙上:““更魂器在哪里,你知道么?”
玉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情,我却一下子安心了。
原来,她并不知道,那个画轴,便联通着死鱼眼的虚空界,大概是死鱼眼放的隐秘,教她发现了,但是尚且不曾知道那个东西的底细,只猜着是十分重要的罢。
我喉头一阵腥甜,知道给玉琉扼出来了血,且咳嗽了一声:“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法子好好说。”
玉琉带着满脸的嫌恶,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耍花招么?告诉你,这个身体,是你最后一个身体了,别指望着死一次,不过是皮囊换一次,有本事打死你,就有本事叫你不得超生,你明白么?”
“二姐姐说的是,这个道理我懂,可是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比命更重要的究竟是甚么。”我盯着玉琉。
玉琉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的那晶莹的眼眸,甚至流出了泪水来:“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最要紧的,胜过性命的,该不是,陆星河罢?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从来不曾见过男人?想想也是,一个扎纸铺子出来的小丫头,见过甚么世面,一个陆星河,便能生死相许么?”
“不错,”我咬着牙道:“我甚么也不要,命也可以不要,我只要陆星河平安无事,你将他好端端的还给我,你要的更魂器,我知道在哪里。”
玉琉的眼睛眯了一眯,像是在考虑甚么,但是转瞬之间,又笑道:“好说,你们这一对小鸳鸯,今日也想着同生共死么?既如此,我也乐得做一个好人,教你们两个,见上了最后一面。”
说着一扬手,死鱼眼重新出现在这个屋子里面,站也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本来雪白的里衣上面,斑斑血迹,都是新鲜的。
我心里刀绞一般的痛了起来:“玉琉,好歹,你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那又如何?”玉琉笑道:“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东西,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用处,拦路的石头,自然要粉碎,还是踢开,全凭着我来。”
死鱼眼吃力的抬起头,道:“你……你又这样不听话!”
“大师哥,你没事么?”我只觉得看着陆星河的伤,教我眼前一片模糊:“大师哥,玉琉她,对你怎么样了?”
“你看得出来,不过是皮外伤,严刑逼供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玉琉笑道:“简简单单的刑法罢了,别看你这大师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熬得住。”
我心中只想着,今日你在陆星河身上做的一切,我总要,十倍,不,百倍的奉还。
“不打紧,”陆星河道:“我一点事也没有,玉琉,你放开她,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可是,她知道那更魂器在甚么地方,”玉琉甜美的一笑:“星河,你也要心疼她么?”
“是啊,我心疼。“陆星河抬头望着玉琉:“你只冲着我来就是了……”
“可是,我想快一点知道,更魂器的下落,不想看着你们鸳鸯情深,这让我反胃。”玉琉不屑的望着我,笑道:“不过,一个捡拾来的孤儿,与一个扎纸铺子小丫头,本来,倒是也挺般配的,真是一个王八瞅绿豆,瞧上眼儿了呢!既然如此,我来折磨谁,另一个,总会将更魂器的事情说出来罢?星河也差不多了,这次,换你?”
玉琉凌厉的望着我,松开了我咽喉上的手,道:“你这张脸啊,早看的我压根儿痒痒,想打你几巴掌,今日,且就痛快一次……”说着,抬手轮圆了,冲着我脸上便要打下来,我忽然一矮身向下一躲,玉琉的手重重的打在了墙角上,吃痛皱起了眉头,我趁着这个机会,也不用法咒,抬手且抄起了陆星河的青瓷笔筒狠狠的砸到了玉琉的头上。
玉琉全然想不到我出手能这样快,瞪圆了眼睛,沉声道:“看来,真真是一个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
说着,只见她的右手升腾起来了一股子茫茫的黑气,一抬手,冲着我的面门便砸。
我一抬手,使出了天书之中的防御之术,手指一挑,灵力全数顶在了手指头上,玉琉那满手的黑气压过来,我狠狠的往外面一顶,居然也给顶过去了。
玉琉难以置信的望着我:“这灵气,乃是御魂之术之中说的那一类先天……你不该有这样高的灵气……”
“二姐姐,你想不到的,可还多着呢!”我盯着玉琉,道:“要不然,二姐姐再试试看?”
玉琉咬着牙,道:“既如此,咱们也便就试试看,究竟是你的灵气要紧,还是我的咒术管用!”
说着,玉琉一抬手,那黑气更浓,死鱼眼忙道:“玉琉用的,乃是百花神教之中的邪术,若是触碰上,你的身上准要溃烂,灵气也会被封起来,变得与常人无异,万万,不能教她碰上你!”
死鱼眼的话尚且不曾说完,。玉琉早招呼了上来,我身子一矮,转过去,玉琉的那满手黑气撞在了桌角上面,那桌角登时成了一片黑色的粉末,稀里哗啦的跌落了下来。
三王爷的玉琉,怎地居然会使用者百花神教的邪术呢……
但是现如今也并不是疑心这个的时候,我转过头,接着,将灵力全数逼到了指尖儿之上,使出了流光之术。
流光之术,与“破”字符咒很相似,都是用自己的灵力,将无形化作有形,成了厉害的兵刃,刺透了敌人的防御,但“破”字像是飞镖,流光之术像是弓箭。
几道白色自我手中飞出去,穿到了玉琉面前,玉琉一抬手,本想着拉出一道结界的屏障,不料想出手没有我快,一道流光穿过了玉琉的发髻,她那三千青丝登时流水一般的倾泻了下来,玉琉显然不曾吃过这样的亏,早红了眼睛,怒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一心寻死,那么,我便好心成全了你!”
说着,那结界的屏障也不拉了,一捋头发,转手像是自怀里掏出了甚么东西,往嘴边用灵气一吹,只见一个花豹突然自暗影之中跳了下来,扬起了爪子,冲着我便抓了过来。
陆星河忙道:“你小心!这是玉琉的灵兽,并不好对付!”
我心下一慌,忙就地打了一个滚,闪避了过去,那花豹自然比我敏捷,轻盈的奔了过来,我抬手一个结界,那花豹却像是也带着灵气的,居然一下子便穿透了过去,我勉强再次使出来了一道“破”,那花豹给我打的翻了一个跟头,但却像是跟被我激怒了,翻转过来,张口冲着我的咽喉便撕咬过来。
我还待使出流光之术,想将那花豹肚腹打穿的时候,手忽然动不了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因着花豹牵制着我,玉琉偷偷的将那黑气放了出来,已经拴在了我的手腕上,灵气,被抑制住了。
而那花豹生着锋利尖牙的大嘴,已经到了我面前来,我心下一慌,不想这个时候,一个人挡在我的面前,花豹的嘴没咬到我,倒是狠狠的咬在了这个人的肩膀上。
不消说,这个人,正是已经十分虚弱的陆星河。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陆星河瘦削的肩膀鲜血直流。
我一下子愣住了:“大……大师哥……”
第193章:讨还你欠了他的
我一下子呆住了。那个花豹一抬头,发现咬错了人,发出了“嗷呜……”一声不耐的声音来。
“哎呀,真真是一个郎情妾意,我见尤怜。”玉琉望着那个花豹,眯起了眼睛来:“你可越发的钝了,怎地,连认人也做不到么?”
陆星河的衣服给那花豹的尖牙撕咬开来,白皙的肩膀裸露出来,他本来就瘦,那伤口翻卷着,深可见骨。
“大……大师哥……”那一道伤口俨然也如同落在了我心上一般,是让人想倒抽凉气的疼。
“我没事。”声音还是淡淡的,脸上一定也还是毫无表情:“你不要多事,快走,她问不出更魂器的下落,不见得会对我怎么样。”
“我不走。”连我自己都觉出来,我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的掷地有声过:“她伤了你,我今日,势必要管她讨一个公道。”
“你疯了么?”陆星河回过头来,皱眉道:“你要跟她讨要一个甚么公道?”
“哈哈哈哈……”玉琉放生的大笑起来,还抹了抹眼泪:“真好笑……真好笑,扎纸铺子的千金,想要跟我玉琉讨要公道……你不知道我在这个太清宫之中,是一个甚么身份, 甚么地位么?你要讨公道,且跟这猫儿讨罢!”
那花豹早俯下身子,一双阴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微微低吼了一声:“嗷……”
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来,全神贯注,只将灵力聚集在那给黑雾缠绕起来的手掌上,动弹不得……还是动弹不得……
“啪……”那花豹扑过来的同时,黑雾如同玻璃一般,碎了一个稀里哗啦。
“呼……”像是积蓄许久的洪水决堤,我灌注到手心之中的灵气喷薄而出,一道流光咒闪过,那花豹给我的流光一霎时便掀翻在地,无数的流光自那花豹的肚腹之中贯穿过去,那花豹连叫也没能来得及叫一声,仰头一个跟头,咕噜噜滚出去了好远,软绵绵的俯在了地上,像是一个毛皮垫子一般,再也没有了生息。
“你……”玉琉难以置信的望着那花豹,又望着缓缓站起来,将陆星河护在了身后的我,颤声道:“这……这不可能……”
说着,翻转着她那软手的手指,整个屋子里的家具乒乒乓乓的颤动了起来,一霎时,全数像是活了一般,冲着我和陆星河砸过来。
我一伸手,一道从来没曾使用出来的,最坚固的结界挡在了我和陆星河的面前,家具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花穗……你……”陆星河也呆住了:“这不该是你能使用出来的法术……”
这是天书之中,最后几页里面的内容,除非修习几十年,不然,绝对没有灵气能够支撑出这一道“菩提光。”
菩提光是所有结界之中,最为坚实的一种,玉琉的灵气,也不见得能幻化出来。
“你好像,还隐瞒着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玉琉嘴角一翘,露出一种十分冷酷的笑容来:“很好……很好……那一本璇玑子祖师留下来的小册子,不想谁也不曾给,居然倒是便宜了一个外人……”
玉琉的话也不曾说完,趁着那菩提光我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渐渐的落下来的时候,一伸手凭空一抓,但见她那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号角。
那个髯犀号角是太清宫的八大法宝之一,以上古凶兽髯犀的角制成,能吹奏出逼灵之气,教通灵之人的灵气,全数自七窍之中泄露出来,素来封存的十分严密,只是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暴徒,不得擅自使用,不然的话,将会给通灵之体造成难以在治愈的创伤。
“玉琉,你简直是疯了!”陆星河看见了那个号角,沉声道:“这种东西,居然也敢偷盗出来!”
“既然我自落雁塔之中出来了,那么,自然我就不会再将太清宫里的甚么规矩放在了眼里!”玉琉盯着我,道:“你想讨要,只管来,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将那号角搁进朱唇之中,轻轻鼓腮……
“呜……”
一种简直像是天崩地裂一样的声音自那个号角之中流泻了出来,震耳欲聋,只叫人剧烈的头痛,眼花成一片,甚么也看不见。
我不曾想的了太多,只将双手遮在了陆星河的耳朵上。
陆星河的手,早不知甚么时候,捂住了我的耳朵。
那号角的声音,宛如千军万马的呼啸,席卷而来,气势教人眩晕,
仿佛身体全被抽空了……
“我挡着你……去争夺那个号角,你趁着号角不再响的时候,用涟漪之术定住她……”
陆星河一把拉下了我的手,瘦削的身体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将那号角的灵气,全抵挡住,且径自往前冲过去,我一下子呆住了,在这种折磨之下……他居然,还动的了……
“玉琉……”陆星河吃力的说道:“你不能一错再错!”说着,且伸手去夺那个号角。
玉琉瞪着眼睛,一把甩开了陆星河,居然放开了号角,道:“怎地,为着她,你连命也可以不要么……星河,你何故要这么傻……”
“扑……”那号角的声音停滞下来, 我立刻站起身来,抬手便是一道涟漪之术。
涟漪之术顾名思义,乃是以手中灵力凝结成涟漪一般,一圈套一圈,将对手定住,其实,是专门用来对付体型巨大的凶兽的,但是玉琉的灵力很强,不用这一种以弱胜强的术,根本制不住她。
“嗖……”一道又一道的光圈犹如涟漪一般将玉琉紧紧的缠绕起来,玉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跟腰部死死的束缚在了一起,整个人,宛如一个蚕茧一般。
“大师哥……”我忙奔到了陆星河的身边去,陆星河咳了一声,口中顿时溢出了暗暗的鲜血来。
我心痛到什么旁话也说不出,忙道:“大师哥,玉琉已经给制住了,现在,我便去寻了先生来……”
“ 你……”
我忙将耳朵侧到了陆星河的唇边,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倒是也一副放了心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
“大师哥……”我抓住了陆星河的手,眼睛一霎时便给一道水雾模糊了起来,只听自己挂着哭腔,道:“你放心,我很好,我很好……”
“嗤……”
一种像是布料被扯断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是玉琉,居然自涟漪之术里面,挣脱了出来。
满面怒容,再也没有平素那温婉模样,现如今的玉琉, 全然像是一个狰狞的罗刹一般。
“哈哈哈……”玉琉发出了教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来:“好得很……涟漪之术……你这样刚刚得了灵气的人,居然能使用出这种术来,真真教人刮目相看……你说,你的灵气,是自哪里来的?”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站起身来,道:“你想知道,咱们且来打一架罢!”说着,
“哗……”我举起手来,前所未见的许多灵气一下子涌上来,从来没有这般的得心应手过,从来没有这般的酣畅淋漓过,任何一个本来稀松平常的法术,现如今再使出来,总是威力无穷的,好似我本来给封禁了的甚么东西,一霎时冲破了。
“破……”
无数道小小的流光从我身后闪过,玉琉忙拉出来了一道透亮的结界,可是“破”自那结界之中飞快的穿了进去, 玉琉才被涟漪之术封起来过来,现如今手脚的经脉一定还不算通畅,我出手,一定得越快越好。
“乓……”只听一道炸裂的声音,那一道结界破了开来,流光穿过了玉琉的面颊,头发……
玉琉大概,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狼狈过。
她的眼睛赤红,像是嗜血的凶兽一般。
“呼……”玉琉抬起手来, 一串泡沫也似的灵气聚拢在她的指尖:“你的灵气不管是自何处来的,好像来路不明,又强的不像话,这种灵气在你身上,岂不是可惜的很……还是给了我罢……”
我识得这一道法术,乃是一道禁术,名字叫做“夺”。
全然是明抢豪夺一般,为人不齿的法术,能将旁人的灵气,收到了那泡沫之中,收为己用,那泡泡飞快的绕到了我的身侧来,我拉出了结界,可是那结界的灵气,反倒是更将那泡泡吸引了过来。
“你随意的使用灵气罢……”玉琉微笑道:“你能用出来,我就能拿过来。”
那泡泡一颗又一颗,依附在了我身上,我觉得自己的灵气全然像是碗里倒出来的汤水一般,不由自己,便倾泻出去……
“哈哈哈,看来,你这次自投罗网,倒是教我不虚此行……”玉琉抬着手,那泡泡越来越多了。
我只觉得,手脚渐渐的不能再随意使用灵气,居然,又如同普通人一般。
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我的灵气,要全数给玉琉夺过去了。
脑子一热,甚么也不曾多想,我忽然一如平日里,跟追债的小混混们打架一般,一下子迎着玉琉过去,伸手便将她那纤细的胳膊反拧过来,死死的按在了她后背上。
玉琉哪里想得到,我还有这无赖般的一手,倒是也猝不及防,我一脚蹬在了她背上,将她的脸贴在墙边,扬手便是一个巴掌:“就算死了,我也总要,替大师哥讨还了你欠他的!”
玉琉的灵气那样高,给我一时制住,也只不过是不曾想到罢了,自然一下子便抬手出来一个“破”,冲着我便打,那“破”的光芒刚闪过去,我早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却只听
“临……兵……斗……者……”
那一道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陆星河!
只见他不知何时,手里正拿着那一个画卷,一下子展了开来,手往上一举,那画轴登时放出了一道白光来……
“入!”
本来在我面前的玉琉,忽然如同一道青烟一般,隐然不见了。
“扑……”那画卷上的白光消失了,又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可是那画上,多了一个妖娆的美人。
正宛如是玉琉的模样。
“大师哥……你……”
“封印进了虚空界里面,教她沉睡不醒。”陆星河望着我,嘴边居然还含着一丝笑意:“江菱,你……”
话还不曾说完,陆星河却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第194章:没有放开的意思
“大师哥……大师哥……”死鱼眼的眼睛再也没法子鄙夷的翻来翻去,他像是只不过累极了,躺了下来,要去做一个甘美的梦。
“大师哥……大师哥……”我抓着他的手,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不住那一缕淡淡的线香,还是那样熟悉的一个人,却是全然想象不到的一个场景。
“大师哥……你睁一睁眼睛,请你看一看我!”死鱼眼的手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我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心跳的声音远远没有国师那样的沉稳强健,而是虚虚的,远远的,像是即将消失的一抹烟。
“大师哥,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寻国师来!”
给咒术伤了的伤口,那普通的医术只怕不好全然治愈,而国师,说过,他能做的事情,比我想象的更多,对……他一定能救陆星河!
“好冷…… ”陆星河微微的呻吟了一声:“好冷……”
我忙俯下身去,紧紧的抱住了陆星河。
他身上的灵气,损耗的厉害,玉琉不知道如何弄出来的一身伤口,本来无碍,偏偏,他要在玉琉吹响了髯犀号角的时候,硬生生的挡在了我前面。
髯犀号角的力量将他的伤口全数撕开了,包括玉琉花豹撕咬出来的伤,颈子上一道血管,正大片大片的流出血来。
不赶紧救他,他一定会死的。而且这样的伤,只怕凡人的先生,也无力回天。
陆星河的脸上,身上的血,全粘在了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陆星河抱在了床上,掩上了被子,刚要抽身离开,陆星河的手却抓住了我的手:“江菱……”
我回过神来,强忍着哽咽,道:“我在。”
“你不要走。”
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居然像是孩子一样。
“我不走,我马上就回来。”我低下头,道:“你等等我。”
“我知道,你要去寻国师,”陆星河道:“可是给国师看到了我这个模样,未免太没有面子……”
“不打紧,我会给国师下一个迷魂咒的!”
“江菱……”死鱼眼的声音终于不再跟往日一般的倔强,因着虚弱,他清越的声音意外的听上去柔柔软软的:“你放心罢,我不会死的……我还会与你成婚,与你共同执掌太清宫……”
“我知道……”我心里着急,道:“大师哥,你只等我一等!”
“可是,万一我真的死……”死鱼眼浓密的睫毛扑扇了扑扇,一双眼睛抬起来……
我没有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我已经用自己的唇,堵在了他的唇上。
淡淡的血腥味道,淡淡的线香,陆星河的唇齿,居然出人意料的柔软,像是小时候,吃过那棉絮一般的飞砂糖, 像是整个人扑到了云端上。
陆星河显然不曾想到,早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我站起身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以后,谁还能来护我周全?”
说着,放开了他的手,我跑到了外面去。
国师的兵士看见我,刚想说什么,我早掀开了国师的帘子,国师正舒舒服服的眯着绿眼睛在打盹,听见了我的声音,一挑眉:“本座还只当,夫人须得明日才肯回去,正打算进去寻你呢,不想夫人,居然还舍得出来……”不想一睁眼,看见我满头满身的血,一下子不悦的蹙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我望着国师,道:“花穗有事相求。”
“哦?”国师坐起身来,一把将我拖过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我身上究竟哪里有伤,我忙道:“国师,我没事,我希望你,能救救大师哥。”
“怎地,”国师望着我:“大舅哥那里,又出了甚么花活?”
“国师神通广大,早先便说过,能做的事情多到花穗想不到,现如今……”
“你来求为夫,也只可能是为着大舅哥。”国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既如此,夫人发话,为夫一定去。”
也不知如何跌跌撞撞,回到了那开着紫薇花的小院里面,一打开门,血腥气熏的国师皱了眉头。
“国师,大师哥他……”
国师也不听我说, 早到了陆星河的床边去,抬起手支起了陆星河的头,颈子下面的伤口让国师忍不住“啧”了一声。
我忙道:“国师,你一定有法子,是不是?”
“这个伤口这样深,还给剧烈的灵气碰撞过,全数都给扯开了,自然不好办。”国师抬头看着我,道:“但是,没法子,为着夫人,本座也只好想法子了。”
陆星河的呼吸已经微微的粗重起来:“花穗她……是在下的夫人……”
“这个时候还要嘴硬,真真是个呆子,”国师眯起眼睛:“对救命恩人,也要这样不知好歹的争抢。”
“国师,请你赶紧救一救大师哥!”
”好说。“国师自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来,信手扯开陆星河破破碎碎的里衣,洒在了陆星河的脖颈上,许是因着痛楚,陆星河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来。
“大舅哥看上去弱不禁风,倒也是个铁血真汉子。”国师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将那个药瓶子转了一个圈,重新搁在了怀里,有顺手掏出了一个药丸子来。
那个药丸子散发着氤氲的一股子气,一看便不是凡尘该有的东西。
“这个是……”我望着那个丸子:“九花玉露丸?”
九花玉露丸是天书记载,天界的神药,乃是用瑶池之中九种仙草的花朵,加上了天河蒸腾出来的露珠配制而成,能教凡人的灵气成倍的增长,还能打通经络,助长修行,是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我不禁精神一振,有了这个,死鱼眼准就是有救的。
“夫人倒确实是个识货的。”国师微笑着,道:”值钱的货色,世所罕见,有力回天,吃下去,保管大舅哥立时便能恢复八成灵气,不过,这个东西我就算白给,只怕娘子,也不好白受,是不是?”
我咬着牙,道:“国师可以说一个价码,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偿还!”
“夫人这样聪明,有些话也不至于在大舅哥前面说的这样明白。”国师觑着眼睛看着我:“太后娘娘的好意,本座只希望,夫人能领。”
我自然明白,国师的想法,头发稍也能想得到。
陆星河皱着眉头,道:“花穗,他要什么?”
“他不要什么。”我自国师手里接过那九花玉露丸,道:“一点小事,我能做到。”
“不像是甚么简单的事情,便能换过来这种东西。”陆星河望着我,倔强的说道:“我不吃。”
陆星河身下的被褥,也已经被血渗透过来了,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开始发青。
我什么话也没说,将九花玉露丸含在了嘴里,低下头,撬开了陆星河的唇齿,将那药丸用灵力给逼了下去。
药丸的苦味蔓延出来,陆星河皱紧了眉头,他的唇齿像是在抗拒,可终究没什么气力。
药丸长驱直入,终于进去了,“咕嘟……”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自陆星河的喉间传过来,我一颗心也落了肚。
“大师哥,很快就没事了。”
“花穗……”陆星河的两只胳膊,也不知道哪里来了气力,居然勉强环住了我:“我不想你因着我为难,想要护你周全的,分明该是我……”
“大师哥没事的话,用我的命来换也上算。”
我把贴在了陆星河胸膛上,那本来遥远的心跳声,终于重新又有了力量。
“大师哥,你睡一下罢。”我轻声道:“睡醒了,就都好了。”
陆星河应了一声,因着实在太疲倦,便真的在那药丸的效力之下睡了过去。
他平稳的呼吸才刚开始,一只手却将我自陆星河的身上拉开了,是国师。
国师冷冷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只再看最后一次,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点点头。
“走罢。”
国师紧紧握着我的手,骨节子给他握的“咯咯’作响,可是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也并不觉得疼,只要陆星河能活下去,一切,都值得。
上了马车,幽暗的夜色在车窗上缓慢的滑过去,国师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终于,重新见到了皇宫的城门。
我正要下车,国师却一下子扯住我,狠狠的将我拥在了怀里。
我撞在了国师的胸膛上,只觉得自己要他的胳膊压死了。
”本座好像恨不得,将你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国师的声音是从来没听过的沙哑:“本座很希望,你能付出一切也要救的那个人,是我。”
国师的心跳的非常急,仿佛能听到血液极速奔流过去的声音。
“今次的事情,多谢国师,答应国师的事情,我一定做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带着一丝感情。
“好像,比本座想的,难了一点。”国师终于放开我,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本座以前总以为,世上没有本座做不到的事情。”
“咚咚咚……”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马车外面,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国师,您终于来了!宫中……宫中出大事了!”
第195章:纠缠不清的影子
“嗯?”国师的声音里波澜不惊:“怎地,难不成,宫中出了刺客?”
“国师神机妙算,”那兵士倒是给国师的冷静梗了一下子,忙道:“正是,现如今,端阳殿那里,早就乱作一团了。”
“端阳殿……”国师想了想:“是么……皇上现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无碍,但是受到了惊吓,听说那刺客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身怀异术的,”那兵士忙不迭的说道:“虽说太清宫的掌门人追的很紧,但是那刺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跑了,现如今,正龙颜大怒,国师一会子见了皇上,小心些罢,方才小的听说,侍卫总管已经给骂了一个垂头丧气。”
我倒是也知道,那端阳殿正是皇上的居所,夜间处理政务,便是在那里。
我一听出了这样的大事,忙想自国师怀里挣脱出来,国师却沉沉的说道:“你别动。”
接着,又对马车外面的兵士道:“开了侧门,本座要亲自往那端阳殿去看一看。”
“是……”那兵士应声,马蹄声重新“得得”的响了起来,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面,往那宫廷里面走。
“国师……”
“叫我计都。”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可是,宫廷之中,这样的大事,我跟随着,只怕不便。”
“我说方便,就方便。”国师的声音像是带着杀伐决断,但是转而又柔顺了下来:“但是,我以后,可以听你的。”
国师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了,这个怀抱真的宽厚又温暖,我只觉得遗憾,这样好的怀抱,本应该窝一个更好的女子在里面罢。
我能跟陆星河在一起,就足够了, 这个怀抱对我来说,一点归属感也没有。
“呜呜……”几声沉沉的猫头鹰的叫声响了起来,我拔尖了耳朵听着,忍不住问道:“ 是不是,那三王爷的人来了?”
“不好说,想刺杀皇上的大有人在,但是这个时机,挑选的倒是不合适,百花神教和三王爷的人消息灵通,手眼通天,早该知道,这祈福的大日子里,太清宫的掌门和本座都会留在了宫中,定灵钟也会放置在城门,进来了,也出不去。”
那会是谁的人?我想起了安歌来了。
她明明说过,大计划要举行的时候,是明日里。
“吁……”马车夫勒了马,低声道:“大人,端阳殿到了。”
“嗯。”国师很有些不舍的放开了我,沉沉夜色之中,我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待得久了,一起身,倒是一阵冷,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国师皱了皱眉头,道:“你冷么?”
“我不冷。”我忙道:“既然事关重大,国师快请进去罢。”
国师忽然展颜一笑:“你迟早,会像这样,习惯了我的。”
说着,居然拉着我,一道走了下去:“谁知道这件事情,跟三王爷有没有关系,既然太后有令,教你随着本座一道去查探三王爷的事情,你不去,可未免有些玩忽职守。”
我只得跟了过去,端阳殿门口亮着火把,正熊熊燃烧着,那火焰似乎要烧到了天边去,一个个的兵士,全数是人人自危的模样,望见了国师,反倒是像是放了心。
一个领头的将领模样的人过来了,忙道:“国师大人,您可终于是到了,现如今,皇上正在殿上呢!不瞒国师,今次里的事情,实在诡异莫测的很!”
“听说是身怀异术?”国师盯着那个将领,问道:“甚么异术?那个刺客,又可有人瞧见了?”
“这……”那个将领像是也有点子为难,道:“不瞒国师,没人瞧得见,那个刺客……那个刺客不是人,而是一道影子。”
“哦?”国师扬起了眉毛来:“这可当真新鲜得很,这个年月,影子倒是也能当刺客了。”
“是真的,”那将领低声说道:“听闻……事情是这样的,皇上本正在那端阳殿之中阅览奏章,里面长明灯和宫灯点着好几盏,本来是亮如白昼的, 可是也不知怎地,来了一阵风,风一动,那些个火焰自然也跟这动了起来,那满屋子的影子也四下里乱晃,正这个当口,那些个影子突然像是几道流水一般,居然慢慢的汇聚到了一处,甚么人影,桌子影子,全成了一大团的黑。
那一大团的黑,慢慢的凝聚着,便变作了一个人形来,那个人形可不是叫宫女太监,俱全都傻了眼,皇上当时倒是处变不惊,只盯着那影子,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那影子自然不会回话,居然径自团团的滚到了皇上的身侧,追赶着皇上,想连到了皇上的脚下去。
皇上出身尊贵,何曾见过这个,饶是皇上,自然也是大惊失色,亲眼见着的人说,那影子宛如一团黑烟,一点一点的往上冒,全然像是自地上钻出来,将自己与皇上连接上。
这个时候,有宫女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侍卫们听见了,忙闯了进去,只听哒哒哒一阵子脚步声响,那影子居然连侍卫的影子也吸引过去了,越来越大, 那太清宫的人住的地方离着那端阳殿不远,掌门人大概也听见了异样,也赶了过去。
说是那掌门人来了,只见了白光一闪,那影子便飞快的往后退过去,掌门人追着便要将那影子妖怪给收伏了,但是那影子一霎时分散开来,甚么,桌子,椅子,人脚下,一切如常,倒是全然分不出,究竟那刺客藏在了何处,那太清宫的掌门人,现今还守在了皇上身侧呢!”
“唔……”国师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来:“听上去,倒是怪出奇的呐!既如此,本座便亲自进去,跟皇上和掌门人说一说话。”
“是……”那将领忙应了声, 亲自引着国师进去了。
一进了门,只见皇上果然端坐在龙椅上,满脸的怒气,掌门人随侍在皇上身侧,倒还是面目如常。
“臣下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国师忙拜了下去,我紧随其后,也跟着行礼。
一见国师进来,那皇上怒道:“你方才往何处去了?”
国师一说谎话,倒是能跟我一样熟练,忙道:“臣下听闻了关于三王爷手下作乱的事情,怕伤及皇上,忙出去降服了,才回来,不想,居然乃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委实教臣下猝不及防,臣下有罪!”
皇上一听国师是去做正事,方才和缓了一些,道:“是么……这端阳殿里发生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国师忙道:“不瞒皇上的话,臣下听说了。”
“你听着,像是个甚么东西?”皇上的凤眼盯着国师,一脸的威严。
国师顿了一下,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下觉着,乃是一种能给法力高强的人操纵着的怪物,名字叫做影魅。”
“哦?”皇上望着国师的目光深不可测:“你倒是说说,何为影魅?”
国师答道:“这影魅分几类,有的只是小角色,一如前次里听说的,丽妃娘娘遇见的镜中幻影,只以吞吃人的恐惧为生,不足为奇,还有一种,乃是专门吞噬旁的影魅,凝聚了自己的力量,教自己成为巨大的影魅的,这一类影魅,乃是影魅之中的王者,唤作暗魅,但凡是有光的地方,便有着影,影子又连带着本体,带着本体的气。
这暗魅便能吸取了任何影子的力量,夺取影子主人的气,壮大自身,着实是,防不胜防。”
“你说的,倒是跟元春子说的一般无二。”皇上望了一眼掌门人,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说是甚么劳什子的暗魅,可有法子将其抓获么?朕倒是想知道,既然那一众东西是能给人操纵的,放它来与行凶的,究竟是谁。”
掌门人答道:“回皇上的话,能操纵那暗魅的,大概,乃是江湖之中,一个名唤魇门的地方。”
“魇门?”皇上问道:“乃是一个门派?”
掌门人答道:“回皇上的话,皇上英明,正是如此,那个魇门,乃是一个家族传承下来的,修习的术,素来是豢养各类妖物,提炼许多精灵,为人所用,听人之命,专门受雇于人,只要能得到钱财,就会用自己豢养出来的怪物行凶, 与买凶杀人的杀手无异。”
“这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一类存在?”皇上皱眉道:“可剿灭过?”
“回皇上的话,那个魇门素来行事诡异,与百花神教一般,乃是十分深藏不露的,且手中妖异众多,那位置在昆仑山脚下,易守难攻,这一阵子因着查探百花神教和三王爷的事情,倒是还不曾剿灭, 请皇上恕罪。”
“原来如此,倒是一个此消彼长。”皇上凝眉道:“这么说来,是有人花了重金,让那魇门来人,行刺于朕?”
“回皇上的话,很有这种可能。”国师答道:“您在皇宫之中,又有天子之气,妖物本来是无法近身的,这暗魅居然敢侵袭皇上,背后有人指使,是一定的。”
第196章:莫名其妙的赌约 秋珞琰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心下暗想道,形势本来便复杂,那百花神教暗自扩充势力,发展教众,三王爷虎视眈眈,预备着放出朱厌,引得天下大乱,好谋朝篡位,本来就已经很难缠的,偏生这个时候,那个魇门一时财迷心窍,也作死的赶上来,连皇宫的主意也敢打,又是一个“天要作下雨,人要作倒霉”的典范。
但是说起来,用这个魇门做一个烟雾屏障,直接逼到了皇上身边的话,倒是一个吸引开皇上注意力的法子。
比起旁的来,切身的危险,才最会让皇上重视。
百花神教和三王爷的人,毕竟还是蛰伏着,这个时候肯露出水面的伸头乌龟,才是正等着教人砍脖子的主儿。
我暗自想道,这下子,这个魇门,接下来了这个买卖,可是一个自寻死路了。
“魇门这样大胆,你们两个,又怎么想?”区区一个我能想到的东西,君临天下的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抬起了凤眼,望着掌门人和国师,道:“明日便是太后祈福的日子,你们说,怎么办合适?”
“其实,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将那个潜伏在此处的影子寻出来。”国师道:“暗魅,可以藏在了任何的暗处去, 现如今,还不知道置身何处,随时会扑出来,为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安危,臣下认为,当务之急,还是且将那个暗魅寻出来才是。”
“寻出暗魅并不算难,”掌门人倒是答道:“寻得了那个指示暗魅出来惊扰皇上的罪魁祸首,才是要紧的,暗魅离不开主子,现如今,那暗魅的主子,该就还在宫里。”
“所以,可以顺着暗魅,来查探真相。”国师微微一笑,道:“皇上,臣下请旨,自来寻那暗魅。”
“国师能寻得了?”皇上望着国师:“可是连带着那指使魇魅的?”
“是……”国师答道:“那个魇门,行凶一次不成,势必会有第二次,臣下打算着, 连妖物,带人,一网打尽。”
“好得很,这件事情,便有劳国师了。”皇上道:“既如此,今日里,元春子便随侍在朕身边护驾,那寻找暗魅的事情,就交给了国师罢!待有了那个指示暗魅的魇门的下落,追查下去,斩草除根。”
“臣遵旨。”掌门人应了声,侧头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在国师身后的我。
皇上起身,龙袍后面的影子摇曳不定。
目送着皇上出去,我低声道:“国师,难道没有可能,暗魅要藏匿在了皇上的脚下么?那,才该是最安全的罢?”
国师笑道:“安全是安全,却也不容易,你该也看出来,魇魅一出来,不过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我点头道:“我自然明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想在祈福的前一日,教皇上心里不安的。”
“皇上越不安,自然越严加防范,那谋害皇上,可不是便更是一个难上加难了?”国师笑的十分狡猾。
“国师的意思是,魇门之中的人,反倒是在为皇上好?”我望着国师:“只怕却也不像。”
“一心注意着下面,那自然不会留意上面了。”国师微微一笑,道:“ 咱们,倒是可以且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甚么花招。”
我望着这个宫室,那火苗缓缓的摇晃着,所有物件的影子,也都在微微的颤栗着。
偌大的宫殿之中,宫女和太监想来因着惊惧,已经全数躲藏了起来,再不敢进来。
堂堂的皇宫,屡次出现了这等的奇异之事,人心惶惶,自不必说。
“来人。”国师扬声道:“火来!”
早有侍卫传令下去,在大殿上面,取来了一个大瓮,在大瓮之内填满了柴火,那大火便在瓮内熊熊燃烧了起来。
国师望着那火,绿眼睛映照着红光,妖异好看的,像是不真实的。
“将这个宫里的东西,全数给本座清空了。”国师沉沉的说道。
他发号施令的时候,跟平时见的国师,好像……全然是判若两人。
很快,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了那个大瓮。
和大瓮底下的“灯下黑”。
还有我和国师脚底下的影子,在微微的颤栗着。
“我回头一看,门后有一道淡淡的绿光,这才明白,东西搬出去了之后,那影子在国师设下的结界下面,根本出不去,只会留下来。
千百条影子里面去寻暗魅,自然比一两条的影子里面去寻来的难。
我忙道:”国师,既然要捉妖,花穗且告退了,免得地上多留下了一条影子,给国师多添了许多烦恼。”
“不行。”国师抓住我的手,笑道:“不教你看一看本座的飒爽英姿,大概,你还是要以为,天底下会捉妖的,只有大舅哥。”
我没有法子,只得抽出手,望着那一团子影子。
国师张开手,那瓮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了,接着,手上交错出一套繁杂的手势,灵气汇集,一团绿光闪耀起来,那满瓮的火,也化作的教人咋舌的绿色。
本来暖烘烘的火光,变得十分寒凉。
只见那大瓮底下的影子在不住的扭动,像是也受不住这一种冻。
“呼……”
大翁下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风声。
国师扬起修长的手,脆脆的打了一个响指,只见那熊熊的火焰,居然喷薄而出,连带着那大瓮底下,也跟溢出来一般,逼了过去。
“起。”国师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来,那个百斤有余的大瓮,居然一下子飞升起来,底下,是一团子昏黑。
那昏黑翻腾着,慢慢蠕动,像是沸腾的水一般。
“嗷呜……”突然那一团子黑影,拔地而起,冲着我和国师的脚下,便狠狠的扑了过来。
国师往那影子上一伸手,指头一抬,那一团黑影居然真的全然像是一个了;萝卜一样,自地上完全拔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球体,咕噜噜凌空旋转着。
不得不说,国师的灵力,简直像是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我忽然觉着,那一日在虚空界之中,国师他,真的体力不支,须得我们去救么?
来不及多想,只见国师忽然握紧了拳头,那一团子黑影也像是给国师攥住了一般,越来越小。
“嗷呜……嗷呜……”那黑影发出了哀哀的惨叫。
可见,实实在在,那黑影像是深受折磨。
我听说,魇门乃是以气养妖,既然暗魅受到了这样的折磨,那与药物同气连枝的饲主,现如今,只怕也是正处于非人的痛苦之中。
国师是想着借此,将那暗魅的主人,引出来么?
果然,不多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本来空无一物的大殿之中响了起来:“看见了结界,老朽就知道,这一次是输了,人老了,总却更惜命,国师,可能高抬贵手,放过在下这一次?”
是这个暗魅的饲主。
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一般。
国师嘴角一勾,浮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笑容来:“啊,得罪得罪,这位,不知道是魇门的哪一位?”
“在下,觍颜在魇门之中排行第三。”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却不知道,本来自恃灵气深厚,在中土不会碰到了敌手,在国师的面前,原来是这样不值一提。”
“魇三先生自谦了,”国师笑道:“魇三先生的名头,在中土,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不过不知道魇三先生,出于何故,要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在太后祈福之前,来啃皇宫这样一块硬骨头?”
“说来惭愧。”那魇三先生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一个甚么法门,只能听其声,不能见其人,且以我的灵气,根本看不到任何隐身的法术,着实教人称奇,可见灵气深厚,也是十分厉害的:“都怪老朽贪心,与人打了赌,为着一个虚名,可不是反倒是闹了一个贻笑大方。”
“有资格跟大名鼎鼎的魇三先生打赌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国师轻笑道:“本座,愿闻其详。”
“饶是老朽想说,却说不得,”魇三先生的声音苦笑道:“因着,老朽也不曾,见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
“哦?”国师含着微笑,道:“连以隐身法门名震江湖的魇三先生都看不出来的隐身术,本座可不曾听说过,难不成,居然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 这倒不是,不过,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老朽才肯跟他打这一个赌。”那魇三先生的声音含着一丝苦涩:“这一个赌,便是赌一把,谁人真正,能将自己的妖物放出来,可是,却教人捉不到。”
“可想而知,魇三先生,自然对自己的隐身法门十分自信的,但是对方,看来也不是善类,所以,这一场赌约,便约在了本座和太清宫掌门两个人齐聚的皇宫大内了。”国师像是十分愉悦似的,笑道:“本座成了赌约的见证人,这还是头一次,实在是荣幸之至。”
江湖之人,最看重的,只怕就是一个名誉了,难怪这个魇三先生为着自己隐身术天下第一的名头,敢要来冒这个险。
可是引诱魇三先生来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我心下一沉,会不会,是哪一个熟人?
第197章:多灾多难多福气
“既然如此,魇三先生是老前辈,本座也不好如何。”国师轻笑道:“若是此番,能卖给魇三先生一个人情,可当真是大好的。”
“此话当真?”魇三先生像是心下一喜,苍老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那昏君方才说过,要教我们魇门铲草除根的话……”
“若是魇门能弃暗投明,皇上英明,本座也可以代为游说,想必么,能得一个既往不咎。”
国师笼络人心的能耐,还真真是一个见缝插针。
“如此甚好。”那魇门既然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也不见得会有甚么忠诚可言:“若是国师能代替老朽给魇门挡了这一场灾祸,那老朽,势必尽心竭力,也带着魇门回报国师!”
“当然,这件事情上,皇上已经怪罪下来了,”国师话锋一转:“比起日后弃暗投明,这一次来一个将功折罪,不是更好么!”
那个苍老的魇三先生自然也不是傻子:“国师的意思是说,将那个与老朽打赌的人,给揪出来?”
“魇三先生,不愧是魇三先生。”国师答道:“那人为着一己之私,将本来与这一场纷乱无关的魇三先生也给牵扯了进来,那么,魇三先生是不是,也想着报这个仇呢?”
“这个……”魇三先生自然是犹豫了一下,试想,有资格跟他打赌的人,就算灵力没有国师这样厉害,自然也不会在他之下,想来,也不是很好对付的。
国师接着说道:“本座也知道魇三先生是为难的,但是事到如今,比起教本座奉旨当场抓获,连带了教魇门也跟着遭殃,是不是,魇三先生也只好选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了, 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国师说得不错。”那魇三先生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迟疑了一下,又下定了决心:“自己捅的窟窿,也只好自己去补了。”
“便知道,魇三先生乃是一个明白人。”国师一面说着,一面且忽然又对那一个暗魅的黑球上笼罩了一层绿光来,那绿光慢慢的缩小,成了萤火虫大小,国师伸手一招,那绿光落在了国师的指尖儿上,国师笑道:“既如此,这个暗魅,便留在本座这里当一个凭证,本座,便静候佳音了。”
那与饲主相连的暗魅留在国师这里,如同人质一般。
魇三先生轻笑了一下,苦涩的说道:“老朽没有法子说不行。”
这个话音落了,整个大殿,忽然那一种诡异的氛围全数消失了,我回头一看,国师设在了大殿门口的那个结界,已经不见了。
“怎么样。”国师挑着指尖儿那一点绿:“据说夫人喜欢萤火虫,这个小东西送给你如何?”
我接过了那一个绿光,道:“既如此,便多谢国师厚赏。”
“嗯?”国师倒是意外:“你也想搀和这件事情?”
“嗯。”我望着那一点绿,笑道:“我也,想将功折罪啊。”
“你不见的能做出甚么大事,能将那婚约换回来的,”国师笑道:“若是有, 本座也乐得夫人有如此能耐。”
“明日就是祈福的大日子了。”我望着那一点绿光,道:“如果能讨要到了甚么恩典的话,岂不是大好的么。”
“夫人有心了。”国师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头抬起了我的下巴来:“本座也愿意,拭目以待。”
国师的绿眼睛映照出我来,连我也不识得他眼里的自己。
“晚了。”国师忽然说道:“你回去休息,莫要耽搁了明日的大日子。”
“是。”我自转身往那太后的寝宫之中走,国师站在大殿前面,挺拔的像是一棵白杨树。
路过了段云殿,那黑气已经没有了,转头望过去那个小小的龙神祠堂,倒是重新见了火光。
诶……是上一次的,龙神饕餮?
我不知不觉,便走了进去。
果然,盈盈的烛光下面,依旧是那个瘦弱的俊逸贵公子在有滋有味的吸吮着烧鹅的翅膀。
那龙神饕餮看见了我,乐不可支的说道:“怎地,你还在宫中不曾走?倒是刚刚好,与本神一道来吃鹅。”
说着,递过来一只鹅掌。
“我能吃鹅腿么?”
“不行。”那龙神爷悻悻的将鹅掌收回去了。
“怎地,您家中那位傻狍子还不曾归来?”
我坐在蒲团上,望着龙神爷身后的烛火,微微有点失神。
“嚯嚯嚯……傻狍子头一次得进了仙境,乐不思蜀,也是有的。大抵心内,还是要思念本神的,”龙神爷了懒得将肉给细致的剔下来,索性将那鹅翅膀咬烂了一丢,接着带着满嘴的油光,拿过了鹅腿,笑眯眯的说道:“看样子,你像是为情所困?”
“谈不上,”我笑道:“为情所困的,大概是因着不知道自己喜欢是谁,我若是因着甚么所困,也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龙神爷仔仔细细的盯着我,忽然笑道:“说来也怪,以前你好像从来不曾困惑过,依你的性子,喜欢什么,便一定会去争抢甚么,才不会想,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
我笑道:“不瞒龙神爷,上一次,见到了一个仙鹤,那位仙鹤大仙还曾问我,难不是是龙神爷,吃了我的非分之心。”
“嚯嚯嚯……本神的胃口,倒是还不曾那样大。”龙神爷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你以前,大概倒是还真总是这样的不甘心,那样不甘心,看见什么,就想要什么,可是现在,你可真真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二狗子,给你喝了多少那冥河里的水。”
“冥河……”我来了兴趣:“忘川?”
“不错。”龙神爷忽然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来,道:“忘川的水,能蒸腾出来这一种药,叫做忘情水,喝下去了,早先真正在心内的人,一定就会忘记,你要是想要,本神送给你。”
我忙将那个瓶子接了下来,那个瓶子是水晶的材质,看上去亮晶晶的,里面晃荡着晶莹剔透的水。
龙神爷的桃花大眼盯着我,道:“你大概,想要忘了谁,也想让谁忘了你罢?”
“嗯。”我点点头。
“其实做凡人,最麻烦的,便是债务。”龙神爷摇摇头,继续啃鹅腿,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上一世欠下的,这一世来还,这一世欠下的,下一世又来还,来来往往,屡续不断,真是没的麻烦。”
“能轮回,想必也是一种福气,”我也不知怎地,冒出了一句话来:“得了永生之后,一些本想忘记的事情,倒是忘不掉了,也是平添烦恼。”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怔住了,这是甚么话?我自己,可不曾永生过。
“嚯嚯嚯……”龙神爷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了,是了,你就是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
“龙神爷……”我忍不住问道:“我的前世,是个甚么人?”
“前世?你的前世哪里是甚么人……”话一说出口,龙神爷却又像是说漏嘴了一样,忙用油腻腻的手遮住了油腻腻的嘴:“这一个口无遮拦,也真真是教人头疼……”
既然那梦中的仙鹤,说我前世在天界,该真的不是甚么人罢。
“你如今的事情,本神知道。”龙神爷像是岔开话题一样,说道:“最要紧的是,你须得当心眼睛。”
“眼睛?”我忙道:“早先一个朋友,也跟我这样说过,不知眼睛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妖物,名唤目牤。”龙神爷含笑望着我:“你知道么?”
“目牤乃是一种小小的精怪,寄宿在人眼之中……能将寄主看见的东西,全数传给了真正的主人那里……”安歌,在我眼皮上抹过了那一把,难不成……
“ 有的人当你是朋友,有的人你当是朋友。”龙神爷笑眯眯的说道:“不到最后,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说着伸出手来,手心里有两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是我眼睛里面的目牤。
“多谢龙神爷……”我望着龙神爷,道:“此间若是没有龙神爷的话……”
“也罢也罢。”龙神爷摇晃着油腻腻的手,道:“本神其实,也亏欠你不少,只当还债了。”
“我……”
“其实不是本神吊你胃口,”龙神爷道:“你想起来,反而沉重,这样乐乐呵呵的,才是你该过的日子。不过嘛……你好像,会一直倒霉的。”
“这……”我奇道:“这又是为何?”
“全数是因着那个命中注定的扫把星啊……”龙神爷盘着腿,支着下巴,念念有词似的,说道:“只要跟他在一起,你总要倒霉。”
前世好像是一个尘封着的箱子,沉重的压在了心上,打开之后会看见什么,全数不知道,好奇,又恐惧,并不知道里面是财宝,还是妖。
“这一阵子,本神都会在这里吃喝, 这吃食,本神素来不愿意分给旁人,不知为何,倒是愿意分给你, ”龙神爷笑道:“你遇上了麻烦,就来寻本神罢!本神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龙神爷!”我忙拜了下来。
“不消这般的客气。”那龙神爷得意洋洋的摇着手,道:“多灾多难,才能多福气。”
第198章:祈福之日磨难多
回到了那太后的宫殿之中,诗语早睡熟了,看来皇上遇刺的这件事情,倒是宫人伶俐,并不曾告诉给了太后。
太后的宫寝暗着,想必也在安寝。
我将自己傀儡收起来,躺在了床上,把玩起了那个自龙神爷手中拿到的忘情水来。
谁该喝下它呢……
一觉睡下去,黑黑甜甜,天色便亮了,只听诗语大惊小怪的说道:“花穗,快起来,那个大师哥的鹰隼,来了许久了。”
“嗯?”我睁开眼睛,果然,那死鱼眼惯使的鹰隼正在“啵啵 ”的啄着窗棂。
我忙自被子里起身,打开了窗户,鹰隼“呼”的一下子飞进来,落在了我手臂上。
鹰隼腿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宣纸条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我就来。”
我心下一紧,怎地,那样重的伤,他也还是坚持要来这个祈福的典礼么……
穿上衣服,洗漱过了,诗语望着我,道:“花穗,你脸色不好。”
“无妨,昨日梦做的有点多。”我一面说,一面收拾着今次里该用的东西。
“掌事大人。”一个大宫女过来了,恭敬的说道:“太后娘娘传您过去。”
“是。”我忙站起身来, 随着那大宫女过去了。
太后正躺在一面绣着金丝银线的凉帐后面,一缕晨风吹
拂过来,带着甘冽绿叶香气的风穿过了凉帐,太后看上去十分惬意,我忙跪下行礼,太后听见了我的声音,且笑道:“昨日里的事情,哀家知道了。”
我心头一紧,只道那皇上遇刺的事情给太后知道了,忙叩头道:“花穗失礼,不曾与太后娘娘言明,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不打紧,这是好事,”太后笑道:“国师派了人来说,你答应了婚事,掌门人那里也知道了,都高兴的很,这一次祈福的典礼过去了,你们这个婚事,便定下来罢。”
我一下子僵住了,国师,一定要这样紧紧相逼么……死鱼眼,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倘若今日里,他也来参加祈福的盛典,那……
“这是好事,哀家也高兴,”太后笑道:“到时候,哀家少不得也要送你一份嫁妆。”
“多谢太后娘娘,”我忙道:“其实,花穗自不量力,只觉得太后娘娘对花穗好,心内一直十分钦慕太后娘娘,时时想随侍在侧, 婚事倒是不着急的,只盼望着,能常伴太后娘娘身侧……”
“哀家可不是那种拖着旁人青春不放手的,”太后淡淡笑道:“哀家也很喜欢你,掌事的位置才让你做,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国师一表人才,说是多少千金也都推辞了,上次寻了一个新娘子,据说又急病没了,你和他门当户对,哪里都合适,一对郎才女貌,才是天赐良缘。哀家看着也高兴,想一想,太清宫和国师府又能一道抵御外敌,岂不美哉。”
“太后娘娘好心好意,花穗自然是感恩戴德!”我忙道:“只是,现如今,未免早了一些……”
“小女儿情怀,害羞也是有的,不过不怕,婚约可以先定下,你陪哀家些时候,就是了。”太后抬起凤眼,望着窗外的绿树,笑道:“好事。”
“是……”现如今,因着那九花玉露丸答应了国师这一场婚事,本想着另寻一件事情做了偿还给国师,抵消了那九花玉露丸的恩情,可是不成想,时间要缩一个这么紧。
忘情水的小瓶子,在怀里冰凉凉的。
祈福大典的时候到了,大殿外面聚齐了青桐宫和太清宫的人,法器齐奏,太后自凤辇上下来,在大宫女们簇拥之下,众星捧月一般的走到了那大殿之中。
手臂粗的香缓缓的冒出了青烟,抬手双手合十,坐在了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祈祷着社稷平安,风调雨顺。
铙和磐的声音清越的一声高过了一声,我和诗语也在太后身后跪下来诵经。
偷眼一看,国师果然早就来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正跟掌门人随侍在皇上身后,忙里偷闲,还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只低着头想法子,一片喧闹之中,突然,一种奇异的气息弥漫了过来。
我后背一凉,当即便想到……是灵气!浓烈的不能再浓烈的灵气!
在这个大殿之上,本来该是有十分强烈的天罡气,妖物无法耐受的,可是谁知这个该是属于妖物的灵气,宛如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就出现了,诗语显然也察觉到了,跟我对视了一眼。
我点点头,暗暗预备防卫在太后身侧,那诗语腰一直,刚想着站起来,不料想,正在这个时候
“扑……”的一声,那太后面前的香灰忽然炸了开来,几条手臂一样的东西自那香灰之中爬了出来。
“嗤嗤……”七八条手臂扒开了香灰,风车轮一般的向前翻滚着,冲着太后就奔过来了。
太后何曾想到,本来是祈福的神圣所在,怎地会突然出现了这一等的妖异之事,自然也瞪圆了凤眼,不知所措。
我一下子护在了太后身前,那几条巨手凌厉的冲着我便抓,指尖弯曲如钩,闪着寒光。我手一挥,一道‘破’闪过来,且将那巨手逼退了几步。
在场的自然除了我,还有闻名天下的掌门人和国师,两人俱是蹙紧了眉头,身侧发出了微微的光芒来,像是灵气早聚齐身侧了。
皇上早也目瞪口呆,随即带着一股怒气,道:“这……这便是妖物么……怎地连皇宫大内,也能入内!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
国师和掌门人忙跪下道:“臣下有罪!”
“诗语,你带着太后娘娘往后!”我沉声道:“这里我挡着。”
诗语忙道了一声:“花穗,小心些!”
且唤了青桐宫的人,将已经吓的浑身瘫软的太后自身后架过去了。
这种东西虽然看上去像是人手,实实在在,却并不是人手,而且,徒具人手的模样,却是另一种东西,名唤懋蛇。
之所以看上去像是人手,因着那懋蛇生着五个脑袋,恰似人的五个手指头,而每一个小头颅上,各自生着一颗尖锐的牙齿,又如同人的指甲一般,何况,这懋蛇鳞片细腻,是浅浅的肉色,恰似二八少女的胳膊一般,却比胳膊粗出来许多。
懋蛇是一种专门喜欢藏匿在举办祭祀的地方,以吃带上了天地灵气和人心信仰之后余下的祭祀物品为生的,是以自身也沾带着奇异的灵气,但是这种东西,本也是靠着人生存,绝对不会攻击人类的,惯常举办祭祀的地方,总会有这种东西,所以该并不怕天罡气。
这本也燕子壁虎一般,与人为善的,可是今日,却不知怎地,突然狂性大作,居然攻击起人类来了。
难不成,这也算得上安歌说过的,那三王爷的一个大计划?
不等我多想,那六七条手臂似的懋蛇早疯了一般的卷了过来, 我挡在太后走过的去路上,一扬手,一道“焚”字符咒熊熊燃烧了起来,将面前那一大段的锦绣帘幕烧了起来,阻挡住了那懋蛇的来路。
皇上这方才反应过来,怒道:“现如今是请罪的时候么?还不快保护太后!”
“是!”掌门人伫立在皇上身侧护驾,国师早挺拔的站了起来,轻盈的冲着我过来,将我护在了身后,一举手,那熊熊燃烧的“焚”字符咒早化作了盈盈的绿色,烧的那懋蛇发出“嘶……嘶……”的声音来,一股子檀香也似的味道自懋蛇烧焦了的皮肉之间散发了出来,我知道,那是国师的灵气透到了火里,将懋蛇的精气给逼了出来。
“不像是只有几条懋蛇……”国师沉声道:“你就留在我身后,哪里也不许去!”
国师话音还不曾落下,只听太后转身过去的方向也是一声爆响,拔起而起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蜘蛛。
那黑蜘蛛光是肚子,便有半间房子大小,再扬起了毛茸茸的爪子。瞪着血红色是八对眼睛,更是教人望而生畏。
青桐宫和太清宫的徒弟能进宫来的,肯定都是带着灵气的,一见掌门人下来了“格杀勿论”的收拾,立时也冲着那大蜘蛛攻了过去。
那大蜘蛛名唤玄武蜘蛛,乃是妖界和冥界夹缝之中的一种妖物,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字,全数是因着这一种蜘蛛身体坚硬,刀枪不入,如同坚固的玄武岩一般。
“破……”“焚……”“流光……”几种专门用来攻击的法术如同朵朵烟火,盛放在了那玄武蜘蛛的身侧,对那大蜘蛛来说,却好像根本是隔靴搔痒,全然无关紧要。
“咕噜噜……”那大蜘蛛口角渗出了透明的液体,我知道,是玄武蜘蛛的蛛丝。
蛛丝带着毒,倘若碰到了人身上,将会烧灼出一身的毒泡。
“不好……”那蜘蛛丝,像是奔着太后和诗语就要缠过去!
“嗤……”正这个时候,一道白光闪过,那蛛丝登时断了,一个瘦削却挺拔的背影挡在了诗语和太后前面。
是死鱼眼,来了。
第199章:天空中最亮的星
“大师哥……”
他看上去比昨天好了太多,干干净净的穿着整整齐齐的湖青色长袍,头发给一个碧玉冠束的一丝不乱,浅青色的头带在夏日微风里高高的扬了起来。
脸上的伤口还不曾全好,但是精神很好,眼睛一如往常,像是天空之中最亮的星辰。
“诗语,你护着太后娘娘,这里我来。”死鱼眼的声音还是那样清越好听。
国师却一下子用力将我的脸拧过来,只对着他,声音里是难耐的不悦,道:“以后不许,你再那样去看别的男人,谁都不行。”
“是。”我咬一咬牙,心内还是高兴的,能看见他重新这样的站在我面前,什么都值得。
用命去换,也值得。
“轰……” 身后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不是陆星河将那大蜘蛛打退了,他的声音像是刚刚融化的冰泉:“你们自后面围过来,打它的眼睛。”
我面前的懋蛇则一下子自那一道绿火之中窜了出来,五条头颅往前蠕动着,张开了锐利的牙。
国师揽着我,像是心底有一股子怒气一样, 伸出手来死死一攥,那一条伸过来的懋蛇的头一下子便爆裂了开来,碧绿色的血液溅到了我的脸上。
国师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绿眼睛里的光芒教人只觉得阴晴不定,道:“ 以后,来护你周全的,要变成本座了,请你,一定要尽早习惯。”
我点点头,道:“国师放心,我一定说话算数。”
国师严峻的面孔这才微微的露出一点柔和来:“本座的方法是不对,可是本座没有更好的方法,既然这些个事情发生了,便是注定的。”
“我明白。”
只听“哄……”的一声,不少的妖物又全数拔地而起, 国师眯起了绿眼睛来,道:“魇门今次里,是疯了么……”
“那位魇三先生,不是跟国师说好了,要帮着国师寻那个打赌的人,换取了魇门的平安?”我望着那一大片的妖怪,道:“不过这样快,这样多的妖鬼聚集起来,也只可能是魇门。”
“里面出了甚么差错……”国师沉声道:“也有可能,有人连本座也敢骗。”
“花穗!”陆星河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来:“你过来。”
我想回头,国师却仍旧将我的头按在了他怀里,回身道:“大舅哥,这里有本座,你只管放心。”
“在下没有跟国师说话。”陆星河的声音那样近,我却没有法子再站在了他面前。
我忽然想起来,胜平公家里开着紫薇花的午后回廊。
“大师哥是王八。”
“那你就是乌龟。”
“王八笑乌龟 —— 彼此彼此。”
“乌龟吃王八 —— 六亲不认。”
……
我什么话也没说
,因为国师的账,跟旁的账不一样,根本赖不得。 若是赖了这个账,天知道,他会如何的讨账。
一定比那些个胭脂河边追债的小混混可怕多了,可怕到,让人不敢想。
国师的人情,比鸿福赌场的高利贷还碰不得, 可是我居然碰了。
“花穗!”
死鱼眼的声音里又是不解,又是微微的惊慌。
我眼前的绿色火光模糊成了一团,但是我咬着牙,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跟陆星河站在一起,我想跟他笑,可是现今,我做不到。
国师也没有再说话,倒是冷冷的笑了。 旁若无人的牵着我的手,偏着头,望着围墙外面爬过来成千上万的懋蛇,用一种十分潇洒的手势往外一推,那冲在了前面的懋蛇一瞬时全数带着哀哀惨叫变得血肉模糊,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我怔怔的望着国师以一种举重若轻的模样将那怪物打退,不敢将手自他的手里挣脱出去,更不敢看,陆星河现今是一个甚么脸色。
“嗤……” 身后是灵气之间的碰撞,诗语大声道:“青桐宫的小师妹几个全过来,用灵气组成了结界,护着太后娘娘周围!”
自国师那一侧,看见了掌门人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面如死灰的皇上身侧,前所未见的一道巨大的菩提光笼罩在皇上身边,甚么妖物和灵气都穿不过去,太清宫的几个灵气高一些,修为深一些的师弟们则将方才那巨大的蜘蛛几人合力,使用了三昧真火将那大蜘蛛焚烧了起来。
“喀拉…… ”那大蜘蛛耐不住焚烧,身上坚硬的甲壳开始碎裂了开来,但是,里面钻出了更多的小蜘蛛。
小蜘蛛却也并不小,个个都有碾盘大小。正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
我后背一阵冷,那小蜘蛛的数量,几乎数不清。
“是送子观音。”国师却还是云淡风轻的说道:“玄武蜘蛛里面的头领,魇门的人,该是下了血本。这个血本下到,那个老三也不要了。”
“说不定,这个萤火虫,是另一个赌约。”我答道:“筹码太多,比国师更具有诱惑力的,该也不是没有。”
“三王爷?”国师微微一笑:“本座只怕他出不起。”
“呼……”一道火光闪耀过来,我侧过头,正在用“焚”烧那一群小蜘蛛的,是苏沐川。
我只看见苏沐川使用法术一次,便是在国师府救我的那一次。
他的灵力好像总要懒得使用,却也高的不像话。
“轰……” 一道亮的不像话的白光闪耀了过来,在国师打死一拨懋蛇之后,重新涌现出来的懋蛇一时间全数碎成了两节。
这个灵气,不用说,是陆星河。
“大舅哥倒是也挺拼命的。”国师轻笑道:“大概,是受了甚么刺激。”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
“起。”国师轻轻吐出一个字,那些个源源不断的懋蛇和小蜘蛛全数漂浮了起来。
“破。”
“哗啦啦啦……”
那些个妖物全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大舅哥出风头不顺眼。”国师轻声道:“还是为夫更好看一些,是不是?”
我点点头,道:“国师天下无双。”
这个咒术非常的难用,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谁都会用的“浮”和“ 破”,但是这个力量,比甚么要紧的大法咒都要厉害。
“这样下去,好像很简单,这些个妖物就要给扫干净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死鱼眼一眼。
他背对着我,站在数不清的妖物前面,胳膊自宽袍大袖之中伸出来,手上是一团白的耀眼的灵气,“嗙……”,那一道光爆裂开来,无数的小蜘蛛居然给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怕,将得来不易的灵气耗光?
“大师哥,你……”早有师弟试探着问道:“这碎心咒,未免太消耗灵气,大师哥三思……”
“不打紧,”不知为什么,死鱼眼的声音,居然又变成了初相识时候一般,能将人冻死的一种冷:“我很好,不用管。”
掌门人只是沉沉的望着陆星河和国师,面无表情,皇上则盯着太后,生怕太后出了甚么闪失。
国师低声道:“这样就很好,本座只希望,这一次,平平顺顺的过去。不过,好像那一群人,要有备而来,诚心与本座为难。”
“有本事跟国师为难的,一定也不是泛泛之辈。”我望着国师,道:“希望真能平顺过去,太清宫和国师府,都不要给皇上责罚。”
“责罚看太清宫和本座,再来了妖异,谁来护驾?”国师含着一丝狡猾的笑容:’这一次,只可能有功,不见得有过。”
“国师英明。”
“呼……”头顶上一阵风声,接着,是这遮天蔽日的一道暗。
我抬起头来,一只大鸟飞过来,遮住了日光的,是那宽阔的翅膀,那翅膀的一侧,坠着一个人。
那个人自那大鸟上像是荡秋千一般,嘻嘻的笑着,望着这个乱作一团的殿堂。
“魇门的来了。”
国师望着那个人。
那个人一袭黑衣,从头到脚全数蒙了一个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张嘴来,十分放肆的在笑。
“在下魇十七,幸会幸会。”半空之中,那个人十分得意的摇了摇手:“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这个人,倒是好玩儿的紧。”国师对这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像是不怒反笑:“他大概以为,自己不过是来到了包子铺里,要包子吃呢。”
皇上早沉声道:“这便是那个魇门的?给朕拿下,简直放肆!”
“是。”掌门人应了一声,道:“星河。”
“弟子领命。”
陆星河抬起头,一伸手,必方呼啸而出。
那个奇异的大鸟比必方大出许多去,但是必方因着身体灵活,攻势又是十分凌厉的,一声清啸之下,冲着那大鸟的羽翼便吐出了熊熊的火焰。
“是太清宫的毛头小子?”
那个自称魇十七的黑衣人笑眯眯的说道:“多谢这般的热情款待!”
只见那大鸟侧过头来,发出了一声雷鸣似的呼喊。
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世上所有的东西,灵气非凡。
必方轻盈的躲了过去。
那大鸟一振翅,身上的羽毛如同箭簇一般,锋利的冲着大殿之中便射了下来,陆星河一挥手,一道巨大的屏障布在了宫殿上,将那箭簇似的羽毛挡住,跌落了一个稀里哗啦。
第200章:千疮百孔一颗心 钻石满1150加更
“哎呀呀,有点小看你了。”那个魇十七的还是笑眯眯的:“不打不相识,便来打一个痛快。”
说着,手一抬,指着那只大鸟,便冲着庭院之中不要命似的俯冲了下来。
一时间,风声阵阵,眼看便要撞过来了。
“呼……”只听一声清啸,跟那只大鸟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小巧玲珑的必方硬生生的挡在了那大鸟下面。
“这位小哥好灵力。”那个魇十七笑道:“想交一个朋友,不知道尊姓大名?”
“在下,太清宫陆星河。”死鱼眼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可是在下对逆贼,没有交朋友的打算。”
必方忽然“扑”的一声,变成了一大团的火球,那火球熊熊燃烧,给那大鸟的羽毛烧了起来。
那大鸟吃痛,忍不住也怪叫了一声。
驾驭大鸟的那个魇十七像是也吃了痛, 声音带了一丝怒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哥就这样下死手?”
“不好意思的很,”死鱼眼道:“刚巧在下今日,只想下死手。”
“大舅哥惯常如此。”国师含着一丝浅笑,居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全然是要坐山观虎斗:“也不知道大舅哥,今日不高兴,还要如何凶狠。”
我扯了扯嘴角,甚么也没说。
“呼……”一团火光越来越大,那只大鸟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
“既如此,在下也只得速战速决了!”说着,那黑衣人脆生生的打了一个响指,我眼前全然黑了。
国师的胳膊环在我肩上,轻声道:“别怕,那一只妖鹏,将这一方的日光挡住了而已。 ”
“回国师的话,我一点也不怕。”
我最怕的,也只是失去陆星河而已。
只听一声什么东西爆裂了似的声音,眼前出现了一大团的火光,“嗷……”只听一声惨叫,方才的黑暗转身之间便消失了,只听“哄”的一声响,那大鸟居然落在了宫殿外面,压倒了一大片的宫墙。
与那黑暗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本来数不清的怪物。
是必方的火,将一切烧了一个干净,陆星河的灵气高我知道,可是高成了这样,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一片废墟之中,他干干净净的背影站在其间,看不见表情。
“那妖鹏死了……”国师道:“正好,教大舅哥暂时一抒怒气,来的倒是及时。”
“好!” 皇上忽然自菩提光之中站了起来:“这样干脆利落,实在干得好!这个,是你的大弟子?”
掌门人忙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小徒,名唤陆星河。”
“今日一展身手,着实教朕大开眼界。”皇上似乎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 陆星河……将来继任太清宫掌门人的人选?果然是教人刮目相看。”
“皇上谬赞。”陆星河跪了下去,行礼道:“不过是,忠君之事。”
“赏!”皇上一抬手,道:“陆星河护驾有功,赏给玉如意一对,锦绣玉带一条。”
“多谢皇上。”陆星河听上去还是干巴巴的,像是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臣下不敢受,臣下无能,虽然妖物扫除,可是方才那个行刺的黑衣人,却跑了。”
“无妨,”皇上大概还在一个惊魂甫定的时候,居然是十分宽厚的模样:“你能力战群妖,将妖物剿灭,已经难得,一个漏网之鱼,却也算不得甚么,朕不至于要那般的吹毛求疵……”
“皇上宽仁,臣下感激不尽。”
皇上接着问道:“方才那些个妖孽,你知道是何处来的么?现如今,可消灭干净了?”
“回皇上的话。”陆星河道:“现如今所有的妖怪都已经烧干净了,妖气和瘴气也清除了,依臣下所看,乃是宫中有了内应,才将那些个东西招引进来的,不然,城门口明明有定灵钟,妖物不可能过来。”
“定灵钟……”皇上的凤眼望着国师:“国师,那定灵钟,是你设的罢?”
“回皇上的话,正是臣下所设。”国师忙道:“所以,今次的事情,却是疑点重重。”
“你们这些个人,今日也不知是如何办事……”皇上一听妖气没有了,这才自掌门人支起来的菩提光之中走出来,到了太后身侧,忙道:“儿臣无能,教母后受惊了。”
太后吃力的站了起来,道:“无妨……这件事情,又是那三王爷主使的?简直胆大包天!”
“确实如此。”皇上一脸的憎恶:“那三皇弟,野心倒是着实不小。”说着像是想起来了甚么,道:“国师,昨日行刺的那妖物,你不是说,已经有所准备么?”
“是……”国师忙行礼道:“不瞒皇上,臣下这一次,却是失手了,那个妖鬼狡猾,臣下本以为已经抓住,不想,却还有这许多同伙前来。”
“皇宫之中,可曾来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皇上怒道:“今次教太后受了此等惊吓,连皇宫也成了一个凶险的所在,你们两个觍为掌门人和国师,是如何办事的?”
“臣下有罪。”掌门人和国师忙跪了下来:“请皇上降罪。”
太后却说道:“罢了,皇上,今次若不是国师和太清宫的道士们力挽狂澜,可更是一个不可收拾的。”
“罢了……”皇上迟疑了一下,道:“ 既如此,也算一个功过相抵罢。”
“多谢皇上。”
“此后,太清宫和国师,可更要紧密连接起来,共同对付那外敌去。”太后叹口气,道:“国师和花穗的赐婚,哀家也准了,你们,可更要尽心竭力,不要辜负了哀家的期望,三王爷的事情,最好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太后那话一出,陆星河像是全然没想到,那消瘦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我心里,疼的像是一把钝了的锯子,在左一下右一下,割了一个破破烂烂。
“多谢太后娘娘,臣下一定更尽心,将胆敢染指皇位的三王爷和那邪教百花神教一网打尽,一定不辜负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恩典。”国师含着笑,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一个太监忽然连滚带爬的进了庭院里面,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
“御前失仪,好大的胆子!”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也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对那个小太监怒目而视:“有什么话,给皇上慢慢说,好好说!”
“是……”那个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利索了:“回……回皇上的话,那传国玉玺……不见了……”
“甚么!”一众人,全数都如同听闻了甚么晴天霹雳一般:“不见了……”
皇上更是凤眼圆睁:“你给朕说清楚,那传国玉玺好好的,怎么会不见的!”
那小太监吓的涕泪横流,道:“不瞒皇上的话,本来,今日祈福,皇上该使用玉玺,奴婢们早预备好,将玉玺取了出来,谁知道,御书房忽然挂起来了一个黑旋风,旋风一去,那玉玺便……便没有了……”
“简直……简直是荒谬!”皇上一掌拍在了那椅子上,咬牙道:“又是那妖鬼,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的么?”
“皇上息怒……”浩浩荡荡的全数跪了下来。
“你们,谁去将玉玺的事情查清楚了?”皇上回身道:“那魇门居然敢操纵这样的东西进入大内,罪无可恕,谁能将那魇门给斩草除根,将玉玺拿回来的话,朕厚赏!不管你们要什么,朕能赏的,一定不会吝啬。”
“臣下愿往!”
陆星河几乎是立时便说出了这一句话。
国师不悦的望了我一眼,自然看得出来,陆星河这样做是为什么。
讨要了恩典,就可以,解除了那个婚约了罢。
“好!”皇上忙道:“既如此,你要用人也好,用甚么钱物也好,朕都能与,但是那玉玺,十日之内,一定要给朕拿回来,不然的话,太清宫可没那么好干休……”
“臣下领命。”
“既如此,便快快追过去,”皇上沉声道:“国师与元春子,便好好的守卫在皇宫之中,这今日的事情倘若再重演一次,你们便提头来见!”
“是。”
皇上与太后,便在掌门人的陪同下,走了。
我和陆星河隔着一道废墟相望,陆星河漆黑的眼睛望着我,居然还扯着嘴角笑了:“你相信我。”
从来没有,那样想哭过。
他让我等他,他一定也知道,我所有的身不由己,他便是听说了御赐的婚约,也要尽自己的力量挽回。
他……全数为着我。
比上一次,他说他喜欢我,更幸福的感觉包裹着我的心。满足,像是本来千疮百孔的心,一下子全被填补上了,此生此世,夫复何求。
“大舅哥,祝你好运。”国师过来,亲热的揽着我,道:“以前,本座的妻子,多亏你来照料了。以后,花穗有本座来照料,你放心罢。”
“玉玺,在下会寻回来的。”陆星河的眼睛亮闪闪的,说道:“花穗,在下也会重新来保护的。”
我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 你等着我。”死鱼眼看着我,道:“这十日,要委屈你了。”
第201章:死鱼眼要等着我
“我不委屈……”有了他这一句话,甚么委屈,我都受得了。
“她怎么会委屈呢?”国师浅浅笑道:“她高兴还来不及,你想想,能跟本座在一起的话,她能得到多少东西?跟你在一起,整日劳碌,也不见得多么安稳。”
“在下和花穗的事情,跟国师无关。”死鱼眼望着国师,道:“在下少陪了。”
说着,转过身去,便自去了。
“魇门地处昆仑山,易守难攻,去寻玉玺,除了本座,大概旁人根本做不道。”国师笑眯眯的说道:“这样吧,为着免于太清宫给大舅哥这一时轻率连累的遭殃,本座可以帮着跟皇上说一说,替大舅哥去寻了玉玺来,只要你将那婚期,跟太后说一说,定的近一些……”
“ 不必了。”我笑道:“国师也说过了,甚么都是注定的,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认命。”
国师凝眉道:“你不会,真相信一个大舅哥,能带回了那玉玺来?面对的,可并不仅仅是那魇门和魇十七。”
“我都明白。”我答道:“不过,只要他说,我都相信。”
“好。”国师唇边浮现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来:“既然这是夫人心中所想,本座便与夫人一起,去祈祷大舅哥平安无事了。
”
“多谢国师。”
“你什么时候能叫本座的名字?”国师眯起了眼睛来:“你好像,还根本不曾将本座当成你未婚的夫婿。”
“既然是未婚,相敬如宾不是更好么!”苏沐川忽然也过来了,笑道:“国师近来可还安好?许久不见了。甫一见面,倒是听闻了婚事。”
“二舅哥是来道贺的?”国师笑道:“还是二舅哥会做人。”
“不知道这个婚事是怎么定下来的……”苏沐川望着我,道:“刚好趁了大师哥和花穗的婚事只是口头上,不曾三媒六聘?”
“甚么趁不趁的,本座和夫人两心相悦,岂是二舅哥能知道的。”国师冷冷的望着苏沐川,道:“都说娘家舅哥难缠,果然如此,大舅哥才去了,二舅哥也要来凑热闹?你们好像,根本不将自己妹妹的幸福放在心上。”
“花穗的幸福是自己选的,强加于人,算是甚么幸福?”苏沐川道:“在下这个人,跟大师哥可不一样,大师哥时常迷路,偶尔就要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可是对在下来说,什么路怎么走,从未迷糊过,可人人称颂在下是一个活地图呢!”
“哼,”国师冷笑道:“这么说来,那魇门的路怎么走,玉玺又藏在了甚么地方,二舅哥也一清二楚?”
“不错。”苏
沐川微微一笑,脸上深深的酒窝露出来:“国师见笑了,这件事情只怕也没有那么难办。”
“三王爷想办的事情,自然没有难办的。”国师盯着苏沐川,道:“你的身份,皇上不是早知道么?”
“谁让我长成了这个样子,大概谁都知道。”苏沐川笑眯眯的说道:“ 出入皇宫,也不过是想让皇上安心,大概皇上还以为,在下是个甚么也不知道的。”
“那您怎么还要自称‘在下’?”国师大惊小怪的说道。
“好说,不过,国师大概也想得到,现如今在下是在下,三王爷是三王爷。”苏沐川道:“既然在下现今的身份乃是太清宫的二师哥,其他的身份,也就不用算数了。”
“但愿如此罢。”国师冷笑道:“不知道二舅哥,又要使出甚么浑身解数呢?”
“跟你无关。”苏沐川的笑容总是干净的跟一个孩子一样,道:“二师哥想跟花穗私下说话,国师可能退让退让?”
“无妨。”国师故作潇洒的说道:“既然是娘家人,本座自然该有礼相待了。”转而对我说道:“花穗,等你跟二舅哥说完了,本座在端阳殿等着你。”
说着,拂袖而去。
我也不去多看国师,忙道:“二师哥,什么事?”
苏沐川笑道:“你说,魇门的事情,大师哥能做好么?”
“这个……”我低声道:“论灵力,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大师哥那个人虽然聪明,可若是对方使出甚么下三滥的手段,可怕大师哥招架不住。”
“是啊,市井之徒的法子多得很,你若是能跟着去,该就好了。”苏沐川道:“不过,料想着,国师和太后,也不见得能放人。”
“是啊。”我叹口气,答道:“ 一定不会放人的。”
“魇门本来十分神秘,所以魇门的三十六魇都很神秘,不过他们的排名,倒也不是因着年纪来排的。”苏沐川望着我道。
“是根据能耐来排?” 我答道:“能支撑那么多妖物,需要多少灵气,可想而知。”
“魇门的魇十七是近年魇门的后起之秀。”苏沐川望着宫廷之中的废墟,若有所思的说道:“最大的特点,好像就是邪。”
“邪?”我忙道:“这话怎么说?”
“那个魇十七,自排名也知道,不过是一个中流,可是他的名气,最近却比那魇三等老头子还要吓人的多。”苏沐川悠闲的望着那一切碎片,道:“便是他行事的邪,许多事情,明明做了没好处,他却要做,明明有好处,他却不做,旁人怎么也猜不出来,他对事,要怎么做,如何做,因为他便是所谓的,不按常理下棋的人。”
我明白,那是一个什么人了,就好比说,今日大张旗鼓在皇宫里面闹,冒着给太清宫和国师斩草除根的危险,夺一个对他来说,好像是毫无用处的玉玺这件事情,可就说明了,他是一个什么人。
陆星河很聪明,灵气也很高,可是倒不见得能对付这一种人。
因为旁人猜不到,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魇十七偷走了玉玺,你说带回了魇门去,是个甚么因果?”
“自然,是引火烧身了。”我答道:“玉玺只要出了皇宫,放在哪里都是惊天的炸雷。”
“我就知道,你猜得出来。”苏沐川微笑道:“大师哥此行凶险。”
我点点头,答道:“若是我能跟着去,就好了。”
“是啊,”苏沐川望着碧蓝的天空,道:“万事能随心意就好了。”
“是啊。”我笑了笑。
终究还是没去端阳殿,我不去,想来国师也不会杀了我。
到了夜间,太后赐宴,席间摆满了各色的珍馔,我和诗语也终于成了一次座上之宾。在席上, 太后笑道:“今日之事,哀家确实也受了惊吓,不过,好歹你们两个忠心,哀家很高兴,来人,赐酒。”
我和诗语忙接了下来:“多谢太后。”
那酒乃是澄澈的琥珀颜色,香味绵长,入口甘香,我和诗语都很喜欢。
但是不多时,便有人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终于,连太后望着我的眼光,也有些出奇了。
“花穗……你!”最后一个发觉的,却是离着我最近的诗语:“你……你的脸……”
我忙问道:“怎地了?”
“来人……”太后一摇手,道:“给掌事看一看她的脸。”
早有大宫女战战兢兢的过来了,举着一枚小小的铜镜。
那铜镜打磨的光滑如水,只见镜子里面映出来花穗那娇美的面孔上,满满的生着赤红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斑点。
那斑点像是暮色之中的火烧云,红的像是血一般。
“这……”诗语忙道:“花穗,是不是吃了甚么旁的东西?”
“不曾……”我摇摇头,跪下道:“花穗殿前失仪,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无妨……”太后忙道:“那样一张俏脸,怎地成了这样,来人,教太医前来!”
太医匆匆忙忙的过来了,把脉半晌,方才说道:“齐奏太后娘娘,这掌事大人不幸,患上了桃花疮,且来势汹汹,像是……像是不大好……”
桃花疮乃是一种传染病,患病之人,全身都是赤红色的斑点,蔓延开来,像是开了一身的春花。而与患了桃花疮的人接触,也都会患上这一等病,高热呕吐,身上斑点不散,很难医治,即使能活下来,也等同毁容。
“啊……”众宫女一听,悉数尖叫了起来,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我忙道:“不想,花穗竟然生了这一等的恶疾,还望太后娘娘,寻一个宫室,且将花穗暂且关在里面静养,旁的无妨, 万万不能将这一个病,传染给了旁人!”
太后一听,也忙道:“ 太医,快快将花穗带到了凤飞殿的侧堂之中,好好医治!她是哀家喜欢的孩子,万万不许叫她出事!”接着,太后又沉吟了一声,道:“看守好了那个门口,谁也不许探视!这种病,不能让第二个人得!”
“是……”那太医忙应了下来,领着我便出去了。诗语忙道:“花穗,这病我不怕,我去随着你!生了这样病,没人照看断然不行。”
我忙道:“旁的你也别着急,快快将我用过的东西烧掉了,切记,切记,不要害了旁人便好。”
诗语含着眼泪,道:“你等我一等,烧了你的东西,我马上往凤飞殿去。”
“不行,你来了,我也不见。”我答道:“太后娘娘的旨意,你想抗旨不遵?这个病,不能再传给第二个人了。”
诗语咬着牙,道:“可是……”、
“我命大,约略死不了。”
进了那凤飞殿,太医也不大愿意离着我太近,只是待我收拾好了东西,隔着窗户说道:“掌事大人见谅,这几日,门口要严加防范,为着免得教更多人受害,且请掌事大人自己保重。每日里,这药物和吃食下官搁在门洞里,掌事大人可自行取用。”
“有劳太医了。”
这,便是教人等死的意思了。
花面疮得了之后,全然是听天由命,自生自灭。药物针石,全数都是不顶用的。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头发,指甲,各自剪下一段,随手将傀儡拿出来,念动咒文,傀儡变成了我的模样,目光呆滞,满脸桃花开。
其实,这一种病装了来也十分容易,不过是涂抹了发热便能成了红色的酒酿花的汁液在身上,宴席上饮酒,体温会升高,酒酿花一定会显色,涂抹的放肆些,便能跟那酒酿花的症状一模一样,天书上不仅有法术,为着炼丹之法,还有一些个草药的性质,正好能用上装病。
太医一看症状便知道,肯定也不敢去真的摸脉,也只不过是虚虚扶一下,加上本来用灵气,可以造成高热的模样,更是难以分辨。
这一等的恶疾,没人敢碰,便是国师起疑,有了太后的命令,想必他也不敢抗旨不遵。
我拍一拍傀儡的肩膀,傀儡木然的望着我点点头,我便看准了机会,使了隐身符,往门外钻了过去。
死鱼眼,你等着我。
第202章:问路寻踪找不到
也不知道宫门外面,还有没有那定灵钟,我左思右想,且藏匿在了段云殿里,先将周身的酒酿花清理干净了,又将国师给我那个“萤火虫”拿了出来,放在了指尖儿上捻了捻。
“夫人……”一声苍老的呻吟响了起来:“这次的事情,实实在在,跟老朽无关,魇十七这样的招摇,夫人也知道,不可能是我们魇门自寻死路。”
“看来魇三先生,审时度势,也知道那位魇十七今次里的事情,做的是怎么样的不对。”我笑道:“真真是一个引火烧身啊,那魇门再厉害,这一次逆天而行,要跟皇上作对,得罪了太后和皇上,你觉得,还有生还的机会么?”
“唔……”那魇三先生苦不堪言的说道:“夫人明鉴,却是生还的机会不大。”
“那魇十七想要寻乐子,可不将自己身边的人搁在心里,未免不大妥当。”我笑道:“这样的同门,简直是害群之马,魇三先生说是不是?”
“若是能重见了那厮,老朽势必要不与他相干!”魇三先生狠狠的说道。
“魇三先生便是魇三先生,说到做到,自不必怀疑,”我说道:“眼下,小女子愿意帮着魇三先生,揪出了那个魇十七,帮魇门化解这一场劫难,不知魇三先生意下如何?”
魇三先生那苍老的声音一下子像是带了几分希望,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怎地,夫人的意思,是想去寻魇十七,帮着您那大师哥夺回玉玺?”
“这样的话,罪责只在魇十七身上,跟魇门倒是脱了关系,而且。”我捻着那个“萤火虫”,道:“国师宠爱我,你也知道,若是你帮着我做成了这件事情,我叫国师将你的灵气放出来,不在话下。”
“可是……”那魇三先生有点犹豫了:“寻得玉玺的话,夫人还会跟国师成婚么?若是老朽破了国师的这个婚约,只怕国师那里反倒是要为难老朽的……”
魇三先生像是老狐狸一般,显然藏在了暗处,将所有事情看了一个清楚明白,我笑道:“若是魇三先生置之不理,那想必这魇十七要将你们魇门害一个腥风血雨,魇三先生可以想一想,究竟是自己被国师为难上算,还是整个魇门遭难上算。”
就算魇三先生老谋深算,可是现如今对魇门来说,形势危急,他又不是魇十七那般的邪性,自然做事,要做好处比坏处多的。
“既如此,夫人,你希望老朽,如何相帮?”那苍老的声音终于给打动了。
我忙道:“好说,魇三先生的隐身术,乃是天下第一的厉害,帮着我冒着定灵钟出宫,自然不难。”
“也罢,”魇三先生道:“ 今日里,便与夫人风雨同舟罢。”
果然,魇三先生的隐身术不像是普通的法术,简直像是浑然天成,居然就那样在定灵钟防卫之下,轻轻松松的带着我,走出了城门,那许多的兵士便站在门口,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了,眼前有人正往外走。
“妙哉……妙哉……”我出了城墙,忙拿出了问路寻踪符来,符咒一点, 香烟飘了起来,陆星河的方向在西南。
我自怀里掏出了五色的纸人和一个纸剪出来的轿子,依次点上了,小人冒出了团团青烟,不多时, 五个矮墩墩的人站在了我面前。
一个领路的,其余四个人,全数肩负着轿子的木条。
那轿子十分精美,湖青的缎子面儿,四角垂下了杏黄色的丝绦,每一个细节,都是十分精致的。
我上了轿子,轿子里面也精巧至极,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在慢慢的燃烧着上好的檀香。
这些个都是幻术,并不是真实的,幻术越像是真实的,说明了这个人的灵力越高。
那魇三先生特忍不住也赞叹了一声:“不愧是国师的夫人,年纪这样小,五鬼之术,用的当真利落之极。”
“过奖了,”我笑道:“也许,倒正反而是因着,成了甚么‘国师的夫人’,才能变成这样,因着人的能耐,不逼一把,其实自己总不知道。”
说毕,念出咒文,道:“随着问路寻踪符。”
问路寻踪符的香烟晃荡着,领头的那个人冲着香烟开始奔跑。
抬着轿子的四个人晃动了腿,飞快的往前面赶了过去。
五鬼之术能日行千里,追上陆星河,不在话下。
很快,五鬼飞快的跑在了路上,一路奔着昆仑山方向去,昆仑山离着京城很远,也不知道陆星河现如今到了没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五鬼停了下来,我撩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外面带着寒浸浸的一股子凉气,正是那昆仑山下。
天色已经微微发白,这,是陆星河许下十天的第一天。
昆仑山山脚下十分辽阔,盛开着数不清的,有半人多高的巨大花朵,远处重峦叠嶂,一个镜面似的大湖上升腾着氤氲的雾气。
这是早晨特有的清香。
“那个半山腰突起的巨石后面,便是我们的魇门了、”魇三先生带着一种又是兴奋,又是惭愧的腔调,道:“回到了家里,倒是因着魇十七的事情,有些个近乡情怯。”
“事情也怪不得您。”我答道:“罪魁祸首,不是魇十七么!现如今悬崖勒马,大概为时不晚。”
问路寻踪符的青烟缓缓的连到了那昆仑山左近,难不成,陆星河来得早,已经进去了么?
我便问道:“魇三先生,不知道,这魇门,要如何才能进去?”
“不是魇门的人,进不得,”魇三先生咳了一声:“须得魇门三十六魇其中一个带掣着,方能入内。”
“怪不得,听说魇门诡秘莫测,外人进不去不得。”我便问道:“我能进去么?”
“你可以试一试,”魇三先生的声音发苦:“横竖老朽是不大愿意出面的——丢不起这个人!”
陆星河初来乍到去寻那魇十七,他能进去么?我顺着那石头的阶梯往上走,不知道陆星河是不是也用了隐身的法术,不管怎么样,都寻他不得。
问路寻踪符的青烟慢慢飘散开来,他的灵气就在附近,却找不到。
第203章:全是为了我自己 夏洛巧克力打赏七千字
再跟魇三先生说话,魇三先生只作听不见,也罢,太过为难,对以后也不方便, 不过死鱼眼的拿手好戏就是迷路,在一条根本没有路途的地方,去寻一个迷路的人,实实在在,也不容易。
我只好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虽然现如今是晚夏的时光,昆仑山左近却还是凉爽的很,像是根本没有过夏天一样,我出来的急,并没有另带衣服来,微微有点冷。
“大师哥……”我扬起了声音喊道:“大师哥?”
“呼啦啦……”那只熟悉的鹰隼拍着翅膀飞了过来,我不禁精神一振,忙随着鹰隼追了过去。
跨过了碎石,绕到了林地后面,终于见到了死鱼眼。
死鱼眼长身玉立的站在了一大片的树丛前面,回身望着我,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只拧着眉头道:“不是跟你说了,教你等着我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笑道:“大师哥没有了我,想必什么事情也要做不成的,我就是大师哥的蚂蝗,粘上去就拿不下来!”
陆星河掌不住还是笑了,我只觉得,这个少年,简直能用得上描述美人的一个词,便是,一笑倾城,当然,是对我来说。
他忽然走过来,一下子将我拥在了怀里。
熟悉的线香味道,还有熟悉的温度,那一双熟悉的手环着我,这个怀抱,像是最绵软的云朵。
我微微有点眩晕,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甚么意外情况之下,主动的抱我。
幸福在心里装不下,简直要从心里溢出来的一种感觉。
“对不起。”死鱼眼轻轻的说道:“这一次,教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我将头靠在了死鱼眼温暖的肩膀上:“大师哥活下来了,我觉得怎么样都值得。”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死鱼眼道:“分明早就说好了,是我来护你……”
“若不是为着我,大师哥不至于会在三王爷的虚空界受这样的伤。”我笑道:“正是因为大师哥护着我,我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大师哥不是一直在说话算数么。”
“如果知道那个药丸的代价,要你来换,我宁愿死了也不吃。”
“其实,我全是为了我自己啊。”
“嗯?”
“大师哥死了的话,就再没人护我周全了。”
“不是……还有国师么……”死鱼眼梗了一下,接着说道:“说起来,你跑出来,国师不曾拦着么?”
“不曾,我有的是法子。”我得意的笑道:“我这么聪明的人,真是世所罕见。”
“你如果真的那么聪明,大概不至于把自己都赔出去了,还要顾着我的面子,”陆星河叹口气:“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
“世上这许多人,我只对大师哥一个人笨。”我低声道。
陆星河微微颤了一下。
我偷偷的笑了,道:“其实我对大师哥蓄谋已久,一切,全在我的计划之内,是大师哥笨,进入了我的圈套,还以为……”
陆星河忽然低下头,吻在我的嘴上。
一颗心,要跳出来,我……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陆星河浓浓的睫毛垂下来,好像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他,他唇齿里面微微有一点清凉的薄荷味道,舌头微微生涩的撬开了我的唇齿,纠缠交互,满是他的味道。
像是一瞬间,也像是很遥远,他重新把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喃喃的说道:“上当也没关系,只要是你想让我上当的话,再多上几次也无妨。”
“大师哥……”
“嗯?”
“你……你亲过别人么?”
“……”陆星河咳了一下:“你问这个作甚?”
“不知道。”
“少问。”
“没亲过?”
“少问。”
“还是亲过?”
“都跟你说了少问。”
我忍着笑,望着陆星河原本白皙的脸,变成了一个赤色的橘子。
“大师哥……”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笑道:“自从吃煎饼喝豆腐脑的时候,大师哥帮我涮了勺子,我就心想,也许,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肯在自己的汤里,给我涮勺子的人了。”
“……我给你涮过勺子么?”
“你不要装蒜,你那会肯定就喜欢我了,只是嘴硬不说。”
“不记得了。”
“哼。”
“大概也是,除了我,谁要对你好。”
“还有国师和苏沐川。”
“咳咳……你今日里,倒是多话。”
“对了,大师哥,”我抬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少问。”
“那个魇门的门口,我知道!”我忙道:“我领着你去找魇十七。”
“关于魇十七,你知道甚么么?”死鱼眼望着我。
“打听了一点,但是不算多,毕竟魇门行事诡秘,魇十七又是出了名的邪性,并不知道,为何要来偷取玉玺。”
“既如此,上山吧。”
“嗯,我带路。”
“我识得的。”
“那好,你带路。”
“算了,一起去吧。”
不知不觉,又顺其自然的,死鱼眼的手和我的手十指交缠着。
脚底下,像是踩着风,飘乎乎的。
魇门的小门口看上去十分狭窄,硬碰硬的进去,准要吃亏。我捏着那“萤火虫”,道:“魇三先生,你不开门,我就捏下去了。”
“唔……”魇三先生的声音像是十分痛苦的,道:“可是……”
“你放心吧,我们断然,是不会将魇三先生的事情说出来的,且,我们只找魇十七,隐身进去,寻得了他,绝对不惊动第二个人。”
“说是容易……”
我微微一笑:“想想那个赌约。”
魇三先生没有再说话,那一道门却开了。
我拉着陆星河,消失在了魇三先生的隐身术之下。
魇门之内,阴森的了不得,扑鼻子的血腥气教人作呕,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布着星星点点的碧色萤火,像是无数双怪物的眼睛。
脚底下也粘腻腻的,铺满了绛红色的东西,像是半干的血迹。
估摸着,这一条通道,乃是那魇门的怪物猎食之后吞噬的地方。
那些个血迹,微微有点沾脚。
“呼……”远远的,有奇异的风声,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问道:“谁来了?”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像是魇三。”
“哈哈哈哈……老三么,听说是往皇宫跟人打赌,输了?”那尖锐的声音带着点阴阳怪气。
“嘘……这话你莫要声高,老三好面子,不要打起来才是,咱们只装不知道。”粗哑的声音,倒像是个老好人。
虽然那魇三先生从头开始就没有展露过自己的真实面貌,可是我脑海里面,早浮现出了一个老头子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肯定臊了,只用那隐身法,面也不肯露。”拿尖锐的声音全然是在看笑话的模样:“老三折了面子, 也活该,自打上一次输给了他,他不肯通融,拿走了我的臭鼬鼠王,我就在等着落井下石这一日。”
那粗哑的声音说道:“哎呀,落井下石又有个甚么意思,难不成,你只爱听那一声‘扑通’?皇宫里抓住,那国师计都,和太清宫的掌门人元春子,听说都厉害的紧,这一次,老三乃是惹了大麻烦,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收拾烂摊子的好。”
说着,只见前面的山洞一转,两个人正踩着细细的石梁走过来,一个又高又瘦,倒是一双大脚,像是一个钉子, 另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走路倒是很文雅,正扬着声音,道:”老三,你出来吧,咱们一起商量。”
“老二和老五,什么也不知道,话倒是说得多,哼……”魇三先生的声音又是惭愧,又是生气,低低的说道:“自那石梁后面往南数第八个洞口,便是那魇十七的房间。速速寻了他去,看看是谁救了魇门。”
这个魇三先生,倒是很爱面子, 我和陆星河忙按着他的话,寻进了那第八个洞口去。
妖气扑上来,那一种腥膻,像是千百只羊在这里被剥了皮一般。
陆星河早凝神积蓄了灵气,待那一道门开了,里面却空无一人。
魇十七偷取了玉玺,根本不曾带到了魇门来?
我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难不成,他取走玉玺,是为人所托?
“诶?”魇三的声音也满是狐疑:“那厮不在……是了!”魇三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道:“魇十七平素不在这里,一定就是往赌局里去了!”
“魇门的人,好像个个好赌。”我低声道:“哪一个赌局?”
“不好赌的话,怎么能进入魇门里来……”魇三低声道:“在妖界。”
妖界,久违的妖界……
“不对, 老三,是你么?”那矮胖子和高瘦子却转了过来,矮胖子发出了尖锐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有人间的味道……像是,酒酿花?”
我心下一沉,酒酿花是带着浅浅的酒味儿,不成想,居然给那矮胖子闻出来了。
“老二,你这鼻子,真真是个狗鼻子。”那憨厚沙哑的声音,却是那个高瘦子的:“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你说,会不会老三出了什么事, 带了外人来?”那尖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怀疑,阴沉沉的说道:“教大家伙出来,这不对劲儿!”
矮胖子是老二,那高瘦子,自然便是那老五了,那老五听了,忙道:“可是,现如今还没有证据,若是弄一个烽火戏诸侯,那可未免……”
“我赌一个‘送子观音’!”那老二沉声道:“肯定来了外人!”
“送子观音……”那老五一听有的赌,忙拍了拍巴掌,巴掌声一响起来,
只听墙上那些东西登时迅速的游弋了起来,噗噗的四下里冲,像是一墙波浪。
传声虫么……
只听几乎是瞬间,那许多的们全数开了,几十个生的奇形怪状的人出来了,你自哪里,也不会见到了这许多的怪人。
有的人秃头上多生了一个包,脑袋像是一个葫芦,有的人后背上,翅膀似的,居然又生出了一双手来。还有的奇丑无比,脸孔像是个唱戏的一般,抹的五颜六色的,还有的衣衫褴褛,全然像是乞丐,可是偏生戴着一脑袋的珠翠。
这里,简直跟妖界一样的热闹。
那一行人窜出来,盯着那老二和老五看,一个聘聘婷婷的赤衣美人倒是没得扎眼,肤色胜雪,美目如星,自一群丑八怪里面走出来, 映衬的天仙一般,不料想朱唇轻启,声音却全然像是个老太太,但见她叉着腰,指着老二和老五,低沉粗哑的说道:“老二,老五,你们大白日,抽什么疯?老娘觉还没睡好,多生了皱纹,你他妈的赔得起么?”
“十三,你别生气,” 她身侧那个葫芦头讨好的说道:“不过,若是骂两个人,比起是骂‘你他妈的’,还是‘你们他妈的 ’更合适一些。”
“十八,就你墨迹,”那个满脸颜色的不声不响,脾气倒是暴躁,上来便踹了那个葫芦头一脚:“比起这个来,为何大白天将咱们叫起来方才是个正题!说是来了外人?怎地满山的魇,谁也没瞧见一条外人的毛?”
“你们这帮蠢货,没有闻到,酒酿花的味道?”老二横着眼睛道:“一个个,全数是蠢货!酒酿花昆仑山可没有,闻着也新鲜,准来了外人!”
那老五添油加醋的说道:“老二说,赌一个送子观音!”
“甚么……”那葫芦头又精神了起来:“这话当真?本送子观音你有一对,输给了十七一个,就说什么也不肯赌了,这一次,你倒是痛快!”
“大敌当前,不痛快也没法子,你们何曾知道,打这个赌,我是再割肉一般!”那老二一面说着,一面警惕的望着四周围:“老三那家伙往皇宫里去了,说不准,给人当成了肉票,挟持着进来了!”
“也有可能,那老三好面子,这一次,跟人赌输了,才跑到了这里来,臊的没脸见人。”那红衣女子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妈的老三就不能带上这个味儿?老二,你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说不准,也就是一个放屁捂屁股——小心过分。”
“哈哈哈……十三说得好!”那葫芦头又去讨好,道:“一句是一句,朕劲道。”
“你他妈的少往老娘这里贴!”红衣女子一巴掌推开了葫芦头。
“你们懂个屁!” 老二怒道:“你们都不长鼻子的?教司空虫去闻!”
我心下一紧,那司空虫乃是一种出奇的虫子,喜欢人血,能钻进人皮肤里面去,教人奇痒难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嗡……”一阵黑雾升腾起来,是司空虫。
死鱼眼护住我,预备将那虫子打退, 可是瞧着那虫子的数量,不像是好对付的,这几日,他又很累。
我转了转眼睛,且扬声道:“你们这帮子人,大惊小怪,真真是个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了。”
“谁?”因着我还在那魇三的迷障之内,那些个魇人瞧不见我,一个个徒呼负负:“躲起来,装甚么孙子?”
“谁躲起来了,我就在这里,不过是你们看不到。”我扬声道:“我便这样站着,你们瞧不见,我打一个赌,乃是你们瞎。”
“你放屁!”那葫芦头跳脚道:“一个人两个人看不到是瞎,难不成,我们三十来个人都瞎么?”
“你们看不见,何故来嘴硬?”我沉声道:“其实,不瞒你们说,我特地过来,乃是跟你们打赌的,要不然,我是如何能进来的?我既然能进来,便说明了,我是你们的自己人。你们一群瞎子,赌了也没趣味。”
“倒是像老三的气……”那老五兀自跟老二说道:“ 难不成,真是老三带了来的?这天底下,除了那计都和元春子,只怕没几个能制住老三做肉票的。”
老二暗自一想,便扬声问道:“听你这生意,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你识得老三么?”
“熟得很,要不然,此处天险,我是如何进来的?”我傲然说道:“你们这帮鼠辈,还自称什么三十六魇,胆子这么小,叫三十六鼠算了。”
“你他妈的是哪根葱,倒是狂气!”那红衣女子喝道:“你进来是进来的本事,不过,你说是要赌,是来赌什么的?”
我答道:“我赌的东西,便是这个。”说着,我低声道:“大师哥,借必方一用。”
“呼……”
在这个暗沉沉的地方里,必方清啸一声,凭空出现,那一团火光像是太阳一般,将这个洞口全照亮了,在必方火光之下,原来整个洞穴里,密密麻麻,纠纠缠缠的,全数都是各式各样的妖怪与虫子。
让人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神鸟必方……”
“这个赌可以来一把!”
那三十六魇素来喜爱各种妖物, 这必方乃是一种神鸟,自然对他们的吸引力极大,简直垂涎欲滴,两眼全数都是必方的光,教他们连我们潜入这里的罪过也没兴趣追究了。
“你说,怎么赌?”
“这必方,我要了!”
“那我先问问,你们三十六魇,聚齐了没?都有谁不在?”设套,就要让他们自己钻套才好。
“老大,老三,十七不在。”那葫芦头抢着说道:“你赌什么?”
“我喜欢小的,”我便说道:“你们说,魇十七现如今在何处?”
“十七……”这群魇一听,仿佛这才想起来,魇十七不在身侧是一件怪事,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十七呢?十七呢?”
“该还在那洞穴里面罢……”脸上挂着颜色的人道:“我赌他还在屋里!”
“你他妈的瞎说什么!”那红衣女子给了满脸颜色的人一巴掌,道:“万一十七不在,咱们那必方就没了!”
“我赌的,是那魇十七的下落,看看他究竟,还在不在这里,你们说,你们怎么赌?”我说道。
“大老远的来了,你就是来赌这个的?”那葫芦头笑道:“可笑可笑!你将必方留下罢!我赌了,魇十七一直不曾出去,便在此处!”
“你算老几,这个赌,也是你能说了算的!” 那老二一听,也有点慌了:“这一个赌机会难得,你们都别给我乱应下来! 倒是打赌,那老十七闲得无聊,往赌局里去了!”
“老二说的倒是也有理!”老五忙道:“你们说,老十七干嘛不出来?准是不在!”
“不可能,那个必方的主子知道他不在,还会来赌?说不定,才从外面看见了他……”
“那个倒是好说……”我朗声道:“却不知道,跟我打赌的,究竟是哪一个?“”
“我!”“我我!”“你他妈的少跟老子抢!”
一听要单独跟谁赌,满洞穴的魇人全数争了起来,连老二和老五也沉不住气了:“长者为尊,你们不知道么!要赌,也是我先赌!”
“老二,你要这么说,我岁数倒是比你大!”老五也不甘示弱:“要不,咱们先赌一把!”
为着谁跟我赌,那人人好赌的三十六魇先争了起来。
趁着一团慌乱,我和陆星河悄悄的顺着石梁出去了,那三十来个魇人争了一个不可开交,连那必方消失了,也不曾瞧见。
陆星河突然说道:“你这样的机灵,有的时候很可爱,有的时候又很可怕。”
我笑道:“这话怎么说?”
“永远也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实话,哪一句,又是谎话。”
“你放心,大师哥,我唯一不会骗的,就是你。”
“嗯。”陆星河的脸微微一红:“我知道。”
他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出了昆仑山,我问道:“魇三先生,那赌局,又在甚么地方?”
魇三先生像是犹豫了一下子,道:“夫人,你着实厉害……不过,那个必方,能不能也来跟老朽赌一赌?”
我笑道:“只要有合适的赌注,一定赌,但是现今, 最要紧的,还是那魇十七和玉玺。”
“行……”魇三先生有点不甘心似的,说道:“那就以后再赌!什么时候有了机会,一定先跟老朽赌!”
那赌局,在妖界和人间的一个虚空界之中。
而且,跟人间不同,这个赌局,便是赌局,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建筑,孤零零的矗立在了一片荒芜之中。
门上的匾上言简意赅的书写了《赌局》两个字。
我刚要进去,魇三先生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这个赌局里面,可没有看客,一进去了,一定就要开始赌。不知道,你们想赌什么?”
我愣了一愣,笑道:“赌注么……” 我自怀里拿出了龙神爷与的那个小瓶子来:“听说这个东西,是珍贵的。”
“忘情水……”魇三先生显然是个识货的,忙道:“不错……这个东西,准有人肯出高价!”
“不过,”陆星河蹙着眉头望着我:“这是哪里来的?”
“改日跟你说。”我拉着陆星河,往那赌局里走。
果然,在这里赌的,没有一个是人。
牛头人,马脸人,还有生的尾巴的人,长着角的人。
那些人 一个个眼睛赤红,面前堆着各自的筹码。
有金银珠宝,有各色法器,还有会说会笑的小孩儿,不过那小孩儿,生了两个脑袋,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
我和陆星河一进去,我一眼便看见了那魇十七。
魇十七怀里鼓囊囊的,却不曾在赌,而是坐在一边,像是在等人。
玉玺究竟拿来做什么用,让我十分感兴趣。
“你们两个既然认得路,该就知道这里的规矩。”一个凶神恶煞,生着章鱼似的八条胳膊的大汉挡在了我们前面,道:“赌什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赌?”
我摇了摇忘情水。
那八条胳膊的人眼睛虽然看上去很挑剔,但居然也答应了下来。
我和陆星河挤了过去,只见那赌桌上面,居然是跟人间一样,在赌骰子。
赤膊的一个八臂大汉正奋力的摇动着那骰子盅,那骰子盅在他八条胳膊上滚来滚去,滴溜溜的落在了赌桌上。
揭开盅。
“豹子!”
“哎……”一众怪人嗷嗷的惨叫了起来。
“赌什么?”我看着陆星河。
陆星河的死鱼眼倒是难得的发亮,接过了那盅,笑道:“这是男人的事情,便教男人来做罢。”
那大汉看见了陆星河,嘴边本来得意的笑容一霎时有点凝结起来:“你赌?”
陆星河点点头,道:“我赌。”
“唔……”那大汉望着陆星河手里的瓶子,犹豫了一下,跟看门的八臂大汉对了对眼色,道:“行,老规矩,赌大小。”
“谁先来?”陆星河望着那个八臂大汉,道。
“既然你是新人,便新人先来。记住了,赌大小,大的赢,”那个大汉不怀好意的说道:“不过,大概,也是一个一头子买卖。”
一头子买卖,就是说,陆星河会一把输一个干净?
陆星河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那漆黑的骰子盅,只像是十分随意的晃了晃。
“外行……”
“来这里,八成是肥猪拱门……”
“忘情水是之前,可是他身边的美人该更值钱。”
“带着灵气,不好找……若是赌美人,我也想赌一把……”
“等着他输!”
“哈哈哈哈……”
怪物们的哄笑声四起,陆星河的手却还是很稳的落了下来。
“揭!盅!”那个大汉本来看笑话似的,可是打开了那个盅,他的笑容又一次凝结起来了。
是三个六。
再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点数了。
便这样,我和陆星河进大
第204章:豹子庄家赶不上
那大汉望着那骰子盅,实实在在像是有点吃惊。
陆星河问道:“既然是赌大小,那请问,阁下还要再投一次么?”
“三个六……”三个六已经是最大的点数,就算这个大汉掷出来了一个三个六,也只不过是一个平手,根本没法子胜过陆星河。
两个八臂大汉对望了一眼,那个掷骰子的大汉忽然笑了,道:“本来,愿赌服输,便是赌场的规矩,我们是庄家,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今次里,小哥身手了得,着实也是不容小觑,无妨,这一把,是小哥赢了。”
身边的看客们这才都惊呼起来:“赢了?这个小哥,好像不是凡人……”
“许是咱们看走了眼,这个小哥,乃是深藏不露?”
陆星河便问道:“爽快,在下新来,也不知道全部的规矩,请问赢了,不知能赢得了甚么?”
那掷骰子的大汉冲着看门的大汉努努嘴,那大汉自门后拉出了一个袋子,道:“咱们赌局,赌的就是一个公平,你赌注是甚么,输了是它,赢了便是等价的东西,眼下里,既然你赌的是忘情水,那么,便是价值这一瓶忘情水的一斛珍珠。”
说着,将那袋子大咧咧的打开了,珍珠咕噜噜的滚在了桌子上的茶盘子里,个个都是指头肚大小,圆润明亮,毫无瑕疵,确实是顶级的货色。
那掷骰子的大汉接着说道:“拿上了这个,你们就算赌完了,但是还有另一种选择,便是你可以以赌赢了的这一次,换取一个机会。便是,与整个赌场里任何一个人赌一把的机会,只要你的赌注够大。”
这个时候,一个虬髯大汉却将自己面前的一把金叶子一推,大喇喇的过来了,望着陆星河道:“方才,老子那一把金叶子也不要什么了,便要一个跟这个小哥赌一把的机会。”
说着,那个大汉抖落出来了一个画轴。
那个画轴之中,乃是金丝银线,绣出来的行乐图,上面有百十个侍女,穿着锦绣的衣裳,在吹奏着乐器。
只见画轴完全展开了,里面的侍女,却忽然的动了起来,那乐器,也一下子流泻出来,优美无比,教人心旷神怡。
“天女行乐图……”
周遭的人议论了起来:“这种东西,不是天界之中的天女做出来的么?”
“值钱,果然值钱。”
那大汉望着那忘情水,道:“赌不赌?”
不得不赌,因着身在赌局之中,要遵守赌局的规矩。
陆星河点点头,算陆星河连庄,那大汉先掷。
大汉的手气也很好,两个六,一个五。
只差一个点,就是那豹子了。
陆星河晃了晃骰子盅,随随便便,全然没有甚么章法可言,但是掷出来的,就是三个六。
那个大汉抿了一抿嘴,盯着那三个六。
“在下知道,阁下该怀疑在下弄鬼。”陆星河道:“不知道,看出来甚么不曾?”
那大汉紧紧的盯着陆星河的手,半晌,方大笑道:“看不出。既然看不出,不管你有没有弄鬼,老子全数说话作数,这一副锦缎,送给你了。”
说着,抬腿就要走。
陆星河却说道:“在下往这里来,并不是为着锦缎。”
那大汉回过头来,怒目瞪着陆星河:“怎地,难不成,你还看不起这个锦缎不成?须知,这个锦缎,乃是老子的妻子,亲手织出来的!”
“怎地……”早有人议论纷纷:“这个大汉的妻子是天女么?”
“你不识得他?早先也是天界的人,但是私自会天女,降罪罚下界,那锦缎该是唯一他手边天界的东西了,听说,他往这里来,是跟这赌局的老板,换一个上天界重逢妻子的机会。”
“自持手气好,不自量力,可也是活该。”
“你们叨叨甚么,娘们似的。”那大汉倒是怒了,须发皆张,道:“老子愿赌服输,绝对不磨叽!”说着就要走。
陆星河摇摇头,道:“阁下误会了,在下这一来,全数是为着旁的东西,锦缎虽好,可是,好像阁下比在下更需要这个东西。”
说着,陆星河随手将那锦缎拿起来,道:“为着跟在下赌一把,阁下将这个锦缎同价的金叶子推开了,这锦缎,只当为阁下赏识,在下借花献佛,给阁下的礼物便是了。”
陆星河素来心软,一定早看见了那大汉头顶上的青筋和眼睛里面的眷恋了。
看来那大汉想要的,要么就是上天界,要么就是喝下忘情水。
那大汉犹豫了半晌,可是陆星河话说的诚恳又客气,全然也不像是看不起他的模样。
他还是接下了那锦缎,甩手走了。
我抬眼望了望魇十七,魇十七全然像是失神的模样,对这边的骚动,不以为意,而且,压根像是跟本没认出来我们一样。
他与陆星河交手,连妖鹏也死了,所以,他不可能认不出陆星河来。
“既如此……”陆星河转过头,对魇十七道:“十七先生,现今在下有了这个机会,不知道,可能赏脸赌一把?”
看得出来,魇十七是这里的常客,陆星河这话一出口,整个赌局的人,都在死死的盯着那魇十七。
人人识得他,且全数是鸦雀无声的样子,看得出来,那魇十七,大概也算得上这个赌局里面的风云人物。
两个大汉却十分奸佞的笑了。
有人赌,就会有人赢,也会有人输。
输的人,不能不去他们那里换取赌的筹码,因为赌场之中,真正知道见好就收的人不多,急求翻本的人却不少。
“小哥,你来跟我赌?”那魇十七唯一露在外面的嘴唇翘了起来:“不惜辛苦,追到了这里,你也不容易。”
“在下料想着,揣着那一样的东西的十七先生只怕要更不容易。”陆星河淡淡的望着那魇十七,道:“上一次,咱们动了武,这一次,来赌一赌。”
押韵。
那魇十七敲了敲自己的腮帮子,像是在考虑,半晌,方道:“小哥是手气不错,运气却不好,你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方才,小爷已经输了,不,话不该这么说,本来,去偷盗那个东西,也不过是因着,小爷输了。”
陆星河自然听明白了:“去偷盗那个东西,原本,也是一场赌注?”
“不错。”魇十七伸一伸自己的腿,笑道:“即使你想跟小爷赌,小爷也拿不出来,只怕,你要赌,只得跟小爷的那个上家去赌了。”
“却不知道,那一位上家是谁?”我问道。
“也不是旁人,”八条胳膊的掷骰子大汉笑道:“便是我们这赌局的东家,实不相瞒,上一次,十七爷过来,输了一个一干二净,打算佘一把。”
赌场之中,输光了自然也是能佘的,但是佘出来的赌注,再输了,才是一个教人咋舌。
我娘常年混迹赌场,她佘的,便是大大小小的高利贷。
人间的高利贷碰不得,这里的佘,想也知道,更碰不得。
“所以,翻本不成,欠下的东西,就是那个了……”陆星河问那大汉道:“现如今,在下也想要那个东西,不知道赌得赌不得?”
“赌得是赌得,但是只怕你的赌注不够。”八臂大汉笑的十分阴险:“要想赌,就得拿出相应的赌注,这是规矩。按着你现在的赌注,只要你能连胜十局,翻了十番,想必,就能与我们东家见一面了。”
看来,赌局的一项买卖,也是教赌客,为着寻回某一样流落其中的东西,不得不赌。
十局……想也知道,难于登天。
“在下明白了。”陆星河将赌桌上面的骰子盅轻轻的晃了晃,道:“那,在下便多赢一些赌本来罢。”
掷一次三个六,已经十分难得,再掷出一个三个六,更是难上加难,人的运气都是有限的,谁也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能永恒不变。
陆星河将忘情水和珍珠摆在了那台面上面:“赌了。”
“爽快!”那八臂大汉望着陆星河,微微一笑:“ 赌场规矩,客人先,庄家后。”
陆星河拿过了那个漆黑的骰子盅,还是轻轻松松的晃了几下,全然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样子。
周围的赌客自然早就凑了上来看热闹, 在这里两次掷出了三个六来的,能不能再来一次。
一众人的七八十双眼睛,全牢牢的钉在了那个漆黑的骰子盅上,平气凝神,全数大气也不出。
陆星河揭开了骰子盅,还是赤红色的三个六。
豹子赶不上,是赌局里的规矩。
那八臂大汉望着看门的大汉,看门大汉,拿出了两包锐利的金叶子。
赌徒们欢呼了起来,仿佛陆星河,为着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豹子!豹子!”
“三个六!”
赌场之中的赌徒们比自己的赌局更上心,一心一意的盯着陆星河。
陆星河白皙的指头还是那样好看,干干净净,挺拔修长。
便是这样一双手,陆陆续续,又赢下了七次。
每一次,都是三个六,那也同样能掷出来三个六的八臂大汉,居然连一次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因着客人先,庄家后,豹子赶不上。
眼下,是最后一把了。
第205章:小丫头口气不小
现如今陆星河面前的宝物堆积如山,红珊瑚,绿猫眼,青色的翠玉,蓝色的宝石,每一样都是人间难得的好东西,便是图画之中的金山银山,也未必能比这个值钱。
忘情水的赌注,结结实实的翻了十番。
那八臂大汉定定的越过了已经堆积如山的赌注,望着陆星河的手。
他的手没有茧子,像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秀才,全然看不出曾经在手上下过了什么功夫。
可那八臂大汉的八只手,虎口和食指上,全是薄薄的茧子。
这说明,那八臂大汉修习骰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方才能靠着能力掷出了三个六,陆星河,全然像是靠着运气,或者是弄鬼。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并不是会弄鬼的那种人,这个人认真的,总像是孩子一样。
陆星河的手刚刚要罩在了那骰子盅上的时候,忽然整个赌局一下子鸦雀无声。
“咳咳……”有人清了清嗓子。
“哎呀,主家来了。”
我忙翘起了头,往后一看,只见一个十分肥胖的人正站在了人群后面,而那人群早不知不觉,为那个胖子让开了路。
那个胖子看上去毫不古怪,全然跟一个平平常常在路上行走的人没有差别,但就是因着他毫不古怪,才在这一群古怪的人之中显得分外扎眼。
这个人一身暗金色团花富贵对襟棉袄,头上是湖蓝八角招财帽,两只手稳稳妥妥的插在左右的袖筒里面,白胖鼓胀的像是刚出蒸笼的馒头一般的面孔,一脸和气,教人周身暖洋洋的,他本来就只是一条缝的眼睛眯起来,笑道:“客气,客气。”
全然,像是一个安安生生,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众人让出来的路非常宽阔,因着这个胖子一身肉着实教人咋舌。大概要有三个人,方才能将这个胖子给围起来。
“唔……”那个胖子看上去全然没有因着自己大出血,而展露出甚么不悦,反而却是一副很快活的模样,笑眯眯的望着陆星河,眼睛是两条缝,谁也看不出他的眼珠子是个什么样,此时,他揣着袖子,伸着脖子往那桌子上看了一眼,笑道:“啊呀呀,小哥真真可是个好手气,能在这里连着掷出了十把豹子来,实实在在,是好身手, 好身手。”
“越是好身手,大概也就越会输一个干净,”那魇十七倒是不甘寂寞似的:“小爷也正是因着赢得多,总不甘心收手,到头来,反倒是赢家,比输家还惨一些。”
“见笑了,十七先生。”那老板还是一脸的和气:“打开门来做生意,全都是你情我愿,手气看天。”
“老板说的也不假,但是说是手气看天,小爷可听闻,老板在此经营赌局,已经不知是一千年,还是八百年了,可是老板,却没有失过了一次手。”魇十七笑道:“也是看天?只怕,没有那样巧。”
“说实话,每一次摸骰子盅,咱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全然,也是托赖了老天爷赏饭吃。”那老板还是很和气:“总是想着,这赢的面儿越大,心里可就越紧张,好像积沙成塔是百十年的事情,可若是倾颓了,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咱啊,有点输不起。”
说着两只眯缝着的眼睛望着陆星河罩着的骰子盅,道:“请开。”
不出所料,陆星河掷出来的,还是赤色的三个六。
“很好,很好,”没那个老板像是看见了鱼的猫,笑的心满意足:“咱们,赌罢。”
说着,只见那掷骰子的大汉忙起身让了过去,这白白胖胖的老板站在了庄家的位置上。
“大老板……”赌徒们欢呼起来:“大老板亲自出山啦!”
“若是从来没有败过的大老板,这一场赌局,还真真够有看头!”
死鱼眼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随意的不过像是在餐桌上拿起来了一根筷子。
可是我的手心,却依旧微微出汗了。
能跟这个大老板赌的人,都须得赢过了那八臂大汉十局。而这个大老板,说是从来没败过,既如此,这个大老板的赢面儿,简直高的不可估计。
而死鱼眼,怎么看,怎么也不过是个运气好。
只见那大老板也很随意的将那骰子盅晃了晃,道:“自然,还是庄家后,客人先,这一把,咱也不过是练练手,当不得真。”说着,也是轻轻松松的搁下了骰子盅,跟所想的一样,也是三个六。
那大老板笑道:“其实,偶尔掷出来三个六,不过是偶然,但是每一把都掷出来三个六,那必定就是必然了。”
陆星河微微一笑,道:“在下也听说,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可是真正的高手,连运气也用不上,一出手,肯定也是必然。”
“说得好。”那大老板冲着那骰子盅点点头,道:“小哥先请。不过,咱多说一句,眼下里堆积在了这里的东西,可已经足够让两位在妖界或者人间富甲一方了,现如今收手,不管到了哪里,也要锦衣玉食一辈子,真真还要为这一个石头,来跟咱赌么?”
大老板对我们的来意,一清二楚,那魇十七先兀自笑了一声。
陆星河道:“既然阁下知道了我们的目的,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
“视富贵如浮云,怪不得能赌。”大老板笑道:“是个高手。”
大老板何曾知道,若是玉玺寻不回来,我们两个流亡天涯的话,整个天下不知道多少人追杀,那点子宝物,跟命和安生比,还是差了些。
陆星河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骰子信手摇了摇,再搁下的时候,骰子盅一开,头一次不是三个六。
甚至不是五个点。
是小到了不能怪更小的三个一。
能掷出三个一的几率,无异,跟掷出来三个六的几率一样小。
陆星河漆黑的眼睛里面,映出来的,正是三个赤红的点。
“嘶……”整个赌局里面的怪物们,全露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来:“最小的点数……”
“就算是大老板掷出来的一样,可,也是跟豹子赶不上一样,算先赌的小哥输。”
“这一场赌,大起大落,可着实怪吓人了。”
“嘿嘿嘿,”那大老板笑容可掬的说道:“ 小哥,你看见了,这一场……”
陆星河点点头:“在下输了。”
陆星河还是面无表情,好像对他来说,三个一和三个六并没有甚么区别。
我拉拉他的手:“大师哥……”
“抱歉。”陆星河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好像,失手了。”
“愿赌服输,是咱们这里的规矩。”那大老板笑眯眯的跟两个八臂大汉点点头:“小哥输了,赌注是咱们的了。”
“是。”两个八臂大汉难掩得色,高高兴兴的捧着那些个宝物,重新放回到了方才取出来的地方。
“小哥现如今,连初始的那忘情水也没有了。”那胖老板摇摇头,道:“可以在赌局里面吹吹脖颈子,也算过过干瘾。”
吹脖颈子是赌场的行话,输的两手空空干瞪眼,没有了本钱,自不能再上赌桌,只能站在赌徒们身后观战,鼻息喷在前者的脖子上,被称为“吹脖颈子。”
“那忘情水……”死鱼眼低声道:“这还是我头一次输……”
“我却不信,大师哥会平白无故的失手。”我低声道:“若是再来一次,大师哥有几分把握?”
陆星河皱眉道:“方才,是有些个不对,若是能再掷一次,约略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不过……咱们好像,已经没有了赌注。”
“小哥,听你这个意思,该也是想翻本的罢?”那个胖老板忽然笑了:“若是如此,咱们自然可以好好商量。”
我抬眼道:“你的意思,跟那魇十七先生一般,来一个空手翻本的机会?”
“姑娘冰雪聪明。”那大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若是赢了,连带着你们想要的石头,和那些个忘情水,财宝,都可以给你们大包小包的带回去,但若是输了的话……”
“就须得,帮着我们老板做一件事!”一个八臂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管我们老板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须得干什么!”
“就跟小爷一个样。”魇十七又是自嘲,又是好笑:“上刀山,下油锅,让做甚么,就做甚么,小爷也劝你们,这一家赌局的账赖不得。他们有的是法子,教你们为着赖账,追悔莫及。”
“在这里赊欠,实实在在,可叫人害怕……”赌徒们议论了起来。
我却答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除了忘情水,没有旁的赌注呢?”
一霎时,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姑娘还有值钱的货色,能比得上这些个好东西?”那老板笑道:“咱愿闻其详。”
“当今人间的国师计都,你们识得么?”我问道。
陆星河瞪大眼睛望着我,沉声道:“江菱,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陆星河。
第206章:计都的未婚妻子
“自然识得!”那老板笑道:“国师的本事,谁不知道?而且,听说国师富可敌国,还通晓长生不老之术……怎地,难不成,你要用国师来赌?那,就将国师带过来也好。”
“哈哈哈……”一众赌徒哄笑起来:“小丫头子口气倒是不小。”
“所以,若是计都的未婚妻子,相信抵得上那许多的财宝。”我接着说道:“为着妻子,他该什么都付得出来,你们说够那些个宝物的价值么?”
“够……”那大老板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笑道:“自然是够,不过,那计都的夫人……”
我答道:“我就是那计都新近给赐婚了的未婚妻子,你们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个。”说着,我将手里那一个“萤火虫”捏了出来。
国师既然出名,他那绿色的灵气,识货的,自然也知道。
“唔……”自然有认识的,一个鼻子上穿着环的牛头人道:“哞……老牛我识得这个灵气,却是那计都的没错!老牛先前在那计都的手底下吃过亏。”
“不错,是他的……”一个生着长长的狐狸尾巴的女子掩面道:“那国师,确实好生动人……”
“这种东西,能作数么?”一个八臂大汉道:“姑娘,我们有识得国师的,可是,并不识得你,你若是拿着国师的东西招摇撞骗,我们这一次,岂不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料想着,你们都要疑心,”我笑道:“既如此,我便寻一个人证来。”说着,我捻一捻那个“萤火虫”,道:“魇三先生,可能帮着我做一个证?”
魇三先生那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瞒大家伙,老朽倒是可以担保,这个姑娘,却是国师的未婚妻子,国师对她宠爱有加,老朽全数亲眼所见,再没有假。”
对赌徒来说,旁的不重要,信誉却是重要的,谁也不坏疑心,一个老赌徒的话。
“老三……”魇十七忽然一下子自椅子上跳起来:“你怎地也……”
“王八犊子……”那魇三先生咬牙道:“还不是给你这厮带累的。”
魇十七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原来,倒是咱们魇门,给人涮了一下子,都成了旁人的棋子……”
“呸,”魇三先生怒道:“老朽跟你可不一样,你这个害群之马,非得将魇门害了一个血本无归才拉倒!”
魇十七本来就该是心虚的,不料想给魇三劈头盖脸这一骂,立时不怒反笑:“哈哈哈……全数因着我高兴,我乐意,怎么地?若是不输了这一场,现如今,可并没有这么精彩的赌局可以看。”
“你……”魇三梗了一下子,破口大骂道:“待老朽方便了,看老朽怎么治理治理你!”
陆星河早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道:“胡闹,用自己当赌注么?绝对不行。”
“大师哥,你不是说,只要一次机会么?”我忙道:“咱们现如今,很需要那个机会。”
“便是需要,我也不会用你来做赌注。”死鱼眼不悦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甚么?而且……而且还要拿着那一个名义……”
“大师哥,我不会有事的,”我望着陆星河:“拿自己来当赌注也没关系,横竖,你是一定会赢的。”
“你……”陆星河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相信大师哥啊! ”我笑道:“大师哥,就更要相信自己。”
陆星河愣愣的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
“哎呀,舍身做赌注,这个姑娘真真是个好胆色。”那胖老板笑道:“不愧,是堂堂国师的夫人。”
我站在了那个赌桌左近,道:“好,我们赌。”
大老板似笑非笑的望着陆星河,道:“小哥,这赌的时候,一忌讳心有纷扰,二忌讳心疼赌注,三忌讳时运偏低,小哥,现如今,好像全数齐聚了?啧啧啧……能赌了国师计都的夫人,小哥也真真是个有本事的。”
陆星河却抓过来了那骰子盅,沉声说道:“在下倒是一定不会让自己输的,因着,在下实在是输不起。”
他修长的手指头抓着那骰子盅,还是全无章法可言,随意的晃了晃。
骰子盅落地,那胖老板笑容可掬的望着那骰子盅。
所有的人,都在眼睁睁的望着那骰子盅。
陆星河的右手还是稳稳当当的搁在那骰子盅上面。
“开……开……”周边的赌徒们看的眼睛冒火,一个一个,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那里面究竟出来一个甚么点。
若是这一场赌输了,陆星河才真真是一个身无长物,再想翻本,可全无赌注了。
再想将我给赎回来话,只好跟那魇十七一般,拿出一切,来佘一把了。
不过,连着输了两次的话,可不见得能赢第三次。
我和那些个赌徒一样,定定的望着那骰子盅。
不想,陆星河却不曾去开那一个盅,反倒是将左手给展开了。
陆星河的左手上,躺着不过指头大小的一个小人儿。
那个小人大概头一次见光,吓的死死的抱住了头,在陆星河掌心里面乱窜。
“这……这是甚么东西?”
围观的看客们指指点点:“自哪里弄出来的?”
只有大老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若是问这个是甚么,还是须得跟大老板说比较好。”陆星河一双星眸盯着那大老板,道:“在下也想问问,为何这赌局之中的骰子盅里,居然还会养着这种侏儒妖?”
侏儒妖这种东西,争议极大,因着到现在,也没人能判定了,这种东西究竟算是人,还是妖。
他们完完全全,跟真人是一样的模样,偏偏除了个头。他们能在人的手心里面翻跟头,若是他们愿意,他们甚至能住在人的头发里面。
他们倒是愿意说自己也是一种人种,只可惜大概没有凡人会认。
侏儒妖存世极少,没见过些个世面的,想必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啊呀,啊呀……‘那侏儒妖惨叫了起来,像是惊骇至极的模样。
他的同类我见过一次,可不就是上一次,煮胜平公的那一个么!只不过这个,比那个更小。
“这……”早有人说道:“难不成,是大老板用这种东西,在骰子盅里面弄鬼?”
“何处来的这种东西,咱可不知道。”那大老板的脸色发白,更像一个白馒头了,只是一团和气现如今消失了,反倒是带上了几分凌厉。
想必,这才是大老板自己本来的表情罢。
魇十七早站了起来,望着那骰子盅,露在了外面的嘴唇死死的咬住了。
魇十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见了这个,全然是个乐不可支的模样:“哈哈哈……原来,老板战无不胜,还是靠了这个侏儒妖?可笑!可笑!小爷为着这样的赌局出生入死,也是一个可笑!可笑!”
“你们可不要胡说八道,赌局开了这许多年,从来也不曾听说过,会出了这种事情!”那大老板望着陆星河,道:“拿出这种东西来,可也没准儿,是小哥贼喊捉贼罢?”
陆星河望着那个小人儿,两只修长的指头将那个小人儿给挑了起来,道:“这位先生,却不知道,你在在下的骰子盅里面作甚呢?”
那个小人凌空蹬着腿,看着对他来说,无异于万丈深渊的地面,惨叫道:“阁下高抬贵手……小的……小的也不过谋一个温饱,在这里帮着翻一翻骰子罢了……”
赌场里面一片哗然。
“放屁!这是放屁!”那老板瞪着那个小小的侏儒妖, 怒道:“这不是血口喷人是甚么?你们可万万不要相信,八成是这个小哥自己来诬陷咱的!”
“老板说的话很有道理。”陆星河道:“赌局之中,怎么会有弄鬼的事情呢?若是老板觉得是在下诬陷,那这一把不算数,咱们可以再来一把。”
“这一把不算?”那老板盯着那骰子盅,冷笑道:“你有甚么资格说不算?也没准儿,这里面,又是三个龟蛋。”
陆星河也不说什么,掀开了那骰子盅,里面还是赤红色的三个六。
老板的脸色,现如今,已经像是一个发臭的馒头了。
那个小人翻弄筛子的速度应该很快,可是这一次,陆星河的手比那个小人更快。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自老板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两个八臂大汉早站不住了,凑到了陆星河身侧,十六条胳膊往陆星河肩膀上一压:“小哥,赌场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弄鬼,现如今,你若是对这一把心里疑惑,咱们大可以往里面细细说,好好说……” 说着,手底下用力,便想将陆星河拖到里面去。
赌场里惯常的招数,将赢了大钱的客人以各自理由诬陷一把,说是弄鬼,再将那客人赢来的钱拿回去,叫做“留客”,这一点, 倒还真真是一个三界通用。
不料想,两个八臂大汉的话还不曾说完, 他们的身子早反扭了过去。
八条胳膊的方向,早逆了过去,魁梧的身子,也瞬时像是给一只见不到的大手压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这这这……”老板的眼珠子终于自缝里出来了:“这这这……”
“在下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来赌的。”陆星河望着老板,道:“若是老板认输的话,东西,那赌的东西,现今该给了在下了。”
第207章:看谁能耍的过谁
那两个八臂大汉能担任这里的庄家,能耐一定小不了,可是却轻轻松松的,就被陆星河掀翻在地,而且,没人看得出来,陆星河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的赌徒都更兴奋了,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只等着看这个热闹。
在赌局里面起争执,怎么想都是一桩教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等一下,我他妈的叫我们家那口子来看热闹!”一个蛇尾巴的女人赶紧匍匐着出去了。
“快快快……把老二他们叫来,弄不好,赌局要吃瘪,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其他几个怪物也如梦初醒,纷纷出去叫人。
“打起来了,快去看!”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魇十七更是一脚踏在了桌子上,扯着嗓子喊道:“顺道儿将我们魇门的也喊来趁热闹!怎么也不能错过去了这样的好戏!打!打起来才好!这个小哥是硬骨头,看看赌局怎么啃!”
眼看这一场事情,不闹大了,都对不住这些个热心的看客。
陆星河还是面无表情,死鱼眼只望着那老板。
老板的脸色可就有看头多了,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半晌,大概是摄于赌局的名声,很多事情明面上,只能得过且过,那老板忽然笑了,道:“ 小哥确实是个真本事,哈哈哈哈……今日里,咱也算是长眼了,既如此,小哥也说,这一局不算数,那这样吧,小哥,算你赢了!”
“这……大概还是头一次,有人要在老板手里赢得了东西……”早有人惊呼起来。
“活该!”还有人在放声大笑。
“哎……”本以为要打起来的妖怪们倒是很失望:“怎地,不赖账,就这么与了?”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咱这里公平做买卖,童叟无欺!”老板一面说着,一面将我们往里面让:“两位,东西贵重,搁在里面,两位随着咱去取了,断然是一赌两瞪眼,决不食言的。”
我忙随着陆星河往里面走,在一片赌徒的意犹未尽的唏嘘声里,那老板勉强笑着,掀开了帘子,内里黑洞洞的,是一个回廊,两壁上密密麻麻点着长明灯。
长廊幽深,老板一说话,都是带着回声的:“这小哥,真真是个身手非凡了不得,连咱也看不出,小哥是不是真的弄了鬼,这确实是个真本事,厉害,厉害!”
“过奖了。”陆星河还是淡淡的,似乎也不大将逢赌必赢的事情给放在心上。
“小哥,你这个手艺,却是厉害,”那老板接着谄媚的笑道:“不知道,愿不愿意,跟着咱一道做大事?有了小哥这双手……”
“多谢,”陆星河答道:“在下还有旁的要事,虽然老板抬爱,却爱莫能助。”
“是么……”老板点点头,伸手便指着前面的一个黑洞洞的房间,笑的倒是痛快:“宝库便在此处……”
正这个时候,我一眼便看见那宝库的门缝里,像是闪过了甚么黑东西。
陆星河显然也看见了。
那门一开,果然,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便冲了出来,陆星河早有准备,拉出了一个结界来,我则伸手将那本想缩到一边儿去的老板反手抓了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老板躲闪不及,倒在了地上,我顺势躲在了老板的身后。
“呼啦啦啦……”
那一大片黑东西穿过去,是数不清生着翅膀的毒蚁 。
若是没有防备,想必早给蛰了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便知道,宝库没有那么好进。
现如今,被我抓过来挡在前面的老板正满脸的黑气,哭爹喊娘的嚎叫了起来:‘哎呀……疼死我了……痒死我了……”
我放开老板,叹道:“ 自作孽不可活,留客也不是这么留的。”
那老板忙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要喝下去,我手比他快,早抢了过来:“见了东西再喝不迟。”
“小姑奶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老板半边脸肿起来了一半,整个像是发了起来,捧着自己的脸哀嚎了起来。
“要想活着,最好别再耍花招。”我笑道:“说起耍花招来,我倒是最喜欢,咱们可以看看,谁耍的过谁。
“造孽哟……”那胖老板眼巴巴的望着我手里的解药,痒痒的抓耳挠腮,只得咬牙道:“随着咱来……今日真是命犯太岁……”
大概老板赚的实在不少,那回廊里有数不清的门,看来为着防盗,老板也真真是费尽了心思,不知道的,光是寻门口,可就得寻一个辛苦。
终于,老板蹒跚着打开了一扇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门:“便在此处了……”
门一开,光芒耀目,我一眼便看见了光芒耀目之中的玉玺,可是我的呼吸却凝滞住了。
是真的玉玺没错,老板这次果然没有带错,可是那个玉玺,正被坐在高高的金山银山上的国师拿在手里把玩,玉玺的碧色,正跟国师的绿眼睛交映生辉,国师在笑,笑的好像还很开心。
陆星河的死鱼眼,对着那一双绿眼睛,两下里,都像是藏着火似的。
“老板你好,”国师先眨眨眼睛,错开了目光,笑道:“本座听说这个赌场之中,甚么都能赌,所以,忍不住也想过来碰一碰运气,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误打误撞,便进到这里来了。”
“国师……”老板显然也识得国师,只听他喉咙里“格”的一声:“居然也来了!”
“你识得本座?”国师笑道:“本座不过是初来乍到,不想老板好眼力。”
“国……国师……” 那大胖子老板已经像是支撑不住了,嚎叫了起来:“今日难不成,真的是命犯太岁么……”说着便四肢一蹬,要晕过去。
我眼睛一转,忙将那瓶子解药丢给了老板,道:“老板带了我们来,该给我们的,自然要给我们了,现如今,可是老板的宝库里,装晕给谁看?”
赌局老板的面色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接住了接哟咕噜噜的喝下去,擦一擦嘴,只得扯着嘴角说道:“怎地,今日里,难不成并不是开门做生意的日子?咱,八成该是闭门谢客躲一躲的……”
“后悔也没用了。”那一种国师特有的好闻的男人味道已经近在眼前,转瞬之间,那一条胳膊已经惯常的放在了我肩膀上:“赌局果然什么都能赌,甚至,连本座的妻子,也可以赌,真真是名不虚传的教人佩服。 本座本来不信,可是过来看一看,不想居然是真的。”
“国师明鉴……”那大老板忙道:“这一切,可全数都是夫人自愿的,咱这买卖公平,可不存在什么强买强卖的!”
“自愿的?”国师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转动着本来十分沉重的玉玺,让玉玺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重量似的:“那,本座将你这个赌场砸了,也是自愿的,你看怎么样?”
“国师,你总须得讲讲理,咱们赌场里,可是按规矩办事的……”那老板像是在挣扎似的:“国师这一次,能不能高抬贵手呀?”
“本座平时最讲理,”国师笑道:“可是今日里,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讲理,是以,你跟本座讲理,大概也没有用处。”
陆星河望着国师:“难不成,今日里国师也是为着玉玺来的?”
“大舅哥真聪明。”国师笑道:“那个恩典,给谁都好,偏偏本座就是不想让大舅哥拿到。”
“国师,”我自他的胳膊下躲开,道:“这各凭本事,一场赌,大师哥已经赢了。”
“是么……”国师扯着嘴角,笑道:“不知道,是一个甚么规矩?”
那老板眼睛滴溜溜转:“这个么……”便将赌局之内的规矩说了一遍。
“不想大舅哥倒是很厉害,居然能赌成这样,”国师笑道:“玉玺就在本座这里,可是本座偏偏就是不给,你说怎么办呢大舅哥?”
“国师……”我望着那一双绿眼睛:“你究竟想怎么样?”
“夫人不要生气,”国师笑容可掬的说道:“等着大舅哥这十天的期限一过,恩典没有了,那本座随时能将玉玺给大舅哥做人情,大舅哥也放心,太清宫那边,本座来保,皇上也不会不好干休的。本座也不要旁的,只希望婚约别有任何的闪失,未婚妻子别跟旁人跑了,本座的眼睛是绿的没错,却不希望头上的冠也是绿色的。”
国师是摆明了不讲理,跟一个故意不讲理的人,实在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陆星河盯着国师,道:“国师看来,又想要寻在下来打一架么?这玉玺,现如今已经该是在下的了。”
国师笑跟小孩子一样,玉玺在他指尖儿上转动着,偏偏却掉不下来,笑道:“玉玺就在这里,要不然,你来抢。”
那大老板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跳了起来,本来迟钝呆板的一个身躯,居然也能轻盈成了一个棉花团一般,飞快的窜了出去,那个宝库的门立时关住了。
“ 哄……“一声巨响之下,整个宝库的门窗都给关住了。
第208章:待客之道怎么样
四壁都是十分沉重的松花石,一霎时,整个宝库暗了下来,只有几颗夜明珠也兀自放光,照射在了金银财宝上面。
我回身摸了摸,果然是早预备好了的,这松花石厚重无比,大概千斤有余,严丝合缝的连壁虎也爬不出去。
我不知道三个人的灵力能不能打开,但是瞧着国师和死鱼眼的样子,居然像是根本不急着出去一样。
”大师哥……“我轻声道:“ 这里好像不是很容易出去。”
“不要紧。”死鱼眼答道:“有我在。”
“啧啧啧……”国师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个老板也真是的,将咱们丢在宝库里,就这么一走了之,倒是也放心。”
“许老板钱多了烧的,这样一个宝库,也并不在老板的眼里。”我盯着玉玺,道:“国师这一次,非要跟大师哥为难么?”
“为难?”国师挑起了眉头:“本座是个甚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你过来。”
陆星河将我护在身后,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
“本便是一家人,大师哥干嘛要客气?若是客气,才是一个见外,”国师的绿眼睛在夜明珠的微光下闪烁着,更是显得阴沉无比:“这个东西,既然本座拿到手了,那本座就是不给,看区区一个大舅哥,怎么跟皇上开口,要来解除了那个婚约。”
说着,一道绿光扬起,国师将那玉玺往上一丢,便要搁进了自己幻化出来的虚空界之中。
放进了虚空界的话,那就只有虚空界的主人能拿出来,死鱼眼自然不肯,一伸手一道白光扬起来,打在了国师刚要张开的虚空界上,玉玺一下子摇摇欲坠,要掉在了地上,国师伸手一挑,那玉玺便又直直的飞向了半空之中。
“起……”陆星河一张手,那玉玺便冲着陆星河要飞过来,可是国师打了一个响指,半空之中,多了一个圆圆的结界,泡泡一样,将那玉玺套在了里面。
陆星河一咬牙:“破……”无数的细小白光自那泡泡里面穿过去,结界一下子就碎了,眼看着玉玺要掉下来的时候,国师一伸手,那玉玺居然像是回巢的鸟儿一样,逆着那白光,回到了国师的手里。
但是国师一霎时像是自己也没想到,那玉玺又像是生了翅膀一般,自国师手中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
国师回手要抓回来,可是你玉玺像是滑溜的很,就是回不去,冲着陆星河就过来,国师一咬牙,弹指一挥间,一道绿光奔着玉玺就射了过去。
这一出手,是一个“破‘,看来,若是国师拿不到玉玺,当即便要毁了玉玺。
陆星河一惊,那玉玺便给国师趁着这个机会,捻灭了绿光,重新跌落在了国师的手里:“哈哈哈……大舅哥,遇事绝对不能犹豫,这是办大事的大忌。”
陆星河一皱眉,左手上白光闪耀,好像是要动真格的了,国师的手心也是朦朦胧胧一团子绿光,两个人表情都很阴沉。
“很有趣,”国师忽然笑了:“搁在虚空界里才没意思,本座就喜欢看大舅哥这急了眼的样子,真真是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玩儿的,本座就空手拿着玉玺,看看大舅哥,有没有本事抢过来,若是大舅哥真能争得过本座的话,这个玉玺,拱手相送也甘愿。”
“这话,是你说的,只希望,你不要赖。”陆星河手上的白光越来越亮了。
而国师还是用一根指头尖儿转的那玉玺滴溜溜的打圈儿。
“大师哥,现下里没什么好争的,既然国师不放进虚空界,还有的是机会,等一下子,对付老板后面的人还需要灵力呢。”我拉着陆星河,道:“能在妖界附近的虚空界开一个这种赌局,以老板的能耐,不像便能经营这么久的,不知道,那个老板的后台是谁,现如今,轻举妄动,对咱们没好处。”
“我何尝想不到,”陆星河只是望着玉玺:“我只是不希望属于我的,成了旁人的。”
“哼,”国师嘴角一扯,冷冷笑道:“是谁的,不是大舅哥说了就算的。很多东西,不争不抢,就得不到。其实,本座也很蠢,只要那一次不救大舅哥,让大舅哥顺顺当当的死了,她早晚是本座的,只可惜……”国师自嘲的笑了笑:“她那个样子来求本座,也不知为什么,本座就是没法子不答应。 ”
那个九花玉露丸,确实多亏了国师。我心里难受了一下,确实,明明答应了国师的婚约,现如今,倒是来帮旁人,却是我自己理亏。
“本来今日本座不想讲理的,可是偏生不想在花穗前面没有风度。”国师搔了搔自己线条近乎完美的下巴,眼神有点落寞,道:“这件事情上,不得不说,本座是有点后悔。”
“国师只是让我答应婚约,我答应了,且现在也不曾反悔,”我迎着国师的目光,说道:“我对大师哥是一个什么心,早告诉国师了,真真不是想拖着国师不放手……”
“ 本座不管你是不是想拖着本座不放手。“国师的绿眼睛里变幻莫测,道:“本座只想,拖着你不放手。这也许是宿命,也许的前世今生的债务,总之本座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
说着,国师仍然把玩着玉玺,笑道:“本座想保护自己的东西,有甚么不对么?”
“上一次的人情,在下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还,不管是用甚么还,在下都不会吝惜。”陆星河定定的望着国师,道:“只除了花穗。”
“道不合不相为谋,”国师笑道:“说不通就不用说,事情是花穗答应的,跟大舅哥好像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服气,寻花穗也好。”
陆星河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睛沉沉的。
“国师,就算这一次我偷偷出来是理亏,可是国师在这个时候明抢了玉玺,大概也是理亏的,”我说的:“既如此,咱们两下里扯平,谁也不欠谁,怎么样?横竖,还有九日,也未必,大师哥就拿不到玉玺。”
“说起了狡牙,夫人自称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国师笑眯眯的说道:“横竖现如今,本座是不会将玉玺让出来的,其他的事情,看大舅哥自己的本事。本座今日也没什么旁的要事,在这里耗着也好,且看看,这个赌局,后台究竟有多硬,能不能硬过了本座去。”
说着,他只悠闲的坐在了那金山上,还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绿眼睛:“花穗,你过来,本座不喜欢,未婚妻子站在旁的男人身边,别忘了……你答应本座的事情。”
我只得走过去,国师一把拉着我坐下,指着自己的胸膛,道:“靠过来。”
我不敢看死鱼眼是一个甚么神色,只望着那玉玺,正飞快的转动脑筋想法子的时候,只听外面一阵呼喊:“就关在了这里! 他们敢到这里来闹事,绝对不能教他们活着出去!”
外面哗啦啦的一阵响声。
“哦,搬了救兵来……其实本座,也很想大开杀戒,”国师笑眯眯的望着那巨大的石头,将胳膊熟练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道:“ 不过大舅哥好像心情也不大好,要不趁机撒撒气?本座还要保护夫人,这里,就交给大舅哥了。”
国师话音刚落,只见那石门上,忽然射出了无数个黑色的箭簇来。
若是不曾看错,上面的,该是幽冥蚁毒。
我心里一沉,幽冥蚁毒,在三界之中十分出名,因着幽冥蚁毒,根本无药可解,是奇货可居的东西,能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们,可见我们在赌局的人眼里十分棘手。
而且能抵挡住幽冥蚁毒的结界,并不多。
“呼……”必方一下子凭空出现,带着一声清啸,对那些个箭簇吐出了熊熊的火焰,那箭簇一下子给烧了一个稀里哗啦,纷纷掉在了地上。
“呼……”那石头门缓缓的开了,一众人,簇拥着一个人在前面。
前面的那个人披着一件裘皮的衣服,望着我们,笑道:“怎地,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能往赌局里面来闹场子的,自然不是一般人,不过嘛,这行走三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本座知道,”国师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本座今日就是想来闹场子,你能怎么样?”
“那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在下原封不动还给你。” 陆星河冷冷的望着来人,道:“玉玺这种东西,你们倒是也很有胆量要。”
“哈哈哈哈……”那领头的人大笑起来:“原来小哥只懂这一句,却不懂另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玉玺既然有得赚,我为什么不要?没有玉玺,想来也不会将你们这样的厉害人物引了来。这下子,岂不热闹?”
“来者是客,可你们的待客之道并不怎么样。”国师笑道:“藏污纳垢的地方,果然没出息的,是为了一点子吃食,命也不要了。”
说着,国师扬起了手来。
一团绿光闪耀起来。
第209章:跟我一样下死手
“国师的灵力非凡,谁都知道。”那个领头的人看上去是个年富力强,却生的相貌普通,也是那种丢在了人群之中,不好找出来,随处可见的普通男人,此时却笑道:“但是我想,国师好像也有弱点。”
“本座的弱点,本座自己都不知道。”国师眯着绿眼睛望着那个人,道:“你若是知道,大可说来听听,本座很有兴趣。”
“国师一直心狠手辣,好像不曾对谁上过心,那金银珠宝,国师自己在南疆的家中,好像都已经多的数不过来,看世上的东西,好像但凡常人想要的,国师该都有了。”那个人不慌不忙的说道:“所以,但凡是想要而得不到的,才是国师的弱点吧?”
“世上根本没有本座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国师捻动着手里的一团绿火:“你说话最好快一些,拖拖拉拉,教本座没有耐心的话,只怕你一会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如此,咱什么话也不说,只来做。”那个领头人阴测测的一笑,道:“起!”
只听哄的一声,那个宝库之中,本来是安安静静的,却一下子,宛如地震一般,国师本带着我坐在了金山上面,可是那金山却像是一下子震颤了起来,“哗啦啦……”大块大块精美的金器自那金山上倾泻了下来, 不消说,这个金山里面,藏匿着甚么东西。妖气给这金子的铜臭气味掩盖的很好。
我看了国师一眼,国师还是浅浅的笑着,全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这时候,一个生着尖尖的刺的尾巴自那金山之中探出来一下子便冲着我和国师钩了过来。
我见状,侧身一翻便从国师身边要跑,国师却拉住我,道:“你以为,本座连你也护不住?”
那银光闪闪的钩子眼看着便过来了。国师不过一举手,那个钩子居然就那样断了。
谁也不知道,那尾巴是如何断的,大片碧色的血液下雨一般的喷溅出来,国师宽阔的袖子早罩在了我头上,自己倒是给淋了几滴在脸上。
陆星河皱了眉头:“不对……”
自然不对,这个尾巴伸出来,就是想让国师来打的。
那个味道我闻出来了,里面装着的,是三玄毒液。
三玄毒液乃是以三界之中三种毒物赤青蛙,松花蜈蚣,银符蛇的毒液混成的,毒性不算大,但是能让人灵力尽失。
国师不该这样轻敌的,大概那些赌局的人倒是很聪明,赌能进入这个宝库的人,准是有能力轻敌的。
“国师……”我望着国师的绿色眼眸,忙道:“你的灵力……”
不用国师多说甚么,他手上的绿色已经慢慢的消下去了。
我望了陆星河一眼。
陆星河素来谨慎,早拉起了结界来,自己倒是没事,那些个人很不把陆星河和我放在眼里,看见国师手上的绿光没有了,全数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您这一咋呼,果然有效!不咸不淡几个字,这个国师还真真的给吸引住了。”早有人讨好的说道:“老大真真是智多星下凡哪!”
“这还用说。”那个领头的笑道:“赌局开了这许多年,许多经验,总不是白来了,那是血,那是泪,越是没吃过苦头的,一定反倒是越好对付,他们谁也看不起,到最后,只好自食其果。小的们,将那玉玺拿过来,剩下两个小鱼小虾,小哥是难缠些,多去几个人,这小丫头,看着对付就是了。”
那些人显然不跟八臂大汉他们能同日而语,这些草莽一般的人,灵气比三王爷那里的大部分青衣人还要高。
我站起来,挡在了国师前面。
“花穗!” 国师沉声道:“你让开,本座绝对不会,躲到女人背后去。”
那些人早一拥而上,嘴里还调笑着:“有灵气的女子,生的也这样水灵灵的,吃起来,一定柔嫩味美!”
“红烧了罢!”
“最好清蒸了,红烧挡了原本的味道,未免有些可惜……”
其余的人,早冲着陆星河去了:“这个小哥脆生生,生拌就很好!”
“嗤……” 我一伸手,且给国师罩上了一道菩提光,国师瞪着眼睛:“这种东西,你怎么会使出来?”
我也没空理会国师,早扬手使出了流光咒来,我的灵气现今已经不算太低,那些人本来也非常小看我,这一道流光咒力度也不小,冲在前面的几个大汉又正巧跟国师一样轻敌,被我的流光咒一下贯穿了胸腹,几个跟头自金山上滚了下去,不动弹了,胸口冒出了碧色的血液。
好像死了。
“这个小丫头不大寻常,下的是死手!“几个大汉这才呆住了,一抬手,几道“破”自我身边闪过来。
因着我的结界给了国师,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拉出第二个结界来,一道“破”躲闪不及,打穿了我的发髻,几段头发落在了地上。
“花穗!”陆星河一见,扬手一道白光,那白光像是一道气浪,且将围过去的几个人掀翻在地,便要过来,可是大概因着那胖老板早说了陆星河不好对付,八成人全将陆星河为了一个团团转。
陆星河不是经常下杀手,因着他自小就在太清宫修行,太清宫的训便是无论三界何种生灵,都不得滥杀,因着,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不习惯跟我一样下死手。
我忙道:“大师哥,我没事,你不要分心!”
说着,积蓄了一手的灵气,且将涌上来的几个人出手打了下去。
“呼……”必方抖动着翅膀,喷吐出了火焰来,不料想,领头的那个人居然也一招手,比陆星河的必方,更大的一只火鸟出现了。
我立时愣住了,是……跟陆星河一模一样的必方。
“蠢货,我们老大的能耐,便是能将见到的所有法术,统统的都给重现出来。”一个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还是乖乖洗干净了自己,片下自己的嫩肉给我们吃罢!”
我一伸手,一道灵气盖在了那个大汉的咽喉上,灵气将那个大汉一吸,那大汉便给我捉在了手里,扼住了咽喉:“你们老大,是个甚么人?”
那大汉不曾想到我出手竟然这么快,一霎时脸色也清白了下来,喉咙里只传来了“格格”的响声。
其余的几个大汉也呆住了。
“快说。“我手底下多加了几分力道,那个大汉的脸色青紫起来,嘴边也溢出了血:“咳咳……我说……我说……我们老大,乃是……”
“扑……”一道“破”正自那个大汉胸口穿过来,大汉的血喷泉似的扑在了我身上。
我抬起头来,只见另一个大汉道:“小姑娘,有些个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方才那厮挡着,射不中你,这一把,你该就没那么幸运了!”、
说着,只见那大汉手心微微泛红,像是点起了火一样。
是焰色舞。五行法术里面属火,且这火,没有五行法术里相应的属水法术,是灭不掉的。
五行法术比起“破”“流光”等基本入门的法术,难度上了一个等级,这个大汉,该是动真格的了……
“花穗,把这菩提光拿开自己用!”国师素来冷静的声音有点发急:“这种灵力,你支持不住!”
我没有回答国师, 手里只满满的积蓄着灵气,望着那个大汉,笑道:“ 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是百花神教托你们做的罢?还要婆婆妈妈,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汉子!倒像是个老娘们,还不如捂上了一个盖头,坐在热炕头上等着真正的汉子帮着你挑开算了。”
本来凝重的氛围,我这俏皮话一说,几个大汉掌不住笑了:“老三,小丫头都说你老婆汉像! ”
“小丫头,你不要目中无人!”那个大汉给同伴一取消,脸色登时红涨了起来,越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大概越要不爱听人家说他是娘儿们。
“是不是百花神教,老子凭什么告诉你!”那大汉一道焰色舞使出来,两手一展,火光暴起,刺啦啦的在我身侧围了一个遍。
我一伸手,使了一个“水凝冰”,往那火焰上轻轻一推,那火焰便瞬时凝结成了一层冰花。
这是灵力之间的对抗,可巧,我居然能比他高一些。
“这样简单的事情,谁都看得出来,”我隔着一层冰花,笑道:“现如今,最需要玉玺的,便是那百花神教了。”
“你懂什么!”那大汉一看自己的灵气居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忙手上更多使用了气力,死死一推,火焰重新燃烧起来,冰花一下化开了:“百花神教要什么玉玺,丢了玉玺,最该着急的,不是那皇帝老儿和那个三王爷么!管百花神教屁事?”
我假意挡不住那火,且往后一躲,笑道:“老娘们,你还想帮着百花神教抵赖?也不知道百花神教与了你多少的好处,嘴比脖领子还紧?啊,约略你们,现如今,也加入了百花神教,每年拜火罢?”
第210章:这么睡过去也好 富川巧克力打赏加更
“放屁!”那大汉逼的更紧了,一团子火便冲着我烧了过来,眼看着,简直燎到了我睫毛上。
“花穗!”国师咬牙道:“将菩提光拿开!”
正是这样近才好,火近,那个大汉也近,我手上加大了力气,一道“冰破”使出来,裹挟着冰块的一道白光瞬时将那一团火挡了过去,那个大汉躲闪不及,冰块带着火,全数凌厉的扑到了他身上,几个跟头便自金山上翻滚了下去。
也跟几个小看我的先来的同伙一样,不动弹了。
跟他们老大跟国师东拉西扯,说些个糊涂话来吸引注意力一样,倒是还真真管用,这现学现卖,才是热乎,要不然的话,我只怕还真打不过这个大汉。
“真是不好意思。”我含笑望着后面的几个大汉:“你们的老娘们教我打下去了,你们几个谁是他的汉子,要来给他报仇?”
几个大汉犹豫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似乎都在低声商议着:“这个小丫头,只怕不对劲……”
这个时候,陆星河的必方与那个领头人的必方已经缠斗在了一起,看得出来,那个老大的灵气也并不浅。
而陆星河身边,至少围着八十个大汉。
我心里有点发急。
这个时候,那几个大汉似乎也商议好了怎么对付我了,只见几个人站好了五个方位,将我和国师围了起来。
国师见状,苦笑了一下:“夫人,是五行之术,这下子,只怕为夫要与你,一道来吃这个亏了。”
五行之术是一道很大的法咒,须得五个人一道完成,将敌人围在中间,金木水火土一道出招,威力很大,一个人根本阻挡不住。
我回头望着国师,国师倒是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抹浅笑:“夫人的能力,为夫都看见了,只看,夫人怎么化解这一个了。”
那五个大汉各自念动了咒文,手上交错出了法印,正将灵力积蓄起来,眼看着便要将我和国师一道打死了。
“花穗!”陆星河自然早看见了,心下里发急要冲过来,无奈大汉太多,他打倒了一片,还要再起来一片。
就在这最后一瞬间,我忽然冲进了菩提光里,紧紧的抱住了国师。
国师愣住了。
“起……”飞天咒一动,我抱着国师,拔地而起,五行之术,也只有上面是一个空缺了。
但是我凌空抱着国师还是有些吃力,因着怕国师滑落下来,只得八爪鱼一样,四肢紧紧的缠住了国师。
与此同时,使用那五行之术的五个大汉猝不及防,倒是代替我和国师受了那一击,五色光芒一闪,各自将自己人打的咕噜噜滚下了金山去。
正看着地上的形势,国师忽然也伸手紧紧抱住了我,温热的鼻息扑在了我的耳侧,轻声道:“给你保护,感觉倒是也不错……”
一个东西硬生生的戳在我身上,我一怔,顺手便将国师自半空之中丢了下去。
国师就算是没有了灵力,倒是也十分敏捷,半空一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还不忘了含笑抬头望着我:“夫人下手怎地这样凶狠,还好为夫是个命硬的,要不然,只怕要教夫人做了寡妇了。”
“国师临危不惧,真真倒是够胆色。”那领头的大汉却一霎时到了国师的身侧,望着国师,似笑非笑的说道:“只可惜,今日只怕还是要折在了这里了。”
我见状,忙也落在地上,将国师给护在身后,道:“这位先生,百花神教掺和这件事情,也算是铤而走险,你们赌局跟他们在一起厮混,不见得能落得好,反倒是可能会一身泥,爬不起。”
“哎呀,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十分上道,不知夫人是怎么看得出来,是那百花神教托我们做的?”那领头人觑着眼睛望着我,道:“总不能,说是凭空猜测的罢?”
我答道:“是啊,本来百花神教跟玉玺根本无关,但是偏巧,我知道前一阵子百花神教在皇宫里面吃了亏,现如今,已经得罪了皇上,给满中土的追赶,逼的简直要狗急跳墙了,狗若是跳不过墙,唯一的法子便是教追赶自己的人换一个方向。”
“说得好。”那个领头人哈哈大笑起来:“你的眼睛,倒是毒的很。不过,玉玺丢了,一般人总要疑心三王爷罢?”
“自然。”我答道:“玉玺本来该是三王爷最想要的,百花神教这么做,就是想嫁祸到三王爷身上,让皇上和三王爷的矛盾更深,所以现如今,玉玺丢了,那皇上自然要疑心到了三王爷身上,那太清宫和国师的注意力,也被失窃的玉玺牵制住了,追玉玺自然成了首要大事,追赶百花神教,可不便次之了。”
“本座的夫人,若是没有这个聪明,只怕就也做不成本座的夫人了。”国师笑眯眯的将手抚在了我的脸上,给我甩鼻涕一样的甩了下去。
“其实,玉玺该是烫手山芋一般。”那领头人望着我:“谁拿了,也是炸雷,不见得倒是好处。”
“知道是山芋,所以才设计让魇门搀和进去顶包呀!”我笑道:“找魇十七去偷玉玺的,不也是你们的人么!百花神教正好趁着这个乱哄哄,把力量全放在魇门和三王爷身上的时候,休养生息,大好大好。”
国师接口笑道:“夫人果然聪明,妙极,妙极,且,若是玉玺无处可寻,倘若有人能将玉玺给寻回去,交给了皇上,那这个人,必然会取代了本座,成为皇上最信赖的人,这个人如果是百花神教的,那百花神教不是更可以,坐山观虎斗?天下大乱的时候,正在权力的中心,分得自己想要的那一杯羹。”
“你们倒是不算笨……”那领头人一步一步的逼近我:“只凭这个,你就瞧出来了?”
“好说,”我笑道:“是先生过奖了。”
“你怎么就知道,事情真的不是三王爷差人做的呢?”那领头人对我的兴趣,居然超过了对国师的兴趣,一双阴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很简单, ”我笑道:“我敢赌一把,三王爷是个自视甚高的,他手底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不见得还要过来托魇门和赌局,因着这样说出去,说一句得罪人的话,大概,要坏了名声。”
“你很了解三王爷。” 那个领头人望着我:“你其实一个女子,还是傻一点惹人怜爱,太聪明了,只怕只能让人防着,没法让人疼惜了。”
“也许,命该如此,没有那个傻的福分。”我望着大汉,道:“万事只靠自己,毕竟来的方便些。”
一面拖延着时间,一面偷眼看一看,只见陆星河身边能站着的人,已经没几个了,陆星河的必方一瞬时大了不少, 在半空中给那领头人的必方狠狠一撞,那领头人的必方羽毛飞散,落下来了满地的火苗羽毛。
那领头人方才跟我说话,有点分神,一时不料想,陆星河能支撑这么久,见状,忙一张手,一股子黑气自领头人的手里冒出来,席卷着便往上扬。
我将国师护在身后,一道白光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宝库,我一回头,陆星河已经打退了所有围在了他身边的大汉,举起手来,灵气将他的袖子和衣摆震动的飞扬了起来,白光四下里飞散,那个大汉的黑气还不曾全扩展开,早给白光打散了,整个人也给那白光打出去了老远,宽厚的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一霎时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这一招,叫做“平湖秋月”,乃是璇玑子亲传的法术,这个法术一出,能打散白光范围内的所有咒术,但是使用起来很耗费灵力,死鱼眼一定也累了,想要速战速决。
“大师哥……”
陆星河望着那个领头人,道:“在下本来便赌赢了,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阁下愿赌不服输,不怕坏了这个赌局的名声么?”
“刀尖儿上舔血的人,甚么也不怕。”那个领头人气喘吁吁,但还是笑道:“失敬了,原来是太清宫那璇玑子的嫡传。”
陆星河早过来了,一双死鱼眼望着那领头人,道:“阁下知道,是最好不过的了,在下并不想大开杀戒。”
“哼。”那领头人冷哼了一声,道:“可是,我一直觉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扑……”整个宝库,突然重新亮起了一道白光,跟陆星河方才使出来的一模一样。
我心下一沉,这个领头人,能复制任何的法术……
我甚么也不曾多想,平湖秋月来的太快,根本没时间拉出结界来,陆星河本想护住我,可是我一下子挡在了国师的前面。
“嗙……” 一股子很大的力道撞在了我身上,自己周身像是全碎了,全然宛如一片树叶一样,飞出去了老远。
远远的,像是有人在喊我:“花穗!花穗!”
但是太远了,我又很困,还是闭上了眼睛,就这么睡过去,好像也挺好的……
第211章:离天界最近的地方
像是在一条船上,水面波涛汹涌,只是颠簸的人周身散了架似的,又是酸,又是疼,还好像根本无法动弹,身不由己似的。
眼睛也并不想睁开,只想就这样睡下去。
“花穗……花穗……”总有人,在不厌其烦的呼唤着,我很想答应下来,可是我实在没法子出声。
头疼欲裂……
这个感觉很不好。
慢慢的,不仅是头开始疼,周身都开始疼,也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更加不想醒过来,可是又没法睡。
迷迷糊糊,只觉得周围很嘈杂,像是有一个人拖着我,往外面跑,更疼了,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一部胡子。
奇怪,我识得的谁,有这样的一部大胡子呢?大概,是我在做梦罢。
“喂……喂……”有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我脸上拼命的拍:“现如今,最好不要睡,睡过去,约略就醒不来了!”
“你是……”
“你也不用问了,老子这个人,欠了人情一定还!”
“扑……”一阵疾风自我头顶掠过,像是在飞。
我给过谁人情么?一直都是自己运气好,欠下了旁人的人情罢?
想不下去了……好疼……像是全身所有的骨头都碎了,难不成,我已经成了“人渣”?
周身一点也没法动,哪里都使不上劲头。
眼前也除了那一部大胡子,甚么都看不到,而且眼皮越来越沉,总想就这么睡过去。
拖着我的人不住的大嚷大叫,睡不过去,着实教人烦得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只觉得那颠簸停了下来。
拖着我的人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头,你这的九花玉露丸还有没有?”
“啊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许久不见,你怎地来了?这个又是谁?”
“莫要来问这许多!”拖着我的人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拿不拿?再不拿出来,只怕这个人命就没了……”
“老朽瞧瞧……诶?”那个苍老的声音惊呼一声:“这不是……这不是……”
“你管她是谁,横竖现如今,老子不想让她死,你这死老头子,赶紧想想办法!”
“是了……九花玉露丸……啊呀,本来还有的,前一阵子,被计都给偷了去了……”
“你这老头子,怎地恁地没用,那般珍贵的东西,还能给人偷了去?”
“你也知道那个九花玉露丸珍贵,这么珍贵的东西,有人想要染指,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么!”那苍老的声音十分生气:“分明是那计都无赖,怎地要怪老朽无用?”
“罢了罢了,”那拖着我的人忙道:“你不是号称成仙已久了,能耐大的很么?除了九花玉露丸,你就没有旁的东西能救人了? ”
“有是有……”那苍老的声音得意洋洋的说道:“现如今她不过是个凡人,老朽自然有法子。”
“那你怎地不早说!”拖着我的大汉怒吼道。
“你也没问啊!”苍老的声音一面说着,只觉得一双枯瘦的手接过了我来,道:“她好像,本来也不是早死的命数,磨难不曾受够,回不去啊……”
“喂……”那粗糙的大手还是不住的拍着我的连:“不是跟你说,不能睡觉的么!”
“去去去……”那苍老的声音不耐烦似的推开那一双手,拖着我,一下子将我丢了下去。
我心头一阵紧,难不成,要将我丢下甚么万丈深渊么?可是偏偏,眼睛就是睁不开……
一种温热的感觉将我包围了起来,好像是……热水?
馥郁的药草味道在我鼻子前面围绕着,很好闻。耳边,也一下子都宁静了下来,甚么也听不到了。
不管让不让我睡觉, 我一定要睡的。
梦里一片黑暗,我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这个感觉还真不错。
“呜呜……”远远的,有乐声。
是一大队人群,在一片黑魆魆的荒野上前行,领头的人吹着巨大的号角,后面跟随着的人一个一个都哭丧着脸,全数是恋恋不舍的模样。
奇怪,这些个人要往何处去?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寿衣?
我自己便是做这一门子买卖的,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奇怪,穿着寿衣的一群人,要排着队伍往前行,前面吹着号角的人戴着长长的高高的白帽子。
白无常?这里……该不会是冥界罢?
原来,我已经死了……原来,死不过是这一种感觉。
我本来该恐慌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难不成我死了之后,喜怒哀乐也死了?
我想落下去,跟那些个人一起走,可是不知为什么,身上飘忽,总是不能落地。
这可怎地好?这个时候,吹号角的那个戴着高帽子的人看见了我。
我心头骤然一紧,那个吹号角的人,整个白森森的脸孔上,只有几个黑洞。
“你是生魂?”一种阴测测的声音,自本该位置是嘴的黑洞里发出来:“这里不是生魂该来的地方!”
“是,”我忙道:“先生,不知道,我该往何处去?”
“你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么?”那个“人”说道:“可笑……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一阵茫然:“那……”
那个“人”有些不耐烦了,举起来了号角对着我,用力一吹:“该去的,不要留……”
号角一响,我的身体像是给一阵狂风吹拂了起来,整个人顿时冲出去好远。
忽然很多的画面自我脑海里面,走马灯的画片一般的浮现了出来,一望无际的,瑶池的花朵,翩翩起舞的仙鹤,两颗坠落的星辰,带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白光,一个人声音说:“还债……还债……你欠我的,要拿回来……”
夜市里面的花火不停的闪烁,我的手被一个比我高大许多的人握在手里。
好温暖……好温暖……
“这个送给你……”好漂亮的走马灯……
“我能不能留下?”
“不行,你终将要回去……”
人要死的时候,好像会重新回想起前世来,这些个画面,是我的前世看到的么?
我的前世,究竟是谁?
“啪啪啪……”还是那一只没完没了的手,拼命拍打着我的脸:“快醒醒!快醒醒!”
诶,又来了……
我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泡在了一个很大的桶里,桶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不识得的奇花异草,是那馥郁的药草味道。
那个大胡子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喂……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记得……”我望着那个大胡子,道:“先生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老子也不过是还人情,何来甚么这个那个的,” 那大胡子道:“老子不喜欢欠人家的。”
“可是,不过是一场赌,居然能换我一条命,花穗实在是……”
“那一方锦缎,可比许多人的人命还要重要的多,你可不要觉得自己赚了,”那个大胡子梗着脖子道:“半斤八两罢了。”
这个大汉,正是与陆星河掷骰子输了的那一个,本想赢了赌局,要上天界的机会,或者跟陆星河赌那忘情水的,但是陆星河将天女行乐图还给了他。
原来,是因着那一份人情。
“这个地方是……”
“这里是昆仑山的山顶,离着天界最近的地方之一。”那个大汉望着窗外的云朵,道:“好地方,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云朵居然,都在窗户下面。
这个地方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茅屋,但是哪里都是浑然天成的。
篱笆上开着大朵大朵的蔷薇花,搭建房子的竹子上还有鲜嫩嫩的绿叶子。
“你要谢他,还不如谢老朽。”那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双枯瘦的手推开了满是年轮的木门走了进来,笑眯眯的指着自己说:“是老朽救了你呀!”
我记得这个声音,忙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若不是老子,这样见死不救的抠门老头子,可不会救死扶伤。”那大汉白了那个老人一眼,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小气,灵药做出来,谁也舍不得给。”
“是么……”我忙道:“多谢多谢!两位都是花穗的救命恩人!”
“你来的晚了一些,”那个老人道:“傻狍子才走了,不然的话,还是她来照料你更好些。”
“傻狍子……”我忙道:“可是龙神爷家中的那一位么?”
“不错,”老人笑眯眯的说道:“你还记得龙神爷?”
我答道:“不过是见过两次的,您说的若是前世因缘,那花穗便并不记得了。”
“更好。”老人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是好福分。现如今还动弹不得,你须得休养一阵子。”
“多谢先生盛情,可是花穗的大师哥还在等着花穗罢……”我挣扎一下,却发现挣扎不起,不禁大吃一惊。
“你不要忙……”那老头子忙道:“结结实实的给璇玑子老儿的‘平湖秋月’打上了罢?经脉断了,骨头也碎了,本该是死了,或者永远睡下去的,好歹你命不该绝,又捡了回来。”
第212章:是一个什么光景 程大喵巧克力打赏加更
“多亏两位……可是我……”我望着那大汉:“不知先生救我的时候,可见到了我家大师哥?当时救下我的时候,又是一个什么光景?”
“行运的那个小哥么?”那大汉道:“那个时候,老子是听闻你们赢的太多,赌局要将你们留下, 才赶过去的,果然一去了,便看见你给打出去老远,看那个样子,不救要玩儿完,这才赶紧将你拖了过来,也没顾上寻他们,但是那个时候,打的正是热闹,灵气冲天,里面已经看不清楚了,想来,你是那个小哥很重要的人罢?”
“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他的。”
“怪不得,老子也看出来了, 正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么……”那大汉道:“当时急着救你,没顾得上他们,你也不要着急,他们该也在四下里寻你呢,我下山帮着你寻一寻,准能寻得了。”
“那个赌局的人很厉害,”我低声道:“也不知道大师哥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小哥不算,不是还有那国师么!”大汉不以为意的说道:“听说那国师厉害的紧,不像是会吃亏的。”
“ 国师中了三玄毒液。”我答道:“说起来,我变成这样,也是国师害的,他日一定管国师讨要回来。”
“你们说计都?”那个老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那个祸害,想想老朽可就头疼,可再不想再见到了他了!”
“ 我迷迷糊糊听见了,是国师自您这里盗取了九花玉露丸?”我早觉察出来老人的仙气,忙道:“您,是仙人么?”
“不错,”那个老人笑眯眯的说道:“正是老朽隐居于此,才教昆仑山成了寻仙问道的地方, 可惜了,这一大片的秘境,后来因着名头大了,教老朽不堪其扰啊……”
“您便说传说之中昆仑山的上仙……”我瞪大眼睛:“想不到,花穗还有这一种仙缘。”
昆仑山的上仙以能起死回生的灵药闻名遐迩,甚至还有人说,昆仑山上仙能教凡人长生不老,所以往昆仑山寻访仙境的,自古以来,都不在少数。
昆仑上仙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道:“你也听说么?不过是虚名罢了。”
“你大概将这死老头子想的太仙风道骨了,”那大汉干巴巴的说道:“不过是因着好酒,也不去天界,因着昆仑山奇花异草甚多,才隐居在这里,整日里寻觅怎生酿酒,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误打误撞,倒是成就了许多的仙药。”
“你不便是来此处蹭酒喝的,话倒是不少。”那昆仑上仙道:“这样不会做人,怪不得要给人贬下界去呢!”
那大汉变了脸色,道:“说起来了不会做人,你也不遑多让,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大汉因着跟天女妻子分隔了两处,想要忘情水罢。
那大汉似乎很不想提起那件事情,转身往外面去了。
昆仑上仙讨了一个没趣,倒是笑道:“这一阵子,你便在这里玩耍也好,你的大师哥,那厮可以帮着你寻。”
泡在木桶里,跟一头腌萝卜一样,也能算是玩耍么?
“上仙,我这个伤,不知道甚么时候能大好了?”我忙道:“旁的倒是没什么,可是我家大师哥,跟皇上有一个约定,若是为着寻我,耽搁了日子,只怕不美。”
“无妨,说起来,你跟计都也认识?”那昆仑上仙道:“他近来……还是那样横冲直撞么?三玄毒液,他受了多少?”
奇怪,国师对昆仑上仙来说,好像并不仅仅是一个偷了九花玉露丸的贼那么简单。
我忙道:“国师中的不多,约略没什么大事,上仙大可放心,不知上仙跟国师是……”
“那厮,当过几日老朽的徒弟……”昆仑上仙旧事不想重提一般的摆摆手,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我一下子想起来,国师好像也通晓长生不老之术的,只是不想居然跟昆仑上仙还做过师徒,怪不得,能有九花玉露丸。
“那九花玉露丸,本来当时也只有一颗,他取了去,大概早用了罢。”昆仑上仙笑道:“总是猜不透,那个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啊,国师确实是一个,教人猜不透的人。”我望着窗外的云朵,道:“飘忽不定,捉摸不到,所以,可能不好亲近。”
“但是他倒是很倔,”昆仑上仙像是想起了甚么有趣的事情,愉悦的笑了:“认定了甚么,死也不会松手。”
心里莫名其妙的,却突然像是有点歉疚。
我对不住的人有几个?又有几个对不住我的?欠债,讨债,人活在世上,不管乐意不乐意,总有这人情事故在,大概,谁都一样罢。
“你睡吧,”那昆仑上仙笑道:“现如今,你已经可以睡啦!约略你睡醒了,就能见到了想见的人了,其实……很多事情,就算是注定的,你也可以改变啊,不过逆天而行,难一些罢了。”
“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望着昆仑上仙:“信女,有点听不懂。”
“慢慢的,就全都明白了。”昆仑上仙笑道:“也许,再隔上了许多年,再与你重逢,该是在天界了。”
说着,那昆仑上仙一拂动袖子,满屋子都是奇异的香气,非常好闻,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这次睡的非常香,香的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喂!喂!不怕睡死了么?醒醒!”一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一个少年。
我睁开眼睛,却看见了眼前居然站着一头鹿,那鹿一身橙色的皮毛,油光水亮,头上是嫩生生的鹿角,四肢修长,看上去非常矫健,两只大眼睛盯着我,偏着头,道:“这样懒的人,死了也活该。”
这满满的敌意是自何处而来?能出入昆仑上仙的地方,肯定是因着与昆仑上仙有关系了,八成,乃是那昆仑上仙豢养的罢。
能口吐人言,也带着灵气,难不成是神兽么?
人在屋檐下,我才给人救了,不好不客气,便问道:“不好意思的紧,大仙你是……”
“我是过来寻你的。”那个鹿伸出修长的前肢,居然倒是也十分灵活,跟人手一样的将我自那木桶里往外拖:“跟我走。”
“跟你走是可以,但是也须得知道,你究竟是谁?”我望着那个鹿,问道:“既然你不识得我,自然是受人之托了,却不知道,为着谁来?”
“你管得着么?”那个鹿跟人一样翻了一个白眼,居然伸出蹄子架起了我来,顺顺当当的便将我背在了身上。
我现如今一动就疼,力气也没有,身上还湿淋淋的都是药草汤,挣扎也挣扎不动,一起来,冷的要命:“大仙,你是国师在这里学徒的时候,在这里结识的朋友么?是国师教你来寻我的罢?”
那个鹿像是怔了一下子,但是只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我。
默认了么?
“大仙,好歹也是昆仑上仙救了我,不告而别未免太过分。”我忙道:“你能不能且让我……”
“你的道谢,又能值得甚么?”那个鹿冷冰冰的说道:“大概,你只会给人添麻烦,上仙还用奇珍药草汤给你泡,不是暴殄天物是甚么?”
全然,跟金豆的性格差不多么,我苦笑一下,好像国师身边的,全讨厌我。
那个鹿轻轻巧巧的往外面一跃, 坠下了飘散着洁白云朵的万丈深渊。
风声呼喝,在耳边掠过,八成这个小鹿因着讨厌我,想要吓唬吓唬我罢。
可是才死里逃生,胆子倒是更大了,全然只觉得新鲜。
果然,那小鹿的四肢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嘚”的一声,十分稳当。
四周围芳草萋萋,像是正在那昆仑山脚下。
那小鹿将我往下一丢,摇身一变,居然化作了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年来。
这个少年白白净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生的很俊秀,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紧身的短打装扮,看上去英姿飒爽。
那个少年蹲下来,仔仔细细的望着我,道:“不过皮囊好看一些,也不见得能有甚么出奇之处。”
我笑道:“在凡人的世间,皮囊可是十分重要的,小哥,你难不成也喜欢国师么?”
那个少年一听,白白净净的脸孔早红的跟柿子一般:“你喝海水长大的么?管的倒是宽。”
“旁的我自然可以不管,可是自己的小命,还是十分看重的。”我答道:“擅自将人自昆仑上仙那里带过来,只怕你也不好跟昆仑上仙交代罢?肯定是为着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了。”
“别一副自作聪明的样子。”那少年皱起了眉头,一脸嫌恶的说道:“看见你这种人, 我就讨厌。”
“大概你喜欢老实憨厚,不声不响的那一种?”我抬起眼来:“国师好像也不是那种。”
“我若是你,大概会少说几句话,因为,我是来找你算账的。”那个少年眯起了眼睛:“你好像,害的计都中了三玄毒液。”
第213章:不忘了胡言乱语
我一愣,当即大笑起来,笑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你说,是我害的国师中了三玄毒液?”
那少年恼怒的望着我:“你笑什么?难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
“我自然不知道了,”我笑道:“既然我害了国师,那我就得死?果然,小哥是来给国师报仇的么?可是我还不知道,我的仇谁能帮着我来报呢!”
“你又有甚么仇?”那小鹿少年一双本来可以温柔如水的眼睛却冷冰冰的瞪着我,道:“简直是……”他侧头想了想,却也想不出甚么更过分的骂人话来,只好说道:“简直是无耻小人!”
“无耻小人?无耻小人该是你最喜欢的国师才是。”我望着那小鹿,道:“你以为,我险些送了小命,是谁人害的?”
“哼,”那小鹿少年瞪眼道:“自然是你自己找的了。”
“实不相瞒,你以为那国师喜欢我?”我叹口气摇摇头:“当时小哥何曾知道那个场景,太清宫的嫡传法术平湖秋月,是多么厉害,我自己便是太清宫的人,难道会不知道深浅,自己扑上去送死?”
“看你这惜命的样子,倒是也不像。”那个小鹿少年狐疑的望着我:“那你说,是怎么成了这个稀烂模样的?”
我摇摇头,道:“你看不出来?还不就是那国师害的?国师因着自己没用,中了三玄毒液,一霎时由呼风唤雨的国师,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眼看着那平湖秋月来了,一把抓了我当盾牌,自己才躲过了一劫,我才成了这腌萝卜样子。你寻我报仇,我还须得寻他报仇呢!你等着吧,你若是因此弄死了我,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国师的。”
那个小鹿少年听了,却转怒为喜:“你说,国师用你当盾牌?此话当真?”
“我这模样还有假么?”
“哎呀,原来如此,我便知道,他不见得会跟金豆说的一样,为着一个甚么女子,爱的死去活来,痛苦不堪,给那女子折磨的没有人样,果然,他不是那样没出息的。”那个小鹿少年笑道:“ 一场误会罢了,这就好,这就好。”
我在心内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头小鹿畜生,大概一双眼睛内只瞧得见国师,旁的人命该都是草芥。
接着,那小鹿少年又问道:“听金豆说,你时时在他身侧,计都他,近来可还好么?”
“不好,十分不好,”我信口胡诌道。
那小鹿少年一听,立时急了眼,忙问道:“怎么个不好法?可有人为难他?”
“哪里有人为难他,不过是他自己为难自己罢了,”我摇摇头,道:“我在皇宫之内看见国师总是一副忧戚戚的样子,望着昆仑山方向,摇头叹气,神色郁郁寡欢,因着生性多事,我便问他:‘国师,不知你在看何处?可有心事?’
国师便答道:‘也不是旁的,正因着那个方向,有思念的故人,每每想起,心如刀割,却不得见。’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想念谁,那般的牵肠挂肚。”
“牵肠挂肚……”那个小鹿少年白皙的脸孔红透了,喃喃道:“不想,他果然还记挂着我。”
哼。
我见状,心下里明白,有道是爱屋及乌,这个小鹿一听这样的消息是我嘴里说出来的,少不得要卖给我些个人情,忙笑道:“小哥,你们之中的事情,我是不大明白,但是我跟你的误会你也算清楚了,看在你误会我的这一个人情上,能不能行一个方便,送了我到那山脚下,我家大师哥现如今一定正在寻我,寻不得了,必定要着急的,对了,说不准,国师也正跟我大师哥在一起呢!”
“你大师哥?”那小鹿少年是个爱吃醋的,忙道:“你大师哥又是个甚么人?怎地,跟他走的很近么?”
“哎呀,你说我大师哥?”我摇摇头,道:“中土第一的美男子,就是我家大师哥了。”
“甚么?”那小鹿瞪着我:“难不成,比我还要好看?”
“啧啧啧,不瞒小哥说,小哥也真真是一表人才,教人过目难忘的,可是跟我家大师哥一比,也只好是个小巫见大巫了,”我叹口气,道:“我家大师哥,只要一走到街上,围观的女子男子,简直数不过来,一个一个的,瞪着眼睛,眨都不眨,只怕少看一眼,不少人啊, 为此得了眼病,只得收集点茶叶上面的水来滴眼睛,可怜啊可怜……”
那个小鹿少年久居深山,一定单纯至极的,哪里知道甚么叫做“吹牛”,忙道:“你大师哥再好看,可也抵不过计都去,不过,你大师哥为何跟计都在一起?”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两个人交情挺好的,”我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何曾知道,好像两个人连衣服,都要换着穿呐!而且,听说我家大师哥喜欢吃什么,国师总要记下来,说是教国师府的大厨来做,好比什么三花神雀的舌头。”
“怪道金豆问我近来昆仑山有没有三花神雀,原来倒是全数为着旁人!”那小鹿少年跺了跺脚,怒道:“那是个甚么大师哥,居然要将计都迷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可恶!亏我还……亏我还……”
三花神雀的舌头,是我上次在虚空界吃过一次,国师说给我做的,一句戏言,不想居然还当了真。
“你上来!”那个小鹿少年一把抓住我,将我背在了背上,重新化作了一头小鹿,脆生生的说道:“你说,你那大师哥和计都会在何处?”
我忙道:“大概,就在昆仑山的山脚下附近,在妖界附近的虚空界,有一个赌局,想来,该是在那里……”
“ 是么……”那小鹿撒开蹄子就跑了起来,果然是十分矫健的:“你引路,这就去寻!”
现如今我一点灵气也使用不出来,又没法子用问路寻踪符,只得就这么一路顺着记忆往下冲,不多时,到了那山脚下,我倒是认出来了,这正是那妖界附近,我忙道:“小哥,咱们可以在这里打听打听!”
那小鹿没有理睬我,走走停停,东张西望,脚底下使劲,显然是动了气。
正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褴褛黄衣的矮个子正自灌木里面窜出来,望着我们,愣了一愣,撒腿要跑,那小鹿忙拦了下来,用嫩嫩的鹿角对着那个矮个子,喝道:“地鼠,你往何处去?”
原来小鹿识得那个矮个子。
那个矮个子一看走不脱,只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来:“哎呀,原来是上仙的鹿神啊, 小的……小的本来想去赌一把,可是那赌局近来给人砸了场子,去不得了,这只好……”
“赌局是给谁砸的?”我忙问:“是不是两个年轻的男子?”
“是……是……”那个矮个子忙点头道:“这个姑娘知道?哎呀,砸的简直惨不忍睹,别说,听闻那赌局的打手,死的一个不剩,造孽啊!横行霸道这许多年,遇上了硬手,也是活该……”
“现如今,那两个男子何在?”
“听说砸了那个赌局之后,无头苍蝇似的四下里乱找,想来肯定是想寻那宝库里面的什么宝物,花穗花穗的喊,也不知道是甚么,”那个矮个子赔笑道:“不过那种法器,咱修为低下,也没听说过。但是好像一直也没找到,在这附近逗留着呢,该是两个凶神,谁也不敢出去乱晃,万一碰上了,说不准,也是一个血光之灾……”
看来,就是死鱼眼和国师了。
我忙对那小鹿说道:“小哥,你仔细寻一寻,大师哥的味道你虽然不知道,但是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寻得了国师,一定就寻得了那大师哥了!”
“用你多话!”那小鹿怒道:“谁要跟我抢了计都,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着撒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这周围,都是密林,只这样四下里找,可实在不容易。
“呼……”我抬眼一看,死鱼眼的鹰隼正漫天的盘旋着,幸亏这死鱼眼的鹰隼不跟主子一样爱迷路,关键时刻,总是能派上了用场的,我忙道:“小哥,跟着那个鹰隼,一准能寻得了他们去!”
那小鹿盯着那鹰隼,便跟了上去。
远远的,且看见了一团子白光和绿光闪耀了过去,冲着那灵气过去,果然,是死鱼眼和国师,但是 他们两个可不曾好好相处,而是又在打架。
“大师哥!”
“花穗……”那白光立时灭了,陆星河过来一下子将我拥住了。
鼻端有线香的味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睁开眼睛,头正隔着一层软软的布料,依靠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大师哥……”
“花穗……”死鱼眼忙道:“你现如今,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大师哥更好看了……”
其实,周身像是每一寸都碎了,疼的难以言喻,但是现今说出来,怕是死鱼眼要担心罢。
“笨蛋。”陆星河沉声道:“差点死了,还不忘了胡言乱语。”
第214章:忘情水要给谁喝
国师自然也想上前,可是见了那小鹿,却是十分头痛的模样,反倒是不太想上前来了,那小鹿见了国师,又是喜,又是怒,脸色十分复杂,半晌,方道:“你……你这几年怎么样?”
国师微微一笑:“嗯,挺好的。”
“呜呜呜……”那个小鹿终于化作了人形,大颗大颗的掉下了泪水来,掩着脸说:“一封信也不肯送……只道你也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国师十分尴尬的拍着小鹿少年的肩膀,道:“也不过是,那个人间繁华,乱花迷人眼……”
那小鹿少年抱住了国师放声大哭了起来。
国师的脸像是在抽筋,夹手夹脚,又不好推开,只得虚虚的拍着那小鹿少年的背,道:“你莫要哭了,故人相逢,也该高兴才是……这一次,多谢你将她送回来,怎么样,可是师父救了她么?”
那小鹿一听,抬起头来,道:“是石珂大仙过来了,将她给送过来的,她说,伤是因着你,还说你中了三玄毒液?”
“是倒是,”国师忙趁机躲避开了,笑道:“不过,现如今她大好了罢?”
“一句一句,怎地只问她,不问我?”那小鹿少年很有些忿然,道:“你不记得,咱们多久没见了?”
国师显然不记得了,一双绿眼睛只是望着天,搜索枯肠,却不像是能想起来的模样。
那小鹿耐心等了等,没等出了结果来,皱眉道:“已经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
“是倒是……”
“多亏了那金豆时时教仙鹤送信来,要不然,连你一点消息也得不到!”那小鹿抹了抹眼泪,道:“你随着我来……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说着,白了我和死鱼眼一眼,拖着国师去了。
死鱼眼忍不住道:“真是怪人,不,怪鹿。”
死鱼眼的脸真的很好看,我抬手想摸,胳膊却动不了。
死鱼眼低头一看,忙道:“你怎地了?是不是,动不得?你这几日,往何处去了?这几日找来找去找不到,还以为你……”
我笑道:“因着大师哥,我舍不得死,前次里大师哥不是将那天女行乐图还给了那个赌输了的大汉么?那个大汉要还人情,将我给救了,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好歹还是撑下来了……” 便支撑着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来一遍。
死鱼眼皱着眉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我背在了身上,道:“横竖,活下来就好,若是你不回来,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的。”
我忍不住笑了:“大师哥真好。”
“若是真好,不会让你伤成了这样。”死鱼眼道:“咱们回去罢。”
其实死鱼眼的后背很硌得慌,现今不仅手,脖颈也很难受,我吃力的偏了偏头,道:“但是国师还不曾来呢!”
“你说国师?”死鱼眼微微侧过头望着我,道:“你要等他么?”
“嗯,”我忙道:“等一等国师,咱们一道回去罢。”
死鱼眼低下头,梗了一下:“国师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国师不过是个熟人,能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
“可是……”死鱼眼第一次这样的别扭:“你当时……全忘了么?”
“当时……”啊,对了,是我挡在了国师前面……可是我为什么要命也不要,挡在了国师面前?想起来了,我忙道:“全然是因着……”
“怎地,夫人好歹是没事!”是国师兴冲冲的声音:“等了这许久,教为夫担心死了,但是为夫知道,你定然舍不得为夫……”
正这个时候,国师已经不知使用了甚么法子,甩开了小鹿少年回来了,一面说着,一面毫不客气就要推开陆星河接过我去,陆星河一手托着我,另一手反手一格,冷冷的盯着国师:“怎地,这几日的架,国师不曾打够了?”
国师像是怕摔了我,只好悻悻的收了手,望着我,带着点心疼,又带着点高兴,道:“夫人,还记得为夫么?你若是不记得了,咱们可以重新认识一场,本座正是你的夫婿,咱们早说好了,生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一半绿眼睛,一半黑眼睛……”
“国师自重!”陆星河死鱼眼翻上去,对着国师的绿眼睛:“现如今,还要说这个话?”
“怎么不敢?”国师笑眯眯的说道:“虽说夫人平素待本座不算好,可见着夫人为着本座,死都甘愿,本座今生今世,也已经死而无憾了。”
“死不死的,我不爱听。”我皱起了眉头,道:“希望,别有人死才好。”
“那个领头的倒是死了。”国师望着死鱼眼,讳莫如深的样子,道:“有人,好像犯了杀戒……”
死鱼眼没有理睬国师,低声道:“旁的事情,你不要想的太多,只安安心心的养着,过一阵子就好了。”
一说旁的事情,我却立时想起来了:“大师哥,打那一日算,你们寻我我寻了几日?”
“你不记得了?寻你寻了八日了。”陆星河望着我,带着点内疚:“并不曾,将你保护好,是大师哥没用处……”
“这个不打紧!”我忙道:“那玉玺呢?皇上与大师哥的十日之约呢?”
国师本来高高兴兴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死鱼眼倒是展颜道:“你这命都要没有了,比起这个来,十日之约,也不算甚么。”
“怎么不算!”我忙道:“咱们出来,就是为着那个皇上的恩典……若是为着我耽搁了,那……”
“你放心吧,”死鱼眼侧头望着我,冷冷的目光也温和了起来:“国师帮忙,玉玺已经还给了大师哥了。”
国师也扯着嘴角笑了:“既然你欠着本座的命,用自己也抵偿了,那么本座,自然也不好还来耍赖,这世上,许也只会对你,耍不得赖。”
我忙道:“多谢国师,便知道,国师是信守承诺,恩怨分明的。”
“其实本座,宁愿不要这些虚名……”国师望着我,道:“横竖,日子还长,本座的心意,也绝对不会改变。”
“国师的心意是国师自己的事情。”死鱼眼淡淡的说道:“与我们已经了无干系。花穗你可以安心,今生今世,是我来照顾。”
死鱼眼教我安心,我便真的安心了,横竖,万事有他。
“好……”我将头靠在了死鱼眼的背上,闭上眼睛,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国师什么表情我没看到,他也没有再说话。
“玉玺交上去,魇门的事情,自然还要继续计较的,”死鱼眼说道:“我来收拾,你既然现今要做掌事,别的事情也不要多管。”
“魇门现如今肯定作鸟兽散,逃的哪里都是,”我答道:“国师灵力失去了那一阵子,魇三先生的咒术该也散开了,早得了自由,准会通知了魇门暂时避一避风头的。这会子寻也难寻,什么时候,往天下最出名的赌局去找,一定还会有线索的。”
“都说了你不要多管。”死鱼眼腾出一只手,使出了五鬼之术,一个小小的车子给五个人拉着过来了,死鱼眼将我抱了上去,国师像是犹豫了一下子,也挤了进来。
小马车晃晃荡荡的走了起来,我将头靠在了死鱼眼的怀里,是这一阵子最是安心的时候了。
死鱼眼轻声道:“你若是还难受,只管睡一会儿。”
“这一阵子睡的太多,反倒是不想睡了……”我望着死鱼眼,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了那百花神教的人?”
“百花神教?”死鱼眼道:“不曾瞧见,怎么了?”
“没什么……”我偷偷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金蛇钏。
这么久,那更魂器还不曾交给他们,什么时候那金蛇钏会钻进了我的心里呢?
这一次的事情,他们也不会不知道,我非但没有帮着百花神教,反倒是处处横插一杠子的捣乱。
这样下去不行啊……是不是,这件事情告诉了龙神爷比较好?可是这个金钏,他们既然有法子能给我戴上一次,再来戴第二次也不在话下。
而且有了金蛇钏,反倒是查探百花神教容易一些,也不必等着她们,因着他们,一定会先来找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以后,约略还要遇上了更多的难处。
小车的声音轧轧的,国师望着我,想说甚么,却终究也没有说,只是绿眼睛里面,是看也看得出来的落寞。
回到了宫中,我乖乖的回到了那凤飞殿的侧堂,傀儡安安静静的,还在那里等着我, 看得出来,这一阵子真真是严防死守,屋子里积灰十分均匀,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傀儡帮着我应声答话,也是劳苦功高。
死鱼眼拿出了洁癖的特色,将小屋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看着他认真擦拭着每一粒灰尘,我突然想着,这样的人,照顾孩子倒是真真合适。
将我搁在了床上,陆星河本想着留下来照料我,但是国师硬要催着他去复命,临走的时候,国师忽然回身,自怀里掏出了那瓶忘情水来,递给我,微微的笑道:“不知道,这个东西你本来打算给谁喝?”
第215章:教她不得超生
望着那忘情水一愣,道:“若是国师想要的话,就赠给国师罢。”
“本座不要。”国师的绿眼睛沉沉的:“除非,你亲手喂给本座喝下去。”
说着,将那忘情水搁在了桌子上,道:“本座等着那一日。”
门关上,傀儡却叹了一口气。
我笑道:“怎地,你倒是也心疼起国师来了?”
傀儡上面有我的指甲和头发,能替我看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孔忧戚戚的,只摇了摇头。
我接着问道:“这几日,我一走,国师肯定来了罢?是不是大发雷霆,要寻我算账?”
“国师听说你给关在了这个地方,当即就来了,看着我只是笑。”傀儡答道:“笑的好像还很高兴,说,没有真的得桃花疮,就好。”
我心里微微一动,实在想不到,国师那种人,给人骗了还要高兴。
“喂……花穗,今日里,你可好些不曾?”小窗子外面,是诗语的声音。
我忙收起了傀儡来,扬声道:“身上的斑点下去了,诗语,你请太医过来,我该是要痊愈了。”
“当真?”诗语一听,高高兴兴的便应了下来,忙去请太医来了。
太医在窗口,畏畏缩缩的不敢进,不知道诗语用了甚么法子,这才将太医给逼进来。
我忙道:“太医只管放心,现如今,花穗真真的再没有了那斑点了,断然不会叫太医也随着受苦。”
那太医满脸苦涩的走到了我身边,见了我的面孔真的恢复如初,这才像是吃了一惊,忙搭了脉,一脸惊奇:“真的……真的全数没有了……”
诗语大喜,忙道:“怎么样,还能骗了你不成?花穗素来福大命大,这也不算什么,你给她瞧好了,堂堂的六品掌事,又是太后娘娘心尖儿上的宠,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
太医忙连连点头,却是一脸的疑惑,喃喃道:“可是……倒像是周身虚弱至极,受过内伤才好似的……”
“花穗整日躺着,能受了甚么内伤?”诗语啐道:“太医可万万莫要胡言乱语,到时候耽搁了病情,须得跟着沾包。”
我忙道:“诗语,太医说话,肯定有太医的道理,咱们又是外行,全权教太医做主便是了。”
诗语这才颇不服气的收了声。
那太医望着我,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准时心内疑惑,又不敢问,这才自开了方子,我瞧了一眼,果然也开了补气养血,医治内伤的药材。
太医去了,教学徒煎药,诗语素来胆子大,也不怕我传染了甚么,亲亲热热的坐下来,道:“这几日,可教人急死了,总听见你哼哼唧唧,爱答不理,了;来来回回,总共答应下来的也只有那几个字,怕你熬不住,想不到,还真的好了,太后日日问起你来,只可惜偏生是这样的病,没法子教人来瞧。”
我笑道:“我这个人,起死回生惯了,鬼门关都要走熟,小鬼们瞧见了我,还要道一声‘熟人’呢!无妨无妨,大概我注定了,是一个长命百岁的。”
“这个时候,满口里还只是胡说,”诗语笑道:“你呀,还是仔细些,运气再好,终究有用完了的时候。”
我笑道:“现如今好不容易活下来,自然更惜命了,对了,我在这里躺着几日,宫里可还安生?”
“安生是安生……”诗语低声道:“不过,太后娘娘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你,可是眼睛瞧着的方向,又不是凤飞殿。”
“我何德何能,断然不会叫太后娘娘挂念成了那个样子。”我问道:“那,你可瞧见了,太后娘娘观望的,是哪一个方向?”
“西南方向,”诗语低声道:“那里也没有什么旁的要紧的地方,但是我打听了一下,皇陵,就在那西南方向。”
“皇陵……”我皱眉道:“怎地,太后娘娘惦记着皇陵作甚么?”
“皇上的皇陵和太后娘娘的皇陵早就修建好了。”诗语道:“谁知道呢……听说以前先皇还有过迁徙皇陵的打算,但是最后还是作罢了,也不知为什么,一般皇家的陵墓,肯定坚固万年,入土为安,怎么会想迁徙,教人想不通。”
皇陵该是一个皇室的龙脉所在,轻易迁徙,可是要出大问题的,我问道:“那,你听说过没有,先皇要将那陵寝迁徙到了何处去的?”
“说来也巧,”诗语道:“正是太清宫的方位呢!”
太清宫左近,乃是三界的一个交叉口,风水上唤作玄阴地,是以阴气袭人,很容易招致了妖鬼作乱,皇陵迁徙到这里,是要天下大乱,还是以天子之气镇压玄阴气?
“这些事情,横竖太后没说,也许是我想的多,”诗语忙道:“跟你也没关系了,我今日里,倒是过来的时候,正碰上了大师哥,大师哥所幸十日之内,得到了那玉玺,真真是个可喜可贺啊!”
我笑道:“甚么喜什么贺,玉玺是寻得了,可是魇门尚且不曾斩草除根,且魇门后面,还不知道牵扯了多少这个那个的异事,计较起来,没完没了,也许大师哥也要头疼的。”
“魇门那些个魇人,传闻的确实厉害,那一日祈福,使用的妖怪全数都不好对付,” 诗语皱起了眉头来,道:“你快快好了,跟大师哥一起对付才是,不过,又是百花神教,又是三王爷,真真是要将人给劈成了三瓣儿也不够用的。”
“事情总要分一个轻重缓急,”我望着小小的窗户外面的蓝天,道:“也有可能,太后遇上了麻烦事,等我全好了,倒是要教我去做呢!”
“给太后办的事情,准倒是比帮着皇上办事风险小一些,”诗语叹道:“甚么家国江山的,听着便是头疼,咱们不过修道捉妖的,这个也要动脑筋,那个也要动脑筋,阴谋诡计那样多,没的麻烦。”
“是啊,麻烦啊麻烦,真真不知道,这个事情什么时候,是一个头。”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去。
因着太医许自太后那里得了吩咐,给我的药材俱是珍贵稀有的,一样一样,价值千金,吃下去见效神速,一日一日,也就慢慢的见好了,灵气和力气逐渐恢复过来,终于能重获自由了。
跟皇上归还玉玺的事情因着并没有在场,也不知道死鱼眼和国师怎么跟皇上说的,过了些时候,完全痊愈了,太医替太后传旨,教我收拾收拾,重新自那偏殿里面出来,回到了太后的宫里继续做掌事。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自然便是去拜见太后了,隔着那一重一重的珍珠水晶帘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后望着我的笑容有一点变味儿,却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变了味儿。
“花穗,现如今大好了么?”太后不怒自威的问道。
“多谢太后娘娘,花穗现如今已经十分康健,全数是因着太后娘娘恩宠,这才救下了花穗一命,犹如再造重生,花穗感激不尽。”
“你一直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太后望着我,笑微微的,却教人不敢跟着笑,又不得不跟着笑:“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很多时候,年轻的时候做出的决定,过几年就会反悔,虽然听年长你一些的人说的话无趣,也许反倒是能少走弯路。”太后一面品着香茶,一面跟我这么说着。
我的忙磕头道:“太后娘娘说的很是。花穗年纪小,很多事情不大明白,幸亏太后娘娘赏识,叫花穗受益良多。”
“你明白便好。”太后的凤眼远远的望着宫墙之上四四方方的蓝天,浅笑道:“其实,这一次哀家等着你好,也等了一段时候,本来便有事相托,偏生你却给病了。”
我心头一紧,果不其然,太后这也算是一个早有打算,忙跪地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事使唤花穗去做,只有能给太后娘娘办事,花穗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你倒是有心,”太后望着我,道:“其实,你当一个掌事,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了。”
“花穗惶恐……”我忙叩头道:“花穗不敢当……”
“没事,你无需惶恐,不仅没做错甚么,反而做的很好,”太后半闭着凤眼,道:“正是因着你做事做得好,哀家才觉得,你应该,往更需要你的地方去。”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教哀家困扰了很久了,但是哀家,总寻不得合适的人手去做,一直以来,深受其扰,”太后的凤眼里精光四射:“但是你好像,正能担当着一个重任。”
“是……”我只得答道:“请太后娘娘明示。”
“不瞒你说,”太后又品了一口香茶,道:“哀家希望,你能帮着哀家寻觅到了一具葬在了那皇陵之中的尸首,挫骨扬灰,教她永世不能超生。”
“诶?”我瞪大眼睛:“太后娘娘的是想要……”
“那件事情,你帮着哀家做成了之后,哀家厚赏,”太后答道:“教你做一个女尚书,如何?”
第216章:时时刻刻的提醒着
女尚书……
我纵使不太知道宫廷的规矩,可也听说过,女尚书乃是宫中职位最高的女官,甚至能参与到朝堂的政治之中,这个地位,是给宫人最高的荣耀了。
我心里陡然一震,忙道:“花穗能随侍在太后娘娘身侧,已经是满足之极了,女尚书那一种大官,花穗不敢想。”
“你有这个脑袋,也有这个手腕,”太后道:“只要哀家想给,就给得起,现如今皇后多病,丽妃又出了变故,后宫之事,哀家倒是在掌管着,给你一个甚么官职,也都不在话下,只要你想要。”
“花穗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自然也不敢想那么大的好处,能讨太后娘娘欢喜,花穗已经就十分欢喜了……”我偷眼望了一眼太后,太后虽然仍然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可是一提起了那个皇陵之中的尸首,眼里有异样的光。
跟一个已死之人,也要有这么深的怨恨么?
太后敛一敛面色,长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情,哀家并不曾说给第二个人知道过,但是也不知怎地,大概是跟你的缘分,哀家倒是十分想跟你提起来,这一个算得上陈年往事,又算得上心病的事情。”
我忙叩头道:“花穗洗耳恭听。”
“嚓”一声微微的声响,太后将精描细画的盖子重新搁在了粉彩的盖碗儿上,一股子茉莉花的味道飘散开来,只听她沉沉的开了口:“这,可是一个老黄历了,想来天下之人也都知道,哀家并不曾当过皇后,先皇在位的时候,哀家,也不过只是一个妃子而已。全数是因着皇上是真龙天子,哀家也跟着,得了这个位子。”
这话虽然是真的,可是现如今谁人敢提起?我只得磕了一个头,不敢应声。
太后接着说道:“是以,其实哀家这个太后,也是后来的封号,本来这个封号,根本轮不到哀家来的。”
我自然明白,三王爷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皇后,倘若三王爷顺顺当当的继位了,那现如今能再这后宫做主的,自然该是那三王爷的母亲了。
但是我早听说了,三王爷的母亲,先前的皇后,在三皇子不得继位之后,郁郁寡欢,早早便病死了,应该是与先皇合葬了。
太后接着幽幽的说道:“她,阴魂不散。”
“诶?”我抬起头来,可是这整个的宫殿之中,没有一丝的阴气,断然不像是有怨鬼留恋的地方,只好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此话怎讲?”
太后环视着这个宫殿,道:“这个地方,大概是所有后宫的女子里,只能在梦中,才能入主的,每一个后妃,哪一个不想坐太后?但是现今,这一个位置,是哀家的。”
“是。”
“说起了开始来……”太后抚弄着手里的一柄翡翠如意,含着笑:“当时,她住在这里。毕竟,她才该是真真正正的太后,可是她的儿子输了,所以她也输了,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骄横跋扈,一直可都不曾把哀家等妃子放在了眼里。
当然,这也应该,谁让她是皇后,我们是妃子呢……可是,她还是那样,锦衣华服,在即将咽气的时候,躺在了这里,望着哀家,道:是本宫的东西,你抢不走。
哀家当时一怔,她接着说道:‘即便你要留在了这里,也只能是留在这,当不上这里的主子。’
当时,皇上已经继位,她本来也日薄西山,哀家当时鬼使神差便说了一句:既如此,只看着谁要留在这里,直到最后。’
不想,本来已经动弹不得的她,居然一口口水,吐在了哀家的眼睛上。哈哈哈哈……”
外面的几只鸟雀被太后突如其来的笑声唬了一跳,纷纷的拍打着翅膀自树丛之中掠过,哗啦啦一阵树叶子响。
皇室之内,最注重的自然便是礼仪了,即使是临终的人,做出这种事情来,总也觉得……是恨足了,恨足了在她看来”小人得志“的二皇子,更恨足了这前来带着朝拜,却是来示威的太后。
“哀家一声,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太后侧目,望着能自这里打开的窗户能见到的寝宫,道:“本来,她都快要死了,她失去了一切,眼下全数,都该是哀家的了,她嫉恨成狂,也无所谓,哀家不大放在眼里,横竖吐完了口水不久,她断了气。
哀家很可以另外寻了合心意的宫殿,但是哀家偏偏就是挑中了这里。
因为哀家,毕竟熬到了最后,赢了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不成想第一夜,哀家便见到了她。”太后的眼睛望着一个地方,仿佛那里正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她的手,自那大床的帘幕之中伸出来,还戴着先皇赏赐给她的那一枚八宝戒指。
那个戒指哀家认得,随葬的时候,是礼仪官戴在了她手上的,她回来了。”
虽然见惯了妖鬼,可是太后断断续续的这一叙述,连我也只觉得,浑身阴惨惨的,仿佛这个本来阳光明媚的宫室之中,当真站着了一个看不见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和太后看。
“就算是她就跟往日一样,占着那一个床,可是现今她早死了啊!这个位置,该是哀家的了,”太后沉沉的说道:“她偏偏要赖着不肯走。
这是本宫的这是本宫的这是本宫的……
这样的话,在哀家每每触摸到了哪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响起来提醒哀家,哀家其实并不是这里的主子。” 太后望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带着些个自嘲,道:“她,就站在这里,永远站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控诉着哀家:‘这个地方,本不是属于你的。’你看得到么?”
我忙叩头道:“回禀娘娘,花穗无能,并不曾看见了太后娘娘说的那个影子。”
太后接着笑道:“那个影子,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对不对?”
我磕了头道:“花穗明白。”
第217章:我根本不会晕船
“这许多年来,她人倒是死了,不想心还不死,儿子要跟哀家的儿子争抢皇位,她居然还想着跟哀家争抢太后的宝座……”太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哀家恨她,恨得想要了她的命,只可惜,她现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命。”
我忙点了点头答应。
“但是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瞧出来,她在哪里。哀家实在,不想再忍下去了,这一口气,非出不可。”太后道。
“花穗斗胆……”我忙道:“不知能不能看一眼太后的凤目?”
太后颔首道:“来罢。”
“花穗唐突……”一面低声说着,一面轻轻的打开了太后已经渐渐松弛下来的眼皮。
果然,眼白上面有一道黑,瞳仁上倒是有一道白。
入目煞。
“看出了甚么来了?”太后见我收了手,眯着眼睛望着我。
“是……”我垂首答道:“回禀太后娘娘,之所以旁人看不见那个影子,全然是因为,那个冤魂,是藏在了太后眼睛里面的。”
我方才就暗自想了想,只有太后能看见的影子,连我也见不到,如果不是太后自己疑心生暗鬼,就一定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冤魂,一霎时便明白了,果然,是这一种极其少见的一种附身。
怨气入了骨髓的时候,所有的恨都可能会成为冤魂不去的理由,冤魂可以依附在任何有自己痕迹的地方,是那一口皇后的口水,吐在了现今太后眼睛里的时候,冤魂当即便依附在了眼睛里面,所以,太后看哪里,哪里都是她的影子。
这些年,难以想象,日日对着这个谁也看不到的鬼,太后是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怎地,原来,她寄居在了哀家的眼睛里面!“太后的手微微发抖,沉重的翡翠镯子当啷啷的跟紫檀木的椅子扶手撞出了声响来:“那个贱妇……”
“太后娘娘息怒,花穗一定想法子拔除出那个冤魂。”无法称呼的时候,虽然大不敬,也只得将那个皇后称为了“冤魂”了。
“只这么拔除,也太便宜她了……”太后冷笑道:"听说人死之后,只要形不灭,神便不灭,是有这种事情么?”
"是,"既然太后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说出来,那必定早查探了一个清楚了,我也不瞒着:"不错,只要身体还在,魂魄即使不去奔投冥界,也不会神魂具散,只要执念够强,可以留下来。"
"所以,哀家倒是也不求什么旁的,总不能,将哀家的眼睛给挖下来,"太后看着我,说道:"但是,哀家很希望,眼睛里面,再也没有那个踟蹰不去的影子。她人在地下,还要占着阳宅,那干脆,将她自底下也挖出来,晒一晒日头也好。”
太后微笑的看着我:“一报还一报,是不是?”"
"花穗明白。"
所以,这就是挫骨扬灰的理由,更要让那个以前的皇后,神魂俱灭。
"跟聪明的孩子说话总是省心的,"太后忽然又笑了起来:"这件事情,你能做到,是不是?"
"是,"我磕了一个头:"一定尽力而为。"
"事情不见的容易,那毕竟是皇陵,"太后像是想了想,方才说道:"你打算着,那个空墓穴怎么办?"
我忙道:"花穗以为,事情最好给布置的,像是只有一个意外,或者是被水淹了,或者是被火烧了,总之,不能是人蓄意为之。"
"很好,"太后满足的笑了,愉悦的将头靠在了椅子上,道:"事情交给你,哀家放心。"
即使闭上了眼睛,只怕那个怨念深重的魂魄,还是会在太后的眼帘之中就那么站着罢?
想来也是,有些个人,不消去做什么,只是存在,便能构成了旁人要除掉的理由了。
出了太后的宫殿,我叹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要在太阳里面伸一个懒腰,只觉得有人在身后一拉,我一下子跌在了一个怀抱里面,是那种男人特有的味道。
我胳膊肘往后一顶,手腕却早给人捉住了:“掌事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仗着太后娘娘的恩宠,要行凶么?”
“这叫行凶?这分明是自保。”我回过头来,对上了国师带着盈盈笑意的绿眼睛。
国师笑道:“太后娘娘的差事,掌事大人要自己办么?”
“事情机密,倒是瞒不过国师的耳朵。”我答道:“若是给人发现了,为着保全太后,难免不去背一个黑锅,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还能多告诉谁?”
“不将大舅哥拖下水?”
“大师哥这一阵子,据说忙着铲除四下里逃窜的魇门,哪里有空。”
“那只鹰隼天天都来?”国师手搭凉棚,道:“不知为什么,本座多了一个爱好,就是射鹰。”
“你要是敢,就试试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跟国师说话的语气,居然这样的熟络了,这……不大好,我忙正一正脸色,道:“没甚么事的话,花穗告退。”
“等一等,这样着急,去做什么?”国师拉住我,道:“本座有话问你。”
“国师请讲。”
“那一日,你究竟为什么舍了命,挡在了本座前面?”国师像是为着这一句话,等了很久。
我笑道:“自然是为着,欠了国师的人命,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还,花穗不敢不挡。”
“果然,”国师自嘲的笑了:“兜兜转转,根源还是为了大舅哥。”
“国师该早就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国师扯了扯嘴角:“只不过,总还是不想死心,抱着一个希望罢了,一直不死心,问出来,也就安心了。”
国师以前并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人,他大概要厚着面皮,说“夫人为着本座,死了也甘愿,其实一心一意是喜欢本座的罢 ”这种话,啊,对了,他现在称我为“掌事大人”。
“国师好像,有点变了。”这种变化对我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的倒是不大习惯。
“因着本座不想让你不喜欢啊!”国师望着栏杆旁边的荷花池,道:“一些给你带来了困扰的话,不说也罢。”
“多谢国师。”
“谢什么?”国师又变成了以前的笑容:“明明是你先勾引的本座。”
“国师……”
“你别生气,”国师做出求饶的模样来,猴子一样的拱拱手:“不说就是了。”
我笑道:“国师不像是国师了。”
“为着你,本座倒是好像将自己弄丢了,”国师笑道:“不管怎么样,本座还是会等下去的,也许,本座的好,你早晚能发现。”
“请国师不要浪费韶华。”
“自己甘愿,浪费也无妨。”
“国师,能不能不让我愧疚?”我叹口气:“大师哥的人情,我刚刚才还了,旁的债务,花穗背不起。”
“那,就等着你给本座喝忘情水。”国师挤了挤绿眼睛,微笑着,且转过了身躯,长身玉立的隐没在了绿荫之中。
拿着太后的信物出了宫去,一迈出了那朱红色的大门,倒是一眼看见了死鱼眼。
死鱼眼正站在了一棵大柳树下面,一身湖水蓝的袍子,还是跟平常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大师哥……”我心里一阵高兴,忙跑过去, 道:“你不是去追查魇门的事情了么?怎么知道我今日要出来?”
“不过是凑巧了而已。”死鱼眼面不改色的说道:“相约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一道走也好。”
哪里有这样凑巧的,而且,死鱼眼的耳朵红了。
我心里忍不住笑了,问道:“大师哥,这几日,魇门的事情有下落了没有?”
“嗯,他们,好像倒是往京城之中来了。”死鱼眼道。
“是么?”我忙答道:“我倒是觉着,大概这里,有人在等着他们,不然,好像没有甚么必要,要冒这么大的险。准定,有人想趁着这个时候,伸出一把手来招安了。”
“嗯,横竖不是三王爷,便是百花神教。”死鱼眼突然问道:“这一次你出来,是为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将太后托付的事情告诉他了。
“唔,”死鱼眼道:“既如此,跟你一起去吧。”
“可是这是杀头的大罪。”我忙道:“少一个人参与才好,横竖事情不难,我自己也能……”
“不用多说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死鱼眼分明就是早做好了打算的。
望着那条绵贯在皇陵前面的河,我笑道:“既如此,那咱们坐船去吧。”
死鱼眼吃了一惊:“坐船?”
“往那边的路水上走比较方便,若是要绕路找桥,须得走半日呐!”我知道死鱼眼怕水,故意说道:“所以,大师哥,有的时候,你还是知难而退比较好……”说着,我看见了柳树荫下正系着一个小小的扁舟,掌舵的老人正打哈欠,便付了钱,一脚跳上了船。
死鱼眼的脸色又是青又是白,望着那船干瞪眼。
“大师哥,送到这里就好,自己当心……”我摇了摇手。
“砰……” 不料想,在那老人解开了船绳的最后一刻,死鱼眼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态,跳上了船去。
接着,强作镇定的说道:“我又没说不去!”
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盯着我,分散注意力似的,好像不大敢看两侧的碧水。
那老人一面划桨,一面笑道:“少年夫妻,这般恩爱,真真教人羡慕!希望你们以后,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还不是夫妻……”我耳朵也烧了起来。
“多谢老人家吉言。” 死鱼眼倒是早握住了我的手:“横竖,是早晚的事。”
我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
死鱼眼的手,真温暖。
“嘎吱……嘎吱……”船桨的声音摩擦着,船行进到了河心处,死鱼眼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大师哥,你该不会,晕船罢?”我忙将死鱼眼扶着坐下来:“你是不是,头一次坐船?”
“咳咳,”死鱼眼显然不想承认,忙道:“我早就坐过船,根本不会晕。”
“不是罢?”连摇桨的老人也看出来了,很有些担心的说道:“小哥,瞧着你,满头大汗,很像是晕船的样子啊。”
“船家误会了,不过是今日有些热罢了。”死鱼眼继续死鸭子嘴硬。
奇怪,承认晕船,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居然要这样的死要面子。
我将手帕拿出来在水里沾湿了搁在了他额头上:“大师哥,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无妨!”死鱼眼的声音,甚至有一点发抖。
“扑……扑……”船底下,忽然传来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敲打的声音来。
“诶?”我望着船家,船家也有些纳闷:“这是甚么……”
“扑……扑……”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简直不像是敲打,而是大力的拍打了。
水底下,有东西。
死鱼眼立时皱了眉,想起身看看,可是侧过身望着水,脸色又是一阵发白。
我忙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不要动,隔着水闻不到甚么,但是好像,不对劲。”
“甚么?”那船家的脸色,吓的跟死鱼眼一样的难看:“姑娘,你说是什么不对劲?难不成,还是甚么水鬼不成?”
“不是水鬼,约略也差不多。”
我盯着那碧绿的睡下,只见一个白生生的东西倏然闪了过去。
“船家,快跳下去!”我立时站起身来:“远远的游走了,千万不要回头!”
我话音未落,一条长长的尾巴便死死的拍打在了船舷上,“嗙……”只听一声巨响,那船舷给那尾巴,拍了一个粉碎。
“妈呀,这是什么妖怪!”
那船家尖叫了一声,立时自水上往下跳,一个猛子扎下去。鱼一样的游远了。
我护在了死鱼眼前面,但是船,已经断成了两截子了。
“大师哥,你放心,万事有我。”
“这种话,本应该是我说罢?”
“啪……”这次,那个东西的头颅,也自水中钻了出来,巨大的一张嘴,生着密密麻麻的森森白牙,冲着我们便咬了下来。
第218章:水面上狂风烈烈
我手一扬“焚!”
一大团火焰便盛放在了那个怪物的嘴里,那怪物像是吃了一惊,给那一团子火焰一霎时逼的退了几步,我趁机将死鱼眼往尚且完好的船舱边上一推,死鱼眼却不走,却将我往后拉:“这是赤蛟,你打不过。”
赤蛟乃是一种介于龙和蛇之间的东西,生性凶残,能飞天,能入水,能下地,在哪里都是一把好手,仗着一张利嘴,大吃四方,乃是一种凶兽。
眼前的这个赤蛟体格很大,一张蛇一般的面孔,阔嘴极大,边上还生着些个须子,血腥气自阔嘴之中发出来,熏的人头疼,但见那水桶一般粗壮的身上,满满的一身白色的鳞片,坚韧无比,刀枪不入,头顶上一片逆鳞,两只小灯笼似的大眼睛血红血红的,正隔着那一团火焰瞪着我们,目露凶光。
“不过是一只赤蛟,倒是也不算甚么。”我抬手多推了几道“焚”,火焰阻隔在那赤蛟跟我们之间,教那赤蛟进不得。
“小心些,”死鱼眼沉声道:“赤蛟若是急了,倒是也不怕火……”
话音未落,只见那赤蛟早一甩头,且先将一帘水甩了出来,重重的浇在了那“焚”上面去。
光天化日之下,倘若众目睽睽,使用法术是大忌,很有可能给人当作妖人上报官府,那便麻烦了,一定得速战速决才行。
“没事,”我一扬手,道:“我尽快……”说着,且使出了“破”。
那“破”以我现今的灵力来说,攻击力已经很大了,能将一般的妖物立时贯穿。
但是我使出来的“破”,连那赤蛟的鳞片都打不破。
“嘿嘿嘿……你们活该!”远远的有一个穿着怪异的人正在水面上凭空浮着,左摇右晃,像是在乐的手舞足蹈,面目看不清楚,但是约略,能猜出来是那三十六魇之一。
往他脚下仔细一看,原来也垫着一个丑恶狰狞的头颅。
“紧追不舍,逼急了,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可算是打听出来了,闹了半天你他妈的怕水,哈哈哈哈……”
不消说,京城总不可能土生土长的凭空出来这一等的妖物,原来是那魇门的人,想趁着死鱼眼晕船,将一路追杀的死鱼眼给除掉。
“啊呀呀,”我摇摇头:“魇门真是,次次下血本……”
正这个时候,那赤蛟见我们尚且停留在船上,长长的尾巴一摇,“砰”的一声,居然将船尾也打了下去,我站立不稳,一下子坐了下来,趁着这个当口,那赤蛟伸过头来,冲着我就下了嘴去。
“扑……”一道“流光咒”自死鱼眼手里发出来,但是赤蛟皮糙肉厚,纵使是死鱼眼的流光咒,也不过打落了它的几分鳞片,倒是更教这个赤蛟发了怒,摇头摆尾,张着嘴就扑了上来。
“咬死他们!给老子狠狠的咬!“那一个魇人也不知道是个老几,高兴的又蹦又跳:”咬一个稀巴烂!看他们还凶不凶!”
“花穗,你躲开!“”死鱼眼自背后,抽出了那一把许久不见的长剑。
这长剑我只见他用过一次,许多生死交关的头上,也不见他拿出来过,该是遵循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这一把剑,出鞘便要见血罢。
不等我应答,死鱼眼剑尖儿一抖,指着那赤蛟的眼睛便过去了,赤蛟惧怕那把剑上面的天罡气,回身躲了一下子,死鱼眼见状,扬手一道“潋光”,那团炫目白光刺着眼睛亮了起来,登时教那赤蛟不得不眯上了眼睛去,死鱼眼趁着这个机会,一脚踏在了残损的船舷上面,轻盈一跃,纵身上了那个赤蛟的身上去。
赤蛟一身鳞片光滑之极,但是死鱼眼也不知道用了甚么法子,三两下便踩在了那赤蛟的头上,抬起剑,简简单单的便插在了那赤蛟的逆鳞上面。
“你……你个小王八蛋,居然将老子的赤蛟给……给……”那个魇人心疼不已的嗷嗷嚎叫了起来:“老子断然不与你善罢甘休!快!打翻了那条船,将那个女子给拖过来!”
赤蛟吃痛,登时摇头摆尾,苦不堪言,一听那魇人知会,周身剧烈的扭动了起来,长长的尾巴晃动个不休,一个用力,正打在了船上。
我又不怕水,忙闪身下到了水里去,抬头道:“大师哥,你可万万小心些!”
死鱼眼哪里有功夫理睬我,只把着那赤蛟的头颅,长剑上天罡气一闪,只听“轰隆”一声,那赤蛟的头颅,便给死鱼眼一剑斩了下来。
这样厉害的东西,却总是不见用。
但是那赤蛟就算是断了头颅,居然仍旧蚯蚓一般的不死,正牟足了力气,想要将紧紧抓在它身上的死鱼眼给甩下去。
死鱼眼正将长剑插在了那赤蛟的身上,望着周遭的一片碧水,脸色煞白,也只得死死的抓住了那剑不松手。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跟你们没完!”
那个魇人一面说着,一面张开了自己那花里胡哨的斗篷,那斗篷一扬起来,但见自斗篷之中,立时飞起来了一大片黑雾。
而那黑雾之中,隐隐的居然还带着些个血点子。
我皱眉一看,这才发现,那黑雾,原来是血蝙蝠。
血蝙蝠是深山之中的妖怪,以吸血为生,背上的羽翼都是黑色的,翅膀下面,却是赤红色,宛如披着一件外黑内红的斗篷,扑扇起了翅膀来,十分可怖,生性凶残嗜血,能将一个活人,吸成了干树皮模样,是以被称为血蝙蝠。
那血蝙蝠冲着死鱼眼便要扑过去,死鱼眼忙拉出一个结界来,将那血蝙蝠挡在了外面,对我说道:“花穗,你沉在水里,风停之前,不要出来!”
我忙依言沉了下去,只见水面上忽然狂风烈烈,掀起了一片波澜,无数的黑点子像是风中残叶一般,飘忽出去了老远。
好一会儿,方才重归风平浪静。
我忙自水里出来,换了一口气,只见那一艘小船,已经残损成了无数的小木片,水面上漂浮着几块那赤蛟的躯干,一股子难掩的血腥气。
第219章:饭后也要百步走
“大师哥?大师哥?”我扬声喊了起来,可是整个湖面平静,根本没有死鱼眼的影子……该不会,他,也跟着那个赤蛟一般,落入了水里罢?我的心像是给一个大手攥住了,紧张的喘不过气来,一叠声的喊着:“大师哥!大师哥!”
“姑娘!姑娘!”我回过头来,只见方才游走了的那个船家不知何时又游了回来,正两手搭在了船板上,道:“你的那个大师哥,难不成,是天上的神仙么?”
我愣了一下子,忙追问道:“船家准时看见了方才的光景罢?有没有瞧见,那一阵大风吹过去后,我那大师哥往何处去了?他不会水,我现今……”
“姑娘别着忙!”那船家忙道:“咱亲眼看见了,你那位丰神俊逸的大师哥,真真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凭空一张手,天空里出现了一只大凤凰,你家大师哥两手搭在了凤凰的脚爪上面,往那一面去了!”说着,指着皇陵的方向。
正这个时候,那鹰隼清啸一声,飞了过来,蹲在了我肩膀上。
我侧头一看,只见鹰隼的爪子上面,果然系着一个小小的布条子,正是死鱼眼身上衣料的样子,上面潦草的写着:“我安好,你速回话。”
我忙忙将那布条子下面“你速回话”撕扯了下去,将只剩下“我安好”的布条子重新挂在了鹰隼的腿上,鹰隼展翅便飞走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方才那个大怪物,也不知是个甚么?”船家瞪着眼睛望着我,道:“可真真骇死人了!”
我忙道:“船家也不用担心,妖怪死了,该不会再有。”
“那可太好啦!”那船家这才像是放下心来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方才见了你那大师哥,真真是个厉害角色?不知道,是哪一个神仙下凡?”
我笑道:‘大师哥是太清宫的弟子,哪里是个甚么神仙。”
“太清宫,怪不得……”那船家像是因着捡回来了一条命,变得个外的兴奋,连声道:“方才,只瞧见你那大师哥使出了一个神仙也似的光球来,那个光球一炸,整个湖面上全是大风,大风将那一大片看不出是甚么东西的黑雾给吹散了,可骇人的很!尤其是那一条大怪物,拦腰断成了几节子,啧啧啧……”
船家边说边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块,一副作呕的样子。
我忙道:“准是大师哥的那个光球,将这些个怪物给打死了罢? 船家,怪物是死了,你可瞧见没有,怪物身后,那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妖人?”
“妖人……”那船家给我这一提,方才像是想起来了,连声道:“是,是有那么一个妖人!那个人好像,能凭空水上漂,也是好厉害角色!”
我忙点头道:“就是那个水上漂的,不知他如何了?”
“跑了呀!”那船家一拍巴掌,忙道:“对了,姑娘不知道,那个水上漂的妖人一看见那大妖怪死了,当即便哭号了起来,声音教人害怕极了!只见他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抬着腿便冲着对岸跑,说是什么,搬救兵去,你那大师哥,便追了过去,啧啧……好漂亮一只凤凰。”
不消说,船家口中的凤凰,自然该就是死鱼眼惯常使用的必方了,我忙道了谢,自身上取出了早就湿淋淋的荷包来,自从当上了掌事之后,太后慷慨,厚赏不断,这一次出来,也是给足了盘缠。
我将那荷包放在了那船家手边,道:“今次里的祸患,着实也跟我们脱不开关系,害的船家跟着遭殃,心内实在过意不去,这一点金子,赔偿船家的这一艘船。”
那船家一听,喜得眉花眼笑,忙连声的道谢:“本以为,吃饭的家伙也没有了,但命捡回来,已经是大幸,姑娘有赏,可不更是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后福来的倒是快……”一面说着,一面且打开了荷包,荷包里咕噜噜的滚出几锭金子来,这些个金子,买十艘船也是绰绰有余的,那船家瞧见,金光一闪,早看傻了眼。
我也顾不得许多,早潜了下去,往那皇陵方向游过去。
好的风水,讲究依山傍水,而且,穷山恶水自然不行,该是山明水秀的地方。
这个皇陵,正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岸上是芳草萋萋的,爬上了案去,一股子花香先扑了过来。
稍微拧了拧滴水的衣服,寻了过去,只见岸边上倒是正有一道汉白玉石的阶梯,我一纵身带着一身水翻了过去,远远一望,这里松柏苍翠,端地是个好风光。
应该是有军队在此看守陵墓的,但是四下里看一看,却不见军队的踪迹。
我心里一沉,难不成,那些个军士,给死鱼眼和那个魇人给吓跑了么……
顺着阶梯往上走,便瞧见了那陵墓。庄严肃穆,恢宏大气的一座宫殿正矗立在这里。
现如今,也并不知道这皇陵,究竟是一个甚么构造,但是这一片宁谧至极,根本看不见什么人来打听。
我竖起了耳朵,也不曾听见甚么异常的声音。
奇怪,难不成死鱼眼和那魇人不在这里么?
一股子风吹了过来,我周身不禁一阵哆嗦,一身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实在不雅观,只得且信步走进了陵墓之中,挡一挡风,将衣服烤干了才是。
那宫殿之内十分宽广,但见里面雕刻着极大的人形,头上戴着璎珞,一身华服,端正庄严的坐在巨大的香案后面,凤目长须,栩栩如生。鼻端一阵檀木的幽香,只见供品整齐,香炉上面还是香烟环绕的。
啧啧,看来每一日,这里都需要许多的祭祀用品,生意若是寻了我们家做,那可真真是大好的。
这个大石像,便是前一位皇帝的雕像么?前面的碑文密密麻麻,但是我也无心去看,倒是取了犹在点着的粗大香烛, 且躲在了雕像后面,寻了黄纸来,且点燃了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且烤一烤。
趁着这个时候,四下里留神看了看,这个正殿左近,该就是先皇和皇后的墓穴了,可是墓穴封的十分坚固,如何下去呢?
还是等一下,寻得了死鱼眼再说,不过墓室之中自然是凶险无比的,别有什么机关才好。
不想正思虑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几个男子在议论着:“便说这一阵子闹鬼,可不是真的么!晦气,晦气,得了这个看守皇陵的令,也不知道甚么时候能回去。”
“当兵的,自然是头头让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了?”另一个男子答道:“满了这几年,可算是能有些个钱娶一房老婆,再也不受这个罪!”
我现如今的样子,可称得上是狼狈之极,自然躲着不出声,这些个兵士,是说皇陵闹鬼么?
“可不是,谁若是有一个好端端的家,用得着在这里受苦?你这一表人才,娶不上妻,可是俺们村的那个员外家的三孙子,生了一脸的麻子,人又呆又笨,还不是三妻四妾,也娶了一屋子,坐享美人左拥右抱,争风吃醋,那他妈的该是一个甚么日子……”说着,又是羡慕又是哀怨的叹了口气。
“算啦,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男声道:“也不要想这么多,啥人是个啥命,咱们也算该着,也许沾了这皇室的光,伺候了先皇,那下辈子能当一个公卿大臣也说不准。”
“是,人啊,终究还得有些个盼头。”开始抱怨的那个男声道:“闹鬼闹了这许久,好歹咱们也没死。”
“说起来,前次里,是不是有人听见了,这个墓室后面,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是啊,是听见了,大晚上的,清清楚楚啊!你说先皇是不是吃饱了,也得饭后百步走?”
“不好说,”有人道:“咱们看守死人,大概也就是得担惊受怕了,活一天,混一天罢不死就行。”
“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另一个男声道:“不过,我听说上一次轮值的二龟蛋,前一刻还在这里跟你我一样的坐着,只听见了一阵阴沉沉的怪笑,下一刻,便脑袋冲下,塞了一嘴的泥,扔在了后山了。”
“这样下去,谁还敢轮值?”一个男子抱怨道:“吓也能将人给吓死了!哪里有这种事,好好的轮值,要给鬼撮弄,八成先皇的魂魄无聊,想着戏耍戏耍取乐么?”
便是鬼魂,总也不会没事做些个无聊的事情,我一面烤着自己的衣服,一面心下想着,在这种地方吓唬人,大概也没什么好处。
“咔哒……咔哒……”我耳朵一动,也听见了,这雕像后面,本来已经封死了的墓室大门后面,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这个大殿十分空旷,一点声音,也能引起了很大的回响,那几个兵士像是也僵住了,半晌,有人磕磕巴巴的才说道:“你们……你们听见了不曾?”
第220章:先皇钱不够花了
“怕什么,现如今人多,真真是闹鬼的话,咱们……咱们看看也好,传闻有鬼的多,真正见过鬼的,有几个?”
说着,几个兵士的脚步声慢慢的近了,我忙使了一个隐身法,藏匿在那巨大的雕像后面。
不多时,几个兵士蹩了过来,一看见我正在烧的黄纸,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难不成先皇在那边钱不够花了,自己给自己烧些个?”
“这可不好说,”另一个兵士摇头道:“当皇上的,约略在那边挑费也大,准是咱们烧的赶不上用,等不及了。”
“嗯,也有道理……”一个胡子已经微微花白,像是领头的兵士点头道:“许在那边,赏了这个,刺了那个,自己倒是没得花了。”
“阿弥陀佛……”一个胖乎乎的兵士且慌慌张张的先跪了下去,两手合十,磕头如捣蒜,嘴里念念有词,道:“先皇显灵,俺们几个,可都是尽忠职守的,您那不够花了,俺们这便给您烧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只要您不吓唬俺们,俺们一定……”
我听的想笑,不料想一放松,倒是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哇呀呀呀……”几个兵士一听,空无一人,黄纸自行燃烧,现如今,还突然无故有了喷嚏的声音,自吓的怪叫了起来:“鬼……鬼啊……”
争先恐后,拔腿就跑了出去。
正这个时候,那出奇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错不了,正在这个墓室之内。
我心里一沉,蹲下身来细听,里面的声音像是有人一直走来走去。
奇怪,墓室里面,难不成当真有鬼?我左思右想,在墓穴附近又细细的看了一遍,也不见有甚么机关。如何进去瞧一瞧呢……
左思右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脚下一滑,且摔在了那大大的雕像后面,“当”的一声,脑袋且撞在了那石像背部。
“啊呀呀呀……”我一面吃痛摸着脑袋,一面回过头,这一回头不打紧,正瞧见了这个本来因着守陵人偷懒,不曾细细擦拭的地方,一片灰尘密布里,居然有一道看上去还很新的手指擦过的模样。
我低下头,细细一看,顺着那手指擦过的痕迹又摸了一遍,那个痕迹连接着一个小洞,手指头触到了那个小洞的最深处,只听轰隆一声,那个墓室的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来。
果然有机关,我忙走了过去,只见灰尘的边沿,也像是有人摸过了一把的样子。
死鱼眼跟那个魇门的人,会不会是进到了这里来呢?我点上了问路寻踪符,问路寻踪符的青烟正往那墓室里面飘。
果然,死鱼眼和魇门的人也在那里面,奇怪,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就寻得了暗门么?方才那走动的声音,听兵士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究竟是谁?我打定主意,既然机会难得,也顺着那灰尘给人摸过的痕迹,滑了下去。
人一进去,只听那一块青石板便一下子轰然合上了,机关看来十分精妙。
顺着那个暗道往里滑,前面有一个小小的亮光,我准备好了,自那滑道里面便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只见里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宫殿。
两侧是长长的两排雕刻成了仙鹤模样的长明灯,照的这个宫殿之中灯光通明。低头望着那满地的灰尘里面,果然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个宫殿看上去,跟上面的宫殿差不多大小,像是有通风的口,闻上去山风清新,两侧描绘着精美的壁画,壁画上闪闪发光,像是用过了青金石做颜料。
细细一看,壁画之中的内容,乃是一个宴饮图,上面栩栩如生的描绘着大臣,歌女,宫女,衣着服饰,像是某一次宫中的庆典。
这个地方,瞧得出来,工程浩大。
地上虽然布满了灰尘,可也是精雕细琢的牡丹云纹模样,雍容华贵的很。
但是现如今这个宫殿之中,空无一人,地上的脚印,是谁踩出来的呢?
我顺着那脚印,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
宫殿对着我的,还有一扇大门,那大门是一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橡木门,上面是满满的,亮闪闪的门钉,一如阳宅一般。
这一扇门,并没有挂着锁。大门后面,该就是真正的墓室了,但是那前朝皇帝的墓室,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教人进去,还是小心点为妙。
挥手用替身之术,催动了灵气,叫出来一个替身,那替身上前,伸出手想推开那门,不料想脚刚踩到了那个门口前面去,只见地上也不知何处,忽然飞上来了一排的长矛。
替身血溅当场,给那长矛穿了一个透心凉。
啧啧啧……我支起下巴,这种地方,一定是这样的,还是须得小心为上,看来,那台阶踩上去会触发机关。
我换了一个替身,用飞天咒催动了,替身凌空去推那个门,结果门刚刚张了一个小缝隙,那缝隙之中也飞出来了细细密密的黑色毒砂,力道很大,将替身枯叶一般的狠狠推在了地上,又是一个惨不忍睹。
门缝也有机关……不踩台阶是可以,不推门倒是断然做不到。这里的机关也不知道怎么弄。我留心继续看着那脚印,脚印倒是顺顺当当,踩着台阶和门槛进去的。
我蹲下身,细细查看了一下,若是真有什么机关的话,该就在这附近,因着脚印,根本没往别处去。
啊,看见了……一个脚印,只有半个。
这个人,在这个地方踮脚过。
我打量了一下那个脚印,脚跟个子总是相呼应的,这个脚的主人,该比我高个一头见方。
我站在了那半个脚掌的地方,往上看,刚刚好,那个地方,有一个凸起来的门椽。
出头的椽子先烂,谁都知道,这是地下,自然淋不到雨。但是皇室的陵墓,出了瑕疵,许是欺君之罪,合该杀头的,没有那个工匠和验收的官员会看不到这一点。
是了。
我跳起来,一把抓在了那个椽子上。
大门开了!我心头一喜,但是随即,密密麻麻的弓箭跟着大门越来越大的空隙,径直冲着我飞了过来。
白羽箭……是神鸟白禾雀的羽毛做出来的,能穿透结界……拉结界没有用的话,我是断然躲不开的!
我命休矣,我命终于休矣……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放慢了的,我几乎是眼睁睁的望着那些箭簇冲着我射过来,只等着也跟替身一样来一个万箭穿心……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下子抱住我将我,险险就要撞在了地上的时候,那个人硬是一转身,自己的背垫在了我下面,死死的摔在了地上。
那些箭簇的声音在我后背上紧紧擦着掠了过去,我的后背甚至觉出了破风声。
好险……
那个人来势太快,快到我连面孔也没看清,但是我闻到了紫薇花的味道。
“二……二师哥……”我撑起了身子来,身下垫着的,果然是笑出了酒窝来的苏沐川。
“再晚一点,这一条小命真的要再去鬼门关走一圈了。”苏沐川习惯的揉了揉我的头,这才吃了一惊:“你怎地满身都是水……”
身上根本未曾烤干,布料还紧紧的贴在了我身上,苏沐川的脸红了。
我忙站起来躲在了柱子后面,道:“方才给魇门的追上,碰上了赤蛟,将我和大师哥坐的船打翻了,才这样一副狼狈模样,二师哥见笑了。”
一件衣服给递到了我面前来:“穿上吧,要入秋了,染上风寒不爱好。”
“嗯,”我忙接下了那一件宽大的袍子套在身上,一股淡淡的紫薇花香弥散出来。
自柱子后面转过来,看着苏沐川,道:“二师哥过来,是为着……前一位皇后的忌日么?”
苏沐川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了:“不错,原来她的忌日,你也知道。”
“偶尔听了一耳朵,”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其实,太后想起来了这件事情,八成也是因着那前一位太后的忌日要到了,顺便叫我过来的罢。
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忌日。
错不了,能出入这里,又是来祭祀的,苏沐川,该就是三王爷的儿子罢,但是只要他不想提,这个窗户纸,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明白的好。
是来祭祀自己的祖母么?
苏沐川看着我笑道:“是不是吓的不轻?”
“嗯。”我重重的点点头,指着那椽子道:“那个椽子的机关,是不是只能碰一次?”
“进入墓室之内,统共只能有一次,总不能想起来,便过来走动作动。”苏沐川笑道:“你倒是聪明,连踮起脚的地方也想到了。可惜,这毕竟不是照常理来的地方。”
“是……”我望着苏沐川,道:“二师哥准知道机关怎么动罢?”
“知道是知道,”苏沐川望着那一扇大门,道:“不过,你是来作甚的?”
告诉苏沐川,将先皇的皇后挫骨扬灰,他……
我梗了一下子,不知为什么,我谁都能骗,只不想骗苏沐川。
“你这一阵子在伺候太后,也怪辛苦的,你来作甚,不用说,我也能猜到几分。”苏沐川看着我笑了:“想来,你也是有些个为难之处罢?”
“伺候太后,自然是身不由己。”我斟字酌句的说道:“二师哥,你的身份,以后不知道有甚么打算?”
“糊弄糊弄得了,”苏沐川故作轻松的甩甩手,道:“能有什么打算,人算也不如天算。”
“说是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了听见这个墓室之中,有人走动的声音,忙问道:“二师哥,不知你来了多久?”
“我才来,今日是忌日,想一想,还是来了,但是瞧见,机关上有人摸过的痕迹,这才紧着下来的,不想,倒是遇上了你,你说,二师哥是不是,每次都是及时雨。”
“那是自然,花穗心内感激不尽,不过,这么说来,那个机关的痕迹,不是二师哥摸的?”我皱起眉头:“除了二师哥,还有人知晓这里面的机关么?”
“三王爷当然也知道啊!”苏沐川道:“我本来以为,是三王爷来了,难不成不是么?”
“不是三王爷的人,那也只可能,是魇门的人了。”我回身望着这个墓室,道:‘二师哥,脚印你看见了,不是我踩出来的,现如今,里面有人。”
苏沐川拧了眉头,盯着尘埃之中的足迹,道:“是……是有人新近进去了。”
说着,径自推开了那门,道:“咱们,也进去罢。”
我一愣:“二师哥,这里的机关……”
“二师哥是这一家的后裔,自然全数知道了,但是秘密不好告诉你,”苏沐川笑道:“除非你成了我们家的人呐!”
“花穗自然不敢痴心妄想。”我忙低了头跟了进去。
苏沐川笑了笑,领着我走了进去。
那个门后面,是非常宽阔的一个殿堂,里面装饰摆设,极其华丽。
四壁的壁画不再是跟外面一样用青金石描绘出来的,而是采用了翡翠碧玉和五色宝石镶嵌出来的,正对着我们的一面墙,是一大片纯金浇注出来的,上面是张牙舞爪的龙。
那龙在长明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两只眼睛,正是两枚巨大的夜明珠。
那一种气魄,教人简直要屏住了呼吸。
中央乃是一个很高的台子,台子上摆着十分巨大的棺椁。
棺椁四周,乃是一大幅仿照着京城的地面雕琢出来的小小城池,全然像是缩小了的京城,正围绕在了这个大棺椁的四周。
周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的瓷器和兵器,好像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地方,也有几行脚印,那些个脚印好像在珍贵的东西附近徘徊不去,巨大的花瓶左近尤其明显,像是有人试图将那大花瓶移动一下似的。
我回头望着苏沐川,苏沐川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我忙道:“二师哥,你怎地了?”
第221章:你猜出来了甚么
“皇陵,被盗了。”苏沐川沉声说道:“你听到的那走动声,说不定,正是盗墓贼呢!”
“被盗了?”我吃惊的说道:“难不成,已经丢了东西了?”
“丢的还不在少数。”苏沐川环视着周围,道:“跟我之前来的时候,全然不一样了。”
“咚……”又传来了那沉重的脚步声。
“在里面……”苏沐川拉着我,往里面走过去:“殉葬的宝库那里,之前的东西更多……”
苏沐川“哗”的一声拉开了那门。
门内,是满满的金器,玉器,金光璀璨,珠光宝气。
在长明灯影影绰绰的晃动里,有一个人,正将大把大把的金器搁进了自己背后的大布袋子里面。
那个人严格来说,不是凡人,是跟侏儒妖截然相反的,虽然与凡人生的一模一样,却是一个高有将近一丈有余的巨人。
那个巨人赤身露体,只在脑袋上戴了一个大帽子,腰间系上了一块虎皮,满头乱发,连鬓的虬髯,转头望着我们,面貌狰狞,额角上有一个巨大的疤。
“巨人……”我望着那个比我的腰还粗的腿,道:“魇门的罢。”
”居然敢来偷盗皇陵,好大的胆子!“苏沐川盯着那个巨人沉声说道。
“唔……”那个巨人似乎根本不将我们放在了眼里,也并不说话,也或者他根本不会说话,挥起了一只巨臂,且冲着我们扫了下来。
那巨臂虽然虎虎生风,一看便是蛮力无穷的,却被苏沐川轻轻松松的就格了过去,也不知怎地,那个巨人反倒像是往后一个趔趄。
“呜……”那巨人显然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会给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一个苏沐川挡开,张嘴怒吼起来。
是一种非常浓重的酒气。
苏沐川将我护在身后,抬手一道“流光”,那巨人倒是也识相,见到了“流光”的光芒自苏沐川修长的指尖之中闪耀过去,忙且护住了头,胳膊因着躲避不开,给流光射出了血来。
那巨人吃痛,自然怒吼了一声,这个时候,那巨人忽然发出了一个慵懒的人声来:“盗墓盗的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管得着么?若是你们心里屈得慌,也罢,皇陵里好东西多得很,你们取几样,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魇十七?”我沉声道:“你居然不去做打手,盗起了墓来了。”
一个遍身黑色的人自那巨人的帽子之中咕噜坐起身来,盯着我,忽然笑了:“原来,又是国师夫人啊……国师夫人的师哥,一个个全跟夫人一般的多管闲事么?也不知道,你们太清宫是教给你们潜心修道,斩妖除魔,还是教给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苏沐川也不说话,沉沉的望着那笑的得意洋洋的魇十七,手一抖,一团子赤色的火焰自他修长的手上升腾而起。
“焰色舞啊……”那魇十七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了那巨人的帽子里面,笑道:“何故要发这么大的火……”
“腾……”焰色舞的火苗升腾起来,将那个巨人和魇十七团团围住。
魇十七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出来!”
“扑”只听一阵碎裂的声音,像是么东西自地上钻出来了, 但见泥土绽开,一排又一排的大虫子自土里钻了出来。
“是寒玉虫……”
那寒玉虫通体雪白,身上冰冷,生在雪里,不惧火烧。
那些寒玉虫挡在了焰色舞前面,寒气将焰色舞的热度都压下去了,整个宫室之内顿时冷的教人只吸冷气。
而且,我除了外面罩的苏沐川的袍子,里面还是湿淋淋的,给寒气一逼,忍不住当即打了一个喷嚏。
魇十七望着我和苏沐川,笑道:“怎么样,力所能及的,你们想管便管管,可是,我们魇门的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别跟着参合了,要不然的话,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十七先生往日也不过是收钱办事,也是明面上的买卖,可是现如今,盗墓掘坟,损的可是阴德,不知甚么事情,逼的十七先生要出此下策?”我问道。
“你知道甚么……”那魇十七脸色僵了一僵,随即答道:“也不过是,小爷甚么事情都做过,唯独还不曾盗过墓,不过是尝一个新鲜,也须得告诉你知道么?”
“啊,原来如此啊……”我望着魇十七,道:“我知道了,难怪……难怪,盗墓这种事情你们也做得出来。”
“猜出来了?”魇十七饶有兴致的望着我,道:“你猜出了甚么来?”
“好说……”我拉长了声音,道:“一定是,魇门的三十六魇,知道大难将至,这一次得罪了皇上,眼看着皇上派来的是硬手,连赌场也给砸了,准定知道该有不少人马要跟你们算账,那昆仑山,哪里还能呆得住? 所以,席卷了自己的细软,出来逃命,偏生,手里东西攒一攒,旁的不好说,赌一把该还是好的,这才将未来押在了手气上,无奈赌术不精,闹了一个血本无归,一贫如洗的时候,听说皇陵力道殉葬不少,这才跋山涉水,过来碰运气罢?”
那魇十七的脸色一霎时白了:“你知道甚么? 谁赌术不精了?不过……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
“时运不济也好,发挥失常也罢,”我接着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对不对?急需去翻本的,也只好来富贵险中求了。”
“这算是一个甚么险?”那魇十七反倒是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这几日寻这个入口,简直是难上加难,问出了机关,方才是小爷的本事。”
苏沐川早忍不住了,问道:“这个机关,究竟是谁告诉你们的!”
“你想知道,那就跟小爷赌一把。”魇十七露在外面的一张嘴似笑非笑的对那苏沐川说道:“咱们便来赌,你究竟会不会死在了小爷的手下。你能活,小爷自然说给你,你若是死了,秘密便管阴曹地府打听吧!”
说着,一挥手,那寒玉虫居然前仆后继的自那火焰后面冲了过来, 奔着我们吐出了丝来。
那寒玉虫的丝更是带着一股子寒毒,能将人立时冻的周身结冰。
苏沐川一下子将我护在伸手,一扬手,一道“焚”烧了起来,将那些个虫子的丝且烧断了,接着说道:“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可也顾不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了!”说着接着使出了一道“流光”来,流光一出,那些个寒玉虫禁不住,纷纷给流光洞穿了,伤处“嗤嗤”的冒出了白色的粘稠血液来。
“你杀罢,你多杀一些,小爷也不怕,寒玉虫,小爷多得很,你不怕力战而竭,只管慢慢的杀!”魇十七得意的一扬手,数不清的那寒玉虫像是喷泉一般的地上涌了出来。
“二师哥,他想拖时间……”我一手也跟着苏沐川将那寒玉虫劈倒了一片。
果然,那魇十七一面望着我们发笑,一面催促着那巨人继续往布袋子里装金器。
“花穗,你不用管。”苏沐川沉下脸:“自家的祖坟教人掘了,自己焉能不亲手出这一口恶气!”
说着,手里只管积蓄着灵力,一道淡淡的蓝光自苏沐川的手心里闪耀起来,我瞪大眼睛,这一种咒术,是我修行这么久,唯一还不曾学会的璇玑子嫡传的招数,名唤“流光溢彩”
“流光溢彩”不似平湖秋月,单单用灵气逼出来的,其中,还要加上阴阳五行的法术,十分繁琐复杂,修为要非常深厚才能使用出来。
苏沐川的灵气自然是十分强大,是教人刮目相看的那一种强大。
“呼……”苏沐川手中的蓝光慢慢增添了金光,红光,绿光,颜色越来越多,灵气也飞快的旋转了起来,越来越大,灵气飞散,宛如一股旋风一般,将他的宽袍大袖吹拂的飘动了起来。
那魇十七邪性是邪性,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一种灵气出现,也长大了嘴,忙道:“你……你也不用这么拼命罢?这是皇陵,又不是你们家祖坟!”
苏沐川哪里肯理睬, “扑……”只听一声响,那“流光溢彩”一霎时以极其耀眼的光芒绽放开来,灵气扑的我睁不开眼睛,那些个寒玉虫只是在那一刻,居然全数消失了一个一干二净,而魇十七那个巨人,本来是还站着的,半晌,摇晃了摇晃,方才跌在了地上。
魇十七十分灵敏的自那巨人头上跳下来,望着那巨人倒下,害的他背不动的金器,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孙子,敢来坏爷爷的好事……今日便是你想走,也不让你走!”
说着,半蹲下来,一手按在了已经因着寒玉虫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地面上,念动咒文,手一扬,随着他抬起来的手,地上“呼啦 ”一声窜出来了一个黑魆魆的东西,带着一声雄浑的怒吼,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不禁一阵头痛:“二师哥,这好像,是地魈……”
苏沐川咬住了牙:“没错,是地魈。”
地魈乃是一种生存在地底下的东西,身体坚不可摧,跟石头一样,比那赤蛟更坚固。
“棘手的东西,正好给你们享用!”那魇十七又叫又跳:“咱么样,咱们来玩一把!”
那地魈瞪着眼睛,便要冲着我们扑过来。
忽然,一道天罡气闪过,那地魈忽然咕噜噜的给弹了回去,奔着魇十七就倒了下来,魇十七机敏的一躲,方才躲开了,怒目一瞪,却怔住了。
我和苏沐川回过头,只见门外进来的,正是仗着长剑的陆星河。
“大师哥!”
第222章:和三王爷的关系
那个地魈哪里吃过这一种亏,忙立时滚了起来,赤红的眼睛盯着我们三个。
“小哥?”魇十七隐藏在半个面罩下面的表情不只是个什么样的,声音倒是十分意外:“十八不是过去拖你了,你怎地……”
那地魈发出一声咆哮,冲着我们便冲了过来。
地魈的个头其实并不算大,与寻常的野猪差不过,但是一身蛮力,比野猪可厉害得多,因着常年在山底下,掏开石头挖洞,力气惊人。若是给它一撞之下,连山都能出来一个窟窿,更何况是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地魈四肢捉地,白森森的爪子好像只是在地上晃了晃,便扑到了我们眼前,苏沐川一扬手,一道微微发蓝的光芒闪过,那地魈的眼睛立时“嗤”的一声冒出了一股子鲜血来。
那鲜血,也是黑色的,地魈最薄弱的地方,也就只有眼睛了。
苏沐川一出手,真真精准。
那地魈吃痛,“嗷”的一声嚎叫了起来,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冲着我们的方向便冲了过来。
陆星河扬起了长剑,剑花一挽,冲着那地魈便攻了过去,地魈似乎嗅到了天罡气,立时机敏的躲闪了过去,这地魈时时在黑暗的底下,耳朵和鼻子也是十分灵敏的。
苏沐川见状,忙且使出了一道“焚”将那地魈给围住了,那“焚”的烈火在地魈身侧烧的噼里啪啦,立时教地魈听不到什么旁的声音了。
陆星河的长剑一挥,往那地魈身上一砍,只听“铮”的一声,仅仅在那地魈背上砍出了一道口子而已。
这般的坚硬,连带着天罡气的长剑,也砍不透么……
“饶你这长剑带着天罡气,怕是对地魈也起不到甚么用处……”那魇十七得意洋洋的说道:“地魈的身体,堪比金石!”
“嗷嗷……”那地魈越加狂怒了,居然一纵身,自那“焚”组成的火圈之中奔了出来,张嘴大叫起来。
地魈通体漆黑,嘴里却是红色的……
“大师哥!”我忙道:“刺进它的嘴里,说不定管用!”
陆星河挡在我前面,当那地魈一下子扑过来的时候,长剑一下子精准的埋进了那地魈的口中。
“嗤!” 一股子黑血自那地魈口中冒了出来。
那地魈轰然倒地,四肢晃动了晃动,没有了生息。
“地魈!”魇十七豁然跳了起来:“我的地魈!”
“魇十七,你先是偷盗玉玺,现如今还敢对皇陵不敬,简直是无法无天。”陆星河道:“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
“啐!”魇十七对死鱼眼怒目而视:“杀了一个地魈,便想着教小爷束手就擒?你他妈的这是做梦!”说着,像是想起来了甚么,问道:“你……你把我们魇门的老十八怎么样了?”
“着实抱歉,十七,老子不曾拖住他,这小哥,太厉害了!十七,跑!”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嚷道:“你不是这个小哥的对手,赶紧跑!”
“十八……”那魇十七盯着陆星河:“你抓住了十八?”
“得罪了,”陆星河道:“现如今,那十八先生正在在下手里。”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是用赤蛟在水面上偷袭我和陆星河的那个十八,该是被陆星河用甚么封禁之术将那给封在身侧了,魇十七盯着陆星河:“小哥,深究起来,咱们并没有甚么深仇大恨罢?”
“私人恩怨谈不上,无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陆星河道:“太清宫,本来便是皇家道观。”
魇十七咬着牙,道:“你放了十八,这件事情,咱们一拍两放手,如何?”
“恕难从命。”陆星河道:“还请十七先生,也随着在下走一遭。”
“你……”魇十七透过面罩上的小窟窿,死死的瞪着陆星河,道:“好得很,既然小哥这般坚持,咱也不好一走了之,今日里,咱们且战一个你死我活便是了!十八,你放心,这件事情,小爷不与他们这几个死牛鼻子干休……”
“十七,你快走!”那魇十八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行!”魇十七倒像是个讲义气的:“咱们魇门,非得同生共死不可!救不得你,小爷就算是死了,也断然不会跑!”
魇十八的声音则早哽咽了起来:“十七,不成想,你为了我,居然……”
魇十八的话还不曾说完,只见魇十七一扬手,地上那些个沉重的金器一下子全数都扬了起来,冲着我们便扑了过来,陆星河和苏沐川同时提出了满手的灵气来,目光炯炯的望着前面,结界一挡,那金器纷纷的坠落下来之后,魇十七却不见了。
“诶……”魇十八像是傻了眼:“十七他……”
“你看见了,魇十七不过是故意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趁着两个师哥积蓄灵气想跟他打一架的时候,他趁机却在金器掩护下脚底抹油了。”我叹口气:“你们魇门的兄弟义气,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十七,要骗了老子多少眼泪去!”魇十八在陆星河身边破口大骂起来:“亏老子还以为,他为了老子……”
“横竖也是你让他走的,”我揶揄道:“他对你的话言听计从,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可是……”魇十八一时语塞,倒是也没说出什么来,开始不停的号叫。
“可恶,居然给他跑了。”苏沐川像是十分惋惜,但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十分洒脱的甩了甩手。
“大师哥,”我忙道:“魇十八你是如何追到的?”
死鱼眼望着我,道:“很容易就追到了。”
“可是,你又是怎么追到了这里来?”我问道:“是不是魇十七和魇十八,本来就打算这要在这里会和的?”
“嗷嗷……”魇十八还在不甘心的哭号,死鱼眼将一个布袋子拿出来捏了一下,立时魇十八的声音便消失了。
放下了袋子,陆星河望着我身上苏沐川的衣服,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碰巧罢了! ”苏沐川忙道:“全数是因着先皇后忌日到了,师父教我过来皇陵送贡品,碰巧见到了花穗自河里游上来而已。衣服也是那个时候,给了她的。她说……她说在这个地方有要紧事要办,便随着她来了。”
苏沐川的身份,还不想教陆星河知道么?其实,大概他和三王爷的关系,通过这么多事情,猜也猜出来了。
我想起了那机关来,忙问道:“大师哥,不知道你是如何进到了这个皇陵之中来的?”
“随着魇十八来的,”陆星河道:“魇十八在那赤蛟死了以后,匆匆忙忙的便往皇陵这里跑,估计着,他是来寻那魇十七一起对付我的。那个魇十八,好像知道一条密道,我随着就过来了。”
不问我,以陆星河迷路的本事,该早就不记得,那究竟是哪一条路了,兵士们口中所说闹鬼的脚步声,八成便是这些魇人盗墓的时候发出来的了。
“花穗,横竖误打误撞,也到了皇陵之中,太后吩咐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苏沐川问道。
我皱了眉头,心下里一阵为难,道:“实在,好像不大好办,先皇后,已然成了太后眼里的入目煞,除非让先皇后的怨念消失,再造成了皇陵之中的意外,让太后以为,先皇后她……”我小心翼翼的望着苏沐川。
第223章:还也还不完的债
苏沐川,也是为着那先皇后的忌日,才过来拜祭的。
但是苏沐川全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么……既然如此,二师哥来帮你罢。”
“诶?”我忙道:“可是太后的意思是将先皇后给……”
“砰……”隔壁的墓室之中,传来了一个撞击的声音,八成是魇门里的旁人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还在盗墓。
陆星河大概知道苏沐川对他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借故道:“那边有点不对劲,大师哥过去瞧一瞧,事情,你们看着做罢。”
说着,转身自往那个墓室里去了。
死鱼眼,也有这般细心的时候么……
“太后的意思,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是想将先皇后的遗体给弄成一个挫骨扬灰罢?”苏沐川笑道:“还能是甚么。”
“二师哥,是想将先皇后的遗体如何?”我说道:“说实话,如果这次这件事情我不做,太后早晚,还会另派了人来做的。”
“成王败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苏沐川道:“儿子不争气,母亲也要跟着受苦,入土也不得为安。”
“其实事情,想想也知道,本来根本怪不得三王爷的,”我小心翼翼的说道:“无奈,造化弄人……”
“将那入目煞给清除了,不就是了么。” 苏沐川道:“横竖太后,看不到皇陵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苏沐川走了出去,望着主墓室之中的巨大的棺椁,说道:“魇门事情做了这许多,大概多一个黑锅也背得。”
“但是先皇后自己的怨气也很大,不见得能就这样算了。”我说道:“先皇后的怨气,还在那个属于皇后的宫室之内。”
“我自然知道。”苏沐川道:“也是时候,送她轮回了,宫里的冤魂太多,没必要多她一个。”
说着,只望着那严严实实的棺椁。
人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本来墓葬该是永远不能再见天日的,可是现如今这个皇陵居然能有打开的机关,但是棺椁,是一定封闭的死死的,谁也不愿意,遗骨再重现旁人眼前。
听说天子棺椁七重,所以这庞大的棺椁,肯定也是极其难以打开的, 皇后的棺椁应该在地宫的另一个墓室之内,但想也知道,平息怨气,开棺是一定的。
苏沐川径自往旁边一扇大门去了。
那扇大门也精雕细琢,雕刻着百鸟朝凰图,苏沐川好像是摸索到了哪里,那一扇门开了。
那是一个十分辉煌的墓室,虽说不及那主墓室一样的大气恢弘,但是精致无比,随葬在墓室之内的东西,以文房用具,和精美的瓷器为主,瞧得出来,先皇后一定是一个喜好风雅的人。
雕琢着凤凰和牡丹的巨大棺椁立在墓室中央。
苏沐川到了那个台子上,手上轻轻抚摸着那棺椁,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甚么。
若苏沐川是三王爷的儿子,想来,该就是这个先皇后的孙儿了,皇族之中虽然身份尊贵,但是里面的腥风血雨,教他们不得享受常人的天伦之乐,大概,也自有苦处罢。
苏沐川一只手按在了地上,召唤出了五鬼之术来。
“开……”苏沐川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不知怎地,总觉得,他虽然永远笑意盈盈,自己的苦楚,却好像没人可以诉说似的。
莫名,教人怪心疼的。
五鬼之术让这个墓室之中荡漾出了一股子灵气来,五个应着苏沐川召唤而来的五色小人慢慢长大,倒像是十分熟练似的,开启了那巨大的棺椁。
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一股子檀香的味道在墓室之内越来越浓烈,想来,该是防止尸体腐化采取的法子。
最后一层棺木,是坚固的金丝楠木,楔子钉的十分坚固,那五鬼将楔子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那一层棺木板子打开,就能见到了先皇后的仪容了。
苏沐川亲手打开了那一层棺木。
棺木里面白光闪耀了一下,只见一位端丽非常,穿着凤冠朝服的女子躺在了大颗大颗的珍珠里面,面容居然毫无腐烂的痕迹,宛如是才睡着了一般。
那个女子的容貌,说不出的,果然跟三王爷和苏沐川有几分相似。
“精神在,身不腐……”我一霎明白了,因着,那先皇后的魂魄,一直活在了那太后的眼睛之中,这个身体,还在等着魂魄归来,并不肯腐坏。
苏沐川怔怔的望着先皇后的遗体,郑重的行了子孙礼。
接着,他弯下了身去,拿下来了那戴在了先皇后纤纤玉指上面的一枚八宝戒指,回身对我说道:“拿着这个,给太后复命罢。”
我忙接了下来。
是,这一枚八宝戒指,一直出现在太后的眼中,拿回去做信物,是再合适不过的。
“尘归尘,土归土,终须去,不得留……” 苏沐川一面念动着咒文,一片放下了升灵符咒。
“不甘……不甘……那本来,全数是要属于本宫的……凭什么……凭什么……”
幽幽的,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在耳边呢喃,那一种声音,仿若隔着一个世界,响在了我和苏沐川的耳畔。
“那里的,都是本宫的,这不公平……本宫不能走,本宫若是走了,岂不是落入了旁人手里?”
是执念,那些个无法化解,以至于要留存经年的执念。
每个人都会有执念,那是心内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结,纠缠起来,再也打不开。
“尘归尘,土归土,终须去,不得留……”苏沐川像是全然不曾听到,仍然念动着安魂的咒。
“来世……终究有来世,本宫一定,每一样,全数都讨要回来……”
我一怔,正是这生生世世的债务,才有了人生之中许多猜不透的过往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却叫人心内一阵发凉。
今生今世,总要跟前世来世纠缠起来,龙神爷说得对,每个人,好像都有一笔还也还不完的债务。
先皇后那光洁的额头上,忽然闪耀出了一团白光,像是有甚么东西,正慢慢的被额头吸附进去一般。
接着,白光亮到了极致,慢慢的也就暗了下去,随着那光芒的黯淡,先皇后本来完好的面孔慢慢的也黯淡了下来,开始出现皱纹,斑点……仿佛一下子,就要这样腐化下去了。
第224章:你今年多大岁数
苏沐川飞快的盖上了盖子,像是不敢去看。
接着,他念动咒文,五鬼扛着那巨大的棺椁,不见了。
“说谎你好像是十分在行的,”苏沐川笑道:“这一个谎,你一定能说的滴水不漏。”
“二师哥是要将先皇后的棺椁,埋葬在虚空界之中么?”
“那宁妃的事情出了以后,你也跑了,那个虚空界大概要荒废了罢……”苏沐川道:“不过,二师哥会想法子去选地方的,其实,远离了纷争,对先皇后来说,也许倒是好事,你说的对,这倒是因祸得福,幸亏太后派过来的人,是你。”
说着,苏沐川甩甩手,道:“二师哥要随着五鬼过去,你……你跟大师哥万事小心。”
我忙点点头,道:“二师哥也多保重……啊,对了,这个袍子,花穗改日洗干净了,还给二师哥。”
苏沐川点点头,道:“我将这个皇陵的机关,全数告诉你。”
我忙应了声,道:“多谢二师哥,能说出这样的秘密来,花穗今生今世,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你不泄露出去,那魇门的人早也知道了,这里,许要不得安宁,其实教先皇后远离纷扰,倒是更好。” 苏沐川告诉我几处能出去的地方,自去了。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皇陵之所以有能逃生的地方,是不是,当初三王爷监管的呢?这才,为着诈死,留了后路,好逃出来的罢。
苏沐川的衣衫一摆,已经不见了,我将那先皇后的八宝戒指放在了怀里,转身去寻死鱼眼了。
那个墓室之中,不知道还有甚么妖异。
“扑……”不想我还不曾走到了那个门后面,只听一声巨响,那一扇墓室的门已经给重重的撞开了。
我瞪眼一看,那个葫芦头正跟着大门一起跌了出来,此时他身上早裹了一身的积年尘土,全然跟一个土猴子一般,咕噜噜的滚出去了老远,但是看得出来,他身上四处都鼓囔囔的,像是揣了一身的好东西,有几件金光闪耀的滚了出来,那葫芦头忙护住塞在了自己怀里。
一看这个样子,便像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
死鱼眼正自那墓室之中出来,那葫芦头忙嚷道:“你小子欺负老子一个,算是什么英雄,有本事,跟我们三十六魇一起死磕!”
“单打独斗不行,就想以多欺少打群架?”我顺口说道:“你们干嘛叫三十六魇,干脆叫一窝蜂算了,以多胜少,才是你们的光彩罢?”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男人说话,你一个小娘儿跟着凑什么热闹?”那葫芦头啐道:“我们三十六魇本来便是同气连枝,不过是老子今日落了单,进了你们的圈套!”
“这即使是圈套,该也是你们自己上赶着往里钻,皇陵里面也乱闯,你们看来只嫌脑袋在脖颈子上不牢靠。”我走到了死鱼眼身侧,道:“这几日,不知道你们三十六鼠,又往哪里去打洞了?”
“你!”那个葫芦头这才想起来,自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图,怒道:“好哇,原来你便是那个隐身打赌的人!你们!你们一定早就蓄谋已久,想对着我们魇门为难!你们……你们……”
忽然那葫芦头像是黔驴技穷一般,自地上扬起了一把土,便朝着我和死鱼眼掷过来。
那些个砂砾土块,经过那葫芦头一抓,也不知怎地,居然都跟活了一样,生出了翅膀来,嗡嗡的便冲着我们飞了过来。
看上去,像是带着剧毒的土蚁蜂。
土蚁蜂见风便长,尾巴上生着尖刺,那尖刺扎进了人身上的话,便当即断裂,留在人身上,难以清除,碰上血,当即便溃烂瘙痒,是一种西方的稀有妖虫。
死鱼眼扬起袖子挡住我,长剑上面的天罡气一闪,那些个土蚁蜂俱斩断了一片,可是跟那魇十七的寒玉虫一般,一拨一拨,绵绵不绝。
“呼……”我使出了一道“焚”,将那些个土蚁蜂烧了一个焦臭,葫芦头本来也不曾指望着土蚁蜂能帮着他们魇门报仇,也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趁着我们给围在了土蚁蜂之中,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死鱼眼忙催动了灵气,且将那扑过来的土蚁蜂打下去一片,便要追过去。
这个当口,外面又冲过来一个人,那人身材高挑,一身红衣,正将矮胖矮胖的葫芦头给撞到在地。
“你他妈的瞎往哪里奔丧?”那穿红衣的人影,正是在那昆仑山的洞穴之中见过的魇十三。
“十三!十三!”那葫芦头一见燕十三来了,忙一把抱住了那魇十三的大腿,嚎叫道:“你可算是来了,这小哥是个硬手,我打不过!”
“就他妈的你没出息!”那红衣女子一脚便将抱在自己腿上的葫芦头踢开了,叉腰指着我们,道:“你们他妈的真是扁担搂柴管得宽!老娘盗墓,你们跟着瞎他妈的参合什么?老娘不收拾收拾你们两个小王八崽子,你们不知道马王爷头上几只眼!”
这红衣女子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妙龄佳人,那声音,可跟白头老妇一般,反差强大,倒是教人心下里凉森森的。
死鱼眼早将那一大片土蚁蜂打死了,道:“在下当真并不曾亲眼见过马王爷,倒是也愿闻其详。”
“你他妈的倒是一个死鸭子嘴硬,你等着,马上教你哭也哭不出来!”那红衣女子一拍手,但见一片红粉升腾,满下里飘满了粉红色的蝴蝶。
那蝴蝶十分美丽,羽翼轻轻的一扇动,满地宫,都是奇异的香气。
不愧是魇门的,我一面拉出了结界来,一面暗自想道,这不是幻粉蝶么,幻粉蝶的气息,准能教人迷醉,吸了这个毒,眼中的世界,便要全数变成了美梦一般,看哪里都是顺心如意的虚幻。
我心下想着,与其跟她们耗下去,还不如速战速决的好,三十六魇倘若一个一个的来,不就变成了车轮战,死鱼眼的灵气总要有耗光的时候, 略施小计,倒是大好的,且跟死鱼眼挤一挤眼睛,假装闻到了那幻粉蝶的味道,且倒了下去。
死鱼眼心内明白,只得也跟我一起倒在了地上。
“哎呀,十三就是十三,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葫芦头的声音欣喜若狂:“三两下,便给撂倒了!”
“哼,老娘的幻粉蝶一出马,还没有撩不倒的人!”那魇十三苍老的声音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两个小牛鼻子,毛还没长起来,只想着跟老娘作对,今日里,老娘还真不信那个鸡吃核桃羊上树!”说着,只听一阵脚步声响,那两个魇人便径自走了过来,伸手在我和死鱼眼身上翻弄:“他们两个,说不准,还带着了甚么值钱的法器,到时候,且给咱们赌资里面,添上了一笔……”
“老大说,这一次盗墓得了手,不许咱们去赌了……”那葫芦头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十三,你说,咱们再去了赌场,老大会不会真的将咱们的手指头剁下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那魇十三道:“老大自己是个瘾头子最大的,这话说完了,也就是一个屁的功夫,准就忘了,理他作甚,咱们透着藏私,到时候赌起来方便,听说那赌局里面,除了这人间的财宝,那天界的法器,更是值钱,这两个小牛鼻子是太清宫的,准定有点子私货……”说着,伸出手只在我身边摸。
趁着这个时候,我反手一扭,且扣住了那魇十三的手指头,接着手头上一用力,将那魇十三给翻了过去,紧紧的压在了身下。
魇十三话还不曾说利索,已经给我制住了,“起……”捆仙索自我怀里钻出来,将魇十三捆了一个结识。
死鱼眼的手自然比我更快,那葫芦头一霎时便不见了,八成是跟早捉起来的那个丢在了一起。
“唉呀妈呀饶命啊……”那魇十三这才回过了味儿来,眨巴了眨巴眼睛,现如今那满口的脏话也不敢说了, 高声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老婆子啊……我这一身的老骨头,可都要给你们拆下去了……造孽啊,人在做,天在看,但凡是打瞎子骂哑巴欺负老人的,以后可都须得不得好死啊,你们给自己个儿积点德罢,不报应在自己身上,儿子也没准儿就没屁眼儿啊……”
“老婆子?”我奇道:“你现如今多大岁数?”
“不瞒你们说啊,我这一张美人皮,时时要换的,咱今年照着凡人阳寿来说,已经一百二十八啦!”那魇十三高声嘶哑的说道:“你听听,你这一压,老婆子一身骨头,只格愣格愣响!”
“甚么……”我望陆星河,陆星河伸手一捻,果然,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飘落了下来,这个红衣女子,果然已经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了,这一副模样,倒是正跟她那嘶哑的声音对上了。
第225章:妖界之中的妓馆 风卿巧克力打赏加更
“怎么样?怎么样?”那魇十三忙道:“你们也亲眼看见了,这么大的岁数,出来讨生活不容易啊,你们……你们年轻力壮,只敢跟老人家斩尽杀绝,简直……简直是仗势欺人啊!”
“不错!”那魇十七的声音响了起来:“有种放开了十三婆婆,冲着小爷来!”
“这会子装起来英雄来了,方才不是刚丢下了同伙才跑了么!”我望着魇十七,道:“不知十七先生,因何又去而复返?”
“你懂甚么!”魇十七道:“小爷不过是避其锋芒,最讲义气的,不是小爷是谁?你们咱们魇门讲究一个同生共死,一块儿输赢,你们别以为自己有点灵气,小爷就要怕你们!”
“十七,你是个好样的!”那魇十三一见了,登时跟方才那个魇人一般,感动的一塌糊涂:“以前,是老姐姐误会你了!”
“好说!”魇十七挥挥手,道:“你们说,要怎样,才肯放了十三婆婆!小爷我做得到的,一定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可再简单不过了,”我答道:“你本来便是抢夺玉玺和偷窃皇陵的主谋,带着你去交差,些许就能将你们的魇门给救了一个死罪,不是正因着你,皇上方才下令,须得教魇门斩草除根么!”
“行!”魇十七拍拍胸脯,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老子做的没错,现如今,用老子,将其余的魇门同门换回来,买卖倒是也合算!”
说着便冲着我们走过来,伸出了手来,道:“既如此,你们只管栓了小爷去!”
“既如此,在下便……”死鱼眼手刚一扬起来,不想身后那魇十七居然也不知怎地,一点头,哈哈一笑,陆星河脚下突然一动,只听“哄”的一声,居然塌陷了下去,不消说,一定是哪一个擅长在地底下打洞的魇人趁机将下面打空了,只听着魇十七的暗号一响,立时便打通了。
怪道敢去而复返,感情是请了帮手来了。
陆星河忙身子一转,敏捷的闪身跳到了逛过下面的台子上,正趁着这个功夫,那魇十七忽然一下子凑到了我身边来:“小妹子,还不放手?当真小爷我……”
“刷……”我抬手一个“破”一下子将那魇十七咕噜噜的打出了老远去,魇十七吃痛捂住了胸口闷哼了一声:“小丫头下的好狠的手……”
这个时候,那地底下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便要将那魇十三给救下去,我忙护在了那魇十三前面,使出了流光咒,流光咒的光芒一霎时将那漆黑的洞口照了一个雪亮,只见一个矮墩墩的老头子一下子自里面跳了出来:“你们两个,真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今日与你们,势必不好干休!”
虽然这个老头子身材肥胖,声音倒是阴阳怪气的尖细,我立时想起来了:“魇二先生么……”
那老头子一怔:“小丫头子,倒是约略也有些个眼力见儿,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了我们魇门来!”
“死老头子,你他妈的有本事废话耍威风,怎么不紧着来救老娘!”那魇十三早等不及了,一见了魇二先生,立时破口大骂起来。
魇二先生刚装出了一派高手模样,给这个魇十三一骂,立时尴尬的脸上直抽:“你你你,就你话多!”
“老娘是个娘儿们,多话又怎么样?你他妈的啰啰嗦嗦的,就不干正事!”
“你!”那魇二先生还要说话,死鱼眼早转身过来,护住了我,道:”魇二先生,今日得罪!”
“小王八蛋!”那魇二先生一见了陆星河,倒是不怒反笑:“就凭你嫩生生的,跟一截子刚出土的寒玉虫似的,还敢跟老头子叫板?毛长齐了再说罢!”说着一伸手,一条长长的神仙掌便自他宽大的袖子里面钻了出来。
神仙掌也是一种怪蛇,总喜欢五条聚在一起,能与饲养自己的魇人共生,速度快如闪电,冲着陆星河便一齐攻了过来,宛如魇二先生多生出了一条手臂一般。
陆星河自然毫无惧色,迎着魇二先生便是一道流光咒,陆星河灵力强,简简单单的流光咒,瞬时便将那神仙掌的其中一条的脑袋给打了下去,那魇二先生本来看陆星河年轻,十分轻敌,一见这灵气,不由得也大吃一惊,错身一躲,怒道:“毛头小子,也真敢跟老子动手!”
那魇十三也不顾自己的处境,犹出言讥讽道:“老二,你瞧你这个粗蠢样子,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赌,几十年懒得出昆仑山,随随便便一个小哥,便能打断了你的神仙掌,可见你以后,也很没有必要再出去闯荡了,没得丢了我们昆仑山三十六魇的名头!”
魇十七非但不劝架,反倒是躺在地上,拍手大笑起来:“窝里斗!窝里斗!窝里斗比跟外人斗好像还有趣些!”
“闭嘴!”魇二先生也无心多说,只瞪眼望着我和陆星河:“大概你们两个,仗着是太清宫的,并不曾吃过亏,今日里,也教你们尝一尝,什么滋味是个吃亏……”
说着一凝神,身后黑烟飞起,只听“呜……呜……”的一阵响,那地洞之中凭空钻出来了一头地魈。
这一头地魈,可比那魇十七野猪大小的地魈大出许多倍去,且一声怒吼,简直要将皇陵给震塌了下去。
我见状不好,忙拖着那魇十三且躲在了那棺椁后面:“老爷子,这盗墓,还是盗皇陵,敢盗出来了这么大动静的,估计三界之中,也只有老爷子能做到了。”
“哼,老头子想取哪里的东西,便要取哪里的东西,又有何难?还用得着顾忌谁不成》”眼看着那魇二先生一时间豪情万丈,笑看江山:“该是旁人顾忌老头子才是。”
魇十三又忍不住啐道:“老不羞的,自己的同门也救不出来,还有心思在那里满嘴逮着个猪蹄子嚼不烂。”
这个当口,陆星河早扬起手来,道:“念着魇三先生是个年事已高的,只要魇三先生肯束手就擒,在下也不会出手伤人,但是若是魇三先生一意孤行,继续毁坏皇陵,犯下那大不敬之罪,在下也只能冒着这个欺凌老人的恶名,对您出手了!”
说着,只见灵气闪动,像是要使出了平湖秋月来。
魇十七自然是一个识货的,见状又拿出了拿手好戏来:“你们先忙着,小爷去去就来!”
说着捂着心口就跑了去了。
魇二先生行走三界许多年,想来知道太清宫的,该就知道平湖秋月,望着那地魈像是思虑了思虑,这才说道:“今日里,老头子累了,改日再战!”说着,居然就跳到了那地魈的身上,地魈刺溜一下子钻进了地里不见了。 ”
“你们这两个大小王八蛋!说的冠冕堂皇,遇见了硬手就要溜,我呸……”魇十三碎碎的念叨着:“真真是乌龟脑壳——伸一下缩一下!”
我还待说话,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袍子不知道甚么时候解开了,伸手往里一探,心里一沉:“大师哥,那先皇后的八宝戒指不见了……”
“什么八宝戒指?”死鱼眼一下恍然大悟道:“难不成是你要办的那件事情的信物么?”
我点点头,道:“再没错,方才,只有魇十七过来一次,一定是他顺手摸了去了!”
“哈哈哈哈哈……旁的也不替那个小兔崽子吹牛,要说是摸摸什么物件儿,那十七可是一把好手,你们活该!”魇十三哈哈大笑。
那个八宝戒指没有了,真真可就没法子跟太后交差了。
陆星河忙道:“你放心,大师哥一定帮着你寻回来!”
“十三先生,这一阵子,你们究竟在何处落脚?”我忙问道。
”这种事情,老娘都成为阶下囚了干嘛还要告诉你们两个?“那魇十三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只管去找! 找的着,算你们有两下子!”
“哎,可惜啊可惜,”我晃起了脑袋来:“实在是可惜……”
“可惜什么?”那魇十三望着我,道:“你胡言乱语甚么?”
我叹口气,道:“十三先生给他们丢在了这里,不闻不问,一个平湖秋月就吓的脚底抹油, 可是十三先生却忠义无二,为着他们,还肯维护,真真是可叹可惜了这一个同门之义啊!”
“我呸!”那魇十三怒道:“谁跟他们有甚么同门之义?老娘给他们抛下,想报仇还来不及,讲狗屁的义气!”
“就算十三先生嘴上这么说,心内一定也是十分惦念那些个逃走的同门的,”我摇摇头,道:“他们有您这般的同门,是喜,可您有他们那种同门,倒是悲。”
“悲个屁!”话是这么说,那魇十三也真真是一副给人抛弃,悲从中来的模样,不由说道:“这倒也是,老娘现如今给捉住了,也不让他们好过!既如此,老娘告诉你们,现如今旁人都是分开行动,老娘不知道, 偏生老娘倒是知道,十七时时往何处去!唯独是有一个条件……”
第226章:江富贵和江富有
“当真?”我忙道:“若是您肯说的话,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那魇十三笑道:“老娘的条件就是,你们一定,也得将十七给捉了来与老娘作伴!让这个小王八蛋也尝一尝给人关起来的滋味!”
“好说!”我忙道:“一定做到。”
“哼哼,小王八蛋敢抛下了老娘不管,咱们就来一个一派两瞪眼!”魇十三道:“那十七……”
这个时候,只听地宫外面的兵士们也嚷了起来:“里面吵吵嚷嚷的,一定闹鬼了,快……快上奏皇上,请了高人来瞧瞧!皇陵之中,出了什么纰漏,咱们可担当不起!”
我忙道:“既如此,咱们便出去再说!”
陆星河答应下来,将那魇十三也封禁在了一个布袋子之中,顺着那苏沐川告诉给我的机关,打开了一个小门,自皇陵之中溜了出去。
重见了碧水蓝天,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细细问了,方才自自魇十三口中得知,原来魇十七这一阵子,寄居在了妖界的一家妓馆之中。
顺着魇十三所说的路线,我们往妖界里寻过去。
妖界里还是跟上次来过一样繁华,大群大群的妖怪走在一条青石街上,宛如人世之间一般。
“往前走,拐过了一个大柳树,对,就是这!”魇十三在布袋子里面嚷道:“那小王八蛋就在这里!”
我和死鱼眼望着那一座妓馆,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个妓馆与人间的大为不同,倒也不是说里面的倌人是奇形怪状的妖怪,那倌人一个个好看的很,只是……居然探出半个身子摇手的,在门口搔首弄姿的,对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巧笑倩兮的,都是男子。
“这这这……”我忙道:“魇十七难不成跟国师一般,是喜欢男子的么?”
死鱼眼则不忍卒视似的别过了头去:“简直伤风败俗。”
“这是甚么傻话?” 那魇十三道:“十七她本来便是女子,你们不知道么?”
怪不得……魇十七原来一直是女扮男装,这才将周身捂盖了一个严严实实的,还整日只自称“小爷”,在外面行走,自然扮作男子更便利一些了。
那个声音,只怕也是用应声虫之类能发声的妖物发出来的。
“原来如此……”
“女子不喜欢男子,还要去喜欢女子么?十七这一阵子输了一个掉底子,也没钱去赌了,方才走得慌,也不见得能顺走甚么陪葬,一准啊,是往这里来寻相好来了,那个相好的名字,唤作秋月,你们进去,准能寻得了她!不过……”魇十三道:“除了里面的倌人,那男子是不许入内的,小哥,你等在外面就是了。”
“不行。”死鱼眼望着那满妓馆的美男子,立时道:“在下断然不会教花穗自己进去。”
“能在这妖界开妓馆的,自然打通了妖界所有的关系,咱们若是硬要这样进去闹,惹的妖界来人,可未免划不来,”我忙道:“ 大师哥还是等等我,我自己进去,一准能将那魇十七寻出来。”
正这个时候,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女子扭着胯骨过来了,一伸手捻在了一个靠在柱子上的倌人下巴上,调笑道:“这几日小兰花可是清减了,是不是想老娘想的?”
那个被称为小兰花的倌人忙笑道:“罗夫人,这几日不来,小的饭都吃不下,可不是瘦了好几斤!不过嘛……”那小兰花引着那罗夫人的手往自己宽大衣服里伸了过去:“不该瘦的地方,可没瘦……”
“好!好!”那个罗夫人立时喜的乐不可支:“走!教老娘瞧瞧,究竟还是不是老样子!”两人便勾肩搭背的进去了,那罗夫人的大手还重重的拍在了小兰花的屁股上,“啪”的一声脆响,这么远都听见了。
死鱼眼的脸色像是腊八蒜一样,又是青又是白,立时道:“这种地方,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教你一个人进去! ” 说着,咬牙道:“既然只有女子能进去,扮作一个女子,大概也没甚么大不了的。”说着,拖着我道:“妖界,总也该有卖衣服的地方……”
果然,也真的有各色轻纱和华服的店铺,看守店铺的,是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少女,一见了我们,立时道:“华服配美人,两位真有眼光!”
还好金子三界通用,我正好也买了新衣服,换下了湿淋淋的那一身,待换完了衣服出来,却见眼前立着一个美人,
那美人一身藕荷色的长裙子,肩上挂着轻纱,头发只挽成了简简单单的圆髻,不施脂粉,却正是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子。
简直是明目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我几乎看直了眼睛:“大师哥,原来换上女装,也是一个美人儿……”
“你胡说甚么!还不是为着你!”死鱼眼的死鱼眼可没变,瞪了我一眼:“不许说出去,尤其是苏沐川!还有国师!”
“好说……好说……”我一面忍着笑,一面忙跟那狐狸尾巴的少女道:“可有脂粉?”
“有!有!”那狐狸尾巴少女忙捧了出来,我在死鱼眼脸上涂抹了又涂抹,死鱼眼满脸难受的样子,但还是忍下来了。
现如今,死鱼眼更是一个倾城倾国色了,我将镜子捧过来与死鱼眼看着。
死鱼眼一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模样像是想吐。
“大师哥,你忍一忍!”我拍着死鱼眼的肩膀:“你有没有能改变人声的应声虫?”
死鱼眼一把推开了镜子,像是不想再看第二眼,踌躇了一下,还是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黄虫子贴在了脖颈上。
我用轻纱将死鱼眼的喉结挡上,问道:“大师哥……不,大师姐?”
“谁是大师姐?”
死鱼眼瞪着我,那个声音却清脆婉转,一如出谷黄莺。
“大师姐就是大师姐!”我挑起了大拇指来。
但是死鱼眼的模样,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带着死鱼眼再往那妓馆门口去,只见那些个白衣飘飘的俊俏倌人们,都直了眼睛,自然不是看我,是在看死鱼眼。
“这般漂亮的客人,倒是少见的很……”
“不知道,她会相中了谁?”
“哎呀,我去试试……”
早有一个少年倌人自里面出来了,对死鱼眼媚笑道:“这位客官,来这里可有熟人?”
死鱼眼脸上抽筋似的,我忙且答道:“咳咳,我们姐妹今日头一次来,不过是寻一个新鲜,不曾有熟人……”
“啊呀,那可太好了!”那个倌人对那死鱼眼十分偏爱,只拉了死鱼眼的手,道:“客官,你瞧着,小的怎么样?你若是愿意,小的今日伺候你,客官喜欢,小的一日一日,都等着你……”
平心而论,那个倌人虽然有点热情过火,可生的实在也是眉清目秀的,死鱼眼却总像是忍着吐似的模样。
“我家姐姐生性喜欢害羞,”我忙道:“我们头一次来,少不得须得进去细细逛一逛, 对了,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叫秋月的?”
“秋月?”那个倌人的脸色彩虹似的变化了一番,这才说道:”秋月么……乃是我们碧玉居的头牌,自然不是很容易得见的,两位非要见他?只怕今日不得方便……“
只要进去了,总能寻得潜入进去的机会,我信手扔了一块碎金子给那倌人,道:“是么……那也无妨,我们姐妹,今日本来便是来寻开心的,只要高兴,旁的也不在乎。”
“哎呀!”那个倌人一见那一小块金子,两眼直发亮:“客官好大方的出手!快快,清风!晚雨,快出来,今日,两位客官乃是大买卖!”
“来了,来了……”应声又来了两个生的十分俊美的倌人,簇拥着我和死鱼眼只往里面走:“ 哎呀,今日也不知道是刮了一个什么风,居然吹来了这两位好客官!”
这个妓馆的大门口上,果然挂了“翠玉居”三个鎏金大字,遒劲有力,一看便是名士手笔。
进了那个大堂,满眼的花团锦簇。
这里的俊俏少年,比我在甚么地方看到的都多。
一个个全数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衫,头发柔顺的披垂了下来,唇红齿白,笑如春风。
“哎呀……”不知怎地手背一阵疼,转过头,原来是死鱼眼捏了我一把,还瞪了我一眼。
“怎地?”很会察言观色的几个小倌人见了,忙道:“敢问,可是这里的倌人不合两位的心意么?”
“那怎么会呢!”我忙道:“这里的倌人生的好的很!不过是……不过是看直了眼睛,哈哈哈……”
“哎呀,那就好!”那几个倌人忙道:“客官好好瞧瞧,能进了翠玉居的,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少年,一个个都专门学过伺候客官的礼仪,包满意!”
“好!好得很!”我忙道:“今日里,摆一桌宴席,有空的都来吃酒,我请客!”说着又丢出一块金锭来。
“得嘞!”那几个倌人全数眉花眼笑:“快来人,设宴!这位客官……对了,还不知客官叫什么名字?”
“你就管我叫江富贵罢!”我指着死鱼眼道:“这是我家姐姐,名唤江富有。”
死鱼眼显然嫌名字难听。
“好嘞!两位江大爷里面百花亭设宴!”
第227章:魇十七藏在何处
身为女子,今生今世头一次给人称作了“大爷”,滋味倒是也很不坏。
应声急匆匆来了几个稍微上一点岁数的侍者,生的也都是端端正正的,忙在前面引路,我和死鱼眼便这样众星捧月一般的进了那个花厅之中。
扑鼻子的是一阵好闻的花果香气,里面早整整齐齐的站了几个小少年,笑意盈盈的且将桌椅拉开,搁好了刚切开的瓜果。
一听这里有“肥猪拱门”的,早有不少的清闲倌人也跟了进来,一时间花团锦簇,空气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香风。
“江二爷,您出来乍到的,不曾喝过这里的蜜酒,来,小的与您尝一尝……”方才那个清风且凑在我耳边,碰上了一小盏的澄澈蜜酒来,小小的金盏却不曾与我,倒是自己喝了下去,将檀口凑了过来,浓浓的睫毛一忽闪,还且闭上了眼睛。
这个蜜酒的味道,倒是也好闻……
“江二爷赏脸,赏脸!”一帮子倌人早开始起哄了,我还不及说什么,死鱼眼脸色早就变了,且一把将那个倌人个拖了过去,道:“她从来不喝酒,不必客气了。”
一抓之下,吓的那个倌人花容失色,一下子自己倒是且将那蜜酒给“咕噜”喝了下去。
“哎呀,你们江大爷,总是这般的喜欢吃醋,”我忙圆场道:“你们几个也识相点,今日里过来,乃是江大爷为主,二爷我倒是次要的,将你们大爷给伺候好了,好东西少不了你们的。”
“哎!”那些个倌人一听,早高高兴兴的围在了那死鱼眼身侧,死鱼眼看着这许多的俏脸一拥而上,涂着胭脂的嘴角直抽。
“江大爷,既然是来玩儿的,还是放松点来玩儿的好,”那清风只道方才是死鱼眼吃醋,且贴在了死鱼眼的胸膛上,摸了一把,道:“别这样紧绷绷的么……”
我心里实在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怕他们真真摸出来甚么要紧的,忙且咳嗽了一声,道:“小哥儿们,那人间的妓馆都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妖界的妓馆,可也按着甚么等级分倌人?”
“这个么……”几个倌人忙道:“也分也分!”
“哎呀,凡是做堂子的,哪里有不分上下的,”那晚雨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娇笑道:“ 怎地,难不成江二爷还要觉得我们几个姿色不成么?“
“那倒不是……”我笑道:“你们知道,人间的堂子,女子可不能跟这里的客人一般自如,我们玩乐,自然须得摸摸路数,甚么也不知道,岂不是白跑一趟?”
好在死鱼眼早给倌人们围了一个密不透风,也看不见我,我便也不曾将晚雨的胳膊拿下来,接着问道:“听说,你们这里,也有头牌?却不知道,那头牌乃是一个甚么讲究?”
“头牌……”这晚雨一霎时,也跟前来接我们进来的那个倌人一般,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了起来:“这个么……”
我伸手一块金子塞给他,笑道:“二爷有赏,拿了买桂花油去。”
“多谢二爷!”那晚雨等级该不高,看见了这金子,一下子喜的眉不见眼见,忙道:“二爷好手笔!”
“好说,”我笑道:“那人间的头牌一个个可是都高深的很,素来不肯轻易见客的,难不成,你们这个妓馆也是如此么?”
“不瞒二爷说……”那晚雨忙且将金子收了,道:“小的们这里的头牌,可真真是一个绝色,旁人想看是想看的,只是这个么……”便伸手虚着掂了掂,我立时明白了:“也跟凡间一般,重金才能砸出来?”
“二爷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是最省事的。”那晚雨笑道:“怎地,二爷也想着去一睹真颜色?”
“不错……”我笑道:“我可不跟姐姐一般喜欢吃醋,好看的颜色,二爷全数喜欢,你们几个机灵点,二爷一个个全宠!”
“二爷真真是一个好恩客!”那晚雨说着,只往我身边凑,我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这个翠玉居,有多少个人哪?”
“二爷一看前堂,就不少的人,搁在楼上,可就更多了。”晚雨忙道:“就好比说二楼,都是二等的倌人,通文墨的,一等呢,曲子都会唱,再往上,便是几个什么都全通晓的头牌了,不瞒二爷说,前日里,可还听说了,那四大头牌为着争一个花魁,那家伙,闹腾了一个不可开交!”
“四大头牌?”我顺势问道:“哪四大头牌?”
“春阳,夏星,秋月,冬辰几位,便是我们这的四大头牌了!”那晚雨低声说道:“要数秋月,却是个最怪的。”
“哦?”我接着问道:“怎么一个怪法?”
“便是秋月虽然生的好,能耐好,却好像并不将世俗放在眼里,那个清高劲儿的,啧啧……”晚雨脸上露出了一股子鄙夷来:“在这种地方,做一个甚么洁身自好的梦!”
秋月正是那魇十七的相好,难不成,秋月因着跟魇十七是一往情深的,连皮肉的买卖也不乐意做了么?
“是么……”我接口问道:“按着你们这个堂子,三等的在一楼,那二等的在二楼,一等的便在三楼,头牌在顶楼?”
“正是啊二爷,”那晚雨巧笑道:“要是二爷等不及留宿,小的带着二爷进房里去也好,管教二爷知晓,如何是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说着,拉着我的手揉捏了起来。
“嘘……”我觑了死鱼眼一眼,只见他疲于应付,满脸都在抽筋,忙道:’我家姐姐素来喜爱吃醋,只希望你们这些个倌人,都全爱她一个,倘若我抢了风头去,她可是要大大不高兴的,是以你们招子也放亮点,教我那姐姐高兴了才是正经,知道么?”
“方才您也说过,可是……”那晚雨柔柔的看着我,道:“小的心里却除了二爷,再装不下旁人去了。”
啧啧啧,真真是一个训练有素,眼神诚挚,教人简直当场心都要化了。
“乖,二爷看你这样娇俏可爱,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我往那晚雨下巴上也学着初始见到的那个罗夫人一般,顺手摸了一把,调笑道:“你等着,二爷下次自己来,只要你一个陪着。”
“当真?”那晚雨忙笑道:“便知道,二爷是个真真心疼人的。”
“你们远一点,莫要离着这样近……”死鱼眼那里早快招架不住了,只见他肩头靠着两个倌人,手也给一个倌人团着,甚至还有倌人半跪下来,给他捏起了腿来,还笑道:“大爷,您头一次来,害羞也是有的,多来几次,熟络了,可也知道了小的们的好处……”
“哎呀,该不会,江大爷,乃是头一次来买笑,这才紧张了些个?”早有倌人掩着口,笑道:“大爷只管放心,伺候您这一朵花才开的,小的们也有着一朵花才开的法子……”
“扑……”我方才蹭了一口蜜酒,险险要喷出来,死鱼眼,也算得上是一朵花了……
死鱼眼早快忍不住了,只瞪着我。
我忙道:“哎呀,这来也匆匆,很有些个内急,想寻一个净手的地方,谁陪着二爷去?”
晚雨忙就近将我扶了起来:“二爷,那还用说,您往何处去,小的也要跟随着!”
死鱼眼忙道:“你且等一等,我也去!”
却早给身边团团的倌人按下了:“大爷,您等一等,净手的去处,并不是只有一个,想去何处,小的陪着!既然来了,便来一个痛快罢……”
痛快……看着死鱼眼,分明是痛苦才是。
趁着死鱼眼在那里拖着,我且随着晚雨出了门,不想一上楼梯,正自拐角的地方撞上了几个刚要下楼的倌人。
那个为首的倌人,生的真真好看。
虽说穿着的衣服,与晚雨他们一般无二,可是端端却是一种贵气,不知怎地,那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倒是跟死鱼眼有几分相似。
因着这个,我忍不住多看了那倌人一眼。
那倌人不似旁的倌人一般柔媚,全数带点女态似的,反倒是星眸剑眉,英朗无比,却不见凌厉,只温润如玉。
看着很舒服。
几个旁边的倌人笑道:“初见了夏星哥哥的客官,没有不这样直眼的,真真是有趣的紧……”
那个倌人见我只盯着他,倒是司空见惯似的,也不见愠怒,只冲着我微微一笑,便自去了。
见那人去了,晚雨忙推推我,道:“二爷初来,并不识得他,他是那四大头牌里面的夏星,也身价非凡,二爷若是有兴趣,小的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名字里面,也跟死鱼眼一样带着一个星字呢!
我摇摇头,道:“无妨,净手要紧,却不知那头牌要多少钱能见?”
那晚雨说了一个数字,果然人是倾国倾城,价格能倾家荡产。
还是偷偷潜进去寻秋月和魇十七的好。
那晚雨带着我上了楼,我趁着有几道小回廊,只装的喝多了酒,且绕来绕去,那晚雨一时不曾跟上,便给我甩掉了。
四层楼上是四大头牌么……便上去见一见世面,看看魇十七藏在了何处。
第228章:还是速速回去罢
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这个楼层里面,倒是也没有人敢拦着我,媚眼反倒是收到了不少。
我益发也不去想死鱼眼的处境,且装出了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来,四下里看了看,认准了头牌的居室还在上面,便顺着阶梯爬了上去,这里倒是不像下面那样的热闹,也不见有人,安安静静的模样。
我想了想,八成是能进了这里来的,准便是所谓能有资本与头牌春宵一度的熟客了。
爬上去一看,只见果然顶楼是四个精致的小厅围起来的,准一个头牌,是一个小厅,我左看右看,这个地方倒是也实在,各自在那小厅前面挂了牌子去。
“春……夏……秋……”我望着那个门牌,心下想着,就是这里了。
正听见楼梯左近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我忙且自开了门躲了进去。
魇十七若是真的在此处,还是不得打草惊蛇,出其不意是最好的了,她好像给我一个流光咒打伤了,这个时候抓住她,将八宝戒指弄回来就最好了,再加上这是在妖界,事情能不闹大就不闹大,免得麻烦。
使了隐身符,打开门,扑面一股子很好闻的檀香,墙壁上挂着墨汁淋漓的墨宝,窗明几净,书香缭绕,不像是什么倌人的小厅,倒是很像是读书人的。
妖界也奇怪,怎的倒是也崇尚人间的文化么……整个小厅里装饰的大方整洁,一看便是斯文男子的居所。
但是一往里走,倒是觉着异样,这个小厅里,装潢虽然考究,可是居然空荡荡的,不见有人,奇怪,魇十七不曾躲在了相好这里么?
甚么可能都想过了,只是不曾想过秋月居然不在。
我一下子想起来,这里的倌人一提起了秋月这个名字,脸色都是变幻莫测的,难不成,其中有个甚么猫腻不成?
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瞧了瞧,也不见有人,不料想,我才进了那内堂的门,外面的门却像是给人打开了。
我吃了一吓,毕竟是妖界,若是有能识破隐身符的,未免不好办,我忙打开了雕花的大衣柜,且钻了进去。
衣柜子里面,全数是带着甜甜的熏香味道的宽袍大袖的男子长衫。
透过了衣柜的缝隙,只见进来了一个生的很好看的少年倌人,却是满脸失神的样子,一进来了,且四下里张望着,像是在寻甚么似的。
可是东翻西找,一副全然没有收获的样子,苦着脸,只是叹气。
诶?莫非,这个家伙,是个小贼偷?
人间的妓馆因着全数都是女子,免不得会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可是这个妓馆都是男子,也不知道内斗起来,是个甚么光景,倒是教生性好事的我怪感兴趣的。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倌人突然也自外面进来了,见了这个先来的倌人,怒道:“初晨,跟你说过多少次,找是找不回来了,怎地你就是不知道死心!”
那个给唤作了初晨的倌人银牙紧咬,颤声道:“我就是不甘心,又如何?这压根就不公平!”
“这种地方,你能讨要了一个甚么公平来!”那后来的倌人像是也动了恻隐之心似的,叹道:“何故非要这样傻,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不行,我偏偏只要单恋一枝花!”那初晨皱眉道:“秋月先生且还回不来,破晓,你跟我一起找那玉锦衣,她再见不到我,不知要如何着急!我终不能,对她言而无信!”说着,伸手要拖那后来的倌人的袖子。
那破晓哪里肯依, 甩开那初晨,道:“甚么关口,你还要这般的赖!恩客是恩客,咱们是咱们,终究也是隔着一世的,且咱们与人间那自由身不同,精魄都是给大先生收着的,寻找就是了,若是没有那玉锦衣,一出去,可就是一个死!”
“难不成……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的一直留在这里以色事人,永远再没有出头之日?”初晨哀戚戚的,像是急着会情人。
“你这话,是一个大逆不道!”那破晓忙道:“也就是我,教旁人听到了,看看你那舌头还留不留得住。”
“破晓哥哥……”那初晨已然哽咽了起来:“你帮一帮我!若是没有了这个,我要如何与她相见?”
“你……”那破晓像是个心软的,禁不住那个初晨求,只得说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趁着主子不知道……”
“主子自己,还不是跟那个叫甚么魇十七的相好……”那初晨咬牙道:”简直是……”
我耳朵一竖,果然,说到了点子上了!这一趟,真真是不曾白来。这两个倌人,原来正是那秋月的僮仆。
“主子是主子,咱们能跟主子比么!”那破晓叹道:“那个魇十七和主子的事情,本来已经闹了一个沸反盈天了,你万万莫要跟主子比,本来,咱们主子这一阵,便有些个危险了……你若是也跟着大胆包天寻相好,别说是能继续相好了,只怕能不能留在翠玉居,都不好说!”
“不能留在这里,不是更好,给大先生赶出去了,许,倒是更跟那她双宿双飞……”初晨看上去,像是十分单纯。
“只你想得美!”那破晓道:“前一任的花魁墨羽先生,你不知道罢?也是因着私自有了相好,给大先生收回了精魄,当即就打回原形,死的比一只畜生还不如,莫说甚么积年的情分,大先生他,不知道甚么叫做情分。”
“便是花魁,尚且如此,那我和主子这一等的……”初晨很有些惊惧:“岂不是……”
“所以我跟你说,该决断的念头,一定要早早的决断,要不然,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那破晓又叮嘱了几句,自那一个巨大的楠木床的床斗笠寻出了一件金丝银线的衣裳来,交给了那个初晨:“我跟你说,这真真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你可得注意你的皮……”
“多谢破晓哥哥!”那个初晨忙喜笑颜开的抱起来了那一件衣裳,道:“我去去就回! ”
看这个样子,像是借着那玉锦衣,能跟不该相约的人去人约黄昏后。那个破晓叹了一口气,也自去了。
秋月和魇十七不在,他们究竟往哪里去了…… 不过听上去,这里的倌人好像也怪可怜的,妖怪的精魄,便是妖怪的命,这里的“大先生”约略便是此间的主人了,妖怪倌人的日子,倒是比那人间的姐儿还惨一些。
了无收获,守在这里也没意思,又惦记死鱼眼,还是多打听打听那秋月,究竟往何处去了为好,寻得了秋月,一定便能寻得了魇十七和那个八宝戒指了……不过,就怕魇十七将那个戒指也当作了赌本,输进去的话,那可就坏了。
小心翼翼的自那房间里面出来,左右看着没人,便直往楼下一走,不留心又跟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又是这位客官?”一个跟死鱼眼有些像,十分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客官是来寻哪一个先生的?”
我抬起头来,果然说巧也巧,又是方才那个夏星。
此时夏星身边不曾带着人,正含笑望着我。
这样温润的笑,可是很少在死鱼眼的脸上看到,大概就是因着这个,我对夏星,倒是有莫名的好感,忙且装着晕头转向的模样,道:“本是那晚雨带了咱出来净手的,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地便跟咱散开了,跌跌撞撞走到这里,发觉走错了,正要回去呐!唐突唐突!”
“既然是此间的恩客,又怎么会有走错的这么一说……”那夏星微笑着望着我:“只要客人喜欢,想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全数随着您的意思。”
生的这样好看,说话温文有礼,不教女子动心才难,怪不得,能做了这里的头牌,我心里一动,且笑道:“对了,听闻这里的四大头牌,都是再出众无比的了,只不知道那个秋月先生要怎么样才能得见?说实话,咱是慕名而来的……”
那夏星的脸色却还是波澜不惊的:“哦,原来客官是慕名前来寻秋月先生的, 不过嘛……不瞒客官说,那秋月这一阵子,大概要接客,有些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我忙问道:“不知道这话怎么说?”
“那秋月啊……”夏星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吹拂到了我耳边,痒痒的:“只怕这一阵子能不能保命都不好说,更别说接不接的了客了……”
“哦?”我立时问道:“不知这话怎么说?”
“还是那秋月自己个儿作死,也怨不得旁人……”夏星微微一笑,道:“不如客官随着我去,我细细与客官说?”
“哎呀,江二爷,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晚雨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寻得了我来,对着那夏星抱歉的笑了笑,且说道:“教小的一番好找……”便将我往下面拖:“走罢,那江大爷说是寻不得您,急的了不得,咱们也莫要教江大爷等着了,还是速速回去罢……”
第229章:翠玉居的大老板
“吃多了几盏酒,很有些个天旋地转,莫名其妙的便往这里来了,哈哈哈……”我一面说着, 一面回身对那夏星道:“今日里……”
“夏星等着江二爷下一次来,跟客官不知怎地,倒是一见如故,”那夏星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说道:“为着客官,等到地老天荒都好。”
真是做这一门买卖的高手。
我忙应了声,随着这那晚雨往下走,道:“我说,晚雨,那秋月先生,出的事情也算得上惨吧?”
那晚雨梗了一下子,这才说道:“怎地,江二爷听见甚么了?难不成,是夏星先生……”
“夏星先生甚么都跟我说了,可惜啊可惜,”我摇头晃脑的只是诈那晚雨:“怎地就接不了客了呢……”
“哎,说可惜,也却是可惜,”那晚雨以为事情早说开了,便无所顾忌的说道:“现如今,那秋月先生和那相好的给大先生抓了一个现行,关在了一起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呢!本来是早该灭了精魄的,谁知道,那与秋月先生相好的,叫甚么魇十七的,居然盗走了大先生一样十分要紧的东西,大先生现今正严刑逼供,倒是一时半会杀不得,可想来,也要遭不少的罪过。”
原来如此……这么短的功夫,魇十七还真够倒霉的,本来就给我打伤了,现如今又给人捉住了,不过,也算他聪明,识相的,就不该说,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不过这下子,可就更麻烦了,魇十七遇上了这种事情,拿回了八宝戒指,可更是一个难上加难了,非得惊动了此间的那个“大先生”不可了。
我顺口问道:“你们这里的大先生,也不知道是一个甚么来头?能在妖界之中如鱼得水的开妓馆,必定不简单。”
“那是自然的……”晚雨笑道:“翠玉居和大先生,在妖界之中,自然还是有些个声望的,大先生的手段,那可是……”忽然晚雨像是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忙道:“也没什么的,江二爷这边请。”
我便只得跟着那晚雨回到了那个百花亭里,死鱼眼一见我回来了,霍然站起来,道:“你往哪里去了,怎地这么久方才回来?”
“啊,那个,有点受寒,肚子痛,这才多耽搁了一会子……”我忙道:“大姐,你来,我有话说。”
那几个倌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死鱼眼,死鱼眼如释重负,忙过来,低声说道:“怎地了? 可打探出甚么来了?”
我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了死鱼眼,道:“偏生魇十七已经给此地的大先生抓住了,也不知道,给关在了何处去。”
“怎地这样的麻烦……”死鱼眼撇了嘴,蹙眉道:“我可是当真一刻也不想待在了这里了……”
“大师哥再委屈一日,”我说道:“咱们今日权且在这里住下,入了夜,我去查探一下,寻得了魇十七,好将那八宝戒指拿过来,大师哥也好捉了魇十七交差……魇门之内,给大师哥抓到了几个了?”
死鱼眼满脸作呕的神色,不堪其扰的说道:“还差的多,可是留宿的话……那些个倌人,可真真是……”
“嘿嘿嘿……”我忍不住笑了:“大师哥的便宜,可是全叫他们给占尽了……”
“你还说,”死鱼眼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孔现如今脸红脖子粗的:“男人与男人,居然那般上下其手,简直叫人无法忍受,若是真真在这种地方留宿,房内势必要招了倌人来的,到时候……”
“大师哥,倌人来了,弄一个迷魂咒迷了就是了,简简单单的小事情,比起咱们肩上重任,这也不过是鸡毛蒜皮。”
“你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死鱼眼怒道:“真真想不出来,妖界怎地还有这种所在……”
“人间的青楼跟这里也差不多,”我忍着笑道:“只可惜,苦了大师哥了,他们摸了你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死鱼眼像是刚刚红烧完了,全然面红耳赤,怒道:“你还有心思玩笑!也不知道,那个大先生,是一个什么来路。”
“咱们见一见,不是便知道了么!”我说道:“大师哥,你只管交给我罢,咱们今日,权作了那瘟生,金子撒出去,不怕那大先生不来见见财神爷,大师哥权且忍一忍。”
“摸我的话,忍尚且还是能忍,可是……”死鱼眼瞪着我,道:“若是有谁人那般的摸了你,我可决计不好干休。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我自己都不好说。”
我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师哥放心罢, 我一定放聪明点。”
“嗯。”死鱼眼犹豫了一下,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这个地方你一来,眼睛都直了,该不会, 你也相中了哪一个罢……”
“哎呀,大师哥想到了哪里去了,”我笑道:“那些个跟大师哥比起来,全数都是些个庸脂俗粉,蒲柳之姿,啧啧啧,白给我也不要,我心里眼里,只有大师哥一个人。”
“嗯,”死鱼眼给脂粉涂抹的愈加白皙的脸孔上微微透出了一些红来:“旁的总须的我来操心,眼光终究还不算坏。”
“那是那是……看惯了牡丹的,终究不能再喜欢大葱……”
回到了那个百花亭里,我便跟着那些个倌人推杯把盏的谈笑起来,说了几句闲话,便借着机会问道:“说起来,你们那四大头牌,却也不知道是如何选出来的?”
“这个么,倒是也不曾有人选,”那晚雨说道:“本来,可也都是实至名归的, 大家伙心里都有谱,没有不服气的。”
“听说你们这里,也有选花魁的这一说?”我趁势问道:“听说以前的那个花魁墨羽先生不是出名的很么,近来如何? ”
“这……”一提了那墨羽先生来,整个的厅堂里也安静了,连依偎在死鱼眼身边几个倌人也立时不吭声了,眼睛左右漂移,都不敢跟我对上。
我一拍桌子,佯怒道:“怎地,你们有没有礼数?客人问话,也不会答么?难不成,你们瞧不起本二爷,拿不出钱财来见面?”
“哎呀,二爷息怒!”半晌,方才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倌人赔笑道:“二爷乃是贵客,我们全都知道,怎么会瞧不起您……只不过,那前一任的花魁墨羽先生,实在是一个不得善终的,怕说出来,不吉利罢了……”
“你们这里的规矩我知道,卖身与此,一定精魄也都在那大先生的手里,”我甩手道:“不过,二爷偏生也就要听一个下酒的故事,你们不肯说,二爷我花钱还买不来乐子,索性以后永不登门,也跟旁的姐妹们说说,来翠玉居,只买了一肚子气!”
“您消消火,是小的们不懂事,”那倌人忙过来与我满了一杯酒,道:“事情是忌讳,他们不敢说也是有的,既然您问,那小的便告诉了您,那墨羽先生啊,之所以现如今不能做花魁,全数是因着……因着触犯了规矩,已经过世了……”
“规矩?’我忙接了酒,问道:‘你说说看,你们翠玉居的倌人,要遵守一个甚么规矩来?”
那倌人一脸尴尬,道:“其实,我们这规矩,也与人间差不离,买卖是买卖,心是心,倘若真真的,跟客人有了私情,导致私藏了相好,耽搁了生意,那……那可是重罪。”
“哦,果然,墨羽先生是触犯了这一条了……”我问道:“那,是怎么死的?”
“这……”那倌人低声道:“精魄给那大先生毁了,化作原形之后,在翠玉居的楼顶上晒了三天三夜……墨羽先生的原身乃是一只乌鸦,待收拾了尸身,连那一身的羽毛,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具干尸,给大先生焚烧了……”
在场的倌人,全数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
大先生果然够狠,连花魁也下得去手,现如今,那秋月与魇十七,犯下的,可也是一样的罪过,只不知道,给关在了哪里。
我顺口问道:“ 墨羽先生是不得善终,那个相好又怎么样了?”
“那个相好么……”那倌人小心翼翼的答道:“其实,也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想着与墨羽先生自大先生那里赎回了精魄来,却还是不曾谈拢,便是大闹了一场,也还是不敌大先生,给关在了地窖之中, 活活饿死了。”
“梅大爷,可也是一个好客人……”一个倌人叹口气:“只是翠玉居,只能卖笑,出不得真心……”
真心,全给锁在了大先生那里了,拿也不好拿出来。
显而易见,那魇十七和秋月,定然也是在地牢之中了,今日里,只得再来冒险一次了。
“哎呀,不想这个故事,还真真是教人咚咚锵,透心凉啊,”我摇摇头,道:“是咱不好,触动你们伤心事,来,咱且自罚一杯!”
说着,拿起了蜜酒一饮而尽,接着吆三喝四的划起了拳来,接着说道:“不过,你们口口声声的大先生,大先生的,却不知道大先生可会往这翠玉居里来?咱们姐妹两个,倒是也很有心结识一下这蜚声在外,翠玉居的大老板。”
第230章:大先生终于现身
“大先生入了夜,偶尔会亲自过来照看生意的,”一个倌人笑道:“您今日里出手恁地大方,也说不准,有缘分的话,大先生会给您敬一杯谢客酒呐!”
“如此甚好!”我忙道:“为着见大先生一面,今日里,咱们姐儿俩也不走了,便留宿在此,一醉方休!”
“哎呀,太好啦!难得有这样的好客官,也真真是我们的福分!”一种倌人欢呼起来,除了死鱼眼一直在抽筋,旁人都笑盈盈的欢喜今日的好运道。
不多时,妖界之内,也华灯初上,到了亮光的时分,该是客人来的时候了。
门口香风阵阵,衣香丽影,但见不少的女子开始往里面走了。
妖界的女子自然也都是些个妖怪,有的生的端丽绰约,教人过目难忘,有的则狰狞丑恶,但是倌人也全数笑吟吟的,全都一视同仁,教人如沐春风,打心里舒服。
卖笑卖笑,真正也很不容易,一天下来,大概脸都要笑僵。不过能将笑靥来做一种买卖,古往今来许多人,都是修炼出来的。
回身望着身边花团锦簇的倌人和死鱼眼,不知怎地,大概倒是因着跟死鱼眼在一起的幸福,突然倒是对那魇十七和连面都没见过的秋月动了点恻隐之心,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过往,也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形,这种地方里压抑着的人心,不知多少颗。
不过等来等去,蜜酒也喝了好几盏,总看不见大先生的踪迹,正这个时候,只见花厅里一个又黑又胖的女子,对一个倌人伸出了大脚来,看那个满脸淫邪的样子,像是想让倌人亲一亲,倌人便是教养良好,可那个滋味大概实在耐受不住,也是一脸的为难,那女子一拍桌子,怒道:“老娘便是花钱买乐子的,你们推三阻四,嫌弃老娘的脚臭,怎地不嫌老娘的金子臭!”
一众倌人忙上前好言相劝:“客官莫要动气,这个凌霜是新来的,不知道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们他妈的说着是好听,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们一个个的,只认金子不认人!”说着,豁然站起身来,便一掌要掴在了那小倌人嫩生生的脸上,正这个时候,又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来了,一把格下了那女子的大掌,挺身护在了那个被责难的少年倌人前面,尖酸的说道:“毛鸡,今日你发甚么癫?猪蹄子也不洗洗便要来了,谁能稀罕?不嫌自己寒碜,还还欺负凌霜,简直是布袋里失火……烧包!”
那黑胖女子一听,立时啐道:“小花蛇,你以为仗着你这细弱模样,也能跟婊子交心?跟老娘面前充大头,盐巴虎身上插羽毛——你算什么鸟?”
“哎呀,两位客官,莫要再吵了……”倌人忙劝道:“本便是为着高兴来的,闹的一肚子气可划不来,事情闹的不好收拾了,凌霜也得受罚,为着这个,也心疼心疼他罢!”
“呸!”那被称为毛鸡的黑胖丑女早啐了那劝架的倌人一脸:“你他妈的给老娘有多远走多远!”
“闹事也须得找找地方!”被称为小花蛇的美貌女子星眸一冷:“这个翠玉居都是些个安分守己的倌人,吓着他们了,你可是未免太不会怜香惜玉。”
那毛鸡早伸手要将桌子上一只大碗抄起来往地上砸下去:“今日里,老娘便要牛吃牡丹一回,老娘倒是想看看,你能将老娘给怎么样了!”
可是也不知哪里出来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一下子便将那该碎在了地上的大碗硬生生的缠绕起来,一下子便轻轻松松的教那大碗给拉了回去桌子上。
这个小花蛇看上去细瘦,灵力还真真厉害。
小花蛇冷笑道:“ 毛鸡,你不解风情,只好回家去玩你自己的蛋了,在这里唐突佳人,丢人现眼,难道高兴?”
“哼……”那毛鸡瞪了一双肉眼:“小花蛇,今日里,你别找不自在!”说着,一双大掌当即往上一举,一股子黑风自她手掌之内呼的一下子卷出来,奔着那小花蛇光洁的面门上就砸了下去。
一旁的倌人们早吓了一个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小花蛇却毫无惧色,那不知道自哪里伸出来的长尾巴一卷,也一条鞭子似的凌厉的甩了一下子,迎着那黑风就去了。
我忙拉拉死鱼眼:“大姐,你快快看看,要打起来了!”
死鱼眼早看见了,沉声道:“不要叫我大姐!两下里都是杀招,一场架眼瞧着要打一个热闹。”
“哎呀,这毛鸡客官,便是一个雷公脾气,哪一次来都这样,小的们可都怕了她了,可是进门便是客,全然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一个倌人叹道:“凌霜这孩子今日时运低……”
“小花蛇客官修行千年,素来倒是爱护着我们的,这一次,好歹能护一护凌霜,都是这样的客人,也就好了……”另一个倌人的脸上飞起了红晕:“瞧着有人挺身相护,小的倒是,也挺羡慕那个凌霜的。”
不论如何,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看打架也是一种眼福。
而且,大先生会对自家店里这种事情置之不理么?
“哗……”那黑掌与长尾巴现如今已经硬生生的碰在了一起,整个店堂里面炫目一道光,灵气冲撞出一道风来,将倌人们精心梳理好的长发都吹乱了。
看样子,小花蛇和毛鸡,倒像是势均力敌的模样,小花蛇尾巴一抖,带着风雷之势,早抄向了毛鸡的脚下。
毛鸡腾身一闪,一只胖胖的大脚却正给那小花蛇的尾巴缠上了,重重的往下一拉,只听一阵闷响,那毛鸡沉重的身体当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精雕细琢的地板都裂成了几片。
小花蛇微微一笑,还待要发力,毛鸡那看似粗蠢的腰身忽然机敏的一扭, 早借着自己的蛮力,且将小花蛇逆着卷了过去,小花蛇猝不及防,也给拉了一个跟头。
毛鸡趁着这个机会,甩开了膀子,便一把要将桌子给掀在了小花蛇身上。
眼见着那桌子眼见着便要倒下来,桌子上琳琳琅琅的大盘子小碗儿全数已经斜了下来,酒也要泼洒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离了地的桌子腿,居然重新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接着,一股子疾风一扫,那满桌子上的东西居然全数都归了位,一滴酒水也不曾溅出来。
我跟死鱼眼挤一挤眼:“大姐,这下子,真正的高手要来了。”
“不要叫我大姐!”
望着尚且完好的桌子,毛鸡和小花蛇各自是一个大眼瞪小眼。
“来了翠玉居,本便是该讨了乐子的,若是为着一点子小事情生了气,砸坏东西不打紧,只怕两下里伤了和气。”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秀士自转角的楼梯上下来了,手中把着一柄简简单单的白纸折扇,头上也仅仅是束了与月白衫子同色的一条带子,可是那一道飘逸儒雅,能叫人看一个平气凝神。
不知何故,身侧的倌人们,突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见过的好看的男子不算少,死鱼眼的俊逸,苏沐川的秀雅,国师的英朗,可是好像都不及这个这个男子出众,因着这个男子,带着一种看尽沧桑的大气从容,满眼里,不是傲气,也不是温厚,而是淡然。
最怪的是,居然教人看不出岁数来。 说是十七八岁,十八岁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气质,说是三四十岁,未免又见不到岁月该有的痕迹……
“这就是……”一个倌人想说话,我摇摇手:“看出来了,必然是翠玉居的大先生了。”
“我说。”死鱼眼甜美的女声带着点不满:“你眼睛未免直的有点过分。”
“大姐,你看错了。”
“不要叫我大姐!”
“两位客官,为着什么事,要这样大动干戈?”那大先生微微笑着,道:“进了在下的门,全数都是在下的客人,这也是缘分,出了这样的事情,在下很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方才大先生镇住了桌子的灵气,显而易见,不知道比毛鸡和小花蛇高出了多少去,人惯常是要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轮到了妖,好像也是一样的。小花蛇和毛鸡,早瞪大了眼睛,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呵呵,只不成想,一点子小事,倒是且将大先生给惊动了。”小花蛇梗了梗,先说道:“啊呀呀,真真是教人过意不去,不过是越俎代庖,想着帮着凌霜对毛鸡这个恶客小小教训一下,谁知道,便……”
“教客人不高兴,乃是我们翠玉居的不是。”大先生含着笑,道:“凌霜,你过来。”
凌霜那俊俏的面孔,现如今早已经面如死灰,纤细的身材,已经有点微微发颤。
“也不算什么大事,”毛鸡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大先生,大可不要放在心上……”
“翠玉居便是想叫客人含笑来,含笑去,闹出了这等事情来,乃是我们翠玉居的不是。”大先生温和的对凌霜招了招手,凌霜带着满脸的绝望,像是要踏下火坑似的,一步一步冲着大先生走了过去。
第231章:夜探地窖两个人
那凌霜到了大先生面前,大先生一只手抚摸在了那凌霜的头上,道:“凌霜, 今日里教客人不高兴的,便是你罢?”
凌霜像是风里的落叶,声音也颤抖起来:“是……是小的不好,大先生……”
“知道是你自己不好,也就是了。”大先生展颜一笑,却一下子将手里的白纸扇合拢了。
那凌霜已经不见了,凌霜方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白毛的兔子。
那兔子看上去干干净净,软绵绵的十分可爱,只可惜,双目紧闭,也不见呼吸,显然已经是一个死的了。
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不少“格愣”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不是馋了,便是怕了。
“凌……凌霜……”小花蛇目瞪口呆,张了张嘴,终究不曾说出什么来,而那毛鸡,早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样是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下便用这个兔子,来以示对两位的歉意,不知两位客官可还满意?”大先生全然不像是刚刚杀了一个倌人,而只是像敬了一杯酒似的寻常:“红烧了吃了,拌上葱蒜,滋味想必还可以,来啊,将这个兔子,做一个石锅煲。”
“不……不必了……”小花蛇呲牙咧嘴,俏脸本想做出一副笑容来,无奈因着脸上太僵,却比哭还难看:“大先生……生……客气了……小花蛇,不大喜欢吃兔子……今日里,且先回去了,改日……改日再来尝尝这翠玉居的石锅煲……”说着,怕是有谁拖她的尾巴一般,夹脚便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那毛鸡见了,也连忙爬了起来,连声道:“我……我也……”
大先生却笑道:“小花蛇客官已经急急忙忙的去了,毛鸡客官再这么去了,未免有些扫兴,来,在下亲为您敬上一杯,与您再次陪一个罪,可好?”
“这个,可不敢劳烦大先生……”毛鸡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倒是咱……该跟大先生赔一个罪……今日里,本那凌霜也是……”
“进门是客,客人怎么会有罪可赔呢,真真折煞在下了,”大先生的笑容教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看见那凌霜的死相的话。
“您客气了,”大先生含笑让了那毛鸡坐了下去,道:“不过,谁犯了错,也都该付出点代价来,是不是?在翠玉居,在下做错的事情,已经跟毛鸡客官赔罪了。不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知毛鸡客官,为着方才的事情,预备着如何计算?”
事情一剖为二,大先生已经为着自己的道歉杀了凌霜,接下来,轮也轮到了毛鸡了。
毛鸡一看便是四下里闯荡惯了的,焉能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嘴角一抽,忽然一拍自己的心窝,掏出了一个赤红色的丹丸来,极其不舍,但是不敢不放的托在了那大先生的面前去:“大先生,旁的之前的,咱也没有,这一粒内丹,也算是,给那凌霄的一个……棺材本……”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先生笑道:“您真是太客气了。”
“无妨……”那毛鸡将那内丹拍在了桌子上,道:“比起凌霄小哥,还是轻一些……”说着,化作一缕黑风,忽然飘散。
那个内丹的大小,像是五百年方能修炼出来的,啧啧啧,真可惜,为着一个寻衅闹事,未免代价付出来的有点大。
大先生便将那内丹一丢,内丹却不曾掉在地上,而是隐然不见了,该是进了大先生自己的虚空界里。
好身手。
整个翠玉居一片寂然,谁也没能发出了甚么声音来。
那大先生却冲着我和死鱼眼走了过来,望着我,笑道:“这位客官,是初初来我们翠玉居的罢?头一次相见,便叫您看到了这样的光景,委实不好意思,这样吧,在下觍为这翠玉居的当家,且自罚一杯,与您压惊。”
说着,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金盏,一饮而尽。
众位倌人看见了大先生过来了,俱是低眉敛目的样子,谁也不敢将眼睛抬起来。
我忙也回了一杯,笑道:“惊不惊的,您也勿要说的这般客气,行走三界,哪里是没见过这等子世面的,大先生着实客气了。”
死鱼眼自然也毫无惧色,只是对身边的倌人有些心烦罢了。
大先生的眼睛闪了闪,笑道:“两位客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大先生谬赞,”我答道:“来便是来一个乐子,旁的事情,我们是不放在心上的,酒甘人美,足矣。”
大先生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我,半晌,方道:“客官,尊姓可是江?”
全然是一副“我将你认出来了”的模样。
我心里一惊,但随即想到自己的假名字,忙笑道:“大先生有礼了,我叫江富贵,这是我姐姐江富有。”
“原来如此……”那大先生笑道:“可巧,不知怎地,只觉得,阁下与在下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故人?’我顺口问道:‘也是姓江的么?”
“正是,”那大先生微微一笑:“只不过,那位故人,并不是您这般的青春,是在下同辈之人。”
“哦?”我笑道:‘可是大先生,全然看不出辈分来,怎么瞧,也是与我们差不多的岁数一般。”
好话,人人都爱听,那大先生也展颜一笑:“惭愧,在下的岁数,自己也已经记不起来了,不敢跟客官相提并论。今日您二位照应生意,在下感激不尽,若是这里的倌人还叫您满意,真真希望,日后能时常迎您二位来翠玉居。”
我答道:“好说,大先生的盛情,却之不恭。而且,咱实实,也舍不得这许多如花美眷,此般缱绻的温柔乡,来过一次,想必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冲着客官这句话,不嫌弃的话,在下也全然要将客官做一位知己了,”大先生含笑坐下来,望着死鱼眼,附在我耳边也低低一笑:“怎地,这位公子,是不放心您独个儿进来,才乔装打扮,跟进来的?”
我心下一凉, 一眼,就将死鱼眼看穿了么……连那些个伺候女人熟练了的倌人也不曾起疑,这大先生的眼睛果然厉害。
死鱼眼还全然不明所以,一看大先生靠我那样近,早不乐意了,脸色跟大葱一样,不住的瞪我。
我便索性笑道:“果然,甚么都瞒不过大先生的眼睛,未婚夫婿管的紧,说是想来见见世面,他非要跟着,烦恼烦恼,放不开手脚。既然犯了规矩,也着实不好意思,只是,我们两个是凡人,内丹拿不出来,不知还能用什么补偿给大先生?”
“无妨,为着这个初次登门的缘分,在下并不是那般心狠手辣的,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做的那样绝,”大先生笑道:“玩乐的不痛快的话,在下可以帮着您想想法子。”
“哦?”我且问道:“不知道大先生有一个什么法子?”
“宴饮起来的时候,这大堂之中,有一个蒙眼摸亲的游戏,”大先生笑道:“到时候,您那夫婿蒙了眼睛,随您自去玩乐,可好?”
我忙到:“大先生盛情,感谢感谢!”
“既如此……”大先生站起身来,道:“便不打扰两位客官的雅兴了。” 说着,自去了。
蒙眼摸亲……想也知道该乱成一团,趁着那个机会,摸一摸地牢的所在,倒是勉强可以一试。
死鱼眼早拉了我过去:“那大先生与你说什么了?”
“不曾说什么,不过是夸大姐美貌罢了。”
“别叫我大姐!”
果然,更晚了一些,厅堂之中的灯火逐渐的黯淡了下去,一大排倌人们笑吟吟的站成了一圈,将死鱼眼和我围了起来,软声细语的说道:“两位客官,既然留宿,今日之中的游戏,还请赏光玩一玩, 摸到了谁,谁便跟着客官共度良宵……”
死鱼眼一听,瞪大了眼睛:“我摸?”
“便说了,这一次,大姐是主要的!”我跟着一张罗, 早有人将一方素绢丝巾系在了死鱼眼的眼睛上,欢声笑语,只教他来摸。
死鱼眼本来就着恼,只想解下去,我忙道:“大姐,今日,还要托赖你,寻了一个好的才是。”
死鱼眼听出来我话里有话,知道自己又要在这里占场子,只得苦着脸胡乱四下里摸索了起来。
我趁着乱,忙自那莺声燕语之内挤出去了。
地窖……顾名思义,自然该是在地下的,顺着那楼梯摸下去,偷偷点燃了问路寻踪符,我的手上还沾带这那魇十七的灵气,自然马到成功,问路寻踪符的青烟冲着那楼梯下面飘,我摸索过去,左右敲了敲,终于寻得了一个暗门。
自那暗门里面穿下去,果然便是一道楼梯,慢慢的寻下去,只见那地窖之内,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探头下去,但见那水中倒吊着两个人。
一道粗长的麻绳捆在了那两个人的脚腕上,一个木头架子,一会将那两个人绞上来,一会又将那两个人丢下去。
第232章:八宝戒指何处去
地窖之中十分幽暗,壁上两盏长明灯暗暗的忽闪着,投下来了长长的影子,鼻端都是潮湿的味道,教人觉着很不爽利。
那一个活动的绞架还在咕噜噜直转,转的教人望而生畏。
而这被倒吊着的两个人,周身淋淋漓漓全是水,给那架子一自水里提上来,死命的便咳嗽起来。
这番酷刑的滋味,想也知道不好受。
使上了隐身符,凑近了一看,那一个一身黑的,自然就是魇十七了,现如今还是裹缠的十分结实,周身湿了,曲线才毕露出来,果然货真价实是一个女子,只是她脸上那块黑布也不曾取下来,水湿透了,来不及呼吸的话,怕是要呛死的。
另一个同样狼狈的,是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虽然也落汤鸡似的,但是长身玉立,俊眼修眉,也还约略能瞧出来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趁着那两个人自水里出来的功夫,那男子犹柔声对魇十七道:“十七……今次,着实是连累了你。”
“无妨……”魇十七裹在面罩里的嘴含混不清的答道:“为着你,小爷愿意!”
“十七……”那个男子倒是哽咽了起来:“全数都是因着我……我说与你,你将那东西的去处告诉了大先生,带着他去取了罢,我……我留下无妨,只要你能活就足够了。”
“笨蛋,你在鸡窝待得时间久了,也跟鸡一样笨,那东西的下落一旦说出来,咱们两个都得死,这样熬一熬,说不准,终能熬出去!”魇十七便是这个时候,也算是清醒的,道:“这是这个面罩……着实教人气闷,头晕脑胀,总觉着自己要给憋死了。”
想也知道,大先生要痛下杀手的时候,魇十七以那要紧的东西相逼,大先生没有法子,才留下他们两个活口慢慢耗。
我十分感兴趣,对那法力无边的大先生来说如此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咳咳……”我走过去,将隐身符撤下去,道:“十七先生,这样短的时间见不到,不想你居然混成了这个样子了,真真是情比金坚,比话本上还要动人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你是谁?”那男子倒是比魇十七还紧张些:“你……你想要做什么?”
“他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走了背字,这他娘的喝口凉水都塞牙!”魇十七自然认出了我来,苦涩的说道:“秋月,这,便是将我打伤了的那个仇家。”
“原来害十七如此的,居然是你……”那个男子咬牙道:“你过来,敢是来落井下石的么?要死,给我们一个痛快就是了。”
“秋月先生误会了,”我笑道:“十七先生也是的,这个关口,开一个什么玩笑?我和十七先生本是故交,何来甚么仇家一说!今次里过来,能帮得上忙的,但请十七先生开口,我一定不遗余力。”
那魇十七隐藏在了面罩之后的眼睛犹疑的闪烁了一下,道:“你……你不是 什么省油的灯,小爷自然是知道的,老三全数跟我说了,眼下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想怎么样,只管直接说!”
“这样的咄咄逼人,着实教人齿寒,哪里还有热心呢……”我拉着长声,道:“十七先生,现如今,对你来说倒是好机会,这一条绳索解开了,想必你能作很多事。”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那魇十七盯着我:“怎么,小爷身上,莫非也有你想要的要紧东西不成?啊,对了,小爷知道了,你想要的, 准是那个八宝戒指罢?”
“不错,”我望着魇十七:“还来。”
魇十七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关口,小爷才知道,有一门手艺,当真不吃亏。”
我仔细盯着魇十七周身,伸手且将那魇十七搜了一个遍,但是,却没见八宝戒指的踪迹,那秋月只怕我要伤了魇十七,徒呼负负。
奇了,这么短的时间,八宝戒指不在身上,能在何处……没法子,我且将那面罩给解了下来,魇十七惨白的一张面容露出来,虽然算不上甚么绝色的美人,但是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子,也是一脸的英气,面罩一下来,魇十七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唔……不想你还是会做点人事的。”
“十七先生过奖了,”我笑道:“十七先生既然知道我也是因着甚么才来的,那我为着节省时间,也就开门见山了,你自我身上盗走的那个八宝戒指在何处?交出来,我就将这个绞绳打开。”
“一个小物件,不过是顺手牵羊,不料想,今日还能派上了大用场……”魇十七望着我,道:“你先解开。”
“先放开你们?”我笑道:“其实放开你们,本也是小事,但是我素来无利不起早,赔本的买卖,我这些年来从来不干。”
“那个戒指……”魇十七奸佞的一笑:“藏在了我的虚空界里,除了小爷,谁也拿不出来。你将秋月给放了,我拿给你,我就留在这里抵押着,可行?”
看来十七先生这买卖做的不诚心,我扬起了手里的面罩:“你说实话,那八宝戒指在何处?你若是不说,这个面罩,怎么拿下来的,我便怎么戴上去……”
“姑娘,有话好好说,”那秋月先生倒是着急了:“你莫要再给十七戴上那劳什子玩意儿,十七,那八宝戒指,你快快与了这个姑娘,你们走了,八成有些个希望的,且大先生本来便恨的是不忠的我,我留在这里的话,大先生大概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的……”
正这个当口,只听门口一阵推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忙且使上了隐身符,藏在了水槽后面。
“他妈的…… ”魇十七啐了一口:“好死不死,非要这个时候来。”
“嘎吱……”那绞轮重新转动了起来,两个人眼看着,又要给投下水里去了。
“噗通……”两个人一起浸了下去。
那脚步声慢慢的逼近了,果然,是大先生。
大先生悠闲的望着水淋淋的这两个人,道:“这是昆仑山顶上的玉泉水,你们一对鸳鸯在此戏水,可还清爽?”
“爽的好,爽的妙,爽的呱呱叫。”魇十七自水里捞出来,大笑道:“与佳人一起,简直是无上的享受,美哉美哉……”
“十七,你……你何必还要嘴硬!”秋月望着那魇十七,一脸的疼惜,随即央求道:‘大先生,秋月在翠玉居这许多年,一直恭恭敬敬,恪尽职守,大先生,秋月求您看在这多年的旧情上面,放了十七,只杀了秋月泄愤罢!”
“我的东西还不曾拿回来,怎么会舍得杀你们呢……”大先生一双桃花大眼含笑望着那魇十七:“你说,那件东西,你究竟藏到了哪里去?寻得了,说不准,我就会放了你们。”
“小爷若是说出来,还能有命?”魇十七瞪眼望着大先生:“恕难从命,你若是再也不想得到那一件东西,只管下手罢。”
“我本也没这么多时间跟你们耗。”大先生望着魇十七,还是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一只修长挺拔的手,却伸到了魇十七的左手上:“听闻这一只手,很喜欢骰子牌九?”
“嘎吱……”只听一阵十分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魇十七的一只左手,居然生生的给大先生拧了下来。
“啊……”魇十七一声人间难以听到的惨呼传了出来,只听“叮铃铃……”一个东西正自魇十七的断臂出跌落了下来。
是那八宝戒指。
原来,魇十七居然将那八宝戒指戴在了手上,手又给绳索捆了一个结结实实,我才不曾搜出来。
“十七……”秋月尖叫了起来:“十七!”
大先生弯腰捡起来了那戒指,笑道:“像是皇家的东西呐。”
魇十七牙关紧咬,硬生生的将疼忍了下去,还说道:“哈哈哈哈,那只手手气素来不好,你帮着卸下去,小爷还要谢谢你!”
“好,真是铮铮铁骨,不愧是魇门的出名人物。”那大先生还是一派温文尔雅,含笑道:“那也没旁的法子,我只得陪着你们耗下去了。但愿,今次你的血,还不曾流干净了。再给你一晚上,好好想想,是要好死,还是要赖活着,今次是你,那下次,便是秋月罢。”
说着,带着那戒指自去了。
魇十七便是再怎么刚强,也已经是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晕厥了过去。
“十七……十七……”那秋月撕心裂肺的喊着,绞轮慢慢转动,又要将两个人投下去了。
那大先生也终于去了,重新关上了门。
我自水槽后面跳出来,且拉住了那绞绳。
秋月瞪着我,呻吟道:“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哪里顾得上答话,好在国师上一次与了我治伤的灵药还有一点,我忙解开了魇十七的绳索,将魇十七放在地上,在断腕上撒了灵药。
第233章:倾国倾城一张脸
魇十七脸色本来就让水泡的惨白,现如今,更是面如人色,像是死人一般。
我将自己的里衣扯下了一块下摆来,与那魇十七包裹上了,又回身将秋月也给放了下来,道:“你们等一等,我去喊了我家大师哥来……”魇门的人有几个给死鱼眼逮住了,同门合力,说不定尚且能帮一帮这个魇十七。
“姑娘……”那秋月拉住我,周身簌簌的只是抖:“大先生他……大先生他实实在在,是不好惹的,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像我们一样,折在了这里。”
“大风大浪我经历的多了,”我吹嘘道:“你等着,我应该能想出法子来……”
说着且往那楼梯处出去了。
真真是倒霉透顶,那八宝戒指居然给大先生拿走了,事情可真是更棘手了,许那八宝戒指,本身也带着霉气,谁要碰了,谁就倒霉……
一面想着,一面自那门口里爬了出去,不想,外面居然不再是灯火通明,居然转瞬之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奇怪,死鱼眼那一行人,难道是因着方才那一个蒙眼摸亲,已经给人送到了房里去了?
这妖界之内,也不见日月,但是漆黑一片里,勉强也能分辨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我摸索着,想寻一个倌人,带我到死鱼眼那里去,可是奇怪的很,方才还花团锦簇,怎地一眨眼的功夫,走了一个干干净净?
“咳咳咳…… ”我扬声道:“人都跑到何处去了?怎地灯也不亮一盏?”
整个偌大的花厅寂静一片,仿佛整个翠玉居,一时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沉了沉心思,只得先摸索到了楼梯上去,听那些个倌人说,楼上还有二等的倌人,大晚上正是做生意的时候,总不至于也没有一个人。
可是,一点一点爬上了二楼去,居然那一道又一道的回廊,也是漆黑一片,仿若走到了一头猛兽的肚腹之中一般。哪里都寻不到光。
我手心开始微微有点出汗了。
寻了一个角落,点上了问路寻踪符想找死鱼眼,但是那火光一闪,青烟扑的一下子就散开了, 什么也指引不出来。
我心里一沉,法力若是没法子使出来,只能说明这里出现了跟国师那定灵钟一般教人使不出灵力来的东西。
大先生何故要这样做呢?难不成,我和死鱼眼的底细,他已经知道了?啊,对了,他不会不起疑,他进去的时候,那魇十七的面罩已经给我拿下去了。
面罩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大先生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想不到的人。
我心底叹了口气,那个八宝戒指,沾上的人看来就要倒霉,下一个倒霉的,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先生才好。
硬着头皮,继续往上面寻,只听那楼梯上,居然真的响起了脚步声来。
我抬起头往上一看,一个人正慢慢的往下走,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姿勉强一看,不是死鱼眼是谁,我心头大喜,忙上前拉住他:“哎呀,可算是寻得了你了,你往何处去了,教我一番好找。”
“嗯?”暗夜之中死鱼眼的声音还是一样清越好听:“要找我么?”
“是,”我忙拉着他的手道:“你赶紧跟着我过来,方才我看见了了不得的事情,一定得跟你说,便是……”才说着,我脚下一空,险些滚下楼梯去,死鱼眼一把捞住我,将我的手团在了他的手里,柔声道:“把手交给我就行了,看不清楚的话,我引着你走。”
“嗯。”我心里一阵甜,死鱼眼要是每一天,都能这样温柔的跟我说话就好了,没有出息的很,只有这样的心愿。
“你要带着我往哪里去?”死鱼眼道:“不过也无妨,你带着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对……那个人这话一出口,我才觉得不对劲, 死鱼眼的应声虫拿下去了么?他现如今扮成女子,该还是那女声才是,怎地,还是自己平日那清越的声音……
我心头一阵乱颤,假意没站稳,往后一倒,那个人果然将我拥在了怀里,是淡淡的檀香味道,不是死鱼眼身上的线香……
认错人了?
“轰……”整个大厅,一下子灯火通明,原来暗处里,都站满了含笑着的倌人,一个个拍手笑道:“哎呀,江二爷暗里寻亲,可不是寻得了一个合心称意的么!”
跟死鱼眼这么像的,再没有旁人……
我回过头去,跟我紧紧十指相扣的,果然是那白日撞见的夏星。
夏星含笑道:“今日夏星何德何能,倒是叫江二爷这般的赏脸。”
“不消说,这是另一种蒙眼摸亲?”我苦笑了一下:“翠玉居好心思。”
“对着贵客,自然是要有好心思的,”那大先生含笑自后面走出来,道:“不知道,江二爷对着夏星刚才说的,是甚么要紧的事情?身为翠玉居的主人,若是出现了甚么错漏,还请江二爷指正。”
幸亏方才不曾将地窖和魇十七说出来,我且笑道:“大先生过谦了……这翠玉居,哪一样不是称心如意的,连着蒙眼寻亲,也是这般的匠心独具,我方才……方才不过是想寻一个借口,将夏星先生趁着黑骗下来罢了。哈哈哈哈……夏星先生这般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怕没什么说辞,并不肯跟着我走。”
“原来江二爷倒是一个见惯了风月的……”早有倌人们调笑了起来:“全然是一个茶壶里装饺子,肚里有数!心下里念着的人,也不一般。”
“怎地,今日初见,原来江二爷倒是对夏星是另眼相看的,”大先生笑道:“方才才听说了,江二爷与那未婚夫婿实实在在是感情不合,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了,”我四下里溜了一眼,死鱼眼并不在其中,因着只怕露出了马脚,且答道:“家花不及野花香,这才出来见见世面的,好不容易他不在,才有了机会,便是夏星先生实在合心意,这才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哈哈哈哈……”
“好说,”大先生笑道:“既然方才大家也听见了,江二爷早对夏星有意,今日里,便与那夏星一道去罢。”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我且答道:“一时心急,倒是叫大先生和倌人们瞧了一个热闹,哈哈哈……”
可是心内,却是叫苦不迭的,那魇十七,还撑得住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难得江二爷对你青眼有加,夏星,好生的伺候着,江二爷不满意的话,只拿你是问。”大先生望着夏星,笑意里也是带着压迫的。
“不敢。”夏星笑道:“这般难得,能有江二爷这样出众的的客官垂青,夏星自然也是受宠若惊,一定尽心尽力,不教二爷失望。”
“哈哈哈哈……”我故作豪爽的笑了两声,问道:“却不知,我那大姐何在?”
“江大爷已经跟露水和谷雨送到了房里,现如今想必乐得很,你也不必担心了。”大先生笑道:“露水和谷雨,甚么客人都能伺候。”
我后心一阵恶寒,那死鱼眼是男子,这大先生是知道的,可是还……
“二爷,夏星这便带了您回去。”夏星盈盈笑着,牵着我的手,将我带上了楼去。
端详端详,这夏星不像是多厉害的角色,一个迷魂咒也就够用了,不过这个时候,如何寻得了死鱼眼,很是教人头痛。
上了那第四层楼里去,一开门,也是那秋月屋里一般,好闻的檀香味道。
细细一看,摆设也是大同小异,很像是读书人的居室。
两个少年倌人迎了上来,与我看了座。
“江二爷喝茶么?”夏星笑道:“玉露?甘露?”
“都好,得见美人要紧,茶还是次要的。”我一面应付着,一面盘算如何脱身,且装作了一副十分急躁的模样:“这两个僮仆, 外边候着罢,与你们主子说话,不教你们听蹭。”
那两个僮仆听了,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掩着口便下去了,顺手关了门。
那夏星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二爷一副端庄的模样,不想倒是一个急脾气……”说这个,且靠近了我,低下头,两手放在了我的领口上:“那……夏星便随了二爷的心愿,先帮着二爷更衣……”
“不着急,”我忙且做十分猴急似的且拉住了夏星的手,不教他解开,先在手里又是摸又是捏,装出了一副急色相来:“美人倾城,多看几眼方才上算。”
“二爷过奖了,”夏星微微一笑:“沦落风尘,能有几分倾城?二爷能看上眼,夏星只跟二爷有一个露水姻缘,也是再好不过的。”
“夏星先生也太过谦了,”我望着夏星,道:“你们这里也奇怪,头牌居然有四个,教我瞧着,一个你也就够了。”
夏星应该也是一个妖怪,出于保险,我积蓄了一手的灵气,预备那迷魂咒还是在他没防备的时候使用的好。
“二爷抬爱,夏星心内自然高兴,可是无奈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夏星将手搁在了我的腰上,顺势将我的头往他的胸膛上一按:“二爷究竟,往那地窖之中作甚去了?”
第234章:能不能不要碰我
“哎呀,给你看见了?”我心里一凉,立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夏星先生的眼睛倒是十分尖,不知道你看到了甚么。”
“这个么,全数都看见了,”夏星笑起来很好听,跟死鱼眼真的非常相似:“那魇十七手也断了,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会不会,就死在了秋月的面前。”
“我猜猜……都说美人相轻,”我自夏星怀里抬起头来:“夏星先生跟秋月先生,该不会……”
“是死敌没错,”夏星望着我,说道:“可是便是死敌,好歹也相识许久,那魇十七现如今落得这样的一个光景,看着倒是也怪叫人心疼的。”
“啊啊,”我转转眼睛:“这样说来,那魇十七跟秋月先生的事情,除了那僮仆,旁人知道的该不算多……”
“不错,虽然不多,可是就住在隔壁的我偏巧就知道。”夏星微笑道:“大先生对跟外私通相好的倌人的手段,更是人人知道。哎呀……这种事情……是不是很卑鄙?”
“谈不上。”我说道:“夏星先生是聪明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夏星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江二爷是知己。”
“更不敢当,不过,我也跟你是一类人罢了。”我盯着夏星跟死鱼眼有七分相似的俊颜,道:“若是夏星先生不嫌弃我多事,我可否能问问,夏星先生究竟何故与那秋月先生成了死敌的?”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夏星笑道:“简要来说的话,其实还是因着一个恩客。”
“明白了。”不外乎是争风吃醋,谁得宠更多一些:“那个恩客,本是夏星先生看中的,最后却跟秋月先生要好?现如今,那恩客见秋月先生受难,说不准会伸出援手罢……”
“那恩客现如今甚么也做不到啊……”夏星支着下巴,道:“因着那个恩客已经死了。”
“那个恩客,该不会姓梅吧?”我心里一抽:“前一个花魁墨羽先生的……”
“您真是心思剔透,来的时候不长,倒是知道的很多。”夏星笑道:“正是呢!梅大爷真真是天下挑不出来第二个的好恩客了,又是甜,又是宠……没有几个倌人不想与梅大爷交好,本来,梅大爷是喜欢我的,谁知道,后来秋月焚香抚琴,却给勾了过去。”
“然后夏星先生又将墨羽先生介绍给了那梅先生,梅先生又与墨羽先生两情相悦了?”我点点头:“自己得不到的,最好也别让旁人得到。”
“一点错也没有,咱们真是一类人。”夏星跟死鱼眼相似的俊朗面孔却是怎么看怎么阴测测的:“得不到的东西,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处呢?”
“说得真好。”我连连点头:“不过眼下里,魇十七东西还不曾交出来,大概还死不了,除非,他拿走了的那一样东西寻得了,要不然的话,那大先生非但不会杀了魇十七,只怕还要救他呢! 你说说,算不算得上一个夜长梦多?”
“我自然很希望秋月这一次能跟那个魇十七一起死了。”夏星道:“确实夜长梦多……所以,江二爷今日做的事,更叫夏星夜长梦多了。”
“这件事情么……”我望着那夏星,笑道:“你若是在地窖里面见了我,便该知道,我很想得到魇十七的一样东西,为着那个东西,用什么来换也好。”
“咱们是一类人,那些个话,自然也不必说的太直,”夏星的桃花眼闪闪发亮:“咱们不知道,能不能通力合作一次?”
“愿闻其详。”我望着夏星:“是不是,大先生想要的那个东西,偏巧夏星先生也想要?”
“正是,”夏星笑道:“我们大先生给那魇十七盗走了的东西,叫做凤凰令。”
“凤凰令……”我皱起了眉头来:“从来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江二爷是从人间来的,用人间的话来说,便是卖身契了。”夏星压低了声音:“整个翠玉居,所有倌人的卖身契。”
听说这里倌人的精魄,全数都给大先生操纵了起来,想也知道,那个凤凰令便是收纳全部精魄的东西了,定然是魇十七想用凤凰令释放了那个秋月,不成想自己因着夏星的通风报信,立时给大先生捉住了。
“谁得了凤凰令,谁大概便是此间的主人了。”我望着夏星,点点头:“好想法,可是就算得了凤凰令,以大先生的灵力,只怕您也……”
“那凤凰令,也是历任所有大先生传承灵力,用来守护翠玉居的东西。大先生的灵力,九成用于凤凰令之中约束着许多的精魄,所以, 凤凰令回不来,他的灵力就回不来,这才急着想要回来的。”夏星带着几分桃花大眼里遮挡不住的欲望,说道:“没有凤凰令的大先生, 全然只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以后,我便能继承了那灵力,做下一位大先生。”
“我明白了……”那凤凰令,好比掌门人信物呢!
“你想要的那个八宝戒指,我可以帮你拿到,同时,那凤凰令,你就自魇十七那里拿了来换取八宝戒指,一物换一物,是不是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的买卖?”夏星问道。
“这个买卖不坏。”我点点头:“只希望,你真的能寻得了那八宝戒指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夏星一听问答应了,好似已经得手了似的,满意的说道:“既如此,我,等着江二爷的好消息。还有,那个江大爷,好像给安排在了天字号上房第二间。”夏星十分好心的跟我加了一句。
“多谢……”我点点头,便打开门跑下去了。
天字二号房……我顺着楼梯跑下去,莺声燕语的倌人们见我跑了下去,表情都有些个出奇:“怎地……跟那夏星先生,这样快就好了么……”
“啪……”我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门,死鱼眼正独个站在窗台前面,望着外面的晚风。
不知怎地,心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何,这个屋子里面,没有前来陪伴“江大爷”的倌人?我都想好了赶倌人出去的说辞了。
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师哥…… ”我忙拖住了死鱼眼的胳膊:“你跟着我下来,魇十七有消息了,现如今,她正身受重伤……”
死鱼眼却将胳膊抽出来了,回头望着我,脸上居然是很久不见的面无表情:“是么。”
我愣了一下,忙道:“是啊,我全数给查出来了,大师哥快一点,咱们须得悄悄潜入进去,不然,魇十七的那伤势,怕很有危险。”
死鱼眼望着我,点了点头:“这一阵子随着我追魇门的人,着实辛苦你了。”
“大师哥,你怎地怪怪的?”我忙还要去拉他:“咱们快去罢。”
死鱼眼躲开了,我的手扑了一个空。
我望着死鱼眼,有点发怔。
死鱼眼转过身,道:“你跟着我罢。这次,将魇十七捉回来,便送你回去。”
“大师哥,你究竟是怎地了?”我想扯住死鱼眼,却怎么也扯不到,心也像是抓不到他的手一样,空落落的。
死鱼眼推门出去了。
我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可巧,这会子,那倌人们回房的回房,玩笑的玩笑,也不见有多少追着我们的,死鱼眼跟着我一转身,趁人不备,一起悄悄的潜入了那地窖之中。
地窖里一片昏黑,潮湿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那水车“嘎吱……嘎吱……”的声音还在不住的响着。
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了人。
奇怪……我走下去,地上的血迹还是湿润的,可是魇十七和秋月不见了。
我一皱眉,难不成,是秋月带着魇十七逃了去?这也不可能,地窖外面都是人,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出去?还是说,大先生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死鱼眼定定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地窖,什么话也没说。
“方才,魇十七便在此处的!”我忙道:“可是,现如今……”
“人总是有腿的,有腿也总是会跑。”死鱼眼道。
“不对劲,那魇十七断了一只手,外面又都是人,出去便是一条死路,他们不见得要自寻死路。”
“留下来,难道就是活路?”死鱼眼淡淡的说道:“只怕还不如出去闯一闯生机大一些。”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突然想起来了,秋月房里两个僮仆说起来的那一件玉锦衣来,忙道:“大师哥,你知不知道,甚么叫做玉锦衣?”
“玉锦衣?”死鱼眼蹙起了眉头来:“是能在妖界之中隐然无形的那种东西么……”
我一拍手:“是了,说不准,是那初晨和破晓,来救了那魇十七和秋月,咱们去问一问那两个僮仆,一准能知道。”
说着,我忙拉着死鱼眼的手,道:“咱们快去,倘若叫那大先生发觉了, 只怕大事不好……”
死鱼眼这一次没有甩开我,而是定定的望着我,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碰到我?”
“大师哥……”我望着死鱼眼:“你究竟怎么了?”
第235章:焚恨香是什么东西
“不想让你碰到,还要什么理由。”死鱼眼转身便往外面去。
这一种别扭,以前好像从来不曾看见过……
死鱼眼出了门口,上了楼,要进门,我忍不住又问道:“大师哥……”
可是这话还不曾问出来,只看见门一打开,本来空荡荡的那天字二号房里,多了两个人。
是魇十七和秋月。
两个人满身的血污,都是慌张狼狈之极的模样。
也顾不得跟死鱼眼多说什么了,我忙推着死鱼眼进了门,又将门给关上了,忙问道:“:“你们两个…… ”
“是过来找你的。”那魇十七喘着粗气,道:“小爷这个人么,恩怨分明,你打伤过我是一码,救我是另一码,明明白白,也是要算清楚的。”
死鱼眼没说什么,只是皱了英挺的眉头,全然不似平日一般的心软,只是事不关己一般。
他真的是我那个大师哥么?要是变,也不该变的这样厉害。
我心下起疑,且先问了那秋月道:“是那初晨和破晓用玉锦衣救了你们么?也是的,那凤凰令也不曾使用,秋月先生根本离不开翠玉居。”
“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秋月颤声道:“我们,正是为着凤凰令而来的。”
说着,看向了魇十七。
魇十七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小爷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习惯欠下了旁人的人情去,这个东西与了你,你只管拿了去,跟那大先生,换了你想要的那个八宝戒指来罢!不过,小爷尚且有一事相求,便是,你教那大先生,将秋月的精魄,还了来,他要凤凰令心切,对方是没有恩怨的外人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说着,右手金光一闪,一个赤红色的小球出现在了魇十七的手里,一把冲着我丢了过来。
秋月咬牙道:“这个时候,你还只管想着我……便是重归自由,我也一定会跟着你,不论生死。”
那个小球沉甸甸的,有点烫手,是沉沉的一种赤色,原来凤凰令是这样一幅模样,可是不知怎地,我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个奇怪……
便问道:“你们怎生知道,我和大师哥在这个天字二号房的?”
“是初晨和破晓打听出来的,”秋月先生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劲……” 我望着那凤凰令,脑子一闪,忙道:“这……一定是那大先生为着凤凰令设下的圈套!”
“圈套……” 秋月和魇十七不解的望着我:“甚么圈套?”
“你们两个,怎么可能这样的简单,就能自那地窖之内跑出来,大先生不像是眼皮子底下看不出事情来的……这一定,便是一个欲擒故纵,故意引了你们过来将凤凰令拿出来的……” 我忙道:“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只怕大先生马上就要来这个天字二号房了……”
不想我话音未落,门已经自己开了, 大先生正自那门口慢慢的走了进来, 手里还提着了一只灰色的老鼠,笑道:“凤凰令终于拿出来了,真真是不容易。多谢江二爷,教这魇十七卸下防备去。”
“夏……夏星……”看见了那大先生手里的老鼠,秋月怔住了:“这……”
这个大老鼠,该便是那夏星的原形罢……果然,偷八宝戒指的事情,究竟是败露出来了。
果然,大先生早在我摘下了那魇十七的面罩之后,便瞧出来了,有人蓄意想救了那秋月和魇十七,或者,大先生灵力厉害,早就看见了藏在水槽后面的我了。
趁着这个机会,让我来帮他卸下了那魇十七的心防,寻出了凤凰令来。
以不变应万变,大先生好高深的心计,那夏星又前去作死的想偷取了八宝戒指,只要坐着不管,什么事情都料理了。
我忙且护在了魇十七和秋月前面:“大先生, 有话好好说,凤凰令可以给你,人命伤不得。”
“江二爷是太清宫的人?”大先生望着我,笑的十分和煦:“怪道,也是一副菩萨心肠。”
大先生认识那戒指是皇家的东西, 为着皇家东西潜入妖界的,自然只有太清宫的人了。
我点头道:“不错,我和大师哥正是太清宫的人,往翠玉居,也并无恶意,不过是……”
“不过是追杀魇门的人,和收回那皇家的八宝戒指。”大先生自怀中拿出了那八宝戒指,道:“夏星跟你说过,一物换一物,现如今,换成在下跟你换凤凰令,可行?”
“这凤凰令除了想换回来八宝戒指,还想换回十七先生和秋月先生的两条命,”我望着大先生:“凤凰令是多么要紧的东西,而两条人命和一个戒指对大先生来说,只怕不值什么,这个买卖对大先生来说,只赔不赚。”
“江二爷倒是精明的很,”大先生愉悦的望着我:“连凤凰令的事情,这样短的时间也打听清楚了?着实了不得,不过,除了你这八宝戒指,在下还有旁的东西想换,不偏不倚,也是一条人命。却不知道,江大爷是看重自己的未婚夫婿,还是看重两个跟自己本来毫无交集的人?”
死鱼眼变成了这个样子,跟大先生,果然也有关系……我转头望向了死鱼眼去,死鱼眼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似乎对什么都是心如死灰的模样。
“是焚恨香……”那秋月先生大叫道:“江大爷,你的大师哥,是不是变得很反常,甚至好像很讨厌你?”
我立时呆住了:“焚恨香?那是什么东西?”
“无怪乎你们不知道,”大先生笑吟吟的说道:“这种东西,是在下自己研制出来,专门应对有外心,想背叛的倌人用的,乃是一种名贵香料,只可惜,调配的不是很合心意,闻见了焚恨香的倌人,总是会无故的上吊自杀,在下也不敢用了,这几日换了换分量,正给你这未婚夫婿闻了闻试了试,还倒是挺管用的,虽说他灵气很高,可是这个东西,他从来没见过听说过, 又怎么会防备呢,你觉得,药效怎么样?”
死鱼眼灵力高,大先生早就看出来了,跟死鱼眼打架要来费力气,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
秋月先生惊惧的望着大先生,低声对我说道:“焚恨香乃是以为情上吊自杀的女子粉碎了的颈骨磨出来的,加入的颈骨越多,恨意越浓,上面总会附着上了女子的怨念和绝望,教闻到了这一股子味道的人,冰冷厌世,满心里只有恨,看着什么东西,只会厌倦,中毒若是久了,也会因着那怨念萦绕,上吊自杀……”
怪不得死鱼眼当时是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并没有倌人伺候,又突然那么讨厌我,原来,是闻见了这种怪东西。
他不是真的讨厌我,就好。
“怎么样?”大先生伸出手:“你将那凤凰令给在下,在下便将焚恨香的解药拿出来。八宝戒指,也可以给你,只要这魇十七和秋月留下就行了,大先生恩怨分明,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为难,你可以打听打听,整个妖界全知道。”
那凤凰令搁在手里,越来越烫手了。我手心已经有点微微出汗。
“这样珍贵的东西,多换一条人命,只怕也值得起,”我望着大先生,道:“小女也做过买卖,无奸不商的道理也明白。不过今次的这一件事情,大先生未免是一个漫天要价,难以服人。”
那大先生望着我,忽然笑了:“平素有人见未婚夫婿成了这个样子,慌张还来不及,你倒好像不太当回事,居然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盖因着大先生坐地起价,我也没有法子。”我也笑了:“大先生难不成,平素是以拆散鸳鸯为乐的么?我听说,但凡是有这一门心思的人,只怕以前也吃过些个男女之情的苦处。”
“这与江二爷可没什么关系。”大先生丝毫没有被我给激怒的模样,笑容还是淡淡的:“旁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焚恨香中的时间久了,解药也没用处,你希望未婚夫婿一日日被怨恨纠缠,总有一日自行了断么?这一种香料是在下亲手做的,世上再没有旁的解法。”
“江大爷,你本也是无辜牵累进来的,也莫要管旁的了,”那秋月嘶声道:“你换了解药罢,莫要让你的大师哥也受了这个苦处……我和十七,能死在了一处,也是心满意足的!”
大先生只望着那屋子里的漏,道:“过不了多久,毒性只会越来越重……你的大师哥,只怕便要……”
“买卖最好还是心平气和的做,我最不喜欢一拍两瞪眼,”我托着那个小球,道:“既然里面装的千百个倌人的精魄,还有大先生的灵力,那好像掌握主动的,还是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看得出来,这个凤凰令怎样才能解开,这样吧,大师哥倘若真真出来什么事情,我当即就用焚,将这个小球给烧了,咱们看看,究竟谁吃亏。”
“江二爷一定要跟在下结仇?”大先生摇摇头:“实在不像是江二爷这样的聪明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都是逼出来的,”我沉声说道:“解药拿出来。”
第236章:不怕贼偷怕惦记
死鱼眼却说道:“死便死了,活下去,横竖也没有什么乐趣。看着甚么都是生厌的,却是没有意思,你最好不要管。”
“中毒成了这样,只怕离着自寻短见不远了……”秋月忙道:“你救了我们一次的恩情,我们感念在心,将凤凰令交出来罢!”
“我偏不,”我盯着大先生:“我江二爷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有话好好说,许还好办些,要拿大师哥来要挟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咱们就看谁吃亏吃的大。”
“江二爷果然铁骨铮铮,”大先生眼神一凛:“既如此,那在下只好动手了……”
“大先生九分灵气藏在凤凰令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打得过我?”我扬手一道焚,火光一下子窜出来,我立时便将凤凰令搁在焚上面转动:“我劝大先生,莫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为着一个魇十七和一个秋月,面临失去了千百个精魄的危险,看谁不上算。
大先生只是淡然的盯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映出了火苗来。
“大先生……大先生……”不偏不倚这个时候,门口来了一个倌人:“外面……外面来了客人……”
“客人?”大先生沉声道:“你们几个不去招呼,寻我作甚?”
“是九蛇神君来了……”那个倌人忙道:“说是寻大先生来吃酒的。”
九蛇神君?我忙低声问那秋月道:“九蛇神君跟这个大先生,是一个什么关系?”
“酒友,”那秋月低声答道:“是一个交情不错的酒友。”
对大先生来说,多来一个帮手倒是不错,只可惜,现如今这大先生只怕不想叫旁人知晓,自己的凤凰令给人拿住了。
“你与他说,现如今大先生不在!”大先生跟那倌人说道。
那倌人瞧见了这一屋子诡异的气氛,和断了手的魇十七,还有面无人色的秋月,外加地上的大灰鼠夏星,早吓的周身乱颤,回身就跑了出去,这个时候,只听一阵脚步声,正是一个十分豪爽的声音:“大先生何故客气,我自来便是了……你可通报了?大先生怎么说的?”
只听那倌人早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们大先生……我们大先生说他不在……”
“废物!”大先生皱了眉头,刚要转身,一个细瘦的人早一脚踏进来了,见了我和死鱼眼一行人,自怔了一怔,自奇道:“这……”
那个人一身竹叶青袍子,上面有隐隐的花纹,逆着灯火,居然像是在微微幻化着的流云一般,我细细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人身上根本不是穿着袍子,而是贴身成千上万条细细的小蛇,小蛇互相的簇拥着,眼睛反光,居然便是那诡谲的花纹。
“九蛇神君乃是蛇类一门最厉害的妖怪,”秋月低声道:“倘若他要来相助了大先生,只怕咱们,更没有了胜算……”
“不要紧,只怕,倒是好事。”我眼光闪动,道:“一会我说什么,你便应甚么,可行?”
那秋月先生也不知道我要作甚,只好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九蛇神君今日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大先生说道:“现如今,在下正为着一些个私事……”
“大先生是我过命的朋友,”九蛇神君一抖身上的蛇,仗义的说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怎地,瞧这个样子……难不成,你给人要挟了?这是怎么回事?”
九蛇神君大概倒是不算傻,我们几个,既然这样僵持着不曾动手,自然是因着有谁掐住了谁的七寸。
“这个……”不等大先生想一个什么说辞出来,那九蛇神君早看出来首当其冲的我像是个主谋的,指着我的鼻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大先生为难?须知,我这一身的竹叶青一伸脖子,全数教你们几个见了阎王……”说着,只抖一抖身子,那一身的小蛇全数翘起头。低低的嘶了起来, 鲜红的蛇信子映在那淡绿色的鳞片上,妖异可怖。
“可惜啊可惜,“我大声嚷道:“素来听说九蛇神君义薄云天,为着朋友两肋插刀,三界之中哪一个不敬佩有加,今日相见,果然是一个闻名不如见面的仁义君子,啧啧啧,实在是可惜……”
好话人人爱听,那九蛇神君盯着我,面有得色,眼睛也是一种蛇一般的淡淡碧色:“怎地,一个凡间的小丫头,也知道我九蛇神君么?却不知道,如何可惜?”
“可惜的是,九蛇神君虽然仗义,却是一个睁眼瞎子。”我摇摇头。
“你……”九蛇神君眼里怒火一燃:“你说谁是瞎子?”
“咦……”我拉长了声音:“怎地,九蛇神君不瞎?不瞎的话,又怎么会以为这大先生,跟您过命的交情?您在这里,预备着随时为着大先生送命,可是大先生,只怕也只当你是一个什么傻子呢,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还觍颜自称是大先生的朋友,不是眼瞎是什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那九蛇神君果然给我激怒了:“我和大先生的交情,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我干嘛要挑拨?”我盯着九蛇神君,道:“你自己问问大先生,大先生那件一直瞒着九蛇神君的大秘密,可告诉你了?”
“大秘密?”九蛇神君转头望着大先生,问道:“大先生,甚么大秘密?”
“九蛇神君,莫要听这个小丫头胡言乱语,在下光明磊落,不曾有什么瞒着神君。”大先生一面缓缓说着,一面盯着我:“你想说什么?”
“你看看……”我接着说道:“九蛇神君,这大先生现如今,可也承认了,事情自然是瞒着你的,你还不知道罢?三界之中最出名的宝物更魂器,其实就藏在了大先生的手里。”
“更魂器?”那九蛇神君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你以为,一个凡间的小丫头,能对更魂器这种名字手到拈来么?”我盯着九蛇神君,道:“大先生本来想用自己的宝物跟我交换,可是谁知道,大先生出尔反尔,本来早将凤凰令给了我了,可是现今,又非得索要过去,怕我不交出了更魂器,居然还将我的几个朋友给害成了这副样子,逼着我将凤凰令还给了他,你说,这样的事情,算得上光明磊落么?”
说着,我手一展,那赤红色的凤凰令正在我手上熠熠生辉。
既然九蛇神君跟那大先生交好,自然知道凤凰令是一个什么东西了,本来就算是不信,看见我能拿着那凤凰令,也不得不信了,只见那九蛇神君眼睛一闪,道:“哎呀,用凤凰令换更魂器,真真是一门好买卖,那睚眦大人失了更魂器,三界都知道,不想,居然是给老兄拿了去,这样的喜讯,怎地不说与兄弟知道。”
大先生拧着眉头,沉声道:“在下根本不知道,甚么更魂器,这个小丫头信口雌黄,九蛇神君万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你看看,怎么样?”我忙接口道:“方才,那大先生便借口不想见九蛇神君,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这闻名三界的宝物,给九蛇神君染指,这才叫倌人告诉您,他根本不在。要不然,何故不让您知晓?大先生方才只是说,不好不好,九蛇神君生性贪婪,教他知道了更魂器在我这里,少不得给他瞧上,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不能叫他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死鱼眼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全然泥塑木雕一般,秋月先生忙道:“不错,大先生是说过,只怕九蛇神君来者不善,这宝物,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那九蛇神君的脸色,现如今已经变的十分难看了。
大先生则沉沉的盯着我:“ 这样的谎话,不想江二爷居然随口拈来,倒真真是教人刮目相看,你只以为,九蛇神君那般粗蠢,能给你骗了过去么?”
这话一说,若是九蛇神君相信,就等于承认自己粗蠢了,九蛇神君憋了一个脸红脖子粗,但是又好面子,也只得说道:“不错,我与大先生相识多年,何故相信你一个外人的话?”
“在举世闻名的厉害法器前面,只有贪念,能有什么外人内人的?”我望着九蛇神君,道:“要不,你就问问大先生,以大先生那绝世的灵力,若不是跟我换更魂器的话,这凤凰令又是怎么到了我的手里来的?我这个凡人身板子,打得过大先生么?”
“这个凤凰令,是那个魇十七,自在下手里偷了去的。”大先生道:“全然,不过是为着追缴自己的失物,不想,这个江二爷,居然反咬一口。”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大先生自己,不也是一个强盗么?”我盯着大先生,口里却对九蛇神君说道:“九蛇神君,您是信物证,还是信人言?”
第237章:那更魂器你经手过
九蛇神君显然有些个犹豫了。
更魂器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做得到事情,多的简直无法想象,得了那更魂器,在三界之中称霸,都是有希望的,想来,妖界更是如此,没有人不想要。
“你也知道你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既然你是凡人,何故会有更魂器能用来跟大先生交换?”九蛇神君只当自己捉到两位的痛脚,忙道:“你可有证据,那更魂器你经手过?”
“我虽然是凡人,可并不是一般的凡人。”我一把拉开自己的袖子,撤下了隐藏那金蛇钏的咒文:“你看看,这是什么?”
金蛇钏熠熠生辉,现如今,露在外面的部分,只剩下了两圈了。
大先生的眼睛映着那一道金光,也怔了一下似的。
“百花神教……”那九蛇神君的面色开始变换起来,扯一扯嘴角:“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百花神教里面的人,怪不得,你识得那宋管事么……”
三界之中,大概都听说过,那更魂器,是初始的时候,百花神教自天界之中得来的,拿出这个身份,更能叫人折服的,可巧的是,这个九蛇神君,偏巧还识得那个自作聪明的宋管事。
“不假,金蛇钏谁能模仿的出来?”我盯着那九蛇神君,道:“小女子觍颜,自然知道宋管事,是芍药堂的。”
“果然不假,”那九蛇神君犹豫了一下,转头望着大先生:“大先生,我与那宋管事素来有些个交情,可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更魂器的事情,也莫要太……”
“更魂器那种要紧的法器,一个凤凰令可不见得便能换,”大先生沉声道:“不是我自谦,这对他们来说,肯定是赔本的买卖,她根本是信口雌黄,九蛇神君,万万不可轻信。”说着,冲着我只伸出了手来:“将凤凰令交出来,这个地方,不是你耍一耍花招,便能蒙混过关的……”
我立时道:“怎么样,现如今,要痛下杀手,拿出来那强盗的本色了,才新近投靠了我们百花神教的魇门魇十七,已经给这个大先生断了一只手,现今轮到我了,唇亡齿寒,九蛇神君,你看见了大先生的秘密,保不齐,最后一个给大先生杀死的,就是你了……”
魇门也是很有名气的,魇十七也确确实实就倒在墙角里,九蛇神君望着大先生的眼神,愈加怀疑起来。
大先生已经不想让我再多说一个字,一掌扬起来,便冲着我扑,我边躲便说道:“怎么样,说到了痛脚,急了!”
九蛇神君犹豫了一下子,还是一咬牙,拉着了大先生去:“大先生,也不要这样动气,百花神教并不好惹……”
大先生望着九蛇神君的模样,也冷了下来:“这样的谎言,你也会相信?”
我趁机说道:“九蛇神君,只要你今次救了我,我们百花神教,一定感激在心,那个更魂器,便算作了与了您的谢礼,我们百花神教,一定说到做到!”
大先生甩开了九蛇神君,便要夺我手里的凤凰令,这个当口,那九蛇神君满身的毒蛇全数扑了上来,宛如身上生出了刺猬一般的一身刺来,道:“大先生,那个百花神教,确实跟我有一点渊源,要不然,你便看在了我的面子上,且……”
“九蛇神君,你只管挡一挡!”我连忙说道:“寻得了更魂器,只怕这三界的霸主,便该轮到您当一当了,到时候,百花神教也准时到您那里去道贺!”说着,我拖着死鱼眼,那秋月先生抱住了魇十七,便夺门而去。
大先生想拦着,可是一阵蛇嘶,那九蛇神君手上已经团起了一团子青气来,可是口中还是十分谦逊的说道:“ 大先生,你听我一劝……”
幸亏这个九蛇神君也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主儿,我带着不情不愿的死鱼眼和那秋月便跑了出去,一众倌人见了我们,俱愣直了眼睛,也没人敢拦着,那秋月领着路边往外面去,我紧拉着死鱼眼往外跑。
“不寻什么,活下去,也没有意思……”上了街,那死鱼眼只继续消沉着,眼白都有些个发灰了。
“大师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下去,总还会有好事发生的……”
“哎呀,这不是花穗小姐么?”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却也巧了,正是赤面夜叉带着小鱼来了。
赤面夜叉瞧着死鱼眼的那个脸色,忙道:“怎的一脸的灰气,难不成,是这陆星河中了毒了?”
“正是,赤面夜叉公子,我们……我们惹上了大麻烦了……”我回身望着那翠玉居:“那翠玉居的大先生……”
“嘭……”只听一声巨响,那翠玉居的窗户已经给打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冒出来了森森的白气。
也不知道大先生跟那九蛇神君,是一个谁胜谁负。
赤面夜叉见状,忙扬手道:“快快快,小鱼,带着他们,往咱们家去!”
小鱼忙应了一声,抬手拿出来了一个小铁球,那小铁球,该就是能进入了虚空界的信物。
“啪……”一道金光一闪,凭空裂开了一道的口子,那小鱼推着我们便进去了。
这是那赤面夜叉的虚空界。
还是上次来的那一副样子,一众七十二煞见了我们,忙热情的招呼道:“怎地,这一次,又来了贵客?”
赤面夜叉望着我和死鱼眼,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将事情大概的跟那赤面夜叉说了一遍,叹道:”幸亏今日里,能遇上了赤面夜叉公子,只不过大师哥的这一个毒……”
“天下没有解不开的毒,”一个蓬头垢面,泥和尚模样的煞走了过来,道:“这个小子吸进去的,只怕是带着吊死鬼颈子骨的毒罢?”
“诶……”我忙道:“这位先生可是有法子的?”
“别看他这脏兮兮的样子,”小鱼说道:“他可是那包治百病的雪莲怪,甚么毒都会解。”
“呸,你才脏兮兮的呐!”那泥和尚啐道:“老子这叫做,出淤泥而不染。”
说着,将意志消沉的死鱼眼拖了过去,道:“小哥今日遇上了老子,还真真是一个命大非常的,老子扣一块死皮给他吃,也能救得了他……” 顺带着多看了那魇十七一眼,道:”将这个姑娘也抱过来一起看看,横竖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秋月一听,喜不自禁,忙抱着那魇十七给送了去了。
我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凤凰令既然在手,秋月先生这下子约略也可以离开了那翠玉居了,只不知道那大先生,现如今怎么样了,想来也是活该,他抢走了八宝戒指,该有此劫,话说远离了那一个带着霉运的八宝戒指,可不是事情突然就变的好运道了起来。
赤面夜叉咂舌道:“不想分别了这一段日子,花穗小姐还是这样的邪事缠身,真真可怜可怜!”
我叹口气,道:“时运走低,实在也没有法子,只能信一个人定胜天了。好在老天垂怜,现如今还是逃出来了……”
只是八宝戒指,还在那大先生的手里。想想还要去寻,真是一个脑仁儿疼。
那赤面夜叉摇摇头,道:“也巧,偏生是惹上了那个出了名心狠手辣的大先生。”
我忙道:“那个翠玉居,究竟是一个什么来头,怎地那大先生,连人心都想着锁上,该不会,他自己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看不得旁人好的罢?”
“哎呀,你问我们,可是问着了,”赤面夜叉手下一个长着长胡子的煞听了,忙拍着胸脯子说道:“咱知道妖界所有的奇闻轶事,人送外号百宝匣,旁人不知道的,咱却知道。”
早有几个煞揶揄道:“不过是长了老婆舌,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去去去,你们几个懂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长胡子说道:“小道消息,说是这个大先生,被人间的女子给抛弃过,受过情伤,这才性情大变,见到了有心相爱相守的,那是拆散了一对是一对,啧啧啧,断断是个怪人。”
“人间的女子?”我奇道:“大先生自己,也是妖吧?居然被人间女子抛弃了,这不是天下奇闻么!”
“所以,才改名换姓,进了这翠玉居,接任了现今的大先生,自此身心大受打击,性情大变,因爱成恨,见不惯世上所有的有情人啊……”那个长胡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可怜啊可怜,不过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顺势问道:“赤面夜叉公子,那大先生,只怕不是一个省油灯,今次里,你带着我们藏在了这里,那大先生知道了,只怕不好干休罢。”
“那又如何?”赤面夜叉一挺胸,道:“本公子在妖界,那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翠玉居,并不大放在眼里,你们只管放心躲藏,本公子敢留下了你们,便自由留下了你们来的本事。”
“赤面夜叉公子果然是有担当,够朋友!”我忙道:“这一份人情,花穗记下了。”
“无妨无妨,本公子那娇妻的事情上一次托你相帮的人情还没还,这一个,也不算是什么。”赤面夜叉还不曾说完,只听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像是地震一般,整个虚空界,都像是不稳当了。
第238章:你想死还是想活
“诶……”早有一个矮墩墩的煞且将耳朵贴在了那虚空界的地上,连声道:“公子,不得了,像是有人寻得了咱们这个虚空界的踪迹,特地过来攻打的!”
“什么人有这种本事,居然能将虚空界给寻出来……”赤面夜叉脸色一变,手上积蓄起了灵气,便要出去看一个究竟。
我心里飞快的盘算了起来,秋月先生和魇十七才自那地牢里面出来,准不可能跟那大先生有所勾结,死鱼眼中了毒,万事都是没兴趣的,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那个“玉锦衣”了。
初晨和破晓当时用玉锦衣救下了地牢里面的秋月和魇十七,但是中间,肯定出了什么岔子,玉锦衣为大先生所用,说不准,便以玉锦衣能隐身于无形的本事,偷偷的跟了我们进来……
“等一下……”我拉住了那赤面夜叉,道:“虚空界这种地方,旁人是寻不得的,除非,有人用了什么法子,能在虚空界之中通风报信。”
“你的意思的说,这虚空界之中,出了叛徒?”赤面夜叉瞪着我。
我点点头,道:“说来惭愧,说不准,是有人混进了我带了来的之中,心怀不轨,花穗一时有些大意,准是着了道……”
赤面夜叉听我一说,怒道:“居然敢藏头露尾的跟本公子叫板,想必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煞忙喊道:“公子,现今,咱们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虚空界给打破了的话……”
“哄……”又是一声巨响,赤面夜叉一咬牙,道:“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先把外面的料理了再说,横竖雪莲怪还在里面,准能随机应变,小的们,随着本公子出去瞧瞧,谁有胆子,在本公子的虚空界外面叫阵!”
那些个煞一个个都是好事的,一听赤面夜叉张口,全数打了鸡血似的应了声,喜滋滋摩拳擦掌的跟了上去。
我忙回身往那赤面夜叉的洞穴里去了,但见那洞穴之内,传来了胧胧烟气,我钻进去一看,烟雾之内,雪莲怪独个儿倒在了里面,魇十七和秋月还有死鱼眼已经不见了。
我心里明白,这是虚空界,他们出不去,准是给那个以玉锦衣跟进来的人挟持住了,躲在暗处。
我在明,敌在暗,真是让人脑仁儿疼。
“咳咳……”我先开了口:“这位穿着玉锦衣进来的朋友,咱们有话好好说,既然是翠玉居的人,总得知道,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手里也有我想要的东西,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对谁都不好。”
“哼……”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答道:“你若是诚心谈买卖的话,且将凤凰令交出来。”
“我交出了凤凰令,你不给我放人,我找谁去哭?”我眼睛四下里一扫,正看见这山洞之中本来也有结网的蜘蛛,可是偏巧有一个地方的蜘蛛网,像是才破了,一只蜘蛛正不情愿的在粘补,偏生粘补的角度,又十分奇特,吐出来的蛛丝,正是弯弯绕绕的,正像是搭在了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一样。
带着几个人躲藏,倒是也不大容易。
“笑话,在下素来不会做出那样卑鄙之事,试想,人给了你,你不给凤凰令,在下又当如何交代?”那个声音虽然年少,倒是十分沉稳:“江二爷,只要你交出了凤凰令,你的大师哥,当即就会回到了你身边,如若不然,在下撕了票,一拍两瞪眼,谁也讨不到便宜去。”
我假意只是瞥了一眼蜘蛛网,全然不曾发现似的,装出了满脸的惊慌来,做出一种十分被动的模样,软下了声音:“这位大仙,对小女子来说,这个世上最最要紧的,便是我那大师哥了,你不要为难大师哥,我将凤凰令给了你就是了。”
说着,我只是假意擦拭着眼泪,将那凤凰令拿了出来,装作甚么也看不到,很是迷茫的模样,且问道:“不知这凤凰令,搁在了甚么地方为好?啊,这样吧,我只放在了这个案子上……”
说着,我伸手便将那凤凰令正在那蛛丝断了的前面晃过去,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一个“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这个人,像是贪念十足。
这个时候,蛛丝动了,十分明显,那个藏在了玉锦衣下面的人,想要伸手。
“啪……”只见那刚刚粘补好了的蛛丝,又给一股子力道引了一下,断裂了开来。
那人动了……
我算好了角度,倏然将凤凰令往怀里一藏,左手且使出了一道流光咒来,那个人本料想着我瞧不见他,自然是猝不及防,早给我的流光咒打了一个跟头,那玉锦衣也因着这个力道扯开了,昏睡着的死鱼眼和魇十七,秋月几个正自下面露了出来。
我伸手且将玉锦衣抓过来团在了手里,只见那玉锦衣一落,一个少年倒在了地上,左腿上血迹斑驳。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跟本姑娘玩绑票,你真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不想活了。”
那个少年一转身,恨恨的盯着我,正是那个秋月先生房里的僮仆破晓。
现如今破晓腿上多了一个透明窟窿,自然是动弹不得的,一双大眼望着我,满脸的不甘心。
我蹲下身来望着他,笑道:“给大先生卖命,自然就得把命给赔进去的觉悟,你这个好死不死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便知道,你一肚子坏水……”那破晓咬牙道:“好歹试了一试,死而无憾了!”
“哎呀呀,还真真是赤胆忠心啊……”我拖着长声,伸出手来,将那个少年的下巴抬起来,道:“我说,是你通风报信,教大先生来攻打虚空界的?”
“我才不说!”那个破晓咬了咬下唇,道:“ 本来,便是你们大闹翠玉居,抢走了凤凰令,我帮着大先生追讨回来,一定能重获自由!可是偏生,全叫你给……”
“没法子,姐姐我天生就是一个害人精。”我说道:“小子,扑在这里,这一次算你倒霉,不过,若是有件事情你帮着我做了,这一次,我就饶你不死。”
第239章:,哪里会不惜命
“饶我不死……”那破晓的眼睛一霎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了下去:“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才不信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横竖我不会再上了你的当!”
“傻帽!”我戳着那破晓的额头,道:“现如今,你想活么?”
“自然想活……”那破晓梗着脖子,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只怕你不会想让我活……”
“便说你是一个傻帽。”我望着破晓,道:“你死了,于我可有好处?江二爷我素来豪气干云,难道会跟一个手下败将计较?能伤你一次,便能伤你第二次,而且,你也看见了,这流光咒我出手早计算好了,若是手腕斜一点,只怕贯穿了你的胸腹,你这小命就完了。刚才,是二爷我手下留情,你也看不出来么。”
“这个……”那破晓自犹豫了一下。
我趁势说道:“破晓, 你也是想重见自由,只要你自由了,是大先生给的,还是二爷给的,于你可并没有什么差别。现如今,你觉得是凤凰令在手的二爷能给你自由,还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大先生能给你自由?”
“大先生他……素来说话算数,我们都信得过……”破晓望着我,道:”不似你……“
“可是,你现在在谁手里?”我左手一道白光一闪:“要是二爷不高兴,现在就可以弄死了你,管保教你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一粒。”
想重获自由的,哪里会不惜命,那破晓周身一个寒颤,这才勉强问道:“你……你想着教我做什么?”
“你在翠玉居,多少年了?伺候了多少客人?”我盯着破晓。
破晓犹豫了一下,道:“自打上一次给人捉住,卖到了这里来,有一百二十年了,伺候的客人,不计其数……”
“所以你想赎身,情有可原,”我连连点头:“你帮着二爷做成了这件事情,那二爷,可以将你的精魄还给你,啊,这件玉锦衣,像是十分值钱的东西,事成之后,也可以当做谢礼,送给了你,保你下半辈子安生,如何?”
“当真?”那破晓不但惜命,心下里,该也是有点贪念的,这样的人,最为好用。
果然,那破晓终于点了头。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看来你还挺明白的,”我凑近了他,道:“你说,大先生是怎么教你做这件事情的?”
破晓哆哆嗦嗦的答道:“本来,大先生就知道,只怕这翠玉居,来了想要救那秋月先生的,小的正是秋月先生的僮仆,说教小的往那地牢之中,去用玉锦衣将大先生和魇十七给接出来,送到了天字二号房,小的一看大先生甚么都知道,自然俯首帖耳的听话,这才依言而行。其实,小的一直便在玉锦衣下,因着玉锦衣神威,两位并不曾瞧见了小的。
后来,二爷等这一走,九蛇神君不肯叫大先生追上来,非要看劳什子更魂器,大先生发怒,教小的追过来,用通灵香与大先生通风报信,是以,方才便……”
果然,跟我想的是一模一样的。
我接着问道:“既如此,那大先生可跟你说过,要了凤凰令,往何处交差?”
破晓答道:“教小的带着凤凰令,就用玉锦衣自虚空界之中将秋月先生和魇十七带出来,还说……还说二爷为着大师哥,不会不换的,实在不行,给那大师哥放一放血……”
“怎地,玉锦衣还能穿梭虚空界?”
“不假,”那破晓唯唯诺诺的说道:“是可以穿行不是那么太坚固的虚空界, 是以才价值连城,乃是一个豪客赏给我们家先生的,我们家先生,那可是爱若珍宝。”
虚空界的坚固程度,也要看建造虚空界的人的法力了,赤面夜叉的虚空界比起了三王爷的可差了十万八千里,玉锦衣肯定能穿过去。
玉锦衣还真是一个好宝贝。
我点点头,道:“既如此,我跟着你走罢。”
“诶?”破晓瞪大了眼睛:“可是,二爷明明制住了我……凤凰令全然也不用还给大先生了罢……”
“废话,这赤面夜叉乃是我的朋友,二爷早跟你说过,二爷是一个豪气干云的,怎么可能将朋友给拖下水?没义气的事情,二爷可不会做,你听着二爷的话,只管领着二爷去。” 我将团在手里的玉锦衣展开了,道:“随时能出去的话,便赶紧出去,拦下了那大先生跟赤面夜叉去……”
“是……”
我望着倒地的几个人,问道:“这雪莲怪不是厉害的很么,怎地给你弄成这个样子了?”
“是破晓借着玉锦衣,将闷香点上了,迷晕了这个泥和尚……”破晓怯怯的说道:“还有这几位。”
我弯身一看,雪莲怪呼吸起伏,果然像是中了闷香,号称能解百毒,自己个儿倒是闷香都能迷晕,真真是难以理解。
我啪啪啪的在雪莲怪脸上拍了拍,雪莲怪这才悠悠醒转过来,这个时候,虚空界的地动山摇,可是越来越厉害了,雪莲怪一骨碌做起身来,瞪眼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赶紧清醒清醒罢,眼瞧着,有人要打到了家门口来了。”我对那雪莲怪说道:“我去迎敌,你紧着将这几个人医治好了,要不然,只怕赤面夜叉公子也……”
“我家公子?”雪莲怪一听,忙跺脚道:“竟然还有敢欺上门来的,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着,只将自己身上左右搓弄了起来:“你们等着,救活这几个,咱也须得瞧一瞧谁生了这好大的狗胆!”
我忙指着这破晓道:“你那死皮,紧着给这个孩子吃一块。”
雪莲怪瞪眼望着这个陌生人,很想问问是谁,但是见我催促,也只得且随意的自拇指上拉下一块皮来:“便宜你这小子了。”
破晓望着那脏兮兮的皮,全然欲哭无泪的模样,我接过来往破晓嘴里一塞,破晓猝不及防,一咽下了肚子,那腿上忽然便不再淌血,眼看着便生出了新肉,平滑如初。
破晓还待惊呼一番,我忙拉着破晓躲藏在了那玉锦衣下,自这个虚空界里冲出去了。
披着玉锦衣闯出虚空界,全然像是穿过了一道帘幕一般,甫一出来,只觉得热气直扑,我透过玉锦衣往外面一看,大先生正跟赤面夜叉一行人斗法斗了一个不亦乐乎。
大先生还是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只举起了一只左手来,而赤面夜叉现如今真真是一个脸红脖子粗,自己发出的红光与大先生的淡蓝色光芒相撞,看上去虽然还是谁也不让谁的,模样,可是显然赤面夜叉像是支持不住的模样。
大先生只有一成的灵力,便这样厉害,倘若凤凰令回到了他的手里,只怕妖界和人间能当他对手的,是实实在在,没有几个的。
一群煞围在了赤面夜叉身边跳脚,但是不知为何,都没有围上去。
难不成,也是为着什么江湖道义,只让大先生跟赤面夜叉一对一的单打独斗?
君子风度。
大先生正说道:“在下与公子并没有仇怨,还请公子行一个方便,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家要好,何况,这是在妖界。”
“这话谁不知道?”赤面夜叉挑眉道:“但是你和花穗两个只能有一个朋友的话,本公子倒是还愿意是花穗,本公子素来名声在外,今次里,难不成要背叛亲友不成?传出去,本公子面子何在?”
“那花穗,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大先生气定神闲的说道:“若是真真拿着赤面夜叉公子当朋友的话,会将事情往您身上引火烧身?”
赤面夜叉梗了一下子,但还是说道:“你放屁,朋友便是遇上麻烦第一个能想到的那个人,不与你一般,独来独往,孤独终老……”
赤面夜叉虽然吃人无数,但真真是一个交朋友最值得交的。
我忙跟破晓道:“一会子,我说什么,你便说什么,可能记住?”
破晓忙点点头,道:“莫敢不从。”
我与破晓说了一遍,破晓忙答应了下来,且喊道:“列位,且住手!”
破晓这一开口,自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一行人给这怪声唬了一跳,只有大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淡然道:“破晓,你得手了么?”
破晓忙答道:“回大先生,顺顺当当。”
“既如此,”那大先生对赤面夜叉道:“今日的事情,咱们就算了罢。”
赤面夜叉显然不明所以:“怎地,你不要强入虚空界了么?”
“赤面夜叉公子一席话,教在下心悦诚服,”大先生答道:“在下,甘拜下风,不再打扰,今次与您赔罪,改日里,倒是可以在翠玉居设宴,请列位喝一杯薄酒,略尽心意。”
“那就不用了,翠玉居不招待男客,我们也不好破例。”赤面夜叉真的以为那大先生服了,只摆摆手,道:“也罢,既然大先生看在本公子的面子上,肯放了花穗和陆星河他们这一码,人情本公子也算记下了,没什么误会说不清的,走在外面,多一个朋友确实比多一个敌人强。”
第240章:你吃了哪块死皮
“正是。”大先生颔首道:“既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 妖界这样大,总还有再相聚的时候。”这一番话,说的是温文尔雅,潇洒得体,实在算得上是一个教人横生佩服的人物。
赤面夜叉只道自己的虚空界是坚不可摧的,便是听闻了那“得手”也不会往自己的虚空界那一处里去想,只拱一拱手,便便带着那些个煞,雄赳赳的便自去了。
“在何处?”大先生的一双眼,却好像是早穿透了那玉锦衣,瞧得见那破晓一般,破晓身上一颤,答道:“在此处。”
“与我瞧一瞧。”大先生沉声说道。
“是……可是,大先生,方才动静那样大,现如今,是不是还是且掩人耳目的好?”那破晓照着我教给的话,一句不漏的说道:“倘若那赤面夜叉去而复返,小的怕大先生还要跟他们白费许多力气。”
“嗯。”大先生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子:“你说的倒是也很对。”
“哪里,哪里……”破晓忙道:“不过是因着,方才为着捉着几个人,很有些个棘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唔,回去吧。”大先生便自转身,又往那翠玉居里去了。
破晓忙紧随其后,跟着回到了翠玉居里。
大先生,好像一点也不怕那赤面夜叉会去而复返,十分从容淡定,也许,他根本也没把那赤面夜叉放在了眼里去。
进了这翠玉居里,但见里面的倌人们早知道出了事,一个个全垂头而立,大气也不敢出,大先生二话不说,便往那地窖里面走。
下了台阶,大先生说道:“出来吧。”
那破晓身上一抖,且说道: “大先生……”
“不是叫你出来。”大先生回身像是能瞧见我似的:“请跟着你一道来的那江二爷出来。”
我掀开了那玉锦衣,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便知道,大先生一眼便看出来了。”
“在下一直嫌麻烦,这件事情实在耽搁的太久了,很有些教人不耐烦。”大先生淡然的盯着我,道:“不过江二爷单刀赴会,勇气可嘉。”
“大先生过奖了,”我答道:“不过我这个人么,素来一是一,二是二,凤凰令对大先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心里也明白得很,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为了……”
“也不过是为了不连累你那要紧的朋友赤面夜叉公子么?”大先生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倒是都没有交错了朋友。”
“大先生谬赞,”我接着说道:“所以,现如今咱们谁也莫要来要挟谁,且用八宝戒指,将凤凰令与我换了,自此互不相欠,可行?”
“八宝戒指对你来说,这般的要紧?你不怕,在下收了凤凰令,却不放了你了?”大先生问道:“你不是很多疑的么?”
“秋月先生和魇十七跟您有恶,我不得不多疑。”我晃了晃手里的凤凰令,道:“但是我很愿意赌一把,就赌大先生不是那一等残害无辜的人。”
“你喜欢赌?”大先生望着我:“输多赢多?”
我答道:“我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去赌场罢,不过这一个赌,我非赌不可。”
大先生望着我,抿了抿嘴:“越发的,像是故人了……”说着,居然真的展颜一笑:“ 你觉得,在下会放过那秋月和魇十七么?”
“在下护的了他们一时,终究也护不了他们一世,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明白,看清楚了现在们也就足够了。”我将凤凰令托过去:“除了八宝戒指,我还想要两条精魄的自由,便是……”
“便是秋月和破晓。”大先生点点头,道:“也罢,大概这……”
“轰……”只听大先生话还不曾说完,那地窖的门口忽然开了,死鱼眼闯了进来,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一道凌厉的流光咒便自死鱼眼手里闪了出来。
那大先生轻而易举的闪避了过去,倒是大先生身后的那个水车一下子便轰然倒了下去。
“江菱,你可还安好?”死鱼眼眼睛盯着大先生,却对我这么说着,右手白光闪现,显然是想打一场架。
“大师哥,你可全好了么?”看见死鱼眼重新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我这才放下了心来。
死鱼眼略略点点头,道:“无妨……下一次,不许你这样大胆,难以想象,居然敢自己一个人前来。”
“ 大师哥但凡小心一些,想必也不会跟这一次一样了。”我忙道:“你吃了哪一块死皮?”
死鱼眼俊颜通红,怒道:“少问。”
大先生却是怔了:“你说她叫做……江菱?”
死鱼眼挑着眉头,道:“她的名字跟大先生无关,还请大先生行一个方便,将那给魇十七盗走了的八宝戒指还了来,这个凤凰令,我们愿意物归原主。”
大先生那一张云淡风轻的面容,却一下子变的出奇的复杂,眼光闪烁,讷讷的望着我:“怪道……怪道……江菱?你是住在胭脂河边的么?”
我点点头,道:“正是。”
“那……”大先生不知怎地,急急的便问道:“你的生辰,可能说与我?不……你是属什么的?哪一个季节出世的?只要你能告诉了我,我保证,那破晓和秋月,今生今世,都与翠玉居再无瓜葛。”
我犹豫了一下,生辰八字自然不能随意与人,但是属相和出生季节倒是也无妨,索性便答道:“ 是属龙的,秋末出生。”
那大先生很想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是脸上却是一个说不出的僵硬,只不住的点头:“很好……很好……”
我望着大先生,道:“怎地,我记得,大先生说过,我生的像是大先生的故人,不知大先生说的故人,究竟是谁?”
“不,不曾,”大先生终于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不曾识得,是我记错了。”说着,却将那八宝街这自怀里拿了出来,托在了手心,道:”这个,与你,你拿了去罢。”
死鱼眼生怕这大先生要耍什么花样,替我去接了,这大先生略略有些失望似的,但还是望着我,笑道:“这个夫婿,很好。”
死鱼眼一听,这才面有得色,道:“大先生过奖了。”
我一见八宝戒指到手,忙将凤凰令也拿出来,道:“大先生,还希望您能说话算数,秋月先生和这破晓的精魄……”
“你只管放心!”大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定说到做到。”
我这才将那赤红色的凤凰令,交到了大先生的手里。
说实话,若是旁人,我不见得这样轻易便交出了筹码来,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大先生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好像以前,从来也没有对一个陌生人,有过这样的信赖。
大先生接过了凤凰令,点了点头,念动咒文,只见那凤凰令立时从一个赤红色的小球,变作了一只小小的,展翅欲飞的凤凰来,那凤凰清啸一声,口中吐出了两个火球,大先生往那两个火球上一吹,两个火球自飞散不见了。
“多……多谢江二爷……多谢大先生……”藏匿在了那玉锦衣下面的破晓欣喜若狂的喊出了这一声之后,我耳边只回荡起了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便再没有了声息。
想来那破晓好不容易重归自由,一定急不可耐的享受新生去了。
破晓是重见天日的,只怕秋月先生现如今也已经得偿心愿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八宝戒指好好的放在身上,对那大先生行礼道:“今日里,迫不得已,多有冒犯,江菱管您赔一个罪。”
“无妨……”大先生居然亲自来扶着我,颤声道:“能见到你……你们,也是缘分。”
“大先生太客气了。”我掏出了太后赏赐给的金子,道:“这些个,便算是赔偿与您……”
“不必不必,行走在外,一定须得有钱财傍身,你自好好的收着,莫要再胡乱的挥霍。”大先生将我手里的金子推回来,道:“你……”
死鱼眼早将我扯了过去,道:“多谢大先生好话,这些身外之物也无妨,横竖在下是决计不会让她吃苦的,大先生不必操心。”
死鱼眼是少见的不加礼数,但是大先生也不生气,反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是么……我便知道,这个公子,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很好,很好……”
“既如此,钱货两清,我们便不打扰了。”死鱼眼点点头,带着我便往外走。
那大先生却像是还有什么事情似的,全然没有平日的稳重,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急切,道:“不知道,以后可还有相见的机会?”
“这个……”
“这种地方,在下可能再也不会教她过来的。”死鱼眼截口道,拉着我便出了那地窖的门口。
大先生也出来了,全然是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这时,只见好几个倌人跑了过来,连声道:“大先生,不好了,来了一个男客,非要往里面闯!我们……我们拦不住……”
第241章:我真没有敷衍你
大先生皱着眉头,嫌麻烦似的,说道:“是一个什么人?”
“不识得,但是,灵气实在惊人……”一个倌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妖怪……”
“这个都看不出来,要你们何用?”大先生还要说话,只见一个人早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瞪着我,脸上十分不悦:“你还真来了……谁许你来这种地方的?”
这个人,不消说,正是绿眼睛的国师。
死鱼眼横亘在了国师和我中间,道:“她往何处来,与国师可有关系么?”
“哎呀,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国师盯着死鱼眼,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啧啧啧,冰肌玉肤,我见犹怜……”
死鱼眼这才想起来,自己尤是女装打扮,不由得面红耳赤,一把将喉咙上的应声虫扯下来,原本清越的声音怒道:“在下是什么装扮,同样跟国师没关系!”
国师捂着肚子,笑的几乎要满地打滚:“大舅哥现如今成了大姨姐,着实可笑可笑,方才还想着,哪一个美人跟随,不想原本便是自家人,是本座眼拙了……这一次,是大姨姐陪着花穗来买笑的?”
“不要叫我大姨姐!”
趁着国师跟死鱼眼斗嘴,那大先生却拉过了我,道:“你……你家里现如今,怎么样了?”
我犹豫了一下,道:“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大先生的一张俊颜上又是苦又是甜,好似分外复杂:“现如今,你去太清宫了,太清宫也好,也好,弘扬正气的地方,免得教你误入歧途。”
“大先生,你认识的江姓故人,不知姓甚名谁?”
“这个……”那大先生梗了一下子,还是摇摇头,道:“时间太远,全然忘记,不过记得了一个江字。”
显然,是不想说了。
而且这一字一句,全然,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叮咛。
我愈发的糊涂了起来,若不是我现如今是花穗的模样,从他问的这些个话来听,又是生辰,又是家人,简直跟失散多年的父女相认一般,可是,我现如今,根本是花穗,不是江菱啊!
那大先生望着我,粲然一笑,本想说什么,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忙拉过了我来,一把想将我的袖子给拉开。
这个举动正给站在后面的国师看见了,国师一扬手,一团子绿光便打了过来,沉声道:“大先生好大的胆子!”
大先生一侧身便闪避了过去,盯着国师:“阁下,是那计都?”
“不错,”国师阴沉沉的盯着大先生:“这花穗,正是本座的夫人,三界之中,谁不知道?当着本座,你居然胆敢对花穗上下其手,不要命了么。”
死鱼眼听见了,侧过头,眼看着大先生尚且拉着我的手,也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放开她!”
大先生苦涩的一笑,这才放开我,道:“也好,也好。”
死鱼眼早将我拖过去,道:“大先生,还请自重,你知道,她是在下没过门的夫人。”
我忙道:“大师哥,我瞧着,大先生没有恶意。”
“这还不算有恶意?”死鱼眼蹙了眉头:“总之我不许。”
大先生连连摇手,道:“在下真真没有恶意,还请两位莫要多心,只是这个孩子胳膊上,百花神教的那个金钏,只怕是……”
“金钏?”死鱼眼回头望着我:“甚么金钏?”
这件事情,一直瞒着死鱼眼没有叫他知道,在他面前露出来一次的时候,他正中了焚恨香,是一个神志不清的模样,估摸着也记不住了,我忙道:“也没什么,大师哥不要多心。”
国师甩甩手,道:“那个金钏?大舅哥无能为力,还是别管了,本座会护花穗周全的。”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死鱼眼也不理睬旁人,只是定定的望着我:“事情怎地旁人都知道,我倒是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大师哥跟着劳心,”我咬了咬牙,道:“大师哥,这件事情, 你不要多想。”
若是死鱼眼知道那百花神教是为着更魂器,给我套上了百花金蛇钏,少不得,为着救我,要中了那百花神教的圈套,更魂器是丞相大人所托,上受皇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引得睚眦大人现身的话,死鱼眼和太清宫都要受到了牵连,事情可不好收拾了。
死鱼眼皱起了眉头,放开了我。
国师笑眯眯的看着我,亲亲热热的说道:“你若是想要买笑,本座随时可以笑给你看,何故还要来这种销金窟,花这个冤枉钱?来来来,你若是想行酒令也好,想一亲芳泽也罢,本座都从你……”
“大师哥……” 我拉了拉死鱼眼:“咱们东西也拿到了,走罢。”
死鱼眼一言不发的点点头,带着我便出去了。
大先生则追了上来,连声道:“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大可以过来寻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大先生,还真真是有点热情过分。
但是全然也不像是国师那样的压迫,却叫人心里很舒服。
我忙点点头,由衷的说道:“多谢大先生。”
国师则瞪了大先生一眼,自也随了上来,不悦的说道:“难不成,那位大先生手段高明,倒是更能讨了夫人的欢心?这种风月之地的人,夫人万万不要轻信,他们一张嘴,说一个甜言蜜语,天花乱坠,乃是张口就来的活计,不过夫人聪明,料想这也不会给他们蒙骗……”
“是了是了。”我只是望着死鱼眼:“大师哥,你不要生气,那事情实实在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死鱼眼点点头,没有作声。
如果是死鱼眼有件事情旁人都知道,我自己却不知道,一定也觉得不舒服,可是我没法子,教他为着我,冒这个更魂器的险。
国师倒是十分不甘寂寞的样子,道:”夫人未免冷漠,本座这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莫说嘘寒问暖,夫人一句好话也不曾与自己的夫君说,难道妥当?”
“国师只唤花穗是掌事大人就行了。”
“那不行,本座想了想,这外面的诱惑许多,大舅哥又看管不牢你,还是自己盯着的好,”国师一双眼睛狡黠的望着我:“还有呢,本座是专程过来,通风报信的。”
“通风报信?”我回身道:“什么事情,要劳动了国师,来通风报信?”
“想来夫人这个样子,八成是要假装不知道了……”国师摇摇头,道:“前一阵子,皇陵被盗的事情,皇上知晓之后,可是龙颜大怒啊!当即便派了本座过来相看,那个模样,结果不仅丢了些个财宝,还少了一个要紧的东西。”
我望着国师:“是……先皇后的棺椁?”
“要不说夫人是个聪明人呢!”国师望着我,笑道:“太后娘娘知道了之后,教本座过来亲自寻你们来的。”
事情本便是太后吩咐的,八宝戒指也拿到了手上,也算是幸不辱命。
“还有便是……”国师说道:“元春子掌门人,教大舅哥回太清宫一趟。”
“回太清宫?”死鱼眼这才说道:“有事么?”
“你们太清宫的要事,怎么会告诉给没过门的女婿呢!”国师摇摇头,道:“本座也想问,无奈泰山实在是太见外了。”
死鱼眼也懒得理睬那国师。,只皱了眉头:”看来,要紧着将剩余的三十六魇给捉回来了。”
国师抬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摇晃了摇晃,接着拿出了一个布袋子来,道:“因着大舅哥在外的话,夫人也就不肯回宫,是以除了大舅哥捉到的那些个,其余散落在外的三十六煞, 本座帮着弄回来了。”
说着交给了我,笑道:“这下子,是不是便能继续回宫里去充任掌事了,好教本座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真?”我忙接过那个布袋子来,正是一个八宝乾坤袋。里面蠕蠕的,尚且能动。
我忙交给了死鱼眼,道:“大师哥,既如此,咱们回去罢。”
死鱼眼抬眼冷冷的望着国师:“在下的事情,不劳国师费心。”
国师还是粲然一笑:“也罢,横竖本座早也习惯了,大舅哥是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也不要你什么人情,紧着回太清宫,将花穗赶紧还给了本座,本座便感恩戴德了。”说着,一扬手,道:“本座尚且要事在身,便回宫等着夫人了。”便隐然不见了。
“大师哥,你别不高兴。”我忙道:“国师相帮,更是省了力气,免得你出去奔波,也教人怪不放心的。”
死鱼眼忽然定定的望着我,道:“我不喜欢这样。”
“诶?”我心里一沉,忙道:“是不是……”
死鱼眼一把将我拥在了怀里,道:“你的心事,我全想知道……我不喜欢你心事重重,不管什么事情,我想跟你一起去面对。”
我把头靠在了死鱼眼的胸口上,莫名便很安心,笑道:“有大师哥这一句话,甚么都不重要。”
“你的心事,我总是琢磨不透,”死鱼眼叹口气,道:“好像,总有许多敷衍。”
第242章:散不掉的一身腥
“没有,”我忙抬起头,道:“大师哥,我从来没有敷衍过你!”
“敷衍就敷衍罢。”死鱼眼的下巴抵在我头顶上,轻轻的说道:“你敷衍我,总要有自己的理由。不过……”
“怎地了?”
“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大先生?”死鱼眼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相信,你跟他有过什么交情?”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道:“不过,这个好像也无关紧要,连以后会不会再见到他都不好说,大师哥,不要想那么多,咱们回太清宫去吧。”
死鱼眼这才点点头,道:“这种地方,以后再也不会叫你来……不过现在还是不是回太清宫的时候。”
“怎地了?”
死鱼眼牵住了我的手,愠怒的说道:“衣服,还不曾换回来。”
“是,大姐,我陪着你换。”
“不要叫我大姐!”
换回了原来的衣衫,死鱼眼终于又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模样了,我用小梳子细细的将他的头发梳好,再用蓝色的带子系上,道:“大师哥真好看。”
“没有大先生好看。”
我愣了一下,那华服铺子的狐狸尾巴少女早笑了:“啊哦,好大的一股子醋味……”
醋?怎地我倒是觉得,非但一点也不酸,还甜蜜蜜的?
与死鱼眼自妖界之中出来,我问道:“大师哥,说起来,那魇十七怎么样了?”
“就那样。”死鱼眼沉吟了一下,道:“终究还是心软,不曾将他带出来,跟秋月先生,还在那虚空界里,雪莲怪的死皮能叫白骨生肌,也不知能不能好好料理了那一只断手。”
“说的也是……”我抬头问道:“大师哥,那个死皮甚么味道?好吃么?”
“少问。”
“可是皇上若是问起来的话……”
死鱼眼道:“那一只断手,我带了来,献给皇上,只说魇十七已经死了罢。”
“咱们两个犯下的是欺君之罪。”
“那又如何。”死鱼眼挑着眉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我点点头,道:“咱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笨蛋,”死鱼眼道:“这叫做死生契阔,与子同说。”
“嗯,大姐真有文化。”
“不要叫我大姐!”
回到了皇宫之中,我自娱死鱼眼兵分两路,带着那八宝戒指前去复命,死鱼眼则也将捉到的三十六魇交给皇上发落了,好回太清宫了。
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那太清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叫死鱼眼亲自回去。
隔着那重重的珠帘,与太后拜了下来,太后望着我,笑道:“事情办得不错。”
我心里明白,太后眼里的那一道阴影,已经不见了。
我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以后一定更加尽心竭力,以报太后娘娘赏识。”
“可看见了她身上的什么东西了?”太后淡淡的问道。
我忙将那费尽了千辛万苦方才得了来的八宝戒指低着头,搁在了盘子里面,呈了上去。
“不错。”太后笑道:“盗墓……倒是一个好说辞,脑瓜儿聪明,手腕活泛,你说,是不是?”
我只道是跟我说话,还待答话,且听到忽然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自太后身侧传出来:
“是个好孩子。”
“不错,要不然,哀家也不会将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太后面有得色,淡淡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跟哀家说的,别无二致?”
“太后洪福齐天,想办成了什么事情,自然如有神助。” 那个声音柔婉动听,但是也像是约略上了点年纪的:“小姑娘是个能干的。”
这个人,是谁?能坐在了太后娘娘身侧的,不是太妃,该便是诰命夫人,不,不应该是太妃,太妃身居太后之下,宫内规矩森严,自然不能用这一等亲昵的语气与太后说话, 我猜测着,该是太后娘家的亲戚姐妹。
是了,我想起来,担任掌事的时候,大宫女与我看过了一些个关于太后的起居习惯,身边关系的册子,太后有一个表妹,嫁给了定国公,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时时会入宫里来与太后相聚,肯定,便是那个夫人了。”
便也答道:“多谢定国公夫人夸奖,花穗惶恐。”
“嗯。”那个声音满意的答道:“这小姑娘从未见过我,单单听着声音,便能猜测出来我是谁,却是机灵。”
定国公前几年已经离世了,诰命夫人现如今寡居,这件本来该没人知道的事情,太后居然能说给了她,可见她在太后心内的分量。
听着这个意思,只怕她也像是有什么事情想办呢。
“ 好孩子,”只听那个声音柔和的说道:“那些个关乎鬼神的,你十分在行。”
我忙道:“回夫人的话,不敢,花穗不过是托太后娘娘的鸿福荫庇,幸不辱命是了。”
“谦和的很。”那个声音道:“你抬起头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忙抬起了头来,只见珠帘一响,闻到了一阵浓郁的兰麝香气来,一个满头珠翠,一身富贵的女子,正隐然的站在了太后身侧。
那个女子四十上下,一张白腻的鹅蛋脸面,全然是一个风姿绰约,徐娘半老的妩媚模样,唇上点着绛红色的胭脂,唇角下面一粒小小的桃花痣,更添风韵。
太后笑道:“你这一阵子,合该要做一个忙人,才回来,这里,可又另有要事相托呢!”
“是,”我忙回话道: “但请夫人明言,花穗一定尽心竭力,将事情全数办好,断不辜负太后和夫人的重望。”
“起来说话罢,”太后道:“赐座。”
我忙行了礼,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下首的红木椅子上。
“我,是为着自己家的一个奇事。” 那夫人微笑的说道:“想请你想一想法子。”
我点头道:“愿闻其详。”
“事情开始在前几日。”那夫人摇了摇手中画着点点红梅的扇子,道:“我的那家中,突然出现了奇异的味道。
是鱼腥味。
那鱼腥味开始的时候淡淡的,可是慢慢的,越来越浓烈。
我只当是家中庖厨买了鱼来,只觉得十分可厌,便下令,教庖厨之中的人将那鱼丢掉,实实在在,不想去闻那个味道,可是,庖厨里回话,说,那一日,庖厨之中,根本没有买鱼,家里,甚至连小鱼干都没有一块。
本来,我是喜欢吃鱼的,可是那鱼的味道,实实在在,教人倒尽了胃口。
我很不高兴,派了人来查,究竟什么地方,散出了这一种味道来,可是查来查去,总也没有一个回话。
味道越来越大,家里的家丁们,开始用水泡了布巾,盖在了脸上,以躲避这一股子气味。
我实在也没有法子,便点上了熏香,熏香味道虽然馥郁,但还是盖不住那鱼腥味。
我那定国公府上,简直成了鱼市一般,教人作呕至极。
已经有不少人议论纷纷,说是家中,也许得罪了甚么水中的神灵,人人都说不吉,可是,却无计可施。
而且,这鱼腥气,粘在了每一个人人身上,洗也洗不掉…… 简直叫人门也不想出。
是以这几日,我十分苦恼,左思右想,这才往这宫中来,与太后娘娘诉苦,适才听闻了太后娘娘所说,你年纪小,捉妖除鬼,倒是十分在行,又是女子,行进了寡妇门口,才是一个方便,关于这一股子腥味,你愿意帮着瞧一瞧么?”
腥味……好像还从来不曾见过了,跟味道有关的差事。
怪道这定国公夫人身上香料的味道,这般厚重,想来,正是为着掩盖那鱼腥味。
寡妇门口是非多,出了事情不想诉与旁人知,想叫女子进去,也确实合情合理。
我忙点头道:“夫人既然吩咐,花穗一定前去相看,力求帮着夫人解忧。”
“好得很。”那夫人妩媚的一笑:“你旅途劳顿,休息一日,便过来罢。”
我忙道:“多谢夫人宽仁体恤。”
太后道:“可也辛苦了,来人,赏。”
这一次,太后与的各色东西,可就更多了。
满满当当的赏赐,将那小小的卧房之中,都堆了一个整整齐齐。
诗语见我回来了,高兴极了,忙过来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独个儿在皇宫之内,好不孤寂,太后娘娘说是有秘事交于你办,眼瞧着这赏赐,一准儿你又办了一个圆满。”
我笑道:“运气很好,碰上了大师哥。”
“两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真真是一个羡煞旁人。”诗语揶揄道:“怎么,糖里调蜜,甜的化不开了罢?”
我笑道:“你只等着,甚么蜜甚么糖,到时候包了与你吃。”
“哈哈哈,不与我,我也不依……”诗语接着说道:“今日里,那定国公夫人来了,究竟是为着了甚么事情?”
我答道:“为着的,也不是什么旁的,是腥味,鱼腥味。”
“是么……”诗语低声说道:“我多于你说一句,这个定国公夫人的名声,好像不大好。”
“我明白。”我低声地说道:“看那个样子,只怕,是关于男女之事的名声罢?”
第243章:花红柳绿的所在
“不错不错,”诗语点点头,道:“一猜,你不是便猜出来了么!据说,这定国公夫人名声在外,只瞒着太后娘娘。全数因着她是太后娘娘的表妹,这才明面上无人敢妄言是非,不过嘛,私底下,连大宫女她们都听到了消息了。”
“哦?”我望着诗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呀,本来嘛,你也知道,定国公家大业大,那诰命夫人又是续弦,且定国公并没有子女,现如今,偌大的家产,全数可都是这诰命夫人的,关上门来,都是自己的天下。”
“说的是,”我笑道:“只怕今次里鱼腥的事情,可也有趣的很,你要不要顺便跟着我去瞧一瞧?”
诗语苦笑道:“我倒是想去,出宫散散心也是好的,无奈,你这一走,我就得留下来守护太后,魇门那件事情一闹,后宫里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现如今,可也是抢手的红人。”
“好好留在了此处,也说不准,你便要成了接任掌事大人的大官了。”我笑道:“以后前途无量。”
“哪里有你前途无量。”诗语笑道:“你也就是胆子大,什么时候都像是能豁出命去的模样。”
“许便是因着死过了一次,总觉得这一条命本来也是白赚来的,肆意挥霍罢。”我笑道:“我倒是没想着要一个什么锦绣前途,只要能和大师哥天天在一起,别无所求。”
“大师哥哪里好,也只有你当宝。”诗语翻了我一个白眼。
我则立时挑起了大拇指来:“太押韵了!”
死鱼眼的鹰隼来报,说是事情很顺利,魇十七有断手作证,皇上并不曾起疑,也好好的嘉奖了死鱼眼一番,还叮嘱死鱼眼,好生守护更魂器,朱颜郡主和太清宫。
守护更魂器的使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一个终结。
好好的睡了一天一夜,梦都没做一个,拂晓起来,听着窗外不住的鸟叫,也倒是好听的很。
梳洗完了,那定国公夫人接我的马车早预备好了,我便紧着上了马车,只见那定国公夫人,已经微笑着,端坐在马车之内了。
马车里浓厚的香料味道,教人有点脑仁疼。
我忙行了礼,道:“花穗何德何能,今日里,居然能与夫人同车。”
定国公夫人笑道:“本夫人说可以,谁又敢说一个不字?你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儿,这点子也不算什么。”
我忙行礼道谢,也正襟危坐在了那定国公夫人下首。
“走。”定国公夫人一声令下,那马车夫忙应了下来,一甩手里的鞭子,马车往那定国公夫人的住处去了。
定国公夫人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便是一个美人迟暮,也还是一个美人,轻启朱唇,笑问道:“听说,国师跟你那大师哥,两下里都对你有心思?小丫头倒是好福气。”
我忙道:“花穗与家中那大师哥的婚事早也就是定好了的,花穗也一心一意,只等着他日里与大师哥完婚的,国师那般的人中龙凤,花穗并不敢奢望。”
“那国师,倒确实是一个人中龙凤。”定国公夫人含着笑,道:“国师生的那般人物,我只不信,世上真真能有女子不动心的,不想,还真有。”
“国师英明神武,自然该有更好的来配。”我答道:“花穗旁的懵懵懂懂,好歹有些个自知之明。”
“本夫人倒是知道你怎么想的,”那定国公夫人笑道:“若是真真的配给了国师的话,那样的男子,定然是一个你争我夺的花红似的,谁看了也都眼红,恨不得自己而已去沾一沾的,整日里提防,累得很。”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定国公夫人笑道:“你别说,国师那一路人,嫁了怕是要心累,若是露水情缘的话,倒真真是说了有光的人选。”
知道这定国公夫人胆子大,只是不成想,居然有这么大。
“我说……”定国公夫人一双妩媚的眼睛望着我,道:“你喜欢名声的话,也不打紧,日后嫁给了你那清清白白大师哥,与他了该与的,以后跟国师,也更可以……”
“格楞楞……”那马车正轧在了一块碎石之上,那定国公夫人的话,也一下子格愣了过去, 马车一拐,已经能看见了那定国公府邸了,那夫人便不曾说下去,只是笑道:“到了。”
定国公府邸十分庞大,听说当年定国公战功赫赫,保卫南疆,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厚赏,是钦赐的宅邸。
跟着马车进去,但见府邸十分宽广,全数是灰白两色的建筑,越发显得大气。
只是一进了那一道清漆木门,一阵若有似有的腥气,便开始漂浮在了鼻端。
这腥气,倒不是陈腐的气息,反而很像是新鲜水腥味儿,宛如河岸边一般,只是比睡腥气,浓烈了不少。
但是方圆十里,并没有河。
马车轧轧的经过了青石板路,越往里面走,那腥气便越重。再进了里面去,腥气已经熏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无妨,你只管遮上了面孔,不消硬挺着。”说着,那夫人也捞起了面前的手巾。
早有人在马车之内预备了干干净净的手巾和一盆散发着茉莉清香的温水,我忙也将那手巾在那茉莉花水里面泡了,盖在了脸上。
恭恭敬敬的青衣僮仆们垂手而立, 一个个,全数是蒙面人的打扮,若不是这个情形,倒是十分惹人发笑,仿佛这一个庄严的定国公府,倒是跟一个响马窝子一般,随时随地,预备好了要去打家劫舍的。
马车停下,早有伶俐的僮仆在马车底下搁好了小巧的脚踏,我踩着脚踏下来,一个使女忙过来了,伸手扶着我,笑道:“姑娘小心些。”
我则转过身,伸手扶着后面的宁国公夫人下来。
宁国公夫人的大眼睛露在了那面巾外面,眼睛一弯,道:“怎么样,掌事大人,可要进去看一看?”
“是。”我扶了那宁国公夫人,一直往里去,这个地方该是整个宁国公府中心的主院,周围四通八达一些个小径,栽种着梅兰菊竹等等十分风雅的植物,本该是相当舒服的所在,偏生会有这煞风景的味道。
进了那堂屋之内,迎面便是一大幅十分娇艳的海棠图,嫣红柔美,简直能闻到了香气,落了座,我四下里看看,这个屋子风水是上佳的,按理说,总不至于招致了邪祟,那么只有可能,是人为引了东西进来的。
宁国公夫人望着我,道:“今日里,你只管好好的查一查,看看整个偌大的宁国公府,究竟藏了一个什么邪祟,但凡是寻得了,一定要揪出来, 让本夫人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至于家丁丫鬟……”那宁国公夫人眼波一飞,望着几个蒙面的丫鬟家丁,道:“你们几个管事的,吩咐下去,都须得听从这掌事大人差遣。”
“是……” 那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有伶俐的丫鬟,上了茉莉香片来。
只是那本该馥郁的香气,鼻子是闻不出来了,不过入口甘香,也尝得出来是极其金贵的东西。
强忍着那浓烈的腥气,我与那定国公夫人吃了茶,便领命,在整个宅子里面细看。
丫鬟家丁们听了命,对我也是十分恭敬的,我仔细的闻了闻,便问一个丫鬟道:“这个定国公府,进门之时,味道也还不算太重,说明腥气是自一处里传出来的,敢问你们这里,哪里的腥气最重?”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道:“不瞒掌事大人说,这个定国公府邸之内,要数那后院子左近,味道最为浓重。”
“后院子……”我的眼睛越过了弯弯曲曲的滴水檐,看着那花红柳绿的后院,道:“可有人住么?”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犹豫,像是不好开口的模样。
我心下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便打了一个哈哈,道:“既如此,我自己过去瞧瞧。”
那几个丫鬟这才是如释重负的模样,忙点了点头,与我指了路,却没有一个跟上来的。
到了那后院子左近,只见一扇雕花木门半开半掩着,里面花花绿绿的,都是名贵的花卉,每一样,都是市面上难得买到的好货色。
我一步一步走进去,听到入耳,是丝竹之声,透过开的垂枝紫薇花,隐隐看见了那粉彩的回廊里面,白衣飘飘,正有几个少年。
果然没猜错,这个地方,正是豢养男宠的地方。
想来是我这一阵子,正在走桃花运,才自那翠玉居里出来,又进了这样一个所在。
这里的腥味,果然比哪里都更浓烈。
几个少年远远的看见了人来,一个个都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见了我,一双双藏在了那面巾后面的大眼睛,满满的都是新奇。
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问道:“敢问,您便是夫人自宫里请来的掌事大人么?”
我点头道:“ 不错,正是本官。走来走去的,便闻到了就数这里的腥气最烈,便过来瞧一瞧……”我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咋呼道:“怎地,这个地方,倒是像有几分死气?”
那几个少年一听,脸色全变了。
第244章:给大人添了麻烦
果然,只怕这些个少年郎们,早也知道点什么。
我望着他们,眼睛眯起来,做出一副笑了的模样:“啧啧啧,现今也只不过是一点子味道罢了,倘若时间长了,只怕……”
“只怕甚么?”那个胆子大一点的少年忙问道。
“只怕住在这个发出腥味中心的你们,也要跟着遭殃,腥风粘上没什么,倘若血雨给你们碰上了,哪一天喝了血汤子,可就谁也不能怪了。”我转一转眼睛,胡乱指着那一侧的房子,响亮的咋了咋舌:“只怕,事情跟那里有关。”
一众少年郎一看我指出来的方向,一个个心虚似的垂下了头。
“你们须得明白,本官,可是来救你们的。”
“是……”那个胆子大一点的少年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出来好了。这件事情,跟檀先生,好像脱不开关系。”
“正是,正是。”余下的几个少年也连连点头::“我们,都可以作证。”
“檀先生?”我点点头,问道:“那檀先生,想必是这个地方,最得宠的一个先生了罢?”
“这个……”几个少年点点头,道:“正是。”
“事情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几天了,” 那个胆子大一点的少年郎犹豫了一下,道:“檀先生有这个名号,便是因着他很喜欢檀香,人一来,周身都是那淡雅的味道。但是打那一日开始,只剩下了鱼腥气。”
说着,几个少年对望了一眼。
“那一日……”我盯着少年们:“哪一日?”
“便是,这个月十五。”一个少年郎道:“那一日,我们随着夫人,往胭脂河去了。”
“哦?坐着画舫么?”我问道:“去赏月?好生风雅。”
“是……”一个少年压低了声音,道:“还在那画舫上面,吃了全鱼宴。”
豪富之家,果然会享受,想也知道,那朦朦月色下面,甘酒香鱼美少年,该是夫人无上的乐趣罢。
“小的是打鱼家里出来的孩子,很喜欢钓鱼,”一个少年道:“那一日夫人有兴致,小的便取了鱼竿来,正是手气好,居然上来了好几尾大鲤鱼,有一条尤其大,几个人合力,这才捕捞了上来,有……有十七八斤。”
“且那鱼可十分漂亮,不仅个儿大,那通体都是金红色的,船家也跟夫人道喜,说这一种鱼,以后准是要过龙门的金鲤鱼,乃是一个祥兆,说夫人许有大吉之事呢!”一个少年道:“ 夫人也高兴的很,看着那么大,本来想放了生,但是又觉得不舍得,一见那鱼肚子倒是非常大,想起来檀先生素来喜爱吃鱼籽,便预备着与檀先生个赏。”
另一个少年接口道:“看着夫人十分高兴,小的以前是在酒楼里面打杂的,也学过烹调,便自告奋勇,趁着那鱼鲜,便忙搜索枯肠,以那画舫上的厨房,做了一席全鱼宴。那鱼,个头大,肉质弹牙,能出不少的菜。”
“打开一看,那个鱼,满肚子,都是鱼籽。”一个少年怯怯的说道:“小的是跟着打鳞开膛,光是那鱼籽,接出来,便有一大盆子。若是孵出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鱼……”
“檀先生也十分喜欢。”那会做饭的少年接着说道:“鱼籽熬出来,红烧了一味,汆拌了一味,夫人专宠檀先生,那鱼籽做了几样,全数都给了檀先生了。”
“那一日,大家都很尽兴……”几个少年点点头:“吃的十分酣畅。”
“是以,回来之后,其实大家满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子鱼腥味道。”那胆子大一点的少年郎道:“实实在在,也没人当一回事,各自沐浴焚香,也便睡去了。”
“可是次日里,只有那檀先生,身上还带着点子鱼腥味儿。”一个少年犹豫了一下,道:“鱼腥味道,将檀香味道,也盖下去了。”
“不错。”几个少年郎点点头,道:“那一日,夫人还取乐,说,怎地檀先生倒是犯懒了,难不是回来的晚了,沐浴也懒得沐浴么?”
“檀先生羞了一个面红耳赤。”那个胆子大一点的少年说道:“但是他的童儿说,檀先生素来是喜欢干净的,昨日一回来,只皱着眉头,说是闻着那腥气难过,紧着便用茉莉花沐浴了,还点了惯常喜欢的檀香,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身的腥气,总也像是洗不掉似的。”
“慢慢的,腥气越来越大了,这个集荟院,开始弥漫起来。”一个少年说道:“连我们的屋子,也都闻见了,夫人过来玩儿,也蹙了眉头,但是,那两天,并没有人吃鱼。”
“不错,”那个胆子大一点的少年说道:“檀先生最受宠,夫人自然早也闻见了,知道了这一个腥气洗不掉了,也不曾说什么,各种熏香,都不曾断,大桶大桶的往檀先生那里送。但是檀先生,已经不肯出来了,听说整日里只是躲着,出也不出来。”
想也知道,遇上了这种事情,谁还肯出来?
“所以,腥气越来越大,闹的整个定国公府也不安生么?”我点点头,道:“阵仗闹的还真大。”
怪不得,那定国公夫人在太后面前含糊其辞,什么内情也不肯说,只说那腥气是凭空白来的,准,也是避讳男宠这一说了。
所以,丫鬟们也明知道是檀先生发出来的怪味道,也没人敢直说,只是将我引了过来。
定国公夫人只怕是也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考验我是不是有探查事情的真本事罢。
果然,事情十分有趣。
“檀先生,住在了何处?”我望着那少年们。
“您要去见?”那个胆子大点的少年摇摇头,道:“只怕,倒是不好见,檀先生闭门谢客,连夫人也不肯见,他那童儿,也整日愁眉苦脸,什么话也不肯说的。”
“没事,你们只管告诉我就行了。”
几个少年只怕也是想早一日教这个味道紧着散了去,忙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道:“其实,您顺着小径过去就是了,那里的味道……那里的味道,浓的实在厉害。”
都说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怎地他们还不曾习惯下来。
我道了谢,便顺着小径过去了,后院也是分了几个十分精巧的小院落,檀先生的居所在最后面,边上栽种了不少的胡枝子,胡枝子花嫣红的开的正漂亮。
隐隐的,还有几棵桂树,过几日,只怕那桂树也该飘香了。
院落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出来里面十分精致, 我叩了叩门环,道:“可有人在家么?”
“谁呀?”一个带着点惶恐的少年声音由远及近的过来了,在门口露出了半个身子来,怯生生的望着我,道:“我家……我家主子今日不见客。”
“夫人下令,你不会不知道。”我望着那个小童儿,笑道:“我说那宫里来的掌事。”
“这个……”那小童儿显然是两下里为难的样子。
“你也别害怕,”我对那小童儿笑道:“这里说话谁算数?”
“自然是夫人了,”那小童儿犹豫了一下, 忽闪着眼睛,道:“可是有时候,夫人也听我们先生的。”
“今日本也是夫人教我过来的,”我望着小童,道:“我,是来相帮你们先生,治理治理这个怪事的,你为着先生好,才该叫我进去。”
那小童想了想,这才开了门,我自那门口里进去,果然,这里的味道,简直浓烈的能时时能教人晕过去。
小童倒是挺坚强的。
“先生在里面?”
“是,”那小童说道:“先生他……”
“哗啦啦啦……”那房门之内,有隐隐然的水声。
“在沐浴?”我信步过去了,敲了敲门,道:“檀先生,本官唐突,是夫人自宫中教本官过来的,可能相见?”
屋子里幽幽一声叹息,一个很清越的声音道了一声辛苦,良久,才有人自里面开了门。
那个人长身玉立,脸上手上,却全然都包在了布巾之内,比魇十七捂盖的还要严实一些,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苦笑道:“给大人添了麻烦。”
我忙摇摇头,道:“先生客气了。”
那人将我往里一让,我便小心翼翼跟了进去。
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屋子里面,至少立着十七八个香炉。
香炉各式各样,鎏金的宫灯模样,仙鹤模样,八宝缠枝花卉模样的,琳琅满目,应接不暇,都冒出了袅袅的青烟,但是,硬是全数都给那鱼腥气盖了下去。
“请坐。”那檀先生轻声唤那童儿道:“上茶。”
“檀先生客气了。”我假意根本没闻到那腥气,只是说道:“檀先生这几日,身体还好么?”
“托福。”那檀先生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低声道:“横竖,也都是报应。” 说着只摇了摇头。
摇头之下,一条不曾绑的牢固的布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丝缝隙。
我偷眼往那布巾的缝隙里看了一看,只见里面的皮肤,居然是鲜红色的,全然,像是给人剥了皮一般。
第245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您身上,好像起了了不得的变化。”
“这个……”那檀先生一听,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不该露出来的肌肤露了出来,“哎呀……”一声,将那布条子重新的颤了起来。
“本官是来帮助你的,”我眨了眨眼睛,道:“檀先生……这几日,自打有鱼腥味道,便整日里泡在了水里么?”
那檀先生对这个问题,似乎是一个猝不及防,一时怔了怔,讷讷的说道:“这……”
“知道檀先生不喜欢这一股子味道,但是什么,只都只怕没有命重要。”我盯着檀先生:“命没了,甚么全都没了。”
檀先生低下了头,低声道:“生不如死,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我笑道:“即使真的解决不了, 已成定局,多想更无益处。”
“是倒是。”檀先生苦笑一笑:“大人说的好话,我都明白。”
“那……”我望着檀先生的一身布条,道:“请檀先生将自己的肌肤露出来罢。本官断然不会说出去的,你不必害怕,给人当成了怪物。”
“怪物……”檀先生一听我这一个词,身上战栗了一下,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那布条子扯了下来。
果然,布条下面的肌肤,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模样了。
本应该光滑的白腻皮肤,现如今是鲜红色,像是皮已经磨没了,是赤裸裸的肉。肉上滑溜溜的,像是布满了一层亮闪闪的粘液。
大片大片的鳞,正隐隐的自那皮肉之中钻出来。
布巾自那檀先生脸上落下来之后,面孔更是惨不忍睹。
脸上自然也一片赤色,血肉清晰可见,两腮还生出了奇异的肉须。
“哎呀呀……”
“怎么样,大人……”檀先生抬起头来望着我, 绝望的说道:“这件事情,倘若给旁人知道了的话,在下一定……一定……”
“檀先生放心,不见得会有谁能将您给下锅红烧。”
“大人……在下……”那檀先生一脸的绝望:“在下是不是,也要慢慢变化,成了一条鱼去?这几日,开始并不觉着能有了什么异样,只是很想将自己身上的腥气洗掉,但是慢慢的,越来越留恋那泡在了水里的滋味。终日里,总不想离开,一心觉得,身上是总能洗干净的,可是……可是时日一长,自己的身体,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模样,倘若是夫人知晓了……这才不敢见人,偏生,给大人发觉了……”
“檀先生中了咒。”
“咒?”檀先生死死地盯着我,问道:“何咒?”
我摇摇头,道:“这一道咒,是身咒,下在了您的心上,现如今,寻不得施咒之人,并不能解。”
檀先生颓丧的低下了头,道:“所以……所以……”
“也不算是无药可医,”我接着说道:“不过,檀先生可莫要再用力的搓自己身上了,将自己周身搓掉几层,这腥味只怕也去不掉。因着这个味道,是檀先生内里发出来的,您活着,呼吸者,味道,就不会散去。”
“也不是无药可医?”檀先生怔怔的望着我,道:“大人,难不成有办法么?”
“不瞒檀先生说,”我答道:“世上吃鱼籽的人多得很,可不见得,都能发出了这个腥气来,除了那一次的鱼籽宴,约略您,还碰见过什么旁的事情罢?只要檀先生仔细的想一想,可又什么细节,能一一说出来,本官一定尽力而为,免得让檀先生受这样多的苦楚……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几人欢喜几人愁呢?”
“不错……”那檀先生攥紧了包在布巾下面的拳头,喃喃道:“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几日以来,在下日日,都饱受折磨,在下……在下……啊,对了,”
那檀先生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忙道:“倒是有一件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只是很有些个出奇,便权且说与大人一听。”
我点点头:“愿闻其详。”
那檀先生垂下头,道:“其实……事情发生在那胭脂河夜游之前,那一日,奉了夫人之命,随着夫人往天王庙祭拜了一番,夫人在庙里耽搁了一下子,在下见正是那风和日丽的好时候,胭脂河也在左近,顺便就在胭脂河边散了散心,途中,遇上了一个怪里怪气的中年汉子。
那个中年汉子一身脏污,穿着褴褛的道袍,满身都是奇异的腥气,见了在下,嘻嘻直笑,扯着了在下,说在下有一场大难正在眼前。
因着那汉子却是穿着道袍,在下本也是想着,鬼神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便多问了一句,你倒是说说看,是一个什么劫难。
那疯汉便接着说道:‘公子你,只怕,要有锅鼎之灾。’
在下自然听不明白,何事能招致大活人得一个锅鼎之灾的,心下里颇为不信,便要甩开了他去,可是那汉子硬拉扯着不松手,还说,在下听了他的好话,须得讨要酒肉吃,说是但凡在下与他,不但当即放手,还要说了解灾的法门与在下来听。
在下深有洁癖,本来给他牵住,便是实实在在难以忍受,忙将那汉子甩开了,丢下了一块银钱,那汉子收了银钱,眉花眼笑,当即便说道:“给公子说的话,便是那一句:‘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
说着,檀先生是满脸的不甘之色。
我一下梗住了,其实,身为男子,自该是顶天立地的,做了私家的倌人,该也是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这种话,想必是忌讳里面的忌讳。
“我猜猜……”我冲着那檀先生点了点头:“檀先生听不得这一句话,便跟那个中年汉子动手了?”
檀先生懊恼的点了点头,道:“动手了,打了那个汉子,还将原本与了汉子的银钱,丢进了沿岸的胭脂河里。”
“那个汉子,可又说了甚么?”
“他……他只是重复了这一句: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你总会,知道的。”檀先生痛苦的摩擦着布巾下面的拳头,低声道:“现如今,可不是正应了那一句话么!本来,也许也全数是在下自己自找的,真真的信了那疯子的话,离开了这荣华富贵,想必,也不会遭逢了这样的劫难……也许,那本是仙人下凡,想要度化了在下的劫难,偏生在下是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硬还……”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看来,事情跟那位装疯卖傻的道长,倒是不见得能脱开了关系的。”
“当真?”那檀先生一听,忙道:“现如今,大人,是不是,帮着在下寻了那个能未卜先知的道长去,救了在下?”
“京城这么大,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能往何处去寻?” 我想了想,道:“也许,那位先生,倒是会再来寻您的。”
“寻在下?”檀先生吃惊的望着我:“可是……”
“无妨,无妨,”我点点头,道:“眼看着,檀先生这腥气,已经成了这样的程度,想来,那先生也该来了。今日里,檀先生只管将门窗全然敞开,焚香也撤了去,约略,那先生闻到了这一个想闻的味道,一定会来的,咱们,可以试试看。”
檀先生半信半疑的望着我,可是见我全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得点了点头。
重新包裹上了布巾,那檀先生唤了童儿来,照着我说的,将遮挡腥味的东西,都撤了下去。
没有了那香料的掩盖,腥气益发熏的人头昏脑胀,我站在窗户前面,用法术封住了自己的鼻子去。
不多时,倒是有小丫鬟,远远的唤了我,说是定国公夫人有请。
明知道抖不掉,我还是抖一抖身上的腥味,随着那丫鬟去了。
定国公夫人正坐在正座上,露在面巾后面的眼睛含笑望着我:“掌事大人,可探查出了甚么究竟了?”
我点点头,道:“檀先生这一件劫难。说起来,只怕胭脂河跟上那一条大金鱼有关,其中很有些个蹊跷。”
“哦?”定国公夫人带着点意外似的望着我,道:“怎地,这么短的时候,你见到了檀先生?倒真真是有手段,那檀先生,这一阵子,连本夫人,都不肯见,掌事大人好大的面子。”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是一样,正是因着夫人是那一个‘悦己者’,檀先生才这般的顾虑,花穗是个做公事的,又为着夫人,那檀先生自然也不好不见了。”我恭恭敬敬的答道。
“果然聪明。”定国公夫人笑望着我:“不知道,这一个谜题,什么时候能够解开来?”
“过一阵子,自能见了分晓。” 我答道:“花穗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
“很好,”定国公夫人点点头,笑道:“若是事情能顺顺当当的解决了,本夫人自有重礼相谢。”
慢慢的,腥气越来越重了。
大概方圆几里,这个味道,都能闻见。
第246章:公子依窗看月色
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那少年郎们居住的院子都已经没几个人了,大家受不住腥气,已经跑到了别处去了。
庭院深深,只有一个孤寂的白衣公子,依窗看月色。
不得不说,那位檀先生逆着光,远远的,让画面看上去很好看。
我在院子里坐着,听着通进了小院之内的流水曲觞,定国公夫人工于享受,在这个小院子里面,打造了漂亮的人工池水。
“啪嗒……啪嗒……”
总像是哪里,落下了水珠来。
“大人……”那檀先生全然是一副欲言还休的样子,又问了一句:“在下,会不会化作了鱼?”
“全看本心。”我随口说道:“也得看,那一位道长,想怎么样。”
“簌簌……”风吹起,因着我封上了鼻子,只觉着让人心旷神怡。
月光落中庭,还是没人来。
那檀先生的模样,可是越来越急躁不安了。
可是伺候定国公夫人伺候出来的好涵养,又教他说不出什么旁的催促来。
我招招手,道:“檀先生只管休息去,这里我来盯着。”
檀先生颓然摇摇头,道:“在下……也睡不着……也罢,夜还长得很,若是掌事大人不嫌弃,在下教小童,往庖厨去熬了燕窝羹来……”
说着,自往内里去叫那小童去了。
小童领命出去了,不多时,回话说一会儿便送了来。
又过了半晌,只听“啪……啪……”门口外面响起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我抬眼望过去,一个蒙着脸的人穿着家丁的衣服,在寂寂月色之中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搁在了那紫檀桌子上。
檀先生先分出一碗来给我留着,自己又盛了一碗,放在了唇边,终究不想吃,还是搁下了。摇摇头,跟我告了罪,自进去了,小童忙也紧随其后。
我回头望着那个蒙脸的人,道:“你过来。”
那个人回身望着我,便真的过来了,还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道掌事大人有何吩咐。”
“不敢当。”我笑道:“我倒是很想问问,这位道长,往这里来,可是为着拉线收鱼么?”
那个青衣家丁望着我,目光闪烁:“小的不过是个做粗活的,因着愚钝,实在不知道,掌事大人在说什么。”
我站起身来,笑道:“也没什么可抵赖的,您,不便是那个告诉给了这个檀先生,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日好的道士? ”
那家丁还是目光闪烁的望着我:“什么道士?难不成,今日里谁踏进了这个院子来,谁便是那位道士了?”
“从阁下的面巾便看出来了。”我伸手将那块面巾给扯了下来:“凡是这个定国公府上的人,可全数要因着味道实在叫人难以忍受,面巾上,都洒满了茉莉水的,可是您这一块面巾,却是干的,干的面巾,挡不住鱼腥味道,戴上作甚?”
月光下面一张面孔,果然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模样,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下颏上稀稀疏疏,生着几缕胡须,满脸的鼠相。见了我,正咧开了嘴,大笑起来,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来:“好……实在是好!这样的眼睛,生在一个小姑娘脸上,却是后生可畏。某家本来是嫌麻烦的,才乔装打扮进来,眼看着定国公夫人,请了来的便是硬手,只怕,也不消某家多事了。”
说着,摆手居然就要走。
“先生跑了这一趟,怎么能说走便走?”我盯着那个道士,道:“还不知道,道长改头换面,掩人耳目的特地前来,是有何贵干?”
“所以某家便说,某家嫌麻烦么,不成想,居然还是弄巧成拙,其实,某家是来救人的,”那道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前次里,在胭脂河边天王庙左近,与那少年郎有过一面之缘,便觉着这个少年郎命数之内,该有此劫,好言相劝,无奈这个少年郎却水米不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眼见着,这一股子腥气蔓延,就知道事情不好,特地赶来相帮的。”
“原来如此,先生还是一个好意了?可是不知怎地,我瞧着,像是金钩咒。”我望着那个道士,道:“所谓吃下什么,就变成了甚么的化物咒。”
“化物咒,”那道士一怔,因笑道:“什么叫做化物咒?”
“化物咒这一种东西,乃是种教派的秘传法术,其实本来,是用来约束门下弟子的,中了咒术的人其实旁的倒是也没什么,反倒是强身健体,神清气爽,但是饮食只能茹素,可万万不能碰上了荤腥,倘若吃了甚么活物的话……这个中了化物咒的人,该就要变成什么东西了。” 我望着那个道士,道:“是不是?”
“啊呀呀呀,”那道士全然是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怎地,这位道友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某家佩服佩服。却不知道,是哪一种教派的法术呢?”
“您可当真是过奖了。” 我答道:“与那不减不灭之法一样,百花神教的秘术,您会不知道?”
“哈哈哈哈……百花神教……”那个道士露出了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来:“说的也是!什么邪术,想来,都能算在了百花神教的头上去。既如此,小道友是心知肚明的,某家这个老头子,也便不来多事了,事情,全都交给了小道友罢!”说着,一面笑着,一面便要拂袖离去。
“且慢。”我接着说道:“这化物咒,只有施术者,才能解开,您既然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有始有终不是更好么?”
那道士回过头,道:“耍把戏的,之所以神秘,引人入胜,可全数是因着观众猜不透把戏后面的秘密,事情给小道友拆穿了,可就没意思了。”
“至少,您也须得告诉我,您探听清楚,这檀先生是那定国公夫人的爱宠,才来的这一次恶化,您究竟想要什么回报?”
“恶化?”那道士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当真有趣,你果然,做足了功夫。”
世上确确实实,有许多的未卜先知,但也有的时候,之所以有人能说出以后发生的事情,全数是因着,那事情本便是自己做的。
一些个江湖骗子,有一种法门,名唤恶化。
也就是恶意化缘。
化缘本来是结下善缘的一种,你情我愿,你给我受,可还有一些个恶道,专门故意先在人身边制造了灾难,使唤了手底下的五鬼或者旁的替身之术, 教主家陷入一个万劫不复,只盼着脱离苦海的境界去,等主家四处寻找救命稻草,再以一种替天行道的姿势出现,帮着化解了这一场事故,教主家感激涕零,奉若神明。
再索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
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勒索,与平日的勒索不同,苦主受了损失,还要当骗子是好人。
这一门事情,自然是给正派所不齿的,但是也有些个旁门左道,偏生便是以此为生,招摇撞骗。
这个时候,教这个檀先生深陷这样的麻烦里面,他再适时出现,做出一副“解救”的模样来,这檀先生又是定国公夫人心尖儿上的人,想必,事半功倍,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看着这个道士的手法,自然跟百花神教素来施展的手段差不多,先是自己设下圈套,引得檀先生中了咒术,又探听了定国公夫人夜游,蓄意在胭脂河左近驱赶了那样漂亮的一条大鱼去。
那一条鱼,只怕也有自己的修为,所以,那檀先生中了它的化物咒,身上的腥气,才那样的浓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道:“我不过,是过来调停的,事情是解决这一场腥气,怎么解决,对定国公夫人来说,只怕也是无所谓的。”
“某家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料那定国公夫人着实担心,居然这样早便去寻帮手了,某家一时偷懒,不曾早来,真真是一个追悔莫及。” 那道士摇摇头,道:“现今把戏玩着没意思,某家不想玩了。告辞告辞。”
说着,便要走。
我忙起身拦了下来,道:“不解开了道长种下的化物咒,不得不请道长留下来。”
“你,想留下某家?”那个道士重新打量了我一番:“也需得,瞧一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那道士的手腕轻轻一翻,只听半空之中隐然有一种“嗡……嗡……”的声音,接着,月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我一抬头,只见铺天盖地的苍蝇成了黑云一般,冲着我压了下来。
“这位道长好一手魇术……”我抬手使出了流光咒,现如今灵力越来愈强,那流光咒的威力也就越来越大了,但见一团子白光闪起来,那苍蝇给我打了一个四散,在流水上面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去。
“哎呀,还真真不能拿着小道友当孩子看。”那道士微微一笑,一口的黄牙历历在目,只见他身后的水池之中,又突然的爬出来了不少蠕蠕的绿点子:“既如此,你想留下某家,便追过来罢。”
第247章:在下绝不会食言
那些个绿点子越来越多,忽然都冲着我跳了过来。
是青蛙。数不清的青蛙。
“呱呱……呱呱……”
而那个道士,踩着那越堆越高的青蛙,已经悠悠然的上了门楼上,挥挥手,道:“不必相送。”
我素来不管甚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早一扬手使出了“破”,数不清的白光投进了那数不清的青蛙白腻腻的肚皮上,一霎时血肉横飞。
我也顺脚踩在了那软烂的青蛙上面,跳起来,趁着那溶溶月色,冲着那给青蛙簇拥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道士,追了过去。
越过了高高的花墙,我利落的踩在了墙头上追了过去,青蛙忽然“扑”的一声,全数不见了,本来是十分显眼的那个道人的背影,也忽然不见了。
我皱了眉头,蹲在了墙头上,刚要点上了那问路寻踪符,却瞧见一个拐角,隐隐然,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影子。
还好,不曾跑远。
我立时从那墙头上跳了下去, 那一道影子进了侧边的小径,正是乌云遮月的时候,月光不见了,我趁着最后一丝光,追了过去。
那个背影笼罩在一团子黑暗之中,我扬手一道“星雨碎”打过去。
“星雨碎”是积蓄了灵气,以“破”的数量,加上那“流光”的锐利使出来的, 灵气一出来,像是流星,也像是细雨,攻势是十分凌厉的。
以我现在的灵力来说,普通的结界都抵挡不住。
不料想,那个道人忽然侧过身子,伸手一道结界便挡住了。
那一道结界坚不可摧,我打不过,还待再要出手,那道士早扬起了一团子白光冲着我打了过来,出手十分的利索,灵气高的了不得。
我一咬牙,结界来不及弄出来,只得矮身在地上一滚,那一道光自我身上蹭过去,不知打中了甚么,只听远处是一声闷响。
我趁着这个机会,冲着那个道人撒手一道“繁锦落花”,结合着五行之术,五颜六色的光芒闪耀过去,直扑那道人面门,道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伸手且使出了一招“流光”,灵气碰撞在“繁锦落花”上面,我的咒术便如同一朵烟花一般,隐然不见了。
这个道士,不愧是百花神教来的,实在厉害的紧。
一团子漆黑之中,影影绰绰,这个道士左手灵气闪耀,像是又要攻过来,我早预备好了,用了一个替身之术,将自己悄然一分为二,留着那替身在这个道人面前,自己早转身潜到了那个道人身后去。
那道人背后空虚,我举手想使出了平湖秋月,正这个时候,那道人忽然一转身,显然早发觉了我是偷偷溜过来的,举起手,竟然也是一道平湖秋月。
灵光一闪,照在了他的脸上,灵气吹起了他的袖子,就算还是脸上蒙着布巾,我早看出来了来人的真实身份:“大……大师哥?”
平湖秋月的光亮起来,那死鱼眼方才发觉:“江菱?”
可是,平湖秋月已经……
“轰……”只听一声闷响,死鱼眼硬生生的翻了手腕,平湖秋月斜斜的落在了一道厚重的围墙上面,只怕那砖石都已然是酥了。
“你怎么来了?”
我和死鱼眼,正是一个异口同声。
我忙捉住了死鱼眼的手腕,只见方才一股子力道,已经将他的手腕扭了过去,肿胀了起来,只怕正是疼痛难忍的时候。大概这几日,也不得好好施展了那精巧些的法术去了。
我心头一阵疼,忙且将他的手细细的揉了揉:“可难受?”
死鱼眼微微一笑,道:“值得。”
今日里出来的早,那鹰隼还不曾来,我就跟着那定国公夫人出了宫,也并不曾与死鱼眼提起了这件事情来。
我盯着死鱼眼一身青衣家丁打扮,身边还搁着一个食盒,心下里这才明白过来:“怎地,大师哥,是不是来追一个道士?那个道士四十开外,胡须稀疏,一脸的鼠相?”
“不错。”死鱼眼扯下了面巾来,拉过来了我左看右看:“方才只当你是他,出手重了一些,你可还安好?”
“我没事……”我摇摇头:“只怕那个道士老奸巨猾,早知道,咱们两个都在此处等着他,这才给他蒙蔽了,险些乌龟咬王八,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笨蛋,甚么乌龟王八的,你怎生也会突然到了这个定国公府里来?啊……”死鱼眼恍然大悟:“那一个在家丁传闻里面,夫人请了来的,宫里包治百病的女官,难不成竟然是你?”
“不是我是谁。”我叹口气,道:“大师哥,那个道士,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是不是,你为着追逐他,潜入了庖厨之内?”
“不错,”死鱼眼拧起了英挺的眉毛:“师傅教我回到了太清宫,也全数是因着追逐他而来的,见着他像是要往这里来的样子,我这才乔装打扮,趁着这定国公府上,全数都以这面巾蒙上了脸孔,才混了进来,正在庖厨之中藏匿着,方才,听说那一位中了咒术的檀先生,要吃燕窝粥,我这才自告奋勇的往这里来送,听见了灵气冲撞,只道他发觉了我,这才出手的……”
“自然是发觉了……”我说道:“所以么,他才先你一步,换上了你的打扮,去往那个檀先生处送燕窝粥,故意引着我追出去,就是为着,让我误认了,你是他,咱们两个,好自相残杀……”
“哈哈哈哈哈……”一阵干巴巴的笑声响了起来:“正是那个道士的声音:“乌龟咬王八,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有趣有趣!”
这个时候,那黑云散开了,玉盘似的月光照耀了下来,满院子都是一片银辉,我抬起头,看见那个道士正蹲在房顶上,一只手扶着那墙头兽,笑的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
可想而知,就连方才那一片乌云,也全然都是这个道士弄出来的,只怕我们认出来了对方去。
“妖道!”陆星河沉声道:“ 你胆量着实不小。”
“谁知道,你们小两口,还真真的给打起来了?”那个道士笑道:“好玩儿好玩儿,这夫妻反目,可是某家最喜欢的戏码子,连那戏台上话本上,都不常见,哈哈哈……”
“阁下聪明才智,着实佩服佩服。”我盯着那个道士,道:“今次里,正着了您的道儿。”
那道士意犹未尽的摇摇头,道:“只可惜,那平湖秋月,终究不曾使出来,实在遗憾啊!要是失手给打死了一个半个的,可就更有意思啦,那元春子的脸孔,究竟是青还是白?”
“怎地,您与家父,可还有什么恩怨不成?”我沉声问道:“还不知这位道长,要如何称呼?”
“哈哈哈哈,某家可也并不是外人,论起来,你可还须得跟某家叫一声伯伯。”那个道士得意的捻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你那位家严的大师哥,便是某家了,怎地,他不曾跟你提起过,当年那开春子么?”
掌门人不便是璇玑子的大弟子,才当上了掌门之位的么,怎地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了一个自称掌门人大师哥的?
难不成……是个逐出师门的么?
“这位道长,乃是师父曾经的大师哥。”陆星河答道:“但是二十年前,便给因着叛教,给在弟子之中除名,本来永生永世,要面壁思过的,可是,却给他逃出去了,许多年来,并不知道躲藏在了何处。”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
那道士笑容可掬的说道:“某家现如今,也不再叫那个劳什子的开春子,开春开春,能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去拜年,现如今,你们只管管某家,喊一声破冰子伯父便是了。”
“破冰子伯父……”我笑道:“倒是确确比开春子好听。”
“花穗……”陆星河瞪了我一眼:“管这种太清宫的叛徒,叫什么伯父?今次里,师傅急着教我回来,说好不容易得了他的下落,便是来捉拿他的。”
“这般严重么……看起来,破冰子法师,做了一件大事?”我盯着那破冰子,问道:“敢问,您是如何叛教的,叛了太清宫,皈依了百花神教么?”
“哈哈哈哈,事情过去了那样久,谁还记得呢!”破冰子只管打了一个哈哈,饶有兴致的望着我和陆星河,道:“后起之秀,倒是实实在在也教人刮目相看,元春子旁的愚钝,教育后辈,倒是挺上心的,只道他碌碌无为,不想勉强还给太清宫做了点子贡献出来。”
“大胆,不许你来侮辱师父。”死鱼眼沉声道,盯着那还在嘻嘻直笑的破冰子,道:“现如今,家师请您回太清宫一叙。”
说着,一起手,必方呼啸而出,满身耀眼的火光,照耀的整个庭院亮如白昼。
“哎呀,你还有必方?”那破冰子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你小子,很有两下子么!怪不得,那元春子自己不敢来见某家,倒是教你来打头阵。”
“话不消多说,请出招!”死鱼眼沉声道:“答应了师傅带你回去,在下就绝对不会食言!”
第248章:何处去寻婴胎来
那破冰子只是摇摇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某家了……”
说着起手也是一挥,一道七彩光芒闪过,房檐上竟然冲了一只麒麟下来。
我一下怔住了,麒麟乃是神兽,则不那么可能,会给一个凡人驱使?必方早昂着头,冲着那麒麟喷吐出来了一股子火焰去。
“嗷呜……”那麒麟呼啸而出,伸出了锋利的爪子,冲着那必方抓了过去。
必方昂起头来,尾巴一扫,麒麟虽然个头庞大,却十分灵敏,一下子便闪避了过去,脚生祥云,凌空而起,奔着那必方便顶了过去。
必方一转身,拧过来要啄那麒麟,麒麟身子侧空一翻, 不曾叫那必方碰上,反倒是一转身,咬在了那必方飘扬起来的尾翼上。
火光四溅,焰火似的羽毛落了满地。
必方却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居然正冲着那麒麟的面门,又吐出了火焰来,麒麟显然是猝不及防,往后一个倒仰,那必方趁机伸过了锋利的脚爪,与那麒麟更激烈的缠斗了起来。
两下里,是一个不分胜负。
那破冰子全然是一副乐得瞧热闹的样子,喜滋滋的盯着。
这样耗下去,谁也不讨好,我忙道:“破冰子法师消失了这许多年,总该也是有甚么大事,才会重出江湖的,咱们既然有旧,倒是不如细细说说,上来便要火拼,实实在在,也没什么意思,我家大师哥大不了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您一个长辈,未免就是一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
“哎呀,嘴皮子也挺下功夫的么!”那破冰子望着我微笑道:“可是事情本来,也是你家大师哥先动手的呀?我总不能给他打过了左脸,再伸出了右脸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谁看到了?”我盯着破冰子,道:“旁人论事,可没这么多因由。”
“啧啧啧,看来,某家还吃了亏?”说着,一伸手将那麒麟召唤过来,道:“你想听细说,某家便细说给你听,这一次么,某家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受人所托罢了,瞧着有趣,玩一玩也无妨,本来那定国公夫人便是个喜欢沾腥气,这次,教她沾够了,岂不美哉。”
“受人所托……”我望着那个破冰子:“难不成,是哪一个定国公夫人的少年郎?”
“你猜的不错,那个小孩儿倒是也挺有心思的,只不过,胆子太小。”那破冰子摇摇头,道:“没趣没趣……事情闹大了,反倒是害起了怕来,直央求某家撤了神通,某家过来之后,也想着在定国公夫人那里弄点子甚么好处出来,偏巧倒是碰上你们两个了。”
“可想而知,是一个整日嫉妒檀先生,恨不得檀先生失宠,好让定国公夫人的宠爱,重新落在了自己身上的了……”我望着破冰子:“请了您来,面子倒是够大的。”
“横竖,百无聊赖,”那破冰子道:“某家一想,这个定国公夫人,大概是一个在人间有些个权势的,一个人情换一个人情,借着这个机会,教她帮一帮某家也不错。”
“怎地,世上还有破冰子法师需要旁人帮忙的事情?”我问道:“不知可方便说出来么?我,倒正是那夫人派了来管理此事的,可以帮着拉一拉线。”
“也好也好,”破冰子笑道:“免了很多麻烦,你也跟着落好。某家的干女儿不见了,四下里总寻不得,料想着人多好办事,这个定国公夫人,听说人脉极广,该有法子。”
“干女儿?”我盯着那破冰子:“敢问法师的干女儿是……”
“你还不知道么?”破冰子直起身子,一双闪烁的眼睛盯着我:“便是你那个二姐姐玉琉啊。”
我一愣,怪道玉琉会那百花神教的法术,还能从那落雁塔里逃出来,难不成,竟然是因着跟这个破冰子有关系……
“某家跟玉琉,那也是难得的对脾气,”破冰子盯着我和陆星河,道:“听说,你们将她害的挺惨?哈哈哈哈……那个孩子,温柔敦厚,聪明是聪明,只是没什么心计,不跟你一样,一点亏也不肯吃。”
玉琉那一副伪装,大概没给她害过的话,都看不出来的罢?一手的黑血还能假装无辜,啧啧啧,却是一门本事。
“聪明露在了外面,哪里还能称得上聪明呢!”我望着那破冰子,道:“真正有心计的,还是那些个装傻的人。”
“你的意思某家自然明白。”破冰子笑道:“那一次,玉琉给关在了落雁塔里面,与某家送信,是某家将她给救出来的,一出去重获自由,她当即便说是有一件要事,须得回去做,还说,要取了厚礼相拜,某家便等着她,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问路寻踪符也使不上,现如今,还是不知道,事情要怎么办,为难啊为难。”
我自然知道玉琉在哪里,那玉琉,现如今已经给封印到了死鱼眼的虚空界之中去了。
死鱼眼望着我,才要开口,我先说道:“原来是为着寻我那二姐姐,破冰子法师也确实是一个用心良苦,居然为着她,甘愿冒了这样的大险,不过花穗今日多话一句,关于那玉琉的下落啊,我正知道。”
“怎地,你知道?”那破冰子陡然坐起身来,盯着我,道:“既然你知道,那便快快的说出来!”
“可是,我今日心情不好,并不想说。”我望着那破冰子。
“你心情不好?”破冰子盯着我:“那,你心情为何不好?如何才能好?”
“我心情不好,自然是为着那檀先生的事情了,” 我笑道:“这太后吩咐下来的差事,我自然没法子抵抗,事情完不成,太后要罚我。我岂不是要跟着沾包?倘若那檀先生的身体好了,也许,我心情便好了,一不留神,那玉琉的下落,也许我就能说出来。”
“你真的知道?”破冰子盯着我:“某家又怎么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信口雌黄,哄骗着某家解了那化物咒呢?”
“好说,”我望着那法师,道:“虽然法师不曾提起,可是想来法师急着要寻玉琉,一方面是挂念玉琉,还有一方面,大概正是因着玉琉要与您的那一个厚礼罢?那个厚礼,不是名震三界的法器更魂器是什么!”
破冰子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展颜笑了:“不错……不错……说得很好,看来,你果然知道玉琉往何处去了。”
“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我望着那破冰子,道:“怎么样,这个下落,法师想知道,就用解咒来换。”
那破冰子哈哈大笑起来,道:“想来,你也不会骗了某家去……既如此,某家便告诉你,这化物咒,本来呢,是无咒可解的,不过嘛,他吃下甚么荤腥,就要化作甚么生灵,那……再吃下一味东西,就又能变成想变化的了。”
“您的意思,是吃下人肉?”
“不不不,是吃下了人胎……”破冰子笑道:“不足月的婴孩儿开膛破肚取出来,方才能解了锦鲤鱼的咒术去,谁叫某家,下的是一味重药呢!”
“这个法子,简直是丧心病狂。”陆星河望着破冰子,道:“怪不得, 你要给逐出了太清宫去……”
“道貌岸然的皮,披着有一个什么意思?”那破冰子打了一个哈哈,道:“这一点,假仁假义,你倒是跟元春子,是一个一脉相承的。”
“便是假仁假义,可也比你这伤天害理强一些!”陆星河道:“话不消多说,今日里,在下便带你回太清宫请罪!”
说着扬起了手来,必方身上的火焰更是光芒夺目,直闪的教那麒麟眯起了眼睛来。
那破冰子却摇摇头,道:“小丫头子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今日跟你打斗,与某家的名声不好听,既如此,下一次,某家亲自来问这个小丫头子好啦……”说着,只见那整个瘦削佝偻的身影,忽然一下子化作了一股子青烟,随着夜风飘然而散,什么痕迹也不曾留下来,那麒麟也转瞬之间,焰火一般的消失了。
仿佛方才那一切,全数是一场梦境一般。
死鱼眼皱起了眉头:“镜花水月之术……”
镜花水月之术乃是璇玑子亲传的法术,能将人眼前一切,统统以幻术蒙蔽,但是有灵力的人,一般也能看透了幻术,只有那镜花水月之术,能将一切变化成虚影,破无可破。
那一股子青烟随风而散,灵力也瞬间全数都感知不到了,往东南西北去追都不知道,自然无计可施。
眼瞧着死鱼眼一脸的失望,我忙道:“大师哥不要着急,这个破冰子,一定还回来寻我问玉琉的下落的,到时候再想法子,也无不可,眼下里,咱们且去瞧一瞧那个檀先生罢。”
“可是,救那檀先生,一定需要婴胎,”死鱼眼沉声道:“往何处去寻婴胎来?”
“没关系。”我拉着死鱼眼,道:“我总能想出法子来的。”
第249Z章:烦请借一步说话
死鱼眼这才点点头,拎着了那个篮子随着我往庭院里面走。
“大师哥,那个破冰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来头?”我问道:“跟掌门人,只怕还有什么宿怨罢?”
“不错,”死鱼眼点点头,道:“当年,本来执掌太清宫的,该是那一位开春子,但是因着他犯了错处,受了刑罚,自然不能接任掌门之位了,师父成了掌门人的继任人选之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声称是师傅假仁假义,陷害他于一个不义之地,要夺了这个位子去的。”
“不义之地……”我问道:““太清宫素来最重的刑法,也只不过是一个面壁思过,要给幽禁终生,且还剥夺了继任掌门的资格,一定犯下了弥天大罪,却不知道, 是一个什么罪责?”
“那开春子,当年,偷偷的放走了一个好不容易,方才给璇玑子祖师捉到的,危害四方的大妖怪,”陆星河道:“那个大妖怪相传是一头巨蛟,伤人无数,实在无法留着活命,璇玑子祖师想将其杀之以除后患, 但是那开春子,居然将那一头巨蛟私下里放了。”
“放了?”
“不错,单单是放了,本也不至于这样严重的罪责,实际上,是那开春子,受不住诱惑,与那巨蛟幻化出来的女子有了苟且。璇玑子祖师知道之后,自然大怒,这才重罚了开春子,并说他品德败坏,不能继任掌门之位, 可是开春子,执迷不悟,死不悔改,是以……”
“这件事情,是怎么败露出来的?”
“那巨蛟给开春子放出来之后,死性不改,居然又出去作恶,璇玑子祖师只得再度将其擒获,结果,那巨蛟见了开春子,涕泪横流,恳求看在什么露水姻缘的份上,教开春子再放了他这一次。”陆星河摇摇头,道:“虽然开春子变了脸色,百般抵赖,可是璇玑子祖师盛怒之下,自然重罚了。”
“原来如此。”
“因着那开春子一旦除名于太清宫,继任者一定是师傅,所以那开春子,居然说是师父设计,栽赃陷害,一直不服,据说,逃走之后,还盗取了太清宫一样要紧的法器,还带着法器,加入了那百花神教,成了仅次于教主之下的长老,那一身本出于了太清宫的本领,全数效忠了百花神教去了。”
我忙问道:“太清宫失去的法宝,不知是什么,居然这般的要紧?”
陆星河道:“至于那法器是什么,师傅倒是不曾说。”说着摇摇头,道:“总之他终于再度现身,师父下令,一定要追回了他来,将那法宝完璧归赵。这才紧着将我给唤了过来,不料想,还是不曾追上了他去。”
“时隔这许多年,他那个罪责受也受了,只还是不认……”我皱起了眉头来:“有点不合情理。”
“那样的人,有什么合不合情理的?”死鱼眼望着我,道:“难不成,还真真是师傅设计栽赃?”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忙道:“陈年旧事,咱们小辈也追究不得,当务之急,还是且去瞧一瞧檀先生罢。”
陆星河这才点了点头应声,往那檀先生处去。
这个地方因着腥气实在浓厚,那些个少年郎都熏得不敢过来,才这般的清净,要不然的话,只怕刚才发出来的巨响,早引了人出来了。
我望着那陆星河手里早已经凉下来的鱼翅羹,道:“大师哥,鱼翅羹也能送,想不到你会的东西这样多。”
“稀松平常。”死鱼眼展颜一笑:“我都会什么?”
“弹琴啊……”
“也不算什么。”
“还有作诗。”如果那顺口溜也能算得上是诗词的话。
“一般般罢。”
“尤其是那一手的好字,真真是教人看着那字体,便喜欢上大师哥了。”我笑道:“总觉得,世上没有大师哥不会做的事情啊。”
“其实,这世上也有一样是我不会做的。”死鱼眼的眼睛在月光下面灿若星辰。
“诶?”死鱼眼这样骄傲的人,难不成也会示弱么?我忙追问道:“甚么事?什么事大师哥不会做?”
“我不会离开你啊。”
死鱼眼的笑容,像是初初化开的池水,教人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春风。
我心头一动。
“说话要算数。”
“嗯。”
“大师哥只是我一个人的罢?”我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嗯,从头到脚。”
“从胡子茬到指甲?”
“笨蛋。”
不知什么时候,陆星河空着的手已经自然而然的跟我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担心的望着那手腕上的肿胀:“还疼么?”
“这样就不疼。”
“等一下,看好了檀先生,我用凉水给你敷一敷。”
“不打紧。”死鱼眼顿了一顿:“这样握着就好。”
我的嘴角,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这样,真的很好。
进了那檀先生的院子里面,檀先生正忧心忡忡的盯着那门外,见我回来了,还带了那个跟方才破冰子一模一样裝束的陆星河,一双藏在布巾中间的眼睛瞪起了老大来,颤声道:“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道士……”
“檀先生放心吧,这一个,不是方才来的那个道士。”看着这个檀先生的阵仗,八成方才我跟那破冰子在庭院之中说的话,他全数都听见了,我忙安抚道:“那一个道士,已经走了。”
“走了?”那檀先生才要松弛下来的精神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这可怎地好……这可怎地好,在下全数都听见了,只怕……只怕除了那个人,再没有了旁的法子了……”
“法子不是没有。”我望着那檀先生,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问一问檀先生,那一日,与您一道往那天王庙去的,除了夫人,还有谁?”
“还有……”那檀先生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道:“还有胡秋生,还有马季泽,怎地了?”
“没什么。”我想了想,说道:“檀先生只管等一等,我……”说着附耳在哪檀先生耳边问了几句话。
檀先生听问,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登时是张皇失措,立时道:“是……是正有此事……可是……大人是怎生知道的?”
“我有一个爱好,便是胡猜,”我笑道:“但是因着乌鸦嘴,每一次胡猜,几乎都能成了真。”
“这件事情……”那檀先生周身打摆子似的剧烈颤抖起来:“能不能……”
正这个当口,有一阵子脚步声响了起来,团团橙色的烛火一闪,只见那定国公夫人来了,身后还簇拥着那些个白衣少年郎。
那定国公夫人见了我,忙笑道:“掌事大人,方才听见了奇异的响声,还有人间不得见的光芒,难不成,是方才掌事大人在降妖么?”
“回夫人的话,正是。”我望着那定国公夫人,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是么?那定国公夫人的声音里面惊喜交加:“此话可当真么?檀先生,倒是还有救?”
檀先生一见自己这一副模样和味道给那定国公夫人见了,早羞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躲起来,可是又不得不见礼,只僵硬的杵在了那里。
“不错……”
陆星河看了我一眼。
“哎呀,可真真是太好了!”那定国公夫人忙道:“不知道,此种咒术何解?”
“花穗上次便与夫人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着檀先生这件事情过去,施咒之人一定要寻出来。”我对那定国公夫人道:“您可还记得么?”
“记得,自然是记得。”定国公夫人忙道:“你可寻得了那一个施术之人了?”
我道一声失礼,凑近了那定国公夫人,道:“其实,夫人对这件事情,大概,也是心知肚明的罢?”
“哦?”隔着那布巾,定国公夫人一双妩媚的眼睛盯着我,道:“这话,怎么说?”
我往屋里一指,道:“烦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那夫人犹疑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道:“可以。”
请那夫人进了门,夫人望着我,道:“不知道,掌事大人想跟本夫人说甚么?”
“檀先生这一个咒术,名唤化物咒,因着中咒之后,是不能沾染荤腥的,吃什么便须得变成甚么,要想着化人,可只能寻婴胎来吃了。”
“甚么,婴胎?”那定国公夫人瞪圆了那妩媚的眼睛:“怎地……怎地竟然这般的骇人听闻? ”
“婴胎,乃是两条人命,”我望着那定国公夫人,道:“夫人可有什么法子么?”
“他们是人命,这檀先生,也是人命啊!”定国公夫人答道:“一命换一命,也不算是不值当,本夫人……本夫人总是能寻了法子来的。”
“那是自然。”我点点头,道:“夫人这般神通广大,一点子婴胎,想必也不当甚么,何况,这件事情,本来也是夫人早就预备好了的罢?”
“预备好了?”夫人望着我,双眼满是凌厉:“难不成,掌事大人的意思是,那檀先生,是本夫人害的?”
第250章:换做你能忍受么
“花穗不敢。”我低下头,道:“不过,定国公夫人,这件事情, 您想想,是不是本来,这个化物咒,也是您挑选的呢?”
“你说说,本夫人是如何挑选的?”定国公夫人的面色重新平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望着我:“愿闻其详。”
“很简单,那檀先生,只怕之所以散发出了腥气来,不仅仅是因着他吃下了锦鲤鱼的鱼籽,还因着,那檀先生,背着您,偷了腥罢?”我望着定国公夫人,道:“花穗说话粗俗,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说下去。”定国公夫人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本夫人很有兴趣。”
“嘿嘿嘿,”我干笑了几声:“瞧得出来,夫人待这檀先生,是极其用心的,可是造化弄人,往往越用心,心底下,反倒是不安,越不安,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可能成了现实,夫人只怕那檀先生不忠,可是檀先生,偏偏还真就不忠了……我猜了出来,那檀先生,在外面,只怕是有了外室,那外室,现如今还有了身孕罢?檀先生,只怕,就要做父亲了哪!”
定国公夫人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微笑道:“确实聪明,是如何看出来的?”
“是因着,人胎这一说。”我答道:“正寻得了那一位道士,也打听了出来,使用了人胎,方才能救下了这个檀先生的。我左思右想,只觉得这咒术出奇,一般来说,施咒之人只会用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结术,才是方便,没必要,用这样残忍刁钻的东西,是以,我便猜测着,这样的出奇,怕,这个咒术,是受人之托,点明了用婴胎来解呢!我便在想,为什么非要用婴胎,想来想去,只是因着,那婴胎对相托之人来说,是意义甚大的。”
定国公夫人还是云淡风轻,道:“ 顺着这个,你便猜出来了?”
“用婴胎解咒,要不然,就一定会死一个。”我答道:“除非,跟两下里,有仇怨。但是平素男子的仇怨,无非是一个杀之而后快,只有女子——受尽嫉妒之心折磨的女子,才会不顾一切,只一心,想让背叛自己,让自己心头淌血的人,报复一个比死还要难受,才是痛快。”
“你是女子,”定国公夫人笑道:“果然懂女子的心,那你只管说一说,你还猜出了甚么来?”
“谬赞。”我接着说道:“顺着这个线索,婴胎,死一个,报复,只可能,是檀先生有了外心了,什么报复,能比用自己心爱之人,和自己的孩子救下自己更惨痛呢?自己的命,在最爱的两个人换来的,这一种痛苦,比死难受多了……且这个人,一定再不想死,他如何忍心,将这样换来的一条命,轻易糟践了,黄泉之下,想必也没脸见那家人了,他只能活下去,哪怕一生一世,都要受这种煎熬,他也别无选择,他活多久,就要痛苦多久,这一种报复,才最称心如意。而能这样恨檀先生的,也只会是夫人您了。”
“本夫人?”那定国公夫人忽然大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倘若真真是本夫人自己做的,何故非要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要特别跑到了那太后面前,求太后相帮?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岂不是更方便?请了掌事大人,是贼喊做贼吗?”
“ 夫人说的我都明白。”我望着夫人,道:“只怕夫人当时也不曾知道,那腥气,居然这样大罢?”
定国公夫人愣了一下。
“花穗的意思是说,本来,机缘巧合,得到了那个破冰子的相帮,是该坐等着教檀先生受折磨的,无奈那破冰子法力高强,那檀先生一化物的时候,腥气猛然出来了。
腥气出来之后,不仅仅是那定国公府,左邻右舍,也要慢慢的闻到了,人多嘴杂,倘若传出了什么不好的传闻来了,定国公夫人的行事,岂不是大白天下?所以,定国公夫人来了一招破桌子先伸腿,自己先跟太后禀告了这件事情诉苦,才是最最保险的。
即使有谁将风声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面,太后也一定是一派早就知道了的态度,不会计较,普天之下,只要是瞒过了太后去,其他人,谁敢说您半句不是?只是您千算万算,不成想太后娘娘那里,居然正巧有一个我,给太后派来了。”
“呵呵,”定国公夫人轻笑道:“是么……这么说来,本夫人, 是一个时运不济,遇上了命中克星了?既然如此,你开个价码罢。你是聪明人,知道本夫人,是一个什么意思。”
果然,这定国公夫人,是当我是一个来借着机会,以将男宠之事上告太后,来敲竹杠讨好处的。
“花穗不敢。”我行礼道:“花穗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说,是一个什么请求?”定国公夫人道:“只要本夫人给得起,一定不会吝啬。”
这是自然,只要名望没有了,定国公夫人这一切,就全数都没有了。
我答道:“这件事情,花穗多事,很希望,定国公夫人能高抬贵手。将檀先生放了罢。花穗不为旁的,只是不希望,夫人本来好好的荣华富贵,因着这点子事情,折了福气,少造怨念,多添福祉,才是夫人应该做的,不然的话,对夫人自身的福报,着实不利……”
“放了那檀先生?”定国公夫人眼睛赤红了起来:“术不解,当如何?”
“檀先生会化作了一条真正的游鱼,或许……”我沉了沉:“跟他吃下肚腹之内的那一条锦鲤鱼,是一模一样的。”
“放了他……” 定国公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你可知,本夫人自流离之地寻了他,许他一世的繁华,结果他非但没有意思感恩之心,他见你是个人老珠黄的,便居然甜言蜜语拿着你当傻子哄骗,嘴上说,真爱真爱,实实的,为了他真正的那个真爱,骗了谁,也不在乎……换了你,你能忍受么?”
第251章:是天生的好运气
“花穗不曾遇见过……”我一霎时想起来了依靠在那陆星河怀里的玉琉,只说道:“被人欺骗,能做出了什么事情来,花穗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一个好福气的,不曾遇上了那样的伤。”定国公夫人悠悠的说道:“横竖,我是不能忍受的。不过,事情闹得这样大,本夫人也很有些个始料未及。全然,也不知道如何收手呢。”
“这件事情,能不能,让檀先生自己选?”我望着那定国公夫人:“无论如何,檀先生都已经为着对您的背叛付出了代价了,哪一种选择,都不好过。”
“是啊……”定国公夫人苦笑了一下:“他,大概为着外室,死也不怕,更何况化作一条鱼呢。”
“檀先生也是苦命人啊。”我大着胆子望着定国公夫人,道:“正如同夫人一般。”
“苦命?”定国公夫人冷笑道:“天下女子但凡能拥有的,本夫人都有,谁不羡慕本夫人的此生荣华?”
“可是,只怕夫人得了旁的,却还是一心寂寞。”我低声说道:“夫人真真想要的,不便是真心么!可是……便是因着夫人旁的东西实在拥有的太多,真心,反倒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就算出现了,夫人,能相信么?”
定国公夫人的身子微微一颤,随意扯出一个笑容来:“不要以为,你什么都能猜出来。”
“花穗不敢。”
“也罢。”定国公夫人望着那幽幽月色,忽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去:“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夫人说的是。”
“事情,你管那檀先生说罢。”定国公夫人道:“这一股子腥气,今生今世,本夫人都再也不想闻到了。”
“多谢夫人,夫人一定会有福报的。”
“真正会有福报的,想必是你。”定国公夫人展颜一笑:“本夫人恩怨分明,这一次,你不曾趁火打劫,也真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既如此,你这个人情,本夫人记下了。”
“花穗不敢居功,本也是夫人慈悲为怀。”
“哼。”定国公夫人轻笑了一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样,倒是轻松。”
“是,”因着恨,太耗费力气了。
定国公夫人在那些个少年郎的簇拥下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少年忽然折了回来,什么也没说,只重重的给我磕了一个头,才自去了。
陆星河凝眉道:“怎地,居然是定国公夫人么?怎地那破冰子,口口声声,说是一个少年?”
“我猜着,八成是那定国公夫人,派遣了方才跪地磕头的那一个少年,请了那个破冰子相帮的罢。”我答道:“也许,便是那一日在胭脂河边垂钓,结下了甚么机缘,少年又上告给了夫人自己的奇遇,夫人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来,事情一环扣一环,总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似乎,破冰子也不知道,里面的许多玄机呢。”
“真是奇怪,你好像是天生的好运气,胡乱蒙一蒙,便可以蒙对了的。”陆星河道:“事情好像不算容易看出来。”
“是啊,是啊。”我笑道:“也许大师哥,正是我的福星吧。”
那檀先生畏畏缩缩的问道:“ 这……现如今,在下可如何自处?”
我望着那檀先生,道:“您的那外室的妻子,现如今,该是生活的十分富足罢?”
檀先生低下头,讷讷的说道:“是……夫人专宠,在下素来有厚赏的,宅院之内,也算得上一应俱全,不知道的,只当在下在外面做买卖。”
我接着说道:“既如此,我将事情告诉檀先生……”
檀先生听了之后,周身抖动的更厉害了:“夫人他……夫人她竟然这般的恨在下?”
“爱之深,方能恨之切。”我望着檀先生,道:“夫人其实,只怕是希望您能够回心转意罢。”
“回心转意……”那檀先生嘶声道:“在下……在下整日里费尽心思,讨夫人欢心,已经是尽心竭力,难道,连一点点的真心,也不能保留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死鱼眼道:“说实话,这对定国公夫人来说,只怕称不上公平,她与你的,总比你与她的要多,她想得到的,偏生你正给不起,如何不恨?”
我心头一震,陆星河,什么时候,居然也这样能站在旁人的处境看事情了?
“不错……不错……是我负人……我负了所有的人……”那檀先生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我……我走吧。”
“往胭脂河么?”我问了一句:“檀先生,化作鱼之后,今生今世,都只能做鱼了,慢慢的,你会生出了鳞片,生出了触须,还有鳃,还有尾巴……”
“她们……她们安好就是了,烦请两位帮我一帮,往灯笼胡同第二家送了信,教她们只当我是出门买卖,遇上水灾,客死他乡了。”檀先生一声苦笑:“这,是报应。”
谁不是为生活所迫呢?
檀先生蹒跚的出了定国公府上,虚弱的背影拢在夜色之内,像是一团子融化了的水墨。
没人能帮,婴胎的咒解不开。
陆星河叹了一口气。
我问道:“大师哥,是不是你心里,也要跟着难过?”
陆星河道:“为着那样心爱的人,宁愿自己赴死,悲壮是悲壮,我倒是觉着,一生之中,出现了那一种便是自己死也要保护的人,却也是一种幸运哪。”
他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奇异的鱼腥味道散去了,定国公夫人上告了太后,说是我十分能干,解决了自己的困惑,自己给了赏赐不说,也进言太后,说是我堪可担当重任。
太后十分得意,道:“花穗,哀家终究不曾错看了你。”
我忙道了谢,心下却想着,只是这一份厚望,也是着实沉重的。
死鱼眼的鹰隼来报,说是胭脂河上,现如今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鲤鱼,那鲤鱼非但没有鱼腥味道,倒是却带着佛门的檀香气息,教人啧啧称奇。
沿岸的人奉作神鱼,居然还有在岸边烧香拜祭,求保佑自己家科考之人,能鲤鱼跳龙门。
这样下去的话, 会不会那个金色鲤鱼,要成为胭脂河的水神?
我合上了那个纸条子,笑了。
突然,正有人自我身后伸出了手来,抢过去了那一张条子去。
第252章:永远要风调雨顺
“哎呀,大舅哥倒是有心,一日一日的,总须得送了信来嘘寒问暖。”可不正是国师那轻佻的声音:“夫人看得倒是挺高兴的。”
我忙回身去够那个纸条子,道:“国师背后偷袭,未免有些个不仁义。”
“跟自己的夫人,仁义甚么?”国师一面淳淳笑着,一面将那纸条子高高的举了起来,我跳脚去够,却给他另一只手搂了过来,一把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夫人真是急不可耐,这样着急,便要赶着对为夫投怀送抱。”
我鼻子狠狠的撞了一下子,又挣脱不出,只立着眼睛瞪那国师, 国师忍不住笑道:“这样看上去,夫人可便更好看了一些……”
“国师总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盯着国师,道:“不知道今日里,国师又有什么事情?”
国师微微一笑,绿眼睛里面光华闪耀:“咱们一起去游船,可好?”
“游船?”我蹙起眉头来:“好生生的,怎地想起了游船来了?”
“现如今,不冷不热,夏秋之交,不正合适去游船么?”国师笑道:“本座听说,胭脂河这个当口产大虾,炝活虾你可还喜欢吃么?”
“炝活虾……”
炝活虾也算得上,一道胭脂河边的招牌菜。
自那清凌凌的河水之中现打捞起了那肥美的白虾,虾线挑出,过水汆一下子,去了腥气,搁了葱姜蒜辣椒段,炒出香味来,大虾往里一丢,还能蠕蠕的动,浇上了料酒,细盐,简简单单却是滋味十足。
许久不曾吃过了。
“看得出来,夫人一定喜欢。”国师微微笑着,道:“本座带你去,可好?”
“在宫中当差,自然不好出去。”我说道:“改日得空,大师哥会带我去的。”
国师的绿眼睛里有一丝不悦,但是那不悦转瞬而逝:“那也是改日的事情了,听闻大舅哥近日奔忙,不像是能抽空的,好景不待人,事情说定了。”
“我可不曾答应下来……”
“嘘。”国师微微一笑,道:“到时候,除了那炝活虾,可还有夫人喜欢的惊喜。”
“我喜欢的惊喜,应该只有大师哥。”
“煞风景。”
国师松开我,伸手在我脸上刮了一下,道:“要不然,改日得了一个机会,那忘情水,与夫人喝了罢。”
“不必了。”我咕嘟了嘴:“那东西金贵得很,花穗舍不得喝。”
“夫人是想着,留着它,什么时候,再去赌一把?”
“少问。”我翻了一个白眼。
国师微微一笑:“本座,总是等着你的。”
“国师错爱,花穗受不起。”
“对对错错,谁说得清?”国师眯着眼睛:“你以后,总会知道,谁才是待你最好的人。”
不想,隔了半日,游船的事情,倒是太后先提起来了:“花穗,听闻太清宫左近,有一条胭脂河?”
我忙点点头,道:“正是。”
“那胭脂河,这个时令的景致如何?”
“虽然不能与皇宫内院相比,但是也算得上雅致宜人。”我顿了一下:“鸟语花香,岸边上,该正开了成片的野菊花。”
“很好。”太后望着窗外明净的天空,道:“既如此,哀家倒是有兴致,往那太清宫去一次。”
“诶?”我忙道:“可是现如今,百花神教和那三王爷的妖人正四下里作乱,您现如今出去,只怕是……”
“无妨,”太后道:“你们几个,哀家信得过。太清宫自打从宫里搬迁出去,哀家还不曾看见过,且……”太后沉了一下声:“哀家,也许久不曾见到那个外孙女,朱颜郡主了。”
我心头一颤,太后,是想起了什么来?
但是嘴上,自然是不敢多话的,忙道:“是,花穗这便往太清宫送信,请太清宫众人安排了。”
“唔。”太后望着我,道:“是不是,那朱颜,与你年纪倒是差不了许多?”
我忙点点头,道:“正是,朱颜郡主是辰命,与花穗一般是属龙的。”
“属龙,这可是一个大属相。”太后点点头,道:‘很好。“
得了令,我便按着宫里的规矩,安排了下去,先是给那太清宫里送了信,又教大宫女等且将太后所有出行事宜预备周详。
诗语一听,要回到了太清宫,自然是喜不自禁,缠着我问道:“你说,太后娘娘这一次开了恩典,要去太清宫,会不会,便将我也给送回去了?青桐宫内没有了我,可是大大的不好。”
“这一次,太后的意思,好像是专门想着见一见朱颜郡主的。”我望着诗语笑道:“要看太后的心情了。”
“朱颜郡主……”身外青桐宫的大弟子,诗语自然也知道那朱厌的传说,低声道:“全因着那朱厌的事情,现如今,朱颜郡主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家里亲人了。”
“见了这外祖母,也是要尊称太后,家人,也像是上下阶级。”我摇摇头,道:“但愿什么事情都妥妥当当的才好,这一阵子,太后娘娘可没少担受了惊吓去。”
“你说的也是。”诗语点点头,却也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嘛,我倒是跟朱颜郡主,不大对付……”
“怎地?”我奇道:“难不成,你跟郡主还有过什么过节?”
“我这个出身,能有一个什么过节?”诗语没好气的说道:“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自然,是有着一种人,天生的便是对头。
我笑道:“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看不顺眼也只得忍住了,这一次啊,咱们都须得是一个火眼金睛的,岔子,断然不能再出了。”
“太清宫的天罡气,在人间是最强的, 怕什么?”诗语咕嘟了嘴,看着窗外胡枝子的落花,道:“少说话,多做事就是了。”
收拾好了,钦天监选了吉日,我和诗语便跟随在太后的身侧,一行皇家人马,浩浩荡荡的冲着太清宫去了。
随行的,自然还有国师。
国师骑着高头大马,守在了太后那凤车左近,长长的头发随风扬起,拂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一双灿烂的绿眼睛在日光之下,更是灿若星辰。
别说,生的实在很有人样。
外面人声鼎沸,都是在唤着“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
我立在左面的窗户旁边,透过了那刺绣着重重凤凰图案的帘子,也往外面望过去。那国师发现之后,总要趁着空隙,冲着我挤一挤绿眼睛。
我只当没看见。
太后望着闻讯赶来,跪拜在街道两侧的民众,道:”这些个百姓倒是有心。“
我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现如今皇上圣明,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百姓自然全数对皇室是感谢有加的,也是人之常情。”
“风调雨顺……”太后忽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时太平,也算不得什么,这整个天下,若是能永远风调雨顺,才是好的。”
“太后娘娘高瞻远瞩,委实是万民之福。”我和诗语忙应道。
“说起来,这太清宫,好像靠近了甚么冥门?”太后知道的,当真也不少:“现下里,作恶的妖鬼可还有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太清宫建立之后,便没有了。”我答道:“还是因着皇上当政,公正严明,妖魔也不敢作祟。”
太后微微一笑,却话锋一转,道:“又能见到了你那大师哥,想必你是十分欢喜的,嘴 也分外的甜了。”
诗语早忍不住偷偷笑了,我脸上一红,忙道:“都是花穗肺腑之言,并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说笑之中,眼看着,那太清宫,马上便要到了。
远远的杏黄的旗帜飘扬着,掌门人,陆星河,苏沐川,都站在了门口候着了。
太后拧起了眉头来:“朱颜……现下里,也不知道,朱颜生的,是一个什么样子,跟她的母亲,像不像……”
第253章:微微有些个氤氲
那朱颜郡主的母亲,自然便是那大公主了。
太后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凤目之中,微微有些个氤氲。
也不知道,太后心内,可也是有什么不想回忆起来的过往。
车马停了下来,我和诗语先下了车,在一排又一排跪下来的人中间,扶着太后往太清宫里面走过去。
进了太清宫,太后道:“平身吧。”
“多谢太后。”
众人一齐起身,太后便顺着那厚厚的猩红地毡,一路往那太清宫里面走了过去。
太清宫内里一道红铺进了正殿前面去,太后进了正殿之内,烧香拜神,繁杂的礼仪完成了之后,掌门人等上来拜了,请太后坐安稳了,几个小师妹奉上了香茶。
太后喝下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太清宫建造的不错。”
“皇恩浩荡,臣下定尽心竭力,降妖除魔,祈福求江山永固。”
“很好。”太后道:“朱颜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掌门人答道:“朱颜郡主,听闻了太后娘娘亲至,已经高兴了好几日,今天盛装打扮好了,等候多时了,不知可宣郡主上前问安否。”
“不着急。”太后低低的说道:“花穗,诗语,你们下去罢,哀家有几句话,想亲与掌门人说。”
我和诗语一听,忙应了下来,行礼退了下去,掌门人一听,自然也挥手,教陆星河等随在身后的弟子下去了。
出了那正殿, 一众人里,我只看到了陆星河的脸,陆星河也正望着我,对我微微一笑。
诗语见状,忙推着我,道:“这几日里,只怕要累死了那传书的鹰隼,你们两个,还是好好说一说话,我啊,都替你们心疼那鹰隼呢!”
“你今日里,倒是话多。”我笑道:“是不是,诗语才真真正正,想着寻了谁说话去?”
“啐,”诗语笑道:“不是人人,都有你的那一个好福气。”
说着推着我过去了。
我才待要说话,只看见那朱颜郡主站在了正殿左近,一脸的期待,又是一脸的紧张。
这一日朱颜郡主穿上了郡主朝拜的服制,满身珍珠璎珞, 头上戴着珍珠翡翠冠,长长的珠串垂下来,流光飞溅,更显得红颜无双。
朱颜郡主见我出来了,且是精神一震,忙伸出了带着繁杂的金镯子的手来招呼我过去:“花穗,你来你来!”
我忙提着裙裾过去了,道:“朱颜郡主,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这个……”朱颜郡主避过了众人,将我给拉到了墙角后面去,道:“花穗,今日里,太后真的来了?”
“郡主说什么笑话,您若是在这里候着,不是才看见了,那太后娘娘顺着地毡进来了?”我失笑道:“难不成,郡主实在太高兴了,不曾抬头么?”
朱颜郡主懊恼的说道:“你如何知道,本郡主这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紧张,除了宋太傅,自打记事以来, 本郡主,还是头一次见到了,那宫中来人,且一来,便是太后……”
“我明白。”我忙道:“郡主无需多想,今次里,太后只怕,也真真是为着您来的呢!在宫内,太后还提起了您的生辰,您放心罢,血浓于水,便是那皇亲贵胄,人心也是肉长的,保不齐如何的惦念郡主的,分分明明,记得您是辰命。”
“本郡主属相也记得这样清楚……”朱颜郡主的俏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红晕来,更显的娇俏动人,人如其名了:“这么说来,还是认本郡主的……”
“怎么能不认!”我笑道:“郡主无需许多忧虑。”
“那你说。”朱颜郡主一把抓住我,满怀希望的问道:“这一次,太后这般的大张旗鼓,会不会,便是要来接本郡主回去的呢?恢复了本郡主的身份,恢复了本郡主的一切……”
什么可能都有,唯独没有这一个可能。
我心底叹一口气,因着背负着凶兽的这一个宿命,今生今世,只怕太后都不可能叫朱颜郡主走出了太清宫这一片八角形的天空之下的。
我犹豫了一下,展颜笑道:“这个……花穗自然不敢妄自猜测太后娘娘的意思了。”
“总还是有希望的,太后来了,还是专程为着本郡主。”朱颜郡主的一双眼睛亮的不像话:“花穗,若是本郡主去了,你留在太清宫,可便孤寂了,到时候,本郡主与太后娘娘请一个恩典,教你过去随着本郡主,如何?”
“希望……希望吧。”我笑道:“花穗我啊,可也舍不得离开朱颜郡主呢!”
“嗯,便这样说定了。”
“宣朱颜郡主觐见!”一个太监拉长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喊了出来。
朱颜郡主一听,受了惊吓似的,周身一颤,忙拉着我问道:“你瞧着本郡主,可有什么失仪之处?”
我前后左右看来一圈,含笑道:“哪里都好,神采飞扬,断断是人中龙凤的模样。”
说着帮着朱颜郡主理一理那垂在下面的璎珞,道:“郡主快快去吧,莫要教太后娘娘等的着急了。”
朱颜郡主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着那太监进去了。
太后这一次来,但愿真真是为着对朱颜郡主的想念罢。
正出神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搭在脸孔我的肩膀上,接着便是那轻佻的笑声:“夫人在看甚么,居然这般的出神,连为夫都看不到了。”
我也不回头,先抖了抖肩膀,将那手抖下去,道:“与国师无关。”
“啧啧啧,作甚要这般的冷漠?”国师笑道:“本座也希望,夫人那暖融融的笑容,不是对着大舅哥,而是对着本座。”
我也不做声,抽身要走,早给国师拉了回去:“夫人,你猜着,太后来瞧朱厌,是为着甚么?”
我心下里老大的不舒服:“怎么是为着朱厌了?分明,是为着朱颜郡主来的。”
“夫人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国师笑道:“为着朱颜郡主……那怎地,太后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朱颜郡主,非要这几日来?”
第254章:一脉芳魂深几许
“凶兽出山天下乱……”我摇摇头,道:“太后自然也是因着前几次魇门和三王爷的事情,要惴惴不安,生怕再出现了甚么乱子,闹的国家不宁了。”
“太后的心思跟一潭子深水一样,总望不见底儿。”国师笑道:“不过,这一次,是本座跟太后说了,教太后前来的。”
“国师说的?”我忙道:“国师为何请太后前来?”
“这个么……”国师拉长了声音,道:“自然是为着,与夫人相约,同游胭脂河了。”
“国师又在胡乱的找借口。”我哼了一声:“料想着,国师是做大事的人,总不至于,要整天的耽搁在儿女情长之中。”
“本座有没有耽搁在儿女情长之中,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国师的眼睛总是似笑非笑,我永远也猜不出来,他说的那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朱厌的事情,事关重大,对许多人来说,现今,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国师遥遥的望着远处飘扬着的,皇家的杏黄旗帜,道:“谁知道,以后,是谁主天下呢?”
“谁主天下,也与我无关。” 我摇摇头,道:“花穗看顾好了自己便是了。”
“花穗,”是陆星河清越的声音:“你过来。”
我忙起身往陆星河那里去,国师微微一笑,道:“本座等着,同游。”
“什么同游?”陆星河皱起了眉头。
“国师想要一桶桐油,许要烧什么东西,大师哥不必理会他。”
死鱼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这次回来,要耽多久?”
“不知道,须得看太后的意思。”我叹口气:“全然是一个身不由己。”
“没关系,我总会等着你。”陆星河笑道:“我知道,你也在等着我。”
我用力点点头。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已经十分满足。
朱颜郡主与太后见了面之后,是有千言万语,还是反而说不出什么来呢?
总之朱颜郡主再与太后一齐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不知是谁,与太后说了那能散发着檀香气息的金鲤鱼之事,太后听了之后,居然是十分感兴趣的,传了令下来,说是祥兆,想要去看一看。
时值黄昏,残阳如血,和风吹过来野菊花的味道,胭脂河上碧波粼粼,景色十分好看。
本地的官员送了画舫来,张灯结彩,摆弄的十分华丽。
我们随着太后登上了画舫,自高处往下看,一派风光更显的迷人。
“这胭脂河,之所以唤作胭脂河,可是因着残阳如水之时,一派胭脂颜色?”太后问道。
“正是,太后英明。”掌门人毕恭毕敬的答道。
其实,胭脂河之所以唤作了胭脂河,全数是因着这个地方总有妓院,妓院之内的女子时时要使用了这里的水来梳妆打扮的,据说更能教容颜不败,有性喜风雅的人,戏谑说河水正是用来盥洗那胭脂的,这才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据说不仅如此,这里还有孤独的芳魂缕缕,时时有人见了穿着红衣的女子站在芦苇丛远处,怅然望着对岸,但是那万绿丛中一点红宛如彩虹一般,很有人想上前看一个究竟,却无论如何,可望而不可即,凡人都靠近不得,人们都说是有美人因情所困,投水而死,但是芳魂不灭,死了也对负心郎君痴痴等候的,便唤作了胭脂魂,更给这一条河添上了许多神秘旖旎的传说。
大概这样的乡野说法,总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罢。
太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正如其名。”
一派金红色的夕阳光洒在了那河面上,太阳已经下坠了不少了。
我满下里看野眼,忽然呼吸停滞了一下子,只见那沿岸大片碧绿的芦苇荡里面,可不是正站着一个女子么!
那个女子一身大红衣衫,宛如待嫁新娘,可是脸色惨白,翘首望着对岸,正像是等待什么似的,因着远,长相模糊一片,那虚胧胧的样子,我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人是鬼。
真真的,有胭脂魂?
可是除了我,在场众人似乎都不曾瞧见,便是瞧见了,大概也是熟视无睹,只当是一个寻常女子的。
我偷眼看了看国师,国师的绿眼睛只牢牢的盯着水面,也看都不看那个女子一眼。
是我看错了,或者多心了,还是……
“太后娘娘,您尚且不曾用膳,这一味清蒸菱角,一味酸辣藕片,一味糖莲子,一味荇菜汤与太后娘娘品尝,都是胭脂河新鲜打捞出来,现与太后娘娘做的。”有太监管太后敬上了几味点心。
太后展颜一笑:“谁这么有心?”
“回太后娘娘,”那太监忙笑道:“是国师大人与掌门人吩咐下来的。”
“很好。”太后点一点头:“难为你们了。”
“臣下不敢,太后满意,乃是臣下的荣幸。 ”掌门人和国师忙齐声说道。
太后素来礼佛拜神,只吃清淡的,不沾荤腥,这几味又应景又新鲜,真是会猜度太后的心思。
“你们也一道用膳吧,几个宫女陪着哀家也就是了。”太后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这里物产倒是也丰富,哀家独自看一看美景,都下去吧。”
“是。”众人应了声,陆续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几个大宫女在太后身侧。
我本来是随在了最后面的,不料想国师磨磨蹭蹭的,也顺到了后面来,拉一拉的我的袖子,道:“来来来,说了有惊喜与夫人。”
陆星河现如今应该正在船尾守卫着,我便问道:“什么惊喜?带我去寻大师哥么?”
“夫人莫要再开玩笑,为夫预备了小灶,专门体恤夫人的。”国师一面笑着,一面将我给拖了过去,指点着那一个小小的雅间,道:“进去进去。”
给国师推进去之后,满桌子胭脂河边常常吃到的时令小菜不提,桌子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一个熟人。
“大……大先生?”我瞪圆了眼睛:“ 您怎生也会在这里?”
第255章:冲着船舷往下拍
大先生见了我,笑道:“江……不,花穗,国师相邀,我就过来了,听闻你要随着太后来游船,觍颜也过来瞧一瞧。你近来,可好?”
“很好。”我点点头,道:“多谢大先生记挂。”
“也没什么。”大先生素来淡然至极的,却也有了点讷讷的,道:“ 啊,对了,听说,那一条檀香味道的大鲤鱼,是因着你才出现的?”
“说来惭愧。”我答道:“因着一位唤作破冰子的妖道,才让那一位檀先生中了咒,花穗没能耐,破解不了那化物咒,也只能尽了绵薄之力,教那大鲤鱼得了自由。”
“破冰子……”大先生蹙起了眉头,道:“我知道他,他是百花神教的长老,但是一向是游离在百花神教之外的,消失多年,也不曾在三界里听到了他的消息,这一次,重出江湖,也有些个匪夷所思……你可与他交手了?”
我点点头,道:“那破冰子法师的灵力高的吓人,简直深不可测,实实在在,是一个强敌。”
“却不知道,你这平日里,原过的是这般担惊受怕的日子……”那大先生一句带着点心疼的话尚且不曾说完,画舫忽然像是给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了一下似的,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我立时站了起来,那雅间之中,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我跑到了那窗户左近往外一看,但见画舫周边,正荡漾出来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来。
那波纹缓缓的荡了过去,碧波粼粼,只有水面一小块儿地方,像是烧开了似的,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来。
我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国师立时拉住我,沉声道:“万事有本座在,你不许出去。”
说着,便自去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一股子血腥气弥漫了过来,我皱起了眉头:“是妖气……”
“不错,”大先生道:“应该,是巨蛟。”
“巨蛟……”我愣了一下子,那个传说之中,破冰子放走了的,不便是一头巨蛟么,而且,死鱼眼好像并不曾说,再一次捉到了那个巨蛟之后,璇玑子祖师究竟有没有将那个巨蛟,给杀掉或者关起来……
我站起身来,道:“大先生稍坐,江菱去去就来。”
“不行!”那大先生忽然说道:“这个巨蛟的灵气很高,你出去之后,怕也做不出甚么事情,且那元春子和国师,还有你那大师哥,都在外面……”
“正是因着他也在外面,我才不放心的,”我忙道:“而且太后她身侧,也不能没有我……”
“你若是非要出去,我随着你。”大先生的眼光倒是十分坚定:“走罢。”
大先生,为何对我这样好?
“咚……”又是一声碰撞的声音,画舫再一次的摇晃了起来,我脚下一个不稳,便要跌在地上,大先生一把抓住我,画舫又一摇晃,大先生正环住了我:“别害怕,万事有我……”
安全感……跟死鱼眼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的安全感。
说不出为什么,我只觉得眼眶子泛酸,倘若我,也跟旁的女子一般,有父亲的话,是不是,便是这个安全感?
“花穗……” 一把将门拉开的,正是死鱼眼:“跟着我……”
死鱼眼的声音梗住了。
我忙抬起头来,抽身站好了,道:“大师哥,方才,方才不过是这船晃荡了一下子。”
死鱼眼望着大先生,大先生知情识趣的将我推到了死鱼眼身边,讪讪笑道:“她……她不曾站稳。”
“你怎么会来这里?”死鱼眼的声音冷的像冰:“这是人间。”
“在下知道。”大先生难得好脾气的解释着:“是国师……”
“快来人,护驾!护驾!”外面早吵嚷成了一片,死鱼眼抿了抿嘴,拉着我转头出去了。
大先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外面来来回回,跑的都是太后带出来的宫女太监,也有不少跌坐在了船舷上,我往水面上一看,咕嘟咕嘟冒着水泡的水面,似乎比方才更扩大了。
“大师哥,你上次与我说起过的,那一只巨蛟……”我望着死鱼眼:“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问这个?”死鱼眼蹙着眉头,道:“那巨蛟,有了孕,璇玑子祖师怜悯胎儿,那巨蛟灵气给璇玑子祖师封禁了之后,放到妖界托了妖界之主看管的。这一只巨蛟,大概不会那么巧,正是那一只。”
“世上的巨蛟,总不见的有那许多,更不见得,都要在这玄阴地来出没……”
“来人,快来人!”一个大宫女急促的呼喊了起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
我一听,立时便往上面那一层跑了过去,但见方才稳稳当当的那太后的凤仪座已经倾斜了不少,太后虽然还是临危不乱的样子,脸色也已经发白了。
“太后娘娘恕罪,花穗护驾来迟!”我忙赶了上去,道:“娘娘放心,大概,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胭脂河该没有海深,会有触礁的时候?” 太后望着我,道:“该不会,又是什么冥门之内,跑出来的妖异之物作祟罢?”
“太后娘娘放心……”是掌门人的声音,随着那掌门人的声音,太后身侧早起来了一道菩提光:“臣下定当竭尽全力,护太后娘娘周全,不过是那水下积了东西,淤塞难行,船夫已经清理了,不多时便好了。”
只见掌门人正气喘吁吁的上来行了礼,又低声对陆星河吩咐道:“星河,你快快下去,与国师并肩,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星河忙应了下来,转身下去了。
“淤塞……但愿如此罢。”太后叹了一声,道:“胭脂河不太平,果然是真的。”
“臣下有罪……”掌门人忙行了礼去。
“无妨。”太后的一双凤眼望着那咕嘟咕嘟的水面,道:“今次里,哀家,也开一开眼界罢。”
我低下头,只见那清凌凌的水面下面,一片白色若隐若现。
国师正站在船舷左近,盯着那水面,右手上,隐隐的出现了一团子绿光。
第256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里一沉,国师,是要对那巨蛟下杀手么?
“哗……”一条长长的尾巴自那水面下伸了出来,冲着船舷便要往下拍。
太后的眼睛早便瞪圆了,失声道:“这……”
“胭脂河内本是潜藏了些个异物,平素是与人无害的,但是今日太后凤驾光临,那些个奇异的生物,也不过是想着一览太后的风采,请太后莫怪,惊扰了太后,我们这便将那怪物驱走!”我忙应答道。
“无妨。”太后一只手抓在了那凤仪座的扶手上,定定的望了下去,道:“前几次的遭遇,知晓这除了人,世上还有旁的东西,看惯了,也觉不出甚么来,不过,这个……是龙?”
诗语忙道:“回太后娘娘,龙只在天上行雨降雪,管理四时节气,这个在水中的,该是蛟。”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
“这样说来,这个蛟,尚且还在修炼之中么……”太后话音未落,只见国师一扬手,那一团子绿光越来越大,冲着那巨蛟的尾巴便重重的掷了下去,那巨蛟自然给打中了,之见一团子青烟,便自那巨蛟的尾巴上冒了出来,一种奇异的味道飘过来,呛人的很。
那蛟龙吃痛,尾巴一缩,打在了水面上,无数的水珠子溅了起来,落雨一般坠了下去,我忙张起了自己的袖子搭在了太后的头上,可是出乎意料之外,我头上,居然也没有落下雨来。
方才,并不曾来得及布下结界……我抬头一看,是大先生跟我一样,张开了袖子,替我挡了雨,自己头上,却早湿了。
水珠子顺着大先生脸上滑下来,他却笑的欣慰。
掌门人冷冷的看了大先生一眼,甚么也没问,大概早看穿了大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太后道:“巨蛟……看上去好像也是厉害的很。”
“无妨。”掌门人道:“太后娘娘只管放心,那国师出身南疆,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兽,不过区区的一只蛟,许对国师来说,也不算什么。”
正这个时候,那咕嘟咕嘟冒出气泡的水面愈加大了,一张丑恶的脸孔自水下慢慢的浮了出来。
那一张面孔,有平素小巧的渔舟那么大,瞪着赤红色的眼睛,阔嘴边上许多獠牙突了出来,一股子十分浓烈的血腥味浮了出来。
只有吃过许多旁的生物,才能积存下这样的血腥气罢,这一只巨蛟,来者不善。
国师倒是还是气定神闲,这个时候,陆星河也下到了岸边,低头盯着那蛟龙, 皱起了眉头。
那只巨蛟张大嘴,冲着船舷便要下口,一声深长的呜咽自那蛟的阔嘴之中回荡了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我后背一凛,还给它?谁拿走了他的什么东西么?
掌门人喝道:“星河,杀。”
陆星河忙点了点头,起手飞快的交错出了一套手势来,一团白光闪耀起来,灵气冲撞,那巨蛟也给照耀的眯起了赤红色的大眼,却毫不退缩,还是要冲着画舫攻过来。
陆星河起手冲着那巨蛟便将那灵气按了下去,一时间,水面出现了巨大的漩涡,蛟猛地自那水面里冲了出来,张开了阔嘴,吐出了一股子黄气。
那黄气看样子,像是毒雾,陆星河毫无惧色,白光落在了巨蛟的头上,只听一声巨响,那巨蛟像是给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了,往后退了不少,但还是一挺身,又冲了过来,但是口角,已经流出了混合着青色血液的黏涎:“还给我……还给我……”
陆星河一皱眉,沉声问道:“孽畜,你究竟想要甚么?见到这许多灵气,还敢冲撞。”
“那是我的……”巨蛟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是你们给夺了去!”
“星河,与这种妖兽多说什么,动手就是了。”掌门人喝道:“莫要冲撞了太后娘娘!”
“呼……”那巨蛟抖动起了巨大的须子,锲而不舍,就是要往画舫上撞,陆星河见状,修长的手指一束,一道隐隐发蓝的光芒自他的指缝之中射了出来,像是要使出了寒冰破来。
寒冰破需要很强大的灵力支撑,锐利不可挡,纵使蛟的鳞片坚硬无比,也一定能穿破过去了,果然,便要下了杀手。
不料想,国师却拉住了陆星河,道:“大舅哥,先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陆星河回头望着国师:“妖兽滋扰太后娘娘,国师何出此言?”
“大舅哥也瞧出来了,这个巨蛟是为着什么东西来的,说不准,还是故意有人将这个巨蛟引了过来,蓄意谋害太后娘娘的,便这样杀了,不揪出了幕后黑手,岂不是本末倒置?”
太后一听,立时对船舷上的国师和陆星河道:“问清楚,这个妖怪,究竟是想要画舫上的什么东西?”
“是……”国师和陆星河忙应了下来,道:“遵命。”
不料想,正这个时候,那巨蛟的颈子像是给什么锐器割破了,突然一下子爆出来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鲜血淋漓而下,那巨蛟痛苦不已,巨大的身躯在这个水面上翻滚了起来,眼瞧着,便要打在了画舫上面去。
画舫上所有的人俱是大惊失色的模样,一旦这个巨蛟倒下来,那画舫也就……
“回太后娘娘,实在顾不上问下去了!”陆星河且告了罪,一抬手,必方自半空之中呼啸而出,一下子将那巨蛟给撞到了远处去,再用锋利的爪子将那死命挣扎不已的巨蛟往远处一拖,巨蛟掀起来的巨浪险险的打在了我们的面前来。
“这……”太后瞪大了眼睛:“方才,是谁出的手?”
我们俱低下了头,因着方才谁也不曾看见,那巨蛟的脖颈上,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受了那样的重伤。
能避过了在场这些个人的眼睛的,究竟是谁……那个灵气,一点预兆也不曾看到。
国师回头,定定的望着我们这几个守护在了太后身边的人,嘴角含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眼见着巨蛟重新沉入到了胭脂河里,猩红的血液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太后自凤仪座上站起来,道:“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57章:这事情谜团重重
看国师的样子,八成知道点什么……
若是我身边的人,除了大先生,该就是掌门人了。
但是掌门人还是低眉顺目,一脸正气的站在了太后身边,若真真是掌门人出手,可又为什么? 难不成,掌门人知道,这个画舫上面,藏着那巨蛟想要的甚么东西么?
还是说,出手的也不是掌门人,而是大先生?
大先生待我确实很好,可是,毕竟大先生跟我的交情,也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全不知道。
太后眯着凤眼,道:“这一条画舫,可有什么来头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掌门人道:“这画舫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画舫,在胭脂河上也行驶了许久,从来没听过过有什么妖异之事发生,妖异嘴里的话,又有几句能当真的,不过是一派胡言,还请太后娘娘莫要当真。”
我抬起了头来,四下里一看,却发现,早先瞧见的那个站在了岸边芦苇荡里面的红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这下子,也没人再敢离去,全数都守在了太后的身侧,太后也在没有了游览这胭脂河的闲情逸致,紧锁眉头,一语不发,只盯着那远处的湖面。
掌门人看出来了,请示道:“太后娘娘,日暮西沉,臣下昨日夜观星象,只怕夜间云霭深重,并没有星月能赏,方才的妖鬼又扫兴,不如……”
“回去吧。”太后沉声道:“下一次,再来。”
画舫掉了头,因着太后早便下令要查清楚事情始末,我便受命留了下来,诗语随着太后回了宫,临走的时候愁眉苦脸,怕又是觉得宫中无趣。
我笑道:“你只等着我,事情查出来,我一准儿回去。”
那个巨蛟出来行刺太后的话,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情,谜团重重,很可能,还牵涉了甚么了不得的事情去。
看来,真真的须得从长计议。
国师居然也不肯走,硬是将那画舫截留了下来,说是方便查探,究竟是谁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对太后娘娘行凶。
不管怎么看,国师都像是个知道内情的,寻了机会,还是打探打探的好。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掌门人开了口:“大先生,热闹看过了,是不是也该回到妖界之中了?毕竟,三界有三界的规矩。”
我这才瞧见,大先生也没走,还留在我身后,大先生听了,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多有叨扰的。不过嘛,在下很希望,能帮上了花穗一点忙。”
大先生,也知道我冒充花穗的事情了。
“帮忙?”掌门人望着大先生:“不知大先生言下何意?难不成,大先生知道那巨蛟是谁派来的?”
“也不能说是派来的吧,”大先生美目含笑:“大概,是引来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巨蛟,分明是看中了画舫之内的某个东西,且这一个东西,肯定是有人自巨蟒身边夺过去的。
会是什么呢……
国师则说道:“事情,本座来办便可以了,不劳两位费心,”说着,当着掌门人,也并不忌讳,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夫人,也留下一同查探可好?”
掌门人皱了眉头,但是曾经与国师有婚约是事实,现如今我还背着太后的命令,自然也不好替我推,便答道:“不错,今次的事情,也确实得查清楚,不然,如何面对圣恩,这样吧,星河,你也留在画舫上,助国师一臂之力。”
“是。”死鱼眼应了下来。国师一脸的扫兴。
陆陆续续的,掌门人吩咐了几句,将事情托给了我们几个,自回了太清宫,该留下的留下,该去的也去了,我自画舫旁边寻了一条小船,自船舷上跳了下去,落在了小船上,在水面细细的看了看。
这个时候,那巨蛟的血液已经给流水冲了一个了无痕迹,妖气也已经很淡了。
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巨蛟,只怕还没死。
死鱼眼的必方固然厉害,但是那巨蛟吃下许多生灵,灵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花穗,你可见到了甚么了?”死鱼眼不敢下水,在那平稳的画舫上面,才勉强是镇定的模样,可是我还记得,他晕船晕的厉害,想必是在死撑着。
这样低头看着水面,让他的脸色又是一阵发白。
“不曾……”我应了一声,道:“水流太快,便是有什么痕迹,现如今只怕也已经给流走了,大师哥,我想下水看看去。”
“不行!”死鱼眼立时说道:“那巨蛟生死不明,这个时候下水,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我答道:“可是不下水的话……”
国师的脑袋也自死鱼眼身边探了下来,道:“夫人,女子怎么能下水,湿淋淋的给大舅哥瞧见就坏了,待那哪一日咱们夫妇两个鸳鸯同浴,再下水不迟。”
“谁跟你鸳鸯同浴。”
“国师厚颜无耻,天下无双。”死鱼眼也瞪了国师一眼。“
”好说,“国师喜滋滋的说道:“人靠一张脸,树靠一层皮么!也罢,还是为夫下去罢,须知,为夫的这个水性,可以在水下三天三夜,大舅哥,走,男人的事情,怎么能让女人来做?这次本座吃一个亏,咱们一同去吧!”说着,十分热络的便要拖着陆星河跳下来。
死鱼眼素来爱面子,这样的事情,哪里肯在国师面前露怯,便是晕船晕了一个七荤八素,还是死鸭子嘴硬:“既如此,下去便下去……”
我忙道:“国师,你们若是都下去了,巨蛟再上来,花穗可抵挡不住,既然国师能入水三天三夜,那往水底查探的事情,便全托付给国师,请大师哥留下来护我就是了。”
国师皱眉道:“一个人下去,未免无趣,不过也罢,夫人留下来是得寻一个人保护,大舅哥,希望你不要总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星河皱眉道:“在下瞧着,是国师不要过度迷恋镜花水月的好。”
国师摇摇头,自潜下了水里,黑色长发在水里一摇,下去的深了。
我回头道:“大师哥,那巨蛟的脖颈,究竟是怎么回事?花穗不曾看清,大师哥的灵力深厚,不可能也没看清。”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是看到了,只是……只是有点难以置信。”
第258章:将那宝贝还给我
我一听,立时缠着陆星河问道:“大师哥看见了?究竟是什么?”
死鱼眼梗了一下,道:“也或许,是那法术来的太快,我看错了,事情,不大可能的……”
“那究竟是……”我话还不曾问完了,一直不肯离开的大先生却接口道:“那个东西,是流星追月罢。”
陆星河望着大先生,皱了皱眉头:“大先生,也瞧见了?”
我愣了一下:“流星追月?”
大先生点点头,道:“这个法器贵重,只怕,你不曾见过。”
“那流星追月,是一个什么东西?”天书上记载的法器繁杂,我记下了八成,许还有两成是因着太过生僻,也是我不曾记住的。
“流星追月,之所以唤作了这个名字,全数是因着,那件法器一出,物如其名,能飞快的出去,飞快的回来,只有一抹极难察觉的亮光闪过,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认位置极准,绝对不会出误打的错漏。”大先生道。
“这个法器,倒是挺厉害的。”我忙问陆星河道:“也是璇玑子道长传下来的宝物之一?”
陆星河却摇摇头,道:“那是冥界的东西,主人,是忘川河边,掌管来往生死的冥界二公子夏忘川。”
“冥界二公子夏忘川……”微微的,只觉得有点耳熟,啊,是了,不正是那龙神爷口中的二狗子么!
大先生说道:“那东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法器,便是用来杀戮的?说是利器,怎么听上去,到像是一件暗器……”我忙道:“冥界二公子的东西,又怎么会在人间里出现的?”
“那件东西,不知是冥界二公子与了旁人,还是如何。”那大先生说道:“总之那是冥界之物,在人间难有克星。能取得了那种东西的,必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我觉着……”
大先生觑了死鱼眼一眼,不曾说下去。
我自然明白大先生的意思,若不是大先生的话,也只可能是掌门人了。
难不成,那一件巨蛟想要的东西,在掌门人身上,掌门人才在询问巨蛟之前,下手灭口……
那件巨蛟想要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越来越想知道了。
死鱼眼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因着晕船,还是因着掌门人的嫌疑。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天边霞光也淡了下去,青蓝色的夜幕降临,点点繁星闪耀了起来,国师自打下水之后, 还一直不曾露头,连陆星河也很有些个着急起来:“那绿眼睛下水不上来,难不成是沉下去了?”
“在下瞧着,国师该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大先生倒是出言宽慰,本来这全然与他无关的一场事情,也不见他去,更不知国师为何要将大先生给寻了来。
我顺口问道:“ 大先生的翠玉居,现如今可还好么?”
“老样子,”大先生听我问起,面露微笑,道:“你还记挂着?”
“上一次,闹了老大动静,一直过意不去。”我说道:“很对不住大先生。”
“哪里话,”大先生忙摇手道:“下一次,若是得了空……”
“在下不会再让她往翠玉居去了。”陆星河插口道:“委实,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你说的对。”大先生先是有点失望,随即又展露了一丝笑颜来:“你们的婚事,是在什么时候,我……我可否能来叨扰了喜酒?”
我脸上一烧,陆星河微微一笑,答道:“这个……许也不远了,且看师父的意思,总之,今生今世,在下非她不娶。到那个时候,一定往翠玉居给大先生喜帖。大先生能赏光,求之不得。”
陆星河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那样一板一眼的认真,我从来不怀疑,他会骗人。
大先生很欣慰的点点头:“很好……很好…… 那到时候,我一定……”
“哗啦啦啦……”一阵水声自船舷下面响了起来,我一回头,正是湿淋淋的国师爬了上来,摇了摇手,道:“寻得了好东西。”
我忙凑近了看,只见国师那左手上,抓着一把金粉。
金粉下水一定会散,他是自何处抓了来的?
可是大先生和死鱼眼的眼睛,却一霎时都闪了一下子。
难不成,这是那个什么“流星追月”的证据?
国师见也没人拉他,索性将自己挂在了栏杆上,耍赖道:“本座上不来了。”
陆星河倒是拽了他一把,国师反倒是瞪了陆星河一眼。
我忙道:“国师,不要不识好人心。”
“可是本座不算是狗,大舅哥也不是吕洞宾。”国师翻了一个白眼,将那抓着金粉的右手一张,道:“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上前看一个清楚。”
大先生摇摇头,道:“在下是已经看清楚了。这个东西,不正是那流星赶月遗落下来的么?国师好身手,本该是散了一个了无痕迹的,居然一粒一粒,重新自这么大的胭脂河里捞上来,教人好生佩服。”
“好说。”国师挺一挺胸膛,道:“本座这种人,自然是能教人依靠终身的。”
果然是那个流星追月……我悄悄的拉过了陆星河,道:“大师哥,你只管实话跟我说,是不是那流星追月,是掌门人现今的东西?”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子,道:“我是见师父手头子有点不对,真真的,宁愿自己不过是看花了眼,师父,本没必要做这件事情,委实教人想不通。”
唯一做这件事情的理由,肯定就是跟巨蛟要寻找的东西有关了。
国师见我跟陆星河窃窃私语,忙插口道:“娘子,你想不想知道,为夫在水下看到了什么?”
“水下?”我忙道:“敢问国师,那巨蛟现如今,是生是死?”
“你过来,本座便告诉你。”国师拨了拨湿透了的头发,道:“好冷啊好冷……”
我答道:“我知道,那巨蛟一定没死,旁的花穗不想问,倒是想问问国师,那巨蛟想要的东西,究竟是甚么,国师可问出来了么?”
“那个巨蛟说,”国师望着我:“它要它给人偷走了的宝贝,至于那个宝贝是甚么嘛……它不肯说。”
第259章:何时有了这交情
“宝贝……”我立时道:“既然是为着那个所谓的宝贝出现的,肯定早有人与那巨蛟通风报信,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才是关键所在。”
“夫人便是夫人,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呢?”国师微笑的望着我,道:“夫人说,是不是,那个使出了流星追月来灭口的那个人的仇家?”
除了这么说,别无解释。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掌门人的对手,也只有破冰子一个,是不是,那把破冰子还为着多年前的积怨,现如今寻得了扳倒了掌门人的机会,特地前来报仇的?
大先生忙道:“你不要太过紧张,这一只巨蛟,一准儿与妖界有联系,我帮着你四下里打听打听,看看这只蛟,究竟是何处来的。”
“多谢大先生,这一份人情,花穗记下了,他日有机会,一定……”
“不必不必,”大先生忙摇了摇手,笑道:“相识便是缘分,咱们,咱们合该有这个缘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知你们怎么样,本座是饿了。”国师摇摇头,剪断了话头,道:“又冷又饿,夫人,帮着本座更衣可好?”
“没空。”我接着说道:“方才多亏了国师设宴,咱们许还能接着吃一吃,花穗这便将那宴席热一热去。”
现如今画舫之内只剩下了几个人,我将那饭菜端到了隔间的厨房之内,陆星河本想跟着过来帮忙,我忙将他往外推:“君子远庖厨,大师哥不曾听说过么?你只管与大先生和国师他们做一做,女子手头上的事情,我来就是了。”
“可是……”陆星河望着我,笑道:“我怕烫了你啊。”
“这点子小事,还能烫了我?”我拍一拍胸脯,道:“大师哥只管放心罢,对了……”我提起来了一只炝活虾,剥了壳,道:“这个冷着吃,倒是更弹牙呢……大师哥许也饿了,先给你吃一个……”
陆星河张开嘴,脸红了。
我将虾仁儿搁进了他嘴里,他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有意无意,轻轻的将我的指尖儿咬了一下。
我心头一动,忍不住笑了:“大师哥今日开荤,要吃人么?”
“从前总听人说,甚么珍珠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唯独吞进肚里要安心,”陆星河笑道:“我只说是肉麻当有趣的,想不到现如今,居然真真的,知道是一个什么感觉了……”
死鱼眼说起来了情话,倒是一个无师自通,我笑道:“大师哥口舌倒是润滑多了,近墨者黑,与国师时时靠近,许也染上了那国师的习惯。”
“那国师有什么好的,我可顶看不上他,”陆星河才要说话,只听国师早在那雅间里面嚷起来了:“大舅哥,你不要趁着本座不在,跑到了厨房骚扰,紧着过来,自罚三杯!”
我笑道:“大师哥,旁的也不要多想了,赶紧过去休息休息,事情还得养好了精神再查探为好。”
陆星河这才去了,国师闻见了死鱼眼的虾仁儿味道,连连嚷着大舅哥偷吃,陆星河与他争辩了起来,我才要听一个清楚,忽然听见了厨房外面的窗子下面,传来了“咄咄……”的声音。
我忙将头探下去,却见夜色苍茫之下,一个小小的浮木上面站了一个满身黑衣的人,正咧着嘴冲我笑呢。
“十七先生?”我知道她这一来,准不想惊动旁人,才偷偷的敲窗户,立时低声问道:“今日里,你怎地……”
“嘘……”那魇十七虽然已经丢了一只手,倒还是十分的轻盈。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一个什么法门,壁虎一般的自那又高又光滑的船帮上爬了上来,将头探在了床里,身子还挂在外面,也不进来,低声说道:“那条巨蛟的事情,你知道了罢?”
我忙点头道:“自然知道,现如今,可不正是为着查探这件事情,才耽搁在了这里的,你不曾在赤面夜叉公子那里养伤,这样贸贸然出来,是不是……”
“你们对小爷的几个人情,小爷还不曾还,现如今,小爷自然也不顾一切了。”
魇十七自然也知道了,三十六魇俱给收监,自己是报了一个已死,知道是陆星河相帮,这才免于通缉,留下了一个活路。
我便说道:“委实也冒险了一些,那国师可还……”
“所以,话须得快点说,说完了就走,那秋月,还等着小爷回去吃鱼丸。”魇十七急匆匆的说道:“小爷已经帮着你们在胭脂河的沿岸,给打听出来了,那个巨蛟,其实守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白日里,时时要化作了一个穿着红衣裳的,站在那岸上等着……眼巴巴的望着等着的,给人传作甚么胭脂魂的,便是她了。”
“果然如此……”我立时答道:“我见到了那个胭脂魂了。”
“你可知道,她等的是什么?”魇十七贴在了我的耳朵上,道:“是她的孩子……据说,她的孩子,给人抢了去了。”
“抢了去的?”我瞪大眼睛:“她的孩子,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谁知道。”魇十七挖了挖耳朵,道:“好像才一出生,趁着她身体虚弱,便抢了去的,她疯魔了,才成了那副模样,小爷告诉你,据说,正是那太清宫的牛鼻子做的,她才日日流连,不肯离去。”
这个巨蛟,可已经确定,十成十便是璇玑子道长放走的那一条。
她若是有孕,那生下来的小蛟,岂不是,便是她的宝贝……
蛟能化人,那蛟若当年真的与人类有姻缘,生下来的,又会是甚么呢? 我咬了咬牙,那巨蛟的孩子,究竟是在画舫上的谁?
“事情知道了这一些,估摸着对你尚且是有点用处。”魇十七冲着那雅间觑了觑眼睛:“那大先生的仇……”
“你若是想要还了隐藏你还活着的这件事情的人情,那,能不能请你,不要再跟大先生寻仇?”我也不知怎地,便脱口而出。
“这是为什么?”魇十七吃了一惊:“你们何时有了这样的交情?”
第260章:天知地知你们知
“这个……”我梗了一下子,若说是交情,实实在在,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因着大先生帮着我挡雨?随着我,一直相帮那巨蛟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
“大先生能勾人,你也给勾过去了?”魇十七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小爷提前劝你一声,这个大先生,约略,根本没有人心,便是对你好,也不见得是真的,不要以为,整个翠玉居里面,人人都是那秋月一般有情有义。”
“多谢。”我点点头,道:“我明白。”
“希望你真的明白。”魇十七看了我一眼,转而正听见国师吆喝了起来:“夫人,为夫饿了,酒肉在何处?”
魇十七翻了翻眼睛,一个倒栽葱,大头朝下,便重新笔直的落在了水里。
“通……”平静的河面上泛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圈子涟漪。
我定了定心神,且将那些个酒菜搁在大托盘里面,往那雅间之中送。
显然,他们三个饮酒正酣,国师一张面孔微微泛红,大先生则面不改色,死鱼眼不肯饮酒,只说道:“花穗,你也累了,过来吃饭。”
一味一味菜色摆上来,几个人吃的也津津有味,国师称赞道:“寻常的菜色,也不知何故,给夫人妙手一翻炒,啧啧啧……吃起来,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以后,每一日,都能跟儿女们一道吃自家主母的菜色,真真是做梦也能笑出声来。”
“多谢国师称赞,”陆星河道:“在下也觉得,是做梦能笑出声来。”
“本座的福分,与大舅哥无关。”
“在下的夫人的手艺,也跟国师无关。”
我一心想着巨蛟的事情,心下里也很有些乱呼呼的,夹起了菜色来,也是食不甘味,总觉得这个巨蛟的出现,教人惴惴不安,但愿,别闹出了更大的乱子才好。
大先生像是瞧出了我的心事,碰一碰我,低声道:“你莫要想的太多,须知,这个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我点点头,道:“多谢大先生。”
胭脂河外面已经全然暗下来了,果然跟掌门人说的一模一样,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是黑沉沉的一片。
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哎呀,好酒好肉,倒是勾的人直冒馋虫。”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本不想着赏了你们的脸,无奈忍不住了,便也现身于你们一叙罢。”
说着,那小轩窗侧面,挤进来了一道狭长的黑影子,那黑影子慢慢的凝结成形,坐在了正坐上。
本来几个人也都谦虚,全坐在了下首,倒是正将了正座空出来,那黑影子往上一坐,倒是理直气壮。
不消说,便是能熟练使用了镜花水月这一等高明幻术的破冰子了。
破冰子今日一袭灰色麻布衣裳,头发还是乱蓬蓬的,敞着领口子,撸着袖子,连裤腿也是卷起来的,正笑的张开了阔嘴,露出一口黄牙:“莫要客气,莫要客气,人多也热闹。”
全然,是拿着自己当成了主家了。
陆星河英挺的眉毛一拧,拍下了筷子便要起身,那破冰子却笑道:“某家好心好意前来通风报信,你便来这样待客?有话好好说,咱家也不是为着动手来的。”
“说起了通风报信。”我盯着那破冰子:“想来,管那巨蟒通风报信,说是她那孩子正在太后乘坐的画舫之上的,该便就是阁下了罢?”
“嘿嘿嘿,你这个小丫头子,不仅嘴巴毒,眼睛也毒,”破冰子毫不在乎的说道:“不错,不是某家,还能是谁呢?”
“大胆!”陆星河怒道:“果然是你,想利用巨蛟,冒犯了太后,教师父承担这样的罪责,来报那积年之仇么?简直卑鄙!”
“不是卑鄙,是被逼!”破冰子不怒反笑,道:“论起来了卑鄙,谁能跟你们那假正经的掌门人相提并论呢?便是某家使用了甚么情非得已的手段,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一派胡言!”陆星河道:“那多年前的事情,分分明明是璇玑子道长亲眼所见,你……”
“若当真是某家,那某家干嘛今日里来教自家的老情人来冒着险?一日夫妻百日恩,某家可没有你们师父那般的无情无义。”破冰子道:“更何况,被抢走的那个野种,若真真是某家自己的孩子,某家何故来闹这一场?虎毒还不食子呢!”
不知怎地,说到了虎毒不食子,旁人也没什么,倒是那大先生身上,微微的颤了一下。
国师笑道:“百花神教的破冰子长老,实实在在是名不虚传,来者是客,一道小酌也不错。”
破冰子笑道:“你这个小儿,倒是一个识时务的。”说着大喇喇的夹起来了一只炝活虾,有滋有味,连皮带头嘎巴嘎巴吃了一个香甜。
我趁机问道:“法师想来寻仇……那自然是要报复家父了, 这么说来,法师知道,那个巨蛟的孩子是谁?”
“某家自然知道了。”破冰子瞪着焦黄的眼珠子,忽然又掴掌笑道:“可是某家,偏生就是不告诉你。今次里,那个巨蛟鼓捣的元春子那厮颜面尽失,某家看的可是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你……”陆星河怒道:“这一种太清宫的叛徒,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若是生气,只管冲着某家过来。”破冰子有滋有味的又吃了一只虾,笑眯眯的说道:“横竖某家若是死了,这个世上,便再没有人知道,那个巨蛟的孩子,究竟是谁。”
国师笑道:“还请您稍安勿躁,陈年旧事,说起来才有滋味,更何况,还是一个跨越三界的佳话,可不也是惊天地泣鬼神?比那牛郎织女,天仙董永,可是凄美多了。”
“凄美个屁!”那破冰子啐道:“她们是凄美了,某家无缘无故,背上了黑锅,成了王八,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几个小牛鼻子也等着,横竖,某家现今也回来了,决计不与你们太清宫干休!巨蛟的事情,还没完呐!巨蛟颈子上面那一道流星追月是从何处来的,咱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261章:她儿子究竟是谁
陆星河自然知道,一下子,也为这掌门人这一手词穷。
大先生道:“破冰子长老素来是久久不问人间之事,却不知何故,这一次为何重新现身人间?难不成,是百花神教之内,出现了甚么变故不成?”
“我们百花神教,能出什么变故。”那破冰子心不在焉的说道:“且百花神教,跟某家,可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避世的地方罢了,算得上甚么,现如今,某家得知了能让那元春子败得一塌糊涂的法子,自然要忍不住出来了。你们等着,这是一出大戏。”
正说话间,只觉得又是一声巨响,这个画舫重新的晃动了起来,十分显然,那个巨蛟的伤口好了一些,又来滋扰生事。
破冰子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打了一个饱嗝,笑道:“可笑啊可笑,横竖某家是酒足饭饱,你们嘛,只等着跟那个巨蛟再来大战三百回合罢,放心放心,某家一定,坐山观虎斗,你们,也莫要教某家失望的好,哈哈哈哈……”
说着那细瘦的身躯重新化作了一团子烟雾,隐然不见了。
“啪……”一层巨浪拍起来,飞溅起来的河水自那小窗户之中灌了进来,我伸头一看,但见那水面一时间形成了十分巨大的漩涡,自那巨大的漩涡之中,正冒出了一条巨大的身躯来。
那巨蛟巨大的头露出了水面,低吼道:“还给我……将我的宝贝,还给我……”
漩涡卷起来,竟然离开了水面,让河水龙卷风似的离开水面暴起,陆星河沉声道:“我去,将事情自那巨蟒口中问一个清楚……”说着,左手白光闪耀,往那窗户旁边一按,便要出去,我忙道:“大师哥,你不识水性,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你等着,我自取问一问,打探消息,我比你有法子!”
“你莫要冲动!”大先生忙拉住了我的手,道:“须知,现如今这个巨蛟已经是一个疯魔的模样,便是去问,也问不出甚么来的,你等着,我去将那巨蟒制服,倘若她化作了人形,也许……”
大先生话还不曾说完,国师居然一语不发,右手闪起来了一团子绿光,一纵身便下去了。
我瞪大眼睛,只见外面暗流汹涌,国师的身影一落下去,倏然便不见了。
连陆星河也愣了一下:“这个国师,居然……”
“艺高人胆大。”大先生忍不住也赞了一句:“确实是一个人中龙凤。”
我拧起眉头,将头探下去,只见那巨蛟摇头摆尾,冲着画舫便要相撞,口里还低沉有声:“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宝贝,就在这里……交出来!你们交出来!”
说着,那巨大的头颅,便要径自撞向了画舫的顶部。
正这个千钧一发的当口,一点子萤火虫也似的小小的绿色闪耀了起来,接着,俺一道绿色像是燎原之势,嗤的一声,将整片黑沉沉的河水,居然都给染成了一层碧绿。
那巨蛟显然也吃了一吓,但见那水面下面,波光盈盈,像是有一个巨物,正在水下发出了光华来。
巨蛟便是疯魔,也感应出了那不同寻常的灵力,略略的低下了巨大的头颅,只见一道绿光穿越过了水面,正一下子打在了那巨蛟的下颌上,那巨蛟给那灵气一击,一个倒仰,往后便重重的倒了下去,重重的拍打在了水面上。
那一道绿光这才暗了下去,越来越小,这才化作了一个灯笼大小,绿光闪烁,只见正托在了国师的手上。
国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才要说话,但见那水面上面忽然又咕噜咕噜的涌现出来了数不清的气泡,好像整个胭脂河,全数,都给煮开了。
“呼……”滔天巨浪再一次的掀了起来,那巨蛟却是一个愈战愈勇的模样,自水面上只冲了出来,一条尾巴“哗啦”一声,以泰山压顶之势,便重重的砸在了国师的头上。
我一声惊呼还不及发出来,国师的绿光,已经全然给扑灭了似的,不见了。
死鱼眼抿起了薄唇,忽然一下子自那小小的窗户下跳了下去。
我来不及拉住他,本也想跳下去救他的,大先生却忙道:“不要着慌,你看着……”
只见必方呼啸而出,死鱼眼正立在了必方熊熊燃烧着的背上,那火光却十分出奇,明明是烧了过来,却不见吞噬了陆星河身上一丝一缕。
那必方迎着巨蛟,且喷吐出了一股子火光来,巨蛟侧身一避,张开了大嘴,居然便要将必方给吞噬了下去,必方毫无惧色,轻盈的一闪避,教巨蛟一下子扑了一个空。
陆星河早举起了手来,灵气在他手上一聚,他头上长长的飘带和宽袍大袖一下子全都飞扬了起来,是平湖秋月。
平湖秋月的一道光呈现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冲着那巨蛟便扩散了过去,巨蛟给平湖秋月这一击,那丑恶的面孔上长长的须子,已经尽数断了。
浓烈的腥气,越来越重。
“唔……”那巨蛟吃痛,呻吟了一声,必方往下一冲,像是要去寻国师,正当这个时候,巨蛟趁机摆动了尾巴,想要故技重施,将那陆星河也拍下水面去。
陆星河却是早有准备,起手一击“寒冰破”,巨蛟的尾巴居然瞬时冻住了。
陆星河趁着机会,扬手将那一面水面照亮,想看清楚国师究竟落进何处去了,一道绿光却眼花似的自水中撺了起来,正是国师笑眯眯的钻出了水面:“一家人,一家亲, 大舅哥平素只冷冰冰的,眼见着妹夫落难,可不是也伸手相助了么!”
“谁跟你一家人,一家亲!”
“哗……”那巨蛟的尾巴冻住,又将头颅砸了下来,陆星河和国师同时伸手,绿光和白光交错起来,一道光柱拔地而且,将那巨蛟贯穿了。
“哄……”巨蛟猛地跌落下来,砸在了水面上,激起了千层浪花。
那绿白两色的光芒再一闪,只见那巨蛟,已经幻化成了一个红衣美女。
陆星河拉住了那个美人,必方腾空而起,将美人搁在了船上。
那美人一出口,却是一句:“我的儿子……”
我背后一阵恶寒……儿子?她的儿子?自然不会是大先生,更不可能是国师,难不成,是陆星河?
第262章:竟生得如此相似
但见那个红衣美人虽然自水里出来,周身却是干干净净,一星半点儿的水也不曾粘上,雪白的脸色,一头乌发,生的委实美艳动人。
那一身红装,恰如其分的穿在了那曼妙的身材上,更显的楚楚可怜。
此时,便是再呆的人,可也能想得到,那个儿子究竟是谁,一个个全都眼睁睁的盯着陆星河。
因为那个美人,生的跟陆星河,非常相像。
同样的大眼睛,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的薄唇,在场几个人,都看见过,陆星河办成女装的模样,跟这个美人,却是十分相似。
陆星河的脸色也变了,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立时蹲在了那个美人的身前,问道:“敢问,夫人的儿子,是如何丢的?”
“给人抢了去啊……就在此处……好大的一场雪……”那个美人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浓厚的睫毛眨动起来,道:“可怜啊,他还是一个孩子……”
我记得十分清楚,苏沐川跟我说过,他听说陆星河是一个孤儿,自外面一个提篮之中捡回来的,当时,还下着大雪。
我低下了头,没敢去看陆星河。
只听脚步踉跄,好似画舫因着余波动摇,那陆星河并不曾站稳。
“我那孩子……便在此处,便在此处……”那个女子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拖住了国师:“你说,我的孩子在何处?是不是,你抱走了?还给我……还给我……”
这个巨蛟化作的女子是十分疯魔的模样,大概她还只当这十几年来,时光并不曾在她的那个孩子身上流溯过,那个孩子,现如今还是抱在了怀里的婴儿。”
“夫人,有话好好说。”国师一面觑着眼睛瞧着陆星河,一面说道:“这个么……夫人是如何知道,那个孩子在这里?”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那个红衣女子痴痴的笑了:“因着,我是他的亲娘啊……他在我怀里蜷缩着的时候,那个感觉,便在此处,便在此处……交出来!”那个女子本来软懦好听的声音也不知为何,又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交出来!是你偷走了是不是?现在就给我交出来!”
国师一脸无辜的摇了摇手,道:“夫人见本座现如今年方几何?许贵公子丢失的时候,本座也比贵公子大不了多少呐……”
“你说的也对,”那红衣女子又痴痴的笑了:“你大不了多少啊……不对!”那红衣女子又用修长的手护在了那国师的脖颈上面去:“我的宝贝那样软,那样小,怎地你却这样长大?你这么大,又怎么会跟我的孩子差不离的年岁?你骗人罢?你骗人的罢?”
国师笑道:“大概夫人并不知道,凡是身处三界之内,总还是要长大的,年纪,也会增长的,您那个孩子,丢失了这么久,不会长大么?你瞧一瞧,谁,像是你的儿子呢?”
只要这个女子知道自己的模样,总也会知道陆星河生的跟她有多相似,可是现如今,她却全然是一副糊涂的模样:“这个……这个……你们,都像是我的儿子,又都不像是我的儿子……”
国师不着痕迹的自那红衣女子慢慢松弛开了的手边挣开了,望着陆星河,幸灾乐祸的说道:“大舅哥,真真不白叫本座唤了这许多时候的大舅哥,可不是,现今,一语成真……”
不错,倘若,陆星河真的便是那巨蛟的孩子,那……他便是花穗,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的心头突突的狂跳了起来,这个身体,正是花穗的啊……
大先生显然也瞧出来了事情是一个什么光景,一张薄唇微微颤动着,显然比我还紧张几分,忙拉住我,道:“这其中,只怕还有些个误会的,你……你且不要多想,我……我去帮着你查探一个清楚……”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像是一团子棉花将我的喉咙给堵住了,端端是一个上不去也下不来。
陆星河的脸色灰败,盯着那红衣女子,想说什么,却像是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红衣女子四下里乱转,笑道:“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也许,他正饿了,还须得吃奶……”一面说着,一面居然便要宽衣解带:“孩子……娘在这里……你可还要吃奶么……”
我忙捉住了那红衣女子的手,可是她的胸前,早露出了雪白娇嫩的一大片来,口中唤道:“十几年了, 娘都不曾喂给你,孩儿,来,来!”手里还是要将衣服解开。
国师和大先生自避嫌将头转了过来,陆星河将头低了下去也不看。
国师的眼睛则开口说道:“大先生,这一个嫌,须得好好避一避,你说是不是?”
大先生应道:“不错,是须得好好的避一避……”
说着,两个人居然默不作声,便出去了。
只有红衣女子,尚且在画舫之内左摇右晃,四下里寻觅着她所谓的“孩子”。
我趁着这个功夫,拉住了陆星河:“大师哥,你说……”
“怪道……怪道……”陆星河怔怔的望着那红衣女子的背影,道:“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样的容貌,总不会是巧合。”
“大师哥,咱们还不曾弄清楚了。”
“还须得弄清楚了甚么?”陆星河望着我,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就是在一个大雪天,给师父带到了太清宫之内来的。”
“是……”我犹豫了一下,道:“说不定,乃是那个破冰子……”
陆星河苦笑道:“若真是破冰子的话,何至于闹的这样一个不可收拾?横竖,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私生子,还是妖怪和人的私生子,也难怪,人人说我这个灵力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成想,原是……”
“那又如何,”我抓着陆星河的手,道:“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在我心里,你就是你!”
“我便是我,可你呢?”陆星河道:“你现如今,是花穗,你是我的妹妹,还是我的甚么人?”
第263章:变作缱绻情绵绵
“咱们一定,还不知道许多内情!”我忙道:“咱们的婚事,本来就是掌门人定下的,掌门人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成婚,执掌太清宫的!八成,巨蛟的情人,另有其人。”
“这个……”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我,道:“倘若,是因着掌门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我梗了一下子,诚然,那个时候,若真真是掌门人做下了甚么对不起破冰子的事情,破冰子全然可以那个时候,便开始报复的……
若是巨蛟产子的时候,他为着报仇,将那婴儿偷盗出来,放在了掌门人必经之路上……
谁也不可能眼瞧着,大雪天的时候,一个婴儿在提篮之中啼哭,却见死不救。
太清宫的人,一定要遵循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
“既然巨蛟正在此处,咱们可以带着巨蛟,往掌门人那里去问一个清楚!”我忙道:“大师哥,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掌门人是知道的!”
“师父是知道,可是师父会说吗?”陆星河道:“方才,是师父说,对巨蛟,要杀。”
“谁都有谁的迫不得已。”我忙道:“大师哥不要想的太多,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真相是一个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且带着那巨蛟,回到了太清宫……”
“师父还想要杀的话,当如何?”陆星河望着那痴痴的女子,道:“她……”
“这样吧。”我忙道:“横竖她的灵力给你和国师封禁起来了,咱们且将她藏起来,掌门人那里,咱们可以先问问,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现今这个情况,如何能叫人稳如泰山。”陆星河脸色发青,说道:“也不知道,能问出了一个什么来……”
“总还是要面对的,”我说道:“等掌门人陷害破冰子的事情落实了,再来忧愁不迟,没有证据的话,也可能,不过是咱们杞人忧天。”
陆星河只得点点头,我拉着他的手,道:“吉人自有天相。”
将那巨蛟化作的女子藏匿在了陆星河的虚空界之中,我和陆星河回到了太清宫。
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正殿的灯还亮着。
我跟陆星河进去一看,掌门人正坐在平素他坐着的那一把高背靠椅上,微微合着凤眼,像是在假寐。
但是似乎听见了我和陆星河的脚步声,掌门人睁开了眼睛,望着我们,笑道:“怎地,我听见了那胭脂河上面的动静,你们将巨蛟制住了罢?是生是死?”
“那个巨蛟,是神志不清的模样,问不出甚么话来,”我望着掌门人,道:“是以,在没查清楚它究竟是谁人派来之前,我们不敢妄下杀手。”
“无妨。”掌门人望着窗户外面漆黑的夜色,道:“巨蛟既然神志不清,自然也没人能指使了,说明今日之事,横竖,也只是一场意外,杀了吧。”掌门人断了断,道:“她是一个祸患,藏不得。”
我后背一凉,忙应了一声。
陆星河却望着掌门人,道:“师父,弟子的父母是谁,师父,确实不知道么?”
掌门人细细的望了陆星河一眼,道:“星河,你素来聪明,为师以为,同样的问题,没必要回答两遍。”
陆星河点了点头,道:“是,弟子鲁莽,还请师傅恕罪。”
“星河,”掌门人望着陆星河,道:“那开春子,跟你说了什么?”
果然,连开春子出现,掌门人都想到了。
“开春子说,他当年是冤枉的。”我却替陆星河脆快的回答道:“还坚持说,当年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那个真正与巨蛟有苟且的人,其实是父亲。”
掌门人的面色纹风不动,不见喜怒,只是点点头,反问道:“哦?你们觉得呢?”
“这个么,”我斟字酌句,道:“花穗和大师哥,自然是觉得父亲不会做出那一等阴损狠辣的事情的,只不过,我们是小辈,早年的恩怨,实在不好妄加猜测。”
“能有什么不好猜测的?”掌门人道:“开春子,乃是一派胡言,倘若真真是我跟巨蛟有了甚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情,那巨蛟不是该恨我这个薄情郎么?怎地,倒是又反而指向了‘无辜’的开春子?”
“我们……自然是不明白的。”我和陆星河说道。
“破冰子巧舌如簧,素来是这样。”掌门人悠然说道:“他老谋深算,你们又年轻,中了圈套不自知,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是,”我直直的望着掌门人:“国师,自胭脂河里捞到了流星追月的碎屑金粉,那个时候,是父亲您,打了那个巨蛟的脖颈罢?”
“是又如何?”掌门人居然十分痛快的承认了:“不动手,等着那巨蛟攻击了太后?倘若太后有了闪失,获罪的,可是整个太清宫。那流星追月,本也是二公子赐给太清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的。”
“可是,父亲又为何不想让旁人知道,是您出的手呢?”我咬了咬牙,权且,作自己真真就是掌门人的女儿了。
“你们哪里懂得,若是什么妖怪,教太清宫掌门都出手了,传到三界,那岂不是太清宫的奇耻大辱么?”掌门人笑道:“众多弟子,还抵挡不住一个巨蛟?”
掌门人应答如流,看的出来,早有准备。
他的内情,避重就轻,一个字也不肯说。
而且,好像全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成王败寇,世人只能听到赢家的话。输家……输家只配躲在了角落里面,说的话,约略都要给人当成是嫉妒,是诋毁。
这是很无情,但世间,本便是这样残酷。
掌门人望着我和陆星河,微微一笑:“你们作为我最亲近的人,开春子子几句挑拨离间,你们可也信么? 那巨蛟以前跟太清宫结怨,开春子更是因着逐出师门的事情怀恨在心,两方本来便一心,现今合力对付太清宫,不是很合情合理么?你们说是不是?”
“是。”我和陆星河忙应了下来。
“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你们不要偏听偏信。”掌门人道:“给妖异迷惑,还有何面目自称是太清宫内璇玑子道长的传人?”
“是。”我接着说道:“不过,那巨蛟,口口声声,说是失去了孩子。”
“那巨蛟失踪的时候,是带着身孕,这才教璇玑子祖师发了善心放过的,拿这个做借口,不是正合时宜么?”掌门人毫不为之所动。
陆星河抿起了嘴唇来。
“所以,将那巨蛟交给我。”掌门望着我们两个,站起身来,道:“我来发落。”
我才要回话,却听陆星河朗声道:“师父,弟子想请命,来处置那巨蛟。”
“你?”掌门人凤眼微微眯起,望着陆星河:“为什么?”
“回师傅的话,毕竟,那巨蛟是弟子与国师合力制住的,咱们太清宫自行处理,未免显得独断专行,怕是要落人口实。”陆星河顿了一顿,道:“且,弟子与国师也讲好了,查出真相,要跟国师说起来的,总不能,言而无信。”
“是么……”掌门人道:“既如此,明日里,与那国师谈一谈,太后受惊的事情,断然可不能便这么算了,还有,那以讹传讹的事情,你们两个……”
“绝对不敢再次提起!”我和陆星河齐声应答道。
“去吧。”掌门人十分疲倦似的,往外面挥一挥手,道:“今日里,我很乏了。”
我和陆星河行礼告退,陆星河抬眼望着散开了的乌云后面,正是漫天的星星。
“师父不肯说,也是可想而知,谁愿意为陈年往事多费口舌。”陆星河道:“我……”
“掌门人不说,咱们自己去查。”我望着陆星河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眼睛,道:“整个太清宫里,大概并不仅仅有掌门人和破冰子知道这件事情。”
“你是说,是问问其他的师伯?”陆星河面容一动:“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大师哥不要想的太多,”我笑道:“咱们,是天定的姻缘,一定不会散。”
“但愿如此。”陆星河握着我的手,道:“我希望,这样牵着你,永远不放手。”
“一定会的。”我笑道:“人定胜天。”
天际一颗流星滑过去,我笑道:“为着牵着大师哥的手,这一个愿望,可又是错过了。”
“无妨。”陆星河淡然说道:“以后,你的愿望,我来帮着你实现。”
回到了小院之内,那青鸾可是大喜过望:“花穗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许久不见,你……你都瘦了,宫内,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什么?”我笑道:“我可是威风八面的大掌事,谁看见了我,不得点头哈腰的?你别说,可比在太清宫厉害多了。”
“可是,青鸾也知道,位置越高,担子越重。”青鸾很有些个担心的问道:“花穗小姐可须得多多保重。”
“我知道。”我笑道:“你自己留在这里,倒是怪孤单的,摊上了这样的主子,可不是也怪背运。”
“不不不,青鸾挺好的,时不时,往那郡主那里与凤尾玩耍,逍遥的很,今日黄昏,还往郡主那里去了。”
因着那太后游胭脂河,郡主无法出去陪同,想来也很落寞,且这一次,果然并没有被太后带回了皇族之内去。
“想不到我不在,你可更舒服了。”我且问道:“怎地,朱颜郡主今日见了太后娘娘,可还高兴么?”
“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怎地了,一直在哭。”青鸾皱了眉头:“看着,可十分叫人心疼的。”
可想而知。
夜更深了,待青鸾也睡下了,我忙蹑手蹑脚的起身,到了那大栗子树下面去,“啵啵啵”敲了敲树干。
“扑拉拉。”那无双和婆婆自然惊动了,振翅飞了下来,见了我,又惊又喜:“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我笑道:“许久不见,可是怪想你们的。”
“你这话说的虽然好听,婆婆也知道,你是山狸猫进寨子——另有所图,”婆婆笑道:“这么晚了还来招呼,只怕你是想问点什么吧?”
“婆婆可不便是婆婆,便是这般的睿智,”我笑了笑,答道:“婆婆识得那开春子么?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破冰子。”
婆婆犹豫了一下子,问道:“你打听他作甚?他也得罪了你了?”
“那倒不是,不过嘛……”我将巨蛟的事情说了一遍:“婆婆说,我们该不该杀了那个相好呢?”
“哈哈哈……”想不到婆婆只愣了一愣,倒是捧腹大笑起来:“那个老家伙,能有这一等风流韵事?简直可笑!简直可笑!那个呆子能结识了甚么情比金坚的相好,他一心一意,只会修行法术,跟那儿女私情,可是半点儿关系也沾不上!这个扯谎的,扯的倒是像模像样,若不是婆婆识得他,只怕也要给这个故事给打动了。”
“破冰子进入百花神教的时候,百花神教还不曾给锦添使者控制吧?” 我望着婆婆,问道:“破冰子的往事, 便是花穗今日想跟婆婆打听的事情。”
“这个么……”婆婆笑道:“ 旁的没什么趣味,婆婆只敢跟你保证,那破冰子,决计是不可能出来什么私生子的,婆婆还是觉着,他呆头呆脑,给人套进了圈子里的可能比较大。”
“婆婆这么说,花穗便放心了。”我接着说道:“对了,那破冰子进了百花神教,好像,带去了一个礼物?”
“嗯,不假。”婆婆点点头,道:“那个法宝是个很管用的, 说是太清宫的秘宝,唤作灵机一动。”
“灵机一动?”这个名字,倒是够有意思的。
“那灵机一动,能让人灵力尽失,还能顺着旁人的灵力,改了那个人的记忆,你说,是不是一个利器? ”婆婆说道:“有了这种东西,仇敌也能变成了好友,相见两相厌,能变作了缱绻情绵绵,有趣的紧。”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花穗明白了。”
第264章:全数知道这旧事
"既然如此,你预备要如何是好?"花婆婆道:"想来,免不了又是血雨腥风的一个恩仇。"
"是啊,我笑道:"这个地方,留不得。但凡是我有了机会,就一定会离开这里去,再这样累下去,只怕要给生出了满头的白发来了。"
"这倒也是,"花婆婆笑道:"有事情来请婆婆相帮的话,你只管开口就是了。"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婆婆厚爱,百花神教的事情,一定好生生的帮着婆婆盯着,再有了异动,一定先来说与了婆婆听。"
"破冰子一出来,本来,也算得上是一场异动了。"婆婆笑道:"这个消息不坏。"
"怎地,这可预兆了什么么?"
婆婆笑道:"不可说。"
我点点头,道:"明白。"
回到了卧房之中,翻来覆去,心下想着,只怕,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的。
次日里一早,我便紧着往那胭脂河畔去了。
初秋的好景致,胭脂河水面澄澈,凉风习习,四下里都是飘飘散散的落叶,十分宜人。
不多时,正见那每日里必从此处经过去上早课的阳春子。
阳春子正昂首挺胸的自那太极园方向去,我忙站在河边,长吁短叹,摇摇头。
阳春子见了我,自奇道:"花穗,你一大早的,作甚苦哈哈的模样?怎地,你在宫中,还有人欺负你不成?说出来,师叔识得不少贵人,一准能帮着你来出气。"
我忙道:"阳春子师叔,您惯常对花穗好,我花穗今日这个忙,您也实实在在说帮不上。我也罢,或许,是花穗命该如此。"
越是这样说那阳春子可也更好奇了:"你只管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师叔的话,"我先看着阳春子,又摇摇头,道:"既然师叔相问,那花穗也就不便瞒着了,其实,还是因着那巨蛟之事。"
"巨蛟……"那阳春子忙道:"我听说,那巨蛟给星河和国师给制住了,怎地,倒是还这样为难,不好复命么?"
"好复命说是好复命,可是太后下令,要查出来那指使巨蛟之人,"我摇摇头,道:"那个人是寻得了,只是事情不大好说,全因着,跟太清宫有关,是一股子陈年旧事。"
"是么?"阳春子愈加有兴趣了:"是谁?"
我望着那阳春子,道:"他是一个四十上下的道人,自称,也是太清宫的人,但是,却因着被人栽赃陷害,受到了冤枉,现如今,正想着要跟太清宫报仇呢!"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一脸鼠相?"阳春子的脸色登时变了:"开春子?"
"对,正是如此。"我忙道:"他说那是旧时名称,现如今,叫破冰子。"
"原来是他!"阳春子忙道:"怎地,这一个巨蛟,可是他引来的么?"
"正是,"我点点头,道:"他坦言,就是想对太清宫报复,捉住他面圣,或者捉不住他,他都要叫自己的冤屈大白天下,揭穿了陷害他的那个人的无耻行径,师叔,这个人的这个动机,倘若告诉给了太后知晓,那到时候,整个太清宫的声望,都要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这可如何是好?花穗现如今无计可施,正是愁得慌。"
"掌门人知道了吧?"阳春子急急的问道:"掌门人说怎么说的?"
"正是因着父亲的态度,才叫人觉着怪无奈的。"我叹口气,道:"父亲拒不承认一切,只叫我们,杀了巨蛟。"
"杀,"阳春子一愣:"要触犯杀戒……"
"可见,父亲是斩钉截铁,不计后果,"我说道:"花穗进退两难,杀了,无法跟太后交代,不杀,又无法跟父亲交代。"
"你果然也是挺为难的。"阳春子摇摇头,道:"也是可怜,当年那开春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真真是咎由自取,不想现如今沉渣泛起,你也不要忧心,师叔一定想法子,将他尽快捉回来,关进了他本来就该去的落雁塔,"说着,那阳春子顿了一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开春子,可跟你说过,那巨蛟旁的事情么?"
"他说过巨蛟孩子的事情,"我故意说道:"我也听不懂,谁知道是个什么孩子。大概是故弄玄虚罢。"
一听见了这一句"孩子",阳春子果然更是一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半张着嘴,好大一会方才说道:"是,是么,也是,孩子的事情,谁知道,你,你也勿要想的太多,我们会想法子的。"
说着,自寻了个因去了。
我忙跟在了阳春子的身后,用全部的灵气,幻化出了隐身术。
那阳春子本来灵气很高,但是因着全然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急匆匆的,竟然不曾发觉,我跟在了身后。
果然,阳春子进了那丰春子所在的四象园去。
我偷偷的跟了上去,只见那四象园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师弟们尚且不曾起床修行。
那丰春子也还在睡着,卧房外面鼾声震天。
我蹲在了窗户下面,侧着耳朵细听。
只听那阳春子正用力的推着那丰春子,道:"现如今,那仇家上门来,只有你还是一个吃得饱睡得着的,还不快醒醒。"
只听丰春子正含混的说道:"什么事情?大清早的,仇家只怕也不曾睡醒,且叫我再眯一会子,旁的事情,糊弄糊弄得了。"
"你说还能说谁!"阳春子沉声道:"那开春子,为着当年跟巨蛟的事情,来寻仇了!"
"什么?"只听那丰春子发出一声巨响,只怕是立时在床上摔了下来:"你说的是开春子和那巨蛟的孩子?"
"你可算是听明白了!"阳春子跺脚道:"巨蛟的事情,不便是他弄出来的么!"
"竟然是这样,他,他还真是死人放屁,有一缓,"那丰春子忙道:"师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巨蛟因着孩子丢失,不是神志丧失了,如何要来寻仇?那孩子的事情,咱们抵死不承认,糊弄糊弄得了!"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糊弄!"阳春子暴躁的说道:"还糊弄的过去么!找上门来了,太后,怕也要知道这事情了!"
果然,他们都知道这一件太清宫的陈年往事。
第265章:左额角上一道疤
"太后,这,"丰春子犹豫了一下,问道:"掌门师哥怎么说?"
"哎,"那阳春子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呢?这件事情上,掌门师哥比咱们这些个闲杂人等,可是更要难办的,掌门师哥下令,说要杀。"
"巨蛟的事情,本来觉着过了这么多年,能混过去的,谁知道,现今又是一个老调重弹。"丰春子想了想,道:"师哥,谁也不愿意当一个睁眼王八。"
"废话,可是巨蛟的孩子,谁知道究竟是谁的?那一日,巨蛟张口,含情脉脉的望着开春子,谁敢说不是开春子的孩子?"阳春子说道:"连师傅都相信了。"
"若真是开春子,他这一走,不是正该跟那巨蛟夫人孩子团聚,何故弄出这许多幺蛾子来!"丰春子顿了一顿,说道:"师哥,也许,那巨蛟的孩子,真的就是掌门师哥的。你知道,当初看守巨蛟的,除了开春子,就是掌门师哥,巨蛟的相好,也只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人。"
"不错。"阳春子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那巨蛟走时走了一个莫名其妙,重现也重现了一个莫名其妙,当时,那话吗,也说的莫名其妙。你可还记得,那巨蛟说了什么?"
"大概到死,也忘不掉啊,"丰春子道:"那巨蛟说,开春子,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如今,奴家有了身孕……奴家死了不打紧,但求这个孩儿,能讨得一线生机。
开春子暴跳如雷,满口只说冤枉,还要动手断了那巨蛟的舌头去。但是师父见了,益发的倒是觉着开春子心狠手辣,为着自己的地位,连这巨蛟也要灭口,这才动怒。
可是开春子只说,这个巨蛟,一定是故意陷害自己,可是师父也看出来了,巨蛟腹内,确实也是带着凡人灵气的。开春子这才推脱,说是掌门师哥做的,可是师父却更生气,说开春子灭口不成,现如今又要将黑锅扣到了旁人的头上去。"
"便是如此,师父信不过开春子,谁让开春子与师父赌的时候,做老千骗过师父呢?师父此生此世,唯独最恨那弄鬼之人。断然说弄鬼之人,是叫人永远也信不过的。"阳春子道:"师父谁都信,只不信他。"
"师父便是这般的小孩子脾气。"丰春子摇摇头,苦笑道:"眼下里,只怕是当年师父,疑错了人。"
"加上没人看得见,证据也是拿不出来的,说了那许多,也毫无用处。便是有证据,现今说了有用处么?说一句不好听的,掌门师哥的丑事抖落了出去,倒霉的还是太清宫。"
果然,他们心内,也疑心,那孩子,是掌门人的。
丰春子叹口气,道:"可不是么……咱们,当年只怕也确实是冤枉了开春子了,现如今人家要来寻仇,可不也是咱们太清宫理亏么。当年的事情你也都知道,虽然后来巨蛟丢失了孩子,也怪可怜的,可是掌门师哥一直装聋作哑,任由那巨蛟住在了胭脂河太清宫畔,里面一定有隐情,现如今,可是落到了实处去了。"
"那个孩子丢了这么久,行踪不明,本来以为早就死了。"阳春子说道:"但是我听了手下跟着上了画舫的弟子说过,巨蛟口口声声,要找回宝贝,花穗又提起了孩子的事情,这就说明,那个孩子,一定也在画舫上面。"
"那个孩子,是谁呢?"丰春子暧昧的说道:"是花穗罢?"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那巨蛟产下的,乃是一个男孩儿。只怕也并不曾见过哪巨蛟化作人形的模样。
"除了花穗,还能有谁?"阳春子道:"前些个年不明不白的抱回来,只说啥外面的孩子,夫人寻死觅活,也不为所动,一定要留在了太清宫,她没有灵力,也一样的疼,现在看来,一定是他怕孩子长大了,巨蛟的习性露出来,这才将她该有的灵气封印住了,但是花穗死而复生,许多不该有的灵气也有了,你说,还能是为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丰春子道:"师哥,咱们权且……"
我正听到了要紧的地方,忽然一只手将我往后面一拉,我回头一看,登时呆住了,正是陆星河。
陆星河盯着我,什么也不说,只将我往外面拖。
我身不由己的给他拖了出去,到了外面,才忙道:"大师哥,你这是做甚?方才的那些个话……"
"还能能出什么来,连两个师叔,可也都以为,巨蛟的那个情人,乃是师父。"陆星河望着我,道:"你,可害怕么?"
我摇摇头,道:"不害怕。咱们现今知道的东西,还不算多。大师哥也不要乱猜,也许……"
陆星河截口道:"哪里有那许多的也许,那些个话,你可也听到了。"
"听是听到了,"我还想说话,只听一个轻佻的声音说道:"夫人和大舅哥,也不知道正在商量着什么?难不成,在预备嫁妆么?本座也不要旁的,一个人过去就是了,本座那里,什么也不缺。"
陆星河回过头,漆黑的眼眸里,映出了国师的影子来。
我望着国师,道:"不知国师前来,有何贵干?"
"本座今日里,只做了青鸟,是来当信差的。"国师微笑着扬起了手来,道:"这个,是大先生请本座带过来与夫人过目的。"
国师那修长的手上,拿着的是一封信。
我忙要拿过来,国师且将信往高处一扬,醇醇笑道:"怎么样,夫人,为夫这次一来,你难道什么好处也不给?这可说不过去。"
"改日里,一定多多的与了国师好处!"我跳起来自国师手上将那信够了下来,搁在手里一看,原来,是大先生的信。
上面是行云流水一般好看的字迹:"巨蛟之事打听出来了,还请来翠玉居一叙。"
我心情一震,忙抬头对陆星河道:"大先生那里,只怕是有了巨蛟的眉目了。"
陆星河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国师倒是一脸的失望,且笑道:"本座只道,也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给夫人与本座提亲的。不过嘛,"国师不怀好意的笑道:"只怕,也不远了。"
陆星河怔了怔,也什么都不曾说。
"两个师叔也是一知半解,听不出什么来,咱们须得往妖界,寻一寻,当年巨蛟的孩子,是如何被盗的事情。"我忙道:"这件事情,可是事关重大。"
"大先生对夫人倒是十分上心的。"国师忙插口道:"简直比本座还要上心。"
"大先生,"陆星河苦笑了一下:"愿意帮助你的人,真是许多,你这样的好人缘,也实实在在是一门本事。"
"我的本事,便是大师哥的本事。"我望着陆星河,道:"既如此,我跟大师哥一道前往。"
"行,"陆星河也望着我,道:"但愿,天遂人愿。"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请国师与太后言说事情须得细细查问,教时间缓了缓,我便与陆星河一道往那妖界去了。
妖界之内,还是熙熙攘攘,一如往常,先去了翠玉居,几个相识的倌人大概是得了那大先生的吩咐,忙将我们往里面请,大先生知道我们过来了,也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道:"国师这信,带的实实在在很快。"
"心急如焚,自然就快快来了。"我忙道:"大先生,不知道打听出了什么来?"
大先生道:"那个巨蛟,当时,是给关在了妖界之主的一个地牢之中,巨蛟生产的时候,失火了,是浇不灭的玄阴火,那火势一上来整个地牢,都给毁掉了,巨蛟体虚,是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才发现,那个孩儿没有了,登时宛如天崩地裂一般,悲鸣震天。
但是当时那巨蛟之子身上还带着那巨蛟的灵气,巨蛟自那烧毁了的地牢之中逃出来,一路寻着那气息追了过去,发觉,那小儿,消失在了太清宫。那巨蛟几次三番,想要闯进去,将那娇儿救出来,却无法入内,便一直守在了太清宫左近,一心一意,想等得了一个机会,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得,这才发了疯,就在胭脂河边,日日的等候着。"
我自然知道,那太清宫的天罡气,是人间最强的,妖怪根本上难以入内,加上那巨蛟才吃了太清宫的亏,若不是为着那幼子,想必是再也不敢靠近的,那个时候,却敢于去以命相搏。
这个,便是传闻之中的,为母则强罢。
大先生说道:"现如今,究竟是谁放了那一把焚烧巨蛟地牢的玄阴火的人,才是最关键的所在,我帮着你们打通了关节,带着你们,去见那一个当年看守地牢的妖怪,问一问,究竟有没有什么线索,如何?"
我忙道:"大先生果然是帮了大忙的,既如此,大恩不言谢,便有劳大先生了。"
大先生只摆摆手,道:"也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便领着我们,往外面走了过去。
陆星河脸色难看的很,我忙拉着陆星河的手,道:"希望这一次,是一个真相大白。"
陆星河点了点头。
门口停了一辆两只漆黑妖兽拉着的双轮车,上了车,那一对漆黑的妖兽像是抬起了蹄子来,便能腾云驾雾的,只觉得车窗边上漏过了丝丝的风,像是上了半空之中。
等待心情总是焦躁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妖兽方才稳稳当当的落下来了地,下了车,面前说一栋十分巨大的建筑物。
那个建筑物,乃是由漆黑的石头筑就出来的,一重又一重的高墙后面,远远的,矗立着一座同样是漆黑颜色的巨塔。那巨塔,不知道给什么东西,映衬成了微微发红的模样,像是哪巨塔的周遭,正燃烧着熊熊的大火。
这里扑面的烟火气,漫天漂浮着火灰似的东西,一股子烧焦的硫磺味道隐隐然的出现在了鼻端,压抑的了不得。
耳边,还隐隐然的传来了无数悲鸣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正给关在了此处,饱受折磨。
那一道高高的玄铁大门两侧,立着两个鼻子上穿着铜环的牛头人。
那两个牛头人周身穿着盔甲,瞪着铜铃大眼,全然说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叫人望而生畏。
不消说,这个地方,该便就是那妖界之主关押妖怪的地方了。
大先生带着我和陆星河,与那两个牛头人以一种奇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那两个牛头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谁也不曾动手,那玄铁大门便哄的一声开了。
自那玄铁大门后面带出来的风,冷的刺骨头。
进了那大门,只见里面所有的颜色,满眼里全是黑的,一道又一道道黑墙之内,传来了响亮的嚎叫声:"唔……"
这里,正像是城隍庙里的壁画,九重地狱。
黑墙上面开了一排一排的小窗口,正在人脚下。
那小窗口只能容得下一只手臂出来,无数见所未见的爪子探出来,凭空抓搔着,不知道想要抓搔出什么来。
大先生和我还有陆星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夹道上响起来了寂寂的回声。
走到了那个巨塔下面,才见到,那围绕了巨塔一圈的火焰之后,有唯一一个不曾给关在里面的活物。
那是一个身高两丈有余的巨物,那巨物很像是那传说之中的巨灵神,头上包裹着一块能做凡人毯子的大头巾,低头望着我们,声音洪亮无比:"大先生来了?哈哈哈。"
大先生仰头行礼道:"巨头子,今日有劳了。"
头子,果然上这里的狱吏。
"无妨,"那个被大先生称为巨头子的狱吏豪爽的笑道:"见了大先生,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疲劳,哈哈哈,这两个人,"巨头子盯着我和陆星河,道:"便是大先生的朋友么?哈哈哈。"
"不错。"大先生点头道:"还请巨头子,跟他们讲一讲,当年,那太清宫的璇玑子道长请妖界之主关押在了这一座塔下面地牢的巨蛟的事情。"
"好说,"那巨头子笑道:"你们既然是从此处走过来的,自然知道,我们妖界对这里的防守,是如何的用心,全数,是因着这个地方,关的全数都是些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哈哈哈。"
这个头子,倒是很乐观的模样,每一句话后面,也都要带着笑,一日日的待在了在这样压抑的地方,还能笑出来,自然也是一门本事。
"那巨蛟关在这里之后,一日日的,只是以泪洗面,楚楚可怜,连咱家,可也觉得怪可怜的,但是旁人都说,那巨蛟说耍弄美人计的好手,连太清宫那清心寡欲道士,都抵挡不住,叫咱家莫要因着一时心软靠近,咱家一听,也不敢去理睬了,哈哈哈。
那巨蛟来到这里之后,也一直是贼心不死,妄图想要逃出去,凄凄楚楚说什么自己倒是无妨,可是那骨肉之亲不能一生出来,便要在这里长大,咱家也劝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杀孽犯的那样重,怎地当时想不起来那孩子了?
她只是嘤嘤哭泣,说自己一时糊涂,但是不想带累孩子。现如今,后悔也晚了。
咱家只是狱卒,也不是什么主事儿的,自然也没法子放了她,听着她自怨自艾,也就习惯了。
后来,那巨蛟,到了临盆的日子口儿,啧啧啧,那血腥气,简直叫咱家也熏得头晕眼花!听见了一个十分嘹亮的啼哭,咱是头一个冲进去的!那个小孩儿,全然是一个凡人的模样,蠕蠕可爱,滑溜溜的靠在了巨蛟的怀里,谁见了也都十分喜欢,啧啧啧。
巨蛟又是喜,又是忧,只可惜还是插翅难逃,但是有一日,来了一个牛鼻子老道,说是过来带话的,说这个孩子倘若生下来,巨蛟不愿意孩子在这牢狱之中生存,他秉着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以代为收养,叫巨蛟考虑一下。
巨蛟是有点动心,正说要考虑考虑,约了那个老道,三日之后,可以过来听话,咱家只替她高兴的,结果,就在那当日里,起了大火。啧啧啧。"那巨头子说道:"是玄阴火。浇不灭的玄阴火。"
"那火,巨头子可瞧见了,是如何点起来的么?"我忙问道。
"不曾,"巨头子懊恼的摇摇头,道:"要是瞧见了,可便好了,为着这个事情,咱家还受了好大的一个罚,啧啧啧,上头怪咱家看管不利哪!"
"那当时的那个婴儿,又是如何给盗走的?"陆星河按捺不住的问道。
"那火一起,实实在在也是叫咱家措手不及的,啧啧啧,"巨头子说道:"不过,咱家闯进去的时候,迎头,正撞上了一个人。当时自也不曾想多少,只怕谁逃难的,往外面哄还来不及,更不大可能会往火海里推的。
那个人,一身灰衣,生的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全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咱家只记得,那个人在怀里,用了一团子结界,护住了怀里一个什么东西。那个结界倒是也挺厉害的,就连那玄阴火,都挡得住,那人自己的左额角上,倒是正给一块石头掉下来,砸出来了一个血窟窿,将面目也盖住了。也顾不上,只往外面跑了去。
咱们还以为,是哪一个舍命不舍财的,结果进到了里面去,这才听见那巨蛟大声悲鸣,说是自己的孩子,给不见啦!
咱家这才知道,方才那个人,原来,正是来偷孩子的,心下里实实在在是一个后悔不迭,可是,也全然没法子了。
那个光景,你们如何知道,简直烧了一个惨不忍睹,火海里面,将那巨蛟的牢笼也烧开了,巨蛟升腾而起,扫的那里都是玄阴火,自己已然也是皮焦肉烂的模样,却顾不得,一门心思,只是往外面,去寻自己的孩儿。
但是自然也是寻不得的,当时我们说自顾不暇的,趁着乱子,那巨蛟冲了出去,不见了。我后来,听说孩子终究不曾寻的,巨蛟不死心,化了人,整日疯疯傻傻的守在了那玄阴地里,因着她那一副模样,实实在在,也没法子害人了,太清宫也不曾再将她送回来,啧啧啧。"
"原来如此,"我忙道:"这件事情,多谢您了。"
那个想收养了孩子的老道士,该是太清宫的人,但是那个时候,璇玑子道长已经是飞升而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将孩子抢走了的灰衣人,又究竟是谁呢?
这,必定都是太清宫的,却又是两派人。
陆星河还是一筹莫展的模样,我们拜谢过了那巨头子,便又随着大先生,回去了。
临走,陆星河回头盯着那硕大的黑塔边缘,给火焰烧过的痕迹,有点出神。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大先生望着我们两个,欲言又止,我忙道:"怎地,大先生,也知道什么吗?"
"旁的,我也不知道。"大先生却十分坚定的说道:"你们两个,一定能有情人终成眷侣的。"
"多谢大先生吉言。"许久不曾说话的陆星河点头道:"但愿如此。"
回到了太清宫之后,不想国师还是不曾走,还在那正殿之中,与掌门人说话,见我们回来,十分愉快的问道:"为着巨蛟的事情,两位,可有收获?"
我勉强笑道:"还好。"
"那就好。"国师接着说道:"掌事达人眼看又要立下了一场大功,到时候太后娘娘一定又有厚赏,本座请一个恩典,咱们的婚事……"
"多谢国师厚爱。"我答道:"花穗的婚约,是父亲的命令,定给了大师哥的。"
国师很有些个怏怏不乐,但还是说道:"无妨,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的,本座,可以等。"
送国师出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来,将外面打的湿漉漉的,国师回头道:"不知道,太清宫可有伞能借给本座么?"
早有师弟送上了伞来,国师拿着伞左看右看,笑道:"是一把好物件儿呐……"
"国师喜欢的话,便送给了国师了。"掌门人淡然说道。
"哎呀,还不曾送来了聘礼,倒是且拿了泰山家的东西,这怎么好意思呢!"国师假意是十分慌乱的,急急匆匆的想行礼道谢,可是那伞也不知道怎地,居然正碰在了掌门人的冠上。
那冠跌了下来,我忙捡起来,用手帕擦了擦那冠上的雨水,正待要还给了掌门人,却不经意一眼见陆星河盯着的模样,像是愣住了。
我顺着陆星河的视线望过去,但见那掌门人左额角上,居然有一个疤痕。
我立时想起了那巨头子的话,偷取巨蛟孩儿的那个人,额角上呗火灾之中落下的石块砸中了左额角,血流如注……
"星河,花穗,你们瞧着本座的额角做甚?"掌门人显然也发现了,沉声问道。
我忙道:"花穗不敢。只是,不成想父亲法力这样高强,怎么会,也在要害之处受过伤。"
"人,并不是天生就法力高强的,总也有那年少无知的时候。"掌门人道:"怎地了?"
我忙摇摇头,道:"是花穗孩子气。"
自然,旁的事情伤不到掌门人的,除非,他使用了菩提光,护住了旁人,也就没法子再护住自己了。
第266章:总该先听完一句
事情既然能看出来,自然也是不必再问了,当年那个抢走了巨蛟孩子的,果然是掌门人,事情再凑巧,也不该凑巧成了这个样子。
掌门人威严的问道:"怎地了,可有事?"
"不曾有。"我摇摇头。
国师早像是知道了一切似的,微微笑道:"说的是,年少无知,总有那犯下了错处的时候。"
也许,大先生送信过来的时候,国师早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妖界查探了一番罢。
掌门人望着我们,也不曾说什么。
陆星河是一个面如死灰的样子,我忙道:"既如此,花穗且告退了。"
说着,便将陆星河拉了出去。
国师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忙也追了过来:"夫人,夫人,今日里,为夫带着你,去吃三花神雀的舌头,如何?"
我只做没听见,将陆星河拽出去,道:"大师哥,那个额角上的疤痕,可是一个好消息呐。"
陆星河望着我,道:"这样的一个出身,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既然掌门人自己将你给接出来的,那么,这件事情,他一定知道,所以,他想着教你娶了花穗,做这个下一任的掌门人,不正是说明了,他是想叫你做继承人的吗?"
"我明白。"陆星河道:"既然师父知道这件事情,还定下了跟花穗的婚约,一定说明,这个号称是自外面抱来的私生女花穗,反倒不是自己的女儿,你这一来,师父明明早有所察觉,但还是假意不知道,也只是为着留下你,继续这一个婚约,是为着我顺顺当当的执掌太清宫吧。"
"所以,这称得上是好消息吧?"我试探着问道:"根本,不会是什么兄妹。"
"可是,我是巨蛟的孩子,这个事情,还是改变不得。"陆星河道:"巨蛟的孩子,是给师父当成了棋子,才成了眼下的这个模样,我一生一世,连一个家,也不曾得到过,那个巨蛟,又是那一副模样了……"
陆星河还是不大愿意称了那巨蛟,叫做"母亲。"
换了谁,谁能接受?即使,这是一个所谓的"好消息"。
"不成想,师父,要那样狠。"
若是这栽赃破冰子,放火烧妖界地狱抢回巨蛟孩子的事情,真是掌门人做出来的,他确实也可以给称作是一个无毒不丈夫了。
"大师哥,你别想的这样多,时隔许久,总有些个不曾理清的误会。"我答道:"待到那巨蛟夫人的神志恢复了,咱们总能问出来什么。"
"神志恢复,谈何容易。"陆星河清明的眼睛之内一片迷惘:"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掌门人,还有,太后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巨蛟的。"
"太后面前,我可以来想法子的。"我忙道:"趁着这一阵子,太后面前我说能说上了几句话的时候。"说着,我拉住了陆星河道手,道:"大师哥,你信我。"
"我信你,"陆星河苦笑一下:"可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我在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总是这个样子。"我忙道:"便是以前的忠臣,少不得也有奸臣陷害,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星河点点头,轻轻将我拥在了怀里,道:"以后的事情,我总是说不准的,但是我能保证,对你,我永远不会变。"
"所以,我上别无所求的。"我笑道:"这样,真的很好。"
"大师哥,请过来一下子,"一个师弟过来了,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个,有点事,想跟大师哥说一下。"
"什么事?"
"只,"那师弟抱歉的看了我一眼,道:"先说给大师哥一个人听。"
我忙道:"既如此,我先回去了。"
便一路往小院里走,一面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来跟太后复命。
回到了那小院左近,正巧见朱颜郡主也正往这一边走,我忙招呼了问道:"郡主这是往哪里去?"
"没什么要紧事,正想着过来瞧瞧你。"朱颜郡主笑道:"你近来成了大忙人,实实在在,也抽不出空来与本郡主闲话了,"说着那朱颜郡主自嘲的笑一笑:"只本郡主,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郡主是金枝玉叶,出去东奔西跑,像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亲亲热热的将郡主往里面拉,道:"自外面给郡主买了牛家胡同出的那豌豆黄来,只还是一直不曾得空给郡主送了去,趁着这个机会,郡主紧着去尝一尝。"
那青鸾见郡主来了,高兴的了不得,忙将那藤椅藤桌搬出来,搁在了大栗子树的浓荫下面,泡了茉莉清茶来,那豌豆黄切成了小巧的菱花块儿,晶莹剔透油润润的,全数整整齐齐的码在了粉彩盘子里面,笑道:"郡主,这一阵子花穗小姐一回来,带了这个来,自己都没舍得吃呢,先问来郡主近况,可不是蒙受了郡主青睐,也来瞧花穗小姐了。"
朱颜郡主望着那豌豆黄尝了一块,笑道:"可不是香糯润口,外间的东西,总是比这太清宫的好吃,一日一日,只是那几样,实实在在是腻烦了。"
我笑道:"这一阵子外边卖吃食的不少,过一阵子得了空,再给郡主买了那松穰鹅油卷尝一尝。"
"本郡主便是羡慕你,来来回回,什么约束也没有。"
"有福的不用忙,没福的跑断肠,"我答道:"有喜欢的东西,花穗代郡主买。"
"命中注定,许还是出不去。"朱颜郡主因笑道:"这一阵子,在太后身侧可还好么?你啊,总是能做成了我想做的事情。"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下人,再好不过的。"
宫廷里面生存不易,可是,也没必要说给了朱颜郡主听。
朱颜郡主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见了这一次面,满心的委屈,也成了甘愿。"
我察言观色,聊了半日,只觉得朱颜郡主全然像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郡主,那一日,太后娘娘与您说话,难不成教郡主想起来了许多的伤心事不成?"
"本郡主能有什么伤心事?"朱颜郡主道:"为国为民,留在这个地方,也是本郡主该做的。"
我心里一个突,难不成,朱颜郡主,也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了么?
正要问朱颜郡主,却见苏沐川忽然来了,怔怔的望着我和朱颜郡主在喝茶谈天,像是有话要说,我见状忙站起身来,道:"二师哥,怎的这般行色匆匆,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花穗,"苏沐川望着我,道:"关于大师哥的身世,流言蜚语传的哪里都是,你听见了不曾?"
"你说大师哥的身世?"我皱眉道:"什么流言蜚语?"
"便是,"苏沐川一咬牙,道:"那大师哥,本来是师父亲生儿子的事情!"
我大吃一惊:"这个话,是从何处传来的?"
"这个时候,整个太清宫和朝廷里面的人,都听见了,就没有不知道的,能往何处去查根源?"苏沐川蹙眉道:"自打哪巨蛟出现了,哪里都是人心惶惶的模样。你何曾知道,甚至,传言还说,大师哥的亲生母亲,正是那个巨蛟。"
我后背一凉,这样的事情,连我们也是才知道的,究竟是谁,将那事情给传播出去的?
朱颜郡主好奇的站了起来,道:"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有些个可笑么?大师哥怎地倒是成了那掌门人的儿子了?"
"是,真真是一个无稽之谈。"我忙道:"那,现下里,掌门人和大师哥,是不是也都听见了,他们如今是……"
"现下里,可不是都知道了么!"苏沐川蹙眉道:"掌门人正说为着平息谣言,须得教大师哥务必将那巨蛟交出来,大师哥头一次抗命,两下里正是一个僵持,众人可不是更议论纷纷,你知道,以下犯上,违抗师命,是一个什么罪责……"
我自然知道:"那,二师哥,咱们可快快过去,那个地方,可断然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正是为着这个,才来叫你的。"
不成想,一出了小院,只听一声呼唤。
"三师姐!"早有几个师弟过来了,道:"有宫中来人,要与三师姐传旨。"
"是,"我忙赶过去,果然几个穿着海蓝色服色的太监紧着过来了,道:"太后娘娘懿旨,请掌事大人速速回宫。"
我应了下来,道:"公公能不能通融一下子,花穗尚且有些个事情还不曾办完了……"
"实在不好意思的紧,"为首的大太监道:"还请掌事大人莫要为难咱家,太后怎生吩咐的,咱家便怎么做,太后娘娘请您尽快回宫,您便该即刻启程,抗旨不尊,那是大罪。太清宫,也承担不得。"
我没有法子,那苏沐川忙道:"花穗,你也不用管,我现今过去劝一劝,总会有法子的,你且放心的过去,太后那里,最好还是不要违抗的好,"
苏沐川的模样十分认真,我知道,他有他的本事,便点点头,且随着那几个太监过去了。
坐上了太后派来的那清油小车,连往陆星河那里看一看也来不及的,实在是一个心急如焚,现如今流言四起,也不知道陆星河和掌门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内各是一个什么想法。
进了宫内,拜在了太后面前,太后道:"巨蛟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我忙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巨蛟的事情,才刚刚有一点子眉目了……"
"那个巨蛟,神智不清?"太后显然也是听见了风声的:"太清宫的事情,哀家一向是十分尊重的,可是现如今,关于那个巨蛟,哀家很想多知道一些。"
"是,"我忙说道:"那巨蛟,一定不是有心要来冲撞太后娘娘的,还望太后娘娘息怒,事情,缘起于十几年前了,因着是陈年旧事,是以还需要一点子时日。"
"时日?"太后微微一笑,道:"要时日,是你们太清宫,想要寻了机会藏私么?"
果然,太后也听说了那陆星河的事情了。
"太后娘娘,花穗不敢,太清宫更不敢要来欺瞒太后娘娘的!"我忙拜了下去:"太后娘娘仁慈,一定会明辨是非黑白的。"
"行了,"太后道:"哀家知道,那个陆星河,本来是你的心上人,可是你也不知道,为何那陆星河偏生要与你定下了婚约的罢?是不是,掌门人,也不知道陆星河,其实是自己的孩子?"太后淡淡笑道:"这一场笑话,闹的实在教哀家也看不过去了。"
我心下一紧,忙道:"太后娘娘,花穗愚见,这件事情,现如今,并没有什么证据的,也许,也只是一些个没有根据的传言罢了。"
"传言么?"太后道:"这件事情,那陆星河自己,只怕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了罢?你知道,哀家是心系太清宫的,但是太清宫出了这个丑闻,还怎能继续安然做皇家道观?这话说出去,身为道士,秽乱之罪,如何好听?"
"是,"我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对我们太清宫的厚爱。"
"所以,你们屡建奇功,瑕不掩瑜,哀家并不忍心将太清宫一下子易主,"太后在那珠帘后面望着我,悠然道:"哀家倒是也想着,倒不如,巨蛟的事情,便用那巨蛟来解决,你说怎么样?"
我心下一沉,也猜出了几分来,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只要那掌门人和陆星河,能当众将那巨蛟以冲撞哀家的罪名给斩杀了,那些个攸攸之口,大概也能为着实际情况堵住了,瞧出来,事情不过是空穴来风。"太后道:"若是巨蛟真的与掌门人和那陆星河是有关系的,这一次,约略,还是会有些个下不去手罢。"
太后的意思,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要拿那巨蛟来开刀,我自然明白,但凡证实了那掌门人,曾经与巨蛟有过这么一段往事的话,那到时候太清宫掌门的位置,只怕,真的就要易主了。
掌门人虽然能够痛下杀手的,可是那陆星河,一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这件事情,究竟是谁放出的风声?破冰子?可是那个时候,破冰子大概早就逃了去了,怎么会知道,那个巨蛟的孩子,是陆星河,不是听上去更符合的私生女花穗呢……
陆星河和掌门人,还有太清宫,只怕那些个矛盾,现今都集中在哪巨蛟身上了。
巨蛟被处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很多真相,也许,就永远也挖掘不出来了。
先给那巨蛟保命要紧。
我便顿首拜道:"果然是一场妙计,太后娘娘英明,花穗着实佩服得紧,感激的紧,不过,花穗想多嘴一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无妨,"太后悠然说道:"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未婚的夫婿,委实你也是十分委屈的,且,事情传出去,你们这一场婚事,只怕也是要作废的,你,也希望这件事情仅仅是一场误会,一场可以理清的误会吧。"
"太后娘娘说的是。"我口头道:"花穗自己倒是不委屈,但是花穗只是怕有人,借着这件事情做文章,想要挑拨了太清宫跟皇室之内的关系,太后本来宅心仁厚,事事都是为着我们太清宫想的,可是,那巨蛟,活下去,该还是有用处的,这样死了的话,实在可惜,也或许,便是有人心机深重要在这个巨蛟身上做文章,狼子野心,危害江山。"
"一头巨蛟,难道真真还能翻出了什么巨浪出来不成?"太后不悦的说道:"江山?那巨蛟,跟江山又能有一个什么关系?"
我忙答道:"那巨蛟并非是普通的东西,乃是天生神力的妖兽,常年居于水内,乃是水中的巨兽,花穗听说,水中的巨蛟,正能克火中的朱厌。"
"哦?"太后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凶兽出山天下乱,怎地,还有克星?"
我忙点头道:"那巨蛟留在了那太清宫左近,正也是有这个道理的,乃是一种不传之秘,旁人不知道的,方能做第二重的准备,万一凶兽真的给居心叵测之人放出来,那巨蛟,总能补救,但是倘若杀死了巨蛟的话,那朱厌的风险,可变大大的提高了,自然,这件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的,乃是一等一的机密,花穗,只敢偷偷说给太后娘娘听,若是您问起了旁人,只怕旁人便是知情,也不敢妄自泄露的,毕竟,隔墙有耳。"
"原来如此,"太后一时间有一点失神:"那个巨蛟,杀不得?"
我忙顿首道:"为着江山,杀不得,花穗倒是觉着,传出了谣言来,教我们太清宫蒙受不白之冤的,倒很可能居心叵测,逼着我们,去伤害了那个巨蛟。"
"听上去,好像也确实还是有点子道理。"太后淡淡一笑:"多亏,还是问了你。"
我忙道:"花穗不敢当。"
"可是,传言甚嚣尘上,没有什么证据辟谣的话,你们两个的婚事,可不就成了乱伦了?"太后话锋一转:"你说,怎么办?"
我一咬牙,道:"花穗和大师哥的婚期,倒是也不算着急,什么时候寻的了我们之间并不是什么亲兄妹的证据,到时候再来成婚不迟。"
"你倒是很知道顾全大局。"太后笑道:"哀家便是喜欢懂事的孩子。"
我忙道:"太后娘娘这般的对花穗好,花穗满心里,都只想着给太后娘娘分忧,只要太后娘娘说高兴的,旁的什么,对花穗来说,都不打紧。"
"很好。"太后接着说道:"既如此,将事情好好查出来,倘若真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教天下大乱的话,那哀家,可不愿意善罢甘休。"
"花穗明白。"我忙道:"就此领命。"
得了令再去追查,这才出了皇宫,不成想,又一头撞上了风尘仆仆,骑着高头大马,正要进宫的国师。
国师见是我,且笑道:"夫人这是要回娘家去么?"
"多谢国师相问,"我答道:"要回太清宫。"
"回太清宫好啊,"国师笑道:"现如今太清宫乱成一团,正等着夫人回去了,主持大局呢!"
"主持大局?"我皱了眉头:"国师,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大师哥和掌门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不仅出了事情,也不是小事情。"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好像,大舅哥坚持不肯将那巨蛟给交出来,老泰山动了怒,老泰山那个人,夫人说知道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一下子发了脾气,想也知道,一定,是不好收拾的。""
若是掌门人真的动了气的话,那陆星河岂不是要吃亏?
我忙抽身便要走,国师却悠然的说道:"晚了,晚了。"
我回过头去:"国师,还请相告,什么晚了?"
"大舅哥是一个倔脾气,哪里那么好干休,梗着脖子倒是也斩钉截铁。"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哪里能僵持了那么久,现如今,触犯了你们太清宫的门规,已经,给关起了什么落雁塔之内了。"
落雁塔。
"而且,听说,掌门人只给三日的机会,想开了交出了那巨蛟也就是了,想不开的话,便要自太清宫之中除名了。"国师靠近我,道:"老泰山,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
"我知道了,多谢国师。"
"夫人,这一次,可不是为夫如何如何,实在,是你跟大舅哥,天生没有这一桩的缘分。"国师笑道:"夫人终究,是要跟本座在一起的,本座可以保证,本座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断然,没有什么旁的兄弟姐妹,不可能是你的亲哥哥。"
我只抽身往太清宫内跑。
陆星河,怎么可能会将那巨蛟交出来,但凡那巨蛟到了掌门人手里,一定,就是一个死。
不成想还不曾进了那太清宫的大门,只见苏沐川早在那太清宫门口等着我了,见了我,先说道:"我便猜得出,你但凡听见什么风声,一定是会回来来求情的,可是,你该听二师哥先说一句,现在师父和大师哥,都正在了气头上,谁也不会为着那巨蛟的事情妥协一步的,方才的事情你不知道,是闹的怎样一个僵!"
我忙道:"二师哥,现如今大师哥他怎么样了?"
"锁在最底下一层,教阳春子师叔亲自看守着。"苏沐川道:"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师父也正在气头上,紫檀木的桌子,都给拍碎了。"
第267章:原是为着更魂器
"自然,可想而知,"我答道:"掌门人,怎么可能会不动气!大师哥这一次,也真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听国师说,大师哥跟父亲,闹的那般严重?"
"不错。"苏沐川道:"简直是两不相让,险险的就要闹大了。"
"一定是因着二师哥在其中斡旋,才能让事情没闹大吧?"我忙道:"今次里,多谢二师哥。"
"一家子人说什么两家话,"苏沐川笑道有点勉强:"怎的,这般的客气,倒是叫人觉着有点生疏。"
"花穗没有这个意思。"我忙道:"一直以来,二师哥这样相帮,花穗实在无以为报……"
"那就不要报!"苏沐川剪断了我的话,道:"你知道,我没想着教你报。"
"是。"
"那巨蛟,都说正是大师哥的生母。"苏沐川吸了一口气,道:"大师哥再拒绝不肯交出来,可不更是一个落人口实么!"
"不错。"我叹口气,道:"大师哥和父亲,各有各的为难。"
"是,"苏沐川望着太清宫的大门,道:"眼下里,太清宫这一件奇闻,街谈巷议,都知道了,传了一个沸反盈天,都说是师父为着早先的荒唐事情,是一个现世报应,私生子回到了太清宫自己不知道,还给私生子安排给了女儿做夫婿来继承太清宫,全然都是一个咎由自取,旁的还就罢了,若是给那议事的官员们知道了,少不得要上奏给了朝廷来一个治家不严之罪的,到时候,整个太清宫岂不是也会跟着这风言风语,颜面尽失……闹的再厉害一些,可就更不堪设想了。"
苏沐川说的对,本来也没什么证据,说大师哥就是那巨蛟之子,可是这次大师哥不肯交出巨蛟,可不更教人更要疑心了。
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是一个阴谋,做这件事情的,是破冰子,百花神教,还是那三王爷?
"二师哥,这个关于大师哥身份的传闻,你是何时知道的?"
"今日里,便口口相传了,只听见身边的人,都议论纷纷的,一个个怪模怪样,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为着这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这一类离奇的事情,可不是传的越快。"苏沐川道:"我也想过,追问追问传闻的源头,可是散布传言的人狡猾的很,怎么也查不出来,是谁放出的消息。"
"今日里么。"
就连我和陆星河,也是新近才知道的,难不成,是国师?只要那巨蛟还在,只怕这一次的风波,便不好过去。
"不错," 苏沐川道:"这件事情,本来,也是真的吧?"
果然,苏沐川也不知道自何处,知道了这个消息了。
"这个,"我望着苏沐川,道:"谁知道呢。"
苏沐川笑道:"无妨,若是真的,师父还须得大师哥执掌太清宫,自然更不可能会对大师哥怎么样了,咱们静观其变,总有法子冰释前嫌的。关键,还在那个巨蛟。"
要想知道所有的真相,肯定全得从巨蛟那里问出来。
"是倒是,但是好像不大好办。"我望着远远的落雁塔的尖顶子,道:"二师哥,我来想想法子。"
"你能想出了什么法子来?"苏沐川望着我,道:"只万万不可去寻了师父,师父现如今,正是动气的时候,你去了,可也难免要跟着遭殃的。"
"我不去寻父亲。"我说道:"我去寻阳春子师叔。"
"是么?"苏沐川点点头,道:"既如此,希望阳春子师叔,能通融吧。"
落雁塔门口今日里热闹非凡,门口熙熙攘攘的挤着不少的师弟师妹,一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大师哥究竟是不是掌门的亲儿子?那跟三师姐的婚约,算是怎么回事?"
"也许,掌门人当年捡回来了孤苦伶仃的大师哥,本来也是旁人设计的吧?"
"巨蛟么?掌门人那样威严,不想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咳咳。"我沉着嗓子咳了两声。
一众人听了,回过头来见是我,忙都白了脸色,低下了头去。
"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个的,须得知道点分寸。"我望着众人,道:"不知道,祸从口出么?"
"是。"
我自师弟师妹中间穿了过去,径直往哪落雁塔里去,看守门的师弟也只低下了头,没人敢拦着我。
走下了阴惨惨的楼梯下到了地牢之内,满耳朵都是那关押在里面的妖物凄厉的嚎叫声。
到了最后一层,我推开了玄铁大门的兽头门环,只听一声沉沉的"吱呀",一股子泥土味道扑鼻而来。
那地牢里面正是哪阳春子盘着腿在打坐。守着身边,一个小小的绿色火盆,在抵御寒气。
阳春子环眼微张,见了是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你,是来想见你大师哥的罢?只是师叔是帮不了你的了,总不能,违抗了,掌门人的命令去。"
"这些个我明白,"我笑道:"我不是来教师叔为难的,这一次过来,真的,是来寻师叔的。"
"来寻我?"阳春子这才带了些个意外,问道:"你寻师叔什么事情?"
我答道:"自然,是想跟师叔说一说心里话了,父亲在气头上,大师哥给关起来了,花穗满心的慌张,可自己现今的身份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太后又挺在意这件事情的,想来想去,也只能跟阳春子师叔说些个交心的话了。"
"这倒是,"阳春子一副动了恻隐之心的模样,道:"所以你这才自宫中回来了?太后说如何说的?"
"回师叔的话,"我答道:"太后娘娘倒是也不曾说什么,还是想问清楚留言的根由,毕竟,对太清宫的影响不算好。"
"一下子,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了。"阳春子叹口气,道:"太清宫还是头一次,面临着这样的事情。"
"是,所以,咱们太清宫现如今最该做的,便是来摆脱了这一个危机。"我忙道:"师叔,咱们得让那巨蛟的真相大白天下,才能挽救了太清宫的名望。"
"这话,我自然也知道。"阳春子道:"可是,那巨蛟,你大师哥并不肯交出来。"
"是因着,那个巨蛟一旦放出来,只怕要命丧当场的,大师哥,不想冒那个险。"
"那巨蛟本来便该死,早先心软,教她在胭脂河畔厮混,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阳春子愤然道:"现在可倒是好了,闹出了这许多的妖蛾子来。至于你,"阳春子怜悯的看了我一眼,道:"都知道,你对星河算是一个一往情深,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心内,也很不是滋味的罢?"
"是,"我接着问道:"也许,花穗本来,也算一个苦命。"
"只要星河将那巨蛟交出来,一定也还是有所转圜的,那个孩子偏生又倔,"阳春子摇摇头,道:"也许,算命中该有一劫。"
正说话间,只听一阵脚步声,我回过头,只见掌门人过来了,擅自进落雁塔乃是一项罪责,但是横竖方才已经大模大样的进来,师弟们全然也都瞧见了,避无可避,我索性也就站起来,先跟进门来的掌门人行了一礼。
掌门人见到了我,粥起了眉头:"你怎生也来了?"
"回父亲的话,是太后娘娘教花穗前来查探巨蛟之事的,"我忙道:"匆忙之间,未曾来得及跟父亲招呼。"
"你倒是,也有了大好前程了。"掌门人自叹了一口气,道:"大概,为着星河,你能做出了许多旁人想不到的事情吧。"
"儿大不由爷嘛!"阳春子像是怕掌门人动气,且紧着说道:"皇命难违,花穗也不容易,掌门师哥也勿要太过跟她较真,现如今,还是那巨蛟之事要紧。"
"还用你来教给本座如何来做么?"掌门人头一次浮现了不耐的神色来。
阳春子见状,自也只得收了声。讪讪的望着我。
掌门人也不说什么,只径自往后面去,伸手打开了那门口去。
只听那玄铁大门轰隆一声响,陆星河正站在里面,面无表情的与掌门人对视着,淡然又倔强。
"交出来。"掌门人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交出来了,那事情,许也没有那么糟。"
"师父,恕弟子无礼,在不知道这个巨蛟,究竟跟您说一个什么关系,您要拿着巨蛟做什么去之前,弟子不敢交出来。"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掌门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翅膀硬了。"掌门人威严的凤眼头一次露出了这样阴狠的神色来:"想了这许久,还是想不通?"
"掌门师哥,您不是说,教星河多想几日的么!"阳春子插口道:"怎地这样快,便又……"
"你知晓什么!"掌门人怒道:"这件事情,才听说,已经被钦天监几个跟太清宫不对付的官员知道了,正说本座逆天而行,商量着上书皇上,奏本座和太清宫的罪责!与妖界通婚的私生子继承的了太清宫么?这样的掌门人和大弟子,太清宫还有何面目继续做皇家道观?当务之急,一定要将那巨蛟交出来处决示众,将这件事情给撇清楚了,断断不能再担这个罪名!"
"啊呀,"阳春子一听,忙道:"不想,居然闹了一个这样大,星河,你不曾听见么?快快将这巨蛟交出来!咱们不能承担这个污名!难不成,你真以为那那个传言说真的么?"
"眼下,星河也不曾听说了,什么能证明那个传言不是真的。"陆星河抿了抿嘴,只望着掌门人:"师父,星河,想听师父,将真相说出来,星河认为,星河该知道那些事情。"
" 本座早跟你说过,也不过是一派胡言,难不成你不相信自己的师父,不相信这个太清宫,倒是要去相信那个本来就对本座怀恨在心的破冰子?"掌门人皱起了漆黑的眉头,道:"本座,没什么能跟你解释的!"
"大局为重啊,星河,"阳春子忙道:"将巨蛟交出来,万事,不是应该以太清宫为重么?"
陆星河显然犹豫了,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十分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呀,好!好的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才是一个有趣的!哈哈哈哈。"
是那破冰子,不知什么时候,正坐在了地牢的后窗之上,瘦小干枯的身躯笑的前俯后仰,拍着手,乐不可支。
"开春子!"阳春子难以置信的望着那破冰子,道:"好外贼,现如今,你还有脸回到了太清宫之中来!"
破冰子捋着自己的鼠须,笑道:"哈哈哈,这样的热闹戏,某家这十几年来,等的眼睛都要给望穿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怎么能不来亲自观摩?"
"果然,都是你做的鬼!"阳春子本来便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一看这个光景,早摩拳擦掌便要将那破冰子给拿下来:"既如此,你今日可真真是一个肥猪拱门,送上来!快快将那师父亲传下来的灵机一动还回来!"说着,起手一道"星痕破"便花雨一般,冲着那破冰子冲了过去。
灵气逼人,将我也给逼的退了一步,但见那扑面的灵气迎面便上来了,破冰子却还是一个举重若轻的模样,起身一闪,一道菩提光闪亮起来,将那星痕破干干净净的挡在了外面,嘴里还笑道:"小师弟要跟大师哥动手,真真连太清宫那假仁假义的上下尊卑也都给抛在了脑后了?太清宫,果然是一年不如一年啦,日暮西山,气息奄奄,这样吧,我们百花神教还差几个劈柴的,你的星辰破,刚刚好便能用上,大师哥看在咱们的这个缘分上,为着你引见引荐,总能谋一个差事,也强似在这里死要面子好一些!"
阳春子哪里听得了这个,早一抬手,凌厉的平湖秋月便放出了光芒来,那阳春子灵气十分刚强,一出手,都是急躁的杀招,狭窄的斗室之内,杂物都给灵气冲撞了起来,像是进来了一股子旋风。
不想那平湖秋月的一道圆尚且不曾伸展出来,却倏然灭了,我抬头一看,只见那破冰子伸手像是轻轻的凭空一捻,那道光居然就转到了他那枯瘦的手上。
是,偷天换日。
用自己强大的灵力将对方的法术吸取过来,转而成了自己的招数,出手要快,灵气要稳,我也只是在天书上看见过了一次,从未见过谁能真正使用出来,破冰子上一次,许也是顾及着自己前辈的身份,不曾用尽全力,现在看起来,他的灵力,简直是深不可测……
掌门人还是处变不惊,可是那阳春子,已经是满脸的骇然了。
"师弟,你还是那个爆竹脾气,一点就着。这一个蛮力,只想着多学,却没耐心精学,所以,你啊,进步可不算多大,"破冰子却也不曾真的将那平湖秋月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而是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就灭掉了,还笑容可掬的说道:"大师哥这一次来,可不是来寻你们打架的,来意一开始便跟你们说好了,大师哥,不过是来看热闹的,父子反目的戏码还没看完了,大师哥懒得动手。"
"你!"阳春子明知道自己是断然打不过这个破冰子的,但还是怒吼一声,要迎上去再战,却给掌门人举起了一只手给拦下了,只听掌门人沉声道:"师弟,你退下,没必要跟他多费唇舌。"
说着,手底下灵气涌动,璀璨夺目。
除了魇门来袭时,保护皇上用出来的菩提光之外,我还是头一次见掌门人动用法术。
那个灵气,便是不同凡响的。
破冰子也收敛了笑容,摇着手,讥诮的说道:"某家今日,也只是为着看笑话才来的,何故反倒是跟某家有了这样的狗脾气?如今,还是太清宫的安危要紧,星河,你还是要执迷不悟,眼看着太清宫给那些个钦天监的人参一个罪名出来易主,耗费了璇玑子老儿的这一番心血罢。"
掌门人今日里显然是一肚子的火气还不知道往何处去发,见了这歌罪魁祸首的破冰子,话也不答,出手,便是一道"飞花满天"。
五颜六色道灵气冲撞出来,狂风扑面一般凌厉,只听他沉声道:"开春子,当年的事情,你若是想要计算,只一起计算便是了!"
飞花满天是一道十分繁杂的咒术,用阴阳五行之术汇聚起来,凌厉无比,虽然没有偷天换日那般罕见,可是因着掌门人灵气身后,简直叫人目眩。
我忙抬手想拉出了结界想护在自己身前,免得给冲撞到了地上,不想正这个时候,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拖着我往外面冲了出去。
我吃了一惊,但是,闻到了那淡淡的线香味道。
是陆星河。
一道转瞬目移之后,我眼前一花,已经到了那胭脂河边上,身后正是落雁塔,我忙回过头去,只见一道光华自那大大小小的窗口门口之内射出来,绚丽至极。
"师父,真真的发脾气了。"陆星河皱着眉头,道:"还是头一次见过。"
"大师哥,那个破冰子,来的可实实在有点蹊跷。"我望着陆星河,道:"偏生说这个时候出现,怎么想,可都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弄出了这样的乱子来,好像,便是为着大师哥。"
"为着我?"陆星河道:"还是,为着巨蛟?"
"可能,两者都有,"我答道:"那个破冰子,一定不想让那巨蛟死,巨蛟死了,他那个经年的冤屈,只怕,也真真的,便再也没机会翻案了,他死看准了,你能保护这个巨蛟,放出来放了这个烟幕的。"
"不错。"陆星河自嘲的说道:"自出生开始,我,也就是一直给人利用的吧。"
"大师哥,别想这么多,现如今,太清宫的安危要紧,太后那里,我已经预先打了招呼,但是御史参奏,咱们还需得打通一些关系。"我拉着陆星河,道:"趁着这个破冰子给咱们争取的这些个时间,咱们想想法子,且得保了太清宫的安危再说!"
"你说的关系,是找先前帮过的白御史,左司马,还有何尚书么?"
"正是,还有,丞相大人。"我说道:"事在人为。"
"可是,大概你们,不见得会有这个机会了,"一个甜甜的声音说道:"便是过去拜访,可也不见得能有一个什么作用。倒是不如就此跟着我,也许,日后,你们能随着我,因祸得福,反倒是能得了母子平安,你们那一位掌门人,满口仁义道德,却是心狠手辣,你们自己最明白,会不会放过了那个巨蛟的。"
我回过头去,身后的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锦添使者。
陆星河将我护在了身后,凝眉道:"你,是百花神教的人么?"
"不错,陆公子好眼力。"锦添甜甜的笑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道:"本来,还是打算着再等一等的,可是便是我能等得了,花穗,大概也等不得了,我没有法子,便亲自过来迎接了,花穗,你的金蛇钏,现如今该已经是见不到了吧?"
这一阵子晕头胀脑,早将那金蛇钏的事情给丢到了脑后去了,给锦添这一说,我才忙掀开了袖子,只见,那胳膊上的金蛇钏,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尾巴尖儿了。
我后背一阵凉,锦添的来意,不用说,还是为着那更魂器。
"金蛇钏?"陆星河望着我的胳膊,问到:"是你不肯说的那个东西么?"
"哎呀,花穗小姐用情至深,可断断是叫人佩服的,"锦添笑道:"可是很可惜,便是你们情比金坚,在金蛇钏前面,怕也就不堪一击了。陆公子,花穗小姐若是不肯说,那便我来说吧,待那金蛇钏全部都钻进了人体之内,那一种痛,比剜心断骨,可远远在以上,那一种折磨,可没人能忍受得住,可怜啊可怜,再不交出了更魂器,花穗姑娘,课业只得忍受那一种折磨了,真真是,一个我见犹怜。"
"为着更魂器,原来是为着更魂器。"陆星河喃喃的说道:"你,是不想教我为难么?"
第268章:谁把事情传出去
“大师哥,无妨。”我说道:“花穗素来命大,前几次都有险险死了的,这一次,也一定能逃过去的。”
“便是你天生好运气,总也该有用完了的时候。”锦添笑道:“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能自已经戴上了,又无法摘下的金蛇钏下全身而退。”
“在那里……在那里……”
胭脂河左近,有一些沉沉的声音:“夺了来罢!”
“不好办……”有声音尖锐的喊道:“有天罡气……等着,等着他们出来……”
“更魂器,现如今,乃是一个烫手山芋。”
“便是烫手,可也是带着甜头的。”
四下里,都是议论纷纷的妖异声音。
更魂器在这陆星河这里,本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怎地现下里,这个秘密跟陆星河的身世一样,全数给传了出来……
妖气浓重,四下里一片教人压抑的感觉,但是因着这在太清宫附近,是以全都蛰伏着,不敢上前的模样。
陆星河皱了眉头,对更魂器虎视眈眈的,在 三界之中,从来都少不了。
陆星河握紧了我的手。
“照着以前来说,本来不着急的,可是现如今,这更魂器的下落,人人都知道,便在你们这里,我们再不先下手为强,只怕,那更魂器,便要花落旁人家了。”锦添含笑望着我和陆星河,道:“你们也不想为着一个区区的更魂器,花穗小姐这一条命,便因着金蛇钏入心,便这样断送了罢?事情,也该有个先来后到。”
“不错,是该有个先来后到。”陆星河道:“交出更魂器,她的那个金蛇钏,你就可以摘下来?”
“陆公子是明白人,”锦添笑的越来越甜了:“更魂器要紧,还是最珍爱的人要紧?”
“百花神教倒是抢先了一步!”有妖怪不服气的说道:“她们倒是快!”
胭脂河的河面上开始滚滚的蠕动了起来,像是下面隐藏了很多猜也猜不出来的东西。
锦添走到了我身边,亲亲热热的拉住了我的手,道:“想通了没有?”
我答道:“更魂器如果是我们的东西,那为着保命,拿出来就拿出来,可是那更魂器,是旁人搁在我们这里保管的,有的东西,比如信誉,对人来说,比命更要紧。”
“花穗……”
“自古以来舍生取义的人不少,为着情,为着义,”锦添笑道:“实实在在,也是新奇的很。全由你们决定,也许,你们不肯换,可是白白的送了命,更魂器,也未必能让你们留在手里除了我,要为难你们的,还多的很。”
“咕嘟……咕嘟……”胭脂河下面蠢蠢欲动的东西,像是越来越多了。
“你们的处境约略十分危险,”锦添道:“听我的话,还能留下两条命,一意孤行,别说是更魂器,便是两具全尸,只怕也剩不得。”
说着,锦添的晧腕一抬,一朵云霞缓缓升了起来,灵气冲撞,起来了一股疾风。
陆星河才将我护在了身后,只听耳边一声炸响,一个肥大的黑影居然冒着那强烈的天罡气,自胭脂河里跃了出来,口中叫道:“不管了,再等下去的话,别说是更魂器,骨头渣都吃不上了!打头阵就打头阵,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老子拼了命也得试一把!”
但见跃过来的,乃是一个肥胖的大汉,那大汉一身黑衣,身后垂着两条长长的尾巴,正对着我们一张手,但见一道精光闪耀出来,一截子短棒出现在了他短粗的手上。
那短棒往锦添的云霞上面一迎,一股子灰气便冲撞了上来,彭的一下子,居然硬生生的将那灵气给撞开了!
“这个,是金刚杵?”我忙道:“这个人,也是道家门下的罢?”
“该是菩提门的,”陆星河道:“和魇门一般,都是邪派,这金刚杵正是菩提门的法宝,能将自己灵气灌输其中,将旁的灵气击打出去,是十分厉害的,不过菩提门的倒是平日蓄意恶化,这金刚杵本来也是对付那同道中人的。这个大汉,好像是菩提门一个长老,名唤呼延环。”
那锦添手里的云霞,正是对付这个大汉呼延环的。呼延环毫无惧色,将那金刚杵舞动的虎虎生风,云霞宛如一块棉花糖,给打了一个四分五裂,呼延环口内还嚷着:“锦添使者,百花神教虽然人多势众,可是自我们菩提门处寻了先机的,可还不曾出现过!”
“你只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却不知道早起的虫子,给鸟吃么?”锦添的语气还是甜丝丝的,可是模样,却已经凌厉之至了。
那被分散了的云霞居然各自又蠕蠕的动了起来,各自靠拢了起来。
百花神教的使者,果然不同凡响。
那呼延环显然不曾见过给金刚杵打散了的灵气还能汇聚,早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那云霞带着风雷之势滚滚到了呼延环前面,呼延环躲避不及,一只举着那金刚杵的手才举起来,云霞便笼在了他的身上,只见数不清的颜色变换的教人眼花缭乱,真真的宛如盛开百花一般,不多时,云霞散开,只有金刚杵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那呼延环硕大的身躯已经不见了。
精气,全数给那云霞吸了去了,真真的连一个渣子也不曾剩下。
“锦添,百花神教的锦添。”
“确实不好惹,不过,对面的是更魂器。”
“试一试……不然,连机会也没有了……”
那些个声音议论纷纷,不多时,一个又一个身怀绝技的大妖怪,或者是邪派出名的妖道,团团现身,一时间,妖气冲天。将我们和锦添给团团围住了。
“大师哥,咱们现如今,倒是成了一个闺女许几个婆家——抢手的紧俏货。”
陆星河撑不住笑了:“这个时候,你倒是还有心思说笑。”
“人明天定,说笑也是一天,不说笑也是一天,我才不想赔了。”
“哄……”谈笑间,只见团团灵气攻了过来,锦添一个人舞动长袖,那云霞慢慢越来越大。
现如今还没必要动手,等一个鹬蚌相争,两下里精疲力尽,再来逃命想必不迟。
我早打算好了,金蛇钏钻心,也决然不让陆星河因着更魂器这件事情失信于人。
那更魂器,代表了朝廷对太清宫的信任与托付,跟朱厌一般重要。
数不清的法器,灵气冲撞出来,各种各种的妖类越来越多了。
太清宫灵气最强的掌门人和阳春子,现如今正给那破冰子牵制在落雁塔里,百花神教还真是知道用兵之道。
这个锦添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不简单。
我左看右看,妖怪前仆后继,整个现场乱作一团,锦添给几个挥动着狼牙大棒的巨魁山妖咬的正紧,机会果然来了,我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师哥,东南角妖气弱一些,咱们先走。”
“嗯。”陆星河应了声,带着我便往东南角奔了过去。
东南角围着的是几个身穿奇异服色的西域法师,也像是过来趁乱捞便宜的,见我们要过去,张牙舞爪抬起了满手奇异的光闪闪的指甲便抓了过来。
陆星河护住我,起手一道流光破,那些个指甲是中看不中用的,早当当当当的落了一地。
四下里妖怪发觉出来,忙也起手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五颜六色的光芒闪耀成了一团,我则用菩提光护住陆星河,笑道:“今日里,才是学习各色妖法的好机会。”
“既如此,我知道的,便来教给你。”陆星河道:“你左边的,是西域来的红教,右边的,是妖界的灵斑鸠族,后面的,是峨眉山左近的流星门,以捉鬼著称,通晓各种通灵术,你前面的……你前面的,是你未来的夫婿。”
我心里一动,笑了:“是了,长了不少见识。”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来打情骂俏,根本不把我们放在了眼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摇动着满头的白发,尖锐的嘶吼道:“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该有一个限度!老娘,你也不认识么?”
“不知道您,如何在三界混?”我笑道:“足下,是三悬洞的九阴娘娘吧?”
“你们,倒是还见过几分世面。”那老太太一听我们也知道她,不禁面有得色:“可见,你们也不算瞎,识相的,便紧着将更魂器交出来,九阴娘娘,倒是可以乱军之中,护你们一个周全许你们小两口就此跟着老娘,赏一对鸳鸯交椅!”说着一甩头,那一头银发便活物一般的缠了过来。
“多谢多谢!”陆星河答道:“只莫要将我们做成了鸳鸯交椅便是了!”接着起手一道漫天花雨,流光闪耀,那银发刷刷掉下了许多来。
传说那九阴娘娘最喜吃人,更喜欢吃剩下的人骨,擅长用人骨做成各式各样的东西,据说她那三悬洞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用人骨做出来的。
她一见最为珍爱的头发落地,不禁气的嗷嗷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既如此,便如你们所愿!将你们,做成了那交椅,生生世世,在一起!”
说着,那银发冲着我便缠绕了过来。
第269章:满山都是桃花开
“啧啧啧……”我摇摇头:“好可惜……”
“怎地,可惜你们两口子今日里,要做同命鸳鸯么?”那九阴娘娘哈哈大笑:“现今将更魂器交出来,可还来得及!”
“可惜的是,九阴娘娘,养了这么久的头发。”我话音刚落,菩提光落下去,我起手扬起平湖秋月,那头发一下子给卷在了那一圈又一圈的灵气之内,平湖秋月一起,周遭一丈以内的大妖怪,全数都给灵光逼的退了开来。
而那个九阴娘娘的满头白发,全给平湖秋月的灵气扯断了,银色的发丝飞了满天,四下里都是。
那九阴娘娘的头发全都是活的,灵气灌输其中,是能跟九阴娘娘同息的,乃是九阴娘娘最厉害的法宝,可是现如今,九阴娘娘,只剩下了一茬子参差不齐的齐耳短发。
九阴娘娘已经呆住了,嘴唇微颤 伸手还想跟往常一般的捧住自己的头发,可是那头发,再也没法子垂在了她的手上了。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那九阴娘娘嘶声道:“我的头发往哪里去了!”
众妖怪见了,俱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趁着这个功夫,陆星河一手拉着我,便往那外围里冲过去,妖怪们这才醒悟过来,将惨叫呼号着的那个九阴娘娘抛在了脑后,嗷嗷嗷叫着:“将更魂器给交出来!”边冲着我们扑了过来。
陆星河袖子一飘,灵气冲撞过来,那些个妖怪一看聚在了陆星河手里的灵气,都变了脸色,退缩着不敢上前,陆星河将灵气一放,耀眼的白光照的人目眩神迷,陆星河还待要拖着我出去,面前却出现了又一大群新赶来的妖怪。那些个妖怪们口内也呐喊着:“来了!来了!更魂器来了!”
再拖下去,闻风而至的妖怪们就越来越多了。
陆星河蹙起了眉头来,低声道:“你用分身之法,留下一个傀儡在此,先逃出去……”说着,只用手去掏自己怀里的那个画轴。
我一下子挡住了陆星河的动作,道:“大师哥,再等一下子就是了,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可是……”陆星河的眼睛闪闪发光:“不能护你周全,也是一个失信于人,我答应过你……”
“无妨,”我答道:“今生今世,有你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现如今可不是情话绵绵的时候!”一个满脸都是毛的尖嘴鸟羽人斜刺里冲了过来,抬手举着一道长矛,尖叫道:“且看招!”
旁的妖怪也不甘示弱,一迭声的呼喊着:“来来来!快将更魂器交出来!”
陆星河正要将那必方给召唤出来,只听“嘶……”的一声,一道闪电似得光芒劈了过来,将周遭的妖怪俱拦了下来,一个人站在了我们面前,沉声道:“跟我走。”
我和陆星河俱愣住了,这个人的背影,一点都不熟悉,我们都不认识他。
还待问清楚,我们脚下的土块忽然一下轰隆隆的松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地下冒了出来,我和陆星河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有一个东西自脚下将我们给托了起来,忽的一下子,升腾而起。
我定睛一看,脚下的,是个玄铁色的东西,坚硬似铁,上面还有一块一块的花纹。
“是龟甲……”那龟甲十分巨大,眼见着这个龟甲越升越高,居然便腾空而起,载着我们便飞了起来。
地下的妖怪见状,气的哇呀呀直叫,正要追上来,那个人却起手撒下了数不清的金光,那金光杏花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撒了下去,那些个妖怪们措手不及,只得先躲过去,龟甲继续飞升,地面像是飞快的沉了下去,很快,龟甲下面出现了薄薄的云雾,什么地面上的也看不清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这个能让龟甲飞天的陌生人好奇起来,那样纷乱的时候,能将我和陆星河毫发无损的救出来,能耐不能说是不大,考可是有这样本事的人,人家和妖界,都不多。
所知道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中,却没有符合眼前这个人的特征的。
这个人一身淡淡的,烟雾似得灰衣,身材十分挺拔,一头黑油油的长发用灰色的布带子束缚的十分整齐。
陆星河盯着站在我们前面,操控龟甲的这个灰衣人,沉声道:“今次里,多谢阁下相助,却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改日里,我们一定知恩图报,还次救命之恩。”
那个灰衣人回过头来,带着一脸的笑意,道:“不用客气,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个本领通天的灰衣人,出人意料,居然十分年轻,看上去比我和陆星河大不了多少,却满脸都是精悍之气,眼角一道疤,更是显得似乎历尽了人间的 沧桑,带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
奇怪,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陆星河显然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且行礼道:“既如此,我们不仅感谢阁下救我们于生死之中,更感谢托您赶来的那位了,请阁下行一个方便,将恩公的名字,告诉我们,也好……”
“你们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要总想着还人情。”那个灰衣人笑道:“你们该是一点也不应该还人情的时候罢?我也知道,两位都是聪明人。”
我心下明白,且答道:“小哥果然心思缜密,这个时候,我们自然甚么都会往更魂器这一个方面想了,小哥这样说,是想着教我们放心,你们出手相救,并不是为着更魂器罢?”
“姑娘很聪明,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多嘴,还是跟姑娘说一句,太聪明的姑娘,不招人疼。”那个灰衣人愉快的笑了,道:“既然你们放心,我们救你们,不是那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别有用心,也就是了。”
“施恩不图报,高风亮节,教人佩服佩服。”我拱手道:“不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一份人情,我们记下了。”
“太清宫的大公子和太清宫三小姐两份人情,光是白嘴一说,只怕也能进当铺里当出了几两银子出来,”那个灰衣人吹了一声口哨,笑道:“想来,是我们赚了。”
“您过奖了。”耳边风声阵阵,我接着问道:“却不知道,您如何称呼?带着我们,这是往何处去?”
那个灰衣人摇头晃脑的说道:“称呼……称呼……不过是一个名谓,说了方便而已,叫什么倒是无所谓吧……”说着,那人踩了踩脚下的龟壳,笑道:“在下姓王,行八,既如此,你们便喊我做王八先生罢!”
“王八先生?”陆星河蹙起了眉头,但还是说道:“阁下果然洒脱,也晓得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陆星河骄傲如此,从来也没有对旁人是这样的赞许态度,一见如故,说的好像便是这个意思。
“好说,”那个自称是王八先生的摆摆手,答道:“啊,对了,还忘了跟你们说,这个玄武,是要带着你们,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这个安全的地方怎么说呢……不是人间,也不是天界,从来没有凡人进来过……既如此,你们只管咱们要去避祸的地方,换做是仙境罢了。”
“仙境?”我和陆星河对望了一眼,道:“今次里得蒙相助,确实十分感激,可是那人间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嗤……”自称王八先生的灰衣人嗤笑道:“那个模样,你们还想着回去?满满当当的,都是饿虎扑食一般抢更魂器的,你们这个时候回到人间,不是作死是什么?”
“可是,事关重大,更关乎了我们太清宫的命运,我们不得不回去。”陆星河道:“朝廷之中,还是……”
“不就是弹劾太清宫的事情么!”那灰衣人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此次救了你们,顺带着,也便将你们太清宫一道帮了便是了,你们只管放心罢!你们太清宫帮助过得,不是有不少达官贵人么!左司马,白御史,徐尚书……一个个的,都不是薄情寡义的,便是怕麻烦,可也畏人言,那些个人的关系,我们早帮着你们给打通了,到时候有人参太清宫掌门与妖怪私通,还有妖怪私生子瞒着众人的事情,那些个言官,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放心罢。”
这个人的本事,果然非同小可,奇怪,他究竟是哪里来的?
陆星河也是满腹狐疑的样子,可是这个自称王八先生的,又好像,根本没有一点恶意。
“啊呀!”毫不理会我们的狐疑,那个王八先生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高高兴兴的说道:“你们瞧着,仙境这便到了的。你们这便好福气,能开了凡人开不了的眼界了。”
我和陆星河忙往下看了下去,只见那一座山,云雾环绕,整个山峰,却是粉红艳艳的。
像是满山开的,全数是桃花一般。
第270章:心想事成妙丹青
王八先生愉快的笑了,道:“怎么样?现在,已经到了。”
“果然是个好地方。”我忙道:“多谢多谢。”
那巨大的玄武坠落下来,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地面上。
那地面上绿草如茵,几只梅花鹿本来正在悠闲的吃草,瞧见了我们,将头抬起来,看了我们几眼,又熟视无睹似得,重新将头给低了下来,继续咬嚼着鲜嫩的草叶子。
可见,那些个小鹿,平素不怕人的。
自玄武背上跳下来,地上是没脚脖子的繁花碧草,软绵绵的。
两个童子不知道自何处冒了出来,穿着干干净净的烟色灰衣,模样都是清清秀秀的,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有礼。带着笑见了我们,行礼相迎。
但见他们俱笑道:“两位旅途劳顿,着实辛苦了,快请少时休息,我们备下薄酒,权做接风之宴,还请莫要嫌弃。”
“两位真是太谦虚了。”我和陆星河回礼道:“此番打扰,着实惶恐。”
那两个童子摇头晃脑的笑道:“不敢当,请。”
这里风景如画,满下里的野草繁茂,野花鲜艳,树丛也是错落有致的,虽然不像是有人蓄意修剪,可是看上去也是十分雅致,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模样。
几棵巨大的柿子树下面有一个小巧的庵堂,青砖绿瓦,小巧雅致,进了那庵堂,里面铺着干干净净的罗底方砖,迎门是开着的正厅,里面挂着些个潇洒至极的行书,整整齐齐的红木家具,棱角微微有点发亮,瞧得出是使用经年的,色泽十分柔润。
大花瓶里插着像是野生的,随手采撷来的胡枝子,文房四宝摆放的错落有致,书香墨香,非常脱俗。
砚台毛笔,都是寻常的模样,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却觉着是都是难得的精品似得。
两个童子快活的引了我和陆星河坐下来,执起了小巧的粉彩茶壶,给我和陆星河拿出了两个成套的杯子来,倒上了飘香满溢的茶水。
那茶水琥珀颜色,晶莹剔透,味道很独特,不像是人间之物。
我留心望着那壶嘴,却不见有甚么热气溢出来,似乎只有执起来的时候,茶壶之内,才会续满了茶水。
我好奇心大起,可是拿过来了杯子,里面却根本不像是幻术变化出来的。
陆星河自然也看穿了里面的玄机,赞道:“贵地的道法确实高妙,教人佩服的紧。”
“ 您真是过谦啦!”其中一个童子笑道:“南海灵蛟的公子,也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个乡野里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我们可真是惶恐惶恐。”
陆星河眉头一皱:“几位带着在下逃出生天,在下心下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可是既然阁下提起,虽然唐突,在下还是想问一句,在下的身世,不知阁下是如何知晓的?”
那两个童子俱转了脸,对那自称王八先生的男子挤眉弄眼的笑了:“嘿嘿嘿。”
那王八先生则也眯起了修长的眼睛,道:“这件事情,沸沸扬扬,谁不知道?两位岁数还小,不知道当年南海灵蛟在三界是如何的威风八面,便是南海灵蛟一片鳞,只怕也能压倒了一座山去,您有这个血缘,我们也可想而知。”
知道那巨蛟当年惊动了璇玑子,势必是一个厉害角色,只是不成想,原来竟然这般的出名。
陆星河皱了眉头,道:“是么?只是现今,只怕也成了过眼云烟了。”
“公子身世如此,不想提,也可想而知。”那王八先生笑眯眯的说道:“不过,那些个导致公子成了这般身世的原因,不知道,公子可想知道么?”
陆星河眼睛倏然一亮:“怎地,你们知道?”
王八先生和两个童子不置可否的笑一笑,道:“两位先安心住下来,凡尘俗世,可以略略放一放松,两位是做大事的,尽管安安心心养精蓄锐。来来来,菜来,酒来!”
一个童子点了点头,却不见离去,只是信手在案上拿出来了一张宣纸,拿起来了一只毛笔,取了一块砚台,粘上点墨,随随便便的涂鸦了起来。
那笔尖随意的跳脱出来了一个粗豪的线条,弯弯的一转,是一个圆圈,又轻轻的点上了墨点子,便展了给我们看:“怎么样,这芝麻烧饼,可还对胃口么?”
这个是,画饼充饥?我和陆星河对望一眼,心下都在猜度,却不知道这几个神秘的人,葫芦里究竟再卖一个什么药。
“啧啧啧,这样待客,莫不是在说笑么?”王八先生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这和小孩子胡闹,有一个什么区别?”
看起来,王八先生这话说的也算正常。
“王八先生说的很是,”另一个童子也说道:“仅仅一个烧饼是有了,却不见盘子,那样滚热的烧饼,还会掉渣子,要贵客两手捧着吃么?”
“你们两个,可像是心急的很,”那个画饼的童子咕嘟了嘴,道:“先画了芝麻烧饼罢了,你们也不等着我画完了。”
说着,又在那芝麻烧饼下面,多画了一个圆,权做是盘子,还小心翼翼的在盘子边上描绘出来了几点花瓣做装饰。
“这倒是还像个样子。”那王八先生和另一个童子方才摑掌笑道:“卖相也好,好马须得配好鞍!”
这么看,倒是很像戏耍我们的一场闹剧。
我和陆星河禁不住更好奇了。
只见那童子将那画出来的芝麻和盘子图搁在了我和陆星河手边,笑道:“不必客气,两位只当在自己家里。”说着,起手往那画上虚虚的一捞,只见一个跟方才他自画出来的花瓣盘子一模一样的盘子自那画上给取了出来,纹样丝毫不差,那个盘子里面,正放着一摞芝麻烧饼。
那些个芝麻烧饼金黄酥脆,上面布着密密麻麻的白芝麻,香气四溢,还微微的冒着热气,全然是自炉子之内刚刚烘烤出来的一般。
而那一张纸上,又洁白如初,好似从来没有人在上面画过画一般。
接着,那童子重新又抄起了那墨笔来,陆陆续续的画上了烧鹅,腊肠,素三样,佛跳墙,麻婆豆腐,剁椒鱼头等等的菜色,俱是自纸上一捞,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搁在了我们的眼前。
这个心想事成的法术,便是在天书之内,也绝对绝对不曾看见过的!从无到有,只是江湖骗术才会使用的法术,可是我和陆星河的两双眼睛,若是幻术,一定是瞒不住的!
“两位莫要客气。”那画画的童子笑吟吟的说道:“快请用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啊,对了,还有最要紧的……”那童子一面说着,一面又粗拙的在纸上画了四个一般长短的条子出来,再伸手一捞,居然是两双乌木镶银,还带着点点碎宝石的筷子!
那童子亲将筷子送到了我和陆星河的手里,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来。
又画出了三双,几个人俱围在了红木桌子前,俨然,主客齐聚,要开宴了。
我点点头,才要动筷子,陆星河怕是饭菜有什么不妥,先道一声谢吃了一口,才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人间至味。”
“这里不是人间,哪里敢当什么人间至味!”那画画的童子倒是十分得意:“公子过奖啦!”
这王八先生和两个童子,都是神神秘秘,云山雾罩的样子,着实教人心下里别扭的很,可是不容置疑,这一次却是他救下了我们来。
我和陆星河也只得按下了满肚子的疑惑,也跟几个人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每一道菜,都是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没人会怀疑,这不是才自炉灶之内拿出来的。
席间,缺了酒,少了菜,只在那纸上一画,两手一端,便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古怪的一顿饭食。
吃毕了饭,王八先生跟那童子与我们一番寒暄之后,说我们必然是劳顿至极,便请我们往客室之内休息,掩上了门,竟然自去了。
那窗户开着,外面端端的一个鸟语花香,陆星河四下里望着,皱了英挺的眉头,道:“这一个渊源,委实来的奇怪极了,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对旁人这样用心的。”
“大师哥说的很是,”我点头道:“你一定也听出来了,这个渊源,只怕跟那巨蛟夫人有关。”
“不错,不然,也说不出甚么南海灵蛟来。”陆星河叹道:“这一个身世,可委实是教人麻烦至极的。”
“咱们也跟着沾了光。”我笑道:“能得蒙相助,好歹是一件好事。”
“若这个渊源,是报恩的,自然甚好。”陆星河回身摸了摸那一道门,门却已经是锁上了,再打不开的,只得说道:“只希望,莫要是因着巨蛟先前的胡作非为,来寻仇的便是了。”
“寻仇……麻子不是麻子,坑人啊……”我也上前推了推那门,果然开不开门,索性坐下,随手扣了扣客室之内的桌子,道:“若真是寻仇,这样的寻仇,一定是十分深厚的罢?很像是,抓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吃抓抓放放玩一玩,折磨够了,才是过瘾的。”
第271章:与巨蛟有何恩仇
“事情急转直落,实在教人很有些个始料不及。”陆星河也倒是安然坐了下来,道:“事情总也不可能比被世上所有想要更魂器的妖怪围攻更坏。”
“这个想要将咱们带过来的是谁呢?”我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那个巨蛟有一个甚么恩仇。”
陆星河苦笑了一下:“南海灵蛟……这个地方,好像离着南海并不远。”
“大师哥每一日都是需要指南针的,怎地,今次里倒是一下子福至心灵转了性,连路都认识了?”我好奇的问道:“你如何知道,这里是南海附近?”
“你来的时候,不曾瞧见那一面仙气缭绕,像是蓬莱仙山?”陆星河道:“那个蓬莱仙山,不便在南海附近么!”
“原来如此,”我倒是也带了几分钦佩:“大师哥眼睛倒是挺尖的。”
“带了你在身边,不敢不尖。”陆星河一面说着,一面拉我过来,轻轻的拉开了我的袖子。
我手臂上面的金蛇钏,已经只剩下微微一点末尾了。
陆星河修长的手抚着那一点点的金蛇钏,带着几分心疼,道:“可疼么?”
胳膊上,十分温暖。
“不疼!”我用力摇了摇头,道:“大师哥,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
“可是这对我来说,却是再大不过的大事!”陆星河抿了抿薄唇,道:“这种事情,不许有下一次……不,你且放心吧,我不许再出现下一次了。”
我点点头,低声道:“本来,我的这一条命,也总觉得,不过是白来的,我不想因着自己,叫你倒是跟着受到了牵累,更魂器非比寻常,你重任在身,丞相大人,也是将你当做了继任太清宫的人选了。”
“是。”陆星河点点头,道:“却是非比寻常,若是能用我自己的东西去换你,命也是可以的,偏生,那更魂器,并不是我的……也是我,实在对不住你。”
“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我都知道。”我点点头,道:“大师哥对我的心,我是再知足不过的了。我……我也很喜欢大师哥这个认真的,一板一眼的性子,只要你在,我心内就踏实。”
陆星河伸过胳膊将我的肩膀拢过来,笑道:“我,比你更知足……如果不是你那一日,突如其来的出现,我现今,想必也还是心甘情愿,给玉琉使唤罢……自然,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金蛇钏,我一定要给你摘下来。”
“那个迎接了咱们过来的王八先生,准备的那样周全,我倒是觉着,王八先生准也早想到了这一宗。”我将头靠在陆星河怀里,听着他清晰沉稳的心跳声,微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一个法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星河道:“这么说,你的脑袋里,又多了些个什么巧思不成?”
“巧思不敢当。”我答道:“也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做不做的准,还不得而知呢!”
“哦?”陆星河道:“既如此,便说来与大师哥听一听。”
“大师哥,方才咱们也瞧见了,那能用纸纸笔笔,便能变化出了吃食的法术了?”我问道:“不是甚么人间能有的法术罢?”
“不错,那是仙术。”陆星河道:“这个地方,该,也真的是一个仙境。”
“能遥望了蓬莱仙岛的地方,肯定不是妖鬼之流,可是这里,也并不是天界,该,也就是一个那昆仑上仙一般的散仙。这一种散仙,乃是最最难以为敌的,试想既游离在三界之外,又不在无形之中,在一派自己的仙境之中自为其主,关上门来,自己便是君王,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乃是一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真是因着那个南海灵蛟有什么旧仇,咱们硬碰硬,一定是一个以卵击石。”
“不错。”
“所以嘛……”我望着陆星河,道:“这样厉害的人,没必要招惹什么祸患出来的,便是有一点小麻烦,一定也是能在控制范围之内的。十分明显,他们要活的,所以,咱们只要等一等,借光这个虚无缥缈的机缘,只怕,倒是顺便能将这个金蛇钏的事情解决了,再不济,这个金蛇钏,只怕也能停在了这里,不往里面去。”
我点住了那个金蛇钏,道:“大师哥,按理说,金蛇钏一定会慢慢的往里走,但是现下里,好像这个早该进去的尾巴尖儿,还是留在了外面。”
“你是说,金蛇钏不再往里钻了?”陆星河瞪大眼睛:“这个地方,能停止了那个咒术不成?”
“看上去很像。”我望着陆星河道:“若是想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问一问巨蛟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陆星河的脸色复杂了起来:“她那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能问出来什么?”
“若是有渊源的话,触景生情,可也不知道会不会重新想起什么来。”我忙道:“大师哥,咱们可能问一问?”
“将她放出来?”陆星河皱眉道:“在这里放出来?可是这个地方,咱们还不知道是吉是凶,如何能贸然放出来?”
“大师哥只管放心罢!”我望着陆星河,道:“那位巨蛟夫人在胭脂河边那样久,也不曾给人捉了去,可见是为着你不是为着夫人呢!”
“你猜出来的事情,好像偏生都是有点道理的。”陆星河摇摇头,道:“也不知道怎地,只得觉得你说的对。”
说着,将手上的卷轴一展,只听唰的一声,那一副卷轴便全数露了出来。
卷轴上是淡淡的水墨山水,还有两个美人。
一个是玉琉,正站在溪边巧笑,另一个则是那个红衣女子,双眼空洞,满脸迷茫,也不知道在看着甚么,想着什么。
陆星河将手盖在了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上,轻轻向外一拉,只见一道光芒一闪,那个画上光芒四射,那个红衣女子便自那画里面走了出来。
陆星河望着她,她还是一脸的迷茫,侧过头,更显得风情万种,只见她像是沉思了一下,接着便说道:“你们……瞧见了我的儿子么?”
陆星河抿了抿嘴,道:“夫人的儿子,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好。”那巨蛟夫人俏脸上一副天真的宛如少女般的笑容:“可是,我很想念他,便是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可一定得寻了他来,那样小的孩儿,怎么能没有娘呢!我的奶,他还不曾来得及吃……”
陆星河喉间一梗,像是有什么话将自己给堵住了,我忙趁着这个功夫,转了话题道:“不知道,夫人可识得此处么?”
“此处?”那个巨蛟夫人四下里望了望,点头笑道:“我自然认识了,这不是我的家么!”
我和陆星河俱唬了一跳:“甚么?可当真?”
那巨蛟夫人四下里走来走去,笑道:“当真,自然当真,你们不认识,我怎么能不认识?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学艺,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那……”我忙道:“却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对啊!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呢?”那个巨蛟夫人以一种宛如唱歌似得声音道:“你们说,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这里四时如春,比哪里都好,我喜欢这里……哎呀,想不到,我回来了……”
巨蛟夫人忽然发狂似得冲到了门口上,用力的摇晃起来了给结界困的死死的门口,道:“不对……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还是得去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师哥……”我低声道:“这里,难不成是你的外公家么?”
“外公?什么外公?”陆星河蹙眉道:“那外公是那王八先生,还是那两个童子里面的一个?”
“现如今可说不准……”我低声道:“大师哥,你是说,他们是不是故意将我们关起来,便是想让咱们放出巨蛟夫人来,想起以前的事情?”
“嘿嘿嘿……”门外,忽然响起来了一个压抑着的笑声:“倦鸟归巢,不容易啊!”
“来者何人?”陆星河蹙起了眉头,盯着那狭窄的门缝。
“不瞒你们说,”门缝外的那个声音像是压着嗓子,道:“便是托人带了你们来的人……”
“你既然压着嗓子,不愿意以本身的声音示人,那自然是熟人了。”我答道:“可是我们的熟人实在不算少,真真是猜不出来,那一个这般平素籍籍无名,却如此手眼通天。”
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只是怪里怪气的:“看着有趣,比想象之中的有趣,你们两个凑做了一对,才真正好玩的紧,更魂器,玄阴地,南海灵蛟,太清宫,破冰子,元春子,故人旧事,全都连起来了。”
“既然您是故人,好生相见不是更好么?”陆星河沉声道:“名人前面,何故要说暗话?”
“哎呀呀,陆公子也有着急的时候,真真不多见。”那个声音美滋滋的说道:“有趣,有趣……”
第272章:喜欢个耍小聪明
“我知道了……”我说道:“这样说来,您便是将大师哥的事情散步的到处都是的那一位了?”
“嘿嘿嘿……”那个人吃吃的笑了:“你素来精明的很,又给你蒙对了!”
“你引着我们往这里来,到底想如何?”陆星河沉声道:“却也不知道,在下和那巨蛟,跟您有一个什么仇怨?”
“仇怨……”那个人吱吱的笑着:“仇怨……若说仇怨,也是你们,跟我有仇怨。”
“这么说来,巨蛟那事情的始末,都是跟你有关联了?”陆星河敏锐的望着那门缝:“没猜错的话,想来阁下是太清宫的人。”
“哎呀,陆公子也很聪明嘛!”那个声音叹口气,道:“不好,这不好。不过是来看一看热闹的,这下子,也许我本不该来,你们不该知道的太多。”
“一心一意,散步传言,将我们弄到了一个是非之地的中心,”我皱着眉头:“你想瞒着,只怕瞒不住,怎么样,为着不让我们跟你寻仇,你是要先下手为强,先一步将我们给关起来么?”
“无妨……”那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声,道:“你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
这个声音不似方才的讥诮,听上去,却有了点苍凉。
我心下里越发疑惑起来,这个人,究竟想怎么样?
“总不至于,是想将我们关在这里,保护起来。”陆星河皱起眉头,道:“这位先生,便是做鬼,我们也须得死一个明白。”
“做鬼?不不不……”那个人道:“我可并不想让你们死。那一句话,你们还真说对了,我弄你们过来,不仅是想让你们活着,还想让你们好好的活着。”
“既如此,我约略猜了出来……”陆星河定定的望着那一道门缝:“你,是丰春子师叔么?”
我吃了一惊:“大师哥,你说丰春子师叔……”
门外的声音一下子梗住了。
“除了丰春子师叔,还有谁人,既知道这太清宫的陈年旧事,又能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都给散出去?”陆星河道:“知道师父与巨蛟有私生子的,为数不多,前次花穗跟阳春子师叔提起过一点子,阳春子师叔可不就即刻只去寻丰春子师叔了么!可见月春子师叔和幽春子师叔对事情也是不熟悉的,事发之时,阳春子师叔跟师父正给那开春子困在了落雁塔之中,能趁着这个机会排兵布阵的,也只有丰春子师叔了。”
说着,手底下灵气一动,那一道木门前面虽然布下了结界,可是那木门还是轰然应声而碎,那些个木屑四下里飞溅出来,躲在后面的,果然是那胖胖的丰春子。
丰春子像是想不到,陆星河能将结界给打开,一张白胖的脸登时怔住了:“你的灵气,不曾封死?何时……是何时……”
“甚么封死不封死的,星河也并不知道。”陆星河直直的望着结界之外的丰春子,道:“师叔,星河猜测的,不知道对了几分?”
“哈哈哈……”那丰春子的声音带了几分苦涩:“想糊弄,终究不曾糊弄了过去。只知道你一板一眼,不想到了绝处,也心思缜密了起来。”
我立时明白了过来:“这么说,丰春子师叔自阳春子师叔那里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开始设计了,怪道时间逼的这样紧……”
“这样说来,当年那巨蛟和太清宫的事情,丰春子师叔,乃是难辞其咎的罢……”陆星河继续说道:“师叔,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不知道可能将真相说出来了么?”
“这个……”丰春子顿了一下,道:“真相?你是掌门人和巨蛟的儿子,想必你早也是心知肚明的了,此便是真相,我能说出什么来?”
那个巨蛟夫人,则还是迷迷茫茫的四下里胡乱走着,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全然是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却是十分欣喜的模样,一时间,又将失去儿子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去了。
丰春子望着那走来走去的巨蛟夫人,满眼里,也都是些个怔然,全是物是人非发模样了,不得不说 小眼睛里面,带着些个缅怀。
说丰春子不识得巨蛟夫人,谁也不信,所以,陆星河与巨蛟夫人生的十分相似,丰春子是看着陆星河长大的,丰春子若是跟这旧事无关,说出来鬼也不信。
“丰春子师叔可不是这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陆星河道:“若是丰春子师叔与事情无关,星河实在难以想象,你这样做是为着甚么。”
“不过是受掌门人之托,顺路来瞧一瞧,不想倒是跟这个旧事扯在了一起,真是纸糊的棺材——坑死人啊!”丰春子摇摇头,道:“你们要是误会,我就走……”说着,真真的抬腿就要走。
“师叔,这件事情,跟掌门人没关系,可是跟三王爷,倒不像是能脱开了关系的。”我抬头望着丰春子,道:“那位王八先生,开始不过是眼熟的。可是现今,花穗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在何处见到了的。上一次,在三王爷的虚空界之内赴宴,那一位先生,随侍在了那三王爷身后,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是以,也只是眼熟,并不记得旁的。”
一听“三王爷”三个字,那丰春子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那位安插在了太清宫之内的真正细作,要紧的不是那玉琉,而是您罢?”我接着说道:“那一阵子,暗里,您跟玉琉的关系,撇的可是十分清楚的,一句好话都吝于帮着她说,可是听说,三王爷在玉琉走后,对太清宫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的。”
“那个细作,是苏沐川,怎么会是我?”丰春子不住的摇头,脸上带了点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他是甚么身份,你们不会不知道。”
“二师哥虽然跟三王爷,是血缘至亲,可是二师哥,并不是细作。”我盯着那丰春子,道:“您,该也知道,他不曾跟着三王爷一道做那光复大业,于三王爷来说,想必是一件憾事罢?”
“你又如何知道,那苏沐川不曾跟着三王爷做光复大业的?若是三王爷大计得成,他可就是下一个天下之主。”丰春子盯着我:“你好像,很喜欢自作聪明,他跟你,难道说过甚么么?。”
“我本来没甚么把握,所以不过胡说八道几句的,不想丰春子师叔,要这样的认真。”我笑道:“这下子,可不是有了证据了?你若不是三王爷的人,可只会说三王爷是狼子野心,而不会说什么光复大业罢?”
“你……”丰春子一时气结,可转而又沉沉的笑了:“这样喜欢耍小聪明,真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个劲儿,跟你那假仁假义的爹,真是一模一样。”
爹?我盯着丰春子,心里一时有点纳闷,花穗,真的是掌门人的女儿?可是那婚事……
陆星河盯着丰春子,道:“师叔,当年,巨蛟之事,陷害了那开春子的,难不成,并不是师父,而是你?所以,时至今日,真相即将败露的时候,师叔铤而走险,将我们关在了这里,免得教我们将事情给戳穿了么?”
“陷害?”丰春子嘴角上的肉微微直颤:“你们这么想,也好。横竖,我就是要将你们关在了这里,你们出不去,就够了。”说着,便回身要走。
怎地,难不成当年,那跟巨蛟夫人有旧的,是丰春子?陆星河显然也想到了,额角上,微微的沁出了汗水来。
我望着丰春子,心下里飞快的转动了起来,正这个时候,忽然那巨蛟夫人又不知道想起来了甚么,忽然发狂的撞在了打不开的窗子上:“我须得出去,外面的不是我的孩儿么?”
我和陆星河立时回过头去,只见那个巨蛟夫人眼睛望着的方向,果然有一个白胖的孩儿,那个孩儿正高高兴兴的在绿草上爬行。
那个孩儿白胖胖,圆滚滚的,肚子上盖着红绫子,全然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婴儿。
可是不平常的是,谁会放任一个孩儿,孤身一个,爬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
“彭……”那巨蛟夫人一面呼号着,以免往窗户边上冲撞着,结界纹丝不动,巨蛟夫人甚么也不顾,只是疯了似得,要往前冲,很快,就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我和陆星河立时上前去拦:“夫人,那个人,并不是您的孩子……”
“不,不是……他就是我的孩子!”巨蛟夫人尖叫道:“我要抱他,我现今便要抱他!”
“呜呜……”外面的那个婴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许是累了,居然一下子坐在了草地上,大哭了起来,像是爬的累了,嗔怪没有人来抱他。
“孩儿……”巨蛟夫人尖叫道:“他要吃奶啊!他须得吃我的奶!孩儿,你过来……”说着,起手要解开自己那火红的衣服。
外面的那个婴儿,更像是看见了巨蛟夫人一般,居然伸出来了圆滚滚的胖手 像是教巨蛟夫人抱一抱他。
第273章:何来一个诡童子
那巨蛟夫人见了,自然更是一个心急如焚,一转身,只见屋内云气蒸腾,一霎时,那巨蛟夫人摇身一变,居然化作了原型,庞大的躯体,一下子便堆满了原来并不算是狭小的屋子里面。
柔滑的身躯将我往墙角一挤,但见那陆星河也是一个猝不及防,给那巨蛟推到了墙角另一侧去。
"呜。。。。。。"那曾经在胭脂河的画舫上面听到的雄浑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孩子,将我的孩子还回来!"
说着,那庞大的身躯像是拼尽了全力,冲着那结界狠狠的冲撞了过去。
"嗷呜,嗷呜!"
我只觉得,整个屋子也像是震颤了起来,只听那一声轰然巨响,巨蛟的头颅早拼尽了全力,将那结界给撞开了。
那个婴儿见状,却露出了一抹孩子本来不可能会出现的,诡异的笑容来。
"哄!"那巨蛟一下子自哪破裂的结界之中钻了出去,带着风雷之势,便冲着那婴儿飞扑了过去,那婴儿似乎早料到了这一招,倏然不见了。
"那不是普通的婴儿,"陆星河咬牙道:"是诡童子罢!"
诡童子乃是一种十分难得一见的妖怪,能随意变化成任何小孩子的模样,娇啼宛转,最能吸引了女子,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子的注意的,便仗着自己的本事,在那荒郊野岭之外,骗了女子,来吃肉的。
这个诡童子,一定是给谁派了来,将那巨蛟吸引出去的!会不会,还是那个王八先生……
也来不及多想,我早跟陆星河冲了出去,可是正这个时候,那巨蛟不见了孩子,早是一个气急败坏的模样,怒道:"孩子呢!我那孩子呢!"
这一转头,正瞧见了我和陆星河自那结界的破洞之中钻出来,立时将那火气转发到了我和陆星河的身上,怒吼道:"是你们!是你们藏匿起来了我的孩子!还回来!你们还回来!"
说着,张开了那血盆大口,便冲着我和陆星河扑了过来。
巨蛟口内的血腥气扑鼻,陆星河早抢先一步将我给护在了身后,起手一道毫不手软的流光破冲着那巨蛟给闪耀了过去。
巨蛟的原型自然是十分皮糙肉厚的,丝毫不见惧色,那流光破再怎么凌厉,对那巨蛟来说,也仅仅是隔靴搔痒一般,那巨蛟连躲闪也并不愿意躲闪,早重新张开了大嘴,尖锐的一排排的牙齿闪耀着寒光:"我那苦命的孩儿,快快回来!母亲,一定将你给夺回来!"
陆星河沉声道:"还请夫人清醒一些!您的孩子,并不是方才的那个诡童子!"
"哇哇!"那响亮的孩子哭声再一次的出现了,且,便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那个诡童子,正躲在了我和陆星河的影子里面,正张开了大口,用力的哭喊了起来。
"在那里!我苦命的孩子,便在你们身后,你们居然敢抢夺了我的孩子,我必然,不与你们干休!"说着,那巨蛟张大嘴巴,在血腥气之中,一滴又一滴的黏液忽然大颗大颗的垂落了下来。
那黏液虽然看上去说光润透亮的,谁知道,那黏液掉在了地上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一下子烧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来,那窟窿里面,冒着丝丝的白气,再明显不过的,那个黏液,包含着剧毒。
"花穗,你将菩提光的结界使出来,且不要管我!"陆星河将我往后面狠狠的一推:"离这里远一些,巨蛟若是发狂,你难免不给殃及到!"
我却抓住了陆星河的手,道:"大师哥,巨蛟不好对付,而且她又是你的……我不走,你切放心,我不会添乱,一定会帮上了你的!"
"我不想要你也跟着冒险!"陆星河回身看着那个装腔作势的诡童子,道:"你快快离得远一些,那黏液,无药可医!"
可是那巨蛟的头颅早给伸了过来,明摆着,是想将陆星河给咬死,再将那小婴儿给救出来。
我灵机一动,早跑过去,一脚将那个一面哇哇大哭,一面在指缝之中偷偷观察我们的诡童子给踢了出去,那诡童子始料不及我倒是对着他来了一脚,满脸的惶然,可是我去的急,使出来的,又是全身的力气,那诡童子躲闪不及,早跟一个蹴鞠一般,滴溜溜的便在半空之中划出了一个不算漂亮的弧线,炮弹一般的冲着那个巨蛟给飞了过去。
"你!"一副十分怨毒的表情出现在了那个诡童子的脸上,谁都难以置信,那般稚嫩的脸孔上,居然会有一个那样可怕的模样。
那诡童子两手两脚不住的扑腾着,宛如溺水一般,想要自空中停住,可是那巨蛟早张开了口,将那诡童子给叼在了口中去。
"嗷呜!"一声惨叫自那诡童子的口中尖锐的喊了出来,只见巨蛟满口的黏液,正将诡童子给腐蚀住了,诡童子娇嫩的身躯一霎时冒出来了一笼白气,白气蒸腾之中,诡童子的皮肤飞快的腐蚀开了。
不多时,在那个诡童子的惨叫之中,那身躯慢慢的消失不见了,成了一摊子稀碎的血水。
"死了……"那巨蛟显然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死了……我把我的儿,吃了?"
"那不是你的儿子!"我忙喊道:"那是假的!若真真是夫人的孩子,乃是与您血浓于水,那怎么可能经受不住您唇齿的爱抚,成了一摊子血水呢!天可怜见,是夫人命中注定,不该给妖怪欺瞒,乃是好事!"
"是么……"那巨蛟夫人还是做梦一般喃喃出声:"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究竟是谁?我寻了他许多年,也知道他就在附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说着,那巨蛟狂乱的摇起了头来。那诡童子零零碎碎的血水,落雨一般散落的哪里都是。
陆星河用宽大的袖子扬起来护住我,抬头对那巨蛟说道:"夫人,却不知道, 您那一个孩儿,丢了多久?"
"丢了许多年,我一直寻不到!"巨蛟道:"我见过了一二百次的月亮圆缺,可总等不到孩儿归来!"
"一二百次的月亮圆缺,该过来了一二十年以上了,"陆星河忙道:"夫人与孩子分别时,孩子说婴儿,可是过了这样久,上次,我们便管您说过的,那孩子,总不会永远长不大,您想,他如今,还是那婴儿模样么!"
"他长大了么?"那巨蛟一下子又露出了一副狂喜的模样来:"长大了么?长大了么?他会说什么模样,生的像是我,还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陆星河立时追问道:"那个孩子的父亲,不知道究竟是谁人?若是遇那孩子的父亲一道寻找,想必,一定也如虎添翼!"
"他的父亲么?"巨蛟闪动着眼睛,露出了一副迷惘的模样来:"他的父亲,与我可并不是一路,他出身名门正派,该是要修仙的,总不能,总不能让他跟我一起,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不是人类,不是人类。"
"便是如此,只要有情,身隔两界,又当如何?"我忙道:"您只想着找回了孩儿来,难道不想,再次找回了孩子的父亲么?一家团圆,才是一个幸福美满,不是么?"
"父亲么?"巨蛟似乎不愿意想起来,只是摇动着她巨大的头颅,道:"不必,不必,他该有他的前程,我不能, 耽搁了他。"
"可是,他先耽搁了夫人!"陆星河忍不住大声说道:"夫人难道,从来不想,给自己讨回来了一个公道么?"
"我不要公道,不要公道!"巨蛟道:"我只要,他能顺着自己想走的路,走到了他想要的远处去!"
"这值得么?陆星河蹙眉道:"何至于此!"
"值得,自然值得!"巨蛟微微晃动头颅,道:"我,心满意足。"
便是念子成狂,也还是要这样的一往情深?
陆星河攥紧了拳头,道:"想来,那个人,不配夫人这般对待。"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巨蛟夫人张大了嘴巴,道:"你们便跟那些个自诩是什么仁义道德的老道士一样,什么都不懂!"
说着,一张口,又冲着我们扑了过来。
"执迷不悟……"陆星河低声道:"何至于,要这般的执迷不悟……"
"碧霄!"忽然一个声音自我们身后响了起来:"你,你想起来了么?"
我和陆星河回过头去,只见出声的,不是王八先生,也不是童子,而是那个丰春子。
果然,那个人,居然是先前想也不曾想到的丰春子。
"碧霄?"巨蛟像是努力在回忆什么似的:"那是谁?我好像,很熟悉。"
"碧霄,就是你啊!"丰春子挺身大声道:"你忘记了,这一个仙境了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巨蛟摆动着头颅,怒道:"除了孩子,我什么也都不愿意知道!"说话间,但见那巨大的尾巴晃动起来,冲着我们三个,便拍了下来!
忽然,像是半空之中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那巨蛟的尾巴给握住了一般,那巨蛟的尾巴居然硬生生的停住了,接着,那巨蛟倏然自那样庞大的原型,化作了那一个娇俏的红衣女子,倒在了碧草之中。
第274章:年少时不堪回首
"诡童子究竟是自何处来的?"我忙问道:"总不该是丰春子师叔给派过来的罢?"
"这个么,"丰春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来不及回答,只先过去,将那巨蛟夫人自地上扶了起来,倒是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王八先生悠哉悠哉的过来了,道:"只怕,这下子玩儿的有点大,仙境之内,追来了外人……"
两个"画饼充饥"的童子早也赶了过来,连连点头,道:"那个更魂器,只怕不吉利。"
觊觎更魂器的,自然有许多神通广大的,能顺着那个玄武追过来,也是可想而知的。
我抬头望着仙境之外那氤氲的云雾,只觉得本来安谧的地方,居然也像是带了点杀机一般。
"现如今,且将夫人保护起来,这边,我们来守着。"王八先生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冲着我们挥了挥手:"万事有我。"
"多谢!"丰春子将那巨蛟夫人横抱起来,转身往那草庵里去了。
"你们两位也不必在此愣着了,一家团聚的好时光,可不好便这样的给浪费了。"王八先生冲着我点点头,道:"在下替与同名的那一个花穗,跟姑娘问好。"
我自然还记得那个金花巨蟒,忙点点头,道:"多谢记挂。"
陆星河转身拉着我,跟那王八先生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多谢先生。"便随着那丰春子和巨蛟夫人往那草庵里去了。
草庵之内似乎远远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大点多,丰春子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且将巨蛟夫人搁在了一个贵妃榻上。
巨蛟夫人全然是一个昏睡不醒的模样,方才那个制住了巨蛟夫人的劲头,我和陆星河,都看不出来,究竟是一个什么招数。
"哄!!"外面响起来了咒术碰撞的声音,不知道谁来了。
"对不起。"那丰春子一双挤在了满脸肉里面的小眼睛里,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许多东西,那些个东西似乎经过多年的沉积,早打磨光滑了,却一直稳稳当当的存在,从不曾消失过一样。
"这个对不起,我听得出来,有许多的迫不得已。"陆星河道:"师叔,关于巨蛟夫人事情,现如今该是瞒不住,也不必在瞒下去了,当年与巨蛟夫人有私情的,分明是你,何故要给推到了师父和开春子的头上。"
"你说的不错,本也是,我抱着了一个侥幸之心,早该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却一直拖着,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糊弄,便可以糊弄过去的。"丰春子回身,望着陆星河,道:"我,欠你一个解释。"
陆星河的嘴角微微的有一点僵硬,牵出了一个微笑来:"我明白,瞒着我,其实是为着我好。我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孤儿,顺顺当当的继承了太清宫,可比背负着上一代许多冤孽,要幸福的多。"
丰春子多胖脸上很有些个动容:"你,你这样明白,才是我不曾想到的。只可惜,当年,我还十分年轻。"
说着,丰春子望着窗子,喟然道:"这个地方,离着蓬莱仙岛并不远。"
"不错,我也记得,每隔九年,太清宫的弟子总要往蓬莱仙山去拜访一位跟璇玑子祖师爷有交情的仙人。"陆星河道:"这么说来,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不错,当时,我还十分年轻,跟你们一样的年轻,那个时候,便是因着年轻,胆子是很大的,远行仙山之后,回程,遇上了暴雨,船只倾了下去,独独我是不会水的,便给激流,送到了此间来。"
"巨蛟夫人说过,这个地方,是她原本的家?"陆星河道:"原来,是这样。"
"不错,她,本也不算什么大凶大恶的妖怪,只是后来,不过是全怨我吧!"丰春子苦笑道:"她救下来了我,两个年轻人,有了这样的机缘,只觉得说天定的缘分,只可惜,忘记了我既然是三界之内的人,就要守那三界之内的规矩。
我一直,不曾与她说过了我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一个渔民落了难,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人类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各自瞒骗着,一日一日,也都是提心吊胆。
后来,师哥他们以问路寻踪符寻来了,我终究,不能不走。这件事情,我自然也不敢吐露。
那个时候,她并不在岛上,这样的不告而别,实实在在,也是没有法子的,我和她,都各自有自己应该有的大好前途,知道这样一走了之,对一个男子来说,简直是无法原谅,可是我那个时候,只觉得,这样,对她倒是更好的,她以后,还可以化龙,还可以进入天界或者入海,可是,若跟随了我,莫说师父定然不会同意,她这一生一世,也只能做一条永远也无法化龙的蛟了。你,你怨我罢。"
"用心良苦,可想而知。"陆星河道:"我没有什么立场来怨,这本来,也是你们的事情。"
"不错,我以为,我想的很周全,可是,却忽略了,她,有她的心。"丰春子叹了一声:"她恨我,负了她的心。就此以后,也无心继续学艺化龙,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寻了我来,她,是一个横冲直撞,并不懂得人世间许多规矩的。她见到了许多不平之事,便只觉得,要像我说的一样,替天行道,便吃了不少她认为该吃的恶人。
她还不曾化龙,在凡人眼中,自然便是妖怪,妖怪吃人,天经地义,就该给人降服了。
我根本不知道,众口传说的那个杀人如麻的巨蛟,是她。
那一次,见了她,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对待她,比起了旁的来,我觉得更要紧的,是我实实在在,不应该欺骗了她。
于是,我根本不敢出面。
大师哥二师哥也不知道此间的渊源,我自也不能前去求情,我实实在在,该死。"丰春子一面说着,连两只手,也在微微打颤:"后来,后来便。。。。。。。"
第275章:难辞其咎还有谁
"后来便添上了新的误会?"陆星河问道:"难不成,巨蛟,将旁人,只认作了是师叔么?"
"不错。"丰春子摇摇头,道:"师父自然也知道,她喜欢吃人,嗜杀成性,这样的妖物,是断然不能继续留在了人间里作恶的,问起了她来,她满口振振有词,更是犯了众怒。开春子师哥和元春子师哥,开始跟她本便是毫无交集的。受命看守,也尽忠职守,根本不知道我跟她之间的渊源。
若是碧霄留在了这里的话,那她所有的未来,也都只能成了泡影,全数是我害的,我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于是,我只想着,将她给放走……
那一日开春子师哥与元春子师哥本来是交接替换看守的,我趁着他们两个换位子的工夫,便偷偷的将她给放走了,她见了是我,自然立时便明白了,我能出现在了此处,如何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民?
我一心放她,只说自己是这里的徒弟,自称罪责只自己一个人承担,教她莫要介怀,这本来,也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本不肯走,一定要留下来跟我共同进退,可是我毕竟怯懦,总不希望,再出了差错,害了她,只能好说歹说,强行将她送走了,答应将来,准能再次将她给接回来的,我本来,想要归来之后,便负荆请罪的,结果,谁知道我还不曾回来,师父便发觉了,大为震怒,问责两个师哥,两个师哥哪里想到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我!
开春子师哥疑心是元春子师哥为着继任掌门之位,设计陷害,元春子师哥素来是太清宫最出类拔萃的,也疑心是开春子师哥因着自己的存在,压了他大弟子的声望,而借机除掉自己,两下里先内斗上了,说实话,师父实实在在,是有些个偏心那开春子师哥的,便下了令,一定要将那罪大恶极的碧霄,给寻回来。
可是碧霄当时,身上已经有了骨肉,行动不便,本来直接回到了这里来,事情也就罢休了,我急着回去认罪,便早早与她分了手,谁知道,又因着最后一程,她化人在水路上坐船的时候,碧霄眼见着船夫为着娶了新妇,将自家妻子给推到了江中,按捺不住,硬是救下了渔妇,吃了渔夫,渔妇哪里知道那许多因果,哭天抢地,只说碧霄是妖怪,吃了自家丈夫,连声呼救,这才叫循着她那灵气追过去的开春子寻得了她去。
开春子问起了碧霄,与她私通的,是不是那元春子,碧霄只是不肯说,开春子以为碧霄故意藏私,也要一起陷害自己,便当即砍断了碧霄的筋络,还威胁,若是碧霄不说是元春子,便要将碧霄腹内胎儿取出杀死,碧霄以为,我的道号便是唤作元春子的,此时,事情已经给开春子全数识破了,只怕我受了太清宫的处罚。
又因着开春子威胁胎儿,心内惊惧,也只得答应了,但是这一下子,便认定了,开春子这般要挟,一定跟我有了旧仇,借机报复,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当时,师父亲自见到了碧霄之后,自然要逼问碧霄,究竟是谁人将她给放了出来,碧霄为着护我,索性便直接推到了那开春子的头上去,师父震怒,开春子当时,自然是百口莫辩的,结果,后面的事情,你们大概,也便知道了罢。"
"是知道了,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来还有这样的因果。"陆星河苦笑道:"师叔当时,并不曾想要挺身而出,认了这个罪责么?"
"我何尝不想,可是,那个时候,碧霄已经没法子再得归自由了,若是孩子,也这样跟碧霄一起在妖狱之内的话,那实在是,实在是。。。。。。我也知道,这对开春子不公平,可是这一切,实实在在,也不是我能掌控的,我宁愿,做了这样对不起开春子师哥的事情,也没法子眼见着碧霄和孩子,便那样断送一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自然承认,事情变成这样,本来是我自己的责任,我也承认。"丰春子垂下了头,只望着那沉睡着的巨蛟夫人。
"这件事情,只怕没有这样简单,我父亲,也是知道的吧?"我望着丰春子,道:"师叔,父亲他,在璇玑子祖师爷冤枉了那开春子之后,是不是跟您说过什么?"
"这个,"丰春子一愣,道:"你何出此言?"
"若是本来应该继承掌门之位的开春子因着这个巧合而丧失了资格,得益最大的,不是父亲么!这样说虽然实在是忤逆不孝,可是大概父亲,也不希望开春子在掌门人前面的误会,便这样给理清罢?"我接着说道:"还有,父亲那一日,在巨蛟自胭脂河上出现的时候,毫不手软的使出了平时轻易不会拿出来的流行追月,便是不希望这件事情水落石出,纵使开春子不是父亲直接害的,可是父亲,一定也在这件事情上,难辞其咎。"
"元春子师哥他,他从来都不是坏人!"丰春子忙道:"你们莫要误会,本来便是我自己做错的事情,与他无关!"
"不,"陆星河道:"事情,总有条件的,师父给您开出来的条件,便是叫巨蛟夫人的孩子留在了太清宫,以后,可以叫您亲眼看着长大的罢?或者,还决定了,让那个孩子,以后继任掌门人的位置??只要,您不将这件事情揭穿,让太清宫对开春子的误会, 一直继续下去。"
"你们是真的误会了掌门师哥,"丰春子忙道:"诚然,因着开春子的事情,他成了现任的掌门人,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因着朱厌,因着江山,这太清宫的事情错综复杂,根本不是你们能想象,也不是你们能探查出来的,你们没必要管那些个,本来与你们无关的事情,总而言之,错的是我一个人,怯懦的,也是我一个人,害了碧霄的,都只是我一个,事以至此,开春子一辈子蒙冤,也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了!"
"那,我只想知道,当年在妖界大狱之内放火,将巨蛟夫人的孩子偷出来,害的巨蛟夫人念子成狂的,究竟是谁?"陆星河定定的望着丰春子:"丰春子师叔,你不会不知道。"
第276章:耀眼夺目一片红
"这个,"丰春子还待要说话,只听那巨蛟夫人微微的呻吟了一声。
丰春子也顾不上答话,忙且将巨蛟夫人给扶了起来,低声问道:"碧霄,现如今,你怎么样了?"
那巨蛟夫人迷迷茫茫的望着丰春子,道:"你这老道士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丰春子苦笑一下,道:"我么,我不过,是一个跟你无关痛痒的故人。"
"故人?"那巨蛟夫人眼睛一亮:"我,还有故人?"
"是,不仅我,他们也是你的故人。"丰春子指着我和陆星河,道:"他们,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子,嘴唇微微一动,却终究,什么也不曾说。
巨蛟夫人盯着我们,笑的十分天真:"是么?可是,怎么我倒是不识得你们?你们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夫人,血浓于水的至亲,"陆星河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我,会保护夫人的。"
"是么?"巨蛟夫人懵懵懂懂的问道:"若是至亲,怎的,你还要管我叫夫人?"
陆星河微微一怔,丰春子则像是强忍着眼泪,以宽大的袖子往脸上遮了一遮,嗓子里微微的有点子哽咽,道:"是,是因着那个孩子……"
"道长,不知道叙旧叙完了没有?"那王八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外面,又来了外人哪!不过么,这个外人,倒是您的熟人!"
一个童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下子,可真真是越来越热闹啦!"
奇怪,丰春子既然敢于散布传言,将我们逼得无路可退,给带到了这个仙境之中来,心内,一定是有十成把握,这仙境是安全的,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倒是进来了外人?
"熟人?"丰春子眉心微微一皱,道:"什么熟人?"
"您自己的熟人,自然需得您自己出来瞧一瞧,方才能看一个明白了。"王八先生道:"已然,到了门口来了。"
丰春子一拂袖子,站了起来,正要开门,那木门已经给一股子十分强劲的外力给推开了。
飘散的木屑之中,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破冰子。
只见破冰子破旧的麻布衣裳上面,是满身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掌门人和阳春子的,抑或,是团团的守在了太清宫前面那许多妖怪的。
"哎呀呀,丰春子师弟,别来无恙?"破冰子微笑着,鼠须轻轻颤动着,道:"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昔日的翩翩少年,怎的现如今,跟一个刚出锅的包子一样,岁月蹉跎,叫人唏嘘啊。"
"是。"丰春子望着破冰子,倒是也不意外:"师哥这些年,也像是变了许多。"
"谁说不是呢!"破冰子摇摇头,道:"这十几年,并不好过,宛如丧家之犬,实实在在,混的不如你们舒服。倒是难为你,还能喊某家一声师哥。"
"师哥便是师哥,离开了太清宫,我也不能不认。"丰春子白胖的脸上有些动容:"我……"
"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是某家跟那元春子的恩怨,跟你,没什么关系。"破冰子撸起了袖子,麻布下面露出了一截瘦削却精壮的古铜色手臂来,骨节分明的手掌往上一拖,一团子灵气耀眼的闪耀了起来:"今日里,某家想着跟这个蓄意栽赃的巨蛟,说一说话,跟你们无关,别来趟浑水……"
谁也听得出来,那破冰子声音里面的危险气息。
"这个,也是故人么?"巨蛟夫人全然听不出什么来,倒是十分欣喜的说道:"这一位,又是什么人?甚好,甚好,齐聚一堂,正是欢乐的。"说着,竟然小孩子似的,拍起了手来。
"怎的,现如今,还要继续装疯卖傻?"破冰子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排黄色的牙齿来:"不管你敢不敢认,某家忍受了这许多年的流离,今日里,怎么样,都须得讨回来了一个公道。"
丰春子忙道:"师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其实,当年,那些个事情,与元春子师哥无关,是你误会了,是我做了错事,星河,乃是我和碧霄的孩子,你要是想寻仇,冤有头,债有主,只管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破冰子道:"你还真真是那元春子的一条好狗!以前,你便巴巴的跟着他后面,倒是觉着,他超过了某家这个大师哥,是一个有本事继承太清宫的,果然很有先见之明,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一心一意,追随着他么?连这个黑锅,也愿意替他背着?"
看得出来,这破冰子跟掌门人的误会时坚不可摧,便是丰春子亲口说出来,只怕破冰子也不信。
"师哥,你对二师哥的误会,实实在在,是根深蒂固的,"丰春子身躯虽然肥胖,却一下子十分灵敏的挡在了巨蛟夫人前面:"师哥,请你听我说几句!前些年的旧事,我已经没法子弥补,可是现在,我真真不希望,再出现了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你想如何发展,总能随了你的心意么?"破冰子沉声道:"你若是想死,成全你,也不打紧!"说着,一举手,但见那手上的光球耀目,便冲着丰春子砸了下来。
丰春子连躲闪也不愿意躲闪,只将巨蛟夫人王陆星河怀里一推:"真相,你知道了,带着碧霄,快走!"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有心思装起了仁义来了,真是有趣,有趣!"说着,那破冰子手内的光球,早冲着那丰春子炸了过去。
丰春子肚子一挺,一道菩提光十分耀眼的出来了,正笼在了我们前面,破冰子微微一笑:"你成了这个模样,想来也并不是因着吃了多少东西,也该是多学了不少的法术,才撑了一个脑满肠肥罢!"
陆星河却皱起了眉头,道:"花穗,这破冰子,来的十分蹊跷,里面准有什么阴谋,我须得查探出来,你带着巨蛟夫人且躲起来!"说着,也跟那丰春子一道,与破冰子斗在了一处,全数是太清宫的人,"平湖秋月","漫天花雨"的光芒此起彼伏,交映生辉。
我一咬牙,看得出来,这个破冰子,是为着报复来的,既然目标是巨蛟夫人,现今还是将巨蛟夫人给藏起来要紧。我忙且带着巨蛟夫人要走,不想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破冰子一道简简单单的"流光破"便将丰春子和陆星河推到了后面去,身形一闪,便来到了我面前,伸手抓住了巨蛟夫人的肩膀,阴测测的笑道:"这个时候想跑,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甩手,一道"破"先射了出来,这点子程度的"破",对破冰子来说简直跟牛毛细雨拂面一般,道:"前一次,见你跟陆星河两下里打起来,倒是还有些个看头,怎的,现如今灵力是一日不如一日,保命之时,只是这样的一个程度?"
"破冰子师伯见笑了。"我将那巨蛟夫人拉在了身后,道:"我本来,也没什么本事,这个时候,可更吓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师叔,还请高抬贵手,花穗胆子小,不大经事,眼下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破冰子反倒是带了几分疑心,道:"你这个丫头,满肚子的鬼主意,只怕,现如今示弱,也不过是另有准备罢?说说看,这次是一个什么当,要给师伯来上?"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花穗的准备,怎么能在阵前露了马脚?"我懊恼的说道:"可惜棋差一招,怎地又叫师伯看出来了,也不来靠近?"
这话一说,破冰子必定疑心,我身侧,带了什么能在近距离里大显神威的法器,越发的有些个犹疑了:"好的很,既如此,师伯便来看看,你究竟,能带了一个什么幺蛾子!"说着,起手一道"平湖秋月",便冲着我袭了过来。
"平湖秋月"能打的范围是十分广大的,破冰子既然不敢靠近,我早趁着这个机会往回一退,伸手拉着巨蛟夫人,一个倒仰,便自窗户外面跌了下去。
"桄榔"一声,窗格子给我压了一个粉碎,破冰子的那一招还待出手,只听一声清啸,像是那必方出来了。
"呼!"一股子火苗子自窗户外面冲了出来,夹带着一丝青光,无疑,是丰春子正跟那陆星河联手,要抵抗住破冰子来。
我蹲在了墙角下面,将巨蛟夫人挡在了身后,才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见了一个人的笑声:"怎么样,这一次冒险,可还精彩?"
我吃了一吓,回过头来,只见那说笑的,原来也不是旁人,正是那王八先生。
王八先生身边,还有七七八八,各式各样的妖怪尸首,两个童子正好玩儿似的,在那些个尸首边上跳来跳去:"这个,是地魃,这个,是追影,哎呀哎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说,为着更魂器,那菩提门的也来了不少!"
果然,我和陆星河,被那些个妖怪,一直追到了这个地方来。
王八先生既然是三王爷那里的人,势必是跟元春子一起的,我答道:"很好,不过,三王爷这一次肯出手相帮,约略,也是因着这件事情,是有利可图的吧?"
"干嘛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王八先生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壮举,也能给你说的如此不堪,这样的女子,谁人敢娶?"
"不劳费心。"我说道:"该是有一个把柄,牢牢的握在了三王爷的手里,才叫那丰春子师叔这般卖命罢?既然如此,那算一个什么壮举?只怕这一场纷乱,也在三王爷的控制之内。"
"三王爷的大事,你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猜出来?"王八先生敛起了笑意,道:"瞎猜乱猜,对你没好处。"
说话间,只见那个草庵,忽然因着咒术灵气碰撞,哄然塌了下来。
破冰子自那瓦砾之中跳了出来,道:"现如今,冤有头,债有主,巨蛟夫人,你可以过来了。"
巨蛟夫人,居然当真便要过去。
我忙拉住了巨蛟夫人,道:"这个人,并不是好人,夫人别信他的!"
"不信某家,还能信谁?"破冰子笑道:"那两个,可自顾不暇了。"
我心头一紧,陆星河和丰春子,现如今怎么样了?
王八先生全然是准备要袖手旁观的样子,只是站得远远的,脸上带着笑。
我念动了转瞬目移的法咒,想要自这里冲过去,无奈那破冰子总能比我快一步,我到了何处,他紧跟着便追了上来。
"看你倒是也乖巧,现如今,玉琉眼看着,是寻不得了,也罢,你便接替了玉琉,做了某家的干女儿,随着某家行走三界,快意恩仇,岂不美哉?"破冰子像是玩儿着到了手的蚂蚱一般,笑眯眯的说道:"来弃暗投明罢!"
"我倒是也想,只怕,我家爹爹不答应!"说这,一道六光盘水自我手上亮了起来,才要扑到了那破冰子身上,却烟花一般倏然灭掉了。
不过是因着,破冰子举起了手来,大拇指与食指,捻了一捻。
我心下一凉,这个高深莫测的灵力,我如何打得过!
"过来!过来!"那破冰子盯着巨蛟夫人,道:"难不成,你不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了么?"
巨蛟夫人一听,甩开了我,便要上前,我起手一拉,却给那巨蛟夫人狠狠的往后一推,我一咬牙,预备将巨蛟夫人给拖回来,正这个时候,"扑!"一道漫天花雨自那废墟之内闪耀了出来,陆星河和丰春子这才冲了出来。
"开春子师哥,你听我说!"丰春子还待要开口,只见那破冰子一只手上,忽然冒出了火焰一般的红光来,接着,手指头暴涨,宛如巨兽立爪一般,冲着正往这边走的巨蛟夫人便探了出去:"今日里,咱们将你栽赃嫁祸的事情,清算清算!"
我才要冲过去,"呼!"一团子血便早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利爪,本是冲着巨蛟夫人去的,可是现今,却洞穿了丰春子肥胖的身躯。
丰春子,挡在了巨蛟夫人的面前,那血,不仅溅到了我一脸,更溅了那巨蛟夫人一身。
本来便是赤红色的衣裙,现如今,更红的夺目。
"师叔!"
第277章:困兽之斗正此时
我立时愣住了,那个利爪上,像是带着几分邪气,八成,是沾染了妖界之内的什么东西,借此攻人,定然伤害巨大,只怕,是不好医治的。
是一个杀招。
眼见着眼前破冰子的利爪带着蒸腾的血气,就在丰春子身后。
"好多血,好多血。"巨蛟夫人瞪着眼睛,道:"哎呀呀,许久不曾见到了着许多的血。"
"做狗做成了这个样子,实实在在,也很有些个叫人意外。"破冰子带着几分扫兴,将那利爪往后狠狠的一拉,道:"好生的没趣,你以为,用了这样的苦肉计,便能叫某家心生怜悯么?"
"扑,"顺着那破冰子利爪往外推移,鲜血淋淋漓漓的滴了一路,丰春子虽然还是站的稳稳的,可是口角里,也溢出了血沫子来,勉强说道:"开春子师哥,全数,都是我来亏欠旁人的,这也是我该承受的,你若要报仇,只管对着我来!"
"这件事情,也并不是你说了便能算数的。"破冰子冷冷的盯着丰春子,扬起了手来:"我总不能,便这样的交待了我这许多年的冤屈……"
"扑!"只听一声巨响,一道子灵气闪了过来,将破冰子推了一个踉跄,险险是要站不住了。
是陆星河。
陆星河的眼睛微微有点发红,正盯着破冰子:"师叔受了冤屈要报仇,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其中,只怕还有许多的误会不曾解开,再说,固然教您十几年颠沛流离,可是,毕竟是罪不致死的,现如今,我们可以用旁的法子来尽量弥补,长此以往,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们说的轻巧!"破冰子咬着牙,重逼近了过来,道:"若是你们受了十几年的冤屈,难道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
"可是现今,丰春子师叔,早也已经被开春子师伯伤成了这个样子了!"我挡在了巨蛟夫人面前,道:"开春子师伯,还请停手吧……"
丰春子一手遮住了肚腹上面的伤口,道:"你们,你们且先带着那碧霄先走,这个仙境,已经不安全了,往南,往南,去寻蓬莱上仙,方能逃过此劫去!"说着,起手使出来了一道"平湖秋月",那灵气一起,宛如疾风,几乎将人吹的倒仰几步去。
破冰子眯着眼睛,道:"真是秋后的蚂蚱,强蹦跶……"说着,那一手火红的光芒闪耀了起来,重新冲着那丰春子和巨蛟夫人攻了过去。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出了一道我可以拉出最坚固的菩提光来,陆星河则挡在了菩提光前面,一举手,一道漫天花雨散落了下来。
破冰子本来灵气逼陆星河高出来很多,根本是不怕的,可是也不知道怎地,一道漫天花雨下面的流光,刺到了那破冰子的脸上,一道血痕登时便挂了出来。
破冰子自然也觉察出来了,沉下脸,拇指往脸上一擦,见了自己的血,冷笑道:"好小子,今日里,果然是涨了本事……本来也是一个私生的孩子,可不是也带着见不得人的血!"
说着,抬起手来,一道猩红的疾风忽然平地里卷了起来,我细细一看,之所以那疾风是猩红色的,全数是因着,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红色的针。
那些针在旋风之内闪烁着点点的亮光,想也知道,一定是一个见血封喉。
陆星河皱起眉头,道:"花穗,师叔重伤,夫人也神智不清,你带着他们快走我,往南面去,我不多时,便来寻你们。"
"不行。"我沉声答道:"我不认识路,非得大师哥带着!"
"你不要这样!"陆星河道:"今次里,破冰子不好对付。"
"什么时候遇上的敌人,是好对付的?"我答道:"我就要呆在你后面,哪里也不去!"
说话间,那猩红色的旋风已经攻到了我们面前来,陆星河扬起了积蓄着白光的左手,使出一道繁星破来,流星似的灵气对上去,叮叮当当满耳,那猩红色的针撒了满地。
破冰子哪里可能便这样简简单单的收手,一招出来,另一招早跟在了后面,但见满地废墟的砖石,也给破冰子席卷而起,要往我们身上砸,陆星河早挺起来了不算雄壮的身躯,托起了一道灵气,将那些个散碎石头给挡了下去。
"你这个死小子,平素不觉着有什么出奇,可是偏生觉着今日里,倒像是如有神助似的。"破冰子眯起了眼睛,道:"难不成,是所谓的困兽之斗么?"
"在下本来灵气确实是及不上您,"陆星河道::"可是偏生,现如今身后的人,是在下便是拼这一死,也要保护的。"
"哈哈哈哈!"破冰子闻言,忽然大笑了起来:"拼死?你们有谁,能知道,药包这个冤屈的仇恨,某家,也是会尽心竭力的!"
说着,一起手,唇上微微颤动,念动起了咒文来:"临,兵,斗,者,皆,振,列,在,前!"
"哗啦!"只听身边响起了一声巨响,四周围里,忽然自土中,冒出了几具巨大的土俑来。
那土俑身高几丈有余,身上披着厚重的盔甲,正齐齐的举起了碾盘大的手掌,一起冲着我们拍了下来。
这也是一种五鬼之术,却是最为要命的五鬼之术。
我忙使出了流光破来,可是流光破穿透了土甬的身躯,打出来了几个窟窿,可是那土偶,偏生,正是不知痛痒的,巨大的手掌带着风雷之势,便冲着我下来了。
陆星河拧着眉头还待要出手,只听"哗啦"一声响,地上居然又钻出了几具与那土俑一般无二的来,两下里相搏斗在了一起。
是丰春子。丰春子本来盖着伤口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土偶正是他召唤出来了,但是现下里,因着自身的灵气催动,丰春子的伤口,血流如注。
"师叔……"陆星河回头看了一眼丰春子,咬牙举起了手来,一道前所未见的白光闪耀了出来,叫人什么旁的也看不到,隐隐然,那白光雨红光交错在了一起。
"哄!"
第278章:争先恐后往里钻
我眼前一花,那两道灵气方才消融了,破冰子还在直直的站着,而陆星河本来挺拔的站在了我前面,可是现下里双膝一软,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我忙上前扶住了陆星河,手上早积蓄了灵气,预备着挡着了陆星河前面去,陆星河却摇摇头,扶住了我的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这一番斗法,倒是我学艺以来,最难的一次,但是所幸,倒是不曾输。"
只见他已经是一个面色苍白的模样,口里的呼吸,也粗重至极。
我赶紧将陆星河光洁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拂拭了下去,这个时候,身侧的几个土偶,一下子轰然倒塌,落在了地上,却是几个破破烂烂,满是窟窿的草人。
而眼前的破冰子,虽然还站立着,可是随着那土俑倒塌的声音,身子宛如消融了的雪人一般,摇摇晃晃,径直倒了下去。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王八先生和两个童子早拍起了手来:"太清宫的骨肉相残,果然精彩绝伦,啧啧,真想着多看一会子,无奈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个老头子,也不过是那昨日黄花,终究不及年少力强的!"
"他,他是给师哥打败了么!"我立时站起了身来,
"唔。。。。。"只听身后一声呻吟,我回头一看,丰春子因着方才催动了灵气,已经是面白如纸,周身全给血浸透了。而巨蛟夫人,还是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像是什么也都看不明白。
"师叔!"陆星河支撑着站起来,扶住了丰春子沉重的身躯:"师叔现如今,觉着怎么样了?星河这便将那丰春子架在了肩膀上,道:''咱们,往那南面的蓬莱岛,去寻那位蓬莱上仙!"
"你走可以,更魂器还请留下!"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我们,总也不是来玩儿的,若是去了蓬莱仙岛,拿了那更魂器做诊金,我们岂不是成了鸡孵鸭蛋,白忙一场?"
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又一圈子黑压压的妖怪里面的。
我挡在了陆星河他们面前,道:"你们若是有本事,只管过来,方才,太清宫的能耐,你们也看见了,好言劝不得赶死的鬼,你们想要跟那个老道士一个下场,请上来试一试,尝一尝,平湖秋月和飞花满天打在身上的滋味。"
众妖怪犹豫了一下,一个像是见过点世面的妖怪忙勾头子道:"莫怕,听说太清宫不轻易杀生,咱们围上去,他们不大好下杀手,趁着这个软糯,抢了更魂器再说!"
那些个妖怪闻言,又全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列位都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如此甚好,不过嘛,那都是在太清宫修行一生的人,才是信奉这个道理,我呢, 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说着,我且将陆星河背在身后那一把带着天罡气的剑拿了过来:"虽说太清宫遵从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我,破戒多次,多破一次也无妨!"
说着,且将那天罡剑抽出来,天罡气一闪,那些个妖怪一个个,全都面露惶然之色,不觉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把剑,出鞘就要见血,不然回不去,"我继续盯着那些个妖怪,道:"谁,先上前试一试?"
"这个小丫头子,能有什么本事,倒不如先跟她试一试!"那个出头的妖怪先摆手要出来:"方才他们窝里斗,灵气耗尽,这可正是好机会!"
这倒正是杀鸡给猴看的好机会,我长剑一扬,那剑气凌人,将我自己也给吓了一跳,那妖怪的一颗毛蓬蓬的头颅,便这样滚在了地上,身子还是站着的,半晌才轰然倒地。
"咿呀!"众妖怪怪叫起来:"小丫头好狠的手!"
我趁着这个机会,拉着陆星河,道:"咱们走!"
说着,念动了好不容易才学会了的转瞬目移口诀,带着陆星河几个,且到了这仙境的另一侧去。
这个地方,绿草掩映,正在那仙境隐秘的地方,远远的,便能看见仙境一角,开了一个洞,那洞里黑气缭绕,还有不少的妖怪,正从里面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仙境之中来。
"大师哥,你瞧,果然有人在这里接应,妖怪们才能顺顺当当的钻了进来。"我转头望着丰春子,道:"丰春子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丰春子按着那伤口,气喘吁吁的说道:"你那日里,破冰子一回来,在胭脂河内告诉了碧霄你的事情,我便知道,事情不好,再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我知道掌门师哥,会因着这件事情,为了保全太清宫的名声,而索性杀了碧霄。
情急之下,只得出此下策,且将你这身世的事情,给散了出去,让掌门师哥,须得给朝廷上下一个交代,让星河自己,也顾虑了这一层关系,无法对碧霄下手,再请了那在三王爷手下共事的王八先生,将你们接到了这里来,不奢求,你能认了我和碧霄,只希望,碧霄能留下了一条命来。
可是,我却实实在在也不曾想到,仙境之内,怎地也成了这般危险的境地,是我,一错再错,咳咳,是我对不起你们!"
"师叔,你这样做的话,父亲是不会不知道的,就算父亲亲自追过来,也不出奇。"我望着丰春子,道:"还有,更魂器的事情,不知师叔是如何知道的?"
"更魂器在星河身上,我们几个知道的,"丰春子摇摇头,道:"太清宫毕竟,是跟丞相大人休戚与共的。"
"原来如此,"我还待要问,但见那丰春子大汗淋漓,像是全然虚脱的样子,陆星河忙道:"其中确实还有许多疑点,但是救人要紧,花穗,咱们先往那南海的蓬莱仙岛去,且救下了师叔再说!"
"好。"这个将妖怪招来了这里的,究竟会是谁呢?更魂器这一种东西,真真是一个烫手山芋,而方才破冰子,该还不曾死。
总觉得这一次的逃亡,剪不断理还乱,叫人脑仁儿疼。
第279章:香炉巨大烟缭绕 已经修改好的一章!
"自何处往蓬莱岛去?"我望着陆星河:"咱们没有船。"
"碧霄识得路!"丰春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碧霄,你可能带着他们两个,往那蓬莱岛上去一次?"
"蓬莱岛?"巨蛟夫人摇摇头,道:"我为何要到那里去?我不想去。"
我忙道:"夫人,您不知道,那蓬莱岛上,正有您孩儿的下落,但凡您愿意去,准能探听些个消息来。我您带着我们,我们能管您指路。"
"此话当真?"巨蛟夫人一听,喜上眉梢,摇身一变,便成了原形,我忙与陆星河一道架着那丰春子,往巨蛟夫人身上去了。
巨蛟夫人将我们负载了身上,急匆匆的便游进了水里去,口中念念有词:"孩子,可算是,能寻得了我的孩子。"
巨蛟夫人本来灵力也很强大,那些个妖怪并不知道我们跟巨蛟夫人在一处,只是满仙境的寻找,不曾理会这里,我们便顺顺当当的滑进了海里去了。
我记得陆星河怕水,将那丰春子稳稳妥妥的安顿好了之后,忙紧紧的拉住了他,道:"大师哥,可难受么?巨蛟夫人灵气这样大,不多时,该便就到了那蓬莱仙岛了。"
陆星河摇摇头,自嘲的说道:"不难受,不过想来也出奇,我一个巨蛟的儿子,为何居然倒是怕水?"
"可想而知,正因着大师哥是巨蛟的孩子,该天生除了人的灵气,还有巨蛟的灵力,这个灵力倘若激发出来,给旁人瞧出来了,不是给太清宫自添烦恼么!一定是掌门人怕你露出了端倪,才跟当年璇玑子道长封禁了那朱颜郡主一般,封禁了大师哥那一方面的灵气,大师哥才这样怕水的。"
"是么?"陆星河的眼睛有点发红,只低下头,去看丰春子,丰春子勉强笑道:"今次里,可多亏了你们两个,我本来,是想要救你们,谁知道,哎。是我没用,一直以来,帮的也都是倒忙,糊弄不过去了,才成了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叔莫要这样说,师叔有师叔的难言之隐,我们也知道。"我忙道:"现如今您也莫要多想,请师叔还是养好了身体之后,再来说起吧。"
丰春子点点头,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去,因着精疲力尽,又失血过多,像是睡过去了。
陆星河眉头紧锁,只望着海面不做声。
我拉住了陆星河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且自给搓了一搓,道:"大师哥,你冷么?在想什么?"
"不知道,问题太多,反而无从说起,好比说,师父跟这件事情,究竟有一个什么关系?若与巨蛟夫人有情的,本也是丰春子师叔,那妖狱之中守卫提起过的那一次,
师父又怎么会到那妖狱之内将那巨蛟夫人的孩子抢出来?丰春子师叔的事情既然师父都知道,便该更要尽忠太清宫,怎的倒是又成了三王爷的人?"陆星河摇摇头,道:"我实在是想不通。"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裹缠其中,一定有许多看不到的事情。"我望着陆星河,道:"咱们,到时候可以寻一个旁观者,将事情给问一个清楚。"
"你说旁观者?"陆星河道:"那样久远的事情里面,哪里还有什么旁观者?"
"这可不好说。"我说道:"为着更魂器,更多的故人会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的,不信的话,你只管等着。"
"说到底,只怕都是为着更魂器。"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笑道:"大师哥,多重的担子都没关系,既然你决定了,我就陪着你走下去。"
陆星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愿以后,能得一个花常久,月常圆,人长久。"
"终会有那一日。"我答道:"这些个过往,大概就是为着,等咱们都老了,再一道道回忆起来吧!啊,那个仙气缭绕的地方,便是蓬莱仙岛么?大师哥去过不曾?"
陆星河摇摇头头,道:"太清宫的门徒,确实是九年要去一次的,但是上一次的机会我还小,并不曾有缘得见仙人,但是看着那仙气,约略,也就是这里了。"
那一座岛,远远的看上去,像是自海里出来的,可是近处里一看,原来,竟然是微微悬浮在了海面上,下面海浪滔天,却像是根本打不到那个岛上去。
隐隐约约,在海浪的嘈杂声之中,能听见琴瑟琵琶的声音,像是十分美妙,可却听不真切,总觉着,美好的像是自己的幻觉。
关于蓬莱仙岛的传说,自古以来,给渔民们口口相传,各式各样的都有,据说仙山隔一段时日,方才能出现在海面上,只能见到,却永远也上不去,彩虹一般,无法追逐。
想来也是,离着那蓬莱仙岛越近,越觉着那整个岛离着海面并不近,须得飞天咒术,方才能上了岛上去的。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海面上也是如此,虽然早便能瞧见的,可是巨蛟夫人还是游了许久,方才真的到了那个蓬莱仙岛下面去。
蓬莱仙岛闪烁着点点的仙气和耀眼的霞光,美不胜收,巨蛟夫人显然以前是来过的,正轻车熟路的飞升起来,到了岛上。
岛上风景,自然是绮丽非常,一样一样的花草树木,具不是人间能看到的,一股子鲜桃的味道扑鼻而来,十分好闻。
我和陆星河忙将那重伤在身的丰春子自巨蛟夫人身上架着走下来,陆星河则扬声道:"太清宫门生唐突打扰,还请蓬莱仙岛的上仙恕罪,晚生实实在在是因着人命关天,才到此求助,望上仙拨冗一见!"
说话间,那巨蛟夫人倒是四下里望着,迷茫了起来,喃喃道:"这里,好生的眼熟。"
果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巨蛟夫人连上岛来的目的,也给忘记了。
"哎呀,来客人啦!"一个穿着灰衣的童子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笑道:"原来是璇玑子门下的贵客么?还带着碧霄来?可真是许久不见,不想九年之期这么快便到了,实实在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我却愣住了,这个童子,怎生居然与那仙境之内,"画饼充饥"的一个童子,生的这般相似?
陆星河显然也看出来了,但也只得按下不表,且行礼道;"晚生不敢当,其实,今次里,并不是为着九年之期,而是因着师叔身受重伤,贸然前来,并不曾事先相约,实在是多有打扰。"
"何须客气!"那个童子全然是一副第一次见到我们一般的模样,热络的说道:"里面有请!咱们蓬莱岛许久不见了客人,可不是见了来人,高兴的紧!阳升,阳升!来客人啦!碧霄也来了……"
另一个童子自里面走出来,道:"月沉,这样大惊小怪的喊什么?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午睡,你若是扰了师父,少不得罚你!"
果然,是那仙境之内,另一个"画饼充饥"的童子的模样,我本来便觉得巨蛟夫人那仙境之中的两个童子有点出奇,根本也不想是那"仙境"之内的主人,但是一开始,我们也并不知道主家是谁,并不曾多问,这下子,可是更叫人一头雾水了。
那个被称为了阳升的童子见了丰春子,小手支着下巴,像是想了想,方才试探着问道:''这个人,往蓬莱仙岛上,可来过?瞧着有些许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忙行了礼,道:"回仙童的话,此乃我们太清宫之内的师叔丰春子,十八年前左右的那一次来过蓬莱仙岛的。"
"怪道呢,原来是他,"那个阳升忙道:"凡人终要变老,可真真是叫人遗憾,那样一个翩翩美少年,是比那几位星君还要俊秀些的,居然成了这一个模样,可惜,可惜!"
"你又不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月沉道:"还是救人要紧!再晚一点,那牛头马面,只怕便要来勾魂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这点子面子也不给?"阳升哼了一声,道:"谅他们看在师父的份上,也不敢。"
说着,自我和陆星河手中,将那丰春子给接了下来,丰春子的身躯是十分沉重的,可是那样一个小小的童子,却毫不费力的独个儿将丰春子架在了肩上,往里面走了去。
月沉笑道:"里面请!"
我和陆星河一番相劝,方才叫那巨蛟夫人重新化作了原形,懵懵懂懂的随在了我们身后,低低的说道:"这里好眼熟,好眼熟。"并且,流露出了一种十分惊惧的模样:"怕啊,我怕。"
巨蛟夫人说眼熟,自然可想而知,因着整个蓬莱岛的布局,跟巨蛟夫人的那个仙境,粗粗一看,居然像是一模一样的。
我答道:"夫人莫要多想,这里是蓬莱仙境,那许多的妖怪,是追不上来的。"
月沉望着那巨蛟夫人,也奇道:"怎的这碧霄给神智不清,成了这般模样?可出了什么事不成?上次一来,还欢欣活泼的很,说好了要修仙,也来岛上住,几年不见,连我也不认识了。"
果然,这童子识得巨蛟夫人。
"说实话,晚生等,这一次打扰,除了给丰春子师叔疗伤,也确实是为着弄清这件事情才来的,"陆星河道:"关于巨蛟夫人的这件事情疑点重重,晚生实在是弄不明白。"
"弄不明白?"那月沉望着陆星河,忽然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奇道:"说起来,你是碧霄的孩子罢?你弄不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世么?"
"仙童说的不错。"陆星河犹豫了一下子,还是说道:"晚生,确实是那巨蛟夫人的孩子,但是到现在,巨蛟夫人成了这个样子,晚生虽然生在太清宫,可是一夕之间,似乎关于晚生的一切,全数都给推翻了,身世也还是不清不楚。"
"我想起来了,"那月沉侧着头,道:"是了,以前,碧霄是说过一次,好像,春心大动,相中了一个凡人,啊呀呀,不想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罢?真真可怜,跨界的婚事,总要说一个悲剧收场,再没有错的,碧霄,可不是也还是走了这一条老路。"
我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样问起来,很有些个失礼,但是晚生实实在在有些个疑惑,不知两位仙童,跟巨蛟夫人是一个什么关系??恕晚生多言,瞧着两位仙童的模样,怎地倒是与另一座岛上的人,生的很有些相似?"
"跟我相似?"那月沉开始有些个纳闷,忽然又笑了,掴掌道:"是了,这样说来,那两个礼物还在?"
"礼物?"我奇道:"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礼物?"
"前些个年,这碧霄时时要往这个蓬莱岛游玩的,跟我家师父很有些个机缘,见了蓬莱岛,总是不想走,可是她若是想留下,便一定要修仙方有资格,师父为着鼓励她,便送给了她一处仙境,仙境之内,也照着我和阳升的模样,用我们两个的头发为心,拿泥土捏了两个我们模样的偶人出来,全然都模仿着蓬莱岛的模样,想必,你们才从碧霄的仙境之中来,见了我们的土偶罢!"
"原来如此,"我这才恍然大悟,仅仅是两个仙童的头发做出来偶人,便能用出来那"画饼充饥"的高深法术,蓬莱岛上仙的仙术,可见一斑。
"月沉,磨蹭什么,快请贵客和碧霄过来,师父睡醒了,正要见客呢!"阳升的声音自掩映的森森树木之中传了出来:"快来快来!"
"啊呀,师傅醒了!"月沉精神一振,忙领着我们往哪树林后面走。
树林子后面,便没有了那鲜桃子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檀香的味道,绕过去之后,豁然开朗,迎面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上插着碗口粗的线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自香炉后面绕过来,瞧见了我们,喜道:"老朽速来只喜欢热闹,今日里,可不是来了客人啦!"
第280章:陈年旧事重提起
"蓬莱上仙在上。"我和陆星河忙行礼道:"晚生多有打扰。"
那须发皆白的老人笑眯眯的说道:"一别数年,太清宫诸位可还安好?"
"托您吉言,尚好。"
这话说的,微微有一点违心。
"今日里,是一个好日子啊。"蓬莱上仙早见到了丰春子,也看见了随在了我们身后的巨蛟夫人,但还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点头道:"天朗气清,连海面上,也风平浪静的很。"
"是。"
"你们这一来,势必有许多的问题想知道。"蓬莱上仙望着我和陆星河,笑道:"对了,那丰春子小儿的伤势无碍,已经休息去了,你们两个里面有请,老朽正是百无聊赖,与你们讲一讲,许多年前的旧事也好。"
我和陆星河心下大喜,忙点头道谢了,跟了进去。
那个草庵,果然与巨蛟夫人那里的草庵别无二致。
半新不旧,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套红木家具,袅袅蒸腾起来的香烟,桌子上搁着一盘子鲜桃,蓬莱上仙自在主座上坐了,以鲜桃待客,我和陆星河让了让,也并没有心情吃。
"哈哈哈,"蓬莱上仙笑道:"这东西滋味百般好,只你们不肯要,也是你们运气好,倘若那饕餮亲自来了,桃核也剩不下给你们。"
饕餮,便是那有过几面之缘的龙神爷么?原来,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你的名字,叫做陆星河?"蓬莱上仙的眼睛闪闪发亮:"啊呀,老朽记得你,说是投生胭脂河左近,谁知道原来是这样一个奇缘,可叹可叹。"
陆星河皱起眉头,问道:"敢问上仙,在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奇缘?"
"这个还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蓬莱上仙道:"你一出生,老朽本想着抱了来养育,终究不成。"
"诶?"我和陆星河具瞪大了眼睛:"上仙便是那个往妖狱之内去探视了巨蛟夫人的那一位老者?"
蓬莱上仙捻着胡须,笑道:"不错,你们,果然也知道了。"
"是,怪道呢!"我忙道:"原来巨蛟夫人之后的事情,上仙全都知道了。"
"如何能不知道?"蓬莱上仙摇头道:"碧霄的名字,还是老朽取的哪!他日里,碧霄本只是一条小小的蛇,机缘巧合,附在了一段木头上,乘风破浪,给海浪拍到了这个蓬莱岛上,吃了这里的奇花异草,有了仙缘,但是身属妖类,自然不得长留,老朽见着,她也是恋恋不舍之意,便送给了她一块仙境,叫她好好修行,行善积德,他日里若能化龙,准能在蓬莱仙岛上,多一个席位,谁知道,碧霄究竟是身处凡世,不成想便动了凡心。"
说这,自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当时,丰春子生的十分俊逸,不似现今模样,四喜丸子似的,赶上了风暴,却冲入了仙境,之后的事情,怕你们,也是知道的。"
我和陆星河点点头,道:"是。"
"碧霄的心事,倒是都跟老朽说了。"蓬莱上仙摇摇头,道:"老朽自然也知道,跨界的情缘,终究不成的多,但是碧霄坚决,说是想要做一世凡人足矣,结果还是跟以往的许多传说一般,重蹈覆辙,深陷妖狱,可怜可叹,那个时候,碧霄杀孽深重,也已经等同于,堕入了妖道了。老朽也无能为力,救不得。本想着将那孩儿给抱了来,不想,之后又出了这妖狱失火,碧霄念子成狂的事情。"
"对了,我到孩子好像便在这里,"巨蛟夫人一听到了孩儿二字,立时自那座位上站了起来,四下里寻着:"孩儿,孩儿在何处?"
"只随着她去吧。"蓬莱上仙见我和陆星河想要上前搀扶,忙摇摇手,道:"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这,也都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碧霄错杀不少人,一点劫难,实属应当。就此以后,碧霄的事情,老朽来安排吧。"
"这对巨蛟夫人来说,虽然上一件好事,"我答道:"可是,我家大师哥,终究无法与巨蛟夫人母子相认,也实实在在,叫人心酸。"
"他命该如此,天煞孤星,怎么能有家人呢!"蓬莱上仙摇摇头,道:"谁让他前世如此。"
"前世?"陆星河凝眉道:"不知道,在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前世?"
"你还不知道?也对了,天机不可泄露,"蓬莱上仙摇摇头,道:"不过,都说是天煞孤星,多多少少,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几分罢?"
陆星河脸色坏了下来:"是,在下可想而知。"
我立时想了起来,那龙神爷爷亲自与我说过,但凡是跟陆星河沾上了关系的,总要倒霉,能如此的,世上只有那么一颗星星。
"说来出奇,你好像先前,是想要留在玄阴地左近的,所以你的命数,注定要停留在玄阴地,"蓬莱上仙道:"妖狱起火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几分?"
"知道了,是太清宫的掌门人元春子所为。"我犹豫了一下,道:"现如今,可想而知,是那掌门人为着不让丰春子师叔有一日良心发现,给受了冤屈的开春子平反,才一心要留在了身边,封住了那丰春子师叔的口么?另一方面,丰春子师叔得知自己的儿子,能担当了继承太清宫的大任,也会一心一意,继续维护了太清宫罢。"
"你是这样想的么,"蓬莱上仙笑道:"唔,一般人,大概都会这样想。"
"晚辈只是不愿意相信,元春子掌门人要为着一己之私,作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晚辈只是觉着,元春子掌门人光明磊落,并不是那一种人。"
"自那里救出了那巨蛟孩儿的,是元春子不假,可是放火的,却并不是元春子。"蓬莱上仙答道:"巨蛟的孩子是一位星君转世的消息,给人知道了,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位星君收为己用,才放了那一把大火,抢夺孩子啊。"
"那样一个人?"陆星河立时道:"那个人,便是害了巨蛟夫人的真凶么?"
第281章:船到前头自然直 更新晚了的补偿加更
"真凶……"蓬莱上仙很有些个尴尬,道:"这么说,倒是也不假。当时朱厌的事情,闹的天下不安宁,你这一个转世,跟朱厌,可也脱不开关系呐!凶星和凶兽,齐聚人间,想想也知道,势必要闹一个生灵涂炭,且,便是转世为人,你的命数,也只能与身边之人皆为相克,注定了,便是这样。"
"既然如此,想来,晚辈大概根本不该降生在世上,"陆星河脸上一僵,抿一抿嘴,道:"天煞孤星,在谁身侧,该便是害了谁。怎的,世上,还有我这一种人?这实在是……"
"这是你先前跟人家的约定,现如今,已经是反悔不得!"蓬莱上仙摇摇手,道:"你总有一个理由下界的,便是为着那个理由,你也勿要这样想。"
"理由?"陆星河奇道:"可是谁人能希望,会留在了我身边?"
"这个么,鱼配鱼,虾找虾,自然,有人可以不顾一切,只想着跟你在一起,"蓬莱上仙含笑望着我,道:"是不是?"
我答道:"上仙说的是,前世今生太过复杂,我并不明白,但是我只知道,大师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陆星河望了我一眼,漆黑的星眸还是闪闪发亮,我不能读出他心里想的事是什么,但就算他真的是天煞孤星又如何,只要克不死我,我就不会离开他。
"怎么样!"蓬莱上仙道:"可见不论如何,这一趟凡世之旅十分值得,也未必非要想起来前缘,现在的缘分能延续下去了,可也是好的。"
"这个,晚辈心里也十分清楚。"陆星河道:"只是不知道,当年想将巨蛟夫人襁褓之内的孩子也要抢了去的,究竟是谁人?"
"你不要想寻仇,"蓬莱上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道:"也许,那一把火,反倒是为着你好。"
"但是,为何前去相救的,是师父,而不是元春子师叔?"陆星河道:"这个时候,最该陪在巨蛟夫人身侧的,该是他罢?"
"是倒是,不过嘛,当时已经来不及了。"丰春子的声音,自那内室的方向传出来,接着,那门"嘎吱"一声的开了:"星河的身世,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元春子师哥占卜,说是扫把星君转世,要在玄阴地,正是碧霄的那个孩子。"
丰春子勉强支撑着自己肥胖的身体,苦笑道:"我那个时候,正留在了宫中,为皇室之内新降生的皇子驱邪。实实在在,出不去,是掌门师哥,听闻了消息之后,冒着一切风险,替我去的。那一日大雪纷飞,我还记得,祭坛后面,落下了鹅毛大雪……咳咳,却不知道,徒增了许多的误会。"
"原来如此,"我忙接着问道:"可是,开春子既然受了诬陷,按着父亲的性子,不见得自己会为着一个掌门的虚名,来继续让那开春子蒙受了冤屈罢?"
"你说的不假,"丰春子叹了一口气,道:"当时,实在无法给开春子平反,是因着,开春子本来,也已经与三王爷说好了,打算着,继承了太清宫的位置之后,将那朱厌,给放出来。教天下大乱,三王爷回归王座,开春子则引着太清宫,得了那滔天的权势。
只要开春子继任了掌门之位,必定生灵涂炭,但他毕竟是大师哥,又是将来的掌门,既然他决定了,我们断然自己也劝不得,若是诉与了师父,那按着师父的脾气,非要叫开春子魂归天外不可,元春子师哥,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想要断了这一个阴谋,也只能自己取代了开春子,继任掌门之位,方能遵从师父的意思,守护太清宫,绝朱厌于世。"
掌门人是为着这样的事情,才甘愿自己承担了跟巨蛟夫人有私情的事情,也要一心的要瞒住了这件事情,更是为着陆星河的前途,不想让陆星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啊,这样说来,丰春子师叔,又为何会在三王爷手下,做太清宫的内应?"我奇道:"难不成也有什么苦衷?"
"说来可笑,"丰春子叹了一口气,道:"我,我是为着碧霄。"
"巨蛟夫人?"陆星河道:"可是巨蛟夫人,一日一日,在这个胭脂河内,不是很安生么?"说着,陆星河像是想起来了掌门人想要用那流星追月射杀了巨蛟夫人的事情,立时也明白了:"原来如此,师父,为着瞒下了这件事情,一早,便想要将巨蛟夫人杀了,以绝后患?"
"不错,"丰春子苦笑道:"正因着碧霄一日一日,都在那胭脂河内,其实,元春子师哥,为着太清宫的名望,总想要除掉了碧霄,可是我,我实在没有法子叫碧霄就此丧命。"
"所以,三王爷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跟丰春子师叔讨价还价,以在胭脂河边保护那碧霄夫人为条件,换取太清宫的消息?这个实在是有点……"
"哪里是有点,实实在在,是糊涂的很。"丰春子懊恼的说道:"我因着一己之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这许多的错事,你们,你们恨我罢?"
"小儿女情怀,谁明白?"蓬莱上仙支着下巴,孩童一般居然笑的天真:"横竖老朽岁数大了,想不明白。"
原来,只是为着小儿女情怀么?但只有这么想,事情才是说得通的。
这一切,是为着保护那个碧霄,还有,保护碧霄的孩子,即使碧霄的心内,好像早就忘记了自己。
所以,连掌门人,也没法子将事情给说出口罢?这一个秘密,谁也不能猜出来。
"谁,不曾年轻过,谁的年轻,没有几桩糊涂事?"蓬莱上仙摆摆手,摇头晃脑的说道:"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
丰春子十分惭愧的望着我们和巨蛟夫人,满脸的悔愧:"我恨不得,自裁谢罪,却只怕是死了,再没有说出真相的机会,现今,全都说出来,心内,倒是轻松的多了,实不相瞒,就连这一次,散布了谣言,将你们藏匿起来,也是因着……"
"是因着更魂器罢?"陆星河亮如星辰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丰春子,道:"三王爷一直想要更魂器,这一次,正是一个机会,趁着孤立无援,亡命天涯的时候,借着这个失散家人的亲情,将更魂器重新拿到手,不便是师叔这一次的目的么。"
那个王八先生来者不善,谁都看出来了。
"怎的,你全数也看出来了?"丰春子吃了一吓,颤声道:"我,便是这样的怯懦卑鄙,星河,我现如今,可更不敢教你重新认了我,你,你恨我罢?"
"不恨。"陆星河却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想保护一个人的那个心愿。我也有想保护的人,我也许,也会不计一切代价。"
"星河……"那丰春子眯缝着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这对你们,并不公平。"
"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有许多。"陆星河摇摇头,道:"无法计较。"
他便是这样的心软,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心软。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今日,老朽的话,说的可实在是太多了,"蓬莱上仙打了一个哈欠,道:"不过吗,大概是因着,老朽今日午睡不曾睡好,说的听的,具是一些个梦话,听过去了,也就是了。"
"上仙,那个放火烧妖狱,只想着抢夺了大师哥的人,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我望着蓬莱上仙,道:"也是,那一直野心勃勃的三王爷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蓬莱上仙道:"事出皆有因,很多事情,不该去寻根搠源,就好比元春子想杀了碧霄,实实在在,心内是为着丰春子和陆星河好的,可是,他们可不见得,要领受了这个人情。"
"上仙,小女愚钝,左思右想,这两码事,本也是风牛马不相及的罢?"
"哎呀,便于你说了,老朽今日说的是梦话,这个不重要。"蓬莱上仙又十分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可是他那睿智的眼睛还是十分清明。
"月圆月缺终有时,日升日落还自在,"月沉忙道:"凡人便是爱恨情仇看的太重,才徒增了许多的烦恼。"
"不错,不错,你们该悟。"阳升也忙道:"不要为难师父,师父是仙人,可不是判官。"
"是,花穗唐突了。"
"所以嘛,"蓬莱上仙笑道:"比起了过程来,也许更该注重结果的。老朽做主,碧霄和丰春子,老朽来安排罢,便是不能留在了蓬莱,往别处修行,终也可以带着善因种善果的。你们只管放心,说起来,想必更该教你们头痛的,该是那个倒霉的更魂器。"
"不错,"我忙道:"我们现如今实实在在,成了一个亡命天涯的,各路的妖怪,为着更魂器,犹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到了那凡尘之中了。"说着,自叹了一口气。
"听着你这个意思,希望老朽能够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蓬莱上仙笑道:"不错,是一个好机会,不过嘛,想帮你们的,还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更魂器是睚眦的,老朽也管不着,所以你们只管放心,老朽只会看一个热闹,可不见得要插手来多管闲事的,"蓬莱上仙笑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总有你们能走出来的路。"
"太后娘娘那里要交差,妖魔鬼怪等着打劫," 我摇摇头:"这条路,并不好走。"
"无妨,无妨,"月沉笑道:"师父心软,八成,早安排好啦!谁教你们有了这个缘分,行了大运!"
日升也笑道:"可不是么!好运道,好运道!约略,要否极泰来呢!"
但愿,这一次,真能盼来了一个否极泰来罢。
"你们两个,倒是假装起了为师肚子里的蛔虫了,"蓬莱上仙徉怒道:"这般喜欢见缝插针,只怕你们也是跟那傻狍子一般,盐吃过了,闲得慌。"
"嘿嘿嘿,师父不是也喜欢傻狍子,终想着给自家孙儿牵红线么?"月沉笑道:"我们不过投其所好,知道师父喜欢这一路的。"
"废话真真多!"
又是那个龙神爷说的"傻狍子"么?不知为何,越来越想跟那位"傻狍子"认识一下了,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那样的缘分。
"横竖,船到桥头自然直,"蓬莱上仙道:"有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也有时候,过程比结果重要。"
"不错……"陆星河行礼道:"蓬莱上仙一席话,实实在在,叫人醍醐灌顶,再怎么难以面对,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晚生,便就此告辞了。巨蛟夫人与丰春子师叔,就此,便承蒙您来照应了……"
"无妨无妨,"蓬莱上仙笑道:"只管去吧。"
陆星河和我行了礼,便自那草庵之中出来了,忽然阳升追了出来,笑眯眯的交给了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道:"师父说了,这一世,你须得与天煞孤星交好,可也怪不容易的,这个东西送给了你,勉勉强强,该能补偿给你一些个运气,请你,好自为之。"
我忙道了谢,再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也不是旁的,居然,是一块沉香。
"沉香?"
再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景致变化,已经不在那蓬莱仙岛上,而是到了那胭脂河畔了。
"这个……"我瞪大眼睛:"给咱们送回来了?"
陆星河点点头,习惯似的想要拉着我的手,不知为什么,却缩了回去,摇头道:"也许,大师哥,会叫你倒霉呢,随着大师哥,从来,便不曾教你遇上了什么好事。"
"遇见了大师哥,便是比什么都好的好事!"我笑着将头靠在了陆星河胸前,道:"旁的跟大师哥比起来,本来都不算好事,再坏一点,也无妨。"
"可是你听见了,我,我与旁人,都是命数相克的。"陆星河犹豫了一下:"也许……"
第282章:
"更无妨,我几次去鬼门关溜达,都不曾死,实在是命硬。"我笑道:"看看,一个克人的,一个命硬的,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花穗,"陆星河终于伸出手环着我,下巴抵在了我头顶上,喃喃道:"此生有你,别无所求。"
"所以我就说,但凡能跟大师哥一道,旁的,都不算什么。"我笑道:"我心满意足。"
"大师哥!三师姐!"忽然有人自远处大喊了起来:"师父四处寻你们,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我和陆星河具闹了一个大红脸,忙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那个小师弟急头白脸的跑了来,道:"大师哥,三师姐,那,那闹妖怪的事情,掌门说要与你们相商,四下里寻不得你们,正着急呢!且,妖怪作乱,几个师叔师伯具出去除妖,可是到了现在,只有丰春子师伯,尚且不曾归来。掌门人心绪不宁,像是颇为为难的模样。"
我和陆星河听见了,忙便往那正殿里去了。
现如今妖怪虽然不见了踪影,也可能,一个个具沿路往南海上的仙境里去追逐了。
进了正殿之内,只有掌门人,阳春子,月春子,幽春子几个人,整个正殿看上去十分空旷。且在座的几个人,具都是人人自危的模样,见了我们,紧锁的眉头也并不见展开了。
"参见师父,参见列位师叔。"
"可算是回来了!"阳春子瞪着铜铃大眼,大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们两个,究竟往何处去了?"
我忙道:"教师伯担心了,因着风言风语,都说更魂器在大师哥身上,不少妖怪追赶,花穗和大师哥实在是退无可退,怕太清宫给牵累,便将妖怪们引到了外面去了,好不容易方才突出重围,为着不告而别,特来请罪。"
"那可就好,"阳春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着又问道:''丰春子师叔说是去接迎你们,可瞧见了么?"
"回师伯的话,并不曾瞧见。"我做出一种十分担心的模样:"怎的,丰春子师叔去寻我们了?约略说走散了。"
"哼,"月春子冷哼了一声,道:"本来星河素来恪守太清宫的规矩,是个能委以重任的好孩子,但是近来因着你,可也云山雾罩,叫人心下起疑,不也是给你拖拉的!这一次,难不成是因着那谣传,怕一个乱伦,去私奔了么?居然良心发现,还能回来。"
"师妹,这话说的好不中听!"阳春子凝眉道:"怎地师妹总得要针对花穗……"
"是我针对,还是你偏心?"月春子毫不相让:"屡次三番,将本来安安生生的太清宫弄的这样乌烟瘴气,不是她害的,还能有谁?这个起死回生倒是好,给太清宫平添了一个丧门星!"
"师妹!"掌门人沉声道:"今日何故这般疾言厉色 ?事情还不曾问清楚。那些个妖怪们与开春子才去了,血雨腥风不曾散干净了,还要同室操戈么?花穗是本座的女儿,她是丧门星,本座是什么?"
月春子见掌门人真像是动了气的模样,这才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声。
从来不喜欢多话的幽春子这一次,也跟着开了腔,声音黏腻腻的,也像是阴测测的蛇一般:"我说,旁的,也别计较了,星河,花穗,巨蛟呢?"
"回师叔的话,那巨蛟……"陆星河还待要说话,掌门人忽然说道:"巨蛟的事情,本座另有安排,你们几个退下去罢。"
本来这件事情上,掌门人便有跟那巨蛟私奔的嫌疑,这一下子,大概在几个师叔的眼里更落到了实处,互相使了使眼色,避嫌似的出去了。
掌门人自正座上站了起来,道:"说实话,你们,往何处去了?"
"回师父的话,"陆星河道:"往蓬莱仙境去了。"
"蓬莱仙境?"掌门人严峻的脸色微微有点动容:"这么说,那些个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我和陆星河点头道:"知道了。"
"很好。"掌门人揉着自己的眉心,道:"陈年旧事,蒙着蜘蛛网似的,说开了,也好。"
"是。"陆星河道:"师父这些年,十分辛苦,给太清宫添了许多麻烦,星河心内,十分内疚。"
"你内疚?"掌门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座何尝不内疚?可是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是。"
"这样说来,丰春子,终于也是能与那巨蛟长厢厮守了?"掌门人苦笑 道:"开春子这一件事情,倒是成全了他们。"接着,清了清嗓子,道:"蓬莱上仙,又大发慈悲了罢?"
"正是。"我答道:"跟父亲所想一致。"
"甚好。"掌门人望着窗外那明澄的胭脂河,道:"辛苦你们了,更魂器的担子很重。"
"可是,守护太清宫和朱厌的担子更重。"陆星河道:"真正辛苦的,是师父。"
掌门人缓缓的说道:"难得,你尚且肯为本座着想,本座终究,不曾看错了人。"
"多谢师父,师父这些年承担的重担,星河希望,以后能有所分担。"
"以后的日子还长。"掌门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落寞来,才要说话,却听外面进了一个小道士来,道:"启禀掌门,宫里来了人,要传旨!"
掌门人忙道:"有请。"
说话间,便随着小道士,来了两个青衣太监,捧着一道旨意,宣告道:"太清宫接旨。"
我和陆星河忙随着掌门人跪下来。
那青衣太监道:"传皇上旨意,太后娘娘,在宫内见到了神迹,下令大赦天下,那一只巨蛟,随他去了,给太后娘娘积一个功德,还请掌门人,勿要继续猎杀。"
"臣遵旨。辛苦公公。"
不消说,这个神迹,乃是蓬莱上仙炮制的罢,不知道太后,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还有,"那个小道士将圣旨与了掌门人,接着说道:"还有太后娘娘的旨意,说是关于陆星河的身世,太后娘娘说,很有兴趣,想请掌门人,带着陆星河与花穗,进宫一次,与太后娘娘亲自说清楚。"
第283章:这个婚事结不得 更新晚了的补偿加更
"臣下遵旨。"掌门人应了声,一声吩咐,几个师弟要招待那两个太监,两个太监说留不下,教我们几个快点准备。
我和陆星河忙回去了各自收拾,紧着随着那两个太监入了宫。
坐在了青油马车上面,再次进了宫。
不想到了太后的宫外,听闻太后正在休憩,内院的太监请我们在外面等一下。
不多时,诗雨倒是来了,见了我和陆星河还有掌门人来了,忙管掌门人行了礼,笑道:"太后娘娘等了一会子,说是倦了,你们来了再唤,可是现如今太后娘娘睡得正香,劳你们再等一下子。"
我忙点点头,道:"无妨,听说,太后娘娘见到了神迹?却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神迹?"
"那个神迹,实实在在,也是非常出奇。"诗雨忙道:"你们不提,我也想跟你们好好说说,是太后娘娘正在烧香祈福的时候,面前的神像,说话啦。"
"神像说话?"
"不错,那神像说道:''时下里,四海升平,尔功不可没'',且一时间仙乐四起,香烟缭绕,有五色云雾弥漫,我也瞧出来了,分分明明,乃是仙气……"诗语接着说道:"我们见状,知道并不是妖物作祟,而是有神灵现身,忙拜了下来。那神像接着说道:''然,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居安思危,方才得保安宁长久。''
这话,自然是说到了太后娘娘的心内,太后娘娘闻言忙道:''上仙所言甚是,不知信女,可能做些什么?''
那神像答道:''便是,不增杀戮,大赦天下,凡是血光之灾,万勿提起,世间万物皆有灵,多积福报,方能多还安宁。''
太后娘娘自然深信不疑,跪拜礼神,那云雾方才散去了,神像也重归平静。这一次神迹,乃是古往今来都罕见的,太后娘娘忙下了命令,请皇上大赦天下,想起来了惊扰太后娘娘的那一个巨蛟,忙也特别请皇上下旨,将那巨蛟赦免了,还请你们过来叙述叙述。"
"原来如此。"
掌门人点点头,我何陆星河,则早是一个心知肚明了。
不多时,太后醒来,传旨教我们进去,隔着重重珠帘,太后问道:"哀家见了神迹之事,你们说,可是吉兆?"
"太后娘娘和皇上德行动天,方才能有了这样的神迹亲传,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吉兆,"掌门人道:"君主贤明,乃是万民之福。"
"甚好。"太后接着问道:"关于太清宫,这一阵子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太后娘娘的话, 那关于了大弟子星河的身世,本也是无稽之谈,正是那别有用心之人,胡乱捏造出来,妄图污蔑了太清宫的声望,更挑拨了皇室与太清宫的关系,还请太后娘娘明察。"掌门人道:"倘若星河真乃是什么妖物所生,又如何可能在太清宫之内,降妖除魔许多年?且太清宫天罡气最盛,妖物不能容于内,太后娘娘英明,势必不会给那些个胡言乱语的造谣中伤瞒骗过去。"
大概留陆星河居住在太清宫之内的话,他那巨蛟的灵气,一定全数都要给封存起来的。也难怪,要那样怕水。
"原来如此。"太后点点头,道:"神迹显示,哀家现如今心情大好,且不少大臣仗义执言,愿意担保,也便不追究了,但是听闻,这一阵子,太清宫附近,妖气大动,有妖物作乱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掌门人答道:"正是那些个妖物听见了种种的谣言,方才想要趁虚而入,打朱厌的主意,已经给肃清了,还请太后娘娘且放心吧。"
太后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满意:"如此甚好,哀家,便信了你,终究不可能,有人要让自己的儿子与女儿成婚的,无稽之谈,果然不过是无稽之谈,花穗和陆星河,屡建奇功,哀家可也是十分喜欢的。"
"多谢太后娘娘!"我忙与陆星河拜了下去。
"本来,哀家想要留你们在宫中,但是眼下里,好像还是太清宫和朱厌,是更要紧的,虽然舍不得,可也只得放手了,这样吧,花穗,那掌事的身份,便给诗语来做,你们两个,只安心守护着更魂器与朱厌,太清宫内关乎社稷,最为重。"
我心下大喜。终于,能出宫了么!
忙行礼拜谢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哀家很喜欢你,"太后笑道:"你也该有这个福气。"
与太后作别,留下了那翠玉的腰牌和掌事的衣装,诗语接下来了,因着她最后还是留在了宫内,大眼睛忽闪着,颇有些恋恋不舍:"你这样一身轻松,倒是好了,我现如今,也回不得青桐宫去。"
"这样的话,你可万万莫要说给了旁人听。"我忙道:"宫里面人心复杂,你还是小心点好,过几日,若是有机会能讨了恩典,还是出来的好。"
"我何尝不想,不过我出宫不出宫,都是孑然一人,可不跟你一样。"诗语咬了咬下唇,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我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虽然不大好说,但应该终究还是有机会的,你且放心吧。"
与诗语告别,随着陆星河和掌门人出了那宫殿之后,我看见一排鸿雁正自那湛蓝色的天空上滑过去,好像,徒增伤感。
去了,也总会回来罢。
掌门人忽然说道:"拖了这许久,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两个的婚事,办了吧。"
"诶?"
"只希望,莫要夜长梦多。"掌门人微微笑道:"做长辈的,可真是,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你们成婚,独当一面,可好得多了。"
"多,多谢师父。"陆星河脸色红的像是落日一样:"星河……"
"不消多说,本座,全都明白。"掌门人也被过手去,望着一片秋日的蓝天,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是本座欠了旁人的,也只好,自你们这里弥补了。"
"成婚……"只觉得,无数花火绽放了开来,难以想象,像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心愿,一日里,终于成了真的。
"花穗,"掌门人回头望了我一眼,道:"真的花穗,现如今,该也很好罢?"
"很好。"我心下一凛,接口道:"应该,也是十分和乐的。"
"既如此,甚好,"掌门人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罢。"
话说来很美,可是,实现起来,实实在在不容易。
"可是,那更魂器在我们身上的事情,早给宣扬出去了,"我忙道:"现如今,妖异一定会紧紧追随着,这只怕是……"
"谣言能起,自然也能给旁的谣言压下去。"掌门人道:"一位身处妖界的大先生,好像在其中帮了不少的忙,现如今,那些个妖怪们得来的消息,都说更魂器归了百花神教,好像百花神教,倒是不堪其扰的。"
原来如此,又是大先生。
"大师哥和三师姐,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想也知道,掌门人如何能让亲生兄妹成婚的,据说前一阵关于大师哥身份的谣言,是三王爷在太清宫的奸细传出来 。"
"因着守护那朱厌,咱们太清宫可真真是任重道远。"
"许多年,不见喜事,这一次,可算是能热闹一下子了。"
太清宫的师弟师妹们也都跟着高兴了起来,前一阵太清宫总是人人自危的模样,终于,也有了一件喜事。
筹备婚事定日子,丰春子因着再不回来,掌门人只说丰春子往天界去了,暂时不回来,教陆星河且管理着四象园,四象园的师弟们速来都是好热闹的,一个个精神抖擞,帮着出谋划策,献计婚事怎么办才热闹,陆星河的死鱼眼总是一副不耐的样子,可是耳朵早便红了起来。
定了日子之后,我给大先生写了信,托了那赤面夜叉的手下帮着送了信,大先生知道之后紧着赶了过来,倒是比自己办喜事还高兴些,大包小包,提了许多的礼物。
在胭脂河边笑盈盈的望着我,道:"好日子可算上盼到了,虽说,我这个身份,也没法子往那喜宴上去,可是,心下里,还是高兴的很,那陆公子,人是有些个一板一眼,不大愿意变通,可是这样的人,最是靠得住的,啊,人老了,总要喜欢啰嗦,约略,一个外人这样说,总要惹人厌烦的……"
"不厌烦,不厌烦,我可从来没把大先生当成了什么外人。"我笑着摇摇头,道:"大先生跟我不过是几面之缘,要这样的待我好,我实实在在,感激不尽。"
"不,不,我实在,也是……"大先生摇摇头,像是话到了嘴边,还是不曾说出来:"总之,我,我高兴的很!你要预备嫁妆,可不是也忙碌的很么!这样吧,你只管去忙,我,我不打扰了,吃酒那一日, 我一早便来!"说这,告辞而去。
我心里很高兴。
说实话,我非常喜欢大先生,便是见面不多,更不熟悉,总是一种孺慕之情,没有父亲的人,难道见了有些个像长辈的,都要这样想靠近么?
"大先生倒是先本座一步来了?"
是国师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只见国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斜倚在一棵柳树后面,一双绿眼睛闪闪发亮:"本来是该道一声恭喜,可是本座,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国师肯过来,已经感激不尽。"我笑道:"怎地,国师也是来……"
"本座来,可不为旁的。"国师慢慢走过来,笑道:"不过是来通风报信,这个婚事,结不得。"
"结不得?"我挑起了眉头来:"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
"现今你自然还不知道。"国师走过来,凑近了我,笑道:"不过,你信为夫就是了,终究,你还是要跟为夫成婚的,至于这些个嫁妆么,本座说过,都无妨,你人过来就是了。"
国师进一步,我只得退一步,眼看着,要退到了胭脂河里:"国师,待嫁之身,可能死心?"
"那又如何?"国师的绿眼睛狡黠的闪着光:"大舅哥,终究不会是本座的对手。"
"国师大概不算什么坏人,"我盯着国师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道:"既然不是坏人,一定不会破坏什么。"说话间,脚一滑,将将要踩在了水里。
"本座怎么会破坏什么呢!"国师一伸胳膊揽住了我的腰,笑道:"夫人,天煞孤星没法成婚,这是天命注定,本座占卜了,方才放了心,也才过来请夫人放心,。"
我心下一紧,沉声道:"国师自何处里知道的?"
"这还用问?"国师笑道:"因为本座,才是真正跟你有约定的那个星君啊!本座的名字唤做计都,你不曾往那一颗星辰上面想?"
天上也是有一颗凶星,名唤计都星,一旦出现,总要跟朱厌相伴,教天下祸乱。
"凶星计都,自然听说过,"我答道:"我只不信,国师真的是那一颗星。"
"不管你信不信,等着你的,本来也是本座。"国师低下头,鼻尖要撞到了我的鼻尖上:"不管有怎样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你总会回来的。流星总是一闪而过,只有我,是永恒守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国师这样看重。"我要自国师手里挣脱出来:"这个婚,我只想跟大师哥成。"
"大舅哥的命数不定,怎么能托付终身?"国师总不肯放手,左手牢牢的放在了我的腰上,右手将我的脑袋往前一推,一张好看的不真实的脸孔凑过来,道:"你只管等一等。"说着,薄唇只往我唇上凑了过来。
国师的唇舌非常温暖,也非常柔软,唇齿微微一用力,这个味道更是似曾相识。
是血腥味道。
"你真的,一点也不心疼本座么?"国师擦了擦给我咬出来的血,那一抹红,更是让他显得妖异邪魅:"总要谋杀亲夫,这,不大好,本座不喜欢你做寡妇。"
"还请国师说清楚,为什么和大师哥的婚事结不成?"
"这个么,"国师重低下头来,毫不计较,还是将耳朵侧过来,愉悦的笑道:"你在我耳边说一句,你是我的,本座就告诉你。"
第284章:也没有一个头尾
"你不说就拉倒。"我甩开了国师,道:"咱们走着瞧。"
"夫人生气了?"国师忙追上来,道:"为夫告诉你便是了,这样容易生气,为夫要心疼的。"
"八成你本来就说想说的罢?"
"可不是夫人最知为夫的心!"国师笑道:"你应该知道,凡是国丧的时候,一律不准嫁娶的。"
"国丧是个什么意思?"我转身盯着国师:"怎地,有哪一个天潢贵胄要过世么?"
"不错。"国师眯起了绿眼睛来:"国丧的时候,民间要半年不得嫁娶,你知道罢?"
"我知道。"我皱起眉头来。
"三师姐!三师姐!"一个小师弟跑了过来,见了国师,愣了一愣,行过礼,道:"三师姐,安平王今日打猎,遇上了猛兽,坠马过世,举国服丧,掌门人说,婚事最快也要延缓到半年以后,先不必准备了……"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辛苦师弟报信。"
"三师姐客气了。"那小师弟忙道:"三师姐,不曾瞧见了大师哥,好像大师哥,出门买东西去了,这件事情,还请三师姐转告给了大师哥罢。"
我应了下来,小师弟自去了,好事多磨,说的大概便是这个道理,不过这个国师,倒是挺能未卜先知的。
"怎么样,夫人,可服了本座的这个算计?"国师一面笑着,一面将我的左手团在了手里,轻声道:"来,为夫给夫人看一看手相,掐算掐算,看看究竟什么时候,能算了一个好日子来,咱们好将婚事给办了……"
我转手挠了国师一把,自回身去了。
国师犹在身后笑道:"这点点血痕,倒是抓的桃花一般,便做了一个纪念,权作夫人一颗心。"
国师待我好,我自然知道,也十分感激,可是我不敢也对国师好,平添了许多的误会的话,就更麻烦了。
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他的。
一颗凶星?难不成,国师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罢了,我自己的前世尚且不清不楚,实在也没法子顾念他人了。
只希望这个拒绝到此为止,国师身边,该有更好的人才对。
对我来说,最喜欢的,永远是陆星河,喜欢谁,哪里能想到了理由来呢?碰巧的时候碰上了碰巧的人,这是命。
出了太清宫去寻陆星河,记得昨日他说起来,要往铁锚胡同去买香料,铁锚胡同胡人有许多,卖的夜都是些个奇珍异物,顺着青石板街,便一路往那铁锚胡同走。
不自觉, 摸了摸胳膊上的金蛇钏,好像,越来越短了,左思右想,这大概等不得了,不如,便往那龙神爷说过的龙神祠,去寻了龙神爷相帮,除了金蛇钏,好歹也除了一个心病。
前世的那个缘分,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缘分?总觉得自己,像是四处欠下了人情,但愿是前世积德,给我种下的善果罢。
紫玉钗街上有一个非常华丽的建筑,挂着彩灯,莺歌燕语,是紫玉钗街最有名的所在,名唤"烟雨阁",是一个大妓馆,来来往往,总有錦衣貂裘的公子哥吹着口哨来寻欢作乐,也有衣着寒酸的文人墨客,来寻觅什么红粉知己,这样的地方出钱建造了龙神祠,想想总有点匪夷所思。
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后面走过去,那烟雨阁的后面,便是小巧素净的龙神祠了。
龙神祠其实我来过几次,小时候听说这里灵验,夜烧过几次香,求龙神爷保佑,莫要让我娘再去赌,可是好像龙神爷不曾实现了这个愿望,活计又多,也便不来了。
上一次来,是十年之前了吧?
龙神祠里种了不少的果树,现如今正是挂着果子的时候,满园果香。
红红黄黄的叶子落下来不少,我穿过了小径走进去,在蒲团上跪下了,上了三柱清香,香烟袅袅,抬起头,神像居然狰狞的跟睚眦大人的战神庙神像别无二致,是一个大头神兽,看上去十分凶恶。
园子清静,也不见有旁人,我便大着胆子,往里面探头,道:"信女前来烧香的,不知道龙神爷可在?"
大殿之内空荡荡的,只传来了微微的回声。
"诶?"
大殿里面,好像根本没有人在。龙神爷今日里,出去了么?
"喂!喂!"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小丫头子,你回来啦?"
我回过头去,只见一棵大树上,蹲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个少年一身平平常常的灰布衣裳,脸上却像是带着点痞气:"你是空手来的么?"
"你,是黄鼠狼?"我凝眉望着那个少年垂在了身后,像是给天雷劈过,隐藏不得的尾巴,道:"你认识我么?"
"什么废话?"那个少年自树上跳下来,道:"你不是也认识我?你忘了,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年前,谁带着你去鬼市的?不是正为着你,咱这尾巴才给火烧了的,短短时候不见,你倒是贵人多忘事,说起来,你是不是该上街,给我买一个烧鸡吃?"
"十几年前?"我答道:"阁下只怕是记错了,十几年前二十年前的时候,我大概还不曾出生。"
"咦,"那黄鼠狼转了转眼睛,道:"不对不对,明明就是你,你的灵气,咱还记得,莫要抵赖,烧鸡拿来!"
这个黄鼠狼,说话倒是也挺押韵的,我想了想,便问道:"大仙,只不知道,您怎生会在龙神祠之内?龙神爷往何处去了?"
"谁知道?"那黄鼠狼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个惫懒之神,不消说,一定是出去玩乐了,咱才偷偷回来,想摸点子贡品吃,"说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怀念来:"建了龙神祠之后,咱,便许久不曾进来了,不想一来,又碰上了你。"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妖怪识人,好像并不是识面目,而是辨别味道和灵气,就好像人看黄鼠狼都是一个样一般,黄鼠狼看人也都是一个样。
他认识的那一个,八成,便是我的前世了。
龙神爷既然不在,连黄鼠狼都敢闯进来,看来见龙神爷的事情是落空了,但是遇上这个自称识得我的黄鼠狼,也算一个收获,我便请黄鼠狼下了树,在街上买了一个荷叶烧鸡与他吃。
那荷叶烧鸡是紫玉钗街马二娘熟食肆里十分出名的一道菜,鸡肉烧的色泽金黄,外酥里嫩,还带着荷叶的清香,油而不腻。
黄鼠狼捧着烧鸡吃了一脸的油,两手将一丝丝的鸡肉撕开,全然是饿坏了的模样。
好不容易吃饱了,那黄鼠狼才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道:"你这个小丫头子,倒是也不算没良心。"
我忙道:"吃也吃过了,既然咱们算是故人,还请您说一说,故人的故事,可好?"
"你不是说,你十几二十年前,还不曾出世么?"那黄鼠狼狐疑的盯着我:"这会子又认了?"
"约略,您认识的那个灵气,不是这个我,倒是我那个前世。"我忙道:"敢问先生,那个您带着去鬼市的,是个什么人?"
黄鼠狼眨了眨眼睛,方才掴掌道:"啊呀,是了,你别说,人可不曾能永葆青春的,你你你,是那个小丫头的转世,对对对,怪不得,灵气说一个一模一样!说起了那个小丫头子来,整个玄阴地的妖怪睡不知道?日日随在了龙神爷后面,自称什么龙神使者,整日里作威作福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个无辜无助的妖怪!不想她死了,已经转世了,真快真快,用人类的话来说,简直是一个弹指一挥,沧海桑田哪!"
这个黄鼠狼,看不出痞里痞气的,倒是肚子里还有些个墨水的。
我便笑道:"跟在龙神爷身后么?只道前世如何了不得,不想只是一个凡人尔。"
原来前世里,我还跟随过龙神爷,怪不得龙神爷那般垂怜相帮。
"不算凡人罢?算凡人么?你的灵气这样强大,断然不是普通的凡人。"那黄鼠狼精自顾自的说道:"听认识的鼠妖大仓他们说,你,是天界来的,据说要满满在人间熬一个百十年,还要回去的。"
我心下一紧,是了,那个梦中的仙鹤,可不是也说过,我是瑶池里面来的么!一百年?那, 何时会离开人间?已经转世几次了?
黄鼠狼瞧着我脸色不大好,忙又接口道:"对了,说起来,你寻龙神爷,为着什么事情?"
我答道:"有一个东西,须得求龙神爷解开,也不知道龙神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一等就是了。"那个黄鼠狼吃了我买的烧鸡,俨然便立时跟我熟络了起来似的:"我说,你要是不着急,可以等一等再来,那龙神爷,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总还会回来的。"
"多谢您一番好话。"我还待要说话,那黄鼠狼的脸色却变了,不知怎地,居然刺溜一下子,便钻进了桌子底下,不见了。
奇怪,我四下里一望,正瞧见一个寺庙里的僧人抬着巨大的鎏金佛像自街上走过来,灵气四溢,怪不得那黄鼠狼吓的钻进了桌子底下去了。
我自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打探出了一点消息来,也没个头尾,就不见了。
正听见街边有人议论纷纷:"这样抬着佛祖游街,可是前所未见,不知为着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么?西街口丁家的少奶奶怀胎十月有余,还不见生产,特地花了重金,求了大佛寺前往祈福的。"
"怪道……好大的声势,原来是丁家。"
西街口的丁家?我也知道,他们一家人,是专做当铺生意的大户,自然能一掷千金,不在话下了。
既然寻不得龙神爷,便去寻陆星河罢了,刚错过了身子要走,却听见了一个胡同口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阵子惨叫声。
我唬了一跳,回过头来,正见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妙龄女子,也不知道做甚,我心头一紧,忙过去了,不看不知道,那个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阿芳。
阿芳自小里,也算上跟我一处里长大的,她哥哥阿虎,便是鸿福赌场的打手,当初将我塞进了墓地里面嫁给僵尸,可不便是那阿虎并着阿豹做的。
但见那几个大汉提起了醋钵大的拳头冲着阿芳便砸,四周的人虽然也瞧见了,但是全对阿芳的惨叫视而不见,缩了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要往前,一个大婶忙拉住了我,道:"姑娘,这,胭脂虎王家的事情,万万管不得!"
胭脂虎王家?我答道:"不管,只怕那姑娘,命也没了。"
"这是送死啊!"
我也不答,立时冲过去,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几个大汉一听,立时抬起了头来,见我不过一个小丫头,自然不将我放在了眼里,反倒是调笑道:"怎地,你是瞧着哥几个弄这个小丫头嫉妒了,你想替她?"说着,一个大汉便站起身来,冲着我过来,笑道:"来来来,你也随着哥几个玩儿一玩儿。
那大汉的胳膊一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若是在以前,八成我也得跟着倒霉,但是现如今,我早也不是先前的那个江菱了,反手一扭,那大汉猝不及防,滑溜溜的自我肩头上扭了过来,一下子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小丫头,有两下子……"旁的大汉皱起了眉头来,有一个格外魁梧的倒是站了起来,道:"越辣的越够劲儿,老子倒是好这一口!"说着,便也跟着冲了过来,我在那大汉肋下一滑,悄悄的便将那定身符贴在了那大汉的后背上,大汉登时动弹不得,只惊慌至极的瞪大了眼睛,几个大汉忙喊道:"这个小丫头子只怕会弄鬼!妖人,是妖人!"
"着实不好意思,"我说道:"这个哥哥身上附了妖怪,我若是不出手,你们,大概也得跟着遭殃。"
说着,我将身上的腰牌拿出来,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太,太清宫的。"
第285章:虎毒尚且不食子
"小哥真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我答道:"这下子,信是不信?"
几个大汉犹豫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有几个显然是退缩了,还有一个则梗着脖子说道:"不要以为,你是太清宫的,便可以随意冤枉旁人,真正的妖怪,明明是这个丫头,你是不是学艺不精,连妖怪都错看了!"
"我不是妖怪!"那阿芳声嘶力竭的喊道:"夫人杀少爷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死到临头,还要这样的抵赖!"一个大汉嚷道:"若不是你,谁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今次里,咱们哥几个料理了你,本来也是主家的命令,你居然还敢跑出来,简直是……"
一面说着,一面还要将手举起来,抡圆了要打阿芳。
几个大汉忙说道:"一起上,这个妖女,今天一定得弄回去复命,咱们王家,怕什么太清宫!"说着,兵分两路,几个制住了阿芳,几个冲着我和那给我定住的大汉扑了过来。
我才要起手,只觉得头顶一阵破风声,一只修长的手正格住了要击在了我头顶上的大汉拳头。
是让人安心的,淡淡的线香味道。
大汉的力气绝对不算小,可是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给看上去弱不经风的陆星河一挡之下,往后一退,踉跄了好几步。
"奇了……"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好像,是一把硬手……"
"大师哥!"见了陆星河,宛若便是来了一个再可靠不过是靠山,我一下子狐假虎威,底气十足,对那几个大汉到:"你们有本事,只管上来,我家大师哥来了,管教你们满地找牙。"
"笨蛋,平时不见你来多管闲事的,"陆星河的声音自我脑后响起:"今日里,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我回过头,忙道:"实实在在,是这个王家的人跋扈,连太清宫也不放在了眼里去,我看不下去了。"
陆星河手里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香料,用死鱼眼瞪了我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几个大汉。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可是便那样的气度非凡,几个大汉瞧见他,一个个也发了怔,似乎也都瞧出来,陆星河不是什么平常人,很有些个手足无措。
"失礼了,"他们不说话,陆星河只得先开了口:"家中师妹多有得罪,却不知道,纷争从何而起?"
只是这样简单一句话,也十分客气,偏生那几个大汉似乎素来就是欺软怕硬的,见了陆星河,知道不是什么一般人,也只得讷讷答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是你家师妹多事。"
"是不是家务事,还请阿芳来说。"我将伏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阿芳扶了起来,道:"阿芳,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你认得我?"阿芳全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怯怯的望着我,道:"我……"
"你今年十六岁,属小龙的,冬月十三的生日,家住桂枝胡同倒数第二家,上面有一个哥哥叫阿虎,在鸿福赌场,自小两个兄妹相依为命,"我吸了一口气,道:"本来在珍宝斋帮佣的,只是现如今,到了这个胭脂虎王家?便跟你们说,我们是太清宫的,相看相看面貌,便瞧出来了,此乃雕虫小技,你们也不用太过佩服。"
"你……"阿芳瞪大眼睛:"真真是,是神了……"
陆星河白了我一眼。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有一个像是也知道些个阿芳底细的,也直了眼睛:"分毫不差……"
"神人哇!"一个大汉忙道:"既如此,也实实在在,是一个机缘!还请两位神人相帮,救救我们家少爷和夫人!"
"是,是啊!"几个大汉一下子将我们围了起来:"原来,真真是高人,恕俺们方才出手无礼……俺们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你们方才,便说什么夫人要杀少爷的,"我接着问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啊!"那阿芳忙道:"仙姑,我说与你,还请你救我一救!我家夫人妖魔附体,跟我可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妖魔!"那几个大汉们忙道:"自家的亲生儿子,也是要痛下杀手!"
"便是有什么妖魔,与我也是没干系的!"阿芳泪水涟涟的说道:"我们夫人,两年之前,嫁给了我们老爷,去年产下了小少爷,本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可是这一阵子,小少爷时常夜啼不止,有老妈子发觉了,年满一周多一点的小少爷的颈子上,总有些个乌青的掐痕,疑心是有人嫉恨,要伤了小少爷,便一直分外留意,结果一日,又听见小少爷尖声大叫,老妈子赶过去,先多了一个心眼儿,自门缝外面偷眼一瞧,正看见了夫人拿着一柄剪刀,对着小少爷便要扎下去。
老妈子骇的大叫,引了人来,那夫人大叫大嚷,便是给抓了一个正着,也硬说,这不能怨她,只这个孩子留不得,是一个祸害,一定得杀了。
老爷自然震怒,可是老妈子等求情,说夫人素来是温顺贤淑的,无论如何,也干不出这一类的事情来,请老爷多加担待,一定是中了什么咒术,或者是给妖魔附体,老爷半信半疑,也觉得虎毒不食子,以前,夫人也是对小少爷疼爱有加的,肯定出了什么异事,便请了神婆来瞧,神婆掐算了掐算,说我是一个阴年阴时阴日出生的,便是我,引了阴气来,让妖魔附身在了夫人身上,若是将我的血,与那夫人洗澡,方能祛除了我引来的妖魔,小少爷方才得保太平,他们,他们就……"
"这个法子实实在在的是阴狠了些,可是俺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一个大汉说道:"瞧着阿芳是可怜,可是老爷的命令,谁敢违抗?都是有家有小的人,这次受了命,若是死的不是阿芳,那必定,死的便是俺们了。"
"神婆么?"我问道:"什么地方来的神婆,现如今,还在你们王家吗?"
第286章:各色菊花香扑鼻
"神婆的来历,俺们也不知道,她来去飘忽,并不曾留在了主家,好像,自称什么花什么神教的,俺也记不得,"一个大汉说道:"不知道,可能请两位随着俺们并阿芳回到了那主家去,将真正的妖魔给祛除了?也算是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百花神教么?这百花神教的人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图谋?
阿芳更是跪了下来,哭道:"仙姑既然法力高强,今日救下我这一次,还请因着这个机缘,索性除去了那附在了夫人身上的妖魔罢,要不然,我只怕,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既如此,我们随着去瞧瞧便是了。"陆星河一听百花神教,立时也正了正面色,道:"正巧,大概那百花神教,跟我们也有些个缘分。"
我知道陆星河说的,是那个百花金蛇钏,前一阵子锦添才寻过我们,总觉得这件事情上,弄的很被动,若是趁着这个机缘,能解开了金蛇釧,那实在,便是大好的了。
一众大汉并阿芳听见了,具是满脸喜色,连忙带着我们,便往他们那朱家里去了。
陆星河一手继续拎着那沉重的香料,一手十分自然的牵着我,道:"你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
我答道:"听闻了安平王坠马薨逝的事情,过来跟大师哥说一声,婚事要延迟了,请大师哥那些个婚事的东西晚些个再买,不想,大师哥倒是手快,这些个,都是什么?"
"推迟了又如何,总还是要买的。"陆星河道:"好事多磨,便是这个道理。"说着低头瞧着那些个香料,倒是如数家珍的模样:"沉香木,嘉蓝香,上好的檀香,还有果木香,知道你喜欢,本想着搁在了新房里面的,也无妨,先给了你点上也好,下次,也许能买到了更好的。"
对他来说,跟我成婚能称得上是好事,真真的,心满意足。且,便是对这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总也是要一板一眼的认真,陆星河,怎么看怎么靠得住。
命数相克又如何,一切都值得。
"你怎么倒是很高兴的模样?"陆星河蹙着英挺的眉头:"难不成,你本也不想这样早就成婚么。"
"大师哥看错了。"我笑道:"我只是觉着,夫复何求。"
"这样容易知足,我可也懒得再努力讨你欢心。"陆星河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非常温暖,很希望,一直都能这样温暖。
一路听他们说起,才知道原来这个王家是以做胭脂买卖起家的,在整个京城的胭脂行业里面是一方霸主,据说跟某个皇亲国戚能攀上了关系,皇宫大内的胭脂,也是他们来供应的,这四周围没人敢惹,便是要那般对待阿芳,四下里官员也无人敢过问。
且因着经营手段十分强硬,不少的小作坊颇受影响,都称他们家做胭脂虎。
胭脂虎家姓王,门口也是朱红色的,亮闪闪的镏金大字"王府"挂在了大门上正中间的位置,左右两盏丝绒大灯笼,看上去十分气派。
守门的见几个大汉将阿芳带回来,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再见了我和陆星河两张生面孔,还见陆星河拎着满手的东西,更纳闷了:"这个公子,是来拜见老爷的么?哎呀,还捧了满手的礼,怎地这样客气?"
带着我们来的几个大汉忙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乃是在外面请了来降妖除魔的道长,手里的是降妖的法器,如何成了送礼的了,你莫要多话,紧着带着他们往内院里去,妖怪可等不得!"
大户人家里面,在外面跑腿的家丁和后院使唤的往往不一样,那门口等家丁听了,半信半疑的将我和陆星河还有阿芳给引了进去。
那庭院里面,干净整齐,来来往往的仆人们井然有序,果然很有一番大家风范。
那家丁顺口问道:"两位这次里捉到了阿芳,也不知道,要如何动手?"
"跟阿芳没有什么关系。"我答道:"只怕,事情还出在了夫人的身上,听说夫人这一次,对小少爷下手,现如今,只怕小少爷跟夫人,也分开了罢?"
那家丁一听我对这件事情像是门清的样子,忙道:"啊呀,本来该是如此,老爷下令,即刻便让小少爷断奶,交给了乳母喂养,可是那小少爷,偏生却离不开这个想杀了自己的娘亲身边,根本不吃乳母的奶,离开了夫人,哭的一声急似一声的,滴水不进,实在叫人心疼的很,没法子,只好给专人看守着,送回了夫人那里吃奶的,但是夫人一有机会,剪子,针头,都想着将小少爷给……整个家里,急的是焦头烂额的,您倘若真能驱走了那附身在夫人身上的妖魔,可真真是救了我们主家于哪水深火热之中啦!"
"原来如此。"
转过啦一道石墙,里面繁花似锦,初秋的时节,开满了各色的菊花,是一个香气扑鼻,一棵一棵,瞧得出来都是精心修剪过的,那家丁见我看花,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个花啊,也都是我们夫人伺弄的,现如今对着这些个花,都比那孩子上心,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狠毒的妖怪,主家小少爷,那般可爱,谁能下手!"
说着,且请我们进了一间客房,请丫鬟倒了香茶,自去请家中的老爷了。
不多时,但见一个三十出头,满脸精悍之色的男子急匆匆的自外院进来了,见了我们,忙道:"听闻来了太清宫的道长相帮,王某实在感激不尽。"
我和陆星河忙还了礼,道:"机缘巧合,知道人命关天,这才唐突前往,还望王老爷莫要见怪。"
"两位可真真是客气了!"那王老爷忙请我们坐了,自己也落在了主座上,搓着手,道:"咱没读过几年书,也没法子文诌诌的说什么好话,横竖得了两位道长的相帮,可真真是高兴的很,听说道长认为,错处不在阿芳身上,却不知道贱内,究竟是得了一个什么失心疯?娇儿尚小,实实在在,经不起这个折腾!且这一阵子,宅子里添了不少的古怪事,实实在在,叫人脑仁儿疼!"
第287章:眼睁睁毒死了谁 两更合更四千字
"宅子里也出了异事么?"我忙问道:"不知道宅子之内是一个什么怪事?"
"实不相瞒,"那王老爷说道:"最开始,夫人说,是家中的窗户格子,一到了丑时,总有敲窗户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外面催问什么似的,王某乃是主家,下人奴才,自然不敢那般的放肆,可是每日丑时的时候,王某因着白日里劳累,早睡了一个香甜,实实在在是个粘上枕头就着的,一次也不曾听见过。"
敲窗户?
"问起了旁的佣人,都说一次也不曾听见过,可见是夫人心神不宁,大概是听见了风吹树枝子的声音,疑心生暗鬼,还有,最近夫人时不时,便总是一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像是对什么也放心不下,对着王某左看右看,终是一个神色惶惶然的模样。王某问她,她便来说一些个谁也没法相信的疯话来。
王某这一阵子并不曾出去跑买卖,是以在自己家中,能有什么须得提防的,本来便觉着夫人有些个奇怪,可不是,夫人现如今,整日里嚷着孩子是个祸害,留不得,神神叨叨,非要杀了自己的孩子,不光是口内说,手头子上也真真做,一旦寻了机会,火烧也好,手扼也好,总是满脸的凶光,非要置自家的孩子于死地,这真是,王某也并不知道事出何因,王某的老母亲知道了,一听儿媳妇要杀孙儿,直言要将夫人赶出去,闹的家里乌烟瘴气,不得安宁,王某无计可施啊!
直到前几日,来了一个游方化缘的仙姑,那仙姑只说王某家里戾气深重,盖是给一个阴年阴月阴时里出生的家里人引进来的,王某彻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不吉利的阴人,乃是阿芳……"
那王老爷话还不曾说完,一旁战战兢兢听着的阿芳立时两腿一颤,跪了下来,连声道:"老爷在上,阿芳实实在在,是冤枉的呀!"
"狗奴才,你还说!咱们王家,素来待你不薄,"那王老爷面有怒容:"本来,也抱着一试之心,要你些个血来冲澡,谁知道,你这丫头居然跑了……养你千日,用你一时,却不知道,小少爷和那夫人现如今这个时候用得着你,你却去了,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王老爷息怒,"我忙道:"丫鬟也是一条命,杀了的话,不是徒给夫人少爷增添罪孽是什么!"
"这,还会增添罪孽?"那王老爷显然也是一个糊涂横,一听有损自己的老婆孩子,便紧张起来:"那,当如何?我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陆星河接口道:"为着不给夫人少爷折福,人命自然是能少伤便少伤了,现如今听上去,问题该出在了夫人身上的。反倒是那个神婆,法子有些个蹊跷,若真真的有妖魔附身的话,今次里,在下和师妹,一定尽力而为,还您一个家宅平安,还请,就此放过了这个阿芳。"
"好说,好说!"那王老爷忙摆手道:"放过一个丫鬟,简直是轻如草芥道事情,若真能还我们家一个平安,什么价钱,咱也愿意付!"
阿芳本来方才给陆星河救下来了,便是带着点倾慕的,这下子陆星河一开口,阿芳瞧着陆星河的眼光,可更不一样。
"我儿,前次里,你口口声声,说是要听那百花神教那马仙姑的话,怎地,现如今,要改了主意么?"
一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并着"咚"的一声,响在了门口,我和陆星河抬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满头的银发,正拄着一个龙头拐杖,狠狠的击打在地面上,怒道:"怎么回事?你根本,不将母亲的孙儿,看在眼里么!"
那王老爷忙起身扶住了那老太太,满脸陪笑的说道:"母亲何故动这样大气,还要亲自前来,这全然,这两位乃是太清宫的得道高人,也是为着麒麟……"
"太清宫?"那老妇人瞪了我喝陆星河一眼,道:"太清宫又如何?你那丧门星媳妇,本来便该好好整治,马仙姑字字珠玑,说的分毫不差,这阿芳也抓回来了,你胡乱闹什么幺蛾子!"
"夫人一定也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我站起身来,道:"可是现如今,您家的两条命,须得这旁人一条命来换,折福,也须得折走了一个七级浮屠了,自古以来,救人便是救人,从来没有换命的,夫人须得好好想想,平素里点灯上香油的功德,这一次全赔进去,难道值得?"
那老妇人给我这一说,愣了一愣,轻蔑的说道:"一个小丫头子,又知道什么?我儿,只管给这个阿芳放血,旁的勿论!"
"老夫人,"那阿芳不想却开了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坚定道:"横竖阿芳便在这里,若是这两位道长没法子,那随时将阿芳放血,阿芳往那卖身文书上签字画押,也别无怨言,阿芳,阿芳相信这两位道长。"说着,偷眼望了陆星河一眼,随即便又将头低下来:"多一个救少爷的机会,总不算吃亏。"
那老妇人一听,冷笑道:"这话也不错,眼下阿芳立了着军令状,可便更好了,紧着签下了生死状,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原来这一家子人,先前便打算着,为着救了那少爷去,阿芳这一次,有一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家去吃官司也无妨。
真是冷漠自私。无怪乎给称作了什么胭脂虎,瞧着这个老太太,道像是真正管家的,大概那个传闻之中跟皇亲国戚有关联的,也就是她了。
好不容易这个老妇人松了口,才道:"这个男子生的俊俏,又年轻,便是个道士,去瞧内宅自然也不便,这个利嘴的小丫头,你去瞧瞧罢。阿芳,你签下了文书来,随着去。"
阿芳忙应下了,一个文书捧了契约来,阿芳真真的,便画了押,按了赤红的手印子。
全然,跟我当时给他哥哥阿虎挟持着那一张"生死归主家"的契约,一模一样。
老妇人这才满意的笑了。
陆星河叮嘱道:"你须得小心些,我叫鹰隼随着你去,万事不要冲动,后头有我。"
我点点头,笑道:"大师哥放心吧。"
"没有我去,如何放心。"陆星河簇着眉头,很有些不悦。
阿芳瞧着陆星河望着我的眼神,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像是羡慕都羡慕的可望而不可即。
待阿芳领着我往后宅一走,方才低声说道:"仙姑真真是上辈子修下来的福气,能有那样好师哥。"
"大师哥?大师哥是很好,"我笑道:"我也觉得,自己的前世了不得。不过,将来你,总也会遇上那样一个人的。"
"多谢仙姑吉言。"阿芳勉强一笑,引着我穿过了描红点绿的回廊,到了那后宅里去。
还不曾进了那个院子,已经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夫人,夫人还请住手哇!夫人!"
"坏了!"阿芳的脸色一僵:"夫人,一定又……"
说着,急步往那院子里跑了去。
我忙也跟了过去,推开了精雕细琢的木门,但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正高高的站在了那柜子上,下面几个老妈子围着,口中嚷着:"夫人,夫人,断断使不得!这小少爷,乃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怎能,怎能下了这个重手!"
"你们几个速速给我让开!"那少妇娇吒道:"这不是我儿子,这是一个祸害!"说着,将那一两岁的小婴孩儿举过了头顶,便要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去。
一众老妈子虽然手忙脚乱的要去接,无奈那个少妇力气大,角度又刁钻,居然冲着一个角落便摔了下去。
那个孩子踢蹬着粉嫩的小腿儿,扬着滚圆的胳膊,便给丢下去了,我忙使出了五鬼之术,一只惨白的手自地面上伸出来,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个孩子,一众老妈子全看见了,具惊声尖叫起来:"地神显灵啦!地神显灵啦!"
"什么地神!"那阿芳倒是也不见害怕,居然蹲下身来,自五鬼之手,将那个小婴孩给接了下来:"这,可都是仙姑的神通!"
"啊呀,仙姑?"老妈子望着我,都是半信半疑的模样:"才去了一个老仙姑,又来了一个小仙姑么?"
我笑道:"叫列位受惊了,我是太清宫的,专门过来,瞧一瞧这个妖异之事……"
"你!你这样的多管闲事,简直是天诛地灭!"那个少妇一见孩子并不曾摔死了,气的直在那大柜子上面跳脚:"八成,你也跟这个祸害,是一伙的罢!"
那个小男儿一见那阿芳抱着他,怕生似的大哭了起来,还仍旧要冲着那才将他给扔下来的母亲张着手:"娘……娘……"奶声奶气的哭喊了起来。
"孩子不记仇,便是这个样子,也还是找妈!"一个老妈子擦了擦眼泪,道:"夫人这个妖魔,什么时候能下去了……"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那少妇咬牙道:"我怎地成了妖魔了,分明这个孩子,才是一个真正的妖魔!"
"夫人,您可须得清醒一些哇!"
我望着那个夫人,只见她命火旺盛,全然是好端端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给什么妖怪附身, 寻不得半分的阴气。
"你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夫人跳脚道:"你们该遭报应!"
只见那夫人云鬓散乱,香腮潮红,还真真的,像是有几分疯了似的模样。
我望着那夫人,道:"夫人,有话咱们好好说,您说这个孩子是一个祸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夫人本来是玲珑的一双美目,现如今,通红的宛如罗刹一般:"你说从何说起!你若真是什么仙姑,难道瞧不出来,这个孩子,方才是一个讨债的鬼。一心一意,要来坑害父母的么?"
讨债鬼的传说,古往今来都有,据说是前世里,不曾讨要回旁人积欠自己的钱物,往生之后,还要往那负债人身侧,化作了儿女,用尽了那欠下的金钱,这才离去,夭折了。
"便是讨债鬼,既然他来了,可也都是上天的命数,夫人便是杀了他,若是欠下的还不清,可难免。讨债鬼不来第二次,可不还是一个麻烦!"我答道:"这讨债鬼的积怨,杀可以化解的,若是为着前生的钱物,那按着等价,与他大大放焰口,做超度,也就是了,何故非要出此下策呢!"
"若是钱物,我们王家家财万贯,也不值什么,可是,他偏巧要的并不是什么钱物!"那夫人暴睁了双眼,狠狠的说道:"他要的,乃是命!一命换一命!"
"嗯?"我望着那夫人,道:"不知道,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孩子,他会说人话!"那夫人伸出来了微微颤抖的芊芊玉指,点牢了那个一脸无辜的孩子,道:"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四顾无人,便想着寻了机会,杀了我们夫妇两个,那院墙外面,还有他的帮凶,总要敲窗户,做记号,在催命!外面的那个鬼喊着:杀啊!快点!这个孩子便答道:总须得,长大了,有了力气!
你们何曾知道,这个孩子,几次三番的望着我,笑:你欠下的两条人命,这一世,都该还!你等着,等着我有了力气!
可是瞧见了这个,跟谁说,你们谁也不信!没有一个人,信了我!就眼睁睁的,等着他动手!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藏下了厨房里面的老鼠药,搁在了茶盏里面,就当着我!就当着我啊!"
那王老爷口中,夫人所说的疯话,想来,也就是这个内容的了。
"老鼠药?"我顺口问道:"真真的,丢了老鼠药么?"
一个老妈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厨房里,是有拿来药老鼠的砒霜,可是,小少爷,怎么可能藏起来的,也,也不曾有人中了毒去。"
"我瞧见了,难道会眼睁睁望着他毒死了谁?"
第288章:一点生机不给留
那少妇狠狠的盯着众人,道:"我若是任由他真的毒死谁,岂不是变成了帮凶了!"
"这个……"
"放肆!你若是清醒,还敢这样害了我的孙儿 ,我老婆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个老夫人,又跟了过来,将 那拐杖狠狠的往地上一墩,道:"好恶毒的妇人,居然诬陷了我那一两岁大的孙儿下毒?还有什么,能比你拿贼心烂肠子更毒?你死不足惜,老婆子眉头也不会皱了半下!"
那妇人望着老夫人的模样,本是憎恶,可又强压了下去,还是规规矩矩的说道:"母亲,此间,有内情,儿媳妇不是成心,以后,您喜爱孙儿,还可以再要的,这个麒麟,万万留不得。"
"放肆!瞧瞧你这个模样,站在柜子上撒一个什么呓怔,成何体统,整个王家的脸面,可全数都给你丢光了!"那老夫人横眉道:"你算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身,便这样没家教,一点子上下尊卑也不知道么?也就是我儿眼皮子浅,要相中你一个皮囊,老婆子简直门,也不愿意让你这狐媚子进!"
那夫人一咬牙,道:"母亲,旁的也任您做主的,唯独这件事情,实实在在没法让步,这麒麟,真乃是祸害!"
"胡说八道!"老夫人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这一次侥幸,能生了男胎 ,下一次 ,想要了能继承香火的,便有能继承香火的了?倘若生了一个跟你一样不要脸的赔钱货,你愿意留,老婆子还不稀罕!长子长孙,你说不留就不留!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说祸害,你才真真是一个留不得的祸害 !"
"娘,说好了不来管,您怎生又来了!"那王老爷紧着跟了进来,只管去扯那老夫人的袖子:"只管请仙姑去做就是了,您还是且去歇息歇息罢!"
"若不是我来,这麒麟,怕都命丧当场了!"那老妇人自阿芳怀里接过来了那个叫做麒麟的小少爷,紧紧的抱着:"好乖孙,再不叫你担惊受怕,你这个魔怔的疯娘, 咱们不要了,只管帮着你换一个就是了。"
不料想,这个孩子两手两脚,厌恶极了似的拼命的踢蹬了起来,小光脚蹬在了那老夫人的脸上,险险要蹬掉了那老夫人的门牙来,疼的老夫人只是"哎呀"。
阿芳忙又将这个小少爷自那老夫人手中接下来,连声道:"想必是小少爷 ,受到了惊吓……"
"简直不可理喻!"老夫人跺着脚,眼见着小少爷还是连声的只是喊着妈,气的转身要走,又回身狠狠 揪住了一个老妈子的衣领子:"给我好好的看护我那麒麟儿,真真给这个魔怔妇人弄出三长两短,管教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随葬去!"
那个老妈子唬的连声称是,那老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
那王老爷忙亦步亦趋的跟上去了,转头与我点头拱了拱手,我回了礼,那王老爷这才去了。
几个老妈子见孩子好不容易回到了手了,忙将孩子用那夏凉被裹好了,紧紧的抱着,也顾不上 孩子死命的哭喊着找娘,逃也似的自往旁的院子里去了。
这个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我和那阿芳并夫人了。
夫人眼见着自己当众受辱,孩子又给抱走了,更无人信任自己,脚下一软,虚脱似的,坐在了那大柜子上,大声哭了起来。
两个胆子大一点的丫鬟这才怯怯的自门廊外面进来了,将那夫人搀扶着,到了里间休息去了。
阿芳忙道:"仙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有话先过去问问那夫人去?"
''夫人那个样子,知道的不见得许多,"我答道 :"肯定也就是那个小少爷的行为如何的令人发指罢,一定也跟偷取老鼠药一般的套路,问不出来什么的。不过,方才那老夫人说过了,夫人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且疾言厉色 ,全然说嫌弃着门不当户不对的模样,不知何意?"
"这个么,"阿芳低声说道:"其实,我家老爷先前有过一房正妻的,只是一无所出,给老夫人日日羞辱,后来不知怎地,悬梁自尽了,这现今的夫人,乃是续弦,本来夫人是杨柳桥那边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说句不知进退的话,跟阿芳的出身也差不多,只是卖力气伺候人的。
但是啥人啥命,偏偏就是运道好,往胭脂铺子帮工的时候,就给才丧妻的老爷相中了,一下子麻雀变凤凰,成了这里的主母,老夫人是很看不惯的,可是没有法子,老爷头一次忤逆,老夫人又因着对那前一任夫人的死带着点子心虚,也就应了。
本来夫人生下小少爷,家里都高兴的很,老夫人也是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偏生,又出了这样事情,老夫人可不是后悔的什么似的,日日的骂,老夫人出身高贵,王家的主心骨便是老夫人,就老爷都不敢多话,旁的人更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道:"所以,香火来之不易,为着那小少爷,老夫人什么代价也愿意付。"
"正是。"阿芳怯怯的点了点头。
"唔。"我想了想,便跟阿芳一道走到了那内室之中,见那夫人,正瑟缩着,坐在了床上,看见我们来了,哽咽着,有点语无伦次,只接着说道:"那便是祸害,整日里,窗户外面敲敲打打催命的,口口声声,说的还是:''来不及了,快点!来不及了,快点!''
那孩子,只是不耐烦的紧,答道:''快了,快了,斩草要除根,一点子生机,也不能给他们留!''
试想,再不弄死了他,我们王家,约略,只能是家破人亡了。"
我坐在床边,扶着那夫人的肩膀,道:"夫人,你也莫要难过,若想着对付冤魂,除去了那讨债鬼 ,也不一定要下了杀手,旁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旁的办法?"那夫人一听,立时抬起了头来:"你,你信我?"
阿芳也惊慌的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我自然信夫人,那个麒麟少爷,是来索命报仇的,再没错。"
第289章:其实根本不曾死 三更合更
"他,他为什么来报仇索命……他究竟是为什么!"那夫人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拖住了我,颤声到:"我并不曾对不起谁!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阿芳低声道:"夫人既然不曾对不起谁,约略,招惹不来什么现世报的,阿芳疑心,是不是,是不是以前,寻了短见的那一个夫人?"
"那个夫人?"我问道:"那个夫人,是在何处自缢的?"
"好像,"那个夫人低头道:"便是此间主母所居的正房了。"
"那,上一位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为人?"
阿芳答道:"不瞒仙姑说,那个夫人阿芳是不曾见过,但是听说,实实在在,是一个喜欢吃醋的,管束老爷十分严厉,连有姿色一点子的丫鬟,也不许往老爷身边安排的。"
"原来如此。"
"不是阿芳说坏话,"阿芳道:"罪过,是听旁的妈妈原话说过,约略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道,才是因着老夫人的一句:生不出孩子,便要纳妾的命令,香消玉殒的。"
这样来说,那位夫人,可也是可怜见的。若是由此寻仇,也可想而知。
"那个孩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来路,今日里,听一听那个敲窗户催命的怎么说。"我盯着那个夫人,道:"丑时,我便等在窗子下面,看看究竟那个命,是怎么催。"
"若这能探听出来了因果,那,那小妇人,多谢您大恩大德!"少妇抬身便要拜下去,我忙道:"不着急,事情办完了,再谢不迟,夫人且歇着吧,我便不打扰了。"
说毕,阿芳便引着我出去了。
"阿芳,说起来,你是如何来了这个家里的?"我望着阿芳,道:"你以前,不是在珍宝斋帮工么?"
"难为仙姑帮着阿芳掐算的这样细致。"阿芳诚惶诚恐的说道:"盖因为,阿芳在珍宝斋是专管擦拭东西的,那一日,我们主家去了,见珍贵的百孔翡翠核桃里面也擦拭的干干净净,觉得阿芳是个手脚伶俐的,这才与那珍宝斋老板要了人情,将为改了契约,要到了这里来,结果,来了不多久,便出了这件事情,正跟夫人的事情对上了,可不是,全也都摊在了阿芳的头上了。"
"也是凑巧的很,"我点头道:"说起来,这件要命的事情,只怕你哥哥还不知道罢?"
"我不想告诉我哥哥,"阿芳低下了头,道:"我那哥哥人如其名,冲动的很,一旦他知道,我这样给人欺凌,拼了命,也是会来救我的,可是我们主家,仙姑也瞧见了,家大业大,他若是来了,无疑是一个飞蛾扑火,除了自寻死路,也改变不得什么,我宁愿到时候留一个什么私逃的罪名,他恨我不长进,也不想拖累了他,我自小,拖累他拖累的够多的了。"
我心内一动,道:"有这样的妹子,乃是阿虎的好福气。"
"仙姑真真好本事。"阿芳亮亮的眼睛盯着我,道:"您出身也好,生的也好,身侧还有您那大师哥一般的人物,这一辈子,真真才是最有福气不过的。"
我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又如何知道,我随时可能会死了的,陆星河要守护的东西,又都多么的沉重。
"所以说,人命天注定,"阿芳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道:"出身如何,还在以后的际遇,夫人先前,也曾有过门当户对的亲事,若是跟贫寒男子成婚了,自然是没有今日风光的。人这一辈子,该也是上辈子注定好了的,只能这辈子多多的积德行善,下辈子托生给了一个好人家便是了。"
我笑道:"都说那出嫁乃是第二次的投胎,你啊,总还有机会的。"
"出身在这里,能要了一个什么机会来。"阿芳低下头,忽然嗫嚅着问道:"不知道,阿芳以后,能不能待契约满了,往太清宫里做工去?太清宫内是修身养性的地方,人人都是您跟大您大师哥那般的善人,强似在这豪强人家里面,小随时都怕小命如同蚂蚁一般的给碾死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想去,也无妨,愿意去修行,还是去做工,该都有位置,这一个人情,我帮着你跟那王老爷讨了去。"
''当真?"阿芳瞪大了眼睛,道:"仙姑,这,这才真真的,是一个再造之恩!"
"这话我可不敢当。"
我回忆起来,阿芳跟我一起折桂花,放花灯的事情来了。
还有,在那夏末秋初的时候,下到了胭脂河里捕鱼捞虾。
那个时候,我总跟小子们一样,挽起了裤脚,便往河里冲,阿芳胆子小,总怕我给那河水冲到了远处去,急着喊我回来,嫩生生的嗓子都喊哑了。
还有的时候,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阿芳只当我给水鬼拖下去了,哭着去喊人来捞我。
每一次因着我吃了惊吓,只要我浮上来,她还是能破涕为笑。
自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这样的闺中密友,能有几个。
只不知道,这一阵子分别,她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阿芳本来是比我小一岁多,可是倒比我显得老成,话不爱多说,人也十分实在的,留在这样的地方,终究有点叫人担心。
趁着现今这个机会,能相帮,一定得帮一把。
可惜,她现在,不识得我了。
不过也无妨,终究,重新认识一场,也很好。
"哎呀,"阿芳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往前一指,道:"您瞧着,少爷在窗子口那玩儿呢!"
我抬头一看,但见一扇雕花木窗打开了,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颅,那小少爷抓住窗棱子在摇,几个老妈子前呼后拥的哄着,但是那个小少爷,一双眼睛,还是只望着夫人的居室,大哭大闹,像是想回到了那母亲的怀里去。
孩子哪里有不找妈的。
我和阿芳到了那窗户下面,小少爷全然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只直瞪瞪的挣扎着。
那小少爷的眼睛亮如星辰。
回到了前厅,陆星河像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了我,皱眉道:"怎么样?"
我答道:"不见附身,该说讨债鬼,但是讨债鬼可不见带着同伙来的,实实在在有点蹊跷,在外面催命的,究竟是谁。"
"唔,今日要听窗?"陆星河道:"你瞧着像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这个地方,自缢死过人?"
我答道:"大师哥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的,前一位夫人自尽来着。"
"便知道,有因才有果。"陆星河道:"可是那个马仙姑,一直也不见下落,倘若真是那百花神教的,这个时候,合该也露面了。"
"那个马仙姑,看上去厉害的很。"阿芳忙道:"什么生辰年月,性格喜好,随手一捻,都能算出来,可神奇的很呢!老夫人便是一个见多识广的,瞧见了马仙姑的能耐,也心服的很,若不是因着两位救下了阿芳,她那个阴损的法子,一定就……"
"可见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星河道:"命不该绝的人,谁救也是一样的。"
"可是那马仙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又来了。"阿芳有些个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逃了去。"
"无妨。"我答道:"来了,也许更好。"
陆星河点点头,带着点担忧,道:"为着你,总要试一试,管他什么百花神教。"
我重重点点头:"便知道大师哥待我最好。"
"笨蛋,"陆星河的眼睛难得的温柔起来:"不待你好,待谁好。"
阿芳勉强的一笑,觉得自己多余似的,道:"那,那阿芳,去给两位上点茶。"
"你莫要忙活了,今日也受了惊吓,且休息休息罢。"陆星河道:"这里无妨。"
阿芳点点头,转身去了。
"大师哥现如今,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我笑道:"你以前,可不曾待我这般柔和过。"
"笨蛋,可全是因着,你是阿芳的故人啊。"陆星河漫不经心答道。
我想了想,道:"也许,那个马仙姑,想不到咱们会参合进来。"
"百花神教撒了饵,便一定会来捞。"陆星河望着我,道:"你的百花金蛇钏……"
"无妨。"我摇摇头,笑道:"总能想出了法子来的。"
陆星河锁紧了眉头,道:"这样乐观的盲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来的。"
"只要跟大师哥在一起,盲目一点又何妨?"我笑道:"就算跟大师哥在一起,迷路了也高兴。"
"笨蛋,这样油嘴滑舌的情话。不是该男子来说么!"陆星河白皙的脸微微泛红:"作甚你要如此主动。"
"这个么,谁先喜欢谁,那个人便输了,"我摇摇头,道:"谁让我中了大师哥偷偷给我下的迷魂咒。"
"只希望,这个迷魂咒,能迷的久一些。"面无表情惯了的陆星河一笑起来,让人只觉得,冬去春来,一股子暖意盈盈。
"哇!哇!"外面忽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啼哭声。
"哎呀,这怎么行?"外面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分明今日里,才出了那样的事情。"
"可是小少爷憋的脸色青紫,不送过去,一定会出事的。"
"你也听见了,老夫人说怎么说的。到时候真有点子什么意外,倒霉的还是咱们。"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如今告诉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断然不会同意,少爷真真的透不过那口气,还不是一样的!"
我一听,八成是那几个看护小少爷的老妈子过来了,正打算去禀告了王老爷,但还是有些个犹豫,躲在门口商量呢。
我便出了门口,问道:"几位妈妈,怎的了?"
那几个老妈子方才见了我,知道我是那王老爷十分信赖的,便有了主心骨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道:"那小少爷,折腾着,不与我们一道,只要去寻娘亲,可不是,孩子哪里有不找娘的!这一对母子,可也是可怜的。"
说着,一个老妈子将那啼哭不休的小少爷捧过来,果然小少爷的脸色发青,啼哭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小少爷滴水不进,脸色都憋的没有人样了,我们,我们实实在在,绞尽脑汁,也没有法子呀!"
正这个时候,那王老爷也来了,正瞪着眼睛,道:"你们几个又来折腾什么,怎的将小少爷,看成了这个模样?"
那老妈子只得七嘴八舌又跟王老爷说了一遍,王老爷只得盯着我,道:''仙姑,这个您看如何是好?"
"既如此,便将那小少爷抱过去吧。"我说道:"这件事情,我来担保好了。"
"是!"那几个老妈子巴不得一声,高高兴兴的将那小少爷给抱过去了。
王老爷带着点犹豫,道:"仙姑,这样,真行么?万一夫人她再来干点傻事的话,可如何是好?"
"王老爷放心吧,我跟王夫人说好了,熬,也要熬到了丑时去。"我答道。
"哎。"王老爷也只得点了点头:"一切,全听仙姑的,死马且当活马医罢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个王家, 可真真是耗不下去了!"
"王老爷只管放心。"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却不知道,王老爷当时跟这个夫人成婚,除了老夫人,可还有什么旁的阻碍么?"
"阻碍?"王老爷皱着一双浓眉,问道:"这话如何说起?什么阻碍?我与了聘金,夫人便高高兴兴的嫁过来了,说句文诌诌的话,我们,一向两情相悦,也不曾遇上了什么不能行的啊。"
"是么……"
小少爷的这个债,究竟是为着谁来讨的呢?
王老爷带着我,随着那几个老妈子过去看了看,但见那小少爷果然一进了那内院之内,便高高兴兴的扑进了夫人的怀里去,任谁一看,只怕也觉得十分暖心的,偏生那夫人抱着小少爷,全然像是抱着一条毒蛇一般。
王老爷见状,像是倒足了胃口,转身便去了。
几个老妈子看我不曾走,一个个具怕跟着沾包,也拿起了脚来走了,推说道:''夫人,我们便在回廊之中候着,有事只管叫我们便是了。"
我留心瞧着那小少爷,小少爷只是甜甜的冲着那夫人笑,奶声奶气的唤着"娘"。
夫人却别过了头去。
就那一瞬之间,小少爷稚嫩的面孔上,真的流露出了一抹转瞬而逝的阴狠来。
我也假装没看到。
快到丑时的时候,我早跟那王老爷说好了,躲在了窗户左近的一个小碧纱厨里,用上了隐身符。
窗格子虽然关着,但一阵秋风还是自窗纱里面透了进来。
屋里点着焚香,许是安神用的,十分好闻。
本来秋日之中,是带着点凉意的,可是不多时,一阵子冷的像是寒冬腊月的风吹了过来。
一团子模模糊糊,宛如晨烟一般的东西飘飘忽忽的到了这个地方,让人直打寒战。
是阴魂。
那个阴魂果然敲打着窗格子,虚虚浮浮的喊道:"快点,快点!熬不住啦!"那个声音,宛如长指甲挠在了光滑的井壁上一般,咯吱咯吱,让人寒彻心扉。
今日王老爷怕出了什么事,虽然是个一粘枕头就着的,可还是坚持留在了这里宿下了,但是床上非但一点起身动静也没有,豪放的呼噜声倒是更响亮了,显然王老爷根本不曾听见。
而那王夫人,自然早听见了,垂着层层帘幕的床上,瞧得出来微微颤抖的影子。
半晌,一个奶声奶气,十分怪异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催什么!日日你都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快了,快了。"
无疑,是那个小少爷的声音。
本来该是十分悦耳的孩子声音,一说起了话来,成熟的真真的根大人一般,谁也没见过一岁见方的孩子能这样流利的说话,是以真真叫人觉得奇特至极,怪不得那夫人,总吓的什么似的。
除非,他还带着他前世的记忆,不曾抹消。
奇了,这个孩子要转世,一定要过忘川河的,怎的竟不曾喝过了孟婆汤?
"你等得,我可等不得!"那个黑影更是着急白脸的样子,急火火的只是敲窗格子:"快点!快点!过了时候当如何!"
"催什么!"那奶声奶气的孩子声音答道:"这几日添乱的太多,今日清静,倒是一个好机会,要不,你过来,跟我一道动手便是了。"
"谁没事去沾惹一身腥气,我不去。"那个阴测测的声音,居然给退缩了:"今日,可是那最后的机会了……"
"你不来,就别催!"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声音答道:"就是属你最唠叨!"
说话间,床上只是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我偷偷的自碧纱厨下钻了出来,只见那暗淡的月色之下,帘幕里有一星半点的东西,亮了起来。
是萤火?不,我看清楚了,是映着月光的刀刃。
那小少爷不知早将刀刃藏在了什么地方,忽然一起手,冲着那王老爷的脖颈处,便刺了下去。
"啊呀!"王夫人显然不知何故,无法出手制止,一声尖叫先出了口:"老爷!老爷快醒一醒!唔……"那声音便给什么东西遮了下去,还伴着那孩子的声音:"怎的,吐出来了是么……孩子的力气,便是不便的。"
我早冲过去,将那小少爷的手给按了下去。
刀刃压在了枕头上面,只见王老爷吸了闷香一般的毫无反应,王夫人手脚具给捆绑了一个结实,口里还塞着一截子枕巾。
而个小少爷,正瞪着两只烁烁的眼睛,道:"你,你不曾闻见了迷香?"
"无奈我百毒不侵,闻见了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我扭住了那个小少爷稚嫩的手臂,那小少爷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唔,你,你还不来帮忙!我若是给扣住了,你也别想着超生一个干净!"
那个窗户外面的白影子犹豫了一下子,也自窗缝里面钻了进来,无奈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阴魂,我一起手,那个阴魂便倏然给我用定灵咒给制住了。
"啊呀,你拖拖拉拉,遇上了狠角色,我也给你害苦了!"那个白影子一见自己失了自由,居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真真是一个老太太上鸡窝……笨蛋!"那小少爷啐了一口那个阴魂,转而瞪着我,道:"好哇,你居然敢这样的对待主家的小少爷,他们,他们不好于你干休!"
"冤有头,债有主,"我望着那个小少爷,道:"你若是来讨债,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事情也须得说一个明白,你死得不清不楚的,可也别让旁人做了糊涂鬼。"
"做糊涂鬼怎么啦!"那小少爷眯起了眼睛:"这才公平!我死的那般难受,也得教他们吃一吃苦头!"
我先将那夫人嘴上的枕巾拿了出来,夫人满脸的惊慌,道:"你,你便是悬梁自尽的那个夫人,这才来寻老爷寻仇的罢!你,你自己想不开,何故要来找老爷的麻烦!"
"我乐意!"那小少爷道:"这一家子人,都是罪该万死的!全数叫这一家子胭脂虎鸡犬不宁,我才满意!"
"他不是那个悬梁自尽的夫人,"我沉声道:"该,是夫人抛下的那个先前的未婚夫婿罢?"
"什么!"那夫人立时愣住了:"你……"
那个小少爷瞪着眼睛,表情狰狞的宛如恶鬼一般:"你!你如何知道!"
"好说,"我答道:"一般若是妒妇出手,可不会先对着老爷,而是要先杀了夺取了老爷的夫人去,这妒妇的恨,是一个因爱生恨,骨子里,还是因着喜欢,你一出手,对着的是老爷,却不是夫人,可不是说明,你最恨的是老爷么!才听说了,夫人这里,倒是也曾经有一个未婚夫婿,给夫人抛弃了,该就是你,一个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罢?"
"这,这怎么可能!"那夫人忙道:"我悔婚的那个罗家哥哥,并不曾死啊!"
第290章:菊花究竟为谁种
"不曾死?"我和那个小少爷,却是异口同声一下子出了声。
那少妇连声说道:"我这一嫁出来,罗家哥哥变收拾了行李往西川经商去了,时不时,还托人写信来,仙姑,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望着这个小少爷,道:"小少爷,真相,约略只有你知道。"
"你说给你写信来?"那小少爷咬着牙,道:"我早就死了,何来写信的能耐!你还不知道么?我便是罗玉柱!"
"这,这……"那少妇一下子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怎么不可能!"那自称罗玉柱的小少爷立起了眼睛,怨毒的盯着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打鼾的那个王老爷,道:"若不是这个无恶不作,强抢民妇的胭脂虎,我何至于,送掉这一个命!来信?简直是满口胡言,你怎地不摸一摸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心是黑的还是红的,光靠着去摸,可摸不出来。"我盯着那个小少爷,道:"却不知道,你如何死的?又怎么能断定,你的这个死讯,是夫人能知道的?"
"你说我是怎么死的!"那个小少爷怒道:"还不是给你们一家子姓王的逼死的!那一年,我出门跑买卖,你留在家中,送别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你来替我照料老娘,待我自西川一回来,便要跟我成婚,到时候,生了孩子去,教我老娘养着,你做工,我贩货,委屈也受得住,贫穷也耐得,可是你,一见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你不是什么都忘记了么!"
那夫人一下子鲠住了,定定的望着那小少爷,道:"你,你说什么……"
"你不曾听清楚的话,我就继续跟你说!"那小少爷怒目圆睁,用一种小孩子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冷漠,道:"我一从西川回来,邻居家的林二娘便告诉了我,说老娘过世,你背弃了婚约,改嫁给了这个姓王的王八蛋!我一怒之下,要找上来讨一个公道,可是谁知道,你差了人,要打断了我的腿!我给他们打伤了,有好心人将为救了出去,无奈伤重,还是不曾能撑过去,我,便是你们这一家子人,生生给害死的!现在,你抹了一个流光二净,简直无耻至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夫人颤声道:"我竟不知道,进了这个深宅大院之后,外面出了这许多事情,简直是,简直是叫人想也想不到的……"
"你想不到?做你也已经做了出来,现如今,还要推说了一个想不到?"那小少爷咬着牙,怒目瞪着这个夫人,道:"全然,不去顾念了旧情,害了我一个家破人亡,现如今,一报还一报,再来拖生了这讨债鬼,祸害你们家一个鸡犬不宁,方才是一个痛快!痛快!"
"这个冥间的投生,难道是你想来便来的?你,你还带着这样的记忆,也不曾喝下了孟婆汤么,"那夫人颤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知道什么!"那小少爷狠狠的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是讨债鬼!你们欠下了我的,不是钱财,乃是命!若是我忘记了,这一个血海深仇,谁来与我报?我断气的时候,便早预备好了,莫要教我托生,一旦教我托生了,我势必便要托生到了你们家里,是以,这才随着鬼差往冥间去了,跟那冥河左近的判官诉了我的冤屈,证据全在,掌管了那往生薄的,正也是一个义愤填膺的,当即,便安排了我望你们家里来讨债!我咬着牙,等了这样久,便是要管你们来寻仇!"
"罗家哥哥,我并不知道,事情成了这个样子。"那夫人将那下唇也咬的发白,半晌,方才说道:"实实在在,是我该死,是我将你给害成了这个样子,你若是要索命,只管来索我的命,相公怕是毫不知情的,你便冲着我来吧,我,我将你给害成了这样,拿命来偿还,也是无怨无悔的!"
"好哇,不愧了孩子也给这个胭脂虎生了,那刁钻婆婆再怎么刁难,你还是一样的这般维护,命也不要,只护着他!"那小少爷瞪眼望着我,道:"这个多管闲事的道姑,现如今,事情的因果,你也全听明白了,怎么样,你可愿意放开了手,教我报了这本来就该报的一个仇?"
那夫人也含泪望着我,道:"仙姑,先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少爷身上,附着的乃是罗家哥哥的魂魄,早知如此,我可宁愿一个自杀谢罪,何至于,闹成了这般模样,仙姑,你放手吧,这一条命,我赔给了他!"
''事情没闹清楚,可不能说死便死。"我望着那 小少爷和那个夫人,道:''许多的疑惑,尚且不曾知道,夫人,你方才说,认定了这个罗家哥哥不曾死,还曾经与你互通的书信,听着委实蹊跷,可见说有人代替了你这个罗家哥哥送信,只为了教你以为他尚且还在人间,既然如此,这罗家哥哥,又怎么可能是给你害死的?报仇确实重要,不过,也得报对了人,闹出了误会,伤及无辜,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是什么!"
"不,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那夫人反而对那书信的事情一口推翻:"并没有什么书信。"
"只怕,夫人是要为着保护谁,将事情给瞒下来,只自己承担罢?"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样的一个为人代过,对谁也都不公平。"
"不错,"那个小少爷一听,也立时咂摸出了滋味来,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起来,可像是简单的很了。"我答道:"必定是有人,将罗家哥哥找上来的事情,给瞒了下去,夫人还跟冒充罗家哥哥的人书信往来,可见是问心无愧的,八成,当年背弃了婚约,嫁进了这个地方来的事情,也跟这个罗家哥哥,脱不开关系罢?"
那小少爷一听,立时问道:"你不是为着钱,才嫁进来的么?"
"在下回太清宫送东西的时候,顺路帮着打听了打听,"陆星河清澈如水的声音自窗外响了起来:"当年里,好像,是因着您的母亲重病,无钱医治,那夫人是束手无策的,正赶上里王老爷要娶了夫人,夫人这才以聘金与您那母亲医治,才成婚于此的。"
"什么?"那小少爷半张了口来,半晌方道:"这如何可能?若是出了这样大事,如何没人告诉我一声?"
"须知,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星河道:"夫人当年,该是托家人与这个罗家先生说过的,无奈何,夫人的家人,见了夫人难得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生怕待你回来了,还要撮弄了夫人去的,这一下子,好不容易能攀上了好亲家的事情,不便又成泡影了么!是以,只做帮着你绝了跟夫人的这个念头,花钱买通了你们家的邻居,只教邻居说与了你,这个夫人,乃是背弃了你,让你心生恨意,免做了那非分之想。"
"这,这如何可能,"那小少爷嘶声道:''可是分明,分明我的老母亲,已经撒手西去!"
"罗家哥哥,一定是故意骗自己吧?"我接着说道:"人命在天,可并不是有钱便能将人命买回来的。针石无效的病症,便是夫人当年以聘金医治,罗家老夫人的病,可也不一定便能恢复如初的。"
"难不成,难不成……"那小少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直直的瞪着那夫人,道:"这一次,是那个姓王的,差了打手,害我丧命,怕她知道这件事情,又冒名写信,蓄意来瞒下了我来相寻的这件事情去的……"
"信就算是这个王老爷写的,只怕,打手也不是这个王老爷派来的,"陆星河道:"罗家先生实实在在,是误会了这王老爷了,痛下杀手的,该是这个罗家的老夫人才是。"
"你又如何知道,不是这个胭脂虎!"那小少爷立起了眼睛来,瞪着窗外,道:"他心狠手毒, 一定为着她,无所不用其极!"
"倘若这王老爷在意您的事情,何故还要冒充您来写信?"陆星河道:"只怕,他知晓了您跟夫人的事情,心内是悔愧的,这才探听了,夫人还要时时写信,才冒充了您跟夫人联系,唯独是怕夫人伤心的。试想,倘若王老爷那样狠心,何故连夫人为了您才伺弄的菊花,他还假充不知道,随着夫人的性子栽种呢?"
那小少爷怔怔的,方才说道:"那些个菊花,是为着我种的?"
"在下听说,罗家先生贩卖的,便是那翠菊花,整个京城,只有您栽种的最好,"陆星河道:"这才以此为业,往西川跑买卖的,在下这才想到了,夫人这样精心,该也是,为着从前的念想罢?也听仆人说过,王老爷以前在未曾娶了夫人 道时候,还买过了罗家先生的菊花,只是不曾伺弄好,反倒是夫人手巧,让这翠菊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第291章:直眉瞪眼撞进来
"这,这如何可能?"那小少爷瞪着夫人,道:"你说,外面那个道士,说的可是真的么?"
夫人低下了头,道:"不管罗家哥哥,究竟是如何家破人亡,终究,全都是因着我,今日罗家哥哥既然要寻仇,事情因我而起,也最应该说因我结束,罗家哥哥,你来索命吧,只求断在了这里,莫要再与王家人为难了。"
小少爷呆了半晌,居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诶呀……"只听一声沉重的呻吟,那王老爷,也一下子悠悠醒转了,伸出粗厚的手掌抹了抹眼睛,四下里一望,这才是一个大惊失色的模样:"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你,"那个小少爷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也是闪闪发亮的:"那些个假冒了罗玉柱的信件,是你代替我写的么?"
"你说什么?"那王老爷先是唬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你,你是那个罗玉柱,附了身?"
"你快说!"那小少爷尖利的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代替我写了信给他,只为着瞒下了我的死讯?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叹口气,将事情给王老爷说了一遍。
王老爷怔了怔,这才说道:"我,我不过是,觉得,她已经够苦的了……先前,我也不知道,她答应了跟我成婚,是为着拿那聘金给你家老娘治病,后来,母亲跟我说,她在外面不清不楚,还引来了野男人,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四下里打听了打听,知道她不过是命苦,但是她嫁给了我,温柔和顺,一心一意,可教我更是一个内疚,我只怕,她知道了,是要恨我的,这才,这才偷看了她本来交给了那家里人的书信,只不想……"
"我便说,一切都是因着我来的。"那夫人揉了揉眼睛,道:"还请下手罢,那一位催命的鬼,只怕,也是一个等不及的模样。"
"时候早便来不及,却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们行行好,莫要耽搁了我们!"那个给我困住了幽魂听了这一番的过往,早也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声道:"现如今,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硬生生的多耽搁了一个月!你们等的,人家那里可等不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自那墙壁之内渗透了出来,但见一个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的鬼差,突然自墙里挤了出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细长眼睛,只是盯着那小少爷和幽魂:"上一次与你们宽限了,这次再不成!赶紧去投胎,误了时候,你们再难入轮回!"
"你们还是快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投胎的时候。"陆星河道:"是,在那西街口丁家的夫人那里,要投生到双生子罢?"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可不是有人正抬了那佛像出来祈福,将那本来正与我说话的黄鼠狼精也给吓跑了的么!原来这个倒霉的阴魂,注定要跟小少爷做兄弟一同出生,但是无奈小少爷就是不走,怪不得日日要来催命。
"你们受了这一世的煎熬,下一辈子,好不容易能投得一个富贵人家的好胎,还要这样磨磨蹭蹭的,"那鬼差怒道:"真真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后面多少鬼,挤破了脑袋,可也等不得这样一个机会。"
那幽魂忙道:"鬼差爷爷,小的愿往!实在不行,让他做一个死胎,小的当个独生子,可不是更好么!"
"什么屁话!"鬼差答道:"那是一儿一女的龙凤胎,丁家的夫人行善积德,注定少受苦难,一下子便儿女双全,免受生产之苦,你们两个识趣点,今日再不投生,马上叫旁的鬼顶上!"
"别!"那幽魂发出了痛苦的嚎叫:"鬼差爷爷高抬贵手,罗玉柱,你还不快去!累了无辜的我,算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罗玉柱的期限,就要到了。
那鬼差一出现,王老爷和王夫人,早吓得周身颤抖了起来,但是,王夫人还是坚持说道:"我的命,罗家哥哥快快拿去吧,莫要叫鬼差爷爷好等!"
"这个仇,要报只管快快来报!"那王老爷听了,反倒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若不是我非要娶了她,娘亲自然也不会差人打你,你但凡不要去寻我娘亲的麻烦,我这一条命,也可以交给你!"
"这个仇,现如今怎么报!"那个小少爷嘶声道:"你们,你们简直是……"
"哎呀!"那个给我困住的幽魂吧唧了吧唧嘴,催促道:"你,你快点!"
"既如此,"那个小少爷一咬牙,道:"老子,老子不报仇了!""
"啪!"但见那鬼差手上,早抛出来了一条分成两头,粗长的铁链子,各挂在了那幽魂和小少爷的脖颈上:"管你抱不报仇,人留天不留,走!"
"罗家哥哥!"那王夫人泪眼婆娑的说道:"是,是我对不起你!这一次不曾如何,待到了下一世,我一定加倍偿还!"
"不必了。"那小少爷的魂魄自那幼小的身体之中,给铁链子牵出来了之后,头也不回的留下了一句:"我,也不曾恨你。"
若真有那样的恨,只怕,小少爷也不会一直拖到了现在,也不曾报仇。
其中,有多少犹豫,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夫人怔怔的望着那小少爷,张了张嘴,终究也不曾说出了什么话来。
"啪。"但见那鬼差引着幽魂和那小少爷,消失在了墙壁之中,不见了,只留下了,满屋子的寒气。
而那小少爷的躯体,已经倒卧在了床榻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呜呜……"那夫人呆了半晌,突然大哭了起来,而那个王老爷,只是怅然的,将那夫人的脑袋,搁在了自己坚实的胸口上,喃喃道:"讨债的去了,咱们,以后还可以,再要一个报恩的孩子,现世积德,大概,总能积攒一个好报的。"
"是,是。"那夫人揉着眼睛,道:"多谢老爷。"
"咣!"只听一声巨响,这个屋子的偏门,给人一下子重重的推开了。
第292章:做了这样假证言
那个门后面冲进来的,是一个头发灰白,道姑打扮的中年妇人。
那道姑生的圆脸圆眼睛,身材也圆圆的,看上去,满满的慈眉善目,面善慈祥,身上道袍半新不旧,却干干净净的,怎么看,怎么说一个妥帖可靠的人,此时,手内正扬着一柄浮尘,做出来了一副十分沉痛的模样,道:"哎呀,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小少爷,还是去了。"
诶?不出所料的话,这个道姑,该是那个传闻之中的马仙姑了。
"你说什么?"那偏门之内,又急匆匆的赶来了众星捧月一般的老夫人,阿芳也跟在了老夫人身侧,见了此情此景,吓的脸色煞白。
"娘!"那王老爷登时慌了神,忙道:"娘,您如何深更半夜,自那里出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夫人二话没说,且先往那床榻上扑了过去,一伸手揽住了那小少爷尚且带着些个余温的身体,试了一试,呼天抢地的大喊了起来:"我的心肝宝贝儿啊!你如何如何给他们好端端的害成了这样!"
那王老爷和王夫人自然是始料不及的,忙到:''母亲,您且听了我们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不听!"老夫人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王老爷和王夫人:"我的儿,你还是因着信了这个下贱女子的话,这才将我那宝贝孙儿给害死的?杀千刀的,作甚须得叫自己断子绝孙!简直是堕入了十八层地狱的罪过!"
"孩子夭折,本也是天命,我忙道:"老太太且听我说一句……"
"这位道友,想来,你也是因着一己之私,要偏袒这个女子吧!"那马仙姑望着我,道:"无量寿佛,便是修道之人,该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你却要这个样子,蓄意恶化,你说,那附身在了王夫人身上的妖魔,该就是你弄出来的罢!现如今,吞噬了一条人命,如你所愿了?太清宫素来以降妖除魔出名,怎地会出来了一个像你这样的败类!"
这个马仙姑,这一招破桌子先伸腿,来的倒是挺快的。
"娘,您这是误会了!"王老爷忙道:"其实,这个孩子,本来便是一个讨债鬼,如今去了,也说天理使然,咱们家,欠下了人家的啊!"
"放屁!"老夫人悲痛欲绝,也口不择言起来:"果不其然,你也给妖法迷惑了!你自己的骨血,你也肯这样任由外面来的狐狸精这样的残害!你,狐媚子迷了心窍,你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么!若不是此番,马仙姑急急忙忙的赶来,大半夜的,谁能见了你们的恶行!你们一丘之貉,只想要害死了我这宝贝疙瘩一般的孙儿!"
"马仙姑?"那王夫人忙道:"却不知道马仙姑,如何深夜至此?你如何,知道的这件事情?"
马仙姑先念了一声佛:"无量寿佛,本来,按着老道姑的话,将那阴时的丫头放了血,事情便算上过去了,谁能料到,你们怎能这样的狗尾续貂,画蛇添足,请了这两个本来就跟阴人一伙的妖道来?眼看着,小少爷可怜魂归天外,实在可惜!可惜!"
"老妇人这样信任你们,不想,原来你们竟然是一伙的!"老夫人的怒气转移了方向,死死的瞪着我:"你们,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恶化,是不是!"
"他们自诩什么名门正派,又怎么可能会承认这件事情呢!"那马仙姑叹了口气,道:"只有了证人,方才便是这些个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末日!"
说着,将阿芳往前面一推,道:"你倒是来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芳跪在了地上,面白如纸:"其实,是我用阴人之身,引来了妖怪,附身在了夫人身上,谁知道,给马仙姑看穿了,私逃之前,这两个人便听说了,赶紧寻了我来,说是一方面能救下我这个放血之灾,一方面还能趁机恶化,敲诈勒索,打一个竹杠,这样,我能大赚一笔钱。
我也是一时眼窝子浅,穷门小户,不曾见过了大钱的,本来因着阴人之事,心里便害怕,便这样稀里糊涂为他们利用了,还说好了私逃的地点,就是想顺理成章的,将他们给引到了王家来,马仙姑,老夫人,你们大人有大量,小少爷真的给他们因着恶化害没了,奴婢实实在在后悔不及!"
"那几个家丁说,小仙姑能掐会算,将阿芳身世说了一个清楚,这才叫咱们以为真是得道高人,谁知道,他们早便串通好了,便是想着在家丁们面前卖一卖神通,"马仙姑连连摇头,道:"老夫人,可怜小少爷,一念之差,便给害死了!"
"现如今,人证也在,你们,还有什么说的!"老夫人紧紧的抱着那小少爷的身体,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我的儿还在给他们说话,便给他们引出来的妖魔迷了心啊!"
我立时知道了时怎么回事,原来那个忠厚老实的阿芳,现如今也成了敢于栽赃嫁祸的人了,便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道,马仙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老婆子能掐会算,这才算出来了小少爷有此一劫,谁知道,还是来的晚了!"马仙姑作势跺脚到:"可惜啊!实在可惜!"
"既如此,仙姑能掐会算,怎地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着小少爷没了命才来的,"我摇摇头,道;"能掐会算,可不拘于时候,你成心拖延,非等小少爷一个死无对证才来,却不知道居心何在?"
"这,"那马仙姑怒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现如今,你们干下丧尽天良的恶化之事,倒是还想拖着老婆子下水,你们当阿芳这个人证是死的么!"
"阿芳,既然你谁知道,我们真的将小少爷害死了,怎地现在才说出来?"我盯着阿芳:"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说了这样的假证言?"
第293章:原来犯了疝气痛
"这,这怎么成了假证言呢!"阿芳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我本想着,是借着机会恶化,敲一笔钱,也就是了,谁知道,小少爷真的给你们害死了!阿弥陀佛,你们,你们也快快的收手罢!"
"阿芳,你如何,竟然对救命恩人,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王夫人跺脚道:"你忘记了,因着他们,你才免于放血,怎地倒是倒打一耙!"
"夫人身上,只怕还带着妖魔,现如今说的话,可不是自己的意愿。"阿芳只瞧着地面。
那老夫人忙道:"此话不假!马仙姑,还请您快快出手,将这两个妖道,和我家儿媳妇身上的妖魔,尽快给驱赶出去!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啦!但凡仙姑能出手相帮,那老妇一家子,即刻便加入了那百花神教之内去!"
果不其然,就是百花神教。
"谨遵老夫人的吩咐!"那马仙姑更是鼻孔朝天,悠然道:"你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实实在在,是叫人不齿,看如今,咱如何将你们给收了伏法!"说着,一抬手,一道乌黑的烟雾便自马仙姑哪袖子之内冒了出来,幻化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冲着那夫人和我便抓了过来。
我侧身一躲,吹了一道清心符出来,但见清心符成了一道清风,瞬时便将那一道烟雾给吹散了,那马仙姑见状,凝眉道:"小丫头子,还真真不能小看了你!"说着,起手一道乌青的光芒,冲着我便刺了过来,像是那一道十分常见的法术"流光转"。
流光转与流光破其实十分类似,都是将自己的灵气化无形于有形,以做攻势,不过流光转,能拐弯。
马仙姑的出手,中规中矩,我便也拉出了结界来抵挡了一阵子,陆星河纵使再怎么想避讳,可也耐不住了,一下子推开了那窗户,靴子利索的踏在了那窗台上,修长的手一撑,便翻了进来,朗声道:"今日里,登堂入室,在下多有得罪。"
那王老爷忙嚷道:"无妨,无妨,但请道长,想想法子!"
那老夫人怒道:"一个男子,居然敢进了卧房来,成何体统!马仙姑,快,快将这个登徒子给赶出去!"
马仙姑本来一心要对付我,但见陆星河自窗台上一下来,起手一道"流光破"自扬起来的袖口里闪耀了出来,早大惊失色,估摸着看这陆星河是个出手不凡的,也不敢正面相撞,倒是身子一侧躲了开来,扬声道:"你们两个妖人,胆子实在不小!"
说着,只以为我是一个好对付的,倒是左手一伸,袖内伸出来了一道捆仙索,先冲着我卷了过来,我心念一动,使出了几道比较简单的法咒,只做了一副精疲力竭,技不如人的样子,假意给捆仙索给束缚住了。
我冲着陆星河眨眨眼,陆星河自然也心领神会,倘若给这个马仙姑抓住,才是一个趁着机会进了百花神教的机会。
马仙姑一见我受了困,越发的得意起来:"名震天下的太清宫,也不过如此么!"说着,越战愈勇,奔着那陆星河,起手一道乌光便去了。
陆星河便也用了些个稀松平常的招数,只做是尽心竭力的模样攻了过去,马仙姑可是益发的不将我们给放在了眼里去,洋洋得意,使出的招数也不见保守,反倒是锋芒毕露,瞧得出来,也是一个高手。
为着不叫那马仙姑起疑,于是,陆星河也假意一个平湖秋月,却偏生给打偏了,自己好像也因着精疲力尽,气喘吁吁起来,老夫人和王家老爷夫妇见了那般的神威,具吓的面无人色,只管往后面退。
我忙扬声道:"大师哥,我,我给这马仙姑抓住了,实在挣脱不开,大师哥救我一救!"
陆星河作势要来救我,可是马仙姑如何能叫他得手,早将我给拽在了身边,见王家的人没有敢靠过来的,索性开门见山的阴笑道:"进了我的手心里,还想着爬出去,简直是一个痴人说梦!你若是敢过来,速速的便将更魂器交出来!"不然的话,那马仙姑将生着弯弯曲曲长指甲的手搁在了我的脖颈上:"咱,手下不容情,小哥这个小娇妻,也只得随着那小少爷一般,去地下见阎王了!"
"只要你能放了她,什么东西在下也不会吝惜!"陆星河忙道:"仙姑手下留情,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更魂器,在下这便拿出来!"说着,只做将手给伸进怀里去的模样。
"大师哥,快点!"我却假装出一副喜色来:"我信你!"
换做是谁,只怕也要疑心,陆星河并不是取出更魂器,而是要拿出了什么厉害法器来了,那马仙姑想必也听说过陆星河的名气,心内一个打突,这才扬声道:"且慢!不许你拿!"
陆星河凝眉道:"不知仙姑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不清楚?少在我面前弄鬼,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么!"那马仙姑立时说道:"你,随着我来!"说着,便一手拽着我,使出了转瞬目移之法来。
我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灰房子里面。
这个地方,跟我上次跟随着凤尾,见到的井下百花神教堂口一模一样。
我心下一喜,果然跟进来了!
只见陆星河,也紧随着来到了这里。
那马仙姑全然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道:"你们奸似鬼,也须得喝老娘的洗脚水,想要耍花招,也不看看对的是谁!"说着,将系在我身上的绳子一拉,道:"你们随着老娘过来,旁人得不到的更魂器,偏生老娘,就是弄的到!"
说着,转过脸,便伸手作势,叫陆星河跟上来,我忙道:"仙姑,要死,也需的做一个明白鬼,却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地方,您又是一个什么人?八成,乃是三界之内的有名人物,便是锦添使者,也不曾抢走了更魂器,偏生您略施小计,却能弄到了,着实叫人佩服!"
瞧得出来,这一位马仙姑不算聪明,越是那种不算聪明的人,好像,也便越喜欢旁人来夸他聪明。
果然,这马仙姑一听,立时是一个眉花眼笑,道:"你们两个小崽子,老娘吃的盐,可比你们吃的米还多些。这会子服气了,也还是好的,实话告诉你们,这便是我们百花神教的桂花堂,老娘便是此间效劳的,人称马兰花仙姑,今日里,正是一个聚集起来集会的日子,你们只管随着老娘过来,更魂器预备好了,不然的话,小心这个小丫头的脑袋!"
说着转过身便要拉着我们往里走。
其实,那捆仙索根本就不曾将我给束起来,我身子一转,早将那捆仙索系上的来的虚扣给打开了,转而且逆过来,将那个马仙姑的手给束了起来,那马仙姑正沉浸在了得到更魂器,功成名就的喜悦之中,哪能能想到会有了这么一出,早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叫也不曾来得及叫出来一声。
我顺手掏出来了一块手绢子塞在了那个马仙姑的嘴里,笑道:"真真不好意思,这一次唐突得罪,早想着往百花神教来拜访,却不曾寻得了机会,多谢马仙姑引路,我们感激不尽。"
马仙姑这才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我,额头上青筋都要给逼出来了。
"您也莫要害怕,"我忙道:"我也断然不会伤害了您的,不过这一次,也想着随一个大流,更换了那金蛇钏,还希望您能指一指路,如何?"
那马仙姑自诩聪明,一见自己反而给人摆了一道,恨的咬牙切齿,哪里能有说话的模样,我只得说道:"既然如此的话,大师哥,咱们不妨将更魂器给拿出来用一用,我的百花金蛇釧是要到了时候了,这个身体,换给了马仙姑,替我死了吧,这个身体我先用着,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身体再换了去。"
说着,且将自己的胳膊露出来,那百花金蛇釧,钻进了我身体里面,只剩下一点点的尾巴尖儿了。
那马仙姑哪里能想到这个,一听自己的灵魂要换到了这个身体上,受那金蛇釧的苦,早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骇,不住的挣扎了起来,还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指路。
我这才将那手帕拿下来,笑道:"仙姑真真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
饶是谁,恭维话在这个时候听,可也不再像是恭维话了,那马仙姑只咬着牙,颤声道:"你们,你们莫要给我更劳什子的魂,我,我说给你们,这个集会,便是为着取出更换更魂器来的,你们顺着这个玄武大路一直走到了头上,便能瞧见了集会之地,到时候,只管排着去,说出了自己的堂口,再与同三个相同堂口的互相证明了,便可以更换金蛇釧了。"
"堂口和人证啊,"我点点头,道:"很好,仙姑若要是方便,给我做一个人证可好?横竖您就是此间的人,不难吧?"
"如何不难!"那仙姑的脸都吓白了,忙道:"我能证明,其余两个人证往哪里去寻了去!我,我也还是想活命的,倘若给上头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我,我这一个脑袋分成了两半,也不够砍的!"
"分成了两半,也便不用砍了,"我笑眯眯的说道:"仙姑只管信我,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着,我将捆仙索仔仔细细的遮盖在了那仙姑的宽袍大袖下面去,道:''走吧。"
仙姑没有法子,只得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前头,我忙以一种十分亲密的模样拉住了那个仙姑,并肩在那一条光秃秃的玄武大道上走了过去,回神道:"大师哥,你只管随着我,这里,只怕很有趣。"
"我可不大觉着有趣。"陆星河摇摇头,道:"我有的时候,可实实在在,觉得你既像是无赖,又像是小人。"
"只因着,大师哥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我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一个人便齐了两种,不知道大师哥以后会不会也要嫌弃我……"
"那又如何?"陆星河道:"谁让你是你呢。我也只好,爱屋及乌。"
我偷偷的笑了。
这里看上去,比随着凤尾来的那个堂口冷清的多,仙姑一面哀哀叹气,一面四下里瞧着来人,像是想尽法子,自我们手头冲出去。
可是偏生天不遂人愿,这个地方,不见一个白衣人。
好不容易,兜头碰见了一个,那个白衣人显然认识这个仙姑,忙招呼道:"您也来了!"
马仙姑点点头,觑着眼睛,想找一个逃出去的机会,我一手抵着那马仙姑的腰,只跟着笑。
那白衣人见我笑,也跟着笑了,道:"这两位丰神俊逸,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人,不过既然是生面孔,敢是您新收来的教徒么?"
我回了礼,笑道:"这位前辈您好,我们正是马仙姑新引荐到了神教之中来的,才从外面过来,以后能给百花神教效力,可当真是再荣幸不过的。"
那个白衣人笑道:''这个小丫头,倒是也挺伶俐忠心的,以后必成大器。"
那马仙姑听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挤出来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那白衣人见状很有点好奇,刚想开口询问,我接口道:"哎呀,想来马仙姑的疝气痛一下子又犯了,真真是叫人担忧。"
"原来是疝气痛,"那白衣人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来:"那可真够受。"
我接着问道:"这位前辈,咱们百花神教,原来这样清静么?本以为,该是一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模样。"
"你还不知道,"那白衣人忙道:"今日里的那个集会,改了日子啦!"
"改了日子?"我奇道:"为何好生生的,要改日子?"
"还不是因着那个计都!"那白衣人撇着嘴,道:"真真百花神教犯了太岁,他以卵击石,潜入到了百花神教里来了。"
第294章:史所罕见寒玉床
"国师?"陆星河倒是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敢问,那一位国师来百花神教做甚?"
"听说,他要一个百花神教才有的秘密法器,"那白衣人方才虽说什么"以卵击石",可是现如今也并没有什么底气,带着点惴惴不安说道:"使者大人觉察出来了,偏生那计都奸猾的很,早藏匿了起来,这不是便要四下里去寻么!麻烦啊麻烦,我是自暗格子里瞧见了你们,心下里估摸着,约略你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才出来相告的,还是各回自己的堂口里去,取出金蛇釧的事情,改日再另行通知吧。"
"原来如此。"我忙道:"有劳相告,多谢多谢。"
"无妨,"那白衣人摆摆手,道:"横竖,万事小心就行了,你们留心点,身边有了什么可疑的生面孔,一定防备些。上一次,咱们的更魂器,便是给这个计都夺了去的,现今更不应该让他故技重施。"
"是。"我和陆星河点头道谢,马仙姑无奈何,也只得点头致意。
好不容易进了百花神教,偏生又遇上了这个国师前来作乱,真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对了,"那个白衣人本来要走,见了马仙姑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模样,十分关切的说道:"马仙姑,您现如今,模样十分难受,不如随着我,往药房之内去瞧一瞧?炼丹的那个慕容姑姑处,只怕还是有法子的。"
"不必了,"马仙姑慑于我搁在她身后的那只手,只得不情愿的说道:"也,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怎么行!"白衣人是一个热情过度的模样,忙道:"马仙姑,身体不保重,如何能做大事!横竖日子也改款,你也没什么旁的事情,还是随着我来吧。"
过分推脱,反倒是叫人疑心,只得随机应变了,只听陆星河便点头道:"既如此,却之不恭。代马仙姑多谢前辈。"
"那可甚好!"马仙姑立时说道:"咱们,咱们快去!"
想来药房之内,有什么可以逃脱的空门罢。
随着那白衣人一路上沿着那玄武大路往里面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所在。
那所在外面,与平常的灰房子无异,开了门,便见了一个香烟缭绕的大炉子,那大炉子之内燃着点点的青烟,里面靠墙几排红木柜子,果然也似那人间的药房一般,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格子,小格子外面贴着黄纸,写着药物的名称,也不知道百花神教与凡间叫法不同,还是那些个东西本来就是那凡间没有的,许许多多的药名,居然没有一件是认识的。
"你们稍稍等一等,"那白衣人探头望向了里面,道:"我去寻了那慕容姑姑出来。"
说着, 往里面去了。
我便问道:"马仙姑,却不知道,那个慕容姑姑,是一个什么人?"
"慕容姑姑,乃是此间的药仙,"那马仙姑有气无力的答道:"这个药庐之内,能包治百病,谁人身体不适,慕容姑姑一摸脉,总能摸出来,说是疝气痛,究竟痛不痛,可瞒不过她去。"
"是么?''我笑道:"既然您根本不痛,那我便唐突,给您弄出一个疝气痛来好了。''
那马仙姑一听,圆脸煞白,忙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两位只管放心,我,我有分寸。"
这话才说完,只听香炉后面环佩叮当,便是在袅袅的轻烟之内,也有一个奇异的香气飘散了开来。
我偏过头,只见那巨大的香炉后面,出来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一头青丝,不曾挽起来起来,只是柔柔顺顺的披垂到了肩膀上,耳上戴着一串长长的水晶宝石串儿,腕上一对八宝翡翠镯,脸上也不施脂粉,却白皙的近乎透明,也漂亮的让人心惊。
只是峨眉淡淡,唇上也不见血色,却像是西施捧心的病美人。且病美人愁容淡淡,像是怀着心事的模样,不苟言笑,只觉得气质如冰,让人难以接近。
医者不自医,难不成,这便是那个慕容姑姑了?不成想,原来竟然这样年轻。
"谁得了疝气痛?"那慕容姑姑淡淡的扫了我们一眼,道:"你们都不像是病人。"
那白衣人跟了上来,道:"慕容姑姑细细瞧瞧,马仙姑,却像是一个腹痛难忍的模样。"
"哎呀,哎呀,"马仙姑惟妙惟肖的呻吟了起来:"肚里好痛!肚里好痛,只说是疝气,难道不是么?还请慕容姑姑瞧瞧。"
被称为慕容姑姑的那个女子走近了,素手一抬,抚上了这马仙姑的手腕上,淡然道:"马仙姑分明身强体壮,难不成,竟然今日装病,来消遣么?"
"不敢,咱不敢!"那马仙姑脸色越发坏了起来:"也许,也许乃是心病?横竖,真真是一个肚疼!"
"是么?"那慕容姑姑眼波流转望向了我来:"啊呀,难不成,心病,是因着这个新徒弟生的?马仙姑灵气受限,该不是,正给人胁迫着罢?"
"胁迫?"那白衣人登时大惊失色:"难不成,难不成这两个生面孔……"
"不错,"慕容姑姑道:"你们,是不是外人?"
那马仙姑忙道:"这话怎么说的!这两个,真的是自己人!"话虽这样说,那马仙姑却浅浅的摇了摇头。
我立时捏住了马仙姑后腰,眨眨眼睛,道:"不想,慕容姑姑,是这般多疑的。"说着,且露出了袖子,将百花金蛇釧现了出来。
"哎呀,原来真是自己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那白衣人忙道:"慕容姑姑,想必是咱们多虑了。"
"原来如此。"那慕容姑姑淡然道:"那,便请几位随着我过来,让马仙姑躺在了床榻之上,我自再瞧一瞧。"
说这,一转身,肩上披着的那轻薄的白纱拖地,便往那药庐内里走过去。
药庐之内很冷。
我定睛一看,却见原来是因着药庐之内,搁着一个冒着寒气的床,那个床通体莹白如雪,像是传闻之中的寒玉床。
好像,是疗伤的宝物,史所罕见。
第295章:内室深深深几许
"哎呀,"那个跟进来看热闹的白衣人连声叹道:"不想,这一次,还真真的得见了这一个宝物……叫人叹为观止啊。"
"您客气了,这也不值什么。"慕容姑姑淡然答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不错,"白衣人连声道:"果然使者大人请您来更换金蛇釧,才是一个慧眼识人。"
我心中一动,原来给那些个百花神教的信徒们取下来这金蛇釧的,便是这个慕容姑姑了?
真真是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陆星河一听,星辰一样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我的脑子,便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杀鸡焉用牛刀?"而那马仙姑见了那寒玉床,一双本来就溜圆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这个,肚子疼,须得动用寒玉床?"
慕容姑姑答道:"既然马仙姑重病,连我也看不出来,自然乃是因着这个病,病的出奇,连我也没有把握,不用寒玉床,可更没有信心了,马仙姑只管躺下,我来给你瞧瞧。"
我忙做出一种十分伶俐的模样,扶着那马仙姑上了寒玉床。
寒玉床触手生冰,冷的跟这寒玉床的主人慕容姑姑一般,让人难以接近,马仙姑躺了上去,给凉的呲牙咧嘴。
"哎呀,"慕容姑姑摇摇头,道:"原来马仙姑,害了这样重病,难怪难怪。"
马仙姑一听,立时皱起了眉头来:"什么?还请慕容姑姑明示,老婆子,究竟是一个什么病症?"
"这个病症,说了出来,你们也不曾听说过,却厉害至极的。"慕容姑姑对陆星河说道:"这个小哥,请你过来,帮着我们,将这个寒玉床动一下,认准了马仙姑的穴位,好来医治。
陆星河便依言过来,将修长的手搭在了床边上,正这个时候,慕容姑姑轻移莲步,往后一退,沉重的寒玉床忽然像是海面上的纸船一样,一下子带着地板,翻转了过去,身在寒玉床附近了我和陆星河,只觉得脚下一滑,给什么东西兜里过去一般,便倒头掉在了寒玉床下的地洞里面。
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一拉,明明离着这个寒玉床很远的慕容姑姑,一下子也给拉扯了下去。慕容姑姑身边的那个白衣人见状,手忙脚乱的要来拉扯慕容姑姑,可是无奈也一道给拽了下来。
"咚!"只听一声闷响,那寒玉床完全的翻转了过去,一行人具给落在了寒玉床下面的一处机关之内。
那机关是一个极深的大洞,陆星河早暗中拉住了我的手,我只觉得跌在了那个熟悉的,带着淡淡的线香味道的怀抱之中,便是不知身在何处,也安心。
我大着胆子将手环在了陆星河修长的脖颈上,只觉得他的肌肤,忽然一下子发了烫,耳朵贴着的胸膛,跳动的也更剧烈了。
陆星河抱着我,稳稳的落了地,想也知道,他的身手有多么利索。
转瞬便听见了几声巨响,伴着两声呻吟,我自陆星河怀里跳出来,起手将不离身的火折子给亮起来了。
温暖的橙黄色火苗亮起来,照在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穴之内,只见那马仙姑与白衣人倒霉,因着猝不及防,给垫了底子,被慕容姑姑压在了身下,不动弹了。
慕容姑姑的脸色在火折子下虽然还是绝美的,脸色却很坏。
"你早就看出来了我的意图么!"那慕容姑姑缓缓站起身来,本来泠冽如冰泉一般的声音,也一下子带了些个怒意:"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她所说的手脚,是她腰上的那一道捆仙索。
"得罪得罪,"我笑眯眯的拉了拉那捆仙索的另一端,说道:"本来,便觉得往寒玉床那里,姑姑的表现十分蹊跷,我听说,那寒玉床,乃是百花神教几样秘宝之一,简简单单肚子痛,想必也不用拉到了那里去瞧,事出反常即为妖,不得不抱着点疑心。
马仙姑上床的那会子,我便觉察出来,慕容姑姑乃是一个聪明人,肯定早瞧出来我们是外人了,保险起见,便将本来束缚在马仙姑身上的绳子转了一个地方,当时慕容姑姑一心只寻思如何将我们关起来,想必也没心思理会,腰上多了什么,现如今,咱们可不是因缘际会,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好奸狡的一个小丫头。"那慕容姑姑一双清水眼泛着寒光,只瞪着我:"这般胆色虽然叫人佩服,可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姑姑的内室,该问姑姑自己才是。"我抬起了眼睛四下里打量了打量,掉下来的时候是瞧得出来这个洞口深,可是给火折子一照,可越发觉着这里深得吓人,光芒有限,看不到太远,居然瞧不出离着洞口有多深。
"既然是慕容姑姑设计想让在下等跌落下来的地方,势必不好出去的,不然慕容姑姑何至于这样费力将我们骗进来,"陆星河道:"何况,洞口上面,还压着那沉重的寒玉床。"
"你倒是有几分眼色。"那慕容姑姑咬了咬下唇,道:"知道你们是混进来百花神教的奸细,才,自然不好与你们干休,这个地方,下去里,就一定上不来。"
"只要没有定灵钟,想必能用飞天咒。"我抬头道:"寒玉床便沉重,只要灵气够用,使用了五鬼之术也能将寒玉床挪开。"
"果然,你们不是什么平常人,"慕容姑姑咬着牙,那尖尖的下颏往地上一努,道:"不知道,你们的灵气,够对付这种东西的么?"
我就着那火折子的微光往地上一看,只见本来松软湿润的地面上,好像一下子涌出来了无数黑亮黑亮的小点子来。
"这个是,传说之中的那肉鳖甲?"陆星河忽然一下子将我拉过来,且将我横抱到了怀里,只不让我的脚着地,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是西川那一种,吃人肉,钻人心的?"
第296章:行云流水银荷包 两更合更
"不错。"那慕容姑姑凝眸道:"便是西川的那一种蛊虫,凡人也就算了,唯独,它们是喜欢那带着灵气的人的肉了的,但凡你们使用了灵气,只管等着,涨潮有多快,这肉鳖甲扑上来吞噬你们的速度,也就有多快。"
瞧着那纷纷扰扰的肉鳖甲,我忙要自那陆星河怀里跳出来,道:"大师哥,不使用灵气,它们就不会咬人,你不消抱着我。"
"不行,"陆星河瘦削的手臂却将我束的更紧了一点:"看上去好脏。"
对,他有洁癖,但是他从来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靴子上,早爬满了肉鳖甲了。
他不是没看见,但是他眉头也没皱一下。
我只觉得,心满意足。
"沙沙沙沙……"让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越来越响,数不清的肉鳖甲前仆后继的自那泥土之中钻了出来。
白衣人和马仙姑也不知道是晕迷过去还是如何,只在慕容姑姑左近一动不动,说来也出奇,肉鳖甲却并不往他们身上去。
慕容姑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眼睛的光芒,却像是涣散的,宛如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怪不得,姑姑要把我们投进了这个地方来。"我盯着那脸色惨白的慕容姑姑,道:"果然心狠手辣,本来上将计就计,想寻了姑姑相帮,却不成想弄巧成拙,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既然给我们连累了,却不知道姑姑要怎么办才好?"
"算我倒霉,一时大意,给你牵了过来,"那慕容姑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没人知道我们跌了下来,等死就是。"
"我们也就算了,可是姑姑的命,想来比我们值钱。"我盯着那慕容姑姑,道:"姑姑不会没法子。"
那慕容姑姑盯着我们,眼神闪烁不定,忽然转口道:"你们两个,是为着这个小丫头的百花金蛇釧才往这百花神教之中来的么?胆子倒是不小,难道不知道百花神教的厉害么?"
"不错。"陆星河沉声道:"便是为着那个百花金蛇釧而来的,为着她,龙潭虎穴,在下也愿意拼上性命试一试。"
慕容姑姑抿了抿嘴:"世上,真有这样的情?"
"慕容姑姑英明。"我答道:"在下这个人,素来惜命,不小心沾染上了这个附骨之蛆,自然想早日摆脱了的,此次唐突拜访,便想请您想象法子,将这百花金蛇釧给取下来,能一起聚在这个虫子洞里,也是一个虫子洞洞缘分,不知道,慕容姑姑可愿意行一个方便。"
"这个时候,还忘不了那个金蛇釧?偏生,那东西,可不是我想取下来,便能取下来的。"慕容姑姑寒冰似的的眼睛盯着我,道:"这是百花神教的规矩,擅自取下了金蛇釧,我也不好交代,视为叛教的话,我的命,也便没了。"
"您便是叛教。总也须得有法子出去之后才能说,"我摇摇头,道:"无奈现如今,咱们可是困在了那寒玉床下面,保住眼前一条命,才是最要紧的,不是么?"
"沙沙……"让人头皮发麻的,肉鳖甲震动身上油亮亮的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慕容姑姑毫不客气的踩在了白衣人和那马仙姑倒在地上的身体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们:"你想合作?"
"我们惜命,姑姑也不见得不惜命,"我抬头道:"柴多火焰高,人多办法好,不想渴死饿死在这里,姑姑知道怎么做合适。"
慕容姑姑却摇摇头,道:"巧的很,偏生,我正不想活下去了,我你们陪着我死了更好,黄泉路上,也好有一个伴儿。"
我却留心到,这慕容姑姑一面说着话,手里还捏着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虽然不大,但是在火折子有限的一点光下面,却反射出来了点点银光。
我留心一看,是一个用银线在蓝色锦缎上刺着行云流水的荷包。
精致的穗子也是浅蓝色的,正像是男子使用的样式。
"慕容姑姑,不是还在等人么?"我立时说道:"就算希望渺茫些,可终究还是一个盼头,便这样的绝望里,他再来寻你不得,岂不可惜?"
"你知道什么?"慕容姑姑一双眼睛凌厉的盯着我:"谁跟你说过什么吗?"
陆星河显然也见到了那个荷包,但见他皱一皱英挺的眉头,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个图样,你还记得么?正是国师府上随处点缀着的。"
过目不忘,真真是一个再管用不过的好本事,所幸所幸,陆星河正有这个的好本事。
怪不得都说国师在此间出没,原来国师在百花神教,也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我,我心里,也一下子有了底。
"这个,慕容姑姑便不用管了,但是您一定,还想见那个人,"我忙道:"其中,准有误会, 有心结,这次出去了,我们愿意帮着您解开,如何?"
"你们?"慕容姑姑不屑的说道:"你们能帮上了什么忙去?"
"顶少顶少,能帮着慕容姑姑,将这个荷包送过去。"我答道:"虽然不知道这个缘分是怎么来的,可是我,偏生认识国师。听说国师这一次,也来了百花神教,想必便是来跟您相会的,其中的事情,我们愿意帮着您理清楚了,如何?"
"你认识他?"那慕容姑姑的脸色一霎时更苍白了:"啊,难不成,你叫花穗么?"
我一愣,道:"不错,姑姑怎么认得我?"
"若是你,我可更不可能帮你!"慕容姑姑捏着荷包的指节有点发白,声音也微微有点发抖:"况且,不怕告诉你们,他,他早先咱们一步,便落在了这里,现如今,一定早就给肉鳖甲,吃了一个干净,这个荷包,注定是送不出去的,也不劳你们忧心。"
我一愣:"你说国师,早落下来了?"
"不错。"慕容姑姑恨恨的盯着我:"当他这一来,为着的是我,谁知道,居然是你。既然他的一颗心,捷足先登,是给你了,我得不到的,毁了就是了,干嘛还要留下一个念想!"
我心里像是凭空给人掏出来了一个窟窿,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心头狂跳了起来,半张了嘴:"这,这如何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容姑姑忽然一下子大笑了起来,笑道眼泪都冒出来了,颤声道:"我日日守在这里,那寒玉床,一下子都没动过,这次掉了下来,也没有见到他的踪迹,不是给肉鳖甲吃了的话,如何连一星半点的尸骸也见不到?"
原来将我们投下来,是想着给国师作伴的,不成想,自己跌下来,国师却不翼而飞,怪不得模样这样的失魂落魄。
"国师来寻慕容姑姑,是为着解开了花穗身上的金蛇釧,您知道了,心生恨意,便将国师给投下来了?"陆星河也说道:"柔情空缱绻,确实叫人难过,不过,这又是何苦……"
"你知道什么!"那本来冷若冰霜的慕容姑姑的模样一下子变的厉鬼一般,一双美目瞪圆了,厉声道:"我如何,如何知道他真的会死,我以为,他会求我,他会按照我的意思,再也不要跟那个花穗有什么纠葛,他一直说话都算数,我信他会遵守诺言!可是,他便是落进了这里来,也不肯求我一句,也不肯反悔一次!既如此,最多我陪着他死!"
"国师不见得会死。"我嗓子发干,勉强咽下了一口口水:"国师神通广大,厉害的很,这点子肉鳖甲,并不见得能把他怎么样……"
"那你说,现如今他在何处?"慕容姑姑咬牙道:"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出口。"
"沙……沙……"整个洞穴一面宁谧,只有肉鳖甲不停的摩挲着。
"你,是不是很担心?"陆星河勉强问道:"你且放心吧,我也觉得,他那样命硬,折在这里,不大可能。"
"也,也算不上,只是,没想到而已。"我忙道:"大师哥不要多心,只是,只是认识的熟人,有可能死了,实在是……"
"他为着你,一句谎都不肯撒,对你来说,他却只是一个认识的熟人而已么?"慕容姑姑抬起头,冷笑道:"我,也为着他不值得。"
"国师这样为着花穗,在下实在感激不尽的,"陆星河道:"但是,保护花穗的事情,在下早跟国师说过,在下一个人做就够了。"
我摇摇头,道:"大师哥,咱们可不是又撞在了那刀口上,偏生这个国师,要欠下了这许多的风流债。"
"这许多?"那慕容姑姑立时皱起眉头来,道:"你说,他的风流债,还有谁?"
"这个,"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我见过关于他的风流债,便十个指头都数不完,没见过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国师那个性子,素来喜欢招蜂引蝶,实实在在,可不好清算,我们也想不到,慕容姑姑,也跟国师,有过这样的因缘。"
我一下子想起来,我那一次无意之中来了百花神教,便见国师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大概,早便跟这个慕容姑姑相识了吧,是不是,一次一次,都是来见慕容姑姑的呢?
"既如此,横竖也是出不去了,我便与你们说一说,"慕容姑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我也是的,有谁识得了他,还不曾爱上了他?他的绿眼睛,总像是会说话,那一次,那一次他来了百花神教,便偷偷的进了药庐,我不过是与他初见,便,便是一个无法自拔,谁知道,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始料未及,实在是始料未及……"
慕容姑姑,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但她还是接着说道:"其实,他来百花神教,我如何不知道,是抱着目的来的,但偏生,我一看见他能来,就是高兴,他一句一句,说的也都是些个轻薄话,可是,我就是喜欢听,我总是等着,等着,他每一次都要来药庐,可见他大概,也不讨厌我吧?这个荷包……"
那慕容姑姑将那荷包拿出来,道:"我知道,他喜欢这一个图样,便用心的绣出来,预备再见到了他,说出来自己的心意,这可倒是好,再想不到,再想不到,他居然肯来求我,请我一定要帮着他,将一个百花金蛇釧自一个人身上拿下来。我问了是谁,他居然也不遮掩,一五一十,将跟你相识的事情,全数都说了出来,还说,还说,你跟他,命定了三世姻缘,要守候百年,百年!"
我皱起了眉头,心内一阵发慌,只得说道:"他大概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我只跟大师哥,能情定三生,国师是很好,可是,我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国师。慕容姑姑,不过是一个早晚,他对我的新鲜感过去了,总还会回来你这里的。"
"凭什么?"那慕容姑姑怒道:"凭什么,我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我要的,是他一整颗的心!也好,也好,好歹我临死之前,可以拉着你们一起下黄泉,咱们,便在阴间里,再来争一个清楚罢!我也等不及,要再见到了他了!"
说这,居然一扬袖子,且投出来了几道光球,冲着我和陆星河便抛了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以为捆的牢牢的那捆仙索,居然给她挣开了!
那灵光一起,肉鳖甲们像是追逐着那一道光芒,哗啦啦的便扑了过来!
陆星河二话不说,修长的手一扬,立时拉开了自己那干干净净的湖青色长衫盖在了我身上,正这个时候,我只觉得便是隔着那长衫,也能瞧见一道光芒亮了起来。
"劈劈啪啪"只听一阵子火烧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鼻端传来了一阵焦糊的味道。
"大师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也使用起了灵气来!那肉鳖甲那么多,咱们的灵气耗不过!"
"不是我!"陆星河沉沉的说道:"他果然没死。"
"便是等到了这个时候,也没等到了夫人跟为夫一诉衷肠,可惜,可惜!还以为是一个机会呢!"
耳边传来的,果然是国师那轻佻的声音!
"
第297章:何至于一个生死
"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将头上陆星河盖在上面的长衫揭开,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国师:"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不能不说,我心里是高兴的,欠了国师许多人情不曾偿还,我实实在在不想下辈子还债。
陆星河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道:"你很高兴?"
"也不算!"我忙道:"不过,国师既然没死,咱们岂不是也多了一线生机?我一直惜命,更惜大师哥的命。"
国师的绿眼睛亮亮的望着陆星河,陆星河也不看我,漆黑的眼睛只看着国师,什么话也没说。
只见那黑洞洞的洞穴之内,本来满满的肉鳖甲,全都变的一动不动,黑沉沉的一大片,像是数不清的石子堆。
方才那慕容姑姑一出手,我早见识了肉鳖甲的数量和速度,不成想,国师竟然一直留在了这里,他的灵力,难道比那许多肉鳖甲出来的还快?
"夫人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吧?"国师半晌才将眼睛落在我身上,笑吟吟的说道:"一听本座魂归天外,夫人的脸都吓白了,好不叫人心疼。"说着居然伸过来了胳膊,要将我自陆星河身边抱过来:"这里冷,为夫抱你暖一暖。"
我忙往陆星河怀里缩。
"听见相识的人殒命,换了谁,也是一样的吃惊,"抱着我的陆星河身子一转,淡然答道:"国师,还是莫要想多了。"
"本座有没有想多,本座和夫人,心内都明白。"国师这才怏怏不快的收了手,但还是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道:"大舅哥,不该想多的明明是你。"
"够了!"慕容姑姑缓缓的在这肉鳖甲之中站了起来,剪水秋瞳定定的望着国师,颤声到:"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
"方才姑姑可听见了,本座夫人的那一句话,"国师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前年,便是这个道理了。"
"可是,没有人的灵力,能快过了肉鳖甲吞噬人的速度,它们会从你的皮肤上,一路钻进了你的心里。"慕容姑姑的脸色十分复杂,看不出是遗憾,抑或是欣喜,总而言之,是一股子难以置信:"而且,方才我们坠落下来的时候,分明没看见你!"
"姑姑没看见,可不代表本座就不见了,"国师沾沾自喜的拂了拂的根本没有尘土的肩膀:"那一日,不想姑姑倒是心狠,一听本座的要求,居然当即便偷偷的出去放出了消息,说是国师潜入进来,盗取法宝,惊动了众人,又假装好心相救,说是将本座且藏起来,就将本座给推了下来了,啧啧啧,真真心思缜密,连本座都给赛过去了。"
"国师不知道么?女子在心灰意冷时候做出的事情,往往连自己也想不到,更不要说国师了。"慕容姑姑嘴角泛起来了一丝冷笑:"我,一点也不后悔将你推下来,只是后悔,还给你留下了一条生路!"
"这个生路,可不是姑姑留下的。"国师不以为意的笑道:"姑姑自己做了这个密室,自己不会不知道里面的厉害,所幸本座昨日困倦,先睡了一觉,果然,一睁眼,生路不就来了?等也等到你将寒玉床给打开。就是赌一把,你不见得就这样将本座丢下来,看也不看一眼。"
"可不是么,"我说道:"将我们丢下来,简直,是抛砖引玉的好法子。"
"哪里敢当,"国师的绿眼睛弯了起来:"本座是是当得上玉,可夫人,好歹也是翡翠,怎么能说得上是石头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聪明人,"慕容姑姑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嘴角居然溢出来了一丝鲜血,还狂笑道:"唯独我,居然又做了一次红娘,生死相依,也让你们在一起!我可笑,简直可笑!"
"姑姑,你这样做,实实在在是出人意料,"国师摇摇头,道:"不过是请你解开了花穗的百花金蛇釧,买卖不成仁义在,便是不依,本座也还有旁的法子,这又是何苦呢!"
"得不到你,还不如毁了你,也不想你跟旁人情话绵绵,生死相许!"慕容姑姑抿了抿嘴,道:"你见了你的花穗,跟旁人这般亲热,难道也忍得?"
"本座可不这么想,"国师扫了一眼我和陆星河,道:"喜欢的话,最该做的,便是争取,便不是本座的,本座只想她好,要本座毁掉,本座也做不到。"
"你!"慕容姑姑咬牙道:"好,好的很,你既然这么想,便眼睁睁的瞧着你不想毁掉的,饿死渴死在你面前罢!出去的法门,我绝对不说!"
"你不说,可不代表本座猜不到。"国师摇摇头,道:"本座能在地洞下面活了这么久,自然有本座的法子了。"
"你有法子?"慕容姑姑狠狠的盯着国师:"我却不信!"
说着,身子只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留心着,那马仙姑和白衣人的身侧,经过方才一场混乱,还是没有肉鳖甲覆盖到她们身边去。
这么说来,方才慕容姑姑不见得是不小心跌下来的,而是早有准备,将这白衣人和马仙姑,在坠落的那一瞬间拖过来垫在了自己的脚下的。一方面,该是姑姑也很爱干净,不想让那肉鳖甲爬到了自己的脚上,还有一方面,该就是想着要遮挡什么吗?
谁也不见得要在这个生死关头,翻弄他们的身体吧。
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哎呀,哪里便是什么生死。"国师摇摇头,道:"这话说的,实实在在,也太重了。"
说着,手边绿光一闪,那白衣人和马仙姑的身体,居然便像是给什么无形的东西托了起来,他们身下,果然不见肉鳖甲侵犯。
"昨日里下来,懒得去寻什么,只得用了无形之法,将自己隐去了,"国师说道:"一直睡到了现在,如今,可不是托姑姑所赐,赏给了出去的密道?这下子,可省事了。"
慕容姑姑银牙紧咬,却无计可施。
果然,那个地方上不仅不见肉鳖甲围上去,还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凸起的地方。
此时,那凸起的地方慢慢的像是给什么压了下去,一道小门打开了。
马仙姑和白衣人的身体先滑了下去。
第298章;你愿意为我坠落
若是开始便是这样的光秃秃一块儿,国师肯定早便发现了,那白衣人和马仙姑身上,一定给这慕容姑姑放上了什么能躲避肉鳖甲的灵药。
国师冲着那通道跟我和陆星河努努嘴,道:"大舅哥,带着花穗先出去,别让肉鳖甲脏了她的脚,这里,本座断后。"
陆星河点点头,道:"既如此,风流债,国师慢慢还,在下,先带着花穗先走一步了……"说着,便要下到了那个通道之内。
正这个时候,只听身后忽然刮起来了一阵疾风,拦在了我们面前,带着那慕容姑姑一声娇吒:"计都,我却不许他们走,咱们的帐目,还不曾算完!"
"什么帐目,本座怎么根本不知道?"国师摇摇头,十分无辜的说道:"本座一开始,也并不曾许给了姑姑什么呀!"
"你!"那慕容姑姑咬着牙,道:"管你许不许,我却不依,现如今,你还想让我打开了她的百花金蛇釧么?"
国师定定的望着慕容姑姑,道:"怎的,姑姑现如今,可以回心转意?"
"可以,怎么不可以!"慕容姑姑道:"她这道金蛇釧,现如今已经拖延的很久了,再不打开,只怕今日便要香消玉殒了,你舍不得的话,只管去想想旁的法子去。"
"所以便说,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国师转出了满脸的谄媚来,说道:"你想怎么样?"
"你听我的话,她就可以保命,但是,条件是什么,我偏偏就是不说。"慕容姑姑沉着脸,道:"我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让你陪着我死,你愿意吗?"
"不错,最多,也不过是这个……"国师的绿眼睛闪烁一下:"既如此,本座答应你就是了,什么时候想到了,本座什么时候去做。"
"不必了。"我忙说道:"我的命留不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们,好像根本毫无关系,我是惜命,也会为着惜命做点不光彩的事情,可不想再为着这件事情,给无关的人添乱,除了大师哥,我谁也不想依靠。国师的人情,既然没法还,我更是欠不得。"
"谁说你是无关的人?"国师盯着我,眼睛很有些个阴鹜:"你听好了,这个人情就算重过天去,本座也不要你还。"
陆星河拧起了眉头,道:"慕容姑姑,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另做商量?在下心内明白,你要管国师讨还一个情债,在下本来不该胡插入,可是花穗的性命,对在下来说,是再要紧不过的,不知姑姑还能不能开出旁的条件了,只要我们太清宫做得到的, 一定尽力而为!"
陆星河开的条件,不能说不优厚,偏生这个慕容姑姑,却说不屑一顾的样子:"便是你们今日拿了更魂器来,我也不换!开那金蛇釧的条件,只有计都能做到。"
"那就大可不必,"我答道:"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事情,要外人来帮,既如此,大师哥,咱们走,她们自己的帐目,只让他们自己算!"
"花穗……"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还说一咬牙,道:"我很高兴,你信我,可是这样一走了之的话,我没有把握,能打开了金蛇釧。"
"这也无妨,我这样的祸害,想也知道,轻易死不得……"
忽然一阵十分奇异的感觉袭来,好像一条冰冷的东西,忽然一下子从我的胳膊上,钻进了我的身体里,痛,非常痛,像是无数锋利的毒牙,灾啃噬着我的骨头和肌肤。
"唔……"我抓紧了陆星河道的胳膊。
陆星河皱紧了眉头:"花穗,你怎地了?是不是那个金蛇釧……"
"哈哈哈哈,"那慕容姑姑大笑了起来:"好,甚好!金蛇釧,可不是已经钻进去了么!计都,你要不要,陪着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我痛的额头上冷汗直流,眼前也都是金花闪闪,一开口,声音也打颤:"根本不是什么金蛇釧,不过是,疝气痛罢了……"
"你不要说话了。"陆星河将我的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上,沉声道:"慕容姑姑,若您真真不能好好跟我们谈条件,世上能叫人求死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多的很,在下使出什么手段来请你打开,自己也不知道。"
头一次,听见陆星河道声音这样沉。
"可是我偏生不怕。"那慕容姑姑本来柔婉如水的声音,现今听起来,也如同那刺耳的魔音一般,在我的脑海之中变了形:"计都,你说呢?"
"你救她。"国师的声音模糊的像是冬日落在了窗格子上的雾水,越来越远:"本座,什么都答应你。"
我还想说话,可是那一种疼,让我几乎将牙齿也咬碎了,只觉得似乎所有想象的到的利刃,只往我心里钻。
那个疼来的冰冷,可是陆星河怀里很温暖。
其实,便这样靠着他,睡过去了也好。
脑袋里面像是装满了盛开的烟花,一朵一朵,照亮了许多的往昔。
陆星河带着我去鬼市,买了一把小梳子,陆星河为着我,挡在了玉琉的豹子前面,远远的,更似乎看见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一男一女,正蹲在胭脂河边玩泥巴。
"你,你离我远一点。"小男孩儿模样清秀,倒像是小姑娘一般,羞怯怯的说道:"总跟我在一起,你要倒霉的。"
"我怕那个?"小女孩儿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声音又脆又甜:"素来只有旁的东西怕我,我可什么都不怕!遇上了我,该是它们倒霉才是。"
"可是……"
"哎呀,你真真是娘里娘气的,"小女孩儿推了小男孩儿一把:"以后,我来保护你罢,你放心,但凡有我在,整个玄阴地,没人敢欺负你,再有人笑话你是扫把星,你只管说,我教他们看看,你跟着谁混。"
"嗯。"小男孩儿白皙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若是有来世,我来保护你罢!"
"笨蛋,你谁天上的星星,我是瑶池的花朵,哪里会有什么来世?"红衣小女孩儿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的也是。"那个小男孩儿有点失望:"怪遗憾的哪!"
"你要有来世的话,除非是坠落了。"小女孩儿捉狭的笑道:"你愿意,为着我坠落么?"
第299章:他们往何处去了
"坠落是么……"那个小男孩儿笑的腼腆:"可以啊。"
"笨蛋。"小女孩儿又推了那小男孩儿一把:"啐,这是什么胡话!你应该永远的在天空闪烁,与日月同辉,坠落下去,你就是一块灰石头,有个什么意思。"
"可是若我与日月同辉的话,等我下一次来,还能碰见你么?"那小男孩儿有点担忧:"我好像每次一来,就也只能停在这里,瑶池,对我来说,太远了,不祥之身,也不好往那种地方去的。"
"活好了今日便足够,太遥远的事情,我可不想多做打算。"小女孩儿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望着那明净的河水,道:"我呀,最最不喜欢旁人来空做许诺的,做得到,比说的到要紧。既然能做到,便等到那一天来了,才作数,空口无凭。"
"没错。"那个小男孩儿在小女孩儿看不见的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空口无凭。"
胭脂河总是那么美丽,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总觉得,像是我的梦境,又不是我的梦境。
这个,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罢?
那是谁?这我的前世么?究竟是那一个瑶池的花朵?
而那星辰,天幕浩瀚,有数不清的星辰。
不过能给人带来厄运的,是不是只有那一颗?
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那一颗。
我忽然觉得十分知足,这才好,知足方能常乐。
"花穗!花穗!"远远的,又像是有人在喊我。
这个人,好生的不讨喜,每次我做了不想醒来的梦境,他便总要过来唤我。
我知道这是梦境,可是偏偏的,我正不想醒来。
"花穗!花穗!"
我的意识,又从模糊,到逐渐的清明了起来,觉得周身一股子冰凉。
"冷,我冷。"
"这样,你有没有好一点?"身上裹了一个又轻又软的东西,暖暖的。
还有我最喜欢的, 线香的味道。
我的头靠在了一个胸膛上,这个胸膛有点硌得慌,但还是很舒服。
"大师哥……"
"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声音像是初融的春水,柔柔的。
真好听。
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方才,那是谁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如是说着。
"不知道。"另一个声音答道:"也不像是熟面孔。"
"说的也是。"那低低的声音道:"如何,会在这里?"
"咱们哪里管得了那个。"那另一个声音像是兴味索然:"也犯不着去管。"
"唔。"那低低的声音道:"你知道,今年这拜火朝圣的日子要到了。全数都得留意一些。"
"可这里,毕竟是药庐。"那另一个声音道:"咱们是得小心点,可是得罪人的话,尤其是慕容姑姑,更是划不来。"
"你别说,还真是,办好了自己的事情再说吧。"
我果然又没死。
奇怪,我的命,一次一次在鬼门关路过,却总进不得,难不成,冥界也不想着收我么?
身上还是刺骨的冷。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界,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正躺在了那冷森森的寒玉床上。
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上正盖着陆星河那件青色的长衫。
陆星河到哪里去了?门外的声音说的什么生面孔,是陆星河和国师么?
我四下里望了望,诺大的药庐之中,一个人也没有。
撩起来了袖子,金蛇釧已经不见了,但是,留下了一道伤口。
这个伤口不过指甲盖大小,也不算太疼。
终究,那慕容姑姑,也还是教国师答应了她么?我心内一阵忐忑,现如今,慕容姑姑想让国师做什么?偏生现在,谁也见不到,按着陆星河的性子,什么都是一板一眼,不见得能这样心大,将我独个儿搁在了这里。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满心里,都是不祥的预感。
外面说话的也不知道是谁,过去瞧一瞧也好。
下了那寒玉床,想打开了厚重的黄铜大门,可是那大门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
连入耳的声音,也嗡嗡的不甚响亮。
我将耳朵贴在了那黄铜门上,外面的声音便听的更清楚了:
"你别说,这个地方,找点什么还真难。"
"也是咱们运气,药庐之内,什么人也没有。"那个声音笑了起来:"赶紧寻!那个好东西,谁寻的了是谁的!"
这两个人,在寻找什么好东西?听着他们的意思,不仅陆星河和国师,那慕容姑姑,也不翼而飞了。
我摸索了摸索,这个黄铜大门像是锁住了,也不知道怎么打开,我只得又等了一会子,外面传来了一片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是那两个人失望的叹气声。
两个人像是不曾得手,只得抱怨了几句,悻悻的离开了。
一听外面的声音确实消失了,我便又着手摸索起了那个黄铜门起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半盏茶的时候,教我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机簧,我忙往哪机簧上面一拍,只听"吱呀"一声响,那个大门开了。
我先躲在了门后面,在门缝里一看,药庐之内真的没人,这才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本来整整齐齐的几面红木的柜子那小小的抽屉都给拉开了,不知名的,奇形怪状的药物散落了一地,窜鼻子的一股药味儿。
我小心的自狼藉的药物之中踩过来,四下里都细细看了,别说书信,连几个字的痕迹都没有。
这样的不告而别,将我留在了这里,难不成,是遇上了意外?
我满腹的猜测,终也想不明白,思虑再三,横竖现如今,我这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倒不如出去寻一寻,若是能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了一把。
这样想着,便出了药庐。
整个百花神教的地方都是灰扑扑,方方正正的,四下里都差不多,要寻路,只怕不大好寻。
我探头一望,远处瞧见了两个白衣人的背影,我一合计,八成便是之前往药庐过来浑水摸鱼的那两个,便悄悄的随了过去。
百花神教还是十分清净,不知道那庞大的教众都往什么地方去了。
"哄……"远处传来了一阵钟声。
我记得,是号召教众开会的意思,对了,那两个白衣人往药庐来翻箱倒柜的时候说过,这百花神教之内,到了那一年一度的拜火盛会了,花婆婆原本的身体,要在火中接受朝拜了么?
两个白衣人进了一个很大的灰色建筑物之内。
第300章:以你之姓水晶鞋打赏小剧场之凶星计都
瑶池大会,数不清的美丽花朵竞相绽放,仙子翩翩起舞,空中仙乐四起,满眼的美不胜收。
他却觉得,百无聊赖。
年年来瑶池,年年见那些个神仙,说不出为什么,他心里居然有点怅惘。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人相同。
仙人的寿命,与天同齐,所以,什么也都不会改变。
不会改变也好,也不好。
要不,去看看她罢。
素来是隔着天河暗暗对她遥遥相望的,今日,好不容易一个名正言顺。
趁着一个空子,离席到了天河边上,果然,不多时便听到身后面哗啦哗啦的声音。
像是有人正分花扶叶,冲着他走过来。
他回过了头。
是一个少女,这个少女身量不高,一身大红的霓裳,挽起了乌黑的长发,一双白白嫩嫩的赤足踩在了花叶子上,见了他,俏丽的面孔上很有些疑惑:"计都?你为何不去赴宴,反倒独个儿在此?
"本座的名字,大概是让人敬而远之的。"他自嘲的笑道:"本座一出现,哪里都是大凶之兆。为着不殃及他人,便过来这里了。怎么,双生,你也怕染上了本座的凶气?"
"无妨。"被称为了双生的那个少女笑道:"之所以往这里来,也是因着我要往人间去了。最后,瞧一瞧天河,下一次回来,要在许久之后。"
"我知道。"他胸口一阵闷:"这一阵子,要给那个饕餮做龙神使者,看护妖薄么?"
这一阵子,便是隔着天河,也见不到她了。
"不错,"双生倒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过一阵子,解语要回来了,我总盼着在这里等着她交接,计都,我听说,人间烟火繁华,是不是?"
"是。"计都望着天河,道:"那滚滚红尘,十分迷人。"
"我就知道。"双生坐在了他身侧:"终于,能下凡间看一看啦。听说龙神爷,也十分风流倜傥……"
"龙神爷,有龙神爷自己的宿命。"说实话,他心里并不舒服:"双生,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可不要给什么东西蒙骗了过去。"
"怎么会?"双生却只对他这话听的漫不经心:"哎,可惜,终将还是要回来。"
"你不愿意回来?"他心里越发的不舒服了:"整个天界,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么?"
"不管有没有,我也都得回来。"双生摇摇头,对计都笑道:"是不是过一阵子,你也须得往人间去?"
"不错。"他点点头:"本座,随着朱厌。"
"这么说,要生灵涂炭了。"双生有点遗憾:"人间的美景,要给付之一炬吗?"
"那一阵火,也很好看。"他望着她:"若是有机会,本座带你去看。"
"我只想看花火,不想看纵火。"双生摇摇头,道:"以前当值的仙草姐姐,都说,那人间的花火最好看,只可惜,转瞬即逝。我一直很想看看,跟天界那些永恒全然相反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因着转瞬即逝,才能弥足珍贵?"
"是。"他点点头。
过了一阵子,她欢欢喜喜的去了。
留在了那饕餮身边,共饕餮一起喜怒悲欢。
他忽然觉得,埋在了心口的几句话,好像早该说出来,偏偏,他却说晚了。
后来,双生真的成了"双生"。
她一分为二。
一个呆笨的有些个过头,还有一个险恶的又有些个过头。
还不是他要降临人间的时候,他干着急,却没法子伸出了手去。
她和她遇上了很多的朋友,每一日,都顺着她还是双生的时候,早先在天河边上许下的愿望,过的精彩绝伦。
他有点羡慕饕餮,有点羡慕那个跑前跑后,带着仙骨的小子,更有点羡慕扫把星君。
他一日一日,只是看着她。
扫把星君能落地,比他下界下的早,跟那个穿着红衣的她居然能一起玩泥巴。
"你说,萤火虫好看,还是星辰好看?"她坐在了明净的胭脂河畔,一袭耀眼的红衣,细细的裤腿早挽了起来,一双白白净净的小脚泡在了清凉的河水里面,眼睛里,映出来绿莹莹的萤火虫。
扫把星君怯生生的答道:"都好看,你喜欢什么,什么就好看。"
"萤火虫好看。"她笑道:"我喜欢这个绿色。"
他记得牢牢的,她喜欢那个绿色。
他很想让她回来,但是她轮回里又轮回,名字换了一个又一个,却终究不曾回来。
他等啊等啊,急的心慌意乱。
她便是再回来,还能是以前的那一个双生么?
他偷偷的试了一试,因着他是凶星,于是天降大灾,生灵涂炭。
最冤枉的是,他也不曾落在她身侧,跟她说一句话。
"计都私自下界,罚一世尘间为人!"
这个法令下来,他成了谪仙。
谪仙可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他高兴的很。
这下子,是不是能见到了她?
他来到了昆仑山,做一个凡尘的凡人。
"计都,计都,"那昆仑上仙的坐骑梅花鹿问他:"你的眼睛,何故是绿色?"
"本座喜欢绿色。"
"这个绿色挺好看。"梅花鹿化成了少年之后,白皙的脸色很有些个发红:"我也喜欢这个绿色。"
她一定,也会喜欢的。
等了又等,朱厌现世的法令也下来了。
他提前离开了昆仑山。
"你去了,就不许给为师回来!"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的昆仑上仙也很有些不高兴:"你下界的时候,还不曾到!"
但是他走的,头也不回。
梅花鹿追了上来,很有些个不甘心:"计都,你为什么这样急着往人间里去?你就那么喜欢人间吗?人间都有什么好的!"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只有他自己知道。
能看到双生了。
他一直等着,一直等着。
为着迎她来,该给她尘世之中,一切最好的。
他做了人间的大官,积攒了人间的财富。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硬是还要叫这个凶星的名字。
他只怕,她再认不出他。
于是有一天,他在沐浴的时候,不出意料之外。她来了。
回身,让她看见自己这一双绿色的如同萤火虫一般的眼眸,她会喜欢的罢?尽管这个一见钟情,可能有点晚。
但是,终究要来了。
第301章:李代桃僵花婆婆
我左顾右盼,尾随在后面。
进了那个巨大的白色建筑之内,最晃眼的,是那摇摇曳曳的火光。
里面本来该是昏暗的,却四处插着火把。
暖烘烘的。
两个白衣人已经不知所踪,我只得小心翼翼的摸在了后面,听着前面有微微的脚步声,便追了上去。
还好这个地方地处空旷,一点回声都能听了一个清楚。
建筑物内的布局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像是四行被码好的麻将牌一样。
越往里面走越热。
慢慢 ,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像是济济一堂,坐满了人。
我随过去,见到一个大厅堂的门大开着,里面挤满了人。
一个个的神色凝重,像是在等什么大事一样。
还好这一次,那些个教众们都穿着凡尘之中的衣装,不是上一次的白衣。
这样子,更好混进去了。
蹩着脚悄悄的混进去,侧着耳朵听那些个人们议论了起来:
"你说他们传的那个小道消息可靠吗?"
"这谁知道。"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皱着眉头,说道:"使者大人不开口,咱们有什么好说的。"
"唔。"一个看上去干巴巴的教徒说道:"现如今可是人人自危,咱们百花神教,什么时候受过这一等的压力,你们说,可如何是好?"
"这个么,且听一听这一次的集会怎么说了。"一个看上去老成持重的教徒说道:"这次里,那国师真给抓到了么?"
我心内陡然一震,果然,国师出了事了,便忙跟着插口道:"那个国师据说本事大的很,上一次,咱们百花神教的更魂器便是落在了他的手里,现今还没寻回来呢!不想,还敢再来一次。"
"说得不错。"那几个教众连连点头:"也算得上,头一个敢往咱们百花神教来虎口拔牙的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那老成持重的教徒低声道:"谁知道,这一次那国师给束手就擒的消息,是真的,还是诈降?我听说,他曾经屡次深入了咱们百花神教,别是有内应罢?"
"这也说不准。"那肥头大耳的教徒晃了晃看上去很沉重的脑袋,道:"你们想想,能进入咱们的虚空界,没有先入门来的,那可断断是不行,凭着他自己,灵力再高也没可能。"
"可不是么……"那老成持重的教徒似乎很有点忧虑:"咱们百花神教,只有自那更魂器丢失了以后,才变成了这样的多事之秋……"
"更魂器,只怕不大吉利,跟更魂器牵扯在了一起的东西,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呆瓜,全数是因着,更魂器毕竟来自天界,乃是睚眦大人的东西。"那老成持重的教徒摇摇头:"只盼着,睚眦大人莫要来追查盗取了更魂器的事情才好。"
"怕什么,咱们百花神教,也不是什么吃素的。"那肥头大耳的教徒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一次擒拿了国师,可更没有后顾之忧了,听说咱们在朝廷上的劲敌太清宫,正给那反叛的三王爷牵制住,对咱们来说,也是好机会。"
"太清宫很有点棘手。"那老成持重的教徒说道:"现如今,还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的好。"
听上去,陆星河的事情,似乎没人知道,这一次的集会,只是为着那国师么?
"咚!"一声清脆悦耳的钟声响了起来,有人朗声说道:"列位,集会开始!"
一众教徒们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冲着那高高的台子跪了下来行礼致意。
台上站着的,是几个从未见过面的人,那几个人身后,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
"扑!"变戏法的一般,那火盆之内的火忽然一冒三丈长,将整个大堂都给映红了。
"拜见教主!"
教众们 声音亮如洪钟。
我也跟着应了声。
"今次里,是拜火盛会!"一个站在台子上,像是一个头头大人物傲气十足的说道:"可有礼?"
"水仙堂有礼!"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了起来,奉上了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盒子,道:"碧水涧榕木老尼的紫晶佛珠一串!"
碧水涧?稍稍有一点印象,那个地方,是一个隐修门所在,神秘非常,榕木神尼正是此间的掌门人,连那掌门人的紫晶佛珠也弄到了?
不消说,约略,是宝贵至极的一个法器。
"哄!"那三丈有余的火焰分成了两边,我这才瞧见,火盆里面,居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怕热么?怪不得,教众拜火,原来教主能生于火中。
细细一看,坐在火里的,乃是一个看上去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老妇人。
这个老妇人看上去不修边幅,身上穿的新嫁娘一般的大红衣裙,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火盆中央,看上去,还像是很舒服的模样。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
"教主英明!"一众教徒又拜了下去:"实乃本教之福!"
这个咳嗽,代表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么?我只得也跟着不明所以的行了礼。
不消说,这个老妇人的身躯,正该是我那小院里面花婆婆的真身,只是现如今,那真身里面,可还是麻雀的灵魂么?
我猜不透。
"水仙堂辛苦。"那个一脸傲气的头子点了点头,代了花婆婆收下了那个小盒子。
陆陆续续,又有了各色的堂口,献上了许许多多听都没听过的珍奇礼物,叫人大开眼界之余,也对百花神教搜寻世上各种珍宝的能力叹为观止。
一样样的法器,都整整齐齐的堆在了花婆婆的身侧,花婆婆偶尔打一个哈欠,偶尔摇摇头,台下的教众便如蒙神谕一般的行礼,表示自己的崇敬之情。
最后,待各个堂口献完了礼物,一个虚虚浮浮的声音青烟一般的幽幽响起:"药庐的慕容初雪,献当朝国师一个。"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这样说来,本来,国师便是给那慕容姑姑带走的么?她让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是作为礼物,呈现给这个李代桃僵的花婆婆?
教众们没人敢再吱声,但一双双的眼睛,都落在了那说话的人的身上。
第302章:亮晶晶的小东西
那个人背对着我,但是看得出来,一身白衣,身姿袅袅,正是那飘然欲仙的慕容姑姑。
慕容姑姑身姿袅袅的站了起来,道:"便在此处。"
说着,素手一牵,拉着国师上了台子上。
国师还是嬉皮笑脸,完全像是上来玩儿的,正对着那花婆婆好奇的问道:"教主坐在其间,难道不觉得烤的慌?"
那个头子模样的人立时喝道:"大胆计都,好不知礼!居然敢这般口出不逊,不知道,你自己现如今便是一个阶下囚么?"
"本座不过是答应了慕容姑姑听她的话,怎么待本座,是你们的事情,"国师潇洒的挥挥手:"不必跟本座商量。"
虽然国师现如今成了慕容姑姑的俘虏,可是那种谈笑的气度,反而只让人觉着他不过是做客其间而已,根本不带着一点的胆怯。
众教众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瞧着国师的眼神,只有警惕和戒备。
"哎呀,你们如何这样瞧着本座?"国师摇摇头,道:"可实在是太拘束了,列位只管放轻松点,本座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居然还,反客为主起来。
国师尚且安好,算得上是松了一口气,可是陆星河,又往什么地方去了?
"大胆,居然敢在教主面前,这般无礼!"那头子大怒,一张惨白的脸色也涨红了:"简直欺人太甚!来人,将这个计都丢到了大牢之内,等着锦添使者处置!"我
可是在场的教众,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将国师给架在了胳膊底下去。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那头子全然恼羞成怒起来:"教锦添使者知道了,那……"
"他们不过是胆子小,怎么成了胆子大?"国师含笑望着那个头子,道:"要不然,烦劳你亲自来将本座带下去可好?"
"放肆,杀鸡焉用牛刀!"显然那头子对国师的名声是有所顾忌的,根本不敢上前来,只得梗着脖子说道:"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这样啊……"国师回过头,笑眯眯的望着坐在火中,一言不发的花婆婆,用修长的手在花婆婆眼前划了划,道:"本座多口,还想问问,怎的本座是送与你们家教主的东西,却要带下去,给什么锦添使者?"
花婆婆两眼茫然,望着国师的手,毫无反应。
麻雀该受惊才是罢?
"见笑了。"忽然那个听上去十分耳熟,也十分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教主近来劳神,实在乏了,脚中事务,已经全数交给了我来处理,不瞒国师的话,现如今,教主只会管理,教中最要紧的大事,旁的,实在没必要理会。"
只见一个身着华衣的美人缓缓的自暗处走了出来,笑靥如花,美貌动人,的正是那锦添使者。
锦添使者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十分厉害,显然是要将国师说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杀一杀国师的气焰。
国师侧过头,一双绿眼睛望着那锦添使者,挑起眉头,笑道有点轻佻,道:"好久不见,不想佳人依旧。"
诶?国师跟这个锦添使者,是旧相识么?
锦添使者嫣然一笑,道:"上次一别匆匆,本以为,国师并不会记得我。"
"这如何可能?"国师笑道:"虽然惊鸿一瞥,入人心深矣。"
无怪乎国师身边,总是缠绕着许许多多的风流情债,果然天生便会讨旁人喜欢,有意无意的,男女通吃。
那美丽的慕容姑姑背对着我,看不清说一个什么表情,但是想也知道,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锦添使者凝眸道:"这一次,国师往我们百花神教之中来,却不想,居然是成了一个进贡的礼物。"
"那又如何?"国师洒脱的说道:"再见见佳人,十分值得。"
敢在百花神教之内,跟当权者在众人面前这般调笑的,想来也只有国师一个人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有点心生佩服。
锦添冷哼了一声,道:"前一次,国师往百花神教之内,盗取了更魂器,现如今,想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我却也不知道我们百花神教,又有了什么好东西,教国师对盯上了,舍生也要前来取了?"
"锦添使者可不是多虑了么!"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一次,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为着故人而来,却不成想,高估了自己,才落在了你们的手里的。现如今,本座的命便交代在这里了,如何使用,你们随意。"
"甚好。"锦添使者逼近了国师一步,浅笑道:"既如此,国师能取得了一次更魂器,一定也能取得第二次,我们只要,你将给你窃走了的更魂器,还给我们百花神教来。"
"哎呀,您可真真太高看本座了,"国师苦笑道:"更魂器本来也是本座照着朝廷的命令,在此取走的,自然也给了朝廷去了,朝廷自然如获至宝,因着怕本座生了异心,便将那更魂器转手给了本座在朝堂上的死对头丞相大人大人了,试想,防的便是本座,本座往何处去寻?"
"国师可真是太谦虚了。"锦添盯着国师的绿眼睛,道:"更魂器便在太清宫里,你不会不知道,还听说,国师跟太清宫的一位小姐,曾经立下过婚约的,可见,您跟太清宫的关系不浅,今日准女婿落在了我们手里,太清宫总不至于要对娇客袖手旁观。"
国师忍不住笑了:"哎呀,锦添使者对本座的私事,打听到倒是够清楚的。我不过,虽然本座也是那太清宫未来的女婿不假,可现如今,本座那个娇妻订下婚约的,是他们太清宫自己的未来掌门陆星河,锦添使者,旁的可以,这件事情,有点为难。"
"我只不信,世上有国师办不到的事情。"锦添使者盯着国师,道:"现下里,国师已经落在了我们百花神教的手里,你若是不去弄了更魂器来,我们,也只得手下不容情了。"
我这才发现,国师的手腕上,隐隐然,像是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第303章:青出于蓝胜于蓝 两更合更
我心里一下子又揪了起来……难不成,国师也戴上了百花金蛇钏不成?
但是看上去,又不像。
国师摇摇头,才要说话,那花婆婆的火盆忽然一下子长了好几丈长。
"哎呀,教主发怒了!"一种教众全数都是惶惶然的模样,齐声喊道:"还请教主息怒!"
那锦添的脸色一下子也变了。
"你们这些个孝子贤孙,还将老婆子放在眼里么?"
我一愣,这个声音,正是居住在我那院落里面的,麻雀婆婆的声音!
"放在眼里么?放在眼里么?"
后面跟着帮腔的,毫无疑问,是无双。
"教主息怒!"教众们先是鸦雀无声,一下子,又都张皇失措起来:"还请教主降罪!"
显然,婆婆和无双么,自太清宫里出来了!
奇怪,婆婆跟我说过,她只能藏身麻雀身上,躲藏在有天罡气的太清宫,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往这个百花神教里面来了?
我偷偷的抬起了头来,只见那火焰,已经将本来端坐在那火盆之中的老夫人给吞没了,只有婆婆的声音还回荡着:"一个个的嘴皮子功夫倒是挺溜的,怎么真事,也不见得你们来做?"
国师微微一笑,绿眼睛一眯,摆明了,是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
"属下愚钝,"众教徒忙道:"还请教主明示!"
"还知道,老婆子是教主么?"那花婆婆的声音带着点怒意:"一手创立出来的百花神教,本来是为民造福的,现如今成了乌烟瘴气的一个什么样子?人人都管老婆子的百花神教叫做邪教!你们只是气老婆子死的海不够早么?"
花婆婆更魂了?不,不可能,若是花婆婆成功回到了火盆之中的那个身体里面的话,何故还要让火焰将自己给掩盖住?现身说法,才是最有说服力的,这样躲藏在火焰后面,不露真颜,只怕欲盖弥彰。
花婆婆,为着夺权,回来了?
众教徒听了,自然是一片哗然:"教主,此话怎讲?"
那些个眼睛,却全数的盯着锦添。
锦添一直大权在握,这些个教众自然都知道,眼见着,却由一个忠臣,成了谋逆的嫌疑人了。
锦添却不慌不忙,十分悠然的说道:"这话,说的是一个什么意思,我却并不懂,这些年教主疲乏,百花神教的大小事务,可也都是我亲力亲为,才让本来三三两两的教众聚集成如此的气势,百花神教,成了整个中土最大的教派,列位说,是不是?"
"若说起了发展百花神教的功劳,锦添使者,自然说一个功不可没……"有人在教徒之内高声说道。
"是,是。"教徒们素来是受锦添使者的统领,便是今日里教主的声音难得的回响了起来,在旁人手底下办事的,哪里敢出来冒尖儿,忙都跟着对那个声音附和了起来:"教主息怒,锦添使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间,说不定,有些个什么误会。"
"误会?"花婆婆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锦添却抢先说道:"误会的,只怕不是教主,倒是你们。"
众教徒面面相觑:"这个……"
"你们只听到了教主的声音,不是并未曾瞧见了教主开口说话么?"锦添笑道:"你们如何知道,不是有人胆大包天,正在冒充教主呢?"
"谁?"早有人嚷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教主,对咱们百花神教来挑拨离间?"
"呼!"只见那锦添使者袖口一抬,一股子疾风却扫了过来,高高的火焰,一下子便给那疾风吹散了。
花婆婆,还端坐在了火盆之内。眼帘微微的垂着,还是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
"怎么样!"那个给锦添帮腔的人早又高声喊道:"快来看!教主根本不曾说话,方才,一定有人故弄玄虚!"
"大胆!"那老妇人,却真的抬起了头来,眼睛一睁,一下子精光四射,本来垂垂老矣的模样,可又变的精悍至极:"说话的,可是那玉兰堂的堂主马大贤么?"
又是一阵子寂寂无声。
我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花婆婆,真的更魂回来了不成?
那,拿着更魂器的陆星河呢?
更魂器一使用,就会有所察觉的睚眦大人,会不会也闻风而来?
方才不曾看见的,一只翠绿色的鹦鹉正蹲在了那花婆婆肩膀上。朱红色的嘴正搔弄着鲜绿的羽毛,搭腔道:"不错,就是马大贤!就是马大贤!"
我偷偷的回过头,早有一个人瑟瑟发抖,脸色煞白,满脸的难以置信。
想也知道,这些年,锦添把持了整个的百花神教,教徒们定然也早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不过是因着锦添学了曹孟德,来了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教徒们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属下……属下实在是……"那马大贤的嗓子像是给一块抹布给堵住了,声音喘不过来气似的:"属下,实在是失礼了,还望教主……"
"你想让老婆子开恩?"花婆婆盯着那马大贤,道:"好说。"
"多谢教主!"马大贤满头大汗,像是鬼门关口闯了一回。
"不过,你想让老婆子开恩,最好,便将锦添这些年的这些个勾当,一五一十,给老婆子说清楚了。"花婆婆盯着那马大贤,周身一股子慑人的气势:"不要忘了,百花神教的真正主人,究竟是谁。"
马大贤听了,身上一软,"咕咚"一声,跟给人剔了骨头一般,烂泥似的,跪也跪不住,早瘫在了地上。
花婆婆能将教徒几句话的功夫吓成了这样,手段可见一斑。
国师见状,早拱手道:"久仰久仰,本座一早对教主敬仰不已,得见教主今日的丰采,可不是得偿了本座的夙愿么!"
"你这小儿,也知道老婆子的名号?"花婆婆的声音有点沾沾自喜:"你倒是也见过些个世面。"
"托福托福,"国师做出一脸的苦笑来:"要不是得蒙教主现身,本座,也要跟着倒大霉了……"说着,回头只管望着那锦添使者去:"今日里,也不知道本座,究竟算是给谁的礼物?倒是也让本座怪糊涂的,一家女儿两户婆家,万万莫要为着争抢本座打起来了才好。"
"哈哈哈哈……"那锦添见状,却大笑了起来,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还想托国师相寻更魂器,这下子,更魂器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更魂器?"一众教众们见了此情此景,早瞪圆了眼睛:"难不成……"
"不错,现如今,教主的身体,给人用更魂器动了手脚,"锦添秋波流转,盯着满脸横肉的花婆婆,道:"现如今,藏身教主身上,在这里说话的,乃是那别有用心之人,不知更换进来的,谁的魂魄,大家伙,可不要给这个乘虚而入的魂魄骗了去。"
说着,一扬手,早有几个忠心的死士自角落之中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出手极快,冲着那花婆婆便使出了五行之术攻了过去。
五色的灵气四下里一碰撞,瑰丽的光芒四射,在花婆婆身侧,交织出来了一道五芒星光来,正将花婆婆团团围住,束缚在了中心。
"反叛!"花婆婆一声怒吼之下,大手一挥,但见那本来将花婆婆围住的,该是无坚不摧的五行咒术,居然一下子如同几段脆弱的丝帛一般,轻轻松松的便给撕裂了开来,几个死士跟出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在五行咒术的反弹之下,化作了几缕青烟。
好重的出手。
但是这个时候,正是夺权的关键,花婆婆一定深谙此道,出手越重,这效果才就越好。
锦添皱起了蛾眉。
一众教众见了这个,满脸也都是惊愕。
"如何?"花婆婆则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老婆子的身份,也是你能怀疑得的?好好好,谁人跟这个锦添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趁着这个机会,只管站出来,一并料理了也好,今日里,老婆子倒是要看一看,在这个老婆子一手建立起来的虚空界之中,究竟谁主天下!"
"谁主天下!谁主天下!"那翠绿的鹦鹉不甘寂寞的跟着大叫了起来。
无双 本身,原来是一只鹦鹉么?这也奇了,更魂一次,不过是从鹦鹉更到了乌鸦上面去,也不知道,这个更魂的意义何在。
整个百花神教,虽然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掉下来一根绣花针的声音,只怕也都能听得到。
鸡也杀了,猴也看了。
众教徒也都不傻,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当那出头的椽子,全数低下了头,做出了一副谦卑惶恐,与己无关的样子来,其实,却用眼角觑着台上两个身处权利顶峰的人,掂量着,哪一个主子更硬。
花婆婆一面说着,两只踏在了了火盆之中的大脚,也跟泡在了热水之中一般,惬意的相互揉搓了起来。
火对花婆婆来说,好像越烧越舒服。
锦添上前了一步,盯着花婆婆,沉声道:"大家也不消害怕,本使者,也是主事百花神教多年了的,怎能任由来历不明的魂魄,入主教主体内?区区一个更魂器做的手段,就想夺取百花神教,你未免,也太不将我们百花神教,给放在了眼里!"
说着,微微的抬起了皓腕,只见五色云朵在地上升腾而起,映着美丽至极的虹彩,便要冲着那花婆婆和火盆给包围了起来。
花婆婆毫无惧色,大手一抬,火盆之中的小火苗迎风暴涨,倒是反而升腾起来,将那些个虹彩,给包裹起来了,口中还豪迈大笑道:"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如何,这么多年,还说不见一点长进?"
那锦添一咬牙,双手一攥,那火苗,忽然一下子凝结住了,宛如受冻的雾凇一般,冷冷答道:"便你想看,却也得有能耐看。"
这话说出来,难不成,这个锦添,还是花婆婆的徒弟不成,用更魂器将师夫花婆婆害成了那个样子,自己独霸了百花神教作威作福,荼害百姓?
可花婆婆还是全然不将锦添使者放在眼里似的:"要不是老婆子偷偷的留下几手,可也免不得跟猫儿教老虎一般,给徒弟撵到了树上去!"说着,但见虽说花婆婆自己身侧的火苗动不得,一大片的火苗却从那锦添身后哄的一下子升了起来我,将锦添死死的围在了中间。
"这一招围魏救赵用的好!"国师却看戏一般的拍起了手来:"果然是一个无双妙法!"
只见锦添娇俏的身影,一下子给火苗吞噬了,教众们全数看直了眼睛。
"哗!"那火苗子,一下子像是给撕裂了一般,成了数不清的火星子,锦添宛如凤凰浴火一般出现在了火星子之内,寒着脸,道:"既如此,你是逼着我,不念旧情么?"
"旧情?"花婆婆大笑道:"你若是还能念一个旧情,咱们想必也不至于闹到了这个田地,横竖,你不是早就不服老婆子了么?你想出师,便只管拿出了你的真本事来!"
只见花婆婆豁然自火盆之中站起了身来,两手一起抬了起来 ,道:"无关紧要的,可以退下去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你们不想挨上吧?"
众教徒一听,花婆婆显然是要发出了什么杀伤力巨大的绝招来了,一个个拿起脚,便要往外 跑,你推我挤,熙熙攘攘。
我有心留在这里看一个清楚,一只手却拉住了我的手,将我往外拖:"你怎么出来了?跟着我走 !"
我回过头去,这个拉着我手的人,正是陆星河。
"大师哥!"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道:''你怎生这样的不听话?真真不叫人省心!"
"听话?"我莫名其妙的问道:"大师哥不告而别,我还不曾说什么,大师哥倒是先来强词夺理了。"
"陆公子,也许,那一封信,花穗小姐,并不曾瞧见吧。"一个女子自陆星河身后出来,是阿芳。
第304章:无奈动用更魂器
"信?"我望着陆星河:"什么信?"
"你没见到么?"陆星河有点不悦:"怕你要跟出来,才锁上了药庐,留了信件在你床边,教你等我一下便是了,怎地你就是不听?"
有那么一封信?不对,我清清楚楚的记得,能寻到地方都寻了,却不曾寻到。
"人一醒过来,身边没人,又是那样陌生地方,哪一个女子不骇?"阿芳忙道:"想来,花穗小姐,也是担心陆公子。"
"哄……"身后一声巨响,陆星河来不及答话,一把将我给拖过来护住我,自己挡在了我身后,大厅堂里一时间空气也变的滚烫,陆星河将我的头按在了他胸前,接着,将我给推了出去。
"那锦添和花婆婆他们……"我回过头去,只见那大厅堂里面冒出了滚滚浓烟,也不知道国师怎么样了。
陆星河仔仔细细的将我检查了一遍,看着确实没有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冒冒失失的,真是拿你没法子!这样慌慌张张的出来,信也不曾看,整日里,一颗心也只能用来惦念你了,你倒是好,还惦念着她们。"
我这才醒过神来,瞧一瞧陆星河身上也没事,不过是长衫的下摆烧焦了一块,阿芳周身还是干干净净的,脸上也含着笑。
"花穗小姐不消担心,"阿芳见我看她,笑答道:"锦添使者和教主他们,都那般法力高强,料想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是么?"我望着阿芳:"阿芳,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一次,可多亏了阿芳了。"陆星河说道:"是阿芳过来通风报信,我们才随着出去的,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缠进什么麻烦里面去。"
阿芳羞涩的低下头,道:"阿芳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前次里蓄意冤枉了你们,实实在在,是身不由己的,这一次,怎么也想着弥补一下,不然,阿芳心里有愧。"
"是么?果然,前一次你跟马仙姑的事情,是早就串通好了的,"我说道:"我便有点疑心,这么说,上次是你们见到了我和大师哥在左近,才过去,引着我们救人,好将我们掺进了马仙姑的事情里,再带到了百花神教之中来的吧?"
阿芳羞愧的头也抬不起来,嗫嚅着说道:"正是如此,实在,对不起花穗小姐和陆公子。"
"事情也不能全怪阿芳。"陆星河怕我生气,忙道:"她孤身一个女子,也怪可怜的。现如今痛改前非,帮了大忙,可不是戴罪立功了,你也莫要埋怨她。"
我心里老大的不舒服,陆星河头一次,这么维护除了我以外的人,而且,我是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他应该也知道。
不过,对方既然是阿芳,那也就算了吧。他,也不过是看着我的人情上。
我便接着问道:"这么说来,阿芳方才帮的忙,是关于花婆婆和国师的事情,既然事情大师哥都知道,可能跟我说一说?"
陆星河点点头,道:"这一次,为这救你,国师答应了那慕容姑姑的条件,慕容姑姑的意思,便是叫国师作为阶下囚,献给了那百花神教做今年拜火盛典上的贺礼,这样的话,国师便会扣在了百花神教之内,再也出不去的,这样,她便能永远留国师在身侧了。
虽然国师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但是这一个人情,既然是为着你,我断然不能不还,便躲在了暗处,只等着寻了机会,将国师给救出来,正这个时候,阿芳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便过来寻我,告诉了我,关于教主的秘密我,还将花婆婆,给带了过来。
既如此,横竖我一人之力,在这百花神教的老巢之内救出了国师,该是十分冒险的,便索性动用了更魂器,将花婆婆与那麻雀,给换了过去,花婆婆重回教主之位,百花神教自然一团乱,又感念这一份人情,国师可不是便能重归自由了。"
"大师哥动用了更魂器!"我瞪大了眼睛:"这……这件事情,倘若惊动了睚眦大人的话,更魂器久不得不还回去。那到时候,朝廷管太清宫提起更魂器,大师哥如何交待?"
"无妨。"陆星河道:"这个日子,是天神集会的日子,睚眦大人尚且在天界之中,且这是虚空界之内,不大容易被追查的,便是感知了,也来不及赶过来的,你放心吧,更魂器,我已经放好了。"
"那还罢了。"
阿芳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这样的机密,也能打探到出来么?而且,她是如何寻得了花婆婆的?我满肚子的疑惑,忙问道:"阿芳,你是如何跟花婆婆走在了一起的?你又如何,进了百花神教的?"
"说来话长,"阿芳摇摇头,眼里含着泪:"一开始进了百花神教,是因着,我哥哥。"
"阿虎?"我忙问道:"阿虎怎么了?"
"前一次,我哥哥接到了赌场里面的命令,做一件事情,可是做完了之后,却一直也不曾回来,我急的了不得,可是四下里,都没处可寻。"阿芳拿出了帕子擦一擦眼泪,接着说道:"后来我听说,百花神教非常厉害,什么愿望,都是有求必应,于是,我寻了关系,请百花神教想法子,可是,我也没有多少钱,便只得,加入了百花神教,给她们使唤,只换取了,寻我哥哥的这个愿望。"
"还有这样事?"我忙道:"阿虎怎地了?是哪一件事情,让他不见了?"
"是罗侍郎他们家内宅的事情,"阿芳望着我,道:"为着给他们家里,寻了女尸来配冥婚镇宅。"
我心里陡然一震,正是,为着我给阿虎他们抓了去的那件事情。
奇怪,阿虎,也因着那件倒霉事,遇上了什么不测么?
"怎地,花穗姑娘,关于这件事情,不知道您可有所耳闻过?"阿芳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望着我:"您神通广大,可能帮着我打听打听,想想法子么?"
第305章:还是想找太清宫
我梗了一下子,那话告诉她,多有不便,实实在在,是不好跟她说的,可是现如今,我平素一肚子的心眼儿也使不出来。
因为 不想骗阿芳。
陆星河一听罗侍郎和冥婚的事情,如何不知道,早也便说道:"那件事情上……"
"哎呀,都在这里等着本座呢?"国师忽然自那冒着烟的厅堂之中走了出来,望着我,绿眼睛一眯,笑道:"有劳有劳了,"又对我道:"夫人,现如今,可大好了么?"
我点点头,道:"这一次,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国师趁机将为搁在了我的肩膀上:"嫁给本座,以身相许就行。"
"国师自重。"陆星河沉着脸将国师的手臂一脸嫌弃的拿了下去:"花穗她,是在下的人。"
阿芳也笑的讪讪的:"花穗小姐真真是好福气的。"
"哼。"国师翘着下巴,道:"大舅哥做甚总要来乱伦?保护妹妹自然甚好,非分之心,还是动不得。"
"你说什么乱伦?"陆星河对自己的身世,其实是十分忌讳的,一听这话,皱眉道:"再要胡言乱语,还请国师恕在下无礼。"
"哎呀,大舅哥的火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国师不怀好意的盯着那陆星河身后的阿芳,道:"天干物燥,还是寻了小爱物,滋补滋补的好。"
"不劳国师费心,国师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陆星河答道:"也不知道,那慕容姑姑怎么样了?"
国师看上去心情愉悦,好像不管陆星河说什么,他也不会生气似的:"慕容姑姑有慕容姑姑的事情,大舅哥便不要担心了,倘若大舅哥对那慕容姑姑有心的话,本座从中做一个月老来牵线,也无不可,正好断了大舅哥乱伦之念……"
一阵灵气撞过来,国师的宽袍大袖都吹拂起来了,陆星河那一双死鱼眼又重现江湖,国师举起手来,求饶似的说道:"大舅哥手下留情,妹夫这厢有礼了……"结果一眨眼,绿光闪烁,跟那灵气碰撞在了一起,黑眼睛和绿眼睛里又都是不合时宜的森冷杀机。
"哎呀,什么时候了!"我忙道:"大师哥,咱们既然欠了人家的人情,也就……"
"那个人情,我可早用更魂器还回来了。"陆星河面不改色的说道。
"乌龟咬王八!乌龟咬王八!"无双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带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一回头,无双扑腾着鲜绿的翅膀,便落在了我的肩头上。
"你们两个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花婆婆稳稳当当的走了出来,望着国师和陆星河,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日回去了,只怕倒是臊的不好相见了。"
花婆婆是安然无恙,但是回过头,只见厅堂烟雾散尽,锦添使者和那慕容姑姑,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们还是战败了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哈哈哈,"国师笑道:"花婆婆多虑了,诚如您所说,都是一家人,本座心内有数。"
"你的心思,谁看不出来?"花婆婆撇嘴道:"还是留些个情份吧!"
阿芳见了花婆婆,忙且拜了下来,花婆婆洪亮的说道:"起来吧,老婆子能回来,可全多亏了你,这一次,你可是这百花神教头一个功臣。"
"阿芳不敢当。"阿芳忙道:"本也是,阿芳自己的分内之事……"
"也莫要太过谦虚,这一次,该给你的,一定不会少给你了。"花婆婆说道:"老婆子从来不会欠下了旁人的人情。"
"恭喜花婆婆。"我忙道:"这一次,终于得偿夙愿了。"
"好说,好说。"花婆婆望着我,笑道:"你,不也是一样的得偿所愿了。我百花金蛇釧也下去了,这个日思夜想的死鱼眼,也弄到了手。"
"谁是死鱼眼?"国师和陆星河的两双眼睛又对上了。
"哎呀,花穗说过,很喜欢一个死鱼眼来着……"
"我可没说那个''很''字。"我耳根子有点发烧,忙岔开了话题,道:"花婆婆,您那好徒弟锦添使者,现如今如何了?"
花婆婆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国师见状,又拿出了一贯的幸灾乐祸来:"还能如何,给她跑了。哎呀,有道是长江后浪拍前浪……"
花婆婆瞪着国师,道:"你懂什么?锅大勺有准儿,还怕寻不得她?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那,本座也祝花婆婆早日得偿所愿,横竖,本座这次不仅未曾吃亏,还将自家夫人的命救回来了,只赔不赚。"
"卖乖!卖乖!"无双煽动着翅膀大叫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我们老太太,门口你都出不来!"
想不到无双,也是陆星河道同路人,一个顺口溜的功夫如此了得,太押韵了。
陆星河则行礼道:"既然花婆婆答应了,自此以后,将百花神教给肃清,那以后,我们太清宫与百花神教,便不必再这样争锋相对,也免去了一个两败具伤。"
"不错,现如今,百花神教给锦添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老婆子还是须得好生整顿,自然没功夫与人间滋扰,"花婆婆豪气干云的说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咱们,也算就此,有了交情。"
我立时明白了过来:"花婆婆,难不成,你当年躲在了太清宫的天罡气庇护之内,是因着得到了太清宫掌门的默许么?难怪……"
"老婆子根璇玑子有交情,不去寻他,大概也真是一个走投无路。"花婆婆摇摇头,道:''往事不堪回首,莫要再提这一件伤心事。对了,"花婆婆看着阿芳,道:"你不是想寻回来了哥哥么?老婆子,这便着手,帮你想法子,早日帮着你得偿所愿。"
阿芳听了,先是行礼,接着又说道:"阿芳,阿芳早先与陆公子说过,想要往那太清宫里去,却不知道,这个忙,能不能,请太清宫的道长相帮?毕竟罗侍郎家中的那件事情,是太清宫的道长经手的……"
第306章:自小一起长大的 两更合更
陆星河听完说过我跟阿芳的交情,一听这话,忙道:"那件事情,确实是在下曾经经手过的,既然阿芳开口,那在下,也愿意全力以赴,来帮上了这个忙。"
花婆婆点头道:"既如此,那可甚好,阿芳,便托付给你们了。"
阿芳怯怯的望着我,道:"花穗小姐,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我忙道:"阿芳,那阿虎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帮着你寻,那件事情,我自己也有许多疑惑,能趁着这个机会,一道解开的话,可实在是大好的。"
关于那件事情,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当初究竟是谁讲更魂器给丢在我的身侧,弄的我跟真正的花穗更魂,成就了现在的这个人生。
这个谜底,到了解开的时候了么?
国师趁着这个机会,附在我耳边,道:"夫人,你迟早要发现了,最适合你的,究竟谁谁。"
"这件事情不用迟早,我先前就知道。"我回头望着国师,道:"国师还是莫要跟着多心了。"
"无妨。"国师眯起了眼睛来:"本座还是那句话,你让本座等多久,本座就会等多久。"
"教主!教主!"几个白衣人一见这里的风波像是已经平息了,显然正是这花婆婆得了胜,赶忙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还是教主英明神武!那该死的锦添欺上瞒下,独揽大权,又因着教主在她的手上,列位使者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可真真是害苦了百花神教!还好现如今,教主安然回归,我们,终于心下的一颗石头,可也终于落了地了!我自此以后,大家伙一定尽心竭力,在教主的统领之下,将百花神教给发扬光大,独霸天下!"
"发扬光大!独霸天下!"旁的白衣非白衣的教徒全数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呼喊着;"喜迎教主归来!百花神教发扬光大,独霸天下!"
真是一帮天生的墙头草。
"你们,倒是还算忠心。"花婆婆倒是也不计前嫌,还是乐的眉不见眼见:"果然,都是老婆子一手调教出来的。"
"为着迎接教主归来,咱们这一日拜火盛会,可不能白白的教那锦添给坏了胃口!"之前最支持锦添点那个水仙堂的堂主喊的最响:"喜迎教主!继续盛会!将宝物献上来!"
说着,率先簇拥着那花婆婆往大堂里去了。
花婆婆正是高兴的时候,众星捧月一般,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己原本的那个座位去了,临了,回头跟我说道:"花穗小丫头,过一阵子得了空,你为难的事情,老婆子会请朋友过去帮你。"
我为难的事情?我为难的哪一件事情?还不曾来得及问出来,花婆婆早在人声鼎沸之中享受王者归来的喜悦了。
花婆婆的朋友,又是谁呢?
来不及多想,国师又挽起了我的胳膊:"夫人,咱们,也回去吧。"
陆星河毫不客气的打掉了国师的胳膊,自己牵上了我的手:"花穗,咱们回家。"
"大舅哥,你等着。"国师眯起了绿眼睛来:"花落谁家,尚不可知。"
"生在太清宫,长在太清宫,国师还请勿要有了非分之想,免得还是失望告终。"陆星河带着我,头也不回的要走,阿芳忙也跟上来,笑道:"阿芳来带路,不然,几位只怕出不去。"
说着,领着我们,穿过了一条大路,转悠了几个小胡同口,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面,正是车水马龙的紫玉钗街。
风光如旧,还是一样的热闹非凡。
国师打了一个哈欠,道:"大舅哥在此,本座便不去相送了,不然的话,女婿上门,两手空空,实在无礼至极,改日准备了伴手之礼,再登门寻你。"
说着,一道绿光一闪,便倏然不见了。
阿芳怯生生的瞧着陆星河的死鱼眼,道:"国师,是一个什么人?跟花穗小姐,怎么有点子不大一般?"
陆星河望着我,什么也没说。
"国师能是一个什么不一般的。"我撇嘴道:"一个熟人罢了,阿芳你也莫要多想,以后在太清宫内,咱们一道想法子寻阿虎。"
"多谢花穗小姐。"阿芳老老实实的点头,带着满脸的感激:''阿芳,何德何能,有了这样好的运道,能得两位相助,想必,也是我家哥哥的福气。"
"说起了这个来,"我忙道:"对啦,阿芳,你如何知道,花婆婆的元神,在太清宫之内麻雀身上的?"
"这个么,"阿芳忙道:"是,是我那一日随着了马仙姑去寻了那锦添使者说话,锦添使者与马仙姑不经意之间提了起来,我这一听,才知道锦添使者,居然说这样欺师灭祖,篡权夺位的,心下里,便很有些个愤愤难平。
加上百花神教,平素里做的,也都是些个恶事,一直有心帮着那教主讨回公道,好让百花神教,少害一些人的,这一次,见了两位,分分明明,乃是有真本事的,可不是便动了心思,偷偷的以烧香为名,往太清宫之内,寻得了她们口中那生者大栗子树的小院儿,果然寻得了那花婆婆换在了麻雀身上的元神,因着今日正是拜火盛会,您跟陆公子两个人又带着更魂器,想来那锦添使者分身乏术,不见得能脱身寻过来,便大着胆子冒着险,趁了这个难得一见的好机会,带了那麻雀与乌鸦,进了虚空界之中。
又实实在在是老天垂怜,一切都十分顺利,花婆婆,终于得偿夙愿了,想来,也是花婆婆的福报。"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阿芳果然心思缜密,机智过人,这一次死里逃生,还真真多亏了你了,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会为着国师深入虎穴,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知道,你简直举重若轻,救了我们许多人。"
"阿芳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阿芳白皙的小脸一霎时泛了桃花红:"花穗小姐,实在是过奖了,换了旁人,这事情也都能做得的,阿芳,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阿芳现如今,好像有点变了,她以前胆子最小,哪里有这样的胆子,能做这样的大事?
可是她现如今,撒谎骗人来的,背叛故主来得,都是生活所迫吧。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挨刀挨多了,安能不长脑。
都不容易。
回到了太清宫里,将阿芳也安排到了我的小院之中,青鸾素来喜欢热闹,见有了一个作伴的, 高兴的笑靥如花:"这可真真是太好了,我还愁一个人赶花穗小姐的嫁妆太慢,这下子,可不是来了帮手了么!"
我笑到:"婚事现如今,因着安平王的忌讳,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怎么能不着急?"青鸾忙道:"衣裳的绣,还是自己尽心,还有,我们郡主送了一斛上好的南海珠子来,我还打算着辍在了花穗小姐的流苏上,但是功夫太磨,有了帮手才好。"
"哎呀,原来,两位道婚事都这样近了,可真真是男才女貌,叫人羡慕非常大,"阿芳忙笑道:''阿芳能随着做嫁妆,实实在在,也是荣幸至极的!"
说着,两个人居然有说有笑,一道去瞧那还没完工的花绣去了。
陆星河望着阿芳的背影,道:"你的故人,性子果然跟你倒是很像的,也是一般的胆子大,我瞧着,她总有些个你的影子。"
我点点头,道:"是啊,阿芳,是一个好姑娘。"
"但是你的事情,还要瞒着她么?"陆星河道:"她还不知道,你说她的故人呢!"
我摇摇头,道:"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跟阿虎失踪的事情有所牵连吧,她素来是个敏感多疑的,别让她多心才好。"
''她不像是会多心的那一号人。"陆星河笑道:"怎的跟故人,也瞒着?"
"大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我抿抿嘴:"现如今的幸福,实在得来不易,害的我总怕,这样的好事,要从我身边溜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陆星河笑道:"万事有我。"
"嗯。"我点点头,展颜一笑:"有大师哥在,万事足矣。"
"不管将来,会遇上什么事情,"陆星河将我拥在了怀里:"我都在你身后。"
午后 阳光照在了陆星河的脸上,把他长长的睫毛,也染成了金色。
他真好看,我真幸运。
下午,朱颜郡主听说我回来了,忙也赶了过来,道:"出去寻一寻你家大师哥,便丢在了铁锚胡同里,就算婚期因着安平王叔推迟,可也不该这样的漫不经心了,早早拾掇好了才松心。"
我笑道:"郡主这样盼着我们成婚瞧热闹么?不过热闹一日,我觉着也没什么新鲜的。"
"啊呀,你这话,可不是说的老成持重么!"朱颜郡主大惊小怪的说道:"哪一个少女不盼着成婚的,你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成了多少次婚一般。"
我笑道:"没吃过猪肉,还不曾见过猪跑么?我看不过一人一身红,木偶似的给人摆来摆去。"
"说实话,"朱颜郡主还是说道:"国师,会来罢?本郡主可也听说过了,现如今,国师和太清宫的关系,可是舒缓多了。"
我梗了一下子,道:"怎地,朱颜郡主,还是想着那国师呢?"
"国士无双,自然一见难忘。"朱颜郡主笑道:"若是他能与本郡主做郡马的话,那样法力无边,还护不得本郡主么?可也说不准,以后本郡主,便能自由了。"
"他是法力无边,可身上也不带天罡气,"我笑道:"能护住了郡主的,却只有天罡气。"
"你不要这样扫兴。"朱颜郡主托起了下巴,笑道:"便是多看他一眼,可不是耶稣好的,在太清宫,无外乎就看见了大师哥二师哥几个,早便看腻了。"
"说起了二师哥来,"我侧头道:"好像,许久不见了。我和大师哥定了婚事以后,便一直没来得及将喜事告诉他呢。"
"苏沐川?"朱颜郡主兴趣缺缺的说道:"你不知道?他好像,请命往蓬莱仙岛去了。"
"蓬莱仙岛?"我奇道:"难不成,今年上蓬莱岛的轮到他了?"
"谁知道?"朱颜郡主摇摇头,道:"早就去了,也不见回来。我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参加了你们的婚事,到时候,掌门人该会给他送信的吧。"
真的,很久没看见苏沐川了。
这几日,陆星河重新往罗侍郎家中的那个阴宅之内寻觅那一次事情的线索,好寻找阿虎,而那阿芳整日跟青鸾一道忙着我那嫁妆,各色的布料摊开来,让小院儿里像是盛开了满满的云霞。
阿芳见了我,总是毕恭毕敬,像是奴婢对主子一样,实在让我很不习惯。
我很想,跟阿芳,还能跟以前一样。
等寻得了阿虎之后,就跟她说出来,我其实是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江菱罢!
想着想着,我也跟着做了几样绣活儿,想起了娘来。
我的终身大事,娘能跟着过来瞧瞧么?现如今,横竖百花神教重新回到了花婆婆的手里,也不怕锦添使者再来用娘要挟我了,倒是不如再寻了机会,找了赤面夜叉,见一见娘吧。
哪怕,不用自己是她女儿的这个身份。
还有,真正的花穗,现如今在我那身体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想起了她和赤面夜叉的孩子,我心内居然也有些个悸动起来,毕竟是我的身体,那个孩子,也好像,是我即将能有一个孩子一般。
真想,看看他们去。
寻了空闲,我便下到了胭脂河里,寻了那一扇通往了赤面夜叉那虚空界的门,打开了进去。
"稀客!稀客!"小鱼先瞧见了我,高兴的跳脚:"花穗小姐来了!"
旁的煞也一个个雨后蘑菇一般的钻了出来,瞧着我,笑道:"花穗小姐,这一次,是来做甚的?"
第307章:情字如何能割裂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一次,才真真是没什么事,不过,挺长时间不曾看见了那赤面夜叉公子,还有你们家的夫人,有点想念,才上门来的。"说着拿了大包小包,牛家铺子的藕粉桂糖糕来:"小小的伴手之礼,希望列位尝一个新鲜。"
"花穗小姐可真真是再客气不过的!"一个长着长胡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煞忙接过去,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们都喜欢吃甜,多谢花穗小姐费心了。"
"不过花穗小姐来的不巧,我家公子与夫人伴着老夫人游山去了,大概须得过几日再回来。"小鱼带着点抱歉:"花穗小姐空跑了一趟。"
"啊,那也无妨,瞧瞧你们这些个故人也是好的,上一次在妖界,可多亏你们帮忙。"我笑道:"一直不曾过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花穗小姐近日里颇为忙碌,还要等着婚嫁的,我们自然也是知道,"那魇十七和秋月先生也来了,道:"我们到了日子,也要去献贺礼的。"
"还是莫要破费了,到时候摆酒,你们能来,便是我脸上有光。"我笑道:"可惜太清宫天罡气伤人,你们进不得,到时候请大先生相帮,在妖界寻一处地方,专请你们。"
"甚好!如此甚好!"一众魇显然都是爱热闹的,具高高兴兴的:"到时候,一定过去吃酒去!"
"大先生么?"那魇十七眯起眼睛来,剩下的一只手将我拉过去,低声问道:"你跟大先生,还是走的这么近?"
我一怔,恍然想起来,也是的,我是大先生的什么人,怎地有事想寻人相帮,第一个想起来的,居然是他?
未免,有点太不见外。
想到这里,我笑道:"也是的,几面之缘,大概是我唐突。"
"上一次巨蛟的事情,大先生可不是便对你格外的上心么!"魇十七望着我,道:"说你们不是故人的话,只怕没人相信,那妖狱之内,可不是好进去的,大先生为着你费了多少事,你还不知道?"
"妖狱?''我忙道:"可是大先生说,那个看守妖狱的,是他的故友……"
"什么故友!"魇十七道:"凡人怎能那样轻易就进妖狱?大先生花了金山银山的代价,才取得了这个机会,可只为了你。你还是好好想想罢,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管你知道不知道,都不可能是浅浅淡淡的。"
我皱起了眉头来:"你说的有理。"
"多长点心眼儿,"魇十七望了望那些个高高兴兴的魇,淡然说道:"总没有人,会毫无原因的对你好,小爷要是你,一定会查清楚,这个原因是为着什么,到时候不知情由,先欠下了一屁股债,到时候,只怕还不起。"
"多谢关心。"我忙道:"事情望一定看着办。"
"嗯,那便好。"魇十七眯起了眼睛来:"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对了,大先生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我一阵狼狈:"什么都不知道。"
"秋月!"魇十七扬声道:"你过来,花穗小姐有话问你。"
"是。"秋月先生过来,揽着魇十七,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花穗姑娘,什么事?"
"你将关于大先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全跟花穗小姐说一说。"魇十七道:"一点线索也别漏。"
秋月先生一愣,但是什么也没问,便顺从的说道:"大先生么,大先生一直以来,不苟言笑,只是兢兢业业的管理翠玉居,手腕上狠戾了一些,可是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也是温润如玉,一个翩翩君子,打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的呢?我想想,好像,也不长,只是近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罢!"
这个时间,倒是,跟我的岁数差不多。
"那一次,大先生好像,经常到人间去,连翠玉居的买卖,管理的也不多了,客人很有怨声载道的,可是大先生也置之不理,翠玉居的买卖,可是一落千丈。
当时他的脾气还好的很,谁跟他进言,他只是很不好意思的说抱歉,说过一阵子便好了,还有人见过,大先生买过婚嫁用的东西,还有不少女子喜欢的东西,客人具以为是买给自己的,具喜滋滋的,但也没人见过大先生将那些个东西送给谁。
可是有一次,他自人间回去之后,脸上僵硬起来,喝了一晚上的酒,自此以后,我便再没见过大先生出过了翠玉居往人间再去了。再有人问起,大先生冷冰冰的,叫人也不敢多话了。
自此以后,大先生,便很少再笑了。对倌人的态度,也一下子变了,似乎哪一个倌人对哪一个恩客多有了些个缠绵,大先生便要不高兴的重罚,还说,不过是为着我们好的,这个世上,只怕没有真情。
倌人们也有心,一个情字,如何止得,还有,我们本来便是靠着一个情字做买卖的,割裂,也割裂不了那样的干脆。过一阵子,墨羽先生,便出了事。"
这个名字,我记得,是那以前的花魁,因着跟客人的私情,便给大先生打死了曝尸。
"所以,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大先生八成在人间里,出了什么事情,才成了这个样子。"秋月先生摇摇头,道:"大概,也是失了意,一颗心,变得冷如铁石了吧!大先生,不信情。"
不信情,如何会对我这么好?
"所以,你多加小心。"魇十七道:"就算你们家那死鱼眼的陆星河怎么厉害,大先生也是不好惹的。"
"我记下了。"我点头道:"多谢二位。"
满心疑惑的回了胭脂河外面,大先生说,我像是他的故人,难不成,那一位故人,是花穗的亲生母亲?也不对,他,知道我是江菱啊!
什么东西错位了,可是我却想不出来是哪里错位。
"花穗小姐!"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来,倒是将我给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正是阿芳。
阿芳看着我,笑道:"您果然在这里,陆公子回来了,满处里找您呢!"
"大师哥回来了?"我因问道:"不知道什么事?"
第308章:牵线搭桥那个人
"说,说是往罗侍郎那里问消息,问出来一点,想带着咱们一起去。"阿芳眼里盈着点眼泪:"希望我哥,这一次真的能寻出了下落来。"
"是么!"我忙道:"那咱们,这便过去。"
说着便与阿芳一道过去了,阿芳跟着我后面,道:"花穗小姐,你很喜欢胭脂河么?他们都说,常瞧见您过来,可不是这次也是一寻旧寻过来了。"
我点头道:"这是自然,自小,便是在胭脂河边长大成人的,如何不喜欢。"
"我以前,也有一个朋友,我们便总一道在胭脂河左近玩耍,"阿芳回头看着胭脂河,满脸的怀念,道:"不过,很久不见了,她也跟花穗小姐一样喜欢胭脂河,夏秋的时候,因着我不会水,总眼巴巴的看着河里鱼虾,便是眼馋,也不敢下河,可她,明明是个女孩子,却还要浸泡在河里给我摸鱼捉虾,胆子大的很,到现在,看见胭脂河,我总能想起了她来。"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心里一阵发酸,便答道:"很久不见了?你,是在想念她么?"
"嗯,应该算是吧,毕竟,我们从小到大,一直不曾分开过。"阿芳笑道:"但是,她现今一定过得很好,我也很替她高兴。"
"她现今,"我抿了抿嘴:"怎么样啦?"
"她是一个有福气的,比我有福气。"阿芳笑的十分天真,道:"她好像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的母亲,也给一道接着走了,给邻居瞧见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胭脂河边来过,我也再没见过她。不过,只要她过得好,见不见得到,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不求她能回来寻我什么的,毕竟,我大概也没法子跟那样身份的她继续做朋友了吧,这样,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失踪的事情,不是便跟阿虎失踪的事情,是一码事么!但是我拿不准,阿虎有没有将把我活埋下葬嫁僵尸的这件事情,告诉给阿芳,便问道:"她是怎么嫁给有钱人家的?"
"好像为着给她母亲还债,先是失踪了一阵子。"阿芳叹口气:"她先前也是时运不佳。那一阵子,我正四处寻我哥哥,并不曾能分心到她这里,也有人跟我说,我哥哥失踪的事情,跟她也许脱不开关系,但是我总不信。但是她回来了,我哥哥却不曾回来,可不是更说明她跟我哥哥失踪的事情其实是没关联的么。现如今,是她苦尽甘来了,多好啊。"
阿芳的眼神干干净净的,充满了羡慕。
"阿芳……"我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鲠住了。
阿芳的话,居然让我十分想哭,我眼睛里,有点泛酸。
我一点,也不想失去了阿芳。
"花穗!"是陆星河过来了:"又到胭脂河旁边去了?我四处寻你,也寻不得,你果然又来了。"
"大师哥。"我忙揉揉眼睛,笑道:"听说,有了阿虎的消息了?"
"一点蛛丝马迹,但愿能帮上忙。"陆星河走近了,见我眼圈子发红,立时皱起了眉头来:"你怎么了?"
"不过是方才不小心迷了眼睛,多揉了两下,"我强笑道:"这,可真真是一个好消息。"
"嗯。"陆星河低下头仔细的望着我的眼睛,道:"别动。"便轻轻的吹了下去:"有没有好一点?"
"嗯,"我点点头,道:"很舒服。"
"那便好。"陆星河道:"这几天天干,小心点。"
"小心能有什么用。"我笑道:"眼睛总是要露出来的,风,也总会吹。"
阿芳笑道:"花穗小姐,跟我那个朋友一样,都是有福气的,我,我且去叫了马车去。"便小跑着往侧门去了。
"我以前,跟阿芳,真的很要好。"我望着阿芳瘦削娇小的身影,道:"今天想起来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我知道。"陆星河握住我的手,说道:"因为,她是你现如今唯一的故人啊。所以我很高兴她能留下,以后你身边有她能帮我陪着你,可不也是大好的么!"
"嗯,但愿如此吧。"我接着说道:"大师哥替我待她好,我很高兴。"
"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你的故人,就是我的故人。"陆星河道:"为何总觉得你今日有点奇怪?"
我摇摇头,笑道:"不打紧,咱们去罗侍郎家里瞧瞧吧!"
到了侧门,阿芳早十分伶俐的将那个马车和马车夫叫过来了,连小脚踏都搁好了,正恭恭敬敬垂手在那马车左近等着。
"她比我有福气。"这句话像是一根鱼刺,梗在了我的喉咙里面,上不去下不来。
阿芳随着上了车,马鞭子一响,马车轧轧的走动了起来,阿芳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陆公子,也不知道,您说的线索,是一个什么线索?"
陆星河答道:"便是那一日,给一场冥婚牵线搭桥的那个人了。"
"冥婚?"阿芳忙道:"我是听说过的,我哥哥,好像正是相帮着,寻了冥婚的人选去的。"
"那个人,冒充是太清宫的人。"陆星河道:"罗侍郎先是跟太清宫下了请帖,我便自来了,谁知道,在我来之前,还有一个人先我一天过来,自称是太清宫的,帮着相看了阴宅,还决断了,该有一个冥婚才是。罗侍郎自然不疑有他,一样一样,都是遵照着那个人说的话做的,开始物色起了女尸来,还开出了高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不是,你哥哥便献了尸首去了么。"
"嗯,阿芳也是这样听说的。"阿芳立时说道:"那个冒充太清宫的, 究竟是谁?"
"说是一个中年的道人,相貌普通,说不出哪里出奇,且出了这个主意之后,酬劳也只让送到了太清宫,自离去了,"陆星河道:"之后,便再不曾有人见到了他,但是这一次,我往罗侍郎家里去的时候,正有家人说,这几次,还见过了那个人。"
第309章:咱们换一换可好 两更合更
一个中年道士?我认识的,也只有太清宫的那几个师叔了。还说说,谁乔装打扮的?怎么想,阿虎那一次失踪,也跟用更魂器将为换进了花穗身体里的人脱不开关系去。
"咱们,便是要去寻那个道士么?"阿芳满怀希望的说道:"终于,寻的了跟那件事情有点关联的人了!"
"但愿如此。"陆星河对阿芳道:"我们也有许多的疑惑,想跟那个道士来问一问。"
"我哥哥,走失了这样久,只要他还是平安无事的话,那,那真真的是比什么都强的。"阿芳低下头:"多谢陆公子。"
"分内之事。"陆星河的笑容难得的温暖起来:"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阿芳真真好运道,"阿芳感激的望着我和陆星河:"能遇上了两位好心善人。"
我心里,越来越别扭了。
勉强笑了笑,便扭头去瞧着那窗外了。
飞快流溯过去的景色在我眼前滑过,我却好像什么也不曾看到。
不多时,那车夫"驭"了一声,停下了马车,道:"小姐,公子,咱们到了。"
罗侍郎家中的庭院还是跟陆星河当年将我带出来的时候一样,风光迷人。
我虽然下到过了地里,也见了那后院,可是却不曾有幸进到了这个罗侍郎家里来。
罗侍郎知道我和陆星河与几位官员有点交情,我又是太后一直宠信的,是以十分客气的迎了出来,道:"那一次的事情,给太清宫添了许多乱,还真真是叫人怪过意不去的。"
罗侍郎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身量普通,瘦瘦的,一部稀疏的胡子,看上去非常儒雅,一身半新不旧家常牙黄缎子长衫,举手投足,都叫人心生好感。
"这怎么能怪罗侍郎。"我和陆星河行了礼,也客气的答道:"本来,也是我们这一次翻旧账,又给您添了麻烦来。"
"这话如何说的,"罗侍郎忙道:"快请进来,事情理清楚了就好,交情在这里,能帮上忙,本官心内也高兴。"
我们一面随着罗侍郎往里走,我便一面问道:"不知道宅子里面,现如今可还好么?"
"实不相瞒,打那一次行了冥婚,也确实是清静下来了。"罗侍郎的管家引着我们穿过了朱红的回廊,罗侍郎便走边说道:"再没有听见那丫鬟们说这说那了,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安生。呐,那边的园子,便是闹鬼那一间,咱们且去吃茶,吃完了,请随意去瞧,那些个丫鬟,已经提前给打发到了别处去了,几位只管去看。"
我忙道:"多谢罗侍郎,事情确实有点着急,我们去瞧了清楚,心才能放下来,失礼失礼,还是想先去瞧瞧那个地方去。"
"无妨,"那罗侍郎大度的很,忙道:"既如此,自然正事要紧,请便。"
管家便转了角,领着我们往那小院子里去了。
那小院子看上去很是干净整洁,外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墙面上连苔藓也看不到。
"便在里面。"管家先过去,指着一口井,道:"这里,便能通下去的。"
那口井看上去黑洞洞的,不见有水,是一口枯井。
我曾经,差点死在里面,那一股子井底的风灌上来,吹了我的一个透心凉。
阿芳也盯着那口井,喃喃道:"这样说来,上一次,哥哥便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了踪迹的?"
那个管家带着点抱歉,说道:"不错,那两个大汉抬着棺材下去之后,便一直不曾见上来,我们这边的人没法子,这才想进去瞧瞧的,那个时候,陆道长便来了,也不曾寻得了什么线索去,后来,我们便按着陆道长的吩咐,将这个地道改成了井口。"
不错,那个白毛僵尸之所以不会作乱,可不是因着旁的,正是因着,连内丹都掏出去了,落了一个灰飞烟灭,而里面的阴气不散,很容易便成了养尸地。
若是能在合时宜的方位上开洞,每一日,阳光过来能照到了井底,阴气才能慢慢的散了。
原来,我上到了花穗的身上,给他送回太清宫之后,他又回来过一次,而阿虎……剩下的那个大汉,应该是阿豹吧?便在这段时间内,一齐神秘消失了。
时间,刚刚好。
阿芳望着那个井口,怯生生的问道:"不知道,这个井口,是不是,可以下去?"
那管家忙道:"可以,我们全按着陆道长的吩咐,将那墓室对接着的,不曾封死了。"
阿芳一听,立时便说道:"若是可以,阿芳,阿芳想下去看看,哥哥若是留下了什么物件儿的线索,只有我认得。"
"既如此,我随着你去吧。"陆星河道:"你一个下去可不行。"
"自然不行,"陆星河话不曾说完,我且打断了:"大师哥,带着我也一道下去瞧瞧。"
"这……"陆星河皱眉道:"地下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可是,我想着故地重游。"我低声说道。
陆星河这才点了点头。
垂下了绳子,我这段时间的东奔西跑,已经锻炼的能轻车熟路的下去了,自然不在话下,阿芳力气小,胆子也小,陆星河便索性背着了她,攀着绳子下去的。
这大概,是除了我之外,陆星河第一次背旁人吧。
阿芳的脸红的厉害,嗫嚅着:"给,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陆星河道:"不值一提。"
下了那墓穴,我起手点亮了火折子,这个噩梦似的地方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我眼前。
一股子,奇怪的潮气。
整个墓穴不算凌乱,相反,除了那个被白毛僵尸抓破了的棺材,旁的地方,不管是祭品台子,还是随葬的东西,倒是搁的井井有条的。
阿芳瞪着眼睛,寸步不离的随在了陆星河身后,全然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阿芳第一次下到了这种地方来,一定很害怕。"我说道:"大师哥,你护着阿芳,我四下里看看。"
"花穗,不许你乱走。"陆星河皱起了英气的眉头来:"这里毕竟还是有阴气的。"
"没事。"我回过身冲着陆星河摇摇手:"大师哥莫要担心。"便自往里走了去。
墓室本来也不算大,走一圈,很容易就看过来了,地上尘土很厚,当时就算有脚印,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花穗,"陆星河道:"你干嘛走的那样急?"
"大师哥,这个地方你们且不要过来了,白毛僵尸剩下的残躯还在里面,莫要吓到了阿芳。"我在一个墓室里看了一圈,扬声说道。
"不,既然阿芳来了,就都得看看寻寻才甘心。"阿芳像是壮着胆子,如是说道:"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了么。"便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白毛僵尸的身体松垮垮的躺在了地上,身上结着一层蜘蛛网,再也没有当时抓我的英姿了,怪叫人唏嘘的。
正这么想着,我一踢脚下,道:"这个是什么?"
用灯一照,正是一个男子的黑布鞋,鞋底磨薄了一层,半新不旧的模样,软塌塌的落在地上。
"诶……"阿芳忽然一声惊呼:"这个东西是……是哥哥的鞋子!"
"果然么!"我忙道:"你看看清楚。"
"就是这一只!"阿芳蹲在了地上,直愣愣的盯着那鞋:"这鞋,这鞋可不便是哥哥的么!我哥哥的鞋子没有几双,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哥哥他,连鞋都……他该不会是遇上了……"
"先莫要慌,"我劝道:"有了这个,可不也算得上是一点线索了。"说着,我拉阿芳起来:"咱们再寻寻看,究竟是不是有什么旁的线索可好?"
"可是,连鞋子都,实在是……"阿芳掩住脸,哭道:"实实在在不敢想……"
"簌簌……"正这个时候,只听见外面的墓穴,传来了这样奇怪的声音。
"什么东西?"陆星河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说着,自出去了。
"你且放心,大师哥灵力高的很,咱们,是不会遇上了什么危险的……"我这话还不曾说完了,便听见外面一声巨响,还有灵气冲撞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才想出去看看,这时,一条湿湿滑滑的东西攀了上来,缠在了我的手上。
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挣扎不起:"这个,这是什么……"
"是百花蛇啊。"那阿芳的笑容终于不再是那个楚楚可怜,苦苦涩涩的模样了:"百花神教,除了百花金蛇玔,最好用的东西了,咬死了,不松口,你若是中了毒,也只好昏睡不醒了,没有我的解药,只能躺一辈子。"
"唔。"我望着阿芳,沉声问道:"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呢?"阿芳蹲下身,欣赏着什么好东西一样的望着我:"花穗小姐的模样真好看,太清宫三小姐的身份也很不错,这些个东西,我也想要。"
"原来如此。"我盯着阿芳:"可是,现下里都是我的,你好像弄不到。"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阿芳起手,拿出了一块软软的肉色东西来:"虽然我没有更魂器,可是我有一样也很好用的东西。"
"是妖界的人皮面具。"我自然看得出来:"好像不仅是价值不菲,更是有价无市,看来你准备的,倒是挺充分的。"
"好眼光。"阿芳道:"你戴上了阿芳模样的面具,若是因着某种意外,一睡不醒,谁会疑心你是谁?我戴上了花穗的面具,以后再自陆公子那里取得了更魂器,一有机会,不就能做你了?是不是,就能得到了你的一切了?"
"嗯,"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一开始不就在你的计划之内么!"
"不错。"外面灵气充撞到的声音更剧烈了,阿芳道:"不过,你怎生不问外面的东西是什么?你不担心陆公子么?"
"外面牵制住大师哥的,应该也很能磨时间吧。"我答道:"我不担心,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大师哥,你还想得到他,怎么会伤了他。"
"你真聪明。"阿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很羡慕聪明人,好像就算我笨鸟先飞,总也不如人。"
"阿芳,"我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花穗,而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江菱吧?咱们,是那样久的交情。想不到,短短时间,你却变了这样多。"
阿芳的脸色阴晴不定:"不错。想不到,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也不是很难,咱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我望着阿芳。
阿芳抿了抿嘴,寒寒一笑:"我的命,一直没有你的好。"
"你又如何知道,我现如今这一切,是如何来的?"我望着阿芳:"我不是抢来的。"
"即使不是抢来的,这也不是你的。"阿芳的声音冷森森的:"既然不是你的,又如何不能让给我?且当,你从来不曾得到过吧。"说着,伸手且将那人皮面具,要按到了我脸上去。
将我,变成阿芳?
我反手扭过来,一手将自己的捆仙索拉出来,束在了阿芳身上,阿芳猝不及防,给捆了一个结实。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那白花蛇不是缠上了你么?没有饲主的命令,绝对不可能松开……"
"早知道你来者不善,"我将虚虚挂在手上的那滑腻腻的东西丢开了:"不好意思的紧,力气用的大了点,这爱物早死了。"
那白花蛇一身千奇百怪的斑点,口中的信子还软软的垂着,普通蜡烛的粗细,炖了吃,够一家人喝汤了。
"你……"阿芳瞪着我:"你如何能知道的?你不是,一直还拿我当以前的那个阿芳么?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自从落在这个身体上安家立命,一日日,只是我骗旁人的,旁人想骗我,哪里有这样容易?"我望着阿芳,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是不来害我,只怕,我永远都会假装不知道的。"
第310章:如何会变成僵尸
"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朋友的么?"阿芳咬牙道:"你从哪里瞧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摇摇头,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来者不善,在百花神教里面,我猜,当初的那一封大师哥留给我,叫我不要四处乱走的信,应该是你趁着什么空档,给收起来的,好引着我出去,不过,那手忙脚乱的时候,哪里会有人追究呢!我也不曾遇上什么危险,更不曾死了,如意算盘,有点落空。"
阿芳定定的望着我,道:"这能说明了什么去?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寻不得,或者,落在了哪里而已。"
我叹口气:"所以,没有真凭实据的,永远只能是一个猜测,可是,你这一个出现,实实在在,太巧了。先是救出花婆婆,让百花神教大乱,立了一功,再说起了,自己的哥哥不见了,让我因着旧情同情,一定会带着你在身边,我很希望,这些个,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的,咱们,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先前,也不是这样的人,我甚至觉得,大概,你也经过了很多事情,别也给人更魂,是个冒充的吧?可是,你就是阿芳。"
"不错,我就是阿芳,也只能是阿芳。" 阿芳冷笑道:"你,大概只拿自己当花穗了。"
"我便是想回去,可也回不去了。"我望着阿芳,道:"你是不是以为,今天我能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因着命好运气好?"
"不是命好运气好是什么?"阿芳盯着我:"你本来应该跟我一样,怎的你,就凭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因着什么?"
"是啊,你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我叹口气,道:"接着,你几次三番,跟我提起了往昔来,也不过,上提醒我那个旧情。"
阿芳撇了撇嘴:"无奈你,并不计旧情。"
"我如何能不记旧情?"我咬牙道:"是,你什么也不曾做,但是我瞧得出来,你该是嫉妒着的,这不对劲儿,咱们两个,本来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对那些个天生的大家闺秀,大概连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吧?谁让人家,天生会投胎?可是你待我不大一样,可不就是因着,你知道,我不过是原本那个江菱,凭什么,这些个好处,都能落在了我头上?"
"果然是多年的交情,我就是这么想的。"阿芳咬着牙,像是恨我恨的牙根儿痒痒:"江菱,你是不是以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应该感谢你?"
我愣了一愣:"什么?"
"你总是觉得,自己比我强。"阿芳道:"你根本,就一直就是在可怜我。小时候,不会下水,你要替我做,我胆子小,你要硬挺着护我,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我好像,都只能缩在了影子里,你也只为了,瞧这我比你更弱小的,在我面前,你才能优越和骄傲吧?须知,我根本不用你可怜!"
我的心里像是给人凭空割了几刀:"我,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不然应该要怎么想?"阿芳的眼睛赤红:"跟一条小狗一样跟在你后面,为着你抛下来的残羹剩饭,冲着你摇尾巴么?你哪里是真心为我,你不过,是为着你自己。"
"所以,你自小都恨我?"我望着虽然看上去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实际上,却在我心里变的面目全非的阿芳,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不管多少年,也一样!"阿芳道:"谁愿意整天的活在你背后?我也是人!可是只要你挡在了我前面,我就永远过不去你这个障碍!大概,你口口声声,是说要为着我好,是不是?可是跟你在一起,只能让我觉得更挫败!
现如今,你又用了这样的面貌,获得了我从来梦想都不敢梦想的东西,什么事情对你来说,好像都来的轻而易举,可是我呢?我到现在,还是只能听命于人,什么都没有!"
"我明白,归根到底,你觉得不公平。"我点点头:"你觉得,我就应该跟你一样,做一个乡野村妇,庸庸碌碌,平淡一生,可是,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这一切,我宁愿换一个一生安宁!"
"又来了,又来了。"阿芳露出一种扭曲的笑容来:"漂亮的人,总说自己不在乎容颜,有钱的人,总要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因为得到,你就可以这么骄傲!因为得到,你就这么炫耀!"
我抿了抿嘴,说不通,大概也就不用多说了:"你愿意怎么想,都是你的事情,现下里,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我干嘛要告诉你?"阿芳道:"掉到了你手里,是我自己运气太差,要杀要剐,你也随意,横竖,我自己争取过,我便不后悔。"
"以前的阿芳,可不会这样小气!"我说道:"若不是有人蒙骗了你,你必然不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引着你,用旧情来害我,抢了我所有的一切的,不过是在利用你,你还不明白么?还有阿虎,咱们,明明可以同心协力,去寻阿虎的!"
"你还要提起了哥哥来?"阿芳嘴角一抽:"去哪里寻?阴曹地府么?若不是为着你,哥哥,怎么会死?"
"你说阿虎死了?"我瞪大眼睛:"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也是跟这个墓穴有关么?"
"你说呢?"阿芳立时答道:"到现在,你还要打算继续假装下去的吧?在你心里,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哥哥的事情,你便要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今日你要将话说开,咱们便摊开了来说清楚,你给我好好的想起来,那个时候,若不是为着这个该死的冥婚,我哥哥,又如何会变成了僵尸?"
果然,我冥婚的事情,阿芳都知道。
"阿芳,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阿虎,究竟怎么会变成僵尸了?"
第311章:你欠我们一条命
"你还有脸问我?"阿芳怨毒的望着我,道:"当初,你本来该打死了,丢进来做冥婚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根本不曾死?是我哥哥故意只是打晕了你,谎称是打死了的,留下了你一口气,预备着等仪式办完了,再来将你给救出来的!
可是,他进到了这个地方来,却给僵尸咬了,回家之后,变了一个人一般,沉默寡言,说救不得你,自己反倒是给僵尸咬伤了,拼了一条命,方才逃出来,还十分内疚,只说自己没有用处!"
我心里像是突然漏出了一个大洞,空的摸不到边,许多复杂的情绪充斥其中,居然描述不出来,究竟是一个什么感受,怪道,怪道我当时,莫名其妙还有一口气,原来,居然是阿虎看着阿芳的面子上,手下留情,那个白毛僵尸……那个白毛僵尸……
我艰难的问道:"那,阿虎他……"
"你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阿芳道:"他开始一言不发,我只当他心里内疚,也劝他,说江菱素来运气好,人也机灵,说不定,能自己逃出来的,人命天定,自责也没有用处,可是他,只抱着头一言不发……"
阿芳说到了这个地方,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流下来了:"后来,他开始慢慢的发生变化,越来越奇怪,神志不清,身上,也生出了诡异的斑点来,如同尸斑一样,见了谁,都要扑上去咬,我怕的很,便跟外面说,寻不得哥哥,只将他弄到了别处去,别处的先生只说像是患上了恐水症,束手无策,只能等死,只有我知道,咬他的,并不是疯狗,而是僵尸!"
给僵尸咬过了之后,尸毒进了体内,确实会让人神智不清,跟俗称恐水症的狂犬病几乎别无二致。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唇齿发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着我……都是为着我……
"你也在愧疚么?"阿芳瞧这我的模样,冷冷的说道:"想也知道,后来,他死的,惨不忍睹!我只怕,他若是下葬之后,要成了一个僵尸,四处害人,也只要一把火,将他的尸身,也烧成了灰烬,这一切,也都是为着你!若不是要去救你,我们两兄妹,现如今,还是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成了孤身一个人,尝尽了人情冷暖,可是你呢?你有没有一点愧疚?你没有!你为着得到的这一切,心安理得!"
"阿芳,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我忙道:"确实,我这一条命,算得上是阿虎手下留情捡来的,可是,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阿芳定定的望着我:"你不觉得,你欠下了我们一条命么?"
"是,"我点点头,道:"我确实,欠你们一条命。"
"既然你还承认,"阿芳瞪着我:"你说,你如何补救?"
我自然知道阿芳是怎么想的了。
"阿芳,你听我说,大师哥和我的这个身份,不是我想让,便可以让给你的!"
"自然,你怎么会让?"阿芳道:"你不过,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我哥哥为着你,白白的送了一条命去,可是你呢?你好像,也怯懦了,只想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现如今,只怕,还想着索性将我的口,也一道灭了,好保全你托我哥哥的福得到的一切,是不是?其实,我进百花神教,本来也是因着,那一日,见到了你。"
"见到了我?"我忙道:"是不是,那一次,去胭脂河边接了我娘去的那个马车?"
"你还记得啊?"阿芳道:"我本来也不求如何,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能真的活了下来,这样,我哥哥那一死,好歹不曾白费,你如何知道,他是抱了一个怎样的悔愧?高烧说胡话,也只说,对不住江菱,我便是想瞧一瞧,也慰籍了哥哥的在天之灵。
我好不容易才赶上前,跟你的随从求见,可是,你却让那个随从,将我一道捉了去,让我跟着那些个人做事,她们说,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一定能派上了用处,来取什么更魂器,便这样,我好端端的,也成了什么百花神教里面的人!"
上次带着马车去接我娘的,应该是玉琉,难不成,是百花神教的锦添他们紧随其后,冒充了我的人,抓了阿芳去?
"我只得听从了百花神教的吩咐,也听说了,原来你现如今,成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一个小小的江菱,因着那冥婚,摇身一变,成了太清宫三小姐,太后面前的红人,啧啧,都是那凡人想都想不到的风光,同样都是一处立的人,你站在了最高的山巅,我落在了最暗的谷底!"阿芳盯着我:"如果你是我,你当如何?"
"哄!"只听外面一声巨响之后,什么都平息下来了,陆星河这才重新回到了墓穴之中,道:"方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出来了一只大蜘蛛,已经给我驱逐了。所幸,你们不曾出去,蛛丝粘人,实在不好解脱。"
我回头望着陆星河,陆星河皱着眉头望着阿芳,奇道:"花穗,你怎生,将阿芳给捆起来了?出了什么事?"
阿芳楚楚可怜的望着陆星河,道:"陆公子莫要多心,不过是方才阿芳不懂事,听见外面巨响,只想去瞧一个究竟,看看,跟哥哥有没有关联,是花穗小姐拦不住我,只怕我出去,碰上了什么危险,才将我困在这里的,可不是,她最有先见之明么!"
陆星河听了,忙便将阿芳给解开了,道:"原来如此,她这样做也对,你没有什么灵力,出去确实不好收拾,不过现下里无妨,外面已经干净了,对了,你们可见到了什么线索了么?"
我摇摇头,道:"不曾见。"
"是么?"陆星河蹙起了眉头来:"过不前,看来,还须得寻得了那个神秘的道士才是。"
第312章:瓮声瓮气大槐树 两更合更
阿芳躲在了陆星河道身后,还是满脸的惊惧,我点点头,道:"大师哥说的很是,那个神秘的道士,自然十分要紧的,上一次,说是有人瞧见了,不知道,是在何处瞧见的?"
陆星河想了想,道:"约略,是在紫玉钗街的一个祠堂左近,咱们上去了再问一个清楚去。"
我忙道:"不错,在这种地方,没有收获,也不宜久留,咱们上去再说,走吧。"
说着,我便转过身,重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嗯。"陆星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怎么是白跑一趟呢?这一次的故地重游,我却宛如,重新回到了江菱身上一般。
"哎呀,"那阿芳一要走路,却呻吟一声:"方才,好似不小心扭了脚……"
"不打紧吧?"陆星河皱眉问道:"疼的可厉害么?"
"无妨,"阿芳吃力的抬起了右腿来,疼的直吸冷气:"想必,方才阿芳自己不小心,弄成了这个样子。"
"实在抱歉,约略,是我方才出售粗鲁。"我忙道:"我来瞧瞧。"
"不用了,"阿芳摇摇头,道:"我能走。"但是步履蹒跚,我见犹怜。
我只做出冷硬硬与己无关,转身上去了,陆星河见我走的利索,很有点尴尬,但是也没法子,只得自己将阿芳给搀扶了起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万万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但是,我绝对不想用陆星河来偿还。
外面阳光有点刺眼,真是一个好天气。
不大一会,陆星河也将那阿芳给带了上来。阿芳半遮着眼睛,不住的跟陆星河道谢,顺带偷眼看着我,像是在猜测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假装没看见,只说道:"既如此,咱们先往那个祠堂左近问一问吧!京城之中,道士总还是好打听的,走吧。"
"花穗。"陆星河忽然拉住我,道:"你怎么了?"
我一愣:"没怎么,大师哥怎么这样问?"
"没事就好。"陆星河抿一抿嘴,道:"大概,我有点多心。"
"陆公子,那咱们,往紫玉钗街上的祠堂去看一看吧!"阿芳忙道:"这一片儿,阿芳自小在这里长大,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如此甚好。"陆星河握住了我的手:"咱们跟罗侍郎辞行吧。"
自罗侍郎家中出来,便往紫玉钗街上去了,那个祠堂,正说的是龙神祠。
龙神祠因着靠近着烟雨阁,周遭遍是翩翩佳公子和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叫人看的赏心悦目。
阿芳皱着眉头,像是步履维艰,陆星河不好撒手将她丢在地上,只得一路搀扶,望着我的神色,也很有些不解。
"大师哥,你且跟阿芳在这里坐一坐,我过去打听打听。"我指了指路边一个石墩子。
陆星河想说话,我先转过了身去。
四下里看了几眼,正巧见龙神祠门口正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跟我差不多大岁数,一身寻常的麻布衣衫,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正低头玩弄着什么东西。
衣着普通,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那样一双手,又实实在在不像是干粗活的。
难不成,是靠祠堂吃饭的香火童子?若是如此,那打听起来,肯定就更方便了。
"不好意思的紧,"我对那个少年行了一个礼,道:"小女子有点事情,想跟小哥打听打听。"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望着我,灿然一笑:"姑娘想问什么事?"
这个少年生的十分好看,五官本来也都是不见出奇,可是偏生聚在了一起,却是一种,妖艳的好看。
很像画中人,难以想象,世上真有这样的真人。
我愣了一愣,那少年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笑道:"无妨,姑娘可以先回回神。"
我耳根子一阵发烫,忙咳了一声,道:"敢问小哥,可是这个龙神祠的香火童子么?"
"我不是,"那个少年眯了眯不笑也带着点弯的大眼睛:"不过,若是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无妨,因着碰巧我姐是,啊,说童子有点不妥的,我姐是,龙神使者。"
我一霎时呆了一呆:"龙神使者么?"
"嗯。"那少年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望着我:"该不会,你碰巧是来寻我姐解决什么事情的?不过不巧,我姐这一阵子说是出门办事去了,先回不来,这样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疑问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原来如此。"
这个小哥,便是那个"龙神爷家中傻狍子"的弟弟?
"难得能帮这样美人,"那个自称龙神使者弟弟的少年说话虽然轻佻,可是面上还是十分干净的神色:"我叫梅树。"
"原来是梅公子。"我咳了一声,道:"小女子,是太清宫的花穗。"
"太清宫的?"那梅树忙点头道:"果然,出身名门。"
"不敢当。"我讪讪一笑,道:"说实话,小女子今次里,是想打听一下,最近,这龙神祠左近,有没有出现过一个中年的道士?小女子寻那个道士有事。"
"中年道士么?"那梅树想了想,道:"这范围实实在在太大了点,现如今尊崇道教,满街都是这里那里的道士四处跑,中年道士更多的不能再多了,却不知道,有一个什么样的特征?"
"说起了特征来么?"我苦笑了一下:"平凡无奇,便是最大的特征了。"
"啊呀,"那梅树站起身来,道:"这可不是更难寻了么……"
"是么,"我点点头,一阵失望:"可不是,叫人为难啊。也罢,我还是自己去寻一寻吧……"
不想这梅树看上去一脸稚嫩,个子倒是挺高的,但见他伸了一个懒腰,道:"无妨,整个紫玉钗街,那可都是梅树哥哥我的地盘,你等着,我帮着你打听打听去。"说着,冲着我勾勾手:"你也跟着来吧。"
我一听,忙跟了上去,想起来了陆星河和阿芳,忙回身打了招呼,那梅树不知道我还有同伴,陆星河便起身,远远的跟梅树互相行了礼。
梅树笑道:"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这一个容貌,几乎都快赶上我了。"
"多有不及。"我心不在焉的随口帮陆星河谦虚了一句。
"哦?"梅树笑道:"容梅树多嘴一句,那位公子跟您是?"
"正是小女子未婚的夫婿。"我笑了笑,道:"也是同门的大师哥。"
"怪不得。"梅树随口吹了一下口哨:"郎才女貌,般配的紧,不过,瞧着姑娘你,像是有点心事啊?"
"心事?"我倒是笑了:"梅公子看见了什么心事?"
"方才那一位姑娘,看上去来者不善,"梅树愉快的笑了:"万紫千红里面打滚这十几年的梅树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已经那么明显了。"我苦笑了一下:"只希望她安安生生的吧。"
"这样说来,看破不说破,你大概欠她什么东西。"梅树侧过头来望着我:"不好还?"
我心底一凉,这个梅树,倒也实在有一双慧眼,便点点头,道:"梅公子说的是,不好还。"
"不过我也不大担心。"梅树笑道:"一看,你便跟我一样,都是聪明人,倘若是我姐的话,就不知道成了什么糊煎饼模样了。"
我顺口答道:"那位龙神使者?我听说,是十分善良,又乐于助人的。大概不少人喜欢她。"
那梅树"嗤"的一声笑了:"还真是客气呢!我姐那个人,是跟结了冰的窗子一样,笨的不透亮。"正说着呢,那梅树停下来了脚步,冲着一棵大槐树喊道:"小黄!小黄!"
那大槐树有几人合抱粗细,上面纹路纵横,树冠郁郁葱葱的,梅树喊的地方,正有一个巴掌大的树洞。
奇怪,有人住在树洞里不成?
果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自那树洞之中响了起来:"梅树?你小子一来,准没有好事。"
"今次里,虽然不是好事,可也并不是坏事。"梅树笑道:"我不过是来打听打听到,却不知道,近来,紫玉钗街上,可来了什么劳什子的中年道士?大概形迹可疑,却模样普通,你日日在这里,见过不曾?"
我好像,也并不曾说那道士形迹可疑。
"日日经过的,有那许多人,老夫怎么知道究竟是谁?"那瓮声瓮气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中年道士,形迹可疑,模样普通是么……啊,三日之前,是有这样一个人来过的!"
"果然么!"那梅树来了精神:"你说你说,他往何处去了?你可知道他的名字么?"
"没有好处的事情,老夫素来不干。"瓮声瓮气的声音答道:"今次也一样。"
"真真是怕了你了。"那梅树将搁在手里,方才一直玩弄的东西拿了出来,我还没看清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便给梅树"咣"的一下丢进了树洞之中:"这个可行?"
"行,行!"那瓮声瓮气的声音笑的喜不自禁:"那个道士的名字叫黄杨,我听说是自西川来的,很喜欢吃甜瓜,啧啧,那一日他跟人聊天,那甜瓜籽甩了老夫一下子,真够受!"
"原来如此。"梅树接着问道:"那,你可知,他自西川来,究竟是要往何处去?"
"这,咱便不曾听说过了,"那瓮声瓮气的声音道:"你姐什么时候回来?老夫想桂花莲子羹吃。"
"快了,快了,"那梅树敷衍的挥挥手,便不理睬那失望的"老黄"了,只转头对我说道:"花穗小姐也听见了,就是这么回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了什么忙去。"
"倘若这位黄杨道长,便是我们想寻的那个人,可真真是帮了大忙了。"我忙道:''实在对梅树公子感激不尽的。"
"好说,好说。"那梅树摇摇手,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帮的上你,我也高兴的紧。"
我忙道:"却不知道梅树公子住在何处?改日里,花穗必登门造访,专程致谢。"
"我们家在紫玉钗街上最大的点心铺子里。"梅树摇手,道:"你若是过去吃点心,随时欢迎,若是道谢送礼,可是拿着我当外人,我要不高兴的。"
"花穗自然是与梅公子一见如故,若是有这个荣幸,只想与梅公子做朋友的。"我忙道:"只是总不能白白的……"
"不白白的, 还要黑黑的么?"梅树戏谑的一笑,道:"说实话,我可也觉得跟你一见如故,你跟我姐,虽然论起了聪明才智来,是相差甚大,可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举手投足,倒是跟我姐差不多,没由来,就觉着亲近。下一次你来铺子里,我让我姐给你做桂花糯米藕吃。"
"多谢多谢!"一路道谢,那梅树却只摇摇手走了,笑道:"等着你来,可难得有一个一见面就投缘的,只要你一个名门小姐,不嫌我寒酸。"
"怎么敢!"再抬起头来,梅树早走得远了。
黄杨?道号能得来,可算得上成功了一半,只求这个黄杨,便是那个道士。
带着这个消息回来了,正看见陆星河迎我,阿芳则坐在了石墩上,笑道:"花穗小姐,那个公子,生的真真好看,可是花穗小姐的故交么?"
"不是,"我摇摇头,道:"不过是初次见面的,人是十分热心的,打探了打探,颇有收获。"
"那边好。"陆星河瞧着我,笑的也有点不太自然:"不知道,可打探出什么来了?"
"嗯。"我应声道:"那个道士,名唤黄杨,是西川人,咱们可以管理进出京城游民的司府去查一查,一定能查出来。"
"黄杨?"陆星河却皱起了眉头来:"花穗,你不曾听错么?"
"怎的?"我奇道:"难不成,大师哥识得那个黄杨么?"
"岂止是识得。"陆星河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那黄杨,正是青桐宫里,师父的同宗师弟,诗语的师叔。"
第313章:粘着一粒甜瓜籽
"大师哥说,青桐宫?"我愣了一愣:"该不会,是同名吧?"
"不大可能,西川有两个黄杨道长的,"陆星河答道:"黄杨师叔的名号,在西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可能会有人取了与他一样的道号。"
"那,"我忙道:"也许,那黄杨道长,正在西川?这,便说得过去,其中,也许只是一场误会的……"
"巧得很,"陆星河摇摇头,道:"黄杨师叔,已经跟师父送了信,说这一阵子要往太清宫来,将青桐宫的那些个师妹们带回去的,可不是,正对得上的么!说不准,那黄杨师叔,今日里,已经到了太清宫了。"
事情,怎的如此复杂?
我犹豫了一下子,便说道:"既如此,咱们胡乱猜测,可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索性回了太清宫去,当面问一问黄杨师叔罢了。"
"也只能如此了。"陆星河带着点担忧望着我:"可是……也罢,见面再说吧。"
"嗯,大师哥放心,打听事情说什么话,花穗心里有分寸。"说着,我便转了身,去寻了闲散的车马,带了那行动不便的阿芳回去了。
阿芳颇有些个不好意思的说道:"真真是,一来,便给太清宫添麻烦了,倘若那黄杨道长,真真是太清宫要紧的人,那这件事情,不知道,如何追讨……"
"说不准,个中有什么误会的。"陆星河出言宽慰道:"你也莫要想的太多,终究该是有解决法子的。"
"但愿如此吧。"阿芳的眼睛里面,像是装着了千言万语,我偏过了头去,道:"且先上回春堂,给阿芳瞧一瞧脚吧?"
"陆星河点点头,才要去吩咐哪马车夫,且听阿芳忙道:"不着急,我脚上没事,休息休息缓一缓,也就是了,还是赶紧回太清宫,去见那黄杨道长的好,要不然,这一颗心,总也是悬着的。"
"那么久,也都坚持下去了,何故着急一个眼前?"陆星河道:"先去瞧瞧,若是没事,也安心了。"
"陆公子,这样关怀阿芳,阿芳心内,感激不尽。"阿芳一张小脸儿通红。
"无妨,你跟花穗是朋友,自然跟我也是朋友。"陆星河道:"阿芳姑娘只管安心。"
阿芳道笑容僵了一下,讪讪的点了点头。
我叹口气,道:"我方才瞧瞧,是没有什么大碍,既然阿芳不想去,就算了,回去了热水敷一敷,也就好了。"
阿芳一听我肯替她解围,也才重新笑了起来。
陆星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暗暗的握住了我的手。
回到了太清宫,我便接过了阿芳的胳膊来:"大师哥只管打听打听那黄杨道长到了没有,我且将阿芳给送回去。"
陆星河抿了抿嘴,道:"晚一点,我过来寻你。"
我点点头:"那,我等着大师哥。"
扶着阿芳回到了我的小院,阿芳转头望着我,道:"你也知道,我的脚上那伤是假装的?"
"不这样,如何教大师哥扶着你,你要演戏,我只管陪着你。"我说道:"债要还,要看你如何让我还。"
"你想还债?"阿芳的面色变化莫测:"果然,你还是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我没有死,确实是多谢阿虎,"我答道:"为着弥补我能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可是陆星河,我不会让出来,他有他的心,我没权利,帮他做什么决定,也请你……"
阿芳盯着我,截断了我的话:"咱们,各有各的法子。"
什么债,都不如人情债好还。
我望着曾经被花婆婆和那无双栖息着的大栗子树,心内有点怅惘,现如今,他们两个,约略在百花神教之内高高兴兴的吧,强似在这里跟我互相发一发牢骚。
回来了小院儿,青鸾看见了阿芳脚上带着伤,且大吃一惊:"这是怎的了?"
我答道:"是我害的,青鸾,去取了一点热水来,帮着阿芳敷一敷。"
青鸾忙应了声,我正要将那阿芳给搀扶进去,却听见一个师弟来传话:''三师姐,那青桐宫的黄杨道长今日里过来了,还请您一道出去相见。"
"知道了,多谢师弟。"我将阿芳放下,自去了,才一转身,且听阿芳笑道:"江菱,你终究会发觉,你的运气,总不能永远那么好的。"
"我一直都知道。"我头也没回:"若是运气真有那样好,怎么可能成了今日这个模样。"
穿过了甬路两侧长长的杨柳树枝条去,一路往正殿里去,远远望着胭脂河,河面一片金红,好一派秋日美景。
正殿之内还是一如往昔的高朋满座,只见一个模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一点特色也没有的中年道人,正坐在了那掌门人身侧,一身青色缎子道袍,与其余青桐宫的师妹料子都是一致的,见了我,笑道:"一年不见,花穗这灵气,可是越来越好了。"
看来,这便是那个黄杨道人了。
"多谢师叔夸奖。"我上前行了礼,到了侧边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掌门人道:"这个孩子,也算得上,是一个因祸得福。"
"不错。"黄杨道人点头笑道:"以前的时候,可不料想这孩子一开窍,居然这样了不得,星河本来也是好资质,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元春子师哥,也算得上后继有人了。"
"祖师爷保佑。"掌门人道:"说起来,诗语留在了那宫里做了掌事,可也不是也大大的出息了么。"
"事情我也都听说了,花穗也立了功,"那黄杨道人笑道:"安能算到了她自己的头上去。"
这黄杨道士,便会是前一次在罗侍郎家里出现过的那个人么?他说,一年不见,那我遇上的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没有到太清宫来。
问了他,约略也不会承认吧。
我低下头,不经意间正发觉了,那黄杨道长的下摆上,是跟那"老黄"说的一样,粘着了一粒甜瓜籽。
第314章:咱们也去尽尽兴
这样说来,出没在龙神祠左近的,就是他?
罗侍郎他们家事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以太清宫的名义跟着掺和呢?
事出反常必为妖。
其间掌门人跟黄杨道长客套的话,我也没怎么听进去。
陆星河隔着一列人望着我,待到人都散了,且迎着我过来,道:"你有心事,怎么又不跟我说?"
"也不算什么。"我笑了笑:"大师哥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怎么努力,也不好捞到了。"
"笨蛋。"陆星河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不是为着阿芳么?"
我一愣:"大师哥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阿芳的哥哥根本不曾失踪,而是过世,给阿芳偷偷埋起来了,"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我:"她们住的那个地方,想要有什么事情瞒人,只怕也瞒不过。"
"大师哥还特意去查探了?"我叹口气:"也,也没什么必要。"
"你出现以前,从来没人骗过我,所以,我从来也不会怀疑什么,"陆星河笑道:"但是后来,越发觉着,江湖险恶。"
"江湖一直不是与人为善的,大师哥发现的早,也是大师哥乖觉。"我接着说道:"那阿虎是如何死的,大师哥还不知道吧?"
"害了恐水症。"陆星河说道:"但是听上去,倒是跟给僵尸咬了差不多的。那些个偷眼瞧热闹的邻舍,说身上还生了白毛,约略,是在我进古墓取内丹之前进去过,给僵尸咬了。"
"嗯,我这一口气,便是阿虎给我留下来的。"我说:"若是没有阿虎,只怕我啊……"
"所以,欠下了人情债了?"陆星河道:"还人情的方式多的很。"
"可是偏生是一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说:''大师哥也知道,我没什么能拿出来的。"
"人活着,总要欠人情,还人情,给人情的。"陆星河笑道:"你不会不清楚。阿虎的事情,便是为着你丧命,你也不能用命来换,更何况,当年将你抬进去的,不便是阿虎么?"
"大师哥莫要说这个来宽慰我了,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阿虎听命于人,难道是自己愿意的。"我摇摇头,道:"我心里有愧。"
"嗯,奇怪的很,只要跟你有关,总是说不出的自私起来,"陆星河摇摇头,道:"我也变了。"
"不过,我喜欢大师哥为着我变。"我将头靠在陆星河胸前:"有大师哥在,旁的,都也不要紧。"
"你信我,以后总有机会还的,"陆星河道:"阿芳要什么?"
我梗了一下,答道:"一些个,我给不起的东西。"
"无妨,有我在。"陆星河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难得的柔和起来。
就是因着有你在啊。
"咳咳。"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失了东西回来取,不想正扰了你们,不好意思的紧!"
是黄杨道长。
我和陆星河具闹了一个大红脸,讪讪的说道:"教师叔见笑了。"
"无妨无妨,你们两个婚约在身,师叔也不是没有年轻过。"黄杨道长一面往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去翻弄起来,一面挥挥手:"你们只管继续。"
我只得答道:"不知道师叔落下来了什么?可好找么?"
"一个小物件儿……"那黄杨道长一面说着,一面将一个小玩意儿自那软垫子上扒拉出来,笑道:"寻得了。"
我没看清楚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趁着这个机会问道:"黄杨师叔,有一年不曾来太清宫了,可觉得有什么不习惯么?"
"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那黄杨道长乐呵呵的说道:"还是跟以前差不多,这一年不来,也很有些个想念呢!可惜我门青桐宫那小诗语要留在了这京城里面了。"
"原来如此,西川往京城,也实在是路途遥远,您今日才到,也实在是辛苦了。"我说道:"改日您休息好了,花穗带您往紫玉钗街转一转,秋日里有祝贺丰收的庆典,咱们可以去瞧瞧,尤其是龙神祠左近,最热闹不过的。"
若是黄杨道长真的在紫玉钗街左近出没了,此番引了他去,给人认出来早先才偷偷瞒着太清宫来过,未免可会尴尬。
那黄杨道人一听,咂摸了咂摸,这才说道:"紫玉钗街么?实话告诉你们,师叔我,其实前几日才去了一次,不过,你们可须得帮着师叔保守秘密,万万不要告诉了旁人……"
"哦?"我假装诧异的问道:"怎的,难不成黄杨师叔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还请说出来了,我们帮着想想法子,也算一尽地主之谊。"
"这个么,"那黄杨道长捻一捻稀疏的胡子,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可万万不要笑话师叔,其实,师叔,是提前来了几日,却没来太清宫,不过是跑过去,赌了几场,但是身为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自然有些个不光彩,怕元春子师哥要罗噪,且按下去了。"
"啊,原来如此,"我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来:"可是整个紫玉钗街上,最出名的那个鸿福赌场么?"
"对对对,"那黄杨道长忙道:"正是那一处!你们不知道,师叔正因着在西川有些个虚名,束手束脚,总也没法子撇下了面子去玩耍,是以每年来太清宫,才放开手脚,痛痛快快的去一次,这一次,是耽搁的久了一些,你们若真想着尽地主之谊,改日一道往那鸿福赌场去,怎么样?"
"甚好,"我忙道:"不满师叔说,大师哥要是论起了赌骰子,那可是一把好手,这一次,咱们一道去尽兴!"
陆星河一听,俊脸早红了:"花穗,上一次,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你怎地又拿出来说话,给师傅知道了的话……"
"哎呀,难得,都是同道中人!"黄杨道长早喜的眉开眼笑:"咱们三个人不说,谁会知道?有道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忙说道:"大师哥,你可莫要扫兴,随着师叔的意思来吧。"
那一次,我娘在鸿福赌场欠下了巨债,阿虎不便是鸿福赌场的打手么!原来黄杨道长,也是那个鸿福赌场的常客,这样看来,鸿福赌场,不会没有什么猫腻。
第315章:赌得起也输得起
"哎呀,择日不如撞日,运气这种东西,哪里说的好,咱们今日便去吧!"那黄杨道长一听这话,显然便是一种坐不住的模样,直把我们往外面推:"走走走,今日,去那鸿福赌场大杀四方!"
赌这一门,俗称撺掇鬼,输到底,一般还是旁人邀请自己,运气才会更好,看来黄杨道长果然对赌是一门热心。
我忙拉着陆星河道:"大师哥,咱们走!"
出了太清宫,我们因着不好惊动了旁人,那马车也不曾叫,只走到了那紫玉钗街上,今日里阳光很好,黄杨道长盯着那鸿福赌场方向的眼睛直放光:"惯常喜爱京城风光,就算是玄阴地,也喜欢在上面走。"
"确实是玄阴地,"我顺口指着胭脂河道:"夏日的时候,胭脂河左近那个罗侍郎,他们家海出了事,还是我家大师哥帮着解决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先前可能不大相信风水,那一片阴气盛,建宅子可不大好。"
"罗侍郎?"那黄杨道长的眉毛不大自然的挑了一下。"
"正是。"陆星河接着说道:"家里底下原来有一个古墓,内里有一个白毛僵尸,弄的家宅不宁,后来,是星河过去,将那白毛僵尸除去了,师叔,您瞧着,那一片,像不像是养尸地?"
陆星河现如今装起糊涂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加上惯常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更实际叫人不由得不信。
我心下里暗暗发笑,直盼着他说谎,以后可不要青出于蓝而胜蓝,改日里,将我也能骗过去。
"这个,呵呵呵。"那黄杨道长干巴巴的笑了起来:"也是,你们也看出来了?阴气积蓄其中,日照又不足,水更为阴,这一下子,散不出,只能越来越多,是不大好。"
"师叔说的很是,叫花穗受益不浅,"我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来:"不知道,师叔可往那一片地方去过么?"我指着罗侍郎他们家的那个宅子。
"啊,这个么?"黄杨道长犹豫了一下,忽然指着前面道:"对了,咱们去喝一个得胜汤,再去大杀四方!"
赌徒们信一个"遇水则发",赌之前,也总要喝点什么,沾一沾水。
黄杨道长,显然是要岔开话题的,我和陆星河自然心照不宣,且随着去了。
好像,跟那一个真相,越来越接近了。
"这一家子,卖的茶水最是好喝的,"虽然初秋的时候,并不算热,可是黄杨道长还是擦一擦额上的汗,且笑道:"吉顺轩,你们也时不时来吧?"
陆星河摇摇头,我便也摇摇头。
其实,小时候,可是时时要往这个吉顺轩里面来蹭着听小诸葛说书的。
这个地方,可承载了不少小时候的念想,终于,现如今我也能以一个茶客的身份来这里了。
还挺怀念的哪。
进到了这个茶馆之内,一如往昔,经过跑堂的茶博士常年擦拭的红木桌椅油亮油亮的,里面高朋满座,小诸葛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台子上,执着响板,口沫横飞。
只是,小诸葛的两鬓,也平添了些许斑白。
一霎时,似乎,时光回溯,我又回到了那个小时候。
黄杨道长轻车熟路的坐在了一个桌子旁边,扬声道:"二毛子,来一壶上好的毛尖!"
"得咧!"一个十分年轻的跑堂脆快的答了一句,不多时,便捧了托盘来,放下了精巧的青釉小茶壶并三个一套的茶杯搁下了,还赠给了一盘子茶点。
陆星河给了茶资和赏钱,那跑堂喜的连声道谢:"还是道爷出手大方!"
黄杨道长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要来赌,先喝毛尖儿,方能冒尖儿!"说着,将方才自那正殿之内的小玩意儿拿出来细细的摩挲着,我这才看见,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玉雕件儿。
栩栩如生,刻画出来的,是一匹马上趴着一个大苍蝇,我一下子笑了:"这个摆件儿真真不错,马上蝇?(马上赢)"
"你倒是有眼光。"黄杨道长一见话题给岔开了,忙道:"难不成,花穗你小小年纪,也是各中里手?"
"不敢当,不过是略知皮毛,叫师叔见笑了。"
这些个声称能带来好运气的东西,娘那里多的很。
"哈哈哈, 方才听说,星河是掷骰子的好手?"黄杨道长接着说道:"可真真叫师叔刮目相看哪!只当你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古板,不成想,有点子本事么!一会子,师叔教给你些个诀窍,保管大杀四方!"
看来"大杀四方",是这个黄杨道长的口头禅了。
不过陆星河道那个手气,只希望莫要吓着了那黄杨道长才好。
陆星河听了黄杨道长那话,耳朵也早红了:"多谢师叔,其实,星河并不是常来。"
"这样才是,小赌伤身,大赌怡情么!"黄杨道长搓着那"马上赢",满脸的迫不及待。
就是因着太迫不及待,所以话也好像说反了。
"也差不多了,"喝了几盏茶,那黄杨道长到:"咱们搓搓手,运气来了,去杀!"
赌徒们的讲究说很多的,搓手,说要为着来手气,我喝陆星河忙也跟着照样搓了搓,正这个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很清亮好听的声音:"哎呀,今日真巧,又遇上了。"
我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双弯弯的眼睛,正是梅树。
他今日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件家常长衫,可是那本来普普通通的长衫,穿在了他身上,却显得气度非凡,自有一番华丽的感觉,好比但凡是盛在金碗里面,便是平凡的米饭,一时间,也显得矜贵了起来。
"梅公子?"我忙起身道:"不想今日还有见面的缘分。"
那梅树倒是一个自来熟,且拖了一张条凳坐了下来,笑道:"怎么样,紫玉钗街便是这样小,但凡是认识了,哪里都能见得到。哎呀,您这大师哥也在?"
陆星河拱了拱手,道:"昨日相见,来不及言谢。"
梅树笑着还了礼,看了一眼那黄杨道长,心下里自然明镜似的,半字关于昨日的也不提,只对那黄杨道长也行礼道:"方才听说这位道长,要去大杀四方?"
"不错,"那黄杨道长意气风发的说道:"正是往那鸿福赌场里面去。"
"哎呀,果然好魄力,"梅树忙道:"梅树今日正也要去,不如结伴同行?"
"自然甚好!"黄杨道长忙道:"多一个人自然更热闹,不知道小哥擅长的是?"
梅树伸出了修长白净的食指和拇指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势搓了搓,笑道:"掷骰子。"
这个梅树,想来是哪龙神使者的弟弟,灵力一定不容小觑,若是他跟陆星河对决一局,也不知道是一个何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局。
我饿有点迫不及待了。
一行人进了鸿福赌场。
鸿福赌场之内人声鼎沸,跟这里一比,本也十分热闹的吉顺轩,简直跟睡房一般。
这里弥漫着一种赌场特有的浮躁,我不喜欢这个浮躁。
这里才真能称得上一个鱼龙混杂。你能想到的任何类型的人,这里都有。
阳光自西窗上投过来,光线里漂浮着跳着舞似的尘土,一个每个赌场都有的赤膊大汉正在那光线下面卖力的晃动着骰子盅,结实的肌肉线条上面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赌徒们都用一种十分干渴似的眼神盯着那个上下反飞的骰子盅。
"开!"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是一对一的对摇,乃是庄家来掷,押大小,不知道这个样子,陆星河那个运道还能不能顺出来。
"五两!"黄杨道长啪的丢下了一块碎银子:"小!"
梅树漂亮的嘴角弯了起来,低声道:"若是我,押大。"
我点点头,掏出了银子来,望着陆星河:"大师哥,你说呢?"
"既是随着师叔来的,自然跟师叔一样了。"说着,陆星河含笑在小的一方,搁了十两银子。
"啧啧,"梅树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家大师哥,真真是一个有钱人呢!"
"见笑了。"我则将自己的银子搁在了"大"那里。
"开!"
陆星河和那黄杨道长输了。
梅树在我耳边说道:"今日里,你只管跟你大师哥对着干,保准赢钱。"
不知道陆星河道运道,今日是一个什么讲究。
可是梅树自己,只是干干的"吹脖颈子",并不见押上了什么去。
不多时,我赢了不少,陆星河和黄杨道长输了不少。
黄杨道长的脑门开始出汗了,但是一个赌徒的傲气,让他没法子低下了身段来转头跟随着我去,这个在赌徒来说,换做"一边倒,"遇上这种逢赌必输的情形,回家是最好的选择。
我饶有兴趣的望着梅树:"梅公子不玩儿?"
"我怕我姐撕我耳朵。"梅树眯着弯弯的眼睛,道:"我胆子小。"
"家教还真严格。"
"佘一把!"忽然黄杨道长举起了手来:"你们这,可以佘吧?"
"欢迎,欢迎!"赊账,宛如欠高利贷,赌场自然是乐不得的。
"师叔,您可以自我这里取!"我指着自己面前堆着的银钱,其中不少,是自陆星河和黄杨道长自口袋里掏出来的。
"那不行,"黄杨道长一股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犟劲儿,梗着脖子道:''就要靠这里翻盘!佘一百两!"
有的时候,我是无法理解娘在赌桌上时怎么想的,现如今,更看不明白,黄杨道长在这样一片逆境之下是怎么想的。
陆星河皱了眉头:"师叔,一百两是不是有点……"
"怕什么!"那黄杨道长输急了眼,不假思索的说道:"前几个月,师叔一千两也敢佘!"
陆星河听了,立时对我眨了眨眼睛。
那梅树,则全然是看热闹不怕火大的模样,一双弯眼睛,看上去老是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怎么样,可也算得上是帮上忙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子,几个月前,可不正跟我和真正的花穗更魂的时日对上了!果然,黄杨道长是偷偷的来过这个地方,那个往罗侍郎家里的,八成正是黄杨道长。
他为何,要出了一个冥婚的主意呢?跟我娘,跟我的卖身契,究竟是一个什么联系?
都发生在鸿福赌场吧?
"这位道长欠下一百两!"晃骰子的大汉忙扬声道:"接着卖力气!"
"哎!"那些个打手立时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下来。
怎么着,是打算还不上就动手?我心里暗自发笑。
"哼。"那黄杨道长豪气万丈的说道:"咱素来不会欠帐,大,只管开你的!"
赌来赌去,失去了理智,翻盘的心思,比什么都重。
同样是欠下了鸿福赌场的赌债,那中间将事情牵头的,肯定也跟鸿福赌场脱不开关系了,只,等着黄杨道长输。
"好咧!"乌黑的骰子盅再一次上下翻飞了起来,铿然落地,大手一掀,三个赤红的点。
"三点小!"
黄杨道长的脸色 难看了起来,口中喃喃:''不对,不对啊,这,这怎么可能呢……"
"哎呀,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梅树趁机说道:"黄杨道长,怎地还?"
我跟陆星河挤挤眼,陆星河心领神会的说道:"师叔,照着星河看,实在不行,咱们回太清宫取了银子来吧!一百两,不是能随身带着的数量。"
"那怎么行!"黄杨道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为着这样的事情管太清宫要钱,教师叔的面子往哪里搁!"
上一次还不起了那一千两,可不是也不肯拉下脸求太清宫么?故事重演,看看这一场事情,究竟是鸿福赌场的哪一个引起来的。
果然,黄杨道长继续欠债,一笔输似一笔。
"兄弟们接着卖力气!"
"哎!"
黄杨道长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了。
"师叔……"
黄杨道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哪一个?"
"
第316章:肉包子方能打狗
我挤出了那个大堂,绕到了后面的围墙,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且跳起来一手撑在了那围墙上,一翻身,利落的上了墙头,蹲在了墙头瓦当后面去往内院里一看,果然,正看见了那黄杨道长随着一个大汉往那内宅里面走。
那内宅里面看样子十分阴森,高高的围墙下面投过去了深深的影子。
当时,娘还不起债,到了这里来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滋味?会害怕吧?会惊慌吧?瞧见我那个卖身契的时候,心内是如何的后悔?
往昔的事情,还是莫要再继续追忆下去了。
黄杨道长有点懊恼,进了一个小屋子。
我自墙上滑下来,偷偷的跟了过去。
那赌场后院倒是十分清净,我瞧好了那黄杨道长进去了,随在了后面,但见那大汉和黄杨道长一路到了一个小小的厅堂里面,推开了油润润的花开富贵红木雕门又关上了,我忙蹲在了那门口下面,将耳朵贴在了那木门的缝隙上。
"道长,数月不见,精神还是这么好。"一个听上去还很年轻的男子声音道。
这个声音,听上去就凉凉的,但是出乎意料,居然很好听。
黄杨道长的声音很有些个忸怩:"托福,托福,其实,见不到才是好事。"
"那倒不假。"那个声音答道:"见了本公子,只怕还是须得遇上了难处,走投无路。"
"谁说不是呢!"黄杨道长的声音十分丧气,闷声道:"上一次,我欠下的那钱,你们说,做成一码事,就能偿还,这一次,可也还是那个规矩?"
"不错,没有钱,与钱同等价值的东西,自然也能还债,"那个声音充满了兴趣:"这一次,道长能有什么拿出来的?"
果然,是那个往罗侍郎家牵头的人。
小小的鸿福赌场,想不到倒是卧虎藏龙的。
"跟上次一样,"黄杨道长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黄杨道长过谦了,您除了命,还有一身过人的本领啊。"那个好听的声音道:"上一次,罗侍郎的事情,不是解决的挺好么!"
"只求,这一次,也是一码子便宜事。"那黄杨道长叹口气,道:"等冷静下来,咱也时时想不明白,那样简单的事情,便能抵了一千两的债么?"
"那件事情,对人来说意义不同,价值自然也不同。"那个声音含着笑意:"罗侍郎家的凶宅,若不是您出马,谁能解决?那个地方是玄阴地最好的养尸地,除了那里,旁的地方,可不见得能出产有内丹的白毛僵尸。"
"那倒是不假,"黄杨道长有些个自鸣得意的说道:"白毛僵尸伤人,可不好交代,辰命的女尸,最能镇坟,不杀那个白毛僵尸的话,唯独只有辰命的女尸殉葬阴婚最合适。"
"黄杨道长法力果过人,谁不知道?"那个好听的男声沉沉的笑了:"是以,这一次的差事,对您来说,也不算太难。"
"愿闻其详。"黄杨道长的声音才带了点自信。
"太清宫里,这一阵子,听说出了不少动荡。"那个声音道:"好比说,那个巨蛟,那个关于掌门人私生子的传闻……"
"怎的,你们想对太清宫打主意?"那黄杨道长的声音立时硬了起来:"恕难从命,这一笔银钱,黄杨自己想法子,告辞了!"
"黄杨道长,您怎生这样着急?"那个男声道:"本公子,还不曾说完。"
"在下跟太清宫本来也是同门,同气连枝的关系,有损太清宫的,在下绝对不会做。"黄杨道长道:"这一点,还望你能明白。"
"明白,本公子自然明白,不过,请黄杨道长做的事情,可并不是什么坏事。"那个男声道:"说不准,还是好事呢!你听本公子说,只要你能……"
"汪汪汪!"正在这个紧要关头的时候,不成想我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狗叫,我吃了一吓,回过头来,只见一条体格硕大,赶得上一头小熊一般的大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昂起头,一面叫着,一面便要往我身上扑。
我往后一缩,满心叫苦,狗我倒是不怕,不过这一吵嚷,那男声吩咐给黄杨道长的事情是什么,还如何听得清!
"怎的,黄杨道长还带了朋友来?"那个好听的男声带了点凛冽:"那位朋友,好大的胆子!"
接着,一阵脚步声便响了起来,我心下一沉,看来,不得不走了。
"扑!"一块白乎乎的东西自高处落了下来,那狗先是一愣,接着,撒开了四条腿便冲着那个东西扑了过去。
我定睛一看,那个白乎乎的东西,是……是肉包子?
"忽"一个好听的口哨响起来,一条绳子垂了下来,我不假思索的便抓牢了,那绳子立时给一股子大力拖了上去,我一转身,便落在了房檐上。
不出所料,垂下绳子的,正是陆星河。
"大师哥,你怎地不在那赌场之中守着?"我忙道:"这样的话……"
"笨蛋,难不成,要等着狗来咬你么?"陆星河满手的油腻,本想牵我,可又犹豫了一下,一狠心,在自己干干净净的长衫上蹭了蹭,方才握住我的手,四下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没受伤?"
"我是谁?"我答道:"你晚一点出手,我让那狗脱臼。"
"嗯,很有我的风范。"
"押韵不押韵的不打紧。"我望着房檐下面几条大汉,和那只被大骂"没出息"的大狗,笑道:"那个肉包子,感情是梅公子与的你吧?"
"你怎生知道的?"陆星河皱眉道:"那个梅公子,总也是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身上一个小袋子,里面什么都有。"
"梅公子果然与众不同。"我笑了笑,道:"大师哥,那个吩咐了黄杨道长冒充太清宫,请罗侍郎寻辰命女尸的,正是此间的主家,我娘,也是在这里给扣下了,舅舅签下了那卖身契,我才给阿虎抬进了那个墓穴里更魂的,很明显,这一串事情,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
第317章:那个公子却是谁
"梅公子已经给人叫回家去了,说是有事寻他的话,往紫玉钗街最大的那一家点心铺子寻他便是了。"陆星河一面说着,一面往下看,几个大汉踹了那狗几脚,那狗要恼,正出声闷哼,那黄杨道长也慢吞吞的出来了。
我和陆星河见状,忙其身自房上滑了下去,只假装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重新挤进了那熙熙攘攘的赌场之内。
不大一会儿,黄杨道长过来了,我和陆星河忙装出来了一副关心的样子:"师叔,可有事么?若有吩咐,我们两个随时效劳的。"
"无妨。"黄杨道长的模样像是很乏,摆摆手,道:"今日的运道不行,还是且回去吧,下次再来一样的。"
"是。"我和陆星河忙应了下来,随着那黄杨道长出来了。
黄杨道长背着手,一路走一路摇头,那个"马上赢"也不见他拿出来把玩了,只叹息着,一声长似一声。
"师叔可是有心事?"我忙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准,咱们能帮上一把。"
"说起来,这胭脂河,景色也真是迷人。"黄杨道长顾左右而言他:"让人不想走,师叔,满肚子眷恋呢!"
"师叔喜欢,多住一阵子也无妨。"陆星河道:"太清宫也跟青桐宫一样,一脉同宗,不分你我。"
"呵呵。"黄杨道长干笑了两声:"罢了,师叔有点事情,想合计合计,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我和陆星河忙应了下来,行了礼,陆星河跟我使了一个眼色,悄悄的跟住了那黄杨道长往柳堤上的背影。
我转过身,回到了赌场左近,正瞧见了一个赌徒蹒跚着走出来,像是刚给人打了一顿似的。
我伸手抛出来了一两银子:"先生,有事想打听。"
那赌徒一见了银子,两眼冒火,忙将那小小的银子搂住了,喜的眉不见眼见:"小姐有什么事情要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望着那个赌徒,问道:"先生可知道,这个赌场,是谁开的?"
"鸿福赌场么?"那赌徒忙道:"原来小姐不知道,鸿福赌场的主家,便是那远近闻名的罗三胖子。"
罗三胖子是本地的恶霸,娘时常往这里来赌,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个声音,并不是罗三胖子。
我接着问道:"不知先生,可曾在这里佘过银钱?"
"那,那是自然,"那个赌徒讪讪的说道:"便是因着还不起,才落得今日这个田地。"
"除了还钱,没有旁的法子抵债?"
"那能有什么法子呢?"那赌徒莫名其妙的说道:"有钱给钱,没钱偿命。"
果然,不是每一个赌徒,都能有我娘和那黄杨道长那般的待遇,能用旁的还债。
是不是他们一开始的输,就给人算计在了圈套里面了?
我又问道:"不知那个赌场之中,管事的,可有一个年轻的公子?一开口,总要自称''本公子''的?"
那赌徒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的样子,答道:"干这一门买卖的,都是些个硬拳头的老粗,何来什么公子?赌场里面管事的,小的都识得,并没有姑娘说的那一个人。"
"既如此,辛苦了。"
果然,那个公子,不是谁想见便能见的。
偷偷的再一次溜进去,可是那赌场的后院里,除了几个没有灵气,识不破隐身符的大汉,并没有什么公子在内。
上哪里去寻那个公子呢?我合计了合计,索性往那江家缎子铺去了。
江家缎子铺正是舅舅开的。
姥爷往上,三代都是儒商,到了舅舅这里,本也经营的不错,奈何舅妈是一个不大过日子的,偏生又喜欢跟生意上插手,弄的姥爷过世之后,买卖一落千丈。
江家缎子铺,现如今,大概也是不复昔日风光了。
铺子还是那么宽敞,可惜,门可罗雀。
小时候往这里来,大多是为着借米借面,在这里吃过的白眼比在这里吃过饭还多,听的耳朵都生茧子的一句话就是:"你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怎么知道?我连我爹是谁也不知道。
问起娘来,娘只答一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可惜,到了现在,还不曾等到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早有眼尖的伙计瞧出来我这一身的衣服料子不便宜,像是舍得花钱的,忙殷勤的迎了出来:"这位小姐,不知道看点什么?咱们江家缎子铺,应有尽有,花样齐全!"
这个伙计叫阿河,最是伶俐,给人的感觉像是黄鳝一样,总是滑溜溜的。平素不爱得罪人,总信奉一句"遇事留三分"。
"阿河么?"我望着那个伙计:"这一阵子铺子买卖,好像还是不怎么见起色啊?"
那阿河听了我这话,倒是一怔:"诶?您是老客么……阿河惭愧,眼拙了,不曾将小姐给认出来。"
我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只进了店堂里。
店堂里还是那样空旷,柜台上懒洋洋的趴着一个二掌柜,那二掌柜见了来人,这才精神了起来:"哎呀,贵客到!可不是赶巧了,苏州来的新料子,小姐瞧瞧?"
我四下里一环,一切,都好像没怎么变,变的是,我自己。
"哎呀,好一个美貌小姐,可不是正对上了我们这里的好缎子么!"一个十分尖锐,像是铲子在划拉着铁锅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美人配罗绮,堪堪正好!快把那些个新料子拿出来!"
这个声音,是舅妈。
舅妈一张瘦骨子脸,吊稍眼睛,下巴尖尖的,身上围着一件黄色织锦袄裙,一走动,身上那一大串的钥匙便跟着哗啦啦作响:"小姐随意瞧着,喜欢哪一块,咱们就裁哪一块!"
我望着舅妈,笑道:"江夫人,别来无恙?"
舅妈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啊呀,小姐真真客气,我有什么恙不恙的,凑合着活着呗!老样子,还是老样子!"
第318章:稀里糊涂掉下水
许多流光溢彩的缎子在我眼前展开,以前那样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如今,终于是触手可得,但是正因着触手可得,反倒是觉着,没什么新鲜的。
舅妈打量着我,笑道:"怎么样,小姐可有相中的?咱们家的缎子,不敢说京城第一,那也是数得着的,哎,可惜,咱们家不曾有了姑娘一般美貌的小姐,要不然,穿上了这一方的绫罗,活脱脱的便是一个衣裳架子……"
"你们家,以前有过一个外甥女吧?"我望着舅妈:"好像,也是我这样的岁数。"
"外甥女?"舅妈的脸色白了一下子,咳了两声,道:"这个么……小姐也知道?哼,那外甥女据说倒是出息了,嫁到了富贵人家,将她娘也接走了,无奈,我们不沾光!"
我靠在柜台上,问道:"却不知道,那一位外甥女,是如何嫁给富贵人家的?难不成,是您给说的媒?"
"不算是咱说的媒,可也差不多。"舅妈翻了翻白多黑少的眼睛,甩开了手帕,打开了话匣子,道:"若不是我们帮着她签下了那个文书,她如何一步登天的,虽然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嘛,也是我们的功劳,要不然,只怕现如今,还要跟着她娘东奔西跑去躲债,总归要带累了我们这些个老实本分的亲戚,谁愿意跟着他们沾包?以前,咱可没少帮着她们,现如今啊,白眼狼便是白眼狼,喂饱了,可不是就跑了……"
"咳咳……"有人在内堂里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什么话不好说,说起了这个来!像是什么样子?"
正是舅舅出来了。
舅舅本来也是十分风流俊逸的模样,可是后来婚后发了福,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面目寻常的大叔。
"怎么了?"那舅妈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家的穷亲戚,还不让人说?本来也是,你们江家,没一个好东西,个顶个的忘恩负义!"
"你!"舅舅还是这样,敢怒不敢言,虽然有点不大高兴,可终究也不敢多说什么,瘪了嘴,自来翻弄绸缎。
二掌柜和阿河见状,自然知道在这里尴尬,具寻了借口往门口揽生意去了,店堂里面,只剩下了舅妈和舅舅。
"说的也是,"我含笑点点头:"若不是为着那个卖身契啊,可不是也没有那一天么?生死归主家,啧啧啧,舅舅那笔法,可是苍劲有力。"
我这话一出口,舅舅和舅妈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你,你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
我用自己平时最习惯的动作靠在了柜台上,喃喃道:"阴间太冷,又思念舅舅舅妈两位阳世里的亲人,这不是趁着有功夫,出来探探亲,无奈铺子阳火大进不来,这个姑娘路过,便借了身体,过来见见舅舅舅妈。"
"咿呀!"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舅妈听了这话,险些栽了下去:"你,你说什么?"
舅舅大眼睛也登时瞪的跟茶盏一般:"咱咱咱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舅舅怎地连自己个儿的外甥女也不记得了?"我含笑道:"当年娘欠债还不起,不是舅舅帮着写了江菱我的卖身契,生死归主家的?后来,可不是我就给抬着进了罗侍郎家里,跟死鬼配了死婚?所幸那个死鬼在地下还有些个能耐,现如今我呀,将我娘,可也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了,舅舅舅妈,不然你们也跟着走一遭,瞧瞧外甥女在那边的风光?"
我手指头一划,五鬼之术一动,几个五颜六色的鬼物自地上钻了出来,盯着舅舅和舅妈。
舅舅和舅妈自然吓的周身乱颤,哪里还撑得住,早便信了:"啊呀,好江菱,舅舅和舅妈可不敢沾光,你,你的孝心,我们只心领了……"
"舅舅舅妈可不是太客气了么!"我笑道:"我得了今日,可得多谢舅舅舅妈,下去喝点茶,也是好的。"
"哎呀,那个卖身契,我,可不是我想帮着写的!"舅舅大概怕我把他给捉了去,两手只死死的抓住了柜台,忙道:"好江菱,你听舅舅说,你可以问问你娘去,当年,不写那个玩意儿,实在是不行啊,你以为,舅舅想卖了自己外甥女么?咱们好歹,也是血浓于水啊!全,全是因着那个鸿福赌场的公子,那个公子能迷魂似的,也不知怎地,糊里糊涂,只记得了一个不要钱,只要人,不给人,就砍人……我,我也是为着护你娘,便签下来了!"
"那个公子?"自然,便是那个根黄杨道长交易的公子了,我便问道:"那个公子是谁?舅舅倘若胡乱搪塞,那便请舅舅下去喝一喝我们那边的酒水,烧开了的铜汁做的,味道鲜美的很!"
铜汁下肚,自然要给人烫一个肠穿肚烂的,舅舅和舅妈吓的连连摆手:"可莫要那样客气!那个公子,一身的黑衣,旁人,旁人只管他叫什么夏公子的,不过,该不是紫玉钗街的本地人,咱们,咱们从没见过的!"
"夏公子?"我搜索枯肠,怎么也不曾想起来,有一个什么夏公子的。
"是么?"我接着问道:"也不知道那夏公子,生的一副什么模样?"
"那,那个夏公子,在帘子后面,不见人的,舅舅不曾见过,"舅舅忙道:"你若是想请人喝铜汁,便请了那夏公子,舅舅听了那几个帮工的说起,那个夏公子,好像正是存心设局,让你娘输了一个底子掉的!这才是一个实至名归!"
"对对对!"舅妈忙也附和道:"正是该请他,再没错!"
"如此,我便去寻一寻那个人去,"我含笑望着舅舅和舅妈:"却不知道,舅舅喝舅妈,可有什么话,叫江菱跟母亲带了去?"
"这……"那舅舅踌躇了一下,才说道:"江菱,你跟你娘说,他日里,若是能跟你爹泉下相见,可不要怪舅舅,那件事情,是你姥爷叫舅舅做的,要寻,只管寻你姥爷说,跟舅舅,一点关系也没有!"
"什么事情?"我立时皱起了眉头来:"我爹爹,不是跟旁的女人跑了么?"
"啊呀,原来你爹果然还没死,不曾往地下跟你娘和你姥爷算账?这也好,这也好,"舅舅忙道:"舅舅是提前跟你说了,你那个亲爹,实实在在不是人,乃是一个妖怪哇!老长老长一条白练似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一日,不留心,给你姥爷发觉了原形,原来半夜三更,总要蜷缩在水缸里面的,这才叫舅舅在那妖怪的水缸里面,搁了砒霜和雄黄,妖怪后来不见了,也,也许只是逃了,倒是不曾死的,横竖,横竖全是你姥爷的主意,万万莫要怪了舅舅!"
我那个跟别的女人私奔了的爹,是妖怪?
"那,那些个你爹跟邻村刘寡妇私奔的事情,是,是舅妈传出去的,"舅妈也哆哆嗦嗦的说道:"舅妈不过听说刘寡妇正要跟王三狗逃到了西川,便将这件事情,推到了你爹头上,这,这也全怪你姥爷出主意,可不要怪舅妈多事!说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愿意,自家孩子,跟妖怪生儿育女?实话告诉你,你姥爷不让你和你娘回本家宅子,也是怕你有了你那妖怪爹的血性,到时候,胡乱害人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娘心心念念的,等了那样一辈子,原来,等的是这样的一个啼笑皆非!
"你们说,我爹,我爹唤做什么名字?"我死死的攥住拳头,不让自己的身躯抖的太厉害:"他又是一个什么模样?"
"你,你爹?"舅舅忙道:"啊,这也难怪的,你爹不见了的时候,你还不曾认人,你爹的名字,唤做夏幽茗,生的倒是好皮囊,乃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这才将你娘迷了一个神魂颠倒!便是离开了家里,可也得随了去的,若不是你姥爷,想必,你也是一个小妖怪吧?哎呀,都是天命注定,可怪不得旁人的!"
夏幽茗是么……好巧不巧,怎地也跟鸿福赌场那一位一样,也姓夏?
这个人,是我爹?
现如今,他怎么样了?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本,是来相问那个神秘的设局更魂人,不成想,倒是叫舅舅舅妈,惊吓之下,将这件事情,给说出来了……
"江……江菱?"舅舅半张着嘴,小心翼翼的望着我:"你,你可想好了,寻仇,去寻姥爷,去寻鸿福赌场那个不敢露面的公子,你舅舅,全然是无辜的哇!"
"就是啊,就是啊!"舅妈忙也说道:"这个,冤有头债有主,你舅舅舅妈,乃是清白无辜的本分人哇!"
"是了。"我清了清嗓子,作出一种如梦初醒的模样来:"咦,我怎地,怎地往这里来了?"
与此同时,将五鬼之术也收了。
舅舅舅妈只当我的魂魄不再附身,已经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烂泥似的瘫软在了柜台上:"姑娘,你不过是,走错了路,下一次,可万万莫要再来了!"
我只是假充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便讪讪的去了。
走在了紫玉钗街上,满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是怅惘,又是无奈,还有些个惊慌。
若,那个设计更魂的人,便正是我的那个父亲,可如何是好?
都是为着,当年的伤害,再来报复么?
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娘伤害了他,才出手,将我也从娘身边夺走了?
时隔多年,才来做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因着当年的伤,十几年之后才好?
我满腹的疑问,步履也有些个不稳当。
不知不觉,走到了龙神祠左近,香火袅袅,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很想将自己的疑惑全数问出来,却不知道问谁好。
"啊呀,你回来啦?"我回过头,只见梅树正攀到了树上摘柿子,还冲着我晃了晃:"吃不吃?"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甜么?"
"不好说。"梅树自树上利索的跳下来,在自己的衣衫上蹭了蹭,将还带着点白霜的柿子塞给我:"若是心里苦,吃什么也不甜。"
"苦?"我答道:"好像,比起苦来,更坏的是,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
"干嘛这么伤感?"梅树将一个熟透了的柿子咬开了小口,只从小口里面吸那柿子的汁水:"人生好比吃饭,不饿一个前胸贴后背,怎么知道饭食有多么好吃?"
我一怔:"是。"
梅树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鸿福赌场里面的公子,梅公子识得么……"
梅树眨了眨弯弯的眼睛,道:"哦哦,你说他?神神秘秘的,没人见过真容,不过,一般''用这个换那个''的,往往不是什么好人,有的时候,根本不是人。"
紫玉钗街上便有一个哄小孩儿的怪谈,说是夜间,会有一个唤做宵婆的老太太,用凡人的心愿,换取凡人最珍贵的东西,一个劝人莫要贪心的劝世故事。
"宵婆的故事,我小时候也听说过的。"我笑了笑:"也许,那一位是宵婆的孩子吧。"
"花穗小姐!"阿芳忽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了,满头的大汗,急的话也说的慌慌的:"可算是寻得了你了,胭脂河边没有,鸿福赌场没有,紫玉钗街上找了一大圈,这才寻的了,"说着,伸手来拉我的胳膊:"快,快随着我往太清宫去!"
"太清宫?"我忙道:"阿芳,怎地了,这样着急做甚?"
"陆公子……"阿芳眼泪也流下来了:"陆公子落进了胭脂河里去了……捞上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水是控出来了,可是到了现在,一直也不曾醒,花穗小姐,赶紧回去看看吧!"
我只觉得脑袋哄的一下子,满眼都是金星,礼也顾不上跟梅树行,提起了裙角,跌跌撞撞的便往太清宫跑了去。
第319章:本座倒是不心疼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穿越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疯了似的往太清宫里跑,看门的小师弟们见了我,忙都将路给让出来,到了那蔷薇花都开残了的小院之内,只见那回春堂的黄先生怔背着药箱慢慢的往外走,我忙气喘吁吁的问道:"黄先生,我家大师哥,他怎么样了?"
"灌进去了水,但胸口还有些个温热,"黄先生道:"若是能醒,便就没事,若是今日醒不来,那可就……"
我转身便跑了进去,陆星河躺在了床上,脸色惨白惨白的,周围几个师弟见了我要行礼,我也没答,只问道:"怎么会掉下去的?谁先发觉的?"
"是在胭脂河边上打芦苇的农夫发现的,"一个师弟忙道:"瞧着大师哥不会水,慢慢往下沉,才给拖了上来的,见大师哥穿着太清宫的衣服,便给送回来,黄先生方才说……"
"嗯,我见了黄先生。"我望着那几个师弟,问道:"你们谁瞧见了黄杨师叔了?"
"黄杨师叔?"几个师弟互相瞧了几眼:"不曾看见。"
"是么……"我抿一抿嘴,道:"一直,没见黄杨师叔回来么?"
几个师弟点点头。
陆星河是跟着黄杨道长出去的,要跟一跟,看看这一次那个神秘的夏公子要他做什么还债,怎地偏生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说凑巧,可未免也太凑巧了。
陆星河平素最不喜欢水,不见得随随便便有一个人,便能将他给推下去的。
几个师弟们瞧着我过来了,讷讷的说了几句话,便往外屋去了。
阿芳抿着嘴,望着我,道:"他为什么会出事?"
我答道:"我也想知道。"
"是不是,又是为着你?"阿芳抿着嘴,像是早看穿了什么似的。
"我说了,我也想知道。"我面无表情的望着阿芳,又说了一遍。
阿芳咬了咬牙,没说什么,居然倒是闪身去拿了一盏茶,又拿了一方干干净净的帕子,在那陆星河嘴上沾了沾。
陆星河的名字里都带着河,怎的这样怕水?
说不心疼,只怕鬼也不信,我心口一阵难受,且坐在了床边,道:"阿芳,伺候他的事情,我来。"
"你会伺候人么?"阿芳嘴唇一弯,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来:"你伺候过谁?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做了很久的丫鬟。"
我挑了挑眉头,才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急急惶惶的声音响起来:"哎呀,星河究竟怎地了?"
一回头,只见黄杨师叔忽然自外面赶过来了,望着陆星河,只嘬牙床子:"方才还好好的,怎地突然掉进了水里去了?旁人说了,我还不信,他这是……"
"师叔。"我行了礼,道:"大师哥滑进胭脂河里了,他又不识水性,可不是便……对了,师叔方才往何处去了?"
黄杨师叔忙摇摇手,道:"没事没事,不过了输钱了心里不痛快,往柳堤上散散心去,方才不是才跟你们分开?这真是……"
看着黄杨师叔的模样,分分明明,要跟这件事情撇清楚了,我也顾不得什么冒失不冒失,只觉得陆星河碰上了这样的事情,我满肚子的躁没处里发,又是什么姓夏的,又是什么冥婚女尸的事情,将我这心里绞的稀碎,且将那黄杨师叔拉到了一边,道:"师叔,花穗有话要问。"
黄杨师叔犹豫了一下,瞧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跟着师叔往赌场后院的,是你吧?"
我一怔,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不错,就是我,师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帮着那赌场夏公子干的事情,只怕就没那么好说了。我也不过是……"
黄杨师叔犹豫了一下,道:"知道你说怕师叔吃亏,可是,可是那事情,不算难办,所以。"
"我明白,这是一个好彩头,输赢无关钱财,不过是喜好那个刺激,既如此,您告诉我,"我定定的望着黄杨师叔,道:"那个夏公子,请您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黄杨师叔拧起了眉头:"很要紧么?"
"怎么不要紧!"我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的扬了起来:"大师哥,是因着担心您做出了什么事情,才跟随在您后面的,可不是,就掉进了水里去了!现如今,生死未卜,眼睛还不曾睁开!"
"你说什么?"黄杨道长瞪大了眼睛:"这……"
"师叔,那个夏公子,只怕不是什么好人,您心内也清楚的很!"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您想清楚,前一次您往罗侍郎家里冒充太清宫来人,指点了墓穴里面该放一个辰命女尸,后来,险险间接害死了好几个人!"
"这,这件事情,你怎生知道的?"那黄杨道长半张了嘴:"对,对,你险险死过一次,那一次,吃的就是那个白毛僵尸的内丹吧?我,我有所耳闻……"
"所以,这一次,我没法跟您说的十分明白,但是请您快点告诉我,那个夏公子,究竟要您做什么?"
"他他他,"黄杨道长给我这一逼,自己倒是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让师叔,这几日,看牢了朱颜郡主,说是,说是有大事情发生,让我护住了朱颜郡主……"
"朱颜郡主?"我皱眉道:"那为什么您要往柳堤?"
黄杨道长苦笑道:"师叔,真真的是去散心的!这样说来,星河是随着我去,才出了这事情?"
"师叔实话告诉我,那个夏公子,不是人吧?"我望着那黄杨道长:"他究竟是谁?"
"嘘!"黄杨道长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冥界的二公子,名字,叫做夏忘川……谁知道,他玩乐人间,是为着什么……"
冥界么?他跟我那个爹,有关系么?推陆星河下了胭脂河的, 究竟又是谁呢?
"眼下里,自然还是看好了星河要紧,"黄杨道长皱着眉头,道:"不知道,喝下去多少水?"
我脑袋里面嗡嗡的乱响,这样千头万绪的事情,攒在了一起,只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
(防止盗版,所以下文请看作者有话说之内)
第320章:他在哪我就在哪
国师跟黄杨道长说相识的,两下行礼致意之后,国师将满手大包小包的补品搁在了桌子上,探头探脑:"大舅哥平素那样好面子,怎地水也不会浮?等他醒了,本座须得好好的笑话笑话他……"
我何尝不想他立时醒过来?
"国师,现如今,花穗见大师哥这个样子,很有些个不理智,若是一会三言两语得罪了国师,还请国师莫要跟花穗计较。"
"哎呀,为着一个大舅哥,何至于此?"国师凑到了床边,去端详着陆星河:"大舅哥给水一泡,越发肤白貌美了。"
阿芳一听是国师,眼睛转了转,忙行了礼,也就退开了。
但见国师伸出手戳了戳陆星河道胸膛:"大舅哥,妹夫来了,起来起来,干一杯可好?"
我立时捉住了国师的手:"还请国师莫要骚扰!"
国师的绿眼睛停在了我捉着他手腕的手上,另一只手立时不失时机的握了上来,浅笑道:"还是夫人头一次,这样主动,嘿嘿嘿……"
我瞪了国师一眼,将手抽出来:"国师这一次来的倒是快,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本座自然有本座的眼线了,"国师收了手,望着陆星河,道:"大舅哥也真是的,这一阵子,几次都险险要死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模样?"
"大师哥自然福大命大的,不必国师担心。"我答道:''也许马上,大师哥就能睁开眼睛了。"
其实,我很有些疑心,陆星河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能将他这样简单的推下去,世上有几个?
难不成,是他的熟人么?不会起疑心的那种熟人?
"大舅哥八成不能行了,"国师继续幸灾乐祸:"不过,本座不嫌弃夫人望门寡一次。你终究,也要是本座的人,本座早就知道。"
"多谢国师厚爱,不过,要说望门寡,也须得大师哥真的过世了再说。"我回过头去,苏沐川回来了。
苏沐川微笑着,两个酒窝深深的,做出一种十分苦恼的样子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大师哥近几个月来,可是越发的娇弱了,光是为他操心,便操不完。"
"二师哥!"我忙道:"二师哥回来了!"
"回来了,"苏沐川习惯的想揉一揉的我的头发,可是不知何故,手停在了半空,又落下来了,转头望着陆星河,道:"蓬莱上仙说这一阵子只怕太清宫不大安宁,教我紧着回来,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国师一派十分失望的模样,道:"好不容易大舅哥安生了,本来想过来趁虚而入,二舅哥怎地又来多事?这日子,真真没法过了。"
"缘分天注定,国师听天由命就是了,"苏沐川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大师哥实实在在,可也不像是一个短命的,等一等,准就醒了。"
"是是是,"国师举起了手来:"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悉悉索索"只听墙边上,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想钻进来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鬼差戴着高高的白帽子钻了进来,满脸的不情愿。
"快点,快点!"后面还有一个声音像是在催他:"紧着走,办完事好回去了,哪里哪里都是道士,好生的麻烦。"
"咱不喜欢往这里来拿人,他们瞧得见咱,简直一点意思也没有,还得跟他们说好了,怎生怎生,要那人,麻烦也能麻烦死了的……哎呀,倒霉催的,这里带灵力,能瞧见咱们的,还不少呐!"那个先进来的鬼差抬头见了一屋子人,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孔可就更难看了:"老二,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勾魂,实实在在,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屁话,你干了这许多年,不曾明白''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么?''"第二个进来的鬼差戴着一个高高的黑帽子,两只铜铃大眼四下里溜了一圈,梗着脖子道:"本官执行公务,无关人等可不得干扰!"
勾魂鬼差?我的心像是给人剜出来丢进了冰窟窿里,又凉又疼:"两位大人,是,是来与谁勾魂?"
"你说呢?"那戴着白帽子的鬼差用手里的大粗锁链指了指陆星河:"除了他,还有谁!早该勾着走了的,不过没人乐意来罢了……"
"哎呀,此话当真?"那国师两只绿眼睛倒是闪闪发亮:"请便请便,大舅哥寿终正寝,可也是一桩好事,快请!"
那两个鬼差互相看了一眼,掏出了勾魂册,便要伸出了锁链冲着陆星河的脖子伸过去。
我什么也没想,自立时挡在了陆星河前面,两只锁链只得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那白帽子鬼差怒道:"你这是做什么?知道妨碍本官执行公务,是一个什么罪过么?不要因着你能瞧见了阴阳,便要仗着这个本事来胡乱搅害,出了什么纰漏,你担当不起!"
我忙道:"两位鬼差大人,有话好好说!我家大师哥还这样年轻,其间,可曾出了什么误会?说不准,不过是与我家大师哥,同名同姓的罢了!"
"屁话,咱是干什么吃的?如何会弄错?且名唤陆星河的,这方圆一百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那黑帽子鬼差掏出了一个发黄的小册子,道:"你瞧 ,不是他是谁?溺亡,溺亡!"
"我却不信!"我明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却硬是挡在陆星河前面不动:"但凡我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们把他给带了走!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就算你们要带着他走,我也一定会随在了后面!"
"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国师蹙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罪过?"
"我不管这是一个什么罪过!"我答道:''我早跟大师哥说好了,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要不然,鬼差大人,将我也一道带走就是了!"
第321章:跟着下去看一看
"你不是修道之人么?怎地这般的不明事理?"那戴着黑帽子的鬼差瞪着大眼,道:"这个人,今日就得死,你拦着也没用,你也未必拦得住!总不能,你要跟整个冥界为敌!"
"跟谁为敌我的也不怕。"我沉声道:"我只要他活下去!"
"花穗!"国师将我往后重重一拖:"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凡人,你用什么跟冥界去争?你让开,受了伤的话,本座不好跟你干休!"
"我死了,也不会让开!"我咬着牙,就是不走:"鬼差大人,锁链拉过来,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好,我只陪着大师哥一起!"
"跟你说不通!"那戴着白帽子的鬼差也挥手赶苍蝇似的赶我:"你阳寿未尽,谁要抓你?见过不讲理的,可不曾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下次,再也不趁人多的时候来!夜深人静方好动手,老二,说起来,都怪你!"
戴着黑帽子的鬼差撇嘴道:"有事赖小秃!话不消多说,咱们动手!"说话间,那粗重的铁链子便冲着陆星河过去了。
我抬起手要拦,国师一见自己说话我并不听,忙对苏沐川道:"二舅哥,你还等什么?一起将花穗给拖开,这样的话……"
苏沐川却跟我站在了一起,道:"在下旁的也不说什么,花穗想做什么,在下伸手相帮就是了,她要随着大师哥去冥界,在下也只好一路相陪了。"
不管我做什么,苏沐川好像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字"帮"。
我心口一暖,但还是说道:"二师哥,这件事情,没必要连累你,拖累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我可没觉得是什么拖累。"苏沐川只当在我前面,道:"我跟你说过,你的愿望,只管说给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拼尽全力。"
我本来一直也强撑着,哭也不曾哭,可是苏沐川这话一说,我的眼眶子也热了起来。
"沐川,怎地你也要这样的任性!"黄杨道长忙道:"万万莫要与那冥界作对,一个弄不好,便是一个不得超生!"
"我只不信,冥界素来公正,不见得,就这样因着私愤,篡改了来世今生。"苏沐川道声音还是跟往日一样快活,仿佛这并不是什么生死交关,而只是普普通通出门买菜一般的事情,轻轻松松的说道:"沐川为着花穗和大师哥,愿意赌一把。"
"怎么样,麻烦不麻烦!"戴着白帽子的鬼差气的直跺着脚:"勾魂的时候跟凡人动手,可是最大不过的忌讳!"
"现如今,再怪我,可也没什么用,"戴着黑帽子的鬼差早皱了眉头:"事以至此,强拖也得拖!"
国师一咬牙,道:"既然如此,惯着夫人胡闹的,可不能只有二舅哥一个人!本座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陆星河赌眼睛还闭着,苏沐川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笑,国师的绿眼睛冷冰冰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两个鬼差对望了一眼,点一点头,那粗大的锁链便再一次带着破风声冲着陆星河过去了,国师手边绿光一闪,整个铁链子,也染上了一层的绿色,接着,那锁链便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逆着那个方向扭转了过去,掉过头来冲着那两个鬼差过去了。
两个鬼差一愣,似乎也想不到凡人居然真的敢跟鬼差动手,抬起了手,那锁链便一下子伸直了,宛如一个尖锐的矛一般冲着陆星河投过来,苏沐川左手一点蓝光一亮,那个锁链本来带着风雷之势,可是现今却一下子打了一个偏,冲进了墙壁里面,穿了过去。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那戴着黑帽子的鬼差瞪眼道:"妨碍公务,非要拖了你们下去受审不行!"
"事情一定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忙道:"大师哥便是死,也不该这样的不明不白……"
"溺死溺死,"那戴着白帽子的鬼差怒道:"你不带耳朵的么?怎么便是听不明白?他一身巨蛟的灵气给封印住,就是注定有一日要溺死的,也不需去管怎么掉进去的,人随天命!现如今,时日已经到了,咱们就须得将他给带着走!让开,不然的话,你们只等着受审!"
鬼差抓人的时候,是不能伤了无关的凡人的,是以他们不会真正的下了杀手,我记着这一点,只怕真的将国师和那苏沐川带累了,忙道:"既如此,咱们不如一人让一步,带了我也去冥界,倘若大师哥的命真的这样短,为一定也会认命,但是期间出了差错的话,一定得让我重新将他给带回来!"
"你要去冥界?"黑帽子鬼差鄙夷的说道:"除非你死了!"
"若是不带着我,"我立时道:"那咱们今日,便耗在了这里!"
"花穗,你一个人去冥界?"国师蹙眉道:"须得魂魄出窍,身体假死,让本座来替你……"
"我知道,可是也无妨,"我说道:"大师哥在哪里,为一定跟到哪里。"
"执迷不悟!"黑帽子的鬼差还要恐吓我,白帽子的则已经十分着急了:"这不行,时辰要到了,咱们耗不得!既然她这般纠缠,拖下去,过几日放回来就行了。"
"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戴着黑帽子的鬼差到:"以后……"
"咱们当鬼差这许多年,遇上这种情况几次,以后也不见得能再见到。"戴着白帽子的鬼差答道:"下一次,只断然莫要往这种地方来勾魂了!"
"那,那只得听老大的了。"黑帽子的鬼差一扬手,那铁链子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将我和陆星河往一起一捆,拖了一下子,我只觉得自己像是给人从背后狠狠的推了一把,往前一个踉跄,便周身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了半空一般。
我身后,陆星河也一脸迷茫的站了起来,透过这个迷茫的陆星河,我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伏在了陆星河身体的旁边,苏沐川则郑重说道:"花穗,你放心吧,你和大师哥的身体,我来看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你。"
第322章:神魂颠倒望乡台
我要点头,可也来不及点头,身边像是刮起了一阵疾风,飘飘荡荡的,眼前便成了一大片的黑,我回头想去寻陆星河,可是实在太黑了,根本看不到,自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只漫无目的的飘着。
这里,就是那冥界么?迷迷茫茫之中,眼前微微有了一点光亮,一低头,自己的脚尚且离地三尺漂浮着,身边有许多白茫茫的东西,像是置身于羊群之中一般。
定睛细细一看,这才发觉了,原来周围那些个绵羊似的白茫茫的东西,居然不是白羊,而是人形。
每个人,都虚虚浮浮的,跟我一样离地三尺,却都十分理所当然似的,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在往里面飘荡着。
四下里寻了寻,还是不曾瞧见了陆星河,我忙抓了身边一个棉絮似的人,道:"敢问,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忘川。"那人面无表情,满脸的迷茫,喃喃道:"上过了望乡台,须得饮下忘川水。"
忘川是么……我立时想起来了那个冥界的二公子夏忘川来。
"呼……"一阵大风刮了过来,身边的这些个人都宛如一片一片的云朵,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的浮了起来,我乘着风,挣扎的更高了一些,但见我们正在一个宽阔的丘陵上,身处最高处,往下一望,但见前面领头的,可不正是将我带过来的那两个鬼差么!
他们手中持着长长的鞭子一般的东西,宛如正在放牧羊群。
这一刻,恍然如梦,我好像,见过这样的场景,啊,是了,上一次险险便死了,在半空之中,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不想,这一次,自己也成了这鬼魂之内的一个了。
我在这阴魂之内,挨个的寻觅着陆星河,可是怎么寻,总也见不到陆星河的踪迹,只觉得,一团团的烟雾似的阴魂,生的都是一模一样。
我心里越来越着急了,这个时候,身边的一个幽魂忽然说道:"啊,是家乡啊!"
"诶?"我瞪大眼睛,难不成,这个高高的山丘,便是那个传说之中的望乡台么?
这个时候,旁边的幽魂也纷纷说道:"家……"
传说之中,这个望乡台,乃是能最后一次,见道此生此世,最眷恋地方之处。
好像只有我自己,眼前还是一片虚无。
是了,想来,是因着我毕竟还是一个生魂,迟早还是要回去的,这里的东西,我看不得。
陆星河最眷恋的,想来,是太清宫吧?
我的心收的越来越紧了,过了这个地方,只怕,就要进了那忘川之内了。
倘若陆星河也随着喝下了忘川河的水,那可必定,将这一世的事情都忘记了,再寻来,他也未必能记得住我,想到了这里,我忍不住扬声道:"大师哥!大师哥,你究竟在何处里?"
并没有人回应我,倒是一个鬼差回过了头来,见了我,怒道:"嚷什么?教你进来,可已经是给了你一个天大的恩典,你还这样不知好歹,大吼大叫,留心咱将你给投进了忘川河之中,教你那留在了外面的肉身,做一个活死人!"
"鬼差大人!"我忙虚虚浮浮的挤了过去,道:"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堪堪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您帮着我,将我家大师哥的踪迹告诉我可行?有始有终,也不枉这一场麻烦了!"
"就你麻烦!"戴着白帽子的鬼差不耐烦的说道:"到了冥界之内,还敢这般吱吱喳喳的,你须得小心些,这里可并没有什么国师啦师哥的,拼死拼活,只为着护你!"
戴黑帽子的鬼差摇头道:"你也是一个想不开的,那两个俊俏后生,又有能耐,好生生活着的你不要,偏生只去寻那一个死鬼,还一门心思,自己的命也不要,敢是你猪油蒙心了吧?"
我答道:"生死相许的事情,两位大人不会不知道,但凡您二位这一次再帮了我最后一次,我一定再不给两位添麻烦!望乡台上,本也是那些个游魂最后眷恋家乡的地方,扰了他们的清净,我可也怪过意不去的哩!"
"真是麻烦。"两个鬼差看上去冷漠,实实在在,却又是有些个心软的,大概看惯了阴阳两界的生离死别,也对我有了些个恻隐之心,那戴着白帽子的鬼差答道:"算了,来也来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咱说与你,你的的那个大师哥……"
"大胆,是谁在此处大声的喧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扰了望乡台的安宁,你们担待的起么?"
那两个鬼差一听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子都难看了下来,立时转身过去拜了下来:"不知二公子今日巡视,属下冒犯了,不过,不过是一个生魂……"
我抬头来看,但见是几个奇形怪状的人,那些个人具是一身灰衣,面目模糊,但是手却长过了膝盖去,乃是见所未见的怪异模样。说话的,正是那一个摇晃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的长手人。
能让鬼差毕恭毕敬的,自然乃是一个冥界的大人物了。
只见那几个长手人抬着了一个华丽的车辇,那车辇上面,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公子。
这个公子面色如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在这一片灰暗之中,像是会发光一般。
且那公子的面貌,实实在在,好看的像是神仙。
掌管冥界的神灵么?对了,那鬼差说过"二公子",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夏忘川?
我立时心口揪了起来。
"生魂?"那个黑衣公子开了口,清澈凛冽,声音清越好听的,在人间绝对是听不见的,正是那一日,在鸿福赌场后面跟黄杨道长做交易的那一个声音:"生魂也能混进了冥界来,你们是如何办事的?"
"这这这,实实在在,也怪不得小的们呐!"呐两个鬼差忙道:"这个女子,是那太清宫的,那太清宫人多势众,干扰了属下勾魂,属下为着按时将幽魂们带了过来,只得将这个胡搅蛮缠的也稍带来了,还望二公子明鉴啊!"
第323章:与本公子什么好处
那二公子以一种十分骄傲的模样抬起了尖尖的下巴,道:"哪一个生魂,居然这样大胆,敢闯进了冥界之中来?"
两个鬼差犹豫了一下,显然是怕将我这一交出来,弄一个灰飞烟灭什么的,可是这个二公子已经来了,瞒也瞒不过,断然是他们得罪不得的。
这一来,本来便给他们添上了许多麻烦,若是这一次为着我心软,教他们受了连累,我可更过意不去了,且,能见到了这个关键所在的夏忘川,实实在在,也是解开许多谜题的关键。
想到了这里,我忙自那一团一团的幽魂之内挤了出来,行礼道:"信女见过二公子!盖因着信女来寻觅不明不白便给勾魂了的大师哥,这才贸然前往的,给冥界添了麻烦,委实是信女的不是,还望二公子责罚,便责罚信女罢了。两位鬼差大人,也是给信女带累了的。"
"又是你?"不想那夏忘川一见了我,却死死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倒真真的称得上是一个阴魂不散,怎的什么地方,都有你?这些个年来,只怕你要将本公子的冥界,当成了你的家了!"
"诶?"我一愣:"信女愚钝,却不知道二公子此话怎讲?难不成,二公子说的,乃是信女的前世不成?"
"哼,前世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二公子居高临下的俾倪着我,道:"忘川河的水也漫不过你这一颗人精的心,啧啧啧,见了你,总要倒霉三年的,晦气,晦气!"
我搜索枯肠,也想不到自己的前世究竟是谁,一见这本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二公子,也像是记得我的前世,想必那前世,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索性便来了一个顺坡下驴,模楞两可的说道:"哎呀,那些个之前的纠葛,信女也很有些过意不去,不想,二公子现如今还记得,真真是罪过罪过。"
"果然,喝了什么,你还是这一副奸狡的模样!"那二公子像是恨的牙根痒痒,连声道:"不管是你,还是那小狗腿子,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管来寻了本公子这冥界的便宜!怎的,上一次已经顺着你的心意,跟那双生花割裂了开来,许了你一个现世,你怎地还要追过来作乱?见了你,只让人脑仁疼!"
看来我那个前世,不仅不是什么寻常角色,更是一个能让这个二公子都头疼的,我真的十分想问清楚了,我那个前世,还有更魂的事情,究竟有一个什么关系,可是一方面,只怕这二公子不会告诉我,另一方面,不让陆星河死,才是最最要紧的大事,我打定了主意,忙趁机装起了老熟人,说道:"二公子,信女这一次,可不跟上一次那般,添了大麻烦去,对您来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一来,都是麻烦,上哪里寻好事?"那二公子十分怀疑的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来:"而且,为着这件事情,你居然将那般艰难,方才得到的肉身,给抛下来,只用生魂进冥界,想来是麻烦的让你连命都不要的大事,本公子不管!"
"哎呀,二公子这阵势,可未免也太疾言厉色,教故人心寒啊!"我忖度着说话的分寸,便反问道:"我这一次来,您其实,心里早明白吧?您这样的英明睿智,便是来问信女,也不过是戏耍信女罢了,弄的信女,可也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一听这话,二公子像是才来了兴趣,欠起了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个么,本公子如何不知道,你心内几个小九九,也不过,看你老实不老实罢了。"口里这么说,二公子看上去也不过是好面子罢了,但见他寻思了寻思,招手将一个鬼差唤了过去:"将那勾魂簿拿过来,给本公子看一看。"
那鬼差忙毕恭毕敬的献了上去,但见二公子翻了又翻,这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来:"怪道呢!合着,是因着那扫把星的尘缘断了啊!"
我心下大喜,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立时点头吹捧道:"正是,正是!不愧是二公子,还是跟往昔一般的英明睿智,叫人打心底里服气,横竖所有的事情,也全数都在二公子的掌握之中的,信女,话不消多说。"
二公子一听,本来冷冰冰的眉梢眼角,立时也带了点得意:"哼,你一直都不傻,怎的,这一次,是来寻他的?为着他,你甘心成了生魂,值得么?本公子可听说,计都这一世为人,也是为你双生下去的,他虽然是一颗凶星,可对你好像一直如初,这般的好缘分,还惦记那个处处叫人沾包倒霉的做甚?"
国师?果然,他说什么"看见了本座裸体,须得对本座负责"的话,也不过是什么幌子吧,我那个前世,哪里来了这许多的桃花缘!
想到了这里,我便说道:"横竖,这一世,信女是认定了那扫把星了,眼瞧着他的尘缘到了时候,可是信女还是阳寿未尽的,可能请您再查一查,这个期限,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能出了什么差错?"二公子意兴阑珊的翻弄了翻弄,道:"本来么,便是他为着你,托生为人,可那扫把星的气息,还在呢!克母,疯傻,克父,短命,克妻,你鬼门关也走几遭了,克子,哼,可笑,他能有什么子?你见了,那是注定要终身孤独的,本来便是天煞孤星,这一次,害了妻子守望门寡,也是命中注定,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赶紧回去,跟那计都续缘,满了这百年的尘缘,紧着跟那大头手底下的小狗腿子一起回天庭去!也叫本公子清静几年。"
"那小狗腿子"又是谁?自然,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我忙接着说道:"可是,便是因着旁人做不到的,信女这才冒着回不去那肉身的危险,也要来寻二公子相帮的,试想三界之内,能让扫把星重新回去的,除了二公子,可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耐!二公子,您且看在信女前世的面子上,帮了信女这一次,给那扫把星的尘缘,再添上一笔吧!"
(防盗版下文见作者有话说)
第324章:旁门左道更魂器
"这个么……"我忙试探着问道:"却不知道,二公子想要什么好处?但凡信女做得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唔……"二公子打量了打量我,嗤之以鼻的说道:"你觉得,堂堂的冥界二公子,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会跟你要什么好处?"
"信女却觉得,二公子大概,正需要一个什么东西吧?"我望着那个二公子惨白的面庞,道:"不然,二公子在人间那个鸿福赌场,以物易物做甚?"
"嗯?"二公子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庞终于有了一点泛红:"你说,鸿福赌场?怎么,那一日随着黄杨牛鼻子的,是你?"
"是!"我答道:"信女冒昧,若是二公子当真没什么得不到的,为何亲力亲为,干那一个买卖?信女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好歹在人间里,还是识得几个大人物的, 倘若您要的东西,我能帮您弄到的话,信女一定竭尽全力,用那个二公子想要的东西,来换回了大师哥的一条命!比起在人间那般劳碌,在那簿子上面添上了几笔,不是更省事么?"
"哦?"二公子半信半疑的眯起了眼睛:"就凭你,你有门路?"
我梗着脖子说道:"但求二公子相告!"
"你们说,有几分能信?"二公子却转过了头来,盯着身边几个长手人。
几个长手人各自窃窃私语了一番,说道:"二公子,以前,这个奸狡的小丫头子便做成了许多旁人想不到的事情,属下倒是觉着,可信。"
"是么?"二公子抬起了修长的手来,摸了摸自己削尖的下巴:"既如此,本公子问你,那个更魂器,你能弄到么?"
又是更魂器?我暗自吞了一下口水,道:"更魂器?"
"本公子知道,那个是睚眦的东西,"二公子摩挲着自己的手,道:"不过,三界之中,可是都听说了的,那更魂器,丢了。现如今,谁先弄到,就是谁的。"
"便是这样……"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一旦那更魂器现身,睚眦大人总不会放任这个更魂器在旁人手中的,二公子,这是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啊……"
"要你管?"二公子眼睛一横:"便是那睚眦来寻本公子,本公子也可不怕他,什么了不得的,战神战神,说得好听,其实不过跟那大头一般,惯常是喜欢虚张声势的罢了。"
这话,也不知道当着哪睚眦大人寒霜一般的面孔,这二公子还说不说的出来。
"那是,那是,信女愚钝,"我脑子转动起来:"这样说来,二公子在人间,以物易物。为着的是更魂器么?那早先,辰命女尸和冥婚,也是为着更魂器?"
"不错,那件事情,也给你知道啦?"二公子微微一笑,自鸣得意的说道:"那不是一个好妙招么?只可惜啊,虽说引出来了,本公子却还是不曾得了手……"
我屏住呼吸,故作轻松的问道:"那个辰命女尸,却不知道,跟那个更魂器,有一个什么关系?更魂器,何故让那女尸去引?"
"嘿嘿嘿,可不是,你也一直怪纳闷的么!"二公子接着说道:"既如此,告诉你也无妨,因着,本公子那时候,已经打探到了那个掌握了更魂器的人,究竟是谁,而巧得很,一个对当时掌握更魂器的人来说,很要紧的人死了,只有那个地方白毛僵尸的内丹,方能救。"
这话说的,那可是再明白不过了,那个要紧的人,不是真正的花穗是谁!只是,花穗对掌握更魂器的人来说,很要紧?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这件事情,原来是二公子做的!"我望着二公子:"实实在在,出人意料。"
"对你来说,出人意料,对本公子来说,那是妙计一条。"二公子沾沾自喜的说道:"告诉你,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法子,那就是更魂,若是一个跟那女尸一样,同样是一个辰命的女子在此更魂,也能救命,是以,本公子在赌场巧作安排,本来,不打算碰你,可是这一带,辰命的女子,除了朱颜附身的,就只有你一个,是以,本公子只得巧作安排,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谁人那般的手快,居然早一步,将更魂器拿出来用了,又不留痕迹的带走,闹的本公子白忙了一场,好不堵心。"
"原来……原来如此……"闹了半天,是为着这个,我就好生生的给人更魂,换了另一个人生么?事情本来,该全然与我无关的, 单单,就因着那个辰命?
花穗是辰命,朱颜郡主是辰命,我,也是辰命,便是一个辰命,将我们三个的人生,全数都变了样子……
"却不知道,"我勉强问道:"二公子,究竟为何费尽苦心,要那个更魂器?"
"干你什么事?多嘴多舌,怪道跟那小狗腿子是一根枝条上开出来的两朵花,别无二致的讨嫌!"二公子瞪着我,道:"本公子听说了,那更魂器,现如今,倒也正在太清宫呢!你既然自吹自擂,说自己是有门路的,那这回,本公子也不指望那个黄杨了,你给本公子取回来,本公子便在这个陆星河的生死簿上多画几个道道,如何?"
说着,二公子将那个生死簿,在手里左摇摇右晃晃:"你说,怎么样?"
我咬了咬牙,更魂器之所以一直留在陆星河这里,全是因着朝廷相托,不仅因着那是一个高强的法器,更代表了朝廷对太清宫的信任和对陆星河的信任,若是真的在陆星河这里失去的话,陆星河和太清宫的颜面何存?朝廷,自然也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计较起来,更魂器交出来的话,带累的,会是整个太清宫。
我还在犹豫,却听见了身后一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嚯嚯嚯,二狗子,你若是想做什么事,何故不光明正大的去做?这样旁门左道,窃取更魂器,有一个什么意思?"
第325章:克死你也是活该
我回头一看,但见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那大群的幽魂中间的,正是那龙神爷!
那龙神爷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伸出手来剔了剔牙:"冥界之内,还是没甚好东西吃,方才先去你那里,吃了点黄梅糕,嗝,有点不大新鲜,大概除了本神,没人能帮着你消化,不过你也无需太感动,这样的交情,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你吃了本公子的黄梅糕!"那二公子须发几乎都要跟炸了毛的猫一般根根立起:"那,那可是瑶池之中,王母娘娘相赠的好东西,本公子一直舍不得吃,要给本公子心爱之人留着的,你!你居然!大头,本公子跟你没完!"
说着,抬手一道乌光,冲着那龙神爷便打了过去,可是那龙神爷硬是只轻轻松松的一躲闪,乌光便倏然错了过去,根本不曾伤到了龙神爷分毫。
二公子气的瞪圆了眼睛,抬脚要自那车辇上下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直溜溜的自那车辇上滚了下来,正趴在了龙神爷的面前。
龙神爷的灵气,快到我连看,也不曾看清楚了。
龙神爷抿嘴笑着,十分轻松的摆摆手,道:"行了,便是你心下里感谢,也不用行此大礼,咱们毕竟是平辈,你如何仰慕本神,也无需如此张扬,这般的''五体投地'',让本神爷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个死大头,还有脸说一个什么不好意思?"二公子的声音宛如一头困兽,抬起头来,白净的脸上,早沾满了泥,才要起身,不想四肢像是给牢牢的粘在了地上一般,怎么挣扎也起不来,这才展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却无计可施的怒容来:"大头!你!"
"嚯嚯嚯……"龙神爷笑的宛如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一般:"二狗子,说了让你莫要客气,你怎地还是这个样子?算了,既然你在本神面前,身子都钦佩的直不起来,那本神,也只好随你去了。"
周围的长手人们一见自家公子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吓的具变了脸色,忙奔过来要扶起二公子,偏生似乎他们跟二公子隔着了一个什么看不到的屏障,怎么也过不去,只能干着急。
那二公子平素该是一个娇贵极了的人,眼下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张白净的面孔早红透了:"大头,你这一次,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说,你究竟来做什么?"
"你自己是个惦记着龙宫宝物的, 你还好意思问本神来做什么?"龙神爷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二公子,捉狭的笑道:"还有,你方才说的跟冻顶乌龙有关的话,本神可是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要不然,本神将那些个话,一字一句,全数告诉给了那冻顶乌龙听一听?"
二公子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立时怒道:"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公子还会怕你们?你不要欺人太甚!"
"横竖你也不怕,告诉了冻顶乌龙也无妨。"龙神爷蹲在了那二公子前面,笑道:"给他知道了,你惦记他的东西,就只管等着他上门跟你算账吧!"
说着,龙神爷居然自将手伸进了二公子的怀里,将那个生死簿拿了出来,念叨着:"陆星河?咦,为什么本神的手不受自己的控制?二狗子,是不是你施用了什么法术?"一面说着,一面居然又从那二公子的怀里,掏出了一只秃笔来,修长的手在那生死簿上写写画画,脸上却只装的十分惊慌:"哎呀,哎呀,怎的生死簿,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可怎地好?二狗子,你居然操控了本神的手!"
谁也看得出来,不过是那龙神爷,自顾自在唱一个独角戏,二公子眼睁睁的望着那生死簿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气的牙根痒痒,满脸通红:"大头!此生此世!本公子只与你不共戴天!"
"这可由不得你,"龙神爷恢复了那戏谑的笑容来:"二狗子,你想不跟本神在同一片天下,须得问问天帝同不同意。"
"你胡乱写画生死簿,本公子,本公子……"
"你也知道,生死簿修改成这样,你就算还想改,只怕也改不了了。"龙神爷得意洋洋的说道:"扫把星尘缘未断,多谢你借着本神的手,给那双生花一个情面……不过人情么,只有本神替你受了。"
二公子宛如一条垂死的鱼一般,气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鼓着腮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多谢龙神爷!"我这才自亲眼见了两神相争,且龙神爷还是以这样一种"无赖"的模样"欺凌"了二公子,这才自惊骇之中回过神来,满心的感激:"若不是龙神爷此般相助,那大师哥变一定就……"
龙神爷十分潇洒的摆了摆手,道:"何故这般客气,本来也是二狗子自己不安生,你家大师哥,这便还给了你。"
说着,跟那几个早傻了眼的鬼差点点头:"怎么着,咱们可以做一个买卖,你们将那个陆星河给放出来,本神,便把你们二公子扶起来。"
那几个鬼差眼见主子这样的受辱,早别无选择了,一扬手里的鞭子,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鬼差便自那白乎乎的阴魂之内,将陆星河给拖了出来。
陆星河还是满脸的茫然,全然是梦游一般,我忙将已经变得轻飘飘的陆星河拖了过来:"大师哥,你醒醒!"
龙神爷倒是也说话算数,将那二公子信手一拉,二公子便倏然起来了,满脸的尴尬。
二公子看看我又看看龙神爷,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一丘之貉……"
龙神笑眯眯的说道:"二狗子,这一次,你只当,成全一对有情人了,月老这一阵子太忙,分担分担,他总要算你一个人情的。"
二公子瞪着眼睛,手脚都有些个微微发抖:"大头,你只给本公子等着,本公子总不能,生生吃了你一辈子的亏!"转眼又瞪着我:"怎么样,你是算准了大头要来?你带了那扫把星回去也好,便你这一生如何命硬。也早晚给他克死了拉倒!"
第326章:陆星河心里有鬼
"克死了,也是信女的命数。"我吸了一口气,道:"此番,也多谢二公子,今次终于知道,命数,还可以更改。"
"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二公子怒的跳脚:"下次,再有了下次,让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得超生!"
"哪里还有那许多的下次?"龙神爷笑道:"今日多谢多谢,再有下一回,估摸着,是另一个精彩,希望二狗子你,能终生难忘!"
"下次?"二公子俊秀的脸抽搐 起来:"是本公子失言,身无棱天地合,也不想与你再相见!你们会后悔的!"
"绵绵情话,说的却粗鲁。"龙神爷似乎只当那二公子是在夸他的,厚着脸皮笑道:"本神哪里舍得不让你见呢?"
说着,将我和陆星河往后一拉,手一扬,道:''你们,且回去,本神尚且还须得与这二狗子,议论议论更魂器的事情……"
后面的话,我便已经听不清楚了,因着我和陆星河,都飘到了半空之中。
身上失去了平衡,可 我的手,跟陆星河的手,握的紧紧的。
这,便是所谓的,生死相依么?
灰暗的天色立时宛如阳光穿破了云层一般,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天花板。
这是哪里?我晃一晃脑袋,只觉得脑袋里面都雾气沼沼的,什么也想不清楚。
啊,是了,我的生魂回来了,陆星河呢?
我转过头,却见外面十分明亮,显然正是白日里,可是苏沐川将头搁在了自己的臂弯里面,那长长的睫毛蝴蝶一般慢慢的扇动着,正伏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好像十分疲累。
我去了很久么?
心里一阵难过,因着自己,连累了他,不是一次两次,人情不是不想还,可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还。
我侧过头,只见陆星河正躺在一个床上,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了。
我大喜过望,忙跳下了软榻要往那床边去,腿却给一只手拉住了。我不禁吃了一吓,低下头,原来是国师正蹲坐在了我的软榻旁边,眼眶子黑沉沉的,绿眼睛的光芒却并不见减弱了,目光灼灼的望着我,道:"夫人,你可算是醒了。"
"国师在这里一直守着?"
"不然,你以为呢?"国师做出了一种十分委屈的神色来:"夫人可心疼?你知道,本座放下了多少的事情,只为着陪你吧?"
"多谢国师,国师好意,若有机会,花穗一定相还!"说着,我转过身子,拉起了自己方才盖着的被子,搁在了苏沐川身上,正这个时候,那阿芳正从外面进来,看了我一眼,浅浅行一个礼,将手中的盆搁下,洁白的面巾沾了水,正给陆星河细细地擦拭。
"怎么样?"国师幸灾乐祸的说道:"瞧得出来,这个小丫头够有心的啊,夫人啊,你何时也能跟她伺候大舅哥一样伺候本座,本座方才一个死不瞑目……"
"国师,我睡了多久?"
"也不长,不过三日三夜罢了,这个小丫头,可伺候了三日三夜,不简单呐!"国师望着我的眼神,很有些个隔岸观火的模样:"是不是,能称得上一根扎在心里的毛刺?"
"国师说笑啦。"我眯了眯眼睛:"大师哥对我几分,我清楚的很。"
"是么?"国师摇摇头,道:"万事无绝对啊!不过,你只明白,你一转身,本座就在你身后,也就是了。"
"多谢国师!"
但见陆星河好看的眉头一皱,长长的睫毛一颤,也醒过来了。
阿芳一见,手里的面巾"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陆,陆公子?"
陆星河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我叹口气,道:"大师哥,你说,怎地每次都是我来救你呢?下一次,遇上危险,还是让我来受,大师哥来救我吧……"
"危险?"陆星河有些茫然的望着我:"你说什么危险?"
我奇道:"大师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怎么样,夫人救了大舅哥,可也是瞎子点蜡,一场白忙!"国师趁机在我耳朵旁边说起了风凉话来:"大舅哥懵懵懂懂,全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忙道:''大师哥,你这才刚刚醒来,脑袋昏沉些,也是有的,待你什么时候好一些个,再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将你给推进了胭脂河里了。"
"掉进了胭脂河?"陆星河开始还是满脸的茫然,可是,一瞬时,他的脸色却变了:''啊,难不成……"
"哎呀,大师哥醒了么?"苏沐川终于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转头望见了我,笑道:"也不枉费了,花穗一场冒险,该死,我怎地倒是这个时候,将你们回来的时候错过去了,说好了等着你们,自己倒是睡着了的。"
说着,这才瞧见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被子,有些个尴尬:"倒是教你们照顾起我来了。"
"无妨,"我不知怎地,望着苏沐川旭日一般温暖的笑容,总有些个心虚起来:"这一次,真真多谢二师哥相帮,花穗才得以进入了冥界之内,承蒙神灵护佑,将大师哥带了回来……"
"大舅哥,话到嘴边留半句可不好!"国师理睬也不理睬那苏沐川,倒是继续逼问起了陆星河来:"大舅哥方才说着,将你推下胭脂河去的,''难道是''谁?"
"不好意思的紧,"陆星河望着国师,却犹豫了一下子,道:"在下,不记得了……"
陆星河从来不爱说谎,是以这一说谎,简直拙劣的有些个可笑。
"大师哥,你真的忘了么?"我盯着陆星河,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说, 大师哥有大师哥的苦衷?"
陆星河只是摇摇头,道:"想起来了,不过,不过是岸边湿滑,我一不小心,跌了下去,何曾有人推我?便是有人想推我,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陆星河,难不成是在保护谁不成?
我越发的疑心了起来,但也只得说道:"原来,只是一场意外,横竖,是一个有惊无险。"
"不错,"陆星河的眼睛,并不敢跟平素一样直直的看着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场意外罢了。"
陆星河,心里有鬼。
第327章:定将它给找回来
国师不怀好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假装什么也没听出来,答道:''原来不过是一场意外,横竖,现如今没事就好……"
苏沐川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扯一扯嘴角,道:"大师哥醒了便好了,旁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黄杨道长来,接着问道:"对了,黄杨师叔呢?"
"黄杨师叔这几日跟着师父修行,没什么要事。"苏沐川道:"你照顾好了大师哥就是了,旁的事情,全有我们,你就莫要跟着操心了。"
我点点头,道:"多谢二师哥。"
"陆公子这里,我来照顾吧?"阿芳忽然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本来便是丫鬟,伺候人的事情,也知道一些,陆公子于我一向多加照顾,这一次,阿芳也想尽力而为,在陆公子需要的时候,搭一把手。"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用谁来伺候,多谢,不消着忙。"
阿芳抿了抿嘴,只得讪讪的笑了笑,端着盆子,到旁边的侧房去了。
"既然这样,"苏沐川点点头,对我和陆星河笑道:"大师哥先休息,花穗,二师哥和国师这几日也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好生睡一觉吧。"
"很是,"我点点头,道:"实实在在,辛苦了你们……"
"本座可不走!"国师挑起了好看的眉头来:"怎么,夫人当本座是瓜子壳,吃完就扔了?要本座休息,除非夫人先暖床。"
我正是心情欠佳的时候,瞪了国师一眼,国师像是第一次见我这眼神,一愣之下,倒是笑了:"夫人这眼神,真真是一个河东狮。"又顿了一顿,道:"不过本座,就喜欢河东狮。"
"这样吧,国师也莫要说这样的笑话,若是尚且还有精神,在下便献丑下厨去,做了东西咱们一起吃。"苏沐川笑道:"权且做,太清宫尽了地主之谊。"
我忙道:''如此甚好,二师哥的手艺,也实实在在很久不曾尝过了!你们先过去,我跟大师哥说几句话,这就来。"
"夫人爱吃?"国师的眼光带着点宠溺:"看来,本座的口味还需的多多配合夫人,也罢,便辛苦二舅哥了。"
苏沐川冲着我浅浅的一笑,便让着国师且去了。
陆星河望着我,我却什么也没问,他若是想说,总会先来告诉我。
我起身倒了茶,道:"大师哥几日水米不进,先喝一点茶,过一会子,我帮你熬点桂花莲子羹来喝。"
"他们说,你往冥界冒险?"陆星河望着我:"怎么回事?"
"他们不过说说笑笑的,是大师哥鬼门关走一圈,神灵保佑,自己究竟认识归家的路,又回来了。"我答道:"还是大师哥福大命大。"
陆星河皱着眉头:"你为我,又做了什么了么?"
"我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我摇摇头,道:"大师哥莫要想的太多,安心休息才是。"
冥界的事情,多说无益,一个男人,总要让我来救,只怕他面子要挂不住。
"你,对于胭脂河边的事情,没什么想问的么?"陆星河有点紧张似的。
"大师哥不想说的话,我问也问不出来,何故给大师哥添加烦恼?"我摇摇头,道:"当年那个百花金蛇玔,我不说,大师哥不是也没问么?你信我,我信你,咱们惯常是这样的。"
"是。"陆星河松了一口气,道:"谢谢。"
"大师哥,还是头一次跟我说谢谢。"我笑道:"是不是,有点生分?"
陆星河梗了一下子,道:"我只是……"
"大师哥的骄傲,我都明白。"我说道:''你只管放宽心,什么艰难险阻,一起过去了就是了。只要两人在一起,旁的事情,能有什么要紧的。"
"我并不是想瞒着你,只是那话说出来,我只怕你不信。"陆星河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拧了眉头,道:"你说,世上,有几个陆星河?"
我一愣:"有几个?大师哥,是独一无二的啊!"
"可是那一日,神不知鬼不觉,一双手将我自那柳堤上面推到了胭脂河里的时候,我恍然看见了水面的倒影上面,映出了两个我来。"陆星河皱了眉头,道:"也或许,不过是我眼花了,更或许……"
"大师哥不肯说,难不成,怕那个人,是你的孪生兄弟么?"我望着陆星河,道:"可是,巨蛟夫人和丰春子师伯,可从未提起来,你有什么孪生兄弟的。"
"所以,我宁愿是自己眼花。"陆星河摇摇头,道:"我还是头一次,这般的迷茫了起来。"
世上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那个人,用了人皮面具不成?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陆星河推下河里去的人,已经有那般能耐,根本不用人皮面具掩人耳目,故弄玄虚吧?
世上另一个自己?
"很荒谬是不是?"陆星河摇摇头,道:"连我自己也不信。"
"大师哥,"我顿了一顿,道:"不知道,更魂器呢?"
"更魂器?我便带在了身上的。"陆星河自怀里一摸,脸上却勃然变色:"更魂器……"
"更魂器不见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管是一个什么目的,总是为着更魂器。好在,更魂器给大师哥封在了虚空界之中,便是取得了画轴,也不能打开的。"
陆星河自床上起来,披上衣服便要往外面走,我追了过去,道:"大师哥,你昏睡已经有三日了!便是回胭脂河,也不见得能……"
"不论如何,"陆星河拧起眉头:"现今一定得将那画轴给寻回来!"
我跟了过去,道:"既如此,我随着大师哥就是了。"
一路出了蔷薇花开残了的小院,往胭脂河边走过去,清风拂面,可是我们也只有满心沉重,吹不出神清气爽来。
顺着胭脂河到了柳堤上,我试探着问道:"大师哥可还记得,当时落在了何处?"
陆星河懊恼的摇摇头,我望着那一大片翠绿的芦苇,道:"无妨,大师哥不记得,自然有人记得。"
第328章:还在胭脂河左近
那芦苇荡子里面,站着几个正在干活儿的农人。
胭脂河边的芦苇很好,生的修长挺拔,质地也十分坚韧,男人割回家去晒干了,手巧的娘子编成了席子,洁白光滑,总能卖了好价钱。
这几个年轻的农人穿着粗麻布的衣衫,挽起了袖口和裤脚,饱满的肌肉上还挂着汗,饶是做活的时候,也都高高兴兴,心满意足的哼唱着水边的小调。
我走过去,笑道:"几位小哥,冒昧打扰一下,前次里救下了我们太清宫大师哥的, 不知道,是哪一位?"
"唔?"几个农人收起了手里的镰刀,擦一把脑门上的汗,望着我和陆星河,道:''哎呀,那一阵子落水的, 原来是这一位道长么?"
"不错,"我忙道:"可不是便是我家师哥么!我家师哥师哥重情意的,这一次醒过来,不论如何,一定要见一见救命恩人来,亲口道谢,我便带着他过来了,只听说是在这里割芦苇的小哥,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原来如此,道长于小姐稍等一等,我去喊了他过来!"说着,扬声道:"鸿喜,紧着出来,来人找你呐!"
几个农人忙回过头,往那芦苇荡子深处喊起来。
"谁啊?"一个很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片微微有点泛黄的芦苇给一条黧黑粗壮的胳膊分开了,一个膀阔腰圆的年轻人出来了,大眼望着我们,瞧见了陆星河,这才恍然大悟:"哎呀,这位公子果然福大命大,死里逃生了哩!现如今,敢是大好了么?"
"原来是这位小哥,"我忙道:"多谢小哥救下了我们太清宫的大师哥,这一次,是专门来跟您道谢的!"
"哎呀,这般的客气做甚,谁能眼睁睁的瞧着大伙人便这样落进了水里不管的!"那鸿喜听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只搓着手道:"咱虽未曾读过什么圣贤书,那也知道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
陆星河也拱手道:"此番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此之后,倘若兄台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得上,在下一定不遗余力。"
那鸿喜一听,大概跟陆星河说起了这样的话是有些不习惯的,也只得涨红了脸,道:"咱, 咱是一个粗人,也说不出那上的台面的话,再说当初救了公子,也不是为着教公子谢的。"
"哎呀,鸿喜,你可不是走运了么!不瞒二位说,鸿喜还没娶媳妇呢!"几个年轻的小哥起哄道:"太清宫的公子一定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若是公子真要道谢,还请公子相帮,莫要让鸿喜再接着打光棍吧!"
"你们少来起哄!"那鸿喜的面孔本来就黑,现如今更是黑里透红,像柿饼子似的,道:"这是什么话,莫要叫人家笑话了咱!"
我倒是笑了:"原来鸿喜小哥还不曾说了亲事么?这件事情,只管交给了我们,准请了喜娘来,帮着给你说一房好媳妇。"
"那,那怎么行!"鸿喜一听,更是急的两手乱摇:"咱一穷二白,实实在在,也不好娶了媳妇的!"
"鸿喜,机会难得,你矫情什么?"旁边几个割芦苇的农人忙道:"两位,咱说句粗话,您们这身份,牙缝里剔块肉,便够咱们吃半年的,咱就腆着脸求您包了鸿喜这件事吧!也算鸿喜命好,救了这贵人!"
"无妨,"陆星河道:"鸿喜兄台也莫要推辞了,婚事的事情,旁的也莫要操心,既然有机会,这一点小小的心意,不过是在下聊表敬意的,还请鸿喜兄台莫要放在了心上。"
鸿喜急头涨脸的说道:"咱,咱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我早且过去岔开了话题:''哎呀对了,我还不知道,我大师哥,是自何处落的水?他素来不识水性的,这一次,也不知怎地,这样不小心。"
鸿喜摸着后脑勺,这才回过身来,指着那粼粼的河面道:"当时咱正在割芦苇,便是那一块儿,听见了水花的声音,一抬头,便瞧见了那公子人已经给落进了水里的,这不是忙便跳下了水,游了过去的,瞧着距离,该是那一片儿……"
我顺着鸿喜的手指头一看,那个地方,正是跟一段柳堤相连的地方,在那里行走,若是猝不及防,自然很容易就会给推进了河里去。
我忙道:"不瞒您说,我们这一次,一来是为着寻您道谢,而来,也为着寻一个大师哥当时带在了身上,可是落水时候,却遗失在附近的东西,敢问,您几位干活儿的时候,可见过了一个画轴么?"
"画轴?"几个农人具是面面相觑的模样,摇摇头,道:"不曾留心。"
"这一段草木繁茂,丢下了也不好寻出来的,"陆星河道:"我且顺着附近寻一寻。"
我忙道:"既如此,我也随着大师哥一道寻。"
几个农人忙道:"两位肯帮着鸿喜说媳妇,于我们,可也是有人情的,一道帮着寻吧!"
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镰刀,一起跟着我们寻起来,我忙道:"多谢多谢,倘若当真能寻得了,我们今日,一定重谢!"
这些个农人看上去,生性淳朴,若真的不过是丢下了,能寻得自然最好,可是只怕,这件事情没有那样简单。不多时,便具随着陆星河散开在附近寻起来。
鸿喜也要去寻,我却拉住了鸿喜,道:"鸿喜小哥,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小姐你说。"鸿喜一听,立时又紧张的搓起了手来。
我笑道:"小哥也莫要紧张,我是想问问,我家大师哥落水的时候,这左近,可还有旁人么?"
"旁人?"鸿喜拧着粗重的眉头想了想,道:"那一日,咱一见哪位公子落水,旁的也全都顾念不上了,忙便跳下去了,不过……"
我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那鸿喜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尴尬的说道:"就是救下这公子的时候,咱好像,给人一直在水里拖着似的,怎么也上不来,又蹬又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挣扎开来,重新上了岸,也就那个时候,耽搁了那公子,我只怕,公子还因着这个出事哩!索性,公子福大命大,哈哈哈哈!"
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妨碍这鸿喜,救陆星河么?
"给人拖着?''我立时问道:"却不知道是哪一个部位?"
鸿喜指着自己挽起来的裤腿,道:"便是此处了。"
我盯着鸿喜粘着泥巴的脚腕,见上面,有乌青的几道痕迹,显然是给一只手死命的攥过的。
我点点头,道:"真真的十足惊险……"
一个在附近寻找画轴的农人听了,便也跟着插嘴起来:"可不是么!这胭脂河芦苇荡里,闹鬼的事情,可是听的耳朵也起了茧子,小姐是太清宫的,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的啦!我们都说,准是遇上了那淹死鬼寻替身的,那手掌印儿,可也太清楚了!"
"闹鬼的事情?"我忙道:"小哥,芦苇荡里闹鬼,是怎么回事?"
"原来姑娘还不知道么?"那农人一听我有兴趣,立时东西也不找了,只是挺直了腰,绘声绘色的说道:"这个芦苇荡里,每年这个时候,可都有淹死人的,大家伙都传说,秋日里,可万万不能在这水边胡乱扒咋,要不然的话,便要拉下去做替身的。"
"哦?''我来了兴趣:"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农人接着说道:"其实,不瞒小姐说,去年里,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年轻轻的姑娘,一时想不开,跳了水去,后来又浮上来了,咱砍芦苇时瞧见了,哎呀,那个模样,真真是一个惨不忍睹的,说来也奇怪,自此以后,若是咱贪多,时候耽搁的晚了一些,也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有年轻女子哭的声音,咱割芦苇的,也不敢拖的晚,天一黑,紧着就走……"
我想了想,便点头道:"既如此,待大师哥寻得了那东西,我请他帮忙在这里驱邪,莫要教妖异再来害人才好。"
"那,咱可替胭脂河边这许多穷人谢谢小姐啦!"那农人立时眉花眼笑:''小姐也真真是一个讲情意的大好人!"
"不过举手之劳,比起几位救下了我家大师哥的恩情,不及一二。"我一面说着,一面望着那深深的芦苇荡,芦苇荡给微风一吹,也跟胭脂河的浪一般上下起伏了起来。
"也是鸿喜的造化!"那农人笑道:"咱便等着喝喜酒啦!"说着,更走得远了一点,去寻画轴了。
那鸿喜犹豫了一下子,对我说道:"咱,咱真真还没想着娶媳妇的事情呢,小姐跟公子的好意,咱心领了,可实在,也不敢受,咱知道,您说一切不用管的意思,可是咱,咱一穷二白,拿啥叫人享福呢?娶了来受罪,岂不是对不起人家姑娘么!"
"日子总是一体一天过的,若不是家财万贯,不都得靠着一双手挣钱吃喝么?"我答道:"白手起家的,也不是没有,鸿喜小哥干活卖力,总不会想不到这个道理……"我捉狭的一笑:"怎么地,该不会,鸿喜小哥,心内是有人了吧?"
"这这这,小姐可万万不要开玩笑,非分之想,咱可不敢有!"那鸿喜听了,一张脸可更红了:"咱,咱以后有了点家底子,再想不迟……"
"你说是不迟,可姑娘的青春有几日?"我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咱也不懂那个折不折的,总之,咱不想谁跟着咱受罪。"鸿喜一看,就有点犟,一面说着,一面又往那芦苇荡子里去:"也许,您要寻的那东西,落在了水里了,咱弄一条小船搭上了网,下去捞一捞……"便自去了。
"这个鸿喜,总还是一副扭扭捏捏样子,"又一个农人走了来,十分惋惜的说道:"一根筋!整日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心里有人也不说,白瞎一个大块头,胆子小的蝼蛄似的。"
我便顺口问道:"小哥,这个鸿喜小哥心内的人,您识得么?若是有机会,为着报恩,我们代他下聘求亲。"
"晚啦!"那农人说道:"鸿喜以前,也跟一个叫阿梅的青梅竹马过,后来阿梅给老子娘典出去丫鬟,鸿喜整天,只想着赚钱来了帮着阿梅赎身,可是阿梅倒是来了信,做了那老爷的侧室,叫鸿喜莫要再去寻她,鸿喜可不傻了眼了!我看着,婚事还是得赶紧,顾头顾腚,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上了婆娘去?这人呐,便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我想了想,望着鸿喜那一个小船,慢慢的荡到了湖心上,撒下了网,影子给阳光拉的长长的。
过了半晌,农人们共陆星河聚过来,都说不曾寻得了什么东西,我早出去买了酒肉来搁在了柳堤上请大家吃喝,农人们自然都高兴起来,围了上去,只陆星河望着那湖面,怔怔叹了口气。
我凑到了陆星河身边,笑道:"大师哥,寻得才是见鬼,更魂器准是不知落在了手里,哪里那样好拿出来的。"
"是倒是。"陆星河道:"可,总做不到什么样不做,只是静静的等。"
"更魂器是三界之内的宝物,既然选择替朝廷守护它,自然该做好了准备。"我说道:"横竖,大师哥做什么,我都陪着。"
"我知道。"陆星河握住我的手,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反而没办法陪着你的话……"
"会有那么一天么?"我回头望着陆星河,笑道:"我和大师哥,要生死相依,这样的决心,够不够?"
"嗯。"陆星河点点头:"很够了,我只希望,自己不要让你失望。"
"大师哥干嘛要来煞风景?"我笑道:"我却估摸着,更魂器,还在这胭脂河左近。"
"嗯?"陆星河皱眉道:"为什么?"
第329章:深入水底见水鬼
"那更魂器现如今若是重现江湖,势必早传出来了消息的,可是现今,却什么也不见,"我接着说道:"咱们等一等,到了夜间的时候,看看这个芦苇荡里,究竟是谁在哭。"
"有人在哭么?"陆星河拧起了眉头来:"为什么要哭?"
"你问女人为什么哭?"我叹口气:"我只怕,这个理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说一辈子,也说不完,女人么,高兴了也要哭,不高兴了也要哭,喜怒哀乐,都可能哭,是以人人都说,女子是水做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怎生我好像,也没见你怎么哭过的?"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你难道,能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我么?"我摇摇头,道:"以前,万事靠自己,是以与其去哭,还不如只自己去做事,现在么,万事有大师哥,我只要依靠大师哥就可以了,何必还要费心?"
"哼,"陆星河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倒是显出了很高兴的模样来,似乎绷着嘴角,只不让嘴角弯起来:"你想的倒是很开。"
我哭的时候,还是不让他看见的好。
微风瑟瑟,天气不冷不热,鼻端都是干草清爽的味道。
真好。和陆星河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希望,时间能够停驻。
过了半日,日暮西沉,太阳缓缓的坠落了下去,将胭脂河的河面照耀的一片金红,真好看。
割芦苇的农人们收了工,知道我们要在这里驱邪,道了谢便紧着走了,鸿喜忙道:"您二位,可需要什么帮手么?若是咱能搭把手,那……"
"无妨,"我笑道:"大师哥虽然不识水性,我倒是可以下去游几个来回的,鸿喜小哥只管回去吧。"
鸿喜这才惴惴的收拾了东西,一步三回头,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自回去了。
我坐在了那柳树下头,信手拾了些个干草堆上,捡了些雪白的蘑菇烤起来,不多时,香气四溢,陆星河本来聚精会神盯着那芦苇荡,闻到了香气,也忍不住的回过了头来,我招呼陆星河一起过来吃,陆星河笑道:"你好像在什么地方,都能过的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舒服。"
"所以啊,这也算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你说是不是?"我将一串蘑菇塞给了陆星河,道:"跟着我,有饭吃。"
陆星河望着蘑菇上落下来的草木灰,似乎有点勉强,但还是带着微笑,便咬了下去。
最能说明自己在意谁到了什么程度,便是因着谁,连自己也能改变。
我自然是知足的,我也在意他。
"好吃么?"我兴冲冲的问道。
"外面有点焦,里面还有点生,"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而且,有些牙碜。"
"不爱吃就莫要吃了。"我撅起嘴来要抢回来:"大少爷惯常是要挑三拣四,我是粗人,还是伺候不得。"
"谁说我不吃。"陆星河故意将那蘑菇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让我够到了:"只要是你做的,鸩毒也吃了,何况这个。"
"那改天里,买点砒霜毒死你。"便是心里高兴,我也全然装出来了一番不乐意:"看看你吃不吃。"
"砒霜就砒霜,"陆星河还是全然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谁让是你给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所以,你千万不要得罪我,三界之中能弄死你的不多,我便能算一个……"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全都沉下去了。
没有了阳光,似乎一霎时,这风便冷了下来。
"呜呜呜……"一个断断续续的哭声,自那芦苇荡之中响了起来。
"来了。"我不禁精神一振。
陆星河也聚精会神的望着那芦苇荡。
这个时候,正巧见了一个细细瘦瘦的男子,正满脸醉态的往那芦苇荡里走,一面走,一面犹在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显然是想往哪胭脂河里去撒尿的,我伸着脖子要看,陆星河缺一下子扳过了我的肩膀,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口上,沉声道:"非礼勿视,你不知道么?"
我还要说话,却只听见了一声惨叫:"嗷!"
陆星河豁然站起来,我立时自那陆星河的怀里挣脱出来,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细瘦的男子,已经一下子,给栽倒在了那胭脂河里去了。
十分明显,那胭脂河里,伸出来了一只手,一只惨白的手。
我忙随着陆星河一起冲过去,眼见着那个男子的脚都快要给拽下河里去了,我和陆星河忙一把捞住了那男子露在了外面靴子,往后一拖,那个男子居然犹如有千斤一般重,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好似在那河水之中生了根。
陆星河扬起手,一道符咒落在了水中,那水中泛起了一团波纹,将男子拉下去的力量倏然消失了,我们这才将那个男子给拖了上来。
那男子呛了水,不住的咳嗽,吓的酒也醒了,满脸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周身湿淋淋的,剧烈打着哆嗦,我则站起来,往那河底下一望,但见里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
"花穗,是找替身的淹死鬼。"陆星河说道:"上一次,该就是他将那鸿喜往下拖的。"
我点点头,道:"大师哥,你在河边照看着这个人,等我一等,我下去问一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行!"陆星河立时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不许你下去!"
我假装没听见,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潜入了有寻替身的淹死鬼所在的河里,对常人来说,无疑于自寻死路,偏巧,我并不是常人,将那正在现场的淹死鬼给寻出来的话,当初是谁将陆星河给推下去的,一定一目了然。
现如今已经没有了阳光,看不清什么东西,我手里团起来了一道流光咒,可也看不到有什么异常。
河面下面都是纠缠着的水藻和受惊的游鱼,没有什么水鬼的踪迹。
看来,那水鬼,是想着攻其不备。
我假装已经透不过气来,作出往上游的手势,正这个时候,果然,一只手死死的抓在了我的脚腕上面,将我往深处拖。
果然来了。
第330章:报仇究竟管谁报
我弯下身子,只做出来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那只手拖拉我的力气更大了,我趁机回手一捞,一个流光破闪出来,那只手一下子松开了,拿出了定灵符往那本来要退开的手上一拍,那手一下子变定住了,我立时用捆仙索将那手给拴上,拉着游上了岸来。
上了岸,方才那个男子早躲得远远的,跑到柳堤上靠着柳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陆星河伸手将为拉上来,不高兴的说道:"这样不听话,给那水鬼拖下去当如何?"
"若是我这点本事也没有,拖下去是我自己找的,学艺不精,能赖谁?"我将捆仙索往上一提,道:"弄上来了。"
那水鬼上了岸,但见湿淋淋的黑发还在滴着水,整整齐齐的贴在了后背上,仰起了脸来,一张小巧的脸面满是绝望与怨恨。
这个水鬼,是一个年轻女子。
"不公平,这实实在在不公平!"那个水鬼死死的盯着我们,口中喃喃:"为什么……"
"不好意思的紧,天道轮回,你该在这里找替身的,贸然打破你的好事,也是我不对。"我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差不多,是因着那个撒尿的男人,命不该绝。"
那个女子死死的盯着陆星河和我,皱一皱眉头:"我认得你!原来,你们是来报仇的是么……也是奴家倒霉,居然惹上了你们,既如此,只管动手好了,将我弄一个魂飞魄散,也给胭脂河除害。"
我答道:"姑娘想多了,我们将姑娘请上来,不外乎为着两件事情,都是打听,没有报仇。"
"打听?"那水鬼益发狐疑起来:"你们想要打听什么?"
"两件事情,"陆星河立时说道:"一件,是想问一问在下当日落水的情形,姑娘可曾见过?"
"你落水?"那水鬼望着陆星河,道:"你落水的时候,不是给你兄弟推下去的么?"
我心下一沉,当真,有那么一个人。
陆星河皱了好看的眉头。
"姑娘,可看清楚了?"我问道:"跟大师哥,十分相似?"
"何止十分相似,简直便是一模一样,不是你的双生兄弟,还能是谁?"那水鬼狐疑的望着我和陆星河,道:"虽然穿的衣服,没有这样华贵,不过是素麻布的衣衫,但是长相,一点也不会差,你们手足相残,自己心里没数?"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那个人,是一个人?"我忍不住问道:"不是什么妖鬼?"
那水鬼如同受到了侮辱一般,立时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就算你天生是带着灵气的, 最好也不要这样随意的侮辱旁人,奴家做鬼已经许久,怎地连人鬼夜不分?朗朗白日,那人影子命火,可全都清楚的很,怎么就成了鬼了?还是说,这公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有孪生兄弟的?"
"这倒不是,"我答道:"既然如此,多谢姑娘答疑。"
是人?
陆星河这会子更担心的, 还是更魂器,便接着问道:"那,姑娘可见了,他自在下身上,可取走了什么东西了?"
那个水鬼皱眉头道:"你丢了东西么?却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画轴,"陆星河立时说道:"一个不算大,装裱着淡色青花的画轴,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么?"
"画轴?"那水鬼想了想,道:"若是说出来,可有什么好处么?"
近来,碰到的谁,好像都是做买卖的好手。
我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姑娘,要一个什么好处?"
"我想报仇。"那个水鬼望着我,道:"你有法子么?"
"不知道,姑娘想寻了谁来报仇?"我答道:"难不成,姑娘当年,并不是自己投水自尽的?"
"自然不是,"那水鬼一脸的哀怨:"是为着守节。"
我一霎时明白了:"是,被逼的?"
那水鬼点了点头。
"怎的,守节还须得是逼迫的?"陆星河凝眉道:"那不都是孀妇自愿的么?"
"不尽然。"我答道:"有的孀妇,家中丈夫过世之后,若是并不曾有后须得养育,那或者公婆,或者自家爹娘,若是死守礼教,也听说会让孀妇做了节烈女子,自缢投河,要一个贞洁的虚名,时时,有听说的。"
"本以为,都是一心追随丈夫,生死相依的,"陆星河道:"不成想,原来还有这等恶事。"
"不错,因着丈夫过世,那孀妇,便连活下去也不行么?"那女子怨恨的说道:"正是因着奴家年轻,生的虚微有些个颜色,那大夫人,只怕奴家活着,分了家产,便与公婆言说,担忧奴家出身小户见识浅薄,耐不住寂寞,再寻了主家,教他们一个大户人家蒙羞,便劝奴家投河,奴家抵死不肯,他们居然夜半强按着奴家写了辞世之书,以奴家家人性命相挟,逼着奴家跳下来。"
说着,那女子呜呜咽咽的掩面哭了起来。
陆星河饿像是动了恻隐之心:"这等陋俗,实在是害人不浅的。"
"可不是么!"那女子接着说道:"河水冰冷刺骨,奴家好冷……好冷……但终究也离不开了这胭脂河,自杀之人,总无法转世投胎,唯独再寻了寻短见之人,方才能轮回接替,奴家,奴家这样做,有错么?难不成,奴家便命中注定,只能浸泡在了此处去?"
"人生在世,多为前世今生因果,全因天命注定的,"我犹豫了一下子:"姑娘想要寻回来了主家报仇,我们实在不好帮。"
"什么天命注定?"那水鬼生气的说道:"本来,奴家的命运,该是叫这个公子接替的,可是谁能知道,他倒是一直不死?现如今,到手的醉汉也给你们救了,但凡他不死,总是要四下里宣扬的,这样下去,谁还肯到胭脂河边来?事情全是你们给搞砸的,你们也不消说什么,要问画轴,将我的大仇报了来再商量。"
我梗了一下子,生死交替,乃是三界之内的法则,救了陆星河,不想本来该给了这个水鬼的机会,倒是没了,我忍不住心下叫苦,麻烦啊麻烦。
第331章:痛痛快快咬一口
"对了,你们的这个捆仙索,还不给奴家解开!"那水鬼示威一般的挣扎了一下。
我一面将那绳索给收了,一面盘算着,眼下里,更魂器的事情当然是最要紧的了,我想了想,望着陆星河,陆星河道:"却不知道,姑娘想要如何报仇?"
"简单的很,让害了奴家的那个人,到胭脂河边来就行了,旁的也不用你们做,"那水鬼抿了抿嘴,道:"害了奴家的,奴家势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来,便不是今次里这一个机会,奴家下辈子,做一个替死鬼,可也须得让他们还债!"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道:"这么说,你确定你知道那个画轴的下落?"
"奴家知道!"那水鬼忙道:"那个画轴,对你们来说,不是给你那兄弟取走了,便就是这个公子落水的时候,掉在了这胭脂河里,胭脂河这样大,没有奴家的消息,你们何处去寻?奴家告诉你们一个清楚,可不是大大的省了你们的事情么?还有,本来奴家的好事,就是你们坏的,你们作为偿还,难道不该补偿奴家么?"说着,那个水鬼怕我们反悔似的,趁着捆仙索开了,转身就要下到了河里去:"告诉你们,往紫玉钗街的那个武家大院,寻了主母桂娘,就是了。奴家,等你们的好消息!"说着,咕咚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拉了拉陆星河的手,道:"既如此,咱们便往那个地方,去问一个清楚吧。"
"可是,为人报仇,总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陆星河叹口气:"谁知道那个仇家,又有什么样的苦衷呢?"
"想知道的话,咱们便去问问。"我说道:"今日里晚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计较,深夜造访,总也是不方便。"
"那个武家大院,小的,小的知道……"方才那个撒尿险些落水的细瘦男子原来一直也不曾走,早眼见了方才的事情,结结巴巴的说道:"为,为着感谢两位道救命之恩,小的,小的领着二位过去吧,小的本是那武家的街坊,倘若有小的能帮的上忙的,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我忙道:"却不知道那个武家,是一个什么来头?"
"那个武家,乃是一个书香世家。"那细瘦男子按着大概还狂跳着的心口,道:''住在紫玉钗街上的中段,世世代代,都有考中科举,进那什么翰林院的,在紫玉钗街上,可也是出名的很的。"
正是因着这样的家族,方才是一个重视名望,作出那等事情的地方吧。
"这样说来,那武家的溺毙了一个孀妇的事情,您也听说过?"陆星河问道:"可真的跟那女鬼说的一样?"
"是,是真的,"那个人惊魂未定的说道:"不瞒两位恩公说,当年,是有一个小妾,说是因着武家老爷过世,便自愿投河,留下了辞世之书,人人称道贞洁的,那个大夫人因着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育,便一直寡居到现在,他们家门口,还立着街坊们凑了来的贞洁牌坊呢!却不知道这胭脂河旁边的水鬼,居然,是这么回事,实实在在,也让人齿寒啊!"
看来那个大夫人为着自己,倒是将这个小妾给豁出去了。
"那个小妾,本来不过是一个丫鬟,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叫老爷给相中了,取了做侧室,本来也算那位如夫人命好,谁知道,大概命里带着官火,进门不久,老爷便过世了,这一下子,干干净净成了寡妇了,这,这大概都是命吧,天煞孤星,说不得。"那男子不住的摇头,惊悸的望着那现如今平静的胭脂河水。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里去造访一下,"我说道:"但是这件事情,还望先生万万莫要说出来,如若不然的话,干扰了那一位水鬼的复仇大计,先生只怕危险。"
"那是自然!那自然!"那男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连连跟我们行礼:小的酒住在那武家大院右边,乃是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到时候,如有需要,小的随时效劳!"说着,跟我们告辞了,跌跌撞撞自去了。
陆星河苦笑一下,道:"江菱,倘若真真有一日,我没法子护你到最后的话,你只需的答应我,要好端端的活下去……"
我皱起眉头打断了他:"大师哥这是一个什么话?你若是不来护我,江湖险恶,约略我怎么死了也不知道的,你难道忍心丢下了我去?我也不依。"
陆星河笑道:"比起了担心你来,我倒是更担心在你身边的人呢!我从来也都不担心你,不过是因着,其实,你照顾自己,照顾的实在很好,更多时候,反倒是你在助我,我这心里…"
"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可不喜欢多听,人生漫漫,我也只想跟你一起过,所以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我说道:"比起了担心这个,大师哥更担心的,还是那个生的跟大师哥一模一样的人吧?"
陆星河道:"世上总不可能真真有两个陆星河的,那个人,为着更魂器,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
说实话,陆星河这一次,本来该该死了的,但是去了一番冥界,也并不曾打探出来,待到哪更魂器寻的了,还是学得去问问龙神爷的好。
想到这里,我顺口说道:"大师哥现如今也不要多想,若是真有那样一个人要置大师哥于死地的话,他迟早还会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管那许多做甚?咱们,先将画轴寻回来要紧。"
相携回到了太清宫,陆星河忽然说道:"若是真的有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跟我站在一起, 你会不会,认出来谁才是真正的我?"
"这个么?"我侧过头,拉过了陆星河的手,却咬了一口,陆星河吃痛皱起了眉头来,却还是不曾将手缩回去,只望着我,道:"你做什么?要吃了我么?"
第332章:猜是猜不出来的
我望着陆星河手腕上面那一道圆圆的伤痕,满意的笑道:"便让这个伤,做大师哥的记号,可好?你瞧着,牙齿这样整齐,除此之外,别无二号。"
陆星河本来疼得很,给我这一说,倒是笑了:"这样的记号,大概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便是伪造了,也一试就知道。"我满意的说道:"世上便是还有另外一个你,总也不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我。"
陆星河摸了摸我的头,笑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的聪明,傻一点的,不是更可爱么?"
"傻一点,便是可爱,也便不是这个我了,不是这个我,大师哥还会喜欢么?"我捉狭的一笑,道:"大师哥跟我,本来也是命中注定,谁也不会变,谁也不能变。"
"你说的不错。"陆星河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低下头来,在我额头上浅浅的吻了下来:"这幸运,总是没理由的。"
我将头靠在了陆星河胸口上,笑道:"谁说不是呢。"
"大舅哥,怎地还要乱伦?"国师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还在妹夫面前如此这般,简直是难以饶恕!"
"国师,非礼勿视。"是苏沐川温暖却带着点无奈的声音。
"大舅哥,你放开她!"我抬起头,便看见了国师政要冲过来,却给苏沐川拉住了后衣襟:"行了,国师,夜深了,可也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国师咕嘟了嘴,盯着我和陆星河,陆星河皱眉道:"国师日理万机,怎地今次里,要在太清宫耽搁了这样久?"
"不劳大舅哥操心!"国师还要挣扎:"大舅哥,今日你将夫人给拐了去,只道你们是私奔去了,若不是二舅哥还要拦住,本座就……"
"国师喝的有点多。"苏沐川笑道:"万幸,大师哥可见是大好了。"
"为何要私奔,我和花穗的婚约,本来也是光明正大的。"陆星河道:"怎地,你们今日喝了一天的酒?"
苏沐川带着点无奈:''本来是一直等着花穗的,无奈何,她一直不来。"
我这才想起来答应去吃苏沐川做的菜,心里一阵懊恼,但凡陆星河出了事情,旁的都给我丢到了脑后去,实在不大好,便忙愧疚的说道:''实实在在是对不住,我……"
''无妨,你不是随意爽约的人,一定是遇上了什么身不由己的事情吧?"苏沐川笑道:":二师哥知道。"
"多谢二师哥。"
苏沐川,真的是一个好人。
国师冷森森的说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也就罢了,拐走了本座的夫人,本座可不好跟大舅哥干休!"
"国师,方才不是才有人来报,请国师进宫的?"苏沐川道:"现如今,花穗和大师哥好端端的回来了,国师总也该放心了,可以去了吧?"
国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拂袖出去了,临走也没忘了瞪陆星河一眼。
苏沐川笑道:"今日跟国师这一说话,可不是也觉着,国师这个人,也颇为真性情的。"
"你们倒是喝出来感情了,"我笑道:"好缘分。"
苏沐川微微一笑,道:"你们回来,二师哥也放心了,便回去了。"
说着,转身自去了。
陆星河凝望着苏沐川道背影,一言不发。
我说:"大师哥,你跟二师哥自小里一起长大的,怎地也不见你们有多要好?"
"这也没什么,互相看不对眼罢了。"陆星河道:"亲兄弟之间不对付的不也是有许多么?"
"这倒也是。"我也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
陆星河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你也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今日的事情,也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日里,咱们一道往那个武家大院看看去。"
说着,也去了。
我在秋风萧瑟的夜晚里面站在哪门口上望着陆星河挺拔修长的背影,不知不觉也叹了一口气。
秋日里,大概人也总是都要多愁善感,无病呻吟的吧?
"花穗小姐回来了?"是阿芳的声音。
我回过头,道:"回来了。"
"那便好,阿芳可不是也挂念的很么!"阿芳展颜一笑,道:''如此也就放心了。"
"有劳挂心。"我往小院里走进去:"这几日,着实辛苦了你。"
"不辛苦,谁让阿芳没有那样的好命,不跟花穗小姐一般师哥等着人伺候的,只是一个尽力伺候人的。"阿芳一面说,一面随着我往里面走:"说起来,您跟陆公子今日里行色匆匆,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笑了笑,道:"不错,是有点事情。"
"既然要紧,也怎能掉以轻心呢?"阿芳含着笑,道:"花穗小姐,旁的东西,也不见得一醒来便要去追,而对你们来说,做要紧的东西也不是旁的,正是那更魂器,难不成,是陆公子落水,那更魂器给丢了?"
我心里一沉,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笑了一笑:"你猜。"
"阿芳可没有花穗小姐这样聪明,猜是猜不出来的。"阿芳甜甜的笑着:"不过这样要紧的东西丢了,只怕陆公子也很着急的吧?阿芳腆颜猜一猜,会不会是你们的仇家做的?"
"仇家?"我望着阿芳,笑道:''仇家不多也不少,并不好猜。"
"是因着,你们仇家里面,有害那陆公子本事的,不算多吧?''阿芳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我想想啊,有那个锦添,大概慕容姑姑呢,也算一个,不知道,还有谁?"
还有谁?还有那生死不明的破冰子。
我没有搭腔。
阿芳还是甜甜的笑着,道:"花穗小姐好好想想,希望你们的难处,能早一日解决了。"
我望着阿芳进了侧房,心下想着,难不成,阿芳知道那另一个陆星河和更魂器的事情?不对,她若是知道,早该用这个来跟陆星河说了的,怎地倒是先来提醒我??
我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那破冰子,也是百花神教的一个长老啊,现如今,花婆婆回来了重新掌管百花神教,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会跟那破冰子有关吗?
第333章:鸿喜的青梅竹马
叹一口气,那个画轴之中,不是还有玉琉么?玉琉,正是破冰子的干女儿呐……
漫天的星辰闪烁,我一点也不想睡觉。
大栗子树上,现如今也没有了熟悉的无双和花婆婆。
我爬到了树上,坐在宽阔的枝杈之间,秋日的时候,繁星依然,我托着腮,不觉叹了口气。
这个人生,还真的是很累。
娘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真的花穗,那个孩子大概也是平安的吧?
短短的一阵子,什么都是物是人非的。
但愿更魂器快点找回来,消停一阵子吧。
天边滑落了一颗流星,我还是没来得及在衣带上打一个结。
"花穗小姐,更深露重,怎地你往树上去了!"青鸾大概听了那阿芳说了我回来了,忙出来了。
我笑道:"阿芳,你看,今天的星星真好看。"
青鸾皱眉道:"这几日,听说花穗小姐也都没怎么休息,半夜看什么星星,还是快快下来安寝吧!"
我爬下了树来,往屋里去了。
青鸾问道:"明日里,花穗小姐还要出去么?"
我点点头,道:"一点不大的事情,做完了就回来。"
"那便好。"青鸾笑道:"朱颜郡主听说陆公子出了事情,您日日陪着,可也担心的很,有了时间,您瞧瞧郡主可好?"
"行。"我答道:"忙完了我就过去,郡主这几日可还安好?"
"不知道,"青鸾摇摇头,道:"说句以下犯上的话,真真有点像是愁云惨雾的。"
我蓦然想起了,那冥界公子想要黄杨道长看好了朱颜郡主的话来。
朱颜郡主跟冥界二公子可有什么关系么?
也罢,到时候再说。
次日里, 便跟着陆星河一道往那武家大院去了,不成想才到了紫玉钗街中段,昨日里救下来的那个中年男子便在那里等着了,一见了我们,兴冲冲的便过来了:"两位今日果然来了,还怕您二位不认识路呢!您瞧着,这就是武家大院!"
我们顺着那个男子的胳膊一看,果然有一户人家,高高的挂着猩红的灯笼,漆着猩红的大门,红色虽然喜庆,可是在他们家门口,只说不出的别扭和妖异。
"这几日,那夫人也正要请了道爷给小少爷祈福的,昨日里叫我家婆娘往那武家大奶奶处说好了,您二位只管进去吧!"说着,便自引着我们往里面去了。
昨日将这个细瘦男子搭救了,不成想倒是帮上了很多忙,我和陆星河忙道了谢,随着那个细瘦男子便进去了。
我随口问道:"承蒙先生相帮,还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细瘦男子摆了摆蒲扇一般的大手,笑道:"小的哪里敢当的上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人人喊小的常三儿,两位恩人,也这么叫就是了。"
"原来是常先生,"陆星河顺口问道:"却不知道,夫人怎生想起来要给那小少爷祈福了?"
那常三儿答道:"其实,自打老爷英年早逝,大少爷便一直体弱多病,夫人日日守候着,寻医问药,具不见什么效果的,前一阵子才听说也许家宅之中阳火太虚,一直想要祈福,但是总不见效,听闻小的那婆娘说起了有太清宫的门路,可不是大喜过望么!"
"原来如此,多亏常先生了。"
"若不是因着二位,小的早成了替死鬼了,哪里还能站在了这,好生生的跟二位说话的,"那常三惊魂未定的说道:"若是能给两位恩公帮忙,出了一份力气,那给小的坏了好事的水鬼,才不会继续找小的麻烦吧,帮人及己,帮人及己。"
这个武家大院的建筑都十分庄重,但也是因着庄重,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好似这个地方,也不过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而已。
我和陆星河随着那常三儿进了内宅,正见了一个秀丽的夫人正抱着了一个孩子坐在堂屋之内,见了我们,大大方方的笑道:"二位,便是太清宫的道爷么?实在辛苦了,武家何德何能,竟能请了两位前来,快快请坐。"
我和陆星河与夫人互相见了礼,夫人说道:"小妇人乃是一个孀妇,没见过世面的地方,还请两位见谅。"
"夫人这般客气,倒是叫我们惶恐。"我接着问道:"怎地,家中大小事务,也都是夫人一人支撑?实在可敬。"
"仙姑谬赞了,"那武家大夫人笑道:"家中官人去的早,公婆也年老体弱,经不得许多繁琐除了小妇人,还能如何?盖是情非得已。却不知道,我们这家宅之中,究竟为什么总也是阴气沼沼的样子,孩子,又总是生病?"
这个夫人说话十分得体,看得出来,当年一定也是大家出身的,却不想,居然做出了这一等的逼死小妾的事情来,还真真是一个人不可貌相。
陆星河说道:"恕在下直言,这个宅子之中,可有死于非命的家人么?"
一提起来来"死于非命",那大夫人的脸色果然微微有点变了:"这个,跟孩子生病,有关系么?"
陆星河点点头,道:"家人死于非命的话,宅子之内,必留了眷恋和怨恨,是以才有阴气,大人也还罢了,偏生孩童命火尚且虚弱,阴气正是孩子的大忌,这才会有虚弱之时,外感风邪的症状出现。是以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根治了孩子,该也是从那阴气下手。"
那大夫人咬了咬下唇,道:"实不相瞒,我们武家,也真的是有一个死于非命的人,可是,这也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却不知道,是一个如何的迫不得已?"陆星河问道。
"这个么,"那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家丑不可外扬,本来也是极密之事,但无奈出了此等关乎孩子的大事,小妇人也只好照实相告了,还请两位帮忙守住这个秘密。"
我和陆星河忙答应了下来。
那大夫人这才说道:"我们老爷,生前曾经纳了一个侧室,名唤阿梅的……"
阿梅?我立时愣住了,阿梅,不正是那鸿喜的那个青梅竹马么?
第334章:悔不该小人得志
那陆星河当时并不曾听见那农人跟他说这个话,是以也不觉的什么,我倒是越发的纳闷了。
那夫人接着说道:"那个阿梅,倒是因着老爷这一走,跟着也做了贞洁烈妇,跳水随了老爷去的,这个,算得上是一个死于非命么?"
我答道:"要看这个阿梅的死,是不是自愿的了。"
那夫人嘴角一扯,勉强笑道:"这种事情,若是旁人逼迫,还有什么意思?说实话,若不是还有儿女,小妇人,可也一心想要随了老爷去呢!"
"原来如此……"
"夫人,"来了一个年老的家仆,禀告道:"今日的东西过来了。"
"过来便过来吧。"夫人道:"此间还须得跟道长商议大事,东西搁下就行了。"
那家仆应声便下去了。
那夫人接着说道:"人命,便是出了这一条的,却不知道,可有什么法子整治么?那个阴气,会留在哪里?"
"该,便是那往生之人先前居留的地方了,"陆星河答道。
"既如此,可能请两位过去看一看?"那夫人忙道:"并不很远。"
我和陆星河忙应了下来,穿过了回廊,我不经意外面一看,但见一大捆的芦苇正自外面给人抱了过来,我侧过头一看,抱着芦苇进来的,正是鸿喜。
因着我在里面,鸿喜并不曾看到我。
方才家仆说的东西,乃是芦苇么?
那夫人见我看那芦苇,笑道:"是小妇人买的,听说胭脂河边上的芦苇很好,趁着季节买一些,晒干了,等到冬日里无事,好来编东西的。"
"原来如此,夫人真真蕙质兰心。"我一面恭维,一面问道:"方才那个抱着芦苇的大汉,也是夫人雇佣的了?"
"不错。"夫人答道:"都是本地人,家园之内,用起来也安心。"
鸿喜他们,原来是为着夫人在胭脂河边砍芦苇么?
"到了,便是此处。"那夫人引着我们进了一个屋子,道:"生前,阿梅一直住在了这里的,她去了以后,一直也不曾有人住这里,我也很久不来了。"
屋子不大,但是瞧得出来用度精美,这个阿梅,该很受宠吧?
桌子上面没有积灰,可见时时还是有人来打扫的。
"阿梅那一死,或许也有些个不甘心,"那夫人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是路,毕竟还是她自己选的,旁人能说什么。"
夫人摆明了,并不像要为着阿梅的死去负责任的样子,倒是撇的一干二净的。
阿梅若是死的那样惨,如何不会有怨。
"夫人,那个送芦苇的大汉,想着见您!"那家仆又随了过来,道:"说是,要紧的大事。"
"能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少爷的?"夫人显然有些个不悦,答道:"再要紧,今日也没有空隙,叫他改日再来。"
那家仆犹豫了一下,道:"说实在的,小的也是这么想的,无奈那个大汉说,您不过去的话,他就一直等下去,您看……"
"那就让他等下去吧。"那夫人淡然答道:"柴房里面遮风挡雨,他愿意等,只管等。"
我忙道:''夫人有事情,且去忙碌自己的,我们四下里看看就行,不必夫人亲随,夫人也莫要太过客气。"
那夫人踌躇了一下,便对那家仆说道:"老四,你便在这里陪着两位贵客,一定要做到了一个有求必应。"
那老四忙应了下来,夫人这才告了罪,抱着那孩子去了。
我趁机说道:"那个送芦苇的大汉,难不成跟夫人有什么故交么?什么大事,非要夫人亲至?"
"那个大汉?"那老四倒是一个爱说话的,忙道:"两位道爷有所不知的,那个大汉以前就一直帮着夫人做事的,叫做鸿喜,自打老爷过世了以后,夫人出门使唤,总要鸿喜去。"
"哦?"我怕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鸿喜,是老爷过世了之后,才在夫人眼前这样得意的?"
"不错,"那老四点头道:"可不是咋的,也是夫人不容易,老爷一去了,我们这些个家仆,又都是年老不中用的,那鸿喜人也老实,年轻粗壮有力气的,可不是中用的很么!"
"原来如此。"我答道:"尊夫人实在是很贤惠,能持家的。"
"这倒是不假!"那老四一听我夸了他们家的夫人,乐的眉不见眼见:"说起夫人来,我们整个武家大院,谁不敬爱?可不是这一阵子,夫人说天快凉了,到时候女眷们没事,没有老爷,不好坐吃山空,不如买了芦苇弄点子手艺活儿,多贤惠!也不是老四吹牛皮,这样好的夫人,旁的地方在没有了,正趁着儿女了,若是没有儿女,去自尽守贞洁,也太可惜了。"
"不错,"我点点头,道:"委实是个难得的好夫人呢!对了,那个侧室,以前听说是一个丫鬟出身的,怎的倒是能成了老爷的妾侍?你也莫要多心,我们不过是因着阴气的事情,多问几句。"
那老四犹豫了一下子,道:"也不瞒着两位,那个阿梅,不过是凭着点年轻,迷惑了老爷的,剩下,哪一点能比得上夫人?也是她有自知之明,随了老爷去,不然的话,谁知道她将来如何败坏了老爷的名声去!"
这个阿梅,人缘还真差啊。
当年一朝成了这个老爷身边的人,立时就来信跟鸿喜断交了,相比也是一时小人得志,谁知道,日后得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我想起来,鸿喜当时说,是有人拉他来着,若是那水鬼真的要拖他,鸿喜力气再大,也只是凡人,只要水鬼愿意,还是会能将他给拉下去的。
难不成,是那水鬼阿梅,还带着些个往昔的情分,见了是鸿喜出手相救,才放了陆星河的么?
今次里,鸿喜前来相告,会不会,也是因着他看穿了,水鬼就是那个阿梅?
"当年,其实也没人想得到,阿梅竟然有了这样的觉悟,"那老四还在絮叨着:"都以为,她要收拾了细软,再寻了主家呢!"
第335章:让我来替你可好
阿梅她,本来就没有这种觉悟。而且,细细想起来,那夫人开始,好像是想说一个什么秘密,但是后来终究不曾说的。
"大家都这样想,只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我接着问道:"难不成,阿梅平素里便是品行不端的么?"
"也不能这样直接说。"老四带着点心虚,说道:"不过是……"
"那阿梅,该不会是有什么风言风语,说她在外面有人吧?"我低声在那老四耳边说道。
"这!"老四的眼睛也瞪圆了:"您,您也听说过么?"
"那是自然了。"我摇摇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个,倒是也是的,不成想,还是有人嘴不严是么……"老四懊恼的说道:"昔日里,她那一死,准也是心里有愧,怕老爷做鬼也不会饶了她,这才机灵的自己去了……"
"那个阿梅外面的人究竟是哪一个,现如今还是不知道吧?"我接着问道。
"这个,"老四一咬牙,道:"也不是小的嚼舌头,八成,这阿梅还是为着护外面的那个野男人,才投河的哩!这样,能换一个好名声,不这样的话,她跟她那个野男人,只怕都需得浸猪笼呐!所以说,只有阿梅对不起那老爷的,她哪里还能留下什么怨气来,这不是笑话么!小的也不信,她死都死了,还有脸回来作祟。"
"当年的风言风雨可曾传过,她都如何跟那个外面的人会面的?"
"那自然,是听说老爷不在家的时候,有人瞧见她偷偷的往胭脂河那边走,鬼鬼祟祟的,丫鬟也不带,能有什么好事?"老四接着说道:"本来,老爷也听说了,但并不大相信,只说捉奸捉双,没有亲眼看见,安能断定?便,打算那一日提前往胭脂河那边等着,待那阿梅真的去了,好跟看一个究竟的,可惜,老爷便出了事,去的那样急……"说到了他们的那个老爷,这个老四也忍不住眼眶子泛红。
"武家老爷确实是英年早逝的,"我忙道:"着实天妒英才,可惜的很,却不知道,武家老爷究竟是如何过世的?"
"老爷是,不知怎地,掉进了胭脂河里!"老四擦了擦眼泪,道:"回来便高烧不退,延医问药无效,人便没了的,本来,这一场病,可不是也是阿梅害的么!便是那样一个扫把星,死了也就死了……"
原来如此啊,我立时全都明白了。
"老四,你胡乱说什么?"那夫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在贵客前面,安能乱嚼舌头?"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夫人来了,俏丽的面孔煞白,道:"两位道长,不知道问了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几句闲话。"我答道:"怎地,夫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那夫人勉强一笑,道:"其实,我们屋子里,也不算什么要紧的,要不然,还是算了,小少爷生病,补一补也就是了,既然两位道长都说了,阴气该是冤魂的有所留恋,可是我们这里,不见得真的有什么冤魂作祟的……辛苦两位了,两位请回吧。"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弯,加上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不消说,准定,是那鸿喜说了什么话吧?
"夫人何故这样着急?"我微笑道:"我们,可还有话,想跟夫人说呢!"
"什么话?"那夫人的笑容有点僵硬:"小妇人,有点累了,不好意思的紧,说完了的话,小妇人,可就要回去休息了。"
"有些个事情,也不是躲避开,便能个解决了的,"陆星河说道:"夫人,我们,并不是来做什么的,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带一句话的。"
那夫人跟老四使了一个眼色,老死忙知情识趣的去了。
"哇!"夫人怀里的那个孩子忽然大哭了起来,夫人一面安抚着孩子,一面带着点不耐烦的问道:"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
"便是那个阿梅的死,"我说道:"夫人,恕我们冒失,大概,那阿梅给您唤了人,丢进了胭脂河里假冒节妇,是因着想让那阿梅的新魂,来做武家老爷那鬼魂的替身吧?"
那夫人的身子陡然一震,道:"你说什么?笑话,小妇人,根本听不懂!那阿梅,本来就是自己为着老爷寻死的,与小妇人何干?"
"夫人,到了现在,您还是不愿意将话给说开了么?"我接着说道:"那阿梅到现在还在胭脂河边上寻新魂,夫人怕她回来报仇么?"
"什么报仇?"那夫人还咬着牙,道:"你们说的话,小妇人真真都听不明白。"
"原来如此,"陆星河说道:"因着这个,夫人才派了人来在胭脂河边割那芦苇不成?将胭脂河边闹鬼的事情给说出来,闹的人心惶惶的,白日里,本来便有人在胭脂河边看守着,一旦瞧见了有落水的,自然有人看顾着,夜间里,更让人不敢自那里过,什么哀哀的哭声,只怕也是您传出来的吧?"
那夫人青白了脸色,梗着脖子说道:"不过是去割了芦苇,还有这许多的事情么?您,您不要仗着自己是太清宫来的,身份高贵,便能这样的信口雌黄。"
"跟身份能有什么关系?"我答道:"若不是因着您怕那阿梅现如今来寻仇,干嘛非要让鸿喜来看守?"
"鸿喜的事情,你们也打听了?"夫人咬着红唇,道:"他跟你们,可说了什么?"
"鸿喜忠心耿耿,自然没跟我们说什么。"我答道:"鸿喜一日日的在那里守着,不也是因着阿梅么?只有他下水救人,阿梅方才没法子忍心将他给拉下来吧?到底,他是阿梅,十分对不起的一个人。"
"其实,在下也是因着鸿喜,方才重新拾了这样一条命来的,"陆星河道:"可是现如今,因着一件事情,受那个阿梅的请求,想要……"
"怎么,想要跟小妇人报仇么?"那夫人阴沉沉的一笑:"便知道,那个贱人,不会这样的善罢甘休!千防万防,终究还是给他这样的找到了头上!你们何曾知道,为着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小妇人费了多少的心思!"
"您费的心思是实实在在不少,"我叹口气,道:''本来,我们身为局外人,也实在不该参合在里面的,无奈何……"
"阿梅她,重新出来了?"那鸿喜的声音却突然的响了起来:"她,她可说了什么?"
"鸿喜,你怎地闯进来了?"那夫人皱起了眉头来:"不让让你走么?"
"鸿喜失礼,实实在在没有旁的法子……"鸿喜正自后面赶过来,几个老仆也拦不住他,但见他一张黑红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起来:"阿梅,阿梅他……"
"鸿喜,你守在那里,是不是,也不过是想着要陪着那阿梅的?"我说道:"现如今,阿梅是满心的不甘愿,实实在在是想要让自己报仇的。可是……"
"是咱自私,"鸿喜的眼眶子泛红:"咱,咱实实在在,舍不得她,这样下去,咱肯定是会耽搁了她,可是,可是一知道了那阿梅,便在离着咱那样近的地方,咱实在,也没法子,看着她害了人,自己去了……"
"三界之内,自然有三界之内的规矩。"陆星河说道:"这种替死鬼,古往今来,哪里都有,本来,也是一种规则。"
"这话,多说无益,"夫人瞪着我们:"现如今,你们想要怎么样?难不成,也想着让小妇人下了水,去做替死鬼,换了那阿梅?只知道你们是道士,不成想,因着我们武家得了救,现如今,反倒是反咬一口,倒是替鬼办起了事来!"
"解开了怨念的,也未必就是非要去做那替死鬼,"那陆星河说道:"总而言之,还该有旁的方法,见上一面,许多误会,想必也就清楚了。"
"小妇人跟那个贱人之间,可并没有什么误会。"那夫人听说,咬牙道:''当年若不是她出去做出了那等不贞洁的事情,老爷何至于,变成了胭脂河里的替死鬼?"
"武家老爷成了替死鬼的事情,敢问夫人又是如何知道的?"我皱眉道:"难不成,是托梦么?"
"不错,自打老爷没有了,小妇人总能梦见了,那老爷周身湿淋淋的浸泡在了水中,满口,只嚷着冷!想让小妇人拉他一把……"
说着,那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道:"老爷他,说是一直在胭脂河之中等着,等着谁来接替他的,小妇人难道能袖手旁观?若不是因着两个孩子还需得有母亲养育的话,小妇人宁愿自己到了那水中,去接替了那老爷来!
左思右想,却觉着,这个阿梅,才真真正正该死的,让他去换了老爷,不是大好的么?结果,她不知好歹,竟然不肯!既然如何,安能怪了小妇人痛下了杀手!事情就是小妇人做的,自然要派人假装收割芦苇,在那里盯着她,让她再没有法子得到了替换,一旦她逃出生天,岂不是便要重新来祸害了我们武家?"
鸿喜低下头,不出声来,只揉了揉眼睛:"阿梅她,实实在在,也可怜。"
怪不得鸿喜他一直不肯说媳妇,原来,心内还一直挂念着那阿梅。
哪里,都是恨。
"这样吧,"鸿喜忽然抬起了头来:"咱,咱去吧。咱在那里,是咱自私。阿梅,阿梅该有自己的机会……"
"你说什么?"那夫人却瞪眼道:"你难道忘了,那阿梅几次三番的背叛了你么?"
想来,大夫人寻了给阿梅抛弃的鸿喜,两个人是商定好了,一道对付阿梅的。
鸿喜也只做听不见,转头道:"两位,带着咱去吧,能跟阿梅再见一面,咱,也够了。"
我心下恻然,一直都是心软的陆星河也面露同情:"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开了,也许,也就好了。"
"道长说的是,"那鸿喜道:"咱,早先,也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鸿喜,我却不许你去?"夫人道:"你不是恨他么?你那些个独自痛苦的时候,谁陪着你了?你傻不傻?你现在再做什么,根本也来不及!"
鸿喜没有再出声,引着我们出去了。
胭脂河边还是一般宁谧,那些个割芦苇的人都在左近干活儿,瞧见我们又来了,还高高兴兴的打招呼道:"哎呀,两位又来了!怎地,又是为着说媳妇的事情么?"
"也不算是。"那鸿喜勉强的咧嘴一笑,道:"今日里,咱们且歇一歇吧,咱,咱有点事情,想在胭脂河边,跟两位道长说。"
那些个农人听了,只当有什么好事,都挤眉弄眼的去了,笑到:"咱们只等你的好消息!"便各自散去了。
鸿喜望着我们,道:"阿梅,阿梅她在何处?她一直,也不肯见我,却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她。"
我蹲下身子,拨开了芦苇,在那芦苇地里一划,那阿梅便出来了,湿淋淋的漂浮在了芦苇之中的暗处里,盯着鸿喜,露出一脸的狰狞:"你们说话,确实不算数的,我只想寻那个大夫人,可并不想寻他!"
"阿梅……"鸿喜却也蹲下来了身子,冲着阿梅伸出了手来:"咱来替你,你只管走吧,但是,咱希望,事情到此为止,跟武家大院的恩怨,便这样一笔勾销了吧……"
"冤有头债有主,与你何干?"阿梅瞪圆了眼睛,道:"我一条命,便耽搁在了这里,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瞧见你!"
"阿梅姑娘若是想让鸿喜小哥做替身,大概早就做了,便是上一次大师哥给落下去了,阿梅姑娘本想让坏了她好事的鸿喜小哥拖下去,好歹,也还是松手了,可见心内,还是顾念旧情的,现如今不想瞧见了鸿喜,也不过是心内有愧疚吧?"我说道:"这一次,就算没法子报仇,也希望……"
"能希望什么?"阿梅咬牙道:"这件事情,我断然是不甘心的,那个东西的下落,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不甘心!"那夫人的声音,忽然也传了过来:"当年,害死老爷的,不是你是谁?若不是你私自往胭脂河左近,来密会了什么人,老爷能因着跟你,落进了胭脂河,英年早逝么?你现如今这样的下场,根本,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实话告诉你,将你给丢下来,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叹口气:"夫人,还是来了。"
"你说,老爷是因着我,才落下来的?"阿梅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曾说?"
"说出来,你拉不下面孔,跟那个野男人私奔了当如何?"夫人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哈哈哈哈……"阿梅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为着胭脂河,原来竟然是为着胭脂河!可笑,可不是可笑么!"
"你还有脸笑,"见了鬼物,那夫人也称得上是一个有胆色的,居然还是十分镇定,怒道:"你不知廉耻,活该在这胭脂河里泡一个生生世世!本夫人,是不知道为何你能请动了太清宫的人为你报仇的,但是本夫人,还是想跟你说,在有一次机会,本夫人还是会将你这歌贱人给丢下去的!"
我却说道:"阿梅姑娘,现如今,你应该能将当初独自来胭脂河边的事情说出来了吧?"
"说,自然要说,你们以为,我是来做甚?你们不记得,当年那个夜露的事情了?"阿梅大笑了起来:"死的好,我真真死的好!"
"夜露?"那夫人却变了脸色:"你说夜露?当年,那个江湖郎中开的那个夜露的方子?"
"不错,"阿梅大笑道:"因着老爷身体虚弱,那江湖郎中说,玄阴地的夜露能治病。可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只说那个郎中疯癫,可我,却只想试一试,夜露稀少,我就偷偷一个人来取,只为着攒足了,好让老爷多一个法子,便是这样,害了我们两条命?着哪里是什么方子?这分明,是一个害人的咒!哈哈哈哈……活该,原来,都是活该!"
"这……"那夫人的脸色一下也变了:"这如何可能……"
"夫人,这,这是真的。"那鸿喜犹豫了一下,说道:''咱,咱当年,也偷偷来,给她帮忙收集夜露的,只为着,能多见她一面,但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外,实在多有不便,咱,咱一直不敢往外面说,只怕,坏了她的名声去!当年,也以为,她是自寻短见的,谁知道,还有这般内情……"
"你自然不信,你什么时候信过我?"那阿梅望着夫人,笑的浑身乱颤:"我虽然是丫鬟出身,也曾经为着老爷,抛弃了鸿喜,所以,我就该是一个淫奔之人?好应该!好应该!横竖,我活着你都不信,我死了,你自然更不信!"
夫人嘴唇动了一下,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满脸的惊骇。
"阿梅!"鸿喜下到了河里:"让咱来替你,你走吧!"
"你?"阿梅瞪着鸿喜:"叫你老娘饿死么?"
那夫人终于说了话:"原,原不过是一场误会,我……"
"你既然知道是误会,那来与我偿命如何?"阿梅晃动着白白的手:"来!来!"
夫人咬紧了牙关,道:"既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误会了你的话,我来偿命就是了……"说着,竟然真真的下到了河里,阿梅那手拉着夫人,便将夫人给抓下去了。
夫人尖叫也来不及尖叫一声,便已经沉入了水里去。
我和陆星河还有鸿喜,具勃然变色:"夫人!"
鸿喜一个猛子便要扎下去,可是这个时候,那夫人却又重新浮上来了。
芦苇荡里,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也罢了,我,不过,也想让她吃一吃,水下的苦,我是恨他,可是,依旧不想让老爷后代吃苦。横竖,这一次,她终究信了我。"
"夫人!"我们忙将夫人拉上来,夫人大口大口的咳嗽了起来,面白如纸。
"还有你们的那个画轴,"那个幽幽的声音说道:"他来了,他就在柳堤上,拿着那个画轴,等着你们呢!"
我一回头,果然,一个与陆星河生的一模一样的一个人,正高高的站在了柳堤上面,冲着我们微笑,手中,还拿着那个青花色的画轴。
"更魂器!"
第336章:怎会在阁下手中
那个跟陆星河一模一样的人将装着更魂器的画轴左右晃荡了起来,好像正要拿着那个画轴玩耍一般。见我们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居然转身走了。
我身边的陆星河脸色难看了起来,冲着那个陆星河便追了过去。
那个拿着更魂器的陆星河只急匆匆的一直往前走,像是想领着我们往什么地方去一样。
陆星河道:"花穗,你莫要跟的这样紧,我先过去,这个假冒我的人像是有备而来,怕只怕,这是一个诱敌之计!"
我忙道:''大师哥,你只管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但见那个假冒的陆星河顺着柳堤,一路往太清宫相反的地方去了。
那里绿柳荫荫,正是一小片密林,密林之内,便是许多的参天大树。
那个假冒的陆星河只管在内里轻车熟路的穿梭着,像是早就习惯在这里奔走。
陆星河低声道:"这一片玄阴地的密林,很可能回连接着妖界或者旁的虚空界,你听话,莫要再跟着了。"
"大师哥好不唠叨。"我答道:"横竖,大师哥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这个时候,那个假的陆星河转过了一棵参天大树,居然不见了。
"诶?"我眯起眼睛:"不会走的太远。"
"不错。"陆星河四下里看了看,倒是瞧见了那大树左近,不见多少草,像是时常给人踩踏一般,下自成蹊。
"这里,像是一条给人走惯了的小路呢……"陆星河蹲下身子左看右看,我忙也随了过去。
只见围着这一棵大树一圈的草,具是十分低矮,长不起来的样子。
陆星河在树根左近摸索起来,只听"吱"的一声,倒是有一只受惊的老鼠闯了出来,呢老鼠见了我们,吓得只是绕着圈子追自己的尾巴。
我瞧这这个老鼠灰黑之中,却带着点亮晶晶的光,细细一瞧,原来,那老鼠的脖颈上面,居然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是一个精致的金铃。
这只老鼠,准有主人。
那老鼠转了几圈了,忽然像是重新寻得了方向一般,转身要跑,陆星河一起手,一根细细的金线便自陆星河的手里弹了出来,拴在了那个老鼠的腿上,金线极其纤细,陆星河的手法又很巧,那老鼠全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离弦之箭一般跑远了。
那金线亮闪闪的,引路。
我忙跟着陆星河随着那金线寻过去,只见那金线一路延伸到了那大树背后的一个树洞之中,树洞很高,却不算小,我和陆星河,都能钻进去。
陆星河先敏捷的上了树去,再伸手拉拉我一把,我自小爬树掏鸟窝也习惯的很,也能三两下就上去,但是,给陆星河拉上去,心里倒是十分高兴的。
偶尔装一装娇弱,也许更好。
轻轻松松的上了那一棵大树,陆星河将我且拥在了,顺着那个树洞滑了下去,一股子草木特有的清香冲进了鼻端,十分清新,里面虽然黑洞洞的,却叫人感觉很奇妙,仿佛这一个树洞,能带着人,滑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去。
"咻……"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陆星河低声道:"你怕不怕?"
"在大师哥身边,往哪里也不怕。"
"嗯。"陆星河环着我的胳膊,更紧了一些。
不多时,那洞口开始露出来了一点微光,看得出来,是一个洞口,陆星河做足了准备,到了那个洞口之后,一手环着我,一手随随便便的一撑,便轻捷的自那洞口之中冲了出去。
树洞底下,仿佛穿越一个神秘的地道,果然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地方,花木扶疏,十分温暖,遍地开着漂亮的花草。
树枝低垂,上面綴着五颜六色的果子。
"唧唧!"半空之中鸟叫声清脆。
"这个地方,是哪里?"我四下里看了看,那条金线还在,一路在不知从何处透过来的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穿过了茂密的花草丛闪着光。
"不像是虚空界。"陆星河道:"却有点像是世外桃源。"
我和陆星河随着那金线便寻了过去。
那金线走的已经很远,我们翻越了一条浅浅的小溪流,方才看见繁花似锦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草庐。
这个草庐的意境十分优美,简直能赶上了仙岛蓬莱了。
那金线,正穿过了半掩的门扉,通往了那个小屋之中。
我和陆星河到了那门扉之间,敲了一敲:"在下冒昧,为着寻人而来,不知主家是否能行一个方便,教我们能进去?"
半晌,也没有人回应,只听见蟋蟀和铃虫不甘寂寞的鸣叫声。
"大师哥,好像没有人,虽然失礼,可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咱们,要不进去瞧瞧?"我试探着问道。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也只得点点头,推开了那门扉,扬声道:"唐突了。"
便带着我进去了。
那一道拴在了老鼠身上的金线穿过了桌子,穿过了一柜子,一路到了墙角的一个鼠洞之中去。
我苦笑道:''怎么样,老鼠洞,咱们是进不去了。"
陆星河凝眉道:"那个老鼠,不见得会出来的这样巧,准也是那个盗取了更魂器的人放出来,将咱们引过来的,可是咱们来了,那个人,却还是……"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个十分爽朗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贵客到,有失远迎!"
这个声音很好听,好听的跟陆星河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们回过头来,可不是正是那个假的陆星河么!
陆星河一把将为拖到了身后来,望着那个拿着更魂器的假陆星河,沉声道:"阁下冒充了在下的面貌,取走了在下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意欲何为?"
"哎呀,陆公子说的这叫是什么话?"那个笑容可掬的假陆星河说道:"难不成,这个面貌,只能长在了你身上,不能长在了旁人的身上么?你说在下冒充陆公子,可在下却还觉得陆公子在冒充在下咧!"
"你!"陆星河沉声道:"便是如此,那在下的画轴,又怎么会在阁下的手中?"
第337章:升腾起熊熊火焰
"不瞒陆公子说,这可都是为着你好。"那个跟陆星河一模一样的人微微笑着:"这个东西,在下也不过是帮着你保管,要不然多话,现如今,可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了。"
说着,轻轻松松的往陆星河处一抛,竟然便这样还回来了。
陆星河也一皱眉,显然对更魂器这样容易便能失而复得觉得十分意外,信手接过来,也就展开了。
那画轴之内的水墨山水,还是一如往昔,那清丽的美人图也还在里面巧笑倩兮。
我抬起头望着那另一个陆星河:"公子这是……"
"不过是受人之托。"那个人摆摆手,笑道:"现如今,可能认定了在下是好人?在下不过是在陆公子要掉下去的时候,不适时宜的出现了,就算没有在下,陆公子本来也注定了,要在那个时候,坠落到了胭脂河里,结束了自己的尘缘。"
"结束尘缘?"陆星河还不知道我在冥界遇见了神灵的事情,疑惑的望着我:"何为结束尘缘?"
我答道:''大师哥,这件事情其实都过去了,你等着,我以后跟你说。"
那个假的陆星河微笑着,说道:"你真真不容易,勇闯冥界的事情,可也怪出名的呢!许多人都不知道,命数,也是可以更改的。"
"不尝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我想了想,问道:"何故,公子知道大师哥的命数?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闲杂人等耳,受人之托罢了,"那个假的陆星河笑道:"难得给人信任,自然是要忠人之事的。"
"这样说来……"我望着那个假的陆星河,道:"公子知道,那一日,本来是大师哥命数将尽的时候,出现在大师哥身边,只为着将更魂器先取过来,免得大师哥丧命的时候,给旁人拿了去?"
"在下头顶上有人。"那个陆星河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还是一脸的笑意:"所以,不过是小事一桩。"
真的陆星河,还是翻着那一双死鱼眼的时候居多,哪里有笑的这样温暖的时候过。
能知道人的命数,想来也只有冥间的人了。可是这个假陆星河的态度,实在又不像,我便忍不住问道:"便要是代为保管也好,怎的您为何一定要化作了大师哥的样子,来做这件事情呢?啊,难不成,是为着让鬼差勾魂,弄错了人?好拖延了时间,好让大师哥得救是么?"
怪道那鬼差来勾魂的时候说过的,当时在胭脂河边错失了机会,原来如此……
"花穗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那个假的陆星河气定神闲的说道:"一猜就猜中了。那个时候能救了陆公子的,想必也只有你了。"
我立时想起来了,花婆婆说,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她会请朋友过来相帮,龙神爷,也出乎预料的出现在了冥界里面,难不成,连龙神爷也是花婆婆请来的救兵么?
"实实在在多谢阁下了,"我忙道:"就算您不说自己是谁,好歹让我们知道了您的称呼,要不然的话,白白受了您的恩惠,却无法报答,是在是……"
"这个人情,在下记在了托付在下的那个人身上,你们无需这样感激。"那个假的陆星河伸了一个懒腰,道:"横竖现在在下也大功告成,可以功成身退啦。"说着,居然回身要走。
"虽然在下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星河也说道:"但是能听得出来,我们受了您的恩情,在下感激不尽。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您要将我们,给引到了这里来?"
"嗯,这个么?"那个假的陆星河一拍脑袋,笑道:啊呀,怎的这个倒是忘记了,你们只管等一等,有人寻你们哩!不过,那个人尚且还不曾过来就是了。"
"你这死老头子,这边要走?"只听一阵风风火火的声音响了起来:"往哪里去赶死?"
这个声音,正是花婆婆的,我和陆星河一回头,但见花婆婆正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裙往屋里冲,满口嚷着:"好冷!好冷!"
花婆婆谁也顾不得招呼,先坐在了小厅堂里的太师椅上,又从哪太师椅底下拖出了一个大木桶来,只听"哄"的一声,那大木桶之内立时升腾起来了熊熊火焰,花婆婆这才重获新生一般,满意的"唉"了一声。
"你这老婆子,怎的现在才来?"那个假的陆星河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再不来,咱且去了。"
"你赶着投胎么?老不死的?"花婆婆望着那个假的陆星河,道:"叫你说清楚了,你倒好,吞吞吐吐故弄玄虚,害的两个孩子云里雾里的,你居心何在?"
"嘿嘿嘿,"那假的陆星河笑道:"不过是看看这个小丫头子,是不是还跟以前那么机灵。"
现如今这个假的陆星河,可真真从神态到语气,跟真的陆星河一点也不像了。
"您,识得我?"我奇道:"还是那个关于瑶池里的前世么?"
"不假,不假!"那假的陆星河掴掌大笑道:"现如今真的一分为二,可有趣的紧!""
"行了,陈年旧事,多说无益,"花婆婆不耐烦的跟那个假的陆星河挥挥手,道:"一大把年纪,还要披着后生的皮,你真是个老不羞,看着可也怪叫人反胃!"
"这小哥模样好看,咱也过一过翩翩少年的瘾头子。"说着,那个假的陆星河居然脱衣服似的,将自己身上一兜一揽,居然就变成了一个矮墩墩的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看上去倒是很喜笑,五短身材,哪里都圆滚滚的,身上穿着一件千补万纳,五颜六色,百家衣一般的袍子,陡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样变身的本事,还当真是我是前所未见的厉害,我瞪大了眼睛:"这个变换模样的法术是……"
陆星河却说道:"难不成,这位先生的元身,乃是那上古神器,翻天斗么?"
第338章:举世无双好东西
翻天斗?我赫然想起来,传说之中,三界是有这样一种法器,乃是世间万物的皮每样取一点,一起缝补出来的,能容纳世间万物,不想那上古神器现如今也能修成了人形,灵力还是这般的厉害。
"什么上古神器,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那翻天斗笑眯眯的说道:"咱现如今,自号剥皮翁。"
"这个老不死的,剥了什么皮,便能变成什么人的模样。"花婆婆看着翻天斗变化,乐不可支的踏着足下的火,笑道:"有趣!有趣!现如今涨了本事,不曾剥了这个陆星河的皮,也能变化出来这一等的死鱼眼模样了么?"
"这有何难?''翻天斗颇为自豪的挺起来了不甚雄厚的胸脯,道:"你们如何知道,咱修行这些个年,又得了玄阴地的玄阴气滋养,自然不可跟往昔同日而语了。"
"实在叫人佩服。"我忍不住说道:"当真乃是一种旁人学也学不到的好本事。"
"小丫头子还是这样会说话,"那翻天斗笑道:"也比从前更招人喜欢了,多了一种什么来着,啊,是了,叫做''人情味''!"
"多谢夸奖。"我答道:"今次里,实在是多亏了花婆婆与翻天斗大仙了,如若不然的话,大师哥他只怕谁也救不得的。"
"无妨,"花婆婆笑道:"人情味嘛!"
"对了,那这一次,花婆婆将我们给引到了这里来,不知道所为何事?"我接着问道:''可还是为着那朱颜的事情?"
"啊,不错,可不正是为着这个么!"花婆婆这才想起来似的,忙道:"你们太清宫,这一阵子,须得防备一些了,老婆子得了消息,说是有人等不及了,想要亲自进了太清宫去,将那朱厌弄走了呢!天下大乱的时候,好来坐收渔翁之利,老套!老套!"
"哦?"陆星河立时说道:"想要往太清宫去夺走朱厌?太清宫再不济,只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真要说那么容易的话,朱厌哪里还能关住这么久?"花婆婆十分豪放的剔起了牙来,道:"天罡气虽然厉害,但是,好像也会有消失的时候,那个时候,岂不是就说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
"天罡气会消失?"陆星河才愣了一愣:"难不成,近日里,要有太白犯主么?可是,黄历却不对……"
"所以才说,出其不意么!"花婆婆道:"星象本来一定是固定的,可是这一次,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太白星挡在了太阳前面,是所谓太白犯主,乃大凶之兆。
而太清宫的天罡气,是受到太阳影响的,若是真有那太白犯主,必定会有所减弱,给了心怀不轨的妖邪可乘之机。
但那太白犯主的时候实实在在,是少之又少的,实在是不曾想到,正在这个关头出现。
太白犯主,朱厌现世,这许多的凶兆一出,天下不大乱也难。太白犯主预兆天灾,朱厌现世预兆人祸,听说,主凶的计都星总也会跟那朱厌一齐出现。
这个时候,倘若三王爷的人趁着天罡气减弱,强行突入了太清宫,抢走了朱颜郡主的话……
"但是,我记得花婆婆说过的,那朱颜郡主,好像给人调包了?"我望着花婆婆:"花婆婆,是不是也曾经寻过了那朱颜郡主的?那这样一来的话,那真正的朱厌在何处?"
"老婆子就是想知道,才过去打探的,无奈根本打探不出来。"花婆婆摊摊手,到:"是以,只能交给你们了。不然的话,出了什么乱子,太清宫里,你们首当其冲。"
"是倒是,多谢花婆婆好话。"我望着陆星河:"大师哥,这件事情,咱们要不要跟掌门人说一声?"
"你们那个掌门人鸡贼的很,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花婆婆剔完了牙,又来接着挖耳朵:"你们觉着,他稳稳当当的,总是隐忍后面的模样,实实在在,可看错了他了,不过老婆子估摸着,便是他,只怕遇上了太白犯主这一次,也是踢到了铁板的,他那个臭脾气,老婆子也不爱理睬,只不过嘛,那璇玑子老牛鼻子老婆子是相熟的,总也不忍心,这一次让他留下的这唯一的基业吃了亏。"
"那,我们代整个太清宫,多谢花婆婆了!"我和陆星河行了礼:"我们这便回去准备一下,查探出来真正朱厌的下落去。"
"不用老婆子唠叨,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情,能多机密,便多机密吧?"花婆婆眯着眼睛,道:"老婆子知道那朱颜不是真正的朱厌,可是想抢夺朱厌的,未必就知道。"
"我们心下里明白。"
不难猜测,这个朱颜郡主,只怕,只是一个放在明处的饵呢!为着保证真正的朱厌是万无一失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朱颜郡主,还是以前那个朱颜郡主吗?不论如何,她在太白犯主的时候,一定很危险。
须得好好的保护她。
自花婆婆处告辞了,那翻天斗忽然说道:"小丫头子身上,有好东西呢!"
"诶?"我忙道:"花穗愚钝,不知道大仙口中说的,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蓬莱的那个老头子与你的礼啊!"翻天斗的眼睛闪闪发亮:"那一块沉香木,价值连城,三界之内,有钱买不到,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面子。"
我自然立时想起来了那个沉香木,忙道:"原来如此,花穗却是一无所知的,不知道那个沉香木,有一个什么妙用?"
"那块沉香木,可不是一般的沉香木,还有一个名字,唤做''百毒不侵'',"翻天斗眯着眼睛,道:"你不曾察觉?"
我摸着自己搁在了香囊里面的一小点碎屑,也想起来了,头一次,在那百花神教之内,遇上了那肉鳖甲,虽然肉鳖甲许多,终究没有一只爬到了我身上,还有一次,在那阿芳主家的讨债鬼的事情上,那讨债鬼为了复仇,分明是用来闷香的,我却不为闷香所影响,当时只觉得自己灵力强健,不成想,原来是拜那个沉香木的好处。
"好好使用,能救命的,"花婆婆也说道:"那老头子居然舍得给你,倒是跟你投缘……"说着,又吹了一声口哨,但见那身上系着陆星河那金线的老鼠一下子又从那树洞之中窜了出来,抬起了两只前爪,人一般都跟花婆婆拜了一拜,模样憨态可掬。
"小狗子,你带路。"花婆婆道:"让他们重新回去。"
"吱!"那唤做"小狗子''道老鼠得了令,十分伶俐的便窜了出去。
跟老鼠叫"小狗子'',也实实在在,十分奇妙。
"行了,你们自去吧!"花婆婆摇摇手,道:"有需要老婆子的地方,老婆子总能知道的。"
"是,"我忙道:''若是想寻找花婆婆,再来此处么?"
"到时候,老婆子会让小狗子引着你们来的。"花婆婆笑道:"快快去吧,时辰不等人。"
"多谢花婆婆。"我和陆星河忙道谢了追着那"小狗子"往回走,那翻天斗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好像,越来越好玩儿了,天下大乱,咱能剥的皮,大概,也就越来越多了吧?"
"再来废话,可当心那大头重新将你给收纳进了走马灯转圈儿。"那花婆婆无不揶揄的说道。
"大头",可不便是龙神爷的绰号么?龙神爷出现不多,却觉着,好像是一个举足轻重大人物。
"咱们走吧。"陆星河拉住了我的手,道:"太清宫这一次,好像遇上了大事。"
我点点头:"天大的大事。"
太清宫 存在,本来便是为着守护朱厌的啊。
第339章:太清宫在劫难逃 钻石加更 duang
那老鼠拉着金线,金灿灿的光芒在草地之中分外的耀眼,陆星河拉着我的手,分花拂柳的随了过去,我看见金色的阳光照在了他的侧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真的好看。
"这个地方真漂亮。"陆星河忽然说道:''真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隐居?"我偏过头:"大师哥怎地想起来了隐居了?"
"隐居不好么?"陆星河浅浅的笑了:"比起那种一日一日的险象环生,是不是安安稳稳的更好?"
"可是大师哥,不是一直很喜欢……"
以前 陆星河,好像很喜欢权势。
"好像现在,不太喜欢了。"陆星河也侧过头来看着我:"我只喜欢你。"
我耳根子一阵发烫:"我……"
"所以我并不希望,为着更魂器也好,为着朱厌也好,你要跟着我这样那样的去冒险。"陆星河望着那一片的繁花似锦:''其实,平平淡淡,也很不错,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哪里,都一样的。
所以,于我来说,比起了旁的来,我只能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比起了守护朱厌,比起了掌门职位,比起了掌控更魂器,倒是不如只停留在什么都与己无关的地方去……因为我不希望你因着我的什么虚名,冒一点的险。"
"嗯。"我嗓子一阵发堵,像是塞进去了一团棉花一样:"谢谢,谢谢大师哥。"
"笨蛋。"陆星河深处修长的指头,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说女人要哭,总也寻不出理由来,现在可不是便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有一副要哭的模样……"
"以后,你总会知道,"我忍不住又笑了:"只要你这样挂心,多难的难题,也能解开,何况,我在你面前,从来不复杂。"
"我知道。"陆星河摇摇头,笑道:"你喜欢哪一种日子?"
"跟大师哥一样,只要跟大师哥在一起,哪里都好。"我望着陆星河,道:"路你来选,我陪你走就是了。"
"我知道了。"陆星河摸了摸我的头发。揽着我的肩膀,随着那金线走过花丛之中:''很希望,这条路会一直走的长长远远,没有尽头。"
谁说不是呢。
可是有些个责任,不得不背在身上,这是命中注定,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顺着个树干走出去,阳光刺眼,陆星河挡在我前面,将我的眼睛遮住了,道:"你闭着眼睛,跟着我。"
陆星河的手,暖暖的。
秋日的风十分干爽,我从陆星河的指缝之中,见到了他给风吹的飘起来的长长的头带。
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心想,这样,真好。
回到了太清宫里,太清宫里一片忙乱,可不是也知道了出奇的太白凌日的事情,提前正在做准备,黄杨道长也在其间预备法器,见我们回去了,招呼道:''你们的事情,忙完了?"
我忙点点头:"忙完了,现如今太清宫需要准备什么,我们也一道来帮忙。"
"弄的差不多了,"黄杨道长眯着眼睛望着日头,道:"不论如何,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吧,这年头,真真是不容易。"
"人生在世,当真是有许多的不容易。"许久不曾说过话的月春子也来了,望着我们,道:"回来了?这一阵子,你们总也不长在太清宫里。"
"现如今太清宫正是用人之际,星河和花穗自然一定竭尽所能,"陆星河道:"月春子师叔,可有什么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你们,一个个不知不觉里,翅膀遍都硬了。"那月春子的脸上,露出来的居然是前所未见的一种苦笑:"是掌门人说,叫星河过去说话的。"
陆星河听了,知道是为着太白凌日的事情,忙应了下来去了。
月春子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有过一丝的柔弱,唯独这个表情,让她居然充满了"女人味"。
"夫人回来了?"是国师兴冲冲的声音忽然也响了起来,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揽在了我的腰上:"夫人往哪里去了,叫为夫好找,难得有机会来了太清宫,夫人却出去了,着实叫人失望。"
我更轻车熟路的躲开了。
"国师,你昨日里不是才自太清宫回去的么?"一个十分不服气的稚嫩声音说道:"这一阵子,国师都快成了太清宫的人了,咱们国师府,可都成了空壳子了。"
跟在国师后面的,正是那水灵灵俊俏俏的金豆。
"你懂什么。"国师回过头去,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来:"叫你来,可不是为着让你说这样的话来感动夫人,横竖,她也不会给本座感动哭了的。"
金豆皱着鼻子撇着嘴,满脸的不乐意:"小鹿来信,说想来京城,无奈上仙不许,哭了半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私自跑了来,将国师府闹一个天翻地覆。"
"你担心这个干嘛?"国师脸上有点挂不住似的,说道:"那个小鹿唯恐天下不乱,你也一样么?叫你来乖乖的跟着夫人,伺候夫人的,再来碎嘴,叫铃铛换你。"
金豆这才咕嘟了嘴不支声了,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月春子满脸的看不惯,皱起了高傲的眉头便去了,黄杨道长也讪讪的,自去了。
我抬起脚也要走,国师却拉住我,道:"太白犯主,当如何?"
我回过头来:"能如何?"
国师挤了挤绿莹莹的眼睛,道:"夫人要去寻真正的朱厌,是不是?"
我对上了那绿眼睛,道:"国师知道那真正的朱厌在何处?"
"本座可以帮着你寻,"国师道:"或者,你不去寻真正的朱厌,只是保护那朱颜郡主么?这也不难,夫人开口,刀山火海,本座为你上。"
''多谢国师厚爱,"我想了想,道:''朱厌的事情,掌门人总一定是知道的,也许,不过是我胡乱操心罢了,想必,掌门人早就有自己的计划。"
"夫人怎么会是胡乱操心呢?"国师靠在了我的耳朵上,说道:"这一次,太清宫,只怕在劫难逃呢!"
第340章:国师身边的金豆
"嗯?"我望着国师:"这个话,从何说起?三王爷抢夺了朱厌,国师难道能逃了干系?今次里国师往太清宫来,准也是因着上一次,皇上请国师进宫,共商太白犯主的事情吧?"
"嘿嘿嘿,"国师笑的一脸奸猾:"谁知道呢?说不准,天下易主,跟本座也没有关系,全然,是因着换了天子,本座也还是国师。"
"恭喜国师,两下里都是如鱼得水的。"我转过身边要走,国师追过来:"去做甚?"
"去看看朱颜郡主。"
"本座陪着你去如何?"
"多谢,闺阁之中,多有不便。"
"既如此,金豆陪着你去!"国师忙摆了摆手,那整日咕嘟着嘴的金豆爷只好过来了,国师捏捏搓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变换的法门,那少年居然成了少女,头上两个丫髻,竟然海棠花初开一般,变得娇俏可人起来。
"可行了?"国师满意的端详着金豆:"可大可小,可男可女,可揉可搓。"
"国师好本事。"金豆翻了翻白眼,只得随着我去了。
我忍不住侧头道:"你干嘛老是不高兴?还是记恨我欺负过你?"
"我不喜欢国师喜欢你。"金豆道:"我倒是不算讨厌你。"
"我明白,实在是吃醋。"我摇摇头,道:"我等到国丧过去了,便要跟家里大师哥成婚了,你无需担心,我倒是觉着,小鹿跟国师也挺般配的。"
"我比小鹿更配国师。"金豆两只嫩嫩的小手钻在了袖筒里,像是在苦思冥想什么似的:"只是,不知道得等到了什么时候,让他死心。"
"总有那么一日的。"我出言宽慰道:"你放心吧,以前,国师不就是喜欢男子么?"
"你说国师的那个后院?"金豆的嘴撇的更厉害了:"全然是因着国师很烦女子罢了。男子么,可简单的许多,没有那许多麻烦事。"
"麻烦是么……"我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国师这个人,颠倒众生。"
"那众生里,为什么没你?"金豆十分不服气。
"不过是因着,姐姐是超脱众生之外的特殊罢了。"我笑了笑,道:"我比旁人都厉害。"
"哼。"
"说起来,国师什么事情都跟你在一起?"我趁机试探道:"平素什么事情,也都不会瞒着你吧?"
"那是自然。"金豆挺起来了单薄的胸脯,道:"我们国师,往什么地方去,总要带着我,我,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呢!"
"甚好!"我忙道:"国师跟那三王爷,现如今很交好么?"
"这个么……"金豆犹豫了一下。
我忙道:"无妨,你不知道也无妨,须知这国师自己,总也须得留点秘密的。"
"什么秘密?"金豆忙道:"国师在我面前,可没有秘密,这一阵子,三王爷的儿子苏沐川,不是时时就来说话,八成就是三王爷派了来示好的,他们两个一喝酒,能喝一晚上,这以前,可是从来没见过的,那什么太白星的事情,两个人可也拿来做喝酒的谈资的,不是交好是么?"
不是旁人,却是苏沐川?奇怪,苏沐川说过了好几次,他跟三王爷,并不是一起的。
我转一转眼睛,心下想着,这个当口,苏沐川会站在太清宫这一边,还是那三王爷那里?
"花穗小姐来了?"凤尾在朱颜郡主的那个院子里一见了我,忙喜滋滋的迎了出来:"您可算是过来了,我们郡主想您想的紧!"
我倒是愣了:"凤尾,出了这般大事,你还在?"
"怎么不在?"凤尾挤一挤眼睛,道:"回归旧主,可不是更好了么!"
凤尾本来是那锦添使者派了在朱颜郡主这里的眼线,现如今,想来是重新归顺了花婆婆,在这里瞧热闹的。
"好,自然很好。"我一面答着一面进了屋。
那金豆跟了进来,凤尾奇道:"花穗小姐又换了丫鬟么?先是青鸾,又是阿芳,现如今多了一个小姑娘?"
"我何德何能,上哪弄这么多丫鬟?"我叹口气,道:"这个金豆,是外面过来的朋友,阿芳更不是我的丫鬟了,你可别提这个,她要不受用的。"
"是么?"凤尾一面引路,一面继续说道:"可是,那个阿芳,几次过来,都说是您派了她来跟朱颜郡主陪一陪消磨时光的。"
"几次过来?"我心头一紧:"她来了几次了?都说了什么了?"
"是来了好几次了,"凤尾倒是给我的紧张唬了一跳,忙道:"每次一来,不过是陪着我们郡主女红游棋,我都去做活儿,也不曾听见她们说什么了,不过郡主,还是挺愿意她来的,说是她讲的事情,都十分新鲜的。"
阿芳能讲什么新鲜的?我进了门,只见那朱颜郡主正歪在紫檀木雕花大床上看话本,见了我,便笑着将那话本给丢开了:"你可算事来了,怎的,这一阵子,操心了什么家国天下事?"
我忙道:''郡主眼重了,不过是随着大师哥瞎忙,这不是听说了太白凌日的事情,赶紧久回来了。"
''太白凌日,天罡气会变弱,"那朱颜郡主的眼睛闪闪发亮:"你说,这太清宫和外面一样了,那本郡主,是不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游玩儿?"
"这怎么行!"我忙道:"也不过是减弱罢了,又不是全然消失,再者说,为着保护您,那您身边肯定也会浩浩荡荡的随着一大群人,怎好出去游玩?还是那句话,您喜欢什么稀罕东西,花穗出去给您跑腿儿。"
"哪有什么意思?"朱颜郡主失望的叹了口气,道:"想要的果子,自己摘下来,才有趣味。"
"说的也是……"
朱颜郡主见了金豆,抬一抬娇俏的下巴,道:"你是哪里的?一副生面孔。"
金豆果然也是跟着国师见过世面的,知道朱颜郡主是个什么身份,礼貌的答道:"奴婢金豆,是国师身边的人。"
"国师?"那朱颜郡主一听国师,倒是来了精神:''因着太白凌日,国师也往太清宫来了?"
第341章:掌门人说了什么
"回郡主的话,国师自然是也来了的。"金豆答道:"这太白凌日时大事,为着保护郡主,国师也一定不遗余力。"
"为着保护本郡主才随着花穗过来的么?"那朱颜郡主的眼角眉梢也染上了些个笑意:"嗯,你们忠心。"
"多谢郡主夸奖。"金豆规规矩矩的说道。
"这个小丫头也讨人喜欢,你身边的人都不错。"朱颜郡主招手叫我坐到她旁边去,道:"上次你叫过来陪着本郡主的阿芳也很好,横竖你有这两个,将她给我,可行?"
"阿芳么?"我眼珠子一转,道:"行啊,如何不行,郡主喜欢,那可是阿芳的福气,但是不知道,郡主看上她哪一点呢?不瞒郡主,阿芳出身在街头巷口的寻常人家,贵族的规矩,她是不知道的,只怕她愣头磕脑的,倒是给郡主添麻烦。"
"无妨,"朱颜郡主笑道:"本郡主,却正喜欢她那个淳朴,一日一日,光是讲的些个胭脂河边街谈巷议,就足够新鲜的,每日听着,总也听不够,恨不得总要她来说给本郡主。"
"街谈巷议?"我答道:"难不成,是这一带的乡野怪谈么?"
"不错。"朱颜郡主笑道:"什么宵婆,什么龙神爷,什么龙神使者的,有趣的紧,本郡主就算生在太清宫,可也没听过那许多的奇闻逸事,什么会说话的大青蛙,卖酒换心愿的老太太,还有还有,那腌在了泡菜坛子里面的人头,专偷孩子的姑获鸟,哎呀,这紫玉钗街上的诡怪传说,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紫玉钗街本来便是玄阴地,妖魔鬼怪横行,自然会滋生出许多故事来,阿芳讲了这个给朱颜郡主,倒是也很花心思。
说起来,那些个故事,都是我们一起在星夜的时候等大人闲下来,一边摇蒲扇一边听的。
这个回忆像是一根埋在了被子里的针,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扎了我一下。
"怎的,你也没听过吧?"朱颜郡主笑道:"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自然有趣,那些个事情,花穗自己也听过不少呢!"我勉强笑道:"我来给郡主讲可好?"
"你一日日的着忙,哪里有空?"朱颜郡主侧头看我一眼,道:"你从来都不是小气人,怎的这样舍不得那个阿芳?难不成,她总也给你讲故事听,你不乐意放走么?"
我一日日随着陆星河经历的,可比这个阿芳讲的惊心动魄多了,紫玉钗街上,那口口相传的那龙神使者,有事能依靠龙神爷,可是我,很多时候只能自己上。
也罢,许,是一个能者多劳,我这样慰籍自己。
阿芳这一次,打的是一个什么算盘?
我想了想,便笑道:"郡主这是哪里话,难得阿芳在您面前是个得意人,我自然愿意借花献佛了,不过嘛,现如今正是这太白凌日的时候,您身边马上便要围上了许多的人,过一阵子的兵荒马乱过去了,再让阿芳来不迟,不然的话,她小门小户出来的,准要吓一个好歹的。"
"行,"朱颜郡主笑道:"你肯就是了,也不着急早晚。对了,太白凌日需得多长时间?"
"时间不长,不过一日。"我笑道:''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样浩大的声势,原来才有一日么?"朱颜郡主说不出的,有些个失望:"还以为,终能趁着乱子,出去……"
"郡主可万万莫要这样想!"我苦笑道:"若是您真的出了什么事,整个太清宫,可全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说说而已!"朱颜郡主也只得勉强摆了摆手,眼里的狡黠却一闪而过。
看来,不仅须得防备着外面的来人,更须得防备着朱颜郡主自己。
"金豆,你们家国师,现在何处?"朱颜郡主问那金豆道。
金豆行了个礼,答道:"回郡主的话,我家国师便在正殿左近,根掌门人等一道预备着天罡气减弱的时候,太清宫的防备。"
"正殿?"朱颜郡主忙站起来,道:"走,花穗,横竖今日天气好得很,咱们过去瞧一瞧国师的风采,可好?"
"是。"我忙随在了朱颜郡主的身后,往那正殿去了。
正殿左近来来回回的跑动着师弟们,国师正站在了一把杏黄色的伞下面,颀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非常潇洒。
"你看,国师那个,还真的是美好如画。"朱颜郡主笑道:"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人呢?就算他不是中土人,眼睛也是绿色的,可是,就是那样好看……"
"我倒是觉着,国师的眼睛绿的像是湿湿黏黏的青蛙。"
"煞风景。"
"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给国师的。"金豆不高兴的说道。
"小丫头还真是忠心呢!"朱颜郡主掌不住笑了:"真有趣。"
国师转过了头来,见到了我,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先跟朱颜郡主行了礼:"郡主金安,再见郡主,还是这样的叫人惊为天人,不敢直视。"
国师一夸奖起谁来,可不是也挺正经的,这个劲头,让人不能不相信,也真不怪国师这般的讨人喜欢。
朱颜郡主笑道:"国师请起,实实在在是过奖了。这几日因着太白凌日,可也辛苦国师了。"
"能保护了郡主,乃是本座的荣幸。"国师笑答道:"一定尽心竭力,让郡主安保无虞。"
"有你们这样尽心,本郡主并不惊慌。"郡主盯着来来回回奔忙的那些个弟子们,道:"本郡主,还从来不曾遇上了什么险境呢。"
"但愿,以后也莫要遇上了什么险境吧。"是陆星河的声音。
国师一挑眉,转过头去,却道:"大舅哥也来了?"
陆星河过来行了礼,道:"国师近来倒是勤快的很。"
"好说,"国师凑过去问道:"大舅哥,掌门人将事情,可都跟你说了?现如今本座是敌是友,你肯定也心里有数。"
"自然。"陆星河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一日到了,还须得仰赖了国师。"
骄傲如陆星河,能说出这样的客气话,也实实在在十分难得。
掌门人,究竟说了什么?
第342章:牙签粗细小指头
"花穗,跟着你大师哥,守在了西北方位。"那阳春子正过来了:''早早预备好了,万万不要给那些个歪门邪道留了什么可乘之机。"
"是,师叔。"我忙应了下来,望着阳春子道:"不知道,朱颜郡主应该待在哪里?"
"这一点,你可也不要担心了。"国师笑道:"本座亲自坐镇在朱颜郡主的身侧。"
能得了国师的相守,想必朱颜郡主才真正的是一个安全。
这次,本来估计着三王爷的人,一定也会冲着她来。
"既如此,朱颜郡主便托付给国师了。"我便随着陆星河,自往那西北方位去了。
坐好了那位置,我才说道:"怪道大师哥今日里对国师可客气起来了,原来国师毛遂自荐,要担当了这个最要紧的重任。"
"不错,太白凌日这种时候,太清宫以天罡气为主的灵气,也会大打折扣,国师的法术自成一派,跟天罡气无关,才是最保险的。"陆星河叹口气,道:"方才师父教我过去,便是吩咐我这一次的事情,若真有邪魔侵袭,只管护住了国师就是了。"
"咱们原来就是打掩护的?"我笑道:"也不错,是一个轻松活计,责任,可全推到了国师的身上了。"
"国师么?"陆星河淡淡的说道:"你知道,是幌子。"
"我自然知道,幌子便有国师这样棘手的人看守着,已经很难得手,更何况真正的朱厌了。"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地上的浮尘里胡乱的画着:"掌门人,要亲自坐阵吧?"
嗯,画了一个凫水的胖鸭子。
"唔。"陆星河拿起了我的手,一脸嫌弃:"脏死了。"
说是这样说,还是自从怀里拿出了手帕子,细细的给我擦了擦:"画的也这样丑。"
"我觉得我画的不错。"我不服气的说道。
陆星河瞪了我一眼,自己寻了一个枝杈画了起来,只见一个奇形怪状像是发坏了面团一样的东西出现了,陆星河道:"看见没有。"
"嗯。"我点点头:"画得好,画的妙,简直神来之笔,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陆星河撇嘴道:"这样嫉妒可不好,大师哥在绘画上,还是有些个心得的,改日了来教你,免得画成了那个样子去。
"大师哥画的,准是一个发坏了的面团子。"是苏沐川道声音:"简直唯妙唯肖。"
"二师哥倒是跟我心有灵犀,"我笑道:"我可也是这样想的。"
"大师哥素来擅长琴棋书画,"苏沐川摇摇头:''总须得会看的人来看。"
"横竖你们不会看。"陆星河梗着脖子说道:"说起来,你要守在哪一个方位?"
"还不知道呢!"苏沐川直起了腰来捶了捶,道:"我是决堤时候的麻袋,哪里需要就塞在哪里。"
苏沐川的灵气应该也是在太清宫里数得上的,只怕还是因着,他那个血缘关系吧……三王爷这一次要做什么事,他约略也全知道,只是,他会站在了哪一边呢?
掌门人行色匆匆的正从那正殿之中出来了,眼睛紧盯着的,是国师身边的朱颜郡主。
但愿,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吧。
夜幕降临,天上繁星闪烁,是一种非常好看的宝蓝色。
若不是大事临头,一大群人星夜聚在一起,倒很像是一个难得盛会,可惜这会儿,是没人有心思玩乐的。
远远看过去,国师正在跟朱颜郡主说笑,说的话是听不清的,但是十分明显,两人都挺高兴的。
"你渴不渴?"陆星河见我总望着国师,问道:"要喝梅汁么?我去取一点给你,太白犯主的时候还早。"
"诶?"我忙道:"大师哥怎么能随意乱走,我去吧,横竖我这个人总是坐不住,正趁着这个功夫去活动活动筋骨。"
"嗯,"陆星河道:"早看见你一个如坐针毡的模样,快去快回。"
我忙站起来,往小厨房里去了。
小厨房里点着灯,几个师弟正在里面忙活着。
我推门进去:"这样晚了,还有事情么?"
"三师姐?"几个师弟见了我,忙擦了擦手来行礼:"不知道三师姐这个功夫还过来,我们几个,给掌门人炖一点补身子的,听说这几天掌门人为着太白犯主的事情忙碌的很,都吃不下睡不着的,我们几个横竖是灵气低微的,也用不上我们,想着尽一尽孝心,教掌门人打起了精神来。"
"你们几个真真是有心了,"我笑道:"我替父亲谢谢你们。"
"三师姐可不是太客气了么!"为首的芳空搓着手,胖脸上只是笑:"太清宫眼下正是难得的困难时候,自然该齐心协力了。对了,三师姐过来,不知道需要什么东西?若有咱们能搭上手的,三师姐只管吩咐!这一阵子,三师姐出来进去,实在也很辛劳啊!"
这个芳空现如今一说话,可不是客气多了么。
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便是以这个芳空为首,欺软怕硬的那叫一个厉害,我也假装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笑道:"芳空师弟一个做主厨的,可不是也辛苦了么,我过来也没什么打紧的,几个师哥师伯打坐怕是渴了,我过来取点子梅汁。"
"好说,好说,这便加了那蜂蜜冰糖桂花酿!"芳空立时取了一个大陶罐子来,小师弟忙也从井里拉出来井水镇着的梅汁出来,两个人忙活起来,另外几个还看顾着小火烧着的紫砂锅。
紫砂锅边缘透出来了细细密密的泡沫,香气四溢。
我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是补气的淮山药。"一个小师弟忙道:"问了回春堂里的黄先生,讨了方子熬的,三师姐尝尝?"
"不用了。"我望着那砂锅,道:"一会子,一同拿过去吧。"
几个师弟忙点头道:"三师姐稍等。"
我四下里转悠着无聊,自从一个罐子里拿了一块冰糖含着,不成想,那冰糖下面,居然露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那个小脑袋一看给我发觉了,忙举起了牙签粗细的手指头竖在了嘴边,作出噤声的手势来。
第343章:究竟是谁的孝心
是庆忌,上次在丞相府里随着陆星河一道处理那乌鸦袭人的事情的时候,从丞相府带过来居住的。
太清宫这里重水气,陆星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能住在这天罡气的保护之内,虽然一直就住在我的左近,可是也许久不见了。
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自抱着那冰糖罐子,装作没吃够的样子,往外面去了。
出了小厨房,
我低声道:"你藏在这里做甚?倘若给人发觉了,给你当成了细作,可不好玩儿了!你家老婆孩子们一大群,当如何?"
"这会子,可也来不及管那许多了!"那个庆忌这才急急火火的说道:"花穗小姐,出大事了!"
"怎地了?"我皱起眉头来:''你真是过来刺探什么事情的?"
"是啊,是啊!"那庆忌连连点头道:"其实吧,开始,咱就是单单纯纯过来偷冰糖给孩子的,谁知道,听见了一个惊天秘密啊!本来就打算跑过去问花穗小姐的,谁知道,花穗小姐这一次,又真真的正碰上了咱,也是天命注定,掌门人没法子给那奸佞小人给害了的!"
"有人要害掌门人?"我立时沉声道:"谁?"
"咳咳,"那庆忌说道:"一开始,咱是打算偷完了白糖,再偷点子梅干的!结果,这一抬头,正看见了一个小道士,说是过来取点子米酒上供的,却偷偷的在那掌门人的补品里面擦了一下子,小的旁的也不认识,却正闻见过那个味道!那种东西,叫做紫蛸壳。"
紫蛸壳?传闻之中,海底下有一种怪物,名唤紫蛸,有剧毒,尤以壳为甚,能幻化成了紫衣美人做溺水模样呼救,引诱渔民,渔民若相救留在渔船之上,不出数日,满船人具死,这紫蛸方才吸食了死人的脑子吃的。
我皱起眉头来:"可是海里面的那一种妖物么?"
"花穗小姐知道,那可就好办了!"庆忌忙道:"不瞒花穗小姐说,在丞相府的时候,咱便见过姬妾之间争宠,花了一斛明珠自外面的方士那里买的,便用上了这种东西,这个东西搁在了吃食里面,不仅没人能发觉出来,还能让汤食更为美味的,银针试不出,管他灵力多高,一吃一个死!"
我倒抽一口凉气,道:"竟然还有这等事。"
不消说,便是为着掌门人亲子守护的真正朱厌了。
难不成,国师那个幌子,并不曾骗得了谁?
"花穗小姐,我们一家子人,好不容易方才在太清宫谋求了一条生路来,可不希望,因着那太白凌日,守护朱厌的事情,害的掌门人身死,这一个报恩的机会,咱算得上是掌控住了,花穗小姐,须得小心,便是太清宫之内,有钱能使鬼推磨,也可是防不胜防的!"
"我明白,此番多谢你!"我忙接着问道:"你可瞧见了那个在紫砂锅里下了毒的,是一个什么模样?"
"生的白白净净的,长的很有些个女态,"那庆忌说道:"是一个生面孔,从前没见过几次的。自称是夫人那里派来的要豌豆黄的,这几个道士也不疑有他,就点头答应了,那小道士手脚快点没影子,可不是便顺顺当当的下了毒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道:"可多亏了你了。"
"不敢当,"那庆忌很有些个不好意思,道:"咱这一看,心急火燎的,一直想寻一个机会出去了通风报信的,可是却始终是不敢出去,给那几个胖子瞧见,咱就是偷吃食的那个贼,那咱可不好收拾了,一大家子人等着咱呢!"
"不错,"我点头道:"你这次,可帮了大忙,那几个胖子我去说,你针鼻大的一个人,便是一家子,能吃几口东西,我叫他们给你留了,以后不用这样鬼鬼祟祟,担惊受怕了。"
"多谢多谢,"那庆忌忙道:''咱感激不尽!替一家子人,给您磕头了!"
说着,真的自那冰糖里面钻了出来,且对着我拜了下去,我忙抬起了指头挡住他:''这才你时恩人,我受不起,这罐子冰糖算得上谢礼,你先拿过去!"
那庆忌听了,千恩万谢的,从罐子里面爬了出来,居然一下子将比自己大出许多,理应该对他来说十分沉重的糖罐子举了起来,兴冲冲的便跑了,夜色之下,好似那个糖罐子自己凭空漂浮着飞似的。
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径自起来了,进了厨房里去,几个师弟见了我,忙道:''师姐过来了?这粥眼瞧着也熬好了。"
"好,"我答道:"既如此,我送过去。"
可多亏了,这一次遇上了这个庆忌,要不然的话,我这一次送来粥去,可不便担上了这个责任去,谋害掌门人的罪责,可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哎呀,这不是花穗小姐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晚上的,往厨房来做甚?可是这几日劳累了,须得补上一补?花炊鸭子鹅油卷儿,你们可不要大意了。"
我回过头来,但见夫人正在柔翠的陪伴下进来了,这几日越发瘦得厉害,两腮都直往下陷。
约略是寻不得了宝贝玉琉,心下里也着急吧。
我忙行了礼,道:"不知道夫人过来,花穗有礼了。"
"当不起。"夫人白了我一眼:"庶出的比嫡出的受宠,那在没错,咱这正房夫人,也不敢在花穗小姐前面放肆,不然的话,下一个关在了落雁塔里面,下落不明,约略就是本夫人了。"
我只当没听见,那柔翠经过了前面的事情,倒是一副十分忌讳我的模样,缩着头,一声不吭。
几个师弟自然知道我和夫人之间的过节,也闷声行了礼,没人敢多说什么。
夫人望着那紫砂锅,道:"这个补品炖好了?拿了来,本夫人,亲自给掌门人送过去。"
"是!"几个师弟忙答应了下来,将那紫砂锅拿了下来。(防盗版,以下内容见作者有话说)
第344章:无缘无故沉了井
我皱了皱眉头,心下里盘算了盘算,说道:"夫人,这补品太烫,花穗来拿可行?"
"你又想着借花献佛,在掌门人前面卖好?"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大可不必,本夫人,敬谢不敏。"
说着,跟柔翠努了努下巴。
柔翠自打玉琉消失不见了以后,总是巴巴的随在了夫人身侧,像是怕我将她给怎么样了,紧着过来寻靠山。
一听这话,忙乖巧的过来端那木托盘,我正瞧见了梁柱上的缝隙里面爬过来了一只壁虎,心生一计,手里忙抽了一小块小江菱百发百中朱砂包来,夫人这会子掀开了盖子看一看熬的怎么样了,我却正把那朱砂丢在了壁虎身子上面。
就在夫人刚想将盖子搁上去的时候,大家都瞧见梁柱里面跌出来了一只壁虎,正掉进了雪白的粥里面。
"哎呀!"我先说道:"怎么回事?这补品怎地连壁虎也给引过来了?"
那夫人一见,登时跺脚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锅粥,都给糟蹋了!"
那壁虎扭了扭,立时死了。
"夫人先别生气。"我忙道:"约略,壁虎在厨房之中待的时候长了,也知道什么东西是好的。芳空,你们几个再来熬一锅吧。"
"你说的轻巧!"那夫人蛾眉扬起,瞪着我道:"这里面有多少名贵的东西,你知道么?"
"是。"我忙做出了低眉敛目的样子不回嘴。
夫人见我重新又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自觉的十分没意思,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将那还拿在了手里的紫砂锅盖子一丢,怒道:"见了你就晦气,跟你那倒霉娘一个模样,一个赛一个是扫把星,扰的家宅不宁,你就该跟你那娘一样,沉在了井里,一辈子出不来!"
"沉在了井里?"我皱起眉头来:"花穗的母亲,是沉在了井里的?"
传言之中,从来也没听到过花穗那真正的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只言片语都没有,我只以为是给掌门人抛弃了的。
那夫人自觉失言,眼睛接连眨了几下,瞧得出来,这个沉井的事情,掌门人该是不许人说的。
但是夫人本来就因着玉琉的事情,对我怀恨在心的,这一下子虽然瞧不出那粥的糟蹋跟我有什么关系,该也是觉着见我晦气,索性张嘴道:"沉井,沉井,就是沉井!不是你娘这样破釜沉舟,让掌门人退无可退,你一个野丫头子,哪里有能进了太清宫的机会?你娘那个不要脸的倒是好,一死百了,倒是将你这个小赔钱货留下来了,看着你就堵心!你说当年你,怎地不跟你娘一般,落进去算了!"
几个师弟们一听夫人这话说出口,脸色全都白了,显然关于真正花穗的身份,他们全都知道,不过是讳莫如深而已。
"好端端的人,沉了井……"我忙道:"我娘她,究竟为什么沉井?"
"你说呢?出身下贱,不死待何时?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死了还算得上是识大体。给掌门人带了过来来,红口白牙,说是掌门人在外面的孩子,谁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孩子?"那夫人转过身:"也罢,你就替你娘活下来,替她给旁人戳脊梁骨吧!"
柔翠忙跟了上去,随着出去了。
"三师姐,你别生气,"那芳空见那夫人去的远了,方才低声说道:"虽然夫人一直不大认您是掌门人亲生的孩子,可是我们都听说了,您就是掌门人在外面亲生的女儿,再没错的,您万万,莫要放在了心上去。"
"那口井,你们知道么?"我侧过头来:"在哪里?"
"那口井在后山,已经封上了,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有人再用过的。"芳空低声道:"本来,掌门人下令,事情谁也不许提,可是,可是今日三师姐见问,我们也不好不说,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了旁人,这件事情是我们说出来的,这是忌讳,是忌讳啊。"
"我不往外说。"我接着问道:"你们可知道,为何沉井?"
"这个么……"芳空他们还有点子犹豫,我且说道:"吞吞吐吐说一半,算是怎么回事?横竖也已经漏了口风,跑不脱干系了,要说,就说全了!"
芳空这才说道:"听说,当时掌门人忽然有一日,便将您自外面给抱回来了,开始,还有您的母亲,也跟着来了,夫人知道之后,闹的整个太清宫都不安生,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分离奇的,您的母亲便消失了,后来,才发现沉了井,人人都说,只怕您的母亲,是大夫人逼死的,当然,只是传闻,可不是我们捏造出来的。"
"那是哪一年?"我问道:"跟朱颜郡主进太清宫,差了多长时间?"
"好像,就是朱颜郡主进太清宫左近发生的事情吧,咱们,咱们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罢了……"芳空道:"三师姐,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事情,怎么也不可能会有这样巧。
掌门人抱了自称私生女的花穗来,与花穗一样,都是辰命的朱颜郡主,也正是那个时候初来太清宫,算一算年份,那个时候,这两个辰命的女孩儿,正碰在了一起。
小孩子若是替换了,只怕也没人好认出来的吧?我记得,那个宫里来的宋太傅,一年只来一次,小孩子变化很大,倘若真的替换了的话,谁能认出来?
那个掌门人自外面带回来的神秘女子这一沉井,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为着保守秘密,掩人耳目?
谜团重重,关乎,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朱厌。
"哎,三师姐,那酸梅汁子,您还不曾取!"
"等一等我就回来,搁在那井里先镇着!"
我转身出去了。
脑子却转动的飞快。
这件事情,跟我猜测的,一样么?
后山上黑洞洞的,一个人也没有,远远看见了正殿那里的灯火辉煌,更显的这个后山是万籁俱寂的。
第345章:身形柔软赛猿猴
那井口上盖着重重的石板,下是下不去的。
倘若这是自尽而亡的人,那幽魂一定会在这里等着替身,走不出去,何况,这里还盖着厚重的井盖子。
我尝试了一下,想要将那个石板打开,但是那石板上封着"千斤咒",施法的人灵气强大,凭着我的力量,根本打不开。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却冷不丁有一个人拍了我一下:"大师哥要寻你,说你取一个梅汁总不回来,担心的紧,他那个位置也不好乱动,我往厨房问了,说你可能往这里来了,怎地,黑漆漆的,你要做甚?"
我本来是唬了一跳的,可是一听这个清越的声音,正是苏沐川。
回过头来,可不是他正笑的虎牙和酒窝都露出来了。
我勉强一笑:"二师哥走路猫似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怎么是二师哥不出声来?"苏沐川笑道:"分明是你太过用心,连二师哥喊你也听不见,你看着这个井口,要做甚?"
"不过是,听见了一个没听过的传说,起了童心,过来瞧瞧罢了。"我微微一笑,道:"二师哥也不要多想。"
"怎么不多想?"苏沐川侧过头,道:"你要是想打开,二师哥什么也不问,帮你就是了,不过这个法咒乃是师父亲自写的,咱们两个合力,也不见得能弄开的。"说着,四下里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二师哥,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的信我?"我嗓子梗了一下子:''这让我觉着,总是欠了二师哥的。"
"这怎么了?"苏沐川蹲下身子,摸索着那个井口上的盖子,喃喃道:"等哪一日,我请你帮什么忙,你也莫要问缘由就是了。"
"但愿,花穗有那个本事,有那个机会。"
"嗯,总会有的。"
"二师哥,我想问问你,当年,花穗给旱魃吸空了灵气的时候,真的死了么?"
"嗯?"苏沐川回头看了我一眼:"就是因着没有生气了,才说现在你是死而复生的,你今日里,怪问题倒是问的倒是很多,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望着那个井盖,道:"二师哥,打不开,就算了。"
正当我说话的时候,却听见正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天地都为之一颤的巨响。
我立时回过头来,盯着那正殿的方向。
"是灵气冲撞。"苏沐川也回过了头来:"有紫气。"
果然,一道紫气像是连接着天空和地面,形成了一道非常绮丽的线。
紫气,是祥兆,可是在这个太白犯主前面出现,实在很诡异。
"二师哥,咱们去看看!"我拔腿便往正殿跑,苏沐川忙也跟着过来了,气喘嘘嘘的到了正殿前面,但见在法阵之中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神情凝重的模样。
我到了陆星河身边,低声问道:"是什么?"
这个时候,那一道紫气已经慢慢的消散开来,空气里面弥漫着一种粉粉的香气。
"不知道,但只觉得,来者不善。"陆星河皱着好看的眉头:"过一会子,你走的远一些。"
"大师哥,掌门人呢?"我左右看了看,都不见掌门人的踪迹,方才根本来不及往这里来告诉有人要下毒的事情。
"师父方才说是净手,这一会子也不见回来。"陆星河握住了我的手,道:"不要怕,万事有我。"
朱颜郡主还在那华盖之下,跟国师坐着,望着那一道紫气,也有些个吃惊似的:"那个是什么?"
国师皱着眉头,道:"只希望,是本座猜错了吧……那种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
我心头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难不成,那一道紫色,是那紫蛸壳的粉末?"
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一个紫蛸,只有指头盖大的一块壳子,已经足够毒死许多人,那一道漫长的紫气,需要多少紫蛸女子去?
"咳咳,"开始有身子弱一些个的师弟咳嗽了起来,脸色也差了。
若真是紫蛸壳的话,在场这些个人,但凡是将那粉末吸进去的,全数都是在劫难逃。
我立时跑到了那个大香炉前面去,将那蓬莱上仙给的沉香木掰下来,搁了进去。
苏沐川望着那大块的沉香木,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但是并不曾问。
我忙道:"大师哥,方才那一道紫气,和一声巨响,是从何处传来的?"
陆星河答道:"便是犹如一个花火一般,也不知道从哪里爆了出来,派了师弟去查看,在正殿后面,瞧见一些个炸碎了震天雷壳子。"
"太清宫,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来了?"国师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那一段蓬莱产的沉香木,用的还真是豪奢。"
那个在厨房之中下了紫蛸壳的小道士,究竟是谁?
正这个时候我却听见左近有一个人"咯吱"一下,忍俊不禁的笑了。
我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满头满脸都藏匿在黑色面巾下面,只露出一双剪瞳秋水的人,正蹲在正殿宽阔的房檐下面。
这个人身形十分瘦小,略略有点像一直这样打扮的魇十七。
可是这个人,四肢不仅健全,而且灵活柔软的像是猿猴一样。
这就是那个下毒的人么?
"什么人?"我一开口,口中的朱砂包早丢了出去,那个人十分灵敏的闪避了过去,笑道:"好好好,妙妙妙!手上的劲头呱呱叫!打打打,逃逃逃,看你抓着抓不着!"
说着,飞身便从那房檐上灵巧的翻了过去。
我忙道:"大师哥,当心是那调虎离山之计,大师哥坐镇这个方位,国师守着朱颜郡主也动不得,我追过去瞧瞧!"
说着,一脚蹬在了正殿的石兽上面,手一撑那屋檐,一下子轻快的翻到了墙上去。
"花穗,你小心些!"陆星河皱眉道:"这个人是谁还不知道,打不过,赶紧退开!芳荣,芳白,芳惠,芳华,你们几个,随着三师姐一起追过去!能捉活得最好,若是那个人下重手,你们也出杀招!"
"是!"
那些个声音早给我抛到了脑后去,我早顺着细细的房脊一路在月色下追了过去。
那个灵巧的身影像是燕子一般,腾挪闪动,宛如在太清宫的房顶上,早已经轻车熟路。
第346章:谁才是朱颜郡主
我皱着眉头,一路追,心下忍不住的一路猜测了起来,这个身手了得的人,究竟是谁?
毫无疑问,这一露面,显然就是想将谁给引过来的。
太白犯主的前夕,果然哪一点都大意不得。
"呼!"那个黑衣的人一路上顺着屋脊跑跑跳跳,好似很高兴的一般,用十分脆快的声音哼着歌:"来来来,找找找,就在这,等着瞧!"
一定,要将我引到了什么地方去。
黑衣人比我快,总是眼瞧着就追上了,可是却怎么也摸不到他的一个边儿。
我回头看看在建筑物下面预备着那黑衣人跳下去逃脱的几个师弟,心念一转,信手拿起来了一块房梁上的石砾来,找准了机会,趁着那个黑衣人要跳过了两个房子中间的时候,带着一道流光咒,一下子狠狠的丢在了那个黑衣人的预备着力的那一条腿弯上。
那黑衣人当时是腾空而起,自然躲闪不及的,着地更是使不上力气,吃了痛,失去了平衡,咕噜噜的顺着那房脊滚了过去。
我一看得了手,更来了劲头,便追了过去,那个黑衣人腿上伤了,灵活的程度自然大打折扣,但见他一手攀着房檐上的兽头,回头冲着我诡秘的一笑,忽然一下子自杀也似的跳了下去。
我唬了一跳,忙矮下身子去拉她,不成想,一低头,地上却没有人。
跳下房顶之后,凭空消失了么?
不可能!
几个师弟一见大活人不见了,都驻足四下紧张的观望了起来。
"那个人走不远。"我沉声道:"你们四个,东南西北盯好了,莫要让他乘机逃出去!方才下了那种重毒,若不是我这里机缘巧合有解毒的,简直是想灭了太清宫的门去。"
"是!"几个师弟齐声应道。
我屏息凝神,四下里寻着,只见那人既没在房顶上,也没在地上,唯一可能的,便是在墙上,壁虎似的贴着的。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及其细微,简直比掉了针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来。
是呼吸的声音。
顺着那个声音,我一块石头又掷了出去,果然,应了声,那一个黑衣人忽然蝙蝠似的弹了开来,冲着我便扑,快的像是一道闪电。
我往后一退,手里虽然没有了石子,但还是做出来投石的动作,那黑衣人才吃了苦头,自然忌讳,不由自主就退了一下。我趁着这个机会,反倒是欺身上去要使出流光破来,再给那伤腿上补一刀。
忽然,我发现一道漆黑的房檐下面,有一道银丝的光芒,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黑衣人,有天蚕丝。
天蚕丝,顾名思义,又轻又软又坚韧,便于携带,能让身子长了翅膀似的飘来荡去,可不是小贼偷们人手必备的好物件儿。
我早预备好了流光破,顺着那天蚕丝便烧了过去,拿东西坚韧是坚韧,可并不是能抵抗得住流光咒的。
果然那天蚕丝"哧啦"一声,断了。
那个黑衣人不知道我认得那么准,猝不及防,又重重的跌了下来,本来想潇洒的蹲在房脊上,无奈腿伤了,身子一下子往前一倾,跪在了我面前。
"干嘛行这样大礼。"我含笑道:"先生大驾光临寒舍,又带着紫蛸壳那种厚礼,再怎么说,,也该是我们迎了您才是的。"
"姑娘厉害,连在下也追得上。"那个黑衣人一开口,倒是脆快大方的很:"佩服。"
"瞧得出来,先生是想着将花穗给带到了什么地方去,却不知道,到了没有?"我环顾周围,这已经是太清宫最后的一栋房子了,更后面,就是那银光闪闪的胭脂河了。
"虽没到,也不远。"那个黑衣人指着胭脂河,唱歌也似的说道:"来都来了,过去看看?"
几个师弟听见了,倒是着急了:"三师姐,可不要中了这个奸贼的圈套!"
"无妨。"我一道捆仙索,早将那个黑衣人两手给捆住了,一条伤腿,瞧着不算严重,也不用捆绑了,便接着说道:"往胭脂河做甚?你是哪一边来的人?"
"嘿嘿嘿,"那个躲藏在一片黑色后面的眼睛闪现出了一丝狡黠来:"我听说你很聪明,既如此,你猜。"
我手里的捆仙索一紧:"现在,我没心情。"
"咳咳。"那个黑衣人给我这一勒,肺都缩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话,你不是更该劝你自己么!"
"可不曾想到,原来你这样的心狠手辣,安歌只说你,有些个小聪明,还从来不知道,手段也这样让人发指……"黑衣人便是给我勒的透不过气来,还是一派视死如归,玩笑一般的口气。
像是一个见惯了生死,云淡风轻的人物呢!
"安歌?"我挑起了眉头来:"这么说,原来你是那三王爷的人?怪不得这样一掷千金,那么多的紫蛸壳,还真是慷慨大方。"
"不及您那蓬莱檀香木值钱。"黑衣人嘿嘿的笑了:"花穗小姐,还是以前那样,不管什么逆境,总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以前就认识我不曾?"我望着那个黑衣人:"花穗眼拙,倒是想不出,阁下的真面目是哪一个。"
"嘿嘿嘿……"那个黑衣人却笑道:"这个倒是不大要紧的,现如今,有人想见您哩!在下其实也没有恶意,不过是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罢了。关于,您想知道的,身世。"
"谁的身世?"我眯起了眼睛来:"你们的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这个么,"那黑衣人忙道:"多年前沉井的这一位,您识得么?"
我心头一震:"你们知道?"
"好说,"那黑衣人一听我有兴趣,忙道:"想打探消息的话,只管往那里去!"
我顺着那个黑衣人努着下巴的方向,看见几个人,正高高低低的等在了胭脂河边上一棵大柳树的阴影下。
月光清朗,那几个的模样,却看不分明。
"三师姐,不然,我们几个替你过去看看,那边的究竟是谁?"几个师弟忙说道:"贸然过去,未免冒险!"
"你们也别去冒险,我手里有人质,你们在后面接应我,我过去看看。"我拉着这个黑衣人,便往那个胭脂河边上去了。
胭脂河翻着银光,那个黑衣人倒是先嚷道:"来了!来了!:"
我也说道:"三王爷的几位属下,深夜造访太清宫,却不知道有何见教?"
只见那几个人,男女都有,美丑杂陈,可是只有一个共同点,便是这几个人,岁数全不年轻。
且,有几个像是寻常百姓,还有几个却是一身宫装,瞧上去,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人,不像是什么身怀绝技的厉害人物。
我皱着眉头,这几个人来做甚?
几个人见了我,二话不说,却弯身跪了下来:"见过朱颜郡主。咱们几个,是来认亲的,还请郡主回到了原本的那个身份上去,您,才是天潢贵胄,这般的身份,实实在在,是埋没了您!"
我一愣:"朱颜郡主?"
"不错,"为首的一个头发花白,头上戴着宫中珠花,举着拐杖的老妪颤声道:"您,便是真正的朱颜郡主。"
"真正的!"我心一沉,那个简直荒谬的猜测,难不成,确实是真的么:"这话,怎么讲?"
"老妇这便将事情一点点的跟您道来!不怪您不知道,本来,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并没有多少了,老妇先来自我介绍,当年,老妇人是宫中的掌事。现如今,因着以前太后娘娘厚爱,得以皇宫之中养老,与您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怕,您是记不得了。"
"掌事?"我左思右想,这才想起来,这个老妇人,果然是我在宫中见过的:"难不成,是那个锦华局管衣装的那一位?"
"不错。郡主真真是好眼力!不过一面,也能记得这样的清楚!"那个老妇人忙道:"早先,老妇人是太后面前承蒙厚爱的,因着得了信任,便一直随了大公主去了公主府的,打您一出生,便是一直照顾朱颜郡主您的,您自小,人人说是天上的真龙,且,您在的地方,总会起火,人人都说,只怕不是凡人,这才让大公主忍痛给送进了太清宫来了的,可是,谁知道,却出了这一等的,狸猫换太子的事情。"
这么说来,沉井的那个人果然是掌门人为着掩人耳目,这才……不对,这一个身份互换,可是扑朔迷离的,须得细细计较清楚了才是,没有证据的推测,只能是推测。
我便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太子,若你们说我才是朱颜郡主,那你们说,现今的朱颜郡主,又究竟是谁?"
"郡主有所不知!"那老妪忙道:"您如何知道当年那一场罪大恶极,欺君罔上的更换的!现今的那个朱颜郡主,才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掌门人自己的私生女儿,趁着职务之便,便要将您给当作了什么私生女,却把她弄的摇身一变,冒充了天潢贵胄,来做这个郡主,您倒是委屈的成了什么私生女,简直其心可诛!"
"简直觉谬!"几个师弟一听那老夫人这般对掌门人无礼,立时接口说道:"这许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掌门人便能做到了这件事情么?大家难不成都是瞎的?你口口声声的说我们三师姐才是真正的朱颜郡主,可是,你又有什么证据?"
"说起来冒犯,您可还记得,那一次不小心,见了您往锦华局之内试了新的掌事官服的时候,老妇人便知道了,"那个老妇人头也不敢抬似的,对我说道:"您的背后,生者赤红色的一个火焰形状的朱砂胎记,旁人不知道,老妇人可心知肚明,当年照料您的时候,那是老妇人亲眼看见的!"
花穗的背后,生着那样的一个朱砂痣?我从来也不知道。
那老妇人却接着说道:"现如今看着您,生的,可跟大公主一般可人的,真是让老妇人,心头子发酸!"
"先别忙着发酸,"几个师弟瞪着眼睛,接着问道:"就凭着那样一个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胎记,就认定了这一出所谓的更换的?是不是,也太过儿戏了一些?"
"这样大事,又怎么能是儿戏呢!"那老妪忙道:"但是事关重大,老妇人,忙将事情告诉给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自然也是重视的很,这,便亲自往太清宫,来见那朱颜郡主了。那位现今在郡主位置上的,身上,可是什么也没有呢!"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太后确实突如其来,寻了一个机会,要来太清宫,专门见了朱颜郡主,朱颜郡主,那一次盼了又盼,是希望太后能将她给带回去的,只不过那一次,跟太后单独会面之后,朱颜郡主是哭着出来的。
那一次,太后跟朱颜郡主,可说过了什么吗?
一个老头子也伸着长长的脖子说道:"郡主,您一直以为,您是花穗,您是掌门人外面偷偷立下侧室的私生女,可是您不知道,那一个所谓的侧室,正是因着不服气亲生女儿要和旁人更换,这才赌气沉了井的!"
"哦?"我又问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老头子,正是那个女子的邻居,"那老头子忙道:"那一位外室,素来是一个和顺娴淑的,虽然带着女儿独居,可是人缘甚好。本来,掌门人不是常常过来,但是有一日,两下里争吵了起来,闹的不好开交,一听,便是掌门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将那小女儿强行抱走,而侧室不依,老头子还听了那掌门人说过了一句:事情捅出去的话,你只有一死。后来,又过了不久,便听闻那个夫人,死在了太清宫里,乃是投井自杀的,实实在在,让人跟着同情的,那位掌门人,还真真称得上,是一个无毒不丈夫呢!"
几个师弟纵容对掌门人一直是敬爱又加的,可是给这几个人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通,也有些个面面相觑起来。
第347章:更加是一无所有
这一切,好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一个棋局,从我因着宫中平白无故出现的异事,随着诗语进宫,到后来,胭脂河上出现了巨蛟,花穗的身份,产生了一些个质疑,好像其中,都是有人暗中操纵,这才一环咬着一环,不,没有这么简单,这一盘棋,下的比我想的还要早,当年,真正的花穗死了,我才得到了上到了花穗身上的机会。
是玉琉,玉琉趁着那个机会,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太清宫之内小心翼翼的花穗给旱魃袭击,这才身死,让陆星河不得不来寻白毛僵尸的内丹的,玉琉,不正是那三王爷的人么!
当时,想要更魂器的那二公子,因着真花穗死了,急需在一定时间内以更魂器救了她,才引出了更魂器来。
也就是,当时我在花穗旁边,看到的那个黑影子。
不对,花穗若才是那个朱厌附身的朱颜郡主的话,她一死,朱厌就会放出来的,我见她的时候,早就没有生气,是一具尸体了。
那本该给放出来的朱厌早已经出来了?还是说,另有旁的法门,还能将朱厌封在其间?
对了,陆星河说过,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吃了白毛僵尸的内丹,花穗就能生还,难不成,封在她身体里的朱厌,也须得十二个时辰之后方才能给放出来的么?
八成,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掌握更魂器的人争分夺秒,也要将花穗给救活,不惜更魂。
可是更魂之后,朱厌又在何处?在我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体上,还是在那个早有了赤面夜叉骨肉的江菱身上?
我的人生,朱颜郡主的人生,花穗的人生,都是因着那个辰命,便成了这个样子么?
"那,"我清了清嗓子:"你们,又是给谁派来的?太后,皇上,还是三王爷?"
几个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白发老妪忙道:"这个倒是不算要紧,横竖,您才是天潢贵胄,朱颜郡主的身份,是您的啊!现如今,我们只想着,揭穿了那个掌门人用自己女儿替换高贵身份的圈套,为着大公主,也得还了您一个公道!"
我脑子转动了起来,如果朱厌在我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体上面,那么料想不会掌门人也不会放任我四下里跑来跑去的,八成,是在江菱的身体上面,跟真花穗在一起,可是若真是这样,掌门人会把举足轻重的她,这样与了那赤面夜叉?
不,还是说,真正掌控大局的,除了掌门人,还另有其人?
三王爷的这些个人,看来还只是查出来,真花穗和那朱颜郡主换了人,却还没查出来,真花穗,又跟我更了魂。
这几个人想让我在这个太白犯主的要紧时候,取代了那个"幌子"朱颜郡主,要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好作为,一个掌控天下的砝码?
若是我假冒了真正的朱厌附身,那真正朱厌附身的真花穗,想必就更安全了吧……作为"幌子"的朱颜郡主,也就没事了。
"既如此,我会从长计议的,这件事情,毕竟疑点重重,我总不能,便这样就信了的。"我望着那几个老人:"还是说,你们请这个黑衣人引了我来,就是为着捉我?"
"不敢,不敢!"那几个老人听了,立时拜了下来:"奴才不敢!"
白头老妪接着说道:"郡主,太后回宫之后,方才说道,怪不得与您是一见如故,原来,竟是血浓于水的,太后娘娘,无论如何的,希望这件事情上,您能沉冤得雪,重归旧位,认祖归宗!"
这一个认祖归宗,弄不好就真的得到地下去,跟那老祖宗们团聚了。
为着保这个天下,一个郡主,算得上什么?
"哎呀,何故这样的固执呢?"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自大树后面转了过来:"花穗,许久不见了,朱颜郡主这个位置也很好,上去坐一坐又何妨?"
是能听懂旁人心内想法的安歌。
我心下一阵叫苦,只得凝神静气的说道:"原来是你。"
"对朋友,如何这样冷淡?"安歌笑道:"怎么,还为着目牤的事情生气?你不是小气人。"
"便不是小气人,可也得小气了,"我望着安歌,索性将心内所想干干脆脆的说出来:"你能读懂了我的想法不说,还要让旁人看到了我能看到的一切,谁能受得了?"
"横竖,你福大命大,龙神爷也来帮你。"安歌若无其事的说道:"那目牤,也没派上了什么用处去。你一直没损失啊。"
"不仅没损失,还帮着我看透了人心呢!"我望着安歌,也半笑不笑的说道:"多谢那目牤了。"
"旧事重提,好没意思。"安歌笑道:"怎么样,现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人往高处走,风水轮流转,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能做名动天下的朱颜郡主,不是天上掉馅饼么?"
"我就算是朱颜郡主,这个时候也不会去做。"我盯着安歌,到:''三王爷,现如今想得了我,得天下么?"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朱颜郡主?"身后一个有点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我,只是一个庶出的小丫头?"
我心下一沉,回过头来,只见溶溶月色下面,站着的居然是朱颜郡主。
"郡主……你怎么会……"
"抱歉抱歉,"国师素来云淡风轻的脸色上也有了些个尴尬:"朱颜郡主不放心你,本座更不放心,便带了她追过来,却不成想,听到了那些个不该听的话……"
"这样说来,本郡主,也不过,是代替你的一个傀儡么?"朱颜郡主握紧了拳头:"你知道,却一直假装是本郡主的朋友,还……"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忙道:"这几个人的居心,尚且不得而知,郡主,这是太白犯主的要紧时候,咱们自己,可不能自乱阵脚!"
"我有什么资格,来自乱阵脚?"朱颜郡主咬紧了牙来:"原来,我比自己想的,更加一无所有!"
第348章:真正朱厌在何处 两更合更
"朱颜郡主,你听我说!"我忙道:"这里面的事情,桩桩件件,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现在……"
"郡主,由她去吧!"那个白首老妪道:"郡主才是金枝玉叶,跟这种假冒的庶女,有什么好说?她现如今的一切,全数都是抢的你的!"
"说的对,你跟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朱颜郡主点点头:"我跟你,原来,不过是一场狸猫换太子……我是狸猫,你才是太子!"
"郡主,你冷静点,"国师沉声道:"你如何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不过是故意讲给你听的呢?"
"我只是一个关在了道观之中,不祥之身的郡主,如何能成了什么关乎天下大事的?"朱颜郡主咬牙道:"便是这个太白犯主,原跟我也没关系的,朱厌,都是为着那个该死的朱厌!而且,旁人骗我,也就是了,为何,偏偏是她?我本以为,她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这种东西,哪里那么好说?"安歌倒是在旁边敲起了边鼓来:"怎么样,人海茫茫,谁有什么心,谁能知道,你道她是朋友,可是,她却当你是仇人哩!"
这个话,语带双关,我和朱颜郡主听了,心里一定都很不是滋味的。
"这话,一点也不假!"朱颜郡主大眼睛望着我,满含着眼泪:"既然本来都是你的,我倒是成了贼,亏我,还只把好东西分给你,殊不知,本来那些,都是你的!是我,占尽了你的便宜!"
说着,朱颜郡主将头上的那珍珠冠往下一扯,怒道:"这个郡主之位,本来便是你的,现如今,我还给你!"
说着,甩开了国师,径自转身要去了。
不想,这个时候,一阵子阴风拂动了起来,我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忙道:"郡主,太白犯主的时候就快要到了,这个时候,万万走不得!"
"呼呼……"胭脂河的河水卷起了暗沉沉的浪来,柳树的纸条,宛如一条条鞭子,凌厉的在风中摆动。
"跟着我们走吧。"安歌望着我:"现如今,都还来得及,你对三王爷,是十分要紧的,可不一定会杀了你让朱厌现身,这样天下大乱,对任何一个想稳坐江山的人都麻烦,以你为由,让那个昏君禅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三王爷贤明,为着的,是天下苍生。"
用朱厌来要挟么?
"若三王爷当真是为着天下苍生的话,那就不会不顾一切,都要取回来了那个王位!"
我盯着安歌往后退,护在了朱颜郡主前面:"太清宫的主意,你们还是不要打的好。"
横竖国师就在这里,我什么也不怕。
国师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闪烁着,望着安歌:"还,真是自作聪明啊。"
安歌见了国师,身为曾经的手下败将,自然是不经意的也流露出了一点忌讳来。
"国师,咱们回去。"我低声道:"这里的事情,不参合。"
"不是你想不参合,就可以不参合的。"国师冲着朱颜郡主那里丢了个眼色:"偏生是这个时候。"
我叹了口气,指着手边捆仙索束着的那个黑衣人:"只怕是调虎离山,谁知道,却是一个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那个黑衣人倒是笑的乐不可支:"好好好,这个词,我喜欢!"
朱颜郡主甩开袖子就要走,我忙跟了上去,那里老妪喊道:"郡主,郡主你要往何处去啊?奴才等,奴才等盼着您重归郡主之位!"
"我不会重归那个郡主之位,若你们跟这件事情没关系,我劝你们快点回去。"我回头道:"当心些,不要为着一点子蝇头小利,将命也交代在了太清宫。你们不走,我也要下逐客令了。"
几个师弟一听,立时也虎视眈眈的望着安歌一行人。
太白凌日的时候还没到,这个时候跟我们动手,除了吃亏就是吃亏。
果然安歌浅浅一笑,真的带着那一行人隐然不见了。
"哎呀,别丢下我啊!"黑衣人在我身边急的跳脚,但是那一条腿弯受了伤的,又险险将自己给摔在了地上去。
那些个话于朱颜郡主,可是更刺耳了,她脚下,自然也走的更快。我头也不回的只是去追她:"郡主,那些个人的话,还请万万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现如今你还不能做朱颜郡主。"朱颜郡主并不看我:"太白凌日的时候,你还需要,我来做你的替身,好引开了想要朱厌重现人间的那些个叛逆吧?"
我一愣,脚底下也停滞了一下,朱颜郡主,究竟知道多少?那些个话,她究竟是从何处听说的?
难不成,是总要过去讲故事的阿芳么?
她,是那样想我的。
那拉在手边的黑衣人一听这个,却也是不甘寂寞,忙道:"正是如此!替身,替身,可不就是代替正主的么!你替她死了,你这个替身,才当得了一个尽善尽美!也不冤枉,你用了一辈子,人家的东西,嘿嘿嘿……"
"闭嘴!"我手心一攥,用了一个束缚术,捆仙索缠上了黑衣人脸上,将那个黑衣人的嘴也封上了:"满口胡言,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可不是,这样,才是尽善尽美。"朱颜郡主走的越来越快了。
这样也好,朱颜郡主是朱厌的嫌疑洗脱了,她不再是目标,自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好事,这是好事。
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三师姐,方才那些个胡乱诋毁掌门人和太清宫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一行师弟却还是不服气的模样:''怎么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这会子打起来,跟谁也没好处。"我沉声说道:"积蓄了实力,等太白犯主的时候到了再说吧。"
"是。"几个师弟听了,也只好应了声。
"夫人且放心吧,"国师道:"既然真是朋友,总不会有解不开的误会,横竖为夫有一张巧舌如簧,帮着你说说也就是了。"
我瞪了国师一眼,朱颜郡主一听"夫人"和"为夫",单薄的身子颤了一颤,走得更快了。
正殿左近还是灯火通明,朱颜郡主径自进了正殿,关上了门。
一众人面面相觑,陆星河眯着眼睛望着我,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
陆星河见我不想说话,便说道:"怎么,跟女人哭一样,生气的理由,也是有千种万种,说不完的?"
"大舅哥现如今,可是越来越懂女人心啦!"国师忙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陆星河望着国师,气定神闲的说道:"若是跟国师一样,只会怜香惜玉,却不解风情,那岂不是更煞风景?"
国师梗了一下子:"大舅哥总随着花穗,还真是一个名师出高徒。"
"不敢当。"
朱颜郡主对影子像是一张薄薄的剪纸,贴在了正殿的窗户上面,没由来的让人心疼。
"这个人,捉住了,怎么处理?"陆星河这才将眼光投到了我拉过来的黑衣人身上:"我倒是想问问,那些个紫蛸壳时从哪里弄来的?"
那黑衣人扭动着身子,显然是在讨饶。
我解开了那黑衣人嘴上的绳子,一顺手,将那面罩也拿下来了。
"诶?"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这是……"
国师也眯起了眼睛来:"人皮面具么?"现如今,什么人有一张什么脸,都只觉得是一个司空见惯,就好比,这个黑衣人原来是一个女子,生的,正是花穗的模样。
"这个模样讨喜!"那个黑衣人忙道:"你们,都这么觉着吧?"
"原来是你?"我望着那黑衣人:"难不成,你是三王爷府上的那一条金花巨蟒?"
"您真真是冰雪聪明!"那个黑衣人陪笑道:"可不就是咱么!前一次,姑娘聪明果敢,咱可都看在了眼里。"
怪不得身段这样的柔软,原来是那一只大蟒蛇。
我倒是不曾想到,原来它会说话。上次在那三王爷的虚空界之中,藏在屏风后面,还给它瞧见过的,当时它并没有告诉三王爷我们的行踪,只当是一个寻常的蛇,谁知道……
国师倒是将黑衣人的事情给陆星河讲了一遍:"三王爷那里的杂碎,想试探试探,将本座的夫人给拐着走了呢!可是本座的夫人如何英明,全然是不为所动的。"
"在下也没成想,就给捉到了,"那跟我同名的金花巨蟒居然还笑道:"因着跟小姐同名,便化作了小姐模样了,嘿嘿嘿,可还像?"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一点也不像。"
"哪里不像了?"巨蟒很不服气的瞪着陆星河:"花穗小姐,不是这个模样么?"
"就算这样,"陆星河冷冷的说道:"横竖,她也比你好看多了。"
"大舅哥真是变了!"国师咋呼了起来:"一张嘴抹了蜜似的,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
我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对了,"因着跟我同名的金花巨蟒,我一下子想起了苏沐川来:"大师哥,不知道二师哥往何处去了?"
"你没见到他么?"陆星河道:"一路,是追着你们去了。"
方才我在屋脊上跑的时候,根本没瞧见苏沐川的影子。
这个时候,他往什么地方去了?我接着又问道:"那,掌门人呢?"
"师父该是在正殿之内吧。"陆星河道:"你寻他们有事么?"
不仅有事,还是大事,我盯着满天渐渐隐下去的繁星,道:"太白犯主,还有多久?"
陆星河算了算,道:"时候不长了。"
"我想去正殿看看。"我将束着那金花巨蟒的捆仙索塞给了不能胡乱动地方的陆星河手里:"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本座随着你去!"国师忙道:"看得出来,朱颜郡主,倒是挺仰慕本座的,本座说话,他一准要听。"
"估计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摇摇手:"现如今,国师还是别添乱了。"
进了正殿里去,推开了门,朱颜郡主正默默的在蒲团上坐着,身边陪着的,居然是阿芳。
我皱起了眉头来:"阿芳?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芳满脸无辜的站起来,道:"花穗小姐,阿芳听说今日里正殿忙的很,便过来瞧瞧,看看是不是能有搭得上手的,怎的,是不是,阿芳,给您添麻烦了?"
"你坐下。"朱颜郡主头也不肯回:"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可是,"阿芳露出很怕我的模样来:"花穗小姐她……"
我心烦意乱。
很多话明明是可以好好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肚子的烦躁:"阿芳,我有话跟郡主说,你先等我们一等可好?"
"怎么,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的,"朱颜郡主终于回过头来:"身份是你的,国师是你的,现如今,我也想起来,这个阿芳,原本,也是你的,是不是?很好,你都拿了去了吧,横竖替身,也不过是一个代为受过的,做了一场梦之后,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什么痕迹,也不能留,是不是?"
"郡主,我知道,方才你听到的那些个话, 换成了是谁,也不会好受的,可是,现如今……"
"你怕我去了,不再做你的替身么?"朱颜郡主望着我,道:"你果然,一切都为着你自己。"
这话一说出口,我便明白了,只怕现如今,再怎么解释,也全都没有用处了,因着,朱颜郡主,已经认定了。
"咯咯……"外面传来了鸡叫声。
天罡气开始慢慢的薄弱了下来,太白犯主的时候,就要到了。
与此同时,像是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般,地面开始震颤了起来,我忙转身望外面一看,透过窗子,大团大团的黑烟,冲着正殿,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那些个黑烟之中,还夹杂着许多亮闪闪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可是那黑云压城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陆星河漆黑的眼睛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黑云,闪烁不定:"有劳国师,帮着我护住了朱颜郡主,还有花穗。"
"本座知道了。"国师微微一笑,道:"万事有本座,大舅哥且放心吧。"说着,自也往正殿走了过来。"
掌门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他难道,是在真正的朱厌那里么?
第349章:黑压压一片蚂蚁
该是出太阳的时候了,天际泛着鱼肚白,却并不见太阳的踪迹,四下里黑沉沉的,好似着一个无尽的长夜,总也没法子过去。
黑色的烟雾靠的越来越近,鼻端是一种十分特别端铁锈味道。
"太白犯主的时候到了?"朱颜郡主望着我,声音微微有点发颤:"我是不是,就要替你,一死百了了?也好,也好,这样更好,我只当着十几年来的人生,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境……"
"郡主,不管你信不信,"我平息凝神的说道:"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你死。"
朱颜郡主望了望一眼,阿芳则说道:"哎呀,什么死不死的,说来实实在在可不吉利。横竖那么多人保护着的,总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事,陆道长,国师他们,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什么妖魔挡不住?"
"妖魔是挡得住,"我轻轻说道:''可是未必能挡得住心内的鬼去。"
"心内的鬼师哥什么鬼?"阿芳只做听不明白:"花穗小姐说话太高深了,阿芳一个奴婢出身的,实在是听不懂。"
"听不懂就当没听到好了。"我淡然答道:"且,静观其变就是了。"
阿芳偷眼看了看我,咬了咬下唇,没再接着说话。
黑气越来越近,看得出来,不是黑气了。
是许多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妖怪,因着妖怪太多,妖气冲天,才弄出来了那么一个模样,好似瘴气一般乱人视线。
法阵之中,隐隐然有十分强大的灵气构成了的结界,泛着琉璃似的光泽。
那些个妖怪给抵挡在了外面,张牙舞爪,样子十分凶猛,却没法子进来。
这就是法阵的结界了。
好像比那菩提光,还要厉害的多。倘若,这个结界,能撑得过这一日,太白犯主的时候过去了,那这些个妖怪自然是一个不战而败了。
怕就怕,在这一日之中,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料到的差池。
本来该是掌门人坐镇的地方,是那阳春子在打坐。
法阵之中的众人各司其职,一个个全数都是凝神屏气的模样。
国师这会子早进了门,也正往外面看,眯着绿眼睛,道:"老泰山家里,总要这样的人多势众。只看这些个妖魔,耗得过耗不过。"
我望着那些个奇形怪状的妖怪,之间在穹顶一般的结界外面,有乌黑的熊罴似的大怪物,用肥厚的爪子,正在敲打着结界外侧,还有生者独角的巨人,一心一意的用哪独角仔研磨那结界,似乎想要钻进来,因着结界是透明的,那些个妖魔,都是近在咫尺的模样。
还有漂浮在半空之中,仅仅靠着头发,便支撑起了自己头颅的美人,生着三只大爪子的秃鹰,都在发了疯一般的冲撞,那许多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妖怪们带着满眼的赤红,将结界很快围满了。
上下左右,全都是妖怪们,本来就很微弱的光线给那些个妖怪们阻隔了,让法阵之内更加昏暗。
许许多多奔着灵气而来的妖怪,大声呼喝着奇怪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朱颜郡主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结界,看上去倒是挺牢固的,可是却没看见岳丈大人和二舅哥。"国师摇摇头:"准,还有旁的什么事情吧?"
"这个,谁说得准。"我说道:"横竖,还有国师在。"
"夫人这话,本座十分爱听。"国师展颜一笑:"果然,夫人对本座,好歹信得过。"
外面的妖怪一层又一层的围了上来,弄得整个太清宫乌烟瘴气的。
我拧着眉头,心下想着,但愿,能抵挡的过去吧。
"咕滋……咕滋……"一种十分奇特的声音在墙角响了起来。
我想回身过去看看,国师却将我拉了过来,自去看一个分明。
只见那墙角之中,出现了一个融融的阴影来。那个阴影像是洇在了粗布上面的水,一路往上面延伸开来。
像是,蚂蚁?
"是幽冥蚁,"国师沉声道:"往后退,有毒。"
幽冥蚁是一种十分霸道的东西,能将任何想要啮咬的东西,吃一个渣都不剩。幽冥蚁还有毒,是十分难解之毒。
我身上的那蓬莱沉香,香包里还剩下一些,忙便塞给了朱颜郡主去:"你且拿着,有了这个,蛇虫鼠蚁,应该都是近身不得的。"
朱颜郡主初始是有一点感动,但是阿芳忙说道:"哎呀,花穗小姐待您真真好,生怕您受一点伤害呢!"
"伤害?"朱颜郡主凄然一笑:"如果我早先死了,谁来做放走朱厌的替身?"
我心里一阵难受,但也顾不上旁的, 但见这个时候,那些个黑压压的幽冥蚁,已经冲着国师潮水一般的蔓延了开来,国师十分轻巧的揉捏了揉捏指尖儿,一道绿光闪烁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墙来。
那火墙"哗"的一下子烧到了半人多高,将黑压压的蚂蚁都给挡在了绿色火花的后面去。
但是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开始涌进来了那黑压压的幽冥蚁,朱颜郡主一阵发慌,脚步一踉跄,道:"怎地,外面的那个法阵,根本挡不住这种东西么?"
"不一定能挡得住。"我答道:''听说幽冥蚁能四通八达的建造了蚁穴,从法阵外面渗透进来,也有可能的。"
这一招,还真是高明,外面的妖物等牵制着要坐镇在法阵方位上面的陆星河等人,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路上,打通了蚁穴,这么短的时间就钻进来了。
"几位无需惊慌,"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子声音道:"朱厌随着本公主走一趟,也就是了。"
只见微微晃动的烛火后面,莲步轻移,出来了一个美人。
"哦?"国师的绿眼睛映衬着绿色的火苗,闪烁着妖异的的光芒:"难不成,是幽冥蚁一族的梦灵公主么?久仰,久仰。"
那个美人自那阴影之中现了身:"国师,也识得我么?那,便好说多了。"
第350章:灵气是那菩提光
"认识自然是认识的。"国师眯起了绿眼睛来:"可惜,却没猜出来,为何素来独断专行的幽冥蚁,也要跟着参合进了关于朱厌的争夺之中?这好像,不大像是幽冥蚁一族的风范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什么风范不风范?"梦灵公主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须知,人多好办事,谁都也得需要几个朋友。"
"听说素问公主跟梦灵公主现如今将昔日的幽冥蚁一族一分为二,难不成,现如今梦灵公主急着将素问公主掌权的那一个部分,早日夺过来,才居然跟三王爷同流合污,一道抢夺朱厌的?"国师摇摇头:"手足相残,相煎何太急?"
"我们幽冥蚁家族的事情,还轮不到国师来指手画脚。"梦灵公主脸上虽然海带着笑,说话已经却是口下不容情了:"同流合污?说起了这个来,本公主记得,国师,不也也跟三王爷曾经通力合作过么?"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国师打了一个哈哈,道:"今非昔比了,本座现如今,有了更该做的事情。"
"凶兽出山天下乱。"那梦灵公主道:"你本来该是随着那朱厌一道现世的,朱厌不出山,你就没法子回天庭,难不成,你反倒是想耽搁在这人世间的滚滚红尘之间,乐不思蜀?"
"嗯,也许吧。"国师含糊其辞的说道:''谁知道呢?"
"本公主并不想跟国师短兵相接,"梦灵公主有点不耐烦了:"将朱厌交出来,本公主,尚且不回大开杀戒,如若不然的话,当心,本公主手下不容情!"
"既如此,本座近来,可是也手痒的很,正想着痛痛快快打一架菜过瘾,倒不如,冒昧请梦灵公主成全了?"国师右手隐隐积蓄着灵气,整个正殿里面,都笼罩出来了一抹绿光。
"敢这样主动,跟我们这幽冥蚁族宣战的,除了那龙神爷,只怕国师还是头一个。"梦灵公主似笑非笑的说道:"既如此,那咱们不妨,便来试一试,看看本公主这一分为二的幽冥蚁族,是不是能打得过有名的凶星计都!"
那梦灵公主话音刚落,但见呐黑压压的幽冥蚁全数涨潮似的翻涌了起来,眨眼的功夫,那些个蚂便前仆后继的往国师哪一层火墙里面冲。
但凡一碰到了那个火墙,自然是烧一个皮焦骨烂,很快,一股子奇异的糊味遍充斥在了整个正殿之内。
可是,就踩着那同伴烧成焦黑色的尸体,幽冥蚁还是一个挨着一个,争先恐后的挤过来。
朱颜郡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个幽冥蚁族,怎地恁地不怕死?明知道过不去,如何还要这般的……"
"幽冥蚁一族之所以没人敢惹,也不单单是那名声在外的幽冥蚁毒,"国师凝望着那碧油油的火墙,积累出来越来越多的幽冥蚁尸骨,道:"更因着,它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这一股子疯狂。给他们盯上了,不管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也总要跟附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
果然,那些个幽冥蚁似乎什么也不怕,一个一个,踩着同伴的尸体,一路上往上爬过来。
很快,幽冥蚁的尸体堆积如山,将那碧火,将将都要压下去了。
可是幽冥蚁便是损失惨重,可还是一鼓作气往前冲,黑压压的有增无减。
朱颜郡主皱起了眉头来:"这,值得么?便是小小的蚂蚁,可也是一条一条的命。"
那梦灵公主缺笑道:"好一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可是他们的命,只有牺牲自己,才是他们真正的意义。"
说着,只见一股子一股子的幽冥蚁波浪似的席卷了过来,冲着那碧火扑了过来。
像是山洪来袭一般。
国师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来,火苗一下子又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国师想要耗着的话,咱们便这样吗的耗下去。"梦灵公主笑道:"横竖,你现在是谪仙的凡人之身,灵气终究有尽头,可是本公主的幽冥蚁,要多少,有多少。"
国师笑道:"旁的不敢说,一直耗到了这个太白犯主之后,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梦灵公主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怕才是一个大大的不妙。"
"呵呵呵呵,"一个奇异的笑声响了起来:''请,梦灵公主过来相帮,果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有了梦灵公主这些个幽冥蚁的牵制,国师动弹不得,寻找了朱厌,方才是天时地利人和聚齐了。"
我皱起眉头,只见一大群的幽冥蚁,居然如果水能负周一般,将一个一身黑衣的老人给载了过来。
那个老人长须过膝,生的十分和蔼,可是,眼睛却如同两枚年久枯萎的核桃一般干瘪瘪的。
是一个盲人么?
"哎呀,"国师拧起了眉头来:"感情,乃是盲蛇神君?"
盲蛇神君?我在天书之上,听过这个名字!
盲蛇乃是一种居住在地下的妖物,其皮坚硬如铁,能开山钻洞,不在话下,蟒蛇神君虽然号称神君,却只是那种妖物的一个首领,不是真神。
天书关于盲蛇神君那一篇的末尾,有一句:见者,退避三舍。
我心下里暗暗叫苦,连璇玑子也要退避三舍的,如何这一次,也一并来了!
"三王爷好大的面子。"国师的脸色笼罩了一层绿光,眼睛也阴鹜了下来:"非要与本座为难么?"
"不敢当。"那盲蛇神君十分谦虚的说道:"一个瞎子,旁人不来为难,已经感念天地,又如何敢来为难旁人?是以,将那个朱厌交出来,也就是了,如若不然的话,咱们一拍两瞪眼可不好……何况,老头子,也并没有眼,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那盲蛇神君一起手,我们所在的地面之上,突然凭空钻出来了许多尖锐的东西来,阿芳和朱颜郡主吓的大叫了起来,我忙拉着朱颜郡主和阿芳,伸手做出了一道菩提光来。
"是菩提光的灵气?"盲蛇神君露出十分怀念的模样来:"上一次,跟璇玑子交手的时候,他也喜欢,使出了这一招来,不过……"
第351章:谁才是真正朱厌
只见那尖锐的东西一下子穿透进了我的菩提光之中来:"他挡不住!"
菩提光像是一个破碎了的玻璃罩子,光华四下里飞溅,我胸前像是给人重重的拍了一掌,一个踉跄,不由的往后推了几步,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痛,嗓子里一阵腥甜。
我从来不曾见过,菩提光,居然有被穿透的时候!
"你天生的灵气不错,可是怎么像是,才修行不久?"那个看不见东西的盲蛇神君摇摇头:"假以时日,只怕还真是一个栋梁之才,可惜的是,现如今,枝叶还未曾丰满,可不是老夫的对手!那璇玑子有了这样徒孙,也是他的福气。"
虽然他眼睛是盲的,可是却像是生者天眼一般,什么都知道了一个一清二楚。
而那黑色的东西,宛如与他一体一般,使唤的灵性十足,全然像是一个活物。
我细细的瞧了瞧,但见那个黑色的东西闪闪发亮,坚韧非常,满身遍布的,像是鳞甲。
难不成,这就是那传闻之中盲蛇的真身么?
"花穗!你给本座小心些!"国师皱起眉头来,那绿色的火焰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正殿,他的声音里,也多了一分的阴沉来:"盲蛇神君不是素来自称眼盲心不盲,现如今,居然也要对晚生后辈,下了这样的重手,难道不怕旁人取笑么?"
数不清的亮晶晶的东西自那碧色的火中飞散了出来,犹如漫天坠落的星辰。
"叮叮叮"只听一阵子的脆响,那尖锐黑色东西转头回去,弯成了一个十分奇异的形状,居然硬生生将国师的杀招具挡了下来。
"好盲蛇!"国师这边分了神,那绿色的火墙便慢慢的矮了下来,幽冥蚁争先恐后的往后面漫了过来。
我忙道:"国师,万万不要分神,这里有我!"说着,一道平湖秋月霎时亮了起来,那个黑色的东西抵挡不住,也退了一退,但是转瞬之间,那一道尖锐的黑色矛头一般的东西带着疾疾风声,冲着我们便过来了,但是本来直挺挺的矛头,像是怕伤到了谁,忽然兜身一转,软软的绳子一般,想要将我们给束缚住。
我起手一道流光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个黑色的东西上,可是仅仅擦起来了一团子火花,黑色的东西未曾损伤分毫。
我皱起了眉头来,果然,璇玑子的话,再没错。正要一把将朱颜郡主拖到了身后来,国师忽然一下子挡在了我前面,只手将那黑色的东西格开了。
国师修长好看的手给那尖锐的蛇头划开了长长的一道伤口。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国师流血。
"国师!"
"本座只喜欢照顾你,却不喜欢给你照顾!"国师似乎根本没发觉受伤受伤了似的,只沉声说道:"你现如今要做的,不过是躲在本座身后罢了。"
"哗……"那一道绿色的火墙,虽然还在熊熊燃烧着,可是那些个幽冥蚁,越来越多,多的将那火苗,几乎都挤压下去了。
焦糊的味道越来越重,我皱起了眉头,若是火苗给幽冥蚁压灭了,才是真正的一个退无可退。
"哧!"那黑色的东西却是越战越勇的模样,迎着国师,又过来了。
"啊!"朱颜郡主和阿芳一路退着,一路尖叫了起来。
国师伸出手,凝眉要迎战,可是光洁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滴滴的汗水来。我一咬牙,硬生生的将国师给推开了:"保护朱颜郡主,才是现如今国师该做的事情,这里我来!"
那一道黑色的东西冲了过来,我信手抓了一段断在了脚边的檀木条,引上了国师那一道碧色火墙上的火,反手格了过去。
那黑色的东西似乎十分畏惧绿色的火苗,退了一退。
我心下大喜:"这个东西怕火,国师,自你身后破一条路,先将她们救出去!我来断后!"
"不行!"国师将我往后一拖:"除非本座死了!"
"总比全在这里等死划算!"我咬紧牙:"我破不开那一道在门口的幽冥蚁,如果国师不出这个手,我们也只好束手就擒了!可是,等着咱们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不希望,眼前任何一个人死了!"
"谁死了,跟本座都没有关系,本座只不准你死!"国师抬起了那一只不曾受伤的手来:"本座,也不见的非要束手就擒!"
说着,那一只手往上一抬,那一只国师惯用的狮子从碧色的火苗之中跳了出来,张开了大嘴,冲着那盲蛇神君去了。
盲蛇神君满脸还是云淡风轻,只是点头笑道:"国师好神威。"
那尖锐的黑色东西摇头摆尾,冲着国师便硬生生的击了过来,国师毫不手软的重重一捏,那一个盲蛇"咯吱"一声脆响,居然就那么断掉了。
乌黑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落在火苗上面,"哧啦"一声响,那个味道,熏得人几欲呕吐。
"国师好手腕!"那盲蛇神君却好像根本不把那一个断掉的盲蛇放在了心上,口里,却吹出了一种奇异的"嘶嘶"声。
随着这个"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多的黑色盲蛇,夹杂在了黑色的幽冥蚁之间,将头给探了出来。
国师的大狮子四下里扑杀了起来,但是因着灵兽对灵气损耗巨大,正在这个时候,国师那一道绿色的火墙,已经给不计其数的幽冥蚁给压的塌了下去,一浪接一浪的幽冥蚁迅速的冲着我们逼了过来。
"咬!"梦灵公主微笑着:"让他们,一点立足之地也没有,尝一尝,这个幽冥蚁毒的厉害。"
那些个蚂蚁将我们团团围住,很快,除了带着香囊的朱颜郡主,谁身边都满是蚂蚁。
我沉下心思,只一心一意积蓄灵气,等着发出第二个平湖秋月来,可是国师却握住了我的手:"本座说的话,你忘了么?好好的站在了本座身后!"说着,抬起了手来,那大狮子,转眼之间,又大了一倍有余,四下里对那盲蛇踩踏了起来。
那梦灵公主却盯着我和那朱颜郡主,皱起了眉头来:"盲蛇神君,这两个,都是辰命之女么?你可知道,究竟谁是朱厌?"
第352章:热闹要看到最后 两更合更钻石加更
盲蛇神君气定神闲的说道:"公主请老夫过来帮忙,怎的,自己却并不知道么?哈哈哈哈,滑稽,滑稽!"
那梦灵公主面孔微微有些个发红,道:"三王爷只说,是一个辰命女子,进了这里来,便能见到,是一群人护着,十分明显的,谁知道,不常见的辰命女子,这里竟然有两个?"
"梦灵公主都分辨不出,老夫一个瞎子,能看得到什么?"那盲蛇神君谨慎的问道:"你觉着,咱们问,她们会说么?"
"本公主瞧着有点玄乎。"梦灵公主浅浅一笑:"既然如何,两个都带了去,当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那盲蛇神君十分苦恼的摇摇头,道:"梦灵公主,只希望,下一次再请老夫出来相帮的时候,好歹,也妥帖些个吧!"
梦灵公主冷笑道:"这一次,得了那三王爷的帮手,本公主的幽冥蚁一族,一准便能打败了那素问去,光复统一,重振大业,何至于,还要第二次做这种第三下次求人的事情!"
说着,一扬皓腕,但见那些个幽冥蚁团团的蠕动了起来,作出往我们身上扑的模样来。
我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想着,万幸万幸,这梦灵公主虽然来势汹汹,却是个莽撞些的,并不认识谁是朱厌,心里也没想到,两个辰命女子,居然同时出现了。过一会子,假若我能冒充了过去,便借着这个因由,护朱颜郡主出去好了,横竖自己是个滑溜的,不愁逃不出来。
国师的大狮子牵制住了那数不清的盲蛇,梦灵公主则指挥着那些个黑漆漆的幽冥蚁涌了上来,正这个时候,整个大殿之内,突如其来的起了火。
跟国师使用的绿色火苗不同,乃是一种青白色的火光。
这个火光,是冷的。
好不容易翻越过来的幽冥蚁一霎时又烧的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来。
我一愣,这个火光,可不像是国师使出来的,一回头,只见那那大门忽然啪的一下子给开了,陆星河出现在了门口,头上长长的飘带一下子给正殿之内冲撞的灵气吹拂的扬起来老高。
"大师哥!"我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应该坐镇在那个方位上维持法阵的结界么?你这一出来的话,外面的那个法阵如何是好?"
"本来法阵就是为着护正殿,正殿都破了,还有什么可护!"陆星河沉着脸:"后院失火,简直贻笑大方,也不知道,国师是如何夸下了海口,要护她们的?"
"大舅哥还有心思说妹夫?"国师笑道:"妹夫其实,业只等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罢了。"
我自陆星河的肩膀上往外面看,只见陆星河该坐镇的地方,正坐着苏沐川。
"掌门人呢?"
"自顾不暇,管的倒多!"陆星河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道:"你过来!"
"哎呀,这个小后生,说话狂气,生的这皮相倒是挺俊俏的,"梦灵公主端详着陆星河:"本公主,也想着收集来玩儿玩儿呢……"
"公主,这个灵气,像是那璇玑子老儿的真传,"那盲蛇神君沉声道:"还是不要轻敌的好。"
"是么?"梦灵公主笑道:"一针一线,本公主也要将这个小后生弄过来……"说着,只听"叱"的一声,无数的丝线不知从何处穿了过来,想要勾在了陆星河身上,将他给拖过去,陆星河一挑眉:"收集?"只见他指尖上一道流光破四下里闪耀起来,那些个丝线全数"嘣嘣"断了:"在下是一个活人,却不知道阁下要如何收集?"
"梦灵公主雅好收集凡人男子,"国师却还有心思笑:"这一次,将大舅哥带走了也好,装裱起来,好好看着,免得多手多脚,要来胡乱骚扰本座的夫人。"
收集凡人男子?梦灵公主的癖好,还真真有些个匪夷所思。
"也好,"梦灵公主笑道:"来的越难,不就收藏的越珍贵么!"说着,那数不清的丝线,重新团团冲着陆星河缠了过来。
陆星河没有理睬国师和梦灵公主,起手一道平湖秋月,因着灵气强大,比我厉害的多,周遭的这些个幽冥蚁连带着丝线,全数给清扫了一个干净,我和朱颜郡主,还有阿芳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有国师摇摇头:"英雄救美的时候,大舅哥总要过来抢风头,扫兴!扫兴!"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陆星河这一过来上手,大家心下里,也都有了底。
"好灵气。"盲蛇神君全然像是哪个茶馆之中听书的一般,不徐不疾的摇摇手,道:"很好,很好,这一打,实在热闹。"
"还是叫好的时候么?"梦灵公主皱着眉头,见着那尸横遍野的幽冥蚁,道:"本公主这里,已经不打算再损耗下去了,速战速决!"
波浪一般的幽冥蚁飞快的扑上来,我忙转过身来,趁着陆星河的平湖秋月将四面八方的幽冥蚁暂时都扫清楚了,忙将朱颜郡主和阿芳往外面推出去:"你们先去苏沐川他们身边躲一躲,大师哥虽然从法阵上下来,可二师哥还在,在那里,一定确保无虞!"
陆星河和国师,早挡在了我们的前面,一齐御敌,正这个时候,阿芳才要出来,却像是双脚发软,一下子跌在地上,颤声道:"郡主,小姐,你们先走,阿芳不争气,实在是,骇的动弹不得啦!"
我一皱眉,偏巧时这个时候么?这个时候,拖累的,可是人命!阿芳的小九九,我不是不知道,眼看着阿芳眼角上扬,显然正在观察我和朱颜郡主的神态,是假装的,再没错!
我便将朱颜郡主往外一推:"阿芳走不得,郡主先走!保命要紧!"
"保命?"朱颜郡主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为着保命,便将阿芳丢下不管么?为什么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你以前,并不是这种人!"
眼看着团团重新围过来的幽冥蚁,我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只是尽力将朱颜郡主往外面推:"这件事情,和以前的事情,我都会跟郡主解释,郡主你只听我的,不要管阿芳了,快快逃出去!"
"我偏不!"朱颜郡主的眼睛也瞪了起来:"真不知道,为何我居然跟你这种自私的人做过了什么朋友!"说着,回身便要将阿芳撑起来,阿芳全然是计谋的逞的样子,一路"哎呀",一下子假装腿上使不上力气,将朱颜郡主也给带的踉跄一下,一起摔倒在地:"郡主,你还是莫要管我了, 我一个平民,哪里能带累了金枝玉叶去!"
"平民怎么了?"朱颜郡主倔强起来,真真像是牛也拉不回去的:"身份血缘算什么?谁天生该为着朱厌之事死么?"
我心一横,已经是一个坏人,索性坏人便来做到底好了,便一把推开了阿芳,拖起了朱颜郡主,径直往外拉了过去,不成想,陆星河和国师御敌的时候,一道黑色的盲蛇早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幽冥蚁的尸体之中穿了过来,一下子,绕在了朱颜郡主的脚踝上!
虽然朱颜郡主身上带着我给的蓬莱沉香,可是着盲蛇,似乎是闻不到味道,也见不到东西的,什么也不怕,径直便要将朱颜郡主给拖到了那蚂蚁堆之中去,阿芳一见,这才抽身大叫起来:"哎呀,这可怎地好!来人救救郡主,求求你们,救救郡主。"
若不是因着你来拖后腿,现如今,郡主早出去了。
我一咬牙,且先用一招"飞花满天",将国师残留的一点子绿色火苗给席卷了过来,打在了那盲蛇身上,盲蛇吃痛,昂起了头来嘶吼着,就在这个空隙,我好不容易才将那朱颜郡主给拖了过来,可是眼看着朱颜郡主的脚踝就要出来了,阿芳便说道:"啊呀,还好,还好,花穗小姐,究竟是一个重情谊的。"
什么好话在这个时候说,也只能听出了阴阳怪气来。
朱颜郡主听了,自己却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本郡主,不用你来可怜!横竖你救我,不过为着让我当替身的,死了也好,早死,早解脱了!"
"郡主,你冷静点!"
"你们要带走的,不是朱厌么?"那朱颜郡主忽然喊道:"我就是朱厌附身的那个,将我给带着走,在没错!宁愿给你们带走,也不愿意当这个虚情假意的人的替身!"
说着,将我给她护身的那个香囊取下来,丢在了我身上:"劳什子的东西,本郡主,不,是我,也不要,你们要抓到既然是本郡主,只管将本郡主抓了去!"
郡主整个人,透着一种爱莫大于心死。
可想而知所有的一切,身世,名号,原来统统都是假的,谁能冷静……
"郡主!"国师瞪着眼睛道:"怎的,郡主这般不信本座能护了你们周全么?本座答应过花穗……"
"现在不是郡主任性的时候!"陆星河喝道:"整个太清宫,现如今都是为着保护郡主而战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本郡主何干!"朱颜郡主又拿出来了往昔那个倔强的骄纵脾气来:"现如今,本郡主就是要跟着他们走!"
"好好好,妙妙妙,最喜一个锅里跳!"那个黑衣人突然将自己柔软的身子绞拧在了房梁上面,看戏似的说道:"你说好瞧不好瞧!"
苏沐川,将这个金花巨蟒给放出来了?
"他们闹了一个内讧……"那盲蛇神君笑道:"来的好!"
我和朱颜郡主中间,一下子被许多的黑色盲蛇给隔开了,我出手要打过去,那金花巨蟒也跳了下来左摇右晃的拦着我,我使了千斤咒,一巴掌便将那金花巨蟒给打开了老远,那但是只在这个转瞬之间,朱颜郡主就不见了。
阿芳忙尖叫了起来:"啊呀,就还差一点!好生的可惜,花穗小姐,朱颜郡主她黑抓了去啦!"
"闭嘴!"我瞪了那阿芳一眼:"你若是再来添乱,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
"情分?"阿芳却笑了起来,直笑的直不起腰:"这个世道,情份,你倒是说说看,情分能往那铺子之中,当来几许银钱?"
我哪里还顾得上管阿芳,瞪了她一眼,跳起来便要追过去,陆星河却一把将我给抓了回来,沉声道:"你可是要去送死么?这里有我。"
"大师哥,朱颜郡主,现如今,对我有许多的误会!"
"既然是误会,又何愁没有解开的时候。"陆星河道:"你听我的,就可以了。"
"大师哥……"我嗓子一阵发堵:"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可是。"陆星河并不看我,漆黑的眼睛只盯着已经沉在了黑漆漆的盲蛇之间的朱颜郡主:"你想做的,我来替你做就是了。"
"大舅哥,如何你总要抢本座的话来说!"
"肺腑之言,也是抢的你的?"陆星河全然一副不屑的模样,扬起手来,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响,陆星河的手上积蓄出来了人头大小的一个蓝色的光球。
"要用杀招了,"那个灵敏的盲蛇神君却笑了起来:"老夫我,真想着看一看啊!"
"还有一个辰命女没抓过来呢!"梦灵公主巧笑倩兮:"咱们,当如何?"
盲蛇神君笑道:"一场热闹,自然要闹到了最后了!"
陆星河到那一道光球一闪,盲蛇神君和梦灵公主手边的那些个幽冥蚁和盲蛇,便全数给炸了一个一干二净,因着幽冥蚁的损耗还未曾来得及补回来,但见埋藏住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朱颜郡主的那一大片幽冥蚁已经少了下来。
我趁着陆星河和国师继续跟盲蛇神君还有朱颜郡主对战的时候,早使用了隐身法术,偷偷的潜了过去,将朱颜郡主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往回来,正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网坠了下来,兜头将我喝朱颜郡主包了一个严实:"哈哈哈,送上门来的,才最合适!"
"花穗!"我眼前一阵发蒙,谁在喊我?
第353章:原是瑶池双生花
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脑袋生疼,好像给什么东西绞着似的,费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睛,还不曾看到什么,一股子腐朽泥土的味道传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
没见到窗户,也没见到门,光不知道是从哪里透过来的,半明不暗。我挣扎着起身,发觉自己正靠在了一段烂木头上面。
周遭都是满满的破烂儿,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柴房,十分潮湿。
身上酸疼的厉害,像是给人装在袋子里摔打过一番似的。一面揉着肩膀,一面四下里看着,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一点也不眼熟。
这里,要如何出去呢?我左看右看,也没见到什么出路。
"咳咳……"我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
"醒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黏糊糊的答道:"没死么?"
"在下命硬,没那么容易死。"我沉声道中:"敢问,这是何处?"
"这个地方?横竖,不是太清宫。"那个黏糊糊的声音要死不活的答道:"你猜。"
我沉下心思想了想,道:"哦,原来如此。"
"你知道了?"那个黏糊糊的声音像是十分感兴趣。
"不就是三王爷的那个虚空界么!"我答道:''三王爷财大气粗,手下能人无数,再制造出了几个虚空界,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哈哈哈哈哈,都说你聪明,还叫咱细细看护,原来,也不过如此。"那个黏糊糊的声音道:"这里,可不是什么虚空界,这是咱的肚腹之内,哈哈哈哈哈……"
肚腹?我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我现如今,在肚腹之内?不过这个黏糊糊的声音,这样轻敌的模样,听上去,也不甚聪明,不如诈来试试:"你说肚腹?我只怕你牛皮吹破,世上,能有如此大的肚腹?也罢,横竖我现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胡吣些什么,也只能就这么凑合着听了。"
"说谁胡吣?"那个黏糊糊的声音喝道:"你可不要说,连吞口大人,也没听说过。"
是听说过,有一种妖异的东西,唤做"吞口"。
顾名思义,只有一张嘴。这张嘴,可能生在任何地方,只要这个嘴张开了,不管什么庞然大物,都会给一下子填塞进去,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给那小小一张嘴,吞到了什么地方去。
这种东西不常见,也不好对付,三王爷为着朱厌,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不惜根各种妖怪联手,可是他堂堂的一个王爷,是如何能得到这许多妖怪鼎力相助的?
也罢,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出去再说,也不知道陆星河,朱颜郡主还有国师他们怎么样了,现如今我给人捉住了之后,喂给了吞口,就怕给陆星河和国师他们寻的了么?
"吞口?"我继续装傻:"我也算是修道世家的弟子,却还从来不曾听说过吞口呢!敢问,吞口也是一种妖物么?"
"你说什么?"那吞口动了怒:"咱怎么会是妖物?咱修行多年,可是眼看便要修仙的了,孰不闻那天上有赤脚大仙,假以时日,可说不准,还有一个大嘴大仙呢!"
"大嘴大仙?"我忙道:''原来如此,当真叫人仰慕的紧,这么说来,吞吃活人,也是大仙您的一种修行了?着实可敬!"
生吞人命,乃是对修仙的修行要大打折扣的,吞口哼道:"就你这点子修行,还好意思自称是什么修道之家出来的?再说了,咱虽吞了你,可并不曾吃了你,你活没活着,你自己不知道?本来丢进来的时候,也是断了骨头似的软绵绵一团子,生死有命,与我无关!"
"软绵绵的一团子?"我接着说道:"可是我分明,是跟自己一个朋友一起过来的,那个人,怎么不在我身边?一定是给吞口大人吃了解馋吧?"
"咱如何就有那样馋?"那吞口怒道:"你将咱看成了一个什么性子来?跟你一道过来的那个女子,早给主事之人亲自拖走了,看那个样子,想来比你有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因着我没用,才只能跟吞口大人一道吧?"我摇摇头:''咱们可也算得上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呢!破烂儿自然跟那收破烂儿的在一起,再没错的。"
"谁跟你一道沦落?啐!"我只觉得这个斗室之中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咱可是受托重用的,但凡能存住了你,修仙的道行,将来自有相助,你以为,谁愿意存你?这也不过是一个勉为其难罢了。"
原来这个吞口,只要想做出了"啐"的动作来,一定会跟凡人肚腹也暗暗使劲一般,若是真的引得他啐出来,一定能寻得了出路去!
我便接着摇头说道:"这算什么?修行还要旁人来相助?吞口大人未免太过于没用了,须知,说起修行来,小女子腆颜,倒是颇有心得的。"
"就凭你?"那吞口当即半信半疑的问道:''你一个人类,有什么法子,能有修行的法子?"
"你以为,我只是平平淡淡一个人?"我答道:''倘若那般平淡,三王爷何故还要托付了您来看管?能交托给您,自是重任。"
"这话,听上去倒是须微也有些个道理。"那吞口想了想,问道:"你说,你有什么厉害的?"
"您不曾上过天庭,旁的自然不知道了,可没吃过猪肉,自然也该见过猪跑的,瑶池之内的那些个仙草,您总知道吧?"
"自然知道了!"吞口忙道:"你少来看不起人!过几年,瑶池盛会的席位,必定也有大嘴大仙我的一个席位!不过,仙草又如何?"
"实话告诉你。"我答道:"之所以给他们抓了来,全数说因着,我就是那瑶池之中的一棵仙草呢!名字叫做,双生。"
"双生花?"那个吞口一霎时也愣住了:"此话当真?"
"你觉得呢?"我答道:"这样大费周章,难道有假?"
那吞口的声音露出了一丝贪婪来:"你,你位列仙班?"
"不错,"我答道:"我若是能出去了,他日何愁不可能可能引荐你上天?"
第354章:主家请来的客人
那黏糊糊的声音忖度了忖度,还是说道:"哼,你想如何?难不成,叫咱一张口,将你给吐出来?也没有那么容易!三言两语,咱就信你?"说话之间,这个斗室忽然像是泥沼一般,地面滚滚,软软的将我给包裹了起来:"你这话滑头,咱果然该留心一些!"
全然,像是蚌壳打开,内里出现的软肉一般。
我心下里有点发急,但是这个吞口的肚腹之内,尝试一下,又无法使出了灵气来,只好继续胡诌道:"不信我也可以,毕竟空口无凭,可是,吞口大仙既然迟早是要位列仙班的,那近处的玄阴地几位神仙,远处的蓬莱大仙,您总该知道吧?只要寻了他们一对质,我这个身份,自然水落石出,能有什么好疑心的?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对质?"那吞口犹豫了一下子。
"果然,吞口大仙还是害怕了吧?"我故意大声的叹了一口气来:"攀不上这个关系,那也没法子,谁让吞口大仙现如今,还不是那大嘴大仙呢!"
"谁说攀不上?你未免也有些太看不起人!"吞口大仙一看我对那几个神仙的名字说了一个如数家珍,自己虽然不敢去,更是多信了我几分:''那你说,你能如何助我修行,位列仙班?"
"好说!"只要这个吞口真的动了心,那就好说了,我便继续吹嘘了起来:"吞口大仙,但凡将我给放出去了,那蓬莱上仙素来与我相熟,只要我说几句好话,八成要卖给个面子给你的,管天庭讨要了举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您随着三王爷,可不见得,能有了这样机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得到了真正需要的东西,才是一门子成功的买卖,是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也不错……不过,已经答应了三王爷,再来食言,未免面子上过不去。"那吞口说道。
只要动心,便就有戏。
"您顾虑的也不假,"我立时说道:"不然的话,就制造出了一个意外?意外,总是掌控之外的事情,不算是失言吧?好比说,您不经意之间,打了一个喷嚏……"
"笑话,咱又没有鼻子,何来的喷嚏?"吞口说道:"你满口也只是胡说八道!"那吞口一面思忖着,裹着我的那许多软肉也就不经意的松开了,我两手才勉强得了自由。
"没有鼻子,总还有别的地方呐!要不,您只管帮着我想一想?"
趁着这个吞口一门心思,都在考虑我这一番花言巧语有几分可信的时候,我悄悄的将朱颜郡主还给我的那个香囊寻了出来,里面的沉香屑,全数撒在了这个吞口翻出来的软肉上面。
"咳咳,好痒!"那吞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喉咙好痒!喉咙好痒!"
我精神一振,果然管用!那吞口开始尚且时忍着的,咳嗽这会子也经不住了,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个斗室一般的空间剧烈的波动了起来,一股风雷之势,将我重重的给推了出去。、
我好像一片给狂风吹走的落叶一般,全然不知道要给这一股子力道送到了什么地方去。
但是,扑面有了新鲜的风。
这个风,是外面的空气,我终于,算是出来了!
举起手,灵气,也能重新使出来来了,我忙念出了飞天咒,勉强得了平衡,好不容易寻了一个方向,在狂风之中眯起了眼睛,只见一个谷堆倒像是软绵绵的模样,算是寻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便往下跃了过去。
"呼呼……"那吞口喷嚏呼出来的风这才在我头顶上面吹拂了过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谷堆之中,是扑鼻子的干草香气。
"方才,那是一个什么声音?"一个人声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了:"你听见了没有?"
另一个声音答道:"听见是听见了,可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忙将自己且藏在了那谷堆之中去,只听那两人接着说道:"这里,可从来不曾出现过那种惊天大动静,还是过去细细的寻一寻根由,莫要处理了什么岔子才好。"
我偷偷的从稻草的缝隙之中往外看,只见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人穿着卫兵一般的衣服,像是兵士。
这是三王爷的虚空间之中么?眼前两人的打扮,跟那三王爷虚空界里面的,也不大相同。
"走,去那边瞧一瞧!"两个兵士一面说着,一面错身也就过去了。
我这才得了细细观察这里的机会。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园子,里面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像是某个有钱或者有身份之人的居所。
想来也是,普通人,哪里有要用兵士看守的,且一出口,称呼的是"主上"。
我瞧着日头,推算了一下,太白凌日,尚且不曾过去,现如今太清宫还该是一片大乱的模样,也不知道跟我一起被掳出来的朱颜郡主,是不是也在附近,便瞧着四下里无人,也偷偷的自谷堆之中钻了出来。
寻了一个僻静的长廊,我便潜了进去,里面是一阵十分华贵的瑞脑香气。
这里雕栏画栋,华丽至极,时时有些个穿着华丽的仕女端着木质大托盘走来走去,托盘之中搁着的菜色,就算这么远远的望了过去,也都像是华丽至极的珍馔美食,瞧得出来,某处,正在开一个十分豪奢的宴会。
朱颜郡主,也会给关在了这里么?
我四下里看了看,正见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童儿走过来,满脸稚气,小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
便清了清嗓子,抖落了身上的稻草,到了那小童儿身侧去,且做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童儿,这酒,可是要送到了主上的宴会厅去么?"
那小童儿虽然不认识我,可也不失礼貌的说道:"不错,正是往那里送,不知姐姐何人?小的看着姐姐,怪面生的。"
"怪道你不认识。"我答道:"姐姐我,也是这一次你们主家,请来的客人啊。"
第355章:这个声音挺耳熟
离着近了,这才发觉出来,小童儿身上,可全都是妖气。这是哪里不知道,只知道肯定不是人间,先装个熟人,套点话,将朱颜郡主寻出来要紧。
那小童狐疑的望着我,道:"恕小的直言,怎的您竟然满身的生人气?"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鼻子倒是很灵光。"我豪迈的大笑道:"不过是因着,我在外面,吃了些个生人肉罢了,你若是喜欢,下次,带给你来尝尝。"
"是么?"那个童儿见了我这样热情,便懵懵懂懂的说道:"怪道呢!小的失礼了,冲撞了贵客,委实不好意思的紧。"
"客气,客气。"我摇摇手,道:"谁让今天对咱们来说,是个好日子呢!"
"是啊,"那个小童笑道:"今日里,乃是太白犯主的大日子,咱们整个妖界,可不是都欢欣鼓舞,好等着大乐一场,主上今日也高兴,还等着欢宴过后,往人间去吃玄阴气呢!"
妖界,主上?我嗓子梗了一梗,难不成,这个地方,是那妖界之主的居所不成?三王爷将我封在了那吞口之内,又将这个吞口,放在了妖界之主的地方看守着?
那小童儿接着说道:"却不知道,贵客如何称呼?"
"这个么,"我打了一个哈哈:"西盆山有一个罗锅洞,咱便在那里修行,妖界之内,称咱一个瓢大师,这一阵子闭关清修,晃眼已经过了百年,你岁数小,不识得我也无妨。"
说着,便自身上掏一掏,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那陆星河自鬼市上面给我用玉佩换来的那个小梳子,吹嘘道:"这个法器,便是咱的仙灵梳,只要在谁头顶上轻轻一划,你猜怎么着?连脑袋,带头发,就都下来啦!不过,失传的技艺,想来你也不知道。"
虽然是随口胡诌一串话,毕竟我神色认真,说的流利,那小童儿又看得出来,那个梳子确实正是那妖界的东西,哪里想得到这种地方也有骗子,便十分钦佩的说道:"有所耳闻,有所耳闻,原来,竟是前辈高人,却不知道,瓢大师离席所为何事,可有小的能相帮的?"
"不敢当。"我接着说道:"方才在席间,好酒喝了不少,有些个不胜酒力,出来吹吹风的,便想趁着这个劲头,在这个妖界宫殿之内赏玩赏玩,只不知道,这个地方,可有什么禁地?咱先打听出来了,免得闹一场误会,那就没趣了。"
"不愧是前辈,果然谨慎。"那个小童儿又露出十分钦佩的模样来,指着这个大大的庭院说道:"整个庭院,您都可以四下里走动,唯独那个会客宴饮厅堂后面,是万万不能进去的,那便是我们主上的内堂,擅闯者死。"
我忙道了谢,自做出了一副酒醉的模样,摇摇晃晃的去了。
不成想,刚绕到了梁柱后面,便听见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来,伴着一个焦急的声音道:"童儿,你可瞧见什么满身生人气的生人了么?"
"诶?"那小童儿一愣:"怎的了?"
"闯进来外人了!"那气喘吁吁的声音道:"才得了消息,贵客托付在这里那个吞口妖兽上了当,存在肚腹之内的那个人跑出去了,乃是一个十分要紧的,正满宫里寻呢!你可看见了?"
"这个,这个……"
小童而声音打颤,我早拿起脚来走了,心下里开始发愁,我这满身的生人气,可怎的好?
一路顺着一个回廊往里,正瞧见几个仕女将那香料换上了正去了,我趁着她们去了,忙自金兽香炉之中掏了一块好香料搁在了衣袋子里面,这个妖界之主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了,希望能盖住了生人这气息去。
按着那小童儿说的话,我一路往那禁忌的地方去了,盼着能寻得了朱颜郡主去。
一转角,正碰上了两个衣着华贵的牛头人一路走着一路议论:"你说,今日的大事,能顺利么?"
"一定顺利,那龙神爷坐镇玄阴地上,咱们都多久没吃过了那玄阴气了?人间总是太平安年,咱们喝风么?好不容易这个太白凌日,那什么朱厌附体的生人也抓到了,咱们便抓紧了跟着主上去大闹一场,准能得了好处去!"
"哈哈哈哈,总算是盼到了这一日了,朱厌一定得看顾好了,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其中一个牛头人笑道:"谁敢来?咱们这铜墙铁壁,天罗地网等着他!话不消多说,咱们先去看守一阵子,换了班,正赶上了喝酒!"
"对对对!走走走!"另一个牛头人也兴冲冲的说道。
真是天助我也,正走投无路,却遇上了这两个狱卒来,我忙便用上了隐身术,偷偷的藏在了后面随了过去。
两个牛头人穿越过了一道窄窄的长廊,到了一道由厚重的青色岩石堆积起来的墙壁前面,扣动了那墙壁上面的兽头青铜环:"当当当……"一阵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兽头青铜环之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出来了与那两个牛头人生的别无二致的牛头人,交接了几句话,便替出来了。
为何牛头人生的都一样?也罢,说不准牛头人看凡人,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生的也是一模一样吧。
两个满脸倦容的牛头人出来了:"劳累!劳累!大好的日子,却要当上了这班,担惊受怕的紧。方才里面的动静,可实在骇人,幸亏乱子没出在了咱们头上。"
"可不是么,那两个蠢狗还乐不得的替班儿呢,别砸在了他们手里就是了。"
听上去,牢狱之中,难道有什么不容乐观的情况么?
不过妖怪骂人,也用"狗",倒是让人觉着怪出奇的。
那两个牛头人走远了,我忙也凑了过去,望着那沉重的门环。
方才,我记得十分清楚,左边三下,右边五下。
我的手刚要搁在了那个门环上面的时候,一只手却盖在了我的手背上面将我的手往后一拖,轻声道:"等了你很久啦!"
我愣了一下子。回头一看,这个人,是那金花巨蟒花穗。
她现今虽然还是盖着那个黑面巾,可是却是一个十分狼狈的模样,露在了外面的肌肤看上去鼻青脸肿的。
"诶?"我瞪大眼睛:"谁把你打了?"
"比起这个来,"那金花巨蟒面露尴尬之色:"小的为什么会往这里来,不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么?"
"你到这里来,一定是大师哥逼的。"我望着那金花巨蟒,道:"我和朱颜郡主为着这件事情给抓了进来,想必大师哥一定着急的很,盲蛇神君和那梦灵公主,只怕,也只能留下一个殿后,你在那殿后的被打败了以后成了瓜落(旧称:战利品),可不是逮着个秃子挠一把,将你当成了寻我们的线索了么!"
"花穗小姐果然聪明,全然,跟你亲眼看见了一般……"那金花巨蟒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只是大师哥那个人,一直温文尔雅,乃是一个翩翩君子。"我盯着那个金花巨蟒:"绝无可能,将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温文尔雅?"那金花巨蟒一听这话,全然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只怕,只在你面前温文尔雅!一见你给掳走了,那个姓陆的,急的跟个爆竹一样,凶的了不得,说小的不将你给寻回来,就把小的身上每一片鳞都满满的拔下来,在小的皮肉上满满再撒了朱砂!这……这还是个人?"
"噗嗤……:我倒是掌不住笑了:''还真真不曾见过了,大师哥会有那样的模样,你可不也是一个有眼福的么!"
"这种眼福,小的宁愿不要!"那金花巨蟒咕嘟了嘴,道:"小的好歹也是三王爷的爱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时候受过了这个罪!"
"行了行了,谁让你非要那个时候出去,不是正撞上了大师哥的火气么。"我接着说道:''这么说,是大师哥知道我会往这里来,让你在这里等着我的了?"
"可不是么!"那金花巨蟒委屈的说道:"这算什么事!往吞口那里去寻你,谁知道寻不得,你那大师哥听见了说吞口出了意外,就知道你一定会寻过来的,便让小的在这里等着你,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天涯海角寻的了小的,也要扒了小的一身皮!"
看来这金花巨蟒没少在陆星河手底下吃苦,一句话也能吓成了这个样子去。
"那,你说,为何这里进不得?"我望着那个门环,道:"可有什么玄机么?"
"那肯定有哇!"一个轻佻的声音道:"夫人素来聪明,猜不出这一道门,不是谁的手,都能打开的么?"
回过头去,那出现在了柱子后面,正倚着笑的,果然是国师。
"国师也来了?"
"守护朱颜郡主,乃是本座的要职。"国师走过来,笑道:"且,守护夫人,乃是本座的天职。"
"多谢多谢。"我忙道:''朱颜郡主既然就在此间,可能救出来么?你们进了这个地方来,想必也是十分费神的吧?"
"跟夫人比起来,什么艰难险阻,也都不值一提。"国师侧过头来,我却正瞧见他脖颈上面长长的一道伤痕,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忽然说不出的一阵慌;"那是什么?"
"什么?"国师摸了摸伤口,道:"无妨,野猫抓了一把罢了,知道夫人心疼,本座就一点也不疼。"
野猫?能将国师伤成了这个样子的,不说也知道厉害。
我勉强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道:"不疼便是了,咱们现如今,还是不能进去救朱颜郡主么?"
"略等一等,其间有机关。"国师望着那青铜门,道:"但凡,有人类的手碰到了这个门环,整个妖界之主的宫殿,可都会知道,现如今,好不容易那妖界之主正跟三王爷酒过三巡,宴饮正酣,怎么好去打扰的?"
"哐……"只听一声巨响,那个厚重的青砖墙,忽然给什么东西往外一撞,撞出了一个大窟窿来,那东西落在外面,却是那两个牛头人。
只见扑满了灰尘的那墙洞里面,陆星河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肩上,架着朱颜郡主。
"大师哥?"
"嗯。"陆星河看着我,微微一笑,道:"久等啦。"
不管在哪里,只要看见他,我就心安。
"也,不算很久。"我望着陆星河,笑了。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情骂俏?"那国师拉着我便往外面走:"放风放的也差不多了,赶在太白凌日结束之前,妖怪们还是麻痹大意的,快回去吧!"
我忙道:"大师哥一个人架着朱颜郡主不方便,我来帮忙!"也将尚且还在昏睡之中的朱颜郡主另一条胳膊架在了我的肩膀上:"大师哥,咱们一起走!"
金花巨蟒又是瘪嘴又是鼓腮忙个不休,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像是要寻找了逃跑的机会去,国师将那金花巨蟒一拽,道:"你不是多次随着三王爷往来此间么?这番来打头阵,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金花巨蟒纵使不愿意,可也没有旁的法子,只得勉强的走在了前面,口里咕噜噜的只是不停的抱怨着:"去去去,来来来,来去去来人情债,不如回去打场牌……"
三王爷这样爱宠这个金花巨蟒,会不会,也是因这个整个金花巨蟒说起了打油诗来倒是一绝?
"你笑什么?"陆星河望着我。
"大师哥看错了。"
"哼。"国师不甘寂寞的出了一声。
在那金花巨蟒的带领之下,好不容易重新自那窄小的回廊之中走出去,金花巨蟒领着我们上了一条所谓的"捷径"。
那"捷径"本来倒是看上去也很靠谱,只是一直全没碰见了妖界之中的妖怪,让人心下里有点不大踏实。
好似在我们走的这一条小路上,那些个妖怪,统统都识趣的避开了一般。
我和陆星河交换了一下眼色,只怕,有诈。
果然,就快要走出了这个回廊的时候,身后一个醇厚的男声说道:"来也来了,不再这里多喝一杯酒再去么?这,可是难得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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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你只管跟着我走
"来悄悄的来,走也悄悄的走么?"那个声音接着说道:"跟主家也不打一声招呼,实实在在,可有点让人伤心啊!"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三王爷。
三王爷还是那样出众,身侧,围着他惯用的那些个灰衣人。
灰衣人们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
"三王爷!"我身边的金花巨蟒见了三王爷,几乎是一个热泪盈眶:"三王爷,小的可算是重新见着了您了!"
"花穗,你受苦了。"三王爷望着那个金花巨蟒微笑道:"回来吧。"
那金花巨蟒巴不得一声,扭身便要回去,我早将那个金花巨蟒拖住了:"三王爷,想要回来这个金花巨蟒,还请高抬贵手,于我们行一个方便。"
"你们还是坚持要走?"三王爷有些个不可思议似的:"你,全然可以过上旁人想都想不到的生活,你想清楚,回去了,可也只不过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道姑,实在于你这个聪明才智来说,是暴殄天物的。现如今,朱厌有可能便在你身上,你甚至可以,主天下。"
"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望着三王爷:"默默无闻,就很满足了。"
金花巨蟒见我不放手,急的扭来扭去,我反手给了那金花巨蟒一掌,这才消停了下来。
三王爷眯着好看的眼睛,道:"很有意思。"
国师眨眨眼睛:"三王爷,就算本座等人不跟主家打招呼失礼,可是三王爷这般的越俎代庖,难道不算是失礼么?"
"看来,国师的立场一目了然。"三王爷倒是也不生气,反倒是微笑着说道:"这样,倒是也方便。眼下已经是太白犯主的时候了,既然国师的想法也已经明了,是要与本王为敌的话,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这个地方的灵气,强的有点让人晕眩。
"大师哥……"我皱起眉头来:"现如今,惊动了他们,咱们只怕走不脱,倒不如,我先呆在这里,你们寻了时机,再来救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胡说什么,你要做的,不过是站在我后面。"陆星河面无表情:"然后,不要动就是了。"
国师翻了一个白眼,道:"既然这是妖界,还是请妖界的主人出来说话合适,三王爷何故自己抛头露面的?"
"妖界之主出行不便,因着所有的事情,妖界之主客全数都交给本王决定了。"三王爷身后的人居然还拿了一把精致的紫檀木雕花椅子搁在了三王爷后面,三王爷全然是一副出来游玩的姿态,坐在了那紫檀座椅上面,道:"不过,因着一份人情,你们可以走,只要,将两个辰命女子留下来就是了。"
"除非,在下死了。"陆星河说起了话来,还是淡淡的,但就是不容置疑。
"你要留下也无妨,放着你,现今也没什么用处了。"三王爷安然的笑着:"横竖什么时候你死了,更魂器,也就出来了。"
上一次,在三王爷的虚空界之中,陆星河跟国师一起对敌,也不见得能走脱,这一次,可不是更叫人手心儿里冒汗了……
"动手吧。"三王爷说道:"两个辰命的女子不要动,其余的,你们看着办。"
"是!"
一阵灵气冲撞出来的疾风呼啸而过,我身侧的金花巨蟒见状,扭身要躲,我趁势将那个金花巨蟒拖过来,喝道:"你就呆着这里,那里也不要去。"
这边,陆星河和那国师一白一绿两道灵气冲了出去,抵在了我和朱颜郡主身前,我幻化出来了一道菩提光,透过菩提光,但见来者不善,除了灰衣人,远处,还有不少隔岸观火的妖怪。
"轰隆!"陆星河的必方和国师的雄狮自灵气之中跳脱了出来,冲着大片的灰衣人攻了过去,我的心一直悬着,陆星河和国师自保逃脱,都不成问题,麻烦的是,还要护着朱颜郡主和我。
忽然,一只手拍上来我的肩头,带着一声"嘘"。
我一愣,回过头去,只见,那轻轻松松就穿过了菩提光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大先生。
我吃了一吓,知道大先生是神通广大的,可是这个地方,毕竟是妖界之主的宫殿……
"大……大先生?"
"别出声,跟着我走。"大先生的手修长又好看:"带着你的朋友,快点来。"
"乓……"我回头看了一眼,;陆星河和国师尚且还在跟那些个灰衣人争斗,便道:"大先生,可算大师哥和国师尚且还在这里……"
"他们寻不得你,鹰隼会来找你的。"大先生好像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多:''你信我的,你先走,若是不用护你们,国师和陆公子不见得就会吃亏。"
大先生,跟我先前想的一模一样。
我忙点点头,拉上了大先生的手,与大先生一道,带着朱颜郡主去了,金花巨蟒目睹这一切,自然是要大叫出声的:"有人将辰命女子带走啦!"
但是一出了那个菩提光之中,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隐然不见了。
我立时想起来,是大先生的那一样法器,玉锦衣。
比隐身咒不知道高明多少的好东西,我记得是送给了一个倌人的,怎的又回到了大先生的手中了?
但是也来不及多想,大先生却像是对这里轻车熟路的样子,拉着我,一路顺着回廊走了出去。
"花穗!"陆星河听了那金花巨蟒一句话,见我和朱颜郡主都不见了,一时也情急起来,我忙回头喊了一声:''大师哥,我没事,你快走,用鹰隼寻我!"
"给本王追!"三王爷脸色难看了下来:''怎的,就连在这个妖界之内,也有她们的内应么?不论如何,给本王追上去!"
灰衣人一时也不顾再跟陆星河和国师争斗,早转头四面八方的寻过来,国师则微微一笑,对陆星河说道:''大舅哥,莫要着忙,夫人他们,该是安全了。"
我记得,国师认识大先生。
这一条路大先生走的很快,是以并没有几个灰衣人寻了过来,我低声问道:"大先生,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第357章:不知礼数的客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大先生走得很快,显然胸有成竹,我满腹狐疑,可也只有随上去了。
过了几个走廊,大先生急急的推开了一扇门,将我拉了进去。
"这里是……"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密室。
密室之内垂直紫色的帘幕,看上去十分高雅。
红烛的光芒一跳一跳的,大概有什么通风口。
"你先躲一躲。"大先生说道:"毕竟,朱厌不在你身上,他们总会知道的。"
说着,大先生朱颜郡主搁在了一个软榻上,道:"莫出声,我帮着你出去看看。"说着转身要走。
我忙拉住了大先生:"等一下,您如何知道,朱厌不在我身上?"
"这个简单的很,"大先生说道:"朱厌,分明在那个赤面夜叉的夫人身上,我见过一次,也听见了一些个传闻,你和这个朱颜郡主,也不过是因着要做这不时之需时候,那太清宫的幌子罢了,他们迟早会发觉的,只要确定朱厌没有在你身上,你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先生,究竟从何处听得这许多太清宫的秘密?
"等一下,"我接着问道:"还有,您今日里帮着我做的这一切,堪称是一个出生入死,何故,您要为着素昧平生的我这样做?"
"不过,不过是为着,跟你有点投缘罢了。"大先生像是不想多说,只摇了摇手:"你,你别想的太多。全都是因着,那个与你相似,故人的缘故。"
"我只再多问一句!"我忙道:"恕花穗冒失,敢问大先生,您的元身,究竟是什么?"
大先生愣了一愣,脸色很不好看,像是隐忍着什么,只是说道:"抱歉的紧,现如今,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你等着吧,能说的话,我一定尽快告诉你。"
既然问不出来,也没有法子了,我只好道了歉,放开了大先生的衣袖,道:"如此,大先生恕罪。"
大先生急匆匆的出去了,长身玉立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的元身,会是那个在舅舅朱砂雄黄的惊吓之下,从大缸之内消失的那个妖物么?
未免,实在太凑巧了些。
我心里一面想着,一面回过了头去。朱颜郡主在那软榻上面睡的正香。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怔怔的叹了口气。
"唔。"只见朱颜郡主蛾眉一皱,忽然醒了过来,带着满脸的迷惘揉了揉眼睛,道:"这里,是哪里?"
我忙道:"郡主,且莫要惊慌,这里还是安全的,请郡主忍耐一下,你知道,那太白凌日,尚且不曾过去。"
"太白凌日是么……"郡主揉着眉间想了想,像是才从这一阵子的惊骇之中回过神来:"是了,是了,太白凌日,朱厌,还有,许许多多的妖怪……"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是。"
朱颜郡主抬起头,望着我的眼光,果然多带了一些个嫌恶来:"为着你。"
"郡主,事情,我跟你解释一下,从朱厌,到阿芳,实实在在,是由许多东西蒙蔽在了郡主的面前的!"
"能有什么,比亲眼所见还真实?"朱颜郡主冷冷的说道:"你对阿芳,见死不救……"
"阿芳根本没有必要去救!"我皱了眉头,道:"朱颜郡主您想一想,阿芳怎么非要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候跌倒了?且还走不动起不来?便是不想让您出去!她是百花神教以前的使者,安插在太清宫之内的眼线,十分分明,便是要来将太清宫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搅乱,八成药在这乱里取什么好处的!"
"你说百花神教?"朱颜郡主狐疑的望着我:"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邪教能进了太清宫来?简直荒谬!阿芳她,本来是紫玉钗街上的小户人家,对了,阿芳,不正是你带了来的么?你自诩聪明,如何能干出这样事情来?"
"我,我自然也会有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我咬了咬牙,道:''阿芳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您知道的,我有我的身不由己。"
朱颜郡主望着我,像是冷静了一点,道:"既如此,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我直截了当的说道:''郡主,这个地方,正是妖界。"
"妖界?"朱颜郡主瞪大眼睛:"你说妖界?"
"不管郡主信不信,我和大师哥,还有国师,正是因着郡主,才到了这个妖界之中来的。"我望着朱颜郡主道:"您觉得,咱们两个这许久的情分可信,还是那个阿芳三言两语几句话可信?当初,在胭脂河旁看花火,在郡主卧房看话本的事情,郡主都忘了么?"
朱颜郡主咬了咬牙,喃喃道:"可是,我只不知道,这一切,原来,也都是假的。"
"不管您的身份是不是假的,总之我对郡主的情分,绝对没有参杂过一丝的水分。"我忙道:"郡主想一想,倘若我真是让您做替身的,那您进了妖界,我该高兴才是,何故再以身犯险,前来救你?"
"那……"朱颜郡主犹豫了半晌,道:''国师,他如何要唤你做夫人的?"
我达到:"那国师也不过是爱开玩笑的,我对大师哥是什么样子的,郡主心里不清楚么?"
"这个,倒是也,"郡主犹豫了一下子,也就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阿芳在我不在郡主身边的时候,跟郡主说过什么,郡主也说过,眼见为实。"我说道:"所以,陪在郡主身边的,现今是我啊!"
朱颜郡主点点头,道:''是人是鬼,我终究会看清楚的。"
"但愿如此吧。"我叹了一口气。
"滋……"正这个时候,我和朱颜郡主身后的紫色帘幕晃动了起来,像是有一个人,正站在了那帘幕的后面。
朱颜郡主一见,登时脸色煞白,我将朱颜郡主护在了身后,左手积蓄出了灵气来,沉声问道:"阁下,是哪一位?"
"自己往妖界里面乱闯,倒是开口问主家是谁?这样的客人,未免做的太不地道。"
第358章:我想拦也拦不住
帘子后面出来的,是一个矮墩墩的老头子。
那个老头子穿着一身千补百纳出来的衣衫,五颜六色,花里胡哨,一张脸倒是十分和气,正冲着我和朱颜郡主的方向伸了一个懒腰,好似才刚刚从那帘幕后面出来睡了一觉起来一般。
我意外的"诶"了一声。
"难不成,你认识么?"朱颜郡主皱起了眉头来:"这个人,是谁?"
"是,上次见到的那一位,翻天斗大仙?"我眨眨眼睛,愣了一下子:"敢问,乃是那大先生将您请了来的么?"
"什么大仙不大仙的,叫出来怪让人臊得慌!"那翻天斗摔了摔手,悠闲的说道:"跟大先生是酒友,这一次不来,心里过不去,他没跟你们说过咱要来?"
我摇摇头,朱颜郡主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翻天斗看着我们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了,咱妖界好玩儿么?"
"说实话,担惊受怕,不大好玩儿。"我望着那翻天斗,道:"大仙,这一次,您是要救我们来的?"
"也算,也不算。"翻天斗眯起了眼睛来,道:"今次里面,咱们可以留下来,看一看究竟这一次大乱,会不会让这个人间和妖界变了天。"
看起来,这些个精灵,似乎寿命漫长,难以打发时日,一个个,却都像是想看热闹的模样。"
我忍不住问道:"大仙,这个妖界之主,究竟是谁?"
"你还不知道么?"那翻天斗瞪大了眯眯小眼,道:"那可是三界之内的大人物。"
"大人物?"我忙追问道:"究竟是谁?"
"就是咱啊。"翻天斗笑眯眯的说道:"上一任的妖界之主蓝月大人自打归隐了大漠之后,妖界群龙无首,可不是须得来一个新的领袖么,咱便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接下了这一个重担了。"
"诶?"这话虽然确实是我问出来的,可是一听了翻天斗说话里满满的戏谑,总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失敬了,原来竟然是您是么……"
"老花不曾与你们说过,她有这样风光的一个友人么?"翻天斗微笑着说道:"是以你只管放心,偌大的妖界,可全听咱的话。"
"三王爷显然是与妖界结盟了的。"我犹豫了一下,道:"如若不然,三王爷如何能使唤了那许多的妖物去?若您是那三王爷要推翻朝廷,重掌王位的盟友,现如今,该将我和朱颜郡主两个有嫌疑的献出去,方成大事的,可是您却……"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往外面献的?"翻天斗笑道:''恕咱直言,你们两个,又都不是朱厌。因着前面跟老花的人情,卖一个面子罢了。"
"我们两个之中谁也不是朱厌?"朱颜郡主瞪大眼睛:"那,究竟哪真正的朱厌,在什么地方?"
"天知地知,"翻天斗露出来一抹十分狡黠的笑容来:"有人知。"
赤面夜叉和真正的花穗,还有那个孩子,现如今,当如何?掌门人可也在那里么?
我满心的疑问实在是太多,却也忖度不出来,上次才相帮了落水的陆星河的这个翻天斗,究竟是敌是友。
"江菱,咱们走吧。"大先生也不知道从哪里便将身子探出了半个来:"真正朱厌的下落,探听出来了。"
"在,在何处?"我心里一阵发紧:''是您知道了,还是全知道了?"
"这么听起来,你知道?"翻天斗颇为感兴趣的看了我一眼。
"这个,"大先生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模样来:"全知道了,不过你且放心,你的大师哥,说是他的故人,已经跟国师一道过去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我只觉得一块石头压在了自己胸口上,真的花穗,现在有孕……若是这一次,出了什么闪失的话……
"你们的掌门人也在那里。"那大先生似乎看得出来我的脸色不对劲儿了,忙道:"所以,你也莫要胡乱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朱颜郡主忙追问道:"真正的朱厌附体的,究竟是谁?"
"那个人,现如今住在胭脂河底下。"大先生道:"横竖,这个太白犯主,很快就要过去了。"
之所以妖界的人和三王爷在宴饮,全数是因着,他们以为我和朱颜郡主两个人里面,准有一个是那朱厌,两个人都给掌控在了妖界之内,他们才只当自己得了胜,提前庆祝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才知道了,真正的朱厌,另有其人,可不是忙不得要抢在了太白犯主结束之前,将那真正的朱厌给带回来么。
不过第三个辰命女子的事情,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小花穗,要不要过去看看?"翻天斗露出了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来:"咱带着你去当如何?"
"翻天斗!"大先生的声音有点嘶哑:"这个时候,你添乱做什么?"
"好!"我却立时应了下来:"有劳翻天斗大仙了。"
"天要下雨,娘要出门,拦不住哇。"翻天斗摊摊手,道:"跟咱无关。"
"大先生,我信得过你,"我又转头望着大先生道:"朱颜郡主的安危,我只托付给你,现如今,我须得往胭脂河底下去。"
"不行。"大先生断然说道:"真正的朱厌,生死与你无关,你好好留在这里就是了,你去了,帮不上一点忙!"
"我还没去,大先生如何知道我帮不上忙的?"我对大先生行了礼:"今次,多谢大先生又一次伸出了援手来!江菱感铭在心,若是有机会,一定厚报恩情。"
"你坚持要去?"大先生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来:"我知道,你要去,我想拦也拦不住,既然你想要厚报的话,我只希望一件事,那就是,你好好的,原封不动的回来,不让让自己,受了一点伤!"
"是。"我点点头,道:"江菱一定做到了。"
"江菱是谁?"朱颜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又是谁?你真的是花穗么?"
第389章:迷题重重胭脂洞 两个加更的和更
"郡主放心吧,我用性命担保,大先生绝对不是坏人,郡主只要留在了大先生身侧,一定得保平安。我,去去就来。"我对朱颜郡主说道:"真的,只等我一等。"
翻天斗倒是点点头,道:"来来来!"
说着,便从大先生进来的那个门往外钻,我忙也跟了过去,大先生拉住我:"说话要算数。"
朱颜郡主也忍不住说道:"你,你一定要回来!如若不然,本郡主,不好于你干休!"
"我一向如此。"我回头一个笑:"我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给谁拉了一把,像是突破过了一个透明的膜一般,一股子阴冷潮湿的风吹在了我的脸上。
睁开了眼睛,外面是一大片的黑灰颜色。
"冷不冷?"那翻天斗伸手丢给我了一件猩红斗篷:"披上了。"
我道了谢,只见那个斗篷红的耀眼,上面精细的绣着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看上去,华贵非常,不像是凡间之物。
那斗篷披在了身上,也是又轻又软,十分舒服,立时只觉得暖和了过来。
"好东西吧?"翻天斗眯着眼睛笑起来。
"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忙道:"您为着花婆婆,这样与花穗方便,花穗改日,一定在花婆婆面前好好提一提。"
"帮你,难道还能是因着那老花?"翻天斗一脸的不屑:"她算什么?这一次,不过是因着咱自己无聊了许久,好不容易有戏看罢了。"
那是自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有好处就收着,是我这十几年来人生的信条。
"过去吧。"只见一团灰黑之中,有一道灰白色的石梁,连接着几层大理石的楼梯,楼梯后面,是一道紧闭着的石门,石门两侧,蹲着两只石头狮子:"过去了那里,就能见到了他们了。"
"您不去?"
"咱不过是送你过来的顺风车罢了。"翻天斗咧嘴笑了:"看客,怎么能跟着参合?"
"您说的有道理。"我点点头作别,便顺着那石梁往上走,到了门前,翻天斗忽然喊道:"遇上了什么不能解脱的陷阱,只在地上打三个滚,准能管用。哈哈哈。"
"打滚?''我回过头来,可是随着那翻天斗豪爽的笑声,他那矮墩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过神来推门,那大门却纹丝不动。
我皱起眉头来,这可麻烦了,现如今时间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候,怎的这个门偏生又打不开?
一个十分别扭,有点让人觉得牙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你想进去吧?"
另一个牙碜的声音说道:''不错,瞧这个急急火火的模样,准是想着进去的。"
我四下一看,这才发现,说话的并是不旁人,而是那两头蹲在门口等石狮子。
只见他们宛如活了过来,摇头摆尾,憨态可掬的冲着我眨眼睛:"对吧?想进去吧?"
这一吓非同小可,这胭脂河底下,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怎的连石狮子也成精了么?
我往后一退,一手攒了灵气险些打过去, 但还是定了定心神,蓦然想起来天书上说过,世间有一种石头,唤作"多语",天生能言,只要取了那石头雕成了门口和座兽,来人不答问题,便准开不开,想不到那么稀罕的东西,能在这里看见,可见胭脂河底下的这个地方,不仅有玄机,还有很大的玄机,硬来的话,门时坚硬如铁打不开的,是以我为着节省时间,转脸便笑道:"正是如此,还请两位,行一个方便。"
"要过去,好说,但是,须得陪着俺们玩一玩儿。"左边的小狮子晃了晃尾巴,道:"要不然的话……"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答道。
"玩儿?''我忙道:''也好说,不知道,如何玩儿?"
"俺们出谜语,你来猜谜语。"左边的小狮子晃了晃爪子,说道:"你猜不出来的话……"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答道。
"行,"我忙道:"几个?"
"只有三个,"左边的小狮子眨动着沉重的石头眼皮,说道:"只要有一个,你对不上号的话……"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答道。
"行,"我点点头道:"开始吧。"
"咳咳,"左边的小狮子说道:"你听好了,第一个是,身体足有丈二高,瘦长身节不长毛,下身穿条绿绸裤,头戴珍珠红绒帽。"
"是高粱。"
"唔?"左边的小狮子饶有兴趣的望着我,道:"你再来听,第二个是,个头倒是长得高,砍了压在水里泡,剥皮晒干供人用,留下骨头当柴烧。"
"是麻。"
"最后一个了!"左边的小狮子提起了精神来:" 凭空生个铃,摇摇没有声,仔细看一看, 满脸是眼睛。"
"这个么……"我犹豫了一下子,满脸是眼睛?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跃跃欲试的说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了过去,我心里越急,倒是越想不出来了。
"快点!快点!"左边的小狮子迫不及待的说道:"要不然等话……"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答道。
"是莲蓬。"
"哟,她猜出来了。"那左边的小狮子摇一摇尾巴,道:"开。"
大门轰然开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顺口问道:"敢问两位,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三王爷的人,可进来过了么?"
"你要问我们问题么?"那左边的小狮子欢欣的跳了起来:"你就出一个谜语,只要我们答不出,准能告诉你,若是你答不出来的话……"
"吃了你的肉。"右面的小狮子答道。
我犹豫了一下子,还是笑道:"不必了,进去看看,总能知道。"
江菱我当年为着在那紫玉钗街灯谜大会上多赢些个奖品,什么灯谜没见过?这点子程度,哪里能难得住我,我一面自鸣得意的想着,一面便迈进了那个大门之内。
忽然,我像是听到了谁笑了一声:"咯咯。"
我回过头来,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两只石头小狮子在喋喋不休。
"她不上当!"右面的小狮子声音里满是失望:"没吃到肉!"
是,我听错了?不过,那个声音,有点,像是那个锦添。
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不好意思啦。"我跨了进去,里面却还是灰蒙蒙的,到处都是岔路。我点上了问路寻踪符,青烟一起,往里面钻了过去,我顺着这青烟,一路往里面走,在我身后,那沉重的大门缓缓的重新关上了。
胭脂河左近,都是那玄阴地的范围,但是因着太清宫天罡气的镇压,妖物都是退避三舍的,还真没听说过,胭脂河底下,还有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所在。
赤面夜叉和真的花穗,应该是正跟我娘一道居住在他自己的那个虚空界里面的,如何会跟跟花穗到这里来?
我满肚子的狐疑,一路走进去,这里空荡荡的,半个人也看不见。想使出来五鬼之术,可是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孤魂野鬼能用。
怎的,难不成那三王爷的人,比我来的还晚些?还是说我自己来晚了,陆星河他们都走了么?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点上了火折子往里面去,里面十分寂静,像是半夜的墓地一般,鸟叫也听不到一声。
我一面走,一面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倒是还不如先问问那两只小狮子一个清楚的,我的谜语,他们一定猜不出。
岔路越走越深,问路寻踪符也左右飘忽了起来。
"咕咕咕咕嘎嘎!咕咕咕咕嘎嘎!"忽然一个十分瘆人的叫声响在了本来十分寂静的半空之中。
我抬起头来,只见一只生着人头的大鸟正在玩头顶上面盘旋着,那大鸟的腿上,挂着一个绿色的东西,那个东西,居然像是点着绿色火苗的小香炉。
大鸟的头,是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摇头叹气。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国师的那种灵气?
我心头一紧,只怕国师出了什么意外,忙道:''这位大仙,还请留步,敢问,您可见过一个生着绿眼睛的男子,和一个生着死鱼眼的男子么?岁数与我差不多,都要比我高一个头的模样!"
"两个人,小生都见过,"那个愁眉苦脸的鸟声音也苦哈哈的:"却不知道,小姐要问哪一个?"
"他们两个,应该是在一起的。"我忙道:"您见到过?在何处?"
"哎,可怜!"那人头鸟摇摇那脑袋,道:"全死啦,一个死在了东边,掉了头,一个死在了西边,肠穿肚烂,惨不忍睹啊!你别说,这一团子内丹,可不就是那个绿眼睛的身上拿出来的,看样子,倒是值钱。"
"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要不,你看看?"那个愁眉苦脸的大鸟窥视着我,落得低了一点:"喏。"
这个灵气,确实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国师的灵气!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嘴头子发干,只觉得天旋地转,将将便要站不住了。
那个人头鸟眼角一扬,显然心底像是高兴的,忙道:“瞧着姑娘,像是十分上心的么!要不然,小生带着姑娘,过去看看?”
“若是当真,还请您行一个方便!”我忙道:“小女子感恩不尽!”
那鸟做出一种十分可怜我一般的模样,频频点头:“可怜,可怜!既如此,咱便当做一个好事了……”说着附身下来,伸出了爪子,像是要安抚我一般,却暗自的将那锋利的爪子弯曲了起来,显然蓄势待发,打算抓我。
我反手便先一步将那鸟给抓了下来,一脚踩在了地上:“你最好,实话实说,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讲什么公平,最喜欢的,就是恃强凌弱。”
那只人头鸟哪里能想到我才是泫然欲泣的模样,转头又一脸凶相,自己全然给我踩在了脚底下,一张苦脸满是惊骇:“怎地……怎地……你不是相信了么?”
“旁的我都相信,只不信他们两个会死。”我说道:“实话实说,这个地方,是谁的地方?谁让你来骗我的?”
“小生并不是诚心要骗你,也只不过随口胡乱说说,一见小姐居然是那一伙的,想报一个仇罢了,谁知道,小姐要生这么大的气……”
“废话少说,我刚才问你的,你好好答就是了!”
“是……是……”那人头鸟一张脸在我脚下扭曲了起来:“抱歉得很,小生这就说,这个地方,唤做了胭脂洞,是玄阴气最好的清修之地,也不知怎么啦,今天来了许多人,在前面打了起来,那可骇人得很,啧啧啧……”
“说重点!”我立时说道:“我要寻的那两个人呢?怎地便跟你有了仇了?”
“呜呜呜……”那人头鸟忙道:“那两个人,英武的很,灵气又大,把这里附近,打的一片狼藉,小生的窝也给那绿火烧了,小生,小生正想给主子瞧瞧,那闹事的究竟是谁,趁着那边还没打完,好过去给小的报仇的……”
“你还有主子吗?”我忙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小的那主子,断然是一个大人物,”那人头鸟一说起了这个来,倒是一番得意洋洋的模样:“人间最有名的那太清宫你听说过么?胭脂洞的主子,便是那太清宫的太初大小姐,掌门人大女儿!”
此间的主人,是那我打来到这里,还素未谋面的太初?
这件事情,跟她也有关系么?
“你先带着我,往打架的那个地方去!”我索性说道:“那里应该,还有一个跟我岁数跟我差不多的女子,是不是?”
“是有!是有!”那人头鸟忙道:“跟他们在一起来着!”
“带路!”我将一根捆仙索束在了那人头鸟的脚上:“快点!”
有了这个人头鸟的带路,寻起来果然快的多了,不多时,便看见了一个缓坡后面,是耀眼的灵气冲撞!
陆星河和真花穗,还有国师,一定就在那里!
第360章:究竟是谁咯咯笑
那人头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又打量着自己脚上的捆仙索,一派一筹莫展的模样,试探着说道:"小姐,你若是去了,可当心遭了一个池鱼之殃,那里的灵气,可高的有点吓人!"
"废话,若是不高,我可还不想去呢!"我盯着那个人头鸟,道:"跟那两个男子在一起争斗的,是些个什么人?"
"小生也不认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着实扰了这个地方的清静!"那个人头鸟说起了这个来,倒是一派愤愤不平的模样,道:"这算什么事?小生的窝都给烧了!"
"可怜,可怜,"我随口敷衍着,问道:"你说,那两个跟我一起的男子吃亏,还是那凶神恶煞一群人吃亏?"
"小生不会看,"那人头鸟想了想,说道:"不过,料想着,那两个跟您一伙的,毕竟人少,就算灵气出众,实实在在,也耗不过去吧?他们身边,还护着两个人,啧啧啧,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停下来脚步:"你说,护着两个人?除了跟我年纪相仿的那个女子,还有谁人?"
"还有一个妇人,大概是她娘。"那人头鸟摇头晃脑的说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哎呀……"
我一手提起了裙角,一手拉着那风筝似的人头鸟,一路跑了过去,我娘么?我娘,果然还是给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事情,给牵扯进来了啊!
翻越过了那一道缓坡,我蹲下身来,但见灵气闪耀之下,陆星河,国师,赤面夜叉和那手底下的三十六煞具在,人数本也也实在不算少了,无奈何,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那来势汹汹的异人更多。
那些个异人有的像是西域的方士,有的面貌狰狞如江湖大盗,还有的模样老迈,一如每天出去散步,都能看到坐在街角晒太阳的老人。
林林总总,面面具到,都像是街上能见到的,可是又都带着点出奇。
这就是,那些个平素里,大隐于市的异人么?
陆星河的必方和那国师的雄狮挡在了陆星河和国师的外围,冲着前面的敌人踩踏了过去,但是那些个异人们也是不甘示弱,拿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器,冲着雄狮和必方展开了攻击。
我好像,还是头一次看见了这种"群架",心里说不出的焦躁了起来,尤其是,陆星河和国师,都有点像是灵气损耗的厉害,在气喘吁吁的模样。
而陆星河他们身后,正躲藏着两个,当真就是真的花穗和我娘。
赤面夜叉和三十六煞,也各显其能,打退了跃跃欲试,想要将真花穗掠走的异人们。
真花穗和我娘紧紧的靠在了一起躲在了后面,她们何尝见过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满脸的惊骇,双手交握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我跟着出去,无疑也是去找死,还是想想法子的好,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以少胜多已经艰难,更何况什么出奇制胜了。
正是我在聚精会神的时候,那个奇异的笑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咯咯"。
像是一个妙龄女子,忍俊不禁的笑声,十分甜美又清脆,可是这个笑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诡异的出现,自然只会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立时回过头去,可是身后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望着那一只人头鸟,道:"方才,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么?"
那人头鸟莫名其妙的望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说的,是一个什么声音?"
"笑声。"
"笑声?"那个人头鸟的表情,全然是当我疯了:"这个地方,谁还能笑出声来?"
"也没什么。"我四下里瞧一瞧,却正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方才这个地方,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呀。
"你说,那会是一个什么东西?"我盯着那个小盒子:''你识得么?"
"不识得。"那人头鸟忙道:"这个东西,可并不是我们胭脂洞的东西!说不定,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也说不准的!"
"不吉利?"我冲着那个小盒子过去细细看了看,是瓷质的一个圆圆饿盒子,上好的胎质,精细的花纹,盛开着青黄色十分娇艳的腊梅花。
脂粉盒子么?
"小姐,你可万万莫要打开!"那个人头鸟登时变了脸色:''须知,这里面的东西,倘若有毒,或者有什么暗器,咱们两个,可就全完啦!"
能那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和这个人头鸟的身后,却让我除了笑声,什么都浑然不觉的,既然有这样的能耐,若是要我死,方才在我背后出手,我一定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何故,还要用这种费力又惹人怀疑的事情害我呢?
我不喜欢去赌场,但是这个时候,倒是很愿意赌一把。
"我想着,赌一把。"我望着那个人头鸟笑道。
"别别别,千万别!"那个人头鸟挣扎着说道:''小姐想赌,最好也只是用自己来赌,小生尚且不曾活腻歪了,还请小姐高抬贵手,自己试试便试试,可千万莫要拿着小生也来沾包!"
"怕什么,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拿起了那个漂亮的小盒子,道:"你这次,倘若真的跟着我死了,那,也不过是你的命。"
"哎呀,哎呀,小姐,万万不可啊!"不顾那个人头鸟的苦苦劝阻,我便小心翼翼的将这个盒子扭开了。
一股子花香扑鼻而来,像是阳春三月万花开,似乎身旁都是姹紫嫣红,定睛一看,那个盒子里面,是一种紫色的粉末,美丽的像是彩虹上拿下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来,这个,难不成,又是上次见过的,那紫蛸壳的粉?
"一定有毒!"那人头鸟忙用翅膀去掩住了自己的口鼻,怪叫道:"要死了!要死了!"
"谁知道呢?"我笑道:''想开一点,也或许,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人头怪鸟瞪大眼睛:"该不会,你想要……"
第361章:是解药还是毒药
"嘘……"我将食指竖在嘴唇上面,笑道:"你知道,毒药,都是见血封喉的,这样大惊小怪,煽动起来了这个粉末,说不定,你已经中毒了。"
"嘎嘎嘎嘎咕嘎!"那人头鸟骇的话也说不出来,痉挛的嗓子只是怪叫着。
脂粉盒有两层,下面还有精巧的第二层,真少见。我将第二层打开了,里面是一颗一颗的米粒大小,珍珠似的东西。
怎么看,怎么像是毒药和解药。
那个"咯咯"笑的,究竟是谁?
"嗤……"忽然本来空旷的地上,跑了两只大老鼠来,我抬手两块石头就砸在了那两只大老鼠的小爪子上,大老鼠一齐吃痛满地打滚,我将两只大老鼠提起来,将那粉末往其中一只大老鼠口鼻一扑,大老鼠只是咳嗽个不休,倒是安然无恙,而那个小珍珠似的东西,给另一个大老鼠吃下去,那大老鼠却疼的满地打滚,不多时,四条小腿一瞪,当即就死了。
"有毒!真的有毒!"人头鸟怪叫了起来:"这可怎地好!"
"别害怕,咱们现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我扯了扯嘴角,笑道:"所以嘛,你好生姜嘴闭上就好了,来来来,咱们看看,这一场戏,怎么演。"
"演戏?"那人头鸟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我和我手里的胭脂盒,小心翼翼的问道:"在这个时候演戏?你不想再去救你的那两个男人了?"
"那两个男人里面,只有一个是我的。"我摇摇头,道:"所以,现如今,打不过,就只好借着这个东西想法子了,现在你等等我就是了……"
我站起来,将那个漂亮的胭脂盒上面一层粉末打开了,手上运足了灵气,"扑"的一声,那流光破将整盒粉末全打了出去,空中出来了一大团漂亮的紫色雾气,那香气弥漫过去,正打斗的一行人,也忍不住分了神:"这……这是什么东西?"
因着这些个人激战正酣,灵气损耗,也并不曾来得及在自己身边做出了结界来,见了这个雾气,都给扑了满头满脸,具怔住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做出一种得意洋洋的模样,自山丘后面站了出来:"列位不认识么,那种东西,叫做紫蛸壳。"
"什么?"那些个人的脸色全变了:"紫蛸壳?"
紫蛸壳是十分罕见的东西,名头却极其响亮,还不曾听说过人间和妖界之中,有能解开了那紫蛸壳毒性的东西。
"夫人还是来了。"国师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野马似的,哪里也关不住,总要踢蹬出来。"
"花穗?"陆星河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我,陆星河拧起眉头来:"你不好好的待在了大先生那里,跑过来做甚?紫蛸壳,你何处来的紫蛸壳?"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梗着脖子说道:"现如今,只怕大家更该关心的,是自己中了的毒吧?"
"那个,好像就是紫蛸壳,"一个像是见过些个世面的老妇人忙道:"老婆子在南海见过的,分明就是这个模样,这个香气,这……"
那老妇人好像是深得爱戴的,这话一出口,旁人不信也信了:"牛仙姑这样说,再没错!这,这可怎地好?"
"哪里来的妖女!"早有一个虬髯大汉瞪直了铜环大眼,怒道:"你用紫蛸壳给这里的人下了毒,用意何在?"
"好说,"我望着那些个人说道:"我自然,是要为着救人了。"
"下了毒,还说什么要救人?"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女子望着我:"你难道,也想抢朱厌不成?"
"夫人是个聪明人,"我笑道:"所以,大家伙觉着,这个朱厌要紧,还是自己的命要紧?哎呀,说起来,大家可觉得胸闷气喘,有点透不过气来?"
"咳咳……"本来那一股子药末,便能让人呼吸不畅,再加上方才灵气损耗的那样厉害,哪有透的过气来的,受了这样惊吓,那些个异人们本来沉稳的脸上,这才有了惊慌之色。
"所以说,"我摇了摇手里胭脂盒下面一层珍珠模样的小药粒,道:"有了解药,方才能活下去,没有了解药,那紫蛸壳的毒性你们谁都知道,一会儿就要见冥王爷和二公子去了。"
"解药!"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人嘴边露出来一丝阴郁的笑容来:"啊呀,看着你这个小姑娘,这样的弱不禁风,难道还用得着跟你换?"
我假装不明白:"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你就是……"别看那个青年人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身法却极快,一眨眼功夫,旋风似的晃到了我身侧,我连影子也不曾见了他的,他便一手死死的勾住了我的脖子,另一手立时从我手上夺了那胭脂盒去,飞快的吞下了一粒:"想来争夺者朱厌者,那可都是各界之中来的高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如何能仗着这么点下三滥的手段,就争得了朱厌?未免天真,瞧你生得好,不如给老子做个丫鬟伺候洗脚就是了。"
"张老三,解药与我们些!"那些个异人们一看被称为了张老三的青年抢到了胭脂盒,一时间群情高涨:"吃了解药,再将那小丫头子一道料理了!下毒的,最是叫人恶心,断然不能留下她一条命!"
陆星河见有人要伤我,早呆不住了,闪身要过来,国师却一把抓住了陆星河:''大舅哥,你别着急,只怕,好戏还在后面。"
"什么好戏不好戏?"陆星河一张俊脸涨红了:"花穗她……"
本来这个时候,张老三还是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一个先下手为强的,一手勾着我,口里还嚷着:"解药就在这里,谁要死想要,将朱厌放在了老子手边,老子一个人,领一个头功,哈哈哈哈,这也是老子的命……"
不想,那句话还不曾说完了,张老三的鼻子,忽然淌下了一流儿血来,接着,张老三的身子开始扭曲了起来,像是有一双旁人看不见的大手,将那瘦弱的身子,拧成了麻花一般。
第362章:到底谁才是蠢狗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唔……"那个张老三痛苦的满地只打滚:"方才那解药有诈!"
"诶?"众人具瞪大了眼睛:"怎地,怎地,他吃了解药,还是……"
不多时,那个张老三细长的四肢一蹬,便不见动弹了。
早有看出来端倪的人喝道:"小丫头子,原来,你竟然用毒药,来假冒解药!好狠毒的心肠!大家上,将她给结果了!"
"你们谁敢!"陆星河早自国师那里挣脱开来,护在我身前,道:"先跟在下决一死战再说!"
"且等一等,"又有谨慎的人说道:''这个小丫头子心计深沉,不知道将解药藏到了何处去了,结果了她,咱们中的紫蛸壳的毒,当如何?"
"咳咳……"有人一紧张,心肺又开始痛苦了起来,握住喉咙不住的咳。
"哎呀, 让人误会了可真不好。"我一脸无辜的说道:"这个难道能怪我?那个张老三先生,就是太着急了,我根本没说,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那紫蛸壳的解药啊!他自己将我给制住,将那药给抢了去的,难道要怪我么?"
"你!"众人自然气结,但是想了想,我确实也没说过一句"这个盒子里的就是解药哦"之类的话。
"你们谁听见,我说那个是解药了?"我继续假装天真的说道:"且,分明,是那个先生,自己吃下去的呀,难道我骗过他一句?有目共睹,难不成,你们一大圈人,要欺凌一个弱女子么?"
"你哪里是什么弱女子,分明就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妖女!"一个老妪瞪着我,说道:"你,又是何处来的害人精?"
"我识得她!"有一个老头子说道:"他日在赌局之内闹事的,可不就是她们几个么!好像,是国师的夫人。"
"这话不假!"国师一听这话,喜的眉不见眼见:"这位先生,可不是个最见过世面的么!他便是本座的妻子,如假包换!"
"谁要跟你换!"
"怪不得一样的阴狠毒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大群人恨我恨的牙根儿痒痒,但偏偏因着胸闷咳嗽,真以为自己中了紫蛸壳的毒,全数都是心生忌惮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此刻便将我碎尸万段的好。
我微笑着,说道:"现如今,谁掌控局面,大家心里也一清二楚,也无需赘言,但凡将我们一行人给放了,什么都好说,若是你们坚持要闹乱子,咱们只管耗一耗。"
众人自然都是一副不想当出头鸟的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自觉的,这灵气的凝聚,可是降低了我不少,我拉着陆星河径直便往真花穗她们那里去了,真花穗和娘站起来,惊慌失措的望着我:"这个,这个毒……"
"跟我走,"我拉着她们:''我有法子。"
"等一下!"一个大汉拦住了我:"你们一走了之,解药在何处?"
"好说,放了她们,我留下给你们解药,"我微笑着说道:"这样总行了吧?"
那大汉这才静了下来,方才还是兵荒马乱的战场,这会子好不容易方才宁静了下来,陆星河道:"国师,你带着她们快走,在下跟花穗耽搁一会,便追上去。"
国师为着大局,虽然也像是满心不乐意的样子,可也没有旁的法子,只点点头道:"可不是又便宜了大舅哥落了好人。"便带着赤面夜叉等去了。
一众人虎视眈眈的瞪着我和陆星河,我低声道:''大师哥,你说,这个时候,我开口说,其实我没有解药,当如何?"
陆星河眼睛都没抬,只是淡然说道:"还能如何,死了也就死了,但凡在一起,没什么了不得。"
"嗯。"
"所以呢?"陆星河侧过头:"你真的没有解药?"
"嘿嘿嘿。"
我手里的那个人头鸟这才骇的大叫起来:''现在不走,当如何?"
对着涌上来的大片讨要解药的异人们,我笑道:"你们说,现如今,算不算一个遇上麻烦的时候?"
"这还不算么?"那个人头鸟呜呜的哭了起来:"完了,完了,太初小姐,我算是见不到了……"
那些个生怕自己中毒身亡的异人们早催促起来:"朱厌也放了,还磨蹭什么?再拖拖拉拉,不交出解药来,咱们便索性拼一个死,杀一个痛快,强似毒发身亡的窝囊劲儿!"
"行了行了,列位可都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心绪越激动,经脉运行的酒越快?经脉运行的越快,那只怕,毒发的便越快了。"我一面说着,一面将捆着那人头鸟的绳子交给了陆星河。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便在地上,打了三个滚。
众人,包括陆星河,见了我这个出奇的举动,都吃惊起来,是以根本没人拦着我,第三个滚打完了,一阵火苗"呼"的一下子从我身边升腾了起来,我只觉得四肢暖洋洋,一下子舒服的伸展开了不少,身边的东西都急剧的缩小了,现如今,我成了一只巨大的,鲜红色的火凤凰。
异人们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神……神鸟……"
用爪子抓起来了陆星河来,如同伸懒腰一般的自如,两只宽阔的翅膀扑起来,乘着风,便飞到了半空之中去。
好像披上了这一张翻天斗给的皮,我天生就是一个翱翔天际的神鸟火凤凰一般。
在半空之中,望着脚下纵横的岔路口,便将那些个异人们的惊呼抛在了脑后。
不多时,见到了那一扇门,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但就是一纵身,便撞了过去。
还是如同当时翻天斗送我过来的时候一样,我好像并不是撞上了厚重的青石板门,而是突破了一层薄薄的膜一般,外面已经豁然开朗。
是胭脂河边。
火凤凰也许正有什么天生的力量,能知道如何出了不认识的迷途。
将陆星河放下,我重新打了三个滚儿,那火红色的斗篷重新挂在了我的身上,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那人头怪鸟本来一直在陆星河手里扑腾着翅膀,可是再瞧着我能化作了鸟中之神火凤凰,又能随便幻化人形,吓得头一歪,居然昏死了过去,"咣"的一下,跌在了地上。
陆星河将拴着那人头怪鸟的绳子系在了胭脂河边的柳树上,回过身来瞪着那漆黑的眼睛望着我,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一般:"什么时候,你居然,有了这样的本事?"
"一言难尽啊,"我笑道:"我的本事,还有许多,不管你想得到的,还是想不到的。"
"你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叫人捉摸不定。"陆星河皱着眉头,却还是揽住了我的肩膀,又将我的头按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心疼:"就算是这样,以后,我不希望你总是这样跟着我担惊受怕。"
"这算什么。"我靠在陆星河肩膀上,闻着熟悉的线香味道,笑道:"不是挺好的吗?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可是我不高兴。"陆星河皱起好看的眉头来,让他漆黑的眼睛看上去有点阴郁:"若是随着我,总要这样的冒险,我宁愿,跟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大师哥你说什么?"我抬眼望着陆星河:"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星河像是有点出神,道:"方才,什么也没说,我问你,那么像是紫蛸壳的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道:"闻上去,像是类似那紫蛸壳味道的脂粉,参杂了什么能让人咳嗽胸闷的药末子。"
"哪里来的?"陆星河道:"还有,那将人毒死的毒药。"
"是旁人送我的,"我抬起头,伸手去拔陆星河下巴上的一根胡茬:"虽然我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是谁?唔……"陆星河吃痛,但还是跟往常一般,躲也不曾躲开。
"是啊,"我摸着他的下巴:"更不知道,是敌是友。"
那个"咯咯"的笑声回响在我的脑海之中,是啊,她是敌是友?
秋日的下午,有时候太阳还不曾落山,灰白的月亮就浮现出来了。
陆星河道:"太白犯主过去了。"
"嗯,"我点点头,道:''只不知道,这次道事情有没有过去。"
"这要问问在洞口里面,担惊受怕,还在死命咳嗽那些个异人们的主子了。"陆星河道:"不知道现如今,有没有吓丢了魂去。"
"他们的主子,是三王爷吗?"我问道:"还是说,本来也跟妖界有关?"
"也像,也不像。你不认识,那些个追到了胭脂洞之内的,除了三王爷的一些个人,还有的,本来称得上是特立独行,不问天下事的,好比碧波洞的木道长,零星潭的胡岛主等等,都是些个早就成名的人物,不该是为着点利益,来卖命的。"陆星河蹙起了眉头来:"我却觉着,好像除了三王爷,想要朱厌的,还有旁人,三王爷和妖界之中的人,却给误导了,不过,大师哥惭愧,却什么证据也不曾看出来,也不过是胡乱猜测。"
"为什么大师哥会这么觉得?"我望着陆星河:''无利不起早,我倒是觉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不准,三王爷财大气粗,有的是好东西。"
"是啊,"陆星河摸摸我的头,道:"就算是三王爷,一个诈死的王爷,哪里来的能让人间妖界异人们为之出生入死的厚赏呢?"
我一时愣住了,说的是,能号令天下为自己做事的话,王位又有什么要紧?
难不成,三王爷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再暗中操控了一切?这个,未免有点太……
"你不要想太多,"陆星河柔声道:"本来,家国天下,是男人的事情。"
"是倒是……对了,大师哥,我还不曾来得及问,"我忙道:"你们是如何往那个胭脂洞里去的?谁将真朱厌,正在那真的花穗身上的事情给说出来的?"
"这个么,"陆星河扬起眉头来:"这就要从头开始说起了,当时你忽然消失不见,我是心急如焚的,国师却像是看见了你是怎么走的,让我不要惦记着,我只当,是国师留了什么后手的,可是那金花巨蟒,口口声声,说是你在妖界之中,有人来接头的。
本来我心下里很有些个惊疑,只在猜测是谁,想脱身过去寻你,这个时候,三王爷却住了手,说是寻不得你和朱颜郡主,跟我和国师为难,也没有什么意思的,居然停了手,正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十分英俊的公子,那个公子一身黑衣,端的事从未见过的好模样,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黑衣公子?"我愣了愣:"难不成,人人唤了那个人一声''二公子''?"
"不错,"陆星河望着我:"你也知道那个二公子么?"
我点点头,道:"怎地,便是那个公子,说出来了真正的那个朱厌藏身的地方么?"
"不错,"陆星河点点头,道:"正是那个公子,那个公子的模样十分傲慢,语气也十分不客气,偏偏,连不可一世的三王爷,却也很吃那一套。出言也十分恭敬的,那国师倒像是谁都认识,阴阳怪气的只是笑。便是那个二公子说起来:"真正的朱厌早给那个老儿藏匿在了胭脂河底下,只你们一群蠢狗,还要在这里胡乱争些个赝品,真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的。''"
"蠢狗?"没记错的话,那龙神爷,倒是一直跟那个二公子喊"二狗子"呢。
"嗯,就是这么说的。"陆星河点点头,道:"结果,三王爷非但不曾发怒,反倒是恭恭敬敬的点头道:''多谢二公子明示,去。''便下了令来,教那些个手下人动身去寻,国师说道:真的朱厌,可不是咱们该守护的,万万不可真的让他们给抢先了,不如随了去。''
我本来只挂心着你,心里两难,大先生却来了。大先生躲在一个梁柱后面背对着那三王爷和妖界的人,将你和朱颜郡主的事情跟我说了,我这才放了心,也就随着那些个三王爷的人,一路追来了胭脂河底下去的。"
第363章:我们去去便回来
"顺顺当当就追进来了?"我忙道:"你不曾见到了看门的小狮子么?"
"见到了。"陆星河道:"大概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回答那问题的,还好那谜语不算难。"
"不算难?"也对,从陆星河身上并没有少块肉就瞧出来了。
"确实不算难。"陆星河道:"你能进去,不也是因着猜出来了?"
"是倒是,"我想了想,问道:''这胭脂洞,大师哥先前来过没有?"
"不曾。"陆星河皱起眉头来:"这个地方,乃是太清宫的禁地。"
大费周章的这样一个所在,不见得是人力能修建出来的,也不外乎是禁地了。
"这么说来,大师哥知道,太初大师姐就在此处?"
"你也知道?"陆星河皱着眉头:"你如何知道的?"
我指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头鸟,道:"这个家伙,自称乃是太初师姐的爱宠呢!多亏抓到了它,我才寻过去的,大师哥不要打岔,接着往下说,你们进去了,顺顺当当就寻得了那赤面夜叉等人了?"
"不打岔不打岔。"陆星河说道:"哪里有那样好寻得的。我们要追上来的时候,便给那几个三王爷的人拖住了,好不容易才赶上去的,到了这里,见了石头门,答了狮子的问题,进去一瞧,满满当当都是岔路口,是国师那双绿眼睛亮的很,远远的就瞧见了灵气冲撞,才寻过去的,到了那里,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菩提光。"
"菩提光?"我奇道:"菩提光不是只有太清宫的嫡传弟子才会使用的吗?那里可并没有。"
"不错。"陆星河点点头,道:"你如何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素来与太清宫为敌的破冰子?,居然正在保护赤面夜叉等人。"
"破冰子?"我越发的疑惑了起来:"上一次在那个巨蛟夫人的仙岛上,破冰子不是已经给丰春子师叔打成了重伤么?如何这样快就恢复过来了?"
"不见得就恢复了。"陆星河道:"破冰子脸色很难看,瞧得出来,灵气损耗的也很大,全然是在勉强支撑的,但是见了我和国师,破冰子立时便将那菩提光给撤了下来,自己隐然不见了。"
若是掌门人出现,那还可以想象,为什么,居然是破冰子?
陆星河接着说道:"破冰子的菩提光消失了之后,赤面夜叉他们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我和国师哪里还有功夫跟那破冰子问什么究竟,忙便帮着抵御那些个异人,赤面夜叉他们倒是还好,真的花穗,跟……母亲大人,可是惊吓的不知所措。我和国师便低挡着,预备将真花穗她们给救出去,可实实在在难以脱身,正是僵持不下的时候,你便来了。"
"母亲大人?"我倒是笑了:"大师哥跟国师不过耽了半日,倒是也学会了乱攀亲戚。"
"这如何是乱攀?"陆星河一脸认真的说道:"岳母,不是母亲么?"
"很是,很是,"我还是忍不住要笑,陆星河的脸却早就红了:"胡乱笑什么。"
"没有什么。"我接着说道:"既如此,大师哥,你说为什么,正是太清宫生死存亡的时候,怎的最要紧的掌门人,还有那太初大师姐,倒是具不曾露面呢?"
"若是师父的话,不消说,一定是在做更加要紧的事情,可是那太初大师姐么……"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瞒你说,大师姐清修的很早,我近来几年,也并不曾见过了她。她跟我门不一样,乃是修行的仙人之术,要与璇玑子祖师爷一般,将来要做上仙的,素来离群索居,我早也不记得她的性子模样了。"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太初师姐?那一个笑声,究竟是那个太初师姐的,还是锦添的?
"大师哥,咱们先回太清宫报一个平安,便去妖界接了朱颜郡主回来吧,太白犯主过去了,既然国师接应了赤面夜叉和花穗她们,现如今该是不用担心的, 这天罡气也重新回来了,待得了机会,我想去百花神教,问问花婆婆。"
"嗯,既如此,那就走吧。"陆星河十分自然的牵起了我的手来:''这个斗篷,倒是挺好看的。"
"是吧?那一位翻天斗大仙送给我的。"
"是么?不想那位大仙又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他还自称,自己就是现在的妖界之主呢!"
"哦?"陆星河道:''不知怎地,我却不信。"
"为何?"
"说不上来。"陆星河道:"倘若他是妖界之主,该跟三王爷一起的, 何故要帮你。而且,瞧上去,亦正亦邪,这种人,往往都是特立独行,不愿意做什么统领的。"
"我也这么想,真正的妖界之主,想必另有其人。"可是,究竟是谁,想做什么,却是不得而知的。
夕阳烧红了胭脂河,我和陆星河并肩的影子给那夕阳拉的老长。
到了太清宫,虽然各人都还在哪法阵之中天罡气却早就回来了,本来围在了左近的妖怪,现如今也一个都没有了,走了一个人去楼空,支撑了一日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满脸倦容,苏沐川见我们回来了,笑道:"事情办完了?"
我点了点头:"差不多算是办完了,我和大师哥,报过了平安,且去将朱颜郡主给接回来。"
"唔,那就好。"苏沐川笑道:"便知道,一定是旗开得胜的。你们早去早回。"
我点点头,才要跟陆星河回去,苏沐川却说道:"花穗,这一阵子,你多加小心。"
"嗯?''我回过头来:"二师哥,怎地了?"
苏沐川含笑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不过多说一句,这一阵子,事情发生的太多,有些个担心罢了。"
"横竖,他身边有我。"陆星河说道:"师父不曾回来么?"
苏沐川道:"不曾瞧见。"
"既如此,你再来多撑一阵子,"陆星河说道:"我们去去便回来。"
第364章:急急忙忙寻回来
"嗯,"苏沐川笑道:"我等着你们。"
不知为什么,在那快要沉下去的夕阳前面,苏沐川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心里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滋味,好像苏沐川被我们就这样丢下了一样:"二师哥,天罡气现如今恢复了,太清宫已经无碍,要不然,你随着我们一道去吧?"
"二师哥答应了,要等着师父回来。"苏沐川笑道:"今日里你怎地了?倒是跟往常不大一样的。"
"也没什么。"我笑了笑:"也是,横竖,我们很快就带着朱颜郡主回来了。"
"你说,大先生为什么总对你那么好?"陆星河在路上问我。
"不知道,也许,大先生跟我投缘。"
"这么说,他对旁人不这么好,因着旁人头扁?''
"大师哥,这个笑话听过了,不好笑。"
"那算了。"陆星河摸摸我的后脑:"当我没说过好了……其实也不算太圆。"
"大师哥!"
"说正事!"陆星河道:"大先生,怎的会在妖界之主的地方,穿行的那么熟悉?"
"大概,妖界之主也是这大先生的酒友吧。"
站在了妖界之主那城墙外面,才觉得这个城墙浑厚宏伟的,让人倒吸冷气。
许多各式各样的妖怪正在门口穿梭,满是戒备之色。
"大师哥,你与国师,是如何追过来的?"我和陆星河躲在了墙角后面去。
"是国师带过来,大师哥我……"陆星河面露为难之色:"不大记得了。"
"我知道,你又迷路了。"我笑道:"好在这一次诚实。"
"咳咳。"陆星河假装只是听不见。
"怎么进去呢……化成了火凤凰,可未免有点太张扬了。"我盯着妖界门口那个奇异的大钟:"看上去,这里也有定灵钟,咱们用隐身术也进不去呢……"
"咯咯。"又是那个忍俊不禁的笑声。
我过头来,陆星河莫名其妙的望着我:"你看什么?"
"大师哥没听见什么笑声?"
"哪里有什么笑声?"陆星河皱眉:"你是不是听错了?"
"谁知道。"跟那个脂粉盒子一样,我们背后,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滩水渍。
那水渍映着天色,亮闪闪的。
我蹲下身子,将手放到了那水渍上面,碰到了一种凉凉滑滑的东西。
这不是水。
"玉锦衣?"陆星河也蹲下身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谁知道。"我将那玉锦衣提起来,抖了抖,披在了陆星河和我的身上,一霎时,两个人的身影,像是忽然消融在了半空之中:"不过,来的很是时候,对不对?"
"嗯,好比,英雄不问出处。"
"走不走?"
"走。"
小心翼翼的用玉锦衣将两个人细细覆盖好了走进去,在城墙门口穿梭的几个尖角长尾巴的妖怪果然根本不曾发觉了我们。
小心翼翼的进了回廊,我按着记忆一路寻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寻得了那个藏匿朱颜郡主的地方,可是打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
"诶?"我四下里一寻:"大先生带着朱颜郡主,分明就是等在了这里的。"
"笨蛋,还只知道说我,"陆星河道:"自己不是也走错了么。"
"我跟大师哥可不一样。"我继续寻着:"大先生是不是因着什么事情,提前走了?"
"我却觉得,大先生像是一个行事十分谨慎的人,不会不告而别。"
我心里一沉,该不会,大先生跟朱颜郡主,遭遇了什么意外不成?
"踢踢跶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我忙拉着陆星河探头出去看,只见那一大群给我用假的紫蛸壳骗了的那异人们正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一个个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这些个人还真不惜福,明明那粉末不是紫蛸壳,该当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却还是群情激愤的模样,大张旗鼓,也不知道是要去作甚的。
我估摸着,还是跟朱厌的事情有关,忙拖着陆星河随着过去了。
"给一个小丫头子骗了,这话说出去,咱们这些个面孔,还要往哪里放?"一个皮包骨头,一身青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扯着嗓子嚷嚷着:"一大群自号是这个英雄,那个诸葛,怎的那个时候,都给那个妖女耍弄了一个团团转?"
"老鸹,你嚷什么,给人耍弄的团团转的,不是也有你么?"一个老头子像是听不下去了,说道:"老夫劝你还是莫要嚷了,嚷来嚷去,自己没趣味!"
"我如何没趣味?"那个中年女子撇着嘴,道:"老龟,你也是,白白活了这许多岁,连一个黄毛丫头的把戏也瞧不出来么?事情散出去,看你们如何做人!"
"就你咕咕唧唧,没完没了!"那个老头子像是也生气了,手里一个粗重的鹿头拐杖狠狠的往地上一墩,道:"你抱怨旁人,有什么意思?这一次,一定要捉住了那个小丫头子,一雪前耻!
看来,我算是跟他们结下了梁子了。
正要叹口气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异人说道:"主上急急忙忙的将咱们给寻回来,究竟是为着什么?"
"除了朱厌,还能是什么!"那个皮包骨头的青衣妇人撇着一张鲶鱼嘴,道:"八成,那个绿眼睛国师,将朱厌带走了,倒是抢了个功劳,献给了主上去了。"
"你发什么癫,"另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说道:"那个国师,据说是那元春子老儿未来的女婿,分明跟太清宫是一伙的,能给主上献朱厌?简直白日做梦!"
"可是,这太白犯主也过去了,天罡气重新覆盖了那太清宫,再进去寻找,可就更难了,这壳如何是好?"
"凡事只要听主上的就是了,你来瞎操什么心!"
一面听那些个异人们充满牢骚的絮叨着,一面随着他们便到了一个华丽的厅堂前面,厅堂之中垂着华丽的紫色帘幕,异人们忙一个个一齐拜了下来:"参见主上。"
第365章:
"嚯嚯嚯,你们回来啦?"不成想,自那帘幕后面钻出来的,却是那龙神爷。而那龙神爷身后,正坐着那个一身黑衣的二公子,二公子虽然身上并没有绳索,整个人却像是给粘在了椅子上一般,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怒火,直瞪着那龙神爷,薄唇却是紧紧闭着的,似乎也给上下唇也给沾住了一般。
见了那龙神爷和二公子,一众异人具白了脸色:"这……这……"
龙神爷则全然是衣服笑容可掬的模样:"辛苦,辛苦!你们今日去猎捕朱厌了?不知,可还顺利?"
众人鸦雀无声,只半张了嘴,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们瞧见了本神,太过惊喜,话都说不出来了?"龙神爷眯着眼睛道:"倒是不知道,本神在妖界之中,可也是深受爱戴的。"
听了这话,龙神爷身边的二公子看样子很想要破口大骂,无奈何,嘴却是张不开的,只好将自己的白眼珠子翻过来做数。
"龙神爷,如何会在妖界?"方才那个被称为"老龟"的老者这才颤巍巍的说道:"二公子,也变成了这样,那我们主上不知道却正在何处……"
"你们的主上跟元春子那个老儿正在商议着什么,本神也不好过去听蹭的,这不是胡乱溜达,便溜达到了这里来。"龙神爷满口说着让人不信的话,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不过,你们并不曾带着朱厌来,难不成,竟然在朱厌那里铩羽而归?可惜!可惜!"
虽然异人们看样子是十分忠心为主的,无奈何,对面的不是旁人,却是龙神爷,这下子,像是怕自己的主上也落在了龙神爷的手上,全都是束手无策的模样,一个个干着急,也不敢多说什么。
还是那个老龟讪讪的说道:"元春子老儿,与我们主上,素来没有什么交往的,怎地这一次……"
"太白犯主乃是大事,各自是守护人间和妖界的,如何不约来谈上一谈?"龙神爷微笑着说道:"也说不准,两人谈的高兴,舍不得分开,再凑在一起摇一摇骰盅子,也未可知。如何,你们不信?"
"不敢,小的不敢!"一种异人们忙将头低了下来。
正这个时候,风风火火的闯过来了一个生着老虎尾巴的赤膊大汉,那大汉是一个巨人,有一丈多高,周身肌肉贲发,看样子十分雄壮,口内嚷着:"主上,闹市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辰命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
本来大汉话说得好好的,可是一看见了龙神爷和一动不动受制于人的那二公子,下半截话,也就一下子给咽了下去。
"接着说,"龙神爷偏一偏头,笑眯眯的说道:"辰命女子?哪一个辰命女子?"
我的心则一下子给揪紧了,那个辰命女子,是朱颜郡主么?
"是,"那个巨人见是龙神爷给坐在了这里,只得说道:"在妖界之中,出现了一个辰命女子,四处走走晃晃,也不知道在做甚,可不是叫人疑心么!小的,小的本想着捉了来,又生怕其中有诈,这才紧着过来,想要跟主上说一说,讨要了一个办法来,无奈何,主上不在,龙神爷跟二公子倒是在……"
"别看你块头大,脑子倒是也很好使。"龙神爷笑道:"辰命女子么?在何处?"
那巨人小心翼翼的说了一个地名,龙神爷的眼睛却直直的看到了我和陆星河这里来。
仿佛透过了那玉锦衣,直直的对视着我的眼睛一般。
龙神爷,看见我和陆星河了?
龙神爷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拉着那国师,便一路出去寻那巨人口中的辰命女子了。
小心翼翼的穿过了这个宫殿,我才揭下了那玉锦衣,透了一口气,那巨人说的,好像正是在这个宫殿的西南方。
我和陆星河顺着那大路寻过去,果然瞧见了一大群的妖怪,你挤我,我挤你,都在看什么热闹似的。
待我们挤了过去,但见那妖怪团团围着的,正是朱颜郡主,还有……
"阿芳?"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她本事倒是不小,如何能寻到了这里来?"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谁知道,我也觉得,她的本事,实在不小。"
"郡主,咱们去吧,"阿芳还不曾瞧见了挤在人群里面的我和陆星河,只是说道:"往那边去,还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呢!"
朱颜郡主转过头来,我却大吃了一惊,之间朱颜郡主的眼睛像是出了什么问题,正蒙着了一条布巾,口中犹自说道:"这么说来,传闻之中的妖怪,这里竟然有这许多,若不是眼睛这个样子,可不是开了眼界了?本郡主,还是头一次出了太清宫来。"
她的眼睛怎么了?大先生不是正跟朱颜郡主在一起么?怎地倒是不曾瞧见了大先生的踪迹?我越来越担心了,那些个妖怪们则都跟巨人的想法一致,只觉得这个辰命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妖界这种地方,反倒是可疑,都怕朱颜郡主是捕猎的诱饵,将自己给陷了下去,具不敢轻易出手。"
"无妨,横竖郡主的眼睛很快就好了,那个时候,郡主想看什么都来得及。"阿芳嘴里这么说,脚底下倒是挺着急的,显然是想要将朱颜郡主带到了一个她想要带到的地方去。
"朱颜郡主!"我忙挤了过去:"你都眼睛怎么了?大先生如何不曾在您身侧?"
"花穗?"那朱颜郡主望着我,挑了挑眉头,道:"真的是花穗么?"
阿芳瞧着我,抿了抿嘴,低下了头,作出一个十分谦卑的模样,也没说什么。
"是我,我是来接郡主回去的。"我望着郡主,问道:"却不知道,郡主的眼睛怎地了?"
"你说呢?"朱颜郡主的笑容里面带着一丝凉意:"难道还有人,比你更明白么?"
"郡主这是什么话?"我心头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花穗听不明白。"
第366章:实在是个脑仁疼 钻石加更
"你不想认,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郡主转过头去,声音有点发颤:"太白犯主过去了,你不是可以拿回原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了么?我这样的替身,还是莫要耽搁你了吧。"
"郡主这是什么话?"陆星河平素不大爱说话的,可是这一次么,也忍不住说道:"郡主跟花穗的交情,难道谁人几句话,就可以挑拨了的么?还请郡主想清楚了,花穗究竟是为着谁,这样的以身犯险。"
陆星河这话一出,阿芳的眼睛里面一阵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但马上低下头,遮掩了下去:"原是阿芳不好,不该这个时候出现,是阿芳多事……"
"阿芳,与你无关,"朱颜郡主一听,梗着脖子便说道:"横竖她为着谁,自己心里知道的。"
不消说,阿芳这一来,还不知道又跟郡主说了什么,朱颜郡主一直住在了太清宫之中,因着身份高贵,也不曾接触过什么人情世故,天真的很,也不曾让人骗过,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素来又都是敢爱敢恨,脾气也倔得很,可不是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的。
我一阵脑仁疼,且说道:"郡主不想说的话,花穗自然也不敢多问,但是倘若郡主的眼睛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还是眼睛要紧,旁的事情,还是先搁一搁,请郡主且随着我们回去,可行?"
"本郡主的眼睛,有阿芳照顾就是了。"朱颜郡主道:"且,好不容易从那个八角的牢笼之中出来,本郡主,可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不知道那阿芳跟郡主说了什么,"陆星河沉声道:"但是请郡主仔细想一想,阿芳的话,难道比花穗更可信么?如何她一个凡人,也能轻而易举的进到了妖界之中,穿越了妖界之主的城门,去寻的了郡主?"
"阿芳以前被逼无奈,进过百花神教,自然也有些个穿行三界的本事了,"朱颜郡主说道:"她为着本郡主,孤身一人到这里来,都是为着帮助本郡主的,本郡主何故要疑她?"
"一日入了百花神教 ,可不是终身都成了洗不清的污点了。"阿芳懦懦的低下了头,道:''也是阿芳自己不好,胡乱过来添乱,给郡主和花穗小姐添了麻烦,阿芳,这便去吧。"说着,一转身要去,朱颜郡主却伸手拉住了阿芳,道:"你往什么地方去,本郡主就也往什么地方去。"
我叹口气,道:"郡主,花穗做的这一切,郡主难道一点也不曾往心里去么?方才,咱们在大先生面前,说的好好的,你要等我回来的,怎地这一会子,您倒是又变了卦了?对了,一直在您身边的大先生,却不知怎地不在您身边了?"
"那个人,你若是想要提起,便提起吧,本郡主的眼睛,正是个那个大先生弄成了这个样子的,"朱颜郡主露出来一脸厌恶来:"那,就是你信任的人?"
"大先生?''我忙道:"绝无可能,郡主,此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能有什么误会!"朱颜郡主说道:"横竖伤在了本郡主的眼睛上,并不在你的眼睛上!"
我一霎时心乱如麻,大先生不要说打伤了朱颜郡主的眼睛,就连放朱颜郡主出来,那也是断然不可能的,难不成,大先生他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我望着阿芳,沉声道:"阿芳,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阿芳不知道啊!"阿芳忙做出了一脸无辜的模样来:"阿芳偷偷摸摸过来的时候,便瞧见朱颜郡主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但是您口中说的那个大先生,阿芳可根本见过都不曾见过。"
我心底的一股子火气像是在花婆婆那火盆之中一般,呼的一下子升腾而起:"阿芳,你过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这一次,你的主子拿住了大先生,想要跟我换什么?"
阿芳望着我,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嘴里还在骗朱颜郡主:"哎呀,您这个是什么话?阿芳的主子,也只有您和朱颜郡主啊!"
可是她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睛盲了真不方便,什么都看不见。
我呼了一口气,陆星河拧紧了眉头,我们自然两下里心知肚明,阿芳的主子,是那个落荒而逃的锦添使者,而那个锦添使者这一次,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伤了朱颜郡主的眼睛,却让朱颜郡主以为是大先生下的手,她趁机将大先生掳走了,想要来换更魂器。
只怕让朱颜郡主出现在这个闹市上面,也是为着,将我们引过来吧。
"咱们可以有话好好说。"我望着阿芳,道:"让我们跟她见一面可行?"
阿芳点点头,领着朱颜郡主,便带我们一路往西走了过去。
朱颜郡主问道:"要见谁?"
阿芳道:"阿芳不明白,不过现如今,郡主需要寻一个地方休息,阿芳找了房子,咱们且住下,什么事情,也还是等您的眼睛好了再计较。"
"不错,"朱颜郡主又说道:"怎地,花穗,你怎地还要跟了来?你要一辈子,留我做你的替身么?"
我和陆星河什么也不曾说,只默默的随了过去。
围观的妖怪们本来很想随过来,正这个时候,那个妖界之主的城墙之中,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号角声,那号角声一响,妖怪们仿佛听见了什么召集令一般,撒腿便往那妖界之主的城门里去了。
不多时,整个妖界,居然一下子便清静了下来,也不知道那妖界之内,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情况。
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因着那白衣飘飘的锦添,已经出现在了街角上。
锦添手中拿着一个圆圆的小球,里面晶莹剔透,我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大先生成了指头大小的小人儿,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封灵珠么。
"你说,是更魂器重要,还是你这个妖怪父亲重要?"锦添走到我身侧,芬芳的味道扑鼻而来,却只让我浑身发冷:"扎纸铺子里的江菱姑娘?"
第367章: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背后像是突然给人泼进去了一盆冷水,猝不及防的凉透了心。
"不知道这个身份,你认不认?"锦添使者笑盈盈的拿着那个封灵珠在手里转动,珠子流光溢彩,指头长的大先生站起来,又因着珠子的转动倒下去,但还是挣扎着,一定要站起来。
锦添像是在恶作剧一样,将那个珠子举到了高处去,瞧着素来风度翩翩的大先生,这个时候,变得如何狼狈不堪。
我咬紧了牙,虽然我和大先生的关系,多多少少的,我也猜出来了,但还是坚持着嘴硬:"锦添使者,此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大先生,怎么会是我爹?你一定,是搞错了吧?我是人,大先生是妖!"
大先生虽然变小了,可是我说的话,他还是隔着那个封灵珠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脸上,露出来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来,小小的嘴还在动着,可是我自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古往今来,人和妖异之间的佳偶就不算少,白娘子不也雷峰塔下压着了么?"锦添使者道:"不管你认不认,聪明如你,心里会是没数的?总没有什么人,天生就要对你好,除非这个人爱你。可是能舍了命护着你的,除了情郎,也只有血缘至亲了。"
"血缘至亲是么……"陆星河望着我:"这是真的么?"
我看着陆星河漆黑的眼睛,嗓子鲠住了,为着自己,拖累陆星河,并不是第一次,本来,跟大先生的关系,我也很想在这件太白犯主的事情过去了之后,跟大先生和娘去问一个清楚的,无奈何现如今,这一层关系,也让锦添给查了出来。
"你爹?"看不见东西的朱颜郡主现如今什么也不知道,只问道:"什么爹?你爹,不是掌门人么?江菱这个名字,我听过几次,好生的耳熟,怎么倒是想不起来了?阿芳,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花穗小姐,可不是跟您一起长大的那个花穗小姐啊!"阿芳说道:"不瞒朱颜郡主说,那一次,花穗小姐遇上了旱魃,香消玉殒之后,这个江菱,便趁机自己利用了更魂器,让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扎纸铺子里面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换到了花穗小姐尸身上,冒名顶替,一跃成了太清宫里的三小姐,实不相瞒,阿芳我啊,就是这个江菱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便是她更了魂,改头换面,可是阿芳与她相识这许多年,也还是认得她!"
"我想起来了!"朱颜郡主立时说道:''当初玉琉师姐,可不就是因着揭穿了你的身份,才给关进了落雁塔之中,生死不明的!想不到,你还是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倒是反而将那个玉琉师姐给害了!"
"郡主,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陆星河沉声道:"个中缘由复杂,我们可以桩桩件件,全告诉给朱颜郡主,请不要便这个样子,误会了江菱!"
"好哇,原来大师哥,早也知道这件事情呢!"朱颜郡主冷冷的说道:"怪道你本来对玉琉师姐一心一意的,却一下子反过头来,用假的花穗回太清宫邀功,想来是怕花穗死了,你没法子继任掌门之位吧?为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不把太清宫放在了心上,鱼目混珠……真相,原来瞒着我瞒到了现在才让我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阿芳,咱们走,这一对人,实实在在,让我恶心!"
阿芳忙道:"是,江菱她,自小便跟旁人不同,是一个志向高远的,现如今,可不是也实现了不少的心愿么!她啊,现今是大小姐啦!"
大先生挣扎着在那个封灵珠里望着我,满眼的怜悯和悲伤,只是不住的摇头,口型像是在告诉我"别管我!"
可是,我如何能不管?
我手心死死的攥着,大先生,朱颜郡主,更魂器三件事情在我心里纠缠不休,锦添使者则继续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封灵珠,说道:"啊,对啦,你的这个父亲,大概真的对你十分愧疚,他好像,专程为着你,用尽了自己在妖界之中的人脉,帮着你周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是一个父爱无言。"
"锦添使者,究竟是如何知道,大先生跟我有没有关系的?"
"好说,"锦添使者摇晃着那个封灵珠,欣赏着大先生的狼狈,道:"早先,为着你的那个百花金蛇釧,这大先生就曾经来寻过我,说不论如何,想让你脱下那个百花金蛇釧去,付出什么代价也可以。
我自然也就知道他跟你关系不浅,这一查下去,才知道,原来当初,他化作人形,想要娶了你那个千金小姐出身的母亲,可是无奈何,给你母亲发觉了真身,用朱砂和雄黄在他露出原形的时候,几乎烧去了他一身的皮,给曾经亲密无间,山盟海誓的爱人背叛,加上身上的重伤,两下里夹击着,可真是让他受伤不小,本来对什么情爱,统统是再不相信的,如何要来这样关心你?
你也知道,百花神教,可以说是一个手眼通天,这样的程度,也不算什么,轻而易举,你的来龙去脉,我可不是都摸清楚了么!这一次,叫阿芳随在了你身侧,也得了不少的消息来,更是确定了,你便是他当初的那个孩子了,这一次他来了妖界之主的宫殿里,不也是为着你?本来,他的灵力可也不容小觑,无奈何,一听这个总跟随着你的阿芳说你有危险,可什么也顾不上了,轻而易举,就给我封在了封灵珠里面。"
锦添笑了起来:"你说,这样的父亲,究竟是在拖累你,还是在爱你?所以,现如今,你将……"
不料想,锦添那一句话还不曾说完了,一通大火忽然平地烧了起来,伴着一个豪迈的声音:"好徒儿,现如今,又来做这个绑票勒索的买卖了?师门不幸,还是叫师傅再来教教你的好!"
这个声音和火苗,是花婆婆!
第368章:我自己来想办法
那锦添将那个装着大先生的封灵珠轻轻巧巧的抛在了半空之中,陆星河明知道锦添没有这么容易会放手的,可下意识跳起来要去将那个封灵珠抓在手里,可是那个封灵珠连陆星河的指尖也不曾碰到,就倏然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来捣乱的。"锦添扬起了眉毛来,甜甜的笑着:"我还是那句话,可以给你们留一个机会,更魂器,我要定了。"
一袭火红像是一道旋风刮到了我们面前来,扑鼻子一阵烟火气,花婆婆不由分说的冲着锦添扑了过去,锦添却像是无心跟花婆婆争一个你高我下一般,举起了一只纤细优美的手,笑道:''想通了来找我,我还在那里等着你。一天之内,过时不候。"
话音未落,便跟那封灵珠一样,隐然不见了。
当初把百花金蛇釧套在我胳膊上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花婆婆扑了一个空,一张嘴喋喋不休的大骂了起来,倒是一眼瞧见了阿芳:"你这个满嘴瞎话的,还不将事情都说清楚了!"
阿芳则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只是可怜巴巴的抓着朱颜郡主:"郡主,咱们现在,当如何?阿芳,阿芳心下里害怕的很。"
朱颜郡主冷冷的说道:"你带着我走,不管怎么样,那个太清宫,我永远也不想回去!"
"朱颜郡主,"我勉强说道:"我确实不是以前的那个花穗,但是我跟你的情谊,没有一分是假的!"
"你本身便是假的,你的情谊能是真的么?"朱颜郡主朗声说道:"本郡主现如今就是要留在这里,你若是非要说些个这话那话再来把本郡主当傻子骗,本郡主撞死在这里,也不会听!"
"其实……"我话还没说完,一只十分温暖的手却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花穗,别说了,这件事情,我来替你决定,她现如今听不下去,随她去吧,人不吃几次亏,如何长大?"
居然是掌门人。
掌门人满脸倦容,苦涩的对我摇了摇头。
望着掌门人,阿芳也变了脸色,咬着牙,拉着不明所以的朱颜郡主,忙跌跌撞撞的就去了。
"你们这一次做的不错。"掌门人侧头望着我:"总比我想象之中来的好。"
我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掌门人,那些个疑问却因为实在太多,似乎挤在了我的嗓子眼儿,反倒是一个都挤不出来。
"师父!"陆星河忙道:"您如何会在这里?"
掌门人微笑道:"跟那个妖界之主说了几句话,能用几句话说清楚了,不动手就最好,你们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陆星河接着说道:"现如今,真正的朱厌的事情,三界之中大概都传开了,咱们是不是将那江菱保护起来为好?"
"我自有安排。"掌门人说道:"还有国师相助,你们且放心吧。你只管保护好了更魂器就是了。"
看来掌门人,并不想让我和陆星河知道那朱厌的事情,接着,又对我说道:"她和阿芳,我会照应的,你们先回太清宫,在这里,我还有点事情要做。"说着,缓缓的往那一条街里面去了。
掌门人的背影挺拔又落寞。
阿芳带走了掌门人亲生的女儿,只怕也是想借此来要挟掌门人什么事情。
"这一群人,走的倒是很快。"花婆婆虎视眈眈的盯着空余下的一地浮尘,满脸横肉先抖了三抖:"那家伙总是一个毒瘤,不割掉了,落一个心慌。"
"可是割掉了,也会留一个窟窿。"我叹口气,道:"朱颜郡主一直不肯说,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眼睛无碍,"花婆婆说道:"不过,是用目牤王寄居在眼睛里面,让她看见了许多幻像罢了。瞎不了。元春子老儿,可不正应该趁着机会,把多年的事情跟亲生女儿说清楚了么,也用不着你担心了。白白的让自己女儿替了真正的朱颜郡主,当了那么些年的天煞孤星,不管他女儿多恨他,那也是他自己活该。"
所以,什么大先生图谋不轨要害她的,也不过是这样的把戏,一出出目牤王在她眼睛里面走马观花出来的戏,难怪她不信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么。
花婆婆豪迈的拍着我的肩膀,道:"现如今, 你在她面前,算得上是一个百口莫辩,不过,真相就是真相,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总会明白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笑声,让人登时就能来了精神。
我点点头。
陆星河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满满的倒映出来的,都是我狼狈的一张脸:"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你记着,万事有我。"
"多谢大师哥,"我笑了笑。
"笨蛋。"陆星河拧起了眉头,道:"救大先生要紧,什么法器,终比不过人命重要,何况,何况还是父亲大人。"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跟着这个小子,你总要倒霉的,"花婆婆却拖着我,低声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谁也不愿意家破人亡,是不是?"
"多谢花婆婆,这些个,我都知道。"我答道:''可是,我早决定了。"
"你这孩子,只愿你莫要后悔。"花婆婆摇摇头:"计都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你也知道。"
"嗯,"我说道:"国师真的很好,无可挑剔的好,无奈何,我就是喜欢大师哥。"
"也罢,这都是命。"花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背:"横竖你有事情,可以跟老婆子商量。"
"多谢!"我展颜笑道:"能认识花婆婆,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什么倒霉的事情跟这个缘分比起来,也都成了鸡毛蒜皮了。"
"你倒是会说。"花婆婆哈哈大笑起来:"既如此,老婆子等着你。守护更魂器不易,这样事情,不会少。大先生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真的拿更魂器换么?"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子,道:"我再好好想想。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再不想拖累大师哥。"
第369章:眼泪是说来就来
"你自己?"花婆婆狐疑的望着我:"你自己能弄出什么花活来?"
"总能想出来的。"我努力笑了一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更魂器……我遗憾过很多次,那不是我的东西,甚至也更不是陆星河的东西,那只是旁人托付给太清宫下一任掌门的东西。
陆星河牵上了我的手,道:"无妨,更魂器比起了父亲大人来,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你听我的话,咱们先将更魂器取出来,救回父亲大人之后,再来接着想法子。"
我点头道:"多谢大师哥。"
花婆婆摩拳擦掌:"你们只管放心,待那恶徒再一次回来了,老婆子绝对不似这一次冒失,一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忙道:"多谢花婆婆了。"
但是,瞧着锦添的那个身法,断然不像是能那般轻易就给花婆婆拿住了的。
若是更魂器失去了,那会是如何一个大乱?首当其冲会遇上麻烦的,就是受托保管更魂器的陆星河。
"咱们回去吧。"陆星河低下头望着我。
我叹口气:"好累。"
"真是麻烦。"陆星河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来:"那就在我背上睡一下,醒了就到了。"
"羡煞旁人!羡煞旁人!"花婆婆一面说着,一面扬起手来,那一道火焰卷过了她的整个身子,随着一阵风,跟那烟火味道一道消失在了街角上。
"快点。"陆星河说道:"你要等着我改变主意么?"
"别别别。"我忙跳到陆星河背上,陆星河反着胳膊托着我,站起来,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嗯。"我环着他的脖子,将头贴在他背上,不知为什么,居然十分想哭。
我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添麻烦呢?
"你们约定的地方在哪里?"陆星河一面走,一面说道:"咱们过去吧。"
"是子时,在……在太清宫门口的神兽像旁边。"我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鼻音不要那样重:"大师哥,还早呢,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吧。"
"嗯。"陆星河道:"这几天,你都不曾好好睡觉吧?"
"可不是么。"秋日的风闭着眼睛感受,就觉得是金色的,像是夕阳,稻谷,花朵的颜色。
陆星河背上很稳,努力不让我感觉到摇晃,大概正是因着太安稳了,不知不觉,我真的睡着了。
好像,前所未有的,做了一个十分安稳的梦,我和陆星河小时候跟本不曾见过面,可是在梦里,我们两个都成了小孩子,挽着裤脚,光着脚在胭脂河边踩着湿滑的泥互相追逐。
天上有星光,胭脂河上有碧莹莹的萤火虫。
"你愿意,为了我坠落吗?"
"嗯!"
"傻瓜。"
"是真的!你不相信吗?"
"相信,相信。"
我怎么忍心,让你为了我坠落呢?只要有你在,再遥远的距离,我也不怕,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星星啊!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坠落,见不到你,我不仅会失去了方向,更重要的是,接近你的这漫漫长路,我不想一个人走。
我不想一个人走。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刚擦黑,早一点的星星已经挂在了天际上。
青鸾正在里间支起了一个小小的碳炉子,小火在紫砂锅上熬煮着红枣莲子羹。
那个味道又甜又香,好闻的了不得。
不消说,陆星河那样爱干净,一定又回到了小院里面沐浴更衣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悄悄的梳洗了,蹑手蹑脚的从那小院里面贼一般的出来了。
我和锦添约定的地方,并不是子时的神兽像旁边,而是亥时的胭脂河边最粗那一棵大柳树旁边。
故意告诉了他错误的时间地点,是因为,我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我总会有法子的。
亥时还不曾到,我故意走在了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小道上面。
入了夜的风带着点枯叶子的味道,干干涩涩的,因着这条路没什么来踩踏,是以那荒草正在我脚下沙沙作响。
月亮已经慢慢的升了起来,勉强能瞧见月亮上斑驳的痕迹,吴刚还在砍着那一棵永远也砍不断的桂树么?
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很难做到,可就是不想放弃。
也许,这便是宿命。
那月亮的银辉撒在了胭脂河上,水面波光粼粼。
到了。
这个地方,便是天罡气笼罩不到的地方了。
因着前日里太白犯主的劳累,想必师兄弟们全都在休息,此时,太清宫与胭脂河,都是一片的万籁俱寂。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来也没心思观看过,夜里的胭脂河和月光,好看的像是一场梦。
"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一阵不大寻常的妖气。
我皱起了眉头来。
果然,一片浓荫之中,摇摇晃晃的出来了一个老头子。
那个老头子手里撑着那一个巨大的鹿头拐杖,弯着腰,一只手背到了身后去,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小丫头,别来无恙?"
我自然认得这个老头子,这个老头子,不正是那一群在胭脂洞里给我骗过的那一群异人之中的一个么?
不消说,乃是来寻仇的。
我也笑了笑:"托福,老龟公。"
那个老头子的脸立时便绿了下来。
"噗嗤……"早有一个女子笑出了声来:"老龟公?这个名字起得高!"
"有了老龟公,自然也该有老粉头了,"还有一个雄浑的男声也响了起来:"老鸹,你来做就是了。"
"放你妈驴屁!"那个女子立时停住了瘆人的笑声,反口脆快的说道:"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嘻嘻嘻……"随着一些个嬉笑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异人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一双双眼睛全盯着我:"知道你迟早要出来,倒是不成想,要来的这样早,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听上去,几位是想要报恩?"我望着那些个异人,道:"怎地,你们还为着假的紫蛸壳而逃了一命感激我么?小女子受不得,还是散了吧,大恩不言谢,各自心中有,也就是了。"
"好一个小丫头,还想着先声夺人,让我们觉得捡回来了命,还要谢你?"那尖嘴猴腮的中年妇人抢着说道:"却没有那样容易!我们因着你那一骗,死了一个朋友不说,脸可都丢光了!不杀了你,难以泄我们的心头之恨!"
"纵横妖界和人间,我们可还不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个大汉也叫道:"你这妖女,今日只管受死吧!"
我挑起了眉头来:"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妖女,大概也能猜出来,我三更半夜一个人,到了这个没有天罡气笼罩的地方来,总不是预先知道你们有埋伏,过来送死的,是不是?"
这话一出,这些个异人听着,也起了疑心,纷纷瞧着那年岁最长的老龟,道:"不错,你瞧着,当中可有诈?"
那老龟摇了摇头,道:"这如何好说?不过,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
"那你说!"那个总是急急火火的那个中年妇人嚷道:"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甚?"
"自然是因着,有人与我相约了,"我接着说道:"而与我这种罪大恶极的妖女相约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了,那可是你们想也想不到的大人物,横竖今日里,我心情不错,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若是你们非要等着那个大人物出来,与你们算账,那可不要怪我不曾跟你们说清楚了。"
"大人物?"那老龟忙问一个胖的几乎成了一个球形的年轻男人道:"小肥,你可闻到什么味道么?"
"不曾!"那个小肥忙道:"这个地方左近,可没发觉什么旁的灵气。"
再明显不过 ,那锦添海不曾过来。
"哼哼哼,小丫头,牛皮吹破,这怪你自作孽,不可活!"那中年妇人又嚷道:"杀了她,给张老三报仇!"
说着,袖子一展,便从肋下抽出了两柄柳叶弯刀来,那弯刀寒光一闪,口内嚷着:''这便嚷老娘削下来了你的脑袋祭天!"
瞧得出来,这个被称为"老鸹"的,大概也不过是因着太呱噪起的外号罢了,这灵气一动,身形正像是一个螳螂,八成了螳螂修成的妖怪。
我起手一个流光破挡了一下子,忙道:"别忙,我还有几句话说。"
"你要说一个什么话?"那老鸹的攻势却不曾弱下来:"总之,也不过是满嘴的谎话吧!"
我往后翻了一个跟头,攒了一手的灵气,抵挡了几招,那个老鸹灵气比起我还差一点,但若是一拥而上,那我这个小命,十成十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脑子一转,便装出来一副敌不过的模样,气喘吁吁的说道:"别别别,可万万莫要打了,小女子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你们以百敌一,恃强凌弱,传出去可更是脸面丢光,小女子这个人贪生怕死,这便将那日里指示小女子欺骗列位豪强的人供出来!"
"你说什么?"那老龟立时说道:"你背后有一个什么人我指示?"
"那自然,是跟列位一般,想要抢夺朱厌的人了!"我忙说道:"那个人这才与我约定好了,要在这里等着我,继续商量朱厌的事情,谁知道,列位豪强却先来了,你们要算账,只管与那百花神教的锦添使者计较,那件事情,便是她叫我那么做的!"
"百花神教?"一众异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揣摩我说的这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接着说道:"不瞒你们说,当时,我是受她之托,拿了真正的紫蛸壳去的,可是我敬重列位豪强在三界之中的名声,这才私自换成了假货,列位才逃过了一劫啊!现如今,话我也说开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说,该跟谁算账?"
那些个异人们大眼瞪小眼,老龟冷笑道:''这么说来,我们不仅不该杀你,反倒是该感激你了?"
"这个不敢当!"我忙道:"不过,列位如何能活下来,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吧?"
紫蛸壳倘若是真的,现如今这群人,哪里还有一个是能站在了这里的?
果然,这些个异人们对我的深仇大恨,也一下子动摇了不少。
"不过,我们听说那锦添在百花神教篡位未遂,已经给那原本的教主花婆婆驱逐出去了,现下里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如何她自顾不暇,还有心思争夺朱厌?"一个似乎见过些个大世面的大汉问道。
"哎呀,这位豪强有所不知!"我忙道:"正是因着这样,若是夺得了朱厌,献给了三王爷,三王爷那样重情重义的,焉能不给她些个好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抢在你们前面,献上了朱厌,抢了你们妖界的风头不说,也是一个重新得了力量相助,夺回百花神教的好机会啊!这样的好机会,谁会放过?我啊,也不过是给人当了枪耍罢了,救了你们,无奈还要背黑锅!"说着,我按着眼角,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当初在紫玉钗街上的时候,给人帮忙哭丧,出来了眼泪,能得几吊钱,是以早练习的眼泪是说来就来。
我这一哭,可不是更有一个声色并茂了。
自打我换到了花穗身上,不知道往那锦添身上盖了多少黑锅了,也罢,不过是一个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梁子是已经结下了,再接一个也无妨。
"老龟,这个小丫头子,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说道:"你们说,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样胆识和本事,肯定是因着背后有人指使了。"
"这么说来,我们的仇人,乃是那个锦添么?"老龟也给我这一哭,弄的疑心起来:"说的也是,毕竟,那紫蛸壳确实是假的,倘若真的狼子野心,咱们只怕也早就……"
"就是说啊!"一众人都疑惑了起来。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成想,正这个时候,早有一个脆脆的声音说道:"列位,可千万不要给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丫头给骗了!您想想,倘若她真要是撒下了那紫蛸壳,朱厌附身的也在其中,当时不便也跟着死了么!口口声声说是为着你们,可实在是一个漏洞百出!"
第370章:我护她一生一世
我立时愣住了,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毕竟是谎话,这个异人们有些个自己的主观,唯独外人时能听出了漏洞来的,回头一看,却见来的,居然是阿芳。
阿芳一身素色的布衫子,看上去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丫鬟,素素静静,满脸的老实相,神色尤其是一个诚恳,两道弯弯柳叶眉一蹙,道:"列位豪强可万万莫要给她这几句话骗了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满口的谎话,还不是为着抵赖自己那一场戏耍?之所以不用紫蛸壳,也不过是不曾瞧得起列位,是值得用紫蛸壳对付的人罢了,列位倘若这一次还信她,可真是吃一堑,不长一智呢!"
这些个异人们具皱起了眉头来各自盘算起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那老鸹先说道:"脸生的很,也不是妖怪,你这话,可有什么依据?"
"失礼了,"阿芳行了一个礼,笑道:"小女子唤做阿芳,乃是紫玉钗街人士,素来住在这个姑娘家隔壁,是与她一道长大的,我,我不过是实在看不过去她再这样在歧途上越走越深,才身为一个凡人,还冒死来出言相劝的……"
接着,不厌其烦,将我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而且有鼻子有眼的讲了许多的细节,加上她天生老实巴交的模样,让人不能不信。
阿芳看来像是咬住人就不松口的老鼠,生怕旁人不知道我的过往,一定要将我的身世给四处大白天下。
"好哇,险险又给你这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给骗过去!"那个老鸹气的嗷嗷直叫:"屡次三番,为着你们太清宫,拿着我们当傻子耍,这算什么?今次里,老娘便割下来了你的舌头,看看砍的烂还是砍不烂!"说着,将那柳叶刀舞的寒光四溅,冲着我旋风似的攻了过来。
我飞快的往后面一退,道:"怎地,突然来了这样一个比我更能说会道的,你们便墙头草两边倒,摇摆不定了起来?你们知道她是谁?她才是那个锦添的心腹,现如今,那锦添知道我将事情告诉给了你们去,才让她来挑拨离间,不就是为着让咱们反目,她来一个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你们还真要来上当!"
"谁还来听你的话?"一众异人显然是觉得那看上去忠厚老实的阿芳,比伶俐外露的我更可信,乌压压一大片,扎手扎脚便要一起帮着那老鸹拿了我去。
阿芳还在后面煽风点火:"我求求你们,你们手下留情些个吧!江菱她,本性也并不坏,不过是贪图了眼前的浮华,将自己也给忘了的,你们高抬贵手,捉住也就是了,莫要伤害太过,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发了什么善心么?"老鸹一面舞动着柳叶刀,一面冷笑道:"若不是为着朱厌要活捉了这个丫头,我们却是那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的!"
我抬手撑起了一个流光破,灵气四溅,因着他们还不知道我灵力深浅,谁也不愿意做赶死的鬼,具对我还有些个忌惮,这才将那些个异人们逼的退了几步,但是我实实在在也跟着么些个人耗不起。
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这个时候走了,没法子赶上了亥时跟锦添的相约,大先生便是危在旦夕的,是以根本逃不得,若是留在这里,阿芳对我知根知底,什么谎话,她都要给我拆穿了的。
前所未有的麻烦。
"哐……"一个大汉见我有些个走神,举起一团灵气便冲着我砸了过来,我身子一滚躲了过去,那一道灵气将我身后的荒草烧了一个遍,险险将我也裹缠进了火势之中去,那些个异人见我一味的躲,不曾出手,便打算好了,一招一招的跟我耗了起来,一时间灵气的流光四溅,我虽然撑起了菩提光来,可实实在在在这些个人面前,是撑不了多久的。
就算用出了平湖秋月,也不一定能全将这些个人打退了,且,我的灵气还会损失很多。
阿芳满脸的担心,嘴角却是控制不住的扬着的,她这一次来,可未必是锦添派来的,为着的,还是跟我的私人恩怨吧。
她才不管什么大先生,什么朱厌,她只想让我死。
又是几道灵气冲着我的菩提光砸了过来,菩提光已经越来越薄了,我的脑门上开始沁出了汗水来,这个时候,那个老龟首当其冲,举起了手里的那鹿头拐杖,冲着我的菩提光便砸了过来。
菩提光再也支撑不住,流光四溅,一时间支离破碎,光华流转之中,几道灵气冲着我射了 过来,我躲过几个去,还是因着体力不支,给一道流光射在了左胳膊上。
宛如一道沸腾的热油泼了上来,皮肉和衣衫给那灵气烧灼的滋滋作响,一道青气从我胳膊上升起来,疼,前所未有的疼,那个疼,撕心裂肺,并不为过。
"怎么样?小丫头子,看你横行到几时?"
我大口吸着气让自己稳定下来,半蹲在地上,不曾受伤的右手积攒着灵气,一道平湖秋月光芒泛起,围过来狞笑的异人们全数给我打的向后翻滚了过去。
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而这个时候,阿芳却敏捷的跳了过来,右手自衣袖之中,飞快的抽出了一支精致的匕首,将那寒凉的刀刃贴在了我的脸上:"你死了也好,你不死也好,我只希望,以后陆公子眼里的你,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娇俏模样,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应该交出来!"
"阿芳,我死了,你也不见得能得到我的东西。"
"我如何不知道?"阿芳笑的甜甜的:"可是,那些个东西,比起我得不到,我更讨厌的,是你得到了!"
我只觉得她手上暗暗使劲,刀刃便要按进了我脸上,正这个时候,一道灵气闪过来,阿芳登时就给掀翻在地,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满眼的难以置信:"陆公子,你不是……"
那线香的味道由远及近我,他的声音还是清冽的像是刚刚化开的湖面:"我说过我会护她一生一世,我就一定会做到。"
第371章:冷掉了暖不回来 钻石加更 duan
"大师哥,你怎么来了?"我皱起眉头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是在……"
"是在太清宫门口,神兽旁边。"陆星河淡然说道:"唯独这一次,我就是不相信。好在我总要比约定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出来,不然的话,你白白过来送死,我连给你收尸的机会也没有。"
"大师哥,锦添本来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你给引出来,好夺了更魂器的。"我望着陆星河:"那更魂器,不能交出来。"
陆星河望着我的眼神,头一次不再是怜惜,心疼,和喜欢,倒是一种失望:"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我心头猛然一颤:"不是信不过,大师哥,我只不过是……"
"能为你做到什么,我就一定会为你做到的。"陆星河也不看着我,只看着一圈东倒西歪的异人:"不管是做什么。"
那些个异人给我用平湖秋月打了,很有一部分受了点伤,前一次,他们才跟陆星河交手过,自然知道陆星河的厉害,一个个面面相觑,像是在犹豫此间当如何。
"呼……"必方随着一个十分强大的灵气振翅而出,华丽的火焰羽毛扑闪着,冲着那些个异人们喷出了大团的火焰。
我从没见过必方那个的暴戾,此时陆星河心内,一定有杀气。
有些个受了伤躲闪不及的异人给烧了一个哇哇直叫,那老龟当机立断,大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次养精蓄锐,做好了准备再来,也是一样的,咱们走!这件事情,跟他们没完!"说罢,自己那鹿头拐杖一墩,先隐然在火焰之中不见了。
旁的异人巴不得一声,也急急忙忙的跟着陆续逃了去,必方将胭脂河边一片茵茵绿草烧了一个满目苍夷,这才罢休,化作了一个火红色的流萤,不见了。
阿芳怔怔的站在了柳树下面,望着我和陆星河。
我也望着阿芳:"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一笔帐,得清算清算?"
"你说,"阿芳也不躲,也不避,好像就满怀信心,知道我不会将她怎么样一般:"咱们之间,是应该清算清算,我也想知道,我哥的命,该让谁还。"
"你哥哥出了事情,真的应该怪花穗吗?"陆星河忽然说道:"难道,不是为着旁的?"
"什么旁的?"阿芳盯着陆星河:"陆公子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其实跟不相干的人,很不喜欢说话,所以有些事情,看见了,也只当看不见,何况,你和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所以我只不过,不想让她失望难过罢了。"陆星河说道:"罗侍郎办冥婚时候,本来在江菱的棺材之内,放了许多的金银珠宝做的殉葬嫁妆,那些个价值连城的殉葬嫁妆,在江菱醒来之后全不见了,你知道么?"
"陆公子这话,难不成是说,我哥哥给僵尸咬,不是因着去救江菱,而是因着去取殉葬了?"阿芳的脸色发白:"我以为,陆公子光明磊落,并不是这一种随意栽赃旁人的人。"
"栽赃不栽赃,你明明心内有数。"陆星河说道:"罗侍郎家失了东西,一直都不敢声张,怕惹了僵尸不高兴,何况本来也是殉葬品,是想换了一个家宅平安的,目的达到,也没要多事,可是后来我听说,你哥哥死了之后,你顺顺当当的给自己赎身,又拿出了财物,进入了百花神教,却不知道,你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个事情,陆公子也查清楚了?"阿芳嘴角微微有点发颤,但还是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后来,真宝斋的老板收了很不错的玉器,大掌柜的掌了眼,认出来,是自己家卖出去给罗侍郎的东西又回来了,跟伙计问了,说是一个年轻姑娘典卖了的,那个年轻姑娘是谁,我不必说,所以,你哥哥当年究竟为什么被僵尸咬了,我也不必说,是不是?"
陆星河的脸色,第一次这样的冷硬。
他素来对旁人的事情,都是一个事不关己,唯独这一次,他不仅计较,还计较的是一个不留余地。
阿芳单薄的身子有点打颤,半张了嘴,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陆星河似乎根本没看见,还是接着说道:"你跟江菱是如何说的,我虽然不曾听见,也猜了一个大概出来,你让江菱跟你念旧情,你让江菱为着阿虎的事情有愧,你让江菱不得不原谅你一次又一次的所作所为,是不是?"
阿芳一双眼睛,望着我,却又带了怒火:"不错,就是这样,那又如何?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得到了这许多本该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跟我,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她,偏偏是她,能飞上枝头作凤凰?"
"她的一切,并不是她争来的。"陆星河说道:''她有她的命。"
"每次都是这样……"阿芳喃喃的说道:"每次都是这样,她以前跟我一样,是寻常女子的时候,便给人另眼相看,说她机灵,说她能干,说她独当一面,可是我,只落了一个老实……为什么我永远只能当陪衬在她身后的?为什么?"
"也许这样无聊的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陆星河眼睛里面,一点怜悯也没有:"旁人有了你没有的东西,你不想自己也努力争取,反倒是怨毒的想着,那个人若是死了,那东西会不会就是我的呢?你这样的想法,不是愚蠢是什么?我不喜欢江菱有你这样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你离她越远越好,可行?"
阿芳咬着牙,瞪着我:"都怪你……都怪你……我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阿芳,你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去要?躲在黑暗里面去偷,只能一辈子跟老鼠一样见不得光。"我盯着阿芳:"用在了嫉妒我上的心思,给你自己争取什么的话,一定早也得到了吧?"
"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跟我说出了这样说教的话来?"阿芳盯着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硬不下这一颗心肠,忘不了十几年前的情分,咱们,就等着瞧。"
说着,阿芳拿准了,我和陆星河不会对她怎么样,便一路往后面退过去:"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不想她的话音刚落,一道灵气却突然将她一下子给贯穿了。
阿芳低下头,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胸腹之中流出来的汨汨鲜血,又抬起了头来望着我:"你……"
不是我。
一个悠扬的声音响起来:"可惜,亥时才到,你们晚一点闹,我倒是还能跟着一起看一看。"
是锦添来了,她还是那般的光彩照人,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光,都一下子照在了她身上一般:"你啊,还真是一个无可救药。我说的话,你也不听?"
阿芳已经站不住,脚一软,跌在了地上,一张口,殷红的血沫淌了下来:"为什么……我深入太清宫,帮着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你……"
"你是帮着我做了很多事情,"锦添说道:"可是,你也办砸了不少事,好比,我叫你在这里好好看守,有了异动,一定要告诉我,万万不能让这个花穗出了什么意外,她若是死了,旁的没什么,我就算有这个大先生,可更魂器还如何还给我?但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却刚好相反,为着一己之私,却恨不得她死!这样不顾大局,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什么?你这样的人,不用也罢。"
阿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咬着牙,望着锦添:"你,你根本就是一个兔死狗烹……"
"那又如何?"锦添大笑了起来:"我这个人,素来都不是一个能一笑泯恩仇的,当初,你为着进太清宫,居然从天罡气之中,将花婆婆也给带了出来,将百花神教,也从我的手中夺了去了,你以为,你做的区区小事,就能将这件事情,给抵消了去了么?"
我早知道,当初阿芳一定不是锦添的人,只是不成想,后来锦添如何又跟她走在了一起,想必,也是想利用阿芳在我身边的这一层关系,来谋求陆星河的更魂器,许给她了什么好处。
也许那些个好处,就是阿芳想要的一切吧,可惜,对我的恨,让她等不到锦添许诺的东西到了自己手上的时候。
我死了,阿芳对锦添来说,就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可惜,她一直不曾看明白这一点。
阿芳已经伏在了地上,再也支撑不起她的头来,万籁俱寂之中,只听见了她急促的呼吸声。
我浑身发抖。
"江菱……"阿芳气若游丝:"救救我……那些个不属于我的,我不要就是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锦添微微一笑:"你若是还想着被这条蛇咬一口,只管去救她。"
陆星河抿了抿嘴:"你若顾念那些个情分的话,我听你的。"
"江菱……江菱……"阿芳的声音满满的弱了下去:"你记得,咱们一起玩泥巴,咱们一起放风筝,咱们一起看花灯,你说,你说以后,总要在一起的不是么……你还记得那首歌……七月月儿圆又圆,苹果梨子摆果盘,问我点心给谁吃,就给隔壁王八蛋……"
那首歌,是我们到了中秋节,拜月亮的时候,一起唱的。
我蹲在了阿芳面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江菱……"
"阿芳。"我嗓子又干又涩:"有些个事情,过去了,就回不来了。"
阿芳侧过头来望着我,满眼的难以置信:"你不是……"
我以前并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但是我现在是了。
如果你活着的目标,只是为着让我死。
阿芳的眼睛还睁着,倒映着阴惨惨的月亮,可是,那气若游丝,也断了。
她的手慢慢的凉了下来。
"好冷,好冷!"恍然想起来,在雪地里蹦跳的时候,那个十岁的我因着棉衣太薄,忍不住满口的嚷着。
一双小手将我的手握住了:"暖和吗?"
"嗯!"
"嘿嘿嘿……"
从此以后,那双手,永远也不会再暖和过来了。
物是人非,总要这样。
"这个性子好。"锦添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很明白。"
"不管我明不明白,她也活不了了。"我放开了阿芳的手:"谁中了锦添使者的流光破,还能活下去?"
"所以现如今,你也都明白了。"锦添手中的灵气一闪,那封着大先生的封灵珠倏然在夜色之中出现了:"更魂器拿出来,这个东西就与你。"
大先生在那封灵珠之中满脸的愧疚,不住的只是摇头。
"封灵珠若是捏碎了,这个大先生一个绝世的人,可也就跟着碎了。"锦添笑道:"怎么样?血缘至亲,可值得一个更魂器?"
陆星河已经拿出了画轴来。
锦添那一双美目星辰一般的闪闪发亮:"给我。"
她伸过来的指头,像是最嫩的笋尖儿一般。
我咬紧了牙,挡在了陆星河面前,道:"可是,我们交出了更魂器,你不给我们封灵珠,当如何?"
"我留着这个大先生,根本没用。"锦添不屑一顾的说道:"横竖,我又不是他的女儿,难道还要留着养他的老么。"
"可是,更魂器一旦露面,灵气会将更魂器原本的主人睚眦大人给引过来。"我接着说道:"在这个地方交换,很危险,弄不好,就是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你说怎么办?锦添望着我:"现如今,你还有什么秘密小花招么?我奉劝你小心点,赌的不是旁的,是你父亲的命。"
"我如何不知道。"我故意不看大先生叫我不要管的手势,道:"我早就想好了,事情要稳妥,更魂器,最好在一起灵气泄露不出来的地方换。"
"你说某一个虚空界么?"锦添说道:"哪一个虚空界?"
第372章:终究回到我手里
"不错。"我点头,接过来了画轴,对那锦添扬了扬:"你知道,大师哥的虚空界,就在这个画轴之中,倘若你打开了画轴,就会拿到了更魂器。但是你也知道,打开旁人的虚空界,须得旁人送你回去。而大师哥的虚空界怎么进去,除了他自己,他只会告诉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锦添闪动着绝美的双眼,道:"先将大先生的封灵珠给了你那一位大师哥,你再带着我在虚空界之中取得了更魂器么?"
"看锦添使者敢不敢。"
"花穗,为何你跟我商量,都不商量一下!"陆星河漆黑的眼睛闪动着怒意:"我不许你单独随着她,要去,我去。"
"那怎么行?"锦添巧笑嫣然:"人质,自然是越弱越好,你来带我拿,我十分嫌麻烦。"
陆星河的灵气过人,对锦添来说,自然是难啃的硬骨头,而我虽然好歹也有些个本事了,但是对锦添来说,跟小孩子一样的好对付。
她对我,会轻敌。
我叹了口气,道:''大师哥,算了吧,以锦添使者的聪慧,她不会信过你的。"
陆星河拉过我来,声音强压着怒气:"为什么你总要这样的自以为是,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不肯依靠么?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送了你的命去,算什么?为了你,别说是更魂器,没什么东西我都会尽力帮你做到,我只不许你来冒这一个险!"
"大师哥,你听我说,我总会有法子的,这几次的难关,我不都是顺顺当当的过来了么?"我忙道:"咱们既然命该如此,尽力解决了才是,大师哥,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为难,毕竟,这是可能引起三界大乱的更魂器!"
"可是在我看来,连你也护不得,要你自己因着我来冒险算什么?"陆星河抓着我的肩膀:"她抓去大先生,不过是因着我身上有更魂器!"
"所以,才会抓了我的父亲……"我勉强说道:"咱们之间,为什么一定要分你我。"
"你若是非得一意孤行的话,以后,咱们还是莫要再在一起了。"陆星河咬牙说道:"我不想因着我这个天煞孤星的命,让你一生不得安宁!过去的事情,已经让我心怀内疚,可是现今,你遇上的麻烦,一次比一次大,我如何能舍得……"
我一下子怔住了:"你说,莫要再在一起?"
陆星河抿了抿嘴,郑重的说道:"跟我在一起的人,既然都会遭受不幸,我不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
"大师哥!"
"你决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唯独这一次,我不会放手的。"陆星河握着画轴,道:"更魂器,以后再想法子,但凡给的出去,想必,也拿的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救了父亲大人的命要紧。"
"大师哥,能不能,你再容我任性这一次?"我握着陆星河的手:"就一次,我只试最后一次。"
陆星河的眼睛,冷的像是寒天腊月的冰:"不行。"
更魂器真的丢了的话,朝廷一定首当其冲责难陆星河,太清宫也一定会跟着遭殃,到时候因着我的父亲,连累的,是数不清的人。
"既如此,我明白了,我听大师哥的,"我低头道:"大师哥,你可能抱一抱我?"
陆星河的眼光这才柔软了下来,伸出了胳膊环住我,柔声道:"你听话才是。"
"大师哥,你只管等着我回来!"
说着,我趁他失神,夺过了画轴甩开了他的手,到了锦添的身边,拉开了画轴,锦添自然瞧出来了其间的端倪,微微一笑,一扬手,便将那一颗封灵珠丢在了陆星河的手里去,陆星河皱了眉头,刚刚接下了那封灵珠,我只觉得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的乱转了起来,原来那锦添只怕陆星河反悔,居然一转身,将我带到了她自己的虚空界之中来。
"这个地方不错。"我望着周围的金碧辉煌:"锦添使者很会享受。"
"与你无关。"锦添寒着一张脸,道:"交出来。"说着,劈手夺过了画轴拉了开来。
锦添不知道,玉琉也沉睡在那虚空界之中,美人画像虽然有,可是美人多相似,锦添好像不大知道,那就是玉琉。
我心里一动,难不成,素来,玉琉跟百花神教的关系,仅仅在于跟百花神教的破冰子是干父女么?我是不是可以通过了玉琉,想出了什么法子来?
"锦添使者,这一位画轴之中的美人,您识得么?"
"看上去略略有点眼熟。"锦添挑起了眉头来:"如何,在这个画轴之中,还有这样一个美人?"
"正因着,就算将更魂器封在了画轴之中,也是不放心的,特别请这个玉琉来看管的。"我微笑着说道:"若说她是破冰子长老的干女儿,您知道么?"
"哦,怪道瞧着眼熟,这个二小姐,为着守护更魂器,甘愿沉睡在此?"锦添嘴角一勾:"倒是任劳任怨。"
"所以,只要将锦添给呼唤出来的话,可想而知,更魂器也就出来了,不过,有句话倒是给提前告诉给了锦添使者,这个玉琉小姐,素来跟我不和。"
"跟你相和的女子,我还不曾见过。"锦添一双美目望着我:"你天生,好像就要和旁的女子犯冲。"
我心里微微一痛,不错,我现如今,一个朋友也没有,阿芳,朱颜郡主都……
但我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天命如此,也没法子,我是先跟使者说好了,若是使者言明了,更魂器是为着我,跟太清宫索要的,那玉琉,可未必会肯给的。"
"真是麻烦。"锦添皱起了眉头来,道:"既然如此,那她交也得交,不交,可也得交。"
"那是自然,"我恭维道:"谁人拦得住,锦添使者想做的事情?"
"为着护更魂器,你们这障碍一层接着一层,也委实绞尽脑汁。"锦添笑道:"可惜,更魂器,终究还是会回到了我手里。"
第373章:真是不能小看你
果然,当年,国师是自这个锦添手中,夺走的更魂器么?可是当初更魂器,又是如何从天界睚眦大人的手中,到了锦添使者手中的呢?
这已经不是我考虑的范围了,我念动了口诀,伸出了手来,指尖的灵气碰到了那画轴上面,宛如穿过了一道水帘,一只纤细优美的手被我从中拉了出来,潋滟的灵光闪过去,玉琉从画轴之中出来了。
两个美人站在一起,交相辉映,像是两幅最美的话。
但是世人都说,一山难容二虎,两美之下,也天生要相争的。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两个人了。
我吧手揣在了袖子里面。
锦添望着还不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玉琉,温柔的一笑:"二小姐。"
玉琉是什么人物,自然也是知道锦添的,见了锦添,先是一愣,美目一转,也笑道:"见过锦添使者,却不知道,锦添使者有何贵干。"说话间,也看见了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的我,立时将原来的事情想起来了,一双美目一瞪:"怎的,你也来了?"
"锦添使者带着我来的。"我哆哆嗦嗦的说道:"二姐姐,可不是因着旁的,我实在是,被逼无奈。"
"你这一出现,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事。"玉琉只当我和锦添是一伙的,登时也对锦添多了几分敌意:"怎地,锦添使者这一次,难不成正是她带来的帮手么?"
"二小姐误会了。"锦添微微一笑,见玉琉对我确实不对付,心内自然也更加多信了我几分,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将二小姐请出来,也不是为着旁的,正是为着您的那一个宝物。"
玉琉身上的宝物自然有一件,却正是那字太清宫里偷出来的燃犀号角。
玉琉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来,却问道:"要那个东西么?不知道锦添使者要它何用?这毕竟是我们太清宫的东西,可实实在在,恕难从命。"
锦添当然知道宝物没有那么容易交出来,且冷笑道:"可是现如今,你们正在我的虚空界之中,说实在的,这样一意孤行可不好。"
玉琉素来心高气傲,哪里能听得到这种话,更是一心认定了,锦添是我带来报仇的,也冷笑道:"好的很,本小姐自打出生,倒是也不见得输给过谁,眼下里给您一个外人欺负到了头上来,难道我就会跟这个太清宫的叛徒一样,双手将太清宫的东西拱手让人么?"
锦添一听,脸色也难看了下来:''这么说来,你不肯交出来?"
"你若是有本事,只管来抢。"玉琉一张面孔,美的萧杀。
两下里剑拔弩张,可就快要动手了。
我忙说道:"二姐姐,这锦添使者乃是百花神教的掌教人,灵气非常,你这样死扛下去,对你实实在在是没有好处,还请二姐姐三思!"
这话一说,玉琉显然是能听出来,在我眼里,她比起了锦添,乃是大有不如的,自然很不爱听,偏生锦添也正说道:"那个宝物,我正要的急,并没有多少时间跟你磨蹭下去,你痛痛快快的与了我,倒是好的,但是倘若你还要拖延下去,可别怪我不顾念着破冰子道长的情面。"
这下子更好了。锦添拿出了长辈的样子来压人,玉琉怎么会吃这一套?但见玉琉倒是笑了:"是么?既如此,玉琉,倒是还真想要见识见识着百花神教使者的神威呢!干爹的情分,也用不着你来顾念!"
锦添再怎么隐忍,也对玉琉的软硬不吃隐忍不了了,玉琉本来吃了亏,对我就是一肚子气,眼下看见了我的"同伴"锦添还这样的高高在上,哪里还受得了,急性子碰上了暴脾气,可不就是一触即发么!
一道灵光闪耀了起来,我连是谁先出手的也不曾看清楚了,两个人便上手斗了起来。
玉琉是元春子掌门人的亲生女儿,自小就开始修行,自然灵气深厚,跟陆星河是不相上下的,锦添是花婆婆的徒弟,又掌控百花神教这么多年,下手当真是又快又狠,一道金红色的灵气十分凌厉的冲着玉琉扫了过去,玉琉伸出手翻飞出来一道十分复杂的手势,但见灵气碰撞之下,她惯用的灵兽花豹便重新扑来出来。
那花豹经过这么久的养精蓄锐,现如今更是勇猛非常,敏捷的躲开了那一道灵气,冲着锦添张开大嘴便扑过去要撕咬起来。
锦添哪里将那个花豹给放在了眼里,一抬手,流光四溅,那花豹躲闪不及,肚皮登时便给撕裂了开来,血肉横飞,一时间翻倒在地动不得了。
"这个小猫儿好娇贵。"锦添摇摇头:"不过是爱抚一下子,本不成想,这样容易,便肠穿肚烂了。"
玉琉哪里听的了这个,只见她银牙紧咬,美目圆睁,抬起了纤纤柔荑,一阵劲风便闪了过来,我一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忙且躲在了一块巨大的玉石屏风后面去。
锦添的长发给这个劲风吹的飘散了开来,宛如一道流转的黑色瀑布一般,面上却还是神色自若,甚至,居然还带了点轻蔑。
玉琉一抬手,平湖秋月的圆弧形光芒便闪耀了起来,锦添抬起了一只手,拉出来一道结界要抵挡着,不料想那玉琉表面上药用平湖秋月正面发出,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但见一道回旋着的灵气"潋滟光",却从锦添毫无防备的背后攻了过来,等到锦添发觉了,再来躲闪,那长长的黑发已经给"潋滟光"削下去了许多。
潋滟光是一种能从旁人想不到的角度攻出来的刁钻法术,与暗器无异,但见潋滟光一阵回旋,我面前的玉石屏风,也给砍下去了大半,"当啷"一声的便支离破碎。
"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两个美人,异口同声。
本来,她们好像就是一类人,有野心,有本事,有那一种唯我独尊。
真是棋逢对手。
第374章:藏在眼珠子里面
我抱着画轴,一面看着两个人动手,一面想着究竟该如何脱身,这个虚空界是锦添的地盘,没有她带着,终究也出不去,玉琉是何等的聪明,自然早也看出来了,是以虽然玉琉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想要拿住了锦添,杀一杀她的锐气罢了,而锦添又顾念着她以为藏在了玉琉身上的更魂器,更是投鼠忌器,不敢下了重手。
是以两个人都压着脾气,不曾下了杀招,缠斗的却越发的叫人目眩神迷,灵气冲撞之下,一招一式,具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样斗下去,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头,见招拆招之间,两个人的耐性渐渐的也都给磨了下去。
锦添手上的金红色光芒刚硬,玉琉的灵气柔韧,正是你克我,我克你,不知不觉之中,都已经将灵气损耗了不少去了。
若真的能斗一个两败俱伤,我大概还有一点生机。
不成想,那玉琉眼波一转,且先停了手,道:"且等一等。"
锦添盯着玉琉,道:"你可是想通了么?"
"这样耗下去,两败俱伤,对咱们来说,可都没有什么好好处。"玉琉挑起了柳叶眉望着锦添。
我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玉琉就是玉琉,还是这样难缠。
锦添也收住了灵气,道:"你说的不错,然后呢?"
"你跟她,"玉琉指着我:"是一起的,我知道。不过,我想知道,她能给你什么好处?只要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玉琉打了一会子,脑子也没闲着,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打下去也只是一个僵持不下,还不如把话说开的好。
不过,话说开了,我可就惨了。
"你想的十分通透。"锦添望着玉琉,道:"她对我来说,现在什么用处也没有,我想要的,只有你拿着的那个东西,你可明白?"
"如此甚好。"玉琉望着我,笑道:"当初,可正是因着她,我才吃了不少的亏,你若是想要那个东西,杀了她,再放我走,我就拿出来。"
我本来对锦添来说,就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这个时候为着更魂器杀我,简直不过顺水推舟一般。
锦添望着我,道:"可以。"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了起来:"说得好,说的妙,玉琉姐姐就是玉琉姐姐,神机妙算,这样说出来,锦添使者一定会上钩的!"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笑!"锦添望着我:"你笑什么?"
"我笑堂堂的锦添使者,原来傻了吧唧的,这样的话也能相信。"我心头虽然一阵发紧,但还是做出忍俊不禁的模样来:"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得到了那东西?她可不是说话能算数的人!保险起见,你让她拿出来看看也好。"
"这有何难?"玉琉显然猜不透我心内究竟想的是什么,且将那燃犀号角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锦添望着玉琉的模样,阴晴不定。
"你要的,不便是这个么?"玉琉眯着眼睛:"也不算什么,杀了她,放我出去,这个东西,与你无妨,现如今我想要的,唯独是自由。"
锦添望着燃犀号角,脸色是说不出的精彩:"你以为,我不曾见过那个东西,随随便便拿出什么来糊弄我,我也会相信么?"
"太清宫的法宝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忙说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玉琉狐疑的望着我和锦添,皱起了眉头来:"你不相信?"
"这不是真的。"锦添盯着玉琉,目如寒霜:"将真的更魂器交出来。"
"更魂器?"玉琉这才恍然大悟:''你想要的是更魂器?笑话,更魂器,如何在我手里?"
"方才那个画轴,您可全看见了。"我忙道:"在不在,您心内清楚。"
玉琉封入画轴之中的时候是沉睡着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跟更魂器放置在一起过,而锦添一看生性就多疑,怎么可能相信玉琉的一面之词。
锦添侧过头来:"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肯交出来?"
"锦添使者,咱们好像,又给花穗这个丫头骗了。"玉琉盯着我,道:"是她告诉你,我有更魂器的?"
"她若只是一面之词,我能相信么?"锦添说道:"我根本是亲眼所见,却不知道,你倒是一个花样百出的,假冒的东西骗不过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索性将更魂器推脱了一个干净?"
刀尖儿上行走三界的人,哪有一个,是十成十相信旁人的?大家心内,相信都只有自己。
"锦添使者,你上当了!"玉琉咬牙道:"我便是上过她的当!她不过,是以更魂器引诱你,好对我借刀杀人的。"
"真正借刀杀人,挑拨是非的,锦添使者一双慧眼,难道还看不清楚?"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且说道:"二姐姐,你交出来吧,这样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
玉琉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冒出了火来,一跺脚,道:"既如此,那就先将你这个满口谎言的丫头舌头割出来再商量!"说着,灵气上下翻飞,倒是冲着我过来了!
我自然假装出来一副吓的瑟瑟发抖的样子,道:"我不说,我不说,二姐姐,我一定不将更魂器藏在你身上何处的事情说出来,你不要急着灭口!"
"唰"的一声,锦添却将我给护在了身后:"更魂器藏在她身上何处,你知道?"
"若是我不知道,她何故这样急着杀了我!"我呜呜的哭了起来:"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这便叫做两头堵,活不得!"
"你将更魂器藏在何处告诉我。"锦添目光闪动,盯着玉琉,道:"但凡你说出来了,我送你出了这个虚空界,跟你那个大师哥和父亲团圆。"
"既如此,你便说吧,"玉琉盯着我,道:"说得出来倒好,你说不出来的话,我倒是也须得好好跟你计较计较。"
"那更魂器……"我低着头,说道:"就藏在二姐姐左边眼珠子里。"
第375章:生不如死怎么样
"你说什么!"玉琉勃然变色:"你倒是好狠毒的一颗心!"
玉琉话音未落,锦添早伸出手,冲着玉琉的眼睛攻过去了。
是啊,真的是好狠毒的一颗心。我自己,也觉得我简直阴损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已经记不得了。
玉琉哪里能让锦添得了手去,一双皓腕扬起来一挡,将锦添的手给格了过去,锦添出手飞快,哪里甩得脱,早将玉琉逼退了好几步去。
这下子,不出真本事,也不行了。
玉琉咬住了牙,将那燃犀号角给吹奏了起来,好大的一股子灵气冲了过来,那锦添使者矫健的一矮身想避过去,玉琉眼明手快却抽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那东西虚虚实实,像是一道白练,竟然将那锦添散乱的满头长发给缠住了。
锦添给那个东西一缠,躲闪不及,正冲撞在了一波高似一波的灵气之中,纤细的身子重重的给撞了上去,脸色白了下来。
而且,她还给那个白练牢牢的缠住,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那个白练是一个什么好法宝。
玉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那个燃犀号角,微笑着说道:"锦添使者,实实在在,是你将我给逼的急了,如若不然的话,我也不忍心对你用出了这样的杀招,现如今,我强你弱,将我送出了这个虚空界之中,还便罢了,如若不然,咱们也只好死在一起了。"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锦添望着玉琉,喘着气,说道:"既如此,你过来,出路我告诉你, 却不想让那个诡计多端的小丫头听见了。"
玉琉自然大喜,一方面,她只当锦添在自己手下受了伤,就再没有了灵气,一方面,她也只一心想重得自由,想的有点昏头,觉得自己的能耐,没什么化解不了的危机,也不见什么防备,忙蹲在了锦添的身侧。
玉琉聪明是聪明,可这样心高气傲,看不起人,这次,只怕又要倒霉了。
果然,只见锦添假意虚弱,轻轻的要附着那玉琉的耳朵,却忽然出手极快,反手扼住了玉琉的咽喉:"现如今,你说谁强谁弱?"
"哼。"不成想玉琉却是早有准备的,但见她樱唇微动,那个束缚住了锦添头发的东西忽然飞快的卷了起来,拉着锦添的头便往后拽了过去,只见两下里便僵持了下来,锦添的头和玉琉的咽喉,都各自给对方制住了。
"放开,不然要你的命!"两人又一次的异口同声。
这已经是第几次的僵持不下了?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敌手。
正当我打算再想想什么法子的时候,却只觉得这个虚空界之中,天摇地晃,宛如地震一般,接着,一个古怪豪爽的老妇人声音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徒儿,原来是躲到了这里来了,可教师父一番好找!现如今,还不出来!"
我精神一振,这不是花婆婆的声音么!花婆婆一定是寻得了这个虚空界来了!
锦添皱起了蛾眉:"纠缠不休是么……"
"隆……"头顶上是一个惊天巨响,不消说,虚空界在何处,总也会有一个事物的依托,好比陆星河的虚空界,是一副画轴,若是有人将那画轴给烧了的话,这个虚空界,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花婆婆,拿到了这个虚空界的依托!
"该死!"锦添咬了牙,道:"玉琉,你放开!"
"要放你先放!"玉琉毫不示弱。
"不放?那就一道死了吧!"锦添怒道:"花婆婆拿到了虚空界的依托,倘若她……"
下雨了。
虚空界之中,淋淋漓漓的下起了雨来,开始是细细的雨丝,但是很快,成了大颗大颗的雨滴,再后来,又成了粗壮的雨线。
"老不死的,居然将它给丢进了水里!"
三个人给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弄的狼狈不堪,眼看着,水灾一般,脚下的水是越积越深了,我好歹会游水,倒是也不怕,可是互相团在一起的玉琉和锦添久没那么安逸了。
玉琉似乎不会水,没有法子,只得先说道:"既如此,咱们一道放开,两不吃亏,一,二,三!"
两个人在这个危机关头,居然真的十分默契,同时各自放开了手去。
我眼前一花,只觉得给人推了一把,再睁开眼睛,自己周身湿淋淋的,眼前本来是一片模糊,隐隐约约的只见大团的火红正冲着我跑了过来,是……是花婆婆?
"花穗……花穗……"远处有人在喊我,是陆星河的声音。
终于,从锦添的那个虚空界之中出来了。
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次,果然又熬出来了。
"嘶……"一个声音却从我耳边响了起来,近在咫尺,让人头皮发麻。
好像很危险……
随着那个声音,有什么东西盖在了我眼睛上,我努力的想看清楚周遭的形势,可是眼睛却像是跟外界隔着了一道墙纸,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想闪避,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走。
奇怪,我的眼睛怎么了?给方才的那雨水淋了么?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我只觉得自己正靠在一个人身侧。
暗香浮动,却让人心惊。
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摸着我的咽喉:"你知道,我等着这一日,等了多久了么?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让你死。"
我心底哀叹了一声,这个玉琉,只怕也真的是恨极了我的。
耳朵旁边有风,只觉得玉琉正在拖着我走。陆星河的声音越远了,他不曾找到了我。
不用挣扎也知道,周身已经被玉琉封了一个死。
"你害怕吗?"玉琉的声音又甜又好听:"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对一心害我的人,不报复,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本来也是因着权宜之计放出了玉琉来,谁知道千算万算,算不出现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重新又落到了她的手里,想叹气,都叹不出来。
"比起了让你死呢,我想到了更好玩儿的主意。"玉琉的声音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黏腻腻,鲜艳艳,让人心底里发寒:"好比说,让你生不如死。"
第376章:叫你死于非命吧 钻石加更
一道凉意扑上了我的脖子,宛如将一桶腊月的冰井水倒了上去一般。
接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前影影绰绰的,终于能再度看见东西了,我瞪大眼睛,这个地方黑洞洞的,似曾相识。
"你又来啦?"一个戴着高帽子的鬼差盯着我,道:"真是老常客了。"
"我死了?"我摸了摸我的脖颈,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我……我如何死了?"
"你说呢?"另一个鬼差凑了过来:"你这是一个自作孽,不可活,整天只靠着运气闯天下,给这个想,给那个想,终究不给自己想一想,我们哥俩还打了赌,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来了,果然活不过这一年去!"
"哼。"一个阴郁的声音响了起来:"以前只觉得你聪明伶俐,现如今可算是看出来了,双生花可不就是一起开,一般无二的喜欢多管闲事!"
我回过头去,是那个一身黑衣的二公子。
"咱来做一个好人告诉你好啦!"前面说话的那个鬼差忙说道:"谁让你,得罪了咱们的二公子呢!"
"得罪?"我懊恼的说道:"不错,我是给二公子捣了乱。"
若不是因着我横插一杠子,可不是那朱厌,早让妖界和三王爷得了手了!
"怎么样!所以你简直是在找作死啊!"那二公子摇头晃脑的说道:"你可知道,你本来没资格托生成人,本来就该是一个依附在小狗腿子身上的一个孤魂野鬼,谁让那双生花,只能在人间开一朵?"
"是以,你这个人身,本来是轮不到的,那龙神爷过来几次三番的管我们二公子讨要人情,还答应了让二公子跟那龙神爷手下那二公子的旧情人会面,这才勉强得了这个投生的机会。"一个抬着二公子的长手人接着说道:''谁知道,你却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仅不肯跟二公子报恩,反倒是一心的要来给二公子添麻烦,现如今,二公子已经先一步,将你的生死簿改了,叫你死于非命哪!"
"什么旧情人!"二公子涨红了脸,用自己手中的扇子将那个鬼差脑袋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子:"那是二夫人。"
"是是,小的掌嘴,是二夫人!"那长手人忙自己打了自己一下。
我立时明白了过来:"这一切,原来是二公子安排的?"
"二公子执掌人间的生杀,那自然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了!"那随从接着说道:"本来你还有命要活到了百八十岁,可是现今,只能到十八岁了。"
"本来,双生花能在玄阴地留一百年的。"那二公子哼了一声,道:"那是跟你一起的傻狍子的命数,你这个,只能算是附赠的,得罪了本公子,只有当几十年的孤魂野鬼在玄阴地飘荡了,找你的那个双生花姐妹傻狍子附身添乱,倒是也行。"
"我和那个龙神爷的''傻狍子'',原来是同一朵双生花?"我恍然大悟:"怪道,怪道龙神爷,居然对我这样的关照。"
双生花,只能开一朵,所以,我和那个''傻狍子''割裂了开来,各自有了各自的人生。
"那也是你的前世,跟你如今没有了半分钱的关系,喝下了那忘川的水,除非你真死了,要不然就不会再想起来了。"那二公子说道:"你不惜命,这没办法,跟着鬼差们往忘川河喝水去吧,给你一个恩典,忘了,也就是了。"
"这样快?''我往后退避着:''可是,我在人间,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办完了,能不能,请二公子担待一下,让我再回去一阵子?我死了不打紧,可是我那大师哥……"
"你说扫把星君?"二公子冷哼了一声,道:"实话告诉你吧,他这一投胎,也是本公子经手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一辈子,不过是来寻你还债的。"
"前世里啊,你是因着救他,才灰飞烟灭的,"那随从忙说道:"他护你照料你,想来也还的差不多了,你们俩这个孽缘,就此也就完了。"
我自然知道前世今生之中,总要有这些个因果,却不曾想到,前世里面,我跟陆星河,还有这样的交集:"你说,他是扫把星君?可是,他如何会成了人?他下了界来,他的星君的神位当如何?"
"这可就得看他的选择了。"二公子冷笑着说道:"那厮,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你知道,扫把星,乃是每隔着一段时间,来一次天际的,这一次投生,若是错过了他再来人间的时辰,他就坠落了,再也回不去了,你也行行好,他跟你因缘结束,回到了天庭,总比坠落成了黑石头好吧?人,这个记忆,也只有一世。"
"也快了。"那个长手人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他投胎的时候就跟我们二公子说过,坠落又如何,本来,也就不打算回到了天庭上面去了吧?"
"真不值!"几个随从纷纷摇头。
他为了我,居然甘愿做一个凡人,甘愿坠落。
我一定要回去,让他,忘了我。
他应该在天上闪烁,不管是不是总要流动着。
我转过身就往回跑,二公子见状倒是愣了:"本想着让你做一个明白鬼,你,你怎地这样的不知好歹?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跑回去?你们给本公子上!"
"真真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枉费我们二公子的一片好心!"说着,几个长手人也赶了过来要伸出锁链抓我。
我抬起手来,一道流光破已经飞溅了过去,将那铁锁链打出来了一串火花。
"你,你还带着灵力?"一个长手人大吃一惊。
"蠢狗,她又不是凡人,她是瑶池的双生花,人死了,灵气可是更强了!"二公子立时嚷道:"抓起来!跟大头有粘连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哧……"没有了肉身,灵气却是源源不断的,法术也用的得心应手,似乎我天生,也知道这些个灵气怎么用一样。
第377章:其实这样也不错 三更合更
几个长手人随从给我打了一个倒仰,哎哎叫苦,我忙道:"二公子,几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是为着我好,但是,我只回去一阵子,还请你们高抬贵手几日就是了,等事情办完了,江菱来负荆请罪!"
"你想的倒是美!"二公子咬着牙,道:"既如此,那本公子也只好杀鸡用牛刀了!"说着一伸手,一团子黑气便笼罩了出来。
"罢了,"一个十分柔美的声音说道:"既然拦不住,便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送她回去就是了。"
"这个……"一众长手人听了这话,登时全都垂手肃立起来,我回过了头去,见到了一个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这个人一身雪白,气质出尘,我也没有念过了多少书,实在是词汇匮乏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闭月羞花庸俗些个,花容月貌也形容不来,这样的美貌,连画中也见不到。
她一定不是人,人不可能全然不沾烟火气。
"哎呀,夫人来了。"二公子涎着笑脸,道:''怎地今日得了空了?"
那个美人一笑,更是让人神魂颠倒:"谁是你的夫人?"
便是我这样一个小丫头,也已经看呆了。
那个美人望着我,居然还对我笑了一笑,我口干舌燥,素来润滑的口舌,也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记得本座了。"那个美人笑道:"也好,随着本座的那一段日子,还是想不起来比较好。"
我自然还记得我那个前世,龙神爷是说过的,沉重,不堪重负,并不想告诉我的。
"我的前世,随着您?"
"不错。"那个美人笑道:"你无需想起来,不过,咱们还有这样的一段情分。所以,今天,看在那个情分上面,本座亲自跟二公子要一个恩典,如何?"说着,一双美目看向了二公子去。
二公子一见了那个美人,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瞧着那个样子,只怕那个美人让他当即将自己的命交出来,这个二公子,也一定会欣然应允,慷慨赴死的,更别说,这么一点对二公子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夫人都开了口,自然听夫人的了,也是这个小丫头子好福气,居然连夫人也要开口帮她。"
说着,二公子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嫌恶盯着我道:"你倒是好命的,既如此,沾带了前世随着本公子夫人的光,那本公子再准给你十天的工夫,十天一到,你就该乖乖的跟着鬼差回到了冥界之中来,这总行了吧?"
"十天?"那美人望着我,含笑问道:"够不够?"
"多谢!很够了。"我忙拜了下来:"两位的大恩大德,江菱没齿难忘!"
这一次回去,不过,是让陆星河在没有了我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我这样突然的死了,他会有多难过?世间这样大,我独独,断然不想让他难过。
几个长手人得了令,忙跟着我,赶鸭子似的说道:''去去去,赶紧着,简直没有再比你命好的了,快点走,磨磨蹭蹭的。"
我给那些个长手人赶着往前面走,几个长手人像是随手割裂了那一片茫茫黑夜,掀开了面前一道黑色的帘子似的,外面是耀眼的光。
我眨了眨眼睛,习惯了那强光之后,看见紧贴着我的脸的,是陆星河好看极了的面孔,他闭着眼睛,漆黑的睫毛厚重的盖下来,稍又有几分俏皮的卷了起来,让他看上去,居然像是一个熟睡着的孩子。
他伏在了我的床前,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守了我很久么?
我忍不住抬起了指尖儿,摸上了陆星河的面孔,他哪里都这样的好,高高的鼻梁,削尖的下巴,手也很好看,那样的修长挺拔,我很希望,这双手,这个人,能陪着我走一生一世。
四季流转,只要并肩,哪里都是风景,若是我们可以一同垂垂老矣,儿孙满堂,在春日里的落花之中,含饴弄孙,那会是多好的光景。
我想的实在是太远了。那本来垂手可得的安宁,现如今,只能当作一个梦。
无奈何,我是一个自作孽,不可活。
还想让他用这个指尖儿点着我的额头,骂我笨蛋,还想靠在他的肩膀上,闻他的线香味道。
我喜欢他啊,胜过喜欢这个世上的一切。
就连只这样的看着他,我也是心满意足的很,就这样,就很好。
本来,对我来说,太过完美的他,好像就只能是一个奢求。
好像爬到树枝上去够月亮,只是自己以为离着更近了一点而已。
他终究,没法子永生是我的,但是得到过,我就很高兴。
"当琅"只听门口的水晶帘子响动了起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青鸾来了,青鸾穿着一身孝,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样,正捧着一件寿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谁死了?啊,我死了。
从寿衣开始,再从寿衣结束。
"青鸾。"我干裂的嘴唇勉强吐出来一句:"如何哭了?"
"啊!"青鸾半张了嘴看着我,愣住了,接着,口唇掀动,爆发出来了一声尖叫:''花穗小姐!花穗小姐!"
陆星河一皱眉头,这才醒了过来,眼睛里映出了刚刚睁开了眼睛的我,愣住了:"江菱……"
"是我啊,"陆星河的眼睛睁开了,我才发觉他的眼睛里是浓浓的红血丝:"大师哥,你怎生熬成了这个样子?"
"江菱!"陆星河眨着眼睛,难以置信我摸着我的脸:"这个,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青鸾倒是先反应过来了,尖叫道:"老天爷开恩,花穗小姐现如今福大命大,死而复生啦!"
陆星河仔仔细细的看着我,忽然伸出了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我,放声大哭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便知道,你不会就这样自己离开,你答应了,要永生永世跟我在一起啊!我怎么可能没有你呢,你怎么可能舍得我呢!"
好紧,他从来,也没有这样用力的抱过我,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自然,他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他现在,可不是更像是一个孩子了么!
可惜,我再没有法子,在他身边,随着他任性了。
"呜呜……"那青鸾忽然捧着那寿衣,也放声的大哭了起来,外面忽然喧腾了起来,似乎本来也有很多人,守在了外室之中。
苏沐川,阳春子,月春子,还有诗语……许许多多的熟人都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大家望着我脸色,简直一个比一个难以形容,惊愕,难以置信,还有狂喜,各种表情像是打翻了墨汁一般撒了满脸,实实在在,好看的可以。
"花穗,花穗……"他们口里念着我的名字,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
只有陆星河,还是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松手,似乎生怕一松手,我便又从他的臂弯之中溜出去了。
他什么也不顾,口中还喃喃的说道:"我只记得,跟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再不要跟你在一起,可是现如今我收回来我全部都收回来,我没有了你,实在难以想象,我甚至想象不出来,看不到你的每一日,我要怎样度过,咱们从来没有分开的这样久过,从来没有过……"
骄傲如他,如何要在这么许多人面前说了这般孩子气的话,我有些想笑,可是无论如何,也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
"大师哥,你松开她,她要透不过气来了。"苏沐川也头一次这样粗鲁的拉开了陆星河:''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还要勒死了她么?"
"我太高兴了,我只不过是太高兴了,你说的是,你说的是。"陆星河便是不抱我抱的那样紧,手也死死的握住了我的手不松开:''我只是,我只是,全然不知道,现如今,怎样来抒发了我的高兴,这个个失而复得的感觉,你们可知道么?"
"知道,知道,如何不知道!"诗语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幸亏花穗说回来了,不然的话,大师哥只怕,也是要疯了的。"
"诗语也回来了。"我望着诗语,笑道:"我,我很想你。"
"我何尝不想你?"诗语亲亲厚厚的坐了下来,将我的手从陆星河的手里抢过来,笑道:"便知道,你是一个命大的,鬼门关也能走几遭的,只不过,还是要跟你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可记住了,惜福惜福,万万也莫要再冒险了吧!"
"我知道了。"我笑道:"以后,想必也再没有冒险的机会了。"
"你记住了就好。"苏沐川道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是破涕为笑的模样:"你随着大师哥,二师哥是一万个不放心的,无奈何,二师哥总是拿你没法子,你想做什么,二师哥也只能支持什么,是以,是以希望你,再也莫要有什么下次,不然的话,二师哥只怕,就要拼着自私,将你从大师哥的身边给带了去了!"
"可不是么!"那柔柔的,却像是毒蛇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妹这样的福大命大,实实在在,是让人高兴的!姐姐这心里,实实在在是高兴的很!"
玉琉来了。
玉琉笑靥如花,美貌依旧,望着我,笑的那样甜美:"这一次,二姐姐来不及救了你,让那锦添把你害成了这样子,心简直都要碎了!"
陆星河的眼神,冷了下来。连苏沐川,也错开了眼光。
好像大家,猜也能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只不过,大家无奈何,没有证据。
"是啊,"只有诗语高高兴兴的说道:"怎么样,也不枉费玉琉师姐这一次好心好意的救了你的,为这救你,你如何知道,玉琉师姐受了多少罪?她跟那锦添对战,满身都是伤,本不想再回太清宫,可也因着护送你,还是回来了,所以说,血浓于水,什么误会解不开!"
"大师哥,"我望着陆星河:"当时,怎么了?"
陆星河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道:"无妨,不过是当时我和花婆婆追上了那个虚空界,打开了之后,那锦添出现在了你身侧不知要做什么,玉琉为了护着你,受了重伤,我便与花婆婆合力将锦添打败了,本想追过去,无奈何担心你,倒是又让那个锦添给跑了,你莫要担心,这个仇,大师哥给你报。"
原来将我害死了之后,锦添又跑过白白帮着玉琉背上了黑锅,叫什么锦添使者,叫黑锅使者才是。我这才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起来:"锦添么?我只以为,是玉琉师姐害死了我呢!"
我这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视线,全落在了玉琉的身上,玉琉跟我不和,乃是太清宫全知道的事情,两个人为着陆星河拼一个死活的事情,曾经也是脍炙人口。
"这话怎么说?"玉琉倒是咯吱一声笑了:"妹妹不知道,你当时眼睛中了迷雾毒,什么也看不到,认错了人,也是有的,横竖当时,我救你的时候,你大师哥一双亮眼睛是看见了。
"是,"苏沐川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你回来的时候,眼睛却是中了迷雾毒,我们都看见了。"
这么说来,玉琉这后手留的倒是挺足,有了锦添背黑锅,陆星河做认证,我自己也因着眼睛的毒,成了"认错人"了,这样,即使杀不死我,也教我无话可说。
真会堵窟窿。
不过我才刚醒过来,现在说什么,大概都是梦话胡话吧,没关系,这个仇,可以慢慢报。
掌门人也来了,见了我,唯独悄悄的说了一句:"多谢你担待。"
旁人听不懂,可是我听得懂。
我笑道:"多谢您才是,因着您,我才有了这样完整的一个家。对了,您真正的那个女儿,如何?"
"听说了你的事情,懊恼的了不得,但是,实实在在,是没脸来见你。"掌门人苦笑了一下:"算是上天垂怜,她终究,还是有跟你道歉的机会的。"
"不能怪她。"我笑道:"我觉得,现如今,什么都刚刚好。"
众人忙乱了一番,太后因着一直以为我才是她真正的孙女,听到了我的死讯,大为震怒,下令四下里通缉百花神教的余孽。
花婆婆无辜受累,但是也没法子。
锦添现如今,更是有家回不得,不知道在哪里漂流了。
葬礼取消,我重新有了生气,问起了陆星河:"大师哥,却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笨蛋。"陆星河爱怜的摸了摸我的脖子,道:"当时灵气阻断,你一点气息也没有了,却是神魂分离,救不回来了,谁知道,你面子倒是很大,居然鬼门关也能来来回回的走,连我,几乎也服了你的这个命了。"
"大师哥,"我想起来了他那一句话,道:"大师哥还觉得,是自己天煞孤星,四处克人的命运,将我弄成了这样的么?"
陆星河梗了一梗,满脸的懊恼:"就算如此,就算如此,我还是……也许我自私的过分,可是离开你,我实实在在是做不到,就算不跟你在一起,终究也还是会远远的看着你,既如此,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只要不伤害到了你,要我怎样,也都没关系。"
大概没法子,能让他对我突然的离开不痛不痒,我是可以说因着他的命数,要自保,而离开他,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说不出来,因着我一点伤害,也舍不得让他受。
干嘛要让他更内疚?这话,还是不提了吧。
忽然我想了起来,那些个熟人都来了,唯独不曾见到了总要有事没事的围在我身边的国师,便顺口问道:"我死了这一次,国师不曾来吊唁么?"
陆星河摇摇头,道:''提他做什么,只当他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可是谁知道,信送到了国师府上,他面也不曾在太清宫露。"
国师是真正的喜欢么?大概,他只是喜欢征服旁人的那种感觉吧?我死了,也不算他没有面子。
关于国师, 也便不多想了,我想的是,如何,将忘情水,给陆星河喝了下去。
是啊,让他忘记我,唯一的法子,还是那个忘情水了。
龙神爷未卜先知的厉害,但是那生死簿,既然只能更改了一次,这次麻烦龙神爷去,想来龙神爷也会无计可施吧?
算了,还是不要给龙神爷添麻烦了,自从到了花穗身上,我给太多的人添了麻烦去,这一次,我安安静静的走,也许才是最好吧。
让大家,都忘了我,不是很好么!
陆星河忘记了我之后,但愿他能过得好。
十天,十分宝贵的十天。
"对了,"陆星河忽然说道:"大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听说神情恍惚,几次想要闯进了天罡气之中来,就是为着想多看你一眼。但是,还是给人拦下来了,咱们不如……"
"大师哥比我自己,对父亲还要更上心一些,"我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去吧。"
胭脂河边已经由初来时候的碧色变成了金黄,陆星河分花拂柳,打开了胭脂河边上,通往妖界的门口,妖界之中还是热闹如往昔,妖怪们井然有序,见到了我这个辰命女子,也不再上次一般的大惊小怪了。
真正花穗的身份是暴露了,她才是天地中,唯一的朱厌。可是她现如今,跟我娘在何处呢?下一次,拜访了国师,将这件事情再给问出来吧。
最后,再见我娘一次。
娘有了真花穗那样的女儿,有了赤面夜叉那样的女婿,还有妙趣横生的三十六煞做伴,比跟我在一起经营那个扎纸铺子,可不是更幸运的多了么!
真好,本来,这歌世间,也没有什么更需要我的了。
这样走,还真是挺安宁的。
要不要,解开了大先生和娘之间,隔了这么多年的误会呢?
若是解开了,那这么多年来的安宁,也就没了。
娘知道了真相,难过多,还是幸福多?我犹豫了起来。
十天之后,娘会有丧女之痛吧?那么多年的苦头,只为着一场误会,这个感觉,犹如重新打开了一个愈合多年的伤疤。
还在想着,已经到了碧玉居的门口了。
碧玉居还是跟以前一样,衣香丽影,花团锦簇,一众倌人们见了我,却不再是上一次一般的热情,都垂下了手来,毕恭毕敬。
我的身份,可不是大先生早跟这些个倌人们说过了么!
大先生早迎了下来,见了我,却好似第一次相见一般,凤眼里面,都是怔:"我,我本不想……"
"我如何不知道呢。"我笑着说道:"大先生对我的好,我全知道,早就有人跟我说过,这样拿出自己能给的一切给旁人的,除了有情人,就只有血缘至亲的了。"
大先生的眼睛里面,像是满满的含着星光:"江菱……这个名字,本来,是我取的,我只是再没有想到,你真的唤做了这个名字,也真的顺顺当当的长大成人,我没想到的很多,我……"星光从大先生的眼睛里面流泻了出来:"没想到,终究,不曾帮上了你什么,还拖累了你……若不是你命大,你要为着救我死了,我只想,赶在你后面,随着你去的!"
"老天爷开恩,应该高兴才是。"我握着大先生的手,道:"爹,你没有抛弃了我们,我真的,已经很高兴。"
"你,你叫我什么?"大先生眼睛都忘记了眨动:"我,我老了,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只怕,听错了什么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子骗人,再来叫一次与你听么?大先生便是大先生。"
大先生一听,涨红了脸连连摇手,要说什么,却给我附在了耳朵旁边,大声喊道:"爹!"
大先生顺势就紧紧的抱住了我,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我很高兴,我高兴的,不能更高兴……"
"我知道。"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样,真好。就算这样的好,只有十天,总比没有强,是不是?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爹。
第378章:如何能抽身而退 钻石加更
"我只觉得,这个世上,再没有了能比我更幸运的人!"大先生鼻音浓厚,道:"当年,那个当年,我只觉得,今生今世是再没有法子,去重新爱谁,可是现如今,上天垂怜,你能回来,我已经心满意足,我本以为,你要因着我不曾陪着你长大,再不会认我,我还以为,我这个身份,只能让你更加为难,我不说,可是我心内苦得很。"
"当年爹受到的伤害,我都知道。"我笑了笑:"不过,我第一次来了翠玉居,爹是如何认出了我来?本来,就算我叫做江菱,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名字,而且,我的模样,跟大先生,分明一点也不像。"
"是不像,可是你那个神态,可跟你娘当年一样的。"大先生抿了抿嘴,笑道:"她当年,也是那个样子,一侧头,一微笑,啊,"大先生的笑凝固在了唇边:"这本,也不是我该回忆起来的事情。"
"我明白。"想起来了当初的好,自然也更会想起来当初的痛,被最深爱的人淋上了雄黄和朱砂,这个感觉,几个人能明白?
"爹,当年撒朱砂,投下了雄黄的,不是娘。娘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胭脂河边,等了您一辈子。"我望着大先生,说道:"是一直不同意你们婚事的姥爷见了你的元身,差了舅舅做的这件事情。母亲以为你跟人私奔了,你以为母亲害了你,这全然,是一场造化弄人。"
"你,你说什么?"大先生瞪大眼睛:"这,这话……"
"这话,是舅舅亲口告诉了我的,"我说道:"你若是不信我,只管去问问舅舅。"
"原来如此……"大先生的脸上说不出是悲还是喜:"这如何,这是如何的一个误会……你娘,她现如今在何处?她知道这件事情么?"
"她还不知道,"我笑了笑:"在她眼里,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不错,她不过是一个凡人,更魂的事情,她如何受得了?"大先生神色恍惚:"全是因着我,居然,那样的怀疑你娘,以至于,懦夫一样的一走了之,话也不曾说清楚,全是因着我,你才吃了这样多的苦!"
"谁遇上那样的事情会冷静?"我吸了一口气,道:"爹,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你说。"大先生一听,我要开口请他做什么,高兴的了不得,可想而知,失散这些个年的亲生女儿要跟父亲要什么,来依靠自己,拿自己真正的当一个父亲,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事情。
"那就是,我的事情,万万不要跟娘提起来,现如今,你们的女儿,是那个朱厌附身的辰命女子,她,现在才是真正的江菱。"
"她?"大先生一时愣住了:"那个朱厌附身的,不是真正的朱颜郡主么?她如何,成了我的女儿?"
我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样说来,原本叫做花穗的,才是大公主的女儿,可是掌门人的私生女却取代了那个位置,做了郡主?而我的女儿,现如今,魂在你这里,身体却在那里被朱厌附体,还,还有了身孕?"大先生皱起了眉头,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一部分事情,可是我全然没有想到过,事情居然这样的错综复杂。"
"这就是我整天和大师哥在冒的险。"我叹了一口气,望着陆星河,道:"现如今,也算得上快要功德圆满了。"
"功德圆满?"陆星河摇摇头:"明明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是啊,不过那一条路,只怕,你只能自己走下去了。
"我明白了。"大先生忙道:"你娘那里……"
"娘和朱厌附身的真正花穗在什么地方,只有国师知道。"我说道:"我会去拜访一下国师,请他带您过去的,有些个事情,您心内有数,莫要说出来就是了。"
"我还不至于那样不懂事。"大先生笑道:"心内,却实实在在,有些个惶惑……"
"我都明白,爹就只管好生的留在这里,等着我带您跟娘重新相见,"我笑道:"准备一下,话说开了,什么就都好了。"
"很是,"大先生勉强笑道:"就算幸运来的晚一些,我也已经,足够幸运。"
"我觉得,我也已经足够幸运了。"
"对了,"大先生忙道:"人老了,总要喜欢絮叨,我还想多问一句,你和你家大师哥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陆星河倒是笑了,且拜了一拜:"国丧过去,就会办,到时候,若是父亲大人方便,大可以去主持婚事的。"
"我,我也可以么?"大先生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千言万语似乎也说不出来,唯独不住的点头:"吾家有女初长成……"
离开了翠玉居,陆星河轻轻的拥着我,道:"怎么只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儿?"
我笑问道:"如何不对劲儿?"
"总觉得,你是要预备什么事情,自己想要抽身而退?"陆星河皱起眉头来:"那些个事情,干嘛突然急着安排?"
"也没什么。"我笑道:"安排好了,也就放心了。"
"可不是么。"陆星河一脸认真的说道:"横竖国丧,快过去了。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当最幸福的人。"
是啊,很多事情,都快要过去了。
出了妖界,便往国师府去了,不料想,到了门口,却见了国师府正乱成了一团。
来来往往的少年们神色慌张,也不知急急火火的在为了什么穿梭。
我忙拉住了一个少年,问道:"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国师怎么了么?"
那少年回过头来,见了我,却如同见了鬼一般:"你……你如何……"
"究竟怎么了?"陆星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国师说你死了,拼了一命,也是去救你,结果回来的时候,虚弱的了不得,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国师变成了那个样子!"那个少年咬着牙,道:"国师他,现如今危在旦夕!"
第379章:不大像是真的 三更合更
"我们须得进去看一看!"我忙道:"还请这位小哥带路。"
"国师大人都为了你,变成了那个样子,怎的你还要过去害他?"那个少年瞪着我,怒气冲冲的说道:''对国师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害人精而已,你这样的害人精,大概也就是走得越远越好的,眼下你已经活过来了,难道还要纠缠着国师,阴魂不散?"
说着便要将我们给推开。
"此间的事情,如何是你知道的,"陆星河将我护在身后,沉声说道:"这位小哥,倘若国师当真是因着花穗菜危在旦夕,那就更须得让在下和花穗一同前往,既然是为着我们,我们必定会想法子,来回报国师。"
"你们想法子?"那个少年撇了嘴:"国师给你们害的还不够惨?你们赶紧走!今日还罢了,以后国师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不会与你们干休!"
"小哥哥,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一定很想念她,能见上一面,说不定还就大好了呢!而且,国师虽然是为着她,可也不是她逼迫的,而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咱们爱戴国师,凡事当然要以国师的好为好了。"
那个少年回过头去,我越过了少年的肩膀往里面一看,原来来人是金豆。
可是金豆,现下里全然也不再像是以前的那个金豆了。
他瘦的厉害,整个人本来就小,现如今更是缩了一圈似的,看上去憔悴的了不得,眼窝和腮豆深深的陷了下去。
"金豆,你怎么……"我话也不曾问完了,金豆且转过身来道:"你们随着我来吧,国师,国师现在应该能说话了。"
我和陆星河忙跟了上去,从背后看,金豆的头发干枯了下来,人也像是风里落叶似的,飘飘忽忽的。
我忍不住问道:"金豆,你与姐姐说,国师受了伤,你怎么却也成了这个模样。"
金豆好似根本就没听到一样,也不曾回答我。
陆星河冲我摇了摇头,让我莫要急着问。
我心下只沉甸甸的, 又惴惴不安。
这往国师府上的路,虽然只有几步,却总觉得,像是漫长的走不到头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国师的居所,识得我的几个少年见我又来寻国师,面上表情都十分复杂,但见是金豆领着我来,可也知道,准也是国师自己想见我,这才似乎憋了一肚子气似的回过头去,也不看我。
金豆推开了一扇雕花木门,我只闻到了一阵檀香的味道传过来,但见那个居室之中,兽头香炉里焚着香,还带着,药物浓郁的味道。
青色的帘子垂下来,一个人影在里面晃动着,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掀开了帘子,露出来面庞来。
是那个昆仑山上的小鹿。
那小鹿见了我,皱紧了眉头,才要说什么,却听见国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夫人来了?快请夫人过来心疼心疼为夫吧。"
再不是往日里那个坏坏的,戏谑的,似乎什么事情都了然于心,信心十足的声音,这个声音,只是在强打精神。
我嗓子哽了一梗,勉强说道:"国师,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听上去这样憔悴,还是要来说笑话。"
"大舅哥也来了。"虽然陆星河不曾出声,国师似乎也透过了那个帘幕,知道了陆星河来了:"难得妹夫这几日憔悴些,大舅哥这一来,也不曾说些个好听的么?"
"国师究竟如何成了这个样子?"陆星河道:"为了花穗?"
"我已经没事了!"我忙说道:"却不知道国师出了什么事?"
"好一句没事。"国师的笑声也像是酒里参杂了苦艾,醇厚却有些个发涩:"你没事,本座也没事。"
"没事?现在这个样子,命也去了半条,如何能是一个没事?"那个心直口快的小鹿先跳了脚:"接到了金豆给的信,我连夜就从昆仑山跑过来了,眼瞧着生龙活虎一个人,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病恹恹的模样,还落了一个没事?你们都瞎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国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意,道:"皇上不急,急死了太监,这本来,也是我们两夫妻的事情,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夫人来了,你们这些个碍事的还不避讳,要棒打鸳鸯还是如何。"
小鹿一听这话,又是瞪着国师,又是瞪我,光洁的额头上青筋都给爆了出来:"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金豆见状,忙且将那小鹿给拉开了:"行了行了,国师那个模样,你还要跟他置什么气?我劝你赶紧跟着我出来,莫要添乱才好,国师要什么,是自己选的,咱们,咱们毕竟是外人。"
"什么外人!你说谁是外人!"那小鹿还在吵嚷着,早给那金豆拉出去了。
陆星河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道:"花穗,我在这里,只怕不大方便,你跟国师说话,我等在外面。"
"大师哥……"
我放心你,也放心国师。"陆星河浅浅的一笑,道:"我等着你。"说着,也随着那小鹿和金豆出去了,还掩上了那雕花木门。
"夫人,过来坐。"国师那只好看的手从青色的帘幕之中伸了出来,冲着我招了招。
"不用了,"我咳了一声:"在这里说,我能听见,国师,你这一次,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
"唔……"国师发出了一种十分痛苦的闷哼声来:"活也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是莫要说了吧,胸口,实在难受……"
这个时候,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横竖伤成这样要死不活的模样,想必也没法子再对我怎么样。
想到这里,也只得跑过去,掀开了帘幕,道:"国师,你究竟伤在了什么地方,我去唤了人来。"
那一只修长的手,却十分敏捷的抓住了我,翻身重重的将我压在了下面,好闻的男人味道扑在我脸上,一双绿眼睛闪烁的像是夜里的狼:"其实,本座是骗你的。"
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国师挺直的鼻尖,正磨在了我的鼻尖儿上,绿眼睛里面,倒映出来的,满满都是我。
而且国师一身月白的里衣正解开了大半,清冽的锁骨和坚实的肩头,全露出来了。
不是头一次看见,可是,我还是心慌意乱。
想起来那一日初见,漫漫月色下面,泡在了木桶里的那个人……
"夫人脸红了,心也跳的厉害,你说不喜欢本座,大概是自欺欺人。"国师涎着一张笑脸,道:"跟大舅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
"这样的动作,谁不会心慌?"我皱起眉头来,才发觉,两只手腕已经都给国师攥住了,国师笑的得意洋洋:"大舅哥实在天真,还真放心,若是本座,怎么会放你自己在这里?"
"他是君子,你是小人,这还用说?"我挣扎不过,也不挣扎了,预备他若是还要欺上来,我就再来咬他第三次。
"夫人这眼神,让为夫心里发寒。"国师便是这样说,薄唇边上也还是漾着笑容:"本座只想亲亲你,可不想给你咬。"
"不好意思,大概没有那样的好事。"我望着国师:"是不是,国师也只想吃美食,不想去茅厕?"
国师好看的眉头一拧:"说起了煞风景来,夫人若要称第二,只怕也没人敢称第一了。"
"所以请国师有话直说,听说国师身体有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座也想问问夫人,只剩下了十天么?"国师扬起了对一个男子来说,精致的有些个过分的下巴来:"本座不许。"
"国师许不许,能有什么用?"我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国师,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本座神通广大,夫人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吧?"国师望着我的眼神,忽然凝固了起来:"本座不许,是因着,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你怎么可以,属于了旁人?"
"多谢国师厚爱,是我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你,什么都忘记了。"国师抿了抿薄唇,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最早认识你的,明明是本座,你应该喜欢的也应该是本座,本座为着你,什么都能做到,为什么,连对本座笑一笑道资格,本座都得不到?"
"心如何是能随人意的?"我怔了怔,这才说道:"国师心内也该明白的,明明是不喜欢我,你才能过的轻松。"
"无奈本座并不想要那种轻松!"国师像是咬紧了牙,方才说道:"本座,要一个理由放弃也好,可是本座连理由也找不到!那扫把星足够好也就是了,可是他哪一点能比得过本座?跟他在一起,除了受伤,你只能还是受伤!"
"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望着国师,道:"旁人再好,那也是旁人,可是他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存在。是他让我对每一个明天有所期盼,即使那个明天,我不在他身边。"
"原来你是为着他。"国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自嘲的笑容来:"本座想起来了,他若是不在那段时间内回去,就要生生坠落了,你舍不得?所以为着他能回到天上,你宁愿自己死?双生,你知道,天上的星星,并不是只有一颗。"
"偏生,星星虽多,我只拥有一颗。"我笑了笑:"而且,我是江菱,不是双生。"
"本座却不想管那么多。"国师的眼睛:"他是你的星星,你却是本座的太阳,本座今生今世,不,是永生永世,也只会围着你转!"
这个话很美,美的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听到国师这样说,我很高兴,可是,"我咽了一下口水:"你知道,不管什么东西,不会永远不变的。"
"我的心可以。"国师抿了抿嘴:"我保证,会比你对扫把星的那颗心保留的更久。"
"国师……"
"十天之内,能做到很多事,是不是?"国师握着我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慢慢的松开了:"能为你做什么,我就会为你做什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国师还不曾告诉我,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国师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因着,本座去了一个地方,得罪了一个人而已。"
"你去了冥界,找了二公子?"我望着国师:"这有什么必要?"
"本座不管那许多。"国师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不管做得到,做不到,本座还会继续的去做,只要你活着。"
说到这里,国师忽然俯下了身子,坚实的胸膛撞在了我身上,嘴角溢出了一声呻吟来:"唔……"
我脸一红,只当他又要故技重施,才要将他给推开,一起手,这才愣住了,但见那月白里衣,之所以是半开的,因着他不过是用它掩上了自己的伤口罢了。
好大的一个伤口,血还慢慢的渗了出来。
"不许告诉旁人,"国师喘着气:"你知道,我有许多仇家……"
这会有多疼?再怎么神通广大, 他现如今也不过是凡人之身。
"我知道。"我心里一阵难受,嗓子眼儿发干,十分艰难的说:"原来,原来如此。"
"你在心疼?"国师居然还能露出来一丝笑容来:"这,比什么灵丹妙药也管用。"
脸上一阵发凉,我摸了摸,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满脸的泪下来,国师的肩膀和月白里衣,在我眼睛里面模糊成了一片:"对不起……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要在这个世间比较好……"
"这是什么傻话?"国师的声音里带了十分明显的怒意:"这个世间若是没有了你,还能称得上什么世间?在我心里,你就是整个世间!这一点伤,算得了什么?本座不许你哭,见了你哭,本座比受了什么伤,流了多少血都要更痛!"
国师的胳膊环住了我,血腥味道参杂国师特有男人的味道扑在了我的鼻子里,怕他的伤口裂开,我不敢挣脱。
"这样真好。"国师的声音有点沙哑:"可不可以,就这样一辈子?我不奢求生生世世,我们终将是要回去的,只要一辈子,就可以!"
"我很想答应,可是我没法子答应,因为,我已经有陆星河了啊!"我吸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国师低下头,却用他的嘴,将我的嘴堵住了。
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儿从我口中蔓延了出来,唇齿交缠里,我有点恍惚,可是因为他的伤,实在也不敢推开他,我心里一阵发慌,满满的都是懊恼,陆星河就在外面等着我,我却……
良久,国师重新抬起头来,才说道:"我不问,你也不要说,那样的话,我也再不想听。"
"我知道了。"我像是一个才偷了东西的贼,忙站起身来,中了国师的毒一样,话也说的语无伦次起来:"我,我须得……还有,我娘,还有,还有大先生……"
"我知道。"国师的绿眼睛又闪烁了起来:"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的误会,都解开了?我会差人带着父亲大人到母亲大人那里去的,我也等你,一家团圆。"
"也或许,再没有那个希望了。"我笑了笑:''国师为我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说着,似乎有人在后面追我一面,我慌慌张张的拿起脚来便往外面去。
"等一等!"国师忽然说道:"你是不是这一次回来,不过是要让他忘了你,好让你走了之后,他心里不会难受?"
我抿了抿嘴,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本座心里会不会难受?"国师笑的凄凉:"本座会等着你,本座就在这里等着你。就算是你心内的亏欠也好,最后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留出来一点时间,给本座?"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推开门出去了。
陆星河正低着头坐在外面,像是有什么心事,抬头见了我,站起来,皱起了眉头:"你怎地哭了?国师他……"
我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抱住了陆星河:"大师哥,我喜欢你。"
"我知道。"陆星河的声音柔和了下来,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我一直知道。"
"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到哪里去,我都喜欢你,只要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星河那一次,要抱我抱的那样紧,因为那一种,即将从自己怀里消失的感觉,实在可怕的了不得。
"你今日到底怎么了?"陆星河低下头盯着我:"说出来。"
我将脸只靠在陆星河的身上,假装什么都听见。
"无妨,不管你做什么,到哪里去,我陪着你就是了。"陆星河笑道:"你做什么,我跟着你做什么。"
"嗯。"我把鼻涕擦在了陆星河胸口上,陆星河这才不顾风度的呻吟道:"笨蛋,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以后如何,我觉得知足。
多好,最起码,我还有这么十天。
"大师哥,咱们一起去吃那个牛家胡同的藕粉桂糖糕可好?"我笑道:"咱们还没有一起去过呢!"
"我倒是想去,可是这样脏的衣服,如何穿的?"陆星河的星眸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这有什么?"我转过头来笑道:"这样,才显得平易近人嘛!"
"谁要平易近人!"
"走了走了!"
紫玉钗街上还是那样热闹非凡,哪里哪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今日里怎么倒是比七夕还要热闹些?"我四下里望着,摆在摊位上的东西都是些个精巧的女儿家东西。我随手过去翻弄了翻弄。
"姑娘还不知道?"那个摊贩因笑道:"今日是姻缘庙里姻缘娘娘的生辰,可不是未婚的少男少女都过来给娘娘上香油,求一个好姻缘,两位看样子早时一对有缘人吧?这可更好,还不赶紧趁着这个热闹,往那个姻缘庙里面,求一个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陆星河倒是笑了:"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所在,我却一直是不知道的。"
"那可太好了,"我笑道:"伯伯,不知道往姻缘庙里面参拜,还有什么旁的讲究么?"
"这你们可是问对了人了!"那摊贩忙拿了一大把编成了精巧梅花絡子的红线给了我:"姑娘手巧,那这个,往姻缘庙的梁柱上系上了,只要是一个死结,那你们两位的心,也就永远捆在了一起了,姻缘可就算得上在那个姻缘娘娘手底下记下了,再分不开的!"
"原来如此。"我才打开了那个一把梅花絡子,陆星河早把钱放下了:"我们要了。"
"这位小哥这样仪表堂堂,姑娘也美丽动人,两位打上了这个结子,保准啊,以后儿孙满堂!"那个摊贩一见了许多钱,早高兴的眉开眼笑,吉利话一句接一句。
陆星河没说什么,但是一张白皙的脸早红了,我脸上也挂着笑,儿孙满堂?与陆星河儿孙满堂的,会是谁呢?
横竖,不会是我。
陆星河签注了我的手,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一路上拥挤的了不得,他只用双手环住了我,只怕旁人挤到了我。
他的神色,看上去像是这般照料我,是十分理所当然的。
真好,真好。
到了姻缘庙里,陆星河穿过了攒动的人群,死死的将那个结子扣在了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的梁柱上。
"这样就不会解开了。"陆星河不知道纠缠了多少遭,方才露出来满意的笑容,大概只可能会剪开,解是解不开的。"
"是啊。"我摸着那个结子,笑道:"大师哥,你去请一点香,咱们也烧一注可好?"
陆星河点点头,怕我跟着受挤,便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我望着陆星河挺拔的背影,回头将那个结子,就解开了。
系的是很结实,可是,我毕竟从前是个手艺人。
梅花絡子还带着陆星河的温度,我攥在手心里,接着偷偷的放在了衣袋子里面。
希望,以后还有旁人,能跟你来系这个结子,希望,你也能扣的这样紧。
"外面那个姑娘说的,你说是真是假?"这时候,两个上香的女子正窃窃私语起来:"不大像是真的。"
第380章:姻缘娘娘真灵验 钻石加更
"是啊,克死七个未婚夫,守了七次望门寡?"另一个女子也说道:''怎么听,可也都有点太不对劲儿了。他难不成,是天煞孤星么?"
"你们说的,是不是楚家的那个姑娘?"迎头赶上来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子,那女子下巴上一颗痣,生着一根黑毛,就算是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可硬是瞧上去就是一副媒婆像:"那可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家便住在他们家左近,那还能有假?"
"这么说,那是真的?"一个穿着粉绿衫子的女子忙问道:"世上,真还有这种人么?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说处?"
"能有什么说处,什么都是一个命!"那胖乎乎的女子说道:"谁知道其中有一个什么幺蛾子?本来这个黄家姑娘,那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家境也优渥的很,人更是生的国色无双,可是天生就是这样的命硬,克死七个,谁也有敢娶她?若要是独生女儿,大不了养起来,可是下面几个弟弟,如何能容她在家里?她若不成家,下面小的还娶不娶了?这要出家吗,也是可想而知的。"
"要出家?''我忍不住凑过去问了一句:"可是家里逼迫的么?"
"她自己,也是心灰意冷,谁受得了这个打击?"那个媒婆样儿的胖姑娘一听大家都有兴趣,越发是说的兴起,口沫横飞:"前面几个佳婿,那都是千挑万选的王孙公子,家世容貌,样样可都是能拿得出手去的,到后来,王孙公子家不敢冒险,几个富商家的愿意试试,也完了,新近克死的这个未婚夫,本来是四处寻来的个石匠的儿子,也是属龙的,按说一定也硬的跟石头一样,谁成想,嘎嘣,也跟石头一样的碎了!能有什么法子?这个楚姑娘,约略天生,也是一个出家的命!"
命硬是么……我忙问道:"敢问姐姐们,你们方才说,那个姑娘在外面有什么信不信的,不知是一个什么意思?"
"嗨,"那个穿粉绿衫子的姑娘听问,倒是一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模样,抢着说道:"那个姑娘啊,说是想请姻缘娘娘开恩,在姻缘庙外面再来求一日,求得了也就是了,求不得,明日里,大概就要寻一个地方修行去了,好让家中弟弟成家呀!人们都听说了,全过来瞧热闹,那楚家也说,有求亲的,只管来求,不论家世,甚至自己贴补也好,但凡是一个好男儿,旁的全不论!可是到底,也没人敢上前趁这个热闹!"
我听了,心里也颇有了谱,忙钻出了人群往外面看,果然,但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年轻姑娘,正垂着头,跪在了姻缘庙香炉外面的蒲团上,身后还有一个青衣丫鬟随着,那个小姐十指并拢,樱桃小口念念有词,身后随着几个珠光宝气的家眷,却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周遭求姻缘的年轻男子并不少,这个楚姑娘,生的也确实楚楚动人,俊眼修眉,一股子书香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大家闺秀。
只可惜,那些个年轻男子见了,避之不及,哪里敢有上前搭话的。
我转了转眼睛,过去打听了打听,果然,是一个天生的硬命,简直所向披靡。
那个姑娘会有多少的苦?正这个时候,醉醺醺走过来了几个一看就放浪形骸的公子,那几个公子一见便不是什么好人,为首的,居然是左司马的公子。
这个公子先前就在紫玉钗街上放焰口的时候,想要强抢民女来着,后来陆星河与我往左司马家中去了一趟,又见了一次,确实是个仗着父亲权势,胡作非为的。
果然,那个左司马的公子瞧见了这里围着一圈儿的人,也过来看热闹,正瞧见了那个楚姑娘,眼睛都亮了,忙涎着脸凑了过来,道:"啊呀,这个姑娘,好生的可人儿,今日里也是你有福气,姻缘娘娘准定是垂青了你,随着本公子走吧!"
说着,一只手便冲着那楚姑娘的脸摸了过来。
果然,登徒浪子总也是登徒浪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模样。
那楚姑娘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个左司马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早闪了开来,身边的丫鬟忙也挺身而出呵斥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我们小姐,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姑娘!"
"哎呀嘿!"那个左司马公子见状,早咧开了嘴,道:"大家主的,倒是更有滋味,欲迎还拒,也很好玩!"说着,又想着对那个姑娘上下其手。
那楚姑娘身边的家眷自然唬的什么似的,上来只管拦着,可几个妇道人家,如何敌得过几个如狼似虎的公子,那楚姑娘一张俏丽案的面孔吓的发青,只往后面退。
周遭的人看样子大部分都识得这个胡作非为惯了的左司马公子,哪有一个是敢上前拦着的,具闷不作声,假装不曾看到。
我叹了口气,大概也是我跟这个左司马公子缘分未断,这便撸起来了袖子,要上前再将这个公子的手腕拿脱臼一次。
不成想,只见那个左司马公子本来一脸淫笑的往哪楚姑娘身边逼,却不知道怎地,便摔倒在地,才要爬起身来破口大骂,却瞧见了身后气定神闲的陆星河。
陆星河望着那个左司马公子,道:"公子,许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么?一直也不曾重新拜访了左司马大人,大人贵体课还安康?"
上一次,陆星河为着让这个左司马公子跟我赔礼道歉,可在左司马面前也毫无惧色的,这个公子自然知道,惹上了陆星河,于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这才青白了脸色,爬起来拖着那几个本来想跟陆星河动手的几个恶少急匆匆逃也似的走了。
陆星河英雄救美,那楚姑娘自然是满脸的仰慕,忙弯下了身子,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
陆星河只是摇摇头,也不曾说什么,便到了我身边来:"叫你不要乱跑,一转眼便寻不得你,才说要上香,怎地跑到了这里来了?"
我却不曾看陆星河,只看见了那个楚姑娘满眼的仰慕。
想必,是姻缘娘娘今日因着生日,心情大好,格外的灵验。
第381章:那个咱们用不着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那个小丫头倒是十分伶俐,忙带了一脸的笑落落大方的过来了,望着陆星河,道:"我们家小姐,想请公子喝一杯茶,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那楚小姐惴惴不安的躲在了家眷之中,偷眼瞧着陆星河,两手捏着一方锦绣帕子,显得十分紧张。
"多谢姑娘好意,但是这个''救命之恩'',在下实在谈不上,也不敢当。"陆星河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姑娘转告那位小姐,莫要放在了心上。"
说着,陆星河便想牵上了我的手走,我忙不着痕迹的拿起手来躲开了,倒是一脸笑意的答道:"我家大师哥这个人平素是最害羞不过的,难得那位小姐邀请,这样走了岂不是驳了人家姑娘的情谊?大师哥,花穗也渴了,喝一杯就喝一杯吧!"
那丫鬟听了,自然喜的眉不见眼见,忙回身蹦蹦跳跳的便去寻了那个小姐告诉这个好消息了,陆星河拧起了眉头,低声道:"你知道,我不大爱热闹。"
"可是,我爱热闹。"我笑着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楚姑娘,假装不曾瞧见了陆星河不悦的眼神,那楚姑娘一听那丫鬟说的话,俏丽的面颊上浮起来了两朵红晕,更是显得妩媚动人,冲着陆星河远远的行了一个礼,且叫丫鬟过来领路了。
陆星河手里还拿着香,见我这样坚持,也只好将香随意的插在了香炉里面,跟着我过来了。
那楚家小姐果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选的茶楼,是吉顺轩最好的雅座,临着窗,点着最好的西域香料,那香料的味道给初秋的风一吹,好闻的让人心旷神怡。
我之前一直没机会到这里来过,氛围确实非常清雅,不远的地方,还有一身大红的小丫头清越的弹着琵琶助兴。
陆星河显然对这里的环境也不大感兴趣,茶博士过来请示要什么茶,那楚小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望着陆星河,只让陆星河说,陆星河则看着我,道:"你想喝什么?"
我忙道:"大师哥喜欢茉莉香片。"
茶博士忙应了下来,上了几样十分精巧的点心,丫鬟忙让了过来,陆星河不爱吃甜,不曾动,冰山似的,拒人千里之外,我倒是道了谢,老实不客气的便吃了。
"方才听了姑娘称公子做大师哥?"那楚姑娘轻声慢语的问道:''还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
我忙道:''唐突了,一直也不曾自报家门,我们是太清宫的师兄妹,大师哥名字叫做陆星河,我叫做花穗。"
"太清宫?"那楚姑娘身后的女眷眼睛倒是亮了:"瞧着两位便不是俗人,只不想两位出身居然这般高贵。好,实在是好。本来呀,我们小姐也险险要往太清宫里……"
"奶娘,你急什么。"那楚小姐娇嗔的说道。
往太清宫里出家么?
"是,不急,不急!"那奶娘的模样,却是喜上眉梢,满脸桃花开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当时便将陆星河拖回去跟她们小姐拜了堂才是的。
我自然是瞧出来了,陆星河也将眉头皱的更紧了,楚小姐羞赧的很,道了谢之后,我跟她便东拉西扯了几句,茶上来,等我喝了几口,陆星河动也不曾动,先说道:"茶喝了,咱们回去吧。"
那小姐和奶娘一听,颇有些个吃惊:"可是,我们还……"
"道谢就不用了。"陆星河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下说过,举手之劳,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倒是先说道:"大师哥,横竖这里离着牛家铺子不远,劳烦你先下去买点心,我坐坐就过去,来也来了,话也不说几句,算什么样子。我跟这个楚小姐聊的投机,多说几句。"
陆星河抿了抿嘴,道:"那你快点,我等着你。"
说着,自去了。
那楚小姐看上去颇为失望,低下了头去,我忙道:"大师哥生性害羞,也不曾跟陌生女子坐了这么久,不习惯也是有的,小姐莫要放在了心上去。"
"无妨。"楚小姐勉强一笑:"陆公子肯来坐着,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横竖,我这样的人……"
"您也莫要想的太多,"丫鬟忙道:"陆公子这一出现,可不是姻缘娘娘显灵了么!啊,对了,"那丫鬟忙道:"花穗小姐,敢问,陆公子可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这话,真像是一根扎在了心里的刺,想剜也剜不出来。
我想了想,道:"以前是有,但是以后,怕就没有了,大师哥那个人命硬的很,不怕你们笑话,大概是给克死了。"
"此话当真?"奶娘和丫鬟更高兴了:"也是一个命硬的,可不是大好的么!"
"那是自然。"我趁机说道:"若是不嫌弃我唐突,可能将小姐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奶娘大喜,忙告诉给了我,我算了算,按着那天书上面的法门,可不是正是跟陆星河再相合不过的硬命了么!
而且,这个姑娘虽然命硬,自己的寿命还是个短命模样,可能不算太长,也许,能赶在了陆星河回到了天庭之前,就香消玉殒了。
他能毫无留恋的回去,再不对尘间有什么期许,可不是大好的么!
所以说,这一门亲事,还真是姻缘娘娘赏给的一个好锅配好盖。
我走了之后,能有人继续对陆星河好,真好。
我下楼的时候,陆星河早等了一个满脸的不耐烦,见了我,脸色才好看一些:"你好歹是下来了,只以为你跟那个楚姑娘是个投缘的,当即要结拜了金兰呢!"
"大师哥这是什么话!"我笑道:"那个楚姑娘家世好,修养好,人也漂亮,难道不招人喜欢?我若是个男子,也几乎要心动了呢!怎地,大师哥全然看不到么?"
"看不到。"陆星河漫不经心的说道:"除了你,旁人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
说着,重新牵着我的手,道:"可要回那姻缘庙之内,重新上一柱香?"
"不用了。"我粘在了陆星河肩膀上:"咱们,用不着了。"
第382章:想永远窝在这里 钻石加更
"说的也是。"陆星河想了想,道:"咱们的红线,已经系的那样牢固,谁也解不开。"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说的是,谁也解不开。"
陆星河身边飘来了牛家铺子糕点甜甜的味道,真好闻。
"大师哥,那个点心,给我吃一块。"
"不行。"
"为什么?"
"包装打开了就没法子再装的那样整齐了。"
"不整齐又有什么关系?"我撅起嘴来:"你要提着去相亲么?"
"总之就是不行,提着破破碎碎的包装成,成何体统?"
"哼。"
"行了,有麦芽糖。"陆星河敷衍的说道:"我给你买一个吃。"
他的背影,永远这样挺拔好看,光是一个背影,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挤在几个小孩子里面买麦芽糖的样子,却让人有点想笑。
麦芽糖,小时候,都是自己熬出来的。
麦秸上面缠裹着核桃大的一团麦芽糖,晶莹剔透,金黄润泽,真是好看。
我迎着阳光看了又看,却怎么也舍不得吃。
"怎地了?"陆星河道:"你不爱吃么?"
"吃了就没有了,拿在手上,好歹心里踏实。"
"真是小孩子一般。"陆星河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小盒子里还有呢!你喜欢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大师哥真好。"
"也不算太好,"陆星河居然谦虚了起来,但还是说道:"因为,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嗯!"
但愿,以后他忘记了我,能跟楚小姐一起再在紫玉钗街上转悠,买了麦芽糖,说起了绵绵的情话。
忘情水喝下去之后,他还记得我么?还是说,只不过,是再也不喜欢我了?
不论如何,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他能在没有我的时候,还是那样安宁满足,像是现在一样。
陆星河送我回到了小院儿里,正见那大栗子树上结着的果子落了满地,青鸾正四下里捡,见我们回来了,高高兴兴的说道:"花穗小姐,陆道长,别看这个栗子树生的古怪,这新栗子倒是好吃的紧,明日里等青鸾回来,煮给你们尝鲜。"
"明日回来?''我问道:"青鸾,你要去哪里?"
"今日里掌门人寻我,说是朱颜郡主眼睛不大方便,身侧缺少人使唤,叫我入了夜过去。"青鸾道:"明日我就回来。"
"你本来便是朱颜郡主的人,这一阵子,你先陪着朱颜郡主吧。"我笑道:''随了我这么久,我很知足了,过一阵子,朱颜郡主眼睛好了你再回来,虽然有了你,现如今过得好,不过我先前没有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青鸾犹豫了一下。
"毕竟郡主现如今是病人嘛。"我笑道:"好了再说,还有,牛家铺子的点心,给朱颜郡主尝尝去。"
我也,等不到朱颜郡主好了的时候了。
"既如此,青鸾听花穗小姐的!"青鸾这才告别去了,挎着那装着栗子和点心的大篮子,纤腰一扭关上了门。
"越来越冷了。"我抱着肩膀,看着夕阳红黄的光线穿梭过了栗子树奇奇怪怪的树枝,泛黄的叶子一片一片的落了下来,本来给青鸾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又是一片狼藉。
横竖叶子到了明年,还是能继续生长出来的,还是一样有着勃勃生机,年复一年的重演这一场生离死别。
它们总有机会分别重聚。
背后一暖,陆星河从后面抱住我:"有一点风,咱们进去吧!这一阵子,总是来回奔波,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你好好睡一觉。"
我回过身来,笑道:"大师哥也累了吧?整日里,只是要担惊受怕的。"
"横竖不过是虚惊一场,也没什么。"陆星河将下巴抵在了我的头顶上:"只希望,这一场风波过去之后,我能给你一个安宁。"
"大师哥说的到,就一定做得到。"我笑了笑:"我一直相信。"
"等到咱们成亲以后,我一定让你作最幸福的陆夫人。"陆星河抱着我,闭上眼睛,道:"更魂器,我交给师父,咱们,可以住到一个没有这样多妖魔鬼怪的地方,大概也不要这许多的浮华比较好,我来照料你,照料以后会有的孩子,然后,生老病死,生死相依……"
他曾经最喜欢的,都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我只觉得,自己暴殄天物。
我踮起脚尖来,吻在了他的唇上,陆星河低着头,还是十分笨拙的回应着,唇齿交缠之间,我尝着陆星河凉凉的味道,却只是想哭。
等不到了,再等不到了,跟他生老病死,生死相依的,只能会是旁的人,我很想对他放心,可是心里却痛的,说不出话来。
我的他,要亲手让给旁人,除了生死,没有分离,我却只能先走一步。
窝在他的怀里,将手穿过了他的长衫,滑进了他的衣服里面,陆星河身上微微一颤,他身上真暖和,不管未来如何,现如今,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滑过他坚实的胸膛,泠冽的锁骨,宽宽的肩膀,再到了他的背上。
好瘦,我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骨头有多少节。
他好像不爱吃东西,又对什么都挑三拣四,很想让他以后长一点肉,大概是没法子了。
陆星河的喉咙"格"的一声,响了一下子,身上的温度,也更高了。惩罚似的,轻轻咬了我的舌尖儿一下。
我的手却还是不肯停下来,大概,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贴在他胸口,感觉出来,他的心跳的厉害。
终于,他还是服输一样的放开我,抬起了头,捉住了我的手,满脸的羞赧:"不要调皮,我怕我,要控制不住……"
"大师哥,"我也抬起头来,道:"你有多喜欢我?"
他一怔,道:"喜欢到,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我靠在他身上:"我现在就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线香的味道这样好闻,我闭上眼睛,想,永远的窝在了这里。
第383章:这却是怎么回事
陆星河将我拥的更紧了一些,嗓子有点哑:"所以,从来没有这样的惜命过,我一定要活的比你更久,分离的痛苦,我来受就是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怕会伤害到你……"
"我知道,"我答道:"我都知道。"
"咱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陆星河微笑着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好不好?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你会有很多的孩子,像你一样好看,像你一样聪明,像你一样心软……"
"怎么是''你''?"陆星河蹙起了眉头来:"你应该说''我们''。"
"大师哥说的很对。"我点点头:"花好月圆,没有遗憾。"
我很是想把我拥有的,能给的,全给他。
不过,也好,他以后,会有更好的。
我很想再多跟他在一起,一时一刻也好,可是又总觉着,大概还是让他早一点忘记我为好,我看着他安安定定的样子,才能够放放心心的走。
"大师哥,你进来,我想喝水。"我拉着陆星河,便往屋里去,陆星河却按了我坐下来:"我给你倒就是了。"
他倒了水,端给我喝,细细的帮我擦了嘴,道:"照料旁人,原来是这样的一个滋味,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猫,也只认我,全因着我只有它,它只有我,那个牵绊,便觉得窝心,可是现如今对你,更是说不出的……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对,这就是幸福。"我依偎在了陆星河身边,道:"真好,我也觉的幸福。靠着大师哥,心里总是平平静静的,这样老了去多好。"
"什么好不好,你也会跟我这样的老下去啊。"陆星河摸着我的头发,道:"国丧过去,咱们成了亲,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你不要烦腻,也就是了。"
我愣了一愣,低声道:"那么,天天对着同一个人,大师哥会烦腻吗?"
"傻话。"陆星河笑道:"好比说,水也只是一个味道,可是谁会烦腻?因为没有水的话,人就活不下去了啊。你,你就是我的命。"
"好,"我点点头:"没有水,就会死呢!"
我不想对你来说,再那样重要。
只觉得,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抓着陆星河的衣襟,只怕他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也要抓着的。
模模糊糊,只听他宠溺的说了一句:"旁人面前那样机灵,唯独在我前面小孩子似的,不过,你也不必在我面前长大,就这样,就好了。"
我便强打精神说:"大师哥,我若是如同孩子一样,跑丢了,再没有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星河环住我,道:"我就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嗯,好,我就留在我丢了的地方,等着你来。"
"笨蛋。"
我还是紧紧的抓住陆星河的衣襟,手里一点不放松,闭上眼睛,只觉得那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着。
鸟叫声响了,我醒过来,瞧见他还是拥着我,歪着脖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片的暗影,只怕我累,胳膊就一直垫在了我脖子底下,不知道酸麻成什么样子,我身上盖着被子,可是他还是打扮整齐。
我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望着他的睡颜,只觉得大概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画面。
我多想,让这个画面停驻下来,永远没有一丝的改变,就这样就好,就这样让我看着他就好。
可是,我只剩下九天了。
抿了抿嘴,偷偷的吻在了他嘴唇上,软软的,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起了身,到了青鸾搭好了的小灶上,熬起了冰糖梨汁。
若是有将来,我比他起的早一些,提前给他做好了东西,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会有多好?
因为他好到,让人觉着,能亲自洗手为他做羹汤,比他自己还要幸福。
喜欢一个人人幸福,还是被一个人喜欢幸福?真难说。
一阵清香飘出来,打断了我的恍惚。
我从怀里摸出来了有点温热的忘情水,心下想着,这九天,我帮着他和楚小姐好好的培养培养感情,等我走了,一定也会有些个眉目的。
忘情水晶莹剔透,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味道?
盛出了一碗糖水,将忘情水倒下去了,轻轻晃了晃,一点味道也闻不出来。
真好,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只要陆星河不受什么伤害,我自己吃两份苦,也没关系。
上天,实实在在待我不薄。
就算以后我变成了飘荡在外面的孤魂野鬼,等在了天罡气外面,一日日的看着他出来进去,过幸福快乐的每一天,也就够了,他会儿孙满堂,他跟楚姑娘,会伉俪情深。
一种透进了骨头里面的疼,让我五脏六腑都几乎翻滚了起来,让出了陆星河,像是生生的剜除了自己的心,胸口空洞洞,血淋淋,好可怕。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不曾有这个滋味,就够了,我不希望他念着我,错过了回到天庭的机会,成了坠落的黑石头。
"唔。"陆星河惺忪的声音响起来:"好香。"
"我觉得也是。"我揉一揉眼睛,笑着将糖水端过来,道:"大师哥难不成是香醒了么?"
陆星河揉一揉眼睛,脸一下子红了,忙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衣衫,理顺了头带,有几分尴尬的说道:"本来,只想瞧着你,守着你,你睡着了的模样,真真的是跟小猫儿一样,什么防范也没有,跟平素那个你截然不同,好像卸下来了所有的防备,让人不由得不想护着你,可是,看的许是太入迷了,倒是也给睡着了……"
"大师哥不是也累了么?"我忙将糖水端过来,道:"大师哥,特地给你熬的,赶紧尝尝看,一定很好喝。"
"嗯。"陆星河拿过来了那糖水,却不曾喝下去,只是抬起头来,望着我,道:"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嗯?"我的眼睛,只盯着那糖水:"大师哥要问什么?先喝了再问。"
"我想问问你。"陆星河却将那一串本来该系在了姻缘庙梁柱上面的梅花絡子拿出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384章:可愿意看看手相
我的呼吸一下子梗住了:"这个,这个不过是我看着喜欢,重新买了一串罢了……做一个纪念也好。这个东西,大师哥是如何……"
"你从来没骗过我。"陆星河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你睡着了,一翻身,这个东西便从你衣袋子里面跌了出来……这个,怎么会是新买的呢?上面的折痕,跟我当时绑的一模一样。你把它,从姻缘庙之中拆下来了?怎么,你不希望我们两颗心,永远绑在了一起么?"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确实,在旁人面前,这点子小事情,一下子就圆过去了,可是我还是,只没法子骗陆星河一个。
"你一定,遇上了什么苦衷是不是?"陆星河十分温和的说道:"你说出来,国丧之后,咱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事情,要隐瞒着我?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冒险,没有安全感,但是从今以后,咱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啊,若是为着更魂器,我今日,就将它交出去。"
"大师哥,实在是多心了。"我勉强说道:"其实,什么姻缘庙,我也不大相信的,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拆下来,不想还真就拆下来了,正巧看见那左司马的公子正在为难楚小姐,也,也就没来得及再绑回去……"
"你不说,也没关系。"陆星河的神色却坚定的不容置疑:"横竖,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大师哥,你,你将糖水喝了吧!"我忙道:"其中,其中都是我的心意。"
我自己都听得出来,声音在打颤。
陆星河叹口气,才要接过去,却听见了外面打门的声音:"花穗小姐,有客来访!"
我忙去开了门,进来的,却是那个楚家小姐的丫鬟,还带了满手的礼物来。
"诶?"我瞪大眼睛:"怎地这样早就过来了?"
那个丫鬟搁下了礼物,笑盈盈的,满脸喜色,连珠炮似的,又脆又快的说道:"不过是,昨日的事情,总也是牵肠挂肚的, 奴婢便过来多问一句的,我们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老爷听说了,高兴的了不得,恨不得事情一早定下来,这不是,今日急着过来催问催问的,不知道陆公子什么时候得了空,好……"
我大声的咳嗽了起来,就要将那个丫鬟且推出去的,可是陆星河早出来了:"在下得了空?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寻在下?"
"哎呀,陆公子!"那丫鬟瞧见了陆星河,喜不自禁就要挤过去,我忙道:"咳咳,姑娘,我,我染上了点风寒,姑娘且离着我远一点,莫要也招上了!"
那丫鬟听了,这才忙避了过去,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地便染上了风寒?花穗小姐,还须得注意贵体。"
我忙道:"是了,是了,这件事情,今次实在是多有不便,下次我亲自登门拜访可好?委屈姑娘,白跑了一趟,这个给姑娘买花戴。"说着,自怀里拿出来了一方碎银子塞了过去,那丫鬟哪里肯接,这才只得告辞回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星河皱着眉头望着我:"她们来做甚?一面之缘,怎地还找上门来了?"
"不过是大户人家,礼数周全。"我望着那些个礼物,道:"昨日大师哥帮了大忙。"
陆星河没有说话,只抿了抿嘴:"我却觉着,你好像……"
"大师哥,花穗,"苏沐川却过来了,望着我们笑的勉强,道:"国师来了,正在正殿上面呢,请大师哥过去一次。四处寻你不得,原来往这里来了。"
"叫大师哥?"我忙道:"国师叫大师哥可有事么?"
"二师哥只听了只言片语,也拿不准。"苏沐川道:"瞧上去国师的气色不大好,模样挺凝重的,好似,是为着朱厌的事情来的。"
"嗯,是了,赤面夜叉他们,可不是给国师藏起来了么!"陆星河道:"可是将他们重新送回了太清宫来?"
"大概是吧,"苏沐川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我问道:"国师怎么了么?"
"说不上来,但是国师那个模样,好像是要远行,将事情全交代了一样。"苏沐川看了我一眼,道:"也不曾听说,皇上最近有什么派遣。"
"国师,大概总有国师自己的事情要做吧,外人胡乱猜什么。"陆星河望着我,说道:"你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嗯。"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国师要找陆星河做甚?真是托付朱厌么?还是说……
"你脸色比国师还难看。"陆星河一走,苏沐川望着我,说道:"怎么了?"
"毕竟死而复生不久,有些个虚弱。"我忙打了个哈哈,道:"二师哥不必劳心。"
"劳什么心,"苏沐川怀疑的望着我:"你总像是揣着一兜子心事似的,二师哥也要替你累的慌。"
"没有,我……"
"没事就好,二师哥今日得了空,带你上街散散心去。"
这便不由分说的扯着我往紫玉钗街上去了。
我本来,想跟去听一个究竟的……也罢,散散心也好,没有多少散心的时候了,国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里有分寸。
紫玉钗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姻缘娘娘庙左近的庙会居然还有,不过今日人稀疏了许多了。
"二师哥,这里的姻缘庙,怎地我都不知道?"
"新近才风行起来的,你自然不知道。"苏沐川望着那一圈摊位,道:"以前姻缘庙不过是胭脂河边一个小小的快废弃了的旧祠堂,现如今因着灵验,才突然出了名的,不过,也是你之前,总不到了要参拜姻缘庙的年纪吧。"
"说的也是。"
"姑娘,公子,可愿意来看看手相?"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生着长胡子的老者,戴着赭色的八角富贵帽,一身赭色的锦缎袍子,打扮的像是一个员外,满下里都是富贵模样,却守着一个看上去零零落落的小摊子,上面摆着一个旧竹筒,那旧竹筒里插着不少的竹签子。
第385章:我记得点点滴滴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最出奇的是,这个老者脚下,居然用红线拴着许多的老鼠,也不曾去将红线咬断了逃脱,却正在老者身侧打滚嬉戏,喂养熟了的模样,倒也不让人觉着厌恶,反倒是看上去憨态可掬。
"看看手相也不错。"苏沐川看我总是一副沉甸甸的脸色,想让我解闷,便拖着我过来,笑道:"老者看手相,能看出来什么来?"
"手相这一门子学问,那可是博大精深的!"那老者摇头晃脑的说道:"不是老头子存心要吹牛,不管你们想看什么,老头子一准全能看出来。
"哦?"苏沐川笑道:"看来老者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了,既如此,在下先请您给瞧一瞧,就瞧……就瞧在下跟心上人的缘分吧!"
说着,便挽起了袖子来,将那一只修长的左手伸了过去。
老者仔仔细细的瞧着苏沐川的左手,有时摇头,有时点头,全神贯注的看完了,这才叹了口气:"可惜!"
"可惜什么?"苏沐川气定神闲,像是早知道了结果:"难不成,终究不曾会有结果?"
"这个么,"那老者狡黠的摸着自己胡须,笑道:"公子本来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偏生要喜欢云淡风轻,而且,本来你知道怎么做会得到芳心,可是偏偏顺其自然,不争不抢,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倒是让公子受了困扰,所以,是一个有缘无份。怎么样,准不准?"
"喜欢什么,只要瞧着好就是了,也没必要非要据为己有,"苏沐川道:"我倒是得意自己的这个看得开,不然的话,岂不是累也要累死了。"
"话是这么说,"老者望着苏沐川,却笑道:"可是公子,也有不甘心。"
"老者算得果然神准。"苏沐川还是笑了,掏出了荷包来,带出了一块帕子,忙不迭又塞回去了,我扫了一眼,忙假装不曾看见。
是七夕乞巧的时候,我绣的那一条有着死鱼眼的帕子。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做过这么个东西。
"这位小姐,也来算一算可好?"那老者却将苏沐川的卦资推到了一侧,笑道:''姑娘不似普通人,手相一定也很出奇,老头子自不量力,很想看看小姐的手相。"
能瞧出来,我还只有九天的命么?
不由自主,我也伸出了右手去:"先生请看。"
"这个……"那老者似乎早瞧出来了,飞快的与了这样的判断:"小姐这一阵子,有了飞来横祸?把寿命线截断了哪!"
我低下头,果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掌心之内,划出来了一道伤口,那伤口正将我的寿命线截断了,再不能交互在一起。
"我前一阵子,是遇见了点不顺心的事情,但是现在都过去了,算是一个大难不死。"我笑着将手缩了回来:"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死而复生的话,这个线,该是能续上的,可是,现如今却是错开的。"老者的表情却带着点怜悯:"错过去,只怕就也回不去了,现如今的姑娘的决定,须得三思。"
"我现如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决定,不过也是一个顺其自然。"我望着那个老者,笑道:"既然注定好了,不管是不是去争取,结果大概也都是一样吧。"
"话不能这么说,"那老者眯起眼睛来:"老头子倒是觉着,事在人为。"
"吱吱吱……"那些个老鼠们叫唤了起来,像是也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样。
我笑了笑,说道:"多谢,老先生的金玉良言,我记下了。"
如何的事在人为,能让陆星河不要坠落?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做。
"豆沙糯米粽子……香来……"
顺着那个吆喝看过去,一个年轻的货郎正挑着担子吆喝,大概卖了一整个夏天,那个货郎清秀的面孔晒的黝黑。
"想吃么?等着我,"苏沐川说道:"我就回来。"
说着,便过去了。
"也许是我多事,可是你这件事情,也是得深思熟虑,有的时候,你替旁人安排的幸福,旁人可不一定能真的幸福。"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拉的长长的。
"梅公子?"我眨眨眼睛:"好巧。"
"也没那么巧。"梅树又是自来熟的坐在了那卦摊前面,笑的没心没肺的:"听二狗爷说了你的事情,早就想出来一准儿你在犯难,所以,过来等着,你总要上街来的,守株待兔罢了。"
"梅公子当真费心了。"我忙道:"耽搁了梅公子,真真也是叫人怪过意不去的。二狗爷么?梅公子也识得那二公子?"
"那是自然,有熟人时常跑城隍庙,我随着去,也不算什么。"梅树敛起了笑容来:"因着你跟我姐的关系匪浅,我很想帮你的忙,你说出来,我帮你做。"
"多谢多谢!"我笑道:"既然如此,请月下老人把我和陆星河的红线剪断了可好?"
那个卦摊上的老者一下子愣了:"老头子今日可留意,不曾让仙气露出来,你如何认出了老头子来的?"
"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认识。"我笑道:''也许,前世里见过面?"
"这倒是。"那月下老人十分怀念似的说道:"是见过,不过这也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
"你非要这样?"梅树皱起了眉头来:"值得么?"
"梅公子也许不曾喜欢过谁,为了那个人,自己多吃一点苦也不算什么。"我说道:"我觉得值得。"
苏沐川正拿着那糯米粽子过来了,见了我和梅树正在说话,且愣了一愣:"你们认识?"
"嗯?"我反问:"你们认识?"
梅树掌不住笑了:"原来,都是熟人。"
苏沐川丢给了梅树两个粽子,叹了口气,道:"遇上你,总会有麻烦事。"
"这次不麻烦。"梅树分了一个粽子给那月下老人去:"我不过是想帮忙的。"
"也没什么忙要帮的,"我且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当孤魂野鬼守在哪里,都不见得能好。"梅树叹了口气:"何况,你不是还要等着我姐吗?"
"那个,到时候再说。"我知道,梅树的姐姐,就是那龙神爷所说的傻狍子,前世之中跟我一起开的双生花:"等等也无妨。"
"哎呀,这不是花穗小姐么!"我一回头,头一次觉着紫玉钗街这么小,才碰见了梅树不说,又碰见了那楚小姐和楚小姐身后一行人。
一行人见了我,都高兴的了不得,楚小姐见了我,因笑道:"今日过来酬神的,可巧又碰上了您了!听小青说您染了风寒,可大好了么?还想往太清宫去参拜来瞧瞧您的。"
"可不又是姻缘娘娘安排的。"那丫鬟笑道。
"多嘴。"楚小姐口中说着嗔怪,眼睛还带着笑意。
"啊。"我心内一阵尴尬,忙摆手道:"也不是特别厉害的风寒,睡一觉,捂出来点汗也就好了……"
楚小姐笑道:"没事便好,昨日见了花穗小姐,只觉得是一见如故的,昨日匆忙,今日可能一起坐下叙一叙?"
我只怕楚小姐将事情说出来,坏了我的大计,忙不迭也就应下来了,转头说道:"梅公子,二师哥,我,我去去就回。"
苏沐川和梅树点点头,道:"剩下的那卦,等你回来再算。"
还有什么好算的?
"哎呀,这几个跟花穗小姐相识的男子,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一面走着,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眷忙道:"却不知道,花穗小姐的意中人,是哪一个?"
"奶娘!"楚小姐娇嗔了一声,又抱歉的对我笑道:"我家奶娘爱说话,还请花穗小姐莫要计较。"
"没事,没事,"我胡乱的说道:"现如今,并没有什么意中人,这样的事情,自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正是陆星河啊!
"花穗小姐果然是一个知情识礼的,不怪乎那般出身高贵。"
还是上一次那吉顺轩的雅座。
穿过了嘈杂的下一层厅堂,上到了二楼上面,茶博士殷勤的很,看得出来,楚姑娘许是熟客。
"陆公子今日,不曾出来么?"早有小丫鬟替楚小姐问了。
楚小姐面上是瞪了那个小丫鬟一眼,却又惴惴不安的望着我,像是也在期盼什么似的。
我勉强笑一笑:''大师哥将来,是要继任太清宫掌门的,是以才整日忙的陀螺似的团团转,不大有空出来的。"
"原来不仅出身高贵,还是这样有出息的!"那奶娘们一个个,可是更高兴了,楚小姐也低下头,含着笑:"果然,陆公子表里如一,那般的有本事。"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忽然担心了起来,出来的匆忙,那一杯参杂了忘情水的冰糖梨水,他到底喝了没有?
"陆公子,平日之中,都喜欢些个什么?"又有小丫头摆明了是问出了她们小姐最想知道的事情:"那般出尘,可也是不大好接触的吧?"
"他不大拿架子的,只是很容易害羞。"我侧过头想了想,道:"喜欢什么?茶要喝茉莉香片,不爱吃甜,挑食挑的厉害,写的一手好丹青,弹琴……"回忆起来以前的事情,我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勾起来:"他是喜欢弹琴,可是偏生琴是不喜欢给他弹的。"
"是么?"那楚小姐也笑了:"我,倒是从小学了琴棋书画的,有机会,能切磋切磋才好。"
"所以说,才是难得的般配。"我笑道:"大师哥,果然还是该配一个大家闺秀的。"
"花穗小姐这是说的什么玩笑话。"那楚小姐一张脸羞的通红,剪水秋瞳却满是憧憬和柔情。
我曾经,也有许多的憧憬,陆星河喜欢青色,爱干净,衣服总要整整齐齐的,是不爱笑,但是笑起来,好看的了不得,说话也冷冰冰硬邦邦的,可是有时候,又软绵绵暖洋洋的,他哪里哪里,都那样的好,我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我回忆起了许多这样那样的往事来,胭脂河边的月光,鬼市的花火,三王爷的虚空界之中,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知不觉,说出了许多关于陆星河的习惯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我就这样的了解他。
楚小姐侧着头十分认真的聆听者,一脸的温柔。
"不知道,那陆公子平日里用不用香囊?"在我一齐说了好多关于陆星河的事情之后,楚小姐似乎鼓足了勇气,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香囊来,笑道:"全做,昨日里感谢陆公子解围,小女子亲手的一个礼,只希望陆公子莫要见笑。"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我忙两手接过来,笑道:"大师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香囊十分的精致,乃是用湘缎剪裁出来的,刺绣出来了一条非常好看的锦鲤鱼。那鲤鱼身侧,开着并蒂莲花。
我的死鱼眼手艺,跟这个比起来,简直蹩脚的可以。
里面填着的香料味道也十分好闻,带着一种清晨荷露的味道。
"也希望,花穗小姐,能心想事成,与可心意的人,心心相印。"那楚小姐脸色绯红,道:"花穗小姐,是个好姑娘。"
可是,我干了很多的坏事。
"大师哥很喜欢胭脂河边的柳堤。"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时时午后要过去的。"
"多谢花穗小姐!"一众女眷一听能制造偶遇的地点都有了,笑的满足:"我们小姐啊,也爱那些个秋日的景!"
跟那个楚小姐分别了,慢慢的在紫玉钗街上走,晚秋的风可是越来越凉了,可是毕竟日头还暖和。
"吧啦……吧啦……"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正在玩儿着拨浪鼓,在一条深深的巷子里面,幽幽的传了过来。
"喵呜……"一个小黄猫从那巷子里面窜了出来,在我脚上眯着眼睛蹭起自己的脑袋来,带着一脸的满足。
我蹲下身子来,摸了摸那只小猫,心内一动,陆星河小时候养的那一只猫,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细细碎碎的阳光越过了墙头照耀了下来,撒了一地温柔。
可是手底下的小猫儿,却像是迎风就长,才是比脚大不了多少的模样,转眼之间成了普通土狗大小,还在越来越大,口中的牙也白生生的突了出来,瞳仁变成了一片血红。
第386章:不犯娇小姐病
谁的幻术能用的这样得心应手?眼瞧着那爪子锋利的闪出了寒光,就要抓上了我的咽喉的时候,我开了口:"破冰子师叔,别来无恙?"
"托福。"半晌,一个干瘪瘪的声音从巷子更深的里面传了出来:"你的眼睛倒是好使。"
"没有妖气,让人防不胜防的妖怪,自然只可能是幻术变化出来的,而整个中土,这幻术用的最出神入化的,可也只有破冰子师叔了。"
我话音未落,那小猫的身影一下子宛如泡沫一般,"扑"的一下便不见了。
破冰子正坐在巷子里面一个破旧肮脏的竹椅子上,高高的翘着二郎腿,露出鞋底与鞋帮顶端脱开,像是张了嘴的一双草鞋,整个人还是老样子,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落魄的了不得,偏生一双眼睛还是精光四射:"小丫头,这一阵子,你捣的乱,可着实不少,这些个帐目,连本带利,总也是要还的。"
"干爹说的不错。"一个娇俏的身影自破冰子身后转了出来,望着我,笑的妩媚:"妹妹这是往哪里去?才死而复生,精神头还是足的。"
自然,是玉琉。
"没有那个娇小姐的命,也不敢犯什么娇小姐的病。"我笑着说道:''四下里跑腿儿大概才是一个习惯。"
"你倒是命大。"玉琉那一双在太清宫之中,时时温和可亲的双眼,现如今也一下子,变得狠戾无比:"怎么想法子,也杀不死你似的,难不成,你跟那冥界之中,互通有无,还能有什么要紧的靠山不成?"
"玉琉姐姐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笑道:"我若是能有那样的厉害,现如今大概也并不会在这里了。"
"废话少说,你为什么能是一个不死之身,我们也没什么兴趣,你知道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玉琉的眼光十分阴鹜:"我听说,星河为着你,更魂器也再不愿意替太清宫保管了,甚至继任掌门的位置,他也说可以留给更好的人选,所以,更魂器,马上就要离开他的手了,再去取得,想来便是更难的。"
"趁着他要上报朝廷,交接职责的这一段时间,你们想要拿住了我,让他将还留在手里更魂器交出来?"我笑道:"只怕你们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想的也太重了些个。"
"你想骗谁?"那破冰子叶说道:"前一阵子,总也是一个生死相许的模样,缠缠绵绵,黏黏腻腻的,这会子,倒是谦虚了起来,若不是为着你,他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是不是?"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我摇摇头,道:"现在,可是今非昔比。"
"别说这些个话来敷衍,你以为,废话几句,我们还能放过了你去?"玉琉手上灵气一闪,冷冷的说道:"将你收在手里,他能眼睁睁的瞧着不交出来?"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三界之中,有一种东西,换作忘情水?"
"忘情水?"那破冰子陡然一惊:"难不成,你……"
"不错,"我悠然说道:"我弄到了一瓶,也给他喝下去了,不信的话,你只管去问问他,现如今,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花言巧语你是说惯了的。"玉琉抿了抿嘴,又转脸笑了:"行不行的,试试再说。"
说着,一道漫天花雨便从她那纤细白净的手里绽放了出来,流光四溢,美不胜收,光芒照在了她绝美的脸上,当真仙子一般。
只不过,这样的光芒照在了我的身上的话,我这一个小身板子,可就成了筛子眼儿了,就算晚几天往冥府之内报道,也该够我受的,我往地上一矮,勉强闪避了过去,正这个时候,那破冰子也低下手点在了地上,一股子灵气自地上给冲了过来,这下子好了,上下夹击,不死也得死,我只能又在半空之中反纽了一下,拉出来了一道菩提光,勉强挡了过去,可是这个时候,菩提光早给玉琉和那破冰子的灵气汇聚了起来,将我给生生的推了一个跟头。
我虽然没被打中,可是那个力道,也将我给冲出去了好远,勉强落在了地上,也是一个踉跄。
"你说,倘若我们将你搁在了封灵珠里面,你那个相亲相爱的大师哥,会对你如何?"玉琉笑的开心极了:"好不容易,才能这样的结果了你,真高兴,你知道,我等着这一日,等了多久么?"
破冰子早站起了身来,伸手抛出来一个晶莹的小球来,道:"着!"
我忙侧过身子往旁边一滚,姿势虽然难看,可勉强躲过去了,玉琉啧啧的说道:"怎么,你还是这样的狗急跳墙,只不过,看你今天,还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说着,玉琉手上积攒了一团子灵气,望着我便要砸过来。
我的灵气就算有所进步,可是玉琉和破冰子,都是太清宫顶尖儿的高手,两人夹击,胜算几乎没有。
我咬了咬牙,也将灵气积攒起来,一个平湖秋月虽然是可以勉强的将他们两个逼退一步,但是那个时间,根本不够我逃跑的时间。
我暗暗的吞了一下口水。
"干爹,咱们动手,看她这一次,如何耍猴!"那玉琉一说,抬起手来便跟那破冰子一齐出了手,灵气四溅,我的菩提光,撑起来,却快要撑不住了。
"刷",一道绿光却闪了出来,我抬起头,是国师那惯用的灵气笼罩在了我的那菩提光外面。
破冰子拧起了眉头来:"哦?"
那一道绿光一抵,破冰子的灵气往后一推,居然也就散去了,玉琉望着我身后,笑靥如花:"要来,这次一起来。"
我回过头去,但见陆星河和国师正一齐来了。
不成想,正是这个回头的功夫,我身侧一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脚腕,一股子大力将我往后一拖,我不由自主便往后一个倒仰,一道什么凉凉的东西正拂在了我脸上。
第387章:本书最虐的一章
我转过身子要躲,可是破冰子和玉琉现如今早也是撕破脸的模样,什么手段也不计,硬是又洒出来了一道乌光,是当初将我眼睛给熏坏了的迷雾毒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闭上眼睛才是。
正这个时候,熟悉的线香味道弥漫过来,护在我身前,将那乌光挡开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身侧的那一团子长头发似的东西已经给国师的绿光截断了。
"自称是前辈,怎地倒是想出来这样卑劣的法子?"国师笑道:"技不如人,东西夺不到,一日日的只会绑票,跟那些个山贼有什么区别,你们也莫要叫什么百花神教了,叫山贼神教可好?出了师的教徒,想必也一定能打家劫舍,做了好响马。"
"咱可没功夫跟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耽误时间。"那破冰子一手攒出来了满满的灵气:"今日你们来了,倒是更方便的,识相点,将更魂器交出来,咱们还有的商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破冰子前一次还帮了赤面夜叉他们的忙,今次里也不知怎地,又来为难,我往后躲了一躲,陆星河一手牵住我:"你不要怕,我在。"
我心下不由暗自叫苦,果然,那一碗糖水,他还是没喝。
"干爹,你看如何,这个丫头果然是骗人的,"玉琉眯着眼睛,道:"说什么星河喝下了忘情水,不记得她了,可星河瞧上去,还是一副要卖命的样子,她的话,断然一句也不能信。本来我也是觉着,上一次无论用什么法子待他,他是软硬不吃的,抓了花穗,他却一定束手无策。"
我记得清楚,无论是美人计,还是严刑拷打,陆星河关于那更魂器,一个字都不曾跟玉琉吐露过。
"忘情水?"陆星河却一怔,转过头来:"这是什么话?"
国师倒是打了一个哈哈:"花穗这样聪明,耍个滑头罢了。大舅哥这也要疑心,真是嫩的跟白菜心一般。"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陆星河,正这个时候,破冰子一招平湖秋月早就扫了过来,陆星河和国师一分神,忙回手去挡,我不想添麻烦,才要溜走了,不成想缠住了我脚腕的那个东西,本来是让国师给截断了的,这会子,居然跟真人的头发一般,重新又生长了起来!
我忙打出来了一道流光破,不成想那头发打断了,还能从头生长,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接着,那头发一股子大力,扣住了我的全身,我好似给裹在了那一团茂盛的头发里面,被一下子拖了过去。
国师和陆星河才抵挡住了平湖秋月,哪里来的及来救我,我一下子便给拖到了玉琉身侧去。
"花穗!"
陆星河和国师一齐皱起了眉头来。
"不管什么法子,起到了作用的,就是好法子。"玉琉一双纤纤素手抚摸在我脸上:"星河,你怎么打算的?"
那一道一道的发丝从里面抽出来,勒在了我脖子上,一串血珠便涌了出来。
陆星河咬了咬牙,我心底下暗叹了一声,我果然就是一个一直给陆星河添麻烦的人。
若是我和玉琉一样灵气过人,能站在陆星河身边跟他相得益彰也就好了,若是我跟楚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参与陆星河的事情也好了。
可我就是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这下子可好,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陆星河的盔甲,却只能做他的软肋?
我这样的人,还是离开他,最好了,如果没有我,他得到的一定更多。
他天生就是要做太清宫的掌门的,我为什么要让他放弃?
陆星河将画轴拿出来,道:"只要你们放了她,更魂器……"
"国师,救救我!"我含着眼泪,冲着国师喊道:"我将来,还要跟国师白头偕老,我不想死!"
国师和陆星河怔住了。
国师那绿眼睛闪烁不定不说,陆星河一双漆黑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望着我:"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后悔要跟大师哥在一起!"我似乎要将自己心底所有的难过都一股脑喊出来:"跟着大师哥,整日里为着一个更魂器担惊受怕,生不如死,我已经受够了!陆星河,你跟着那个更魂器过日子吧!只有跟着国师,我才能安安稳稳的,我也想过那种被强大的人保护的日子,国师,我收回我说的一切,今日开始,你来保护我可好?"
陆星河拿着装着有更魂器的那个画轴的手,颤抖了起来,但是显然,他不想让自己颤抖,惊愕,绝望,悲伤等等,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面一闪而过:"我,我不信。"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咬着牙,道:"国师,我来做你的夫人,你来娶我过门,跟着陆星河,大概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给他带累了,我再不想过这种日子!"
聪明如国师,何尝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意思,他笑的满足,却也带着点凄楚:"本座知道了,一定,如你所愿。"
"死丫头,你说什么?"玉琉一惊之下,甩手重重的给了我一个巴掌,颤声道:"星河,这丫头,不过是不想让你交出更魂器,你难道听不出来?连我,也不相信,你们两个所谓什么生死相依,就这样的脆弱,只要你把更魂器拿出来,我保准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花穗!"
就是因着我在玉琉手上,他明明可以抗争的,可是他不愿意让我冒一丝一毫的险,他只能束手无策。
"你交出来,我也再看不起你!"虽然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可我还是大声说道:"陆星河,你一点本事也没有,遇上了什么事情,只会把更魂器拿出来,这样没有担当没有本事的人,我也再不想要!国师,你救救我!我只要你救我!"
从来没见过的,大片的绿色笼罩在了这个巷子里面,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个计都,可不是也在卖命么!"破冰子似乎看的愣了,也喃喃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那绿色将眼前的一切全笼罩了起来,玉琉和破冰子自然举手手来要抵挡,却给一股子大力冲了出去老远。
我身上的头发慢慢的退了下去,滑落在地,变得干枯腐朽,像是死了一样。
国师却再也站不住,身子一软往下倒,我忙冲了过去,我如何不知道国师身上的那个伤。
打开了国师的领口,才换了的药布可不是又漫出了血来!
"国师!"我紧紧抱住了国师,大声的哭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哭的这样撕心裂肺过,我几乎要将自己全部的心痛和难过哭出来。
再多的眼泪也承载不了,我最不想,却不得不的分离,以这一种,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
没关系,没关系,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
"哭什么?"国师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只手环在我背上,强撑着说道:"夫人,为夫没事,不消这般的心疼,为夫还好好的,咱们回家。"
我点点头,将国师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冲着巷子口的便这样走了。
"江菱……"陆星河的声音,像是做错了事情,对着大人的责怪,束手无策的孩子,满是惶惑:"江菱……"
我硬下心肠,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我不敢再多看陆星河一眼,我只怕,看了那一眼,我没法子下了这个狠心。
没有我,也请你支持下去,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请你回到了天空上,继续闪耀下去。
有人在地上,等候你的闪耀。
第388章:无论如何救救他 四更合更
陆星河还是追上来,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强打精神道:"不管怎么样,你一个人如何将国师给送回去,还是让我来……"
"陆星河,我说,我以后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说着,我摇手唤过来一辆马车:"去国师府上,有重金相酬。"
说着,丢过去了一角银子。
那马车夫一见,登时时眉花眼笑,忙下了车,帮着我将国师给扶了上去。
"花穗!"陆星河喊我的声音,是从来没听过的无助:"你一定要这样么?我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会好好的保护你,我会……"
"我不想被天煞孤星克死,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不想听了。"我丢下这句话,紧紧关上了马车的门。
车夫扬起手,那鞭子在半空之中"啪"的一声脆响,车轱辘缓缓的滚动了起来,半透明的窗纸外面,我看见陆星河怔怔的站在原地,离我越来越远。
他,像是给抛弃了的孩子一般,只懵懵懂懂,有许多的"为什么"要问。
为什么?
我眼睛已经模糊成一片,可是对他,实在也没什么好回答的。
"你说,你会后悔吗?"国师喘着粗气说道:"本座是一开始就希望你会这样,可是,现如今本座只怕你……"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后悔。"我咬紧了牙,道:"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会走完。"
"只希望,本座也跟你一样。"国师的绿眼睛闪烁一下,低下头,再不说什么。
男人的好闻味道和血腥气再一次冲进了我鼻子里面,我抿了抿嘴:"这下子,让我来还国师的人情吧。我时间不多了,能对国师多么好,就一定会对国师多么好。"
这话,是陆星河对我说过的。
"本座相信。"国师的嘴角弯起来,笑的却一点也不甜。
变成了青色的天空瑰丽耀眼,给夕阳拖到长长的影子里面,似乎总有些个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些个黑暗,像是人心深处一样。
谁都总没有法子,让人看到了底。能说得出来的痛,如何还能被称之为痛?
到了国师府上,那些个国师的随从一见了我将才好一些的国师又弄成了这样送回来,每个人都是满眼想将我除之而后快的眼神,可是见了国师的目光,他们什么话也不敢说,全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小鹿听说国师回来了,忙不迭窜了过来,见了我,本来柔和的大眼睛也跟玉琉一样,盛满了的全是恨:"又是你。"
金豆也跟在了后面,见了国师的伤口,却只是垂下了头,不曾开口,只是一脸哀伤。
我点点头:"对不起。"
"自然,除了你,谁能将他伤的那样重,那样深?"小鹿又是讥诮,又是憎恶:"你这种祸害,我不是说过么?离他越远越好!你不是不喜欢他么?那你还来干嘛?这样吊着人心,很高兴么?你不怕你那个大师哥,也恨你脚踏两只船?"
"小鹿!"国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来:"不该说的话,不许你说。"
"我偏要说!"那小鹿倔强的望着我:"这样的女子,贪多嚼不烂,就算短暂停留在你这里,我看终究还是会回到了那个什么大师哥身侧去,也说不准,她是看你喜欢她,特地利用你,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当局者迷?这就是当局者迷,只浪费了那许多的三花神雀!"
"闭嘴!"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师头一次露出来这般明显的怒容:"再要无休无止,本座就将你丢回昆仑山,再也不要回来!"
小鹿显然也吃了一吓,可想而知,国师平素待他,一定许多温柔。
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的光芒在小鹿那大眼睛里面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几乎当时就要流泻出来,可是那小鹿就是倔强的盯着我,一点也不像要退让的样子:"我根本没说错!她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祸害!"
"这次留下,我就不会走。"我望着那个小鹿说道:"到了死,我也会死在国师的身边,我今日,对天发誓。"
"嗯?"小鹿和金豆听了,具是吃了一惊:"你说,你要留下来?"
"我会留下来的。"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今日开始,国师有我来照顾,他的伤口因着我出现,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的伤口愈合。"
"身上的是可以愈合,"金豆怯生生的说道:"可是国师心里的伤口,也不知道,给你伤了多么深……"
"不管是哪里的伤口,今天开始,都有我照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诚恳,但我心内,确实十分坚定:"国师的事情,以后,就是我的事情。"
"说得好听。"小鹿的表情看上去虽然有所动摇,嘴上却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模样:"谁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再来耍什么花活……"
"还请两位监督着。"我笑了起来:"我一定尽力而为。"
说着,我撑着国师坐在床上,解开了国师的衣服,寻了干净的药布来,一点一点将国师坚实胸膛上沾满了血迹的药布拆下来,擦干净了,重新扯开了药布,再打算缠上去。
国师却握住了我的手。
"疼吗?"
"一点也不疼。"国师笑的一脸满足:"这样的梦想成真,本座只觉得,怕你碰了,就要醒。"
"这怎么是梦?"我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就快要好起来,重新生龙活虎了。到时候,你带着我去吃三花神雀的舌头可好?"
其实,我倒是也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
"等一下。"那小鹿不情不愿的说道:"这个给你,放在药布里面,好的快一些。"
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瓷盒子搁在了床上,咕嘟着嘴,说道:"撒的匀一些,不然他会疼的。"
说着,转身就要走,金豆忙追了上去:"小鹿,你要去哪儿?"
小鹿闷声说道:"这里不需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做甚?我回昆仑山,国师有事情,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回来。"
"你,你就这么走了?"金豆惶惑起来:"你不是说,这一次来,跟昆仑上仙闹翻了,再不回去了么?"
"那个老头子,不过是嘴硬心软,我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小鹿头也不回:"横竖,记得给我写信。"
说着,一转身,已经消失在了回廊之中的阴影里面。
金豆犹豫了一下子,将热水弄好了,也回身走了,不忘记将门给关上。
我蹲下身来,在热水里面洗干净了布巾,在国师精壮的身上擦拭了起来,国师的绿眼睛盯牢了我,便是碰上了一定会很疼的地方,他还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子。
这个身体真好看,哪里都是棱角分明,我将药粉洒下来,盖在伤口上,将布巾仔细的缠上,国师要坐起来,却被我按下去:"你躺着,不要碰到了伤口。"
国师便真的十分听话的躺住了,也不忘记握住了我的手:"那,你不要走。"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我帮着国师盖好了被子,道:"你闭上眼睛。"
绿眼睛却似乎觉着合上是十分浪费的,又闪烁了起来:"我想这样看着你,我总是看不够。"
我笑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
"就是好看。"国师倔强的说道:"比瑶池里的所有花朵一起绽放,都好看!"
"国师过奖了。"我忽然想起来关于国师有龙阳之癖的那个传闻来:"为什么国师府上,全都是男子?"
那双绿眼睛十分狡黠的眨了眨:"因着本座有先见之明,怕你将来嫁过来见了许多女子要吃醋的,却不知道,你连男人的醋,也要吃。"
我勉强笑了笑:"原来如此。"
"女人很麻烦,男人也很麻烦。"国师笑道:"偏生,三千众生,滚滚红尘,都是围着这个麻烦在打转,又哭又笑,有苦有乐,酸甜苦辣,便是人了。"
"国师为什么倒是一直记得前世?"我侧过头来:"国师不用在冥河旁边走一遭?"
"本座是随时要效命的一颗凶星,也是谪仙,也不必跟你一般的忘记尘缘。"国师笑道:"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前,并没有这样的聪明外露,倒是十分让人心疼的。"
"所谓聪明外露,正是一种笨,扮猪吃老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不是么。"
"真的能大智若愚的,能有几个?"国师笑起来:"太聪明,太深沉,难亲近。"
"所以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糊涂,做女子总要是这样麻烦。"
"是啊,真麻烦。"国师笑道:"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唯独是你,如何麻烦,本座都不嫌。"
"多谢国师。"
以后,也不过是短短的八天了。
八天之内,也没什么是来得及改变的了。
"过来。"国师伸出胳膊揽过了我来:"不许你说谢。你只要在本座身边,也就是本座等到了。就这样,睡吧,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本座不管你是因着什么来,你在,就够了。"
我躺在国师身侧,望着给烛火映照了一片橘红的窗纸,心想,陆星河今日,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闭上眼睛,在药物的味道里面装作睡着了。
只听国师抚了抚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心里钝钝的痛,越发像是无法停息,不要紧,习惯了,就好了。
时日总会治好所有的伤痛,不管它当时,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加倍的疼也没关系,只要值得。
次日里,见窗纸好不容易泛白了,便想要起来,才一动,国师却早扣住了我的肩膀,眼睛也不曾睁开,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不许动,还早。"
"嗯。"我顺从的躺好了,窗户外面鸟叫动听,国师将我的头往他的颈窝里又推了推:"你说说看,你做了一个什么梦?"
"早上说梦,一天不吉。"我愣了一下,道:"还是,晚一些再说吧。"
"本座不怕,"国师说道:"本座梦见了,当年那个瑶池,万花绽放,你只对着本座在笑。"
"大概,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笑道:"那个天界的景色,一定十分美好,怪不得每一个,都想羽化而登仙,果然风景高处独好。"
"也不尽然,你在哪里,哪里才是本座的风景,不管上天入地。"国师将我环的更紧了一些:"这真好。"
"国师,"外面响起了怯怯的敲门声,还有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有一个人,非要寻国师。"
"不见。"国师皱紧了眉头:"不许再敲门!"
"是,小的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扰了国师,所以昨日他一来,我们百般阻拦。"那个稚嫩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子,道:''可是那个人,硬是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夜,脸色可怕极了,说是国师还要不肯见,他就破门而入,大杀……大杀四方……瞧上去,也不大好惹的。"
"哦?"国师眯起眼睛:"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生的人模狗样的年轻人?"
"是,"那稚嫩的声音说:"枫柳他们说,像是您的大舅哥……我们也不敢如何阻拦,只怕冒犯了国师的亲戚,毕竟,国师才跟夫人新婚燕尔……"
我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子。
国师眼睛又闭上了,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我一般:"见不见呢?"
我坐起身来,将那昨日里那楚小姐与了我的香囊拿出来,站起身开了门,道:"将这个东西交给他,说是国师夫人给的。"
"是。"站在外面那个少年唯唯诺诺的将香囊双手捧在了手里,低头道:''不知道夫人可有话给大舅爷带?"
我吸了一口气,道:"你就说,这个不过是夫人转交的,送香囊给你的这个姑娘才真正是个命硬的,连着克死了七个未婚夫,守了七次的望门寡,跟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只管去跟这个小姐去说些个好话吧!
她对你十分有意,上一次才给你英雄救美,现如今正是芳心暗许的时候,你去提亲,十成十就妥了,他们家家大业大,是一个名门闺秀,人你也见了,美貌动人,自不必说,准也配得上你,你看,我这一走,后路都给你想好了,你快去吧,再不要来扰我。我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要说。"
说着,我也意识到自己"多余的话"太多,咳了一声:"不必逐字逐句都一样,大概的意思带到了就是了。"
那少年忙点点头,弯着身子捧着那香囊便出去了。
国师缓缓的坐起身来,斜倚在床头,道:"夫人好狠的一颗心,不成想,大舅哥居然还真的一整夜不睡。"
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重新预备了汤水,给国师擦拭。
"那个姑娘,想必是十分优秀的?"国师眯起了眼睛来,笑道:"能取代了夫人的,一定不能太差。"
"比我好得多。"我帮着国师将衣服的带子全系好了,扶着国师坐起来,道:"今日里还是好生休息吧?"
"不,"国师一只手挑着我的下巴:"风和日丽,出去玩乐玩乐,打上一次巨蛟的事情之后,瞧出来夫人喜欢坐船,本座总想,带着夫人往那画舫上吹风。"
"是。"
我坐在铜镜前面,将垂在下面的头发都收成了发髻。
"这样真好看。"国师笑道:"以后,就这样打扮吧。"
"是。"
我挽着国师的手出了庭院,却瞧见昨日里原来下了绵绵的细雨,地面全湿了,几个少年正匆匆忙忙的扫着黄黄绿绿的叶子。
便是细雨,可是,他淋了一夜。我心头像是扎进了一颗刺。
他会不会生病?他生病了,谁来照料他?
他有旧伤,还那样瘦,身体并不算太好。
我和国师上了马车,但见陆星河正站在了那门口,本来长身玉立的身姿,却是憔悴的摇摇欲坠。
卷起了马车窗户的帘子,陆星河本来是等急了的样子,可是他看见了我的发髻,显然怔住了。
那一枚香囊,在他修长的手里握的死紧。
"大师哥回去吧。"我说道:"楚姑娘,还在等着你。"
"我不信,"陆星河的嗓子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你就这样……"
"不管大舅哥信不信,现如今,花穗是本座的夫人。"国师侧过脸去:"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夫人。"
我回过头来,望着前路,坐的端端正正的,国师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才下过了雨,心里也跟路面一般湿成了一片,眼泪已经像是在昨天哭干了一般,现如今我要走的路,清晰的了不得。
雨把所有的浮尘都清洗干净了,什么都那么清新。
胭脂河上还是跟往昔一样,干干净净,清清澈澈的,远处的芦苇已经成了金色,几个农人忙活着,将那大片的芦苇收割了下来,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那鸿禧。
这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多看几眼,以后,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画舫上面暖风熏得游人醉,国师的随从布满了酒菜,见过的,没见过的,琳琅满目,不管是葡萄美酒还是夜光杯,看上去虽好,尝了没有味道。
国师倒是不许我喝酒,亲手斟了一杯茶推给我,笑道:"从来佳茗似佳人,夫人今日高兴么?"
"那是自然!"我笑道:"这福气,简直来的让人不敢想。"
可是瞧着那淙淙流水,我只想一跃而下,能忘记了一切就好了。第一次却觉着,原来还有那么久,我才能死。
八天,不长不短。
可是我度日如年,我实在没法子,潇洒成"今朝有酒今朝醉"。
画舫和歌舞游乐,带着笑去看,可是无论如何,怎么也看不出高兴来。
珍食美馔,什么都是酸苦的味道。
陆星河在什么地方?他现如今,心里怎么想?不,这也不是我该担心的。
画舫到了胭脂河的中段,那太清宫的顶子在一片绿色里面若隐若现,侧过了头,只假装看不见。
"你以前,最憧憬的就是人间了。"国师转过头望着我:"以前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愿闻其详。"
国师一提起了那个"以前",微笑了起来:"瑶池之中,你好像是最特别的一个,天界之内的花那样多,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座只独独的看到了你。你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害怕,有的时候,又天真的让人心疼,总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能让这两种个性一齐出现,且还那样自然。每隔一阵子,本座当值的时候,总能瞧见你在天河旁边往下面望着。"
"望着?"我问道:"望什么?"
"望着这滚滚红尘啊。"国师笑道:"因着,只还有你,不曾下到了人间来,你早也从旁的花朵口中,知道了人间的事情,她们口中的烟火繁华,让你羡慕的了不得。你总是等着盼着,有朝一日,在龙神爷的身侧,也看一场人生如梦,"说到这里,国师的笑容凝结下来:"只是不曾想到,你会遇上了很多的牵绊。你喜欢的,也都是不该喜欢的人。"
"是么?"我笑道:"好生的任性,怪不得,要一分为二。"
"龙神爷很喜欢另一半那个傻乎乎的你。"国师接着说道:"现在这个你,聪明的过了头,所以总要吃亏,也不曾参透了,一个傻人有傻福去。"
"现在是明白了,"我点点头:"人还是傻点好。"
"现在明白也不晚,与其去照料别人,不如让别人来照料你。"国师笑道:"时间到了,回到了那天庭之后,也不知道,这些个记忆如何汇集到以后的双生心里,还是头一次,有了仙草去一分为二。"
"开一个不大好的先例。"我托着腮:''我不曾见过,另一个我。"
"也没什么好见的。"国师笑道:"你们总会一起回去。"
"我当年,喜欢的是龙神爷吧?"我笑道:"真是痴心妄想。"
"不对,是梦想成真。"
软软的风从我和国师的耳朵旁边呼啸而过,我们齐声叹了一口气。
"总之,你在哪里,本座就会在哪里。"国师一双绿眼睛,好看的吓人:"你喜欢什么,本座就给你什么。"
"多谢,现在,我没有什么需要的。"我笑道:"知足常乐,何况我这样的好运气。"
"好运气?"国师笑道:"这是自嘲么?"
一阵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道飘散了过来,我望着河水里面飞快翻过来的一个银白色影子。
是那个放进了胭脂河里的檀先生?放弃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国师似乎一早就在等待这一日,入夜了,他在胭脂河边,给我放了满天的花火。
花火五颜六色,在靛青色的天空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绚丽无比的花,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数量众多,漂亮的光芒照在了国师的脸上,脸上的线条俊美的像是一个神祗。
就是因为格外的短暂,才觉得弥足珍贵,如果烟火放开一朵,就永远挂在天上,谁会这样费尽力气抬头看它?
像漫天的星辰一般,它就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等不等,它就在那里。
"国师,你的星辰,是出现在何处?"烟花散尽之后的宁静里面,我望着忽然重归平静的天空问道。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国师摇头:''本座不常出现,出现之后,一准没有好事。"
"我现在,什么坏事也不怕了。"
"嗯?"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来,国师昨日里去过太清宫,便问道:"国师,昨日里,你往太清宫去做甚了?"
"也没什么。"国师却是讳莫如深的模样:"找大舅哥交代点什么事情罢了,你是不是想问,究竟为什么我们寻得了你?是事情说完了之后,大舅哥听说你到紫玉钗街上去了,只怕你碰上什么事情,急急惶惶要来寻你,本座自然也跟着来了,不想大舅哥还真是一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原来如此。"
"就像你不想让大舅哥坠落一样,本座也不会让你变成了游魂野鬼,等本座伤好了,一定再去冥界,帮你讨回公道。"说着,重新握紧了我的手。
国师的手,比陆星河的还要温暖。
国师话说得也十分轻松,好像去隔壁镇上买包糖一样稀松平常,可是,那对他的凡人之身来说,关乎生死。
鬼差来捉我的时候到了的话,我找一个借口,自己躲起来悄悄跟着他们走吧。
我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最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回到了国师府,到了门口,再没有了陆星河的身影。
终于走了。心里就算放下了一块石头,也一样针扎一般的难过。
真可笑,终于达到目的,怎的却还是要这样的失望?
无妨,无妨。
帮着国师换了药布,那小鹿给的药粉果然神效,居然恢复的很快,愈合的非常好。
"还疼吗?"
"昨天开始就不疼了。"
"真好。"
国师偏着头:"这样的笑,总让本座觉着自己是在强抢民女,你,在强颜欢笑。"
"国师多虑了。"我摇摇头:"我真的是打心底高兴。"
"你高兴,就表现给本座看看。"国师挑起了眉头来:"为了庆祝,过来吻本座。"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愿意?"
我闭上眼睛,吻在了国师的唇上。
国师回应的十分热烈,唇齿交缠之间,我忍不住往后缩,可是国师却硬是将我给拖了回来。
一双手,也轻车熟路似的钻进了衣服里面,我像是给火烫了一下子,还是将国师推开,站起来落荒而逃。
国师却拉住我的手,声音有点沙哑:"我知道了,不勉强你。"
"多谢国师。"我满心的懊恼,话是说的满,答应能有多好,就会对他多好,可是我好像,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心心念念的, 永远是陆星河。
"睡吧。"国师将我揽过来:"本座等到,你心甘情愿的时候。"
"多谢国师。"
"本座不喜欢听谢,尤其不喜欢听你说谢。"
"是,我知道了。"
"你安下心来就是了。"国师道:"昨天你一晚上没睡,不管怎样,今日一定要睡。"
"是。"
次日里醒过来,国师已经不在身侧,一封信籤留在桌上,国师的字迹非常好看,一种张扬的好看。
原来朝廷有事情叫他商量。
乐得清静。
我推开了窗户,却正看见窗台上蹲着一只红色的小雀,那小雀脑袋上还挂着几点子露珠,见了我忙甩了下去,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里来,一打滚,居然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这个小男孩儿胖乎乎,粉嫩嫩,十分俊俏,一身大红色的袄子,更显得精神。
"花穗姑娘,咱们见过。"那个小男孩儿看上去年纪虽然小,可是说话倒是老成:"不知道,您记得么?"
"自然记得,你是大师哥的必方。"我心下一紧,难不成陆星河有什么事情?但也只好故作云淡风轻的问道:"不知道,神鸟这一来,有何贵干?"
国师的府邸有定灵钟,妖物和幻术施展不出来,但是那必方,乃是神兽。只有神兽,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却不曾惊动谁。
还是说,国师是假装不曾发觉?
我望着这一个童儿,却想起了从前那一只鹰隼来。
许久不见了。
"您记得就好,"那个童儿怯生生说道:"实不相瞒,并不是主子派我过来的,他性子那般骄傲,怎么还会纠缠,我其实是偷着溜出来的。"
我抿了抿嘴,一阵口干舌燥:"大师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不仅出了事,还是大事。"那个童儿垂下了眼睛,像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昨日他从国师府晃晃荡荡的回去,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瞪着两只眼睛, 就那样瞪着,到现在,还是水米不进,那苏沐川来看,说主子发了烧,可是他怎么问话,主子也并不回答,简直,简直跟一个活死人一样,我知道,您跟主子之间,有些个什么误会,我过来了,也不过是想着尽力一试,让您去瞧瞧主子,好生生的一个人,一天过去,眼睛都要凹下去了,我只怕,只怕他……"
"你说什么?"我心里一阵发紧:"可请了先生来瞧么?"
"来是来了,可是他不说话,也不喝药,先生说,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哀莫大于心死……"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我失声道:"一个大男人,何至于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
''说的是!"那必方连连点头:"我觉得也是,所以,心下里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主子变成那样,是因着江菱姑娘,那,这一次江菱姑娘自己过去,是不是,也是管用的,您好歹跟主子一番情分,不管现在如何,可能请您念一念旧,只救救他……"
第389章:花穗小姐一颗心 三更合更
我心里宛如滚油煎着的一般,着急的自不必说,可是这个时候过去了,我跟他说什么?本来是打算一个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他不坠落,怎么都好,谁成想,他又发起了烧来了……
"我不去。"我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总会好起来的。"
那必方抬起了头,满脸的难以置信:"花穗姑娘,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人总是会变的。"我转过身去,手心死死的攥着,不让自己全身颤抖:"现如今,他的事情,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必方知道了。"那必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是必方多有打扰。"
"忽",一个小鸟震动翅膀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只见那一只赤色的小鸟儿已经穿过了碧绿的枝叶,飞了云霄,很快在湛蓝的天空之中不见了。
我两腿只是发颤,扶住了桌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
迎面正看见金豆,金豆偏着头:"夫人往哪里去?"
"没事,没事,不过是屋里气闷,出来走走。"
"国师府太大,我带着夫人四下里走吧。"金豆自然也看出来我脸色不好,紧着跟了过来。
"不用了,旁人领着,总记不住,还须得自己走一遍,才作数。"我打摆子似的,出了屋子。
一路上碰上的那些个随从虽然看着我还是怪脸色,但是毕竟因着我狐假虎威的身份,也没人敢来拦着我,从大门口出去,可实在太张扬。
我寻了一个不大有人的转角,将裙角系上,翻墙过去了。
顺着胭脂河,找到了往妖界去的门,一路到了翠玉居。
大先生瞧见我,奇道:"江菱,你怎地一个人来了?脸色这样坏,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么?"
"爹,"我望着大先生:"玉锦衣现如今回到爹手上了,是不是,什么也不要问,借给我用用。"
上次我是用过一次,可是后来就寻不得了。
大先生皱了眉头,亲自将玉锦衣取了出来:"不是爹多话,可是你这模样,实在让人担心的紧,事情,连爹也不能说么?"
我抓过了玉锦衣,勉强笑道:"爹,我去去就回,回来肯定告诉您。对了,娘,您见过了不曾?"
"还没有,"大先生脸色也有点不自然:"我,我可能还没准备好。但是想必,你娘也要等着咱们一家团聚的,这样吧,等你成婚了,咱们趁着好日子说这件事情,可行?"
"行。"我点点头,道:"一切,全都听爹的话。"
"好。"
大先生笑的满足:"爹啊,最喜欢星河了,那个孩子,一看就是可以终身依靠的,你跟他在一起,爹放心,你们两个,不要闹什么别扭,有事情,只管跟爹说,爹来主持公道,不过,想来也只有你欺负他的份,他可不大像是会欺负你的。"
"爹说的是。"
我嗓子一阵发紧,但还是笑道:"爹放心吧。"
大先生瞧着我,还是有点担心似的,但终究也不曾问什么。
我道了别,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太清宫门口,闯了进去。
因着玉锦衣,便是那些个有灵力的师弟师妹也看不到我。
头一次觉得,从大门口往那陆星河的小院,是那样的遥远。
气喘吁吁,好像跑了一整年,方才看见,早凋零的不成样子的那满院子紫薇花树。
我站在大门口,努力不让自己呼吸沉重起来,好不容易,这才悄悄的进了那个小院里面。
陆星河自己一个人躺在了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难看的要命。
我呆愣愣的望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心高气傲的陆星河变成这样过。
因为以前有他在,天塌下来我也不怕,可是现如今,为着我,不得不坚强的他,脆弱的了不得。
他嘴上干裂开来,露出来一道一道细小的口子,头发也不跟往日一样,那样顺顺的梳着,居然也有点凌乱。
我多想陪着他,跟他说,我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可是现如今,我什么也做不到。
偷偷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下去了。
松了一口气,摸着盖在他头上的布巾不凉了,忙便取了下来,在水盆里面重新洗了洗,又盖在了他额头上。
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却不曾睁开。
我这才放了心,帮着他把被子掖紧了,就这么看着他,眼睛渐渐模糊起来,这样不好,你要快点好起来,楚小姐在等着你啊!
正这个时候,苏沐川正从外面走进来,我忙躲在了床后面去。
苏沐川进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大剌剌的伸手去摸陆星河的额头。
陆星河却一下子抓住了苏沐川的手,睁开了眼睛。
苏沐川笑道:"哎呀,大师哥醒了?"
陆星河转眼就是十分失望的模样,丢开了苏沐川的手,将头别了过去。
苏沐川全然不以为意,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哥的好梦给我扰了么?罪过罪过。"
陆星河重新闭上眼睛,嘴也不肯张。
苏沐川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道:"大师哥,好歹你也说句话,这样下去,成了木头人,要去瓜地里面看着鸟儿吗?"
陆星河只是不说话,苏沐川费尽心思插科打诨,说了许多笑话,可是陆星河,偏偏就是不为所动。
"看来,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苏沐川故意说道:"我跟花穗素来关系好,我亲自过去叫她来,她一定不会驳了我的面子,我只说,大师哥神魂分离,眼瞧着,是成了一个活死人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师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星河皱紧了眉头,勉强开了口,但是嗓子哑的了不得:"我没事。"
"哎呀,可算是开了口。"苏沐川忙把那汤药捧了过去:"大师哥,喝一口,话开始说, 那是好兆头,药应该也可以喝了吧。"
陆星河摇了摇头,满脸的疲倦:"不要。很快就好了。"
"我看着却不像,"苏沐川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咱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你不大喜欢我,我可也了解你。"
"你想如何?"陆星河不耐烦的望着苏沐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行么?"
"大师哥可并不是什么静一静了,你自己不知道,这个状态多久了?"苏沐川接着说道:"现如今,你身边正需要人呢!对了,你不是想要将那更魂器交出去么?我陪着你去。"
"不必了。"陆星河笑的自嘲:"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必要。"
"啊,对了,"苏沐川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自怀里拿了一封信:"横竖现如今,你的烧也退了,有你的信,还不看看?"
"信?"陆星河忙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将信拿了过来拆开了,见了里面的字,又皱起来了眉头:"楚小姐?"
"是呀!"苏沐川忙说道:"这个楚小姐,想必是一个恋慕大师哥的?大师哥,信上说了什么?"
"没什么。"陆星河一目十行的扫了扫那一封信,兴趣缺缺的模样。
"若是邀约,出去散散心也好。"苏沐川忙道:"别让人家姑娘,错付了痴心,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你倒是很会怜香惜玉。"陆星河冷冷的说道:"我倒是想不出什么理由,非去不可。"
"真心实意,给大师哥这样的践踏,大概对那个姑娘来说,也要伤心的很吧。谁的心意,这样的错付,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苏沐川无意几句话,倒像是正说到了陆星河的心上。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曾理睬苏沐川,只头冲里接着睡了。
无妨,总会好起来的,他开始有精神,可是好兆头。
苏沐川叹了口气,自去了。
我回到了国师府上,国师已经回来了,见了我,抿抿嘴,道:"夫人出去散心了?"
我点点头,道:"时间不多,就四下里多看看。"
"下次本座陪着你去。"国师的绿眼睛早像是把什么都看出来了:"只要夫人愿意。"
"不知道,国师今日行色匆匆,出了什么事情了?"我岔开了话题去:"听说国师因着伤,将事情也全部都给交代了,怎的还要安排什么?"
"外族入侵,边关吃紧。"国师半闭上眼睛,道:"皇上没有良将,便紧着叫本座等官员过去商量。"
"大概,是要国师占卜凶吉?"
"不错。"国师道:"也不怕告诉你,此次大凶。"
"大凶?"我心口一紧:"可是朱厌……"
"横竖是一个大凶。"国师望着我,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消弭。"
"国师原来还有这一等的好本事。"
"只不过,不想给自己占卜。"国师悠悠的说道:"看穿了一切的话,实在是好没意思。"
"不错。"我点点头,道:"国师确实看的开。"
"这几日,因着一点子要紧的事情,都会很忙,可惜没法子陪伴夫人了。"国师摇摇头,道:"夫人这几日,想去哪里,只管叫随从备马。"
"多谢国师。"
我的心下里却只是心虚,好似偷了国师的什么东西一般。
国师却还是一副什么都看穿了的样子,笑着望着我,什么也不说。
次日里,国师又匆匆的去了。我实在也放心不下,也又披上了玉锦衣,鬼使神差一般,到了那太清宫里。
陆星河的气色比昨日里,可更好了一些,正斜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秋色,怔怔的在出神,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上去十分忧郁。
"大师哥!"苏沐川推门进来,捧着一小盘子的点心:"吃饭吃饭。"
陆星河抿了抿嘴,只说道:"不饿。"
"是莲蓉蛋黄的,好吃的了不得。"苏沐川王婆卖瓜的拍一拍那点心,道:"全太清宫,没有不爱吃的。"
陆星河没再开口。
苏沐川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哥,这个给你。"
只见苏沐川从怀里拿出来的,又是一封信件,那信件上面是十分漂亮的梅花小篆。
不消说,是楚小姐。
"这位楚小姐,一定契而不舍。"苏沐川接着说道:"昨日大师哥不去赴约也就算了,回信也不给,好不唐突家人。"
陆星河还是假装听不见。
"我帮你拆开念一念,"苏沐川作势要拆信,陆星河才不耐烦的将那信给拿了过去。
扫一扫,又是随手丢在了一旁。
信上的字迹娟秀飘逸,果然是大家闺秀,我可写不出来这样好的字来。
"怎么样,去不去?''苏沐川倒是十分有兴趣的模样。
陆星河还是不说话。
第三日,第四日,每一日,陆星河都会收到了那信件来,陆星河气色一日一日好了,一叠子信,也越积越多。
"大师哥,这样耗着可不成!"苏沐川忍不住将今日最新的信拿过来,道:"你若是再不去,那只好我来李代桃僵了,想想人家一日日这样坚持,大师哥难不成,是在退缩什么?"
陆星河冷冷的瞪了苏沐川一眼。
苏沐川将信收起来,道:"行了行了,你不去,我算你默许,想想这个姑娘秋水望穿,你却铁石心肠,谁能不怜香惜玉?我去了。"
说着,拿着那信就去了:"我也须得告诉花穗,你枉费她一番心血……"
"等一等。"陆星河叹了口气:''你不要多事,我去就是了。"
"真的!"苏沐川这才高兴了起来:"大师哥赶紧去吧!"
陆星河这才皱了皱眉头,便起身来换衣服了,还寻出来了一条崭新的头带。
"这样好,这样好!"苏沐川忙道:"大师哥可是想开了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一棵树上吊?"
陆星河也不理睬他,只是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出去了,虽然脸色还是很差,可是看上去,也还是玉树临风一般的模样。
我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不由自己,就跟上去了。
这下子,我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能落地了。
本来这样的事情轮不到我来跟着,可是,也许出于对陆星河的自私,我也就咬着牙,心下想着,自己牵线,好歹也自己去看看。
还是那个吉顺轩。
二楼上面,那楚小姐正依靠着柱子怔怔的往外面望着。
陆星河与楚小姐一面之缘,好歹还认得,便走了过去,行了一礼:"楚小姐。"
"陆道长!"那楚小姐见了陆星河,笑靥如花,忙起身还礼道:"唐突唐突,邀约数日,给陆道长添了麻烦。"
"那里话。"陆星河的嗓子还是有点干涩:"是在下没有礼数,一直也不曾回信,还望楚小姐莫怪。"
"请坐请坐。"那些个陪伴着楚小姐的女眷们忙热络的将陆星河让在了坐上。
陆星河抿一抿嘴,道:"不知楚小姐邀约,是因着……"
"失礼了,"楚小姐抿一抿嘴,却明知故问道:"花穗小姐,不曾随着陆公子一起来?"
陆星河一怔,勉强笑道:"她?她不会来了。"
陆星河道模样,让我的心再一次疼的简直像是绞拧了起来一般。
"其实,是小女子多嘴。"那楚小姐说道:"花穗小姐她,喜欢陆公子吧?"
我和陆星河,一齐怔住了。
"这话,怎么说?"陆星河的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楚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小女子愚笨,前一次,曾经有缘分,跟花穗小姐聊过一阵子话,"楚小姐笑道:"若不是因着恋慕,哪一个女子能对一个男子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情,都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么津津乐道您每一个喜好?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花穗小姐对您的一颗心。"
"是么?"陆星河眉毛一挑,白皙的脸色也有点发红:"在下……"
我,我那一日,难不成居然是在画蛇添足,我满心的懊恼,可不是么!那些个了解,本来该让楚小姐自己慢慢的发现的, 我说出来,除了暴露我和陆星河的过往,还能有一个什么作用?这一次,可不是也办了一件蠢事!
偏生,这个楚小姐,是一个过人的聪明。
"陆公子一举一动一句话,花穗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楚姑娘接着说道:"小女子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底了,但是只怕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在一起吧?"
"楚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楚小姐一听这话,却是脸红了,那多嘴的奶娘则还是那般的不甘寂寞,忙赶着说道:"哎呀,陆公子如何知道,本来那花穗小姐,可是想让我们小姐,跟您做一对有情人的!口口声声,合了八字,问了生辰,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居然又自作聪明,办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陆星河抿了抿嘴:"还是那个老样子。"
"所以,小女子屡次邀约,也是想跟陆公子说一说,一定要珍惜了花穗小姐去,可不要因着什么误会,弄的错失良缘。"楚小姐说道:"所以,小女子才每日写信,只想着,怕是当局者迷,因着感念上一次你们两位相助的情分,打算略尽绵力,多管了闲事去,还请陆公子,莫要嫌弃小女子多事。"
真正多事的,只怕是我吧!果然,人人都会觉着,自己以为旁人的幸福,也不一定就是旁人想要的幸福。
"原来,楚小姐日日写信,居然是这样的好心。"陆星河忙道:"多谢楚小姐……在下,在下还以为……"
"不瞒公子说,"楚小姐嫣然一笑:"小女子,确实对陆公子是一见钟情的,加上了命数相合,还真的以为,是姻缘娘娘安排的一场姻缘呢!只可惜,花穗小姐一席话,便让小女子明白了,小女子的情分,根本比不上花穗小姐几分,何故要插在你们两人之间,做一个障碍?想必花穗小姐,有花穗小姐的考虑。"
陆星河低下头:"她的考虑?"
"不错,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楚小姐接着说道:"可是,小女子觉着,只要喜欢的人过得好,比跟自己在一起,要强得多。"
"不错,"陆星河点点头:"多谢楚小姐。"
这个时候,楚小姐望见了陆星河拿着的那个香囊,却笑道:"手艺拙略,难得陆公子还要拿着。"
陆星河脸上一片羞赧:"其实,是在下自己想的多了些,只以为楚小姐对在下有心,可是在下实在,是没法子喜欢上除了她之外,任何一个女子的,这一次来,只要将这个香囊还给了楚小姐,不成想,楚小姐这样的情分,叫在下无地自容……"
"公子不曾想错了,"楚小姐笑道:"原来公子还不曾将香囊给拆开来么?"
陆星河一怔:"怎地,这个香囊,只是她说,是楚小姐与在下的定情信物,在下不敢让楚小姐好心错付,这才想借着邀约,将事情给说清楚的。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么?"
"陆公子只管打开看看。"楚小姐笑道。
陆星河拆开了那个香囊,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迹:"愿君惜取眼前人"。
我的心内,宛如落下了滂沱大雨,潮湿了一片。
"现如今,陆公子话也跟小女子说开了,再去追花穗小姐回来,就大好了是不是?"楚小姐笑道:''但愿,还来得及。"
"是。"陆星河重重的点了点头,才要站起身来,又十分抱歉的说道:"在下空让楚小姐费了许多心血,委实惶恐,楚小姐这般蕙质兰心,但愿楚小姐,早日寻得了佳婿!"
"劳陆公子担心啦!"那个奶娘喜滋滋的说道:"现如今,托福托福,紫玉钗街上的龙神使者倒是求了龙神爷,给我家小姐寻了更是命硬的一个夫婿,两下里,也都十分合适,寻了好日子,便要相家纳吉的!"
梅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件事情,是梅树在暗中的帮忙?
这个梅树!
一转头,可不是梅树正从隔壁的雅座里探出了身子来,英俊的脸上正一脸坏笑呢!
第390章:本座唤人去准备
那一个瞬间,我几乎以为,梅树分明能从那玉锦衣外面,分分明明的看见了我。
但是梅树的目光穿过了我,落在了陆星河身上。
陆星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忙道谢道:“花穗这样任性,多亏了梅公子暗中相帮,在下感激不尽……”
梅树连忙摇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陆道长不必这样客气,比起了在这里耽搁,我若是你,只怕现今便就要去寻花穗小姐啦!”
陆星河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转身便自匆匆下楼去了。
不消说,是去找我的。
我怔怔的在窗子左近望着他下了楼,头带飘扬了起来,匆忙的往那国师府的方向去了。
天知道,我有多想追上去,与他将所有的误解都消弭一个烟消云散?
可是,我现如今,甚么也做不到。
托付月下老人剪断了的红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八成,是跟那忘情水一般,寄托厚望,却不过一个失望。
那梅树回头望着楚小姐,笑道:“梅树多事,不然的话,也许楚小姐将来对陆道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未可知。”
楚小姐摇摇头,笑道:“这是天命注定的,小女子对现如今的生活,已经是十分知足的,再说,最好看的风景,描绘成了一幅画藏在心间,也许比真的住在山水之间更美。”
“楚小姐真真冰雪聪明。更要紧的是,眼界心境都开阔。”梅树笑道:“比某些个正是因着聪明才一根筋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话小女子却是愧不敢当的。”那楚小姐笑道:“横竖,这一次梅公子,真真的是出了很大的力气,却不知道,何故要这样上心?”
梅树笑道:“我啊,跟我姐,那是一个毛病,就是过分的喜欢多管闲事。”
“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楚小姐道:“这是成全,梅公子积德行善,将来一定会有福报的。”
“所以啊,也希望某个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梅树的眼光并不曾看着我,我却知道,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懵懵懂懂,摇摇晃晃的下了吉顺轩的楼梯,顺着那楼梯一路便往外面去,谁也看不到,我是一个什么神情。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摆出来一副什么神情。
人潮汹涌,从我身边流水一般的滑过,众生芸芸,都像是匆匆忙忙,赶赴甚么要紧的事情一般。
本来也是,人生苦短,那一天,不是对死亡更逼近一步?
有心愿,要紧着去圆。
在外面一通摇晃,左思右想,还是回到了国师府上,陆星河果然正等在了门口,那几个国师府的少年还是一番怪脸色,想赶着他走,却也不敢。
金豆蹲在门口,托着腮像是在伤脑筋,我则穿过了金豆的身侧,鬼魂一般的潜入进了内室之中。
我开始心慌意乱起来。现如今,当如何? 陆星河这次知道了事情有蹊跷,还要那样坚持下去,怎么好? 无论如何不想让他记得我,却这样难做。
才玉锦衣给搁好了,国师便进来了,瞧见了我,微微一笑,道:“大舅哥又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还真是,锲而不舍。”
“大舅哥比本座想的,倒是还更难缠一些个,不愧是曾经跟夫人一道同生共死的。”国师支着下巴,绿眼睛笑的狡黠:“要不要,本座赶他走?不然再要遇上秋雨,淋病了,夫人可还是要心疼的。”
“国师见笑了,你可曾见过我的心?”我手心攥了起来:“我的心是一个什么模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国师端详了我一眼,道:“夫人每次放下了狠话,心里总早就拿定了主意的,这一次,一定也一样,不过,本座可以告诉你,大舅哥说,你藏在这里多久,他就等多久。”
“我只再藏几天就够用了。”我望着国师:“我还有,对国师好的承诺,说话不算数,要天打五雷轰的。”
“你说怎样就怎样。”国师将我拥在了怀里:“本座,全听你的。”
“是。”
仅仅跟国师的胸膛隔着几道衣料,可是国师身上的衣料华贵又精致,凉凉滑滑的,却像是跟他隔着了千山万水。
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想起了上一次,在马车里面一声一声的数着他的心跳。
跟他在一起,怎么都是为了陆星河,我若是国师,会如何难过?
“对不起……”
“嘘,本座也许来的晚了一些。”国师的声音醇厚又沙哑:“但愿,来得及。”
就算错过了这一生,以后还是会在瑶池之中,隔着天河,远远相望,可是陆星河倘若坠落了的话,世上就再没有他了。
“国师,我只觉得,欠你许多,若是可以,当真希望能全数还了。”
“心甘情愿的事情,何来甚么亏欠?”国师将我环的更紧了一些:“这样就很好,做你的港湾,是本座的荣幸,给你遮风挡雨,本来就是本座的心愿,你完成了本座的心愿,谢你还来不及。”
“可是我……”
“旁的不消说。”国师剪断了我的话头:“这样就足够了。”
“是。”
只希望,这几日,风和日丽,这是我活下去的这几天,唯一的心愿。
国师伤势终于全数都好了,我要赴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鬼差会从什么地方来?总想躲到谁也寻不得的地方,可是国师对外称病,对我寸步不离。
日子还是到了。
一早起来,国师就寸步不离,根本不肯让我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国师,今日,好像是是一个大日子。”我对安安静静坐在书案后面的国师说道。
“唔。”国师抬起头来,绿眼睛闪烁不定:“然后呢? ”
“再怎么说,也该沐浴焚香,换一身新衣装,是不是?”我笑的一脸谄媚:“也许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所以……
“本座不会让今日成为忌日。”国师侧头想一想:“还是说,你是在邀请本座,鸳鸯同浴?既如此,本座唤了人,去准备准备。”
第391章:当着他们的面丢
“我不惯跟旁人一起洗澡!”我忙道:“国师,那个鸳鸯……”
“你才说要说话算数,对本座好的,这么几日的功夫,转头又要忘记了,算一个什么?”国师总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来人,备上了香汤花瓣,本座要与夫人一起沐浴!”
我的脸一下子烧灼了起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国师且将外面的袍子脱了下来,戏谑的望着我:“今日里,就是要跟你寸步不离。”
我心下里叫苦不迭,国师眯着眼睛,道:“看起来,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不多时,几个少年将木桶预备好了,香汤里面撒了满满的素馨花瓣,幽香袭人,顺口说道:“国师,您的大舅哥今日里,不见了。”
“不见了?”我心头一颤:“走了么?”
国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那几个少年答道:“谁也没瞧见,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所以,借着机会,小的来禀告一声。”
一个少年壮着胆子说道:“总在那里等着,许也是觉出来没有什么希望了吧,小的倒是替国师和夫人松一口气,那种亲戚,赶不走也没法子让进来,让人脑仁疼,自己识趣,乃是最好不过了。”
国师的绿眼睛寒光四射的扫了那个少年一眼,那个少年立时这才噤声不语了。
我笑道:“是松了一口气,你们报喜,夫人有赏。”
说着,自散了银钱去。
横竖,我也等不到花银钱的时候了。
几个少年本不敢接,瞧着国师像是许了,这才满心欢喜的拿过来,道:“夫人真大方。”
陆星河,终于还是放弃了罢。多好,这样一来,我走的也放心了。
但愿,他的伤口能恢复的快一些。
“干嘛自欺欺人?”那几个少年出去之后,国师说道:“你明知道,大舅哥那个一根筋脾气,可不见得说放手就放手的,他这一走,并不知道是有什么旁的事情。”
“国师干嘛要说破?”我微笑道:“最后,我也还想着做一场这样的梦。”
国师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手上倒是不闲着,且十分麻利的将衣服脱了,对我伸出手来:“里衣你来解开。”
我早找了借口说:”国师先请,我,我去换一件衣服……“
说着,自躲在了屏风后面。
不成想屏风后面已经先来了两个人,将狭小的一个空间挤得水泄不通。
是两个鬼差。
那两个鬼差瞧见我,不由分说的且将铁链子套过来,我只怕铁链子落地的声响给国师听见了,忙接住了自己挂在了脖子上,低声道:“有劳两位大人,为着我的事情,实在辛苦了。”
那个鬼差倒是给我唬了一跳:“你倒是知道事儿。”
“二公子许给十日,已经十分稀罕珍贵,我如何还能再来不知好歹,给二公子添乱。”我忙赔笑道:“自然知道是今日,两位请吧,万万莫要惊动了国师就是了,不然的话,实在麻烦。”
两个鬼差对视了一样,满意的点点头,道:“还算你识相。”
说着,两个鬼差将那锁链一引,我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宛如上了天的一根羽毛,两脚也就离了地,回头一看,自己的那个身体正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花穗?”
国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却给那两个鬼差一拉,风筝一样的越飘越高,眼前一花,只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和一阵子凉意,果然,自己已经到了那个昏暗的冥界之中,而身边的那宽阔的冥河,正在奔涌不息。
二公子正惬意的坐在了冥河旁边,给一众长手人伺候着吃点心,见我来了,拧了拧眉头,道:“怎地,这样就来了?该也有许多不舍,本座都预备好了要去拿你,却不成想你倒是来的乖觉。”
“上次承蒙二公子的恩惠,花穗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这一次,哪里敢再来跟二公子作乱。”我勉强笑一笑,道:“多谢二公子成全。”
“要谢去谢本公子的夫人,谢不着本公子。”二公子将一个剥下了果皮,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果肉丢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道:“若是全由着本公子,你早就死了,这个人情,本公子也不要。”
“无论如何,横竖这次是多亏二公子了。”我面不改色的说道:“现如今是拘了我的魂来,不知道二公子要如何处置?”
“好说。”二公子近乎完美的唇角扬起来,露出了一种十分残忍的笑容来:“横竖双生花的时日还不曾到了,这样,便将你泡在了冥河之中,等着大头的那个小狗腿子阳寿尽了,与你重新合二为一,忘却前尘,一起回瑶池里去,这才是一个省心。来人!”
说着,二公子对身侧的长手人下了令:“丢进去!”
那几个长手人抓住了我,便要将我给丢进了那汹涌的冥河之中去。
我十分配合的伸出手来,等着忘却所有的东西,睡在了冥河里。
正这个时候,有一个长手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在后面甩着自己的长手跑了过来,大叫道:“二公子,不好啦!有人进了冥界的大门口,说要将那个叫江菱的要回去,二公子若是不给……若是不给……”那长手人惶惑的说道:“那话大逆不道,小的不敢转述!”
“混账!”二公子自那个座位上一跃而起,一巴掌打在了那长手人头上:“快说,那大逆不道的,说了甚么!”
那个长手人给二公子打的原地旋转了一圈,这才捧着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的说道:“说,说,您若是不还,就烧了您的房子,还,还抢了您的夫人……”
“什么!”那二公子登时暴跳如雷:“好叛逆,好大的胆子,烧了本公子的房子也就算了,连本公子的夫人也不放过,你们几个!”
二公子漆黑的眼睛瞪了过来,冲着抓着我的那几个长手人怒道:“你们几个先不许将她丢进去,等着那几个叛逆来了,当着他们的面丢!”
第392章:你不是这个你了 三更合更
那几个长手人给二公子凌厉的目光吓了一个哆嗦,忙重重的点头答应下来,抓着我的手可是更紧了。
我心里一颤,谁来了?是国师,还是……
本来我应该挣脱了鬼差,一跃而下的,这样,便是谁来了,还能再跟二公子争执甚么?可是怕只怕,我不在了,也是祸患。
“扑……”只见滚滚的灰色里面,一道绿光率先闪耀了出来,将几个长手人轻而易举的掀翻在地,二公子皱着眉头,满眼的恨意:“好,原来又是这厮,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这一次,居然还敢再来!”
果不其然,上一次,将国师打伤了的,就是二公子!
眼见着源源不断的长手人节节败退,二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多时,烟尘落地,国师以一种十分优雅的步伐走在了成堆的长手人前面,那种气势,简直整个人都发着光,是要来取代了二公子,在冥界君临天下一般。
国师见我尚且不曾给丢进了那冥河之中,自是对我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
“国师,你如何还敢来!”我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的命!我躲起来,就是怕你再追过来跟着受了牵累!怎地,你还是紧赶慢赶的……”
国师侧过头来:“本座跟你一样,只怕说话不算数了,要天打五雷轰的,说过了要护你周全,本座就一定会做到。”
“计都!你还有没有将执掌生死的本公子放在了眼里?”二公子见国师居然连理睬都不理睬自己,肺都要气炸了:“就是你,说要烧了本公子的房子,抢了本公子的夫人?你一个谪仙,倒是好大的口气!”
“二公子倒是也识相。”国师毫不动气:“还知道她是本座的人,不敢如何。”
“计都,你还敢来大言不惭!”二公子一根指头戳着国师的鼻子的方向,惨白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本公子今日里,还就要当着你的面将她给丢下去!来啊,给本公子扔!重重的扔!”
几个长手人得了令,便要将我丢下去,我抿抿嘴,道:“国师,这次算我求你, 你好好的完成你在人间该做的事情就是了,不用管我!”
不料想,正这个时候,几个长手人却突然停住了。
“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装什么死?”二公子怒道:“还不动手当如何?”
可是几个长手人,却还是一动不动。我回过头来,这才发觉,冥河的地面上,冒出来了一些个丝丝须须的东西,那些个东西,将几个长手人牢牢的束缚上了,长手人难以挣扎,连嘴都动不了,只剩下眼珠子颇为恐惧的滴溜溜乱转。
“这又是什么怪东西?”二公子瞪大眼睛,也呆住了。
“哈哈哈哈哈,老婆子来的可还算是及时?”随着一阵豪爽的笑声,地面上一团火起,火光落下,尘埃里面露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还是往日的一身红衣,满头银发毛蓬蓬的,全然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在风中飘扬。
“花婆婆?”
“小丫头子,跟你说了多少次,有事情,只管来寻了老婆子,偏生你却是个茶壶嘴,总要憋在肚子里不说!”花婆婆豪迈的拍一拍胸脯:“有老婆子出马,三界之中,哪里能有什么难事?你,就是太见外!”
“你来做甚?”二公子一张俊脸像是给人大力的揉搓了一番一般,全然是一种奇异的说不出来的表情:“擅闯冥界,可知道是一个什么罪过?”
“老婆子不管这个,不管是哪里,老婆子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惯了的,天帝都不曾与老婆子为难几何,你算一个什么东西!”花婆婆啐了一口,道:“小娃儿,老婆子当年纵横三界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流鼻涕哩!”
“无礼!”二公子气的周身乱颤:“简直,简直口无遮拦!本公子今生今世,可都不曾有过什么穿开裆裤流鼻涕的时候,你,你莫要倚老卖老,败坏了本公子声誉!”
“二公子有啥声誉,老婆子也不知道。”花婆婆咧嘴笑道:“老婆子只知道,你胡乱改了小江菱的生辰,这么做便不地道!当年饕餮怎生跟你商量的,你可又是如何出尔反尔?为着一点子小事,便要这般食言而肥,抠缩小气的样子,实在给冥王爷丢人!”
二公子如何听过这种话,连伸出来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你,你竟敢……”
“老婆子也不曾说错了话,”花婆婆仰头大笑道:“至少老婆子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曾做过这种拉出来的屎还要坐回去的事!”
这话说得粗俗的简直没法子入耳,国师也蹙起了眉头,二公子全然是脑子都蒙了的模样,给人这样的辱骂,怕对他来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如何能不失去的理智的,只听二公子大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尖声道:“ 来人,快快来人!给本公子,将这个老婆子给捆起来,叉到了油锅之中炸酥了!”
“是!”早有长手人四面八方齐声应了下来,乌压压大群的黑衣人便四下里涌动过来,冲着花婆婆伸出了长手。
花婆婆则还是一点也不把冥界众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抬起了宽厚的手掌来,口中念道:“起!”
只听地面上,传来了“滋滋”的响声来。
我皱起眉头低下头来一看,只见地面上忽然银光闪闪,飞快的攀爬出了许多细细的银丝来。
那些个银丝与抓着我的几个长手人身上的别无二致,正生长出来,牢牢的牵绊在了奔涌的长手人身上,将源源不绝的长手人倒是利用起来,围成了一道动不了的宽厚围墙,把我和花婆婆还有二公子给包住护了起来。
简直,是一个天然的战壕一般。
二公子几乎将自己的牙齿也给咬碎了,怒道:“你这死老婆子,胆子还真是不小!”
“老婆子哪里也都闹过,唯独不曾来过这里,”花婆婆奸笑道:“可不是将这个遗憾,也给填补了么?”
“花婆婆果然好神威。”国师笑了,笑的十分开心:“便知道,花婆婆神通广大,只有本座想不到的,不会有花婆婆做不到的。”
花婆婆一听连国师也肯来吹捧自己,更是喜的眉不见眼见:“你这个计都,倒是也颇有几分识人之明。”
原来,这一次,花婆婆是国师请过来的救兵。
一直唯我独尊的国师,居然也明白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简直难能可贵。
为着我,他究竟做出了几许改变……我越来越内疚了。
“好哇,罪魁祸首,也还是你!”二公子的眉头一挑,满眼的憎恶,虽说现如今自己是处于了下风,但还是以一种东道主的模样吆喝道:“你这厮上一次还嫌吃的亏不够大?居然还敢呼朋引伴,一起送死,本公子劝你们两个在本公子赶紧圆溜溜的滚出去,免得这一次本公子脾气上来了,将你打一个神魂俱灭!”
这话虽然是豪言壮语,可是身处包围圈中央的二公子,显然也是一个底气不足。
花婆婆十分鄙夷的翻了一个白眼:“识相点,将小江菱还了来,旁的这才罢了,若比你不识相,老婆子,便动手将你们这里,闹一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冥王爷知道了你当年跟饕餮的交易,可难保不会大发雷霆,外加冥王爷乃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再要紧一些,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都不好说哇!”
“少拿着父王来压人!”提起了冥王爷,似乎是触及到了二公子的底线,二公子攥紧了拳头,道:“难道你们以为,这一点子小小的花活,便能让本公子也束手无策?你们到底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这冥界,好歹也是本公子的家!”
说着,但见那二公子屏息凝神,惨白的双手上边累积了不少的黑气,那黑气慢慢的蔓延了出来,冲着四下里扑。
我皱紧了眉头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甚么寻常的黑雾,根本,是大团小虫子也似的东西,密集起来,一窝蜂的扩散。
“是怨灵毒?”花婆婆露出一种大开眼界的模样来,居然还有心思在啧啧称赞:“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哇!好东西好东西!”
“哼。”二公子这才面有得色:“你倒是还有点子眼力见儿……”
说着,但见那些个黑气弥漫,且将那些个花婆婆幻化出来的银丝包围起来,不多时,我的耳边便响起来了“咔嚓咔嚓”,细细密密的咀嚼声,像是万千只虫子在蚕食甚么东西一般,果然,那些个长手人僵硬的姿态开始慢慢的松弛了下来,一个个终于重新得了自由,又乌压压的围了过来。
“国师,花婆婆,生死有命,既然我这一死,已成定局,你们就莫要再来冒险了!”我生平最怕麻烦旁人,见了国师和花婆婆为着我这样劳心,忍不住说道:“我也不会死,不过沉睡一阵子,便要回归天庭,有什么了不得的?可是你们,都还背负着许多人的命运,全然不该这样插手了!”
“我们心意已决,不该劳心的倒是你。”国师淡然一笑:“你只管等着我。”
说着,但见国师那修长的双手一阵翻飞,一层绿色的光芒闪耀了起来,那些个长手人本来便拥挤,这下子更是给那光芒推了一个焦头烂额,骨牌一般,不可抑止的倒了下去。
二公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也开始犹疑了起来,再若是出手,满下里都是的长手人,也是自己吃亏,不出手,给国师和花婆婆这样的欺负,二公子才咽不下这口气。
二公子一副左思右想的模样,全然露出一种豁出去的模样,道:“你们等着,你们只管等着!”
说着,再一跺脚,那玄色的靴子踏在了地上,却瞧见那人山人海的长手人之间,突然夹杂着出现了几个跟二公子一般打扮的黑衣公子来。
那几个黑衣公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左右看看,都露出了大吃一惊的模样来,忙道:“二哥哥,这冥河附近,怎地闹腾成了这个样子,倘若给大哥和父王知道了,只怕二哥哥这个脸丢的不轻。”
“你们还知道?”那二公子青白了脸色,道:“知道还不快快出手,你们以为喊了你们来,是瞧热闹的么?给我快快动手,外人都欺负到了咱们家里来,你们倒是还不咸不淡的样子,顾得上甚么丢脸不丢脸!”
那几个黑衣公子听了,忙也点点头,各施神通,加入了战局之中,十分明显,这几个黑衣公子该是跟二公子一般出身,但是看样子身份比二公子略低,一定便是这二公子的弟弟了,二公子一面出手抵挡着花婆婆和国师的攻势,一面还不忘记了嘱咐:“这件事情,你们嘴巴严一点,可万万莫要教父王和大哥知晓了,如若不然,本公子与你们不好干休!”
那几个公子听了,忙也点头答应道:“那是自然,给父亲和大哥知道了,二哥哥也只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点子事情,我们还是明白的。”
我心下里发急,这本来就是在二公子的地盘上,难以应付,二公子还呼朋引伴,唤来了自己的弟弟们,可不是更难缠了么!我只怕国师和花婆婆为着我吃了亏,不料想花婆婆和国师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意,重新积攒灵气,越发是攻了一个虎虎生风,冲着二公子便来。
正这个时候,一个细细的声音道:“花穗,走。”
我背后一寒,居然在我全然不曾察觉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人……我回头一看,一双在暗处闪闪发光的眼睛正在我身后,而抓着我的长手人,早也不知什么时候便松弛了下来,沙袋子一般,软绵绵的倒下了。
那一只细瘦的,带着点薄茧的手拉住了我:“跟着我出去!”
这个人,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魇十七。
“你如何也来了?”我瞪大了眼睛。
“听说你摊上了这种事情,小爷怎么不能来搭救故人?”魇十七眯着眼睛,道:“陆星河的难处,我们都知道了。”
“你们?”
“赤面夜叉和大先生,全知道了,”魇十七道:“横竖先保住了你现在的元神,后面的事情,有神通广大的人想法子。”
“你们怎地全给裹缠进来了!”我急的只想着跺脚:“我是瑶池的花朵,自有永生,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漫漫长路里面短暂的休憩,可是你们,只有一个轮回,怎么跟冥界来作对? 你帮着我跟他们带话,赶紧趁着早逃出去,我真的无妨!横竖,我迟早要回去!”
“再回去了,你还是江菱么?”大先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以后,是高高在上的双生花,你而作为我的女儿,只有这短短一世江菱!以后的双生花与我无关,我只是,来保护自己的女儿的!”
“爹……”我回过头去,只见还是一身长衫,温润如玉的大先生,正静静的伫立在我后面。
大先生温和的笑了:“从前你孤零零的长大, 是爹的疏忽和过失,可是既然咱们重新成了父女,你就该知道,世上没有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么死了的爹!所以拼上我的一条命,只希望你能活下去!这对我来说,值得。”
我眼前的一切宛如布上了一层的水雾,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 我低下了头来,嗓子也梗住了:“可是,这实实在在,并不值得……”
“你在不顾一切用假的紫蛸壳骗过异人,保护花穗的时候,你想过值得不值得么?”是赤面夜叉的声音:“本公子也知道,你是因着那件事情才让冥界二公子大发雷霆,改了寿命的,本公子若是不来投桃报李,如何为人立足?”
果然,赤面夜叉正带着那三十六煞,站在大先生左近对我笑哩!
一个跟随过来的煞跟着说道:“公子,您忘啦!您本来便不是人。”
“屁话!”赤面夜叉的脸更涨红了:“本公子娶了人类的妻子,自然也算的半个人类了,你知道个屁!”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那个煞点头哈腰的说道:“如何为人立足!”
“大家的深情厚意,我十分明白,可是现在你们便是来,也已经晚了,我的生死簿,再没法子更改……”我嗓子也哑了:“全是我自己的过错,还有,即使我能长生,我也不想要,因为大师哥他,若是为着我,在一定时间不回天庭的话,他就会坠落啊!”
“你这样聪明,如何忘记了,龙神爷上一次,已经将你大师哥的那个生死簿改了啊!”连梅树,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笑道:“既然更改了,你大师哥除非自尽和死于非命,不然是回不去的, 你想让他自己了断,还是想在那个期限之前,杀了他?我也多说一句,跟大先生的意思一样,扫把星君回到了天上,也再不是这个陆星河了,管他甚么前世今生的来头,所有的人,这辈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自杀和杀了他?这两样,大概,我也都做不到。
“所以,你好端端的活下去就好了。”一阵线香的味道熟悉的扑面而来:“跟我一起,好端端的活下去,双生花是双生花,扫把星是扫把星,可是,现在你是江菱,我是陆星河,我们彼此,独一无二。”
“大师哥……”我眼中的泪水再也没法子在眼眶之中打转,而是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你为什么,还要来?我不希望你坠落,不希望你只是为着这么短短几十年的相守坠落!”
“那又有什么关系?”陆星河抬起了手来,将我面孔上的眼泪全擦干了,笑道:“既然我的前世觉得值得,那么我,更觉得值得。他敢冒着坠落的险过来托生,我有什么资格替他放弃?”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情话绵绵,谈情说爱哩!”早有一个黑衣公子托起了满手的黑气倾洒了过来:“你们几个,敢来冥界作乱,真真是一个悬崖边上翻跟斗——找死!”
陆星河不由分说的挡在了我前面,起手一道流光咒,那黑色的雾气顿时打了一个稀碎,零零落落的坠了下来,这一个动静,惊动了周围的几个黑衣公子,一见自家兄弟吃了亏,倒是丢下了国师和花婆婆,转手冲着我们过来了:“好哇, 罪魁祸首原来在这里,二哥哥,那边你抵挡一下子,弟弟帮你捉住了元凶,替你出了胸口恶气!”
说着,冲着我们一起攻了过来,黑气铺天盖地。
“如此甚好!”只听国师清越的声音也从黑气后面响了起来:“既如此,二公子,咱们便好好的算一算,上次的那一笔账!”
“唔……”但听二公子便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来,花婆婆的声音则像是在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便是一个饿死鬼要账——活该! ”
“你们这几个笨蛋,干甚要丢下了本公子!”二公子在已经被黑气遮挡了的地方哀叫了起来,这几个黑衣公子一听,忙回过头去:“二哥哥也真是没用……”
“没法子了,过去帮帮他罢……”
“真乃一个家门不幸!”
大先生则趁着几个黑衣公子抱怨的这个机会,将那凤凰令取了出来,凤凰令发出了橙红色的光芒,将黑气阻隔了开来,又将玉锦衣丢在了我和陆星河身上:“不管怎么样,你先带着江菱逃出去,玉锦衣能遮盖住她的生人气,莫要让鬼差再寻得了他,后面的事情,我们来想法子!”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却将玉锦衣和我推到了魇十七身侧:“有劳十七先生帮着在下看护好了江菱,在下要在这里,护大先生他们一起出去!”
“够义气!”魇十七挑起了大拇指来,便要拖着我走,可是正这个时候,只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宛如天地都分裂开来了一般,我只觉得脚下是一个左摇右晃,不由也怔住了,那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灵力,大的可怕。
第393章:冥河是鸡飞狗跳
在场的那许多的灵气,倏然全消失了。
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的吞没了一般。
我从没见过,世上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如今出现的这个人,灵力会有多高?
简直,难以想象。
陆星河皱紧了眉头,护在了大家的身前。
但听那几个黑衣公子都像是肚子上挨了一拳一般,面露苦涩之色:“不好了,这下子,还是将大哥给惊动出来了……”
大哥?这么说来,便是二公子和众公子口中,极为忌惮的那个大公子了?我只觉得,一阵心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抓住了陆星河的衣襟:“大师哥……”
“不要怕,有我在。”陆星河回身牵住了我的手:“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再自说自话了。”
我嗓子梗了一下:“对不起,都是因着我自作主张,更连累了你们……”
“怎么是连累!”赤面夜叉也是毫无惧色:“早先欠了你的人情,还不曾还呢!”
大先生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且看看究竟是……”
只见一个生的跟二公子十分相似的黑衣公子,忽然从漫天的烟尘之中出现了。
那个黑衣公子虽然生的与二公子相似,神情气势,却大有不同,同样的漆黑眼眸里面,闪现的,却像是王者之气一般,压迫的当场是鸦雀无声。
“哼。”那个黑衣公子冷冷的说道:“你们,当冥界是一个什么地方?”
“小虾米自然翻不起巨浪!”二公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忙先来了一个破桌子先伸腿:“大哥,就是这几个家伙,居然敢跑到了咱们家门口捣乱,还好大哥出马,咱们兄弟几个,将他们一齐叉进油锅炸酥了,以儆效尤如何?”
其余的黑衣公子全都流露出一种怜悯同情的目光,担忧的望着二公子。
果然,那个大公子眼波流转,望着二公子,沉声道:“你说的也是,无风不起浪,可本公子倒是想问问你,这一场风波,从何而来?”
“自然是计都和扫把星他们欺负到了咱们头上来了!”二公子急急火火的说道:“大哥,难不成还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么?”
“你是个什么性子,本公子如何不知道?”大公子冷冷的说道:“这一次,朱厌现世的事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跟着搀和了?”
“这个么……”二公子宛如吞下了一整个鸡蛋一般,不住的握着嗓子咳起来,神色十分尴尬,大公子冷哼了一声,道:“为着那个香片,你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香片?我立时想起来上一次出现在了冥河边缘,帮着我求情的白衣美人来了。
那个美人,唤作香片么?
“这件事情,跟香片没关系!”二公子忙道:“不过是……不过是……”
“你一直以为,执掌了人间生死的是你,本公子就什么也不知道?”大公子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冷冰冰的围棋一般,甚么内容也看不见:“双生花分开投胎,不也是你做的么?现如今后悔了,要来随意擅用职权,胡乱更改,你可知道,滥用生死簿,是一个什么罪过?”
“大哥!”二公子一张俊脸涨红起来:“双生花本来就要在阳世之内生存的,我,我也不算如何滥用,要怪,全得怪那个大头玩忽职守,若不是因着他,这玄阴地如何就……”
“事情是你做的,你心里没底么?”大公子的模样愈发冷硬,气势也越发的压人了:“这下子可好,居然还因着这件事情,将冥河左近闹成了这样鸡飞狗跳的样子,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大哥!”那二公子一听这个话,吓得腿肚子也只是打颤:“我,我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你一时糊涂?”大公子眯着黑眼睛:“本公子瞧着,你是一世糊涂罢了!”说着,转头瞧着剩余几个黑衣公子,道:“你们二哥哥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么?一个个不去做好了自己分内之事,倒是在冥河左近,跟着你们二哥哥一起胡闹!”
那个几个黑衣公子俱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只诺诺应声。
大公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现在,你们想当如何?”
这话,显然是对国师陆星河花婆婆一行人说的。
“本座,想要回了双生的另一半魂魄来。”国师气定神闲的说道:“大公子是个明事理的,双生的事情,您也不是不知道,全都是这二公子自己肆意妄为造成的,我们,也不过是帮着双生讨回公道。”
大公子转头冷冷的望着我一眼:“上次这样,这次也这样,真真是一个麻烦。”
我咬了咬牙,我自己,何尝不觉得麻烦?这一次真的续了命的话,陆星河万一为着我坠落怎么办?我自然对人间是留恋不舍的,可是……
“唔……”大公子信手张开,只见那生死簿便自动从二公子怀里飞了出来,落在了大公子的掌心之中,大公子将那生死簿翻弄了翻弄,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改动过了?”
“是,是改动过了!”二公子忙插口道:“是以现如今,也已经木已成舟,没什么好闹腾的了,可是他们,偏生还是要来无理取闹!”
大公子冷冷的扫了二公子一眼,二公子立时噤声不语低下头,其余的黑衣公子都跟着摇起头来,像是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而尴尬。
“嚯嚯嚯,本神却想多话一句,”那个懒洋洋的,拉长了的声音响起来,道:“本神无意中听二狗子说起来过,倘若世间凡人,愿意将自己的寿命分出来,那将死之人,可不是也能延续生命么!这等人,也不过是想将这江菱完好的带回去,只要大狗子哥哥肯搭一把手,本神可以作保,这一众人会立时从冥界出去,永不再来相扰。”
说话的,却正是那龙神爷!只见龙神爷摇头晃脑的从大公子身后走出来,笑眯眯的望着众人,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第394章:寻更魂器的关键
“大头,又是你!”二公子一见了龙神爷,禁不住怒目圆睁:“好你个大头,果然又是你在跟着添乱!怎么哪里都少不了一个你!”
“嚯嚯嚯……”那龙神爷得意洋洋的挖了挖耳朵,道:“这一阵子给家中傻狍子带的也只是喜欢多管闲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呐!二狗子,别来无恙?”
“看见你,没有恙,也堵心!”那二公子怒道:“你这个死大头,如何又来了!”
“本神对你思念过甚,才特地过来的。”龙神爷还是那样亲亲厚厚的将自己的手旁若无人的搭在了二公子的肩膀上:“估摸着,你也想念本神了罢?”
二公子一抖肩膀,将龙神爷的手甩了下去,怒道:“谁稀罕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真让人伤心……”龙神爷自怨自艾的摇摇头,国师却立时问道:“大公子,龙神爷这个话当真么?”
“这话倒是不假。”大公子冷冷的望着国师,道:“可是,谁不爱惜自己的命,谁愿意分出来?”
“本座愿意。”国师立时毫不犹豫的说道:“本座现今有凡人的寿命,分出一些也无妨。”
“那也是,只不过,你提前出现,造成灾祸,难道天界会不管?”大公子不屑的说道:“上一次自作主张提前下界,你就成了谪仙,这一次自作主张提前回去,怕只怕……”
不错,国师本该跟朱厌一起出现的,若是酿成灾祸,生灵涂炭,不更成了千古罪人了!
“在下也可以拿出了自己的命来。”陆星河说道:“只要可以让花穗回去,现今在下投入冥河也无妨!”
“你?”花婆婆插嘴道:“你不知道,你的命数,已经给龙神爷改了一次了,成了定局,还拿个屁!”
我皱起眉头来,本来大先生和赤面夜叉还有魇十七他们都是寿命永恒的妖类,就算想换也是一个爱莫能助,梅树跟我则只是萍水相逢,已经得了他不少相助,更不能请他跟着吃亏的,想到这里,我忙道:“既然如此,事情已成定局,大家各自回去便是了,没法子更改,你们再努力些个也没有用处,何苦来的还要遭这个罪!”
“江菱!”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我不想放弃。”
“总会有法子的。”国师也如是说道。
“你倒是也知道事。”大公子气定神闲的说道:“看看,既然她自己都应了,你们还要来扰甚么?依我看,倒不如将她丢回到原本那个身体里面,跟那个傻狍子一起重新合为一体算了,这些个忘川做的事情,本公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们,就此散了罢,皆大欢喜。”
“大公子说的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我忙道:“还请你们成全!”
“合为一体是什么意思,你如何知道?”国师皱起了眉头来:“若是你跟那龙神使者重新在一起,你也只能是给封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般,只能依附着龙神使者,看着她看的,想着她的心事,你也就,全然没有了自己!”
“横竖,合为一体也是迟早的事情,只要不连累你们,这点子小事算甚么!”我抿一抿嘴,朝龙神爷行礼道:“上一次,龙神爷给的那忘情水,给我糟蹋了,这一次,还请龙神爷想想法子,让大师哥和国师喝下去,将我忘一个干净就是了,这才是个皆大欢喜,还望龙神爷和大公子成全!”
龙神爷眯着眼睛望着我:“你想要……”
“我想要消弭了我在世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我说道:“我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好说。”大公子点点头,收起了生死簿来,道:“那本公子,如你所愿……”
“不行!”国师和陆星河却异口同声:“不管付出什么,我却只愿让她江菱这个命活下去!”
龙神爷却蹙起了眉头,摇摇头,道:“大狗子哥哥,不好办呐!二狗子自己早先应承了,只要本神放出了香片,他愿意给双生花两个完整的人生,本神是说到做到,将香片还给他了,他却又因着甚么朱厌来赖账,这件事情传出去了,你们冥界的声望,那可就……”
二公子一听,急的跳脚:“你说这是你知我知的秘密,怎地又要说出来!”
“你先赖账,还不许本神多说?”龙神爷撇着嘴,道:“大狗子哥哥,你说,你弟弟算不算是欺人太甚啊。”
“果然如此……”那大公子的眉头挑了起来:“忘川!”
“大哥,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二公子怯怯的说道:“是大头花言巧语的骗了我,我只不过……”
“你还要来狡辩?”大公子一双眼睛目光凛然:“冥界的颜面,都让你丢光了!现如今一个双生花的命运上不去下不来,你说当如何收拾!”
“这个么……”那二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样的麻烦,早一点清了,早一点好,大哥,计都和扫把星终究都要回去的,咱们将这双生花重新合二为一,也算是给天界造福,免得损失两个星君。”
“二公子说的很是,”我忙道:“我不会让那龙神使者吃亏的,我一定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大公子从来都说事情要公平,怎地这件事情,却像是一心偏袒自家弟弟的?”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人一出现,光华闪耀,让所有在场的人神都黯然失色。
是睚眦大人。
“哎呀,冻顶乌龙也来了!” 龙神爷倒是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子,要有好戏看了。”
我和陆星河对望了一眼,那睚眦大人这个时候前来,该不会……
“你来做什么?”大公子挑起了眉头来:“睚眦,本公子记得,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
“你说的没错。”睚眦大人望着那大公子,道:“不过这件事情对本神来说,可并不是什么闲事,须知,本神的更魂器,给某个宵小盗走了。而双生花这一朵,正是要寻找更魂器的关键。”
第395章:能不能想想办法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关键?”大公子皱起了眉头:“什么关键?”
“她,便是最后一个用过了更魂器的人,若是她沉睡不起,本神的更魂器,可更是无从下手了,是以,还请二公子,卖给本神一个面子,行一个方便可好?”睚眦大人气定神闲的说道。
我却心里一个突。
睚眦大人现如今对更魂器的事情,知道了多少?当时与我一起使用更魂器的,还有现今的真花穗……
而龙神爷似乎早什么都知道了,一双眼睛只看热闹似的望着大公子和睚眦大人,薄唇似乎还噙着笑意。
难不成,甚么事情,都在那个龙神爷的计划之中,还是说,根本睚眦大人,便是龙神爷自己寻过来的?
“所以,就连你,也要来保她?”大公子露出一种讥诮的神色来:“睚眦,不成想你也有今日。”
“所以,本神也不希望她就这样死了。”睚眦大人言简意赅的说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笑话,你不知道本公子绝不徇私的么?想办法?生死簿也改了,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二公子冷冷的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本公子倒是愿闻其详么,想不出了法子来,本公子就只好将她丢回到那梅菜的身上,重新合二为一,减少许多麻烦。”
看起来,就如同龙神爷跟那个二公子是天敌一般,这大公子和睚眦大人,也像是一直都不大对付的模样。
“你这样么说,可见就是存心与本神为难了。”那睚眦大人周身泛出了一股子寒气来,真真宛如一座冰山一般。
“以饕餮为首,闹到了冥河边上来,还要推给本公子一个为难?”那大公子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你欺人太甚?”
两个人目光交汇,让人心生惧意,这好像,是两个高处不胜寒的神灵之间的较量。
“狗咬狗,一嘴毛! ”花婆婆早高兴的手舞足蹈,也只有这个冰山,能跟黑脸一较高下了,好看,好看!”
花婆婆还真有闲情逸致,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倒是给那睚眦大人和二公子绰号都起好了。
我却心下叹了一口气。
转眼的功夫,小小一个我的事情,居然演化成了冥界公子与龙神爷兄弟之间的矛盾,可不是更让人脑仁疼了,我也知道,我远远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赶上了这么偏巧的一个时机,偏巧的成了这个导火索。
事情,好像越来越麻烦了。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一个局面。
不要闹大了才好。
“横竖今日里,本神就是希望这个江菱能活下去,好寻找了本神的更魂器,你知道,只要那更魂器流落在外,迟早会酿成了三界大乱,到时候,只怕你也是要跟着一起倒霉。”睚眦大人说道。
“本公子?”大公子依然还是冷笑了一声:“如何? 你弄丢了自己的东西,要让旁人帮着你收拾?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自然是因着,更魂器事关重大。”睚眦大人面不改色的说道:“这个江菱死不得。”
“生死簿清清楚楚,早该死了,是本公子的弟弟发了善心,与她延长十天收魂,已经是一个触犯规矩,难不成你以为生死簿,随随便便是一个账册么?”大公子毫不相让:“你要将她便这样轻轻松松的还阳,实在办不到。”
“这样说来,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法子,才能解决问题吧?”睚眦大人逼近了大公子,道:“你意下如何?”
“老法子?”大公子面露不屑:“老法子便老法子,倒也是,这个时候,也只有老法子最管用。”
老法子?这睚眦大人与大公子自然是陈年旧相识,可是这个老法子,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不成想,一阵奇异的光华却先自那睚眦大人的手上闪耀了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只听见一声巨响,那大公子也屏气凝神,攥紧了双手来。
老法子,难不成是打一架?
龙神爷忙扬起了修长的手往后面挥动:“事不关己的赶紧往后面退,不留神给打死了,再没人帮着你们还阳!”说着,三步两步,居然跳到了高处,孩子一般,眼睛亮闪闪的观看了起来,时不时还要振臂高呼:“打打打!”
陆星河和国师自然早也将我们带退了老远,伸手幻化出了结界挡在了外面防备着。
透过了结界,但见那大公子身侧,也跟那二公子一般,笼罩着层层的黑气,那黑气像是能吞噬一切,将身侧的东西全笼罩了起来,正跟那睚眦大人手中的五彩华丽光芒碰撞再来一起,发出了惊天的响动。
“这俩家伙,脾气倒是爆的很,一言不合也不废话,便来动手,老婆子就喜欢瞧打架的!”花婆婆笑道:“ 男人之间,还是这样最痛快!”
龙神爷早在那高处懒洋洋的托着腮叫起了好来:“大狗子哥哥尽全力!哎呀,冻顶乌龙也莫要手下留情!”
几个穿着黑衣的冥界公子自然也看出来了苗头不对,紧着躲闪了起来,静观其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些个甚么, 都露出了担忧的模样。
唯独二公子左右看看,无计可施的模样。
“大头,你简直是一个幸灾乐祸!”那二公子怔了一会子,方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气的咬紧了牙齿,指着龙神爷道:“明明是你捅出来的篓子,闹腾的冥河震荡,现如今居然还要做出这样事不关己的模样! 简直,简直是厚颜无耻!”
对二公子来说。“厚颜无耻”这种话拿来骂人,想必已经是十成十的重话了,可是龙神爷却毫不放在眼里,自笑道:“厚颜无耻?本神倒是觉着你是一个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个兄长要打架,你不在旁边乖乖的瞧着,增长增长见识,倒是乱嚷起来,好比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似的,嚯嚯嚯……”
“大头,你!”不成想二公子那话不曾说完,因着自己距离了大公子和睚眦大人之间太近,早给彩色黑色两道光华碰撞出来的力道掀翻了一个跟头,踉踉跄跄几乎栽倒在地,只听大公子喝道:“忘川,还不躲开!”
“是!”二公子这才赶忙闪避了开来,可是全成了笑话一般,教龙神爷抱着肚子笑了一个前俯后仰:“嚯嚯嚯……你这样子,可不全然成了成了一个阎王桌上抓供果——找死么!”
“你胡乱废话什么!”那二公子急的跳脚:“还不快想想法子,莫要让你哥哥再跟本公子的兄长争斗!两个俱是三界之内出名的神灵,争斗一个两败俱伤如何是好?天界若是追问了下来,要你们龙宫好看!”
“我们龙宫景致素来好看,你要不要,龙宫就在那里。”龙神爷只是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脸:“本神的冻顶乌龙哥哥,乃是最出名的战神,你且看看,谁最后吃亏。”
睚眦大人是战神的事情,谁都知道,便是方才大公子出手不凡,也不见得能如何占了上风,但见这个时候,那睚眦大人的彩色光华早将那黑气给压下去了一阵子,大公子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怎么样? ”龙神爷小孩儿似的摇晃着修长的手:“来来来,二狗子,别那样紧张,顺顺毛,笑一笑……”
“大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故意的!”那二公子暴跳如雷:“当年,你用香片为诱饵,让本公子成全了那另一朵双生花的心愿,可不是就是你一早设好了的圈套么!什么更魂器,什么朱厌,是不是,也都是你暗中操纵的!就是为着,闹腾的冥界不安,报了本公子得到香片的一箭之仇?”
“这话实实在在可是冤枉了本神了。”龙神爷忙道:“本神便是有那样大的胃口,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哇!你想想,当初知道更魂器流落在外,打主意用辰命女子将更魂器引出来的,是不是你?跟那什么人间的三王爷勾结要放出朱厌大闹人间的,是不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教,还要赖本神不提醒你石头是硬的,好不讲理哇!”
“二哥哥,这饕餮说的是真的?”那几个黑衣公子们倒是皱紧了眉头,一个看上去老成点的公子道:“二哥哥父王吩咐多次,不让咱们去染指人间的事情,怎么二哥哥如此想不开,要去触碰了那个忌讳!”
“不消说,肯定是那香片想重夺了妖界之主的地位,倘若天下大乱,可不是她又能趁机有了一番作为,妄想重新去执掌妖界了么!”另一个黑衣公子摇了摇头。
“为女色所迷,二哥哥真是好生的糊涂!”还有一个黑衣公子道:“那个九尾狐,果然是放不出来的祸患!”
“你们几个懂什么!”二公子一肚子闷气也只好洒在了几个弟弟的身上去:“跟香片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本公子想要帮着她夺回来妖界,与她一个惊喜罢了!”
“可算是承认了哇!”龙神爷像是就在等候这一句,咋舌道:“好一天个用情至深好郎君!简直感天动地,本神若是那香片,早也跟二狗子你芳心暗许了!”
“用得着你说?”二公子居然还是面有得色的:“本公子跟香片现如今举案齐眉,可幸福的很!本公子做的一切,她知道之后,定然更要多对本公子好几分!”
“你确定?”龙神爷却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神色来:“可是,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样的机密,本神是如何知道的?”
二公子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青白起来:“是啊,难不成是她……”
“香片可不跟你想的一样,”龙神爷仰天打了一个哈欠:“香片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甚么这个那个的,也都不怎么要紧了,只希望一切平安,可是你偏要不听她的劝,只当这个是一个好,香片没有法子,怕你惹祸上身,这才请本神前来,规劝规劝你,莫要因着一己私欲,一错再错……”
“你胡说!”二公子瞪着龙神爷:“这如何可能?”
“可不可能的,你自己想想,香片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她想要重新回到妖界之中为主去了?”龙神爷笑道:“一厢情愿成这个样子,也真怪难为你的。”
说话之间,但见那睚眦大人的彩色光华,已经将那大公子的黑气吞没了过去,冲着大公子一逼,全然是胜利之势了,可大公子却转了手, 黑气突然喷薄而出,倒是将那彩色的光华给包围了起来,睚眦大人猝不及防,周身给那黑色缠裹住了。
“哎呀,大哥便是大哥,甚么战神,也是不值一提的!”几个黑衣公子露出了十分兴奋的模样来,振臂呐喊道:“大哥好神威!”
那二公子见大公子占了上风,早又得意了起来,一转脸看见了我,举起了修长的手来,道:“那现在,本公子便送这个罪魁祸首的小狗腿子回老家! ”
说着,但见那怨灵毒弥漫了开来,无数的小黑虫子居然连陆星河与国师的那结界也能吞噬,乌压压的透了进来。
陆星河早挡在了我前面,起手一道平湖秋月,光芒四射,那些个小黑虫子打散了开来,但是转瞬之间,那些个源源不断的小黑虫子倒是更精神了,一古脑的扑了上来。
国师低声道:“这是专门吃灵气的东西,使出的灵气越多,他们倒是越有气力,还是莫要再使用法术了……”
“不使用法术当如何?”陆星河拿出了那一柄带着天罡气的长剑出来挡在我面前:‘“那就还请国师,帮着挡一挡她!“
国师早将我拥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些个嗡嗡叫唤着的小黑虫,低声道:”横竖,有本座在,什么东西,也伤不得她一分一毫!”
“国师……”
不成想,这个时候,眼前所有的黑气,忽然转瞬之间,全数都给消散了。
我自国师怀里抬起头来,只见万丈的光华,将冥界的昏暗似乎全数撕裂了,耀眼的颜色闪耀起来,那睚眦大人的声音正气定神闲的说道:“你输了。”
第396章:他们是本座亲戚
大公子站在了睚眦大人前面,旁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脸色坏的要命。
睚眦大人冲着我们走过来,二公子本来就站在了那睚眦大人与我们之间,但是却徒然张着嘴,甚么话也不曾说出来。
“二狗子,还不快让开!”倒是龙神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比起了发呆,倒是不如去看看大狗子哥哥如何了。”
那大公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二公子转一转眼珠子,这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喊道:“大哥!大哥!”
其他的几个黑衣公子见状,自然再不能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模样,一个个全跑了过去:“大哥,你没事吧?那睚眦,将你如何……”
“本公子能有什么事?”那大公子脸色铁青,对二公子怒目而视:“忘川,从小到大,每一次折了面子,都是因着给你收拾烂摊子!”
“是是是……”二公子忙道:“我,我再不敢劳烦了大哥,本来这一次,我实实在在也不曾想到了,大哥也会跟着裹缠进来,是不是,那大头……”
“若是那饕餮不来通风报信,本公子可不是还给你这胡作非为给蒙在鼓里!”那大公子狠狠的瞪了二公子一眼:“不是家门不幸是什么!”
“果然,还是那个大头……”
“你还不思悔改么?”大公子怒道:“本来也是你胡闹!”
“是。”大公子面前,二公子只好还是做出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来。
“那……”早有一个黑衣公子问道:“大哥,那个双生花,真的便让她还阳么?生死簿当如何?”
“还能如何,不过几十年,瞒过去也就是了。”大公子抿一抿薄唇:“本来那个花朵的阳寿就不曾尽了,却给老二这样胡乱涂改,捅出去了,咱们的面子,也如何能下得来?真真是一个自讨苦吃!”
“就这样算了?”几个黑衣公子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模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技不如人,不然当如何?”龙神爷倒是笑眯眯的过去落井下石起来:“嚯嚯嚯,放回去了,大家清净!”
可那些个黑衣公子,却也都侧过头,不看他。
二公子背对着我,实在也瞧不出来,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表情,只是瞧着背影也是微微发颤的,摆明了,准也是对龙神爷积压了一肚子的怨气,可是这个时候,却实在是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那睚眦大人早居高临下的对我说道:“你倒是一个一如既往的好运道,涂改生死薄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场架,是本神赢了,不管那大公子二公子想什么法子,你大概也还能延长了一阵子的寿命去,你说,这算不算是天大的恩惠?”
“是。”我和陆星河忙道谢道:“多谢睚眦大人出手相救,我们感激不尽。”
但是我的心,却更加的沉重了。我是活下来了,陆星河之后流连尘间,弄的坠落怎么办?
而且,睚眦大人,终是知道了更魂器在这里的。交出更魂器是无妨,可是朝廷怪罪太清宫弄丢了丞相大人托付的宝物,那可就首当其冲,要陆星河受罚的。
更魂器这种祸患,谁愿意留在身边?就坡下驴,交给了睚眦大人倒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这是一个骑虎难下……
“是以……”不成想那睚眦大人的话,却给花婆婆跳出来十分响亮的打断了:“我说,你找更魂器哇?”
睚眦大人神色冷峻的望了花婆婆一眼。
“这件事情,你可算是运气好,找对了人!”那花婆婆不留声色的且将我和陆星河推的远了一点:“ 没你们什么事了,紧着回去罢。老婆子有话,要单独跟战神爷说一说,可不想给你们听到了。”
国师自然早等着这一句,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告辞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梅树倒是跟着说道:“既然大公子愿赌服输,合该好事做到底的,将这个花穗小姐的魂魄送回去可行?”
二公子这才转过头来,咬了咬牙,一挥手,两个鬼差飘然而至,巨大的铁链套住了我,将我重重的往外面一拉,一阵强光闪耀,我眯着眼睛,好不容易习惯了那光线,方才睁开了眼睛。
自己躺在国师府的一张大床上。
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时辰,但是窗外阳光明媚,斜斜的照在了雕花木窗里面,像是晌午时分。
我揉一揉酸疼的太阳穴,坐起身来下了床,屋子里是空无一人的,我是安安顺顺的回来了,可是国师他们往什么地方去了?
打开了门,外面也并不曾看见平素四下里跑跳的少年们。
奇怪,只觉得这周围,空荡荡的,一点人声也不曾听见。
万籁俱寂的让人背后发麻。
我一步一步顺着惯常走过的甬路往外走,整个国师府似乎都睡着了一般,什么人也不曾看见。
本来能通往园子外面的门,都是关着的。
我推了推,推不开。
左思右想,便喊了一声:“可有人在么?”
只有被我惊扰起来的鸟儿振翅飞起来的声音。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回来的倒是最快。”一个气喘吁吁,好似刚跑过来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座紧赶慢赶,这才追上了来,你且放心,这里的人,是本座支走了,在外面守着的。怕只怕,你的身体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不大安全。”
我回过头,对上了国师绿色的眼睛。
“国师……”
“你回来就好。”国师却是笑的心满意足:“ 这才是一个说到做到。”
“可是,”我嗓子梗了一下子:“国师实实在在,为着我付出了太多,这种好,我简直不敢再就这么收下去……”
“那又如何?”国师眯起眼睛来:“本座喜欢。”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一个恭恭敬敬的少年声音道:“国师,您的大舅哥又来了,还带着几个千奇百怪的人,小的特来通报,是请进来,还是照旧置之不理?”
“让他们进来吧。”国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谁让他们,是本座的亲戚。”
第397章:他有他自己的心
“是。”
不多时,陆星河与大先生还有赤面夜叉,梅树,魇十七几个俱来了,陆星河只是望着我,温和的笑了:“现如今,没事了。”
我望着一众人,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千言万语都争先恐后想从心里倾诉出来,偏偏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开口,也只能说了:“谢谢……”
“作甚这样客气!”赤面夜叉先大手一挥:“小事一桩,谁让咱们,乃是过命的交情!”
一个赤面夜叉身侧的煞忙也跟着说道:“公子说的是!横竖咱虽然去了,也并不曾出什么力气,哈哈哈哈……”
“滚开。”
“是。”
大先生却擦了擦眼睛,道:“可算是神灵保佑,这些个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你就这样好好的活下去,旁的事情,也都莫要多想,顺顺当当的过完了你这一个人生也就是了。”
“是啊,”魇十七道:“你的这个人生,可并不仅仅只要为着你自己活下去,你还有我们这些个朋友呢!遇上的难事,与其自己钻牛角尖,倒是更不如跟大家聚在了一起想法子。”
不错,孤傲的国师也愿意“众志成城”,可是我,当局者迷,什么也不曾想到了,只是觉着,不给旁人添麻烦就好,却也不知道,因着这个想法,倒是与他们添了更多的麻烦。
而且这尘世之中,还有着许多的,我还没法子放下的事情。
比如,那更魂器和朱厌。
想到这里,我忙道:“对了,你们过来的时候,花婆婆还留在那冥界与睚眦大人说话么?却不知道,说了什么?”
“花婆婆自称是机密,将我们遣散了,自己跟睚眦大人说话。”国师道:“那花婆婆的事情,你很有兴趣么?龙神爷倒是过去听蹭了,或许下一次,你可以去寻了龙神爷去打听打听的。”
“也不算多有兴趣,就是有点子好奇……”花婆婆说要跟那睚眦大人将更魂器的事情说清楚了的,她一定是要帮着我和陆星河的,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想着怎么跟睚眦大人说起?
睚眦大人可不好骗,万万莫要连累了花婆婆才是。
一直不曾做声的梅树倒是瞧出来我神色有些个恍惚,且说道:“花穗小姐才又阴阳两界走一遭,准定疲倦的很,连我啊,也有些个哈欠连天,今日大家人也看了,既然都是平安无事的,那咱们不如就此散去了,让花穗小姐好生生的去休息休息,免得再来让她劳神,如何?”
“说的是!”大先生忙也说道:“江菱,你现如今,觉着如何?去睡一觉罢,醒过来,甚么都大好了。”
“我不困。”我忙摇摇头,道:“却是觉着睡了很久才起来一样,如何睡得下。”
“既如此,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你随着赤面夜叉公子,与父亲大人去瞧一瞧母上大人,当如何?”国师忽然倒是笑了:“上次那般的依依不舍,并不敢多去看母亲大人几眼,今次得了机会,你重新为人,便跟随父亲大人,往赤面夜叉公子那里,一家团圆去吧!”
“说的是!”赤面夜叉自然也知道我和他妻子,那真正的花穗曲折离奇的事情,忙热情的说道:“沉吟她啊,时时还要念叨起来花穗小姐的,去吧去吧, 见见老丈母娘也好。”
对了,真的花穗现在的名字,叫做沉吟。
她的命运,跌跌撞撞,本来那样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却成了现如今的这个模样。
她的魂,我现在占用的这个身,不才是那个真正的朱颜郡主么!
也想起来,本来是掌门人私生女儿的那个朱颜郡主,现如今怎么样了,眼睛好了不曾。
大先生一听,要跟娘在这么久之后重新见面,踌躇了半晌,只皱着眉头,也不曾答允,也不曾拒绝,国师笑道:”父亲大人,人事无常,莫留遗憾,有了甚么误会,说清楚了就是了。”
“你也要叫了甚么父亲大人?”大先生皱起了眉头:“恕我直言,一个女儿,可分不成两个。”
是啊,误会说清楚了,也就是了,可是现如今,我回到了阳世之中,又应该如何?答应了会在死之前,都对国师好,可是之前好不容易让陆星河死心的那些个事情,现如今看上去,全然是白做了。
我不想让国师和陆星河,任何一个人伤心。可是看上去,却像是不得不做出选择来了。
“我,答应过国师,要对国师好下去了。”我望着陆星河:“我知道大师哥的一片好心,可是我得说到做到……”
“花穗,你先随着大先生,一家团聚去吧。”陆星河却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往那里瞧瞧母亲大人也好,那也确实安全,有些个事情,我不急着你来做出选择。不论如何,我会一直等着你,我也是说到做到。”
心里像是给一只手重重的捏了一下子,疼的沉重。
“既然大舅哥有大舅哥的决定,本座自然也没什么权利去干涉。”国师挑起了眉头来,拍一拍手,道:“金豆!”
金豆自然低眉顺目的应声进来了,答道:“在。”
“你领着夫人和本座的岳丈老爷,往那里去罢。”国师道:“本座,还有些个事情不曾做完。”
“是。”金豆恭顺的点了头,便跟我们行了礼,自在前面带路去了。
梅树则全然是心领神会的模样,本来是要邀请他同去坐一坐的,他却自告辞去了,只说阴阳相隔,对人气也损耗的大,要回家睡觉去。
我跟梅树行了礼,随着大先生和金豆赤面夜叉等便去了。
通过了一条幽长的甬路,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实在,难为你。”
“我这样幸运,如何是一个难为?”我笑一笑:“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
大先生却摇摇头:“何苦还要在爹前面瞒着?你不肯跟着星河回去,不就是怕他到了时候,不肯丢下你,要坠落的?可是,他有他的选择,他有他的心。那些个事情,旁人如何能替他做决定呢?”
第398章:一家团圆多喜乐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爹说的话,我都知道。”我叹一口气,道:“大师哥也说过,坠落也就坠落了,只是我并不希望,只是因着我,他永恒的生命就这样完结……我只是为着他不值得。还有,我欠了国师好多,还也还不完。既然爹提起了,那我想问问爹,若爹在我的处境上,当如何?”
“这……”大先生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接着说道:“我何尝不明白,来世,我便再不是这个江菱了,就算是想要还债,又要怎么还?若是这一世,大师哥不曾坠落,那他还有许多的轮回,何愁没有再相见的日子,以前既然是朋友,以后,想必也能重逢。”
大先生摇摇头:“各人,可总都觉着,为旁人思虑周全,可是,旁人需要这种周全么?”
我微微一怔:“甚么?”
“就好比,天下的父母都觉着,自己实在为孩子好,可是孩子,也未必领情,这样的事情,你娘做过么?”大先生耐心的看了我一眼。
做过,如何不曾做过?
娘头一次去赌,是因着甚么?啊,是了,有一个很有钱的女客,那一日来店里买东西,手上戴着好生漂亮一个翠玉镯子。
我当时并不知道甚么是贵什么是便宜,只瞧着颜色好看的紧,便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流光溢彩,也偏巧,那女客不知怎么兴起,说要跟娘赌一把,娘赢了,镯子留下,娘输了,将店里一些个值钱的货物给她白白拿走。
其实,那样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总该不会为着钱物来赌。
娘自也愣了,却答应了下来,也记不清用了一个什么赌具……骰子? 却赢了。
那个镯子真的留在了店里,女客笑,说娘是好运气。
娘大喜过望,女客走了之后,抱着我亲了又亲,说原来,还有来钱这样快的一个法子,以后,仗着手气,总要让我过上了好日子去。
后来呢?那个昂贵的镯子,再也不曾见过,想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娘输进去了。
其实,现如今想想,那个女客,八成是可怜我那个眼神,想将这个对她来说不值一提的镯子送给我吧?可是又怕,这样的施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好心好意,用了那个法子,名正言顺的将镯子留下来。
是为着我好,大概怕伤了孩子的尊严。
可是却让娘就此以为,她有了那样的手气,养成了妄图跟那次一样不劳而获的习惯。
娘也是为着我好,她做什么全数是因着我。
因着我。
“为了他好”,现如今,我不是也再这样做着自以为是的事情么?
“到了。”金豆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在这扇门后面,国师修了能通往了虚空界的一道们,那虚空界的原身,在元春子道长那里,出入在这里,万无一失。”
“国师费心了。”我忙说道。
“国师,”那金豆梗了一下子,低低的用只有在他身后的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为着跟花穗小姐有关的一切才这样费心。”
我何尝不明白,我何尝不知道。
甬路的尽头是一扇门,金豆拿出了一柄十分奇怪的钥匙来,机簧一阵子响声,门开了。
那里面,可不是又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分明是在门内室内的,踏进去,却是没了脚背的芳草。
这里花木扶疏,全然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金豆已经悄悄的退开了,赤面夜叉倒是带着我们走了进去,大咧咧的说道:“现如今,本公子便跟着沉吟住在了这个虚空界里面,岳母大人倒是能自己出门,一众人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这里,美好得不太真实。
一栋很漂亮的房子大门开着,里面铺着整洁的地砖,花木扶疏。
“哎呀。姑爷来了!”本来在那院子里面的娘听见了响动,自那门里迈出来,笑道:“还带了许多客人来!江菱,你出来,瞧瞧,今日可热闹了!”
真的花穗,在我许久不见的那个自己的身上,笑盈盈的走出来了。
赤面夜叉早迎了上去,大先生则躲在后面,抓住了我的手,有些个颤抖:“我就这样进去……”
“爹若是可以,变作了中年人模样可好?”我低声说道:“但凡女子,可不喜欢自己比丈夫显老。”
“说的是,怎地,这一点子我也忘记了!”大先生这才咳了一声,自我身后出来了。
现在的这个大先生,全然是一副中年儒商的模样,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气度,可是两鬓微微有点发白,本来精致的下巴和人中,也生出了胡须来。
大先生便是大先生,年华将去的年纪,看上去还是飘逸出尘。
娘先瞧见了我,喜不自禁:“哎呀,这不是上次给江菱帮了不少忙的那花穗小姐么!快请快请,这么久不见,可是也怪想念的,诶,这一位,又是……”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是……”
大先生的模样像是给人当场捉住的贼,两只手不停的交握住,又松开了,勉强抬起头来,可目光又实在不敢落在了娘的身上去。
“青青……”两个字从大先生嘴里说出来,却是泰山一般沉重。
这是娘的闺名。
娘的眼睛里,有说不清楚的光芒流转着,喜悦,悲伤,惊诧……走马灯一般的穿行而过,半晌,娘方才张了张嘴:“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大先生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抿了抿嘴,自嘲的说道:‘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现如今,老了……”
“唔……”娘却像是这些个年来,眼泪也是哭干了的,却不曾见到流泪,只是半张着嘴,似乎还不曾从这个惊诧之中回过神来:“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叫人来说一声?”
娘的手有些个慌乱,却是慌乱的在整理自己本来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这真是……这真是……”
自古,女为悦己者容。
我攥着手心,低了头,泪如雨下。
“江菱!江菱!”娘突然大喊了起来,声音有些个颤抖,有些个变了调子:“你出来!”
“来了。”我自己平素听惯了的声音响了起来:“娘,怎地啦?”
“这个人……”娘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呼吸,还是十分急促:“是你爹。”
“我爹?”真花穗一时愣住了。
“是你爹,”娘的声音僵硬的不自然:“就是你爹。他,他回来了。”
若是,现如今,我是我,我当如何?
自小便被流言蜚语引导着,说那个爹如何的混蛋,始乱终弃,带了娘自那个舒舒服服的大宅院之内私奔,却又轻而易举的与旁人再次私奔,丢下了孤儿寡母,半世孤苦,什么事情,都须得自己独挑大梁,这些年,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咬着牙过来的。
其实,大先生在以为最爱之人因着自己妖的身份,下了那样狠手之后,肚子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他在不信情。
我若是不知道那些个姥爷从中作梗的,让大先生遍体鳞伤的过往,可能会愤恨,会对这个薄情寡义的爹破口大骂,甚至会不由分说的将他赶走,让他踏出家门一次,就一辈子也莫要回来。
其实,我小时候幻想了很多次,如果爹回来,我会怎么样?娘总是说,你爹,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他回来之后,也会跟旁人的爹一样,将你架在了肩膀上够高处的果子,跟着你在胭脂河边跑跑跳跳的放风筝,在你穿着一身大红衣衫风光出嫁的时候,背着人,偷偷捏两滴眼泪……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还是没回来。
等到了娘两鬓有了白发,我的个头,超过了娘去,习惯了不曾有人帮着遮风挡雨,自己便知道要自己撑伞了,这也好。
关于他,我和娘心照不宣,自打我过了十二岁生日之后,就再也不曾提过,可是今日瞧见了娘的这个模样,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等。
那样高调的跟邻居说:“我家江菱现如今有本事了,接了我去享福。”
大概,也是怕爹哪一日回来了,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往何处去寻?
她信他,终究会回来。
见了他,第一件事,也并不是问当年如何,而是将女儿叫出来,告诉她,这是你爹。
我终于明白,这些年的苦等,竟然没有恨。
四个人面面相对,却都不知道,自己要摆出来一个什么面目,说出来什么话。
我却打心底的笑了。
团圆。
“夫人,我跟夏先生,也是机缘巧合一个相识,夏先生满下里打听你们母女的下落,正问着了我,我这便多事,也没来得及差了人来送信,便紧着将夏先生带了来了,”我清一清嗓子,先笑了出来:“真好,一家子,团圆了。”
娘点了点头,仔细的端详着大先生:“你……可不是也老了么……”
大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勉强笑一笑:“人,可不是都得老的么!”
“可是你,不是人罢?”娘抿一抿嘴:“你的事情,作为枕边人,我如何不知道?只是当年你走的匆忙,我不曾来得及跟你说,其实,我并不介意,可是你却那样……你是怕,我会嫌恶你,害怕你,才匆匆去了的罢?这真是……我也想瞒过去,假装不知道的,偏生,又有了这样的误会。”
可不是,又一个“为了你好”。
大先生攥紧了拳头,重重的点一点头:“也是我……也是我不曾把话说清楚了,瞒着你,有什么意思……夫妇之间,本也应该无话不提,我倒是……”
“你好歹记挂着我们,回来了就是了。”娘笑道:“不过,你这一次回来……”
“这次回来,我不走了。”大先生泪光闪烁,嗓子也哑了下来:“再不走了。”
“那就好。”娘还是跟一个少女一般,居然带了点羞涩似的:“闺女这就快要成婚了,我总还有点遗憾,觉着没有父亲主持,要比旁人委屈了,你来了,这可不就是大好的,待到了他们成婚,你可以……”
大先生一个箭步,将娘拥在了怀里,泪眼滂沱:“对不起……对不起……我如何,能不相信你……”
“哎呀,这么大岁数了,当着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娘忙推开了大先生,满脸通红:“落一个老不正经的给孩子们笑话,我可不管你!”
大先生却是破涕为笑的样子:“是是是,我,我不好,我再不会这样做……”
“你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边哭边笑,老猫撒尿!”娘掌不住笑了。
连我不知不觉,也笑了。
真的花穗望着我,走过来挽着我的手,低声道:“这其中,一定也有一个曲折的故事吧?”
“自然。''我望着往昔的那个自己的模样,道:“曲折的,比咱们还要厉害些。”
“原来,竟然是岳丈大人!”那赤面夜叉这才回过神来,先重重的拜了下去:“小婿,小婿先前,实在是多有得罪……”
“不知者不怪,”那大先生居然还真是一副长辈的做派,对那赤面夜叉说道:“江菱,给你照顾的周到,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大先生心内,现如今,有了两个女儿啊。
多好。失而复得,还是好事成双。
那真花穗低声道:“大师哥不是素来跟你形影不离的,我听公子说,你们前些个日子,也定了成婚的日子了,可是遇上了国丧推迟了,现如今,国丧快过去了罢?”
“恩。”我点一点头,笑道:“大师哥……大师哥的事情,我以后跟你说,现如今,他可能有点不大方便。”
“是啊,还要守护太清宫,还要继任掌门,想必忙的很。”真花穗亲亲厚厚,十分诚恳的说道:“以后,太清宫,大师哥,和我爹,便托付给你了。”
我点点头,笑道:“一定,不负花穗小姐一片心。”
“对了,那更魂器现如今怎么样了?”真花穗道:“睚眦大人,可不好惹。”
“我正在想法子。”我低声道:“现如今,朝廷不惜一切代价,想将更魂器据为己有,才让陆星河保管的,我想着,寻一个因由,让朝廷放弃了更魂器,好还给了睚眦大人去,不过,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第399章:怎么能留在人间
“更魂器那种东西,怎么能留在人间?”真花穗担忧的说道:“那种东西,跟附身在我身上的朱厌一样,不吉利。”
我点点头,道:“是不吉利,但是更魂器的能耐,谁人不知道?这样的宝物,朝廷有了私欲,也是可想而知的,毕竟是那样神奇的宝物……看只看,如何在这个私欲酿成了恶果之前,且将这个东西提前交还出去了。”
“我听说,朝廷之内的势力错综复杂,那三王爷又预备着造反,对更魂器虎视眈眈的实在太多了。”真花穗拧起了眉头来:“不能现身,现身就是祸患。”
“咱们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已经引起来了祸患了么!”我望着真花穗,道:“花穗小姐,如何也知道了这许多的事情?难不成……”
一向以忠厚老实软弱可欺形象示人的真花穗,居然也笑的狡黠:“有的事情,人须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不是么!这个真花穗,也确实是一个聪明人呢!若是不得那玉琉跟柔翠的一场害,现如今,只怕还是要在太清宫之内,任人欺凌的罢?她跟我截然相反,倒是一个能忍的,这样的人,才是真的聪明。
“这么说来,事情的因由,你全知道?”我瞪大眼睛:“旱魃的那件事情也包括在内?你冒着死,也要将更魂器引出来,过另一个人生?”
“我只觉得,在哪里,也比在太清宫好一些。”真花穗眨了眨眼睛,道:“外面的世界才是最开阔的,现如今,虽然我还是要给关在了这里,但是已经好了许多,我有了家人,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虽然朱厌附身的这件事情,还是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果然,她倒是心思剔透,居然一直甚么都知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当自己是个灵泛的,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也别露出这样的神色来,”真花穗苦笑道:“我并没有坏心。”
“这是自然,万幸万幸,”我笑道:“花穗小姐的聪明才智,若是有了坏心,只怕哪一个人,也要给您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这话说的。”真花穗摇摇头,笑道:“对了,除了更魂器,现如今,你是不是正在一个两难的时候?”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花穗小姐,可能帮着我指一条明路?”
“怎么说呢?”真花穗望着我,只是浅浅的笑:“干嘛非要处处帮着旁人想,你自己的人生,不是该让你自己来选么?人生在世,总是这样,欠债还债,纷纷扰扰,谁也没法子拎的清,既然已经是拎不清的,还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来,人生在世并不容易,你是你,我是我,只有一世。咱们没法子总给前世负责,也没法子总给后世留债,是不是?”
我愣了一愣:“是。”
“你是聪明人。”真花穗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你做什么决定,都有你的道理。”
“嗯,”我重重点一点头:“我知道。”
“江菱,还在那里说什么体己话?”娘早喊了起来:“快快过来,预备了酒饭,好不容易全家团圆,该是一醉方休。”
“哎!”恍惚之间,听见了娘唤了“江菱”,我居然,也跟着真花穗,一起张口应了一声。
“走罢。”真花穗拉着我的胳膊,小声说道:“咱们四个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一个团圆,是不是?”
“很是。”
酒席之上自然要把酒言欢,娘预备了珍馔佳肴,推杯置盏,忙的不亦乐乎:“多吃,都多吃!”
大先生讷讷的坐着,却忍不住随着娘的手,也跟着忙活起来,却给娘“啪”得一下子打在了手背上:“男子汉大丈夫,跟着老娘们忙活什么,坐下吃酒就是了,恁地不似家长。”
爹给娘这一说,也就乖顺的坐下去,一双闪烁的眼睛,还是牢牢的挂在娘忙碌的身影上。
顺着大先生的眼神,我早也看出来了,娘其实年华消逝,可再没有了年轻时候那样的风姿卓绝,脸上有了细纹,下巴和脖颈,也逐渐的松弛了下来,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
可是大先生的眼神,还是像是充满了爱怜,大概,一如当年,分别之前一般。
他们两个人,感情是会有多好?大概好到,我想也想不到。
赤面夜叉则满上了酒水,笨拙的与大先生奉了上去,讪讪笑道:“小婿早先不懂事,还硬要跟泰山大人动了手,实在是羞惭至极的,这一碗酒,小婿便敬了泰山大人!”
说着,捧起了碗来,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能有如此佳婿,老夫,老夫可也满意的很!”不知不觉,大先生的自称也变了,只是热络的,也陪了一杯去。
说起来,上一次大先生跟赤面夜叉动手,还是因着我和陆星河贸然闯入了翠玉居去。
陆星河扮成了姑娘模样,口口声声,让我不要叫他大姐。
“江菱,你笑了。”真花穗在我身侧低声笑道:“想起了甚么来?”
“一些个过去的事情。”我答道:“很让人怀念。”
“对于喜欢的甚么,可没必要特得去怀念,”真花穗道:“放在手心,留在身边,不就成了么!”
“可不是么!”我也笑了起来,捧起了酒杯:“来,今日里,不醉不归!”
陆星河和国师,并不知道在我们离开之后,说了甚么话,做了什么事,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尽了这一杯酒再说。
这一日子,欢声笑语,让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随着团圆的喜悦,给冲淡了。
次日里,我也就告辞了。
大先生说就要留下来,让我时时勤过来,我答应了下来,跟她们辞别了,推开了那扇通往了国师府的门口。
“吱呀……”门外,一片幽暗。
我想,找到国师,将可以说清楚的话,说清楚了去。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陆星河,就算对国师多少的愧疚,终不能便这样的勉强。
勉强对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
可是门外还是不见人,一如那日我从冥界回来一般。
我顺着甬路走回去,才看见了金豆正依着那回廊,望着阳光下面踟蹰的麻雀发呆。
我过去碰一碰金豆:“金豆,如何这么大的国师府,只剩下你了?”
金豆抬起眼帘看着我,又低下了头去:“因着,国师教我留下来等着您啊。”
“等着我?”我益发的疑惑了起来:“国师往什么地方去了么?”
金豆点点头,道:“这几日,夫人日日留在了国师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事情都有国师陪同着,自然对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实话告诉夫人,现如今,那北面的蛮夷来犯,大兵压境,怕要有一场恶战,现如今,哪里都是人心惶惶的呢!国师,国师是国家的栋梁,自然也便随着大军过去了,带了国师府的随从,只让我,让我在这里守着,将事情,跟夫人说一声。”
我立时想起来,可不是么,上次,国师是说过什么边关吃紧,忙碌了好几日,我只等着死,倒是也不曾细问,却不知道,事情竟然严重如此。
朱厌不出世,也要天下大乱?
“那。国师可曾留下了甚么话给我么?”我忙问道。
金豆摇摇头,道:“国师说,他一定力保这里的平安。”
我抿了抿嘴,如何,要走的这样急……
“夫人,你的大师哥,一直等着夫人。”金豆又说道:“夫人可要去见一见?是,是国师答应了,让他在这里等的。”
我愣了愣,出了回廊,正看见陆星河站在了一棵胡枝子树下面。
阳光透过了胡枝子树漏在了陆星河天青色的长衫上,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陆星河回过头来,头带给清风吹拂了起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我全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陆星河冲着我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那,随着我去吧。”
“国师他……”
“国师一定会回来的。”陆星河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十指交缠,而是将我的手团在了他的手心里面:“他一定,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负罪感像是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大师哥,为什么,我要这样累?”
“你累?”陆星河侧过脸来,宠溺的笑一笑:“既如此,我背你罢。”
陆星河的背上,还是那样硌得慌,却是说不出的安稳。
“我好像,欠下了很多,还不清的东西。”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回到了太清宫,一个站在门口的师弟瞧见了我和陆星河,忙道:“大师哥,三师姐,你们可终于算是回来了!你们不知道,皇宫里来人,要寻了三师姐进宫呢!寻你们不得,上下急的团团转,好险好险,你们赶着回来了!”
“进宫?”我和陆星河都皱起了眉头来:“可说过了,是什么事情么?”
“不曾说起,”那师弟压低了嗓子:“但是看上去,好像跟上次来的,是一拨人。”
上次来的?难不成,是太后的人么?
第400章:是镜听占卜之术
果然,进了太清宫之后,那等候在里面的太监还是上次来的那一拨。
我还要行礼,那太监倒是忙不得的将我给扶了起来,满口说道:“小姐尊贵,折煞了奴婢了,可不敢受这个……”
我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个身体,不正是那太后亲外孙女的么!这下子,成了快捅破的窗户纸了。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拘谨了,我便说道:“公公客气了。皇家礼仪森严,花穗的礼数怎敢不周,几位是太后娘娘派了来的,自然该遵从太后娘娘那里的规矩了……“说着要拜下去。
“别别别……”几个太监唬的什么似的,忙且扶着我坐下了,满脸堆笑的说道:“虽说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可如何敢要劳动了您,这一次,您且随着来奴婢们好生进去宫里就是了,太后娘娘想念您,想念的紧。”
“您且歇着,走了来也累着的。”一个太监忙道:“奴婢去唤了车马来。”
这样的待遇,可算得上是一个前所未有。
“有劳公公了,”这样殷勤,我也就心安理得的受着了,接着便顺势问道:“不知道太后娘娘今次这般急着寻我,所为何事?”
“旨意,是请花穗小姐与太清宫的大弟子陆星河道长进宫一见,这个呢,”那几个太监又惯常了露出了讳莫如深的模样来:“太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几个怎敢妄自揣摩呢,不过嘛,您也知道,太后娘娘那里,不管是什么大事小事,也都是旨意,是旨意,奴婢自然便要来遵从了。”
带着陆星河? 陆星河有些担忧的望着我,我与陆星河漆黑的眸子交汇了一下子,深宫之中单独宣召了年轻男子,便是太后,也未免有点说不过去的。
叫我说,八成,是为着更魂器,两成,也就是为着我这个身份的婚事了,除此之外,约略再无其他。
“这话不假,”我点点头:“是花穗问的唐突了。”
“不敢不敢!”几个太监双手乱摇,面上都是谄媚的笑。
正这个时候,备马的那太监一溜小跑的来了,恭恭敬敬的说道:“花穗小姐有请!”
这几个太监常年的跟随在了太后的身侧,太后的喜恶,自然比谁看的也都清楚的,对待我的这个态度,可不是说明太后对我几分重视了。 我站起身来,也便随着去了。
华丽的雕花马车摇晃了起来,里面陈设富丽堂皇,与上次我随着太后出宫来太清宫烧香的那次乘坐的别无二致,怪道几个太监察言观色来逢迎,这一次,委实好高的规格。
陆星河望着我,道:“万事小心些,这个关口,总不见得能是什么好事。”
“大师哥说的‘关口’,意思可是外族入侵的事情?”我望着陆星河:“听说,乃是三王爷唤了来的?那三王爷的本事当真不小,为着王位,四处里勾结着。”
陆星河答道:“这一次来犯的外族,听说早对中土有觊觎之意了,听说三王爷许了优厚的条件来佐助,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知道真若是打起来,将来是一个什么光景的。”
我点一点头,越发的纳闷起来,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太后究竟寻我作甚?本来,该是帮着皇上忧心天下的时候,便是想要认了我,总也不会挑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
“莫要想得太多,”陆星河握住了我的手:“你总能随机应变。”
可是那一片金戈铁马之中,国师当如何?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陆星河的手,我是在担心么?我的心,分明的很,除了陆星河,也只有陆星河,可是对国师,说不出来的歉疚,总让我心内沉甸甸的。
陆星河见我不说话,也不曾再提起了什么来,轻轻的抚一抚我的刘海,道:“你想做什么事情,只管去做,我陪着你就是。”
我点点头,笑道:“我知道。”
不多时,进了宫里,宫中秋色盎然,四处都是金黄,太后寝宫之中的菊花凌霜开放,越发的鲜艳了。
诗语自里面先迎了出来,瞧见了我和陆星河,便是脸色本来带着点忧虑,一下子也平缓了下来,笑道:“盼星星盼月亮,你们可算是来了。”
我答道:“掌事大人气色可真是越发的好了,想必宫廷之中,如鱼得水罢?”
“我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诗语叹一口气, 槌一槌自己的肩膀,道:“勾深宫之中,累得很。”说着,便自引着我们往里面走, 那几个太监便自散了开去。
一面走着,我一面问道:“太后这个时候急匆匆唤了我们过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嘘。”诗语四下里望了望,并不将我们引进了正殿,倒是领着往侧厢房去了:“自然是有要事的,可是不是能对外面说的事情,趁着现下里你们来的巧,太后娘娘是睡下了的,我且将事情私下里跟你们说。”
诗语从来都不是故弄玄虚的人,这个样子,可让我心里更有些个担心了。
那一个偏殿倒是十分清静的,诗语领了我们坐下来,道:“事情,还要从太后娘娘屋里的两面镜子说起来。”
“镜子?”
“是,”诗语顿一顿,说:“是一对镜子。那镜子不是什么凡物,乃是先皇生前赏赐给了太后娘娘的好东西,鎏金的铜镜,据说是什么古董,我是看不大明白的,但是那镜子平素里太后娘娘收着,并不许旁人触碰的。
但是这几日,也许是因着前朝的事情,将太后娘娘也给惊扰了,太后娘娘一日日的念佛,也为这皇上和江山劳心,整日里祈福,盼着江山永固,这几日许是疲倦,那一天,便有宫女瞧见了太后娘娘夜间也不睡觉,却将那两面镜子给拿出来了。
那两面镜子是一模一样的,一面刻着龙,一面刻着凤,借着月光,太后娘娘便将两面镜子的镜面,在月光之下对上了。”
“是镜听占卜之术?”我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第401章:那些个奴才该死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那镜听占卜之术,是用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在十五月圆的时候,子时取出来,在月光之下,两面相对,瞧出来镜子之中映出来了甚么,便能占卜出来,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这镜听占卜之术,乃是整个后宫里面最风行的一种占卜的法子了,年长一些个的宫女可没有不知道的,人人皆称灵验,便是说用有年头的老镜子照出来的最是一个管用。
有的宫女,是想着用这个法子,问一问自己的前程,据说倘若那一对镜子里面的两个自己,都是年纪轻轻的笑颜,那也就是说,前程大好,少年得意,可也有人自称照出来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去模样,那便是将要留在了宫内,一生出不去这四面高墙。
“正是如此,”诗语点点头,说道:“太后娘娘自然也是从宫女们口口相传里面,听到了这个法子了。那宫女瞧见了,也不以为意,只当太后娘娘是为着社稷江山占卜的,并不敢多话,可是正当那子时的月光移进了窗子来,正照在了那镜子上面的时候,太后娘娘,却惊呼了一声,两手一松,两面镜子,便一下子‘豁朗’一声,坠在了地上。
那宫女自然是唬了一跳,忙赶上去问太后娘娘怎地了。
那太后娘娘沁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只大口的喘着气,却摇手教那宫女下去,还嘱咐了宫女,事情万万不许跟旁人提起来。
宫女自然是个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的, 但是太后娘娘既然发了话,她也就只有应承的份儿了。还妄自猜测着,敢是太后娘娘,瞧见了甚么不吉利的未来不成?自也不敢提起,怕跟着惹了麻烦。
但是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变得有些个奇怪了。”
我忍不住问道:“奇怪?想必太后身侧,发生了甚么出奇的事情罢?”
诗语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很是,自打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太后的寝宫之中,便开始有些个不安宁。”
陆星河也问道:“不安宁在何处?”
诗语吸了一口气,道:“便是,十分频繁的奇异声响。”
我和陆星河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其实,说起来,寻常也寻常,不寻常也不寻常,就好比说……”诗语道:“偶尔,有人会听见了,太后娘娘的箱笼之中,有嘎吱嘎吱的声响,且十分急促。像是……有人在箱笼里面敲打甚么似的。”
我立时明白了过来那寻常不寻常的意思了:“唔……可是太后娘娘的那个箱笼,没法子躺人进去。”
诗语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在这里的宫女们,全都听见了,跟太后娘娘请示了,说有可能是老鼠,莫要咬坏了太后娘娘珍藏的东西才是,可是太后娘娘置之不理,只说正是那祈福的时候,哪里有杀生的道理,让宫女们打开了箱笼驱赶也就是了。
可那箱笼之内,除了太后娘娘的东西之外再无它物,宫女们心下益发的纳罕了起来。在这之后,太后娘娘的屋子里,怎么也有点子不安宁,总是有敲动东西的声响,宫女们没有不害怕的,我自然也请示了,想进去瞧瞧,可是太后娘娘,根本不许。”
“这可奇了……”我皱起了眉头来:“留下了你在这里,不就是为着借你的灵力保护了太后寝宫之中的安宁么!眼下出了异事,怎么还不让看?”
诗语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样的声音,是越来越奇怪,有的时候,是敲打箱子内侧的声音,有的时候,是敲打墙壁的声音,总像是太后的寝宫之中,给躲藏了一个瞧不见的人,正在恶作剧似的,不闹一个人心惶惶不罢休的。可是太后一直安之若素,说什么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根本不许我去查看。
我心下里起疑,觉着太后娘娘很有些个不对劲儿,便让太后娘娘那几个贴身的宫女过来了,挨个的问那些个宫女,太后娘娘这些个日子,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宫女,缩头缩脑,一见就是瞒了事情的样子,瞧出来心里有鬼似的,我单另的私下唤了她过去,软硬兼施,又是吓唬又是骗,才让她把太后娘娘也用了镜听占卜之术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诗语现如今不也是雷厉风行,也确实是个掌事大人的模样了……”我便接着问道:“不过这件事情既然是太后娘娘自己的变化,素来闭口不提的,想来今日唤了我们过来,不是为着这个?”
“不是,自然不是,”诗语说道:“至于太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唤你们过来,我自己可也是说不准的,这件事情,便是趁着太后娘娘午睡,这才预先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心里有一个底儿的。那种跟镜子,子时占卜的术,不用我说,你们心下里,应该也是明白的……”
自然明白,十五的子时,阴气最重,那个月光照到了镜子上面,很有可能,会召唤了不吉利的东西来,诗语虽然不说,我也瞧出来了,她疑心,现如今的这个太后,只怕,给什么不吉利的迷惑住了。
关键自然还在那两面镜子上。
陆星河也蹙起了眉头来,道:“自古阴时不做阴事, 这该是一个忌讳,犯上了忌讳,只怕是要招来祸患的。”
诗语点点头,无不担忧的说道:“正是这么回事,可事已至此,太后娘娘也只怕是……”
我还待要相问,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宫女十分娇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掌事大人,太后娘娘午睡已经醒来了,正问起了花穗小姐,我回了说是正在偏殿之内候着的,现如今,还请掌事大人引着花穗小姐等过去见了太后娘娘罢!”
“知道了。”诗语站起来,望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因着陆星河乃是一个男子,所以太后的面前,早垂下来了一道厚厚的金色帘子,那帘子微微透光,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午后日光细碎的扑过去,更显的多了几分迷离。
诗语先是行了个礼:“太后娘娘,花穗和陆星河来了。”
“唔。”太后答道:“那,便只留下他们两个,旁人,只管退下去罢。”
“是。”只听衣料摩挲的声音沙沙的响了起来,殿上的小宫女并诗语便全下去了。
我和陆星河且跪下行了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的身影在内里若隐若现,声音还是威严的一如往昔:“你们来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
“这次唤了你们过来,倒也不是为着旁的。”太后接着说道:“不过是,因着更魂器的事情。”
知道太后要单刀直入,却不成想,居然要如此的单刀直入。我抿一抿嘴,望着陆星河。
陆星河身为肩负着保卫更魂器使命的那个人,自然也应下了声来:“但闻太后娘娘吩咐。”
“太清宫守护朱厌,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再来看管更魂器,可不是更劳心劳力了么!”太后的声音有点发沉:“这一阵子,皇上总要为着那北方蛮族的事情劳心,哀家还听闻了,太清宫前阵子还因着朱厌的事情,闹的一片大乱,可有这么回事么?”
陆星河答道:“确实是有妖孽趁着那太白犯主的时候,来打了太清宫的主意,可是现如今太清宫已经将那些个叛逆肃清了,太后娘娘……”
“有就是了,哀家,也不想听甚么解释。”太后的声音像是冬日里挂在屋檐下面的冰碴子,又冷又硬又尖锐,生生的便将陆星河的话一下子截开了:“哀家的意思是说,更魂器,可是十分危险的?”
“是。” 这个时候,身为臣子的,自然不敢再来忤逆一句了。
“既如此,哀家有话直说,唤了你们两个过来,也是因着,更魂器么,应该就在你们两个其中一人的身上,现如今,将更魂器交出来吧,哀家,代为保管。”
我心里一下子沉下去了。
这个太后,果然早就不是真正的太后了。
上次那个镜听之术,太后究竟招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祸患!
不管真正使用太后的姿态说话的是谁,现如今在宫中,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后,宫里的人可管不着甚么这个那个的,随随便便稍有一点什么异常,我们就会被当成了谋逆给抓捕起来。
附身之人,存心让人投鼠忌器,说不得,动不得。
我手心微微有点冒汗,更魂器这个时候交到了这个占据太后躯体的人身上,天下大乱,那是迟早的事情。
原来将旁人支使下去,是为着这个原因。
退一万步说,我们将更魂器交出来了,占据了太后身躯的这个异物拿着更魂器走了,真正的太后苏醒过来,如何还能记得这么回事,我们到时候百口莫辩,没有人证,还要落一个私吞更魂器,胡乱冤枉太后。
便更魂器是烫手山芋,这个时候也甩不出去。
想到这里,我忙道:“太后娘娘的吩咐,我们如何能不听?只是更魂器,乃是皇上以及丞相大人交托给的,我们也早答应了下来,要亲自保管到了皇上需要的时候,太后娘娘委实是凤仪天下,您的命令,刀山火海我们也下的,可是若要是私底下将更魂器拿出来,臣下等,实实在在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欺君之罪?”太后冷笑了一声:“皇上乃是哀家的亲生儿子,怎地,哀家的话,也不能做数么?”
这个话,说的可是更露短了,在宫廷之中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才是天下至尊?便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也该是要排在皇上后面的,只不过并不曾有皇上敢于冒着天下大不韪顶撞罢了。
这个附身之人,是宫外来的。
我忙道:“太后娘娘息怒,以您的身份来说,那自然是尊贵非常的,倒是不如您亲自管皇上说一声,请皇上管我们要过来呈上去,也就是了。”
我猜的出来,这个附身太后的,该出于了某种原因,并不敢去见皇上的,不然的话,下令让皇上召来更魂器,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何至于这样麻烦,还要来叫我们私下里见面。
“笑话,”那太后说道: “现如今皇上政务繁忙,哪里有功夫来处理这样的蝇头小事?哀家叫你们交出来,你们交出来便是了,难不成,你们根本不将哀家的命令放在眼里?这,是大不敬之罪。”
“臣下惶恐!”我和陆星河忙将头也低了下去,正这个时候,外面有太监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我精神一震,这皇上,来的倒还真是一个及时雨!
那帘幕后面的太后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掩饰什么。
我和陆星河跪着的姿势忙也正了一正,对着才进来的皇上叩了头。
皇上那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在我们面前急急的晃了过去,先于太后行了礼:“听闻母后这一阵子身体有恙,不知道可好些了?”
想必,是那个附身的祸患为着遮掩自己是个假的,对外称病不见人了,可更好,将皇上倒是引来了。
“咳咳。”太后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道:“好些了,哀家也不曾有什么重病,不过风热外感的小事,太医早也瞧了,也真是,说了莫要告诉皇上,那些个奴才,简直该死。政务那般繁忙,你不去与天下苍生多多着想,怎地还要前来瞧哀家?这不是一个本末倒置么!”
“国家国家,两者不可分,国事是事,家事也是事,儿臣便是要为江山祸福劳碌,可也是得过来瞧一瞧母亲的,”皇上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瞧见了我和陆星河正跪在前面,这才问道:“这两个人,是来作甚的?”
我忙抢着说道:“回皇上的话,臣下和师哥两个人,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过来讲更魂器交给太后娘娘的。”
事情在这里能撇清,那可就好办多了。
皇上却是怔了一怔:“母后,您要那更魂器做甚?怎地儿臣,并不曾听谁提起过?”
第402章:狗急跳墙拉垫背
这下子,看你还不原形毕露。
只听那太后沉吟了一声,方才说道:“这一阵子,社稷江山事情烦扰,朱厌要紧,哀家的意思,是且将更魂器收回来,免得太清宫那一头子腹背受敌。”
“皇上知道,这个更魂器,却是不大吉利。”我忙道:“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却是有道理。”
陆星河拧起了眉头,看了我一眼。
我接着说道:“但是这件东西,正是因着不吉利,才不能留在了凡人手中的,更魂器的妙用,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招来祸患乱江山也不在话下,倘若出了太清宫,只怕,谁也打主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放肆!”太后的声音有点狠厉了:“深宫内院之中,难不成还不如太清宫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深宫内院之中,防备的是人,可是太清宫防备的,是另外的祸患。”我接着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后娘娘圣明,这术业有专攻,且打更魂器主意的,一般,不是常人。”
“母后,这个花穗说的也有道理。” 皇上拧起眉头来:“太清宫本来便是帮着皇家分忧的,您这是又何苦……”
聪慧如皇上,自然也知道素来稳健内敛的太后,今日说起了这样怪话,其中准定有些个不寻常,凤眼之中,已经添了几分怀疑。
“好哇,哀家担心外族的事情扰人,皇上的意思,倒是觉着哀家多事了?”太后的声音说不出的恼火了起来:“这样说来,哀家不该管。”
“母后息怒!”皇上侧过脸,疑惑的模样更深了:“更魂器不是寻常小物,母后一片好心,儿臣安能不知? ”
“你知道便好。”我听得出来,这个附身在太后身上的,已经有点发慌了,开始有点口不择言:“既如此,也罢,哀家再多问一句,更魂器,你们带着了不曾?”
我和陆星河,抬头一起望着皇上。
皇上抿一抿薄唇,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下不得不雀跃起来,虽说更魂器有了落入假太后手中,出什么乱子的危险,可是,这是一个摆脱更魂器的好机会。
就算是出了乱子,也值得赌一把。
陆星河将那画轴拉开,随着一阵微光,将更魂器给取了出来,那盒子方方正正的,象牙扣子扣的紧紧的,上面挂着,镇压更魂器灵气不外泄的符咒。
皇上亲自将那盒子自陆星河手里拿出来,才要献上去,不想那太后却开了口:“皇上,哀家身上有风寒,只怕沾染了皇上,正是江山社稷为重的时候,你还须得保重身体,万万莫要过来,教那花穗小丫头子送上来就是了。”
太后,不想面对面见到皇上,可不是皇上眼中怀疑的神色,越来越重了。
可是皇上身为一个凡人,自然也不会往太后被附身这样的荒唐事情上面想,约略最多,是觉着太后听信了甚么谗言。
我心里一动,忙叩了头,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弯了腰,将那盒子捧过了头顶去,进了那金色的厚重帐子后面去。
我偷偷觑了一眼,只见那太后凤眼微眯,眸子里却像是精光四射的模样,正在端详着我。
“太后娘娘,更魂器就在此处。”我将更魂器献上去,道:“您可要,打开盒子瞧一瞧?”
“哼。”太后的声音低不可闻:“你是想,打开盒子之后,将祸患引过来?”
她口中的祸患,是睚眦殿下。
我抿一抿嘴,道:“可是现如今更魂器的灵气压在里面,您也瞧不出来,这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不是真的更魂器,若是空欢喜一场,倒是更失望呢。”
给我这么一故弄玄虚,太后的嘴角牵了牵:“还是那样奸诈狡猾……”
果然,是某一个故人。
“来人,造反了!”太后忽然大呼一声:“这个小丫头子为着更魂器,要行刺!”
我知道她要有什么后手,却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手,自己也一霎时愣了一下,正这个时候,一股子力气突然将我往太后身侧一拉,我便给拖到了她身侧去,我有心想用法术抵挡,可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动静,必然更坐实了这个大不敬之罪。
电光石火之间,那太后便森然一笑:“你想跟哀家耍花招,还嫩一点。”
自然,管它之前是从何处来的,现如今,她是太后,不管她做什么,她都是对的。
“母后!”皇上才要打开那帘幕进来,眨眼之间,宛如一道看不见的线将我捆绑了起来,我的手,牵线傀儡一般,便不由自主的便提了起来,卡在了那太后的脖颈上。
“大胆!”皇上一声怒喝,我才要开口,却只觉得脸上是僵硬的,一个跟我十分相似的声音响了起来:“为着更魂器,做什么也在所不惜!”
“皇上还请退后,此间有诈!”陆星河却忙起身将皇上护在了身后:“恕臣大胆,花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其中有妖物作祟!”
“救!救下太后!”皇上的声音也紧绷的像是拉满了的弓弦:“不论如何,万万不能让太后出事!”
“是!”陆星河两手才交错了起来,我早给挡在了太后前面,巧妙的做了她的盾牌。
陆星河星眸一闪,像是想起来那一次我给玉琉制住,毫不犹豫的手边一亮,一道光擦着我的脸,闪耀了过来。
那感觉好冷……“唔!”却听见那太后闷哼了一声:“谋逆!”
接着,我只觉的太后我的手边暗暗用力,将我拖了过去。
但是从外面看上去,全然,是我挟持了太后。
原来,这是狗急跳墙,拉我垫背了。
“你!”皇上才要说话,却听见诗语跑了过来:“皇上,这个太后乃是妖物附身作祟的,真太后的元神,给抽离出来,困在了那箱笼之中!”
“甚么?”皇上咬牙道:“元神?”
“是真的!”诗语手边亮了起来,一个飘飘忽忽,白纱似的东西冲着我缓缓的游弋了过来。
线香的味道逼近了,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拉住了我。
第403章:我跟着你走就是
可是那修长的手,却捞了一个空,接着,我眼前一花,只觉得强光刺眼,眯着眼睛四下里一扫,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是三王爷的虚空界?
我立时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凭”。
显然,平素国师在皇宫侧,“凭”有什么本事,总也不敢使用出来,趁着这一次国师出京,可不是便乘虚而入,倒是打起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后的主意了。
这样子取走了更魂器,若是顺利的话,事情就可以全推给了保管更魂器的陆星河身上了。
不过皇上这一来,却打破了这个预谋,巧也不能这样巧,难不成,是国师早知道自己这一去,宫中要有异动,才特地与皇上说过什么吗?
“小丫头子,每次见了你,总要坏事。”那一个虚无缥缈,非男非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早知如此,先前就该杀了你的!”
这个凭,难不成,正是苏沐川放出来的么?上次苏沐川还利用它还帮着我,让玉琉进了那落雁塔来着。
“谬赞了。”我一面打量着周围,一面说道:“大仙,许久不见。”
打它冒充了胜平公,伤了陆星河那一次算起来,我们是老相识了。
“小丫头子,你这一阵子,做了不少大事。”那更魂器的盒子在那模糊的宛如雾气一般的凭手里,飘飘忽忽,宛如停留在了半空之中似的:“若不是因着世子,你何至于能活到了现在!”
世子,说的自然也是苏沐川。
我假装不曾听见,尝试动了动手腕,还是缠的很紧。
“不要想着挣脱了。”那“凭”说道:“一点用也没有,今日里,便将你给关死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哦,怪道顺道将我带来,那二公子和三王爷素来有交情,上次我害的二公子那样丢脸,不报仇,也不是二公子的风格。”我摇摇头,假意云淡风轻的试探道:“真是小肠鸡肚。”
“啐,”那凭道:“你也太拿着自己当回事了,二公子是个什么人物,难不成天天只围着你转?废话少说,赶紧着过来!”
说着,推推搡搡的只把我往前面赶。
凉气袭过来,真冷。
好,原来跟二公子没关系,那就让人松一口气了,我对三王爷来说,不算什么要紧的人物,想想法子逃出去,应该没甚么大问题,加上皇上眼睁睁的看着更魂器给妖孽夺走,总也算是给他提了醒,接下来,皇上该就会派陆星河将更魂器寻回去,到时候,陈述利弊,说服皇上将更魂器还给了睚眦大人,该就是更好说了。
这个虚空界之内,静悄悄的,想来也是,既然那大军压境的异族跟三王爷是一伙的,该往那里并肩作战才是的。
城内空虚啊。
那“凭”将我推到了一个小小的暗室之内,在门口我假装崴了一下脚,且摔在了地上,“凭”骂骂咧咧的说道:“就是你没用处,走路也能摔成了这个样子。”
“哎呀,还请大仙扶我一把。”我皱紧了眉头:“手脚捆着,起不来了。”
那凭哪里会理睬,却也将那绳子一收,且出去了。
我重归了自由,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四下里看了看,但见这个小牢房还是跟上次来的时候一般无二,黑洞洞的,只可惜,这次再没有了看门的。
到处都是严丝合缝,要想着出去,除非变成了壁虎。
我也不着急,若是不想我饿死,总会有人来的,索性便跌在了那一堆干草里面,且闭上了眼睛假寐。
“嘶……”一阵很奇怪的声音黏糊糊的响了起来。
好像是什么长长的东西拖行在了地上,摩挲着浮土的声音。
嗯?我抿一抿嘴,假作是睡熟了翻身,偷眼一觑,便瞧见了千丝万缕,漆黑的, 湿漉漉的头发正在那牢房门缝下面探了进来。
那些头发像是活的,一根根正往里面蠕动了起来。
这个东西我见过一次,是玉琉的。不过自打上一次,玉琉和破冰子给国师打退了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他们,难道那一对干父女不甘寂寞,又投靠三王爷来了?不,玉琉吗,本来就是三王爷这里的人。
我转一转眼睛的功夫,那些个头发已经慢慢的爬了进来,潮水似的漫上了我身侧的干草堆。
几缕头发试探着,想缠绕在我的脚踝上。
我手上早攒起来的了灵气,一个漫天花雨撒下去,那些个头发一下子发出”刺啦“一声响,焦糊的恶臭弥漫了开来。
“你还是这样的不知好歹。”一个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便这话说得不客气,可是声音好听的让人只觉得余音绕梁。
不是玉琉,难不成,是她将玉琉打败了,抢了玉琉的东西?
我坐起身来,笑道:“这话怎么说?我须得给这些个淹死鬼的头发缠死了之后魂飞天外,再跟你说一声谢谢?”
“牙尖嘴利,只知道逞一个口舌之快。” 那个女声就在牢房门外面:“这一次,淹死鬼的头发却是来救你的。”
“除了大师哥和我家里人,哪有什么专程要来救我的?”我答道:“我仇家倒是不少,你早先,也吃过了我的亏罢?”
“认识了你不吃亏的,能有几个?”那个女声语出讥诮:“你现如今,那可是太清宫出了名的鬼见愁啊。”
“既如此,鬼见愁这个名字我也认了。”我想起来了冥界的事情,愉快了笑了:“却不知道,锦添使者要救我,救到了什么地方去?”
“你记性不算坏。”那个女声也带了点笑意。
“锦添使者从头到尾,要的都是更魂器,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我想了想:“锦添使者准有什么法子,能在隐秘的地方寻得我吧?”
若是她是跟过来的,早就去直接找拿走更魂器的“凭”了,作甚还要来寻我,可见,她是留下了甚么机关在我身上。
不论如何,我也是戴过了百花金蛇钏的人物,残留什么,也未可知。
不过这样轻而易举就给人寻出来的感觉,倒是也不算好。
锦添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知道更魂器在何处,是不是?”
第404章:不得不赎的罪孽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抿一抿嘴,索性大大方方的说道:“ 不错,我知道,既如此,我跟着锦添使者走。”
“便是这样一个聪明劲儿才好。”锦添微微一笑。
那些个淹死鬼的头发重新的舞动了起来,穿梭进了精巧的机簧之中,将那锁头轻而易举的挑开了。
随着那门的合页缓缓打开,锦添那一身华衣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外。
我扑一扑裙子上的干草站起来,跟着也就出去了。
“关于那头发, ”我咳了一声:“我能不能多问一句,头发本来的主人玉琉现如今怎么样了?”
“你管的倒是宽。”锦添挑起了眉头:“见我使了她的东西,你也为着她担心么?你们本来,是死对头罢?”
“她视我为死对头,我可不曾将她当作了死对头。”我望着锦添:“锦添使者这一次得以进入了这个虚空界之中,是不是因着使者借着玉琉的能耐?”
“我没必要告诉你,更魂器呢?”锦添望着我:“进入虚空界之前,它搁在了盒子里面,是不是?”
“是。”果然,锦添在皇宫之中是有眼线的,见了那凭将我拖过来,才跟上的,我只是想不透,玉琉究竟怎么样了,也罢,现如今跟自己的困境来比,这个不重要。
“现在何处?”锦添的声音冷冰冰的:“快说。”
“不知道。”我摊一摊手。
“你……”锦添的眼神之中登时多了凌厉杀气:”你敢戏弄我?你知不知道,我动一动指头,你就得死?”
“锦添使者稍安勿躁。”我忙说道:“我虽不知道把持了跟魂器的凭往什么地方去了,但是不用去寻凭,教凭来寻我就是了。
锦添满脸的狐疑,但是不曾多说什么,只是瞧着我要耍什么花样。
我清一清嗓子,大叫了一声:“哎呀,可算是出来啦!这个牢房,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呼……”一股子风声立时迎着我的话便给响了起来,白茫茫云雾似的一个东西自本来密不透风的墙壁之中挤了出来,带着风声呼啸,那非男非女的声音阴测测的说道:“怎地……你居然能……”
那凭自然是不敢将更魂器胡乱放在了哪里的,还隐隐的揣在了身侧。
自然一眼就被那锦添给瞧见了。
“好哇,你好本事,居然还将帮手给带到了虚空界之中来!”那“凭”不知道是不是认识锦添,已经露出了一副戒备的样子来。
可是那锦添是何等人物,手一扬,那个装着更魂器的小盒子像是给一只无形的手托着一样,便自往锦添这边落。
“凭”哪里看得了这个,早寒气一笼要扑过来:“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动手!”
“扑!”不成想,那“凭”却一下子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上一般,成了一道扁扁的烟雾。
更魂器的盒子十分轻松的便落在了锦添的手里。
锦添回身要走,我忙紧随后,锦添望了我一眼,漠然说道:“ 你要如何?”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忙接口说道:“锦添使者出虚空界,还请带掣着花穗点,要不然的话,花穗便须得给困在了这里了。”
“将你从牢房之中弄出来,已经是一个仁至义尽,你倒是又来得寸进尺?”锦添说道:“前面的恩怨那样多,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一码归一码啊,看着锦添使者费尽了周折,好不容易重新得了更魂器的份上,应该心情不错,我打算便赌一把。”我笑眯眯的做出了无赖的样子:“您自己也要出去,横竖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胆子倒是不小。”更魂器重新落在了锦添手中的时候,锦添的脸色,显然是好看的多了,眉梢眼角透出来的,都是高兴。
“你们两个,盗取了本属于三王爷的东西,我们决计不与你们干休!”那凭见我们要走,自己给困住了,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倒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锦添眼波流转:“更魂器难道曾经在谁手里捧过,谁就好意思称自己为更魂器的主人么?简直愚蠢的可笑。这更魂器真正的主人,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我自然记得,这个更魂器,是百花神教从那睚眦殿下手中盗取出来的,想着想着,心头一颤,难不成……
正这个时候,锦添一面说着,居然一面便飘然去了,我紧随其后,但觉眼前一花,自己居然正站在了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面,那小巷子的尽头,是熙熙攘攘的一条大街。
好像是,朱雀大街?在京城中央。
回来了。
“你运气不错。”锦添冷冷的说道:“以前的那些个恩恩怨怨也就算了,你走吧。”
更魂器捧在了锦添的怀里, 锦添转过身,浅紫色轻纱从她身后飘扬了起来,我忽然觉着,若是她就这样走了,也许我剩下的人生里,这可能会是与她见的最后一面。
这个想法来的出奇,我有点发怔。
“呼……”一大团子火苗却突如其来的闪耀了起来,裹挟着花婆婆的声音:“好徒儿,不枉为师在这里等了这样久,你可算是现身了。”
锦添回过头来,拧着柳叶眉望着花婆婆:“上次跟你的事情,不是算清楚了么,如何现如今,你还是要过来阴魂不散?”
“孽徒!”花婆婆喝道:“师徒这许多年,恩怨如何清算?”
说话间,花婆婆的目光落在了那装着更魂器的小盒子上面,不由立时问道:“你从花穗那里抢了更魂器?执迷不悟!还不快还回来!”
锦添抿一抿樱唇,道:“要想从我手里拿回去,除非我死在了这里!”
“看来,你还真真的是一个不要黄河心不死!”那花婆婆攥紧了拳头重重的对着锦添的方向挥了过去,大团的火苗子呼啸而出,映红了整个小巷子。
那锦添护住了锦盒,宽袍大袖挥舞起来,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耀了起来,硬生生的将花婆婆的那火苗子给挡住了。
“孽徒,居然还敢跟我动手……”花婆婆几乎是气炸了肺的模样,使出了狠手,但见那地面上面,银丝闪耀,要将那锦添给裹缠了过来,可是锦添轻轻巧巧的便自那些个银丝之中跳脱了出来,素手一闪,本来在冥界里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那些个银丝,齐刷刷的居然全断了。
果然是花婆婆亲自教授出来的得意门生,如何跟花婆婆爆烈的法术相克,知道的一清二楚。
“花婆婆,”我忙扬声说道:“师徒之间,还请有话好好说,保不齐,个中是有什么误会的!”
“你什么时候,也要来做了和事佬?”那花婆婆打斗之余,也不忘了回头看我一眼:“你的事情,一开始,不也都是因着更魂器才发生的?更魂器引出了多少的祸患,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我忙说道:“可是,锦添使者,这个更魂器是如何来的,又预备着如何,您可能说清楚了?”
“我自己的私事,如何要跟你们说?”锦添一双美目之中是深不可测的寒意:“更魂器自我起,自我终,你们谁也管不得!”
“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要这般的张狂!”花婆婆忽然不知道从何处,拿出来了一个小孩子胳膊粗细的鞭子来,迎着半空狠狠的一甩,怒道:“今日里,为师便来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那鞭子扬起来,刺耳的破风声响了起来,周身通红通红的,便燃烧起来一层火苗来,宛如一条活蛇一般,冲着那锦添纤细的身影便绕了过去,锦添皱了眉头,身子轻妙的一旋,便躲了过去,鞭子不曾碰到了她分毫。
“您老人家若是还跟以前一般的老掉牙本事,那也只能做一个过了时的人物了!”锦添身子一转,抽身而退,便跳跃出了好远去,道:“今日里,实在是没功夫,再陪着您老人家游戏了,后会有期。”说着,便要闪身过去。
不料想,锦添面前,忽然无数灵气闪耀,宛如落花飘雨,散在了锦添的面前,锦添挡了一下子,却是挡不住的,硬是给逼退了几步。
我见了这灵气,才瞧出来,使出了漫天花雨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陆星河。
“叫你跑!”花婆婆得意洋洋的说道:“有一有二没有三!”
原来花婆婆早跟陆星河说好了,在这里堵截了锦添的,锦添简直如同进了圈套一般。
“花穗,你无恙?”陆星河的眼睛隔着这么远,我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一阵暖,忙便答道:“大师哥,我没事,你们如何知道锦添使者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一次跟更魂器有关,猜也猜出来又是这个穷凶极恶的丫头搞的鬼。宫里面,寻得了她惯常使用了来刺探消息的侏儒妖,”花婆婆且啐了一声,道:“老婆子可也知道,她时时从这里出入虚空界,早便候在了这里了,可不是一追一个准么!怎么样,可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原来宫里莫名其妙的响动,除了关在了那箱笼之中的太后元神,还有锦添的侏儒妖闹出来的么?
“原来如此,”我忙道:“其实,从进入了那双面镜子里,附身太后开始,事情的始作俑者,乃是那三王爷手下的凭,不是锦添使者,我这一次出来,也是因着锦添使者相帮……”
“你险险死在了百花金蛇钏之下,怎地还有心思来帮着她求情?”花婆婆瞪大了眼睛:“她不过是为着更魂器,又不是专程去救你,你倒是认人情!”
“花婆婆,可是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咱们先说,那更魂器,是锦添使者自天界之中盗取的么?她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
“还不是因着老婆子将自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花婆婆鼓了腮,道:“有道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那一次她出了师,口口声声的,要帮着老婆子从天界之中,寻了仙宝做出师的礼物,谁知道, 她却不知如何好运道,居然趁着睚眦不注意,盗取了更魂器来,哼,也不是献宝的,倒是将老婆子给更魂到了麻雀的身上,窃取了百花神教,幸亏老婆子那麻雀身子是个硬朗的,要不然什么时候不防备,给老猫叼了去,也是有的!”
“果然,锦添使者灵力过人,能从睚眦大人手下探囊取物……” 我心中的那个模糊的猜疑,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都跟你说了,不过是她好运道罢了,”花婆婆怒道:“左不过她是我教授出来的,对我的法术知道的滚瓜烂熟,才显得老婆子束手束脚打她不过一般,让陆星河那小子出手,跟着她相左的灵气出现了,看她还猖狂不猖狂!陆星河,给老婆子制住了她,抢回更魂器!免得皇帝老儿怪罪下来,弄丢了更魂器,将你们太清宫给满门抄斩!”
陆星河自巷子的另一头一步步的过来了,道:“锦添使者,你屡次三番要与我们太清宫的使命为难不提,今次里,还请将更魂器归还,不然的话,恕在下手下不容情。”
“怎么,听你这个意思,要新帐旧账,跟我一起算?”锦添冷笑了一声:“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但见锦添身上的轻纱一拂,灵气冲天,一股子灵光闪耀了过来,陆星河也不闪也不避,只是将惯常挂在背后,却总不肯拿出来用的长剑拔出来了。
那一柄长剑寒光闪闪,不可逼视,陆星河面上的神情,更是冷峻的宛如雕刻出来的神祇一般。
跟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
但见陆星河将那一柄剑扬了起来,挽一个剑花斜刺里挑过来,居然便将那灵气格了一个支离破碎。
有用的东西,总不见常用,感情还是要留后手的,我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花婆婆喊道:“赶紧着,莫要卖弄什么花活,将更魂器好生生的抢回来是正经!”
锦添则冷冷硬硬的答道:“现如今这更魂器在我手中,再不许你们谁来抢走!”
说着,迎着陆星河,毫无惧色的便攻了过去,流光溢彩的灵气冲了天。
繁华的大街上,也有人听见响动侧目,花婆婆嫌麻烦,粗厚的手掌一撒,那巷子口上便熊熊燃烧一起来,将看热闹的众人俱吓得躲避不及。
而这边,陆星河显然是占了上风的,那虎虎生风的长剑,将锦添逼退了好几步,陆星河乘胜追击,险险要将更魂器取回来了,可是那锦添生生的居然用自己的肩膀对着那长剑,给挡了过去,只听“呲”的一声,那莹润的肩头便挂了红,唯独更魂器,还好生生的抱在了她手上。
为什么她要为着更魂器,连命也不要?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重视?我左思右想,要么是救命用的,要么,就是不得不赎得罪!
我忽然像是想通了这一切,忙喊道:“锦添使者,你为着这个更魂器,殚精竭虑,不是要用更魂器做什么,是想着,将更魂器还回去罢?”
我这话一出口,陆星河和花婆婆俱愣住了:“你说什么?”
而锦添的那纤细的身子却微微一颤,冷冰冰的说道:“胡言乱语的,你知道什么?”
“当初,锦添使者拿到了更魂器,真的是为着什么壮大百花神教?”我接着说道:“我却觉得,当时你拿走这个更魂器,是另有用途。”
第405章:更魂器另有用途
“另有用途?”花婆婆皱紧了眉头:“丫头,这是什么话?取得了更魂器,自然是因着这是三界之中难找的宝物,谁会没有用途?”
我接着说道:“花婆婆,我且多问一句,当年这个更魂器被锦添使者自天界取回的时候,您是如何被更魂器更魂的?”
提起了这个痛处,宛如是揭开了花婆婆的伤疤一般,花婆婆抿一抿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她那一次,从天界回到了百花神教之中去的时候,便很有些个怪模样,老婆子自然心下里起疑,本来她往天界,能寻一个奇花异草来就好,老婆子也要赞她出师的,可是她却只推说自己两手空空,甚么也不曾寻得,便假意说身子不适,闭门不出。、
老婆子自己的徒弟,老婆子自己如何能不知道?那个样子,分明是心里有事的,可不是便过去偷眼看了看,不看不打紧,却见她手里的东西,居然竟是那三界至宝更魂器。
这一惊非同小可,老婆子明白她这是闯下了弥天大祸,可不是便推门进去,好言规劝,让她将更魂器还回去,谁知道,她居然满心的贪念,抵死不从。
老婆子这个爆裂脾气,你也知道的,这一向温顺的徒弟这般叛逆,如何忍得?何况,盗取了更魂器,惹怒了睚眦,不管是谁,都须得吃不了兜着走,老婆子又急又怒,也不愿意碰上了睚眦那个马蜂窝,便出手要夺,她竟然不给,只说甚么,这个东西对她要紧,不能交出来。
老婆子听得这个,更是火冒三丈,也不知谁先,便两下里便动起了手来,结果这个逆徒,居然顺手动用了更魂器,将老婆子跟窗户外面正撞进来的一个麻雀更了魂,老婆子便这样……哎!师门不幸,出了这般恶徒!”
花婆婆一面说着,攥紧了拳头,满眼的憎恶:“剩下的事情,你自然就知道了,老婆子自觉出了这样的事情,颜面无光,便是还有不少有些个能耐的徒弟,可也羞于求助,只得逃到了太清宫里,仗着天罡气的保护,躲了起来,她便用了老婆子那个肉身,窃取了百花神教,任凭百花神教,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教去!也怪老婆子,当年瞎了眼,只瞧着她是个可怜的,又有慧根,如何知道,自己乃是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狼来!”
锦添听了这些个往昔,绝美的面容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也不曾说是,也不曾说不是。
我点点头,道:“果然,跟我猜测的相似。自然,关于更魂器,旁人的用途,大概是想要拿了来实现什么野心目的,毕竟有了这种东西,自己想变成谁,就可以变成谁,用的好了,操纵人间妖界,那也是轻而易举的,锦添使者自然是有这个能拿着更魂器呼风唤雨的本事,可是,除了对花婆婆之外,好像在国师将更魂器自百花神教处拿走之前,锦添使者一次不曾用过。”
锦添只定定的望着我,不开口。
我接着说道:“可见,锦添使者取得了更魂器,只为着把持更魂器而已。但是大家可想而知,更魂器这种东西,谁拿着,谁便是一个不安生,锦添使者又何必,拿了一个自己根本不会吃的烫手山芋在身侧?不是另有用途是什么?”
“这倒也是。”花婆婆愣了一愣:“好似,在老婆子之后,在你和那花穗之前,并不曾听说她动用过这种东西……”
锦添冷冷的望着我,道:“你猜出了甚么来?”
“当然,没有证据,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接着说道:“锦添使者拿了更魂器,乃是为着,有人会寻得了你来罢?有人会因着更魂器,而知道你罢?”
“你是说,睚眦大人?”连陆星河也听出来了:“这……”
“女儿家的心思,只有女儿家猜得出来。”我望着锦添,道:“却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一派胡言!”锦添却像是强压着什么情绪一般,咬牙道:“这如何可能!”
我接着说道:“是么?难不成,是我猜错了?”我转一转眼睛,指着那个街道口说道:“之所以我认定了,您其实是来归还了更魂器的,是因着这个地方。”
陆星河一怔:“这个地方?”
“大师哥是个路盲,自然不知道了。”我咳嗽了一声,道:“我却知道,这里是朱雀大街,出了巷子口,便是睚眦大人的战神庙。若不是一开始,锦添使者就有心思带着更魂器还给了睚眦大人,如何会来到了离着战神庙这样近的地方?睚眦大人是更魂器的主人,距离这样近的话,就算一点点更魂器的灵气露出来,睚眦大人也会感知到,你若是不想归还,自然不会冒险来这里了。便是寻常蟊贼,偷了那成衣店的衣裳,难道会存心穿上了晃荡到店里去?”
“这……”花婆婆怔住了:“锦添,你素来聪明,当真会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情来?”
“对女子来说,只要让心上人多看自己一眼,记住了自己就是了,管是用什么方式呢。”我接着说道:“花婆婆,当初只怕锦添使者将您更魂,也是因着,怕你打乱了她的愿望,被逼无奈罢。后来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百花神教成了那个样子,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瞧着,锦添使者,是有些个后悔了的。”
“她执迷不悟,如何后悔!”提起来了这个,花婆婆宛如一个炸了毛的猫一般:“老婆子可不曾瞧出来!”
“您别说。”我望着花婆婆,道:“就好比这一次,连我也瞧出来,她跟您和陆星河,是无心恋战的,只急着走,我亲耳听她说过,‘由始至终,更魂器的主人,只有一个。’我估摸着,因着国师的缘故,更魂器不在她手边了,她这才心生悔意,四处去寻,不惜发动了百花神教,无所不用其极的,好不容易更魂器历经坎坷回到了她手里,她才一时半会也不肯耽搁,特意来了这个战神庙左近,将更魂器归还了的。锦添使者。”
我转头看着锦添:“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第406章:读懂女儿小心思
锦添的嘴角扯了扯,一张面孔是十分僵硬的,她并不曾回答我。
“你……”花婆婆半张了嘴巴:“简直是……简直是,这若是真的,你如何不早说!弄了许多的弯弯绕绕,就是因着这个?”
“那又如何?”锦添这才开了口:“横竖,我并不后悔。”
当年锦添与睚眦大人,是如何的相遇,又如何的让锦添因着一面之缘,要用这种极端的法子来吸引睚眦大人?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出。
不过,这样的极致,果然便是锦添的性子了。
只是很有些个让人哭笑不得,更魂器,居然是因着这样的原因出现在人间,改变了花穗和我的命运,便是有许多冥冥中早已注定,可也实在耐人寻味。
“更魂器,该还给原来的主人,谁也独占不得。”锦添接着说道:“现如今,那个破落王爷要更魂器,是为着谋夺皇位,那皇帝老儿要更魂器,也是因着巩固了自己的江山,可笑的很,都要自认为更魂器的主人,可是更魂器,永远也只是睚眦自己的。你们又如何知道,为着寻回来更魂器,我花费了多少的心血?现如今,这是最后一步,你们谁也阻拦不得。”
“我们如何是阻拦的!”我忙说道:“锦添使者,我和大师哥,也正想着跟皇上去陈述利弊,将更魂器堂堂正正还给睚眦大人的,只是现在……”
“只是现在你们倒只是帮着皇帝老儿保管更魂器的,没法子擅作主张,免得太清宫受牵连? ”锦添冷笑道:“那却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啪……啪……啪……”只听一阵掌声响了起来,伴着一个娇美的声音:“原来,看上去冷若冰霜的锦添使者,还有这样柔软的一颗女儿心么?真真是大开了眼界,让我看看,啊,是了,
‘原来那次天界一见,睚眦大人那一颦一笑,便刻在了锦添的骨子里面,却是不得不分离的,可是,还期待着,能再见一面,睚眦大人的丰神俊逸……怎么办?若是我将睚眦大人这样珍视的东西寻了来,他会不会,还会再来找我?还会不会,再跟我多见一面?’
哎呀,这个法子,还真别致呢!偷了情郎的东西,何愁情郎不来寻!偏生情郎还没到,东西先弄丢了,苦也,苦也,只得四处去寻了,好不容易重新拿到了手,便是拼了死,也要还回去…… ”
不消说,能看懂了人心的,乃是安歌。
安歌一身白衣,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了这个胡同之中,一张俏脸似笑非笑:“来得巧了,却不正听见了少女旖旎心思么!只不过,妖仙跟神仙,那怕是两码事,注定单相思,早落空呢!”
锦添拧紧了眉头:“你也是为着争夺更魂器来的么?”
安歌微微一笑:“ 听说有人敢在三王爷那里抢东西,安歌自然要来见识见识,是如何一回事了,只不过哇,却没想到,更魂器下界,缘由居然这样可笑,竟然是因着,一个妖仙的,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四个字宛如重重的砸在了锦添胸口上的大石,只见她秀眉微蹙,身边的灵气忽然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安歌,能读懂人心……”我忙道:“锦添使者,她是存心要激怒你,还请千万不要上当!”
“素来都是我安歌看清楚旁人的心思,也不曾想到,居然有人能看清楚了我的心思来。”安歌脸上还是挂着笑,可是眼睛里面,已经开始闪烁起来了杀气:“锦添使者,可要将更魂器还来了么?可是就算你还回去了,那还是高高在上的睚眦大人啊!为着这件事情,他真的会多看你一眼么?我看却是未必的,你可永远,只是卑微的,在底下仰望着,连睚眦大人的鼻息,也触不可及,更不要说旁的东西了,啧啧,人贵有自知之明,何苦来,要这样勉强呢!明明,一点可能也没有的啊!”
这些个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刺进了锦添的心里去,瞧得出来,安歌说的话,可不都是锦添心底下最不愿意给人触及的东西么!
对睚眦大人的仰慕,身份的悬殊,弄丢更魂器的内疚,还有那一个不甘的心,让骄傲又自卑的锦添,几乎指甲也要攥进了手心里面了。
这,可不是也是她心内的痛么!
“现如今,你孤孤单单的流落在外面,可也实在是怪可怜的哪!”安歌一步一步冲着锦添走过来:“其实,更魂器的用途,不在你这里,倒是更大……”
说着,一起手,便要从锦添手里去夺。
锦添还待咬了牙要还手,这个时候,陆星河倒是先挡在了锦添前面去:“便是如此,更魂器,也已经没法子让更多的人觊觎了!”
安歌不置可否的一笑,先出了手去,陆星河自然还了手,一时间灵气碰撞,可也火花四溅,可是便是陆星河一招一式都是强过了安歌许多,偏生安歌十分轻巧的全躲闪了过去。
她早知道,陆星河下一招下一式,要使用了甚么去。
花婆婆眯起眼睛:“读心?”
我点点头,道:“是。”
花婆婆笑道:“便是会读心,也不至于能为所欲为!以少胜多!”说着,手上火光一闪,才要扑过去, 却只见身前突然出现了许多灰色的,雾蒙蒙的东西来。
那些个雾蒙蒙的东西,像是突然开了口的无底洞,居然将花婆婆手上的火光,全数给吸了进去。
“这是……”我瞪大了眼睛:“冥洞?”
天书有云,冥界一种仙术,能将世上万物的灵气都吸引进去,便是灵气源源不断,那仙术也能全数纳入,高深莫测,无法与之抗衡的。
花婆婆的身份是妖仙,介于妖怪和仙人之间,她的法术,居然也这个样子被吞噬了进去。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日里在冥界的几个公子使用的法术了……
“花婆婆!”我立时问道:“上一次你在冥间的时候,与睚眦大人究竟说了什么?”
第407章: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花婆婆的表情却带上了几分懊恼来:“不过是,当时一时糊涂,跟睚眦说,那更魂器,是锦添偷下来的,让他要算账,找正主去算……”
我立时明白过来,冥界乃是那几位公子的地盘,花婆婆一字一句,准也逃不过冥界主人的耳朵,加上了那一次,冥界的公子为着我的事情,跟睚眦殿下闹的很不愉快,这下子,可不是正揪住了这个机会,跟睚眦大人报仇么!
打不过睚眦大人,抢了睚眦大人的宝物,让他着急上火,也是好的。
冥界的二公子本来便跟三王爷有交情,这下子可不是便跟着安歌一起来了么!
眼见着那团团的灰色将我们眼前的一切全数都给阻隔了过去,我心下里也很有些个发急,只听外面灵力碰撞的厉害,也没法子逃脱出去。
花婆婆眯着眼睛,道:“就说,更魂器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物件,一出现,哪里都是血雨腥风……”
我想喊陆星河,又只怕他分神,转念一想,这样的骚动起来,近在不远处的战神庙内的睚眦大人断然不会感知不到,也就安心了几分。
花婆婆则急的跳脚,连声道:“你们冥界的,又要在这里仗势欺人,甚么东西!”说着,起手的火光越来越浓,却还是给那些个挡在了我们面前那灰色的东西统统给吸了进去,气的花婆婆怒骂不休:“仗着法术厉害,可不是就来装大头了!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我拉住了花婆婆,道:“婆婆您且稍安勿躁,大公子的法术那般高超,咱们打也打不过,莫要费那个气力了。”
“你怎生知道是大公子亲自来了?花婆婆狐疑的望着我:“那大公子素来是个沉稳的,只有一日日狗急跳墙模样的二公子才会做这样计较的事情罢。”
我答道:“上一次,咱们就在那冥界遇见一次,所有的灵气全消失了,现在想想,约略也是这样如法炮制的,而冥界之中,可只有大公子有这个能耐,其余的几位公子虽说也都是过人的,但是那个混战的时候,可不曾见谁使出了这样厉害的法术来。”
“还是你精。”花婆婆呼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怎地,睚眦和大公子这一对冤家,今日又要聚头了么……”
我则留心的听着那灰色烟雾后面的灵气碰撞的声音,不曾听见谁惨呼,想必更魂器还不曾给人抢着走了,若是大公子也单纯为着更魂器的话,估摸着他也要在睚眦大人赶来之前速战速决,我眼见着那股子灰雾越来越浓烈了。
“唔……”一阵风声呼啸之后,只听一声低呼,却像是锦添的声音,我拧紧了眉头,难不成,锦添也受伤了么……
“锦添使者……”是陆星河的声音:“你可还好?”
“不用你管,你们全数,都是我的敌人!” 锦添的声音还是十分倔强:“更魂器,我死了,也不会交出来,我一定,要亲手的还给他!”
“这个死丫头!”花婆婆也咬了咬牙:“什么时候,要倔成了这个样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的,世上其实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为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惜流干最后一滴血的。
“伤成了这个样子,你就不要逞强了。”安歌的声音讥诮的响了起来:“我说呀,你还要等着你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睚眦大人,看你这个可怜的模样,为你心疼么?这样硬撑着,也没什么意思,要我说,便是睚眦大人来了,对你这样一个盗取他的宝物,惊动三界,惹来了多少祸患的贼,也不能是一个什么好脸色,将更魂器交出来,姑娘一时高兴,差不多,还会给你求一求情的……”
我听得出来,安歌存心的,想让锦添情急之下,乱了阵脚,才什么伤人说什么。
“话不消说那样多。”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将更魂器拿过来。本公子,不想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是大公子那不近人情的声音。
不干净的东西?锦添么?
“这个大公子……”花婆婆的眼睛里冒火:“如何能……”
难不成,锦添有一个什么身世?我记得,她却是人的气息啊?
“呼……”正这个时候,只觉得一阵狂风吹拂了过来,眼前那一片迷雾,居然消弭了。
我透过渐渐散开渐渐稀薄下去的雾,只见前面,正有那长身玉立的黑衣公子背手而立,背对着我们,看不到什么表情。安歌正逼近了锦添,陆星河护住锦添,锦添却不用陆星河去护,只抱紧了那个盒子,满脸倔强。
锦添的肩头,左臂上,都是伤。
伤口细白的皮肉翻卷了起来,殷红的血还不住的淌下来,沾染在她浅紫色的轻纱上,触目惊心。
我暗自抿一抿嘴,还在想那突如其来的大风是如何来的,便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子之中。
那个身影,远远望过去,只觉得高贵逼人。似乎,自带着一身华光。
那人一身人间没有的颜色的华服,一步一步,越走愈近,凤目不怒自威,那样完美的面容,那样完美的姿态,全然像是每一个人心内神灵的模样,只让人心甘情愿,在他面前低下头去,他十分骄傲,高高在上,可是他,偏生就该是那样骄傲的人,因着,他配得上骄傲两个字。
是睚眦大人。
“怎地,大公子有心思寻了本神来叙旧,却不曾堂堂正正往本神的宫殿之中去?守在了这个巷子口,还须得本神亲自来迎,摆的好大一个谱。”睚眦大人一开口,说话没有语气,脸上也没有表情,但就是气势摄人。
那一身黑衣的大公子冷哼了一声:“你来得倒是快。”
“东西回来了,自然要出来一见。”睚眦大人的面庞还是波澜不惊,一双深邃的凤眼却扫到了锦添的身上:“果然,是你拿了去。”
“睚眦……”那锦添只抿一抿嘴:“你……你一直知道?”
“这也不重要。”睚眦大人的眼睛还是冷的像冰:“你,是想将那东西还来罢。”
锦添颤声道:“我本来,也是想将更魂器还给你的,只可惜,遇上了些个变故……”
“没有开始,何来变故。”睚眦大人的声音沉了几分:“本神想不到的是,你好大的胆子!”
锦添只笑了一笑,可是这个笑,笑的凄凉:“不错,我也不知道,如何我就有这个胆子。”
锦添便是对着睚眦大人,也是那样不卑不亢,全然不像我一样,平日里胆子大的很,可是只在睚眦大人面前,给那气势压的不敢抬头,想来,我见睚眦大人,是一个心虚一个怕,可是锦添,全然是将自己,放在跟睚眦大人平行的位置直视着。
不该是这个位置的,也许锦添只不过,是想要离着睚眦大人更近一些,可是我只隐隐觉着,锦添的这个态度,很危险。
毕竟,睚眦大人是神灵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花婆婆早便是一个着急的模样了:“你不是要将更魂器还回去么,还不快将更魂器拿给睚眦大人!”
锦添也不理睬花婆婆,只是将那装着更魂器的盒子捧了起来:“睚眦,我……”
却见一道乌光闪过,更魂器像是给什么东西缠裹住了,锦添眼睛一瞪,要将那更魂器给拖回来,可是那一道乌光锐利,灼的人眼疼,睚眦大人一挥袖子,却见那乌光消散了不少去,“滴滴答答……”那紧紧握住盒子的素手,却自盒子下面滴了血。
睚眦大人喜怒不形于色的冷峻面颜,终于是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的声音倒是带着笑意:“现如今,更魂器已经从你手上弄丢了,天界知道了,当如何?不过是因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本公子帮你一把,将这个祸害,毁了算了。”
二公子,龙神爷等几位神灵,时时一开口便是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们究竟什么地方有这种情分。二公子是个心胸狭窄的自不必说,大公子该是一个公正严明的,但是,只怕也是因着上一次折了面子,还是预备着再跟睚眦大人借着这个因由,一争高低。
睚眦大人像是十分耐心的望着大公子:“你要插手?这可不像是你平素的作风。”
“本公子便是本公子,又有什么像不像的?”大公子的声音冷下来:“你上一次往冥界里去,不也是硬生生的插了手了么?”
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更魂器,看来也只是一个借口。原来大公子这一来,竟然专门就是想借着这更魂器,将睚眦大人引过来的,怪道一开始,动静就要闹的这样大。
他只怕睚眦大人不来。
那安歌本来蓄意说了些个过分的话,意思是要扰乱了锦添的心绪,好趁机得了好处的,可是现如今,睚眦大人出现了,她自然也十分识趣的悄悄退到了后面去,平息凝神,摆出坐山观虎斗的模样来。
“上一次的事情,本神也很为难。”睚眦大人说道:“全因着……”
“饕餮去请你帮忙的?”大公子冷笑道:“你们兄弟倒是友爱。”
“彼此彼此,咱们一样要给弟弟收拾烂摊子,”睚眦大人说道:“所以,这次的事情,不更是该互相体谅么……”
“本公子却觉着,这次的事情,跟上次的一样。”大公子望着睚眦大人,道:“公平公正,礼尚往来。”
不愧是以严明出名的大公子,什么事情,也要计较了一个公平。
睚眦大人叹了一口气,望着锦添的手,锦添立时说道:“我……我没事。”
“别说,你倒是很有能耐,”大公子扫了扫那一双美丽的手,道:“便是你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山,也是有这样那样的女子纷纷的围上来,这也真是一门好本事。”
“不敢当。”睚眦大人道:“还是老法子?”
大公子满意的笑了:“还是老法子。”
又要一场争斗了么……
疾风自平地而起,刮的人睁不开眼睛,陆星河早转身护在了我和花婆婆身前,沉声道:“往后退。”
这一次的灵气,比上一次在那冥界之中见到的,还更要强大。
以一种风雷之势,那一道乌光缠绕在了锦添的身上,重重往后一拉,锦添便是灵力过人,又哪里会是神灵的对手,早风中飘摇的树叶一般倒了下去,只咬了下唇,抱紧了装着更魂器的那个盒子不松手, 睚眦大人抬起手来,仿佛一道看不到的墙面挡在了锦添前面去:“大公子, 更魂器毕竟是本神的东西,胜负未分的时候,还请手下留情些。”
“你是为着更魂器心疼,还是为着抱住了更魂器的人心疼?”大公子淡然道:“自然,本公子这一次来,不过是寻一个借口跟你打一架,以泄上次之恨,旁的事情,不该本公子劳心的,本公子也不会劳心。”
说不出为什么,我倒是觉着这个大公子,是个快意恩仇的。
锦添听了这话,倔强的神色微微的凝滞了一下,可是睚眦大人却说道:“你说呢?便是用了你弟弟的法器‘天下无双’,三界也在没有第二个更魂器。”
锦添自嘲的笑一笑,低下了头,在睚眦大人和大公子炫目的灵气之间,那纤细的身体,还是摇摇欲坠。那大公子手底下的乌光冲撞上来,居然将那个睚眦大人立在锦添身前吗透明墙壁似的结界一下子撞碎了,光华闪耀,宛如千万块琉璃崩裂,美不胜收,却叫人看的心颤。
睚眦大人自然赶上来,要制住大公子,无奈何,那大公子的手快,饶锦添抓得再紧,那更魂器的盒子也宛如生出了翅膀一般,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大公子的手上去了。
“这一次,好像是本公子赢了。”大公子托着那个盒子,轻笑道:“睚眦,事情做出来,总须得想一想后果。”
“你上一次愿赌服输,这一次,本神也愿赌服输。”睚眦大人却就那样将灵气给收了回去,淡然道:“既如此,更魂器随你处置,再怎么说,在你手中,可也比流落在外面教人安心的多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看的开。”大公子把玩着那更魂器,道:“这个东西么,既然只会带来祸患,那本公子,倒是不如替天行道了。”
说着,手上的乌黑灵气一闪,看那个样子,居然是要将更魂器在手上毁了去!这报复,也要报复在睚眦大人心爱的物件上。
但是睚眦大人脸色还是波澜不兴,看不到一点心疼:“既如此,随你心意。”
“扑!”一道耀目的光芒闪耀了起来。
接着,光芒散去,血落如樱。
锦添在最后一瞬,护在了更魂器上面,自己挡下了那一束光。
我愣住了。
更魂器的那个盒子,好端端的护在了锦添的怀里,一点损伤也没有。
不消说我们,就连安歌也愣住了:“何故要这般的飞蛾扑火……”
“咳咳……”锦添嘴边,溢出了殷红的鲜血来,却笑的妩媚:“很好,总算是,实现了我的心愿……”
沉默半晌,睚眦大人道:“这更魂器,于你,那般要紧?”
“不为旁的,只因着,这是你珍爱的东西。”锦添望着睚眦大人:“很值得。”
”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花婆婆满脸说不出的复杂神情,只咕哝了一句:“只怕这个丫头,今日里却是在劫难逃了。”
我却觉着,那锦添使者,一早,就知道还了更魂器的时候,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罢。
她也许,根本不敢多想什么,可是,有些个心思,根本不由得主人。
第408章:我也不想告诉你
大公子怔了一怔,抿一抿嘴,望着那睚眦大人,道:“她的命数……”
“本神自然知道,不归你管。”睚眦大人道:“她不是普通的凡人。”
大公子显然方才不过是要出了那一口气,可不曾想到会将锦添生生打成了这个样子,自皱紧了眉头不语。
我忙道:“花婆婆,锦添使者,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她是借助在人形身上的,一个精灵。”花婆婆自叹了一口气:“你知道……”
“我知道,借尸还魂……”我望着那锦添使者重伤的模样:“那个精灵,失去了身体,而花婆婆,又正巧遇上了过世了的小女孩儿,这才合在了一起,有了锦添使者?”
魂在,肉身便不灭,那精灵的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这个身体便可以活下来,慢慢长大,与常人无异。
也正是因着是凡人的肉身,才会有可能再次受到损伤,再次死。
怪道大公子不愿意触碰,原来,是因着这个说不出的生命……这个生命的存在,可不正是对掌管生死的那冥界的一种叛逆么!
“更魂器……现如今还给你。”锦添的声音慢慢的弱了下来,可是,却高兴的很:“我一直等着你来寻我,可你却不来,我等了一日又一日……将它等的丢了,也不曾等到了你,还好,还好,今日里,终于是得偿心愿,我高兴,高兴的很……不过,想来你,本来也打算将我这样的一个贼,弄死算了罢……”
我第一次瞧见了那一直挺拔,玉树临风的睚眦大人弯下了身子 ,而那凌冽如冰泉一般悦耳的声音说道:“本神,早知道更魂器是你拿走的。”
“诶?”锦添瞪大了眼睛:“你……你果然知道?但是,为何你一直,不曾来寻我?”
睚眦大人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不过是,懒得去寻罢了。”
睚眦大人,是在说谎吧?更魂器丢失了那样久,他既然知道是锦添取走的,若是单单为着更魂器,他早就该去寻锦添了,可是,偏生睚眦大人开始寻更魂器的时候,是在国师自百花神教那里取走更魂器之后的事情。
我可还记得,当日睚眦大人寻得了我,将我提到了半空之中的那个急躁的模样。
我忽然疑心,睚眦大人,其实一直,倒是在等着锦添使者将更魂器给还回去罢?若是睚眦大人去寻了锦添使者讨要,,岂不是落实了一个偷盗的罪名?
偏生更魂器,第二次失窃了,睚眦大人这才四下里找寻了起来,怕便怕,更魂器弄的三界大乱。
再显然不过,他之前不寻,是信得过锦添,信得过,她会好好保管。
锦添的眼睛湿润了起来,点点头,道:“谢谢…… 我知道,我其实也知道的……可是,我只是控制不住,我,我想见到睚眦,我希望睚眦能记得我,可是……”
睚眦大人点点头,道:“本神明白。”
“哎呀,急死人了噜!”花婆婆跳着脚过去了:“睚眦,你看不出来,她心心念念的喜欢你么!这样的一个女儿心,这个时候,你就算是一个临终心愿也好,可能说给了她?”
谁的都看得出来,那锦添,只怕是活不得了。
锦添抿一抿嘴,流光已经从眼睛里面闪耀了出来:“师父,为何这个时候,你还要这样的多事?”
“师父多事?”花婆婆嚷道:“还不全都是为着你!你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小心思,害的是整个三界,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花婆婆像是这才醒悟了过来,曾经跟她断绝了关系的徒弟,现如今居然重新认她了。
“师父……徒弟不肖,做了许多的错失,心内,可也是悔愧的很……”锦添脸色慢慢的由红润,变成了惨白:“那些个罪孽,也很希望能还了,不过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又是没有轮回的,这一世, 许多遗憾……”说着,本来手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却还是将那更魂器给颤巍巍的托了出来:“终于……终于……”
睚眦大人接下了更魂器,点了点头:“是,你还回来了。”
“说呀!”花婆婆急的只差翻几个跟头了:“你知道只有这一世,你还不将心思说出来!”
“我,我能有甚么心思……”那锦添犹豫了一下子,道:“我不敢,并不敢去想什么……只要能,多见一面,总还是心满意足的,我的心愿了了……”
“锦添她相中了你!”花婆婆冲到了睚眦大人的身侧,嚷道:“你给个话!给个话!”
这样的仪态在一个神灵面前,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若是在平日之中,只怕睚眦大人早要大手一挥“弄死算了 ”。
但今日, 睚眦大人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说道:“本神是神灵,并不会去跟人类一样,有那样的爱恨贪嗔,你错付的心意,本神也……”
“没有错付!”锦添的眼睛重新焕发出了身彩来:“我,心满意足,不管从前,还是以后,都觉得,你记得我,已经足够了。”
“傻成了什么样子……”花婆婆跺跺脚:“你啊你,总是自己找的!”
“正是因着,是自己找的,才是无怨无悔的。”锦添微微一笑:“很好,这样很好……”
锦添好看的眼睛里面,氤氲了深深的笑意,嘴角弯了起来,一笑倾城。
她本来就算绝色的模样,这个时候,更像是笼罩出来了一身的光华,好看的紧。
若是我不曾听错,睚眦大人,居然也轻叹了一声。
我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光球,蒲公英的花穗一般,飘飘荡荡的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本来,就要随着清风,扶摇到了巷子口的那一方青天之上了。
可是,睚眦大人伸出了手来,将那光球拢在了手里。
那个光球是……我低下了头,锦添嘴角的一抹笑,已经凝固住了。
花婆婆的嘴唇抖了抖,却什么也不曾说出来。
“更魂器的事情,本神会亲自与那人间的皇帝言明。”睚眦大人回过头去,背影还是那般的挺拔好看:“你们保护这个更魂器的使命,就到此为止罢。”
“多谢睚眦大人!”
“这个睚眦大人,只怕心内,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呢!”安歌眼瞧着跟更魂器擦身而过,倒不遗憾,却笑了出来:“任何一个女子,只怕都也要给这样外冷内热的迷住了罢。”
睚眦大人冰冷冷的外表下面,居然这样的细致温柔?总觉的,难以置信呢。
“这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呼…… ”一阵阴风闪过,大公子也不见了。
方才还那样战场一般的小巷子,现如今,居然平复了下来,秋风扫带了一点凉意。
花婆婆摇摇头,道:“万般皆是命。”且蹲在了锦添的身侧,那锦添的身体便像是消融在水里的冰,倏然不见了。
更魂器的事情,终于算得上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却没有想象之中的轻松,却有几分沉重。
我望着陆星河,陆星河握紧了我的手,自叹了一口气。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安歌却笑道:“你们下一个该操心的, 应该就是朱厌了。”
“朱厌?”我的一家子人,跟朱厌附身的真花穗全在一起,我心下一沉,拧紧眉头:“朱厌如何?”
“你还不知道啊?”安歌做出一番大惊小怪的样子:“哎呀,可是偏偏不巧,我也不想告诉你!”
第409章:本来不问红尘事
“你这个鬼丫头子,你又知道些个甚么?”花婆婆出手飞快,却还是被安歌给躲闪了过去,只听安歌笑道:“这一次,更魂器虽然不曾抢到了手,可是究竟不曾落入了旁人的手里,也算不上甚么,说起夺取天下,朱厌和计都,才是最要紧的,咱们,还须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着,只见安歌身上白纱一飘,已经倏然不见了。
我思索了一下子,虽说国师去了边关,可是元春子掌门人还是守在了原处的,照理说不应该再出什么意外之事了。
残风吹起了地上一些个黑色的东西,是那锦添从玉琉出得来那淹死鬼的头发。
我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便转头问花婆婆道:“花婆婆,近来,您可曾见过了那破冰子了么?”
“破冰子?”花婆婆搔一搔那蓬乱的白头发,道:“不曾见到了他,这一阵子百花神教给下令围剿,东躲西藏的,本也失散了不少的信徒,他本来便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谁知道又往什么地方去了。”
有点,放心不下。
花婆婆瞧着我有些个担心似的,因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小虾米,能翻得起甚么滔天巨浪?你们看顾好了太清宫不就是了。罢了,老婆子的事情也办完了,且回百花神教去了。”
我和陆星河忙点点头,还来不及跟花婆婆作别,但见一股子火焰卷了起来,花婆婆伴着一股子香灰味道,消失了。
我兀自叹了一口气,道:“更魂器没了,该是一身轻松,可是心里,却像是多了一个窟窿,摸不到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全数是因着,这一阵子经历的实在太多,多些个纠结也在所难免。”陆星河的声音软和了下来,握住了我的手,道:“更魂器的事情卸任了,事情可也就轻松的多了,也称得上因祸得福,这件事情我须得跟皇上禀明了,且送你先回太清宫罢。”
我点点头,道:“大师哥,你那一颗星辰的事情……”
“到时候再说。”陆星河只是将我的手团在了他的手里,笑道:“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就是了,想必,劫难也受的差不多了,以后,我会尽全力护着你,你莫要多想。”
如何能不多想。
坠落……
上了朱雀大街,正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推着小车子买米的,米铺子前面排起了长龙来,比那不要钱的粥场还热闹些,我皱起眉头,便跟身侧一个正在提着米袋子排队的老大娘打听道:“大娘,为何今日里,这米铺子生意这么好?敢是米价便宜了么?”
“你还不知道么?”那老大娘咋咋呼呼的说道:“听闻,那边关的战事吃紧哪!你想想,若是那异族的铁骑往中土来了,还上哪里买粮食去?紧着存些个,免得到时候,米价涨的更贵了,买不起,全家饿死!”
“新米运进来啦!”随着一声吆喝,但见那米铺子的仓库之中,又开了一扇门,一个大汉喊道:“这边来!晚了没有!”
“呼啦啦……”你拥我,我挤你,那些个提着篮子推着小车的百姓们全冲了过去:“给我留着点!”
兵荒马乱的。
陆星河忙在人群之中护住了我,我望着那乌压压一大片人,道:“大师哥,现如今,怎么就成了一个乱世一般的模样了?”
“这如何说的准。”陆星河宽慰道:“也许,是那米贩子散布出来的流言蜚语呢!趁这个机会,哄抬了米价,可不是才更能赚一个暴利!”
“大师哥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猜度人心。”
“猜度人心?”陆星河笑道:“见惯了美好的,跟见惯了险恶的,自然不一样了。”
“让开,让开!边关加急信使!”一个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汉子骑着马,自人群之中高喊起来,百姓们怏怏不快的让了路,那人策马飞驰了过去,扬起了一地的浮尘。
“可须得小心些为好!”百姓们低声念叨着:“瞧着这个模样,一旦开了战,咱们可也难免遭殃的……”
“大师哥,”我拉一拉陆星河的袖子:“咱们回去吧."
陆星河点点头。
太清宫倒是还跟往日一样安宁,几个师弟们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个甚么。
我咳嗽了一声,那几个师弟瞧见了我们,却都收了声不提了,我便问道:“怎地,可是出来了甚么新鲜事情么?”
“这倒不是,”一个师弟陪着笑,说道:“大师姐,出关了,说……”
“大师姐?”陆星河倒是露出了一丝诧异来:“太初大师姐?”
“是,正是太初大师姐!”一个师弟点头道:“大师姐,说是今年,怕是人间要遭遇了什么劫难的,正在那正殿之中祈祷占卜呢!”
“大师姐素来平心静气的修仙,如何要突然出了关……”陆星河神色凝了一凝:“上次那个人头鸟……”
“啊呀,”我这才想起来,可不是落在了胭脂河左近了么!那一阵子行色匆匆,本来鸟鸟儿自称是太初的爱宠,打算放回去的,可是这一阵子偏生异事太多,那人头鸟的事情,早给抛在了脑后了……
“大师哥,三师姐,你们也莫要劳心!”一个师弟忙道:“那个人头鸟是月春子师叔瞧见,给收了起来的,并无大碍,现如今,应该已经还给了太初师姐了。”
“咱们,紧着过去看看大师哥。”我抿一抿嘴:“顺带着,为着那忽视了的人头鸟,管大师姐去赔礼道歉罢!”
陆星河点点头,引着我,也就往正殿方向去了。
“大师哥,”我忍不住问道:“那个从未见面的大师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陆星河说道:“听说大师姐天生便带着仙骨,乃是众人认定太清宫下一位升仙之人,一直避世修行,不问红尘中事,上次那个胭脂洞,便是她清修的地方,无奈何,因着俗世也进去添了烦扰,这一次出山,也不知因着何故。”
第410章:这般灵验的占卜
只觉得,一定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才能将那位大师姐从胭脂洞里引出来罢。
我心里,越来越沉了,那个大师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来到了正殿,但见今日里人聚的也齐,全数都排座在了正殿之中,目光落在一个正在香案前面的女子身上。
那个女子的身姿生的十分纤细,一身素麻布的衣裙,乌黑的青丝挽起来打一个髻,余下的垂落下来,只围了一串不大不小的珍珠,黑白分明,更显的十分飘逸,单单只是一个背影,便觉得极为出尘。
“你们回来了?”那阳春子先瞧见了我们,忙道:“你们大师姐,与你们多久不曾见过了?还不过来行礼。”
听着阳春子的意思,好似这个太初,比陆星河还要大一点的模样。
陆星河拉了我一把,便和我忙行了礼,齐声道:“见过大师姐。”
“这一次你们回来,更魂器物归原主,我也放心了。”那太初的声音,像是天空之中的流云,清楚是清楚,却只觉得触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一种疏离:“无须多礼。”
说着,那太初转过了身来,望向了我们。
我怔了一下子,便是亲生的姊妹,这个太初,生的与玉琉,却一点也不一样。
若说玉琉是聪明漂亮,全露在了外面,这个太初师姐,可全然是聪明漂亮也不打紧的,她周身有的,是一种绝世独立的灵气。
她脸上不施脂粉,剪水秋瞳亮的惊人,美貌自然是美貌的,可是,似乎她本来生的什么容貌,却并不重要,她那样的气质便能代表了整个人,她,不像凡人。
仿佛画卷之中,乘风而起的仙子一般,我从没见过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气的人。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仙骨了。
“多谢大师姐。”陆星河起身也顺手扶我一下,道:“果然,大师姐已经全都知道了。”
“太初的占卜,哪里有不灵验的,更魂器重回睚眦大人手中,也是太清宫的一桩好事。”阳春子且笑道:“才占卜完了,你们可不就立时回来了。”
事情才发生不久,该还不曾有人知道的事情,太初却早占卜出来了,真是好神通,这样灵验,也确实正是跟那读懂人心一般,是天赋异禀的能耐。
“花穗?”那太初一双仿佛能看透了世上所有东西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我,微微一笑:“果然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这些个日子,着实辛苦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事情,这位太初大师姐,果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罢。
“大姐见笑了,花穗不敢当辛苦二字。”我忙低下了头来:“着实是花穗不好,上一次,冒昧闯入了胭脂洞里面扰了大师姐清修,后来,又有了那人头鸟的事情……”
“无妨,怪不得你们。”太初的笑容像是水面上的波纹,慢慢的荡漾了出来:“ 那个孩子,横竖没事。”
孩子……
“这一次,”我定了定心神,道:“大师姐出关来,却不知道,是为着如何大事?”
太初云淡风轻的答道:“ 太初和计都星,要现世了,太清宫要忙乱的很,身为嫡长女,自然要出来,助一臂之力了。”
陆星河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也怔住了:“将要,天下大乱?”
“凶兽出山天下乱,谁都知道。”太初那目光望向了正殿的神像上面,道:“能多给乱世尽一份力,自然也该尽一份力。”
“你们的大师姐在这个时候出关,可不也是一桩幸事。”掌门人说道:“你们两个好生预备着,佐助在大师姐的身侧,万事,以大师姐马首是瞻。”
“是。”
“多谢父亲好意,不过,如今他们好像歇不下……”太初的凤眼挑了一下子:“怕只怕,马上又要去忙碌旁的事情了……”
“圣旨到!”果然,那太初的话音刚落,门外便来了太监:“宣陆星河与花穗觐见!”
我抿一抿嘴,与陆星河接下了圣旨。
一定,还是为着更魂器和太后的事情。
我和陆星河便于正殿之内的师叔道别,太初望着我,一双眼睛里都是我看不懂的高深莫测。
出了正殿,那几个太监还是毕恭毕敬的,正满脸的笑,将我们往外面让:“皇上说,之前托付的大事,现如今已经解决了的,这次宣了两位过去,八成是有重赏呢!”
“若是真的,那可须得重谢了公公,公公前来,不是才托福粘上了喜气么!”我忙道:“本来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进宫,事情了结,预备着回去复命的,实在是我们礼数不周全,耽搁了复命的时候,还要多劳动了公公跑一趟。”
“花穗小姐实实在在可太客气了!”那几个太监一听我说话这样的客气,自然也自觉脸上有光,忙道:“瞧着太后娘娘跟皇上这般的看中,拦了这差事,奴婢哥几个可不也高兴的很么!不过,花穗小姐待奴婢们和颜悦色,奴婢们自然也甘愿为花穗小姐办事了。”
“多谢,多谢。”我接着说道:“那现如今,太后娘娘的精神可大好了?”
“好,太后娘娘自然是好起来了。”那几个太监说道:“心心念念的开了金口,说上次妖邪打扰实在遗憾,这次醒了来,还是要见花穗小姐呢!”
看来我这个身份,他们是认定了,我才是真正的那朱颜郡主了。
上了马车,陆星河却像是愁眉紧锁的模样,我便问道:“大师哥,你也在惦记那朱厌的事情么?”
“不,”陆星河摇摇头,道:“我惦记的,却是太初师姐的那一番话。”
“嗯?”
“她本来,从不问尘世间的事情,以前,也轻易不会来占卜,只说万事随缘,顺其自然,”陆星河道:“却觉得,她这次一出现,很有些个出奇。”
“她占卜的十分灵验罢?”
“从来不曾出过错。”陆星河道:“所以,她说的话,一般,便是事实了。”
“这样说来,朱厌今年一定会现世么? ”我忙道:“可是……”
第411章:许多的身不由己 钻石加更
“花穗小姐,陆道长,已然到了……”只听那太监在车门外面恭恭敬敬的说道:“两位请下车罢。”
我和陆星河忙便从车上下来了,随着掌事的太监进了内院之中。
正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在旁边的侧路上,有一个军士打扮的人正跟我们相反的方向出去了,隔着那郁郁葱葱的花木,我认出来,这个军士,可不正是那策马在街上奔驰而过的信使么!
那军士满脸尘霜,胡子都打了绺,一身戎装褪了颜色,靴子更是破破烂烂的。
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刚刚才往皇宫里面送了信,还不曾来得及休息,也不知道,这一次过来送的信,报的是喜还是忧, 我也来不及多想,便低着头进了宫殿之内。
皇上与太后,俱坐在了殿堂之上,因着召见了陆星河,太后坐在了纱帘后面的正座上面。
诗语正站在太后那纱帘一侧,望着我和陆星河,却是满脸的担忧,眼睛里面像是装满了话,只冲着我使眼色,可是我又如何能读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意思,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我和陆星河忙行了礼去。
“起来吧。”皇上威严的声音说道:“更魂器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睚眦大人果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神灵,事情这样快,便要说到做到。
陆星河忙道:“这一次更魂器的事情,也是臣下力有不逮,还是不曾帮着皇上留下来,为江山社稷效力。还请皇上降罪。”
“什么话,”皇上却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起来:“本来,也是朕的不是,这染指了神灵的东西,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还回去了也好,免得整日提心吊胆,其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么,藏着掖着,担惊受怕,倒是很没意思。”
“皇上圣明!”陆星河忙道:“多谢皇上开恩。”
约略,睚眦大人的那个气势,便是九五至尊,也没法子违逆罢。
“是以这一次,更魂器事情也就算了,也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你们也无需惊惧。”皇上接着说道:“还有,那朱厌身世的事情,朕,也知道了。”
朱厌在三个辰命女子身上辗转怀疑,方才落实了的事情,想必是太后告诉给皇上的。
“身世之事,臣下欺瞒皇上,实在有罪。”我和陆星河忙也说起了套话来。
现如今,他们以为,我才是真正的朱颜郡主,朱厌正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无妨,掌门人为着江山社稷,顾全大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献出来挡灾,可不也是一片忠心么!”皇上自叹一口气:“朱颜,你命苦。为着江山,付出许多。”
“不敢当。”这个帽子扣下来,也不得不接:“皇上言重了,既然乃是天命注定,花穗不敢多有旁的心思,只要能为江山效力,不管什么事情,花穗也在所不惜,更何况,什么虚名。”
这个虚名,帮着真正的郡主承担下来了再说。
“还是大公主的亲生女儿,可不跟大公主一样的那般大局为重,出身皇家,便是如此,许多身不由己。”隔着那重重的纱帘子,太后的声音响起来,已经恢复如常:“只苦了你了,该是你的东西,你却总不曾得到了。”
“太后娘娘谬赞,这本也是应该的。”
“朱颜……”太后的嗓子梗了一梗:“哀家只,对你不起。”
”太后娘娘万万莫要这么说,“我立时答道:“折煞了花穗,也受不起。”
“横竖事已至此,又能如何?”皇上也出言宽慰道:“母后还是莫要伤神了。”
“正是,”我忙道:“但凡是能做到的,花穗全数都是无怨无悔的。”
”所以哀家与你一见如故,不成想,正是因着,血浓于水。好在老天有眼,终于能重认了你,” 太后娘娘接着问道:“说起来,你们两个的婚事,还不曾完?”
陆星河脸一红,便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本来是预备着要成婚,不料想遇上了国丧,这才延迟了下去。”
“原来如此。 ”皇上叹一口气,却话锋一转,道: “近来,那寻常民间如何?将你们看到的,勿要隐瞒,且如实说来。”
“回皇上的话,一切都还好,不曾听说有什么变故,不过……”我犹豫了一下子:“听闻,京城之内只有米价贵了点。”
“这件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散布流言者,甚为可恨!”太后清了一清嗓子:“皇上,改日里,一定要言明了,抓住了那源头,要严惩不贷的。”
“儿臣遵命。”
“太后娘娘圣明,乃是万民之福。”
“这次叫你们两个来,可并不是为着听你们这些个场面话。”太后接着说道:“也不瞒你们,今日里,那本来与三王爷那逆贼勾结的番邦,居然送了密函来,说是若是朝廷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倒是愿意归顺朝廷,背弃了三王爷。”
“这乃是天大的好事。”我忙道:“若是成了,那边塞之苦,大概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了。”
“可是,他们是带着条件来的。”太后轻咳了一声:“要跟本朝定了和约,用和亲的法子,与他们头领一个本朝的妻子。”
“和亲?”
用和亲这种方式来停止战争,也是古史之中时常能听闻道的,并不算罕见,我和陆星河对视了一眼。
牺牲一个弱女子,达成了协议,成全万千军士和百姓。
“不错,”太后说道:“一介女子,能让数不清战士免于流血,边关百姓免于流离,是不是,也算得上一个好法子?”
“是。”谁敢说不是呢!皇上和太后这个态度,分明就早已经决定好了,这对他们来说,比起动用千军万马,送出一个女子来,自然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实际上,除非自愿,否则并不公平,而我,已经隐隐约约的觉察出来,这次皇上和太后商定出来,要派出来和亲的人是谁了。
第412章:大师姐此话怎讲
我现如今,是被视为背负着朱厌的那个辰命女子,细心保护,怕我死了还来不及,自然是不可能将我给流放到了那样遥远的地方去,除了我之外,那可以的人选,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意思,难不成,是现在的那位朱颜郡主么?”我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头来:“这……”
“你倒是一猜就中。”太后的声音像是莞尔一笑: “那番邦来信,说,但凡与了他们一个嫡出的皇家宗室女,便可以止战退兵,自此在边境和睦相处,再不滋扰,偏生这宗室之内,却不曾有合适的人选。想来想去,她倒是合适。”
因着, 她身份给人知道了,没有什么用处了罢。
“你可莫要内疚。”皇上说道: “也算得上,这些年,她替你受的那些个好处,今日对你的回报了。”
我喉咙一阵发干,这样做,她愿意么?可是这个身份,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倒是旁人替当事的做好了决定,那当事的,只怕连主见,也不许有。
那北方蛮荒,听说终年天寒地冻,在这里尊贵惯了的她,如何受得!
人人只说“大局为重”,好似她若是不愿意,反倒是一个不识时务,存心为难,自私自利的。
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
“这次叫你们过来,也不过是跟你们相商,待那替身与你的假朱颜去了,将那身份还给你,可好?”皇上用一种很亲厚的语调说道:“想来,你这个性子,一定很能在皇室之中,如鱼得水的,该还给你的,朕,全数都还给你。”
“这样好,哀家这个真正的朱颜,横竖只能今生今世,留在了太清宫,嫁给了未来的掌门,也合适。”太后的声音有些个哽咽:“可算是,回来了。”
相商?这件事情,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么?
“花穗能有今日,已经心满意足。” 我嗓子有点发涩:“不敢奢求,再有了那样尊贵的身份了。”
“这个孩子,吃苦吃的惯了,说什么尊贵不尊贵?”皇上道:“你本来,便是这样金枝玉叶的血脉,此前是委屈了的,罢了,也无需多说,你回太清宫,将事情,与掌门人,和那个替身的朱颜说好了,到时候,事情预备好了也就是了,朕,也不会委屈了她去,毕竟,她代你这许多年。”
我们这些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利,不过是给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人随意布局的棋子,让你搁在甚么位置,就是搁在甚么位置。
商量?何来的商量?这是命令,不许不遵从的命令。家国天下下面,一个弱女子算得了甚么?
我只得叩了头。
“星河,以后,你便是郡马了。”太后的声音听上去是十分满意的:“以后,身负重任,可更要将太清宫好生的治理了,待她,也须得更尽心力。”
陆星河自然,也只能道一声“是,多谢太后娘娘,臣下一定,不负厚望。”
一夕之间,我和陆星河,仿佛都一下子,给扣上了沉重而昂贵的黄金枷锁。
“来人,赏!”
皇上和太后,再多说了什么,我却好像一个字都不曾听见,只诺诺的应答着。
“星河回去将事情跟太清宫说清楚了,这一阵子,你且留下来,让哀家好好跟你说说话。”太后的声音十分慈爱:“终于,是有这样的机会了。”
“多谢太后娘娘!不过,恕花穗无礼,因着太清宫内,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只怕是耽搁不下的,”我忙道:“还请太后娘娘容情,改日处理好了,再来侍奉太后娘娘,以报太后娘娘一片恩宠。”
“母后,既如此,来日方长,随着她去吧, ”皇上倒是打了一个圆场:“和亲的事情要紧,她回去说也好。”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
出了皇宫,我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了,回头望着那朱漆钉着鎏金门钉的大门,却只觉得,昔日里看上去庄严的皇宫,如今只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时时蛰伏着,等着将人一口吞下去,连皮带骨,甚么都剩不下。
“这件事情,却有点蹊跷,何故跟三王爷商定的好好的,今日里,却又送来和亲的密函?”我叹了一口气:“朱颜郡主,从来由不得自己,就连下半生,也要……”
“大概,是国师等在那边塞,与了很大的压力。”陆星河皱紧了眉头:“良禽择木而栖。那番邦与中土交战,损耗了不少,越发觉着不值得,可又怕水中捞月,两头落空,可不是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试探么。”
“原来如此。”我摇摇头:“争权夺势的时候,总要出现了折中的法子,有了折中要付出的牺牲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亲的事情没有这样简单。”陆星河抿一抿嘴:“你若是得了什么郡主的身份,那……”
“那自然,永远都逃不开,没法子过大师哥说的那种安定平凡的生活了。”我望着陆星河:“可是,大师哥也并不是那种能过安宁平凡生活的人。”
谁都有谁的身不由己。
“能在一起,也就是了。”一阵秋风扬起来,陆星河默然站在了有风来的地方帮我挡着。
“大师哥说的是。”
是西北风,在西北方向的国师,现今如何?若是和亲成功了的话,国师,也自然不用去战场上冒险的。可是,这样的结果,会是他想要的么?
回到了太清宫,倒是先碰上了太初。
太初还是那样白衣胜雪的模样,清冷的坐在了正殿前面,见了我们,微微一笑:“回来的倒是快。这是要来通禀了要事的?不大和心思的差事呢。”
我和陆星河行了礼,道:“大师姐说的很是。”
“自家的亲生女儿,一日也不曾在自己身边亲亲厚厚的得享天伦不说,才认回来,倒是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出了边塞,一辈子回不来,跟生离死别,没有什么区别。“太初摇摇头:“不过,只怕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当。”
“没有这么顺当?”陆星河望着太初:“大师姐此话怎讲?”
第413章:
“我说过,今年朱厌出山,天下一定大乱,”那太初答道:“一个和亲,可不见得真的能平息了天灾人祸去。”
“难不成,便是中土的和亲队伍去了,那番邦也有可能背信弃义?”我望着太初:“大姐,若真是如此,明知道和亲是一场瞎子点灯白费蜡,咱们是不是,该阻止了这件事情?”
“如何阻止?”太初迷蒙的眼波流转:“就算知道将来的每一个故事结局,可也未必就能有力回天,注定的事情,还是该顺其自然。”
“这样说来,这一次,朱颜郡主白白牺牲了,也换不来安宁?”陆星河拧紧了眉头:“果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也不会给谁公平。”
“公平?”太初转头望着神像,道:“冥冥众生之中,也只有自己是强者,才能让天平为着自己倾斜。”
所以更多的人,再怎么努力下去,也只能被重重的压在了下面。
我似乎瞧见了北方茫茫的白雪,掩映了那一个一身赤红的身影去。
再也见不到了?我的心像是扎进去了一根狭长的刺,狠狠的疼了一下子。
胭脂河旁的花火,她与了我的情分,一幕一幕跑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面闪现了出来。
我们,终究是朋友。
“你们这是要去准备通知了她那和亲的事情罢,”太初说道:“便是许多事情明知道失败,也还是须得做下去的。”
这样的事情,究竟有一个什么意义?也罢,好比说每一个人,也都知道终有一日自己是要死去的,可能活下的去的每一日,不也是拼尽全力过好么!
没法子颠覆的结局,自然只能顺其自然了。
“你们两个又来了?”只听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是那人头鸟来了,没好气的说道:“上一次小生醒过来,自己给拴在了树上,身旁人也没有一个,可生怕就要这样就给活生生饿死了!”
“上次的事情,实在抱歉的很。”我忙笑道:“这位公子,我来给你赔礼。”
“赔礼就不用了,”那人头鸟倒是不曾想到我这样客气,反倒自己有点发慌:“小生受不起这个,横竖,也再没有第二次了。”
“不愧是大师姐的鸟儿,也这般的豁达。”连从来不多话的陆星河,倒是也禁不住的夸赞了起来:“有大师姐洒脱的风骨。”
陆星河,一点也不掩饰对大师姐的敬重,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客气的对待平辈。
“这又有什么风骨不风骨的。”太初似笑非笑:“物随人性,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上一次擅闯了胭脂洞的事情……”这件事情说起来,陆星河还是有些个尴尬的:“大姐幸亏不曾现身。”
“不现身也不过是因着早知道你们一定能将事情给办好了,”太初答道:“我倒是,信得过你们。”
“多谢大师姐。”
上一次,只怕是掌门人有心将那真花穗和赤面夜叉他们给留在了那里,托赖了太初保护的, 许陆星河和我不过去,太初也不见得会让他们出事,不过我想起来,上一次陆星河他们赶到了之前,破冰子先去了的。
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大姐,那一次,您一直不曾出手,是想着将那破冰子师叔引出来么?可是,陆星河他们去的又急,好像一下子……”
“不该你担心的,你就不要担心了。”那太初莞尔一笑,道:“有些个事情,天机不可泄露。”
难道太清宫的内部,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么?
我忙道了歉,但还是抿一抿嘴,道:“大师姐,我只再问一句:我往胭脂洞去的时候,有人在我身侧,微笑。还帮了我许多的忙,那假的紫蛸壳,还有在妖界门口,递给我的玉锦衣,是不是……”
“咯咯……”太初的笑声让我背后一个机灵,可不就是那个神秘的笑声么!
但是太初只是含笑望着我:“你猜。”
说着,只转身过去了。
“大师姐,整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像是一个谜。”陆星河揉一揉我的头发,道:“你莫要多想,那一次,许大师姐,有大师姐的打算。”
“原来大师哥,倒是对大师姐了解的这样多。”我故意咕嘟了嘴:“你以前,是是因着大师姐深不可测,才会喜欢玉琉的罢?再后来,我可是更简单了,才让大师哥换了心思,是不是?”
陆星河一愣,倒是笑的宠溺:“没有由来的,怎地今日倒是吃起了醋来了?我对大师姐不过一个敬,你往日聪明,今天看不出来?玉琉……玉琉的心思,谁猜得到?往事也没什么好提的。”
“我就想提。”我顺手拉起了陆星河的头带来在手里捻着:“好像,错过了大师哥很多大好年华……”
”以前的事情,是没法子时光回朔的,“ 陆星河修长的手盖在了我的手上:“但是以后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年华,都是给你的。”
“嗯,”我点点头,眼睛有点发涨:“我都明白。”
“知道你为着朱颜郡主的事情,心里不好受,”陆星河伸出胳膊将我揽在怀里:“我愿意当你一个出气筒,如何?”
我忍不住也笑了,只将耳朵贴在了陆星河胸膛上听他的心跳:“你愿意,我却舍不得。”
陆星河腾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发:“大师姐说得对,咱们现如今无能为力,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皱起眉头来:“可是大师姐,已经泄露了不是么?这一次,究竟是为什么出山来问凡尘事的?”
“社稷有风雨飘摇的危险,太清宫是皇家道观,身为太清宫的一份子,自然是要来相助的,就连飞升了的璇玑子祖师爷爷,不也是一样为着朱厌的事情劳心费神么!”陆星河道:“想的太多心里累,这件事情,从长计议,可好?”
“我知道了。”我叹一口气:“掌门人大概也从太初师姐那里知道了罢?朱颜郡主,现今也不知道听说了没有,咱们是不是……”
”踏踏踏……“正这个时候,却听见了急匆匆的一个脚步声,一个人满口嚷着:”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414章:她是往何处去了
我立时从陆星河的怀里探出了头来,正见了几个师弟行色匆匆的在正殿外面跑了来,忙便出了门去,陆星河且喝了一声:“大殿前面,谁在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大师哥!”一个小师弟瞧见了陆星河,忙像是寻得了主心骨似的,立时迎头冲过来,急急火火的说道:“不是我们几个存心的在这里扰人,实在是……实在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大师哥,您紧着,往朱颜郡主那里瞧瞧去吧!”
“朱颜郡主?” 我心里打了一个突,忙抓过来了那个小师弟,一叠声的问道:“你给我好好说,朱颜郡主,朱颜郡主怎地了?”
“这个么……”那小师弟给我这个样子也唬了一跳,忙结结巴巴的说道:“不瞒三师姐,那朱颜郡主,也不知道如何想不开,居然……居然悬梁自尽了……”
我只觉得手头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眼前似乎迷迷瞪瞪的,甚么也瞧不见了,耳朵里都嗡嗡作响,陆星河忙将我揽过来,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的背,又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颜郡主,现如今怎么样了?”
那小师弟的声音虽然清楚,却像是春风之中的柳絮一般飘飘忽忽的,似乎离着我很远似的:“朱颜郡主,朱颜郡主昏迷不醒,已经着人请了黄先生去了,本是……本是厨房的师兄,因着这几日朱颜郡主身子不好,熬了细粥送过去的。
这一去,正瞧见朱颜郡主的几个丫头都给差使到了院子里拔草,大秋天的,倒是也怪让人吃惊的,不成想这一开门,朱颜郡主着一身赤红锦绣的袍子,已经吊在了梁上了,脸上,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的,几个师兄也不曾见过了这种情形,唬的什么似的,一个倒仰跌在了地上,倒是丫头们瞧见了惨呼了起来,有镇定些的,早踏了桌椅将人给救下来了,听说当时是气若游丝的,也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这好端端的,如何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才刚回来,那和亲的事情也不曾说出来,陆星河怕是疑心有人幸灾乐祸的告诉了朱颜郡主,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便凝眉道:“你们可听说了,今日里,谁往朱颜郡主那院子里去过了!”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啊!”几个小师弟忙道:“我们突然给唤了去帮忙的,谁也不成想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不忙着就赶出来了,大师哥,我们还不曾来得及……”
“我们这便过去看看。”说着,陆星河一手拉着我,便往那朱颜郡主的小院里去,我吸了一口气,放开了陆星河的手,拉起了一节裙子,跑了过去。
“花穗!”
那朱颜郡主的院子门口,熙熙攘攘的挤着不少过来帮忙的师妹们,她们回头瞧见我来了,忙让开了路,我穿过了那许多的衣香鬓影走了进去,正瞧见青鸾蹲在了内室门口擦眼泪,一双眼睛红的桃儿似的。
“青鸾!”
青鸾一抬头看见了我,眼泪更是洪水一般,刷就下来了,带着哭腔,道:“花穗小姐……你,你可算是来了!我可要,给骇死了……”
我越过了青鸾往里面看,但见里面垂着帘子,那黄先生正隔着一道帘子在摸脉,左近战战兢兢的站了几个丫鬟伺候着,看不清朱颜郡主正在什么地方
“青鸾,起来。”我将青鸾且扶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还不曾醒。”青鸾摇摇头,擦了擦眼睛,道:“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你说……”青鸾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不是青鸾自己,是一个不吉利的,怎地这一阵子,伺候哪一个主子,哪一个主子便要遇上了飞来横祸?青鸾……青鸾该不会,是个什么扫把星下凡罢……”
“什么扫把星不扫把星的,你倒是很会胡思乱想。”陆星河倒是正听见,道:“ 既然你是贴身伺候朱颜郡主的,自然该知道,郡主今日身侧,发生了什么事情罢?”
“是……”青鸾姣好的面庞上,却只出现了一层的迷惘来:“今日里,并不曾有人来过的。”
“我听说,郡主差了你们在院子里拔草?”我接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让你们拔草之前,可发生过了甚么事情么?”
“是是是,”青鸾一听见了拔草,忙道:“但是郡主下令的时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虽然我们也是觉着,郡主今日的这个命令出奇,大秋天的,也不知道想起来了甚么,郡主好端端的,过了午,说今日的这些个草木碍眼,让我们斩草除根,不弄干净了不许进来,我们几个自然不敢不从,便出来了,郡主还说,要午休片刻,让我们不许打扰,我们便安安静静的在外面拔起来,谁成想,原来郡主早就想不开了,这才寻了这么个唐突的借口,也是青鸾愚钝,甚么也不曾瞧出来……”
“不曾有人来,也不曾见朱颜郡主有什么反常?”陆星河望着我:“问不出来也可想而知,若是有人想使出甚么掩人耳目的法子,并不难,难只难在,是如何透过了天罡气进来的。”
若真有那样的一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害了朱颜郡主的人,会不会,便是太清宫的人?
我扫了一眼那几个丫鬟,不见凤尾。
“青鸾,凤尾呢?”
青鸾这才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似的:“凤尾?哎呀,这郡主一出世,我倒是也不曾留心的,凤尾……凤尾方才还就在这左近的,我也不知道这么一时半会儿,她往何处去了……”
凤尾是百花神教早先潜伏在了太清宫的一个信徒,现如今花婆婆重振百花神教,按理说,她也没什么继续留在了这里的理由了,那百花金蛇钏,该早让花婆婆给摘下去了的,花婆婆说,百花神教来去自由,不必用那种东西禁锢上。
我还要问点甚么,却瞧见黄先生站起身来,跟那丫鬟们叮咛了几句,站起身来往外面摇摇摆摆的走,我忙便上前行礼问道:“黄先生,却不知道,朱颜郡主,现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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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穗小姐大可放心,现如今,并没有大碍了,但是瞧着郡主的模样,情绪是十分不稳定的,还须得好生的照看了,千万莫要让她心绪不宁,又寻了短见。”黄先生摇摇头,道:“也不知道郡主究竟是遇上了甚么想不开的事情了。”
我忙道:“黄先生,您可瞧好了,那个脖颈上的痕迹?”
黄先生听我没头没脑的一问,开始是怔了一怔,然后立时就明白了过来,忙道:“你只管放心,花穗小姐,那个绳子勒出来的淤痕,管保了自己挂上去的。”
我点点头,道:“有劳黄先生费心了,我们一定尽力照管好了朱颜郡主,再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了。”
“那也好,那也好。”黄先生低声说道:“花穗小姐也并是外人,老夫多说一句,那身体是没有大碍,老夫也开了平心静气的药材,只不过,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那朱颜郡主就是这样想不开,甚么医术自然也拦不住了。归根结底,还是瞧着朱颜郡主自己的意思。华佗再世,那也救不了想死的人啊!”
“我都明白。”我忙道了谢去。
陆星河也说道:“委实有劳了您。”又唤过了几个师弟,过来与那黄先生结了药资去。
黄先生拱手,随着那几个小师弟便去了。
“总不会,平白无故寻短见的。”陆星河拧起了眉头来:“须得好好查探查探的。”
“那是自然,不过闺阁地方,大师哥进去不方便。”我望着陆星河,说道:“我进去瞧瞧,大师哥在外面等等我。”
陆星河点点头,道:“若真是因着那和亲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才让好端端的朱颜郡主成了这个样子,你可须得好生的劝劝。”
“我明白。”说着,我便跟青鸾一同进去了。
几个小丫鬟瞧见了我要行礼,我忙摆摆手示意不用,且掀开了外面的锦缎帘子,只留下了最里面的一层纱帘。
朱颜郡主素来喜欢豪奢,喜欢什么,甚么都要添置了最好的,连这样一方帘子,也挂了好几重,掀起来只觉得沉甸甸的,那冰凉的绣线刺在厚重的布料上面,花木飞禽,栩栩如生,只觉得是华丽非凡。
透过了挂在了最里面的茜草色纱帘,我瞧见朱颜郡主双目紧闭,脖颈上面,是十分刺眼的一道淤痕,两道厚重的长睫毛盖在了惨白的脸上,眼圈子发青,只让人觉着心疼。
她身上果还穿着平素里最喜欢的那一件赤红色的衫子,乌发凌乱,人昏迷着一般,是一动不动。
我抬头问那几个丫鬟:“郡主方才醒过么?”
“方才郡主是稍微动了动的,”一个年长些个的丫鬟忙道:“睫毛也瞧见抖了抖,像是醒了的样子,可是不管黄先生问什么,郡主也不答话,黄先生也只得叹口气自去了的。”
“是么……”我清了清嗓子,柔声唤道:“郡主,现如今,可无碍了么?这么些个人可都担心的很,您若是醒了,还请出一个声,就当心疼着我们,也让我们这悬着的心思放下来了,可好?”
朱颜郡主还是一动不动,全然像是还在沉睡的模样。
我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许这样多人,郡主也不得安宁,你们几个且先下去,我自己在这里看顾着郡主罢了。”
几个小丫头听见了,忙也就退下去了,只有青鸾三步两回头的望着朱颜郡主,满眼的不放心,我心头一动,说道:“青鸾,你下去,打听打听凤尾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青鸾应了一声,这才下去了。
听见了“吱呀”一声,掩上了雕花木门的响动,我瞧着朱颜郡主,才说道:“郡主,现如今他们都退下去了,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可能跟花穗说几句话?”
朱颜郡主的睫毛蝴蝶敛翅一般的抖动了几下,却并不肯张开。
我叹一口气,果然,谁也叫不起来装睡的人。
抬起头,瞧见了房梁上面灰尘被拂去的一段痕迹,知道方才朱颜郡主,便摇摇晃晃的悬在了那个地方。
我接着说道:“朱颜郡主,您不醒,也就是了,花穗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大一会子,那云春子阳春子掌门人等可都要来了,到时候想出什么寻常法子,给您掐人中,浇凉水甚么的,可实在不大好办。
但是倘若,您能与我说了话,我一准帮您在门口顶着,说您不过是睡下了,不让他们来扰,您若是跟我也装睡,那到时候万一不在掌控范围之内,要给您做些个迫不得已的,发生什么事情……”
“便是你最麻烦。”朱颜郡主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吊的时候伤到了。
果然,是她自己自缢,不是给什么人强迫或者残害的。
“不这样,郡主怎么醒?”我回过头来,正对上了朱颜郡主那漆黑的眼眸。
那眼眸之内,不是骄傲,不是恼恨,也不是埋怨,却是深深的绝望。
宛如,一口干枯的深井,空空洞洞的,再没有了往日的张扬。
我一阵心酸,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自以为是天皇贵胄的她,可不是才经历了从云端落入了泥里的经历,谁心里能不难过?
“我活着,本来也是多余的,我倒是想问问你,现今什么地方能容得我?”朱颜郡主唇边泛起了一抹凄凉的笑容来:“太清宫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庶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我全看在了眼里。“
“那个我,不提也罢,”我且说道:“郡主自然不比我……”
“是,是不比你,”朱颜郡主喃喃的说道:“你平素不争不抢,韬光养晦,但是就这样,那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就都到了你身边了,你双手只怕捧也捧不下,还要丢弃些个旁人视若珍宝的呢!”
我知道,这话说的是国师。
“各自的人生,是各自的一个冷暖自知。”我坐在了朱颜郡主的床沿上,道:“还请郡主莫要给旁人迷惑了,这个世上,本还有许多东西,每个人只有每个人的独一无二。”
“我?”朱颜郡主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我有的,我都不想要,我想要的,都是旁人的。谁也不欠我的,凭什么让给我?”
我嗓子一哽,自然也知道,现如今朱颜郡主的一片心思了。
呼了一口气,只得让语气缓和下来,道:“郡主,你听我说,不管是失去了甚么,只要活下去,终究还是能拿回来的,但是你若是平白无故送了命,那许多东西,可便是连拿回来的机会,也没有了。”
“拿回来?”朱颜郡主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我:“你不要再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知道我就要离开了这里,到了那不毛之地,与了野蛮人和亲了,今生今世,都要流放在外,还能指着甚么拿回来?”
果然,那和亲的事情,朱颜郡主听说了,也正是因着和亲的事情,才让她寻了短见去。
我心里有了底,接着不着痕迹的说道:“和亲?这件事情,可当真?”
“你别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朱颜郡主豁然自床上坐起来,蓬着头,一双深潭也似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我:“不是皇帝舅舅……不,是皇上,派了你和大师哥,过来通风报信的么?这一次,便要让我,来做两军交战的牺牲品了……”
“我还真不知道。”我故意做出了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来:“却不知道这样的话,是郡主自何处听来的,可做的准么?”
“怎么做不得准!”朱颜郡主的两道柳叶眉几乎要倒竖了起来,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初大师姐的占卜,从来百试百灵,我,我也听说了!”
我心里一动:“你说,太初师姐?今日里,太初师姐跟郡主见过面么?”
朱颜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似的,只咕嘟了樱桃小口,道:“见不见过面,又如何?皇命也下来了,木已成舟,摆明了就是让我讲这个位置以这样的方式顺理成章让出来的,既如此,我便让了一个干净,我死了总行了罢?”
“若说太初师姐跟郡主亲口说的,那还情有可原,只不过,我却不信,太初师姐会破例泄露天机。”我望着朱颜郡主:“这里面,一定还有着误会,若是有人借着太初师姐的占卜,迷惑了朱颜郡主的话……”
“什么事情?和亲的事情么?你说,皇室出的宗室女,不是我,还能是谁!”朱颜郡主冷笑了一声,脆快的打断了我的话,道:“我白白占用了这些年的身份和富贵,在皇室里看来,大概也是我该出的回报罢?”
这话固然无情……可皇上,也真的是这个意思。
“横竖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我又没有宗室的血脉,送我出去,哪里有人心疼?”朱颜郡主见我不答,接着说道:“反正我只是一个替代你的傀儡,之前却自以为自己是个多有能耐的金枝玉叶,一次一次,反倒是跟你这个正主做一个悲天悯人,勤力相助的模样,什么资格?真是我自己都觉着可笑!”
“郡主给我的那些个情分,花穗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我正色道:“那个时候,朱颜郡主待我是真情,我待朱颜郡主,可也并不是假意!”
“真情假意,现在说起来,可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朱颜郡主侧过头,只定定的望着窗户外面的秋色,颤声道:“横竖,不论如何,这个偌大的中土,已经是容不得我了,我身侧的人,更全都容不得我,便是朝夕相见,突然改头换面了一个身份,谁受得了?可不是全巴巴的盼着,什么时候我走了,这个占用了的位置,也该早早的还给了原身正主去了。”
“便是这样,又如何?”我望着朱颜郡主,道:“旁的我先不问,我只问你一句,现如今,朱颜郡主,你要认命么?”
朱颜郡主倒是给我的神色骇住了:“认命?笑话,皇命在上,我要如何不认命?逆天而行,害了你们也跟着满门抄斩?还不如这样提前死了来的清净!”
“我的命运之中,也遇上了许多的挫折。”我握住了朱颜郡主的手,答道:“可是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说的容易。”朱颜郡主漠然的甩开了我的手,说道:“我不过是你要回这个身份的一个障碍,我如何胜天?在皇上和太后认回你去的时候,这个我,就应该死了,那什么和亲,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不想满手血腥,给人嘲笑了这个那个的,居然就想出这样名正言顺的法子来了,你说,我除了死,如何抗拒?”
“朱颜郡主知道的倒是很多。”我望着朱颜郡主,道:“都是那个跟朱颜郡主泄露天机的人说的么?”
“没什么给我泄露天机的。”
“是么?”我望着朱颜郡主:“那我问一个无关紧要的,却不知道,凤尾往什么地方去了?”
朱颜郡主脸色发白:“方才你便凤尾凤尾的,一个丫鬟,甚么要紧?”
“可是如果那个丫鬟,想要害了郡主呢?”
“她何来那样大的本事?”
“让郡主平白无故的悬在了梁上,便是这个本事了。”
“便是她不说,总也是有人说的!”朱颜郡主两手握紧了被角:“知道了这件事情,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花穗小姐!”外面传来了拍门的声音:“凤尾,凤尾回来了。”
我立时站起来,道:“青鸾,进来帮我照料着朱颜郡主,我去看看!”
“是。”青鸾一闪身进来了,担忧的望着我:“花穗小姐,怎地,怎地近来总觉着,太清宫跟往日,有点不大一样了?”
“无妨,”我答道:“还是前一阵子太白犯主的影响,过去了就好了。”
到了门外,却见凤尾果然站在了陆星河身侧,神色有点慌张,见了我,堆上了一脸僵硬的笑容来:“花穗小姐……”
“你说,”我望着凤尾,道:“这件事情,是得了三王爷那里多少好处,才做出来的?”
第416章:别在我面前说谎
“三王爷?”凤尾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做出了一种十分无辜的模样来:“花穗小姐,是在开玩笑么?凤尾……凤尾如何知道什么三王爷的?凤尾方才不过是听了郡主的吩咐,出去给郡主买桂花油了,不信……不信您去问问郡主!”
说着,且将那手里一个小瓶子托了出来,也正是桂花头油没错,还散发出来了淡淡的馨香。
“ 头油么?”我侧头望着那朱颜郡主的睡房,拖着凤尾下了台阶,抬头问左近的丫鬟道:“那,她是如何回来的? ”
“其实……其实凤尾并不曾自己进来。”左近一个爱多话的丫鬟且说道:“是方才,陆道长自外面给带回来的。”
“也没什么。”陆星河歪着头:“觉着外面的灵气有点不大一样,出去就见了她,鬼鬼祟祟的,正在那墙角外面从空心花砖那缝隙里往里面张望,顺手便拖回来了。我倒是听说,做了坏事的犯人,总还须得去事发地点再瞧一瞧的。”
“大师哥不去做捕快,真是怪可惜了的。”
“好说。”陆星河又露出了自鸣得意的模样来。
“凤尾……凤尾冤枉!”凤尾的眼睛局促的转动了起来,立时说道:“这本来便是凤尾做事的地方,不回来,往什么地方去?也不过是因着,凤尾瞧着人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打算着先瞧一眼的,再说了,这一次,朱颜郡主自己想不开,您也该看出来了,与我何干的?”
我转过了头来:“那你说,你如何刚从外面回来,就知道朱颜郡主是自己想不开的?”
“这……”凤尾嗓子梗了一下,接着说道:“是……是凤尾在外面听那些个道长们说的。”
“胡说,这朱颜郡主的事情,关乎太清宫的声誉,除了跟上面的几个师叔,他们怎么敢随意跟旁人说起!”我盯着凤尾:“在我面前说谎话,你不觉得太冒险了点么?我劝你,看在你不过是给人当了枪使得份上,我不与你为难,你若是执意不说,我便拿着你当三王爷同伙算,孰重孰轻,你自己合计。”
“这……这……”凤尾有点慌神,但她毕竟也是见惯风浪的,这才重新露出了一个笑脸来:“不过是,一点子误会罢了……”
“误会解释清楚了,就是误会,解释不清楚,便是罪责了,你不会不明白。”我将凤尾拉到了没人的地方,盯着凤尾的眼睛说道:“想好了么?三王爷,想让朱颜郡主死在一个自己想不开上,谁也怪罪不得,是不是?和亲的事情,除了我和大师哥,在太清宫还不曾有旁人知道,便是大师姐说了甚么,还不是能作准的时候,能这样提前知道的,也只能是自己提出了和亲要求的人了。想必,本来一场和亲,倒是三王爷早看准了番邦有意做个两头草,趁机断了朝廷和番邦有可能的后路吧?”
“这……”凤尾像是大吃了一惊,身子不由主的缩了一下子。
“我跟你说过,别在我面前说谎,不上算。”我接着说道:“朱颜郡主顺顺当当的死了的话,能派去和亲的,可就只剩下了我了,但是我现如今的身份是甚么,你应该也听说了,就算是为着朱厌,朝廷也断然不会让我出去和亲,所以事情不能成行,番邦自然会觉得朝廷无心合作,只能一门心思跟三王爷并肩作战,赌一个成王败寇了。
所以,想来想去,你倒是一个能用的,这一次,百花神教重振,花婆婆忙于旁的繁杂事务,可不见得能顾得上仍旧留在了太清宫的你,你一定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可说不准能在这混乱的时候捞到了什么好处,可不是便一直不曾走,横竖,百花金蛇钏也摘下去了,你乐得自由,这个时候,三王爷不找你找谁,还是说……”
我眯起眼睛来:“是你自己存心要什么好处,跟三王爷毛遂自荐的么?好一个恶奴!”
我话音一落,那凤尾两腿一颤,已经跪了下来,低着头,连声道:“凤尾跟随了朱颜郡主这许多年,怎么说,也算是瞧着她长大的,怎么会出手害她呢!凤尾……有凤尾的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望着凤尾,道:“这话我倒是信,你站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全力!”
“是……”凤尾一开口,不成想却像是呛了风,满口的咳嗽起来,我忙蹲下身来拍打她的后背:“莫要着急……”
“咳咳……”凤尾掏出了一方天青色的帕子来垫在了嘴上,不想才要抬起头来,倒是身子往前面一扑,倒了下去。
我瞪大眼睛,忙将她给扶起来,不成想她的手软软的一松,那帕子飘然落在了地上,上面已经给触目惊心的黑血洇透了。
“凤尾!”
听的我一声大叫,陆星河和几个丫鬟忙过来了,陆星河帮着我将凤尾给翻过来,但见凤尾本来就很白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的血色,短短的这么一会子,已经是发青发灰,我将手按在了她脖颈上,脉搏已经不跳了,手,也渐渐的凉了下来。
“凤尾!”我咬了咬牙,喊道:“快来人,将刚回去的黄先生给接回来!”
谁都瞧得出来,凤尾是救不回来了。
一片吵嚷里面,黄先生提着药箱子匆匆忙忙的回来了,一面瞧着凤尾毫无生气的身体,一面满口说道:“当真作孽,怎地太清宫这一阵子,当真这般的不安宁……”
“瞧着这个样子,可是中了毒么?”我忙问道:“人命关天,委实辛苦了黄先生。”
“无妨……”黄先生一面说着,一面细细的查看了凤尾的身体,说道:“老夫须得慢慢看看。只闻得这个味道,像是,吞吃了太平丸……”
“太平丸?”太平丸是一种强身健体的丹药,道士们强身健体,时时也会吃的,据说是大补之物,从来不曾听说,太平丸毒死了谁。
我忽然想起来了,凤尾以前跟我说过,她留在了百花神教,是因着百花神教有一种法子,能让她永葆青春。
难道,是太平丸跟那个方子的冲撞么?
凤尾是给人毒死的,还是为着保住了那个秘密,看着逃不出去,自行了断?
第417章:本公子等你来求 钻石加更三更合更
陆星河将我拉起来,道:“你可瞧见了,来过什么人么?”
“不曾,若是有人,我一定会发觉的,当时,凤尾靠着墙……”
我忽然拉着陆星河到了那一面墙前面去,果然那凤尾方才靠着的墙面上,有一方砌出来的菱花图案。
看着那缝隙,可足够让人将手伸出来。但是,当时凤尾,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却不曾瞧见了甚么异样。
“大师哥,这件事情, 可要报官么!”早有师弟们过来询问。
陆星河才沉吟了一声,却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来:“这里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我站起身来,正瞧见掌门人与月春子,阳春子,还有平素难得一见的幽春子一行人过来了。
陆星河行了礼,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与掌门人等说清楚了。
掌门人还未如何,倒是那阳春子挑起了浓眉来:“诶?不是说,郡主出了意外么,怎地,倒是死了一个丫鬟?”
月春子的眼睛倒是往我这里瞟:“怎地,又跟你有关?”
我只低下头做出了谦卑的样子来。
幽春子细声细气的问道:“黄先生,您可瞧出来了,这个丫鬟,怎么死的?难不成,也是跟她那主子是约好了的,要寻了短见,随着往黄泉下面伺候去?”
“回几位道长的话。”那黄先生在几个小师弟的搀扶之下勉强站了起来,道:“不瞒几位说,这个丫头,服了毒。却不知道,那太平丸在太清宫之中,何处可见?”
“太平丸?”掌门人怔了一怔:“那太平丸在太清宫可算得上常吃的补药,并不难以得到,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定额,算得上哪里有有的寻常药物,怎地,这个丫鬟的死,跟太平丸有关?”
“正是,”黄先生道:“看上去,这个丫鬟在长期的服食一种十分奇特,老夫也不曾见过的药物,那药物虽然怪异,却并不伤人的,但是药性因着日积月累,在这个丫环身上十分深重,偏巧那太平丸吃下去,正能将那药性相容,引成了剧毒,这个丫鬟,便是死在了那个无名剧毒之间的。”
“太平丸这个线索,实在不好寻,”掌门人接着说道:“您方才说的那种药物,却不知道是什么?”
“惭愧,惭愧,老夫行医数十载,也并不曾见过了这一种药物,那药性,实在也是凡间见不到的出奇,”黄先生摇摇头,道:“不好说。”
所以,线索,只有那人人都有,随处可见的太平丸了。
“那这个线索,也跟没有差不多的。”月春子接着问道:“那出事的时候,谁跟那丫头在一起呢?”
当时这门口,全都是师兄弟,他们自然瞧见了,最后跟那凤尾说话的,是我。
话虽然不敢说,可是那些个师兄弟们的眼光,可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月春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飞了我一眼,转头道:“花穗?最后跟那丫鬟说话的,原来是你。”
我皱起了眉头来。
陆星河则说道:“回月春子师叔的话,因着凤尾的形迹,却是很有些个蹊跷,花穗疑心跟郡主寻短见的事情有关,才来多问那凤尾一句的,凤尾身死的事情,跟花穗绝对是没关系的。”
“星河,看把你紧张的,师叔可也并不曾说,这件事情跟花穗有关系啊!”月春子阴阳怪气的说道:“难不成,你还怕谁把事情给归到了一处,冤枉你的花穗么?”
“星河不敢。”
“话虽如此,花穗才是那丫鬟身死的关键不是么?”月春子道:“你们几个,可瞧见了三师姐跟那凤尾,最后说什么了么?”
师弟们俱低了头,不敢吭声,月春子咳了一声,幽春子伸出细瘦的手拖过来了一个,道:“不曾听见,师叔问话么?如实说出来,不然的话,你们也须得跟着遭殃。”
“是……”太清宫的规矩,但凡发现了门生撒谎,要在那点着了的三柱大线香上罚做马步的,那师弟没有法子,只好先给我鞠了一躬做赔罪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师叔的话,当时这里是乱哄哄的,也不曾听见了三师姐跟那丫鬟说什么,不过是听见了三师姐与那个丫鬟说了几句你自己合计什么的……”
“哦?”只听一个宛如钓到了大鱼一般惊喜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便兴冲冲的问道:“自己合计?难道,三师姐在威逼那丫鬟甚么吗?”
是夫人在一众丫鬟的搀扶急匆匆的下来了:“太清宫,还是头一次出来了这样的人命案子!”
掌门人皱了眉,低喝道:“妇道人家,跟着搀和甚么,还不快快回去!”
“掌门人,丫鬟的事情,是内宅的事情,妾身不管,谁来管?”夫人毫无惧色的望着掌门人:“这些个,本来也是妾身该为掌门人分忧的。”
这下子好了,这无风不浪,夫人也跟着过来趁热闹了。
我跟玉琉的事情,想必一直是扎在了夫人心口上的一道刺,总要想法子,跟我报了这个仇。
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陆星河低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万事有我。”
“嗯。”我点头道:“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了,你还不快说!”那夫人也不管掌门人,径自问那小师弟道:“这么说,你们都瞧见了,三师姐对那凤尾疾言厉色,像是在威逼什么,接着,凤尾忽然就死了,是不是?”
“这个……”师弟们,瞧见的,也确实是这么个光景,俱低了头不支声了。
“父亲,师叔,夫人,我不过是因着一点跟郡主寻短见之事的疑点,才那样问的,凤尾心里一定有什么瞒人的事情。”我说道:“估摸着,凤尾这一死,准也是跟那瞒人的事情有关系的,也说不准,还是背后的人怕走漏风声,与她灭了口的,现如今,咱们先去寻了那个线索才是正经。”
“笑话,你倒是很会给自己开脱,你当太清宫是个什么地方?”夫人冷眼望着我,笑道:“若是如此,那太清宫,跟一个贼窝子,还有什么区别?花穗,郡主寻短见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而那凤尾因着知道了什么内情,你才威逼着她不许她说出来的,结果,她拒绝了,你索性当着众人杀人灭口,以为没人能怀疑到你身上的?是了……那凤尾吃的什么药物,八成,也是你之前给的,逼着她吃了,好到时候让她闭嘴的罢?”
“夫人这话荒谬的紧!”陆星河冷冷的望着夫人:“您不会不知道,您是一个什么身份,这样的平白诬陷,委实并不符合您的身份!”
“甚么?”夫人柳眉倒竖:“星河,你是翅膀硬了,本夫人含辛茹苦与你师父一起将你拉扯大了,你可倒是好,居然敢对本夫人这样说话!你仗着自己是继任掌门的人选,便这般的不将长幼尊卑的规矩放在眼里么!掌门人,你也瞧瞧你引以为傲的这个好徒弟,因着一个花穗,成了什么样子!”
“少说几句!”掌门人拧紧了眉头:“这本来便不是你该来凑热闹的地方,还不快给本座回去!”
夫人挑一挑眉头,道:“本夫人该不该管内宅的丫鬟,大家心里有数。掌门人最好一碗水端平,免得事情传出去了,也是掌门人一个护短的名声不好听。”
“你!”掌门人凤眼一眯:“旁的本座也不多说,但凡你再为着这件事情多说一句,明日,你便不再是本座的夫人了。”掌门人顿了一下:“你们都知道,本座,素来言出必行。”
夫人跟掌门人同床共枕许多年,自然瞧得出来掌门人是不是动了真气,一见这个阵势,也顾不得面子了,只冷哼了一声,不敢出声了。
阳春子面露尴尬,忙来替已经远赴蓬莱岛,本是专门负责和稀泥的丰春子来打圆场:“事情还不曾弄清楚,现如今下结论实在还早了些个的,掌门师兄,夫人本来也是好意,当着这些个小辈们,甚么兴味。花穗,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你讲出来不就是了。”
“是。”我忙应了声,将那几个围在了左近的师弟们差的远了一些,估摸听不到了,才将那些个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三王爷?”月春子冷笑道:“这个三王爷,黑锅背的倒是不老少。”
“你说是三王爷,可有什么证据么?”那幽春子说道:“师叔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没有证据的话, 再有道理,也只能是猜测啊!”
“凤尾的事情来的太急,还不曾寻得了证据,”我咬了咬牙,道:“但是,应该是能寻得了证据的。”
“寻得证据?”月春子道:“这样的事情,也该是捕快来做,你能寻得,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着洗脱嫌疑造假的。”
说着,月春子偏头往掌门人那里望:“现如今,一张嘴里一个世界,大师哥,咱们太清宫,还从来不曾出了这样众人眼皮子底下的杀人案,不请了官府的人,私下解决的话,只怕是难以服众的。”
“师姐说的有理。”幽春子的声音不管怎么听,也都有点阴阳怪气:“黄先生医术高超,学识渊博是没错,但是黄先生平素里,也都是医治活人的,若想着将那黄先生口中奇特的,跟太平丸相冲的药物给寻出来的话,还是那衙门之中的仵作是最术业有专攻的,不是么!”
出了人命,甚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也不能行了,掌门人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去报官罢。请衙门查看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早有伶俐的师弟听说, 拔腿就去了。
月春子听了,笑道:“还是大师哥当机立断,不然的话,徇了私 ,大家面上不说,谁心里也都是有想法的。”
“行了。”掌门沉声道:“这丫鬟的事情交给官府就是了,朱颜郡主现如今如何了?”
“回师父的话,朱颜郡主现如今没了生命危险,正在静养。”陆星河道:“里面正有丫鬟陪着安寝,黄先生也开了药了。”
掌门人抿一抿嘴,想来他心内,对那被自己强行给篡改了人生的私生女儿,是有许多悔愧的,之前待我那样好,估摸着,也一定是有些个内疚在心里,只转在了我身上。
“什么时候朱颜郡主醒了,过来告知本座,本座有些个话,想跟朱颜郡主说。”掌门人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拂袖去了。
那几个丫鬟听了,忙应了声。
“自己好自为之。”夫人嘴角一扯,满是轻蔑。
“也请夫人,莫要这般为难。”陆星河久违了的死鱼眼出现了:“孰是孰非,日后总能知道。”
心里柔软了起来,我喜欢,陆星河这样无条件的信我,护着我。
夫人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十分鄙夷的形状,转身也随着掌门人去了:“既如此,那咱们也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陆星河抿一抿嘴,阳春子且说道:“星河,你急什么,官府来了,将事情查清楚了也就是了。是非黑白,早晚有交代,跟夫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陆星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死鱼眼还是冷冷的。
“只盼着你,莫要自己到时候打脸。”月春子轻飘飘的丢下了一句:“护了这样久,心里也该清楚,护的对不对。”
陆星河脸色越来越冷,我拉了他一下:“不打紧,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瞧见了,生什么气。”
“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幽春子的笑声,也像是长指甲划过了生锈的铁皮一般,说不出的牙碜,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行了,大师哥,”我只怕陆星河再说了甚么不该说的, 只将陆星河往院子里面拖:“咱们等朱颜郡主醒过来再好生生问问……”
陆星河望着我,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总是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生的日子,过起来只怕无聊。”我笑着扯了一个谎,道:“大师哥莫要多想,夫人几句话罢了,还真能认定了我是凶手么?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了。”
“正是因着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了。”陆星河担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指鹿为马的事情,以前也有过。”
“无妨,”我转头望着那朱颜郡主的睡房,道:“现如今,那个真正作为凤尾难言之隐的是什么,才是最要紧的。大师哥,你方才说过,凤尾出现的时候,你感知到了什么灵气么?是一个什么样的灵气?”
陆星河道:“又急又快,是以前不曾见过的,全然陌生的一个灵气,但是强的很,我只觉得闪了一下子,追出去,正看见凤尾在那里窥探着。”
“这么说来,那个灵气不是凤尾的,不过是想将大师哥引出去,抓住了凤尾。”我吸了一口气,道:“看来,对方是早做好了准备了。可不是正做了一个套,引着咱们往里钻?也是我太大意了,只想着拿住了凤尾,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谁知道,倒是将凤尾在这个时候害死了,线索断了一个干净。”
“线索总还是会寻得的,总不能在太清宫之内为所欲为,一点马脚也露不出来。”陆星河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凤尾体内的那种药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记得,是一种能永葆青春,变换容颜的东西,是百花神教的特产,寻了花婆婆,说不定能问清楚的。”我忙道:“上次大师哥到了朱雀大街的那个胡同里面,是如何寻得了花婆婆的?”
“你知道,我素来不认识路。”陆星河白皙的面色微微有点发红:“那一次,是花婆婆前来寻了我同去的,我也不知道那花婆婆整日里神出鬼没的,往哪里找。”
“她们百花神教这一阵子给朝廷通缉,该是四下里躲着的,是不好找。”我低下头,脑子里面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百花神教……我还识得百花神教的谁?
啊,还有,破冰子,和一直恋慕国师的慕容姑姑。
可是那两人,只怕跟花婆婆一样的行踪成迷。
“大师哥,三师姐,官府之内来人了!”一个小师弟跑了过来:“大师哥和三师姐可要去迎一迎?”
“自然。”陆星河牵着我在人群里面往外面走,我低着头想事情,却不成想,陆星河猛地停下了,我正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在他那硬骨头上硌的鼻子生疼:“唔…… 大师哥瞧见什么了?”
一面说着,我一面从陆星河背后探出了头来,见了来人,却也怔住了。
但见耀武扬威,穿着官府,领着几个衙役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有过几面之缘,却都是不愉快回忆的左司马公子。
头一次见面,他被苏沐川因着我打了一拳,第二次见面,被陆星河逼着管我道歉,第三次见面,是他想对苏小姐轻薄,给陆星河吓得跑了。
此时,那左司马公子的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你们可算落在小爷手里了”的一种得意劲儿。
“哎呀……”我低声道:“大师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妨,他又能如何?”陆星河柔声宽慰了我一句,便又恢复了死鱼眼,管那左司马公子见了礼:“失敬,原来公子现如今,做了衙门里的官员。”
“见笑了,大丈夫自然志在千里,如何能一直孩提时分一般,四下里胡闹?”那左司马公子还了礼,道:“只是不成想,新官一上任,居然碰上了故人的案子,岂不是巧的很?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说着,那左司马的公子,只冷笑着瞧着我:“听说,这件事情,是花穗小姐做的?昔日里断了本官的手腕,今日又杀了人,花穗小姐,果然是一代豪杰,女中丈夫。”
我答道:“大人说笑了,我若是昔日断了您的手腕,那现如今你两臂下面生的是什么?且这个丫鬟的死因,本来也跟我无关,我不过是正巧在现场,与她说了最后几句话罢了,大人现如今身份是今非昔比的,甚么话合身份,什么话不合身份,想必大人心里也全都有数。”
“喲,还是那么牙尖嘴利的?”左司马公子眯起眼睛来:“有趣,花穗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意思。 ”
“花穗对您来说,可不如那丫鬟的死因要紧。”我接着说道:“大人这边请,尸体便在此处。”
那左司马公子这才一挥手,两个穿着仵作服色的年轻人忙上前对着凤尾的身体翻弄了起来,检查了半晌,抬头跟左司马的公子道:“大人,是中毒死的。 ”
“是么?”左司马公子有心凑过来,但是这个时候,凤尾姣好的面庞已经灰白,左司马公子拧紧了眉头,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着痕迹又将本来才伸过去的脖子缩回来了:“什么毒?他杀还是短见?”
两个仵作左看右看,用银针试探了一番,给出来的结论,跟黄先生也差不多,是由来历不明的太平丸勾起来的积蓄在身体的药性,毒性猛烈,人便殁了。
“是么……”那左司马的公子往我前面凑了凑,陆星河早护在了我身侧,一双死鱼眼毫无畏惧,甚至还带着点鄙夷的望着那左司马的公子。
那左司马公子嘴角一扯,招招手,道:“既如此,花穗小姐,可还是头号有嫌疑的人哪!来人,给本官搜!”
“这是郡主住的地方!”我忙道:“大人何来的胆子,敢冒犯金枝玉叶!皇上怪罪了下来,大人不怕么?”
“谁要搜这里了?”那左司马公子抬起了一根食指晃了晃,沉声道:“往花穗小姐住的地方,先搜一个清楚!”
“大人!”陆星河强压着怒火:“若是大人有心公报私仇,那在下和太清宫,都不是好干休的。”
“本官是来查案的,搜也不让搜,你们也没这个权利!”那左司马的公子全然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陆公子不知道,本官可以告诉你,这,是查案的时候,本官的权利!”
“行了,大师哥。”我忙道:“搜便搜了,也没什么,免得咱们倒是落一个妨碍公务。”说着,我且往小院的方向指了一指:“花穗带着几位官爷过去。”
不成想到了门口,那左司马的公子却将我挡下了:“您可以停在这里了,事情发了,您若是进去了趁着本官不注意,私藏了甚么,那本官找什么证据去?”
我立时答道:“可你们这样进去,未免有失公平。若是有人放了什么本不属于我的东西,花穗又要找谁去?”
“大胆!”左司马公子喝道:“藐视官府,你知道是一个什么罪过么!”
陆星河咬牙道:“大人不要太过分!”
“大人,只管搜!”那夫人却不知道从何处听见了消息,紧着过来了,且与那左司马的公子行了礼,笑道:“小孩子们不懂事,大人可万万莫要放在了心上,民妇平素管理着内宅的,说话好歹作数,这就是那花穗平素住的地方,几位大人只管进去。”
我心里沉了一下,夫人也跟着来作乱,自然是更麻烦了。
“本官敢坐这个位子,就自然秉公执法,不怕旁人威胁!”左司马公子高高兴兴的摇摇手,道:“你们进去,好好的搜!”
“大人,搜到了!”早有一个衙役自房里出来,捧着我的首饰盒子:“这里面,该有许多可疑的东西!”
我值钱的东西不多,倘若想讨了这个盒子的便宜,也不算甚么,只要没人动什么手脚的话,盒子里的东西俱送给了他们,也无妨。
但是,天不遂人愿,那左司马公子砸开了那首饰盒子,里面除了我几件头面,还滚出来了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子。
“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我立时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谁给我塞进去的!你们可知道,职务之便,诬陷旁人,是个什么罪过么!”
“花穗,你胡乱鬼叫什么!”夫人立时说道:“心里没鬼的话,就好生歇着,谁还能冤枉了你!吱吱喳喳,当真给太清宫丢人!” 说着对那左司马公子赔笑道:“却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物件?可能给这个杀人的暗自作证的么?大人放心,能帮着大人查案的,民妇一定尽力而为!”
“众目睽睽,你还要狡辩么?”那左司马公子早将那瓷瓶子丢给了身边一个仵作,趾高气扬的说道:“下去验一验,瞧瞧这个瓶子里面的东西,跟那个死了的丫鬟身上的药性,是不是一回事!不是也便罢了,若正是,花穗小姐,可是摊上事儿了。”
“得令!”那仵作忙捧着那瓷瓶子便跑了下去。
左司马公子嘿嘿冷笑着到了我身侧,低声道:“本公子,等着你们来求本公子。”
“事情还不曾分明,”陆星河道:“大人怎么就认定了,那个瓶子有什么不对的?难不成,大人一早便知道,那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第418章:寻得了交集的点
“星河,你满口胡说八道甚么!”夫人将陆星河一把推开了:“你可知道,侮辱官府,乃是一个什么罪责么!这样说话,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你还记不记得,太清宫以后是在担负在你肩膀上的!道歉,即刻跟这位大人道歉!”
陆星河扬起了下巴来,一双死鱼眼冻上了似的:“星河不曾说错什么。”
“你!”夫人梗了一下子,咬了咬牙,瞪了陆星河一眼,这才堆着笑,重新对那左司马公子道:“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要和他计较,自小因着出众些,给掌门人惯成了这个样子,心高气傲的,民妇一定好好教训他,到时候,让他重新给您赔罪,可行?”
按着太清宫这个皇家道观在朝廷编制的地位,陆星河的身份并不在左司马公子之下,不过是夫人一心要讨好了这个左司马公子给我定一个什么罪,这才巴巴的讨好了去,生怕那左司马公子不捉我,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夫人可也真算得上深谙此道。
“还是夫人通情达理。”左司马公子微笑着,说道:“全然瞧在了夫人的面子上,本官也就不计较你这个藐视官府,妨碍公务的罪名了。不过嘛……”
那左司马公子不怀好意的盯着陆星河:“这个案子,才是刚刚开始,其余的事情,咱们还须得慢慢来。等那药物出了结果,咱们再来争论不迟。”
说着,扬扬手,道:“这花穗小姐的事情,首当其冲好生的验看,你们几个在这里看守着,可莫要让花穗小姐这个重要的证人,出了甚么闪失!”
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我在有嫌疑的时候,怕我跑了。
陆星河自然知道这个左司马公子是个什么意思,好看的眼睛眯起来,我头一次瞧见,他这样的眼神,莫名其妙,像是有杀气。
“有劳左司马公子了。”我一手拉住了陆星河的袖子,道:“花穗哪里也不去,便在此处等着消息。 ”
“好说。”左司马公子背过了手去,笑的十分高兴:“花穗小姐,也是明白人。行了,走。”
“大人慢走!今日之事,大人也着实辛苦了。”夫人一见这个势头,像是于我不利的,这才喜滋滋的跟那左司马公子告别,那左司马公子浅浅的还了礼,志得意满的便带着一个亲信随着去了。
临走,满口还哼着小曲儿。
那夫人送完了那左司马公子,又侧头望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件事情,看你怎么收拾。”
“顺其自然就是了。”我笑眯眯的回答道:“我跟夫人不一样,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你说什么!”夫人瞪大了眼睛:“你不怕,本夫人就怕么?”
“夫人不怕那可是更好的。”我笑的越发甜了:“那晚上,花穗派一个去探访探访。”
“好的很,但愿这个利嘴,还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夫人哼了一声,嘴角一扯:“本夫人还是劝你,不要以为,你之前有运气,就能有运气一辈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比起这个来,夫人还是惦记惦记自己吧。”我挖了挖耳朵,只做听不见:“掌门人好像说过,您再跟着参合,那您这个身份,只怕也是要易主了,哎,到时候,管您怎么称呼?前夫人么?”
夫人一听,脸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显然也是为着方才当众下不来台的事情尴尬,只扔下了一句:“有你好看的。”说着,自怨毒的瞪了我一眼,带着丫鬟去了。
剩下几个左司马公子派来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守在了门口,稻草人似的,瞧着碍眼,我且将陆星河拖进了内堂里面了。
陆星河脸色早难看了下来,我笑着举起手来摸着陆星河的脸:“大师哥,发愁要生了皱纹的,你变做了干橘子,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倒是还有心思说这个,”陆星河皱了英挺的眉头来:“瞧着那个瓶子,只怕早有人做好了准备了,倒是周全,这一验,肯定就是那种凤尾身上的药。”
“是倒是,”我点点头:“人家这个圈套,简直跟九连环一样,一个套一个,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陆星河抓下来了我摸在了他脸上的手,只紧紧的团在了手里,道:“你给当成了杀人凶手,投进了监狱当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若是给你诬陷的落实了,必定会有人在朝野上造势,添些谣言,到时候,迫于舆论,皇上和太后也没法子救你。便是不砍你的头,关在牢里,也够你受的。”
“不成想大师哥对权术倒是挺在行的。”我望着陆星河,道:“那你说,这样做,谁会得了好处去?”
“这个……”陆星河道:“还能是谁,你自己也说,是三王爷啊!还有,这个左司马的公子,一开始只怕对你也一直不曾安了好心,加上以前的积怨,可不是正让他趁了机会么!”
“事情总不会赶的这样巧。”我说道:“只怕,三王爷跟这个左司马公子之间,还有什么交集呢!寻得了这个交集的点,怕也就能寻出了那真凶来了。”
“点?”陆星河挑一挑眉头:“你说的是那左司马公子诬赖进来的那瓶药么?”
“大师哥果然聪明。”我接着说道:“大师哥知道,那药,可是百花神教的特产,瞧着今天那个阵势,药分明就是左司马的公子带来的,但凡追查出来了,左司马 公子跟谁有了接触,可不是就将那个点找到了么!”
“我就说,有时候,你聪明的让人怪害怕的。”陆星河刮一刮我的鼻子:“有你这种敌人,只怕他们便是赢了,也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大师哥放心,他们赢不了。”
聪明的让人害怕……这句话,国师以前不是也说过么!现如今,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塞如何?一直也不曾有他的消息呢!
第419章:身正不怕影子歪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以前,国师明里暗里,帮着我打点了不少事情,我不是不知情,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回报,若是有机会的话,做什么还他也无妨,可是偏生,他一直也没什么是我能够帮他做的。
这种歉疚,像是一直下沉的石头,将我的心往深渊里面拉,沉甸甸的,总没法子轻松下来。
“既然你要留在这里,我去查探那件事情。”陆星河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我,道:“不要乱跑,不要乱惹事情,就在这里,你记住,万事有我。”
“嗯,我知道。”我将头在陆星河胸口磨一磨:“大师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笨蛋,因为,你值得我对你好啊。”陆星河轻轻的吻在我额头上,转身出去了。
靠在窗户边,瞧着他的头带在微风里飘扬起来,日光温暖,照的哪里都是一片橙红,这个秋日真正惬意。
闭上眼睛,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已经日暮西斜的时候了。
天空远远有了一点黛色,在暖融融的夕阳之中,我瞧见那几个给左司马公子派来在我门口站着的衙役还留在那里尽忠职守,但是十分明显,他们一个个,都是面有倦容了。
翻弄了翻弄,从屋里寻出了陆星河前日买给我的酥糖和桂花糕,我细致的摆好了盘,边上点缀好了一圈蜜枣,就抱着一盘子点心到了门口,大咧咧的坐在了石阶上。
那几个衙役瞧见我出来本想着拦我,却不成想我居然就坐下了,都露出了惊诧的模样来。
我将那大盘子搁在了身侧,招手道:“几位大人辛苦了,因着不方便,没法子请你们进去坐,只得在这里摆了点心,请几位大人充充饥了。”
那几个衙役也都是半大的少年,正是容易饿的时候,站了这许久,自然早也饥肠辘辘了,那点心香甜的味道飘散出来,我清清楚楚的瞧见那几个衙役的喉结都上下滚动了一下子,但是一个老成点,像是领头的衙役,还是清清嗓子,别过了头去,道:“我们……我们大人说,不准动您的东西……”
“这是点心,算什么东西?”我笑眯眯的说道:“吃尽了肚子里面,连个手印儿的证据都留不下,你们怕什么?”
那几个衙役却唯那个小头目马首是瞻,纷纷垂下头不支声了。
“哎,瞧着你们一个个英雄似的模样,连点东西也不敢吃,难不成,是怕我毒死了你们,好自己跑了么?”我笑道:“倒是心思缜密,大姑娘似的,不吃就是了,我拿回去。”
说着作势便要进去,摇头道:“胆子这么小,如何能做得成大事……”
“花穗小姐,并非胆小!”那个小头目却是难得的认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听上去,还像是个君子呢!”我趁势说道:“所以,不是小人,就更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是?”
说着,我将盘子抱过去:“再要戒备,我也只当你们是瞧不起我了,再不敢来献丑。”
这样软硬兼施了,那个小头目终也无奈何,只好红着脸,拿了一块。
其余几个衙役见了,自然也欢喜起来,个个都拿了点心充饥起来,全吃的挺香。
我趁机说道:“干你们这行,倒是也挺辛苦的,没日没夜,你们大人让看着,药物没测验出来之前,可不就只能木桩子似的等在了这里,太不人道。”
“能有这样一个职位,已经不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哩!”一个圆圆脸,看上去挺憨厚的衙役道:“好歹,也是吃皇粮的。”
“你倒是知足。”到底是少年,不大一会功夫,玩笑几句,也就熟络了,几个人便有说有笑的热闹了起来,也不拘于站着,有坐下的,有倚着墙的,松弛了不少。
“几位大人还真是尽忠职守,叫人佩服的紧。”我寻了空当,道:“不过,不是我说,你们那大人却有点子不大正经的,便是我,就瞧见好几次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传出去,像是什么样子,便是你们这样认真,名声也要给他败坏了,真真给你们不值。”
几个少年衙役听了我讲起了那左司马公子的事情,开始还讪讪的低头不敢说什么,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桩桩件件的,那几个小衙役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起了跟着这个左司马公子的苦处来。
本来也是的,那样的一个游手好闲惯了的公子,一时间突然做了官,自然没法子那般纪律严明,带着他们出去了,调戏案件当事人家眷的时候,倒是比真正办案的时候还多些。
我一路听着一路附和:“可不是么!你们确实不容易。有了机会换一个上司,倒是好得多,我瞧着……”我盯着那个开始到现在,都一本正经模样的小头目,道:‘这个小哥,倒像是一个能干大事的。”
那个小头目给我唬了一跳,白皙的面皮一下子也就红了起来,两手只是乱摇:“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我怎么可能……”
“等着……”我拍一拍那小哥的肩膀,道:“我去取了酒来,咱们今日谈得投机,且喝一个一醉方休! ”
“可是……”
“莫怕!”我笑道:“你们那个上司,半夜一定眠花宿柳,花天酒地,什么时候见过他半夜还来办案的?不该你们独个儿辛苦,不放心的话,只管随着我来!”说着,我便带了那个小头目,往厨房里面,趁着芳空他们都不在,取了几罐子陈年的花雕来,还顺手带了下酒的菜色,满载而归。
那头目小哥忙从我手里接过去,有些个不好意思的说:“花穗小姐,原来,是这样没架子的好人。”
“我本来就是好人,难不成,你也相信我是个投毒杀人的?”我挤一挤眼睛,故意说道:“ 小哥放心,横竖我真的跟案子没关系,明天你们上司查清楚了,也就没你们的事了。”
“可是……”那个小哥欲言又止。
“小哥,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吧?”我望着那小哥说道。
但像是下定了决心,还是说道:“花穗小姐,我真的觉着你是好人,我……我大着胆子说一句,这一次,我们大人,只怕,可真的是对您动了坏心思的,您,您防着点吧!”
“哦?”我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你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
“横竖……”那个小哥急匆匆的又走的快了点,像是后悔自己说走了嘴似的:“我不过随口一说,花穗小姐,莫要当真……”
说着,这个看守我的小哥,自己倒是逃也似的,跑到我前面去了。
到了小院门口,那些个少年衙役瞧见了酒肉,更是十分欢喜,一众人坐下来大快朵颐,吃着喝着,就着晚风,也俱有了些个醉意,小头目不胜酒力,居然合上了眼去。
我趁着机会,便将话头又勾到了他们大人身上:“我瞧着,你们那个大人,除了出身好一些,哪里及得上你们,真是什么命,看投生!”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有几个直筒子心眼的小哥听了,也十分赞同,为自己鸣起了不平来,便说起了关于那个左司马公子的事情来:“也别说,那般的出身,可不是要比我们这街头巷尾的强了许多!这一阵子,我们大人也尤其是个神神秘秘的,出来进去,居然都要带着一个女子在马车上,身为朝廷命官,这算什么样子!”
我心中一动:“女子?你们大人,大概是在哪里寻得的宠姬美人吧?到哪里都带着,倒是真正情真意笃。”
“这谁知道,我却觉着,来历不明。”一个少年衙役含混不清的说道:“那个女子,十分出尘,不像是大人平日里什么地方寻来的舞姬,可是对大人毫不反抗,也不像是甚么良家女子,小六,你记得那个女子是打什么时候跟着大人的么?”
“这谁知道?”那被称为小六的衙役一面咀嚼着酒菜,一面答道:“有些个日子了罢……那一次,大人在姻缘庙左近好似吃了瘪,后来就遇上了那个女子了,倒是如获至宝的模样,只不过,来历不明,怕大人家严并不许进,只能偷偷摸摸的。”
“说的也是,左司马大人是个好人,只可惜,得了这样的儿子…… ”
听着话题扯远了,我忙又拉了回来:“啊呀,能将你们这个大人制服了的女子,势必也是一个出奇的女子了,却不知道,生就一副什么相貌?准也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这谁知道……”一个衙役摇摇头,道:“那个女子总留在了我们大人身侧,出来是出来,却戴着白纱,云山雾罩的,谁也见不得,不过……她那一双手我倒是见过,莹白如玉,点着淡淡的蔻丹,绝对……绝对是一个美人,嗝……”
“那……那个美人,唤作什么名字?”
“大人粘腻腻的,只唤作了美人,我们……我们不知道哇。”
不消说,这个神秘的女子,八成就跟这个左司马公子,是有什么交集的了,利用了凤尾,想出主意的,一定也是她。
不过,这样做是为什么……我有了点猜测,又不敢确定。
“不过,那个女子身上,总是沉沉的,带着一股子药味儿。”一个衙役说道:“倒是也,提神醒脑。”
“这话说的好不轻薄!”几个衙役笑了起来,道:“只你狗鼻子灵,大人的女伴身上什么味道,也须得你去嗅闻,当心哪一日大人知晓了,割了你的鼻子去!”
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是她。
月亮起的高了一点,眼瞧着几个少年衙役也累了,渐渐都迷瞪了起来,鼾声大作。
我站起身来,小心的绕过几个躺得横七竖八倒的衙役去,便预备出去,不成想,正这个时候,一个低低的声音道:“花穗小姐,这件事情,只望你能洗脱了嫌疑,但是,怕是难的很。”
“哦?”我侧过头来:“小哥还没睡着?”
那小头目抖一抖身上的草叶子站了起来,目光炯炯,根本也不像是喝醉了的人:“那位在我们大人身侧的女子,只怕不是凡人,且,对花穗小姐,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呐!”
“我知道。”我点点头,道:“多谢好话,不过嘛,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凡人呢!”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陆星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失声道:“大师哥来的倒是快,我正要去寻你呢!”
“一点小事,犯得着寻什么!”陆星河侧头道:“我知道那一个交集,是在何处了。”
我且跟那个小头目点了点头,便忙将陆星河拖进去了。那小头目只得讪讪的笑了笑。
“怎地,”我关上门,望着陆星河道:“大师哥,你可是去了那左司马公子的府上了?”
“事情不难查,大师哥仗着先前与左司马的一面之缘,也打探出不少有用的来。”陆星河自鸣得意的说道:“你猜猜,那个留在了左司马公子身侧的故人是谁?”
“还能是谁,不是上次行踪不明的那个慕容姑姑么!”我答道:“没记错的话,她的本名,唤作慕容初雪的。”
陆星河那英挺的眉头一挑:“你如何知道的?”
“我神通广大,素来如此。”我接着问道:“大师哥,你可亲眼看见了那慕容姑姑不曾?”
陆星河点点头,道:“看见了,还听见了她跟那左司马公子说的话,两个人全然都是计谋得逞的样子,那一瓶子凤尾吃的药,果然是她拿出来与了左司马公子的,为的便是栽赃嫁祸,将那凤尾的事情,摊在了你头上。”
“还是大师哥有本事!”我眼睛亮起来 :“怎么样,这么做,为的是什么?这个慕容姑姑,一定跟三王爷之间,有一个什么合作……我猜猜……说不定,那三王爷一方,允诺了谋反的事情成了,要将国师送给那慕容姑姑呢!”
第420章:你是不要命了么
“你怎么又胡乱一蒙,便蒙对了的?”陆星河道:“你难道是三王爷肚子里的蛔虫?”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答道:“能让那般出尘的女子来帮着自己做事的,自然只有用那个女子最想要的东西来诱惑了。何况……何况为着国师的心思,那慕容姑姑,只怕是十分记恨我的,能将我除之而后快,又有了得到国师的希望,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这也可笑的很。”陆星河道:“国师是一个活人,岂能是旁人想给便能给的?”
“也许,占有了就够了,旁的事情,不在乎吧。”我答道:“个人的心思,只有个人自己知道。慕容姑姑卧薪尝胆留在了左司马公子的身侧,也倒是挺不容易的。”
“与其想想旁人,倒是不如想想你自己。”陆星河道:“明日里,那左司马公子一定会将那药物拿过来,说就是你害了人,当如何?”
“山人自有妙计。”我笑道:“总不如,将计就计。”
“你究竟在打一个什么主意?”陆星河怀疑的看着我。
“大师哥,你还记得庆忌么?”我答非所问的说道。
“自然记得。”陆星河望着我:“不是上一次在那丞相大人府上寻得的精灵么?我记得,你就是许他们住在了此处修行的?”
“是啊,”我笑眯眯的点点头,道:“这下子,咱们可以寻了庆忌他们来帮帮忙。”
“你是说……”陆星河拧起眉头:“猜是能猜出来你想要寻他们作甚,可是这样保险么?”
“明日里,大师哥就知道了。”我给陆星河泡好了茉莉香片,道:“今日辛苦。”
“还是你,辛苦更甚。”陆星河望着我:“你的心思,总让人猜不透。”
“这样才好,敌明我暗。”我笑道:“只有在大师哥面前,是不用计较许多的。”
“嗯。”陆星河却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什么时候,让你在哪里都不用思前想后,才是好的。”
“只当看戏了。”我宽慰道:“本来嘛,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
果然,次日里,那左司马公子一早就来了,我早等在了院子里面,听见有人拍门,赶紧就出去了。
开了门,是那守门的小头目,小头目瞧见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大人已经到了,便在那正殿之中,还请花穗小姐移步过去。”
“怎么样?”我问道:“证据确凿了么?”
那小头目点点头,我笑一笑,便随着要走。
那小头目却说道:“花穗小姐,你,你一定得多加小心……”
“无妨。”我笑道:“无妨,我就要看看,指鹿为马是怎么一个指法。”
到了那正殿前面,便瞧见了一众师弟妹们寄了一个水泄不通,一个个,又是同情,又是好奇的望着我,却也知情识趣的给我让了一条路出来。
我进了正殿,见陆星河和太初,还有夫人都早来了,可不是连带着那掌门人和阳春子,月春子,幽春子等,全聚齐了,那左司马公子带了几个仵作衙役,正趾高气昂的等着我,见我进来了,冷嘲热讽的说道:“不成想,这些个旁人,倒是比花穗小姐来的还早一些。”
“花穗住的远,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盯着那左司马公子,问道:“这一次,却不知道左司马公子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左司马公子冷哼了一声,冲着一个仵作使了使眼色,那仵作立时上前一步,捧着一份文书,说道:“经查验,自花穗房中搜出的毒物,与那丫鬟尸身上面,乃是一模一样的,证据确凿,便是花穗投毒,现今我们奉命行事,将花穗带往了衙门之内细细审问。”
此话一出,阳春子等人的脸色俱变了,唯独月春子和夫人两个,面有得色,全然是在看笑话的模样。
“得罪啦!”那左司马公子摇摇手,道:“对事不对人,还请掌门人莫要放在了心上。”
“得罪不敢当,毕竟大人是执行公务。”掌门人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是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不过要抓人,可能将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也算对我们一个交代,是不是?若是我们太清宫门规不严,让门生犯了这样的错处,那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可是若冤枉了谁人,太清宫上下,也不好干休。”
“不好干休”四个字落地有声,那几个差役早也知道太清宫跟皇宫是关系匪浅的,谁也不愿意先当了出头鸟,纷纷只把面孔对准了那左司马公子。
“这也好。”左司马公子道:“那,花穗小姐,自己说说罢!这个东西,是如何从你那房间之中搜出来的?”
说着,将那天青色的小瓶子搁在了桌子上:“便是这个,昨日当着这么多人出现,铁证如山,你可不能说什么栽赃嫁祸,不知道哪里来的之类,无凭无据的话了。夫人可以作证,是不是?”
“就这个东西没错! ”夫人听问,忙道:“昨日里,却是是本夫人亲眼瞧见,在花穗房中查抄出来的,星河不是也瞧见了么?也罢,他定然护短,可本夫人是个分明的,便可作证,这个小瓶子里的药再没错!”
掌门人冷冷的扫了夫人一眼,夫人只做拢头发,假意不曾看见。
“铁证就是这个瓶子么?”我望着那个小瓶子,道:“夫人也做了证人,便是因着这个瓶子之内的东西,您便认定了,是我利用这个下毒害了凤尾的?”
“不错!”那左司马公子道:“便是这种药物,昨日已经查明,但凡跟你们太清宫的太平丸同服,当即便会引发剧毒,让人身亡!”
“行……”我点点头,道:“既然证据在此,旁的,也没甚可说的了……”说着,我趁着他们不注意,伸手飞快的将那天青色瓶子打开,咕嘟嘟的一股气喝了下去。
“花穗,你这是做什么!”一众人瞧见我这样的举动,具骇了一个脸色发白:“你不要命了么!”
第421章:咱们有话好好说
“为着证清白,花穗小姐,看来是下了血本了。”左司马公子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个不信似的:“真是女中伟丈夫。”
“好说。”我答道:“既然这就是证据,那我就也将太平丸一起给吃下去,看看我,究竟会不会跟凤尾一样,当即便死了。”
说着,拉过了一个师弟,将他身上的小袋子抢过来,抓了一粒便要吃。
“三师姐,莫要冲动!”自然有几个师弟冲了过来,要拦我,我起手一个菩提光将几个师弟给挡在后面,亮出了太平丸来,便当众吞了下去。
菩提光落下,挡在外面的几个师弟跌坐在了地上,一众人瞧见我,除了早猜出来我要怎么做的陆星河,跟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只是来看热闹的太初,一个个的脸色都白了。
“你……你就算觉得冤枉……也不用……” 那左司马公子见了我那不要命的模样,自也语无伦次了起来:“这般刚烈,可惜……可惜……”
“所以说, ”我指着那瓶子和太平丸说道:“我若是死了,就证明你指控的对,我若是死不了,也就是说明,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这这这……”
“花穗若是没事,自然说明那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毒药。”陆星河站起来,道:“也是大人方才说过了的,正是这个物证指明了花穗的嫌疑,对了,夫人方才不是也一起作证了么!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做的准的?”
众人哗然,那左司马公子咽了一下口水,抢过了那个天青色的瓶子左看右看,确信无疑了之后,狠狠的在那桌子上一拍:“你死不了再说!“
“大家看见了,我当时跟凤尾说话,从开始算到了最后,最多也就是半柱香的时候,凤尾便吐出了黑血,气绝身亡,所以么,我半柱香,不,一炷香不死,可不是便能作准了!”
“本官等得!”那左司马公子嘴唇一颤,还是强撑着说道。
半柱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我是安然无恙的,一炷香的时候也过去了,我还是面不改色。
“可行了?”我望着那化成灰烬的线香,对那左司马公子笑道。
“现如今,人证物证也都是了。”掌门人心下里自然也有了底:“是不是,大人能澄清了小女的误会了?”
那夫人有点发急,一双眼珠子只是乱转着,还偷眼望着月春子,月春子虽然也皱起了眉头来,但只是狐疑着,倒是不曾说出了甚么来。
“这……”左司马公子拧紧了眉头,突然抬腿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道:“公家的事情,还须得从长计议,本官查看查看公文规章,立时回来!”
不消说,一定是往马车里去见那不敢离身的慕容姑姑处想对策去了。
我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陆星河旁边,不多时,只觉得身后麻痒,耳朵里有嗡嗡的小声音,道:“花穗小姐,马车里面的神秘女子,教给了那公子对策,说是莫要慌张,说且赖您偷换了物证,抓回去关了再说。真正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居然这般的不要脸,可也是怪出奇的。”
我微微颔首。
庆忌乃是湖泽之中的精灵,并非妖类,可以出入有天罡气的地方,自身也不带着妖气,那般娇小,比侏儒妖还占便宜些,往哪里闯也无妨,昨日里便是托赖了他们,在那左司马公子手边,将那本来验好的毒药,换成了普通的红糖水。
就算我阳寿改了,身体也还是要紧的,弄一个七病八痛,可并不划算。
陆星河也听见了,但是不曾听清楚,只是侧着脸望着我,我微微一笑,且贴在陆星河耳朵旁边,陆星河自然屏气凝神,以为我要说什么要紧的,孰料我只是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陆星河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素来又是怕痒的,自然猛地将脖子缩了回去,还不忘记瞪我一眼。
我低声道:“不打紧, 大师哥,我过去,见见那故人也好。”
陆星河知道我心里有底,也只好点了点头。
才说完了话,那左司马公子已经杀气腾腾的来了,望着我,道:“花穗小姐,你又如何证明,你吃的便是那一日凤尾吃的药呢!”
“大人是在说笑话么?”我笑道:“果然有趣,本来这件事情,也都是您自己推给了我的,这会子不认,正是帮我撇了一个干净,多谢,多谢!”
“本官可不是你的那个意思!”左司马公子脸色微微涨红了,喝道:“本公子是说,瓶子本来无碍,八成,是你在转瞬之间,偷换你本来的毒药,才假装喝下去了,其实,其实……”
“照着大人这样说的话,”我悠然答道:“花穗确实可疑,不过,这个瓶子本来出现在了花穗那里,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不是大人自己说的,众目睽睽之下,夫人也可以作证么?大人搜瓶子,是铁证如山,花穗喝毒药,却是一个偷梁换柱,这话往哪里说,能够服人?”
“简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众师弟们也听不下去了,群情愤然,纷纷的吵嚷了起来:“大人这样做,我们报到了相熟的御史大人那里,瞧一瞧朝廷是一个什么评判!”
“当我们太清宫,是非不分,好坏不辨,都是瞎子么!”
“大人这张嘴,指鹿为马,不分黑白,简直是存心为难的!”
“便是我们守着淡泊明志的规矩,可欺负上了门的话,我们也不依的!”
“祖师爷爷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那左司马公子自然也知道自己那话说的唐突,自也白了脸色,知道那话不大站得住脚,只得说道:“你们这是怎么说的,出家修行的,火气作甚这样大,有话,咱们斯文的说,好好的说,你看如何?”
“大人这样的牵强抵赖,还说起了斯文来?”我笑道:“斯文就斯文,大人请讲。”
第422章:谁跟她有过节了
那左司马公子给太清宫一片的群情激愤搞的慌了手脚,方才从那慕容姑姑那里听来的金玉良言想必也全数给忘记了,绞尽脑汁,怔怔的发了半晌的愣,这才憋出来了一句:“那……那花穗小姐,也是当初丫鬟死的时候,一个证人,既然是在当场的,自然该随着我们往大堂上面说一个清楚的,就算做……就算做了证人也好,横竖,你须得过去!”
“证人?”我微微一笑,道:“是倒是,算作了证人,可不是才名正言顺么!”
“这还差不多,三师姐,本来也清清白白,要上那衙门,就该堂堂正正的去!”师弟们这才和缓了些个来。
“既如此,就……就去吧……”那左司马公子打的一个什么主意,想也想出来了,先将我拖到了那公堂之上再说,到时候,能泼点脏水,再泼点脏水,横竖有自己的智多星慕容姑姑在,他什么也不怕。
我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也是说好了的,我是作证去的,再横生了甚么枝节的话……”
“只要花穗小姐问心无愧,还能横生甚么枝节!”那左司马公子擦一擦脑门上的汗,便挥手道:“掌门人,你们也听见了,作证,不过是作证。”
“既然出了人命案子,作证也是应该的,”掌门人颔首道:“本座也盼着早日将那丫头的事情给查清楚了。”
“不过花穗一介女流,出门自该有人陪同的。”陆星河站起身来:“在下当随着去。”
那左司马公子有些个不悦,但是情势于他不利,也只好讪讪的掉头就走,算是默许。
陆星河与我回身与长辈们行了礼,便随着去了。许多师弟也是热心肠的,浩浩荡荡,也尾随在后。
我眼见着左司马公子上了马车,马车四下里垂着帘子,里面的东西,可看不分明。
到了那公堂之上,端地是庄严肃穆,堂上早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官员,铜赤面色,须发微张,瞧上去英武的很,那一身大红的官袍,更添英气,只听左司马公子且报上去:“大人,那跟投毒害人事情有关的花穗,带上来了!”
“有关?”那官员转一转眼睛:“不是说,投毒的便是她么?”
提起了这个来,那左司马公子的脸上是又青又白:“这个么,其中还是有点子蹊跷……”
而左司马公子身侧早有那大人派去的亲信,先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是以,那个瓶子,也没法子指正了,人便是花穗小姐下的毒害死的。”
“这……“那个官员皱起了眉头来,便对着我说道:“既如此,你将事情给说清楚了,当时,是怎么回事!便是那瓶子跟你无关,你也是最后跟那个死了的人说话的。能想起来的,最好全数都想起来。”
“是。”我便把事情重新说了一次,道:“大人英明,当时毒死了凤尾的,一准便是这几日跟凤尾接触的人,若是我杀了人,何故要让自己留在现场?寻一个空档,趁机走开了,在别处等着她毒发身亡,不是更保险么!这样让她死在我面前,未免冒险。大人断案许多,自然该能揣测出来,行凶之人的想法了。”
“这倒是也不假,作案之人,最想要的,还是撇清楚了自己……”
“也说不准,正是这样,才引着旁人不往她身上怀疑。”左司马公子道:“您说是不是?欲盖弥彰。 ”
“公子说的自然也很有道理,”我接着说道:“不过,我若是用欲盖弥彰这一招,让自己有了些微的嫌疑,那我早也该准备好了,将下毒的东西藏起来或者丢掉,明知道会引火烧身,还留下证据,这样明显的举动,不是成了投案自首了么!大人您认为呢?反之,搜出药物,倒是更像预谋好了栽赃嫁祸罢?”
“栽赃嫁祸?你说谁栽赃嫁祸?”那左司马公子按捺不住道:“你说清楚了!”
“胡乱咆哮甚么!身为官员,怎地如此没有分寸!”那官员大概碍于左司马的面子,并不曾说的重了,只是瞪了左司马公子一眼。
十分明显,左司马公子的这个身份,跟在哪一个上司身侧,都是一个麻烦,既要忌讳左司马,又要给左司马公子这样不学无术闹的烦心,准也是这个官员十分头疼的。
接着,那官员望着我,道:“你说,有人想嫁祸给你,你可有根据么?”
“十分显然,是因着以前的私怨了。”陆星河却说道:“老爷可以请了人来作证,左司马公子,曾经可跟花穗有过几分私怨,这下子落在了左司马公子的手里,公子想要报复,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甚么?”那官员凝眉望着左司马公子:“甚么私怨?”
“你不要血口喷人!”那左司马公子立时说道:“谁跟她有过节了!”
“大人,我请了人证来。”陆星河却跟那官员道:“证人,是紫玉钗街上卖油炸糕的罗大爷。”
“带上来!”
那身量矮小,一身油渍的罗老头战战兢兢的上了堂,道:“夏日里,这个左司马公子,是在紫玉钗街上想将花穗小姐给拖走了,满口说甚么,玩一玩的,不堪入耳,老头子,听得清清楚楚的……分明,便是当街强抢民女哇,然后,花穗小姐不知道哪里错了手,将公子手腕给卸脱臼了,公子四下里追,我们,都看见了。”
那左司马公子眼睛一瞪:“老头,红口白牙,你胡说什么,活腻歪了么!”
“老头子不敢胡说八道……”那罗老头忙道:“那一日适逢放焰口,出摊子的许多人,都瞧见了!”
“我们,俱看见了!”但见紫玉钗街上几个小贩们都过来作证:“咱们,是亲眼瞧见的!”
我却吃了一惊,这左司马公子是当地的一霸,来作证,须得冒了多大的险,以后叫这些个小贩得了报应如何是好?
陆星河却低声说道:“你不消担心,这几个,都是吃尽了这个左司马公子欺凌的,他们家也都有女儿。”
第423章:盛开了许多花朵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真正的私怨。
只怕几个老百姓都早想着为自己家的孩子报官的,却苦无门路,这下子有了与太清宫挂钩的机会,可不是就赶过来讨回公道了——给自己讨也是讨,帮旁人讨也是讨,能报应到了左司马公子的身上,就够了。
“不想,还有这等事……”那官员自然对左司马公子的劣迹有耳闻的,这一次事情闹大,包庇不成,甩了这个麻烦倒正是机会。
左司马公子哪里想到平日里吓得哆哆嗦嗦的百姓,今日里倒是胆敢上堂作证,早汗流浃背,说也说不出什么来,自己先慌了,只抬眼望着那官员:“大人……属下……属下……”
只听那老爷眉毛一扬,惊堂木一拍:“你好大的胆子,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居然做出了这等事情来,你不记得,当庭有私怨者,不得参与么?”
“这……这……”左司马公子忙跪了下来:“属下,属下再不敢了……”
“那,本官问你,那花穗房中的药物,也是你放下的么?”那官员问道。
“不是!这个真不是!”左司马公子先满口的抵赖:“下官当真甚么也不知道!”
“大人,”我接着说道:“那种药,世上总不可能只有一瓶子,既然跟这位大人没有关系的话,便请往大人家中搜索搜索,横竖,是例行公事,谁让大人跟事情沾带上了呢?想必,左司马大人通情达理,不会横加阻止的。”
“花穗小姐说的也不错。” 只听一个沉稳的中年人声音响了起来:“为着明证了犬子的清白,去查验了也无妨。”
原来陆星河早将事情也告诉了左司马,左司马才从朝堂上下来,便赶过来了,对当堂的那个官员道:“犬子顽劣,若真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从严处罚,本官也别无二话。”
“父亲大人!”那左司马公子一见连左司马大人也来了,腿肚子打颤,居然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父亲大人,您怎生也……”
左司马大人上一次在荒郊野外沾染上了麻烦,还是我和陆星河帮忙解决的,也算是有一份交情,加上这个左司马公子自己的劣迹,左司马大人也早想管束管束了。
“哎呀,左司马大人居然亲至……”那朝堂上的官员拱一拱手,道:“委实是……”
“案子该如何判处,便如何判处,”左司马大人回了礼,道:“知道大人素来公正严明,断然不会错判了一个好人去。”
那官员听了,自也点了点头,一扬手,道:“来人,去将那左司马公子的住处去搜一搜!”
“别……别!”那左司马公子自然知道,这会子去搜了,一定闹一个水落石出,父子两个要颜面大失的,左司马喝道:“有话只管说出来,再来支支吾吾的,为父也不与你干休!”
那左司马公子犹豫了半晌,这才忙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儿子冤枉,是给人利用了哇!”
“利用?”那左司马面色大变:“难不成,那药瓶子真真是你搁在了花穗小姐房中的么?你跟那个丫头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儿子再不懂事,可也不曾做出了杀人的事情哇!”左司马公子两手乱摇,忙道:“不过是……不过是儿子……”
“事情真的怪不得贵公子。民女与贵公子的积怨也没曾深到了杀人的地步,”我清了清嗓子,道:“是以,民女倒是觉着,真凶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那官员忙道:“你说,杀人的,究竟是谁?”
“杀人的要在左司马公子身侧时时唆使,自然离得不远了。”我故意问道:“却不知,左司马公子身侧,近来可有没有出现了来历不明的生人?”
“生人?”左司马望着那左司马公子:“你说出来。”
“这个……”那左司马公子心一横,迫于左司马大人的压力,这才说道:“她可不是凡人,却是一位仙姑呢!父亲,咱么岂能对仙人不敬?”
“仙人又如何会教唆人来害人的。”我立时说道:“八成,是那蓄意冒充了仙人的妖鬼,也说不准呢!此时,那一位仙人,可不是便就在车马上面候着么?唤进来说清楚了,不是比什么都方便?”
“真有此事?”左司马冲着几个亲随点点头,那几个亲随忙行了礼,便转身出去认他们家的那车马了,我忙也随着出去,远远的跟那车马上的白衣女子打了招呼:“慕容姑姑,许久不见了。”
那车马上一片寂然。根本没人回话。
“怎地,车上没人么?”陆星河道:“我过去看看。”
我拉住了陆星河:“大师哥,敌不动我不动。”
“若是她跑了当如何?”
“不见得,便是慕容姑姑,也不一定能跟太初师姐一样未卜先知。”我皱着眉头,扬声道:“慕容姑姑, 咱们不动手,有话好好说,免得麻烦才好。”
“哎……”那车内,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叹息来,宛如空谷幽兰初绽,柔和之极的:“怎么,还是给你寻得了?”
“寻了您可不难。”我笑道:“不过这件事情,慕容姑姑也是受人所托,实在怪不得您,出来做一个证,看在您救过我的交情上,一笔勾销也无妨。”
“交情?”那柔和的声音道:“谁跟你有交情?便是救了你,那也不过是看在了国师的面子上,与你何干?若不是他,你死在了我眼前,我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不过是,防备着,不从你尸体上踩过去罢了。”
“姑姑这话,说的好生薄情。”我倒是也不以为意:“不过,事情既然闹得这样大,人间的官府,也不见得要置之不理呢!也不说旁的,这一阵子,凤尾不正是跟您联系上了,您以那永葆青春的灵药作诱饵,好让凤尾甘心情愿的为您做事的?可是三王爷的许诺,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成真,您便这样卖命,到时候赌输了,可如何是好?”
“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就愿意试试看。”慕容姑姑淡然一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国师,什么东西能对这样淡雅如兰的慕容姑姑这样重要?”我说道:“可是现在,东窗事发,只怕,慕容姑姑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你们要抓我?”慕容姑姑微微一笑:“来吧,我看看,谁敢。”
那几个衙役一听,这个女犯是个如此嚣张的,早扑了上去:“既然人也认了,还不束手就擒!”
这个时候,却见那马车四周,忽然流光一转,像是突如其来,盛开了许多的花朵。
那些个花朵金光闪耀,给生长的飞快的藤蔓一带,绽开了满下,一股子幽香沁人心脾的传了过来。
“几位衙役大人,万万莫要去嗅闻这个味道!”我话音还不落,那几个衙役,却喝醉了酒似的,脚底下蹒跚,站也站不稳了,只两腿拌拌,跌在了地上。
“哎呀,那个车里面,果然坐着妖鬼啊!”围上来瞧热闹的人见了这个阵仗,都惊呼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居然使用了妖法!”
“哎呀,杀人了……出了人命了!“
“你们也莫要害怕,本姑姑,手上不愿意染血。”慕容姑姑用一种十分轻快的声音说道:“不过是,让他们高高兴兴的,躺下来做一场美梦罢了。谁愿意过来,一样能体验体验,求之不得的那一种梦。”
第424章:面纱下面一张脸 钻石加更么么哒
“夢優草……”我想起了那天书之中的记载来,这种东西,是一种妖草。
能用自身的香气将人强行拉入了再不愿意醒来的美梦之中,再借着本身与那梦境之中的联系,吸取了人的精气,让人时间久了,要耽搁在梦中,衰竭而亡的。
且尝试过了那种美梦里面的人,自己也是不愿意醒来的。
睡倒在这里的人越多,那夢優草的能力也就越强。
“这种东西,砍断了也就是了,”陆星河起手拿出了那一柄长剑,道:“无干的人等且退下!”
陆星河这话一出,十分服众,众人也举的陆星河像是一个有本事的,赶忙潮水一般的往后面退过去,吵吵嚷嚷之中,连官员的几个亲随也跟出来了,瞧见了此等异象,忙不叠便跑回去禀告了。
天罡气闪耀,陆星河剑花一挽,冲着那没有根的藤蔓便挑了过去,利落的先斩断了离着我们最近的一根枝干。
不成想,那枝干断了,里面流出来的汁液,红艳艳的,是血!
与此同时,一个倒伏在地上那差役的脸色,也就青白了下来。
“你用自己的法子重新培养了这种妖草?”陆星河拧起眉头来:“吃的不是精气,是血么?”
“不错,”那慕容姑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愉悦:“正是如此。这样的话,你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是么?自诩是替天行道的圣人,可是,也就是因着这种可笑的替天行道,才束手束脚,这个也要顾虑,那个也要顾虑,岂不是正授人以柄?”
“顾虑的多,也全数是因着我们自律。”我拧起了眉头来:“慕容姑姑这样做,可称得上滥杀无辜,天理不容了。”
“哈哈哈哈……”慕容姑姑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之中有哀怨,也有不甘:“天理?我要什么天理?我只知道,人这一生,本也是为着自己而活的,若要是事事想着旁人,想要的,什么时候能到了自己手上!”
陆星河抿了抿嘴,道:“简直是执迷不悟……”
说着,将那天罡剑,倒是收起来了。
那慕容姑姑自然也在那车马之后瞧见了,轻笑道:“怎么样,又是那一种老调重弹,为着不伤及无辜,放我一马,是不是?也好说,那就有缘再见……”
“呼……”一阵子凉气,在慕容姑姑话音刚落的时候,便给扑了上来。
我转过头,瞧见自己给那凉气扑过去的头发稍上,沾染了点点的冰晶。
透过了凉气,我瞧见陆星河手上光芒闪耀,而夢優草,给那寒气结结实实的冻住了。
“大师哥当真好生的聪明!”我立时恍然大悟,这个样子,冰将夢優草冻住,味道自然也给封上了,而那夢優草自然也没法子再来吸取血,因着那血,自然也给冻的凝固住了。
只见陆星河听我夸了,俊脸也微微的泛了红,且转了头,轻捷的到了那马车左近,沉声道:“慕容姑姑,得罪了,还请出来相见,将事情,全书说清楚。”
“哼。”慕容姑姑在马车之中,一声冷笑:“便是我出来……你能拿着我如何?”
说着,那马车的门开了,但见慕容姑姑白衣胜雪,居然真的自那马车之中出来了。
她面上,还是挂着那个白纱,不将面孔给露出来,可是身形和声音,全数是慕容姑姑无异,我旁的本事稀松平常,倒是记性算得上好,断然没错。
她雪白的衣袂飘扬了起来,一股子清清凉凉的药香扑了出来:“你们让我说的,我偏生就是不说。”
“现如今,只怕由不得姑姑了,”我上前一步,道:“这里可不是百花神教,而是我们人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不消说,慕容姑姑,还带了谋逆的心。顺着你,查出了三王爷来,瞧一瞧您的那心愿,还如何实现。”
“你倒是话说的满……” 慕容姑姑的声音还是轻松的很,好像这一次出来,也不过是往街上买一包丝线一般寻常:“本姑姑就喜欢害人,又如何?”说着,那衣袖一扫,一道寒星破倒是先使了出来。
满眼,都是流光闪烁。
陆星河早挡在了慕容姑姑身前,长剑一扫,天罡气便将那寒星破逼碎了,慕容姑姑自己是十分孱弱的身子,倒是给那一股子力道带的往后退了一退。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姑姑便是身子后仰,也还是出手撒了一把金粉出来,陆星河的灵气来的快,一个结界将那金粉挡在了外面,那金粉却花火一般,在半空之中爆裂了开来,慕容姑姑趁着陆星河这一分神,便要趁机离开这里,陆星河哪里由得了他,但见他轻捷的往前面一赶,一条捆仙索便束在了慕容姑姑不盈一握的纤腰上面。
“现如今,姑姑可能随着我们走一趟了?”陆星河握紧了捆仙索,沉声说道,一双死鱼眼注视着那长长的白色面纱。
隔着面纱,自然看不出来慕容姑姑现如今是一个什么脸色,却见慕容姑姑宽袍大袖下面,似乎在做了甚么小动作。
我一瞪眼:“大师哥,小心! ”
陆星河才侧过头来,但见慕容姑姑一双素手,早拿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冲着自己便狠狠的刺了下去。
陆星河一怔,才要出手,慕容姑姑的手却给人握住制了下来。
“国师……”
可不正是国师那一双绿盈盈的眼睛,带着点笑意,正瞧着我呢!
“计都……”慕容姑姑的声音带了点喜悦,却又带了点不甘:“你……你不是往那边塞去了么!”
“姑姑这样做,本来也是想着将本座给引出来,本座素来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也不忍心便这样的驳了姑姑的面子。”国师笑容可掬:“加上,上一次姑姑救了本座那心上人,这个人情还不曾还,怎么好意思让姑姑在本座眼前香消玉殒呢!”
“你……”一听这个话,那慕容姑姑的声音重新又变得冷若冰霜:“原来如此,追根揭底,是为着人情,也不是我。”
“这话说的凉薄。”国师笑道:“姑姑不会不知道,本座的良苦用心。”
正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吹拂起了那慕容姑姑脸上挂着的白纱,微微露出了内里的面容。
我不经意扫了一眼,却瞪大眼睛愣住了,这……这怎么可能……
面纱下面的一张脸,却并不是那慕容姑姑原本绝世出尘的模样了……
第425章:婚事办的挺风光
慕容姑姑一双素手却飞快的将那白纱往脸上一缠,微微有点发慌似的。
可是我早看清楚了,那一张脸,沟壑纵横,分明,是一个古稀老妪的模样。
慕容姑姑既然能做出来了那一种能让凤尾永葆青春的东西,怎地自己却成了这一般的模样?
陆星河不曾瞧见,见我发呆,只以为是在看国师,不悦的将我的脸给扳了过来。
我抿一抿嘴,正这个时候,左近早来了不少的差役,那些个差役们见了国师倒是认识,早有人嚷道:“大人,那妖女将国师居然也给挟持住了!”
“你是不是瞎!”另有一个看上去高级点的官员且给了那其中差役一个爆栗:“国师素来英明神武,如何可能会被妖女给制住,分明是国师将妖女亲自擒拿了!”
这个时候,也不忘记要给国师面前讨一个好,真是深谙为官之道。
但见国师轻笑道:“无妨,这件事情,本座要与你们大人亲自说一说。”
又转头对我说道:“夫人往太清宫等着为夫,办完了事情,为夫这便过去,聊解夫人相思之苦。”
陆星河瞪了国师一眼,国师忙做出了一副急着走的模样,一面说着,一面自带着慕容姑姑,上了公堂上面去。
国师身居要职,这个时候出现了,自然该是将事情也给进一步升级了。
果然,那国师进去了不久,却见了那门给关上了,衙役们将看热闹的百姓俱驱赶了开,口中还喝道:“今日的事情,你们可不许往外面传,不然的话,给你们当作了散布谣言的妖人,全数逮起来!”
老百姓们自是老实惯了的,听了这话,谁也不敢惹麻烦,俱拿起脚便去了。
我望着陆星河,道:“大师哥,边塞那样吃紧,能让国师回来的,一定是大事。”
“我如何不知道。”陆星河不高兴的说道:“除了为着三王爷,也就只有朱厌了。这一次救下了慕容姑姑,八成其实就是是因着国师本来就想来救你的。”
“反正我也用不着他来救。”我堆了一脸讨好的笑,且挎在了陆星河的胳膊上,仰脸道:“大师哥人也聪明,灵气也高,可不是最可靠的么!方才大师哥将那夢優草给冻住了,真真是一个英明神武,我内心佩服得紧。”
陆星河听了这话,心内分明十分高兴,却硬要撑出来一双死鱼眼:“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国师一搀和,只怕凤尾那丫头的死,更是难以追查下去了。”
我点点头,道:“大师哥说的是,那凤尾跟三王爷有关,一准便是国师亲自来管了,咱们也便趁这机会抽身了罢。”
“嗯。”说到了这里,只听见当街一阵吵闹,却正是一个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走了来。
新郎一身红装,戴着锦绣的帽子,胸前结着大红花朵,满脸的喜气,正骑在了高头大马上。
那大马脑袋上,也正戴着红花呢!
一众迎亲的人吹着乐器,俱乐呵呵的模样,八抬大轿微微摇晃着,轿子四角上的穗子只是簌簌的颤一个不停。
“国丧,已经过去了么?”我望着那红装送嫁,有些个失神。
“过去了。”陆星河的眼睛里面,满满映出来的,也是那一抹漂亮的红色:“看上去,婚事办的挺风光的。”
“ 是啊。”我望着那一个队伍,道:“今日,想必也是他们等了许久的了罢,才过了国丧,可不是便办了喜事了。”
“唔。”望着那队伍,陆星河忽然侧头说道:“横竖更魂器也已经还给了睚眦大人了,咱们,甚么时候成婚?”
我耳根子有点发热:“这个么……”
我想起来的,却是大先生和娘。
“我可以去提亲。”陆星河像是瞧出来了我在想什么,笑道:“对他们来说,多一个女儿,也无妨,是不是?”
我点一点头,道:“但愿如此罢。”
时间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真正的花穗,腹中的孩子现如今如何了。
“那,咱们去拜访一下,如何?”陆星河握紧了我的手,虽然不曾瞧着我,脸却微微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提亲,要置办了甚么礼。”
我想起了许多的陈年往事,忽然有一点恍惚了起来,陆星河后面说的话,却也不曾听进去。
“说起来,那真正在太清宫下毒的,真的就是慕容姑姑么?”跟过来的一个师弟却说道:“她好像,不是凡人,如何能耐得了那天罡气?”
“这倒也是。”另一个师弟附和了一句:“说不准,是她一早就给凤尾吃了那个了?”
“也不对。”开始说话的那个师弟说道:“我听说,那一种药威力可大的很,几乎见血封喉,她在外面吃了,断然可撑不住再回到太清宫,再说了许多话。”
我一愣,回过了头去,那小师弟见我回头,自觉失言,且低下了头去,嗫嚅道:“三师姐,我……我不乱猜了。”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想了想,瞧着现如今这里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慕容姑姑,也有了国师处置,我便转过身去,道:“走,咱们回太清宫,去,瞧一瞧朱颜郡主。”
陆星河愣了一愣,也就追了上来:“你可想到了甚么吗?”
“不曾。”我摇摇头,道:“只是,太清宫里,怕是出了甚么内鬼了。”
“内鬼?”
“咱们回去问问就是了。”
到了朱颜郡主的小院里,正瞧见青鸾出来泼水,我忙道:“青鸾,朱颜郡主现如今怎么样了?”
青鸾瞧见我和陆星河,自然是欢欣雀跃的,忙道:“花穗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劝劝郡主罢,事情发生了之后,掌门人也来了,夫人他们也都来了,可是我们郡主,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还是水米不进的样子,平素你跟我们郡主关系是最好的,你说什么,她一准会听!”
我忙点了点头,留下陆星河在外面等着,自己便进去了。
可是我才要进去,却听见窗户吱呀一声,一道衣袂闪在了窗户旁边。
第426章:那个熟人是谁人
我自是唬了一跳,立时便追到了那窗外去,不成想才到了窗户左近,一阵大风迎面扑过来,待我推开窗子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回过头去,却见朱颜郡主还好生生的躺在了床上,床边轻纱飘扬,朱颜郡主双眼禁闭,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还不曾睡醒了。
我皱起了眉头来,心下合计着,那个跳到了窗外的,究竟是谁?
朱颜郡主知道么?
我这一进来,动静不算小,方才那窗户也给大风拍打的啪啪作响,这便明白了,不消说,怎么都吵不醒的,也只有装睡的人了。
“咳咳……”我存心清了清嗓子。
朱颜郡主微微动了动,透过那朱红色的纱帘子,我自然也瞧出来,她正从锦绣枕头后面,偷偷的窥视着我。
“朱颜郡主,方才好大一阵风。”我说道:“我帮着你把窗子关上了。入了秋风大,郡主须得小心点,万万莫要染上了风寒去。”
“唔。”朱颜郡主这才是一个放心下去的模样,似乎是为着掩饰紧张似得,且咳了一声,道:“有劳了。”
朱颜郡主平日里何曾跟我说话这样客气过,十分显然,她想保护方才那个人,不叫我知道。
我一面微笑,一面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想着,这个朱颜郡主,居然也不知什么时候暗自有了心事。先是凤尾,又是方才那个神秘人,究竟她在护着谁,不让我知道?
我伺候着朱颜郡主喝了些个珠玉茶,假意随口问道:“这一日,不知郡主好些了不曾?”
“嗯。”朱颜郡主点点头,总像是在藏着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一般的心虚,答道:“无妨……对了,你,听说凤尾的事情,害得你也跟着沾染上了官司?现如今,如何了?”
“多谢郡主关心,我也无妨。”我笑道:“那些个大官员做到了这个份上,自然糊涂不得,加上那事情也清楚,说明白了就没事。”
“那便好……”朱颜郡主又问道:“既然你算得上清白了,那害了凤尾的真凶,可寻得了么?”
朱颜郡主这话问的,眼神闪烁,分明极想知道。
我笑道:“郡主也莫要挂心,事情听说跟三王爷那边有点关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已经将边关的国师都给惊动了来,想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郡主放心吧!您身側,有我们保护着,只是有一样,您可万万莫要再寻了这个短见了。”
“唔。”朱颜郡主胡乱点一点头:“生死交关的时候,才知道性命是再精贵不过的,我……我也不去想那个了……”
“万事还是需要自己想开了。”我笑道:“这可不就大好了么!”
给人刚救下来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甚么不想活了,这会子怎么却是想通了?
不消说,朱颜郡主得了谁的点化呢!
我又与朱颜郡主说了些个体己话,瞧着她兴趣缺缺,只是有点发慌的模样,便寻了一个由头且自出去了。
到了那门口上,陆星河正在看一只挂在墙上一个大鸟笼里面的鸟儿,青鸾才在扫地,瞧见我,忙道:“花穗小姐,如何?可跟郡主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你叫人给郡主送点滋补的东西,现如今准就吃了。”
“当真?”青鸾大喜,忙要寻了东西熬粥,我却拉住她,道:“这样事情让旁人做,我有话管你说。”
青鸾这才愣了愣,点点头,跟几个小丫头说好了,才怯生生的过来我身侧,问道:“花穗小姐,可有什么大事么?”
“不过是问你,方才你出来泼水,那房间里没人看着朱颜郡主么?”我问道:“掌门人该是吩咐了下来吧?说是朱颜郡主房内,不许断人的?”
“是不曾断过!”那青鸾忙道:“我一直都守在旁边的,不过郡主说落叶烦人,旁人就都在院子里面收拾,我独个留在那,方才郡主又说屋里也憋闷得很,秋日天干,让放在屋里一点水,撒了玫瑰香露添点润,可是郡主一会说是太浓一会说是太淡,青鸾来来回回换了几盆水罢了。这个……也不算断吧?”
一个不吃不喝想死的人,如何在乎屋里润不润,玫瑰露香不香的?分明是想法子将青鸾和其余几个丫头支开罢了。
能让她支开旁人的,生人自然不可能了。不仅是熟人,还该是她平素十分信得过的熟人。
我点点头,道:“横竖郡主肯吃东西,乃是好事,这样吧,你们几个晚上还是轮番的守着郡主,一次来一个人交接着,免得一个人看一整夜顶不住。”
“是,”青鸾笑道:“还是花穗小姐是个细心人!”说着便下去了。
陆星河早听见了,问道:“怎地了?”
我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我方才假装不曾瞧见谁,但是那个人必定要起疑自己给暴露出来了,是以若要是有什么动作,一定是打算速战速决的,现如今丫鬟只留一个,支开也容易支开,晚上,只怕那人真怀着什么心思,还会再来。”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与朱颜郡主相熟的,可并没有几个。”
“嗯。”我点点头,道:“咱们,到时候把玉锦衣穿上罢。”
及至到了晚上,天际繁星点点,显得更是澄澈透亮。
我和陆星河一道守在了那朱颜郡主后窗左近。
天气已经十分寒凉,懂得人手脚发僵。
玉锦衣下面更是满满的凉意,陆星河捉住了我的手揉搓了揉搓,低声问道:“冷么?”
我摇摇头,笑道:“只要跟大师哥在一起,总觉得四季如春。”
“你倒是很会说笑。”
“唰……唰……”是有人趟在了挂上露水的草叶子上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这才吃了一惊,这才瞧见,朱颜郡主屋子里的后窗户,已经悄然打开了。
可是我们,不曾瞧见了一个人。
我的心沉了下来,难不成,对方,也穿着同样能让人隐身无形的玉锦衣吗?
第427章:做客之道待客道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只见那窗台上面,迈出来了一只脚,但是那脚只是突兀的显现了一下子,便倏然消失了,不消说,对方,果真也有玉锦衣,八成,是玉锦衣将那脚给盖住了。
那脚虽然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可是我早就看清楚了,那只脚上穿着的,是一只奢华的金丝银线缀明珠绣花鞋。
朱颜郡主最喜欢的一双鞋。
那草叶子簌簌作响,走的很快,陆星河拉住了我的手,怕贸然动作,要伤到了朱颜郡主,示意我先不要轻举妄动,且自试探着打了一下响指。
那响指的声音一起,草叶子上的痕迹一下子停滞住了。
“怎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没错,是朱颜郡主的声音。
却没有人回答,那个挟持朱颜郡主的,倒是好生谨慎。
眼瞧着那草叶子却一下子轻轻的弹了起来,像是方才两个站在草叶子上面的隐形人,一下子到了半空之中去了。
“刷……”冲着那个方向,一道裹挟着冰晶的寒风冲了过去,隐隐的,在那草叶子左侧,印出来了虚虚浮浮的两个人形来。
“起。”陆星河一声低语。
“乓……”一道火舌却将那塌陷下去的草叶子左近围了起来,“嗤”的一下子烧着了。
我盯着那火苗,只见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中间传来了一声朱颜郡主吃惊的娇呼,火苗之中再次出现了草叶子塌陷的痕迹。
他们落下来了。
火苗圈子不小,是以瞧着是烧不到草叶子塌陷的那一段的,但是眼见着,那草叶子胡乱的翻滚起来,十分显然,站在上面的人,慌张的很。
可是,除了朱颜郡主自己的声音,却听不见旁的声音。
陆星河留我在玉锦衣下面,自己先钻了出去,道:“夜半时分要太清宫来挟持朱颜郡主,阁下好大的胆子。”
朱颜郡主的声音从那火圈子里响了起来:“大师哥,你误会了,不过是……唔……”
朱颜郡主下半句话却生生的像是给什么剪断了,只听见那火苗噼啪作响的声音, 陆星河立时说道:“ 将朱颜郡主放开来,不然的话,在下不客气了。”
一面说着,那修长的手却背在了背后,跟着指了指左边。
声东击西之计。
我自然心领神会,念动飞天咒,脚下离地三尺,游荡到了那个圈子的左边去,这个方位正是跟陆星河对面,若是他们要跑,自然会从这个方位来。
陆星河也故意,让那个方向的火势稍稍的弱下来一点,造成了一个灵力不及的假象来。
便是挟持了朱颜郡主那的那个人法术了得,可也不见得能带着朱颜郡主飞天遁地,但凡露出了一点破绽,我便将他们身上的玉锦衣扯开,将朱颜郡主救回来。
“阁下,可也是那三王爷的手下么?”陆星河还在对面虚张声势,借此吸引着那挟持朱颜郡主之人,免得发觉了我,且做出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说道:“挟持当朝郡主的罪过,定然是一个抄家诛九族的,阁下最好回头是岸,将郡主给交出来,有话还可以好好说。”
陆星河这一阵子时时与我在一起,谎话也能说的这般的有声有色,真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暗自里叹了口气,却见那草叶子,果然冲着我这个方向倾斜了过来。
陆星河也瞧见了,却硬是装成了根本看不见的模样,道:“ 加上,这是太清宫的重地,稍稍做出点响动,惊扰了旁人起来,阁下可更是难以收拾了,趁着尚且无人发现,还请将朱颜郡主放出来,在下不过是想要朱颜郡主平安,阁下性命自由,在下擅自做主,决计不多加为难。”
陆星河一面说着,那脚步一面慢慢的冲着我的这个方向游移了过来。
我平心凝神,等着我面前那草叶子微微一陷,我迅速的伸出手便冲着那个方向给抓过去。
触手,是凉凉软软的质感,是玉锦衣和玉锦衣内里的衣料的感觉,抓了满手。
我心下大喜,将那玉锦衣往下面狠狠一拉,不成想,却眼前一黑,只觉得铺天盖地一个东西盖在了我面前,要将我给兜住了,我身子一转闪避了过去,只听“嗤……”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的声音。
我正是心下纳闷的时候,手上却不敢迟疑,更顺着那个方向抓过去,只见眼前居然是一张黑色的斗篷,兜出了一个人形出来。
我忙就着那人形一拉,没成想本身自己就带着力气,那个人影,更冲着我倒了下去,两股子力道叠加在了一起,让那个人影跟我一齐重重的便往后面倒了下去。
陆星河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曾闲着,瞧着我倒得远一些,一道漫天花雨流光闪耀起来,我则护住了倒向我的那个人,解开了那斗篷,里面裹着的果然是朱颜郡主。
而这个时候,草叶子响了起来。
我耳朵一直很尖,才听见了那声音,便觉出来那个人是对我和陆星河的埋伏猝不及防,舍下了朱颜郡主要走,我立时说道:“大师哥,看好了朱颜郡主!”
便追了过去。
“花穗,不许你去!”
“无妨!”
仗着身上还披着玉锦衣,我顺着那草叶子“刷刷……”的声响便追了过去,并不曾忘记了用飞天咒让自己脚尖离开了草地去,陆星河也要追上来,正这个时候,却见陆星河前面的火苗一下子涨了起来,冲着朱颜郡主就烧了过去。
陆星河哪里还顾得上追我,忙且去将朱颜郡主给救出来,我心下里明白,这是声东击西,便更小心翼翼的的追过去。
夜凉如水,风声自耳侧滑过去,前面草叶子塌陷的飞快,这个人,脚力倒是挺厉害的,堪堪要比得上我这两条躲债躲出来的飞毛腿了。
不过,究竟还是及不上我,眼见着到了胭脂河左近,我已经追上了。
“嗤……”流光破从我手边闪耀了起来,打在了那草叶子上面,但是却是一个打空了的声音,好像根本不曾碰到了对面那个穿着玉锦衣的人。
我心里着恼,自己一边不住的移动着,不让对方看清楚了我的位置,一面又四下里攻了过去。
没有用,每一声,都是打空的声音。
这如何可能……
“扑……”一道漫天花雨闪耀了起来,我身侧大亮,不由叫苦不迭,给那光照上去,身后自然还是会显现出来了影子的,这玉锦衣,并不曾将我的实体也变化的没有了。
“花穗,躲起来!”陆星河的声音由远及近:“这里我来。”
不成想,那声音才一响起来,我却发觉自己已经给人扯了一下子。本来是用了那离地三尺的飞天咒,可是这个时候,身子只沉重的往后面倒,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腰,重重的将我往后面一扯,我大头朝下,像是菜篮子一般给人拎了起来。
“大师哥,我就在这里!”对方也穿着玉锦衣,我也穿着玉锦衣,我忙将玉锦衣往下拉,让陆星河瞧见我,对方手劲儿却很大,早将我束的紧紧的。
“扑……”一道白光闪耀了起来,正中了那个架着我的人身上,似乎是躲闪不及,可是,分明转身将我挡在了前面,这个人,就不必受着这一击的。
这个人究竟是谁,难不成,真是什么熟人不成?
“将花穗放下。”
陆星河的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杀气。
一股血腥味道淡淡的从这个人身上传了出来,伤的大概不轻。
可是这个人,哼也不曾哼一声,却扭转了身,径自往胭脂河边跳下去。
我瞪大眼睛,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花穗!”陆星河声音像是很远,我只听的迷迷糊糊的,冰凉的水将我给包围了起来,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身上慢慢被冻得麻木,冻得没有知觉,隐隐约约的,只觉得有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将我抓的非常非常牢固。
我将眼睛瞪的很大,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胸口闷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
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啾啾啾……”几声鸟叫响了起来,我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这一觉,居然睡的这般香甜,连个梦都没做。
坐起身来,打算伸一个懒腰,这才发觉,自己不曾躺在自己的小院里面, 这个被子,不是我的!
我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
低下头,衣衫是一件月白里衣,根本也不是自己的衣服。
我心下里一阵发慌,紧着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且转过头,瞧着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看上去十分普通,普通的一点特点都没有,便是那一种往哪一个院子里去,推开门都能瞧见的模样。
红木的桌椅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壁上挂着的字画好看是好看,也并不像是什么名家的手笔。
扫过了小窗子,扫过了书橱,我却越发的觉着这个房子诡异起来,我眨一眨眼睛,才发觉了,这个房子,却根本没没有门。
我怔住了。
没有门?
不错,那小小的,比镜子大不了多少的窗户正漏下了阳光,满屋子清新的树叶味道,外面鸟叫声听的清清楚楚的,墙是白的,桌子是一尘不染的,但就是没有门。
我站起来,瞧见地上还放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草鞋。
套上了草鞋,我走了下去,在墙边敲动了敲动,也不曾听见了什么异响,我心下里可是越来越沉了, 我是如何进来的?
昨日里,我泡在了水里,现如今,头发是干蓬蓬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昨日的事情,本来便是一场梦境。
我给那个奇怪的人掳走了,那个奇怪的人掳走我做什么?我对谁有用处呢?
该不会,那个人,也当我是真正朱厌附身的那一个了罢?
带着满肚子疑惑,我踩着桌子往那小窗户外面看,外面有许多的竹子,正随着风簌簌作响。
“有人么!”瞧着是逃不出去了,玉锦衣也没有了下落,我索性便张开嗓子大喊了起来:“本姑娘醒过来了!”
外面依旧是静谧的不像话,似乎我的话,还有着微微的回声。
这附近难道有山?
“饿死了!”我继续喊了起来:“来者是客,到了你们这里来,难不成你们连一餐饭食也舍不得拿出来么?快快来人!本姑娘的命金贵的很,料想着你们这饭也给不起的小户赔不得!”
我话也不曾说完,扑鼻子便是一阵烤鸡的味道。
我皱起眉头来,却正看见了那个红木衣柜的门缝正在缓缓的合上,而红木衣柜前面的那桌子上,摆着一个朱漆托盘,那朱漆托盘内里,放着一盘子荷叶烧鸡,一碗粳米粥,还带着一盘子凉拌八宝菜,带着一碗海米汤。
我立时从那桌子上跳了下来,一把将那衣柜的门打开了,但是那衣柜里面却是空荡荡的,连一根毛也没有。
我怔住了,方才为着寻那暗门,我已经钻进衣柜里面敲打了一番,并不曾发觉了什么异样啊!
想了想,便重新钻进里面去四下又一番敲打。
还是实木的声音,不像有什么暗格夹层。
这可奇了,这个衣柜,还会做饭,还会将饭端出来?这样的衣柜子,倒是该值钱。
我望着那汤碗里面,搁着一个粉彩的勺子,拿出来便摔在了地上,那勺子当啷一声,给摔了一个粉碎。
我清一清嗓子:“勺子没有了,快快拿出来,难不成,让本姑娘用手捞着喝么?”
果然,那衣柜的门又开了,只见那门缝之中,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洁白漂亮,像是绝色美人才能长出来的,柔若无骨的手。那手指甲上还点着点点的蔻丹,春笋一般的指头里正握着跟我摔碎了的一模一样的汤勺。
那手远远的将汤勺一丢,那汤勺便稳稳的落在了那装着汤的大海碗之中,准确无误。
我几乎看得呆了,但是我不曾忘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那手触摸起来温暖滑腻,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人手!
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是我非但不曾松开,倒是握得更紧了,沉声道:“好妖怪,也不在玄阴地上打听打听,便敢抓了本姑娘来,你可知道,本姑娘便是那太清宫之中人见人怕的三小姐花穗么!”
可是本来牢牢的抓在了手中的手,却一下子稀释了。
稀释这个词用在了这里,很有些个匪夷所思,但是当真,宛如融入水里的冰块一般,那手滑溜溜的便从我手中融化成了淡淡的影子,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我抓了一个空。
而那衣柜里面,依旧还是空无一物的。
“人家好心给你送饭,你倒好,又是摔盘子砸碗,又是胡乱的抓人家,人家有待客之道,你也该有做客之道啊!”
一个声音凭空的响了起来。
第428章:裹着被子冲过去
我一听,立时回过头去,可是屋子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是穿着玉锦衣的人么?
我留心的四下里看,可是屋里哪里都是纤尘不染的,根本寻不出来甚么痕迹。
“你这样找,也未必能找到了。”那个声音十分愉悦的说道:“横竖,我是想要告诉你一声,这里十分安全,你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的,你只管好生的留下来,旁的事情,不消操心。”
我冷笑一声:“是么?不消操心?把人生生关起来,留一句不消操心?我感谢你们全家。”
那声音顿了一顿,又笑了起来:“行了,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招人怜爱去?再怎么说,现如今,一切也由不得你,高兴也是一日,不高兴也是一日,你自己看着办。”
这个时候,我听见“咔哒”一声响,自己面前的衣柜,重新关上了。
这个声音,也十分优美动听,黄莺出谷一般,与那个飘渺的手,想来,是同一个主人罢?
又是一个,出尘的美人?我若是男子便好了,能识得这许多美人,也是一番福气。
鸡的香味飘过来,我心不在焉的扯下来吃了。
“呦,这般谨慎,怎敢吃了来路不明的东西?”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与女子的声音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我从来都不曾听到。
我的记性也不错,但凡是见过的人,听过的声音,总能想起来是谁。
带着这样的自信,我喝了一口海米汤,气定神闲的说道:“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只当,昨日掉进水里就死了。”
“这个想法好!”那个男子的声音低低的笑了笑:“这样吧,怕你是个烦闷无聊的,我来陪你聊天可好?”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咄。”那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难不成,你真的对自己身处何地,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不想知道,昨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昨日掉进了胭脂河里,为着避开了我家最了不得的大师哥,那个人打开了一个虚空界。”我将八宝菜里面参杂着的豆芽一根一根的挑出来:“所以这里,该是进不去出不来的,就算是有什么原身,也只容手臂进来,我也就安心了。”
“这个脑瓜子,转动的倒是挺快,”那个男子的声音道:“还真是出人意料哇,我还以为,你准要啰哩啰嗦,问上了许多问题去。”
“就算我问了,怕你也未必会说,何故还要去弄这样的麻烦事?”我吃了一口米饭,一面咀嚼着,一面说道:“也好,也好,衣食无忧,等着长胖。”
“这样的话,就不好玩啦!”那个声音像是寻思了寻思,只听“咔哒”一声,他打开了甚么东西,接着,一阵歌声便流水一般蔓延了进来:“窗台月光明,听潺潺流水声,清风吹拂多少叶,都在蝉鸣中……”
我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我娘的声音,这个声音,她素来,是在小时候哄着我睡觉的时候唱的。
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听见,但是这个轻柔舒缓的调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又是“咔哒”一声,那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样?” 那个男子的声音又用一种十分愉悦的腔调问道:“好听么?”
我咬了咬牙:“自然好听。”
“所以,你想不想知道,唱歌的人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
“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省事。”那个男子说道:“不瞒你说啊,唱歌的是一个外婆,这个外婆呢,正在照料自己小外孙儿。啧啧啧,这个摇篮曲,是不是很好听?”
我背后一阵发冷,像是寒冬腊月,给人拉开了领子,倒进去了一桶井水一般:“小外孙儿?这如何可能?”
真正的花穗,这样快,便要生产了?
“这如何不可能?”那个男子接着说道:“那是朱厌,又不是旁人,看来你还不知道呢?朱厌出山天下乱,你说,这个朱厌,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重现人间?你们的璇玑子祖师爷爷,许也根本想不到,那位郡主能怀孕生子,哈哈哈哈……”
真若是生产了的话,算得上凶兽出山么?还是说,她分娩的不是孩子,而是朱厌?
“他们现如今在何处?”
“跟你猜的一样,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那个男子的声音道:“就是喜欢看旁人着急,一场白开心,也是好的,哈哈哈哈哈……”
笑声像是一团子烟雾,慢慢的散开了。
伴随着那个笑声,男子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心下自然是急的有些个发慌,娘她们不是便在国师府上么?如何又跟这个神秘的人扯上了关系来?国师断然不可能跟三王爷成了一丘之貉的。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慕容姑姑的面孔,朱颜郡主的出逃,还有将我拉下了胭脂河的神秘人,像是一串被扯断了线的珠子,再也穿不起来。
可是眼看着这个地方,根本跑不出去。
等一下,这里的东西能进来,可能出去么?想到了这里,我将那红木托盘,大碗小碗,摔了一个稀碎,将屋子弄的跟才走了贼一般。
接着,便自躺回了床上去睡觉了。
在被子下面遮着脸,故意将呼吸压的低沉了一些。
果然,不多时,那地上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个碎片像是给一把看不见的扫帚扫动着,正自己归拢成了一堆。
接着,那衣柜子的们缓缓的开了,衣柜子底部发出来了淡淡的白光,碎瓷片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裹着被子便冲了过去,冲着那底部跳了下去。
像是贯穿了一个绵软的东西,我带着一种将那东西砸破了的感觉,坠了下去。
“当啷”我觉出来,自己正跌在了那一堆碎瓷片上,落了地,还好早有准备,是裹着被子出来的,倒是不曾将自己个割伤了。
“这……”身边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一阵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第429章:究竟有没有关系
我早从被子里面滚出来,撩开了被子只露出了眼睛往外面望。
这是一个,厨房?
有炉灶,柴火,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墙上挂着腊肉,扑鼻子一股油腻的味道,灶里火是旺的,顶棚熏的微微有些发黑,再怎么看,这个地方,也不过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厨房了。
气窗开着,那菜刀在砧板上闪着寒光,砧板另一侧,还搁着半截子猪蹄,而那猪蹄的另一半,正握在一个跟我年龄相仿,厨师模样的年轻人手上。
我身侧香烟缭绕,几个年岁不大,仆佣模样的男女正直着眼睛盯着我,嘴巴俱张的能吞下了鸡蛋去。
他们手上拿着锅铲,水瓢,汤勺,像是给我吓坏了一般的望着我。
“这是哪里?”我抿一抿嘴,问道:“你们又是谁?”
一个年岁大一点,看上去有点老成的厨师瞧着我,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又掐了自己一把,这才说道:“你……你先说你是谁?”
“废什么话?”我瞪了眼睛,拿出一股子戾气来:“你们先说,不然,本姑娘闹腾起来,你们的主子也兜不住!”
“你……你认识我家主子?”
一个年轻轻的小丫鬟直着眼睛,怯生生的,却又带了点好奇,道:“那……你如何从烟囱上掉下来的?”
“烟囱?”我眯起了眼睛,抬起头来一看,那烟囱上面的顶棚。果然是给什么砸开的样子,残破的边缘正在清风里摇荡,瞧着这个方位,确实是我砸下来的。
这几个人,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被从天而降我的我唬住了?
“问题我可以回答,但是须得跟你们交换一下,”我轻咳了一声,道:“你们说,这里是哪里?”
“是厨房。”一个看上去十分憨厚的汉子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一个瘦长枣核脸的年轻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自己说道:“ 是,是丞相府的厨房。”
我立时愣住了:“你说,丞相大人?”
“你究竟是谁!”那个老成点的年轻人自然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来:“你不是说,你认识我们主子么!你究竟,是如何从顶棚上掉下来的?”
察言观色,这几个人的模样,确实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个个除了惊惧,倒是也见旁的,全然是给我吓傻了的模样,若是演戏,还真是惟妙惟肖,若是真的……
我如何会落在了丞相府里?
“方才那是一个什么动静!”外面早吵嚷了起来,显然,是丞相府的兵士了。
我眼珠子一转,倒是自己放开了那一身棉被开了门,道:“几位爷,快请进来瞧瞧,出了大事了!”一面说着,我一面站在了旁边将门口几个兵士给让了进来。
那几个厨房里面的佣人何曾想到,我居然倒是胆子这般大,竟用了这样“反客为主”的法子将那兵士引进来了,神色更是吃惊了,倒是那个老成点的年轻人指着我,颤声道:“她……她……”
我哪里还能等着他说完,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临了,抓了一件挂在门后的袍子套在了里衣上。
穿过了回廊,见了几个人冲着我过来,我忙低下了头,做出十分谦卑的模样立在了一盆兰花后面,那几个人也不曾觉得我多么可疑,不过多看了两眼便自去了。
一面在花木扶疏之间穿梭着,一面寻思着,那个红衣衣柜,为何居然能跟丞相府连在了一起?难道,丞相跟三王爷也……是记得丞相跟国师不对付的,可是说起了更魂器来,还是丞相大人不曾私藏,交给了陆星河的呢!
对了,更魂器……
更魂器与那朱厌一般,能让三界产生了动乱,若要说以更魂器来添了乱,那好像,正可以转移了许多本该盯在了朱厌身上的关注去。
我低下头,瞧着那来来回回的路径,而这个时候,有几个嗓门大一点的家丁早嚷了起来:“对面那几个,你们听着,有大胆的刺客,进了丞相府,你们眼睛活泛点,瞧见了生面孔,可万万须得小心,不然的话,出了甚么大事,咱们做底下人的,都须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几个青衣家丁忙应了声去。
这可坏了……生面孔,可不就是我么!这会子,可万万不能发慌,一旦发慌,那暴露的,自然可就更快了。
偏生左近都是人,没法子当着人使出了隐身法去。
我转过身,正瞧见一条幽径通往了内宅去,想来内宅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丞相大人内宅之人人一定不少,我进去了,差不多能浑水摸鱼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我便分花扶叶,过了那一丛又一丛的月桂树,进了那月牙门去。
不料想,一进了那月牙门,却正碰上了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衣着比方才瞧见的都要华丽些,模样也甚是气派,头上甚至插着赤金的钗。
我心下叫苦,这样的丫鬟,一般是管事的,碰上了她们,最是麻烦,若明说了我是太清宫的人,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但是身份暴露了,为什么我会掉进了这里来,还有丞相大人跟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可就再难以查清楚了。
我低下头只是行礼,让在了一侧,一个吊稍眼的丫鬟望了我一眼,冷哼道:“你是哪个屋里的?”
我一怔,忙道:“回姐姐的话,是才招进来,尚且不曾分配到哪个屋里去,才想着将这里走熟一些,免得以后有了跑腿的差事,找不到北。”
“你倒是乖觉。”另一个杏子眼的丫鬟则说道:“只是,不管你以前是一个什么出身,最好记清楚点,这是丞相府,穿的破破烂烂,像什么样子。”
自然,我这一身衣裳,也都是粗糙极了的料子,可不合体面丫鬟的规矩,我忙答道:“多谢姐姐好话,这便记住了,永不再犯!”
正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倒是瞧见了这两个丫鬟,扬声问道:“两位姐姐,今日里,不曾见到了甚么生人罢?两位姐姐听说没有,这丞相府,可进来了刺客啦!还是个女的哩!这个世道,真真是……诶,两位姐姐的脸色,怎生这样的难看?”
第430章:身边燃起无名火 钻石加更两个更合更
那两个丫鬟这才僵硬的低了头,道:“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模样,还有,你的荐客,是哪一个?”
谁还要给你们瞧?我一侧头,瞧见左边月牙门内里交错生长着许多的青藤,抬脚便顺着青藤往里面冲。
“就是她!刺客就是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身后爆开了尖锐的喊声。
所幸那青藤生的细密,终于在身侧断了人,该能在这里使用了隐身咒了,不成想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却从那青藤之中伸出来,将我的手腕给牢牢的抓住了。
我自是唬了一跳,且反手将那个手往后拽了一下子,便听见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丫头,别出声!”
“翻天斗大仙?”
青藤之中,露出了一张短短的脸。
那张脸挤眉弄眼,像是贴在了青藤上面的一个会动的面具。
那翻天斗手上像是有一块布,往我身上一蒙,我眼前便像是跟外界隔了一层绿色,几个家丁自然听见了那两个丫鬟的话,忙不迭的钻了进来寻我,可是却愣着眼睛,甚么也不曾看见。
不消说,我跟方才的翻天斗一样,化作了那绿色的青藤了。
“方才还在这里的,来路不明,可紧着去禀告了丞相大人!”
几个家丁便这样散开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谢道:”翻天斗大仙简直是花穗的及时雨,什么时候用的上,什么时候就出现,再没错,欠下许多人情,待大仙用得着我,可一定让我好生的也给您效力。”
“果然比那傻狍子会做人。”翻天斗嘻嘻的笑了:“其实,咱也不过受人之托罢了,好说,好说!”
“受人之托?”我忙道:“大仙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托您的,倒是谁?他又是怎生知道,我落在了这里?”
“这个小丫头,脑子反应的倒是快,怎地这样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且让咱缓缓。”翻天斗出一口气,才说道:“是跟你前世一道的那个傻狍子,教咱过来照应你的,她还顾念着,前世里,你是她的姐姐呢!”
“她?”我忙道:“也真是幸亏她了。这样说来,她知道昨晚抓了我的人是谁?”
“谁知道,她也不曾说。”翻天斗说道:“不过傻狍子那样的傻,如何又能未卜先知的!准是从哪里偷听了甚么,急急火火的就来寻咱。”
“所以,是有什么原因,我一定会落到了这里来?那不消说了,丞相大人与三王爷之间,准有甚么不可告人的,要不我所落进去的虚空界,怎么会连上了他的厨房!我本来不想惊动了他的,可是这一跑,无论如何也惊动了,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将自己遭遇的事情讲了一遍,道:“幸亏运气好。”
“让你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时候可不多。”翻天斗笑道:“你心里发慌,脑子才有点不大清楚,是不是?”
“是。”我叹一口气,低声道:“我娘,还有真正的花穗,只怕落在了昨日拖我下水的那个人手里了。”
“所以你急急火火的,只想着脱身,好在丞相府里寻他们?”翻天斗点点头:“倒也是的。”
“不过现如今,怕也没法子去寻了罢?”我懊恼的抓一抓头发,道:“我这个动静,自然早给他们发觉了,这会子……”
“这会子,可不正应该是因着你的出现起了疑心,往关押他们的地方去看看的时候么!”翻天斗笑眯眯的说道:“咱们跟上去,再没错!”
我登时心里有了底:“大仙,你知道如何去寻?”
“咱在这里守了许久,这点子事也办不好么?”那翻天斗道:“抓紧了,咱领你过去瞧瞧。”
说着,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踩上了甚么自己会滑动的东西,便由着那东西,将我一路往前面带。
随着身侧景色变化,身上的这个东西也变化起了颜色来,随时都能让人变成了身侧的东西一般模样,让旁人无从发觉。
各种花木在眼前流水一般的滑过去,倒是好玩的紧。
我心下里自然觉着有趣,连声道:“这个布果然又是翻天斗大仙一个好宝贝。”
翻天斗不置可否,笑问道:“对了,小丫头子,上次与了你的那张火凤凰的皮呢?”
“那皮还有!”我忙点点头,但是转瞬又苦了脸:“昨日我落进了胭脂河里面,衣服全给人换了,那火凤凰的皮也没有了。”
“无妨。”翻天斗的声音像是若有所思:“总还会回来的 。”
“诶?”我奇道:“当真么? ”
“唔。”翻天斗道:“你等着罢。”
“对了……”我犹豫了一下子,道:“花穗有一事相求,大师哥还不知道我在何处,必然担心的紧,可能借了您什么法术,跟他说一声?”
“你倒是细心。”翻天斗答道:“听了这事,花婆婆早跟你的那个大师哥说了,他急头白脸就要往这里赶,被花婆婆拖住了,无妨无妨,小伙子火力壮,就该磨一磨他。”
“那便好……”
说话间,我们已经滑到了那一道屋子里面去,我只觉得自己突破了甚么屏障,自己便穿墙而过。
翻天斗,果然好深的灵力。
这个屋子,我来过。
可不是就在这里,陆星河从丞相大人的手里,拿到了那更魂器的么!
对了,当时,为什么,丞相大人要当着我,将更魂器拿给了陆星河?
从他的字里行间,不是让陆星河,再也莫要告诉给了旁人的么?
当时只以为丞相大人并不曾把我一个小丫头给放在了眼里的,现如今再想想,我心下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难不成,他知道,我当时是被更魂器给更魂的人么?若是这样的话……
“这里倒是气派。”那翻天斗哼了一声,道:“做一个官,可不是比谁也舒服么!”
我四下里望着,但见屏风还是那个墨汁淋漓的屏风,高高的书案,也还是原本的那个书案,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现在再来看,只觉得哪里都是阴测测的。
“咔……”一扇暗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不是旁人,也正是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身后跟了一个人,我也碰巧记得,是上次我和陆星河过来的时候,接待了我的们的那个管家。
那丞相大人满脸的焦虑,那管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现如今,您说他们是不是全瞧出来了?”
“老夫如何知道。”丞相大人平素都是一副冷静干练的模样,现如今却跟每一个平平常常的老人一般,满脸苦恼的揉着自己眉心,显得一筹莫展:“只觉得,甚么地方,都是眼线。”
“大人这样,未免太累,什么时候,事情了结了才好。”那管家忧心忡忡的说道:“只可惜小的是个没能耐的,也没法子给大人您分忧,心下里,可也是懊恼的很。”
“行了,你是忠仆,老夫知道。”那丞相大人再不见平日的威风,倒是坐下来,沾满了墨汁,要写一封信似的,可是直到那毛笔尖儿落在了雪白的纸上一滴墨,丞相大人还是什么字也不曾写出来,兀自又叹了一口气,搁下了笔。
“要跟那边联络么?”那管家忙道:“现如今,丞相府都出了那种奇异的事情,传出去的话,实在也对您不利。谁家的烟囱,能平白无故的落下了妙龄女子来!”
“许,不过是个疯疯癫癫的飞贼?”丞相大人一派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个……”那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小人教小厮们上厨房上面去瞧了,便是那个女子在顶棚上落下来的,可是顶棚上面的灰土还是平平整整的,全然看不见一点脚踩上的痕迹,这这这……全然不像是凡人会做出来的事情。且……且在那个女子之前,落下来了许多的碎瓷片,那碎瓷,正是夫人珍藏着的,是些个前朝古董,怎么也不知道,如何从锁着的箱柜之内,凭空落在了那地面上,这实在是……”
“怪力乱神的事情,在这一朝,一直都不少,许是哪一个顽皮的狐仙作弄人,也未可知。”丞相大人还是不愿意相信:“老夫实在想不通,行事这般的谨慎,他们是怎样疑心到了老夫头上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那管家先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又意识到了大概知道丞相大人秘密的,只有他自己,忙掩住了嘴,接着说道:“小人可是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曾往外面露!”
“行了,”丞相大人低下头,抬起手来支撑着额头,道:“他们的安全要紧,既然现如今,正着了老夫看管,自然还需的小心谨慎的,你便亲眼瞧一瞧, 人可遇上了甚么危险不曾?若是真为着他们来的,可不好办。”
“是。”那管家得了令,便往那暗门里面走。
翻天斗见状,忙带着我就过去了,暗门前面掩着一整架的古董,管家轻轻的将那架子移开,翻天斗倒是利利索索的伸手将那架子给推倒了。
只听一声巨响。
各种名贵的瓷器当啷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砸了一个粉碎,那管家见状,忙道:“大人……小人……小人不是成心的,也不知道怎地,这个架子便给倒下来了……”
趁着这个时候,翻天斗再次带着我轻捷的穿墙而过。
墙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这个花园跟关着我那个地方倒是很像,除了暗门,便是逼仄的一个院子,连一个明门也没有。
住在这里,跟坐牢的滋味想必也差不多。
翻天斗道:“你听着,方才那丞相老儿,是在担心什么?咱听上去,可像是,他背着皇帝老儿,有了什么外心,正是心虚的时候哩!”
我点点头。
“是以么……”翻天斗接着说道:“还不是这个这丞相老儿自己使得坏,吃里扒外,倒是帮着三王爷各处里绑票,又是你,又是朱厌,听着你方才那一说,八成也是用了什么法术将那些个吃食甚么的送过去的罢?”
丞相大人身侧,果然疑点重重。
若是他真的一早就跟三王爷全说好了,那当初,是他存心将更魂器当着我给了陆星河,接着,一直在暗中鼓动了许多的事情么?这个时候,更魂器已经还回去了,也再没什么比朱厌更要紧的东西了,是以,他差使了谁拉走了朱颜郡主,闹出来了朝廷和那番邦之间的关于和亲的龃龉, 好让番邦没有了回头路,只一心跟三王爷做了同盟。
现在这个时候,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我娘他们从国师那里弄了来……难不成,事情跟慕容姑姑也有关系?慕容姑姑到了国师的身侧,总没有“思念”那样简单。
加上了慕容姑姑的那一张脸,该不会……
还有,那个屋子里面的男子声音究竟是谁?如何一定要激了我让我为着担心娘而想方设法逃出来?
“你还想甚么?”翻天斗催促道:“你听!”
“呜呜……”果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朱厌的孩子都生下来啦!”那翻天斗摇摇头,道:“立时,就要天下大乱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忙道:“难不成,那个孩子,便是朱厌么?”
“你想想,朱厌被封印着,自然早就想出来,借着这个重生的机会,可不是就出来了。”太平猴魁道:“咱敢打赌,那个占了你身体的真花穗,可不便生出了朱厌来了!”
我抿了抿嘴,要去推开了那门去。
“咔……”门倒是自己先开了。
出来的,是我娘没错,她正捧着一盆水,还在哼着歌儿,将那水中的布片拿出来,搭在了竹竿上面。
那些个布片五颜六色,不是尿布是什么!
“怎么样?”翻天斗的声音沉沉的:“那个老伙计,已经出山啦!你便等着,天下大乱罢!”
我拉着那翻天斗只管往里面冲,果然,真的花穗正坐在了床沿上,一脸的慈爱,摇晃着那小小的摇篮。
摇篮里面的孩子,雪白粉嫩,果然有几分跟我原本那个模样相似。
那孩子眯着眼睛,想必是睡着了的,我还待要上前看看去,正这个时候,却只听了“蓬”的一下子,好像一股子火苗起来了,那翻天斗一声惨叫,我回过头,但见他蒙在了我身上的那一块隐身的东西烧起来了!
“朱厌!”翻天斗咬牙切齿:“这个老东西!八成就是存心的!”
我立时想起来了,花婆婆说过,那朱颜郡主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身边,也总出现了,无缘无故的火灾。
我一下子将盖在身上的那一块东西拿开了。
真花穗一抬眼,瞧见了凭空出现的我,脸色自然变了:“你?你怎地来了?”
“当当当……”正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还有娘意外的声音:“谁呀?”
第431章:冒名顶替冒险去
那翻天斗掀开了一块布,满脸的恼羞成怒,正这个时候,那个小婴儿,出其不意的,居然倒是笑了。
外面的拍门声响一个不停:“快快打开!”
“这整日里面,也不知怎地了,这样的不安生。”娘一面絮叨着,一面要去开门。
我有许多的话想问那真花穗,可是现如今,却只问了一句:“爹和赤面夜叉公子呢?你们,如何会在这里的?”
“他们?”那真花穗忙道:“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须得做,且请我们躲在了这里……”
“啪……”门打开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来:“夫人,多有得罪,这里不大安全,躲不得了!”
娘忙奇道:“这却是怎地回事?如何好端端的,躲不得了?”
“夫人不知道,丞相府里进来了外人,想要对您二位不利,还请跟着我走!”
我只当是家丁来了,探身往窗子左近一看,正是那管家。
可是管家看上去,不大对劲儿。
不像是方才那般的沉静,倒是目光闪烁,怀着什么心事似的。
管家虽然和我见面不多,但是看上去十分本分,可如今的管家,却是诡计多端的模样。
难不成,是“凭”来了?
我定下心思,碰一碰翻天斗,道:“大仙,您认识凭么?”
“那个老东西?”翻天斗十分不屑的说道:“一个小妖鬼,却整日的要冒充大尾巴狼,甚么趣味?”说着,探出了身子往外面一看,咂舌道:“那东西果然来了,连个实体也没有,整日挂在了别人身侧装孙子。”
这会子娘听见了那管家的话,早慌慌张张的说道:“如何?为着我们来?”
“可不是么!”那管家大人点点头,道:“不瞒你们说,是你们的仇家哇!这里怕也是给那厮盯上了,你们赶紧带着孩子随了我来,再晚一点的话,只怕堪忧啊!”
“此话当真?”娘这一听,自然慌了神,道:“大人,您只管等我一等,带了我家的女儿和孙儿,这便跟着您去!”
说着,回身便往里面赶,而那管家脸上的奸佞的笑容,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翻天斗见状,道:“现如今,可要打蛇随棍上,跟到了他们的老巢去?咱倒是可以帮你护着他们两个。”
说着,摇身一变,正是成了我娘一般的模样。
那真花穗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
“你藏起来。”翻天斗将那块刚熄灭了火的怪布盖在了真花穗的身上,真花穗立时跟那小婴儿一起隐然不见了。
而我娘这一进门,瞧见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翻天斗,正对自己呲牙咧嘴的笑呢,一下子便晕厥了过去。
“娘!”
“行了!”翻天斗将我娘也拖进了那怪布下面,将自己的衣服一解,但见里面形形色色,都是奇特的皮和布,似乎他身上能开了绸缎庄,各式各样,让人应接不暇。
但见他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十分奇异的布来,往我身上一兜,不消说,我变成了原本自己的江菱模样了。
接着,翻天斗从桌上取了一个茶壶塞在了我手上,将一方小手帕盖在上面,但见茶壶,也就转瞬成了一个白胖胖婴儿模样了。
“好了不曾?”被凭附身的管家在外面催促了起来:“若是为着什么金银细软,那大可不必,你们只管出来,性命要紧!”
“来了!来了!”翻天斗扭着腰肢,开了门,道:“管家大爷费心!”
那管家被凭附身,自然正是着急带着我们走的时候,哪里能想到电光石火之间出了这许多的节外生枝,忙招着手,道:“快走!快走!”
边带了我们往外面去了。
穿过了一个幽暗的小径,我瞧着,像是出了宅门,便忙问道:“却不知道,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了。”
“说起来,方才究竟是为着什么,便这样带着我们急急慌慌的走?”翻天斗扮起了我娘来,倒是也唯妙唯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也不曾管丞相大人打了一个招呼,可也怪过意不去的哩!”
“便是丞相大人下的令,不需打什么招呼。”那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应答道:“夫人且放心吧,小的,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着,便带着我们出了丞相府的侧门,因着丞相府的人自然人人都是识得管家的,自然没人敢阻拦,一路畅行无阻。
“原来如此。”
正说话间,进了一个小巷子,早有车马等候,随着那管家伤了马车,那马车连门带窗,皆封闭的严严实实的。
我心下里明白,一定,是要避人耳目,带着我们往某个不能被我们再次寻得的地方去了。
不多时,只觉得那马车一阵轻微的摇晃,外面有人说道:“到了。”
那管家下了马车,便将我们往里面请:“快请里面去,这便是了!”
跟着翻天斗下了马车,但见此处是一个十分宁谧的园子,园子之内花木扶疏,远远的,能瞧见后宅有一片竹林。
我心下一动,难不成,这个地方,便是先前那带着我下水的人将我关起来的地方么?
兜兜转转一圈子,想不到,又回来了。
那给凭附身的管家像是有什么急事,只是不住的催促我和翻天斗:“还请再快一点。”
走过了那一路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我抬头一看,果然,那竹林后面,是有圆圆的窗子。
“却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我忙问道。
“这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哪!”那给“凭”附身的管家终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了一抹险恶的笑容来:“嘿嘿嘿,你们进去,便知道了。”
进了那个里堂之中,那管家丢下我们且自去了,太平猴魁低声笑道:“你瞧着,咱们两个便是宛如两头山羊,给人这样拉着过来当礼送了。”
“这倒是不假。”我接着说道:“可想而知,想要这样礼物的,是哪一位了。”
“便是这样才有趣。”翻天斗笑道:“三界越乱,越好玩!”
正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一扇屏风后面响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
第432章:真相原来是如此(修改后)
屏风后面人影晃动,一股十分华丽的檀香味道袭来,是三王爷。
三王爷还是一身锦缎,气势逼人的模样,两手垂在背后,望着我们,道:“辛苦,辛苦。”
我忙瞪大眼睛:“您是……”
“按着辈分,虽说你没有了以前的身体,可是,还是该跟本王叫做皇叔。”三王爷笑容可掬的说道:“朱颜,上次你见到了三皇叔,还是在那襁褓之内的时候。”
“三皇叔?”我转头望着翻天斗,佯装十分惊诧:“娘,这是什么话?我如何……”
翻天斗转一转眼睛,也盯着那三王爷,道:“娘可不知道,这个人说的什么话!你爹,并不曾有什么兄弟……”
“这件事情,还瞒着这位夫人?”三王爷笑道:“朱颜,你跟那江菱更魂的事情,皇叔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来遮遮掩掩的了。”
我咬一咬牙,道:“我不知道,您是一个什么意思,也根本不认识你。”
“啧啧。”三王爷坐在了太师椅上,点头道:“你的事情,三皇叔心内明白的很,要不要,三皇叔一一说了来与你听听?事情,是这样的,你出生之后,因着身上带着朱厌,背负着家国天下的大事,这才给放入了太清宫好生看护着,免得经受了甚么邪气侵扰。
但是因着你身份特殊,为着更好的保护你,那太清宫的掌门人擅自让自己的私生女儿,充作了你的身份,做一个标牌,为你挡掉了这个身份。
你呢,便在暗中跟那私生女换了身份,你只当,自己是那个私生女花穗了,是不是?”
我瞪着眼睛,不曾答话。
“既如此,”那三王爷接着说道:“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可是,却还是给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为着将这个风声查实,皇叔差了人想法子,不成想,那孩子也是狠厉的,你却因着这件事情死了。”
我自然知道,这话,说的是玉琉。
当初,是玉琉受命查清楚了花穗和朱颜郡主,谁才是真正的朱厌,但是不知如何,闹出了人命来。
这件事情,却给那冥界二公子知道了,才安排了我的冥婚,想引出了流落在外的更魂器来用。
可是那更魂器跟我扫见了一眼的黑影子转瞬即逝,二公子的算盘落了空。
“剩下的事情,你应该也就知道了,为此,你跟那江菱,换了一个人生,她成了太清宫的花穗小姐,你成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女,跟那赤面夜叉有了感情,是不是?”三王爷笑容可掬,凤眼微眯,可是总让人觉得,有点阴骛。
翻天斗果然是个会演的,听了这话,全然装成了寻常妇人的模样,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我:“你……你不是我的女儿江菱?你……你……”说着,佯装晕倒了过去。
“娘!”我忙要扶住了翻天斗,转过头道:“我娘岁数也大了,是个不经吓的,您何苦……”
三王爷摇摇头,道:“能做妖怪的妻子,怎地要这样的怯懦?本王记得,她那个夫婿,也就是你这个身体江菱的亲生父亲,是妖界的一条大白蛇,唤作什么大先生的。”
三王爷便是三王爷,甚么事情全打探了一个事无巨细。
我抿了抿嘴站起来,道:“那……您今日把我从丞相府之中带过来,究竟是为着甚么?”
“好说,”三王爷道:“你知道,家和万事兴,而咱们皇家,又决定了整个的天下,你想不想,风调雨顺,社稷平安?”
“这是自然。”我忙道:“谁愿意活在了那乱世之中,过那一种有了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日子。”
“果然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三王爷笑道:“既如此,你将你那个孩子交给了三皇叔,三皇叔当可保天下平安!”
“孩子?”我抱紧了那个茶壶变出来的孩子,颤声道:“你该不会,想因着孩子是朱厌附身,拿来要挟了当今圣上?”
“你倒是也很灵光。”三王爷说道:“皇叔做了这许多年的谋划,一直很辛苦,好不容易,你顺顺当当的将朱厌生下来了,难道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皇叔么?”
“你要了孩子,要挟皇上让位也就是了,皇上不让位,你便要杀了朱厌,接着,引进了番邦,闹一个天下大乱?”我皱起眉头来:“何故要如此……”
“女流之辈,如何能懂做大事的人?”三王爷还是带着笑,却只让人觉得阴测测的:“因着咱们的血缘关系,事情皇叔也全告诉你了,将孩子交出来。”
“不……”我假装着抱着孩子往后退:“办不到……”
“你知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以为你是皇叔的亲生侄女,皇叔便不舍得将你如何。”三王爷挑起了眉毛来:“软的不吃,也只有让你吃硬的了。”
说着,拍一拍手:“来人!”
像是方才全藏匿在了影子里一般,三王爷一令之下,出来了不少的灰衣人,那些个灰衣人虎视眈眈的望着我,将我和倒地的翻天斗团团的围了起来。
“将朱厌,抱过来。”
“是!”
那翻天斗早在地上跟我偷偷的挤了挤眼,不成想,正在翻天斗要出手的时候,一道浅蓝色的光芒闪耀了起来,伴着一个清越的声音:“你们谁敢?”
“世子……”
那些个灰衣人一转头,立时谦卑的低下了头去。
是许久不见的苏沐川。
“二……二师哥……”
“不要害怕。”苏沐川望着我,笑容还是那样温暖:“有二师哥在。”
“沐川,你来做什么?”那三王爷皱起了眉头来:“这件事情,你说过不想跟着搀和的。”
“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妹妹。”苏沐川道:“本是一家人,何至于要做出这种事情来?江山在谁手中,但凡治理的好,又何必强求?最要紧的,是万民的喜乐,这才是主江山者,最该看重的。”
“这一切,全数是为着你!”三王爷重重的拍了那椅子的扶手一下:“这大好河山,本来该是你我父子的!”
“我不要。”苏沐川眼神十分倔强,说着,对我伸出了手来:“跟我走。”
第433章:纷纷扰扰许多事
“沐川,你好大的胆子!”三王爷脸上升腾了隐隐的怒气:“你知道你在与谁为难?”
苏沐川也不答话,一手拉着我,便要往外冲。
“你们几个, 将世子扣下来!”三王爷怒道:“断然不能让朱厌便这样的去了!”
“是!”几个灰衣人答应是答应了,可是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是假意要攻上来,却两边不想得罪,并不曾敢出了杀招,不过是流光破等看上去厉害的招式,装出来了一番样子罢了。
苏沐川如何不知道,早将几个灰衣人一道飞花满天击了一个倒仰,拖着我便出去了。
“你们……”那三王爷还在气势汹汹的说什么,但是苏沐川走得快,已经听不清楚了。
翻天斗装晕装上了瘾,倒是不曾起来,大概怕他这一动,引了三王爷疑心。
苏沐川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带着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分开了一大片垂枝柳树的叶子,到了一个小湖左近,方才停了下来,温和的笑道:“不曾害怕?”
我忙摇摇头,感激的说道:“多谢二师哥。”
“有什么好谢的。”那苏沐川还是一如往常,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受了惊罢?孩子如何?”
孩子本就是个茶壶,也不过是睡的正香的模样,苏沐川嘴角浅浅的翘起来,道:“跟这个江菱的模样,倒是生的很像。”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可不是么!对了,二师哥如何知道,我到了这里来的?”
“还不是听说丞相大人那里出了事,心里惦记的很,就想着八成便是三王爷在这里搞的鬼,赶紧过来了,你果然在这里。”苏沐川笑道:“晚来一步也就不好了,皇上可不见得就会听了三王爷的话,这一条小命,也就保不住了。”说着,伸手又逗了逗孩子。
“二师哥在丞相大人那里有什么眼线不成?”我忙道:“啊,难不成是那个‘凭’么?我记得,上次在太清宫,二师哥曾经抓住过了那个‘凭’的,难道当时,便是‘凭’因着你世子的身份,听了你的话,演的一场戏,只为着当众揭穿了玉琉么?”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苏沐川笑道:“看来这一阵子你奔波流离,也算得上吃亏是福。”
“哪里,哪里,”我忙道:“对了,二师哥,丞相大人果然跟三王爷有所……”
“是三王爷也好了,偏生并不是。”苏沐川摇摇头,道:“是番邦。”
“此话当真?”我瞪大眼睛:“这……”
“我知道你以为丞相大人,是一个老好人。”苏沐川的眼睛里面倒映出来的都是黄黄绿绿的柳树叶子:“但是若他不曾有一番心计,如何能辅佐了两代的帝王?且,当年他能扶持了当今圣上,如今便能再扶持其他的君主。
三王爷为着当年的事情记恨,丞相大人很想着左右逢源,既然三王爷是断然不会收容他的,他倒是可以跟番邦有一番交往,也算狡兔三窟,多一条后路。”
“原来如此,是为着番邦能在乱世之中得利,才将我和娘从国师府上接到了他那里么?就只等着,什么时候孩子可以派上了用场了。”我忙道:“可是丞相府哪里有什么当得住的护卫,国师和皇室,怎么可能便这样将我和孩子放心的托给了他?”
“丞相大人挑动了国师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可不就是为着将你们弄过来的。”苏沐川无奈何的摇摇头,道:“你知道,国师和皇上在一起的关系,可并没有丞相大人那样长。
仗着丞相大人那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国师,这一阵子也确实是有些个让皇上疑心了,可不是便下令让你们母子往丞相大人那里去了!
你前一阵,都在没有天罡气的地方,不是也好好的,皇上便听信了,将你交了出来,我便一直守着,今日里,那‘凭’也将要去接走你们的事情透露给了我,可不是正赶了巧。
还听说,今日丞相大人府上去了甚么外人行刺?可不是正是这件事,让三王爷自觉有了机会,既然丞相府上发生了变故,那一定会往你们所在的地方多瞧一眼的,‘凭’便趁着这个机会,附着到了那个管家身上,寻得了你们所在的地方,将你们给带了来。”
事情发生在今日,原来还是因着我从顶棚上掉下来的事情,成了导火索。
我想起来了丞相大人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不是疑点众多,总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接着问道:“这样说来,二师哥自打听说了丞相大人跟番邦之间的事情,便一直守在了丞相大人身侧的么?也实在辛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苏沐川脸上却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一种悲凉来:“你知道,师父身边,能在各种地方周旋,却绝对不会遇险的,也只有我了。”
我自然知道,这个身份的多重和无奈了,一面是将自己养大成人,教授学业的师父,一方面是自己隐忍多年,野心勃勃的生身父亲,便是谁,只怕也不好选择,他心里的苦,可想而知。
“二师哥,你真真是不容易。”我顿了一顿,道:“这下子,跟三王爷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本来就是意见相左的,为着我和这个孩子,岂不是更加的……”
“无妨,这么多年了,那老头子也当真任性的紧,”苏沐川摇摇头,打断我道:“非要一心的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朱厌的事情,他也要跟着搀和,更魂器的事情,也要跟着管,真是闲也不乐意闲下来,好不容易从皇陵之中逃出生天了,何故现如今不去颐养天年,硬要领着一群愚忠之人造反?将来便是要名垂史册,也不好听。”
说到这里,苏沐川倒是笑了:“这些个事情,只怕你听了,只会觉着烦吧?纷纷扰扰,都是为着一个朱厌,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我忙道:“回哪里去?丞相大人府上么?”
“可以是可以……”苏沐川忽然说道:“不过你回去那里作甚?不是该往太清宫,去找大师哥么?”
第434章:再也不敢不听话 钻石加更
“诶……”我回味了一下子,这才想起来,还不曾跟他提起过往我其实是重新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来,哑然道:“原来,二师哥早就看穿了。”
“一直想着等你坦白了,你却硬是不说,害的我也只好陪着你装起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连二师哥也信不过。”苏沐川佯怒道。
“不曾,也不过是因着事出突然,二师哥及时出现的又让人习惯,可不是这才也当成了平日的自己了,也忘记了,二师哥除了是我的二师哥,也是那花穗的二师哥。”
说起这个来,我忙道:“对了,二师哥是如何看出来的,我现如今,本来就是做了自己啊!啊,难不成,是因着还留在了那里的‘娘’,我一直不曾张罗着去救么?可不是么……确实让人生疑。”
“除此之外,你就是你,神态和真正花穗,可全然不一样,”苏沐川道:“话里面,也听得出来你是机警的很的。
真正的花穗素来老实,可不会那般的精灵,说来有趣,你跟花穗两人交换,可是现如今,又‘冒充’了自己,这许多的弯弯绕,放在谁人眼里,只怕也是头大的,”苏沐川笑道:“那个‘娘’,可是著名的翻天斗?果然他做出来的皮,惟妙惟肖,气味都能与真人一样,若不是跟你这般的相熟,可不是连我也给骗过去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不曾将事情给说清楚了,二师哥莫要怪罪,那,咱们便回太清宫罢!”
“嗯,”苏沐川道:“也不知道,大师哥要急成了什么样子,说是要护你周全,可是将你弄丢多少次了!”
我忙道:“也是那一日我自己太轻敌,方才掉下了胭脂河,怪不得大师哥的。”
“不曾成亲,便要这样的维护,”苏沐川故意摇摇头,道:“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我笑了笑,道:“以后二师哥的二嫂子,才是让人羡慕的。”
“还不知甚么时候才有,你这嘴倒是甜的早。”一面说着,苏沐川一面将我给引了出去。
一路走着,我一路便问道:“对了,二师哥,三王爷,可有什么仇家么?”
“仇家?”苏沐川皱了眉头:“并不曾听说,毕竟三王爷有手腕,有权谋,瞧着他身侧一群愚忠之人,你也就知道了,他拉拢有用的人,扩大自己的力量还来不及,上哪里去寻了仇人来?啊,硬要说的话,现如今的皇上,倒是跟他有夺位之仇,加上我那亲生的奶奶的事情,更加一个害母之恨。”
“原来如此。”
我又想起来了,那个在我被关起来之后说了那些个怪话,让我听了娘的歌声,落进了丞相府的事情来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让我落进了丞相府中?从朱颜郡主寻短见开始,到了冒充真花穗到这里,总觉得,像是冥冥之中,给人算计好了,用一条看不见的线,一步一步,拉着走的。
像是小时候看见的,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子。
只当自己是在一直往前走,可实际上,却总是在原地打转。
“二师哥原本的奶奶么……”我想了想,说道:“二师哥,你小时候独个儿给送到了太清宫里面来,想必跟真正家人之间,也思念的紧吧?自小,可不就是受苦了。”
“作为皇族里面的人,一个人的命运,动辄要影响许多人,谁也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苏沐川敛了笑容,道:“所以,我一直很想去照应那真正的妹妹些,毕竟,血浓于水,你也是的,你还记得,初初来到了太清宫里面的时候,我是如何待你?”
“自然记得,”我笑道:“二师哥说,愿意做我一颗星星,等着我来许愿。”
“这话可笑的很,你的星星,终究也并不是我,”苏沐川笑的落寞:“大师哥也很好。”
这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自然不敢多提起了,想起来苏沐川一开始,就是对我另眼相看的,只怕说起来,增加了许多麻烦。
那会子可不曾想到了,他跟那真正花穗之间的关系。
“到啦!”苏沐川一声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一阵子在三王爷和丞相大人那边死守,见了太清宫的牌子,也要这样的亲切了起来,啊,对了,你这一身皮,打算披着进去么?”
一抬头,可不是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太清宫左近了,不知为什么,跟苏沐川在一起,总是如沐春风,连时间,也总觉着比往日里过的更快一些个的。
“这可诸多不便。”我答应了一声,忙寻了一片地,照着上次披上了火凤凰皮的模样,原地打了三个滚,这才见着一方薄皮从我身上滑下来,宛如蝉翼一般,依稀的,还真能瞧出来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我小心的将那皮收好了,预备着什么时候还给了那翻天斗去。
他灵气那般的高强,又是半仙之体,倒是不用担心他会在三王爷那里吃一个什么亏,只怕三王爷不吃他什么亏,便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花穗!”不想才进了正殿左近,一个火红的人影正跳出来,紧紧的将我拥住了,颤声道:“你……你可还好……”
不消说,是朱颜郡主。
我笑道:“郡主多虑了,可不要这样的担忧,我好得很。”
“还以为……我还以为……”朱颜郡主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你就这样掉进去死了!都怪我,可全数都怪我!你若是真真出了什么事情,那我也……”
“行了,郡主,”苏沐川笑道:“横竖花穗的命硬的跟金刚石一般,甚么磨难能奈何的了她?”
“嗯。”朱颜郡主点点头,一张脸抬起来,尚且还挂着点泪痕的:“早知道,我就……”
“外面风大,”陆星河早从正殿里出来了,见了我,眼睛里像是存了千言万语,可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子,像是忍回去了,眼睛闪烁了一下,这才淡然的说道:“回来了就是了,教你不听我的话!”
我一下子笑了:“下次,再不敢不听大师哥的话了。”
陆星河“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又望着苏沐川:“回来了?”
苏沐川的笑容还是太阳一般的和煦:“回来了。”
进了屋里,我假意说甚么私房话,拉过了朱颜郡主,道:“郡主,你若真的为着我几乎丧命的事情愧疚,现在你就告诉我,那日里,将你带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435章:没必要非说出来
“说……说什么……”朱颜郡主心虚似的低下头:“那件事情,本来也不过是我一时任性罢了,是以见了你,我才这样的后悔……”
“罢了,”我说道:“我知道是谁了。”
“甚么?”朱颜郡主抬起头来:“你知道?”
我笑了笑,道:“既然咱们心照不宣,那也没必要非得说出来。”
“可是你……”朱颜郡主半信半疑的望着我:“你如何知道的?”
“因着,那个人已经跟我说清楚了。”
“是么?”朱颜郡主还是不敢相信的模样,只还是一脸愧疚的样子:“我……我真的宁愿,那一日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郡主那一日,也不为了什么旁的,不过是因着,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免了这个和亲的机会吧?”我点点头,道:“人之常情,我明白。”
“可是……”
“郡主……”外面来了师弟,道:“车马预备好了。”
朱颜郡主这才猛地抬起头来:“这么快?”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朱颜郡主这一身的火红,乃是朝服。
“朱颜郡主,是要往那宫里去呀?”我心内沉了一沉:“太后娘娘的旨意?”
“太监早来了,我磨蹭着,说一定要等到了你,这身份,好歹还能唬一唬人的。”朱颜郡主道:“我是听大师哥说了,你一定安然无恙的,然而我这心里,悔愧难当……现如今见你无事,我……我也就放心了。”
太后来找朱颜郡主,除了和亲,能为着什么事?
我心下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道:“也许……也许事情是还会有转机的。”
可是真的会有转机么?
朱颜郡主去了,今生今世,要永远在边塞,再也没法子回来,朱颜郡主若是不去,更应了三王爷的心意,闹一个跟番邦决裂,最后的和平机会也没有了。
哪一条路,都不好走。
“行了,又不是不回来,干嘛要闹的生离死别的,”朱颜郡主见我失神,自己倒是开口勉强做出来了一副开朗的样子:“你的心思,我知道,我……我真的很高兴,今生今世,我识得了你,若是将来,我当真要往外面去,那,我也希望,咱们以后,能鸿雁传书,就算……算了,”朱颜郡主忽然自嘲的笑了:“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罢。”
我重重的点点头,道:“只要是关于郡主的事情,能帮忙的,我一定不遗余力!只求郡主是安然无恙的!”
“我再不会轻生啦!”朱颜郡主破涕而笑:“我活着,更多人才能活着,这样,划得来,是不是。”
眼前却冷不丁的水雾一片,我平素,并不是爱哭的人。
朱颜郡主握着我的手,她的指头纤细滑腻:“你等着,我……我许不多久就回来了,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机会。”说着,便放开了我,那一片大红色的纤细身影,便在模糊里面渐行渐远。
一只胳膊放在了我肩膀上,却不曾出声。
我转过身子,将脸埋在了陆星河怀里去。
线香的味道真好闻,也真让人安心。
陆星河拍一拍我的背,道:“想哭就哭吧,会好起来的。”
苏沐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你来伤心难过,也是无济于事的,终不及,惜取眼前人。”
我呼了一口气,道:“我明白。”
“大师哥,三师姐,诶,二师哥也回来了?”一个小师弟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来了:“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陆星河问道:“他来做什么?”
“大舅哥每一次但凡听了本座的声音,总要这样的冷硬,叫一个什么亲戚?本座是来寻花穗的,有大事。”国师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将头抬了起来,望着国师,国师见我眼睛红了,且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怎地了?大舅哥惯常很会弄哭了你。”
“干你什么事?”陆星河的死鱼眼冷冰冰的盯着国师。
我忙道:“没什么,不过是,风力带了沙子,吹进了眼睛里面去。却不知道,国师这一来,有何贵干?”
“那朱厌临世了。“国师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将是要,天下大乱。”我忙道:“便是为着这个么?”
“不仅如此。”国师素来不正经的眼神却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本来,是那丞相多事,非要将朱厌他们接到了他那里去,皇上也误信了他,便肯了,现如今可好,连着母亲大人,还有那以前的花穗,带着才出世的朱厌,不见了。跟着一起不见的, 还有那老管家,这件事情,思来想去,不能瞒着你。可不是过来寻你了!”
“甚么!”陆星河皱紧了眉头:“丞相大人素来英明,如何在这种时候,做了这样的事情?”
国师也担忧的望着我,道:“是以,咱们须得去寻!可万万,莫要让他们落入了三王爷的手里,到时候……”
我答道:“我当时一个什么要事,原来,是为着这个,他们的下落,我刚好知道。”
“甚么?”国师皱起眉头来:“你如何知道?”
“我带着你们去寻。”我说道:“紧着将她们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是的……”
“你紧着带路。”国师忙道:“这个时候,分秒必争。”
“是。”我拉着陆星河,道:“大师哥,咱们一起去!”
陆星河点点头,道:“人多一点也好,出了什么事情,也能顶上一阵子。”
“可不是么!”我拉着陆星河便往外面走:“将他们且保护起来。”
“本座自然也是要同去的,”国师忙跟了上来:“这个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给人发觉了,只有你们两个,本座自是不放心的。花穗,他们两个人,究竟在何处。”
“国师只管跟着,一道去了就是了。”我回头对苏沐川说道:“二师哥,你也同去罢!”
苏沐川却摇摇头,略有些懊恼的说道:“二师哥这个身份特殊,为着免于多生枝节,可不能随了去,免得,招惹了更多的麻烦。”
“可不是么!二舅哥身边,可说不准,会有三王爷的眼线。”国师道:“还是二舅哥比大舅哥懂事些个,是也怪有自知之明的。”
我这才点了头,拉着陆星河走了。
陆星河握着我的手,略有些心疼,道:“你那一日,可曾遇上了甚么苦痛了么?也是大师哥没用处。”
“我没事。”我说道:“大师哥不知道,那一日挟持了朱颜郡主的人,正是二师哥啊,他如何会伤了我呢?”
第436章:无论如何找不到
“你说什么?”陆星河一双眼睛望着我,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满是不信:“这是什么话?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国师倒是笑了:“夫人神秘妙算,佩服佩服。”
我没有跟国师搭腔,拉着陆星河,只是一直往前走:“大师哥,我没有说错,你应该也没有听错。那个人,就是苏沐川。”
“这是怎么回事?”陆星河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些:“你如何知道的?”
“那一日里,除了苏沐川,哪里还能有什么旁人,能去寻了朱颜郡主,带着她脱身?且朱颜郡主口口声声,说是误会,这便说明,她一定是十成十的信任那个人。
我是猜出来是二师哥,但是却一直也没有证据,那一日,才看见一块衣袂从窗户边侧闪过去,甚么也说明不了。
可是大师哥记得,当日里,那个披着玉锦衣的人将我拉下了胭脂河之前,明明可以让我挡在他前面,免得自己受伤,可是却硬是接下了那一道流光,这样说来,他不希望我会出现了什么闪失,也就是,我对他有用处的。
更或者说,朱颜郡主寻短见,带着私逃的事情,也都是为着引了我。”
“引了你?”陆星河道:“引你做甚么?”
我接着说道:“这剩下的事情,我一直还来不及与你说,不过想来,花婆婆他们也跟你说了一个大概的。我那一日,给拖进了一个虚空界之中,关的死死的,但是,有人从那个地方,跟我说起了话来,并且用我娘的声音来引我,想必,就是想让我殚精竭虑,也要逃出去,但是却不想惹我怀疑,才说什么‘为着好玩’。
那个声音,也该是二师哥用了甚么法子变幻出来的声音,只是怕我发觉了,那个人是他。”
“怎么……”陆星河道:“他,也还是跟三王爷是一条心,要让天下大乱的?”
“逐鹿中原,谁都想成为王者,对男人来说,权势大概比什么都美好吧?”我说道:“所以,我经历的事情,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要等着我往下面跳。
但若是从那个小屋子里出去的法子太简单,我一定会起了疑心,若是‘自己想出来’的逃生,那才不会起疑。
于是,我当时也顺着他那衣柜子的提示,便跳了下去,其实,那个衣柜子,大概早就为着我预备好了,白光乃是通往丞相府邸的,他希望我以为,我是自己冒险下去的,而虚空界,便是丞相府那一面的势力做出来的,才能相通。”
“他,是想让你误会了丞相大人?”陆星河道。
”不错,他也想让我以为,我是因为妨碍的朱颜郡主和亲的事情才给抓起来的,实际上,可并非如此,他是想要借着我关系和我的能力,寻得了真正朱厌。”
“一开始,是为着朱厌?”陆星河点头道:“国师方才也说过,那朱厌本在国师那里,是丞相大人非要将那朱厌给带过去的,这样做……是为着让你认为,丞相大人要将朱厌放在自己身侧,为了背叛皇上做准备么!所以,想让你自以为,自己是到丞相府,去‘救出’真花穗母子。”
“便是如此。”我点点头,道:“对了,国师,现如今,可以把为何将朱厌放手转交给了丞相大人的事情说出来了罢?慕容姑姑,现如今,又在何处?”
“怎地,初雪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国师倒是带着点惊诧:“你如何知道?”
“多看了一眼那面纱之下,慕容姑姑的模样大变,可再不是以前的模样。”我接着说道:“美人变成了那般,要么,是因着那美人本来便是老妪,从前的模样,是幻化出来的,要么,是美人遭遇了甚么变故,不得已变成了老妪。
从慕容姑姑的本事来看,自己都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甚容忍自己成了那个模样?且声音未变,一定是给人算计了一张脸去,借此要挟,好让慕容姑姑为自己办事情了。
慕容姑姑那般骄傲,一定不乐意受制于人,但是迫于无奈,加上害她的那一方,必然是软硬兼施了,慕容姑姑没法子,这才帮了那左司马的公子来害我,倘若我给抓了去,以我为要挟,不怕国师不交出朱厌来。”
“本座的心思,这样的人尽皆知?”国师怃然道:“看来倒是给夫人添了许多麻烦。”
“不敢。”我接着说道:“其实他们的计谋不算高深,不过是因着朱厌临世,他们着急了。才想出了这样那样的法子来,结果,欲速则不达,有了纰漏,若是时间充裕,很可能倒是无声无息的,就将朱厌夺过去了。
这下子,我便估摸出来,国师是听到了朱厌降生的消息,才会从那边疆赶来,若不是为着这个,想必国师还不会回来呢!但是国师这一见,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慕容姑姑深陷对方手中,全数是为着朱厌来,便动了心思,觉着自己掌握朱厌的事情,已经路人皆知,朱厌也再不安全,还要害的身侧的人受牵累,加上朱厌已经现世,有没有天罡气的笼罩,也都是没什么用处了,便有心将朱厌转到了别处去。
而丞相大人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这才与皇上商议了,让国师将朱厌用迷魂咒封在了丞相大人那里的罢?
以国师的能耐使用出来的迷魂咒,便是三王爷的人,只怕轻易也寻不得,是以,对三王爷他们来说,知道在丞相大人那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但是,若是让我凭空出现在了丞相府里去,势必会引发了丞相府的人心惶惶,丞相大人一定会怕这个从天而降的异人,是来与朱厌为害的,便更加小心看管,再查看妥帖了,结果,这一个心虚,才让那三王爷潜伏已久的‘凭’寻得了机会,附身到了管家的身上,打开了关着朱厌的院落,寻得了朱厌母子,可是却不成想,中间,出现了偏差。”
第347章:一个小小的意外
“偏差?”陆星河忙道:“你说什么偏差?”
“偏差就是,翻天斗出现了。”我说道:“翻天斗自称得到了消息,朱厌在丞相大人处,估摸着我也会来,早就在那里等着我了,可是那设计的人,并不曾想到,我会得了谁的帮助。”
“翻天斗能做出来任何东西的皮……”国师薄唇含着笑容:“所以你们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
“我可不是狸猫。”我笑道:“机缘巧合,在翻天斗的帮助下,我和翻天斗比那设计的人先一步寻得了那真花穗他们,并且将他们给藏起来了。”
“翻天斗藏的?”国师笑道:“有趣!一定除了他自己,谁也找不到!”
“可不是么!”我接着说道:“而我和翻天斗,变成了那真正花穗和我娘的样子,给那‘凭’带走了。可不是,便正见到了那幕后的真凶了么!”
“带到了三王爷那里么?”国师道:“夫人倒是十分忙碌的。”
“没法不忙碌。”我叹口气,道:“三王爷,已经将事情全告诉给了我,现在对他们来说,凶兽出山天下乱,正是夺取了天下的大好时机,所以,急需寻得了朱厌作为发动战乱的先机,若是这个时候朱厌不在他们手上,那他们拿不准大乱的时机,也就被动了,有了朱厌,才有了天时地利人和。有了胜算。
所以,他们那一方,正预备着将我和翻天斗假扮成了的真花穗和我娘控制在手,再将那产下来的朱厌夺取了,好一展野心。”
“原来那翻天斗出现的倒是巧妙,”陆星河道:“不消说,正是龙神爷的一番巧计安排了。守护玄阴地的辟邪神,断然是无所不能的。”
“我也觉得,是龙神爷在背后相帮。”我点点头道:“实在神通广大。”
“所以,你深入那三王爷府上,才见到了苏沐川,知道事情是苏沐川所为么?”陆星河接着说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素来与世无争的他,怎地倒是成了幕后的黑手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国师摇摇头,道:“你如何知道,他身上背负的那沉重的千秋家国恨?皇子王孙,哪里便那样简单,就去与世无争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的出身,可由不得 他们做什么悠然见南山的。
想想二舅哥,自小做了人质,与家人两隔,无奈何由世子做起了道士来了,谁能甘愿?还有,那个王位,将来,本也应该是他的,可是现如今,他什么也没有。”
我怔了怔,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去怀疑二师哥的,他素来待人温柔,如何能设计出来了这样的阴谋?可是……他出现的,也未免太巧了。”
“你到了三王爷府上,遇上了他?”国师道:“以他的聪明才智,总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纰漏。”
“正是因着,时间有限,我和翻天斗冒充的事情让他们猝不及防,才会有了纰漏。”我接着说道:“当时,我手中抱着的那个婴儿,其实只是茶壶变出来,三王爷以为是朱厌,作势要去争抢,正这个时候,二师哥来了,将我带了去,三王爷也是生气的模样。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曾起疑的。
但是当时,那翻天斗还化作了我娘的模样,在地上躺着,他不曾去救,我便有疑心他其实将我和翻天斗的身份看穿了,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朱厌等人,要借着我,再将真正的朱厌找出来的。
后来,他就将话头,蓄意引到了丞相大人身上,说丞相大人勾结了番邦,也就是说,留在了丞相大人那里的真花穗他们,是有被献给了番邦的危险的。
他一定知道,旁的法子,未必会让我将真花穗他们的下落说出来,除非是这一场相救,让我心内感激,加上他的身份,一直是对我温柔以待的二师哥,我如何会怀疑他呢?同时,再与我虚构了真花穗留在丞相府的险境,就是想让我抱着救人的心,将真花穗的下落寻出来。”
“你不是这么简单,通过只言片语,就怀疑旁人的。”陆星河道:“是不是,他还有旁的可疑之处,成了你落实猜测的证据?”
“开始,我自然也只能是猜测,大师哥知道,我素来多疑,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会多想,”我答道:“但是对方,毕竟是帮过了我很多次,什么回报也不要的‘自己人’二师哥,我另外确定了两点,才知道是他。”
“有趣有趣,”国师忙道:“夫人快说来听听!”
我答道:“其一,我进了三王爷的虚空界的时候,见到了许多的竹子,说一句自夸的话,我的记性是旁人及不上的好,那一片竹子,就是我被关进的小屋外面那风景,后来,我便多问了一句,三王爷和丞相可有结交?
若是三王爷与丞相是同盟,那我关在这里,落进丞相大人家,还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二师哥却说道,三王爷因着丞相大人帮着现今的皇上夺取皇位,是对丞相大人恨之入骨的。
既然是两方仇敌,我如何能从这里落进了丞相府?这边说明,本来就是有人存心引着我去的。
我这才确定了,他,该就是在那个虚空界之中,给我听了我娘的声音,引我跳下了那衣柜子,到了丞相府的那个人,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误会丞相大人心存险恶,对真花穗等不利,好让我寻出了真花穗他们,从‘反叛’的丞相大人手中,‘救出’真花穗他们。
还有就是……”我吸了一口气,道:“大师哥也许不记得了,在当日我落下了胭脂河之前的时候,你曾经使出来了一招漫天花雨攻出去,可是那个挟持住我的人,并不曾躲在我身后,让我去受,反倒是闪避不及的情况下,自己受了伤,我与那人离得近,早闻见了血腥气了。
而当时二师哥跟我走在了一起,他身上,也有淡淡的一点血腥气,和一些生肌止血的药材的香气,我可不便知道了,那日里的那个人,准就是他。
回到了太清宫里,朱颜郡主望着我只是哭,却不曾将那人说出来,可是朱颜郡主是个不惯撒谎的,一面跟我说着话,眼睛,也偷偷的往二师哥那里瞥呢!
是以,我猜测着,唤朱颜郡主进宫的事情,本来也许就是二师哥安排的,就是怕朱颜郡主将事情告诉我,无奈何朱颜郡主却一直以郡主的身份压着太监,不曾按着他的计划进宫,见到了我,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第438章:比我们还早一步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虽说是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可实在也不知道,他要有这样的心思。”陆星河微微有点发怔:“他一直,是一个隐藏心思这样深的人么?”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却想起来了那漫天花雨下,他帮我挡了的一下自。
也许是怕伤了我,影响大计,也许是……我不想继续猜测,他这样的深沉,我根本猜不透。
自嘲的想一想,他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那你瞧着,三王爷知道这件事情么?”国师拧着眉头问道。
“三王爷应该不知道,时间那样紧,二师哥根本没有给三王爷解释的机会,这样倒是更好,假戏真做,才最能骗人不是么?”我说道:“不过最后三王爷看穿没看穿,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因着翻天斗扮成的那个我娘还留在那里,三王爷有恃无恐也说不定。”
“翻天斗……”国师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道:“这个老头子,要闹一个什么样的天翻地覆?想起来他,倒是想起了许多的往昔来……”
“若是苏沐川存心要得到了朱厌……”陆星河说道:“难不成,那一次真正的花穗在那旱魃口中丧命的事情,也跟他有关系么……花穗,他们知道真正的朱厌并不是朱颜郡主的时候有多久了,你可曾听闻过?”
“三王爷早将事情跟我说了,好像很久之前,他们就知道了真花穗的那个身份了。”我说道:“听着三王爷的那个意思,心内在我和真正的花穗之间更魂的时候,便知道了真正的朱厌究竟是谁。”
“原来,苏沐川连进太清宫,只怕也是背负着什么使命来的罢……”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
“既如此,他们便一直留了这样的心思,之所以一早不对真花穗下手,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甚么有利于他们在乱世之中夺取了天下的时机,只要是那个时机成熟了,他们就会动手抢夺朱厌。”
“这个时机,现在可想而知,一定是番邦跟他们的联盟了。“我说道:“想必是之前一直不曾谈拢,这样算起来,也许,我跟真花穗更魂的时候,便是他们与那番邦达成共识的时候了。真正的花穗当时险些不是便死了么!大师哥才要冒险去寻白毛僵尸的内丹给真花穗救命。
而冥界二公子得了消息,趁着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也想方设法,要引出来了那更魂器。这样,我和真花穗,机缘巧合之下,便交换了人生。”
“你刚刚代替花穗回到了太清宫的时候,苏沐川就猜出来你是假冒的了么?”陆星河道:“还是说,事情本来就跟他有关,更或者,他待你的那几分细致,也……”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冥界二公子的话来了“有一个对于当时拿着更魂器的人来说,十分要紧的辰命女子死了……”
当时冥界二公子应该猜着更魂器在三王爷他们手中,而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曾结为同盟。二公子,想用抢的。
“更或者,更魂器,那个时候,其实是在三王爷和苏沐川手里,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真正的花穗与我更魂,彻底带走朱厌,偏巧更魂器,给二公子一直虎视眈眈着的,早伺机而动了。
我估摸着,他本来是想带着更魂之后的真花穗逃走的,但是二公子一定追赶了上来,他为着不冒犯了二公子,为着以后的结交打基础,只能丢下了真花穗在某一个地方,且咬牙将更魂器带走逃了,就是想瞒下来更魂器的消息,这样,真花穗自行醒来,巧遇了赤面夜叉,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白白丢下了我,跟着大师哥,往太清宫之中做了替罪羊,一直做到了现在。”
“你遇上了我,分明是你鸿运当头,胡乱说什么替罪羊。”陆星河不悦的瞪了我一眼。
“是是是,”我笑道:“大师哥说得对。对了……”我转头道:“说起了更魂器,是国师将更魂器从外面取回来的,对吧?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取回来的?”
国师笑道:“你知道的,是百花神教。”
“百花神教……”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们本想着跟二公子结盟的,但是又因着更魂器的事情,怕他日东窗事发,被二公子说出来,从而得罪了睚眦大人,这才将更魂器这个麻烦假意丢给了百花神教的谁身上,洗清楚了自己带着更魂器的嫌疑,而这个百花神教的人正兴冲冲的想将那更魂器还给了锦添的时候,国师半路出现,抢到了更魂器,交给了朝廷。”
“夫人这样聪明,本座简直无话可说。”国师眯着绿眼睛,答道:“简直跟亲眼所见一般,自然,就是这个道理了。”
“当年,在百花神教,自然是有人做了百花神教的内奸,将更魂器从锦添手中盗取了过来,与了三王爷他们的……”我拧起了眉头来:“这个人,又是谁?”
“必然,是一个跟那百花神教和那三王爷都有关系的人了。”国师道:“你整日在这几个地方穿梭,自己并不知道么?”
我拧起眉头来:“是想到了一个,可是,却……”
玉琉自小是跟苏沐川和陆星河一起长大的,她的干爹,又是百花神教的长老破冰子。
她一直,也是给三王爷做事的,难不成……啊,怪不得!
是玉琉,给了破冰子甚么代价,让灵气过人的破冰子自锦添那里盗取来的,这个代价,很可能,就是让破冰子重新执掌太清宫,破冰子素来仇恨掌门人,能有这样报仇雪恨的机会,自然是要答应的。
所以,当时觉得,是玉琉自己野心勃勃,想当甚么女掌门,本来也是错的,她为着的,是帮破冰子夺取掌门之位,而破冰子这一边,也愿意铤而走险,自然一拍而合。
可是,毕竟掌门人,乃是玉琉自己的亲生父亲,又何必为着一个三王爷的野心,弄的自己家有支离破碎的危险?
思来想去,对女人来说,什么都能放弃的,也许,正是深爱的男子罢!
为了他的梦想,自己做什么,哪怕是一条命,也是在所不惜的,更不要说,那一个不宠爱自己,一直偏心的父亲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她为着的,是自己以后的家?
尤其那个将来的家,有可能会让她得到了天下的一切。
我可以为陆星河做到的,玉琉,大概也可以为苏沐川做到。
包括,自己居然出面引诱,想要将国师的势力,也收到了麾下,虽然这件事情,是失败了的。
我后背给这个想法弄的一直发冷。
不错,不错。
玉琉,一直讨厌我,是因着,苏沐川,待我好。
可是苏沐川待我好,难道不是因着我的利用价值么!可是再聪明的女子,也会吃醋,爱令智昏,这话谁说过?
她怕只怕,平白出现的我,将本该属于她的,全数都盗窃走了。
我一直记得,玉琉对我不明不白的恨。
所以,素来聪明的玉琉,才像是给什么催动着一般,十分焦急的想出了许多愚蠢的法子来陷害我, 反倒是自己露出了许多的破绽去。
所以事情越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苏沐川自己将“凭”弄出来,借着一个“帮我”的由头,让玉琉进了那落雁塔,再没法子兴风作浪。
掌门人,只怕不是猜不到,但是那件事情之前,掌门人装聋作哑,也是想将玉琉这样做的真相挖掘出来吧?
这样的话,玉琉可不是,谁也抖落不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玉琉望着将自己送进落雁塔的苏沐川的那个眼神。
绝望空洞,平素甚么机灵劲儿似乎也抖不出来,却像是放弃挣扎了一般。
他的决定,她全听从。
后来……后来……玉琉出现了,想要更魂器,是不是,她以为,将更魂器那种宝物寻回来,才能让自己重新得了他的信任?
这些个内情,苏沐川若是心里有她,如何会不告诉她……
她,难不成,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棋子么?
我忽然觉着,那个带着和煦笑容,总默默的站在我身侧的那个人,好生可怕。
“你冷么?”陆星河道:“怎地抖一个不停?”说着,便要将长衫脱下来与我。
我忙扣住了他的手,道:“不妨,不妨,我不冷,我只是,有点吃惊。”
“风云变幻的三界,多少事情比这个惊心动魄。”国师捋一捋我给风吹起来的头发, 声音温柔,道:“你全忘记了。”
“忘记了才好。”我呼了一口气,道:“只愿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可是只要朱厌在一天,就没法子安稳,谁让你,成了另一个她?”国师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无休无止。”
“朱颜郡主只要答应了去和亲,只怕,八成送亲的车队要在半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我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怕又要成为新的导火索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国师道:“既然你们是道士,总会有法子的。”
“便在下是道士,对方可并不是什么魔。”陆星河干巴巴的说道:“如此家国天下的大事,却不知道,国师以为当如何?”
“肯定不能真的去寻了朱厌,”国师悠然道:“在咱们身后,也不知道跟了多少眼线。”
“西边十七个,有山魈,有蟊贼。”陆星河淡然道:“北面十二个,是梁上君子里面的高手,行动无声。东边有五个三王爷的亲信灰衣人,南面,只怕是苏沐川本尊了。”
“大舅哥还真是耳聪目明,头脑清灵,这么快就察觉出来四面八方的动向了。”国师笑道:“不去做个猎犬,还真是可惜了的。”
“国师这样喜欢故弄玄虚,语出讥诮,不做老虎身后的狐狸,也实在是暴殄天物。”陆星河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叹一口气,心下琢磨着,翻天斗是将那真花穗和我娘,还有小婴儿给藏起来了,可是现如今,该引着他们往哪里去呢?我转念一想,道:“咱们,去花婆婆那里如何?”
“花婆婆?”国师愣了一下子:“她那个老婆子行踪不定,你上哪里去寻?”
“女人之间,自然有女人之间的秘密了。”这样子将他们给引过去,他们敢进去么?
我答道:“就在那紫玉钗街上的龙神祠左近。”
“好去处。”陆星河和国师自然是心领神会的,地点定在了这里,他们如何敢追进来?
可是,朱厌现如今已经出世了,这个灾难,早来也是来,晚来也是来。
龙神祠的小厮大概近日里偷懒了,那通往正殿的地上,落满了红红黄黄的叶子。
身后的眼线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再咬的那样紧。
也好,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见完了花婆婆,再跟龙神爷问一问前程也不错。
才寻得了花婆婆告诉我的那一棵树,只听一声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来:
“你们磨磨蹭蹭的,怎地现在才出来!”忽然我前面一丛胡枝子里面跳出了一个人来:“许多好戏,你们不曾看见。”
一听这个声音,不是旁人,也正是翻天斗。
他倒是来龙神祠,来的比我还要早一步。
“你这老东西怎地又出来了,”国师似笑非笑的说道:“在三王爷那里将他们当猴耍,不才是更有意思的么!”
那翻天斗居然跟国师是一副相熟的样子,道:“有意思的事情,做长了也腻味了,你们这是要动什么心思,咱可全猜出来了。你们身后随着了那许多的苍蝇,倒是也十分壮观的,对了,咱,还带了人来。”
说着往后面努努嘴,但见花婆婆正坐在几棵松树后面烤火,还是一如往常,两条腿搁在了那火盆之中,而花婆婆身边站着的,是破冰子。
破冰子抬头望这我们,还是一如往昔,那一个满不在乎的流浪汉模样:“你们几个来了?”
第439章:朱厌这里抢先机
“破冰子?”我和陆星河倒是怔住了:“你如何会在这里?”
“因着,你们现在要对付的人,也是咱家想对付的人。”破冰子搓着手,难得一见的一脸坦诚:“玉琉吃了亏。”
“还是一个大亏。”
我可以想象,玉琉对苏沐川,究竟有几分,这些事情,全数是为着他,这个时候,一定也还是执迷不悟的。
“所以,您也想着寻三王爷和苏沐川算一个账么?”陆星河问道:“这笔账,却不知道您打算怎么算?”
“自然是要将那些个公道讨回来了。”破冰子道:“咱这一次也上了当,干女儿给人骗,当干爹的也成了一个傻子,这算什么样子?”
“这件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国师说道:“在那个胭脂洞,你倒是挺奋勇的。”
“那个时候,咱家是听到了一点风声,也不过,是怕太清宫为着这件事情毁了罢了,那本该是属于咱家的,不管因着甚么,究竟也不能让太清宫因着这件事情,给那皇帝老儿怪罪,断送了前程,自家的事情,自己关起门来吵嚷,就算咱家漂流在外许多年,却也不曾拿着自己当过了外人。”
“师伯,果然还是待太清宫是一片丹心的。”我答道:“当年,也许璇玑子祖师爷爷,真的是误会了您了。”
“丹心不丹心的,咱家也不好厚着面皮这样说。”破冰子摇摇手,说道:“不过,也知道外人和自己人的区别罢了。”
“死老头子,真真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花婆婆笑骂道:“亏老婆子念在跟你们璇玑子祖师爷爷的交情上, 看你蒙受了冤枉,心生怜悯,与你落脚的地方,还与了你一个什么长老,你可倒是好,转身转的这才是一个利索!”
“花婆婆不也是瞧着璇玑子那老头的面子么!”破冰子索性老着面皮道:“所以,百花神教,也是自己人。”
“啐!”花婆婆道:“论起了圆滑来,那上了油的门轴子都赛不过你去。”
“既然这件事情,也是跟您那干女儿玉琉有关系的,”我接着说道:“上一次,我还瞧见了锦添使者拿了那玉琉的东西,玉琉现如今在何处?她吃的亏,自己知道了么?”
“自己知道,也就好啦,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真是油盐不进!”破冰子摇摇头,道:“那一次,她带了咱家想要抓你取更魂器,咱家一听,便过去了,那国师力道倒是大的很,咱家醒过来,玉琉早寻不得了,咱家只当她回了太清宫呢!谁知道,这才听说了,有人瞧见,她又要去帮着三王爷跑腿了,谋算朱厌的事情了。”
我心内一动,苏沐川可以换了声音去误导我,那个与我送饭去的手的主人,声音自然也可以变换了来误导我的罢?
那只手的主人,会是玉琉么?
“这个死老头子,说是干女儿不见了,有可能再误入歧途,给人当枪使唤。”花婆婆一面搓弄着那脚趾头之间的灰烬,一面说道:“这不急急慌慌的过来了,才知道原是给那天杀的三王爷骗了的,这真是,亲生老子不着急,这个干的倒是先上了火。”
“一日做人干爹,一生都得做人干爹。”破冰子振振有词的说道:“你无儿无女的,如何知道,儿女绕膝的滋味。”
“笑话。”花婆婆踏了踏脚底下的灰烬,道:“老婆子徒弟遍天下,什么时候用得着去要那儿女绕膝去?人家姑娘也不过是为着与你那里讨来了好处帮助心上人的,你如何这般倒是拿乔起来了。”
破冰子夜不理睬花婆婆冷嘲热讽,道:“横竖,朱厌的事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孩子也生出来了,天下大乱,迫在眉睫,你们说,当如何?”
我转一转眼睛, 对着那翻天斗道:“大仙,真正的朱厌他们,现在何处?”
翻天斗摊摊手,道:“不是咱不说,不过这个时候呢,只怕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你们身后那许多盯梢的,不也正是想知道,那个好去处么?”
原来翻天斗早将他们换了所在去了,我还想说话,国师的脸色却变了:“老东西,你万万不要去想,那个地方在何处!”
“刷……”一棵树上的叶子抖动了一下子,但马上又重归平静了,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鸟儿,踩踏这那个棵树上柔软的枝干,冲上了云霄。
“唔?”那翻天斗眯起了眼睛:“谁的胆子那样大?”
“是安歌。”国师揉一揉眉心:“便是那个,能看透了人的心事的安歌。”
“甚么!”在场众人脸色大变:“她如何能进来这里?你们不曾甩脱了?”
“玉锦衣能隐人于无形,防不胜防。”我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一件是遗失在三王爷那里的了,且,苏沐川自己,大概也有一件。”
“还要愣着作甚!”花婆婆豁然站起来,从那火盆之中拔出了双脚:“咱们追过去!老头子,都是你坏了事!作甚非要想起来那个!”
“咱如何知道,他们也有玉锦衣?”翻天斗忙道:“要怪便怪江菱小丫头,问什么问!”
我忙道:“实实在在是我不好,还请翻天斗大仙带路罢,但愿还能将功补过,护住了朱厌他们去!”
“这个时候胡乱推诿,有一个什么意思!”花婆婆跺脚道:“还不紧着走!”
翻天斗这才手忙脚乱的说道:“随着咱,随着咱!”
说着,便自往前冲了过去。
陆星河二话不说的拉起了我便随着去了,太平猴魁急急火火的将我们,引到了头一次与他见面的那个地方来。
那个地方现如今,还是静悄悄的,我抿了抿嘴,花自盛开水自流,还是上次见到的老样子。
可是这次再来,却总觉得,风声鹤唳似的,似乎每一个影子里,都藏匿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
“你们这才来,不嫌晚了点么?”一个柔美的女声响了起来:“这一次,你们可再没法子,在朱厌这里,抢夺了先机。”
第440章:重重撞在木门上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我抬起了头来,但见那个女子,却正是破冰子四下里寻不得的玉琉。
玉琉微笑着,看着我和陆星河还有国师:“许久不见。”
“到时也算不上太久。”我说道:“二姐姐来得好快。”
“玉琉,你现在,怎地还是这样的执迷不悟,究竟你还是不知道,那三王爷一方,不过是利用你的么?”破冰子梗着脖子说道:“想着什么日后要做成了太子妃,皇后,太后,这是痴人说梦啊!你怎地就是不肯清醒?”
“干爹,你这是一个什么话?”玉琉的眼光一下子凌厉了起来:“这样的话,我与你说过,不准你再来提起!”
“这真是!”破冰子跺脚道:“事到如今,你莫要再来自己骗自己!”
这话全然像是戳到了玉琉的痛处,玉琉眯起了眼睛,道:“干爹,我说过,此前的事情,我多有对你不起的时候,但朱厌马上就可以到手了,谁主天下,立时便能见了分晓的,你给我骗了,也是我不对,难不成,干爹是想瞧着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让我功败垂成么?”
“你这丫头,走火入魔了么?”花婆婆冷笑道:“见过了死心塌地的,却不曾见过这般死心塌地的,那些个小小的伎俩,也能将元春子的女儿给骗过去,真是可笑,可笑,老婆子,也替那璇玑子那老不死羞臊!”
可是苏沐川若是对人好,真真,好的让人只想着依赖,只想着怎么回报才是的,有几个人,能不信他?若不是我一早就喜欢陆星河,想必现在也很可能,会拼尽一切对他好。
更何况,玉琉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如何能舍了这一份的情义。
可是玉琉再怎么为情所困,也是一个聪明人,便是前一阵子因着妒意,很有些自乱阵脚,可是现如今,只要是一个明眼人,可都能瞧出来,苏沐川的心思了。
还是说,玉琉什么都知道,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懂得了甚么?”玉琉一双美目的眼角往上一扬,让她平添了许多的杀气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消你们来多管。”
自欺欺人,旁人才永远揭不开那个看似简单的骗局,因着,她自己,宁愿活在了谎言里面。
“废话少说!”翻天斗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那小屋,道:“你把她们怎么样了?快将她们给交出来!”
“交出来?”玉琉含笑道:“我站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你们进去。”
“好端端的二小姐,怎地倒是甘心情愿当起来了看门狗了?”花婆婆撇了撇那一张阔嘴,道:“你不让老婆子进去,老婆子就不进去了?盐巴虎插羽毛,你是那个鸟儿?”
说着,只见一团子火苗拔地而起,冲着那玉琉便扑了过去。
那火苗宛如一阵旋风,夹裹着火星子便冲着玉琉扑了过去。
玉琉的纤细的身子翩然一退,不知从哪里却冒出了几个灰衣人来,举手闪耀起来一道带着蓝光的灵气,硬生生的将那火苗挡了下去。
“喲,老婆子当时谁呢?”花婆婆收了手,不怒反笑:“闹了半天,乃是清水洞的几个兔崽子,好好好,看起来你们倒是凿就算到了老婆子这个时候要来,连以水克火,能制住了老婆子的,也招来了,了不得。”
“清水洞?”我蹙起眉头来:“是那个以淡薄著名的道派的?”
“可不就是他们么!”国师眯着绿眼睛,道:“那一次本座府上设了妖女大会,赶过来瞧热闹的,还有他们门派的呢!平素孤高的很,不大愿意与旁人结交的,今儿个怎生倒是也有人过来趁热闹了?”
“他们寻常很难请的动。”陆星河接口道:“但是灵气卓绝,以水为长,我也不曾跟他们交手过,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那几个灰衣人听闻花婆婆说出了他们的身份,倒是也不喜不怒,仍淡漠的将面孔藏在了灰色的兜帽下面去,全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若是那般骄傲的派系,约略,是有甚么不得不管三王爷偿还人情的难言之隐罢。三王爷和苏沐川手段又很高超,拉拢了谁来,也不在话下的。
“水?又有什么厉害的?”那翻天斗转过了身子来,道:“爷爷给你出一招,你们敢接么?”
说着,手上一抖,且见一方麻灰色的布片子从翻天斗手上刷的飞了出去,冲着那几个灰衣人的面门上边拢了下去。
那几个灰衣人不急不慢,看准时机要出手,不成想,那蓝光闪耀了一下子,便立时消失了。
我愣了一愣,但见原来那蓝光一出,却给那布片子俱兜拢了下去,布片子自己则装满了甚么东西,成了包裹的模样。
“老头子好本事,连灵气都能兜进去。”国师唇边含着一丝笑:“这个包袱皮子,倒也是个值钱的货色。”
“咱的名号是什么?便是能勾引包罗世间万物的翻天斗!”翻天斗自鸣得意的说道:“莫要说这点子灵气,就算谁放的屁,咱也能原封不动的包起来,存到了海枯石烂去!”
“老东西,你包了谁的屁去合适?”花婆婆笑骂道:“到时候,臭味也还得你自己闻了验证了!可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正是那翻天斗得意洋洋的时候,却见一道又一道的光线宛如利箭一般的闪耀了过来,“啪”的一声,一道光线居然将那翻天斗鼓鼓囊囊的布包穿破了,聚集在内的蓝光从那个小孔之中喷薄而出,冲着翻天斗的面门便去了。
翻天斗一愣,那五短身材反应倒是十分灵敏的,一个跟头便翻了过去, 那蓝光射出来,在我们头顶上呼啸而过,不多时,身后一颗大树跟着遭了殃,轰然倒了下来。
“金刚破?”花婆婆转过头去:“为着朱厌,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多难请的,也都请了来了。”
能使出金刚破的,是石家的人。
石家跟紫玉钗街边上的望族李家一般,乃是修道世家,善使“破”招,据说,没有他们凿不出来的窟窿。
看不见再出来新的灰衣人,想必是躲在了暗处,用“破”当暗器使用。
“喲,咱那皮!”翻天斗只抱住了泄气皮球似的那布头子,尖声道:“你们敢要损毁咱的东西,谁借给了你们这样大的胆子!”
“正是这最后的机会,我们自然是要将能押的宝,全压上了。”玉琉轻笑道:“这一次得了朱厌,才能得了天下去,不是么?这对双方,可也都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玉琉的话还不曾说完,一道以人眼勉强才能看到的速度,疾速飞越过去的绿光烧了下来,玉琉吃了一惊,身子才好轻巧的闪避过去,却早也来不及了,只见那绿光早烧过了她的发髻,一支明晃晃的珠钗跌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一个支离破碎。
“物件儿能帮着主子挡煞。”国师道:“但是,有一次,不见得,能有第二次,看在之前的因缘上,本座今日在夫人身侧,也要假装一下仁慈,可并不想伤了你去,你让开,不然的话,休怪本座下一招,要了你的命。”
“你以为,这个时候,我有进退,我可以进退?”玉琉微微一笑,眼睛就算弯起来,也还是一副说不出的悲伤模样来:“便死在这里,我也让不得!”
“哇……”那小屋之中,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啼哭声。
接着,是真花穗,也就是我自己以前的那个声音响了起来:“莫要哭了……娘便在这里……”
他们,果然还安然无恙在里面。
先是松一口气,接着心便更提起来了,众人的脸色全沉了下来,都是大敌当前的模样。
我寻思起来,这个关口,这里是严防死守的,但是那苏沐川和三王爷正在何处?难不成……
“玉琉,你再不让开,我也不会顾念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陆星河望着玉琉:“何故非要一错再错?”说着,手上灵气闪耀,那白色的光流泻了过去。
玉琉抿一抿嘴,道:“大师哥,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陆星河道:“难不成,你不曾变?”
“在你面前,我并不曾变。”玉琉眼里光芒闪烁:“你不会察觉不到。”
“之所以一直不曾变,也不过,一直以来,你都在对大师哥演戏,不是么?”我眨眨眼睛:“二姐姐,真人的表情,总会变的,只有面具,才总是一副模样。”
“你一个外面来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玉琉挑起了眉毛来:“你不过,是仗着一番运气罢了,你以为,你这般的四下里争抢,真的能争抢到了什么?你跟星河认识多久,我跟星河认识多久?”
“便是如此。”陆星河沉声道:“她才是对我来说,最要紧的人。”
“你……”玉琉抿一抿嘴:“好……”
“不是我自夸,”我笑道:“我却觉着,我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大好。”
一面说着,一面道:“大师哥,你将玉琉给牵制住,我寻了缝隙跑进去!”
“你胡说甚么,我不许!”陆星河伸手要抓我回来,可是我的一双躲债躲出来的飞毛腿,他如何赶得上,早抓了一个空,我一道平湖秋月弥散了出来,光线一闪,众人俱眯了眼睛,我便趁着这个机会,要闯进去。
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对玉琉来说,我这种飞蛾扑火一般的行径,破绽多的数不胜数,或者这种行为,本身简直就是一种破绽,但见玉琉一双素手一翻,一道白练软软的冲着我飞了过来,花婆婆早出手一股子火,将那白练拦腰给烧断了,转瞬之间,那白练变成了灰烬。
我趁着这个功夫,早到了玉琉的身前了,玉琉咬了咬牙,望着我:“你以为,你进得来?”
“不试试,如何知道?”我笑眯眯的说道:“以前也有许多时候,好些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也是因着二姐姐,才到了我手里,这一次,大概也跟前几次一般无二罢!”
玉琉最恨我的,便是这个了。我再要提起来,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早升腾起来了一股子怒意来:“今日里,我便要将从你那里失去的东西,一股子,全寻回来!”
说着,才是柔若无骨的素手往上一挑,立时却又是凌厉如钩的模样,那淡淡的蔻丹,也都是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张着的嘴,要咬人呢!
我可打不过玉琉。
现如今,总须得想法子闯进去,可是这个情势,八成靠着蛮力,进去也不大容易。
但见玉琉一道“流光破”攻过来,我偏头闪避了过去,积攒了灵气,放出来了“漫天花雨”虚晃一招。
这种类型的法术,其实简单的很,只要不是猝不及防,总能躲闪过去,果然,玉琉身子一侧,转身“流光溢彩”发出来,我寻得了机会,只做是给她打上了,自催动的灵气让自己往后面飞了过去。
旁人一看,全数要以为我是给她打飞的,我蓄意悄悄转了方向,我的背正撞在那小房子的木门上,那木门淡薄如纸,哪里撑得住这种力道,人咕噜噜的便跌了进去。
进来了。
玉琉打我的方向,根本不会把我送进来,她自然也怔了一怔,可是我分明也重重的撞到了木门上,她也不曾想到我会使出了这样的苦肉计来。
“花穗!”
正待玉琉要将我给拉出来的时候,一绿一白两道灵气早闪耀了过来,牵住了玉琉。
玉琉拧起眉头,早有灰衣人上前相助,可是那灰衣人虽说是术业有专攻的,却在灵力上并不是陆星河和国师的对手,玉琉着实走不开,我趁着这机会,忍着后背的剧痛爬起来,但见堂屋之中没有人,孩子的声音在内室,便支撑着进了屋里去,道:“花穗,你现如今如何?”
一只手却正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不好意思的紧,二师哥来晚了,你摔疼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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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不要脏了世子手
“窗台月光明,听潺潺流水声,清风吹拂多少叶,都在蝉鸣中……”屋里,又响起来了娘唱歌的声音来,跟上次我从衣柜里听见的一般,像是在哄那个真花穗的孩子。
苏沐川抬起头来,笑道:“这个歌儿真好听,我也想起来,小时候有人给我唱过,可是我却忘记了,给我唱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嗓子梗了一下,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话。
“干嘛慌慌张张的?”苏沐川侧头望着我:“你有什么心事么?”
“也没什么……”我望着苏沐川,手心微微有点出汗:“怎地,这一次,二师哥现在才来?”
“给一些个事情牵绊住了。”苏沐川摇了摇头,还是笑的跟往常一般的和煦:“留你孤身在此,等我了么?”
现如今,外面灵气碰撞的声音吵嚷无比,四处都是破风声。不消说,跟苏沐川一起来的,还有许多旁人。
我的心越揪越紧了。
可是多少的嘈杂,站在苏沐川面前,却只觉得,身旁这样的宁静。
宁静的让人窒息。
我抿了抿嘴,点点头:“是,一直在等。”
苏沐川的大眼睛微微带着一点清澈的茶色,眨一眨,便荡漾起一片流光:“是么,辛苦你了。”说着,顿了一顿,又是一个笑容:“走,我带你进去。”
我拉住了苏沐川的袖子:“二师哥……”
“怎么?”苏沐川回过头来:“小孩子似的。”
我抬起头,对上了苏沐川的眼睛:“你想要的,是什么?”
苏沐川怔了一怔,随即愉悦的笑了:“你这个话,是个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知道。”这话说的倔强,甚至称得上没有礼貌。
”唔……“苏沐川皱起了眉头来:“我想要的很多,说出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想要的,我没资格劝你放弃。”我说道:“可是,我和大师哥,还有国师他们,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懂。”苏沐川素来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带着点懊恼的揉着自己的眉间:“所以?”
“所以这个房门,我不想让你进去。”苏沐川比我高出不少,我只能抬着头望着他:“朱厌就算现在现世,大乱的那个先机,我也不想放在你们手里。”
“我们?”苏沐川嘴角翘起来:“这话说得实在伤人……我们……咱们,不是自己人?”
“既然二师哥是一个有鸿鹄之志的,那我们这些燕雀,又如何敢来高攀。”我咬了咬牙:“先前二师哥为着我做的一切,我全数都记在了心里,总想着有机会回报,无论如何,都要回报,可是偏生这件事情, 是我断然也没法子让步的。”
“这才真是让人头痛的很。”苏沐川叹了一口气:“人人面前都会一些个诱惑,只有你,我总猜不透,究竟能诱惑你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也有很多,但是我总会想着,那些个东西,究竟该不该是我的。”
“谁来了?”正这个时候,那屋子里吱呀一声,响起来了我开门的声音,伴着我娘一声惊喜的大叫:‘哎呀,是花穗姑娘来啦?还有这位苏道长,这真是……诶?怎地外面,这许多人打起来了?”
娘一面说着,一面好奇的望着我:“出了什么事情了?”
而娘身后的那一道门,已经打开了,真的花穗,正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
那个孩子……
苏沐川微微一笑,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势转过身来:“我也不过是担心你们母女两个,才问讯过来瞧瞧的,江菱母子可好?”
“很好。”娘笑道:“前一次在太清宫,也是承蒙了苏道长的照顾,给我们寻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一次,苏道长跟花穗小姐又这般的有心,我们这一阵子躲债似的东奔西跑的,一直不曾顾不上跟您二位送了信,请吃红鸡蛋,还让两位俱亲自来了。实在是怪让人愧得慌,快请坐,小妇人这便去泡了茶去。”
说着,就要招呼我们坐下。
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沐川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冲着那个房门靠近,咬了咬牙,一下子挡在了苏沐川面前:“二师哥,你要从这里过,请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苏沐川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怒意,素来温和可亲的人,露出了这样的模样,简直像是周身,都散发着杀气。
我这一阵子,也经历了许多生死,自认胆子已经不算小,可是苏沐川转瞬之间的那个气势,也让我有些个背后发寒。
”这……这是怎么回事?”娘自然也给我这个异常的举动唬了一跳,忙要来劝我:“花穗小姐,有话好好说,作甚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花穗……“那真花穗轻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是怎地了?怎么跟二师哥……”
“你进去。”我沉声道:“将我娘带进去,护住了孩子,这里有我。”
真花穗怔住了,但是她一早,该也想到了罢?便拉着娘,道:“娘,咱们且进去罢,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怎能跟着搀和?”
“可是……”娘抿了抿嘴,难以置信的说道:“她刚才,叫我什么?”
“娘!”我大声说道:“你听我的话就是了,我,才是真正的江菱。”
“你……”娘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现如今这样说,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我也明白。”我眼睛望着苏沐川,话却是对着我娘说的:“我被人拉去了冥婚抵债的时候,灵魂跟现在的身体互相交换了。事情太多一时间我也说不完,总之,希望娘,能信我。“
这般的突然,这般的荒唐,娘就算不信,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
“果然……”娘勉强笑了笑,眼里泪光莹然:“我还只当自己老糊涂了,总疑神疑鬼起来,看起来,果然,血浓于水,就是血浓于水的,倒是,并不曾猜错了……”
“怎地,娘,您知道了?”真花穗怔了一怔:“这……”
“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娘按了按眼睛,道:“可是娘,就是知道,不过事情荒谬,娘自己都觉得荒谬,怎么好说出来?”
“那便好。”我剪断了娘的话:“所以,娘只管听我的就是了。”
“可是你究竟……”
“娘,进去吧!”真花穗将忧心忡忡的娘只管往屋里拉:“江菱她,准有江菱自己的考虑,咱们这个时候,听她的就是了。”
说着,且将娘三步两回头的给带进去了。
我咬了咬牙,望着苏沐川那一张云淡风轻的俊脸。
苏沐川伸出手,我正是紧张的时候,反手要格过去,他却用左手抓住了我的手,右手还是往常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跟我作对?你知不知道,这一天,二师哥等了多久?”
“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想象出来的。”我呼了一口气,道:“在我心里,世间确实对二师哥不公平,可是,倘若真是天下大乱的话,这个不公平,会落到了更多人身上去,那些个会为此妻离子散,甚至送了命的,他们也没有了公平。”
“那是他们的命数。”苏沐川悠然说道:“所以,要想天平对自己倾斜,自然就须得自己是一个强一点的。”
我背后发寒,他以前,在我面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这个他,残酷冷漠,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山。
我答道:“是命数,但是同样的,变成今日的这样子,是不是,也是二师哥的命数?”
“唔……”苏沐川居然还是笑:“我不想跟你吵。”
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因着往日的情分,在这里拖延时间罢了,但是眼瞧着,外面的战局是越发的热烈,三王爷的人,像是夏日雨后的野草,斩不尽杀不绝,陆星河他们多次想要冲进来,但是总还是出来一拨新的灰衣人,将这个门口堵一个水泄不通,倒下去一片,再来一片。
“我更不想跟你吵。”我声音低下去:“你知道,跟你为难,让我觉得自己全然是在恩将仇报。”
“但是你还是觉着,这样确实非做不可。”苏沐川认真的望着我:“你非要跟陆星河一起做什么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事情么?若是你听话,将来你能得到的一切,可以给的,我都会给你。你听话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说道:“这样算听话么?”
“好,既然你听话,你就让开。”苏沐川忽然也国师一般的露出一丝奸佞来。
“那就不等将来。”我梗着脖子说道:“我不听话,我现在就希望,二师哥能走出这个屋子去。”
“你不听话,我如何能答应?”苏沐川还是含着笑。
“二师哥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很想笑,可是偏生脸上僵硬的很,怎么也笑不出来。
“世子,这种女子,何故跟她说了这许多?”暗影之中一个声音道:“交给属下如何?并不要脏了世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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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我可全是为了你
“我不想动粗,对你,我一直也很有耐心,但是现在时间有限,你想耗着,耗到甚么时候?”苏沐川离着我越来越近:“嗯?”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对我有耐心,是因着我用的上?到底是哪里?想到了话,说不定就好办了……
“我想问……”我抬起头望着苏沐川:“为什么,你单单要对我这样有耐心?”
“这还用说么?”苏沐川道:“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国师为什么待你好,大师哥为什么待你好,我就为什么待你好。”
“你不信?”苏沐川道:“你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但是……”苏沐川顿了一顿:“以后,你不会后悔的。”
“为什么她不会后悔?”是玉琉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带着点颤:“你不是说,不过跟她要逢场作戏的?”
我方才问苏沐川为何单单对我有耐心,是因着玉琉正从门口转过身来。
苏沐川扬起了眉毛来:“玉琉?这个时候,你该做什么,心内应该是十分清楚的。”
“你叫我看守住门口,陆星河心软,一定不会看着谁真的伤了我。”玉琉抿一抿嘴:“对么?”
“你知道的清楚,现如今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苏沐川的声音,没有一丝的人情味道。
“我只想问一问。”玉琉咬了咬下唇:“这个时候,她应该再没有了用处,趁着陆星河和国师他们尚且被牵制住,杀了她,进去夺取朱厌,不是最好的时机么?你为什么还要等?你不怕事情,再增添了甚么枝节?”
“大局已定,能有什么枝节?”苏沐川转过头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她就是在拖延时间,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玉琉失声道:“为着与你争取这个机会,你可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
“这些事情,我记得住,不消你来提醒。”苏沐川的脸色越来越冷了:“所以,回到你该回的位置去。”
“我事事都要听你的,可是偏生这一次,我就是不愿意!”玉琉抿了抿樱唇,冷眼望着我,美目之中,都是怒火:“这个障碍,你不愿意动手,那就我来!”
说着,但见玉琉衣袂飞扬,数道流光自皓腕处倾泻出来,身姿动人,美若仙子。
这次,她也并不曾再用什么小招数,而是那一击致命的“新月绞”。
流光像是绳索一般绕着我的脖颈过来,锐利的宛如新月。
我往后一退,身子折下去,那新月绞的光芒险险从我头顶漂浮过去,只听轰然一声响,一个很大的柜子应声已经断为两截,激起来了满地的烟尘。
而流光绞本来也是让我闪避才使出来的,准头有限,她算的,是我闪避过了那流光绞之后还来不及提防的空门,接二连三的漫天花雨和流光溢彩从我腰间卷了上来,我才勉强站住了身子,忙又左右的向后面跳过去,根本没有空暇去使出甚么招式来。
才起手了菩提光遮住了冲着我飞溅来的灵气,偏生玉琉重新拿出了髯犀号角来,我心下里蒸饺叫苦,却见苏沐川居然生生的将那髯犀号角从玉琉手中夺了过来。
玉琉拧起眉头,倔强的望着那苏沐川:“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我是在帮你!”
“我说了许多次,这里,不用你来帮。”从来都是笑容和善的苏沐川脸上的模样居然也会有这样冷硬的时候:“你忘记了,你坏了我多少大事?”
“我……我便是做的不对,也全数是因着你!”玉琉咬牙道:“你与我说过的那些个话没你全数也忘记了么?”
“我没有忘记,但是也不用你三番几次再提及。”苏沐川的眉头拧起来:“这会让我不耐烦。”
“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玉琉还是跟上一次一般,老调重弹起来:“星河也并不是这样的人,国师也不算这样的人,都是因着她,你们全都变了!我倒是反倒成了一个万人嫌,凭什么?”|
玉琉转头怒目瞪着我:“全都是要怪你!”
“二姐姐,说话要摸着良心来。”我才喘了一口气:“几次三番要杀人灭口的,是你,并不是我。”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顺着我的心思,干脆利落的死掉?”玉琉嘶声道:“因着你,我的那些个计划全完了!”
“冥冥之中,很多事情,自有天定,与其嫉妒旁人,不如做好自己。”苏沐川厌弃的将那髯犀号角丢在了一边,道:“是花穗害了你,还是你自己害了自己?许多事情,以你的聪明,明明知道不做才好,何故非要我行我素?”
“既然活了一遭,自然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玉琉沉声道:“你只说我做错了,可我却是一点也不后悔!事已至此,我就要她死!她死了,你才能够做回来真正的你!”
说着,且将衣袖挽了起来,那一双皓腕上下翻飞,淡淡的灵气一下子光芒闪耀起来,我抿了抿嘴,才要起手防备,却见一道更加强大的灵气,将玉琉的灵气盖了下去。
就那样的简单,玉琉居然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去。
我唇齿忍不住打战起来,这如何可能……苏沐川,一直那样的深藏不露么?
“所以,不要让我,对你也这样的出手。”苏沐川道:“你拖延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曾冲进来,别再做回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情,不好么?这够不够证明,对你的重视了?”
我咬紧了牙关,道:“你重视我么?二师哥,你最重视的,分明是自己呀!”
苏沐川拧紧了眉头:“够了,你让开。”说着,起手一道灵光闪耀起来,我还不曾看清甚么,只觉得像是有一股子很大的力道将我给拎起来,重重的丢在了墙侧,我眼瞧着自己的骨头要给在墙上砸碎了,可是出乎意料,将将到了墙侧,那一道力气却停住了。
可是我还是如同挂在了蜘蛛网上的小虫,动弹不得。
而苏沐川,已经迈开了脚步,打开了那一扇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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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给我抱抱可以么
国师的绿眼睛闪闪发亮:“对于自己不用的东西,弃之如敝履,真是称得上心狠手辣啊!”
“这一方面,国师不也是不遑多让?”苏沐川索性侧过头来:“你要如何?夺取朱厌?守卫江山?你自己出现的话,该也是会弄的天下大乱,却如何也要出手来搅合这一摊子浑水?”
“搅乱浑水的事情,本座素来不稀罕干,但是搅乱一池春水的话,便是风雅的事情了。”国师含笑道:“更魂器还回去了,百花神教回到了花婆婆的手里,现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只得从朱厌上打发时间了,本座就是爱凑热闹,要什么理由?”
“国师……”
“夫人就且挂在那里,作壁上观罢!”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你那个地方,二舅哥选的好,视野绝佳,正好坐山观虎斗。”
说着,一起手,真花穗和娘所在的房间那门口上,点起来了碧莹莹的火苗来,笑道:“这个时候,咱们便来比一比,看看那一扇门,谁能打开。”
苏沐川回头看着那火,自己不曾出手,倒是拍了拍手来:“好得很,来人。”
但见暗影之中,冒出来了团团的灰色。
方才想替苏沐川动手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属下在。”
“将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谪仙,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罢!”苏沐川含笑说道。
那般的神情自若的执掌生杀,再不见了当时跟国师两个人把酒言欢的模样。
“多谢世子厚赏!”那个声音像是透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贪婪。
那些个灰色一点一点的满了过来,乌烟瘴气的填满了整个屋子。
“哎呀,真是出手豪爽,这不是那混沌妖么?”国师望着身侧的灰色,道:“百闻难得一见,听说能将任何东西都吞为己有,化作自己的血肉,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国师试试看就知道了。”苏沐川一双眼睛,却也是笑盈盈的。
“嗡……”一阵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万千只小蚊蝇闹哄哄的在身侧吵嚷,让人想要将耳朵给捂上,偏生我还是动弹不得。
那烟雾,眼看着越来越浓,可是国师的身侧,却还是一片清明,似乎那烟雾到了他身侧,给什么瞧不见的东西挡住了一般。
接着,一团碧色的火焰哄的一下烧了起来,那云雾似乎怕的很,往后退缩了退缩。
“也无妨,”苏沐川道:“跟他耗着也是好的,看看,谁的灵力,能耗到了最后去。”
“谨遵世子吩咐!”
国师皱了皱眉头,叹道:“你们啊。惯常是这个样子的,人多势众,甚么厉害的?”
“成王败寇,又有谁能来管这个胜利是如何来的呢?”苏沐川笑的愉悦:“国师,只管撑下去,撑到我放出了朱厌也好。”
“扑……”国师还待要想说话,却见一道白光已经闪耀了起来,那灰色的云雾,伴着一声像是痛苦不堪的呻吟,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我精神一震,这个凌厉的灵气,不是陆星河是谁!
但见那云雾宛如给人打通了,黯淡的屋子重新透出了亮光来,陆星河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修长的手里握着长剑,阳光逆着照在了他的后背上,整个人宛如神祇。
“大师哥!”
“国师倒是奸诈狡猾的很,丢下了我们在外面,自己倒是先钻进来了。”陆星河一面淡淡的说着,一面将自己的宽袍大袖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胳膊来:“难不成,里面有什么风景独好?”
“大舅哥来的倒是及时!”国师趁机在陆星河的肩膀处看着外面的形势:“这些个家伙打的倒是热闹。”
只见外面红光闪耀,花婆婆的烈火烧红了半面天空,而许多的灵气四下的喷溅着,分明是那翻天斗将自己收拢过来的灵气来了一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重新放在了三王爷的手下身侧。
外面嘈杂作响,乱得不像样子。
“丢下了两个老头老婆,年轻人不知道尊老爱幼可怎么好?”国师薄唇含着笑:“还以为,大舅哥是个要遵守礼义纲常的,倒是也撇下了他们,随着本座钻了进来看风景了?”
陆星河早将那长剑提起来,天罡气闪耀,道:“他们两个又不是凡人,那灵气是络绎不绝的,国师;连这个也不知道?”
说话间,挽了一个剑花,剑尖儿一挑,宛如凭空出现了一道飓风,将那一团子浊气,俱吹散了。
“天罡气克妖怪,真是百试不爽。”国师见那混沌妖已经给陆星河收拾了,也落下了满手的绿光来对着苏沐川道:“二舅哥,比起孤注一掷,咱们还是迷途知返比较好。”
“迷途知返?”苏沐川唇边泛起了一丝冷笑来:“可是,我已经,寻不得回去的路了。”
“呼……”才有一道暗影退下去,却有更多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扑棱扑棱”各种千奇百怪,生着翅膀的东西自暗处钻了出来,奔着陆星河和国师便扑了过去了。
陆星河的必方呼啸而出,一张口,火苗将那怪物们烧去了不少,国师则从陆星河烧出来的空隙之内趁势钻出来,奔着苏沐川便过来了。
苏沐川身子微微一退,一道闪着蓝光的灵气便扑了过来,国师微微一侧身闪避了过去,那苏沐川则正趁着国师这一闪避,将一道“流光溢彩”使了出来,国师非但不曾躲,倒是更站定了,起手一道绿色的火苗升腾而起,居然将那“流光溢彩”五颜六色的灵气,俱抵消了一个干净。
苏沐川哪里肯便这样干休了,蓝光一下子猛烈的闪耀了起来,居然势如破竹,将国师的那绿色火墙,直直的打碎了去!
国师显然不曾想到,猝不及防的往后一跌,却见那地上,忽然伸出来了无数青白色的手臂,那手臂密密麻麻的,将国师给束了一个结实。
“国师原来只有这么点本事,原来灵气,倒是不如牛皮吹的大。”陆星河一面抵挡着那些个生着翅膀的妖怪,一面倒是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抬起手,剑气如霜,居然将那些个手臂齐刷刷的砍断了。
“大舅哥的人情,妹夫算是记下了。”国师一面说着,一面抬起了手来,却见一个正想着趁着陆星河分神,扑到了他后脑之上的妖怪,用绿色的流光打到了地上:“不过,现在,可算得上两不相欠了。”
苏沐川却不曾理会他们两个,而是径自走到了给国师的灵气阻挡住的木门前面,我只瞧得见他的背影,但见也不知道他用了甚么法子,那木门轰然倒塌,露出了正在内里,面露惊慌之色的娘和真正的花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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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骗人竟要这样骗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花穗,跑出去!”我探头便嚷起来:“打破了那窗子,只管往外面跑!”
“大舅哥,你给本座挡着!”国师先说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跑了过来,陆星河早真的帮着国师硬生生的拼出了一条路来,国师手中的绿色灵气闪耀起来,冲着苏沐川便攻了过去。
苏沐川轻轻松松的回过身子来,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便将国师的那灵气给格了下去,道:“国师,接着凶兽出山天下乱的这个机会,你能回天庭,何乐不为?”
“偏生,这里的留恋,比天庭还要更多一些,本座就是不喜欢回去!”国师侧过身来,手中灵气一闪,那一头雄狮便冲着苏沐川张开了大嘴去,苏沐川全然像是看着一头要找自己来爱抚的小猫一般,抖一抖手,那大狮子的血盆大口,居然一下子合拢了起来,生生像是给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了一般。
“二舅哥原来这样的深藏不露,也不知道在背后,下了几许的苦工。”国师抿了抿嘴,终于拿出了十分认真的态度来:“看样子,二舅哥果然也是要动真格的了。”
花穗这个时候,趁着国师要拖住了那苏沐川一手带了娘,将孩子塞给了娘,转身便将身侧的窗户打开了,预备且教娘抱着孩子跳下去,娘早瞪大了眼睛,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口中只是喃喃的说道:“怎地了,这究竟是怎地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苏沐川手上灵气展现,那窗子居然重新生生的垂了下去,真花穗自然是大吃了一惊,可是无论如何,再去想将那窗子给推开来,却推不动了。
是千斤咒。
真花穗的脸上,闪现了一抹的绝望来。
“花穗,你也莫要动了那个心思了。”苏沐川还是面带笑意:“这一次,你再也走不得。”
“二舅哥,话说的未免也实在有点满。”国师早重重的打了一个响指,只见那大狮子一张嘴,终于重新恢复了正常,再冲着那苏沐川的脑袋狠狠的咬了下去。
除了那一扇窗子,这个屋子里,就再没有了能出去的地方了。
我咬了咬牙,无奈何自己还是在墙上挂的紧紧的,哪里也动弹不得,只能瞧着满屋子一团乱,却帮不上什么忙,急的简直要眼冒金星。
苏沐川则还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对着国师只是笑:“这头雄狮,若是剥下了皮来,你说,能值多少钱呢?”
苏沐川话音未落,我早就看见他指尖寒光一闪,五道锐利的光芒转瞬即逝,但是几乎是立时,一股子十分浓重的血腥味道弥漫了起来,那大狮子身上,居然凭空多了五个空洞,鲜血喷涌而出。
那大狮子哼了不曾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息。
国师拧紧了眉头,绿色的眸子里是浓重的怒意:“你倒是下得了好狠的手,既如此,二舅哥,你便莫要埋怨妹夫,不顾了这实实在在的亲戚!”
说着,但见国师身侧,绿光萦绕,连那些个四处乱窜,生着翅膀的妖怪,也俱都给震的跌在了地上,七零八落,雨后树叶一般狼狈。
“国师也不用客气。”苏沐川还是笑眯眯的:“横竖,今日里,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说着,那淡蓝色的灵气,与绿色的灵气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只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睁不开眼睛。
“哇……”那娘怀抱着的孩子何曾经历过了这种阵势,早吓的哇哇大哭起来,不愧是朱厌附体的孩子,这样嘈杂的碰撞声里面,孩子的哭声还是犹如带着破风声的利刃,穿透了所有的阻隔,刺进了人们的耳朵里面去。
“孩儿……”真花穗起身要去抱那孩子,那孩子却还是昂着脑袋,只管大哭不止。
“吵死了……”国师给那孩子闹的有些个心烦,眯起了绿眼睛来:“本座,最不喜欢的就是孩子了……”
不成想国师这一分神,那苏沐川瞧准了时机,手上的那灵气转瞬之间,又重了几分,国师猝不及防,一下子退了几步去,苏沐川趁着这个机会,撒出了一手的“流光溢彩”来,奔着国师的面门便打了过去。
“哗啦……”只听一个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声响响了起来,是陆星河转过了身子来,护在了国师前面,他手上丢过去抵挡的,居然是那带着天罡气的长剑。
长剑的天罡气自然是可以破妖法的,但是那苏沐川也是太清宫的嫡传弟子,天罡气,对他根本没有甚么用处。
是以,那一柄长剑,居然为着挡了那流光溢彩,应声而碎。
但见七零八落的残片,国师摇了摇头,且说道:“大舅哥,咱们太清宫的东西,可实在不大结实,连出身高贵的大舅哥,也要来使用了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了,可悲啊可悲!改日里,妹夫出钱,再给大舅哥打造了一个削铁如泥的去!”
“少在那里的得寸进尺。”陆星河的死鱼眼一翻,道:“若不是为着你,在下的宝物,如何会损毁如此?”
“大舅哥,这样实在亲戚,也莫要说了那般伤人的话来。”国师厚着面皮笑道:“要找人算账,倒是该跟妹夫同仇敌忾,与这二舅哥算账才是。”
说话间,那妖怪又将这里团团的围了起来,陆星河失了那剑,也只好跟着国师站在了一起,用灵气去抵御了,那必方周旋在半空,也跟着出了不少力气。
就算是以二对一,偏生苏沐川身侧总有源源不断的帮手,让苏沐川倒是占尽先机,陆星河和国师饶是灵气过人,可是现今十分分明,是占了下风的。
我眼睛转一转,忽然假装被一道流光打住了,且惨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花穗!”
身子一轻,便只觉得身后那一道禁锢给解除了,从那墙上飘然而落,软绵绵的跌在了地上,陆星河皱紧了眉头,喊道:“花穗!你在哪里受了伤?”
苏沐川则皱起了眉头,深沉如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关口,我是十分有可能假装什么的。
可是,苏沐川分明是留着我还有用处的,我便很想赌一把,看看现在自己对他来说,是不是还有利用价值,若是有利用价值的话,他就不会丢下我不管。
正这样寻思着,便发觉苏沐川已经轻轻的冲着我走了过来,唤道:“江菱!”这是他头一次,叫了我这个真正的名字。
“你们不要在争斗了……”是真花穗带着哭腔的, 我自己以前的那个再熟悉不过是声音:‘这样下去,两败俱伤,除了多添上了几条人命,还能有一个什么用处!”
苏沐川没有说话,十分温柔的将我的头捧了起来,道:“你哪里都是安然无恙的,这个关口,还想咬骗我么?”
又给他看穿了么?一霎时,我心头一紧,但是随即想到,若是他来诈我的,我这样答应下来,岂不是吃了大亏,便索性打定了主意,只闭着眼睛不支声。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来疑心么?”陆星河清越的声音带了十分明显的怒意:“将花穗还给我!”
说话间,我只觉得“刷……”一阵灵气从我头上蹭过去,心下叫苦,头顶上总这般的冒险,头发想必都须得吓掉不少,看来我也迟早要成了一个秃子,这个想法让我心内一阵难过。
“大师哥,我不曾想过要伤她!”连带着苏沐川的声音,也是有沉沉怒意的:“是谁方才用灵气随意冲撞的?”
“既然谁也不想伤了她,事情到底还好商量点。”国师道:“二舅哥,将花穗给放好了,咱们一码是一码的,先救了她要紧!”
“便是如此,也并不能交在了你们手里。”说着,我只听苏沐川手内一声清脆的响指,一个软软的垫子一般的东西将我托了起来,往外面拉。
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正看见苏沐川怀里,微微露出来一抹红色。
是我落入了胭脂河的时候,遗失了的,火凤凰的皮。
我心下一动,立时利用起来了做手艺练就出来的一双手,一下子便将那一块红色的东西从苏沐川的怀里拉扯出来,披在了自己身上,敏捷的在地上打了三个滚
“江菱!”那苏沐川的声音怒意更加深重,一威严起来,比三王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哪里还有功夫回应他,只觉得身上一热,似乎绽开了一团子火苗一般,温暖透过了四肢百骸,我双手变成了翅膀,一下子翱翔在了半空之中。
但是屋子狭小,火凤凰体型庞大,几乎是容不下的,便趁着自己的力量,往那给苏沐川下了千斤咒的墙上狠狠一撞,身上赤红色的羽毛登时火星子四溅,将那一整堵的墙,撞豆腐一般,撞了一个粉碎。
登时,那小屋全然是地动山摇的模样,头顶上的梁柱也跟着这股子力道折断了不少,雨点一般的瓦砾纷纷落了下来,砸在了妖怪们的头上,真花穗和我娘尚且是瞠目结舌的时候,我闪动着翅膀,便卷起来了一股子疾风,将她们一下子给吹了出去。
我也紧随其后,这个力道一起,那个小屋子更是不堪重负的老船一般,轰然在我身后倒塌了。
危险时是危险,但是以苏沐川还有国师,陆星河的能耐,断然是不会让自己被一间破房子给砸死的,这一点,我倒是十分相信。
果然,真花穗和我娘给我赶了出来,这才回过了神,抱着那个孩子,急匆匆的便往那茂密的山林里面跑过去,我才要跟过去保护她们,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倒塌的小茅草房一下子便炸裂了开来,烟土石灰四溅,连那在外面跟三王爷潮水一般的灰衣人争斗的翻天斗和花婆婆也都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这……这好端端的房子,怎地说塌便塌了……”
瓦砾之中, 瞧见了陆星河和国师自然是安然无恙的,虽然两个平日里面玉树临风的人,现如今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倒是惹人发笑。
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又发现了,本该跟他们在一起的苏沐川,为何还是不见踪影?
是压在了瓦砾之下?不……这断然不可能,还是说,已经先一步,去追我娘和真花穗他们去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紧,忙扇动着那宽阔的翅膀,便冲着那深林之中寻过去了。
果然,一个人影在密林之中一闪而过,转瞬之间便消失的了无踪迹。
“大舅哥,追上去!”国师忙道:“本座瞧见了他们了!”
“呼……”陆星河且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那火团子一般的必方也从那瓦砾之中钻了出去,追着便过去了。
“花穗,你先回来!”
我哪里能听得进去那个,早紧随着必方,追了过去。
山林灌木居多,灌木的叶子生的密,可是身上全带着刺,行走之间,多有艰难,娘和真花穗的身上,不定要在这急急忙忙之中,刮破了多少口子。
我一面是心疼着,一面又着急,却听那必方,居然也能开口说话了;“花穗小姐,小的上次也听说了为着主子的事情,是误会了花穗小姐的……”
想必神鸟之间,是语言通灵的,我忙道:“也无妨,都是小事,现如今,还是不能让二师哥追上了朱厌他们去!”
“小的遵命!”那必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主子说……主子说……从今以后,要拿着您,也来当主子看待,小的以后,一定也对您尽心尽力,忠诚服从!”说着,怕羞似的,一下子低飞到了那山林上面去了。
这个必方……
正这个时候,娘身上的象牙色袄裙在一片酸枣林里面一闪而过,我忙扑了下去,一低头,却怔住了,但见苏沐川早就长身玉立的站在了娘和真花穗面前,手里,正抱着那个孩子。
他……他还是先我们一步,抢到了朱厌……
“江菱?”苏沐川抬起头来,望着我,道:“就算是披上了火凤凰的皮,你也来的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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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番外篇:慕容姑姑和国师的小剧场
“我说计都,”小鹿眨巴着圆圆黑黑,棋子一般的大眼睛,道:“你要去百花神教?我可听说,那百花神教森严的很,不大好惹的,你要去那里作甚?”
被称为了计都的年轻男子一双碧绿的眼睛,扶了扶长长的头带,像是对镜中英气逼人的自己是十分满意的,待看够了,才答道:“本座,要去取一个十分要紧的东西。”
“甚么东西那般的要紧?”小鹿望着计都,脸却有点羞的发红,道:“是为着谁?”
“这个么……”计都拉长了声音,小鹿满眼的期待,不成想,计都却说道:“不告诉你。”
说着,修长的身姿一转,悠哉悠哉的出了门去,任那崭新的头带随着风,高高的扬起来。
小鹿撅了嘴,但是转念一想,要是那计都跟自己一样,就是不好意思说哩?这样,小鹿也就释怀了,紧忙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涎着笑脸,道:“计都,你不着急走,我跟着你去,那百花神教如此凶险,你自己个儿一个人,我可不能放下心来。”
“也不用你放心。”计都转过身,修长白皙的手在小鹿头顶摸了摸,笑道:“本座去去就来。”
那一只手,温和又柔软,小鹿像是当年偷吃了昆仑上仙酿出来的野果子酒一般,大眼睛里氤氲着一片,像是醉了。
再回过神来,计都那好看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鹿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有些不舍,但是……自己能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也不错。
有一种滋味叫做等待,酸酸甜甜的,也是挺好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在等他。
计都如何知道小鹿这一片泛着桃红色的小心思,早顺着一个先前便盯好了的百花神教那信徒,下到了一口看上去破败不堪的井里,悠哉悠哉的进了那以森严著称的那虚空界,到了百花神教一个堂口的地界。
百花神教看上去都像是些个精神耿耿的人,全数都疯癫痴傻不堪,倒是也十分有趣。
计都看着这千奇百怪的风土人情,倒是也算一个看的高兴,可便是看的兴高采烈,也不曾忘记了,自己要来的目的。
往这里,是听说, 那名震三界的宝物更魂器,失落在了此处。
消息的来源应该也算得上是可靠的,可是那更魂器乃是上古神兽,三界之中以暴躁和灵力著称的战神睚眦所有的,如何会这样简简单单的,落在了这里?
里面势必有猫腻,有天大的猫腻。
计都悠然的踱着步,走到了主街上面,瞧着那些个披着一身白布的人行色匆匆,四下里穿梭,工蚁一般的忙碌。
怪有意思的。计都拉过了一个人,问道:“我是新来的,却不知道,那教主素来在何处?我便记牢固了,好闪避过去,免得冲撞了教主大人,犯了忌讳。”
“教主……在何处?”那个人望着计都,先是一脸狐疑,再便是一脸的警惕,最后,变成了一脸的惊惧:“来人啊!这……这里闯进了外人来了!”
计都那英挺的眉头挑了起来,他纵使聪明绝顶,可也不知道这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不容他多想,周遭早像是掉下了一块巨大的糖渣一般,引来了成群的工蚁。工蚁们还要来呼朋引伴:“快来人!快来人,闯入外人,照着使者的话,杀无赦!”
计都没有法子,本想着安安静静的摸了更魂器便回去的,谁料想着,怎地倒是猛然之间就露了馅?他自持说话得体,也想不明白犯了什么事儿,但是眼瞧着自己给团团围住,在这里大闹一场也没甚么意思,下次再来,岂不是更难了点?
想到了这里,计都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些穿着白衣的工蚁教徒们,本来虎虎生风,打算对贸然闯入者齐心合力的来一个拳拳到肉,可是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个闯入者居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瞬之间,好像是有那么一道绿光闪耀了一下子,那个外人便凭空消失了。
这若是在寻常街市上,只怕这些个人们,只须得大喊一声“诶呀妈呀,见了鬼啦!”便四散奔逃回家。
可是现如今,他们是百花神教的信徒,百花神教本身,便也是一个充满了怪力乱神的地方。
先是一个老成点的张口大喊了起来:“快来人!那个外人,灵气高强,势必是个不好对付的,进来了咱们的虚空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哩!通告了全部的兄弟姐妹,挖地三尺,也须得将那个外人寻出来,绑了给使者送过去,不然的话,只怕到时候使者嫌弃咱们办事不力,要动了百花金蛇钏的厉害去!”
这“百花金蛇钏”五个字一出,众人俱像是才从暖炉旁站起来,便迎上了一阵冷风似的,俱缩了脖子打颤,忙不迭的便跑走了:“来人啊!不好啦!出大事啦!”
计都自然早瞧见了这个阵仗,但是来也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这可不符合他那骄傲好胜的性子。
掘地三尺便掘地三尺罢,计都心下想着,横竖,自己堂堂一个国师,也不会躺进了那泥里去。
一面这样想着,他便一面继续往里面走,这百花神教的人,究竟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计都又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走着走着,计都却闻见了一阵药香,这才恍然,难不成,是自己身上的味道,跟百花神教教徒有所不同么?这个药局,倒是一个好去处,不若熏了一身的药物味道出来,看谁还能瞧得出来自己的外人。
计都深深的折服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忙便进了那药局去。
药局之内空荡荡的,四下里立着高到了顶棚的大柜子,却不见一个人。
计都左看右看,心下想着,这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往里面瞧瞧,看看还有没有甚么幺蛾子。
推开了门,内里是十分雅致的小厅堂,出奇的是,这里所有的东西,桌椅板凳,本该是人工做成的,却全数都是天然生长出来的。
但见那老藤条盘成了椅子的形状,那桌子则是明显未经雕琢,却天生一副桌子模样的巨石,还有那竹子支起来的帐子,树根经了落雷,劈成了的团凳,哪里都透着一股子独一无二。
有意思。
计都心下想着,此间的主人,是如何的孤高,事事只想着特立独行么?
“咯吱……”这个时候,却听见了外面一阵子门响,计都心里明白,是此间的主人来了。
计都正有兴趣,索性便躲在了门后,想着瞧瞧,这样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未到,一股子药香倒是先飘了过来,沁人心脾,提神醒脑,是龙胆花么?
一个穿着白纱的女子进来了,生的十分出尘,蹙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吐气如兰的说道:“躲着做什么,要寻我,便出来罢。”
计都皱起眉头,这样快就给发觉了?小女子好大的本事。
不成想,倒是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人急匆匆的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慕容姑姑,不好啦!外面可出了大事的,闯进来了一个外人,百花神教之内不安全了,您还是紧着小心些罢。”
“外人?”那被称为了慕容姑姑的年轻女子挑起了蛾眉来:“怎么瞧出来的?”
“那个外人根本不知道教主的忌讳,开口要寻教主哩!”那个白衣人忙道“肯不是一来就露出了破绽,让人喊打喊杀的,可是灵气高强,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闪而过,现如今,早也不知道躲藏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真真怪教人心慌!”
“看看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模样。”这个慕容姑姑果然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来:“一个外人,也能惊成了这个样子,若是那外人往百花神教里面来,旁的不敢说,若是遇上了我,我倒是管教让他进得来,出不去。”
最后面几个字掷地有声,碎了的冰碴子一般,不由得不让人心里发寒。
那个教徒听了,忙不叠的行了礼,便要出去,忽然想起来了甚么似的,折了回来,说道:“慕容姑姑,还有一件事情,那杜鹃堂的好似得了那更魂器了,但是身上受了伤,才要过来的,一会子,还要仰赖姑姑给医治了。”
一听见了“更魂器”三个字,计都自然精神一震,这便唤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天垂怜,这一次,那更魂器非到手不可,更该留下来了。
“知道了。”那女子淡然说道。
这个小姑娘家家的,口气倒是不小。
却不知道,她究竟有一个什么本事?计都心内是十分好奇的。
人去了,那慕容姑姑在那藤椅上坐下来,发了一会子怔,且拿出了一方帕子撕扯着,像是有什么心事,这一会子,院落里面的梨花撒了满地,那女子口中居然喃喃自语起来:“寂寞空庭春欲晚 梨花满地不开门……”
“扑……”计都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好笑,一时不曾遮掩,倒是笑出了声来了。
“谁?”但见一道白练忽然一闪而现,冲着计都藏匿的地方便卷了过来,计都眨眨眼睛,认出来那白练乃是一种妖草,唤作“秋水思”,长在了河边,能与女子思念一般,将人死死缠绕住,不拉进了水里就不松开。、
“哎呀,这位姑娘又是闺怨诗,又是秋水思,”计都闪身从那门后面出来了,带了满脸的戏谑:“原来,是动了春心的。”
那慕容姑姑闻言,一张雪白的面孔登时就泛了怒气,微微发红,转过头来对上了国师那一双碧绿的眼睛,一下子有怔住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美目之中怒意更浓:“你……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
“本座的胆子素来不小,姑娘倒是挺了解本座的呐!”国师一双眼睛含着笑:“不过姑娘了解本座,本座倒是不识得姑娘, 并不明白,姑娘分明是一个貌若天仙的二八佳人,那些个教徒是瞎了眼睛么?怎地,倒是一口一个姑姑?”
那慕容姑姑素来孤僻,喜欢一个人独处,便是偶尔发了些个寂寥,可是性子又心高气傲,左右谁也瞧不上,见了国师,倒是不知不觉,秋水似的心境,也微微的起了点波澜来,口内语气,也不知不觉没有了怒气:“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敢要对本姑姑不敬?你就是那个外人么?百花神教的规矩也不懂,如何敢闯进来送死!”
“姑姑这是什么话,”国师一听她语气软和了,倒是也跟着笑了:“本座何尝不明白,称作了‘姑姑’,乃是表示敬意,只怕是因着姑姑有一种甚么特别的,旁人可望不可即的本事,才叫那些个傻教徒们,个个的心服口服,瞧着满屋子的药草香气,只怕姑姑,乃是一位出世的神医罢?对那药草,也这般的熟悉,自然是让人佩服的。”
慕容姑姑心下里暗想,这个男子,看上去颇有些个玩世不恭的模样,心思倒是玲珑剔透的,便忍不住问道:“本座,本座的,你倒是很会说,你是一个甚么人,便要敢自称了本座?”
国师挑一挑眉头,笑道:“怎地,姑姑是对本座感兴趣了么?那么……”国师的嘴角顽皮的弯了起来:“跟本座猜你一般,你也猜猜看。”
慕容姑姑听了,倒是也不着恼,只觉着这个人虽说是个外人,倒是有趣的紧,又自持冰雪聪明,且望着国师那一身华丽的衣装,道:“瞧着穿着,像是人间之物,敢要打扮的这样张扬,自然是有些个身份地位的,在人间里面,有身世地位,又有能独闯百花神教的本事,自然该是一个人上之人,自称本座……你是人间的国师计都么?”
“哎呀,真真是一个棋逢对手!”计都笑道:“可不是怪让人钦佩么!”
慕容姑姑听了他来称赞,心内倒是多了几分得意,还待要说什么,正这个时候,外面人声嘈杂,早有教徒嚷了起来:“慕容姑姑,此间有了那受伤之人,还请接待。”
慕容姑姑和计都心下都明白,是那个取了更魂器的人,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姑姑却不想着,好不容易一个堪堪能与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 便这样给抓着走了,居然倒是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径自出去了,将国师一推,道:“敢轻举妄动,要了你的命。”
计都何尝瞧不出来,慕容姑姑并不想杀他,益发笑的得意:“遵命。”
一听了这一句的遵命,那慕容姑姑的脸上,可也不知不觉,起了笑意。
外面来人,乃是杜鹃堂的堂主,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之前也是修道之人,但是因着是个恃才傲物的,给人记恨,设计冤枉了,给逐出师门,一气之下,投了百花神教来,此时正是气息奄奄的时候,一身的伤,势必是吃了大苦头。
那是自然,那个东西,是更魂器。
计都从门后瞧着那个人手上,还死死的握住一个东西,估摸着就是这个了,自然心下一振,早预备好了如何将那东西摸过来。
却见慕容姑姑喝退了随着那杜鹃堂堂主身侧的教徒,只自研磨起了药物来,为着不让那堂主多受痛苦,已经给那堂主下了些个能晕迷过去的药物。
便是浑身伤痛,那药物倒是管用,堂主还是呼吸停匀,睡的居然十分香甜。
就在那里。
计都修长的手掌一侧,那小盒子宛如给一只无形的手托了起来,径自便冲着国师身侧飘了过来,正待那盒子要到手的时候,一道十分纤细却又十分坚固的藤蔓忽然将那小盒子不由分说,便给缠住了。
“你果然,是为着这个东西来的。”
慕容姑姑的声音像是冰雪初融,凛冽又清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计都还是笑的那般云淡风轻:“本座,就是为着这个来的。”
这个时候夺走了更魂器,那慕容姑姑作为在场唯一的人,自然也是要跟着受牵累的,计都且笑道:“不过,本座,不想你跟着沾包。”
“嗯?”慕容姑姑秀眉一挑,还不知道计都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便只听见“刷”的一声响,一道绿光穿越过了门廊,闪耀在了那教徒守候的大门口去了。
怎地,不仗着这个时候,她是孤掌难鸣的,倒是要惊动了外面的人?慕容姑姑还不待想明白,那细细的藤蔓早“啪”的一声断了,更魂器顺顺当当的落在了他手中。
而与此同时,那些个外面的教徒自然早听见了这里的异响,纷纷跑了过来,见了计都,俱大吃一惊:“你!你居然在这里!”
“这里人少,趁虚而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计都笑的高兴:“有本事,你们便夺回去。”
说着,但见那绿色的灵气闪现,几个教众,自然是敌不过的,忙躲闪在后,嚷道:“快去唤人!万万不能让他跑了!”
“保护慕容姑姑!”
趁着这一番的嘈杂,计都低低的笑道:“这样,他们就不会疑心,本座跟你是一伙的了。”
这话一出口,慕容姑姑自然是心头一动,暗自想道:“原来……不惜引来了众人,陷自己在一个重重包围的境地,居然,是为着不让他们疑心我么……本来,他可以悄然一走了之,要免却了不少麻烦的。”
“呼……”百花神教的教徒们那些个利器和灵气,更是用了一个虎虎生风,计都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硬是在那些个目不暇接的冲撞里面游刃有余,丝毫不见了甚么吃力。
不多时,计都便寻了一个空处,要闯出去了,慕容姑姑却忍不住道:“你……你还会回来么?”
“这个么……”计都眯起了眼睛来:“那是自然。”
瞧着计都轻轻松松突出重围,也不知道怎么地,慕容姑姑心里,居然也是空落落的。
教徒们大骂不休,捶胸顿足,诉说着那更魂器多么来之不易,可是她,一个字也不曾听进去。
更魂器本来也与她无关,不打紧的,可是那个计都,明明也是一个不打紧的人么……
为什么,心内,却有点牵肠挂肚?
这个滋味,总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曾做完一般,让人心慌,又让人空落落的。
“发什么呆!”
终于,这一日,那个声音重新响了起来:“难不成,是在思念本座?”
慕容姑姑回过头来,可不正对上了那一双绿眼睛么!
“你……”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又说不出来了:“你怎地……”
“本座听说你们要开一个什么大会,赶过来趁热闹的,顺便来瞧瞧姑姑。”计都愉悦的望着这个小厅堂,道:“还是老样子哩。”
“本姑姑不喜欢改变。”
“嗯,这也好,宁静淡泊,是个好打发的。”
打发?要……如何打发?
慕容姑姑的眼睛,却落在了他身上带着的香包上。
那个香包颜色倒是好看,精致的了不得,听说凡人女子,惯常要做了这个来送与心仪的人,那他……
”这个香包里面的药草,都是散了味道的,没有什么用处,”慕容姑姑道:“戴了许久?”
“家人缝制的,懒得更换罢了。”计都笑道:“既然姑姑瞧出来了,不嫌麻烦的话,姑姑给做一个可好?妖界的药草,味道却总是不便的。”
本来于计都来说,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话。
可是慕容姑姑,便记在了心里了。
“雪松草提神,醉睡莲清雅。”她却脱口而出。
“全听姑姑的。”计都是个不置可否的模样,本来,他对这些个东西,也是兴趣缺缺。
“我……我叫初雪……”也不知道怎地,慕容姑姑,并不想他也跟那教徒一般,管自己唤作了甚么“姑姑”了。
“嗯?”计都侧过头来:“方才姑姑说什么?”
“没什么。”慕容姑姑重新换回来了那人如其名的模样,别过了头去。
第446章:只管听他们便是
“说起来骗人的,不是二师哥骗人在先?”我望着苏沐川,道:“二师哥,我倒是一直给你骗得好苦。”
“你若是我,有些个事情,也是不得不做。”苏沐川淡然说道:“可是你毕竟不是我,我自然也没法子指望,你能懂我一片心。”
“二师哥诚然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可是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想想,那样做对不对?”我望着那朱厌附身的孩子,道:“二师哥,就算天下大乱,你们也未必一定便能得了江山啊!”
“够了,这些话,我不想听。”苏沐川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我忙拦在了苏沐川身前:“二师哥,你须得三思!”
“你跟你说过,你并不知道二师哥等着这一日,等了多久!”苏沐川的声音里面带着点落寞,又带着点满足:“这是我一个心愿,你就不能帮着我实现?”
“二师哥!”真花穗却跪倒在地:“可是,那是我的孩子,我求你,将孩子还给我!”
“花穗,不是二师哥狠心,这个孩子但凡留在了你身侧,那就是一个祸患。”苏沐川的声音里面不带着一丝的感情:“孩子还可以再有,但是命,统共只有这一条。”
娘也带着哭腔,道:“小妇人也不知道,究竟家里做了什么孽,什么事情,居然成了这样的一番模样,可那孩子才出生不久,他知道些个甚么!苏道长,我们家,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两个女儿还……”
“甚至两个女儿还与在下有许多的因缘。”苏沐川苦笑一声,终究也不曾回头:“但是,在下,真的别无办法。”说着,但见苏沐川一招手,大团的灰色笼罩了下来,将我和娘,还有真花穗,统统笼罩在了里面。
眼前一片灰暗,自然甚么也见不到,这个时候,半空之中的必方却喷出来了大团的火焰,将那灰色的雾气烧灼了起来,身在火里,登时燥热难忍,我忙到:“娘,花穗,你们快躲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万万莫要分开,孩子的事情,万事有我!”
说着,我披上了火凤凰的皮,振翅到了那一片灰雾外面去。
“刷……”一道绿色与白色交错着的灵气一闪而过,雾气肃清,是陆星河和国师赶上来了,可是这个时候,大团的灰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滚滚的冒了出来,挡在了国师和陆星河面前。
国师皱紧了眉头:“真是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陆星河也不曾搭腔,只一心一意的跟那些个灰衣人交战起来。
时间是分秒必夺的,我忙振翅赶到了苏沐川转身而去的那个方向,一路顺着那树林子寻觅,可是,苏沐川抱着那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追上去!”花婆婆和翻天斗也赶了上来,与国师和陆星河做帮手,但是那潮水一般突然来的灰衣人,又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显然,苏沐川一得了手,那些个跟花婆婆和翻天斗纠缠着的灰衣人在这里留着也没必要了,为着保留实力,损伤不那么惨重,也也全数撤下去了。
我没有法子,只得重新落下来,将那火凤凰的皮取下来,道:“这一次,虽说不曾保护了那朱厌,可是,也多亏了两位大仙这般的相帮。”
“不算什么。”翻天斗笑的有点尴尬:“只是连区区的三王爷也不曾对付的了,实在有些个丢人,倒是不假。”
“你可真是太谦虚了……”我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去寻娘她们,才瞧见她们两个正在一棵大栗子树下面,真花穗两眼失神,娘则不住的说道:”丫头,你莫要这个样子,江菱他们会想法子的,孩子,一定是会抢夺回来的!”
可是真花穗,只是一言不发。
在场众人,全数都是面有恻然的,可是对着一个才失去了新生儿的母亲,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是能安慰她的,我忙道:“对了,那赤面夜叉公子,跟我爹大先生呢?”
“他们?”国师怔了一怔,这才说道:“在前几天,给那妖界之主叫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怎地?”
不消说,那妖界之主是跟三王爷有所关联的,因着朱厌的这一件事情,生怕大先生和赤面夜叉在其中产生了夺取的阻碍,可不是便仗着这个身份,将他们全数都给借机支开了。
“该将他们寻回来了。”我低声说道:“花穗现如今的这个样子,最需要的,可也就是家里人了。”
带着娘和真花穗来到了那妖界,果然,顺顺当当的寻得了那赤面夜叉与大先生,到了碧玉居里面,真花穗已经全然是泥塑木雕一般的模样,让人见了心里都要跟着怜惜的,赤面夜叉瞧见了她那个光景,自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手拥着真花穗,脸色难看的要命。
大先生也脸色铁青,喃喃道:“女儿也护不得,外孙也护不得,我须得……过去与他们拼了……”说着,起身便要走。
我忙拦住了他,道:“爹,现如今可不是过去找他们拼命的时候,您且冷静一下子,事情总会有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大先生平素清澈的黑眼睛现如今一片赤红:“他们要杀了那孩子,朱厌才会挑起了天下大乱来,既然想要谋夺了天下,那孩子的命,难道是能保得住的!”
“若要是想杀,今日得了手便杀了,”我忙道:“他们一定还在忌讳这什么,想等到什么东西全落到了实处,再来动手的,咱们要救出了孩子,总还是有机会的,到时候,还要指望着爹跟着去相助呢!”
“江菱说的是。”娘擦一擦眼泪,也说道:“他们一定有法子的,咱们只管听他们的便是了。”
“泰山大人,江菱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国师趁机前来讨好道:“自家的事情,女婿一定竭尽全力!”
陆星河死鱼眼一翻,道:“在下家中的家务事,也并不需要国师跟着搀和甚么,对国师来说,这件事情,是国事,还请莫要前来胡乱攀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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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已经来了两次了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这倒也是,”国师似的早猜出来我心里想的是什么,点了点头,道:“全数都听夫人的。”
“找他们?”花婆婆鼓起腮,插嘴道:“事情这样大,他们自持是太清宫的头头儿,却面儿也不露,分明是胆小怕事,如何想起来找他们?估摸着,都是淡泊明志,不管三界红尘事,一心想要修仙的罢?璇玑子那老儿知道徒弟徒孙这般,还不知要有多失望哩!”
“花婆婆言重了,”陆星河却说道:“朱厌本来便是我们太清宫受到了皇室之托来守护的,乃是太清宫的责任,除了此等大事,太清宫断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哼,”花婆婆不屑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个最要紧的时候,他们却往什么地方去了?”
翻天斗却转一转眼睛,道:“花婆婆,咱倒是觉着,这个扫把星说的也有道理的,他们那帮杂毛道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朱厌现世,皇帝老儿也不会与他们干休。”
花婆婆撇一撇嘴,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二师哥抢夺朱厌的时候,那三王爷并不曾亲至,而那灰衣人数量虽然众多,可是看上去么,却并不是倾巢之力,而事情这样大,掌门人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不可能不知道,”我说道:“我估摸着,只怕是掌门人信得过咱们,才不曾往这里来,只方心让咱们保护真花穗他们,约略倒是亲自在跟太初师姐和几个师叔们抵御三王爷,不让他们全过来添乱呢!”
“这倒是也有几分可能。”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破冰子也来了,但见他气喘吁吁的说道:“这次的人数,并不及上一次在那胭脂洞里面的多!”
“你还没死哪?怎么这会子才追了来?”花婆婆没心没肺的满口乱嚷:“方才还以为,你要耗尽了灵气,跟灰衣人等同归于尽哩!”
“教主说笑了。”破冰子道:“以本长老的能耐,若要说这样不堪一击,漂流许多年,早就死在外面了,何至于还能等到了今日,说起来,你们瞧见了玉琉没有?”
“还想着那干女儿呢?”翻天斗摇摇头,道:“你还是死了这个心罢,看着她那个模样,不像是会回心转意的。”
玉琉方才是一个什么状况,我早看了一个一清二楚,可是说,倒是也不太好说,我抿了抿嘴,才要说话,国师却先开了口,道:“她一准儿随着那些个灰衣人往三王爷那里去了,执迷不悟,寻了她也是白寻,死心罢了,不过是一个瞎子点灯白费蜡。”
破冰子拧紧了眉头。
陆星河也说道:“在下也觉着,也只管随了她去便是了,她分明是铁了心的要追随了苏沐川,旁人劝不得。”
铁了心是铁了心,可是我却觉着,玉琉这一次,受了那般折辱,她心气又高,可未必是自己跟随三王爷他们去的。
是不是,苏沐川的部属将她给带走了的?
“行了,那你们赶紧往太清宫,去想想法子!”大先生急不可耐的说道:“便那个孩子是什么朱厌降生的祸患,可是,若是给三王爷他们,便这样的给……”
“爹放心吧。”我点点头,道:“吉人自有天相。”
娘却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道:“许……本也是我命不好,你们,是给我这样苦命的带累了全家罢……”
“什么傻话?”大先生的声音终于柔和了下来:“你莫要想那样多,咱们且跟花穗去坐一坐。”
说着,且扶着娘进去了。
“走罢。”我转过身来,道:“为着朱厌,总觉得,眼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硬仗?”翻天斗倒是跃跃欲试的模样:“花婆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可好?”
“老婆子跟他们几个有交情,你去跟着作甚?”花婆婆说道:“盐吃多了,咸(闲)疯了你。”
“众人拾柴火焰高,你这老婆子好生不识时务。”翻天斗道:“怪道神仙也做不成,退下来无所事事……”
花婆婆眼睛一瞪,一口火苗子吐到了翻天斗的脸上去:“你这样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也怪不得本来是仙器,现如今要沦为了妖类。”
说着,两个人只管各戳软肋的吵了起来。
“只希望,这是最后的一场硬仗了。”国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凶兽出山的话,本座,也要回到天空去带来不祥之兆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舍不得本座。”
“不会,国师莫要多心,真若是在下等人力有不逮,还请国师放心的去吧。”陆星河干巴巴的说道。
“大舅哥还是这样的冷淡。”国师不知可否:“不过,本座也不会舍不得大舅哥的。”
破冰子望着湛蓝天际,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也是恍惚的模样:“人生如梦,满眼的繁华,也是转瞬即逝,还是那永生要紧。”
永生?若是以后,我们回归天庭,都有了永生的话,还会记得这一世的这些事情么?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话题沉重,众人俱是不想回答的模样。
有些个事情,太早做准备也不大好的,到时候再说。
及至回到了太清宫,早看见有太监备了马,在门口候着,金豆也再左近似乎为着什么事情着急,正在来回的踱步,这会子远远的看见了国师,那金豆忙跑了过来:“国师,皇上那边有旨意,唤了您入宫的,寻不得您,知道您一准先往这里来,便过来等着了。”
“这个当口唤本座入宫么?”国师的眉头皱了皱,道:“皇上可说了什么事情?”
那金豆身侧的太监忙道:“回国师大人的话,好像,是因着那朱颜郡主和亲的事情哩。”
“是么?”国师眯了眯眼睛,道:“既如此,本座去去便回来,夫人和大舅哥自小心点为上,有事情,只管等着本座回来再说。”
陆星河用死鱼眼翻了他一下,国师假装没见到,自潇洒的上了那高头大马,跟我们做了别,绝尘而去。
陆星河牵着我的手且往太清宫里面去了,翻天斗和花婆婆虽然跟了来,可还在吵嚷个不休,因着翻天斗忌讳太清宫的天罡气,便索性留在了宫门外面,等着我们。
进去了一看,果然,太初还在那正殿里面,掌门人等俱不见踪迹。
“你们回来了?”太初回过了头来望着我们:“横竖你们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莫要太过自责许多,我早跟你们说过,朱厌是一定会临世的,谁也拦不住,这是宿命,再强的封印,也封印不到永远去。”
“大师姐全知道了。”陆星河道:“师父他们现如今在何处?”
太初说道:“约莫还在跟那三王爷等缠斗着不曾回来,也不用太挂心,这一次,他们大概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劫难。”
“是。”我犹豫了一下,道:“太初师姐,你可知道,三王爷究竟藏身在何处?那个虚空界,我们若是想进去,该如何进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初微微一笑,道:“ 你不要着急,有人会带着你进去的。”
“有人?”陆星河道:“可是,三王爷那里的手下,都是忠心耿耿的模样,如何会出现了叛徒,除非是……”
我望着陆星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除非,是让玉琉能够回心转意,帮着我们,寻得了那三王爷的所在去。
“你们总会心想事成的。”太初道:“厄运过去了之后,好运就要全来了。”
“但愿,否极泰来早一些。”陆星河叹口气,道:“对了,大师姐,您这一阵子出世,对修仙可有影响?”
“不妨事。”太初望着那雄伟的神像,道:“三界红尘事,也是一种修行。”
“可不是么!人若是不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吃够了酸甜苦辣,怎么能自称在人世之中走了一遭呢!”
这个声音,也不是旁人,正是玉琉!
我和陆星河回过头去,但见玉琉虽然还是袅娜的站着,却像是疲累至极的模样,眼睛空洞洞的:“你们,想去三王爷的那个虚空界去找他么?好说,我,带你们去!”
“二姐姐……”
“玉琉,你可想通了么?”陆星河皱起眉头来:“方才,你究竟往何处去了?是不是三王爷的人,将你给……”
“他们能拿着我如何?”玉琉笑起来,却笑的让人心底发毛:“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着,有些东西,我能亲手促成了它,可也能亲手毁坏了它。”
玉琉的模样,十分骇人,难得一见的那种骇人。
“走,如你们所愿,也如我所愿。”玉琉一面说着,一面转了身,飘然而去。
“你们帮着我,照看着她。”太初的眼睛还是波澜不惊,却像是藏着十分深沉的关切:“她这个性子,终究要做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事情。”
“是,谨遵大师姐之命。”我和陆星河跟那太初作别了,便忙追上了玉琉。
玉琉像是那三月春风天里面的纸鸢,单薄的飘飘忽忽的,很快出了太清宫,花婆婆和翻天斗还在吵嚷,但是瞧见了我们,还是尾随上来了,陆星河暗暗的叹了口气:“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只要是人,随着岁月,总会改变。”我说道:“只是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是坏罢了,不过,她自己,总该有自己的判断,咱们外人,还是不说什么罢。”
陆星河点点头,道:“只希望,这一次,他能死心。”
“大师哥,你好似一直不大喜欢二师哥。”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便问道:“不知道大师哥,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二师哥?上次问你,你只说是不要什么理由,我却不相信,要平白无故,对人看不顺眼。”
“难不成,你以为大师哥,是一个有先见之明的,早就把苏沐川看透了么?”陆星河唇边一抹淡淡的笑:“也只不过是,性格相斥罢了,他对人是很好,可是,总却让人觉得那一种好,是让人心内是不踏实的,他热情,会交际,人也聪明,很知道如何自己是能够讨人喜欢的,便是这样,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这样。”
“我明白的大师哥的感觉……”我用力点点头:“不是为着喜欢谁,才对谁好,是希望他对谁好之后,谁也会对他好罢?能将这个瞧出来,大师哥从小自然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对小孩子来说,是带着点功利,可是我却觉着……是不是,全数是因着,他太孤单了,想让自己身侧,多了几个伙伴?能用对旁人的好,换来了伙伴,何乐不为?
不过,毕竟我不是他,也许我也不过是胡思乱想的猜测。
“我也知道,如何能让人旁人喜欢。”陆星河皱了眉头,道:“偏生有的时候,即使知道,我也不愿意去做。喜欢谁,就对谁好,因着甚么想要的东西,用好去做交换,我只觉得不真诚。”
陆星河生性骄傲,对那些个看得透的,也有许多不屑罢?
他这样的人若是孤单,倒是很正常。
他们两个,完全是两种人呐!
苏沐川既然从小就知道为人处事之道,那他势必不会孤单的。
说话间,但见玉琉已经来到了一颗巨大的柳树下面去,玉琉的芊芊素手摸到了那树根之中的一个黑洞里面去,只听:“嘎吱”一声,那树洞便打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洞来。
玉琉根本不曾朝着我们看,只是宛如舍身取义似的,自己跌进了那个黑洞之中。
我们自然知道,那个是虚空界的入口,忙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下,再睁开了眼睛,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坠落的感觉,自己已经脚踏实地的站在了一个大花园之中。
这个大花园我自然来过,已经来了两次了。
玉琉轻飘飘的走在了前面,我和陆星河紧随其后,路上见了那灰衣人,俱像是认识玉琉的模样,恭恭敬敬的便来行礼,我和陆星河狐假虎威,那些个灰衣人见我们是玉琉领进来的,倒是也不曾多话甚么。
玉琉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一道长长的台阶,那台阶两侧,细腻的雕刻着游龙与祥云,威武气派的很。
我四下里看了看,只觉得这里是十分宁静的,根本不曾听见什么灵气碰撞的声音。
奇怪,三王爷和那掌门人正在何处?
第448章:万事以大局为重
玉琉推开了一扇门,自往里面走进去,里面安安静静的,阳光斜斜的从窗子旁边灌进来,让屋子里面显得温暖又舒适。
“人在哪?人在哪?”翻天斗急着要来看热闹,见寻不得那苏沐川的所在,很有些个不耐烦。
花婆婆忙道:“你个老不死的,也只知道胡嚷,现如今,咱们可称得上是深入虎穴,你再要冒冒失失的,当心给那个劳什子的三王爷,抓了去搁在了茅厕做夜壶!”
“你满口胡说甚么!咱可没有那样怂!”翻天斗不满的哼唧道:“你懂什么,不过你这个老婆子旁的用处也没有,倒是有可能塞在了灶里点火做饭,烤烤臭袜子甚么的。”
“你……”花婆婆还待要说话,却听见了里面一个污浊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几个渣滓,现如今,还敢闯进了虚空界之中来……”
那话音未落,一团子云雾似的东西便从那墙壁中穿行而来,原来,是那个凭。
那凭像是给什么东西伤了一般,周身只是乱颤:“太清宫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要这么说,八成是因着你在太清宫门下吃了亏罢?”我这个人记仇,可还不曾忘记了这个凭戳过陆星河一刀,又有心且将三王爷他们的下落问出来,且故意说些个过分的激他道:“我便跟你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如今,可不是正中了么!瞧着你这个模样,八成,是给主子抛弃了,一个人回到了虚空界里面,做一个残废看门狗罢?”
“你说谁是看门狗!”那凭的声音里,果然带了几分怒意来:“无知竖子!简直有眼无珠!”
“我听说,现如今那三王爷跟我们太清宫的掌门人他们正是胶着不下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不在那里效命,倒是跑到这里来装老弱病残,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且逃开了那战场么?”我连连摇头:“也罢,也罢,横竖你在三王爷这里算是一个什么三脚猫角色,我们全看的一清二楚。”
“你还有脸提起太清宫!”那“凭”给我气的,那一团雾气都在半空之中都微微的打起了颤来:“你们太清宫的人,可不是便在虚空界一个入口处,给我们三王爷打了一个落花流水,现如今,动弹不得,早给我们三王爷生擒了!待哪一日三王爷重得了江山,你们几个反叛,统统都给逐出太清宫去!”
这“凭”话里许多水分,想一想,若是三王爷真真的给太清宫打败了,势必早唱着凯歌班师回来了,何至于这里空落落的没有人气?八成现如今,还是胶着不下,“凭”也不过是三王爷临时派过来看守老巢的罢了。
虚空界一个入口?我趁势接着说道:“横竖你也是道听途说的,谁要信你?”
那“凭”怒道:“便在虚空界另一侧,早给三王爷制住了,你们来得正好,献上去了,与我们三王爷做一个战利品!”说着便要冲着我们扑过来。
“我知道另一个入口在何处,我带着我们去。”是玉琉冷冰冰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敢……”那个“凭”还要着恼,且瞧见了那阴测测的玉琉,声音听上去倒是有点子发怔:“玉琉?你……你怎地会在这里?”
玉琉冷笑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我是前来讨债的,你也还不起。”
“啧?”凭很有些个意外:“怎么地,你……你是不是中了他们的迷魂咒?”
“放你妈的驴屁,谁他妈的会用迷魂咒那种为人不齿的东西?”花婆婆暴跳如雷,道:“也只有你这种下三滥,想到了那种下三滥去!”
“还说不是!”那凭怒道:“玉琉成了这个模样,分明就是你们害的,然后才让她领着你们往这里来,还满口的怪话!”
“跟你说不着,盐巴虎插羽毛,你他妈的算是什么鸟?”那花婆婆撇着嘴,道:“给老婆子滚开,滚的还须得利索点,免得老婆子今日心里不高兴,将你给打一个灰飞烟灭去!”
“嘿!”花婆婆这一番话,那凭也不乐意了:“花婆婆,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上门来与我们捣乱,那就是不仁义!且你这张嘴,你倒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说着,但见雾气昭昭,冲着花婆婆便过来了,花婆婆巴不得这一手,哪里会怕它,早扬手一道火光, 硬生生将那雾气给穿透了。
可是凭到底是没有实体的, 哪里会怕,早扭了起来,但见半空之中现出了一道漩涡,冲着那花婆婆便扑了过来,花婆婆满头白发微张,一脸横肉也抖三抖,才要出手,却见一个布口袋一闪而过,那“凭”,便真的凭空消失了。
“你妈了个巴子的,老婆子才手痒要教训那厮,怎地你倒是六个指头挠痒痒——多这一道!”花婆婆怔了怔,才意识到是那翻天斗先她一步,且将那“凭”给收拢了进去,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么出风头,生怕是旁人不认得你这张老脸么!”
“咱喜欢做啥就做啥,你这个老婆子管不着!”那翻天斗洋洋得意的说道:“你生气,咱气死你!”
“你……”花婆婆还要跟那翻天斗窝里斗,玉琉早迈开脚步,且往前面去了。
“行了行了,”我忙道:“两位大仙的事情,容后再来细聊,咱们首当其冲,还是须得将朱厌救回来,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花婆婆这才撇了嘴,道:“老东西,老婆子是给花穗面子。”说着,这才甩手随着玉琉一路往前面走。
玉琉带着我们穿过了一道长长的回廊,这个时候已经有隐隐的灵气碰撞的声音了,果然,掌门人他们,是深入到了三王爷虚空界这里来了。
陆星河牵着我的手,走的更快了几步,但见玉琉打开了一扇檀木大门,那灵气的冲撞,几乎如同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各色灵光闪耀着,是掌门人,阳春子等正在与那灰衣人相搏,场面教人惊心动魄。
我还是头一次,瞧见了那掌门人,亲自上阵,身上的灵气炫目,让人不敢直视。
第449章:番外 锦添与睚眦大人小剧场
“所以,锦添好徒儿,老婆子跟你说,万万要心无旁骛,自己多加小心些。”花婆婆絮絮叨叨的说道:“今日毕竟是一个修行满了的大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再怎么样,也断然不会让师父您老人家脸上无光!”那锦添抚摸了抚摸身上的华衣,笑道:“弟子一定尽心竭力,这一次,不厚辜负师父的厚望。”
“好极!”花婆婆连连点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孔笑的宛如秋菊绽放:“若是在那天界,出了什么岔子,只管提了师父的名字来,看看他们,谁敢不买账!”
“师父放心罢,您的威名,上穷碧落下黄泉,哪一个不知道的?”锦添有意讨花婆婆高兴,因笑道:“便是徒儿,只怕也只是狐假虎威,他们那里敢动的!”
“这倒也是,你也算得上,这些个拈来,老婆子头号的满意弟子。”花婆婆望着锦添,笑道:“从今往后,自然势必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锦添的家族,已经毁灭了很久了。
孤苦伶仃一个精灵,给花婆婆遇上,重新做了一副身躯,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记不得了。
只记得那漫天大火,族人失措的身影。
锦添摇了摇头,心下想着,已经是重新做人的时候,那些个前尘往事,不想也罢了。
翱翔在天际,清风拂面,身上的衣带子随风飘扬了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不多时,天际到了。
那天界一年四季,繁花似锦,时时都像是一番春日。
照着花婆婆的吩咐,往天界寻了一个物件做证,也便说明自己足够出事,帮着花婆婆来做一番大事了。
跟花婆婆一般的救死扶伤,寻了许多像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进了百花神教来,可不是也是一桩好事么!
一面想着,一面已经踏在了那给云气上面了。
果然好美景,怪道,谁都想要做神仙。
锦添一路走过去,不曾见了什么人,随意在天河左近看着,打算带了一块天界的卵石回去复命。
“哗……”身后一阵水声。
锦添回过头去,却见了几个天界的使者在天河上面泛舟而行。
若是给他们瞧见了,势必许多麻烦。想到了这里,锦添一闪身,躲在了一丛春牡丹后面去了。
“今日里各色东西,都须得弄的雅致些个,睚眦大人喜好华丽,万万不能让睚眦大人看了不悦,那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不是么,说起来,也只有那最华丽的东西,才配得上睚眦大人。”
“是啊,睚眦大人那般的出尘绝世,我看着,没有旁的神仙,有睚眦大人那般的英武……”
“看看你,都做了天界的人,还要说这些个话来,没得不招人笑话。”
“哈哈哈,谁让那是睚眦大人呢!便是心存倾慕,也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大名鼎鼎的战神,只有他能做。”
一句一句,都在说那个睚眦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锦添听了这个睚眦大人的名字,倒是莫名亲近起来。
是不是,前世见过?
“在西瑶池,预备了那好的翠玉莲蓬。”
“是。”
西瑶池……离着天河不算太远,也不知怎地,锦添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往西瑶池,偷偷看一眼。
瑶池的宴席,宴请的自然都是那些个最有名望的神仙,若是能往那里去了,将见闻给花婆婆一说,可不是更是彰显了自己出师的能耐?
想到这里,锦添像是不由自主,便顺着那天河,飘然而去。
远远的,便听见了那隐隐的仙乐。
仙乐自是仙乐,听上去便叫人心旷神怡,偷偷的顺着那花径过去了,席上已经有了几位仙人,但是显然还不曾到齐了。
席间果香四溢,仙人们也全然是都悠然和乐的模样。
这里,真美好。
“睚眦甚么时候来?”一个绝美的仙女侧头跟身侧一位生的十分清秀的仙人问道。
“过个一时半会儿,也该来了。”那仙人含笑道:“他素来是来得早的,准时给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
“牵绊……”那仙女嫣然一笑:“难不成,还是为着那几个弟弟么?”
“不错。”仙人点头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睚眦的几个弟弟,全数都是自有主张的,有的事情,做了乱,也都是睚眦跟着收拾。”
“虽说睚眦看上去凶的很。”那仙女微微一笑,道:“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兄弟友爱。”
怎地人人口中,都说起了那一位睚眦?
锦添心内是越发的好奇了,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
“可不是么……前一阵子,为着饕餮,也是操不完的心。”
说话间,左近一个仙人道:“这不是,说来便来了。”
交谈的仙人停住了话头,转过头去,只见那云气沼沼的大门忽然开了,从那大门之中,走出来了一位光华绝代的仙人。
锦添愣了一愣。
这个仙人,生的如何这般的好看?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眼睛,像是冬夜里最先升起来的繁星。
一身人间没有的颜色交织成的锦袍,在别处略显张扬,唯独穿在了他的身上,那般相得益彰。
有的人,天生好似便应该受到了旁人的敬仰与崇拜,睚眦殿下,偏巧便是这样的……神仙。
不对……不对……锦添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悸动:“我好似,在梦中见过他!”
也或者,这种感觉,叫做一见如故。
他模样是那样的严峻,可是却让人止不住的,只想着亲近。
“今次里这一来,怎地气色不大好?”那仙女笑道:“遇上了甚么不高兴的么?”
那睚眦大人一开口,声音也宛如金玉:“无妨,也不过,是为着几个不成器的弟弟。”
“饕餮如何不曾来?”另一个仙人道:“敢是又犯了什么错处,教你给关起来了?”
“胡乱动用了本神的东西,如何能轻饶?”睚眦英挺的眉头皱起来:“闭门思过,算是轻的,若不是一母同胞,早便弄死算了。”
“开口便是打打杀杀,怪道是战神呢!”几个仙人笑道:“他日里,还是须得跟那些个善男信女说了,供奉好啦战神才是,供奉不好,只怕要战火连绵了。”
不……不……锦添却知道,便是一副冷峻模样,睚眦大人,也一定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性子。
别管怎么知道的,锦添认定,她就是知道。
席间歌舞升平,好美妙的一个宴会,锦添大气也不敢出,居然真的一直在后面痴痴的望着那宴会结束。
仙人各自离去,睚眦大人也随着仙人们越过了大门,出去了。
锦添不由自主,趁着主管天界的使者们还不曾来,却到了睚眦大人的那个位子上。
那个位子,还带着睚眦大人的温度罢?
锦添低下头,一颗心跳的极快,却瞧见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给遗落在了此处。
这个小盒子上面雕刻着细密的花纹,不知道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看上去沉重又精致。
是他的东西么?
手上微微有点发颤,锦添将那小盒子拿起来,但见那小盒子果然沉甸甸的,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银色的,喇叭一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于他,是不是要紧?
还给他!
不料想,锦添才要追出去,却正瞧见天门大开,管理宴席的那些个天界使者们来了。
锦添忙闪身躲避了过去,却又瞧见了那睚眦大人折回来了。
“你们,可瞧见了本神落在这里的一个小盒子么?”睚眦大人开了口。
“回睚眦大人的话,不曾。”那几个天宫的使者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盒子,小仙帮着大人寻一寻可行?”
“唔……”睚眦大人拧起了眉头来,道:“那个东西自是要紧的。”
又见到了睚眦大人……锦添心头一阵高兴,但是随即想一想,这个东西既然这般要紧,现如今还给他,那睚眦大人一定很高兴罢?
“却也不知道天界哪里闯进来了外人,连睚眦大人的东西也敢偷取么?”一个使者立时说道:“小仙帮着睚眦大人搜索那个贼人!”
说话间,几个使者四散而去,寻了起来,锦添一时有点发怔,她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贼人”。
不想给睚眦大人误会……
“你是谁?”锦添还在犹疑的时候,那睚眦大人已经过来了,一双凤目盯着锦添:“哦……是你。”
睚眦大人,见过她么?
果然,这个睚眦大人,是进入过了她的梦里去。
锦添很想说点什么,偏生口干舌燥,甚么也说不出来:“我……”
“灭族的事情,本神也有几分遗憾。”睚眦大人道:“不成想,你倒是仍能活下来。”
多少前尘旧事,是不是随着那一场大火,全都烧成了灰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模样了?
“那边,好像是有一个外人!”天界的使者们虎视眈眈:“睚眦大人,这便是那个贼人么?”
“不。”睚眦大人却摇摇头,道:“不是贼人,是故人。”
“诶,那可真是唐突了……”
睚眦大人低下头,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了世间的一切去:“走罢。”
锦添像是恍恍惚惚的跟随在了睚眦大人的身后。
睚眦大人,好像也并没有,将她当成了贼。
“这里,便安全了。”睚眦大人回过头来望着锦添,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本神说的么?”
睚眦如何不知道,更魂器,便在这个九尾猫的精灵身上。
知道她受了灭族之痛,却不知道,她还留在世上,变了模样。
但是好像,还带着先前的那个一个纯良。
锦添手心微微有点出汗,若是将那个盒子交出来的话,是不是今生今世,都再也没有了见他的机会了?
更魂器这般的重要,他一定会来寻的,既然还有借口,可否,让更魂器,成了再见的借口?
若是……今生今世,还可以再见一面的话……
“既如此,你去吧。”睚眦大人忽然说道:“本神信你,不是贼。”
锦添一时愣住了,那满口里喊打喊杀的睚眦大人,竟然这样轻易的就放了自己么?
锦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那百花神教的。
那小盒子里的东西,她相信,可以做一个借口,一个能再见他一次的借口。
他居然,能那样小心的照顾她的尊严……
“那是一个祸患!”花婆婆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回去!”
不……还回去的话,再没有了那一个念想……只要盒子在手,睚眦大人,总会来找她的……
回过神来,花婆婆也已经成了麻雀了。
她心慌意乱,知道自己是做了错事。
她其实,什么也不求,只希望,她留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变化,免得睚眦大人,找不到她。
百花神教慢慢的变了模样。
但是睚眦大人,终也不来。
直到后来,那个东西,居然丢了。
她一阵心慌,自然也知道,东西丢了,会给睚眦大人一个多大的困扰。
一定要找回来!
……
她明白,更魂器对睚眦大人,意味着什么,上天入地,披荆斩棘,不管付出什么东西,她不能让更魂器丢。
不管是百花金蛇钏也好,不管是太清宫也好,为了更魂器,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所有的后悔积蓄在了一起,似乎成了一个病变。
经历了许多。
终于,再见到了睚眦大人,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
“东西能还给你,真好,我的错处,终究是弥补了。”
“当初不管你要,也不过是因着相信,你会还给本神的。”睚眦大人一句话,让她心头一颤,觉得了无遗憾。
那灭族之时的漫天大火再一次扑上了她的眼帘,她沉沉睡过去,也不再能想起来,冒上天际的黑烟后面,是不是有这个聛睨一切的身影。
不管经历了甚么,横竖,这个东西终于还了他,见了面,得偿心愿,一切,终于是有了了断。算得上了无遗憾。
她心里明白的很,她已经,再也没有来世了。
第450章:投鼠忌器多不便
眼见着掌门人等倒像是平安无虞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像是跟那三王爷手底下的人势均力敌,胶着不下,谁也吃不来亏,但是谁也占不来便宜,我一双眼睛,忙四下里寻着那小孩子,可是却如何也寻不得,跟更看不见苏沐川身影。
想来也是,掌门人等在此处,如何能带了朱厌过来冒险的。
我心里未免也有点焦急,掌门人一错眼,早看见了我和陆星河了,既然我们追上了这里来,可不是便说明我们力有不逮,朱厌还是给苏沐川带走了,不觉也皱起了眉头来。
而坐在高处观战的,正是三王爷,三王爷瞧见我们来了,倒是精神一震的样子,十分高兴,道:“如何,一起来了,倒是能趁了一个热闹去,好得很,斩草除根,方才是一个痛快。”
说话间,三王爷身侧几个灰衣人倒是也忙兜转了过来,冲着我们动起手来。
“你们几个,不要在这个地方恋战,去寻了朱厌,方才是一个正经。”掌门人沉声道:“这里用不着你们。”说着,自己展现灵气,将那几个灰衣人径自给扯了过去。
三王爷忙道:“来人,围过去!别让他们酿成了后患!”
说着,几个灰衣人忙又兜转了过来,花婆婆正是手痒难耐的时候,早说道:“老鬼和你们两个速速到后面去,老婆子须得展现展现了老婆子的手腕!”说着,一张口,大股火焰喷薄而出,烧的那几个灰衣人只能防御,上前不得。
“是。”我和陆星河忙应了声,转身出了那门。
“你让咱干啥,咱偏不干啥!”那翻天斗却硬是随在了那花婆婆的身后,跟着灰衣人招呼起来。
陆星河手一抖,将鹰隼给放出来,鹰隼“唿哨”一声上了天际。
不成想,门后面,却有一个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派了那鹰隼作甚,可是要找我么?”
一个很潇洒的身影从左近一扇雕花木门后面转出来,正是苏沐川。
“朱厌现在何处?”陆星河皱眉望着苏沐川。
“你们倒是来得很快。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只怕你们还是不懂,孤军深入到敌方,乃是犯了兵家大忌。” 苏沐川含着笑,道:“不过一个朱厌,这样冒险,值得么?”
“怎么不值得!”陆星河道:“朱厌在,天下在,朱厌出山,整个天下还有什么意味?”
“我可不打算交出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朱厌。”苏沐川道:“你们若是有耐心,倒是也不必动粗,全然可以坐下来跟我一起等。”
看着他这个闲适的模样,难不成,朱厌现如今并不在他手上么?陆星河显然也有点疑心,且这样不急不慢的,难不成,朱厌已经被他放出来了?
不,也不可能,真若是已经放出来了,他要说了一个什么“等”字?
“哇……”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嘹亮的响了起来,我和陆星河抬眼一看,正是那安歌在一丛丁香树下面,晃荡着一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面的孩子,正是那朱厌。
“你们别想着夺回去。”安歌笑的甜蜜:“这个孩子但凡是我守着的,只要你们动一点心思,我可随时会拿着玉锦衣将孩子遮盖住,让你们,连见也见不到。”
大概,是苏沐川诚心教我们瞧见了这个孩子,心内要跟着紧张起来,不好轻举妄动的。
“不错。”安歌笑道:“花穗小姐聪明,既如此,无谓的麻烦事,不用做才好,是不是。”
“不错,”我望着苏沐川,道:“却不知道,你们究竟在等什么?难不成,是朱颜郡主和亲的事情?事情一旦成了,你们就放出了朱厌,到时候再动用什么手脚,牺牲了朱颜郡主,好让番邦和朝廷因着各种误会反目,你们好彻底操控了再没法子与朝廷示好的番邦,战乱起来?”
苏沐川道:“事到如今,也不瞒着你,便是这么回事。只要朱颜郡主到了那关外雪山,必定会遇上了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劫难,番邦会得到消息,是朝廷反悔,朝廷会得到消息,是番邦杀害郡主,存心反叛。事情简单,但是越简单的事情,就越是有效,是不是?”
“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自然有效。”陆星河拧着眉头道:“看来你也是蓄谋已久了,朱颜郡主,毕竟是跟咱们一道长大的,你如何能忍心?”
“说起来,咱们两个也是一起长大的6呀!”苏沐川淡然一笑,道:“但是现如今,你还是人心,对我这个师弟动手,不是么?”
“你和大师哥之间,是因着许多原因,你分明知道。”我接口说道:“可朱颜郡主,一辈子都在旁人的规划下生活,实实在在,有失公平。”
“这个世上有失公平的事情可太多了。”苏沐川道:“若是这样计较下去,难道人人都要因着不公平而死去么?我早跟你们说过,成王败寇,是这个世界千年以来的法则。”
国师被叫进了宫里,也是因着这件事情,想来国师也会从中斡旋的。
不成想,却来了一个灰衣人,在苏沐川的耳边低语了几声,苏沐川点点头,另一侧,那三王爷的声音则是一派狂喜:“事情成了,沐川,动手!”
我背后一凉,成了?
转过头来,苏沐川早跟安歌使了眼色,安歌一双素手,便按在了那个孩子圆乎乎的脖颈上,骨节子也发白,显然是要使上力气了。
陆星河如何能看下去,早飞身过去,一道灵气一闪,那安歌和孩子,却忽然不见了。
是玉锦衣。
“大师哥,你留心!”我话也不曾说完了,但见几道流光从左近的树丛之中闪耀而出,奔着陆星河就过去了,陆星河侧身闪避了过去,留心那灵气的方位,正这个时候,一串碎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陆星河不假思索的寻得了发声的地方,有心攻过去,但那朱厌也还在那玉锦衣下面,投鼠忌器,多有不便。
第451章:这件事情结束了
“你犹豫的对,”安歌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若是攻过来,只怕这个孩子,便是你亲手弄死的了。”
我顺着这个声音,四下里看了看,瞧见了那丁香花下面的叶子颤了颤。
显然,是安歌的发髻较高,挂上了丁香的枝叶而不察。
我顺手将怀里的朱砂包拿出来,连着丢出去了四五个,那朱砂包在丁香树下面爆开了,凭空显露出了一抹红色来。
陆星河见状,早使出了一招“平湖秋月”,那疾风强劲,安歌纵然想躲,终究也不曾躲开了,风势将她身上的玉锦衣不由分说的吹开了,那小孩子似乎冷着了,又扯开了嗓子大哭了起来。
安歌这便要动手,陆星河早上手去夺,这会子,那与三王爷交手的掌门人也丢下了那一侧过来了:“小心,万万莫要伤到了孩子去!”
安歌没了玉锦衣,很有些个措手不及,就算她能瞧出来了陆星河那心内所想,却因着灵力没有陆星河那样的高,看的穿的也躲不过,掌门人来助阵,更是如虎添翼,眼瞧着那孩子要给夺过来了。
苏沐川却一扬手,但见地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人手来。
这一招,陆星河也用过,却是呼唤出来外面的鬼怪,而这个地方乃是与外界隔绝的虚空界,自然不能与外面相提并论的,掌门人起手,只见五道刀刃一般的白光闪耀起来,那怪手断了不少,却雨后春笋一般源源不绝的冒了出来,冲着掌门人和陆星河便来撕扯。
陆星河哪里容得这个,一个漫天花雨撒下去,那怪手全数断了,但立时,又是春风吹又生,源源不绝。
安歌趁着这个机会,轻盈的跳起来,将那婴孩儿,交给了苏沐川。
三王爷早也赶过来了,大声道:“动手!将朱厌放出来,看从今以后,谁主天下沉浮!”
苏沐川修长的手那样好看,但是现如今扼在了那个孩子的脖颈上,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二师哥!”我忙道:“道理我知道没什么可以跟你讲的,可是,还请你看在了这个孩子,本来也算得上,是跟你们血脉相亲的关系上,三思后行!这毕竟,是一条命!”
“甚么命?”三王爷的眼神之内满是狂热:“这个孩子为着本王而死,庙堂之内,势必有所追封,沐川,你莫要再听了许多闲言碎语,这个时候,再不动手,可错失了良机来!”
这会子,掌门人早像是动了怒,但见掌门人手掌翻动,交错出来了繁杂的一套手势,凌厉的灵气一闪,剧烈的天罡气将那些个人手,统统的化作了一团子焦炭,沉声道:“追过去!夺回来!”
而与此同时,“扑……”一道璀璨的赤色流光从我身后亮了起来,直逼着苏沐川便去了,我回过头来,却瞧见了两眼赤红的大先生:“苏沐川,将我那外孙儿还回来!”
“爹,你如何来了!”
“随着你们,就知道你们总能想到法子的。”大先生沉声道:“一辈子不曾为家人做什么,今次里,必然要拼死了,也须得护着他!”说着,那凤凰令流光溢彩,还要冲着苏沐川过去。
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了,这个时候,将苏沐川给逼急了的话,这会让再无退路的他别无选择,孩子死的也会更快!
那个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了。
“苏沐川!”
众人口中,或是焦急,或是憎恨,全都在喊他。
“哇……”连带那孩子,也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哈哈哈哈……”方才不知道到哪里去的玉琉却忽然鬼魅一般的出现了,大笑道:“好……好……便看看,这个天地,是一个什么变化!我既然可以帮助你,自然也可以帮助他们,瞧着你的这个境地,我也就放心了!”
三王爷望一眼玉琉,满脸的嫌恶,但是像是一副顾不得的模样,转头道:“杀!快杀!”
苏沐川的眉头皱紧了,现如今,可算得上身陷重围,他早扬起了手来,闭上了眼睛。
一抹鲜血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而且,也再也没法子响起来了。
孩子的头低低的垂了下来,没有了动静。
苏沐川的白皙的手给染的一片通红。
众人全看见了,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去,现在如何动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着,那个孩子小小的身躯,忽然一下子化作了一团子火苗,但听一声巨响,火苗犹如花火一般爆开,一个光芒四射的升上了半空之中,倏然不见了。
除了苏沐川手上的血迹和地上的血迹,甚么也不曾留下来。
半空之中,风声呼喝,像是在迎接着什么,天地之间一片残云舒卷,变幻莫测。
“孩子……”先是大先生出了声。
他嗓音沙哑,垂下了手来。
鲜红色的凤凰令掉在了地上,他咬了咬牙,抬头望着苏沐川,怒道:“须得让你一命抵一命!”
说话之间,凤凰令光芒四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大先生,真的是要拼了命。
“爹!”我忙挡在了大先生身前:“事已至此,再来讨债,若是伤了你,也只会让娘和花穗更难过,你快快莫要再如此激动……”
“那怎么行!”大先生嘶声道:“他还那么小,他是一条命!因着这些人的纷争,凭什么付出代价的要是他?这笔账,无论如何,我须得跟他们清算!”
因着那副身体,大先生早也拿着花穗当了自己的女儿,而现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外孙儿,可是却不成想,这么快,甚么又都毁于一旦,支离破碎。
三王爷如何会让大先生得了手,早差遣了那些个灰衣人围了上来,高声道:“朱厌已经放出来了,从今以后,但凡跟随本王的,势必会成就一番大事业,天下,是本王所有,你们,也可与本王共享之!将这几个余孽给拿下,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那些个灰衣人本来便是对三王爷忠心不二的,这个时候,更是群情激昂,冲着我们便扑了过来。
“让他们走罢。”苏沐川却说道:“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第542章:演戏便要演足了
“事情却没这么好干休……”掌门人怒道:“若是将三王爷绳之以法,那便是甚么天下大乱,不是也少了一个罪魁祸首了么!”
“掌门师哥说的是!”阳春子等俱应了声,道:“既然是罪魁祸首,自然该捉了去,给皇上发落了!”
眼见着剑拔弩张,还要为着那朱厌再战一场了。
“沐川,这一次,也不算是父王非要与你为难吧?树欲静而风不止,你的这师门,还不好干休呢!”三王爷也毫无惧色,笑道:“铲除余孽,为着以后行了方便去,你们上。”说着手一挥,那灰衣人还要上前。
正这个时候,忽然天际飞过来了一只灰鸽子,那灰鸽子毫不怕人,只是亲昵的蹲在了三王爷的肩膀上咕咕的叫唤了起来。
三王爷将那鸽子取下来,从那朱红色的鸽子腿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纸条来,见了那纸条上面的内容,却好似精神大振,忙道:“今日里,也无需跟那些个败军之将磨了功夫,走,那那老地方走一遭。”
三王爷一出口,灰衣人自然收了手,团团的围住了三王爷,只见一团子烟雾烧了过去,眼前的一切,居然全数都不见了。但正这个时候,玉琉忽然扑进了那一团灰色之中,跟那些个灰衣人一道,消失不见了。
在场众人自是吃了一惊,可是玉琉去得极快,根本没法子拦住她。来不及了。
虚空界,毁坏了。
“也罢,各安天命,随她去吧。”掌门人沉声说道。
这一句话里,又有多少苦涩?
我们一行人,重新回到了胭脂河畔上。
清风徐徐,水面波澜不惊,正是秋日好风景。
偏生,每个人都是心情沉重,再没法子有了欣赏的心情。
一个那赤面夜叉的煞跑了出来,正是小鱼,见了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脸上都是杀气,有些个怯生生的,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迎上来,低了头,道:“列位回来了?我家那个小主子……”
大先生铁青了一张脸,掉头就去了,那个煞认得大先生,忙追上去:“泰山老爷,可出了什么事情么?我们夫人哭了半日,公子也急的了不得……”
“等等。”我却唤住了那个小鱼:“方才,胭脂河畔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么?”
“动静?”那小鱼全然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的样子,眨巴着眼睛,道:“动静……也不曾听见什么特别的,倒像是,半空里打了一个晴天霹雳,也不见了甚么旁的东西……怎地了么?花穗小姐?”
“无妨……”我吸了一口气,道:“你追着泰山老爷去吧,小心看护,他今日……情绪不大好。”
“是……”那小鱼因着自己不是什么凡人,自然也是惧怕带着天罡气的掌门人和陆星河了,听了我这话,如蒙大赦,急匆匆的便跑了去了一口一个“泰山老爷”的去叫大先生了。
掌门人抿一抿嘴,道:“回去吧。”
我和陆星河还有阳春子等忙应了声,便跟着回到了那正殿里去了。
太初正守在了那正殿里面,瞧着我们回来了,道:“事情果然了结了么?”
“了结了。”掌门人一脸疲累的坐在了那正座之上,道:“跟你占卜出来的结果,别无二致。”
“果然如此。”太初站起身来,跟长辈等行了礼,便说道:“既如此,那太初也便回去了,心无旁骛,继续修仙了。”
说着,居然当真施施然便去了。
“大师姐……”我追了上去,道:“上次的事情,真真多谢……”
“无妨。”太初微微一笑,道:“也许,跟你还会再有见面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会再何处见面。”
“再见面……”
是她修仙有成之后,在那天界的见面么?
我心内一阵恍惚,人世间万事无常,谁人知道一个将来以后的?
“不要想那么多,万事最好是一个顺其自然。”太初笑道:“就好比说玉琉了,玉琉,有玉琉的一个命数。”
“是……”我点点头,道:“虽然旁人是看不透二姐姐的心思,可是我倒是约略能猜出来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还不如一起尘归尘土归土,干净也好肮脏也罢,就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看的倒是明白。”太初莞尔一笑,道:“事情了结了,也没有那许多要担心的了。所以,以后的日子,更能放开了手脚,好好的过。”
我点点头,道:“多谢大姐姐。”
太初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纤细的身子摇曳不见了。
是啊,现在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更魂器,还给了睚眦大人,那朱厌的事情,也终结了。
现如今,皇室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倒是一心一意,以为我才是真正的朱厌。
太清宫若不是自己将事情上报的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现如今,上报不上报,根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横竖三王爷和苏沐川,已经是心满意足。
我跟掌门人行礼道:“父亲,花穗想出去一下。”
“去吧。”掌门人挥一挥手,道:“记着,帮本座问一个好。”
“是。”
陆星河望着我,道:“你往何处去?难不成是……要去看她?”
我点点头,道:“正是去看她。”
“我随着你去。”陆星河转身跟掌门人行了礼,掌门人微微颔首,我便跟陆星河一道出去了。
月春子在一侧望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着实是一副疲累的样子,究竟不曾说出来。
我假意作没看见。
横竖,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罢。
但是那月春子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花穗,师叔以前,误会了你。实实在在,有些个过意不去。”
”诶?“我眨眨眼睛:“师叔这话怎么说的?”
“不要卖弄了。”月春子勉强笑道:“我是喜欢玉琉那丫头,谁知道,那丫头平素一副懂事的模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唔……我不多做评价,也是师叔识人不明。今次里,师叔……”
“师叔不必介怀,本来花穗准也是有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才会惹得师叔不高兴。”我点头道:“师叔这番话,可教花穗放下了心中大石。”
月春子白皙的面孔有点发红,但是她虽然平日里伶牙俐齿惯了的,今日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点了点头,别过了头去。
那样骄傲,目空一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一个难能可贵了罢?
“月春子师叔,这一生,好似还从没承认自己错过呢!”陆星河道:“不成想,居然在你这里开了先河。”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约略,也会有第二次罢。”
我和陆星河出了太清宫。
方才自那虚空界之中出来,花婆婆和翻天斗便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界去了。
陆星河牵住了我的手,道:“你要去跟她说什么?她现如今,失了孩子,可一定是一个伤心欲绝罢?”
我答道:“我想着,去告别。不知道,这一次分离,要等到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分离?”陆星河皱紧了眉头:“你不是去妖界寻了真正花穗么?”
“是啊,便是去寻了真花穗来。”我答道:“大师哥,你跟着我去了,便知道了。”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虽说现如今三王爷他们正为着得了手高兴,可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派来了安歌那一类的盯梢,也便不说话了。
到了那翠玉居之中,但见前门是开着的,倌人们还是跟平日一样笑盈盈的做买卖,瞧见了我和陆星河进来了,忙行了礼,出来了一个倌人跟我们做礼,我愣一愣,但见那倌人却正是那秋月。
且秋月一身衣衫,细细一看,却与旁的倌人不同,是……大先生平日穿的那种样子。
“秋月先生回到了翠玉居了?”我心下里明白了几分,便说道:“也是,现如今,误会也解释清楚了,魇十七跟大先生之间,可也没什么了罢?”
”花穗小姐说的是,”秋月温文有礼的笑道:“不瞒花穗小姐说,现如今,大先生居然将这个职位带着翠玉居,还有凤凰令,一道全与了我了。”
“真是好事。”我笑道:“想必秋月先生,也能将翠玉居跟历任的大先生一般,经营的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魇十七也穿了一身男子服色过来了,见了我们,打了招呼,道:“以后,有事情了要寻你们帮,你们走也走不脱。”
我和陆星河点了头,道:“翠玉居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也真是,这是什么话,该多谢花穗小姐吉言。”那秋月忙道:“快请到里面去,大先生还在里面候着您哪。”
“多谢,秋月大先生。”我点点头,道:“有魇十七相帮,也当真是可靠的。”
“那还用说。”魇十七昂着头,便是残缺了一只手,也是神气活现的。
“你们来了?”大先生早扶着那扶手现身在了楼梯上面,见了我们,点头道:“上来吧。”
瞧着大先生平素那般挺拔,今日却明显憔悴的背影,我自然很有些个心疼。
这些个日子随着那孩子东奔西走,平素养尊处优的大先生自然也跟着吃了许多的苦头。
上了那楼梯去,居然又是聚的齐全,花婆婆和翻天斗也来了,正在一道将瓜子花生吃的荜拨作响,赤面夜叉正跟真花穗坐在了一起,真花穗冲着我,微微一笑,道:“事情可算是完了,这些个日子,心总是要悬着的,着实累人的很。”
赤面夜叉忙道:“这一次,花穗小姐……不……江菱姑娘果然又帮了不少的忙,只不过,一直瞒着了你们,实实在在,很是过意不去。”
娘喘了一口气,道:“娘这一条老命,可真真要吓掉了半条去……”
“娘,您吃苦了,不过,这件事情瞒着旁人可以,瞒着我,可是万万不能的,我早就知道了,这次过来,也是来送行的。”我说道:“这次,不知道你们要给安排到了什么地方去?”
“小鬼丫头子,果然是什么都瞧出来了!”花婆婆两只脚丫互相搓着,大笑道:“瞒得过谁也好,便是瞒不过她去!赌赢了,拿出来。”
翻天斗撇了嘴,十分赌气似的瞪了我一眼,道:“你真真是双生花?那智多星,只怕对你垂青,也给了你许多聪明罢?没趣味!没趣味!”
说着,翻天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一方布头子自怀里扯出来,丢给了花婆婆去,花婆婆接过了那布头子,乐不可支:“旁人信不过,我却只信她!这个机灵样子,最招人喜欢!”
“甚么?”陆星河却越发的疑惑了:“安排?瞒着?这是怎地回事?”
“这件事情,一直瞒着大师哥,只怕那会读心的安歌,能从大师哥身上读出来。”我说道:“着实抱歉的很,大师哥不要生花穗的气。”
陆星河眉头挑起来:“难不成,那个给苏沐川杀了的朱厌,是假的么?为的不过是骗了三王爷和苏沐川,让他们自以为的手,从而收手?”
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因着三界之内,觊觎朱厌的,并不仅仅只有三王爷一伙人,事情闹的越厉害,那瞒得人,自然也就越多,唯独以为朱厌已经死了,他们才会收手。”
“小丫头好生聪明,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瞧出来的?”一个十分豪爽的老人声音响了起来:“哈哈哈哈……这样的脑袋做了本仙的徒孙,太清宫果然是更上一层楼了!”
我和陆星河回过头去,但见门后一阵烟雾,烟雾袅袅之中,出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那老人满脸和乐,生的跟正殿之中那璇玑子神像,一模一样。
而他那宽袍大袖之中,正抱着一个小婴儿。
可不是朱厌么!
真花穗忙起身接过了孩子,行礼道:“多谢祖师爷爷相帮!”
“受人之托!受人之托!”璇玑子笑道:“不过,因着自家那太清宫的事情,反倒是给旁人托付,还真真是一个可笑至极。”
不消说,托付璇玑子祖师爷爷的,一定是龙神爷了。
“璇玑子祖师爷爷……”我和陆星河忙行了礼:“人间烦扰,我们这些个后辈不曾做得尽善尽美,还惊动了您来,委实惭愧。”
“也无需太过谦虚,已经很不错了,“璇玑子笑道:“本仙,满意的很!”
“您这次回来,不预备回太清宫么?”我忙道:“掌门人,还让我帮着跟您问好呢!”
“不必了。”璇玑子祖师摇摇头,道:“日日吃香火,有什么好回的,还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游荡游荡玄阴地,倒是好些,对了,你还不曾说,”璇玑子露出了饶有兴趣的模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是一场戏的?你的这一码子戏,演的倒是很足。”
“若是不足,我只怕可不是就因着我,满盘皆输了。”我笑道。
第453章:番外篇:大先生小剧场
一早起来,瞧见外面雨下的大,青青有了兴致,自在窗边看雨。
身侧的丫鬟道:“小姐今日正是好兴致。”
“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青青托了腮凝望着:“好景致。”
细密如线的雨水连接了天地,雨水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诶……”丫鬟忽然说道:“这样的大雨天,怎地外面还有人?”
青青站在楼上往外面瞧,却见水雾之中,有一个人影冒着雨,到了门楼下面去。
像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不曾带着伞。
唔……是来躲雨的人么?
父亲说过,与人为善,必有善果,能这个时候一起看雨,想必也是一段缘分。也不知怎地,青青便带着丫鬟从楼下走出来,穿过了回廊,到了门楼左近。
那家丁瞧见了青青,忙行了礼。
青青道:“门口瞧见一个躲雨的,你让他进来罢,与一盏热茶给他。”
家丁应了声,转身去开了门,那外面的人却听见了门内的声音,且道了谢,并问道:“可能亲口与舍茶的小姐道谢?”
那个声音十分好听。
本来深闺之中的女子,自不能与外人相见,青青便隔着那一道门楼,道:“无妨,一盏茶水罢了,这个天气在外面奔波,委实不容易。”便自去了。
丫鬟倒是偷眼瞧了瞧,回来是一个大惊小怪:“小姐,可是一个好俊的书生,俊眼修眉,跟那画上的似的,小姐不曾瞧见,委实可惜,那一双眼睛尤其好看,简直……简直能跟人说话似的。”
“这话说的好没见过世面。”青青莞尔一笑:“你倒不如好好跟他说上几句话去。”
“我如何敢。”那丫鬟笑道:“只有小姐这般的人材,才能跟那种公子站在一起罢?”
“再要唐突,掌你的嘴。”青青笑道:“只有你每日不曾有一个正形。”
笑闹之间,这件事情也算过去了,青青一直不曾放在心上,隔了几日,青青的弟弟说是街上有庙会,说是各式各样的玩物全有,请她去散散心。
青青倒是也不讨厌热闹,便跟着去了,到了那紫玉钗街上,但见果然是一个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可是无奈何,正因着人声鼎沸,一不留神,倒是跟弟弟散开了。
青青自己倒是识得路,难得孤身一个人出来,倒是也觉得新鲜,正走到了卖灯笼的摊位上,细细的瞧着那些个流光溢彩,不成想却有那居心不良的恶少看了她美貌,要来出言轻薄。
青青回身要走,那几个恶少却不让,正这个时候,人群里出来一个人,素青色的长衫,长身玉立的身姿,挡在了她面前。
几个恶少讨了没趣,便骂骂咧咧的去了,青青道谢,那人却笑道:“上次一盏茶的人情,在下还并不曾还。”
“嗯?”青青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笑眼,那笑眼真的跟丫鬟说的一般,像是会说话的。
“在下,叫做夏幽茗。”
“小女子江青青。”
“孤身一人,在外面多有不便,若是不嫌弃,在下带了小姐在庙会上赏玩可好?”
他说话斯文有礼,青青觉着,他一定是一个正人君子。
果然,这个夏公子,也不曾让她失望。
庙会上人潮汹涌,他小心的护着她,微微笑着:“好像,正是一个难得的日子。”
她也笑了:“是。”
这一日起,青青心内,总像是装着了甚么兔子一般东西,碰碰直跳,平淡无奇的相识,怎地也要这样的……
“小姐,外面有只鸟!”丫鬟却咋咋呼呼的说道:“生的可好看了,瞧上去,是谁家走丢的。”
“你又是如何瞧出来,那鸟儿有主的?”青青走过去,却只见一团五色缤纷的小东西软绵绵的正撞在了她的身上,
那鸟儿,像是识得她哩!
将那鸟儿捧在了手里细看,果然,那鸟儿的脖颈上拴着一个金色小球,打开了那小球去,里面卷着一张字条,字条上面的字迹清俊挺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淡淡的,一道茶香。
她自是心头一动,知道鸟儿,受了谁的指使。
那鸟儿叫唤的叽叽喳喳,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似的。
她略一思忖,也提起笔来,写下了清丽的一行字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脸上烧灼起来,瞧着那鸟儿穿梭过了树梢,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听说这一阵子,你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后生有交往?”
内堂总是冷森森的,连阳光照进来,也惨淡淡,像是在簌簌的抖。
父亲的声音也冷森森的。
青青低了头:“回父亲的话,也不算来路不明,夏公子,他不是坏人。”
“我却不信,有那无父无母,没有家,像是凭空地里冒出来一样的人。”父亲的声音砸在了她心上:“女大不中留,咱们江家是大户,终不能由着你给那样的人平白无故的骗了去,你也须得给列祖列宗想想,他们能由得你这样给他们丢人么?”
青青咬了下唇不语,终身大事,自然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主不得什么。
父亲的声音沉沉的,让人压在心里,透不过气来:“我倒是觉着,刘家二公子跟你八字很合,我已经答应下来了,寻了吉日下了定,你嫁过去也好,好生生的做了人家的夫人,心思也就定下来了,不该动的心,便不许动。”
青青心里一凛。
回到绣楼,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人气的傀儡一样,给人摆弄成了各式各样的姿态,却总也由不得自己去。
说不上是苦……她也压根便不知道什么叫做一个苦。
“事情,在下也听说了。”忽然隔着那一扇纱窗,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下今日,是想着冒昧的问你一句,若是请你跟着在下走,你愿意么?在下会……永生永世待你好,半点委屈,也不会叫你受。”
是他……
“旁人能有的,在下也可以给你。”夏公子的声音却透着点踌躇,道:“只不过,这一阵子,我须得留在了这里,待三个月以后,带你回家去,可行?”
这是私奔。
无可原谅的私奔。
青青可以想得到,只要随着他出了这个家门,只怕,便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也无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两个人能相濡以沫,大概比什么都幸福罢?人,只能活这一世,而她给人摆弄的,已经厌烦了。
“既如此,我跟着你去。”
胭脂河边一个小小的房子里面,两个人都心如鹿撞,蜡烛灭了,扬起来了一丝烟尘,月色皎洁,心心相映,许,再没有比这个正幸福的了罢?
“不过,为什么要等三个月,才能回你真正的家去?”青青有点好奇。
“唔……”夏幽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到时候,再告诉你可好?”
夏幽茗不敢说,其实,他的真身,是一条大白蛇啊。
他马上要到了蜕皮的时候,需要在玄阴地左近照着月光修行一百日,在这一百日,他是要法力尽失的。
三个月以后,才能全然跟往日一般,重新有了铠甲,来保护她。
青青点了点头,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都一样。
但是他们的事情,给父亲和弟弟知道了。
来吵,来闹,夏幽茗只是恭恭敬敬。
而且木已成舟,谁都知道,还能如何?
“再不认你这个女儿!”
丢下了这句话,父亲的身影去的决绝。
青青想哭,却也想笑,个中滋味参杂在一起,有些难以言喻。
夏幽茗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你只随着我忍一忍便是了。”
有了身孕之后,夏幽茗大喜不已:“孩子,唤作了江菱可好?”
“怎地要随着母亲的姓氏?”青青笑道:“便是你做上门女婿,只怕也来不及了。”
“叫做夏江菱。”
“也是好名字……”
慢慢的,青青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怎地午夜梦回,身侧总没有人?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她,却一日比一日好奇。
“不如去看看,他究竟半夜去作甚?”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外面夜色深沉,月光皎洁。却哪里也寻不得他。
她看见了一条巨大的白色长蛇,盘在了水缸里面,身上的鳞片反射着月光,晃人的眼睛。
她愣住了,握住了喉咙,居然发不出声音来。
那大白蛇却簌簌蠕动起来,不多时,缸里伸出来了修长的胳膊和腿来。
原来是她。
她不知道自己如如何回到了被褥之中的,她只记得,被褥上上沾满了冷汗。
他不是人。
但是他的臂膀,还是一如往昔的温暖。
她决定,那一幕,只当没看见。
但是夏幽茗,瞧见了她的身影。
说不说呢?
过了今日,便到了时候了。
夏幽茗道:“明日里,我跟你说一件秘密。”
青青点点头。
“什么事,我都不瞒你。”夏幽茗低声道:“所以……”
“我知道。”青青笑道:“我等着你。”
这是最后一日了,他叹了口气,在那缸里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新生的,最柔软的地方照耀在月光下面。
“嗤……”
是雄黄和朱砂。
那种痛,胜似千刀万剐。
他几乎咬碎了嘴里所有的牙。
最毒妇人心,知道他不是同类,竟要下了这样的手么?
他拖着残损的身躯走了,奄奄一息许久。
他再也不想回人间了,从现在起,他什么也不信。
而青青自那一日,也再没见过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夏幽茗。
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他往什么地方去了?不是说要带着我和孩子一起走的么?
“你家那口子,听说跟隔壁的王寡妇走了。”有好心的邻人低声说道:“别等了,不值得。”
她却倔强的很,只认定了,自己撞破了他的身份,怕自己害怕罢?
他这样一走,只不想给她添了困扰而已。
他是什么人,她心内很明白。
其实每个人,也都该有每个人的秘密,实实在在,也是自己多事。
带着这种懊恼,她便决定等着。
他总会来看看孩子的,到时候,解释清楚了就是了,也没什么难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庙会开了一遍又一遍。
江菱侧着头,道:“去胭脂河边放风筝,总见旁人是爹带着去的,我爹呢?”
“你爹……也许明日就回来了。”
而江老爷的到了死,也不曾将事情说出来,那雄黄和朱砂,是他教青青的弟弟投进去的。
月夜下面的大白蛇,他也偷眼瞧见了。
女儿给人骗了,已经是奇耻大辱,谁成想,那个骗子,连人也不算,是一个异类?
他忍不得。
全都是为着女儿好,为何她总不懂他的一颗心?
血浓于水啊!
夏幽茗已经久不知人间事情。
但是这一日,翠玉居来了客人。
那个姑娘,却怎么看,怎么觉着熟悉。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生的与她一点也不像,为何神态却一模一样?
“江菱!”那个小哥喊出了这个名字来,他心内像是给人狠狠攥住了:“江菱?”
“我住在胭脂河边,十月的生日。”她答道:“我娘闺名叫青青。”
“其中是一个什么差错?”他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他对这个孩子,一定有所亏欠。
想要对她好……怎么做也行。
上天垂怜,他居然真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
孩子高兴,他是高兴的,孩子伤心,他是难过的。
为人父母,竟然是这般的奇妙滋味。
但是那个撒下了雄黄和朱砂的她,险险要了他的性命的她……
不,他不敢想。那样的难过,除了在最苦痛的噩梦之中,他不愿意回想起来,那种滋味太可怕,比失去了生命更可怕。
那是背叛。
许久许久。
“我要随着闺女享福去了。”青青临上了马车,也不忘记跟街坊说了一句:“闺女现如今有了出息,我这个老太太也沾光。”
已经等了这样久,他若是寻回来,不见了自己当如何?
不过,他一定会打听的。
等了这样久,也并不在乎多等多久了。
若是有机会,也总会再重逢。
第454章:实实在在不容易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并不知情的,”我说道:“当时,苏沐川身份给我看穿了之后,我自然能觉察出来,他想要借着我,来寻找了真正的朱厌去的,我和国师还有大师哥在一起,不过是想着将苏沐川给引开的。
当时,孩子和花穗还有娘,本应该在那丞相府里面,一直不曾动,是不是?”
“不错,”真花穗点点头,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只当我是给带走了,却没想到,其实是借着翻天斗大仙的能耐,我和娘留在那里,反倒是没人往那方面去想。”
“不错,我也猜出来了。”我接着说道:“所以,那个时候,既然是翻天斗大仙出手相帮,那花穗和孩子的下落,自然只有翻天斗大仙才知道,所以那个时候,翻天斗大仙在冒充我娘的时候,一定也已经被三王爷的手下给盯上了,三王爷要跟随翻天斗大仙,翻天斗大仙也是没法子再回去寻回花穗他们的。
所以,唯独花婆婆一个人,能早早就跟翻天斗商量好了,在我和翻天斗大仙都给盯上的时候,自己去暗渡陈仓,救出了花穗和娘,还有孩子,再将孩子藏匿起来,这个计划,周密得很,想必是守卫玄阴地的那龙神爷想出来的罢?”
花婆婆踏着脚大笑起来:“除了那大头,谁有这样的脑子!”
“所以,一开始我和大师哥还有国师一路走,一路将二师哥的事情说出来,也是估摸着,你们一定早有了主意,这会子寻你们去,便是将计就计,将二师哥他们给引过去了,看看你们究竟是一个什么主意。
而那说话之间,你们明明是察觉到了,三王爷手底下的人跟了上来,还是要提起了朱厌的事情,我心下一想,八成那安歌也会跟上来,便故意问了一句:朱厌在何处?
翻天斗大仙自然是机敏的很,脑子一转,便将那个假的消息在心里一过,诚心告诉给了安歌,安歌自您心内刺探到了,可不是便要将事情赶紧告诉给了二师哥么!”
“怪道……”陆星河道:“平日里你最机灵的,却挑了那个时候发问,原来是故意要骗了那个安歌去,也怪了,为何安歌,却读不出你的心来?”
“她读得出。”我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不想让他读出来罢了,我这个人,便是这里厉害,撒起谎来,连自己也骗。”
“这个小鬼丫头子,便是机灵!”花婆婆大笑道:“有趣有趣!”
璇玑子也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笑了起来:“翻天斗那个时候,可不是也正等着谁来相问么!”
“喝喝喝。”翻天斗笑道:“本来以为她心思缜密,不会蓄意相问,连咱也想不到,居然当时用来骗了那安歌的,也正是她问的,真真是小瞧了她!”
我答道:“所以,这会子,二师哥一定会疑心,这般容易便得来了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们一定要做出来一副十分慌张的样子,前去救援,才会让他放心,便紧着跟过去了,到了那里之后,见了娘是真的,花穗也是真的,我也很有些个疑惑,只当是自己想错了,后来,才发觉了,原来那个时候,单单是朱厌给人掉了包。”
“对对对,你是如何知道,那孩子掉包的?”璇玑子忙问道。
“很简单。”我答道:“我跟着翻天斗大仙,在冒充了娘和花穗之前,见过一次那真正的朱厌,朱厌身侧,总会燃烧起来了莫名其妙的火焰,可是到了那个地方之后,那孩子有哭的时候,也有笑的时候,偏生,却也并不曾瞧见了有火焰燃烧起来,这个时候,我心里便明白了,整个计划,原来是在朱厌身上做了文章。
不过,那假朱厌的模样,那般的栩栩如生,连二师哥他们也给骗过去了,璇玑子祖师爷爷,却不知道,那难不成,乃是用朱厌的紫河车做出来的?”
“不错!”璇玑子祖师爷爷笑道:“唯独他的紫河车,才能跟他幻化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所以,那个时候,是一会也不能让二师哥精神放松的,一旦他放松了,那朱厌是假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给他知道。”我接着说道:“大师哥和国师在那里拼死抵抗,而我过去拖延时间,总将他逼迫的喘不过气来,不让他有分神的精神才好,最好是添乱添的一拨接一波,让他只觉的夺取朱厌来之不易,没法子再去想了甚么旁的来。
想必掌门人他们,牵制着三王爷,也是同样的理由罢。”
“不错,不错。”璇玑子连连点头,道:“让他们觉着,自己动手动的越快越好,方才是一个正事,这样,事情还不曾咂摸出来,在多方的逼迫下面,只觉得自己先下手为强,庆幸还来不及的,如何还会想到,千辛万苦才弄到了手的朱厌会是一个假的呢!哈哈哈哈……”
“这个主意,着实精妙。”我忙道:“三王爷和二师哥最后杀了朱厌的时候,势必,也是情势所迫……那一个假朱厌给二师哥杀死的时候,那个声势惊天动地,实实在在,也让人心惊,全然也就让人感觉,朱厌就那般的给人放出去了。”
“那个花活,可花费了本仙不少的心思去。”璇玑子祖师爷得意洋洋的说道:“实实在在,并不容易。”
“想必他们在等着的,也是那个朱颜郡主和亲的机会。”我接着说道:“这样下去的话,之前策划出来的阴谋诡计,一定便全赶上了。”
“夫人说的实在很有道理,”是国师的声音,我回过头去,他那一双狡黠惯了的绿眼睛正带着笑意:“三王爷现如今,可正是意气风发,预备着对朝廷志在必得呢!”
“果然如此……”我皱起眉头来:“可是朱厌的假象是做出来了,国师这一颗跟朱厌一起行凶天下的星辰,又该如何呢?你若是不回到天空之中,假朱厌的事情,也是不攻自破了。”
第455章:人生宛如一场戏
“这你就不必理会了,本座,有本座的法子。”国师眨一眨绿眼睛,道:“这一次你不是过来送行的么,便连带着本座的行一起送罢。”
“国师也要走么?”我愣住了:“国师往何处去?”
“这个么……”国师却是讳莫如深的模样:“到时候再说。”
“江菱,你知道我们要走?”大先生道:“可是……你可能一起走?”
“这是什么话。”娘倒是说道:“江菱还须得跟陆道长两个来接任了太清宫,如何能跟咱们这样的闲散人等一般自在?你也莫要多说了,女大不中留,咱们去咱们的,江菱她,有她该走的路。”
我心头一酸:“娘倒是放心。”
“我如何不放心?”娘自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娘这一生靠人,你虽然小,却硬是支撑着娘过下来,只有娘离不开你,你如何会离不开娘?”
“母亲大人……”陆星河抿了抿嘴,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一定好生的照料她,还请母亲大人放心。”
“好,我自然是相信的。”娘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一个依靠的住的,可惜的是,这个地方,我们已经留不得,须得离开了,毕竟那孩子……”
“预备着,往蓬莱岛么?”我勉强笑一笑:“那里可是人间仙境,哪里也寻不得的好地方,你们能去,乃是有福气,有仙缘的,待到了太清宫什么时候往蓬莱岛那一面去,我也会随着过去探望的。”
“嗯。”花穗点点头,道:“江菱,这里的事情,一切,全数只拜托给你了,本来,不管是更魂器还是朱厌,都该是与你无关的,全数都是因着我,你才跟着裹挟其中,吃了许多的苦头,我只觉得,对你不起的很……”
“这是什么话,也是托你的福,我得了另一段人生。”我笑道:“我和大师哥缘分天定,不因着你,也会因着旁的事情,跟他一起倒霉的。”
陆星河白皙的脸红了一红,道:“以后,不会了。”
众人微笑了起来,叹息道:“好不容易的一场盛事,若是赶不上,才真真可惜。”
“不过是繁文缛节,两个人跟木偶似的任人摆弄,也没什么有趣的。”我笑道:“不过,一家子人,好像也都没赶上这样的繁文缛节,才觉得有些个遗憾罢。”
大先生与娘乃是一场私奔,赤面夜叉和花穗也差不多,能风光一场的,倒数得着我和陆星河有运气。
大家苦笑了起来。只有国师蹙了眉头,假装不曾听见,什么也没说。
“既如此,那便走罢。”那璇玑子祖师爷爷笑道:“你们躲了去,人世间也安宁了。”
说着,只听见外面一声鸟儿的清啸,乃是两头巨大的仙鹤,拉来了一辆悬在了空中的车马,那车马装饰华丽,浮在了淡薄的云气上面,仙气十足。
大先生,娘,还有赤面夜叉并抱着孩子的花穗,一并便上了那车马,回手跟我做了别。
下次相见,何月何年?
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两只仙鹤振动着翅膀,空中似乎有着淡淡的仙乐声音响了起来,落日左近泛起来了绮丽的云霞,美丽的像是壁画一般。
得道修仙图?
说起修仙,想必这一次,太初出山,就是为着占卜的结果,寻了璇玑子祖师爷爷,来相救这样一场危难罢……
璇玑子祖师也有笑道:“那元春子与本仙问好,你便也代替了本仙,跟他问一个好去。本仙也怪挂念他的,不过他那个母老虎,可实实在在,让人吃不消。”说话间,也闪身不见了。
“已经去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来:“我来晚了。”
是苏沐川的声音。
花婆婆和翻天斗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好不好,这个祸患来了!”
“两位大仙这样伤人当如何?便是来了,可也是来不及了。”苏沐川摇摇头,道:“这不是更好么?朱厌死了,人去了,空留一腔愁绪,适合做诗。”
“二舅哥为着这件事情,也付出了许多去。”国师倒是笑了:“这样的背叛,三王爷知道,会不会哭?”
“这样的背叛,如何能让他知道。”苏沐川笑道:“大家嘴严一点,熬过这一个月,也就是了,横竖朱厌出世的事情传遍了三界,等着看热闹的多得很,趁着这个时候,将那些个想浑水摸鱼的一网打尽才是。”
“这……”我愣住了:“二师哥……你这是……你不是想要要回你自己的东西么?如何竟然……”
陆星河也蹙紧了眉头:“苏沐川,你究竟想如何?”
“我早跟你们说过了,有些个东西,与其占为己有,还不如瞧着他,好端端的就是了。”苏沐川叹口气:“这才是真正的重视。”
说的,是江山社稷?
我实在不明白。
“哎呀呀呀,我也来晚了。”还是那一身麻布衣服的梅树却也过来了,一双桃花大眼眨巴着:“怎么,事情都做完了?再没有了我什么用武之地了罢?黄花菜也凉了。”
“你能帮上了甚么忙?”苏沐川倒是笑了:“怎地,你接替了梅菜姐姐,做开龙神使者了?”
“谁要做这个,也不过是帮着龙神爷过来看热闹的罢了。”梅树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随手把玩着一个茶盅,道:“龙神爷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前来搀和,不过事情是一个顺当,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还是有些个难以置信:“二师哥,你做了这样多,不便是为着得到江山么?一开始,从更魂器开始,还有玉琉……”
“玉琉……”苏沐川苦笑道:“玉琉倒是对江山权势死心塌地,现如今,还是在那虚空界之中,等着江山社稷成了,做那劳什子的王妃呢。”
“平素你最聪明,如何看不出来,若非如此,三王爷如何能放弃了这一切野心?”梅树笑道:“更魂器的事情之后,有个人,慢慢的对这件尽心竭力,想要夺取天下的事情产生悔意了,可是,骑虎难下,终究还是得将事情收一个尾,才算作罢。”
第456章:后话要在后面说
我忽然觉得,真真是一个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只当自己骗过了旁人,不成想,却还是给旁人骗了去,这样的浑浑噩噩,着实让人心内十分难受:“二师哥也不过是要让三王爷那一场野心落空么?可是你为着得到朱厌,付出的心血多的让人想不到,便这样放弃,难道不会觉得可惜?”
“许多事情以前觉得势在必得,可是后来又觉得想开了。”苏沐川淡淡笑道:“喜欢是喜欢的,可是不一定要得到。”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个时候做上了君主,也是一场麻烦。”梅树笑道:“乐得逍遥才更好。”
我还是不明白,苏沐川若是想通了,又是在什么时候想通的?也罢,这个问题无聊,不问也就是了。
“横竖,朱厌的事情,终于了结了,本座,也快要回到天际了。”国师的面孔迎着那落日,镀上了一层夕阳的光,也好看的像是神祇一般:“现如今,只要本座回去了,就算说朱厌其实不曾临世,只怕也没人相信罢。”
“国师便这样走了?”陆星河的面色,也有些微妙起来:“有些个……让人想不到。”
“本来是该等着朱厌的,但是瞧着璇玑子那老儿的阵势,怕是想要将那朱厌当成了传家宝贝一般的代代相传,如何还能跟他耗下去?本座终究是星宿,也没法子跟你一般任性,想坠落,便要坠落的。”国师叹了一口气,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本座还跟双生有约定,要等着她回来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所以,国师的心内,一直是双生,不是江菱。”我笑道:“国师老早就知道,只是不甘心,是不是?或者是因着好胜,不想输给了大师哥,或者是因着骄傲,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没有败北的理由……其实,国师哪一点都明白,更知道,双生是双生,江菱是江菱,只是跟双生有关的,都放不下罢了。”
国师认输似的摇摇手,道:“罢了罢了,本座也觉着,双生可不会跟你一样的绝情。横竖,本座会在本座该等候的位置,一直等候下去,本座是一颗恒久不变的星辰,永远不会一扫而过,花开花落也好,春去秋来也好,本座,就在老地方候着,终不信,永远等不到想要的一颗心,本座可以耗,沧海桑田对本座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多谢国师一场成全。”陆星河忽然说道:“等到了,在下那一颗星辰坠落了之后……”
“那是后话了,而且,本座也相信,江菱准有法子帮你。”国师笑道:“你知道,你是扫把星,你总要将身侧的人弄的那般倒霉,本来能成的,也因着你的能耐,偏生便是成不了,怪道人人要怕你,现如今,本座也不得不承认,唯独对你忌讳三分,从没吃过的亏,在你这里可吃的足了。”
陆星河头一次对国师笑,国师的眉毛倒是皱的更紧了。
“国师,您要回到了天界之中去,想必那计都星亮起来,人间有灾。”梅树却问道:“可能透露一二?”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你们,可都是活在了当下的,如何能那般贪心。”国师嘴上这样的说着,眼睛却撇向了胭脂河去:“那一道河流,有的时候小心点还就罢了。”
这个意思,是会有水患么?
我很想跟国师道歉,可是这个关口跟国师道歉,却觉着说什么好似都没有意义。
心里有点堵塞,觉得像是没钱还债的穷鬼,面对债主和善的一句:“也罢,不还就是”,便是松一口气,也还是依旧不是滋味。
这个感觉,便唤作了“纠结”罢。
“对了,”苏沐川说道:“江菱,朱颜郡主已经决定,要和亲去了。”
我点点头,道:“可想而知,先前,你说过,在等什么,我便想出来是这件事情,想来,现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停当了,但是朱颜郡主她……”
“她说这一场和亲,十分划算。”苏沐川叹口气,道:“听说是高高兴兴的便答应了下来,为国效劳,乃是皇室之人的职责,能帮着皇上分忧,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皇上龙颜大悦,赐封了公主,什么事情,也都打点好了。”
“三王爷,也打点好了罢。”陆星河忽然问道:“三王爷,预备着要在朱颜郡主的和亲上动手脚么?”
“不错,”苏沐川点点头,道:“三王爷说过,朱颜郡主若是因着什么意外,死在了不毛之地,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既如此……”
“既如此,我就一定不会让朱颜郡主出了什么差池的。”苏沐川道:“你们放心吧。”
他的模样十分诚挚。
朱厌也去了,便是再有什么旁的阴谋诡计,都也已经不能成行,朱颜郡主的和亲之事,便是出了差池,天下也不会大乱。
而我跟苏沐川一样,也会想尽法子,不让这件和亲的事情,出现了甚么差池。
三王爷的想法很好,只是,若番邦真的与朝廷结盟,那三王爷这可又是笊篱舀水,白忙一场了。
不得人心,终不能得天下。
朱颜郡主走的那一日,十里红妆送嫁,盛况空前。京城万人空巷,都争先恐后的来目睹这一场盛世。
朱颜郡主头上戴着赤金冠,无数璎珞垂在姣好的面颜前面,微微泛起了流光,更映衬的人肤白胜雪,貌美如花,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可不是更精致无比,华丽绝伦。
“我这一走,还请你记得鸿雁传书。”朱颜郡主笑道:“你知道,我没有旁的朋友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边塞严寒,也请郡主保重,那个地方,毕竟跟中土多有不同,若是有什么不惯之处……”
“也没有法子呀!”朱颜郡主道:“横竖,我喜欢的东西,全数都带上了,身边,也有知冷知热的人。”
青鸾忙道:“花穗小姐只管放心吧,有青鸾在,管教不让郡主受了委屈去。”
“有你在,我才放心的。”我笑了笑,道:“只有青鸾,才是一个最靠的住的呢!”
“时辰到!”
朱颜郡主那一抹鲜红色的背影,上了那大红的婚车,队伍移动起来,各种乐器也响了起来,在我眼前,那一道连绵的红色,像是镂刻进了心底去,说不出的难过起来。
陆星河握住我的手,道:“也未必,便是坏事。”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人各有命。”
送嫁的,还有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国师。
国师望着我,浅浅的笑了笑,绿眼睛还是那样的璀璨:“这一去,是永别。”
“我知道。”我勉强也笑了起来:“国师珍重,我认得,国师那一颗星辰。”
“甚好。”国师点点头,道:“横竖,不过一个等。”
我点点头,道:“希望国师等得到,双生那一颗心去。”
“时间也不算太长。”国师掐了掐修长的手指头:“对本座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嘛。”
“很是,多谢国师。”陆星河拱一拱手,十分认真的说道:“就此别过,还请珍重。”
“大舅哥的这话,听的人毛骨悚然。”国师摇摇头笑了笑,那潇洒的身影融入到了车队之中,端地是鹤立鸡群的模样。
就此别过。
朱颜郡主和亲的路上,遇上了不大不小的风波,据说雪山崩塌,险些将整个车队埋在了万丈深渊下面去,但是有惊无险,还是逃出生天了。
和亲的事情十分顺利,朱颜郡主来信,说是琴瑟和鸣,那番邦的王子,待她珍惜无比,她觉着,走对了一条路。
真好。
与此同时,三王爷也跟那番邦决裂,一股子势力持续骚动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躲在何处再去蓄谋下一个诡计,还是终究看破了,自心灰意冷。
谁知道呢?
而国师,据说水土不服,患了重病,英年早逝。
人人都看得见那一颗凶星,水灾闹了一阵子,又平息了下来,百姓们念叨着,是星君开恩。
冬去秋来,我和陆星河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婚,在等了一阵子,已经到了陆星河要继任掌门的时候了。
他一身浅金色的袍子,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却好像还是没有改变,还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
站在正殿中心,好似他天生,就该站在了那里一般。
我看的恍惚起来。
初初,到了太清宫,为着他做了掌门,我好回归自由,现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我却更要留下来不走。
人好像总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走。
“恭喜掌门人!”
浩浩荡荡的师弟师妹的声音整齐划一。
“恭喜恭喜!”梅树和苏沐川也来了,冲着我微笑道:“掌门夫人倒是挺庄严的。”
我掌不住笑了:“真真想不到,我也有做了掌门夫人的这一日。”
“天命注定,总会走到这一条路上来的。”梅树笑道:“修成正果,真真可喜可贺!啊,对了,我姐,让我带来了礼……”
说着,展开了一副画轴来。
不是画,是绣。
绣出来的,乃是满园春色,许许多多的奇珍异卉,开的满园芬芳。
里面有一朵花,并蒂双生,一黑一白。
这,是前世的景致?原来那个她,也还记得。
“嗯……”梅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好的日子,总不该说这个,不过,还是想打听一句,他什么时候会坠落?”
“管他呢。”我微笑着说道:“以后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
“既如此,便到时候再说。”梅树的眼睛弯弯的:“有事情,只管找我们。”
“多谢。”
那,便是后话了罢……后话,便要在以后说了。人,总该要活在了当下。
第1章:将东西给还回来
“小生说的是真的!”一个穿着寒素的书生两只修长的手重重拍在了梅家点心铺子的柜台上,大声道:“小生真的不曾偷过谁的东西!小生自小饱读圣贤之书,如何会做出了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情!”
“大马猴,别生气,”梅树连连摆手,道:“我也没说不相信你,不过,它们跟着你,可准是因着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生可从来不曾招惹过那些东西!”被称为大马猴的书生生的虽然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此时却是欲哭无泪的模样:“天可怜见,究竟小生是做了甚么孽!”
只见在细雨霏霏之中,一个美人的脑袋正从点心铺子的门口慢慢的探了过来,青丝飘逸,肤白胜雪,可是那脖颈……比秋千绳子还要长一些。
美人头,像是给风筝线系着的一个风筝,飘飘荡荡的往这边靠着,美目像是含情脉脉,口里却是一个大汉一般粗哑的声音:“你这个贼人!将我们主子的东西还回来!”
“还回来!还回来!”许多细碎的小声音,也跟着附和:“你这个贼!”
那书生瑟瑟缩缩的,不敢回头,梅树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冲着那脖颈伸出手去,脸上是带着笑,却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笑:“说起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我瞧见了长长的东西,这双手便痒得很,总要打一个死结才罢休。”
那美人头似乎十分忌惮梅树,这才露出了惊惧的模样,转头便青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可是那可怕的声音还是如同扩散在湖面的涟漪一般荡漾开来:“你这个贼……贼……”
梅树回身从柜台里取出了几块藕粉桂糖糕来装了一盘子,笑道:“吃几块,压压惊。”
那书生叹了一口气,拈起来点心,又放下了,回头望着那细雨,只是愁眉苦脸。
大马猴,也不过是梅树给他取得一个绰号,这个书生真正的名字,其实唤作了马尚候。
他是与梅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本姓马,他爷爷是个落魄秀才,晚年迷上了算命,说命中注定,马家是要出侯爷的,正这个当口,他爹有了他这么个儿子,他爷爷立刻起了名字,叫做“马尚候”,自然是取“马上封侯”的道理了。
偏生梅树一张嘴,总也没有了正形,给好端端一个少年郎称作“大马猴”,居然也叫的响亮,闹的紫玉钗街上无人不知。
他遇上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了一天前。
昨日,也跟今日一般,铅灰色的云朵低垂,细密的雨水落在了那滑溜溜的青石板路上,给病弱的爷爷抓了药,回到了家中,入了夜,便开始出现了怪事。
当时,他正在那药罐子下面添柴火,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靠上来。
“嘶……嘶……”
那冷风也像是有舌头一般,舔的他身上冷飕飕的。
才要起身去看看窗户是不是吹开了,正这个时候,他听见一阵子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是他……就是他……”
这个声音又尖又细,听上去颇有些个像是小孩子一般:“他偷了主子的东西。”
“咱们须得给他点厉害看看。”另一个声音,却是个大汉一般。
两个声音都十分陌生,陌生之余,有点让人瘆得慌。
找错了人家么?
他回过了头去,可是窗子关的好好的,门也关的好好的。
大马猴一霎时有点失神,那一股子风,是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自己困倦太甚,方才魇着了?
“他还回头看哩!”那小孩子声音尖叫起来:“他听得见!”
“这个小兔崽子,自然是听得见看得见了!”大汉的声音升腾起了一股子杀气:“你,将东西交出来!”
这一次,大马猴分明是听的真真切切的,这个本来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屋子,不仅多了两个人,两个人,还是来寻自己算账的?
大马猴再次的回过头来,但见那窗纸上面,正印着了两道淡淡的影子,正在随着黯淡的烛火跳动了起来。
一个是梳着时兴发髻的女子模样,另一个,是一个圆溜溜的光头。
大马猴心下想着,果是寻错了人么?便上前开了窗户,想跟他们说一声是找错了人,可是窗户外面,除了淅淅沥沥的雨,什么人也没有。
大马猴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冷了。
他只好关上了窗子。
但是窗户关好了之后,两个影子还是正在窗纸上跳跃着,可怕的声音又一次嘶吼了起来:“交出来!交出来!”
“哎呀……”大马猴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却正踩在了一截圆滚滚的木头上,摔了一个倒仰,但是与此同时,他瞧见了两个头颅。
一个美人,和一个和尚。
两个头颅,没有身躯,脖颈长长的不知道连向了哪里。
像是井边吊着的两个水桶一般。
两个人怒目圆睁,齐声道:“交出来!”
“吱呀……”正这个时候,大马猴的父亲正推门进来,絮叨道:“早便闻见了焦糊味道,可不是你又来偷懒,躺在柴火堆了作甚?你爷爷早等急了!大小伙子,整日肉囔囔的,讨不到老婆也是活该,我可是告诉你,旁人家……”
“爹!”大马猴听见自己口中爆发出来的呼喊,是从来不曾听到过的凄厉:“鬼!咱们家,有鬼!”
“你说啥?”大马猴的父亲耐心的望着大马猴:“便跟你说,天黑睡觉,你便是白日偷懒,才出现了许多的幻梦……”
大马猴四肢无力,好不容易才自地上爬起来,回过头去,两道影子还悬挂在窗外,齐声道:“还回来!还回来!”
可是大马猴的父亲却熟视无睹,似乎在他眼睛里,除了大马猴的缺点,甚么也看不到。
“还回来!还回来!”
大马猴洗脸的时候,水里会有那头颅的倒影,睡觉的时候,烛火旁边的墙上会挂着两个头颅。
天一亮,他将伞撑起来,便拍开了梅家点心铺子的门:“梅树!梅树!带着我,去寻龙神爷护佑!”
听他说完了这些话,梅树却也不曾说出了旁的来,只是望着他,道:“是因着,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哇。”
大马猴还待要辩白,梅树却将大马猴的伞拿了过来,笑道:“这一把伞,真真还是你们家的那一把伞么?”
第2章:满铺子异香扑鼻
“啪……”一只白白嫩嫩的手却正按在了那一把伞上,一个秋日青枣一般,又甜又脆的声音响起来:“这把伞,动不得!”
梅树和大马猴俱唬了一跳,抬起头来,面前却正站着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也不过跟梅树差不多的年纪,满头青丝简简单单的挽了起来,一张鹅蛋脸,生的灵气十足,正瞪着两只杏子眼,秋水一般澄澈的映出了梅树和大马猴的身影来:“原来你们,便是那贼人!”
“小生不是……”大马猴还要辩解,那少女却不由分说,一只手往那柜台上一拍,但见那水曲柳面的柜台,居然硬生生的被击掉了一个角去。
“咿……”大马猴和梅树俱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话好好说!”梅树忙道:“却不知道姑娘是……”
“本姑娘受妖之托,忠妖之事。”少女的声音抑扬顿挫:“几个小妖怪寻了本姑娘,给它们来主持公道!你说,这伞是不是你偷的?”
“姑娘……”梅树侧身挡在了大马猴身前,道:“其中有误会……”
“误会?误会你个吊死鬼!”少女凛冽的望了梅树一眼,朗声道:“你跟贼人一处,果然也是同伙,今日里,本姑娘便要替天行道!”说着,一把抓住了那把伞,道“你们可知道这伞……”
话才说道这里,这个少女忽然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
“诶?”大马猴唬的跳了脚:“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把伞……这把伞……”
梅树想把那伞从少女手中拿过来,再扶起了少女,谁知道少女不过一双白净净的素手,力道居然恁地大,梅树用足了力气,硬是掰不开。
“是了……”这个时候,大马猴才恍然大悟:“哎呀……这伞……什么时候换了模样?我家那伞,边缘并不曾有这样的暗金花纹……难不成!”大马猴两手一拍:“昨日往那回春堂,敢是错拿了旁人的伞,才引出来了, 这一番的事故?”
说话间,梅树已经将那少女扶起来,靠在了那柜台前面,那少女一只手还死死的抓着伞,梅树摸了摸脉相,却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来。
大马猴哪里等得这个,忙问道:“这个可是……这个姑娘,要给妖怪主持公道么?她这是怎地了?害了病还是受了伤,如何你好怪一副脸色。”
“都不是……”梅树挑起了眉头来:“是饿的……”
“甚么?”
梅树叹了一口气,往后厨之中,寻了一个碗,冲了满满的桂花蜂蜜茶,灌在了那姑娘口里,“咕……”一种饥肠辘辘的声音从姑娘纤腰小腹处响了起来。
那姑娘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这才醒转过来,擦了擦嘴,喃喃道:“是好桂花,好桂花蜜,无根水冲出来的?”
“姑娘好品味。”梅树低下头,澄澈的声音温和的问道:“也不知道,姑娘饿了几时?”
那姑娘一张小脸,露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来,转头瞪着大马猴,道:“为着他,我都饿了三个时辰了!”接着,那少女的声音低下来:“我还从来没有饿的这样久过……”
“三个时辰,就饿成了这样……”大马猴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还是……还是为着小生?”
“咕……”那个声音再一次用那姑娘腹内响了起来。
“姑娘想吃点甚么?”梅树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吃好了,有话咱们好好说。”
那少女眼睛一亮,自然也瞧出来,这里是一个点心铺子了:“那……可有栗子东坡肉,红烧海参肘子,莲藕粉蒸排骨,糖醋肉段,回锅肉片?饭最好用青柒米,汤只一个海米青菜汤就是了,若是有猪油玫瑰酥,也一并叨扰了,时令的鲜果子么……”
“你这贼,胡乱看什么?”那少女说到了这里,也瞧出来了大马猴一张掩不住吃惊的面孔,忙分辨道:“我……我不过是饿的久一些,作甚跟瞧着妖怪一般模样?”
“好说,好说。”梅树倒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转过身,到了厨房去,不多时,满屋子异香扑鼻,一桌子肉菜便陆陆续续的上了桌来。
一道道菜色俱是油亮亮色香味俱全,满铺子异香扑鼻。
那少女扑了过去,是“扑”。
她的吃相并不难看,相反,倒是十分文雅,但硬是吃的很快,宛如风卷残云,口中还是念念有词的:“便是替天行道,也得吃饱了再计较……猪肉外酥里嫩吃进来回味不错,嗯,还有点回甘,糖醋的浇汁十分精妙,酸甜味刚刚好……”
大马猴拉过了梅树来:“这个姑娘会是一个什么人,好生的古怪……”
“这个姑娘,该是一个从家里逃出来的大小姐。”梅树压低了声音:“身上穿着的是最出名的文安锦,却不见甚么旁的首饰,该是出来的匆忙,赶着当了或是换了钱。”
“这……”大马猴低声道:“若衣服是偷来的呢?”
“这如何可能?”梅树低声道:“脚上的绣鞋,领口露出来的里衣都是上好的衣料,手上也不曾有做过粗活的痕迹,主要是头发挽的也胡乱,若是平素不是使丫鬟的,哪一个妙龄女子不会给自己盘发髻?”
大马猴露出了一种十分钦佩的模样来。
正这个时候,那个姑娘歪过头来,道:“小书生,瞧着你肯请本姑娘吃饭,可见不是什么恶人,大概是跟那妖怪有了误会,本姑娘管你担保了,将伞还回去,与人赔礼道歉,也就罢了!不然的话……”
“这饭可不是小生请的!”那大马猴瞪了眼睛,忙道:“还有,这把伞的事情,姑娘知道?”
那少女十分爽快的答道:“自然知道,这一把伞,不是那沉在了胭脂河里一条大鳝鱼的物件儿么!”
“大鳝鱼?”大马猴单薄的身体颤了一颤:“甚么大鳝鱼?”
“胭脂河那胭脂桥的第四个桥洞左近住着的大鳝鱼啊。”那气力大,饭量也不小的少女,吞下了一口连肥带瘦五花三层的东坡肉,小嘴亮闪闪的,一双眼睛也十分锐利:“修行了八百多年了,身侧随着了许多的小虾米须,这一次害了眼病,想到回春堂瞧一瞧,谁知道,那伞却给你偷了去,啧啧啧……”
“不是小生偷的!”大马猴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但是转而又低了下去:“不过……不过是与小生的那一把伞生的别无二致,拿错了罢了……”
“哼。”少女冷笑了一声,趁着这个间隙,又扯下一块肘子吃了下去。
“昨日你在回春堂,可瞧见了甚么异处?”梅树倒是显露出来一种饶有兴致的模样,道:“见了甚么人么?”
“见是见了的……”那大马猴忙道:“在那内堂之中候诊的,是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面目都给遮掩在了那兜帽下面的人,身材十分高大……嗯,当时回春堂里面,弥漫了淡淡的一股子水腥气……不过,我只以为,是因着下雨罢了,那,那便是……”
“那把伞,可不是普通的伞。”梅树托着腮,道:“里面装的,该是那大鳝鱼的精元,想来,你将其中的精元,给捎回家去了,怪道人家那样的追逐。”
“为何……为何要将什么精元给放在了伞里面?”大马猴百思不得其解:“再说了,一条大鳝鱼,该不怕水的,何故出来要打伞?”
“笨蛋!”那少女一面啃着骨头,一面含混不清的说道:“一个凡人,下雨天不撑伞便出来走,生生的淋成了落汤鸡,岂不是更惹人起疑?便是妖怪化人,也是为着掩人耳目,哪有特立独行,引人注意的?这点事情,你也瞧不出来么?就从你这个性子,连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见也不是贼人了,天下哪有这般笨贼?”
“小生本来便不是贼!”大马猴大喊道:“分明是你误会了小生在先的!”
“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那少女摸了摸肚子,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道:“大丈夫不拘小节,算了算了。”
“咳咳……”梅树倒是咳嗽了一声,转头望着点心铺子的门口,道:“你们也听见了,这个伞,也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你们拿回去罢。”
那美人的头颅再一次鬼鬼祟祟的从那门框左近伸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内里,梗着脖子,口中声音还是大汉模样:“拿回去?害的我们着急上火,就这样算了?”
“你想如何?”梅树再一次露出了那种危险的笑容来:“我呀,有九十九种打了死结的法子,你可想试一试?”
那美人的面孔脸色发青,长长的脖颈伸出来,娇艳的樱桃小口一下子咬住了那把伞的柄,脖子一缩便要出去,那少女却一掌拍在了那美人的头上,道:“事情,本姑娘帮着你们解决了,你们答应给本姑娘的东西,也该兑现了。”
说着,那少女从身侧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口袋来,解开了上面的绳子扣。
第3章:素来不知柴米贵
大马猴和梅树望着那布口袋,都露出了十分迷惑的模样来。
美人头则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大嘴,“呕”的一下子,十分不雅观的吐出了一个东西来。
那个东西亮闪闪的,一下子便跌进了那个布袋子之内,只听那布袋子之内“当啷”一声响,如同金玉之声。
“梅树,那是什么?”大马猴低声问道。
“那是鳝鱼精的内丹。”梅树低低的说道:“可以延年益寿,也可以避水,人若持之,能在那水面之上行走不沉。”
“如此,倒还真是好宝贝。”大马猴点点头,道:“她怎地也能跟妖鬼打交道?难不成跟你姐姐一般,乃是哪一位神灵的使者么?”
“三界之内,哪里会出现了那许多的使者去。”梅树眯起了黑漆漆的桃花眼来:“怕,是出身在修道世家哩。”
那少女得了亮闪闪的东西,十分欣喜,忙将那布袋子收紧了,重新小心翼翼的搁在了怀里,那美人首这才顺顺当当的缩了回去,不见了。
“你们也不用太感谢本姑娘,”那少女站起来,拍拍胸脯,道:“行走玄阴地,多一个朋友,也算多一个福气,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谁要感谢你!”大马猴忿然道:“便是你不出现,想来这件事情梅树也能解决。”
“就凭他?”那少女飞了梅树一眼,嗤之以鼻:“细皮嫩肉的模样,给妖鬼下酒还差不多。罢了,本姑娘也不指望你们能知恩图报,便这样罢。”
“姑娘高姓大名?”梅树却十分潇洒的挡在了门口,行礼道:“也算相识一场的缘分,自报姓名,在下梅树,这位唤作大马猴。”
“是马尚候!”
“看你这样子,对本姑娘的灵力,大概十分崇拜罢?”那少女掩不住的自满了起来,也不理睬大马猴,自洋洋得意的说道:“好说,本姑娘的名字,唤作月芒,月亮的光芒。”
“人如其名,倒是越帮越忙。”那大马猴惊魂一定,便多嘴揶揄了起来。
“这么说,你认识我哥?”那自称月芒的少女忽然一下子拉住了大马猴的衣襟,带着一股子张皇失措的模样:“我哥在何处?”
“小生……小生并不识得姑娘的兄长……咳咳……”那大马猴一口气喘不上来,险险便背过了气去。
“难不成,姑娘的兄长唤作了月浜?”梅树忙从那月芒手里拉过了大马猴去:“我们并不识得,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哼,本姑娘如何不知道?”月芒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这一阵子逃出来,为着躲避了家人,很有些个草木皆兵,这才咳嗽了一声,道:“料想你们也不会认识了我哥那种大人物。”
“这位姑娘的父亲……”大马猴吓的脸色煞白:“起名字还真是足够恶趣味。”
“你说甚么,甚么恶趣味!”月芒两只杏子眼一瞪,好看是好看,也很有些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生甚么也不曾说!”大马猴一颗心碰碰直跳,忙躲在了梅树的背后去。
“哼,本姑娘忙得很,没有工夫跟你们东拉西扯。”月芒转身要走,道:“改日里若是有需要本姑娘相帮的事情,只管来寻本姑娘!”
“等一下!”梅树却说道:“姑娘,现今便有事情寻姑娘相助。”
“嗯?”月芒回过头来,瞧着这个生的是十分好看的少年,这少年身量单薄,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衫,头上也只是系着再普通不过的头带,可是看上去,却硬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潇洒,宛如戏台上微服出巡的世子一般,说话怎地倒是掷地有声,虽然不失礼貌,却像是天生便应该是发号施令的人物一般。
“这个。”梅树指着方才给月芒拍坏了水曲柳柜台,笑道:“饭食是在下做的,请姑娘吃,不要钱,可是这个桌子面么,坏了可须得赔偿的,且这个桌子面儿啊,是店里的东西,在下也不过是个看店的,所以……”
“你要本姑娘赔偿了这个损失?”月芒方才的底气似乎一下子倒是给泄了出去,脸上滚滚的发起烧来,方才也不过是想着震慑震慑蟊贼,谁知道用力过猛,将东西拍坏了?都怪自己这一身气力,到哪里都要连带着倒霉。这下子,身上的首饰都卖光了,连住宿的钱也没有,本想着寻个没人住的破屋子将就将就的,偏生又一不留神出了这种事……
“不然, 早先来帮着姑娘清算?”梅树温和的笑起来,道:“这个水曲柳的柜台,值二十两银子,您将二十两银子清算了再走不迟。”
“本姑娘……”月芒心内一阵发窘,咬牙想着,自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何曾遇上过这样的事情来!倒霉!这一场往玄阴地来的旅程,是喝凉水也塞牙缝的倒霉!
“姑娘是个豪气干云的,自然不会不认账,就算您有难处,像您这种君子,不让您赔偿,也怕您倒是觉着在下小瞧了您。”梅树的笑容更好看了:“要不这样罢,在下的姐姐这一阵子经常往昆仑山去,这一阵子又不在家,她手头的活计没人做,在下也头痛的很,不如姑娘只管留在这里,以工代赔?”
梅树一番话,乍一听是温和体贴,可实实在在,却是堵得月芒话也说不出来,脾气也发不出来,转念一想。横竖自己往玄阴地来,也并没有住处,委屈一阵子也就委屈一阵子罢……
横竖寻得了那个他之后,事情也就了结了。
想到这里,月芒只得咳嗽了一声,道:“也罢,瞧着你这般热络,硬要留着本姑娘,盛情难却,住便住下了。本姑娘这一等人物,只怕你们也是打着灯笼寻不得的,便来帮你们一阵子忙就是了。”
月芒自以为,将“帮佣抵债”说的好似“众星捧月”一般,也就只有自己了。
“一日工,算一钱银子。”梅树像是早先便算计好了似的,笑的满意:“等工满了,姑娘便可自便。”
月芒还待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呼喝的风声,这一回头,却大吃一惊。
第4章:窗户外面一双眼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但见一个粘腻腻黑糊糊的东西,正横亘在点心铺子门口。
那个东西像是一摊子烂泥,正在冲着点心铺子游移过来。
“这个是……”那大马猴瞪大了眼睛,可是这个时候,他十分清楚了闻到了那一股子水腥味道。
在回春堂闻到的那一种水腥味道。
“唔……”那一团黑东西发出了身份奇异的声音来。
“怎么,那精元不在伞里?”梅树皱起了眉头,才要上前,月芒却早身轻如燕的迎了上去:“这大鳝鱼,像是给谁打伤了的!”
果然,那宛如移动的煤油一般的黑东西后背裂开了一道口子。
“是它将精元取回去了之后,给人拦截下来,自后背开了口子,硬生生将精元取走了……”梅树检视了那伤口,立时说道:“大马猴,从柜台后面给我将那一个竹箱子取过来!”
说着,自己且到了那大鳝鱼身侧,检视起了伤口来。
大马猴吓得周身只是颤栗,哪里还能寻得了甚么竹箱子去,月芒瞪了大马猴一眼:“真真是一个肉囔囔老婆汉像的。”
自轻捷的转身到了柜台后面去,将里面的一个竹箱子取了出来,打开了搁在了梅树的身侧。
梅树十分熟练的从里面捡出来了一个瓷瓶子,拔下了红色的堵头,将里面粘稠却亮晶晶,宛如刚熬化了的冰糖一般的物件儿浇在了那大鳝鱼的背上。
“嘶……”大鳝鱼深可见骨的白色伤口上冒出来了一阵子烟气。
“是水观音的玉露么?”月芒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立时说道:“你会给妖怪治伤?”
“身侧的妖怪太多,也不是天正就会,不过……熟能生巧。”梅树答的十分淡然。
月芒却是忽然觉得,这个少年,对妖怪也能这般的关爱,是有一颗多柔软的心?
“唔……”那药物对大鳝鱼许是十分灵验的,不多时,那大鳝鱼居然能够口吐人言起来:“多谢。”
“不着忙。”梅树笑道:“说了谢,准你也预备了谢礼罢?我若是不收,岂不是瞧不起你一河之主?那便意思意思,胭脂河前一阵沉了船,那沉船上还有不少古董,帮我捞上来,自后门送进来,也便是了。”
月芒才给梅树触动了一下的心,瞬间又凉了下来,这……宛然跟他方才让月芒留下来以工代赔,一模一样。这个梅树,好似,不是事先想象的那一种人……
这样纯良无害的面孔,那般和煦清澈的声音……怎地就这样的坐地起价了来?
“人家……也不曾说过要给你什么礼罢?”那大马猴忍不住说道:“哪有谢礼是跟人索要的。”
那大鳝鱼却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跟救命之恩比起来,算得了甚么,梅公子伸出了援手,在下感激不尽,那沉船之物,一定尽早帮着公子集齐。”
梅树微笑起来,却还是那种结网蜘蛛看见了猎物扑上来一般的微笑。
月芒有点背后发凉。
“对了,这个伤口,却也不知道是如何弄出来的?”梅树俯下身子看着那伤口,道:“精元给谁取走了?”
“不是玄阴地的人!”说起了这个,那大鳝鱼黑泥一般的身体抽动了起来,喃喃的说道:“是一个全然不曾见过的人,高鼻梁,绿眼睛,一头烧焦了的玉米须似的卷发,生的,像是西域来的胡人。”
“胡人?”梅树眯起了眼睛来,自言自语道:“他们不是惯常住在了铁锚街,跟紫玉钗街乃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怎地这一次,要对这里伸手……”
“西域法师之中可时常有些个用邪术作奸犯科的!”月芒忽然说过:“我也见过,有在集市上变戏法,迷了活人跟随着他去了,便再不曾回来的。”
“是么?”梅树撑起了削尖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道:“你便回去好生的养伤就是了,沉船的事情,不用着急。”
“嘶……”那大鳝鱼勉强的动了动,道:“今次里,便就此别过。”
说着,那一团子黑糊糊的东西,便烟雾似的消失不见了。
说也奇怪,那大鳝鱼消失了之后,外面的细雨,也就慢慢的停了下来,转眼的功夫,拨云见日,那湿漉漉的青石板街上映照上了日头。
“说起来,他们先前丢了伞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寻你来帮着讨回公道?”梅树转头望着月芒,笑道:“你如何跟他们相识的?”
“那自然,是因着本姑娘这个名头大大的响亮!”月芒听问,便说道:“本姑娘往玄阴地,也来了一段日子了,锄强扶弱,替天行道,左近的妖怪谁不知道?是以昨日里他们丢了精元,头一个便过来寻本姑娘了,本姑娘可是尽心尽力,想要将那贼人擒住讨要精元的,谁知道……”
月芒说道这里,脸色有点不大自然。
大马猴仔细想了想,大叫道:“难不成,昨日你……你便跟随到了小生家里?”
“那又为何等了这样久?”梅树问道:“难不成,是因着,非礼勿视?”
“不是不是不是……”两个人连连摇手。
昨日月芒自大鳝鱼手下的小妖怪那里听说了精元伞失窃的事情,丢下手里刚在夜市买的糯米粽子便赶了过去,谁成想上了房顶子,揭开了一片瓦往下一看,正瞧见了大马猴正赤条条的在床上搓身。
月芒哪里看得那个,唬的一下子便自房上跳下来了,可是实实在在不甘心,只得在门口外面候着,冷雨森森,又累又饿,竟然便在干草堆里面睡起来了,还是那两个小妖怪着急,在梅树这里碰了钉子,唤了她过来主持公道的。
这件事,月芒可万万不想说出来,万一这个大马猴想让她来负责,她拿什么负责?
大马猴心下里也叫苦不迭,本来是因着见了鬼,自邻人家里讨了柚子叶擦身想辟邪,怎地就赶在了那个时候给人瞧见了?是听见一声娇呼,只道是鬼故弄玄虚,谁知道……
两个人的脸,都宛如秋柿子一般。
梅树是何等的聪明,早猜出了八九分来,且笑道:“既然不好开口,不提便是了,月芒,你往玄阴地来,却不知道所为何事?”
“这个么……”月芒拿出了那个小袋子来,道:“本姑娘,是来收集了妖怪的内丹的,不管是什么妖怪也不打紧,九十九个,也便足够了。”
“九十九个……”梅树奇道:“要内丹可想而知,为何却偏巧是九十九个?”
“这个么……”月芒一张小脸,满是憧憬:“待寻得了九十九个精元,那本姑娘,便能完成了一个心愿了。”
“瞧着这个样子,只怕跟少女春心有关。”大马猴压低了声音道:“你为何要将她留下来?总觉着,她不过是一个麻烦。”
“你何曾知道。”梅树的嘴边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来:“这些日子我姐又去了昆仑山,龙神爷整日说东道西的找茬,想着逼我将我姐快接回来,这个差事我可不想干了,正好来了她,给我顶缸也是好的,那一把气力想必整笼屉的供品也送得,可不是正是接替了我姐龙神使者的好人选么?”
“便知道你素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大马猴忿忿的说道:“逮着个秃子也得挠一把。”
“什么秃不秃的,枉读圣贤书,那非礼勿言也忘了?”梅树抬起头,却对那月芒交代起来了以工代赔的事宜来。
原来每日早起,往距离此处不远的龙神祠上了供品,清扫了院落,若有人管龙神爷求助,龙神爷若是懒得听,便替龙神爷听一听就是。
月芒一听,满口答应:“只当什么难事,这点事情,也难不倒本姑娘,既如此,今日的供奉只管拿来,本姑娘这便过去。”
“姑娘是一个爽快人。”梅树指着那后厨之内堆积起来的供奉,道:“今日乃是十五,前一阵子便有人来定做了,堆积起来的供奉便在那里,姑娘送过去罢。”
月芒听了,往那后厨一看,果然小山似的,但见她将那小扁担一扛,沉重的胆子在她那纤细的肩膀上硬生生稳稳当当的,便顺着紫玉钗街走过去了:“龙神祠么……”
“诶……”那大马猴瞪大了眼睛:“便这样让她走了?你不怕她赖账跑了去?”
“她若是留在玄阴地,还能跑到了哪里去?”梅树含着笑,道:“且那样的大小姐,跟本不知道什么人世险恶,旁人不来骗她,便要阿弥陀佛了,她如何还能骗得过旁人去?”
“梅树,如何你一双眼睛,总像是能将谁都看穿了?”大马猴缩了缩肩膀:“总觉得有点让人后背冷飕飕的。”
“谁都是两只眼睛,看到的东西全一样,不过看经不经心了。”梅树微笑道:“这下子,龙神祠可算又要热闹起来了。”
这会子,月芒早担着那小山似的供品,往那龙神祠去了。
为着那件事情来到了玄阴地,这一条街,也来回穿梭了不少次,龙神祠的位置很显眼,她之前来过。
来过是来过,倒是不曾进去过。
龙神祠乃是一个十分整洁小巧,黑白相间的建筑,种着不少的果树,时值春日,又才下过了雨,正是绿意盈润的时候,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在枝杈之间蹦跳着,鸣叫声婉转好听。
脚下的石板路上给方才的雨水打湿一片,沾着些个新叶,扑鼻子的青草香。
这让月芒心情大好。
进了那正殿之内,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知晓拜神的规矩,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那些个供品摆弄好了。
一个旁的家务料理不得的少女,修道之事倒是信手拈来,全数是因着,月芒家里,是修道的世家。京城之中最出名的修道世家,乃是李家,李家于薄州有一脉分支,精通捉妖捕鬼的法门,当家的家主名唤李绮轩,正是月芒的父亲。
月芒将一整套的礼仪做完了,抬起头来,却并不见一丝一毫的灵气,心内不禁有些个起疑,怎地堂堂一个龙神祠,连那主神也不知所踪?
才想着进后面去看一看,却听见了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月芒回头一看,来人是一个粗壮的年轻汉子,才是开春的时候,却见他已经像是汗流浃背的模样,身前的扣袢全开了,亮晶晶的泛着光。
好壮的火力。
那壮汉瞧见了月芒,怔了一怔,问道:“姑娘,这里,是龙神祠,你,可是那著名的龙神使者?”
月芒才要摇头,却想起来了,那梅树吩咐过,这个以工代赔,要帮着聆听前来祝祷之人的心愿,只得点了点头,道:“使者不敢当,不过倒是可以跑腿传话,不知道你过来寻龙神爷,为着什么事情?”
“小的……”那大汉壮实的身子打了一个颤:“小的不知自己招惹了甚么麻烦,家里,凭空多了一个人来!”
“凭空多了一个人?”月芒忙问道:“你家几口人?”
那壮汉忙道:“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什么叫做多了一个人?”月芒接着问道:“多了一个什么人?”
“小的……小的不知道哇……”那壮汉忙道:“便从头到尾,一一的说了给使者听罢!”
这个壮汉的名字,唤作毛龙。
毛龙是一个庄稼人,靠两膀子力气吃饭,独个住在了一栋茅草房里,家徒四壁,父母双亡,自己又没钱娶妻,只打着光棍。
但是最近,毛龙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不论他是在犁地,还是在淘水,抑或是在洗地,却总觉着,有一道视线,正火辣辣的盯着他看。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但是每一次回过了头来,都只能见一个空。
毛龙便是一个精壮男子,这种阴森森的感觉,也是有点扛不住了,便扯了几块旧布,围在了窗子上,遮挡了一个密不透风。
本以为,这下子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却出了怪事。
严严实实的帘子,总会再不知不觉之中,露出了一条缝隙来。缝隙的大小,刚好容一双眼睛看进来。
第5章:代替龙神使者事
像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个缝隙,往里面看。
那窗帘,是什么时候开的?毛龙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入了夜,瞧着跳动的油灯后面,那一道缝隙,让毛龙觉着,简直不如不拉窗帘,反倒是好一些。
一天之中,总要不经意的将那窗帘布拉拢了多少次,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窗帘布之间么,就又出现了一道缝隙。
接着,家里总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声响。
那些个声响猝不及防,总像是有人在摆弄着这个家里的东西一般。
“叮叮当当……”
喝粥的时候,听见了勺子敲动锅沿一般的声音。
偶尔,也会听见了床上,有轻轻的“扑”的一声,像是有人坐在了床上。
毛龙浑身发凉。
宛如家里,凭空多一个家人一般,还是一个看不见的家人。
毛龙觉着,自己可能是疯了。
这一次,他吹熄了油灯躺下之后,他听见了一阵细细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轻薄的,宛如油灯灯芯方才散出去的青烟。
“呼……”这会子,外面凄风冷雨,小窗户却给一阵风吹开了,穿堂风扑到了那窗帘布上面。
毛龙借着黯淡的月色,瞧见了那窗帘和窗户之间给那一股风,吹的出现了一个人形来。
宛如有一个人,站在了窗帘和窗户之间一般,方方正正,正在那缝隙后面。
窗帘贴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勾勒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线条。
毛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从床上一跃而起,“嗤”的一下子拉开了那窗帘去。
一阵逆着穿堂风的冷风冲着毛龙呼啸而过,窗帘与窗户之间,什么也没有。
毛龙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是那一双视线,似乎一直也不曾改变,不知道从哪里投过来,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毛龙。
“是一场梦……是一场梦……”
毛龙念叨了许多次。
终于,熬到了天明。
毛龙心内慌颤颤的,想跟自己说,昨日的事情,可能是巧合,可能是幻境。可是那一道让人只觉得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是让毛龙别扭的很。
天亮了,毛龙还是鼓足了勇气,冲着那窗台看过去。
但见那窗台上面的灰尘里,有一道浅浅的印子。
那印子的模样,正是一双手搁在上面一般,五指都是清晰的。
毛龙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对比过去。
这是自欺欺人,因着就算不对比,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一双手的印子,是纤细瘦削的,比自己粗厚的手掌,可小了很多。
毛龙冲出了家门,急慌慌的要去买了供品。
无奈何雨才停下来,这里如何会有那卖鲜果子的?
只得,赤手空拳的到了龙神祠,只盼着龙神爷莫要怪罪,他只两个肩膀,扛了一个脑袋来。
“原来如此……”月芒撑起了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倒是走了心思去,:“倘若是一个妖鬼,这一次,岂不是又能顺顺当当的讨了那内丹来?离着九十九个内丹,可便要越来越近了……
想到了这里,月芒一拍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这件事情,本姑娘一定……”
“帮着你转告给了龙神爷去。”却是梅树的声音。
月芒转过头来,瞧见梅树正带着大马猴来了,不由奇道:“你们怎地也来了?”
“落下了龙神爷最喜欢的糯米藕,只怕龙神爷要不高兴。”梅树捧着一个朱漆食盒,对那毛龙道:“这位先生放心吧。”
毛龙这才如蒙大赦,忙道:“却不知道龙神爷何时能够显灵,帮着小的逃出生天?”
“这个么,也许得听龙神爷的了。”梅树一双亮亮的眼睛望着那毛龙,道:“其实,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执念。先生大概也听说过吧?”
毛龙愣了愣,道:“小的虽然是一个粗糙的庄稼汉,可是,也略有耳闻。”
“如此甚好。”梅树道:“有的事情,心病须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小的却是不大明白。”毛龙露出了十分迷茫的模样来:“那个鬼物……”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马猴跟着说道:“这位先生,也不知道,先前是不是有过什么……”
“小的,小的可从来没有做过了甚么亏心事!”那毛龙一听这个,宽阔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来:“这这这……小的……”
“人都吓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居然还有心思来故弄玄虚,简直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月芒瞪着眼睛望着梅树和大马猴,道:“这个人一大早过来寻求帮助,你们这算一个什么态度!人吓死了,你们也不管?”
接着,对那毛龙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只管放着,本姑娘来帮你将那野鬼也揪出来。”
“等一下,”梅树望着那月芒,沉声道:“这个先生,是来寻龙神爷相帮的,你如此这般,难道不是越俎代庖?”
“甚么越俎代庖,这是替天行道!”月芒瞪起了两只杏子眼,道:“你往正殿里面瞧瞧,龙神爷究竟往什么地方去了?”
梅树一探头,登时也苦了脸,大马猴忙道:“梅树,龙神爷呢?”
梅树摇摇头,道:“准又是嫌憋闷无聊,不知道往哪里玩耍去了。”
“所以说,本姑娘既然代了那龙神使者的职位,自然要来行龙神使者的职责了,这是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月芒转过身,对那毛龙朗声道:“你带路,本姑娘便来会一会,究竟是一个什么妖鬼,要赖在了旁人家中不走!”
毛龙喜不自禁,忙道:“姑娘真真是一个爽利人!小的,小的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无妨!”那月芒手一挥:“走!”
瞧着月芒便那样跟随着毛龙去了,大马猴忙道:“这样,也行?”
“行什么?”梅树叹口气,道:“走了一个麻烦,又来了一个麻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是悔之晚矣……”
一面说着,一面便也跟了上去。
毛龙的破瓦房,在一片小溪流左近,那景致看上去,倒是也颇诗情画意。
第6章:老眼昏花不仔细
可是唯有一点与那和乐安详的景致格格不入的,便是正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那茅草房子前面鬼鬼祟祟的张望着,像是想趁着窗户缝,往那屋子里面看。
“呔!”月芒倒是一个箭步赶上去,一把按在了那人的肩膀上,且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贼人?”
那个偷看的人本来就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模样,这下子给月芒自背后一喊,更是唬的周身一颤,僵硬的回过头来,见了这一行人,脸色十分尴尬,两只粗糙的手只是一通乱摇:“不不不……小的,小的可并不是贼人……”
这个人像是五十上下的岁数,黧黑肤色,无端身侧,却倒是挺精壮的,模样也是老实巴交的模样,头上围着一方白色的头巾,身上穿着粗布衫子,裤腰里插着一个旱烟袋子,打着赤脚,脚上都是泥泞。
看样子,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
“你认识这人么?”月芒转头望着毛龙。
毛龙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个汉子,面露迟疑之色:“不识得,怕,不是这个村儿的人罢?”
“对对对!”那个农夫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村儿的,方才……方才不过走迷了,是因着想寻一户人家打听打听路,这才想瞧瞧这家里有人没人,嗳,就是这么回事!”
一面说着,这个农夫一面露出了像是希望旁人认同的模样,不住的点着头,两只宽厚的手掌也搓了起来。
“不是贼人?”月芒那一双杏子眼滴溜溜的往那人身上一扫,狐疑的说道:“听上去,也倒是有点道理。”
“嗳……嗳……”那人一面说着,一面拿起脚来便要走:“既如此……小的,小的不打扰了……”
“等一下。”梅树漆黑的眼睛眯起来,道:“这位先生,您此番,可是来寻人的罢?”
那个农夫机灵了一下子,望着梅树,犹豫了一下:“这个么……”
“方才这里才下了一场雨,一路的脚印子看得出来,您该是打南边过来的,那一侧有青石板路,而这一侧,都是湿泥,且分明铺着青石板路的那一侧人家,大门是开着的,您若是问路,分明不用专程来踩泥泞的,可见,您不仅不曾迷路,只怕,还是专程赶过来的呢!且信心十足,脚印子一点偏差也没有,分明,便是确定了你要寻的人,就住在了这里的。”
“这……这个……”那个汉子的头顶上,也渗出了汗水来。
“甚么,原来你不过是来骗人的?”月芒一听,立时揪着那人道:“还说不是贼?”
“见了谁都说是贼,这个月芒,不去做捕快,也实实在在,是可惜了的。”大马猴为着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跟着那梅树咕哝起来。
梅树倒是笑道:“这个人来的倒是也很巧。”
那大汉一看便是干惯了粗活,有把子力气的,可是给月芒这一揪,老鹰抓小鸡似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口中还哀哀的叫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小的不过是方才在此处瞧见了一个人影晃过去,像是熟人,这才想跟过来瞧瞧的!”
“人影?”那毛龙脸色一变:“是个什么人影?你的那个熟人,又究竟是谁?”
那大汉死命挣扎,月芒才松开一点,威风凛凛的说道:“快说!”
“是……是我们村子里面的一个姑娘,跟着人私奔了,小的……小的瞧见了一个身影,自觉的相似,过来看一眼的,谁知道,那人影绕到了此处,便消失不见了,小的这才大着胆子过来张望,谁知道……谁知道便给各位撞见了……”
“那个姑娘,姓甚名谁,唤作了什么名字?”月芒追着问道:“跟谁私奔了?”
给月芒这个气势震慑住的大汉颤声道:“那个姑娘唤作了萍儿,是……是邻村顾家的小女儿,前一阵子才跟人跑了,小的,小的就是好奇……”
“萍儿?”毛龙还是一副满头雾水的模样:“咱整日里只是干活养家,并不知道,左近有新来的甚么姑娘。”
“那……那就是小的看走了眼……女侠饶命!”大汉拱着两手,宛如地鼠一般对着月芒拜了起来。
“哼。”月芒松了手,道:“既如此,也还罢了,这个岁数的老头子,两眼昏花,也是有的,我家的表舅爷,倒是也曾将地里的稻草人当作了僵尸,丢出了飞火符去烧,糟蹋了一片地。”
“是是是……”那个大汉一面说着,一面生怕月芒还要对他如何一般,紧着跑了去了。
“不对劲儿啊,若是这样,那老头儿为何一开始不说,还要撒谎说什么问路?”大马猴对梅树道:“是不是,有点蹊跷?”
“蹊跷的事情,后面该还有。”梅树答道:“只怕那个汉子,不曾将实话全说出来呢!且等着罢,只怕,咱们还会见到他的。”
“蹊跷?”那月芒且问道:“什么蹊跷?”
“呼……”正这个时候,只觉得一阵逆风吹拂了起来。
吹的人有点发冷。
毛龙吞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龙神使者,小的先前感觉到的,便是……便是这种风。”
梅树和那月芒都心知肚明,那股子风,乃是阴风。
“来也来了。”梅树微笑道:“且进去叨扰一下再说吧。”
“哎!是小的失礼了!”
毛龙一面说着,一面自腰间掏出了钥匙来,将那门打开了,引了月芒梅树大马猴进去,屋子里面果然能见光的地方都给那破旧的布面盖住了,阴森森,凉飕飕的。
只有一道狭长的光线映射了进来,那一段窗帘之间,露出了一丝缝隙,果然刚好容的下一双眼睛。
“看……”毛龙颤声道:“便是这一条鬼……鬼缝……”
月芒上前扯开了那两道对着的破布,外面正是窗户,窗户所有的缝隙也堵得严严实实的,苍蝇也飞不进来。
而这个屋子里面的摆设,茶碗,枕头,被子,果然都只有一个。
第7章:随咱官府走一圈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梅树四下里打量了打量,但见屋子里面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对于一个独居男人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了。
“喝茶,喝茶。”毛龙要倒茶,无奈何找来找去,那破口的杯子也只有一个。毛龙十分尴尬,也不知道这一碗茶水给谁好,索性讪笑着搁在了桌子上。
“就一个?”那大马猴道:“先生像是平素不大与人来往的模样罢?”
“平素里接触不到太多人,”毛龙很有点尴尬的说道:“小的这个人,不善言辞。平素里活计忙完了,天也黑了,左邻右舍住的也稀,可不是便……”
“那,您见过那一个女子么?”梅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那毛龙:“顾家的萍儿?”
“真真不知道,”那毛龙两手乱摇,道:“小的见了女子,话也说不大利索,只敢低着头,哪里有那般好福气,能认得人家,再者说,正是遇上这种事情的关口,如何能识得但是不说的!”
“既如此……”大马猴指着月芒,道:“你怎地倒是在这个姑娘面前能说会道的?难道你以为她是个男子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月芒鼓着腮道:“本姑娘哪里像是男子了?”
“这个么……”那毛龙梗了一梗,道:“小的当时吓都吓的不轻,如何还顾念的上龙神使者是男是女,只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了一般,扑上去求救的,这……这才……”
“唰……”忽然,那窗帘微微动了一下子。
声音不大,但是立时将所有人都吸引住了。
月芒回过头来,紧盯着那窗帘。
梅树则还是气定神闲的潇洒模样,唯独大马猴,这会子又缩在了梅树后面,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那窗帘簌簌的只是抖动,像是躲藏了一个怕羞的人一般。
“大胆妖物!”月芒自怀里取出了一截小鞭子,凌空一甩,那鞭子脆快的“啪”的一声响,但见一道细细的银线便从那鞭子顶端冒出来,活物一般的往那窗帘后面缠绕过去。
那毛龙早吓的缩到了后面去,周身颤颤的哆嗦了起来。
那帘子一挑,只见内里真真是鼓起来了一块似的,宛然也就是一个人形。
“执念鬼……”梅树眯一眯眼睛:“果然……”
月芒手劲儿又大,那鞭子将那虚空的东西一缠,便给拉出来了,原来那窗帘后面的,真的是一个哀哀的女子。
那个女子两双眼睛都是沉沉的哀愁,满脸苦涩的王泽众人。
“这……”毛龙倒是先瞪大了眼睛:“怎地……怎地竟然是你?”
“你方才不是说不曾认识什么姑娘么?”大马猴道:“怎地一出现,你便又是这个模样?”
“她她她……”那毛龙忙道:“这个姑娘,我是见过一面,但是也仅仅是见过了一面罢了,如何,如何会……”说到了这里,毛龙往后一退,满脸惶恐:“难不成,这个姑娘,已经……已经……”
“已经你个吊死鬼!”月芒道:“已经死了!”
“这这这……”毛龙周身一颤:“怎地,怎地便给成了这般模样,前次里相见,还……还……”
“前次是前次,这次是这次。” 梅树道:“这个姑娘身上,带着对先生的执念呢!先生可还想的起来,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执念?”
“执念……能有什么执念?”那毛龙忙道:“小的真真不过是见了那姑娘上一次在小溪边上浣纱,不小心栽倒在了水里,小的将那姑娘给扶了上来,送回家去的,怎地……怎地就……”
可是那个女子,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忧愁的望着毛龙。
“如何你个吊死鬼。”月芒道:“你问她也没有了用处,执念鬼只有执念,已然没法子通人言了。”
“姑娘,你……你如何……”那毛龙嗓子一梗,也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模样来。
“这倒也是,”大马猴这么一会子,瞧见鬼物已经给月芒制住了,也是兔死狐悲的模样:“前几日才见的活人,一下子成了家中闹的厉鬼,任谁可不是心里也怪别扭的。”
“正是,正是!”那毛龙点头不迭:“实实在在想不到哇!”
梅树道:“那,后来呢?先生送了这姑娘回家之后又如何?”
“也不曾如何,那姑娘家中还有家人,自将姑娘给接了回去,不过瞧着小的的模样怪怪的,总像是含着什么故事似的。”毛龙忙道:“可是,小的之后,跟这个姑娘还有姑娘的家人,可就再没有了甚么关联了,却也不知道怎地,就给这姑娘给盯上了……”
“万事有因才有果……”梅树眼睛转一转,道:“只怕,很快便能知道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一阵子脚步声,像是有人领着一群人来了,接着,便是毫不客气的拍门声:“出来!出来!”
毛龙又露出了迷惑不解的模样,梅树则抿抿嘴,道:“这不是,说来便来了。来者是客,先生开门吧。月芒,将那姑娘且放开罢,她的执念在此,出不去。”
月芒本来想回一句“作甚什么事情都要听你的”,可是对上了梅树那个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的模样,也不知道怎地,这话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只在肚内抱怨一句:“神气活现的,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但见那银色的线松开了,那个愁容满面的女子,像是冰块入水,溶解在了那黯淡的光线下面,隐然不见了。
大马猴瞪大眼睛,瞧着月芒手中那个亮闪闪的小鞭子,凑过去问道:“却不知道,如何这个鞭子,竟有如此神威?”
“你一个普通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唤作了天罡气了。”月芒瞧着大马猴那神色,不由又得意了起来:“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随意使用天罡气的,便是我们李家的人,也一样。”
“哦……”大马猴恍然大悟:“原来你姓李么?”
“姓你个吊死鬼!”月芒像是这才意思到自己走了嘴,忙道:“不该问的少问。”
“小生又如何得罪了你了……”大马猴有心还嘴,又惧怕那月芒的一对铁拳,只得将那话给咽下去了。
这会子那毛龙开了门,但见劈头就有一声暴喝:“就是你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将我妹妹藏起来了不成?好小子,拐带良家妇女,走,随着咱去官府走一圈!”
月芒和梅树迎上去一看,但见那大门口居然堆了一群庄稼汉,全数是群情激愤的模样:“拐带妇女,天理不容!你当我们村里的人,要任由你来欺凌么!官府里说理去!”
带头的,则是一对三十上下的夫妻,这一对夫妻穿着的也十分破旧,两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那丈夫虽然细弱,也毫无惧色的揪上了毛龙的领口来:“将我妹妹还来!”
原来方才敲门的,便是这个男子。
“官府?”那毛龙虽然是一条大汉,全然能将那细瘦男子揪臭虫一般的给揪下去,但事情来的突然,措手不及之下,还是一下子便蒙了神了:“咱……咱们有话好好说,小的犯了什么事,列位就要带着小的去官府?”
“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瘦巴巴的妻子跳了脚,那一身灰褐色的布片的都跟随着震颤了起来:“你做出了这样天打雷劈的事情,拐带了清白姑娘,你还是人么?你以为,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了?父老乡亲们,他这是欺负咱们势单力薄啊!咱们冲进去,瞧瞧那萍儿有没有在这里!”
“胡乱嚷什么!”月芒早看不下眼去了,素手一拨,也不知怎地,本来紧紧抓住毛龙,大有以命相博模样的那丈夫,滴溜溜居然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儿,便跌在了那人群之中去:“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算什么?若要说比力气,姑娘我随时奉陪!”
不光是梅树和大马猴,估计瞧见了妙龄少女有这般神力的,世上统共也没有几个,便是这些个靠着力气活吃饭的农夫们,也俱傻了眼:“这个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怎样,怕了罢?”月芒得意洋洋的摇了摇拳头,道:“有理不在声高。”
“估摸着,对她来说,有理只在力大……”大马猴咕哝了一句,但是一见了月芒那一双凌厉的杏子眼,登时又不敢出声了。
“列位过来,是来寻妹妹萍儿的?”梅树且问道:“却不知道那萍儿姑娘,何时走失的?”
众农夫因着平素都要租着地主家的地种,早也对那些个看上去尊贵的人有礼惯了,梅树虽然一身衣服头带,都是不值钱的,可是瞧着他的那个气度,分明像是某个世家少爷,教养良好,平易近人的模样,倒是让那些个农人有了一种受之有愧的感觉,不由得,声音便给柔和了下来:“走失了不少日子了,一直,也不曾寻回来。”
梅树眼尖,早见了那人群之中,有方才见过的那个汉子,且含笑道:“便是这位热心的先生,通风报信,说是在此处瞧见了那萍儿姑娘的下落,请你们几位前来寻人的么?”
“不错!”那几个农人忙道:“是这么回事,老四,你说,你来给这少爷说说!”
梅树也不曾说了甚么特别的,做了甚么特别的,更没人说过他是一个什么少爷,但只那么淡淡的几句话,倒是让他立时无形中成了这群人里主事的了,让月芒心内一阵不服,暗骂这些个农人没见过世面,不曾尝过了自己的一对铁拳。
那被唤作了老四的汉子战战兢兢的从那人群之中给人推过来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方才……方才我便瞧见了,那萍儿,正在那茅屋里面站着,满脸都是愁容往外看,分明是给人关在了这里面,出也出不去,正想着跟人求救哩!咱,咱看的清清楚楚的!”
“嘿?你这个老儿,方才谎话连篇,扯了甚么问路迷路的,原来是为着这个!”月芒怒道:“刚才你怎么不说?”
“咱……咱可不敢说。”那老四倔强的说道:“你们这一群人,分明便是一伙的,若是咱将自己看见的全说出来,你们将咱也跟那萍儿一般抓住了关起来灭口当如何!”
“你以为你多要紧哪!”月芒撇嘴道:“谁有闲心抓了你?熬骨头汤都喝不了几顿!”
“啥?骨头汤?”那几个农人老实巴交惯了的,一听月芒这个话,脸色都青了:“难不成……难不成你们吃人?”
“吃你个吊死鬼!”月芒怒道:“玩笑话也听不出来,你们是如何活了这么几十年来的?”
月芒一发怒,周身一股子煞气,那些个农人更害怕了。
“别的那些个,也说不着!”那丈夫给月芒方才推了一个蒙蒙转,这会子才回过神来,昂着头便喊道:“横竖老四叔乃是亲眼所见,我妹妹就是给你们藏起来的,快,将我妹妹交出来!”
“交出来?如何交出来?你妹妹她现如今早就……”梅树却拉了那月芒一把,道:“这位先生,你妹妹走的时候,可有人瞧见过她离家么?”
“这倒是没有。”那丈夫也给梅树那风度气势压了一下子,道:“若是有人看见,只怕就要拦下来,怎能让她便这样走了?若不是老四叔瞧见了,我们现在还无头苍蝇一般的找着呢!”说着,居然大着胆子且往屋里冲:“萍儿!你出来!哥哥过来寻你了!”
那妻子一见,忙也追了上来:“萍儿!萍儿!”
但是可想而知,那逼仄的屋子里面,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如何能寻得了那萍儿去。
农夫们见状,更是一窝蜂的涌进来,瞧见屋子里没人,俱扭头对着那毛龙诘问起来:“你将萍儿藏到了何处去了?你将萍儿怎么样了?”
“萍儿么……”梅树微微一笑,说道:“萍儿才去买线了,过一会子便回来了,几位略等一等,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毛龙大马猴和月芒俱愣住了,全想不明白,这梅树信口雌黄,要将死人说活,葫芦里面卖的是一个什么药。
而那两夫妻的脸色就更古怪了,妻子则脱口而出:“骗人!她买线?她如何还能买线?”
“诶?”梅树嘴角一扯,带着点狡黠问道:“夫人如何就知道,萍儿没法子去买线?只怕夫人知道的,还有更多罢?”
“你胡说什么?”那夫人脸色一僵:“萍儿是给你们拐带过来的,若是得了自由,早回家去了!你们……你们就是在胡言乱语,拖延时间,骗人的罢?咱们寻一寻!萍儿说不准,就给他们藏在了何处!”
第8章:非打即骂好过分
说着,引着那些个人开始翻箱倒柜,四下里寻,可是那屋子里本来也没有几件东西,如何翻弄,也翻弄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众人俱是悻悻的模样,虎视眈眈的瞪着那毛龙。
毛龙本来便心慌,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可便更是一个无措的模样了,连声道:“你们……你们冤枉我了,我真真先前只见过了那萍儿姑娘一次,至于她出现在此处的事情……”
“啊呀呀!”那妻子一听这个,立时掴掌道:“当家的,怪道这个贼人模样有些个面善,你可记得,那一次深夜里将萍儿送回来的,可不是便是他么!这个大汉当时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咱也不曾多疑,现如今想一想,那萍儿当时周身湿淋淋的,可不便是这厮当时动了甚么歪脑筋,对咱们萍儿……”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丈夫也忙道:“就是这么回事!你那一次,也不过趁着送萍儿回家,摸清楚了往我们家里去的路,然后,你便借着这个机会,才将我们萍儿给带走了的罢?无耻!无耻!快将萍儿还给我们!”
“好哇,原来先前就去踩点了,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农人们全数跟着群情激愤了起来。
月芒一拳打在了那柱子上。
只听“哄”的一声响,那柱子赫然凹进去了一个洞,洞口还抖动着几点灰尘。
众人瞧着那洞,俱也想明白了那拳头砸在自己头上的滋味,一时间俱也怂了下去,屋子里虽然熙熙攘攘,也是一个鸦雀无声。
“哼。”月芒昂起了头来:“这样才对,有话咱们一起好好说,来来来,你们两口子话多,你们先说。”
那两口子一听这个,忙强撑了起来,道:“我们,就须得他将妹妹萍儿还回来!”
“可是……可是那萍儿姑娘,她……她……”现如今,若是将“萍儿的鬼魂倒是在我这里跟我一起住哩”这种话说出了口来,定然要给当成了杀人凶手抓到了衙门里去了,这句话在那毛龙的嗓子眼儿里打了一个滚儿,硬生生的又给咽下去了,只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抓着那梅树,连声道:“公子,你……你定然有法子救救小的罢?”
那两夫妻的两双眼睛带着点紧张,又带着点惊慌的盯着梅树,梅树瞧着那两夫妻的模样,心下里早猜透了八九分,便摇摇头,道:“这真是,萍儿姑娘你如何才回来,你那哥哥嫂子,等着你,等的都不耐烦了。”
说着眼睛往那两夫妻身后一投。
月芒自然心领神会,那小小的鞭子一甩,只见那萍儿的一抹幽魂, 在那天罡气的映照之下,忽忽闪闪的,宛如镜子里面的影子一般,出现在了那两夫妻的身后去。
那两夫妻回过头来,瞧见了“萍儿”两个人脸色一变,俱握住了喉咙,全然是一副喊也喊不出来的模样,喉咙里面咯咯作响:“鬼……鬼……”
其余几个农人倒是纳闷的很,好不容易寻得了的妹妹,怎地成了鬼?那几个农人眼睛往那萍儿脚底下一瞧真真是虚虚浮浮,没有影子的,可不是也吓得脸色发白,尤其是那个生生自己瞧见了萍儿姑娘的老四,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先前瞧见的,便是一个鬼,当即是一个瘫软在地,只听农人们喘粗气的声音跟尖叫声混杂在了一起,让这个屋子里面热闹非凡。
“仙姑,收了神通罢。”梅树跟月芒甩甩手,月芒这才将那小鞭子甩开了,萍儿的那个身影,才慢慢的消失了。
梅树站在了那两夫妻的面前,道:“这萍儿姑娘过世的事情,你们两个,不是早就知道么?只怕,萍儿姑娘的死,跟你们,也一定脱不了干系罢?”
“就是!”大马猴见鬼魂没有了,也从梅树背后出来了,指着那两夫妻说道:“方才萍儿姑娘的倩影这么一出现,你们两个倒是大喊大叫说是见了鬼,分明你们早便知道萍儿姑娘过世,这一次来闹,也全然是来一个贼喊捉贼罢?好狠心的哥嫂,萍儿姑娘,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几个农人一听,也看见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的往后面一缩,连声道:“你们……你们果然还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平素里,也不过听说你们待那萍儿姑娘苛刻,不成想,倒是骨肉相残,亏我们还随着你们来讨还公道!呸!”
“不是,不是!”那妻子一张枣核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只差要叮当作响了:“那萍儿,真真不是我们杀的!”
“平素苛刻?”月芒忙道:“这是么回事?”
农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将起来,乱纷纷的也听不大清楚,不过是父母双亡甚么的,梅树道:“还请那知道内情的老四先生说罢。”
那老四听见梅树点了他,这才喘过了气来,道“得了得了,既如此,小的横竖也搀和了进来,且将前因后果说一遍,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作孽!
这顾家本来也是小的那老街坊,这两个孩子,也算得上是小的眼看着长大了的,顾家的两个老的去的早,遗留下来了哥哥铁柱,和妹妹萍儿,本来是相依为命的,后来这个铁柱娶了媳妇,喏,便是这个巧珍,萍儿的日子,也就是不大好过了。”
那妻子巧珍听了这话,脸色死灰,可忌惮方才见到了萍儿那模样,这才低了头,也不敢吱声, 只一心往丈夫身后躲闪,而那丈夫铁柱,也满脸的悔愧之色,更不敢抬头了。
有农人插口说道:“桂珍这个人,倒是心黑手辣的很,老听见那柴房内里,有萍儿的惨叫,听说是桂珍容不得她,早想着将她打发了出去,可是家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要留着吃闲饭,桂珍便瞧着不顺眼,非打即骂,俺家闺女跟萍儿一起洗过澡,说是萍儿那后背上,大大小小,横横竖竖,都是疤痕,手上,也都是新泡旧泡摞着磨呐!”
第9章:为何要往这里来
众人眼光落在了那桂珍的身上去,桂珍犹豫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说道:“都说长嫂如母,小姑子年轻不知道事情,教导教导,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嫂子虐待也还罢了……”月芒一双杏子眼凌厉的瞪着那铁柱:“你的亲生妹妹,血浓于水,你也不管么?”
“这个……”那铁柱听问,一副心虚的模样,窝窝囊囊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我也得过我的日子哇,哪里便能照应的那般周全……”
“过你的日子?”月芒一听这话,肺也要气炸了:“感情这亲生哥哥,居然能这样的有了媳妇不要妹妹,真是无耻无耻!若是我哥……”
月芒说到这里,宛如触动了甚么伤心往事一般,停了嘴,只鼓着腮不说话。
大马猴倒是来了兴趣:“月芒,你家兄长又如何?”
“少问!”
“这一次,我们也不过是听说了那萍儿跟人私奔,也要跟着着急的,心内怕那萍儿日子过的不如意,给那坏心眼子的人趁了空去骗了,都是老乡邻,哪里有能眼睁睁瞧着那么个命苦的姑娘再遇上了那种事情!”
老四接着说道:“是以听说了,我们也都跟着留意,小的也是,今日本来预备着往那紫玉钗街上去买烟草的,路上却瞧见了那萍儿姑娘的身影,小的忙便追了过来。
可是眼瞧着到了这个房子左近,那萍儿姑娘的人影却一下子不见了,小的生怕是给你们几个关了起来,怕这一折腾,要打草惊蛇,忙便回去告诉了桂珍和铁柱,这才纠结了人过来瞧一个究竟的,谁知道……谁知道那姑娘却……哎……好端端的一条命,如何便这样的没有了……”
“你们两个,既然知道了妹子早便过世了,还假意说什么私奔,更是说明了,那萍儿姑娘,便是你们害死的。”月芒也指着那铁柱和桂珍道:“本姑娘想想,你们本来正是做贼心虚的时候,听了老四那话,该要嫌那老四多事的,但是转念一想,妹子的下落都有了,还不紧不慢的,八成要给人瞧出来端倪,这才唬的甚么似的,装的倒是很像,假意挺着急的寻了来,正好把这个黑锅给毛龙扣上了,是不是?”
“正是如此,与小生心中所想别无二致!”大马猴忙也说道:“还不快说,你们究竟如何残害了那萍儿姑娘无辜可怜一条命?”
“不是,不是……”那两口子两手乱摇:“那萍儿的死,真真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这话是真的。”梅树眨了眨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早把什么东西也都看透了,悠然道:“萍儿的死,却是跟他们没关系,萍儿身上带着的是执念,而不是冤屈。若萍儿是给这哥嫂无辜害死的,那一定会寻了哥嫂作恶,成一个厉鬼,可是现如今的萍儿,分明只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才构成了执念,而非怨念,如此想来,萍儿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这位少爷,简直是英明神武,聪明绝顶哇!”那铁柱忙道:“是是是,萍儿是出了意外,自己死了的!”
“别让这铁柱就坡下驴啊!”月芒因着知道了铁柱跟着自家媳妇做帮凶,虐待妹妹的事情之后,一下子便对那铁柱恨了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挥给那铁柱两拳帮着那死了的萍儿讨还了公道,早便磨刀霍霍,一展拳脚的模样,听梅树这样说,心内一下子不乐意了,道:“意外?能是一个甚么意外?”
“方才你们也全数都瞧见了,那萍儿姑娘分明虚虚浮浮的,周身泛着蓝,这个屋子本该向阳,可也阴冷潮湿的很,可不是说明,萍儿姑娘的死,跟水有关的么?”梅树说道:“掉进了井里还是如何?”
那桂珍和铁柱先是愣了一愣,紧着说道:“对对对,萍儿是掉进了井里去了的!”
“所以,你们一见萍儿出了这种事情,左思右想,因着那萍儿被你们虐待的事情是一个名声在外的,你们只怕事情给旁人提起来了,要落一个逼死了妹妹的名声,是以这才心虚的很,将萍儿偷偷的藏起来了,跟外面,只说萍儿是跟着甚么外人私奔了,将自己给择清楚了,是不是?”梅树连连摇头,道:“这样的哥嫂,也真真是举世罕见。”
“不错,不错,公子所言甚是,小夫妻两个冤枉啊!”那桂珍哭天抹泪的说道:“小妇人也后悔,先前那冥神传的这样响,倘若官府查起来,赖小妇人推了她下井,将小妇人抓去了秋后问斩可怎地好?小妇人跟随了这铁柱,吃苦受罪不说,还跟着担惊受怕,实在是悔之晚矣啊……”
“你若后悔,方才何至于那般猖狂?”大马猴插嘴道:“倒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赖给了毛龙了。”
“实实在在,是小妇人的不是,”眼见着自己的事情全数都给说开了,那桂珍像是才松了一口气,杀人凶手的帽子落不到了自己头上了,声音也软了下来:“这下子,老四叔过来说是见了萍儿,小妇人只当老四叔看花了眼,可是若不来找,惹人起疑怎地好,也听说,遇事凶一点,神鬼怕三分,生怕那一场戏演的不足,自己引火烧身么,这才……这才……”
“你还要赖我?”那铁柱一听这个,眼睛也立了起来:“好恶妇,现如今还敢这么说,这是一个什么话!若不是你下了那个狠手,只欺负我们兄妹二人,现如今,何至于这个样子!”
“你说谁是恶妇?”那桂珍的模样,一看便是那跋扈惯了的,声音一挑,那铁柱忙便软和了下来,连声道:“不过……不过一时口误罢了……”
”多谢多谢!“那毛龙也忙说道:“这下子,小的可总算是沉冤得雪!”
“诶?”那些个农人一听真相大白,都面面相觑:“可是……可是既然跟着毛龙没什么关系如此,那萍儿为何却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来?“
第10章:这个荷包是谁的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所以,这里,有那萍儿的执念。”梅树转过头来望着毛龙:“你可曾想起来了甚么之前不曾想起来的东西么?”
毛龙的脸色,有点别扭,声音也有点沙哑:“这个么……”
“你有你的思绪,我们明白。”梅树还是微笑着,说也奇怪,那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不知道怎地,但凡笑起来,微微一眯,成了长长两条线,猫似的,像是什么事情,早看穿了。
毛龙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瞒不过,这才低了头,一只粗糙的手,颤颤的往自己的怀里摸了进去。
那手穿梭过了粗麻布的衣服,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来。
那个荷包,不像是寻常的货色,十分精致,料子也是上好的,墨蓝色浮花的底儿,上面绣着银色的流云,穗子长长的,半新不旧,是男子带着的款式。
“这个是什么?”那两夫妻面面相觑:“从来,也不曾见过了这个物件儿。”
“这个物件儿,想必,便是那萍儿姑娘的执念了。”梅树将那荷包接过来,道:“想必,这个荷包,乃是先生那一次送萍儿姑娘回家的时候,不经意间得到的罢?”
“正是。”毛龙点点头,低下头道:“那个时候,那荷包可能是架着那姑娘自水里出来的时候,不知怎地按在了我怀里了,回家之后,方才瞧见的,那水渍淋漓,估摸着,便是那个萍儿姑娘的东西,我有心还回去,可是……可是……”
“可是,倒是怕那一次过去了寻不得萍儿姑娘,白跑一趟,糟践了这个机会。”梅树笑道:“还不如,便等着那萍儿姑娘来寻自己,又能安安顺顺的见一面啦!”
毛龙的那一张黝黑的面孔,一下子烧起来了红色来:“是,也差不多,咱……咱瞧着那萍儿姑娘那样的秀外慧中,自然是有心相识的,可是,可是咱家里穷,贸然说甚么,只怕是姑娘要觉着,咱有非分之想的,咱自惭形秽,赖蛤蟆怎敢妄图要吃天鹅肉的……”
“这倒是,”月芒道:“谁也看得出来,这个荷包,又是男人的款式,你一定也怕,别是那萍儿姑娘心上人的,唐突了,更不好。”
“对对对,”毛龙点头不迭:“便是这么回事的。”
“你们说,这个荷包是谁的?”月芒对那两夫妻喝道:“系着那萍儿姑娘的执念,要紧的很,有了这个东西,那萍儿姑娘的心愿不了,就没法子离开了这个地方去……”
“这个荷包么,我不曾见过。”那两夫妻俱摇了摇头,尤其那桂珍,倒更是一脸的别扭:“不成想,萍儿居然,倒是有了这个心思了……”
几个农人看了看,也俱不知道是谁的东西。
农人们便是用荷包,想来也不会有多精致,这个荷包,虽然不太新,究竟也不像是农人的东西,梅树拎着那荷包,撩起了窗帘,拿过了油灯搁在了那窗台上,却将那荷包点着了。
众人俱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心愿了结,也就不会再在这个受那个束缚了。”梅树道:“这下子,想必执念,也就跟着那个荷包一般,化作灰烬了。”
绸缎上了火,不多时,烧尽了。
一缕青烟随风散去了,一声淡淡的叹息,也像是随着那青烟,飘荡了起来,一起渐行渐远。
大家谁也没有问,却心知肚明,那一声叹息,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那大马猴还吊起了书袋来:“这萍儿姑娘,红颜薄命,宁死,也要抱着这样的念头,真真是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两夫妻颤颤抖抖的,两只眼睛咕噜噜的打转,那桂珍跟那铁柱两人推了推,桂珍才说道:“那……我那妹子,算是安息了?”
月芒早看那两夫妻不顺眼,对梅树的笑容早有微词,先抢着粗声道:“已经跟着青烟散开了。”
“哎呀我那苦命倒霉的妹子啊,来世托生,可定要寻一个好人家啊呀呼嘿……”那桂珍人细瘦,嗓子倒是喇叭似的,一声爆裂出来,像是打碎了一个碗一样尖锐刺耳:“嫂子再没法子心疼你了,你可一路走好哇,悔不当初,不曾给你寻了好婆家,这下子,还是一个清清白白大姑娘,便往生极乐喲……”
“行了,行了……”那铁柱讪讪的将他老婆给拉了起来,道:“事情既然了结了,那……那咱们也就就此别过,不打扰了,添了麻烦,实实在在抱歉的很……”
几个农人都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来,望着这两夫妻:“便这样了结了?”
“事情也不能怪我们,那可都是意外啊!”那桂珍一见农人们倒像是不甘心,哭也不哭了,且辩解道:‘几位叔伯,那也都是看着我们铁柱和萍儿长大的,现如今,萍儿已经送了命,安息了,那活人,好好活下去,方才对不起她哇!您说,是不是?”
“小的还有事情想问。”那老四却冲着梅树,十分困惑的问道:“为何,那萍儿,让小的给看见了呢?”
“自然,是想着跟您再多见一面啊。”梅树笑道:“她该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便是执念,也放松了一瞬罢?这才显现在了您眼前,想必,您对她来说,可也是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呢!能见一面,自然要见一面的。”
梅树话一出口,那老四的眼圈儿也泛了红,抬起了手掌擦拭了擦拭眼睛,声音也哑了下来:”那个孩子,自小,乖得很……”
农人们俱沉默了下来,而这会子,那青烟,早就散干净了。
毛龙低着头望着那窗帘,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不曾说。
农人们终于也散去了,那铁柱和桂珍两口子倒是给人抓了现行的贼似的,满脸的心虚,也要随着农人往外面去。
月芒瞪着那两个人,满眼的不甘心,拉过了梅树来:“这怂哥哥恶嫂子,便这样完了?我可不甘心!”
“就是!”大马猴也随声附和道:“善恶终有报,这两个人,怕也对那萍儿姑娘伤害不少,咱们跟萍儿姑娘,也算得上是一场缘分,不帮着她讨要回了公道来,那可很有些不妙。”
梅树倒是笑了:“报应是老天爷安排的,咱们几个凡人能如何?也罢……”说到了这里,梅树眼睛里面闪现出了狡黠的笑容来,张口道:“两位还请等一下。”
那铁柱与桂珍一听,这便停了下来,周身发僵,腿肚子直转筋,铁柱是说不出什么来了,那桂珍倒是勉强说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不错。”梅树却说道:“两位到现在,还不曾有孩子罢?”
这话一出,虽然梅树的声音有礼又亲切,可那铁柱和桂珍还是觉着耳朵给人刺了一下子一般,身子缩了一缩:“这个…公子如何知道?”
“这个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梅树笑道:“不过,你们知道,人的福祉总有限,做了恶事,还会抵消了那福祉去,慢慢的,福祉若是给恶事扯带了,那就再回不来了,至于那子孙之福,可也是福祉的一种呢!”
“子孙之福?”成婚许多年,这桂珍别说孩子,连肉都不曾多长一块,想当娘想的都要疯了,一听原来是因着作恶,当即哭天抹泪起来:“原来其中, 还包含着这样的事情么?小妇人后悔的很,却不知道,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么,小妇人,做不得娘,死了也合不上眼睛啊!”
“好说。”梅树道:“亏空的东西,我有法子,让你们粘补了过去。你们只管听我的,将那萍儿姑娘生前用的那东西,好生的归置了,鲜花烛火供养着,什么时候,欠人家的,还上了,该你们的东西,你们自然会得到。”
那两个人一听,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只差跪了下来,千恩万谢的便走了。
“哼,这样,也未免便宜了他们。”那月芒很有些个不服气的模样,搓着铁拳道:“一报还一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才好。”
大马猴却掴掌说道:“这个法子好!可不是也算安慰了那萍儿姑娘的在天之灵了么!不过……”大马猴又像是想起来了甚么,问道:“梅树,那个荷包,究竟是谁的?”
“我如何知道?”梅树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却没什么信服力,月芒也追着问道:“那个荷包,一定是那萍儿姑娘心上人的罢?不过,既然是执念,何故非要将这个执念寄托在了那个给毛龙放在身上的荷包上,而不是去见那荷包的主人呢?”
“我倒是觉着,那萍儿姑娘的执念,不在这个荷包本身,甚至不在那个荷包真正主人的身上,而是……”梅树望着那青烟消散的蓝天,道:“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究竟跟那个荷包,有过一段什么样的回忆,什么样的过往罢,所以么,死者为大,死者的意愿,咱们活人,自然是要遵循的了,不是么?”
“哼。”月芒很有些不甘心:“那一定,是一个美好的跟那戏台上唱出来那般才子佳人的往事,不能知道,也怪可惜的呢!”
“是啊, 谁知道呢?”梅树微微的笑了,可那狡黠的眼睛却还是让他的话,那般的不可信。
他定然,早就了然于心了罢?
荷包是定情信物的款式,谁知道,是谁做出来送给谁的?是单相思,还是两厢情愿?能猜测的事情很多,猜测出来,才让本来也许平淡无奇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这个,是聪明人才享受的到的乐趣。
“那……”毛龙也从屋里怯生生的出来了,问道:“萍儿姑娘这下子,能往生极乐了罢?”
“这个,还要问萍儿姑娘啊!”梅树道:“不过,她的执念,也就是损毁了那个荷包,关于荷包的事情,她谁也不想让人知道,事情已经完成了,她这个心里的结,跟这个你心里的结,现如今,不是都打开了么?”
“是打开了……”毛龙却颓然低下头,喃喃道:“小的只是很遗憾……”
梅树自然知道,毛龙遗憾的,是早先不知道,家里多出来的那个人,便是魂牵梦萦的那个萍儿姑娘啊!
月老红线千千万,可是如何,只给一些人缠上了一半?孤单单的拖着没有对象的红线,倒是也挺苦的。
不过,终究,每个人都会有重新得到了牢固结实不松开的红线那机会罢?要不然,月老整日都忙什么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如何,这两日居然见到了这么多。”那大马猴缩了缩脖子,道:“梅树,你说,这算是一个什么事情?胭脂河畔,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罢?”
“那是自然啦。”梅树回过头来望着那澄澈的胭脂河,道:“有人,想趁着龙神爷偷偷溜出去的空子,要趁虚而入呢!”
“谁……谁啊?”大马猴越发只觉得背后发凉:“难不成,是哪大鳝鱼口中所说的,那个什么绿眼睛胡人么?四下里盗取精元的?”
“谁知道呢?”梅树年纪虽然小,那个笑容,却总是让那一张俊朗的脸上,显得高深莫测的。
“鼓弄什么玄虚?”月芒鼓了腮,道:“想来,是有人要上门跟本姑娘抢买卖了。”
“抢买卖?”大马猴忙问道:“便是你那个什么布口袋里小光球的事情么?你要收集了九十九个,跟谁去换一个心愿啊?”
月芒那一张白净的面孔,却秋柿子一般,一下子红透了。
想起来那跟他一起看花火的时候,那温和的一张俊脸,他的眼睛,总像是在笑。
子恒哥哥他,会记得这件事情罢?
他一定,等着她呢!
“少问!”月芒甩了甩头发,自往前面走了过去:“以工代赔,还须得做什么?”
“这个么……”梅树嘴角翘了起来:“那自然,是李姑娘做得到的事情了。”
“你如何知道我姓李?”月芒猛地回过头来:“我……我可不曾提过!”
“你提过,如何这么快就忘了?”大马猴道:“连小生也听见了。”
“少说!”
“收集了那九十九个妖怪的内丹,想必,是想在那鬼市之内,换取了想要的东西吧?”梅树眯着眼睛:“比如说,一颗人心?”
第11章:铁锚街大变活人
月芒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道:“胡乱猜测什么?蒙对了几次,还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看穿了么?”
梅树也不着恼,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是猜错了又有什么大不了,也不会有落雷劈了我。”
“既然猜得对猜不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那你也更没必要再去猜测了。”月芒咕嘟了嘴,道:“横竖,事情跟你们没关系。”
“是跟我们没关系,可是跟玄阴地的妖鬼有关系。”梅树含着笑,道:“龙神爷偷懒溜出去,这一片儿,可是我在看顾的,倘若其中,真真出来了甚么乱子的话,龙神爷问下来,我也须得有话交代,哎,谁让我摊上那样的姐姐。”
“这个你放心!”月芒拍拍胸脯,道:“你当本姑娘是个什么人?本姑娘素来都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惯了的,内丹也不过是办事情收取的报酬而已,本姑娘可断然不会为着那区区的内丹,去残害了哪个妖鬼去。”
“唔。”梅树倒是也不曾反驳甚么,只是嘴角扬了起来,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冷笑。
月芒心内老大的不舒服,宛如一拳头打空了,好生的不自在。
梅树转过身,自望着那一道浅浅的溪流,溪流是清澈的很,上面还漂浮了些个青青的叶子,看上去赏心悦目。
只是那清澈的湖面,也有了小小的漩涡,像是底下,暗藏着什么似的。
“走罢。”梅树背过手去,道:“麻烦啊麻烦,这下子,只怕又要有的着忙了……”
“往哪去?”大马猴忙追了上去:“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趁虚而入的人,会掀起来大麻烦么?那……那这个紫玉钗街上……”
“这一条街啊,早就是这副样子,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梅树作势要抓抓自己的脑袋:“有什么法子。先往铁锚街去看看。”
“去找那个胡人么?”月芒也是两眼发亮:“你等着我,我也跟随着一道去!”
“你又去趁甚么热闹?”梅树口下不留情:“你既然是代替我姐的,自然要做我姐该做的事情了,后厨房里,还有不少的柴禾,你且劈了就是了。”
月芒何时做过了这种粗活,心下里自然只觉得这个梅树没见过世面,非要这样的大材小用,但是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罢了,去就去。
这才很不甘心的转了头要走。
“梅树,这有点过分。”那大马猴瞧着月芒那个单薄的模样,也不知怎地,倒是跟着动了恻隐之心,忙拉住了月芒,道:”让一个大小姐去劈柴?你怎地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那是一个甚么香,甚么玉?”梅树挑起了眉头来:“月芒她,分明是一块金刚石。”
月芒眨眨眼睛,这话是好心,还是恶意?有点让人听不出来,也有点让人不是滋味,便是一身气力,可是少女终究还是少女,但凡是少女,也还是有旁人的体贴才像样罢?
月芒掂量了掂量,决定生气。
她咕嘟了嘴,道:“你才是金刚石!你们全家都是金刚石!”说着,甩脱了那大马猴的手,转身自去了。
梅树转过头,道:“走罢。铁锚街的西域人,最擅长的,便该是那变戏法了。”
月芒不是寻常人,而那铁锚街,也不知究竟躲藏了一个何方神圣,若是让她跟着冒险,未免麻烦。梅树一边走一边仰头打了个哈欠,几乎给自己感动了,只觉得自己真真的,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呐。
大马猴一步三回头瞧着那月芒给风吹的飘扬起来的乱发,一颗心倒是平白无故带了点歉意。
就这么丢下她走了,还真是对她不起。
铁锚街上热闹非凡,许多胡人在街头兜售着各种中土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还有各种穿着鲜艳的轻纱料子,模样妩媚的胡人女子,在店铺左近随意的抛着媚眼儿,还有的更是热情,居然瞧见了大马猴和梅树两个少年,要伸出了白腻的胳膊往那铺子里面揽,参杂了浓郁的异域风情的汉文,搔的人耳朵发痒:“小哥儿,进来坐一坐,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在侧醉不归!”
西域特有的浓重香料味道扑在了大马猴和梅树的鼻子里,那在轻纱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肤上,也带着沉重的金色饰品,亮闪闪的晃人眼睛。
“小哥生的这般俊秀……”一个绿眼睛的胡姬附在了梅树耳朵旁边:“算你陪我可好?”
大马猴早像是在那浓郁的酒气里面闻醉了似的,面红耳赤起来,拖着梅树只想走,梅树倒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转头微微一个笑:“姑娘像是路边玫瑰,美是很美,无奈,在下只是旅人,若有机会,定当来一亲芳泽。”
说着,自那胡姬身侧抽出了手,十分潇洒的走了。
那胡姬倒是有点发怔,跟身侧的胡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西域话,引得左近的胡姬只是掩着嘴笑,却也跟着看向了梅树那个高挑潇洒的背影。
“变戏法变戏法,穿过了千里沙漠,走过了万重冰雪,只为着在中土,让大家瞧一瞧看一看,我们胡人的记忆!”一个胡人在路边吆喝着:“不好看不要钱!”
这里早聚齐了一群满眼好奇的汉人。
但见那个穿着一身白袍子的胡人扬起了给日光晒成了古铜色的面孔,怪模怪样的行了一个西域的礼,回身拿起了一块红色轻纱来,那轻纱下面,是一个样子十分沉重的大铁箱,打开了盖子,铁箱之中,空荡荡的。
“现如今,铁箱空荡荡,过一会儿,美人内里藏!”那胡人一面说着,一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盖上了那铁箱子的盖子,重新在铁箱子上面蒙住了那一条刺着金线的红色纱巾,接着,大吼一声:“美人来!”
“扑!”那大铁箱子的缝隙之内冒出了团团的雾气,箱子一开,那雾气昭昭之中,果然坐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胡姬。
“神了!”众人见状,俱拍起了手来:“大变活人!”
第12章:胡人法师了不得
那胡姬生的十分美貌,四肢修长,一身飘逸白纱裙,正仪态万方的从那箱子之中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自己优美的身姿,冲着围观众人点头致意,众人更是激动起来,手中的银钱也都落雨一般的往那箱子里面撒进去;“好技艺!”
“过奖,过奖!”那胡人法师全然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话却还是谦逊的:“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啪啪啪……”大马猴早也看的直了眼睛,两手只是乱拍:“小生还从来不曾见过了这样精妙的幻术,委实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梅树歪着头,也跟着拍手,顺手丢了银钱下去,过不大一会子,又见了几个精妙的法术,那胡人法师便告罪要收摊子。
一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左近,梅树倒是拉着那大马猴且道旁边的摊子去买胡饼了。
那卖胡饼的小姑娘一见来了好生俊俏两个少年郎,小脸儿倒是先绯红了起来,一面低了头拿了胡饼,一面低声道:“两位小哥,好像不是左近的人?”
“小生和友人乃是紫玉钗街上人士。”大马猴大咧咧的说道:“还是头一次过来。”
那胡饼烘烤的金黄酥脆,扑鼻子的葱油香味儿,内里的黑胡椒磨成了粉末,入口醇香,大马猴赞不绝口:“比紫玉钗街上三个铜板一个的那饼子,可是好吃的多了。”
“多谢小哥夸奖。”那小姑娘害羞的很,又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倒是瞟着只是眯着眼睛微笑的梅树。
梅树一面吃着胡饼,一面倒是望着那胡人法师,小姑娘顺着梅树的眼光,因笑道:“公子也喜那变戏法儿的么?那个法师,可是整个铁锚街最出名的,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看穿过那法师手里的破绽。”
“没有人看不出,是因着,那法师的手头,根本没有什么破绽。”梅树微微一笑,对那小姑娘道:“却不知道,那个法师乃是何方人士,如何称呼?”
跟梅树那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一对,小姑娘脸色可更红了,声音也低如蚊呐:“那法师唤作了图鲁斯,好像是隔着大沙漠另一侧过来的,自称是从那天和地交汇的地方来的,那里的人崇拜太阳,信奉太阳教。”
“原来如此。”梅树点点头,道:“铁锚街倒是挺繁华的,你的生意做的也好?”
“勉勉强强。”小姑娘道:“不过在这里做买卖,时间实在短了些,铁锚街上说是异族客太多,怕是要有了甚么骚动不好管理,宵禁十分早,日头斜下去,就会有官差过来催着收摊子了。”
说着,但见那铁锚街的街头,却是来了一队穿着青色差役服色的兵士,像是在管束甚么似的。
小姑娘露出了恋恋不舍的模样来:“这下子,我也须得收摊子了……”
而那胡人法师方才变出来在身侧的美人早也不见了,他正孤身一人早将箱子打点整齐,带上了箱子,便要去了。
正这个时候,才有一个衙役过来,要找什么由头,跟那法师收了钱财,那法师露出一种十分惶惑的模样来,也不讲中土话了,只两手乱摇,口中咿咿呀呀说些个西域话,像是根本听不懂那衙役说什么一般。
那衙役却不肯善罢甘休,拉着那胡人法师的箱子就往下拽,那胡人法师如何肯依,才附着那衙役的耳朵,像是说了甚么。
那衙役这才半信半疑的随着胡人法师,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面去了。
梅树见状,自然要过去看一个分明,而那大马猴也起了好奇心,随着梅树就去了。
那一个小巷子之内蜿蜒漆黑,堆放着不少的破烂儿,那胡人法师因着了那衙役进去之后不多时,梅树等还不曾看分明,却见一条脏兮兮的小狗自那小巷子里窜了出去,奔着梅树和大马猴便狂吠着跑了过来,大马猴小时候被狗给咬过,自此以后,一直对世上所有狗类都是敬而远之的,这会子见了一条会嚷会叫的,早吓的两腿发颤,缩在了梅树的身后。
梅树却摇摇头,道:“大马猴,你别害怕,这只狗,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梅树的话音未落,那一只小狗果然穿过了两个人之间,冲着外面的衙役过去了。
外面旁的衙役何曾想过会出现了甚么疯狗,唬了的也怔住了,但见那小狗围住了几个衙役,大叫起来,还要冲着衙役们咬上去,几个衙役见状,唬的抽出了刀子,便要砍那小狗。
那小狗见状,自然也唬的不敢上前,只夹住了尾巴,呜呜的交换了起来,原地上只是兜圈子,一双沾满了眼屎的眼睛泪汪汪的,倒也可怜。
“这个狗……”大马猴道:“有点不对劲。”
“自然不对劲儿,因着它便是……”不成想,梅树的话音未落,那围观的人群里面,却走出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来,那年轻人的声音朗若冰泉,澄澈无比:“还请各位手下留情,这一只小狗,并非真正的小狗,而是给人施了幻术,实际上,乃是列位衙役大人的同僚。”
这个年轻人一身质料上乘,剪裁考究的月白长衫,头上束着镶嵌上好翡翠银冠,腰里的带,也是精致典雅的模样,虽然比梅树大不了几岁,生的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了不得,单单只是往街上随随便便的一站,那个风采,就已经如同一道风景,瞧着模样,也不过一个少年,可是这个少年跟梅树比起来,另是一种气度。
这种气度让他看上去斯文有礼,温润如玉,像是大家门口出来,饱读诗书的少爷。
“甚么,你说我们的同僚是狗,难不成,是要骂我们是狗?”早有一个衙役不耐起来,却另有会看人的老成衙役拉住了那个衙役,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这话唐突……”
“却是唐突。”那少年教养良好的笑一笑,蹲下身来,道:“且,让你们看一个分明……”
说着,那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抚摸在了那小狗的头上,只见那小狗的头微微泛出来了一种隐然的的光芒,接着,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只小狗身上的皮毛往下一脱,居然滚落在地,成了方才讨钱的那个衙役。
众人瞪大了眼睛,怪叫道:“这……这是怎地回事?陈皮子,你如何……如何……”
那给人称作了陈皮子的衙役一见自己成了人的模样,早跪倒在了那少年面前,连声道:“多谢……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的方才跟那胡人法师讨钱,却给那胡人法师引了过去,也不知道怎地,口不能言,身上一矮,变成了狗的模样,小的心下发慌,急急忙忙出来求助,可是口不能发人言,还引出了误会一场……”
第13章:油灯上面几点火 钻石加更两更合更
说着,那个衙役连声道:“这位公子,敢是活神仙降世么?”
“不敢当。”那少年微微笑起来,模样可亲,可却还是给人一种十分高贵的感觉:“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哎呀,这样说来,那个胡人法师,乃是一个妖怪么!”先有衙役反应了过来,忙道:“追……追过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施行妖法,不消说,必然乃是一个妖人!用妖法伤了朝廷的人,理当处斩!”
“这会子,哪里还来得及了?”那个少年道:“下次,还请几位大人主意些就是了,只怕这个地方,这几日不大太平。”
说着,那少年居然转身要走。
给那少年救了的衙役忙拉住了那少年,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位公子,还请问,为何这一阵子要不太平的?”
“还不好说,有些个人,好像在蠢蠢欲动,只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那个少年若有所思的说道:“还须得细细观察,几位大人放心,这一阵子,在下也会多在这一块儿留心的,若是遇上了甚么妖异之事,一定会竭尽所能,助列位大人一臂之力。”
“当真?”那衙役立时行礼道谢不迭:“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怎地居然有这般的厉害本事?”
“过奖了,在下姓苏。”那公子落落大方的答道:“便住在胭脂河畔的苏家大宅之内,名唤苏子恒。”
“苏家大宅……”大马猴倒是想起来了:“可是那门口两头怪兽,房子漂亮的紧的?”
“可不是么。”梅树眯起了眼睛来,道:“一直跟随着那修道的世家李家来着,大概,还是李家的得意门生。”
“得意门生?”大马猴忙道:“梅树,你连这个公子也识得么?”
梅树撇撇嘴,道:“这个人,倒是好神气的模样。”
“是挺神气的,”大马猴反倒是露出了一点仰慕来:“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便是不一样。”
梅树挑了挑眉头,甚么也没说。
苏子恒?
比起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再怎么想,关键还在于那个胡人法师。梅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那个胡人法师,跟取了大鳝鱼精元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呢?
蛛丝马迹还不够多,实在猜不到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那小巷子深处,影影绰绰的,也像是藏着无数的黑眼睛。
“唔……”隐隐约约的,深巷之中,像是传来了甚么呻吟声一般,尖细又凄凉,像是一个冤死的魂灵一般,那声音如同凄风苦雨,让人只觉得揪心:“来了……要来了……”
大马猴皱了皱眉头:“梅树,那个怪声音,是风声么?”
“不是风声?”梅树压低了声音,道:“倒像是……通风报信来的……”
那梅树一面说着,一面便朝着那巷子深处寻了过去。
“梅树……梅树!”大马猴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这样进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打紧。”梅树微微一笑:“有我在,我,可比那个神气活现的小子强多了。”
“哦,”那大马猴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虽然有点惊惧,可也只好尾随着梅树往里面去了。
那巷子幽深,脚底下都是些个丢弃了的笸箩篮筐,踩上去吱吱作响,偶尔有老鼠从脚背上滑过去,让大马猴吓的缩手缩脚,只揪住了梅树的后襟。
“沙……沙……”隐隐约约的,那堆积如山的笸箩后面,传来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像是再用粗糙的砂纸在打磨甚么一般。
“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人,人,啃骨头,不啃骨头一边倒,如若不吃心空了,心空了……”
一首儿歌,一首本来人人听给过的儿歌,可是在这里没头没脑的响了起来,只让大马猴沁出了一身的冷汗,抓着梅树后襟那手可是更紧了:“不是说,不是说早跑了么,怎地……怎地……”
“这个道士无关紧要。”梅树越发的来了兴趣,才要伸手将那笸箩给挪开,“啪!”一股重重的力道却越过了大马猴,正打在了梅树的肩膀上,梅树也怔了一怔,大马猴更是唬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呀妈呀,防不胜防,后面还有!”
这会子却听见了那脆甜的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大马猴,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不禁吓,岂不是将来要藏在了老婆围裙底下?不过,也罢,这样的人,只怕也没有女子愿意将石榴裙下面那一方给你蹲……”
梅树回头一看,不是月芒是谁?大马猴早吓的几乎跌在了地上,见了是月芒,气不打一处来:“人吓人,吓死人,可不是小生胆子小,是你……是你诚心吓唬人的!”
月芒可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笑道:“你们在作甚?什么好看的,也给本姑娘看看!”
可是这会子,那笸箩下面,早就空无一物了,那一种冷森森的感觉,也因着月芒这一出现,消失了一个干干净净。
梅树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快?”
“柴禾不算多。”月芒晃了晃自己的手,道:“一点子小事罢了。”
可是月芒手上,挂了几个新鲜的泡。
梅树皱起了眉头来,没由来的有点后悔。
不错,月芒的铁拳,是硬的跟金刚石一样,但是他忘记了,斧头会将不善于使用的人那手掌磨出了泡来。
月芒她,毕竟是大小姐,力气用不对,自然只能伤了自己。
虽然月芒还是不将那几个泡放在了眼里,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梅树还是说道:“走罢。带你去将这泡治一治。”
“泡还能治?”大马猴瞪大了眼睛:“挑破了?上次小生那脚底磨出泡来,你不是说只能等着自己好么?”
“我说过的话太多,自己也不记得了。”梅树转过了身去,慢悠悠的往巷子另一头走过去。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样的姿态未免显得有点老成,可是月芒瞧着,倒是觉得还挺适合梅树的。
那小子,总是在故意假装老成。
月芒蹦蹦跳跳的追过去,大马猴忙也跟着往前赶:“哎……哎……那方才唱歌的那个东西……”
“下次再说,”梅树答道:“来日方长。”
回到了那点心铺子,已经是掌灯的时分了,暖融融的橙色灯光晕成了一片,教人心里发暖。
这会子,梅菜的爹娘俱自外面回来了,瞧见了梅树一行人,梅树才要介绍了月芒,月芒倒是自来熟的说道:“老板,老板娘,我们回来了。”
“还让你这么晚去找梅树,真真辛苦你了。”梅树娘一双大眼睛跟梅树一样,但凡一笑起来,弯的像是月亮:“好难得能有了这样的帮手,你姐姐整日里乱忙,可算也来了好姑娘帮衬了。”
“诶?”梅树转过头来:“晌午爹娘便回来了么?”
梅树爹忙到:“自然,一回来,这月芒姑娘正在那后院里面劈柴禾呢!这真是,这样勤快利索的姑娘,哪里寻去?居然还主动干这样的粗活,下次可万万不要了……”
那月芒,干了那样的活计,并不曾跟爹娘他们告状,反倒是揽在了自己身上么?
梅树的心里,有点别扭。
梅树心里一旦别扭,脸上就会毫无表情,梅树爹娘瞧见了这个光景,相互偷偷挤一挤眼,像是对什么事情心照不宣一般。
大马猴随了进来,道:“梅叔,梅婶,寿包做一天,准也累得很罢?”
今日梅家两夫妻,是带着几个伙计,往一家做寿人家忙活寿桃和寿面去了,才奔波了一日,梅树爹笑道:“可不是么,不过事情顺当,早早也就干完了,正托了月芒去叫梅树回家吃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你过来了,一起吃饭!”
说着,自回身往那厨房去了,端出了一大瓦盆的菜色来。
大马猴自小跟梅树一道里玩耍,来点心铺子蹭吃蹭喝的时候,也并不在少数,只是梅树爹一个好手艺,做出来的菜色大多精致典雅,还是头一次,瞧见了瓦盆菜。
但见那大大的瓦盆香气四溢,那热气散尽了,里面是满当当的肉和各色菜。
肉块,脆骨,酱黄瓜,腌萝卜,肥肠等等各式各样的东西融为一起,暖融融的一抹酱色,油亮油亮的,上面点缀着几点碧油油的香菜和雪白的蒜瓣,鲜红的辣椒麻椒也散落在肉里,味道是馥郁至极的一种香,让人忍不住的吞口水。
梅树娘则将那雪白的米饭盛了出来,连带着往那青花瓷大汤碗里面倒进去了浓厚的肉汤来。
本来不算饿,这会子,却是食指大动其来。
大马猴尝了一口,立时道:“梅叔真真好手艺!这一个看上去杂乱无章的锅儿,怎地吃着恁地好滋味!”
“好吃你变多吃一点。”那梅树爹一听,笑道:“也是做出来试一试的,没想到真真倒是够滋味,你别说,月芒那姑娘会吃!”
“月芒?”梅树侧过头,但见月芒那一张小嘴早油亮油亮,吃的不亦乐乎,根本没工夫说话。
“是,”梅树爹笑道:“乃是因着月芒说,东西这样弄出来最下饭,才试了试,果然不假,这个孩子,像是很喜欢吃肉哇?”
“老板娘,再来一碗!”
家里,莫要给她吃垮了才好。
吃毕了饭,大马猴摸着滚圆的肚子,这才满意的告辞而去。
梅树娘自将碗筷收拾了,梅树爹去帮着洗碗,梅树瞧着四下里寻水果的月芒手上那一串泡,抿了抿嘴,道:“你过来。上药。”
月芒回过头,打量了打量自己的手,笑道:“这算什么,不用了,吃饱了饭,明日便好了。”
梅树倒是理也不理,只将那药箱子打开了,道:“住在这里,自然要听话了。”
月芒这才咕嘟了嘴,在梅树面前坐下了,摊开了手来,几点新泡豆子似的发亮。
梅树皱了眉头,用针细细的挑破了,撒上了药去。
月芒忽然觉着,这个梅树虽然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这双手,生的倒是真好看。
骨节分明,又是十分修长的,动作十分细致,温柔的,让她想起来了小时候拉着她的手,踏过了崎岖山路,去后山看猴子的哥哥。
哥哥那会儿怎地说?啊,是了:“女孩子家家,记住了,手是不能随意给旁的男子碰的,记得住么?”
“哥,你不也是男子么?”
“我不算。”
“你不算男子?”
“废话,我是你哥!”
“你若不算男子,我还是叫你做姐姐好了。”
“笨蛋。”头上吃了一击爆栗:“这样的脑子,笨的不透亮,千万不要出家门,不然的话,一准儿要给人骗一个掉底子。”
“好疼!”
“那是为着让你记住!”
眼前的梅树看上去十分认真,眼睛里面跳动着两点子烛火的星星。
但凡男子,是不是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那样好看?
不不不,他好看什么?最好看的,是子恒哥哥。
子恒哥哥说话和气,待人可亲,除了家人,子恒哥哥,大概是待她最好的人了罢?
等事情完成了,等她的心愿实现了……
“你流口水了。”梅树干巴巴的说道:“擦一擦。”
月芒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便要擦嘴,可嘴角分明干干净净,这才瞪眼道:“亏本姑娘还当你是一个好人,居然信口雌黄,又来骗人。”
“我也不是存心要骗姑娘的。”梅树那嘴角弯的是好看,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嘲讽似的角度:“不过是,没想到姑娘连玩笑和真话也分不出来。好啦。”
梅树松开了手,自站起身来上了楼,末了说:“楼上对着北面的房子给你住。”
方才挑泡,像是疼是一定疼的,可是那月芒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身不吭,甚至,还若有所思,像是想什么事情一般。
梅树暗自想着,她那样的头脑,也会有心事么?
能做她心事的那个人,大概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次日里一早,月芒睡眼惺忪的下楼,又瞧见了大马猴在柜台前面站着,便说道:“大马猴,你又来作甚?”
“小生的名字叫马尚候!”大马猴悻悻的说道:“是小生一早往龙神祠经过的时候,见了来许愿的,无奈龙神爷并不在,小生做了一个好人,直接领到了这里来了,你不是代替了梅菜姐姐,做了龙神使者?这下子,让她将事情,跟你说吧!”
月芒这才瞧见了,大马猴细瘦的身子后面,还藏着了一个比大马猴还要细瘦的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一双茶色的大眼睛,不过是七八岁上下,瘦丁丁豆芽菜一般,头发虽然束的整整齐齐,却是干枯发黄的模样,衣服也沉上了不少花里胡哨的补丁,两只小草鞋, 不仅粘上了泥,也露出了脚趾头了。
一看这个模样,月芒心下便动了恻隐,下了楼,柔声道:“小妹妹,什么事情,要请龙神爷护佑?诉与了姐姐,姐姐帮衬你转达了,准给你一个好消息。”
那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真么?”
“那是自然!”月芒素来以锄强扶弱自居,忙道:“没有什么当不得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甚么马,俺也不晓得。”那小姑娘急切的说道:“只是,想紧着将俺娘给寻回来!”
“你娘?”月芒愣了一愣,只见过孩子丢了的,却不曾听说娘丢了的,不禁问道:“你,寻不得你娘了么?”
那小姑娘重重的点点头:“俺娘,俺娘丢了!”
第14章:擦了胭脂的娘亲
月芒一听了这个话,心内越发是疑惑了起来:“小妹妹,你们家还在何处?你娘又是在什么地方丢了的?”
“这几天,我娘可都有些个不对劲儿。”那小姑娘便说道:“前一阵子,自从打那个三月三开始,我娘就有点出奇……”
小姑娘的名字叫做赤音。
赤音的娘亲,人人称作了惠姑,与赤音两个人相依为命,以纺绩为生,一双巧手,相邻的都知道,日子便是辛苦些个,倒是也其乐融融的。
三月三,乃是紫玉钗街左近的桃花节。
有了闺女的人家,总要赶着这一日,往胭脂河畔一大片的桃花林许愿,将那写上了愿望的布条子,挂在了那桃树枝子上,祈求家中闺女心灵手巧,出落的宛如桃花一般的可人。
这一日,正也是那少男少女们,互相相识结缘分的时候。
这一阵子,那桃树林里面,嫣红的花瓣随风散落,给风吹到了左近的胭脂河里,清凌凌的河水托着那粉红艳艳的花瓣,鱼儿似乎也闻得见香气一般, 一嘟噜一嘟噜的出来咬噬花瓣,更添了几分趣味。
惠姑也带着赤音去了。
两个人将那写满了愿望的布条子挂在了那桃树上面,双手合十祷告,期望以后的日子,也是安稳和煦入春风,便是了。
这个时候,那胭脂河总会顺流直下,出现了许多纸叠成的莲花,或者小船。
那些个东西寄托着,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时候,去年里积累起来的那些个不好的运气,也能跟着那纸叠的物件儿一般,一去不复返。
母亲在桃花树前祷告的时候,赤音倒是瞧见了那纸船上面,有人搁了一个小小的鱼儿。
那鱼十分稳妥的在那纸船上飘荡,折纸鱼的人一定是心灵手巧的。
尾巴,鱼嘴,甚至拿一楞一楞的鳞片,也有模有样,简直下了水,就能尾巴一摆,游动了起来。
不由自主的,赤音伸出了手来,将那纸折出来的鱼儿拿在了手上。
空荡荡的那纸船顺流而下,没有了踪影。
“娘,你看,这条鱼!”赤音兴冲冲的将那鱼捧在了手上,送到了母亲的手边,道:“真好看!”
不成想,赤音的母亲却一下来怔住了,劈手夺过了那一条纸鱼,颤声道:“这是……这是自哪里来的?”
赤音一瞧母亲的脸色不对,也有点发怔,道:“是……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
“傻孩子,这里的东西如何能拿?”母亲皱了眉头,道:“这是人家的晦气,给你捡拾到了的话,那这个晦气……”
“哎呀,”赤音吐了吐舌头,也并不知道这算得上多要紧的事情,道:“那……那我把这个东西冲下去!”说着将那鱼从娘手里拿过来,重新扔进了那胭脂河里。
可是母亲,脸色还是煞白,本该再去求签问凶吉,也再没有了兴致,只牵起来了赤音的手,将赤音给带着走了。
到了家里,母亲关上了门窗,吩咐着赤音万万不要出去,自己倒是走了。
赤音觉得很出奇,母亲平日里做事,都会细声细语的说清楚,可是今日,母亲脸色铁青,什么话也不曾说。
那个纸鱼,当真有那许多的忌讳么?
赤音从屋子里溜出来,问左邻正在摘野菜的大婶子:“大婶子,自胭脂河里面捞出来那些个纸折的东西,真真会遇上什么灾祸么?”
“你拿了?”那摘野菜的大婶也愣了一愣,道:“你不知道?这样下去的话,那个放晦气的人身上的晦气,就该到了捡拾了纸的人身上啊!”
赤音瞬间觉着,自己好似,真的做了一件错事。
“可是……可是……”
“不过,”那大婶子也意识到了自己那话说的重,且勉强答道:“不过乃是传说罢了,是不是真的,也没人知晓,你……你只管放心些个罢。”
赤音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别扭。
回到了家里,不成想,娘却已经回来了。
娘嘴角弯着,像是为着什么事情高兴一般,见赤音来了,且笑道:“好闺女儿,你可算回来啦!”
赤音一见娘回来了,忙赶上去道:“娘,那件纸鱼儿的事情……”
“莫要放在了心上。”走的时候满脸愁容的娘现如今却是喜气盈盈的模样:“忘了吧,不过口口相传的讹误,一张纸条子,能做什么?你在这里等着,娘拿了东西与你吃。”
赤音这才察觉出来,这个屋子里面,有淡淡的一股子水腥气。
原来,厨房里面有几方青竹叶,而那青竹叶之中,包裹着几条鲜鱼。
许久不曾吃过了鲜鱼了,赤音自然是欢欣鼓舞的,忙探头去看,却瞧见了,那些个鲜鱼鳃下面,一片鲜红,像是给什么东西咬过一般。
“诶?”
“行了,鱼腥气,你等着。”娘笑眯眯的说道:“等着娘,与你做了好吃的去。”
说着,便将赤音推到了堂屋里面。
娘高兴,赤音自己自然也高兴,便喜滋滋玩起了沙包来,不一会儿,厨房里面滋滋作响,一阵子香气传了过来。
赤音咽了一下口水。
正这个时候,且听见了门口有开门的声音。
“赤音,开门去。”
“哎!”
赤音高高兴兴的去开了门,门外面站着的,却是娘。
赤音愣住了。
娘,不是在厨房做鱼么?还是娘叫自己开门的啊!怎地这个时候……
赤音觉着自己的小脑筋,有点转不动。
而门外的娘,却还是一副十分沉郁的模样,道:“怎地了,如何要这样的看着娘?”
“可是……可是……娘不是,在厨房里做鱼?如何……”
这会子,那鱼的香气,已经从那厨房里面,传到了院子口。
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推开了赤音便进了厨房里去。
厨房的旧桌子上面摆着满满一大盘子的红烧鲜鱼,香气萦绕,锅台也是带着微温的,只是,空无一人。
娘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赤音,你方才说,娘在厨房?”
“还是娘叫我去开门的。”赤音百思不得其解:“这……”
“也罢。”娘咬了咬下唇,却毫不手软的将那满满的一盘子鲜鱼倒进了泔水桶里去:“你莫要放在了心上去。”
赤音却很将那眼瞧着,便能吃进嘴里的鲜鱼放在了心上。
娘这是,怎地啦?
这样,娘活计也不做,整日里,便在那小厅里面发呆。
偶尔喊娘,娘也不应。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赤音心内很纳闷,可是娘不肯说。
那一日回来,不是才高高兴兴的么!
而这一阵子,门口总会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方鲜肉,托在了荷叶里面,摆在了门口,有时候,又是鲜笋剥了壳,整整齐齐的摆在了那台阶上面,还有的时候,是一串一串的蘑菇,都是些个时令的好东西。
可是娘每次,都将那些个东西给扔掉,脸色铁青。
这件事情,跟那一条纸鱼,有关系么?
赤音猜不透。
这一次,赤音正在那院子里玩儿,却听见了门外有人喊:“赤音!赤音!娘与你买了桂花糖来!快出来!”
赤音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去,但见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嘴上还涂了胭脂,全然是跟往日不同,容光焕发的模样,忙高高兴兴的上前去。
娘挽着一个小篮子,篮子之内果然有桂花糖。
味道好香。
“快吃,快吃!”娘催促着。
那把桂花糖金黄润泽,赤音尝了一下,真是又香又甜,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娘细长的眼睛,一下子弯了起来,像是很满足的样子。
可是正当这个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娘的声音:“赤音!赤音!”
赤音回过头去,那个愁眉苦脸的娘却正转过了墙角寻过来,急急火火的模样。
赤音怔住了,
只听“嘻嘻”的一声笑,身侧突然出现了一阵烟雾,那个花枝招展的娘不见了。
愁眉苦脸的娘一见了赤音手上的桂花糖,劈手便打了下来,桂花糖落在了地上,滚满了泥土。
接着, 娘蹲在了地上,掉下了眼泪。
“娘……”
“那是狐狸,变作了娘的模样。”娘说道:“她给你的东西,你千万不要吃,你记住,娘的嘴上,从来不擦胭脂。”
“狐狸?”赤音心内咯噔一下子:“这世上,当真有狐狸么?”
娘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小心,万万要小心……”
赤音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狐狸为什么,要变成了娘的模样哄骗我?”
“为着是,你吃下了他们的东西,就要成了他们的人了。”娘搂住了赤音的肩膀,道:“咱们,总会熬过去的。”
可是这一日,赤音醒来,娘却不见了。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娘!”赤音扬起了声音来:“娘?”
娘不见了,那个擦了胭脂的娘,也再也不曾出现。
赤音跑到了龙神祠里来,正遇上了大马猴。
赤音仰着头,望着月芒:“龙神使者姐姐,那狐狸,将我娘抓走了么?”
“听上去,可不定便是狐狸呢!”却是梅树的声音。
第15章:好事要趁趁热闹
“不是狐狸?”月芒转过头来,道:“本姑娘素来听说,狐狸喜欢变化成了人的模样,过来欺骗凡人,听上去,倒是很相似的,你如何知道,不是狐狸?”
“世上能化人的东西很多,可也不一定是狐狸。”梅树想了想,问道:“只怕,你家娘亲,倒是知道其中的因由呢。”
“娘亲知道?”赤音忙道:“大哥哥,娘亲现如今,究竟是不是给那妖怪迷了去了?该哦如何是好?龙神爷,会给了护佑么?”
“唔……”梅树想了想,道:“咱们,可以过去找一找,你说捡到了纸鱼的地方,是在桃树林么?”
赤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便是在那桃树林。”
桃树林的桃花现如今已经凋落的不成样子了,一片片苍白的花瓣落在了杂草污泥之间,很有些个美人迟暮的意味。
梅树和月芒,连带大马猴三个人跟随着那赤音一路逆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往那上游走过去,出了桃花林,也一直不曾寻得了甚么可疑之处。
但是走着走着,在路边瞧见了一个土丘。
土丘左近寸草不生,梅树心内有了底。
果然,一群人走了几步,又瞧见了一个土丘。
大马猴道:“怎地这里土丘这样多,跟方才那个土丘,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样你个吊死鬼。”月芒嗤笑道:“你瞧不出来,这个土丘,便是方才那个土丘么?”
“这……这如何可能?”大马猴愣了愣:“咱们……咱们不是走过了么,如何还能回来?”
“不信?”月芒道:“那你再走百十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大马猴本来不敢单独前行,可是又转念一想,上次已经被月芒说了甚么老婆汉像,这次也断然不能再让他瞧不起,何况百十步也不算太长,遇上了甚么要不得的,转身跑回来也够用,这才打定主意,甩手道:“去便去,谁怕这个。”
说着,自转身往那西面去了,但是不多时,他却从北面过来了,见了原地不动的月芒和梅树,脸色一下子也变了:“这……这是……”
“这你也瞧不出,是鬼打墙。”月芒冷笑道:“有怪东西,不想让咱们往里面走呢!”
赤音慌张了起来:“难不成,是哪妖鬼抓走了我娘,怕我寻过去么?”
“差不多罢。”月芒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道:“不过,主要还是怕姐姐。”
“所以说,你真的是一个鬼见愁。”大马猴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月芒挥了挥拳头:“小娘儿似的,果然唠叨。”
大马猴见状,忙藏在了梅树的身后:“梅树,你……你管管她!”
梅树却只是四下里细细的看着,道:“这个地方……若要是说吸取玄阴气,方位倒是上佳,月亮出来的时候,没有遮挡,桃木遮挡在东面,倒是也十分妥当。”
“妖怪?”大马猴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个土丘里,该不会便是那妖怪?光天化日,妖怪准是在巢穴之中歇着吧?不会……不会出来罢?”
“你害怕甚么?”月芒嗤之以鼻:“本姑娘在这里,准能护着你。”
大马猴撇撇嘴,还是躲在了梅树的身后不出来。
梅树蹲下身来,拈了拈地上的泥土,伸头往那洞里瞧,一股子凉风从那洞里吹出来,却像是干燥的风。
里面,通向何处?
“扑……”那土洞之中,居然丢出来一个土块儿,几个人俱怔住了。
赤音脸色发白:“那……那是什么?”
洞口不算大,只有人头大小,伸一只胳膊进去是可以的,但是人准定进不去。
“里面……里面有……”
“你们,速速滚开!西面去不得!”一个很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并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梅树抿抿嘴,还要说话,月芒早撸起了袖子,一下子便将胳膊给探了进去,将一个小东西揪了出来。
“哎呀,哎呀!”那个小东西哀哀直叫:“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但见那月芒从土洞里面拔花生一般拔出来的,乃是一个小侏儒。
这个小侏儒,倒很像是那戏台子上的“三寸丁谷树皮”模样。
头上戴着了一个小小的方巾,身上一件直綴,两只穿着厚底靴子,散腿松花裤子的小脚还在胡乱的蹬踹着,一副慌张的手忙脚乱的模样。
“死老鼠,你让谁滚开?”月芒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本姑娘这双手,火锅里面捞虾仁,那都是万无一失,别说拾掇了你了!”
“是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那小侏儒满口的讨饶:“对不起的很!”
“你在这里,是放哨结绊子的?”梅树低下头,道:“这一块儿,谁说了算?”
“这一块儿的领主,乃是……乃是那黑花主君!”那侏儒一张短脸挤出来了一丝谄笑:“小的不过是给他们抓了壮丁过来的,还请……还请几位高人,高抬贵手,莫要跟小的一个喽啰来计较许多……”
“谁有心思跟你计较?”月芒道:“本姑娘问你,那黑花甚么的,何故在路上设了绊子?敢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给人撞破了罢?”
“这个……这个么……”那侏儒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是……是要摆酒办喜事,那黑花郡主,要续弦哩!”
“续弦?”梅树皱起了眉头,但是像是想通了甚么似的,一下子,又展颜笑了,道:“这可是好事,怎地倒是瞒了人?也罢,来者是客,他们不见得不懂这个道理,你带了我们,也去讨要了一杯薄酒,可好?”
“这个……”那侏儒面有难色,月芒手劲儿一紧,那侏儒立时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哀哀叫着:“贵客临门,自然该有请有请,是小的不知道礼数,小的不对!几位贵客……”
大马猴压低了声音:“梅树,难不成,那赤音的娘亲,要给那什么黑花君主掳劫了,做了填房去?”
“自然,须得进去看看才知道了。”梅树唇边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跟那侏儒点头道:“那,还请带路。”
第16章:你说谁不是凡人
“如何带路?”大马猴好奇的说道:“这样的洞口么?”
“笨蛋,自然不是洞口, ”月芒四下里扫了一眼,道:“打开了这绊子,便知道了。”
那侏儒苦着脸,四肢乱摇:“还请,还请将咱给放下来……”
“你若是敢在本姑娘面前耍花招……”月芒的声音沉沉的:“本姑娘当即便扯断了你的尾巴炸酥了沾糖吃。”
“是是是……”那侏儒现如今虽然并不曾有尾巴露出来,却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周身只是打颤。
“不错。”梅树也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凡命能留下去,再考虑往你们那黑花君主处如何交代的事情,方才是上上之选。”
月芒和梅树,一个凶巴巴的,一个笑眯眯的,可是说出来的这威胁,一样的让人心里发寒。
侏儒满心的叫苦,但是也没有法子,只得点头不叠:“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月芒一松手,但见那侏儒在原地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口内咕哝咕哝一通乱嚷,眼见着,那小侏儒,居然慢慢的变化了起来。
这种情景,月芒和梅树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以为意,那赤音却跟大马猴一起直了眼睛。
那侏儒,伸腿踢脚,变成了常人大小,你别说,看上去,也一改了方才那可笑的模样,还真像是一个体面的家仆呢!
侏儒……不,现在也不该称人家做什么侏儒了,这才起身道:“有请,有请……”
而大马猴抬起了头来,方才那个小土丘,现如今,却成了一个高大气派的宅院。
那黑漆漆的洞口,则变作了一个华丽的朱漆点金门钉的大门。
好生的奢华,宛如一个朝廷大员的后宅呢!
大马猴心内啧啧称奇,便是明白,这个地方乃是妖怪的幻术所化,那好奇心也冲淡了恐惧,随着小心翼翼的进去了,只觉得赤音一双小脚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忙回过身来,伸出了自己的手:“哥哥的手,给你牵着。”
赤音眨眨眼睛,凉丝丝的小手拉上了大马猴修长的手去:“哥哥,我娘她……”
“你放心吧,有他们两个在,准没错。”大马猴倒像是比相信自己更相信梅树和月芒:“他们两个,可是龙神爷的使者。”
“嗯!”赤音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侏儒一面咳嗽着,一面取出来了一个小灯,那小灯倒是也十分出奇,乃是用一串大大的花生壳雕琢出来的,新鲜的很,还带着花生的香味儿。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大的花生……等一等,大马猴这才反应过来:“咱们变小了?变得跟……”
“嘘……”月芒和梅树俱回过头来,月芒凶巴巴的说道:“变你个吊死鬼!冒昧而来,还不噤声?”
梅树则笑眯眯的说道:“也不尽然,惊动了那黑花领主,若是有什么合适的老鼠小姐,捉你过去拉郎配,岂不美哉?”
老鼠小姐?像是一条冰凉的长舌头在大马猴后背上舔舐了一下一般,大马猴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哥……”赤音也抬头望着大马猴:“好像有点可怕……”
“别怕别怕,哥哥不支声就是了。”大马猴只得收了声。
那家仆引着一行人进了又细又长的回廊。
那回廊雕琢的十分精细,乃是菱花与仙鹤的造型,看上去甚为别致,远远的,也听见了内里热闹的鼓乐之声。
跟人间的嫁娶,有什么区别呢?大马猴心内,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眼见着回廊左近,张灯结彩,全挂着大红灯笼和大红花,四下里一片通红,喜气盈盈的,宾客的声音渐渐也嘈杂了起来。
大马猴暗自想道,若是在人间,续弦可不会这样的大操大办,果然,妖异跟凡人,还是有些个区别的,大概妖类倒是对礼节进行了适合自己的改良了。
趁着这个空子,梅树问道:“既然是续弦,却不知道上一任夫人,是何时过世的?”
“这个么……”那家仆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日子也有一段了……咱记不得了,但是当时那位夫人,好似是私自出了宅子,给外面的猎狗拿住了这才命丧黄泉,可也怪可惜的哪!黑花领主悲痛欲绝,一直停妻未娶,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却也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倒是娶了续弦夫人了。”
“这位续弦夫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月芒接口道:“如何给你们那个黑花瞧中了的?”
“这个,咱也不知道,”那家仆道:“黑花君主的事情,咱一个下人,也实在不能知晓,还请几位莫怪……”
“不打紧,过去瞧瞧,也便知道了。”梅树话说的轻松,两只手悠闲的背在了后面,宛如不过是来看风景的。而那月芒早就饿了,先将那灯里装饰的大花生抱了过来,大口吃了起来,满口流油,也不嫌腻。
大马猴却觉着,赤音的手,是越来越凉了,不禁低头问道:“赤音,你冷么?”
赤音低着头,道:“哥哥,我……我不冷,不过,若真的是我娘,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呀?”
“若真是你娘,那哥哥姐姐,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你娘给救出来的,”大马猴道:“你只管……”
“乓……”只听一声巨响,将大马猴想说的话也给盖下去了,那宅子后面,放起了炮仗来,震耳欲聋。
“这里,还有炮仗?”大马猴瞪大眼睛:“也太……”
“是一早存下来的,凤仙花的种子罢?”梅树低低一笑:“你还记得,凤仙花的种子一弹就炸?”
说话间,那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硬是十分热闹。
大马猴心内,很有些个叹为观止。
进了大宅子里面,是十分壮观的流水席。
坐在流水席上的客人,可全都是穿着高贵的公子淑女,一众人各自高高兴兴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交头接耳:“听说不曾,黑花领主的这个夫人,出身不怎样。”
“出身好的,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填房了。”
“可是就算是填房,将来也是带掣着咱们的女主人,还是莫要造次,得罪了人,到时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很明显,这些个客人,便都是黑花君主的臣民了。
那家仆趁着梅树等人东张西望的瞧热闹,忽然撒开了腿便钻进了人群里面去,隐然不见了。
“诶?”大马猴忙道:“那家仆……那家仆该不会,跑去搬救兵了罢?”
“无妨,他胆子小,见识了月芒的厉害,不敢造次,不过,是因着两边都不想得罪,明哲保身罢了。”梅树低声道:“不消放在心上,咱们自己去寻。”
月芒一双炯炯的杏子眼倒是目露凶光:“连本姑娘的话也敢不听,不行,本姑娘须得,剥了他的皮,做一双鞋垫才好。”
说着撸起袖子便要冲进宾客之中去。
“那是后话,那是后话,”梅树见状,忙将月芒给拉了回来:“现如今,还是去找赤音的娘亲要紧。”
月芒咕嘟了嘴,又恨恨的扫了那些个宾客一眼,这才回头道:“往何处去找?”
“那里。”梅树抬起了下巴来:“你看着。”
但见几个喜娘也穿着十分喜庆的衣服,一个个捧着各式各样的盘子鱼贯往什么地方去。
“不假!”月芒两眼发亮:“追过去看看!”
一行人在远处偷偷摸摸的随着那些个喜娘们,便到了那回廊后面去,随着她们到了一重院落之内。
那院落里面张灯结彩,好看的紧,喜娘们放好了 东西,自散去了,这一行人寻了空,也就钻进去了。
那新房之内,也跟人间新婚一般,各色礼节齐全,雕花大床上,端坐了一个穿着一身新嫁衣的新娘子。
那新娘子身形瘦削,低垂着头,红布盖住了她的面庞,也看不清楚是一个什么表情。
月芒不由分说,先横刀立马的跨进了那新房之内,问道:“喂,你便是那新娘子么?”
那新娘子身子微微一颤,不曾出声。
“这会子掀开盖头,怕是不吉利?”梅树道:“可是,若是不掀开,倒是一定会更不吉利。”
那新娘子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将那盖头给掀开了,不成想,只露出了一半的脸来,那赤音早放开了大马猴的手扑过去了:“娘!你如何,你如何会……”
“赤音……”那新娘子的声音梗了一梗:“你如何会到了这里来?”再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见了梅树一行人,更是大惊失色:“你们,你们都是凡人么?”
“也算,也不算。”月芒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娘……你,你不要我了么?”赤音两只眼睛积着泪水,颤声道:“怎地娘就……”
赤音的娘只皱紧了眉头,眼圈子发红,道:“这件事情,也是我的命……你们……”
“只怕事情,还要从那一条鱼说起来?”梅树摇摇头,道:“个中的辛苦,夫人还是不想说出来么?”
“不错。”月芒也侧过头来,道:“不成想,你并不是凡人。”
“甚么?”赤音自母亲怀里抬起头来:“姐姐你说谁不是凡人?”
第17章:还能有甚么法子 钻石加更
“你们两个,都不是凡人。”月芒故作老练的说道:“人跟妖类在一起,注定才变成了这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下场罢?”
“娘……”赤音回头望着母亲,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没法子告诉你。”那赤音的母亲沉默了一下,却说道:“赤音,你随着他们走吧,他们能带着你来,自然也是能带着你走的,你以后……”
“这样怎么行?”梅树却笑道:“眼睁睁的瞧着母女分离,我们可做不到。赤音还是需要母亲的时候,您可不好便这样的放弃了……即使您是为着,救下了赤音的命。”
“诶?”赤音的母亲立时愣住了:“你……你如何知道……”
“当然要从那一条鱼说起来了……”梅树道:“只怕那条鱼不从胭脂河上飘过去,也会到了你们家米缸之内,或者枕头旁边?那一个通知,本来,应该是给赤音的罢?两族结交联姻的事情,在下是也听说过,不过,没成想,居然是强制成了这样子的,宛如,强抢民女。”
“两族结交联姻么?”大马猴忙道:“这是一个什么意思?”
“人间来的,管的如何这样宽?”一个婉转的女声响了起来:“这是我们这一族的命运,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大马猴转过了头去,但见来者,居然生的跟赤音的母亲,一模一样。
但是,就算生的一样,那眉眼却更妖娆些,体态也更纤柔些,唇上的胭脂,也更红润些。
是一位带着风情的美人儿。
“这这这……”大马猴瞪大眼睛:“怎地有两个赤音娘?”
“这还用问,你说怎地?”月芒瞪了大马猴一眼:“自然,不是幻术,便是同胞的姐妹了。”
“姑娘聪明。”那美人儿又转头对着赤音笑道:“叫我做姨娘便是了。”
不消说,那一次出现的,“第二个娘”,便是这个美人儿了。
“姨娘?”赤音转过头问母亲道:“娘,她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么?”
“不消理睬她。”赤音的母亲眼睛里面含着恨意,却咬住了下唇,道:“也不许叫什么姨娘,你没有这样的姨娘。”
“作甚这样冷淡。”那美人儿眼角嘴角都弯弯的,让她看上去分外的可亲,因笑道:“事情便是这么个事情,木已成舟,还能如何?你放心吧,赤音呢,以后自有妹妹来替你照料,你只管为着咱们的族人,安安顺顺的做了这里的女主人就是了——多好的福气!姐姐你,素来是一个好福气的。”
“赤音就算流落街头,我也不要她随着你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去!”赤音的母亲一脸倔强。
“干嘛这么说?”那美人儿露出很遗憾的模样来:“姐姐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洞里面出来的啊!”
“老鼠娶亲的故事,也确实流传了千百年了。”梅树且说道:“不过,族人那许多,怎地非得是这一对母女其中的一个来联姻,要得问你了罢?”
“咯咯咯……”那美人眼波流转,对梅树且笑道:“你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下如何能猜出来呢?”梅树道:“不过瞧着这一个阵仗,只怕姨娘曾经跟夫人争夺过某一个东西,但是大概输了,所以,联姻……便是趁着这样的机会,现如今,伺机报复?月芒,你是女子,你说女子之间,连亲情都能抛弃的,是什么?”
“大概是藕粉桂糖糕。”月芒认真的说道:“我哥哭着喊着来求我,我也不会让给他的。”
“藕粉桂糖糕……”大马猴嘴角不自然的牵扯了牵扯,道:“小生却觉着,只怕,也只可能为了一个情字罢?”
“而这个情字,既然要报复到了女儿的身上……”梅树的眼睛也弯弯的:“可是因着,赤音的父亲么?”
梅树轻飘飘这几个字说出来,那美人儿脸色也变得十分不自然,勉强笑了一笑:“与你们,说不着。”
而赤音母亲,搂着赤音肩膀的白皙素手,骨节子,也微微的有点发白。
“两姐妹争一夫,想想就让人觉得唏嘘。”梅树道:“那想必,也是腥风血雨的一个故事。不过,这两母女离群索居,不也是为着避你?加上那个男子,现如今只怕也……何至于,这许多年过去了,还这样的咄咄逼人?”
“你知道什么?”那美人的脸色,一霎时凶狠了起来,两只眼睛也微微向上斜吊了起来,很像是一只下山猛虎:“旧事,小女子不想重提,不过我们与黑花君主的联姻,自然是势在必行的,她们既然接受了那聘礼,就表示,愿意做黑花君主的人了,与旁人何干?”
“那又如何,现如今还来得及,悔婚不就是了!”月芒晃一晃铁拳,道:“本姑娘倒是想看看,究竟谁能拦得住本姑娘!”
“多谢姑娘好意,可是我……”赤音娘艰难的开了口:“我走不得……”
“走不得?”大马猴忙道:“这是为什么?”
“悔婚?哈哈哈哈……”那美人大笑了起来:“但凡出了甚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整个家族,只怕都要给黑花君主迁怒,到时候,乃是一个灭族之罪,男女老幼,在那黑花君主一气之下,可能都会成了一团一团的焦炭,哪怕黑花君主不这样做,这个族群,还如何在妖界立足?背信弃义几个字压下去,只怕,就算好死不如赖活着,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大马猴暗自想着,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也难怪赤音的母亲走不了了,定然也是一位心肠柔软的好人,不想因着女儿的过失,连累了整个族群罢?
可是,怎地不早早告诉女儿不能碰那些东西呢?
是了,唯独不想女儿为着这件事情刨根问底,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罢?便决定,冒着险,将事情自己一力承担?
做母亲的,一丁点的委屈和恐惧,也不想让女儿跟着受……
“鲜鱼是你送去的,蘑菇竹笋,是你送去的,那桂花糖,更是你送去的。”月芒听了这个,早便是怒火攻心了,大声道:“只怕那带着晦气的纸鱼,也是你折的罢?是不是,那纸鱼倒是黑花君主求婚的通知,你故意顺流而下,与了赤音她们的?好哇,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还说甚么与你无干?你到底要不要脸?”
“是小女子送去的,”那美人儿的笑容又阴险了下来:“但是,她们明明可以不要啊,我跟本不曾逼迫,赖的了谁?”
“简直是……简直是胡搅蛮缠,”大马猴都忍不住了:“怪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着旧仇,连家族的生计也赌上,简直是……简直是其心可诛!”
“不这样,她们怎么会乖乖的坐在了这里?”那美人儿满意的笑了:“赌的越多,自然赢得也就越多了,现如今,小女子甚么也不怕,当年夺夫之恨,终究也是报了,你倒是问问她,她走得脱走不脱?”
“娘……”赤音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都是赤音不好……赤音不该……”
“无妨,是娘自信过度,以为能保护你,能让你离着这些个龌龊的事情远远的,能让那些个见不得光的过往干干净净的撇清楚,结果却……”赤音娘嗓子沙哑了起来:“娘悔的很,但是,现如今也来不及了,你如今,长大了,自己,须得照料好自己……”
“不,我只想跟娘在一起!”
月芒抿一抿嘴,道:“什么妖怪,强抢民女?看本姑娘不将它扒了皮做鞋垫!”说着便要出去,梅树拉住她,道:“别着忙,你这样大开杀戒,可实在不占理,想也知道,提亲的纸鱼也接下来了,聘礼也吃了,于他们一族来说,乃是一个明媒正娶,黑花君主可不曾做错了甚么,你若是去闹,倒成了恶人了,龙神爷回来,也掰扯不清。”
“那你说怎么办?”月芒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母女分离?本姑娘也不信,龙神爷在这里,能下得来这个狠心!”
大马猴看的是心如刀绞,一面是心疼这赤音,一面是着急事情给那美人儿堵了一个滴水不漏,那赤音母亲为着族人,本来也是走不得的,忙道:“这件事情, 可能跟那黑花君主,好生生的说过,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那美人儿笑道:“聚齐了宾客,摆了酒筵,大白天下,风风光光的办了亲事,拜完堂,要洞房的时候,新娘子跟你说,与你成婚,不过是一场误会,你要如何?好生生的将新娘送走?我只看,你的面子往哪里搁!”
大马猴哑然,诚然,自己一个穷书生,都是经不起这个的,更何况,那个好像是一方霸主的黑花君主了……
“你平素不是很多主意么!”月芒推一推梅树:“快说快说,现如今,还有什么旁的法子?”
第18章:冤冤相报何时了
“事情若想解决,在赤音母亲这一方自然是难以解决了,不过另一方嘛……”梅树转一转眼睛,道:“对了,还不知道,那黑花君主是一个什么意思呢!毕竟乃是要厮守终身的夫人,何至于,要强娶民女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好说一说,不过误会一场,美人许多,没必要非吊死在一棵树上。相信那个黑花领主,不是恶人罢?”
“笑话!”那美人儿弯弯的眼睛凌厉了起来:“你以为,黑花君主是一个什么人?这是家族的联姻,可不是什么儿戏!多少命,是系在了上面的!”
“这也算是主意?”那月芒瞪眼道:“说几句好话事情就能解决的话,还要拳头做什么!”
“那你说……”大马猴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黑花领主,本来就是一个恶人呢?一言不合,大杀四方的话,那……”
“那?”梅树的眼睛弯弯的,却竟然带着一股子凛冽来:“若是恶人,那也只好为民除害,弄死算了。”
“你……”那美人倒是一个气结:“狂言倒是很能说,你又有了甚么本事?”
“那就……试试看咯……”梅树侧过头来,望着那门外。
吉时,也该到了罢?
“这件事情,关乎了许多族人的性命,知道几位是热心,但是我,不敢来冒这个险!”那赤音的母亲忙道:“若是事情有了什么差池,那……”
“放心放心,世人总会遇上困难,”梅树漫不经心的望着门口,道:“但是……总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月芒忽然觉着,这样瘦瘦的一个少年,怎地,居然能有这般可靠的模样?让人意外的觉着……安心。
“梅树,你……你能行吗?”大马猴挨在了梅树的身侧,低声道:“本来咱们闹腾,也是理亏。”
“世上理亏倒是得了势的,也多得很,怕什么,横竖有我在。”梅树微笑道:“无赖这一门功夫,我跟龙神爷修行过,只管瞧着吧。”
“踢踢踏踏……”这会子,外面响起来了一串的脚步声,早有人扯开了嗓子道:“吉时到,入洞房!”
“这么快便来了!”大马猴慌了手脚,连声道:“这可怎地好?这可怎地好?”
“有本姑娘在,怕什么!”月芒早撸起了袖子来:“区区的几只老鼠,怎地便那般厉害了?看本姑娘,怎么去大杀四方,让那黑花白花的,跪地求饶,停了这一门的婚事!”
“你们……你们以为这样就行么?”那妖娆的美人还要上前挡住了月芒,没成想月芒一拳头出去,那美人白皙的鼻尖儿早给月芒一拳头打出了血来,两眼一插,沉沉的往后倒了下去。
“哎呀……这……”大马猴看傻了眼:“你怎地……”
“磨磨唧唧的干嘛?”月芒杏子眼一瞪:“本姑娘就喜欢打这种为着私欲,将家人也这般出卖的人,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么?”
大马猴忙捂住了鼻子,连连摇头:“不不不……小生不敢……”
“夫人便在此处么?”一个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久等了……”
说着,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那门帘子,便走了进来。
来者是一个穿着大红的袍子,身量高挑的男子,这个男子白皙瘦削,名字唤作什么黑花君主,倒是一个带着点书卷气息的模样,下巴上微微生着一点胡须,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的模样。
不过鼻子高挺,眼睛阴骛,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
这人一进门,见了许多人,眉头自然皱了起来:“这是怎地回事?客人闯洞房,倒是没曾听闻过的。”
“呔!”月芒一下子跳到了前头去,怒道:“强抢民女,算什么好汉?有种将赤音母子给放回去,要不然的话,你当心本姑娘……”
月芒的身侧的空气忽然扭曲了起来,整个人,像是给一个看不到的力道倒着提了过去。
大马猴当即吓的软了腿,忙道:“君主,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们……我们不过是为着,这联姻的事情有点子误会,想着黑花君主说清楚了……”
梅树侧头望着那男子,且说道:“冒昧冒昧,今次在您大喜的日子上,多有打扰,月芒不懂事,在下替她跟您道歉。”
“道甚么歉?”月芒虽然身体受制,可是还是倔强的嚷道:“本姑娘可不曾说错什么!替天行道,乃是本姑娘学艺多年的分内之事!你有种,放本姑娘下来!”
“放心吧。”梅树道:“君主,自然不是什么狭隘的人,怎么会因着这么一两句话,就要大动干戈的,跟小女子计较,最后名声吃亏的,还是黑花君主,这样大人物,心里早有了底儿了。”
那黑花君主嘴角牵了一牵,手一松,月芒便跌了下来,黑花君主只看着梅树,道:“你倒是一个会说话的。”
“过奖了。”梅树迎过去,一下子用自己的肩膀支稳当了月芒,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以君主这样的身份,不会不知道,这位惠姑的苦衷罢?我们为何而来,想必黑花君主,心里早明白的很呢!跟聪明人说话,是最不费功夫的。”
那黑花君主眼神一凛,望着梅树,道:“她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你们的来意,也能猜出了几分来……可是这件事情,一开始,不便是她们答应了的么?背信弃义的话,连妖界之内,也没有什么好名声的,你们身为自称重视礼法的凡人,自然也不会不明白了。”
“君主还打算成婚?”梅树摇摇头,道:“不过,她们接了聘礼,本来也是一场骗局,君主乃是知道的,硬这样逼婚,只怕有损阴德啊。”
“阴德?”那黑花君主倒是笑了:“说起了阴德来,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这样棒打鸳鸯,难道就积德了?”
“君主,出了什么事情么!”早有一众人将这里团团围住,望见了梅树等人,俱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如何会到了这里来!君主……”
“无妨。”那黑花君主抬起了一只手来,道:“只当,是婚礼上面,助兴的一个节目罢!”
“娘……”赤音抱紧了自己的娘,那惠姑抿嘴道:“关乎两族,还请莫要为着小女子,动了这样的阵仗……赤音她,是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
“既然往龙神爷那里祝祷了,那这件事情,就再龙神爷管辖范围之内。”梅树微微的抬起了下巴,浅浅笑道:“所以,作为代班的龙神使者,总不能就这样的置之不理啊!”
“龙神爷?”早有几个随从慌乱了起来:“君主……这……”
“龙神爷?”黑花君主道:“龙神爷会放纵了你们,来管妖界的事情么?”
“事情在下自然是都懂的。”梅树凑到了黑花君主身侧,低声道:“君主就算是联姻,那族群之内,想必也是选择许多,为何却硬要挑了一个跟自己不一心的,只怕,明知那姨娘的意图,却是听之任之的,这里面,可有什么内情么?有什么,是非得娶了惠姑之后,方才能得到的?”
“哦?”黑花君主挑起了眉头来,道:“你若是愿意猜,也只管猜猜看。”
“在下估摸着么……想必,是因着那个赤音未曾谋面的父亲罢?”梅树眼睛一转,道:“那个赤音的父亲,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您了,要抱着这么一个‘联姻’,来找她们母女的茬?该不会,前一任夫人,是刚巧死在了那赤音父亲的猎狗口下了罢?”
说起了这个来,那黑花君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梅树知道,自己又说对了,那薄唇含着微笑,道:“现如今,查清楚了许多的是非因果,才蓄意让那跟赤音母子早有嫌隙的姨娘去做了媒,送了聘礼,还下了定?
哎呀,哎呀……等着那个赤音的父亲,也再即将一家团圆的时候,发现娇妻居然改嫁,好去痛不欲生罢?他这一阵子,是为何离开两母女的?赶考,还是什么旁的?倒是让人好奇。”
“有时候,聪明的人讨人喜欢,也有的时候,聪明的人却招人厌恶。”那黑花领主的声音低了下去:“阁下,正是后者。”
“诶?”梅树一只手搁在了耳朵后面:“君主说的话,在下刚好耳背,却不曾听见哩!”
那黑花君主定定的望着梅树,嘴角也弯出来了一个笑来:“所以,你打算如何?”
“这个么……”梅树道:“按理说,在下不该跟着搀和那国仇家恨似海深的戏码……”
黑花君主脸上像是松弛了一点,却见梅树的嘴角又狡黠的挑了起来:“不过,谁让在下给赶上了呢!无辜母女受了牵连,不管,只怕,龙神爷要不高兴……”
“少来用龙神爷压人了!”黑花君主眼睛十分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如何知道,夫人过世,本君主渡过了几许的不眠之夜?眼看着得了这让那人也生不如死的机会,这乃是最后一步了,妨碍我报仇的,杀无赦!”
说着,只见黑花君主的手一扬,寒光闪闪的,像是凭空出现了几许利刃。
第19章:是旧相识的交情
大马猴头一次见到了人动刀动枪,早傻了眼,连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月芒见了这个,才要还手,却给那随从一拥而上缠住了。
梅树倒是迎着那黑花君主上去了,一抬手,却听见了一个震天的巨响:“嗷……”
一众随从听了这个声音,忽然一下子全爬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是猫……乃是猫……”
那黑花君主的手腕子,也微微的有些个发颤:“你……”
“在下啊,养了一个小猫儿。”梅树笑的奸佞:“这一次,随着在下就来了,却不知道是不是走失了,怎地跑到了外面去了,哎呀,咬死了谁,那可便造孽了……”
“你够狠!”黑花君主咬了咬牙,道:“这次的乱,你非要跟着捣?”
“君主,这次的仇,你非要报?冤冤相报何时了?”梅树道:“且事情是那赤音的父亲猎狗做出来的,您要寻仇,寻那猎狗可好?”
“君主……不好了!”早有人跑了过来,大嚷道:“堂屋之中,闯入了猫来,那猫四下里乱抓,将那些个宾客吓的周身簌簌的,全数都跑走了,这……这可怎地好……”
“所以,君主,很可以借坡下驴嚒!”梅树道:“婚事砸了,怪到那猫儿身上就是了,只说君主的夫人,在纷乱之中,给那猫儿叼着走了,那岂不是从从容容的,就把这面子上的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你……”黑花君主的面孔发了黑气:“未免也,欺人太甚!”
“这件事情上,赤音和赤音的娘亲,也是无辜受累啊!”梅树淡然道:“大人不觉得,对孤苦母女,也是欺人太甚的么?”
“呼……”一股子白光从梅树身后闪耀了起来,大马猴回头一看,但见那月芒一条小鞭子抽在半空,啪啪作响,一众随从,早给掀翻在地,那小鞭子,正冲着黑花君主挥舞了过去。
那些个随从见状,哪敢让那发着白光的小鞭子冲到了黑花君主的身上,早以身隔开了,不成想,那小鞭子触及到了他们身上,那便是重重的闷痛,教人咬了牙,也耐受不得。
“你们几个小心点,那个是天罡气!”黑花君主沉下了脸,怒道:“修道李家,也一道欺负到了我头上么?”
“所以,咱们先前分明可以好好说的,”梅树道:“果然君主,是给仇恨,冲了您那高贵的头颅啊!”
“嗷……”那惊天的怪叫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大马猴战战兢兢的说道:“梅树,那……那当真乃是猫儿么?如何听着,却像是一个上古神兽?”
“放心罢。”梅树悠闲的说道:“猫儿吃老鼠,又不吃人。”
“你们……”
“黑花君主想好了么?”梅树接着说道:“猫儿没有在下的命令,是不会伤了谁的,但是时日耽搁的久一些,它若是馋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黑花君主一咬牙,手缓缓的垂了下来:”这样说,龙神爷,也不过是站在了凡人的角度,帮着凡人着想的罢?我们妖类的苦处,没有人会照料了?”
“各中机缘,本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梅树道:“你要讨回公道自然可以,可是这一种方式,将无辜的人带累进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花君主别过了头去,自嘲的说道:“好好好……那促使猎狗,咬死了夫人的,乃是天生的贵人,我一个小妖,自然动不得,现如今,好不容易能弄的了他的夫人,又成了这样的光景,你们去吧……”那黑花君主的声音里面透着苦涩:“既然命该如此,为着族群,不争也是了。”
月芒早也垂下了手来,有些个动了恻隐之心似的:“原来,这个黑花君主,也自有自己的苦处……”
而那赤音和赤音的母亲听了这个,早便惊喜交加:“这话当真?”
“如何不当真。”黑花君主自嘲的说道:“我自己吃了亏,也就是了,再要带累了族人吃亏,那我,可更无颜做什么君主了。”
“君主说,小女子那夫君,乃是一个贵人?”赤音母亲大着胆子追问道:“却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哄……”这个时候,却听见外面轰然作响,黑花君主侧目怒气冲冲的望着梅树:“难道,现在阁下还不肯放过我们么?”
“不不不,君主误会了,”梅树一脸无辜的摊摊手,道:“这个声音,可不关在下的事情。”
“唔……”是一种低沉的吼声。
“出去看看。”梅树道:“在下,天生喜欢多管闲事,倘若黑花君主遇上了甚么麻烦,在下,也愿意拔刀相助。”
黑花君主瞧着梅树的眼神,可是更复杂了。
出了那洞房,外面早空荡荡的,方才的浮华热闹,全数都一扫而光,连一个人影自也见不到,倒是散发着很不祥的气氛,让人很有些个背后发凉。
一股子奇异的腥气灌了进来,那腥气暖暖的。
梅树皱起了眉头,而黑花君主的脸色早就变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下唐突,前来打扰,不曾预约,着实冒昧,还请黑花君主见谅,不置可否,赏脸出来一见?”
这个声音很好听,好听之余,还带着点耳熟,月芒和大马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心下暗自想着:“难不成,是他?”
“哼。”梅树倒是不曾说什么,倒是暗自想道,那个公子哥儿,又要过来神气,争一争风头么?
张灯结彩的光亮全都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那蜿蜒漆黑的回廊另一头,走出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
那个少年,果然是上次在铁锚街,将那变成了狗的衙役恢复原状的苏子恒。
“子恒哥哥!”月芒不禁跳了起来:“你如何会在这里?”
“月芒?”那苏子恒也怔了一怔:“你又如何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说,不跟他们有关系,还说甚么要给我来主持公道?”那黑花君主却一下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双眼睛满是憎恨的望着梅树:“我居然,还……”
“黑花君主且息怒。”那苏子恒且说道:“在下,并不是跟这位公子一道的,不过是跟月芒姑娘,乃是旧相识的交情。”
“那苏公子这次一来,所为何事?”梅树倒是且问道:“难不成,也跟月芒一般,是来替天行道的么?”
“这位公子见笑了。”苏子恒有礼的说道:“这一次过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说着,他身子十分潇洒的往后面一错,却瞧见了他身后,原来也跟过来了一个人,那个人身量不高,生的却十分端正,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一双眼睛,正望着那赤音的母亲和赤音:“惠姑……”
那赤音娘一双眼,早就瞪大了:“相公?你……你如何……”
“他是我爹?”赤音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怎地?娘不是说,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如何会不回来!”那人声音梗了一梗:“现如今,可算又到了一家团圆的时候了!”说着,便冲着他们赶了过来:“当年,因着一个发配边疆,只当要死在了外面的,可是机缘巧合,现如今,已经重新得了官职,回来了,寻你们,可不是一番好找!
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你们搬到了紫玉钗街上,却是人去楼空,还是多亏了这位苏公子相帮,这才重新的寻到了你们……你们可安然无恙?”
“哗……”不成想,那黑花君主一只硕大无比的爪子却伸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嚷道:“好的很!当年,你放了狗,生生的咬死了我的夫人,现如今,让你血债血偿!”说着,那大爪子带着破风之势,便对着那男子抓了过去。
“啊呀!”只听那男子一声惊呼,苏子恒眉头一皱,才要挡上去,却听见“铿”的一声,却给梅树格住了。
苏子恒一时有点发怔,这样的一个单薄少年,如何当得住那样的风雷之势?
只听梅树早微笑着说道:“黑花君主,想报仇,等了这许多年,大概,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是不是?横竖这个人便在这里,夫人惨死的事情,说清楚了,莫要让他做一个糊涂鬼。”
“不错……”那男子满面的惊惧,颤声道:“在下与阁下, 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您要这样对着在下出了如此的狠手?”
“当年,杀了我那夫人的,不是你是谁?”那黑花君主咬牙道:“你忘记了,那黄草川上,你行猎之时,死的一个妇人?”
“妇人……”那男子愣了一愣,方才喃喃说道:“穿着青花衣裙的?那……那是阁下的夫人么?”
“相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赤音娘忙道:“便是因着这件事情,黑花君主,才蓄意要跟你复仇,想抢在了你跟我们全家团圆之前,借着家族联姻之事,将我们给弄到了此处的……”
“原来如此……”那男子似乎是十分犹豫,这才说道:“说实话,那位夫人,实际上,是自称是从家中逃出来的,想……想让在下收了她回去,说是忍受不得家中的事情,想私奔而去。
在下哪里敢有那样的心思,才要躲避,不成想,身侧的猎狗却扑了上去,那妇人惊叫一声,闪身便不见了,在下只当……那妇人,乃是鬼怪,唬的还发了一场烧的,难不成……”
“胡言乱语,强词夺理!”那黑花君主的眼睛早是一片赤红:“她如何会去引诱你,简直一派胡言!人也死了,你还要往她身上抹黑,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还要挣扎着,往那男子身边扑过去,口中的白牙,也一下子迎风见长,暴突出来,像是想要去啮咬那男子去。
“是真的!在下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也是可以的!”那男子忙道:“在下赌咒发誓,那个妇人,说是丈夫善妒,总要将自己用腰带束在身侧,实实在在与常人有异,忍受不得,才弄开了带子,逃出来的!”
这话一出,那黑花君主的脸色,才真真的成了一片死灰:“不……这不可能……”
但是显而易见,这样的私密的事情,若是那夫人不曾说,这男子,又从何处知道去?黑花君主为着面子,只怕不想认。
费尽心思,想要报复杀妻仇人,不成想,居然是那妻子自己送上门去要私奔了的么?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马猴和梅树见了这个阵仗,自然甚么都明白过来了:“君主……还是想开些个罢!”
第20章:兄台要如何称呼
那男子自然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是一个什么意思,早有些个不知所措了:“难不成,尊夫人是给在下那猎狗所害?在下这心内,实实在在,也是……”
“不消多说……”那黑花君主咬了咬牙,像是要将甚么难以下咽的苦涩东西强行吞下去一般,半晌,方才说道:“你们……你们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了你们去!”
“多谢行了这个方便。”梅树拱拱手,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希望能有再见的缘分。”
那黑花君主怔了怔,却说道:“我可不想,再有了与你们相见的缘分了……”
“便这样放了他们走?”不成想,方才那个给月芒打伤了的美人却跌跌撞撞的过来了,连声道:“那仇恨,说放下便能放下?”
“如若不然,还要哪般?”那黑花君主十分明显,是往事不想再重提了:“说起来,还须得多谢,那婆娘是,死在了猎狗口中,免得最后,不过是一个给我蒙羞!”
“君主……”那美人分明还是不甘心的模样:“就这样算了么?”
“媚姑?”那男子抿了一抿嘴,望着赤音娘,道:“她怎地……”
“咱们家人口不多,欠下的人情债倒是不少,”赤音娘苦笑一下:“一个两个,都要找了咱们来寻仇呢!你忘记了,我跟着你出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我……也只当媚姑那会子年纪小,不过是好奇,怎地,她还在记恨那个往昔?”那男子很有些个不好意思的模样:“这真是……”
“不过是好奇?”媚姑的模样,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是以,我做的这一切,你都不曾看在了眼里么?便是你给流放,你还要寻回来?”
“便是千里之外,我也只惦记着她们母女两个。”那男子声音虽低,眼神却是十分坚定的:“她们两个于我来说,比什么都要紧。”
“媚姑!”那赤音娘转过头去,满脸的,却是憎恶:“当年,害的他被流放的,果然是你动的手脚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媚姑的模样,却是苦笑:“横竖,于你们一家人的情比金坚来说,什么用处都没有,不是么?”
“这是什么事!你……”
大马猴低声道:“女人可真可怕。”
梅树倒是笑道:“可怕?只怕你还不曾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你有了心上人,形影不离才好哩!”
“这是什么话,”大马猴的一张白皙的面孔早就涨红了:“小生心怀家国天下事,如何非要跟什么女子相干的,小生才不会那样没出息。”
“没出息你个吊死鬼。”月芒喃喃道:“这样的情才感人至深呢!”说着,一双杏子眼里面,映出来的,满满当当,都是苏子恒那个身影。
说不出为什么,瞧着月芒那个样子,梅树心内很有点别扭,不过一个神气活现的样子,倒是又出了风头,故弄玄虚几句话罢了,真正将事情误会解开的,不是自己么!
给他捡了瓜落,心内也真是不大好滋味。
“唔……”一声闷响又在耳边回荡起来,梅树忙道:“可是外面那狗么?”
苏子恒点点头,道:“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咱们且出去吧,狗儿发起了狂来,而已实实在在不好收拾……只是奇怪,那狗儿素来听话,也不知道何故,今日这般的暴躁。”
他是不知道,可梅树知道,自己的那猫儿,还在外面溜达呢!如何不引得那狗来上蹿下跳!
那男子听了,忙抱起了赤音,拉住了赤音娘,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外面去,赤音娘虽然不曾说什么,一张俏脸高兴的红扑扑的,倒是那媚姑,雪白的面孔毫无生气,唇边泛起来的,也不过是一抹自嘲的笑容:“福气,果然都是她的……”
“月芒,走罢。”苏子恒冲着月芒伸出了手来,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煦:“这里不大安全,子恒哥哥可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你,出去了,你须得一一说出来。”
月芒平素那凶神恶煞,这会子也成了小鸟依人,鹅蛋脸微微笼上了胭脂色,临水照花似的,看在人眼里影影绰绰的,不大真实。
梅树索性也就侧过了头不去看,一路倒是跟大马猴出了洞穴,大马猴问题不断:“梅树,你说,那究竟是怎地回事,小生不大明白,流放了的赤音爹爹,如何给这所有女子喜欢?赤音娘跟着他私逃出来,赤音姨娘得不到便要毁了他们家的幸福,那个私逃的夫人,也撞上了赤音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必月老偷懒,一条腿上,要捆了三条红线。”梅树漫不经心的说道:“方便省事,所有有的男子三妻四妾,有的男子一声孤苦伶仃,无奈何,要问,却瞧那姻缘薄。”
“小生是凡人,上哪里看去!”大马猴一步三回头的说道:“之觉得,那媚姑和黑花君主,倒是也怪可怜的."
“嗯。”梅树道:“说不准,那月老要图省事,就将那两个人拴在了一起啦!”
“你别说。”大马猴倒是笑了:“倘若真是这样,倒是也不错。”
“不错什么,喜酒横竖也轮不得再与你喝。”
那边,苏子恒早问了:“月芒,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现如今方便与子恒哥哥说了么?”
月芒的脸早红了:“子恒哥哥,其实,也是一言难尽。”
那苏子恒又和煦的笑了,道“你哥哥来信,说你逃出家去,教我留心些,没准儿你就要往玄阴地来了,我想也没法子想,薄州那样遥远,你如何就能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带了马。”月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但是后来,吃不饱饭,也就卖了,零零散散的,也将首饰给卖了一些,这才勉强来了的。”
“首饰?”苏子恒这才看出来,月芒头上甚么东西也没有,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行了,子恒哥哥与你买一些,这个年纪的姑娘,如何能不打扮自己。”
“别的是卖了!”月芒忙道:“可是这个没有!”
一面说着,一面自衣领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挂件儿,乃是一个翠玉雕琢出来的蝉,那翠玉莹润,雕工也非常漂亮,一看,便是值钱的物件儿。
苏子恒眉头一皱:“这样的东西如何冒着吃苦也不卖?倒是够你吃喝一阵子的……”
“我舍不得。”月芒得意的说道:“这个东西么,于我来说,最要紧,饿着肚子,也不卖。”
苏子恒笑了,道:“什么好东西,这样珍惜,下次多买几个与你。”
因着,这个东西,乃是子恒哥哥送的啊!这句话在月芒的舌尖儿上打了一个转,却终究不曾说出来。
外面有了光,走出了那大宅门去,不知不觉,便是身心舒展,整个人都像是迎着风长了不少,苏子恒转过头来,道:“月芒,你现如今,是不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往苏家去吧,爷爷准也怪想念你的呢!”
“可是……”月芒犹豫了一下, 望了梅树一眼,还是说道:“子恒哥哥,我不去。”
“嗯?”苏子恒奇道:“你不是最喜欢往大宅后院里玩儿么?何故不去?住在了家里,与你在薄州的家中通信,他们也是一个放心。”
“我……”月芒还是摇摇头,道:“我不去。我在这里的事情,也请子恒哥哥,万万不要告诉我哥,他那个扫把星乌鸦嘴,一天到晚,只会坏事,我可不想瞧见他。”
“月浜听了这话,可不知道要有多伤心。”苏子恒微微一笑,道:“你究竟,往这里来是为着什么?月浜说,你离家出走,留下了字条,说是要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想要早日独当一面,继承李家捉妖除鬼的衣钵,也不知道现如今,你成绩如何?”
“还不错。”月芒微微一笑,道:“我呀,比我自己想的,可还要强一些呢!”
“那可是甚好,”苏子恒修长的手轻轻的抚了抚月芒的刘海,道:“便知道,你一定是最有出息的。”
“嗯。”月芒重重的点点头,道:“我以后,可还要,光耀门楣。”
“不过,这一阵子,你行走在玄阴地上,可一定须得小心谨慎些。”苏子恒像是想起来了甚么,道:“我听说,有西域来的一众人,想要趁着玄阴地上主神之位空虚,在玄阴地捞取了好处。”
“西域来的?”月芒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如今,知道的还不清楚,但是听说,他们四下里夺取玄阴地妖怪的精元,准也是有什么用途的,是以,我这一次,才特别留意左近的事情,就是为着,想将他们的事情查清楚了。”苏子恒说道:“龙神爷不在的话,李家便要担负着这个职责了,我身为李家的门生,自然也须得略尽绵薄之力的……”
“有劳有劳了。”梅树却说道:“不过,龙神使者尚且还在,也就不消你们操心了。几个区区胡人罢了,我倒是不信,他们能泛起来了甚么滔天巨浪。”
苏子恒的眼光落在了梅树的脸庞上,有礼的的说道:“还不曾请教,这位是……”
第21章:女人最擅长生气
“在下名唤梅树,家里开一间点心铺子,就在紫玉钗街上。”梅树抬起手来搔了搔头,转身道:“料想着,大少爷这样的人,也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
“在下知道。”那苏子恒微笑起来,那一个笑容,像是拨开了云朵的晴空,爽朗的了不得:“阁下的姐姐,唤作梅菜,乃是龙神使者罢?久仰久仰,跟在下师从的李家,很有渊源。”
“嗯?”梅树自己明知道自己不算有礼,可是给这个苏子恒一笑,只觉得自己有些窘了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公子真是过谦了。”苏子恒道:“在紫玉钗街上,龙神使者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方才的那猫儿,想必也是梅公子使出来的?实实在在精妙的很,将在下的小狗儿,也给骗将过去的了。”
说着,偏过头往后面一看,眼见着一只毛茸茸的黄毛猫儿正从那洞里跟随出来,十分轻盈的爬上了一颗树上去,看上去精灵可爱。
而紧随其后的,乃是一只白毛小狗。
那白毛小狗尾随着那小猫儿便奔跑了过来,冲着那小猫儿汪汪的交换了起来。
“这个小猫儿,便是在那洞府之内,嗷嗷乱叫的?”大马猴露出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来:“简直没法可想,能幻化成了那般厉害的模样。”
“你都不曾瞧见了小黄的威风,如何能知道厉害?”梅树道:“那只小狗,不也是威风的很么!”
“可是这小狗的咒术,终究及不上那小猫儿精妙。”说着,苏子恒站在了那一棵树下,轻轻一吹,但见那小猫儿扑的一下子便消失了,而一块剪纸飘然落在了苏子恒修长的手上,托在了梅树面前:“活物变大变小,司空见惯,但是死物成生,才真正厉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俗话还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梅树暗自忖度着,本来么,这也不算马屁,自己这个跟龙神爷学了来的法子,却是值得夸耀,这个小子佩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个小子,很识货么!
梅树微微一笑,道:“苏公子也是客气了……”
月芒却抢过了话头来,道:“便是如此,我那子恒哥哥也是很厉害的,他那是一双眼睛,是可以把什么事情都看穿了的,我哥哥常说,子恒哥哥,乃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人,若是他真真带了李家的血脉才是好的,准是天生仙骨!只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苏子恒笑的纯良无害:“人命天注定,子恒哥哥现在有这样能力,能够相助紫玉钗街上的人,也是非常知足的,尽力而为,量力而行,足矣。”
“说的是。”月芒笑道:“子恒哥哥谦虚的很,从来不爱争什么虚的名头,我……”
月芒及时的剪住了自己的话头,是,她是想说,她就喜欢,这样的子恒哥哥。
大马猴自然早看出了端倪来,偷偷的捅了捅梅树,低声道:“梅树,月芒她一副金刚汉子的模样,怎地却也有那温柔可人的模样?简直堪比了孙猴子,变化多端,一转身一个模样。”
“这你也看不出来?”梅树的嘴角却撇了下来:“能让女子如此的,自然也只有一种东西了,这种东西,只有春天才有。”
“咦?”大马猴忙追问道:“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自然,是春心了。”梅树白了大马猴一眼,望着那苏子恒,道:“苏公子,那西域胡人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如今可曾探听了什么线索不曾?”
“在铁锚街,打听出来了一些,但是并不算全面。”苏子恒提起了这个,却是眉头紧锁的模样:“能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便就好了。”
梅树点了点头,道:“事情,只怕还是跟玄阴气有关系。”
“不错。”苏子恒一听梅树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在下拙见,倒是可幸跟梅公子的想法一模一样,玄阴地的玄阴气,若想收集,自然是要在玄阴地上的妖鬼身上那精元下手了。”
“玄阴气……”大马猴忙问道:“玄阴气是一个什么东西?”
“玄阴地说起来,就像是薄州的金丝蜜糖大麻花一样,乃是玄阴地的特产。”月芒十分认真的说道:“玄阴地,顾名思义,乃是三界交叉口,那玄阴气集齐了三界精华,是最能帮着妖怪修行的东西,但凡吸取了这里的玄阴气, 能让妖怪修行的更上一层楼,是以,这里方才生活了许多的妖怪,须得有神镇压,龙神爷,便是看护这里的主神了。”
“三界的交叉口?”大马猴将眼睛瞪的溜圆:“区区紫玉钗街,有这样的名堂?”
“你那眼睛,都能赶上了松花蛋了。”月芒白了大马猴一眼:“你不是日日随着梅树出来进去做狗腿子的,怎地这么点常识也不知道?”
“小生可不是什么狗腿子!”大马猴抗议道:“出来进去,也不曾瞧见他捉妖怎地,有什么事情,大家伙都是托了梅菜姐姐办的。”
“所以,你们那梅菜姐姐去了昆仑山,就要山中老虎,猴子称大王了。”月芒摇摇头:“还是一只大马猴。”
“小生是马尚候,不是什么大马猴!”
“都一样,都一样!”月芒挖着耳朵,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里一样!根本不一样!”
“行了行了,是差不多。”梅树冲着不甘心的大马猴挥挥手,且说道:“倘若真是为着捡现成的玄阴气,不惜对那些个妖怪痛下杀手,想必,那一方,是为着什么急事。”
“急事……”
“哥哥姐姐……”倒是那赤音在后面喊了一句:“现如今,事情都过去了么?”
“啊,过去了!”苏子恒和梅树异口同声道:“你们自可以,再去得享天伦之乐了。”
“那可太好了,今次里,可多亏了苏公子!”那赤音父亲且说道:“请苏公子受在下一拜!”
“无妨无妨,大人也莫要客气。”苏子恒扶住了那赤音父亲。道:“不过举手之劳。”
“也该谢谢梅公子和月芒姑娘!”赤音娘忙道:“梅公子为着我们一家,这样尽心尽力,出生入死,着实让人赶紧不尽。”
梅树甩甩手,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自此之后,倘若能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那赤音父亲千恩万谢,这才跟梅树等人告别而去。
“子恒哥哥,你如何会认识了这个人?”月芒道:“瞧上去,该是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呢!”
“是跟李家打听,辗转寻得了我。”苏子恒笑道:“不过是本着一个助人为乐,谁知道,倒是巧,一下子,遇上你了,这不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么!”
月芒低下头,脸红了。
梅树撇着嘴,拉了大马猴,道:“咱们也莫要耽搁了人家那青梅竹马去叙旧,还是紧着回去吧,不过呢,后院之内,大概还有几许活计不曾干完了……”
“是了是了……”月芒如何听不出来梅树话里的意思,想起来,自己终究还须得以工代赔,这才依依不舍的跟苏子恒告了别:“子恒哥哥,我……便先过去了……”
“你也住在他们家的点心铺子?”聪明如苏子恒,自然早听出来了,皱了眉头来:“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月芒只怕自己那心思,给苏子恒知道了,哪里肯说,这才急急火火的抬脚就走:“那,子恒哥哥,后会有期。”
“遇上什么事情,往苏家找我。”苏子恒认真的说道:“能做得到的,我一定会做。”
月芒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过身追梅树去了。
心跳的很快,不过么,想必是自己跑的太快了罢……
“呀?这么快就回来了?”梅树瞧着她追上来,不知不觉,居然难得的多话起来:“不跟那子恒哥哥多说几句?还是说,心悦君兮君不知,饱受煎熬单相思?”
月芒狠狠的瞪了梅树一眼,头也不回的甩开了步子,便自往点心铺子噔噔噔的去了。
“梅树,她好像生气了,”大马猴道:“你做甚那么说话?好歹,月芒也是一个女孩子。”
“我怎么啦?”梅树心里不知不觉也慌了一慌,这也是,他可是忘记了,女子,最擅长的,就是生气。
好歹是一个有姐姐的人,倒是把这一茬忘记了。
心下是有点恼,可却还是装出来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又如何?那个性子,谁能把她当成女子?许,是为着什么旁的生气,不是为着我。”
嘴里这么说,脚底下却走的更快了。
“梅树,你等等我!”
到了点心铺子,还不曾进门,但见里面倒是先迎出来了一个老人。
那老人瞧见了梅树等人,全然是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连声说道:“哎呀,可算是等到了你们回来了!我们家,闹了妖怪了!”
第22章:要破坏一场婚事
“妖怪?”梅树挑起了眉头来:“这一阵子,买卖倒是一个接一个,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
大马猴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头:“什么妖怪?什么妖怪?”
“你倒是也跟着新鲜。”梅树跟瞧着那来人,道:“贵宅是?”
“是紫玉钗街西头的罗家!”那老人一身体面的酱紫色暗花团富贵万字纹的袍子,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声说道:“做纺绸买卖的。”
“哦……”梅树心里约略有了点印象:“莫不是,种着香樟树的那一家子么?倒是好风光宅子,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正是!正是!”那老人一拍大腿,道:“这事情啊,也就出在了那大香樟树上了!哎!”
“桂花茶泡好了。”店堂内里传来了月芒干巴巴的声音:“可以喝了。”
“那就,里面请。”梅树转一转眼睛,又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来:“有话慢慢说。”
“哎!”
大马猴也趁机跟进去了。
原来这个老人,乃是那罗家的管家。
罗家有一个妙龄女儿,闺名唤作了清涟。
清涟跟每一个出身大户的小姐一般,知书识礼,仪态万千,而且,以前,紫玉钗街上有一个相面的神人,那神人说,这个清涟小姐,势必,乃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旺夫命运。
那个神人号称小刘伯温,他相的面,一直一来,不管前途还是寿命,从来不曾失误过。
人人拿着小刘伯温说的话当成了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疑心。
旺夫这个词,人人知道,可是真真能够旺夫的人,却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众人得了那小刘伯温的一张保票,自然是深信不疑的,这紫玉钗街上凡是家里有适龄的儿子,家世也可以称得上门当户对的,全都会对这一门亲事趋之若鹜,是以,自打清涟小姐满了十五岁之后,前来求亲的人,几乎将那大理石的门槛也要踏平了。
正所谓繁花入眼,这清涟小姐的父母,深知女儿天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自然更是一门心思,要给清涟小姐挑选一个最好的夫婿了,是以,张家的命相不好,李家的人中不长,刘家架子是大,可底子薄,只会虚张声势,马家呢,小门小户出身,便是现今有了钱,也不见得能有了大出息。
罗家的老爷夫人心内,可是暗自想着,家里闺女,以后能做了诰命夫人,光宗耀祖才好哩!
是以虽然亲事是一码一码的听人提,媒婆是一拨一拨的过来陪笑,罗家老爷夫人,早打意着,真真寻了一个将来能得了功名的。
富贵富贵,两样俱全才是好,钱,他们罗家多得是,权,倒是什么也攀不上。
眼下里,自家飞出了这样凤雏,不好好的挑选怎么行!
但是就因着眼高过顶,微微的一点子瑕疵也是容不得的,这清涟小姐眼瞧着十八了,也还是待字闺中,不曾有了合心的郎君。
有道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旺夫的姑娘更是如此,可眼瞧女儿一日比一日大,这罗老爷夫妇,心底也暗暗的着了急。
正赶上是天遂人愿,近日里,倒还真给罗家老爷夫人大浪淘沙一般的筛选之中,寻得了一个遗珠。
那个公子姓宋,书香门第,才做了举人,眼看着,乃是一个有前程的,托人询问了询问,熟人也说那个宋公子,乃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罗老爷夫妇自然是喜不自禁的,便是那宋公子现如今是有点家道中落,可也是许了。
加上那清涟姑娘自绣楼上远远的瞧见了那宋公子一眼,却是难得的好男儿,心内也乐意,这下子,万事俱备,可就等着一个婚事了,一家子人高高兴兴的筹备着,便要等着,给这个婚事筹备的一个热闹。
可就在这个时候,家里才出了怪事。
最先发觉了事情出奇的,乃是那清涟姑娘丫鬟凤萍。
凤萍手巧,是管给清涟姑娘绣衣服的,要做了新嫁娘,自然万事都须得精细,凤萍可不是便高高兴兴的每日忙一个老晚,那天也是一样,给清涟姑娘在绣一个鸳鸯戏水。
也是那一阵子忙的狠了,凤萍绣着绣着,眼皮子打架,就打算眯一会儿,可是不多时,便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嗤……嗤……”
像是布料拖行在了地上,一直在摩挲。
这是一个什么声音?
凤萍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在那颤颤的灯火下面,凤萍分分明明的,便瞧见了那几件要做嫁妆的锦缎,像是给一只看不见的手提了起来,但是提的不高,一大半却是拖在了地上的。
像是……那锦缎,自己站起来了?
凤萍没有回过神来,自已经呆住了。
“嗤……嗤……”接着,不同于方才的摩挲之声,却是响亮脆快的,那锦缎,齐刷刷的裂开了。
像是有人,在撕扯。
“啊呀!”凤萍这才忍不住惊叫出声,那锦缎却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方才牵扯着锦缎的力道,一下子全消失了。
“这……这……”凤萍简直要以为,这不过乃是一个梦境。
可是那锦缎,就破破烂烂的堆在了地上,却再也不曾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这话说出去,谁信?不管是哪一个管事的,可都要觉着,是凤萍自己不小心弄坏了锦缎,倒是将事情,托给了一个怪梦,已经都商议着,凤萍这个丫头不太靠谱,嫁妆的事情,少让她来插手罢!
可是正要将她手里的活计另行安排了的时候,别人手里跟嫁妆有关的,也发生了异事。
珍珠散了串儿,金丝银线揪成了团儿,各种小首饰,今日不见了,明日,要么在井边捡到,要么在树枝子上挂着。
像是有了一个看不见的人,千方百计的,要破坏了这一场婚事一般。
罗家老爷夫人知道了之后,自然也是不信邪的,亲自留在了放着嫁妆的屋子,前半夜,是相安无事的,老爷夫人也自说,准时刁奴才偷懒弄花活,还是须得严加管理,谁知道,半夜里,老爷夫人本想合一合眼的时候,却见到,那窗户开了。
是“吱呀”一下,自己开的,窗缝之中,还伸进来了一只手。
一只干巴巴,生满了皱纹,十分瘦小,干尸一般的手。
第23章:渗出了殷殷血迹
罗老爷罗夫人当时便并住了呼吸,躲了起来。
在那轻纱帐子里面往外面望,但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猫一般轻巧的攀了上来,钻进了这个库房之中。
库房现如今堆着的,全数是那些个预备做嫁妆的好物件儿,珠光宝气,在那亮堂堂的烛火下面,晃眼睛。
那小小的人一身干巴巴的糙皮,模样贼头贼脑的,一身麻布似的物件儿遮羞,头顶麻梭梭的,像是个斑秃,横竖一看那个模样,准不是一个好东西。
罗老爷罗夫人心内自然是打了鼓,这家伙,是人?是妖?还是不知名的什么怪物?怎么地,咱罗家便惹上了这一号的物件儿?
那个小人不过二尺高,料想着,照着凤萍那话,准也是挡在了布头子后面,谁也瞧不出来的,可不是便跟隐形了一般模样的。
出奇,真出奇。
这下子,对凤萍那话,可不是更相信了。
但见那小人儿站在了那首饰物件儿堆里面,也像是看花了眼,忽然伸出了手,插在那东西里面,绞了一个稀烂,像是对那些个绫罗绸缎甚么的,有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珠玉翡翠四下里乱丢,叮叮当当滚了一地,那些个锦绣更是咬牙切齿的撕扯着,还在那上好的棉花里面掏出了许多窟窿眼儿来。
便是个常人,做出这种事情,都能被称之一个疯癫,何况这个东西……嗨,也更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东西了。
那罗老爷是一个走南闯北跑买卖,见惯了世面的,虽说惊骇,倒是也冷静的住,罗夫人可就不同了,深宅大院里面的夫人,哪里见过这种东西,瞧见了那小怪物将宝贝女儿的嫁妆那般撕扯,更害怕起来,这个怪物,该不会是为着自家孩儿来的罢?
物件儿还是好说,倘若对自家的女儿,也伸出了那干巴巴的一只手……
想到了这里,但听“咚……”的一声,那罗夫人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一软,已然是往后倒仰,跌在了地上了。
这一声响不要紧,罗老爷瞧见爱妻经不住吓,已经倒下了,自己已经是发慌,而那小怪物听见了这个怪响,自然也早回过了头来,猿猴一般矫健的,便手脚并用,奔跑了过来,一把掀开了那轻纱帘子。
罗老爷正要扶起了罗夫人,这会子,却在纱帘之中,跟那小怪物四目相对,也不知怎地,倒是心内一股子火气,只想着,我们罗家跟你无怨无仇,也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东西,先是弄坏嫁妆,搞的家宅不宁,又将自家的媳妇唬的背过了气去,身为一个一家之主,哪里受得住这个,也顾不得害怕,操起来手边的一根门闩,大吼一声,追着那小怪物劈头便打过去了。
那小怪物一双金棕色的大眼,瞧见了门闩,可不是也倒是给罗老爷那个阵势吓的没了主张,身子一闪,顺着来路,重新的便钻到了窗户缝里,壁虎一般缩着骨头似的,也就溜出去了。
罗老爷宛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如何肯罢休,提起了那门闩来,便也打开了窗户,要跟过去,与那小怪物拼命,不成想,一打开了窗户,那罗老爷方才傻了眼。但见那小怪物,却正往自己种的那两棵香樟树之间冲了过去,一身糙皮,正跟那香樟树皮的颜色一模一样,拨开了枝叶往里面一钻,宛如冰块入水,浑然一体之后,不见了。
罗老爷怔怔的放下了那门闩,陷入了沉思。
而那些个家人们,早听见了这里的动静,赶了过来,瞧见了罗老爷盯着窗外发呆,而罗夫人早栽倒在地,屋里的嫁妆更是乱作了一团,唬的甚么似的,连声便问那罗老爷出了什么事情。
那罗老爷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祸害……祸害原来,是自己种下的……“
原来那香樟树,乃是照着听来的一种风俗,在家中有了女儿之后,便种植了香樟树,等着什么时候女儿出嫁,便可以将那香樟树放倒了,做成了箱子,好给女儿陪嫁的。
香樟树跟女儿一道从小及大,取了娘家物件儿的深意,要跟随女儿一辈子的。
出去经商听见了这个传闻的罗老爷,也深以为这个习俗不错,可不是也从那地方寻得了好香樟树苗,栽到了后院之中,便等着给女儿做嫁妆箱子材,却不成想,那香樟树,居然也成了精,要给女儿的婚事,添加了许多的麻烦。
罗老爷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外乡风俗到了自己家,怎地就成了这般冤孽?
家人听了,纷纷说道:“准也是这香樟树妖怪,乃是贪生怕死的,生怕小姐这一场婚事成了,自己个儿逃不了一个被砍了做箱子的命运,可不是便要想方设法,将事情给搅黄了的!”
罗老爷也觉得在理,这便下了令,明日里,紧着将那两棵香樟树给放倒了,箱子也不做了,挖出了根,扔了才是,万万不可再留。
第二日,家里的仆人便预备好了斧子锯子,要将树给砍下去,谁成想,那大斧子抡圆了,才砍了第一下,那伐木的仆人便怪叫了一声。
原来香樟树给斧子那一砍,居然跟人一般,渗出来了殷殷的血迹来!
那血迹触目惊心,赤红赤红的。
听见了这个话,罗老爷赶紧也过来了,心下可不是更别扭了:“这便是香樟树成了精的证据!你们不敢,我亲自来砍!”说着,那罗老爷便抢过了斧头要下手,
“老爷息怒!”早有一个年岁大的老家人赶了来,道:“老爷生气,自然是有生气的道理,可是眼瞧着小姐的大好日子要来了,家中见红,只怕不是好兆头!旁的倒是不算数,小姐大事上,咱们,最好不要有一点差池,要不然,万一触动了什么禁忌,那吃亏的,还是小姐哇!”
罗老爷一听这话,顿时也觉得好似有些个道理,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这香樟树,将大好的婚事给绞了呀!那老管家瞧着罗老爷这个样子,忙道:“小的倒是听说,此等妖异之事,旁人没有法子的,往烟雨阁后面那龙神祠祈祷,那是百试百灵的。”
第24章:尴尬人与尴尬事
“然后……”那老管家说道:“不成想,不拿龙神祠之内,空荡荡的甚么都没有,小的左右打听,才知道了龙神使者原来是这个点心铺子的千金,才冒昧的上门拜访的,啊,对了,小的也知道,龙神爷未必瞧得上甚么东西,但是也早预备好了谢礼,堪堪,称得上丰厚……”
“哦?”梅树的眼睛亮一亮:“不错,有话,可以好商量。”
月芒瞧见了梅树的样子,心底嗤笑着,头一次,还跟那个大鳝鱼要沉船里面的宝物,现如今,听见了一个丰厚,又亮了眼睛,瞧着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出尘模样,骨子里还不是跟凡人一样,贪些个身外之物?
不……出尘?月芒一时有点失神,自己这是怎地了?他会是一个出尘的人?可笑,真正出尘的,是子恒哥哥才是。
“那,就过去看看香樟树,也无妨。”梅树皱着眉头,望着那月芒,道:“你不是想要内丹么?随着去罢。”
月芒还记恨梅树要说她单相思的,倒是很想拒绝,无奈何,有内丹引诱,也只好咳了一声,道:“去便去了,横竖你离开了本姑娘,不知道要给那些个妖异之物害成了一个什么样子,作孽,只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了……”
梅树也只当听不见,转身便去了,大马猴左思右想,一棵大树,想必也不会闹出了那黑花君主洞府一般的险情来,随着去见见世面也好,忙也赶了上去。
“大马猴,你如何这样多事?”月芒的不高兴倒是洒在了大马猴身上:“我说,你也不算龙神使者,你也没有什么本事,总吓的筛糠似的,怎地还有心思跟上去?”
“小生倒是又自己的打算。”大马猴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自然不知道了,倘若小生能将这些个妖异的事情记录起来,集结成册,往那世面上一出,想必不仅你们的事情,能够流芳百世,小生这个撰写书卷的,那一定也可以跟着名闻于世……”
“一两个没趣味的,你倒是也上心。”梅树笑道:“将来可还有用许多更有意思的,只怕你到时候磨没了兴趣。”
“小生主意已定,”大马猴挺直了脊背,道:“那会子,将传说分门别类记载下来,唤作了《紫玉钗街诡怪传说》,当如何?”
“名字太土。”月芒道:“还是唤作《擒妖仙姑》比较威风。”
“《擒妖仙姑》……”梅树扯了扯嘴角,道:“这个名字倒是琅琅上口,只怕主角龙神爷不乐意给人抢了风头。”
“这倒也是,再怎么说,龙神爷也是玄阴地的主神……”月芒自去绞尽脑汁,大马猴倒是跟着问道:“听着老管家说,香樟树的寿命还不算很长,怎地区区十几年,也能修成了妖怪么?”
“万物皆有灵气,哪怕是昨日才生出来的萤火虫,也自有那萤火虫的本事了。”梅树说道:“只不过,要看那灵,愿不愿意露面了。”
“露面……”大马猴想了想,且问道:“就好比说,那香樟树的灵了?”
梅树点点头,道:“万事皆有因,十几年的树灵,能有几许神通?约略,也还是就跟一个人间的孩童一般,这样的孩童自顾不暇,如何还能与人为祸?是以,一定是有着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了。”
“迫不得已……”大马猴忙说道:“他全然,是不想自己给做成了一个箱子吧?想来也是,活得好好的,又有了灵气,谁愿意便这样死了的?啧啧啧……自救的法子,有些个拙劣罢了,可未必毁了嫁妆,婚事就不成。”
“可不是么。”梅树望着那街头的一抹绿色,浅浅一笑:“香樟树的长势,倒是挺不错的。”
“那倒是。”老管家听了梅树这话,接口道:“长得确实喜人,绿色浓荫的,看着教人赏心悦目,还有人登门来问,究竟是什么树哩!紫玉钗街左近,本页没有的。”
“嗯。”梅树点点头,道:“只有相依为命这两棵。”
“到了到了,”说话间,一行人也走到了那大院子门口去,站在了门口的家丁瞧见了老挂机啊带着梅树等一行人来了,忙便殷勤的请了进去,道:“几位高人,当真来的正好,现如今,那后院子里,正为着那两棵树,闹腾的不可开交,还请几位赶紧过去罢!”
老管家一听,自然也猜测到了,既然能闹成了这样,势必,也只能是罗老爷跟小姐或者夫人之间的事情了,主子之间有了那意见相左的时候,仆人是不能随意过去插口的,可不是不好收拾么!
听了这话,那老管家忙急匆匆的领着梅树和大马猴还有月芒便一道去了。
罗老爷家中十分清雅,就算是商人之家,各色摆设么,也是很有品位的,并没有寻常商人家里会有的暴发户模样,穿过了曲折蜿蜒的回廊,沿着那鹅卵石小路到了后院的月牙门口去,月牙门口后面,一片赏心悦目的绿意。
扑鼻子一阵香,但见那后园之中,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开了,沁人心脾。
“这会子作甚非要急着砍树?”一个婉转清丽的姑娘声音道:“家里乱成了这个样子,砍了树,便能服众么?也可能,不过是爹爹看错了的。”
“我如何能看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说道:“你娘唬成了那个样子,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事情归根结底,也全都是为着你,你……你这个态度,简直是不孝!待那高人来了,只要有了法子,这两棵树,立时便要砍掉!”
“砍掉?”那姑娘却说道:“世上怪力乱神的东西,我全数是不信的,便是来了那故弄玄虚的神棍,满口说什么胡言,我也不会相信。”
“唉唉唉!”这话说出来,自然是让人尴尬的,那老管家一扬声先嚷起来,想着打破了这个尴尬去:“老爷小姐,那高人来了!”
吵架的二人听了这话,俱转过了头来,果然都带着点尴尬。
第25章:猜不出是死猫眼 陆伯言巧克力打赏加更
这二人一个是妙龄少女,生的肤白胜雪,青丝垂肩,身材纤细,穿着一件桃花粉袄裙,踩着桃花粉绒球绣鞋,一双水汪汪清水眼,在一张鹅蛋脸上,更是显得顾盼神飞,眉梢眼角,像是带着点傲气。
那少女身侧,还站着了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一张紫棠脸面,普通身材,穿一身赭石色长衫,倒是儒商模样。
自然,便是那传闻之中的清涟小姐与那罗老爷了。
“无妨,无妨,”梅树摇摇手,笑道:“神棍是骗人的,自然不受欢迎,可想而知,不过,我们是打龙神祠里来的跑腿儿,如假包换,可不是那骗钱的神棍,还请两位,莫要误会便是了,要不然,龙神爷动了气,那……”
“拿着龙神爷来吓唬人么?”那清涟小姐虽然白皙的面孔因着方才说的话有点发红,却是要强的模样,毫不示弱的说道:“都说龙神爷,龙神爷的,怎地我不曾亲眼见过?”
“小姐不曾亲眼见过的事物,便要认定了不存在?”梅树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说话却客气又毫不容情:“风势谁也看不见的,所以世上没有风,这皇上于您来说,也是素未谋面的,想必,世上也没有皇上存在吧……”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可不曾说过!”那清涟小姐摆明是因着方才跟罗老爷相争,心绪不佳,才将气撒在了梅树一干人头上,这下子从梅树这里碰了钉子,哪里还能接着说什么,气鼓鼓的转头便走了。
临了还甩下一句话:“荒谬!”
“梅树,男子汉,该让着女子才是。”大马猴低声道:“怎地每一次,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这个姑娘也不像是甚么香甚么玉,”梅树且答道:“若是月芒算得上是一个金刚石,那这位姑娘,可就是玫瑰花了,看着好看,扎手的紧,何用旁人来怜?”
“不好意思的紧,小女失言,并不是存心让几位高人听到的!”那罗老爷一看碍事的清涟小姐走了,这梅树等人来了,倒是瞧见了救星一般,忙道:“在下罗茂昌,还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
梅树笑着各自介绍了一下:“在下是梅家点心铺子的梅树,这位是帮工月芒,这位是跟班儿大马猴。”
“本姑娘可不是帮工!”
“小生唤作马尚候!”大马猴忙也辩解道:“并不是什么跟班儿,不过……不过是……”
“妖树,便是这个么?”梅树早抬起了头来。
那罗老爷一见步入正题,忙道:“快快有请……这便是那两棵妖树!”
月芒和大马猴都为着自己被忽视而感觉有些个落落寡欢。
那两棵香樟树从外面就看得很分明,在院子里一看,可更觉生的匀称挺拔,亭亭如盖,也真真是十分成材。
其中一棵树的树皮上,果然裂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那口子微微张着,果然不是平素砍树会出现的木屑和汁液,倒是带了点嫣红,连那地上,也醒目的落了不少。
“树流血……”大马猴犹豫了一下,捅了捅梅树,道:“可不是成精了怎地……”
“树木流血,可不是正因着会伤了精气么……”月芒也忍不住说道:“平素的树木不会让自己伤精气的,这一棵树,倒是什么也不怕,预备着用自己的灵气,来硬碰硬哩!”
“硬碰硬?”那罗老爷一派叫苦不迭的模样,连声说道:“我们罗家,可素来都是行善多积德,乐善好施的,一直不曾与人结怨,更不曾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眼看着小女成婚的日子到了,如何……如何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梅树瞧了瞧那树,又顺着枝干摸了摸,接着且问道:“小姐方才那般气急败坏的,可是不想着让这两棵树遭殃么?大概小姐她,对着两株跟着自己一道长大的香樟树,有很深的感情吧?”
“高人说的是。”那罗老爷忙说道:“正是如此!这两棵树,小时候便时时有人与她玩笑,说是能有树跟着她一起长大,树倒了,她也就要离开了这个家啦!她那会子,时常还要说呢!若当真如此,无论如何,她也断然不会让这两棵树倒下,一年四季,精心的照料这两棵树,从来不辞辛苦……
后来,她长大了,自然也明白了,这树倒的意思,可是照料树,早也成了她的习惯,可不是一直便拿着伺候树,当成自己一个日常了。
却不成想,这一语成真,居然成了今日的这个样子。”
说着,那罗老爷摇着头,叹起了气来:“她娘受到了惊吓,还在发着烧,躺在床上呢!她可倒是好,不孝!不孝哇……”
“事情也不能全怪小姐,”大马猴素来是一个热心过度的,且说道:“罗老爷还是想开些个好了,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对两棵树,也要这样的尽心力,可不是正说明了,那清涟小姐,乃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么!这,也算不上甚么缺点,”
说着,大马猴顿了一顿,有点尴尬的说道:“至于小姐那般的……那般的暴躁,也不过是因着,婚事之前,本来也会有许多琐事烦心,加上了夫人生病,树又出了这样的问题,才……”
“这位公子,说的倒真是深入我心。”那罗老爷摇摇头,道:“清涟那丫头,秉性却是不坏,也不过,是给我宠坏了的,事情怪我,也全怪我,若不是当初,自西川弄得了这样的怪东西,哪里会多生了这许多的事端!”
“谁也不能预见了未来,罗老爷更无需自责。”梅树绕到了树后面瞧了一瞧,才要说话,却听见一阵子脚步声,接着便是报信的:“老爷,那宋公子来了。”
“嗯?”那罗老爷听了这话,忙转头瞧着梅树,客气有礼的问道:“不知道那宋公子过来,于您来说,可会添加了甚么不便?若是如此,那便请他改日再来便是了。”
“宋公子,敢是那位新姑爷么?”梅树摇摇头,道:“不曾有什么不便的,请那宋公子进来便是了,而且只怕……”梅树眯起了眼睛来:“那宋公子,还带了帮手来呢!”
“帮手?”宋老爷奇道:“什么帮手?”
“来了,您便知道了。”梅树笑眯眯的说道:“让新姑爷久等可不好,罗老爷,便请那位宋公子进来说话罢!”
罗老爷满腹狐疑的点点头,那报信的忙便转身出去了。
月芒低声问道:“我说,你怎么知道会带了帮手来?”
“简单。”梅树答道:“新姑爷可不想着这一场婚事出了什么差池,是以,估摸着罗老爷家里的动向,早有跟他通风报信的了,这个困难的时候,新姑爷若是能助未来的泰山一臂之力,那岂不是更有了一个可靠的印象了么!本来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候,自然要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了。”
“那样的关心,在你口中一说出来,怎地就变了味道?”月芒拧起了柳叶眉,道:“我倒是觉着,你瞧着谁都功利的很。”
“也不过是因着,本来人也都有会功利的时候。”梅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大小姐,自然没有那种要求人的时候了。”
月芒瞪了梅树一眼:“你懂的什么内情?”
大马猴见了这个阵仗,生怕月芒和梅树给打起来,忙跟着和稀泥道:“月芒这一次收集那妖怪内丹,可不就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可见月芒独立自主又坚强,可跟旁的大小姐不一样,梅树是如何聪明,如何看不出来,也不过是随口玩笑罢了,莫要多心,莫要多心。”
“哼。”月芒和梅树各自扭了自己的头,只看那香樟树去。
这两个人……怎地突然别扭了起来?大马猴百思不得其解。
“罗老爷,晚生有礼了,”一个淳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马猴一回头,但见那月牙门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个年轻男子跟自己一般,都书生,可书生之间的差别,也让大马猴产生了一种天壤之别的感觉。
若说面貌,大马猴自然也称得上眉清目秀,可是那种气度,大马猴可就不及万一了。
那年轻男子身量很高,穿着的青色长袍和头上的冠带都不算新,却瞧得出来,也是笔挺的好料子,姿态谦恭有礼,气度也温润如玉,不像是自视甚高的,可是举手投足,自有大户人家特有的那一种教养良好的风范。
让人羡慕的一种优越。
莫说是女子,连本该心生嫉妒的大马猴,心内居然也不是嫉妒,倒是一种欣赏。
这个特质唤作了甚么?人格魅力么?
罗老爷忙道:“原来是宋公子,快,里面请。”
那宋公子却摇摇头,笑道:“晚生却是为着,这两棵香樟树来的。”
罗老爷一阵窘,且说道:“这一等的区区小事,可不成想,让宋公子也知道了,委实是让人颜面扫地。”
那宋公子笑道道:“罗老爷言重了,谁会想到能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来?晚生也是想赶过来,瞧一瞧可有能让晚辈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
“惭愧惭愧。”因着还不曾成婚,这老丈人跟女婿之间的对话,倒是客气的了不得。
“是以,才请了高人相帮,来看一看这事情究竟有什么样的出奇之处,不过……”那宋公子含笑望着梅树等人,道:“可是晚生来晚了么?这几位是……”
“不瞒宋公子。”那罗老爷说道:“这几位,乃是老管家自那龙神祠之中请了来的高人,也正是为着这妖树的事情来的。”说着,且将梅树等人一一介绍了一番。
“那晚生,来的可有点画蛇添足了。”宋公子道:“晚生也带了高人前来呢!不过,既然几位是珠玉在前,那晚生不如便将带来的且……”
“不必不必。”梅树含笑说道:“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可是更热闹的,来也来了,不必避讳,若是方便,一道请进来,各抒己见可好?”
“原来如此,果然是坦率大度,真真乃是名门风范。”接着,那宋公子说道:“那,晚生便将自己请来的高人,也引进来了。”说着,回身往那月牙门后面招呼了一句,一个矮墩墩,慢吞吞,周身缠着黑衣的人便跟了进来。
那个人虽然周身全裹在了黑布之内,独独露出了一双眼睛来,可那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的,梅树一行人怔了一怔,那双眼睛,是碧绿色的。
乃是胡人么?
“这位,乃是来自那波斯国的圣火大师。”宋公子介绍道:“法力超群,有目共睹,可是在紫玉钗街上,已经帮着许多人解决了妖异之事的困难,乃是十分难寻的,晚生因着有一个朋友正在铁锚街,这才将生活大师给请了来的。”
“哎呀,真是多加费心!”罗老爷忙道:“辛苦辛苦!”
“哼,”月芒一听这一番夸,忍不住也哂笑道:“果然,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么!”
月芒这口无遮拦的话是一个什么意味,谁也听得出来,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人,自然知道假装听不见,才是上选,几句客套话且将事情翻了篇儿。
大马猴压低了声音:“你不用看人,猜的倒是也准。”
“这个么,看天分。”梅树微微一笑:“猜不出来的,是死猫儿眼。”
大马猴咕嘟了嘴,这个梅树,果然逮着机会,也要损损别人……
那宋公子倒是开门见山:“婚事前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晚生也挂心的很,事情如何听说的,也都跟圣火大师说了一遍了,圣火大师,您怎么看?”
那圣火大师一开口,果然也是那浓郁的西域腔调:“这两棵妖树,贪生怕死,不过是怕婚事上自己给放倒了做箱子,才千方百计的破坏嫁妆,现如今要是不除,只怕他们会为着婚礼的事情,变本加厉,说不准,为了明哲保身,还要伤了小姐公子,将婚事搅黄,到时候,可就多有不美了!”
第26章:可有人在家里么
“那……”宋老爷早慌了神:“这可怎地好?本想着砍伐了,谁知道这一棵树,流出了鲜血来,实在,多有不吉啊!”
“无妨!”那西域法师的绿眼睛转了一圈儿,且说道:“按着中土风俗,赤色,乃是瑞色,新婚嫁衣,那不也都是大红色的么!至于这一棵树么……”那西域法师上前摸了那香樟树一把,回头说道:“不过是那树干流出来的汁液,植物多变,产生的异种而已,如何会是血呢?且请老爷,万万莫要误会了,这一棵树上挂了红,乃是为小姐的一番庆祝罢了。”
“区区几句话,倒是将那般的不吉利说的轻描淡写,”大马猴低声说道:“梅树,这位大师看来很是了不得。”
“对中土文化知道的这样详细,自然是有备而来了。”梅树也说道:“且瞧瞧,这位法师,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此话当真?”那罗大爷大喜,忙道:“既如此,还请法师说说,我们现如今,当如何对付这两棵树?”
“中土有句话说得好,”那胡人法师说道:“斩草务必须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遗下了祸害无穷。小僧认为,还是须得将这两棵树树根掘尽,盖以山石镇压,小僧再书写了灵符,篆刻在那山石之上,定然能让那两个妖树,永不超生!”
“甚好!甚好!”罗老爷一听这个胡人法师信心十足,斩钉截铁的模样,喜的眉不见眼见,立时说道:“既然如此……”但是话一说到这里,又想了起来,梅树和月芒一行人还在这里,忙转头且有礼的问道:“龙神使者,敢问这位圣火大师所说的法子,您几位怎么想?”
梅树才要说话,那月芒倒是先一步越过去,道:“就算是斩草除根,你这个法子,未免也太阴损了,果然还是西域来的,自有西域的法子,倘若是我们中土人,可还要怕将来干了这样的事情,要下了地狱拔舌头呢!”
宋公子一双眼睛看向了那圣火大师,圣火大师却是假装根本不曾听懂似的,只自顾自念叨着自己那宗教的怪祈祷。
“月芒!”梅树且将那月芒往后扯了扯,道:“你且稍安勿躁,横竖外来是客,便是为着这个妖异之事赶在了一起,那咱们,也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请圣火法师先施展神通为妙。”
那宋公子听了这话,也只道梅树怕自己先出马,若是失了手,落下了话柄,才将先头炮交给了这圣火法师,心内却是自鸣得意,更是将梅树一个小小少年更看低了几分,觉着是没什么能耐,却会投机取巧的,这才温文尔雅的跟那圣火法师说道:“既然那龙神使者一行人,乃是这般谦虚的,大师,咱们,便也却之不恭,还请大师且施展神通罢!”
那圣火法师听了,这才点点头,傲然越过了梅树,到了那两棵香樟树之间,伸出了短粗的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月芒着了急,且跟梅树说道:“作甚要这胡人先出手?万一他镇妖那般狠毒,两棵树的精灵,自然也要永不超生了!”
“你不便是惦记着那点子内丹么!”梅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等着,只有好戏,没有悲剧。”
月芒瞪了梅树一眼,且要分辨自己也不是非要取内丹不可,不过怜惜两条命,那树的精灵便是毁坏东西,但是不曾伤人,便说明性子本来不算穷凶极恶,没必要杀之后快,但是转念一想,梅树那厮如此凉薄,跟他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也就咕嘟了嘴,不说话了。
大马猴担忧的望着这两个别扭的人,心内也有点子不安了,有心劝阻莫要窝里斗,可也搜索枯肠,想不出甚么可说的,一双眼睛,也只好先对牢了那胡人法师了。
但见那胡人法师一通咒文念完了,两只隐藏在黑色布料之下的手交错着,忽然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那树干之上,但是树干,岿然不动,只有树梢微微摇晃了摇晃,惊飞了几只喜鹊,甩下来了几片叶子。
胡人法师的面孔隐藏在了黑布之下,自然看不清是一个什么神情,但是也感觉的出来,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海口早就夸下来了,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见那胡人法师手底下蓄力,又发出了一掌,但是这一下子,那香樟树,还不如方才,连动也不曾动。
“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那胡人法师左思右想,方才嘶声说道:“千斤咒,有人在这树上,动了千斤咒!”说着,转过头来,绿眼睛莹然的望着梅树:“少年郎,千斤咒,是你下的么?为着驱妖而来,却倒是护起了这树,你说,是不是,你是为着恶化而来!”
恶化,乃是修道之人之中的一种术语,就是有修为的人为着骗取钱财名望,存心在大户人家施法弄出祸患,再自己出马收拾,落了名利的法子。
梅树一脸的无辜,忙说道:“圣火法师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在下可真真听不明白,在下一动也不曾动过,谁瞧见在下什么时候下了咒?您这下子砸了招牌,要将因由寻到了在下头上,恕在下直言,这样拙劣的栽赃嫁祸,在我们中土,可是站不住脚的呀!”
梅树这话一出,那罗老爷,也带了点疑心,盯着那胡人法师去,胡人法师还待要争辩,宋公子早将那胡人法师劝住了,且说道:“大师,既然您说是有什么千斤咒,那这个龙神使者出马,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开,倘若他是能解开的,这件事情,也是耐人寻味了。”
梅树这会子若是解不开那千斤咒,也根本胡人法师半斤八两一样的丢脸,可若是解开了千斤咒,可不是更说明了,梅树跟弄鬼事情有关?
大马猴忙道:“可不公平!难不成,解开了,梅树还要背上了黑锅么?”
“这位大公子误会了,”宋公子笑道:“失物自然要寻捕吏,只有捕吏寻了贼人,方能拿到了赃物了,横不能,捕吏自己出马,就能将赃物直接拿回去,这才是不合常理。”
“小生姓马!”
“行了。”梅树浅浅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想看贼,就将贼拉出来与宋公子瞧瞧好了。”说着,梅树蹲下身子,在那香樟树的树皮上,敲门也似的敲了敲,爽朗的声音问道:“可有人在家么?”
第27章:难道是非分之想 大心悦巧克力打赏加更
“诶?”一众人瞧见了梅树这个架势,倒是愣住了。
更出奇的是,那树干之中却还真的传来了“啵啵啵……”的回响,像是真的有人在那树里面,给了梅树几点回应一般。
“今日有点事情,才冒失拜访,”梅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主人方不方便见客?”
那“啵啵啵……”的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敲了三下。
“这这这……”那罗老爷忙问道:“这是一个什么意思?”
“白日里见面不方便。”梅树答道:“它的意思么,乃是三更时分。”
“三更?”那圣火法师显然有点急躁了:“如何,要等了那样久?”
“若是圣火法师着急的话,”梅树含笑说道:“大可现在就动手。”
方才这圣火法师吃了瘪,大家可全看见了,再试一次,大概也是枉然,那圣火法师一双绿眼睛,只得也忍着怒火别了过去。
宋公子忙来打圆场,说道:“还请几位稍安勿躁,既然龙神使者这样说了,咱们有目共睹也就是了。横竖龙神使者的意思,是说一个众志成城,晚生也愿意留下来,跟着看看,是否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去。”
“如此甚好!”那罗老爷忙说道:“既如此,还请几位在此吃几盏茶,等上一等,着实委屈了列位了,待到了夜间,在下摆酒设宴,请几位欢聚欢聚也好。”
梅树等俱应了下来。
月芒更是摩拳擦掌,只说要来大吃四方。
梅树却说道:“既然没有旁的事情,你倒是不如去陪一陪那清涟小姐去。瞧着方才清涟小姐的那个模样,倒是跟这两棵树,感情深的很,能问出来了甚么有用的线索,方才是代班龙神使者的职责。”
“职责?”月芒有点不乐意:“打探小道消息,也算职责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嚒!”梅树低低的说道:“我姐,以前也是这样帮着龙神爷寻求了事情的蛛丝马迹去。”
月芒一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梅树便笑道:“孺子可教。”接着, 跟那罗老爷多了几句,罗老爷忙点了头,便着人将月芒给带上绣楼去了。
月芒一脚两脚的踏在了那精致的楼梯上,心下却还是不大爽快,捉妖出风头的事情,总是那死梅树自己独揽,这点子打杂跑腿的,倒是都自己来,这样修道世家的面子,还能往哪里搁?
不行,今日里,一定得抢在梅树之前出风头,月芒暗下决心,让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也瞧瞧李家的威风。
“姑娘,这便是小姐的绣房了。”
领路的丫鬟如是说道。
月芒抬起头来,倒是一阵扑鼻子的甜香先迎面而来,像是焚着了上好的香料,入眼一个小巧玲珑的厅堂,布置的十分文雅,文房四宝都是上好的,但见那桌子上还摆着不少的画卷,画卷上面描绘着人形,居然都是惟妙惟肖的。
有老管家,有方才见过的丫鬟,一眼便能认出来,丹青上面的功夫,简直让人惊叹,那丫鬟看见月芒一副吃惊的模样,也低声笑道:“我们家小姐,画的画,都跟真人一般无二的。”
“这真是,能去衙门里面画了那通缉犯了,”月芒忙道:“定能一逮一个准儿。”
那丫鬟笑道:“姑娘真会说笑话。”
墨香跟着那焚香一道袭人,走进去,瞧着布着的乃是红木的家具,内里乃是一个碧纱橱,碧纱橱左近正坐着那清涟小姐。
清涟小姐抬起了头来,看见了月芒,面无表情的且说道:“你如何来了?”
月芒转转眼睛,大咧咧的说道:“还不是为着小姐的事情,不少东西,女儿家家说了方便些,那个梅树懂个吊死鬼,一日日只要显了他神气,甚么话也要乱说,小姐只当不曾听见就是了。”
一听月芒倒是也跟自己一样看不惯梅树,这清涟小姐也便来了精神,因笑道:“怎地,你们不是一式来的么?倒是也……”
“不提他了,”一看说一声梅树的坏话,这个清涟小姐便要对自己另眼相看,月芒心内简直得意非凡,觉着自己是抓住了闺阁女儿成为朋友的最大诀窍,忙赶过来紧着切入主题,道:“清涟小姐,眼看着这婚事要到了,香樟树的这件事情,看来也让您闹心的很, 不过瞧着便是如此,您也还是不希望那香樟树给罗老爷砍了,其中,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么?”
一听月芒这样的开门见山,那清涟小姐怔了一怔,才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到了这个时候了,能有一个人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那两棵香樟树,本来也是为着我来栽种的,我自然也不希望那香樟树也因着我倒下去了,养狗,养花,都是有感情的,养这树,自然也是有感情的,那般亭亭如盖的样子,我也不想着,因着我便给放倒了的。”
“自然自然,”月芒连连点头,道:“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的。”
那清涟小姐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此前便跟父亲说过,嫁妆的箱笼,买什么不行,怎么就非要砍倒了那两棵树,可是我爹他,硬要说,为着我种的,乃是他一片心,好容易等到了这一日,如何能不砍?若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种,简直顽固,留着那树,什么时候,我回了娘家,也总像是瞧着这树,替我在娘家守着哩。”
“这个么……”月芒忽然很认真的说道:“月芒多嘴一句,怕只怕,小姐出嫁之后,人去楼空,可是偏偏这两棵跟女儿同龄的香樟树树还在,心内,大概见到一次,就会寂寞一次罢?”
“寂寞?”清涟小姐出了出神:“我爹他……也会寂寞?”
“不过是月芒的猜测罢了。”月芒说道:“谁知道?便是一副铁血汉子模样的大男人,也难免会有那种多愁善感的时候罢?就好比我爹,总是张口闭口的要我赶紧嫁人,不要再在他面前碍眼,免得偌大家底也吃空了,但是我这么一走……”月芒说到了这里,自己却猛地梗住了,那清涟便问道:“月芒姑娘,怎地了?”
“也没什么……”月芒还是微微一笑,道:“咱们接着说,对了,那香樟树的事情,闹的整个宅子鸡犬不宁,说是许多人瞧见了,那……清涟小姐瞧见过么?”
清涟小姐摇摇头,带着点失望,道:“偏生,就是我不曾瞧见过呢!说起来,倘若真是那两棵香樟树在闹恶作剧的话,倒是避开了我,难不成,倒是对日日相见的我避讳了……”
“事出皆有因,”月芒只得说道:“也许,香樟树这样的破坏了你的婚事,也要对你心内有愧呢!”
“这倒也有可能……”清涟小姐望着能从楼上看的清清楚楚的,散发着芳香味道的香樟树叶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呀,也是实实在在,并不希望它们由这般鲜活的模样,成了干巴巴的尸身呢!”
干巴巴的尸身?这话说来,倒是也没错,那柜子,桌子,板凳, 也都是干巴巴的尸身呐!就连罗老爷瞧见的,那香樟树的元神,可不是也是那干巴巴的尸身么!
这会子,也听得见绣楼下面,几个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那清涟小姐自说道:“闹的这样大,只怕那宋公子,也给惊动来了罢?”
“这倒是,”月芒漫不经心的答道:“小小的年纪,倒是老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我都替他累得慌。”
清涟小姐却微微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性子罢,正是因着那样,他才是宋公子呀。”
“清涟小姐,好似很喜欢那个宋公子?”月芒再怎么铁血,终究也还是一个少女,听见了这样跟那桃花一般粉色的故事,总也忍不住伸过了耳朵来:“清涟小姐觉着,那个宋公子,究竟哪里好?”
“嗯……”清涟小姐脸一红,且笑道:“只怕,哪里都好罢!且……这话说出来,未免可笑,我只告诉你,也请你莫要笑话我,那一日,从绣楼上往下看过去,我这才意识到了,原来,我见过他呢!”
“见过?”月芒紧着问道:“清涟小姐深居在这绣楼之中,如何会见过他?”
“是在梦中见过他啊!”清涟小姐微微一笑,道:“女儿家发春梦,也真是羞人的很,尤其是这样的人家,真真是不好说出口的,但是那一日,娘让我偷眼去望一望,我才真正的是吃了一惊,当即便瞧出来了,可不是那个在梦中跟着我一道去逛灯节,游庙会的男子么!
所以说,这真真,乃是一个缘分天注定,我这才点了头的,娘和爹,瞧见我乐意,高兴的什么似的,当即便将这件事情,给应下来了。”
月芒这才是一个恍然大悟,怪道这个清涟小姐虽说带了点傲气,还是能对一面之缘的人首肯,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想必,也是月老爷爷,暗中附赠给有缘人的一个礼物罢。
这样想着,月芒忽然有一点羡慕了起来,怪道呢,只见一面,便能一见倾心,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两心相悦罢,索性接着说道:“方才瞧见了那宋公子,倒是也气宇轩昂的,虽然是有点虚虚的,不过大概他们那种总要礼尚往来的人,总该是要说场面话的,一颗心是真的,倒是比什么都强,也或者,清涟小姐,自己也出现在了那宋公子的梦境之中,也未可知呢!”
“若是当真如此,那可倒是也怪不好意思的。”清涟小姐脸色一红,越发像是三月才开的桃花,娇艳的了不得,说到了这里,清涟小姐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起身打开了柜子,因笑道:“事情既然跟你也说了,你也帮着我来保密,那这一幅画,与你瞧一瞧。”
月芒忙道:“清涟小姐放心罢,事情,我准不跟旁人说。”
那清涟小姐点头道:‘我也相信……“说着,却将一卷子画打开了,道:“总也是梦见,便将他的模样给画下来了,月芒姑娘才见了宋公子,瞧一瞧,画的像不像?”
但见那画轴打开了,内里,是那香樟树下面,一个回过头来的公子。
那个公子一身青衣,冠带正给风吹的扬起来,双目如星,俊朗非凡,简直世所罕见。
可是月芒皱起了眉头来,心下想着,出奇,出奇,方才那个宋公子,长得虽然也不差,可是跟这个画上,全然是两个模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若说是旁人胡乱涂抹,将如意郎君画的比本人英俊,倒是可想而知,可是瞧着清涟小姐其他的画像,全数都是唯妙唯肖,真人一般,何至于倒是将得意之作画的非驴非马?
“怎地了?”清涟小姐忙问道:“画的不好么?”
月芒一听问,才从思绪里面挣脱出来,连连摇头,道:“好,画的十分好!简直……简直跟真人走到了画里一般……”
那清涟小姐是羞红了脸,月芒却终于是明白了甚么:若是没有这个自信,清涟小姐怎会将画拿来示人,八成那一日,她在绣楼上瞧见的,却正是这个人。
这个梦中与她相会的公子,可根本不是宋公子……
能出现在她梦里,能出现在她的后宅, 还能是谁,八成,便是那个香樟树里面的精灵罢?
这件事情,好像,比想象之中的复杂一点,那香樟树的原身不是小怪物模样么?怎地倒是还能变成了俊美书生?
破坏了婚事,又为的是甚么?难不成,因着跟清涟小姐日日相见,那树,也生了人的心,对清涟小姐,有了什么非分之想么?
“月芒小姐,”有丫鬟过来,恭敬有礼的说道:“那梅树公子,想请您下去一下,说是有话跟您说呢!”
“这个梅树,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要作甚。”月芒听了这话,忙便跟那清涟小姐做了别,急匆匆的便随着那丫鬟下楼去了。
第28章:怕只怕东窗事发
月芒才不高兴的下了楼。大马猴倒是先迎了上去,且兴冲冲的问道:“如何,可打听出了什么出来了?”
“不曾。”月芒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般着急做什么?还有许多话不曾问清楚了,随随便便打扰了本姑娘,破不了这件事情的迷,可怪不得本姑娘去。”
“不该怪你,自然不该怪你。”梅树也从后面绕过来,笑道:“想必聪明如你,也瞧出来了那大香樟树的端倪了?”
本来月芒为着跟清涟小姐保密的约定,借口说不曾打听出来什么,便是有点子心虚的,给梅树这一说,可不更是慌了起来,随口胡诌道:“全赖你们,要不然,本姑娘早打听出来了。”
“也好也好,免得你真的看出了甚么来,倒是打草惊蛇,”梅树打了个哈哈,转身要走,月芒却一把拖住了梅树,道:“事情可不寻常,你准定有事情叫本姑娘商量,才急急火火的,是不是?你说,你们可也再下面打听出了甚么有用的来了?”
“说起了这个来么……”梅树微笑道:“只怕,那宋公子跟那胡人法师两个,倒是有点说不得的秘密呢!”
“秘密?”月芒忙问道:“他们两个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能有龙阳之癖?”
“小姑娘家家,这是什么话!”大马猴俊脸也红了,忙道:“莫要乱说,不过是方才,小生也不曾闲着,往那内宅之中,也打听了打听去,便听说了,这个宋公子,只怕,有点不寻常哩!”
“不寻常?”月芒忙问道:“怎么一个不寻常法?”
“嘘……”那大马猴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宋公子,可不仅仅是一个温润如玉模样,那是极有心计的,本也是听闻了罗老爷家中乃是要寻了有前程的,罗小姐本身又旺夫,可不是千方百计,又来豪赌一把,将自己也托人给提了亲事来,又变卖家产,重重贿赂了罗老爷身侧的人,给自己吹了一个天花乱坠,方才脱颖而出,现如今,事事顺利,可不是就差最后一步了么!”
“还有这等事?”月芒吃了一惊:“瞧上去是一个识大体的,不成想原来是个有城府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大马猴得意洋洋。
“话说,这样的隐私,你们两个,又是如何打听出来的?”月芒接着问道。
“你也不用管。”大马猴来了精神:“山人自有妙计。”
可是瞧着大马猴那个模样,巴不得人来问他哩!
偏生月芒就是不爱去上那个当,接着便说道:“我听出来了。怎地,你们疑心,那妖怪的事情,也跟那个宋公子有关系,是一个贼喊捉贼,掩人耳目?”
“这你也看不出来?”大马猴道:“再笨的贼,也不会做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来,八成还要问那个胡人法师呢!梅树说,这一次,估计是胡人法师怕那香樟树里面的精灵作乱,倒是自己沾包,才过来自告奋勇,要动手要收拾的。”
“这么说来,打听半天,都是废话!”月芒不耐烦的挥挥手:“那你说,香樟树这件事情,跟那宋公子,胡人法师,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稍安勿躁。”梅树却笑道:“结合上了你打听出来的事情,很容易便一目了然了,我跟你说,那个树木的精灵,本来也是能安安稳稳的修成了人形的,可是为何,会好端端变成了干巴巴的小怪物模样,四下里做出了那样的匪夷所思事情?只有一个原因……”
月芒一拍脑袋:“那小怪物之所以是那样的,难不成,是因着,他跟那大鳝鱼一般,失去了精元!而这一阵子,紫玉钗街上妖怪时时有被害的,我明白了,都是那胡人法师动的手!”
梅树微笑着点点头,道:“也真难为你,没有白吃了那许多的饭,倒是没糟践。”
“这下子,可不是都清楚了么!”月芒恍然大悟,忙接着说道:“让我来想想,准是胡人法师知道那小怪物作乱的事情之后,只怕自己干的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东窗事发,这才借着那宋公子急于想成婚,不希望出差池的心态,与他巧舌如簧全说几句,毛遂自荐来除妖的。
那宋公子求之不得,一拍即合,为的便是将小怪物给斩草除根……却不成想,咱们先来了一步,这才无计可施的……梅树,对亏你,居然会用那千斤咒!”
“甚么千斤咒?”梅树转过了头,望着那香樟树,说道:“千斤咒那种东西,乃是正统修道之人才会学习的,我嘛,不过是一个仗着天生带着点灵气的野狐禅,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不是你下的千斤咒?”大马猴倒是瞪大眼睛:“那为何那棵树砍不动?啊,对了,归根结底,那棵树的精灵,也是因着不想做成了木箱子,才用最后一点的原身,过来破坏婚礼的罢?这般自救,可怜可怜,人作为万物之灵,能对三界之中其他生物随意宰割,倒是也很可叹。”
“你便庆幸,自己是一个万物之灵罢。”梅树说道:“世上万物,屈从人手下,如何不可怜。”
月芒心中一动,那个被夺走了精元的树的精灵,究竟为什么要冒充了宋公子,给小姐看到?难不成……他以前是对小姐有所思慕,但是终究知道了事情是开不出来的一朵花,这才借用了小姐跟他梦中相会的缘分,让小姐答应了宋公子这一门婚事么?
对了,对了,小姐一直眼高过顶,也是因着,她那心内,梦中的郎君,占了一席之地罢?
这样,她方才会觉着,自己终于等到了那个人,让婚事成了。
可是若他存心放弃了自己,促成了宋公子,该是顺随心意的,变成了那个模样之后,如何还要去捣乱?
“我说,”梅树像是知道月芒心里想的是什么一般,淡淡的说道:“有可能,他也不是蓄意去破坏了婚礼,只不过,是希望那婚礼推迟一段时间而已。”
“推迟?”月芒望着梅树,喃喃道:“他不成想,这个时候正巧精元被胡人法师夺走,导致自己成了那般模样,还有剩余的心愿,不曾了结,才会想着拖延时间,让自己的精元缓一缓,能做事的时候,去在婚礼上做点什么吧?”
第29章:两棵香樟树之事
“差不多吧……”梅树只是闭上眼睛,像是在春风之中,吸了一口那清香的樟树芬芳,道:“不过么,人家心内的事情,外人,总是不好断言的,到时候,一准便知道了。”
月芒转头望着那胡人法师,且说道:“那……你如何知道,这一次胡人法师跟那香樟树里的小怪物有过一场遭遇的?光凭推测,也无法断言,可是大马猴和你,全然都是信心十足的模样。”
“小生是马尚候!”
“也很简单,打听打听,不便知道了么!”梅树转过头来,道:“那个胡人法师,这几日,可是经常在左近出现呢!有人瞧见了,他在那铁狮子胡同与人变戏法,你知道铁狮子胡同么?”
大马猴插口道:“便跟着这个宅院,一墙之隔。”
“不错,”梅树道:“香樟树的树根,一旦扎下去,可以生长的十分遥远,挖掘,也是不好挖掘的,是以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十分轻易,就可以寻得了香樟树交错的树根。那胡人法师,你说来得巧不巧?”
月芒点点头:“巧。”
“巧是巧,不过,若是托词了一个偶遇,那自然,也是无话可说的,不过嘛,他身上,可带了一股子味道。”梅树侧过头去,道:“你可以闻闻看,不用很近,便是错身而过,便知道了。”
月芒懵懵懂懂,也真的依言而行,大咧咧的便从正在密谈的那个宋公子和西域法师之间穿过去了。
一股子甚么味道?提神醒脑之余,似乎穿越了风尘已久的记忆,带着她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这个味道,她闻到过。
家里的大宅子,俱是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家具,小时候贪玩,跟哥哥捉迷藏,便躲在了那大柜子里面,有一个大柜子之中,装着的,乃是昂贵的衣服,便满满的是这一个味道。
唔……她想起来了,怕虫蛀,那里面搁着的,是樟脑丸。
那个味道,熏鼻子,她从里面出来了,哥哥便捂着口鼻在面前扇风,问道:“难不成,你才从粪坑之中跳出来么?好臭的味道!也难怪,寻不到你,为着一个迷藏,你也是挺拼命的……”
月芒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薄州生长了樟树,他们李家,又是大户人家,有一些个樟脑,也不足为奇,可是这里是京城,京城里,才听说了也统共只种了这么两棵香樟树,那个胡人法师,又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且,那西域的人,是没有这个用樟脑来防虫防蛀的习俗罢?
那样浓重的樟树味道,除了是在这里寻得的那樟树的精元,还能是什么!
这个梅树,真真乃是一个狗鼻子!
不过月芒又起了疑心来,梅树,怎地倒是认得这个味道?
一面思忖着,月芒一面回到了梅树的身侧,梅树微微笑着,带着点云淡风清,也不见招摇,可是月芒便是瞧着他那一副似乎什么都看穿了的模样不顺眼,哼,倒是又自以为了不起了罢!
但是现在,自己成了他的帮工,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月芒也只好委屈了自己,问道:“那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
梅树摸着自己光润但削尖的下巴,道:“龙神爷镇守在这个三界的交叉口,可并不仅仅是守护人类的,这些个本地的妖怪给人欺负了,龙神爷也是会挺身而出,以力相护的,是以么……”
“你打算,将那精元从西域法师那里拿过来,还给了那香樟树么?好歹也算做一件好事了。”月芒抿一抿嘴,接着说道:“对了,这一次的西域法师,跟咱们上一次见到的,将衙役变成了狗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样穿着黑衣,欲盖弥彰,倒是不好猜。”梅树眯着眼睛,道:“不过么,我倒是觉得,上一次见到的胡人法师,大变活人的,身量比这个要高些个。那灵气,从衙役身上看,准也比这一个要强了许多。”
“果然,那些个子恒哥哥要追查的西域法师,还是成帮结派的来的。”月芒皱了眉头,道:“也不知道,子恒哥哥他……”
“你那个子恒哥哥,是一个无往而不利的把,又如何将区区的几个胡人放在了眼里?”梅树撇了嘴,自转身去瞧那香樟树了,大马猴察言观色,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了那个什么子恒哥哥,好似准没有甚么好事似的,不吉利的很,忙也岔开了话题,道:“月芒,咱们也去瞧瞧看,梅树在那里看什么。”
“他能看什么?诸葛亮坐空城——故弄玄虚。”
“姑娘也认了在下做诸葛亮,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本姑娘可不是在夸你!”
月芒撇了嘴,也没法子,只得跟上去,却瞧见那树干后面,靠近树根的地方,一棵香樟树上面,居然漏出来了一个大洞。
那个大洞很深,像是给白蚁掏空了的,能容人将一个拳头伸下去,黑洞洞的, 也看不见底。
香樟木本来就是防虫子的,怎地,也会有白蚁么?
月芒蹲下了身子来,喃喃道:“这个,是香樟树因着失去精元,而受的伤?”
而另一棵香樟树,却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月芒瞧着另一棵香樟树,却忽然怔了一怔,对了,这里,有两棵香樟树啊!
其中一棵香樟树,变成了青衣书生的模样,被挖去了精元,被砍了一下子之后,渗出了血液来,还有千斤咒护体,刀枪不入,那……另一棵香樟树呢?
“难不成……难不成……”月芒指着那个完好无损的香樟树,道:“方才的那个千斤咒,是这另一个香樟树,拼上了自己的精气,护住了的……”
“恩恩。”梅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古老的越人歌……
究竟几许人,是默默的思慕着旁人,默默守护着旁人的?哪怕,一点回报也没有。
人总要瞧着自己眼前的繁华,总是会忘记,自己身后,许也有一路相随的,但是因着一路相随,反倒是,提不起,想不到。
思慕这种东西,便是为着那个人,自己的一切,甚么都不要,也可以罢?
香樟树也是这样,更何况,人了……
“我说,你们究竟在说甚么?大马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两棵香樟树,跟越人歌有什么关系?跟千斤咒有什么关系?”
“到了三更,也许,你就能看出来了甚么了。”梅树站起身来,道:“戏台子上的戏也是这样,到了结尾,才最是一个出彩。”
夕阳西沉,那青色的天空上,已经早早的出来了一轮惨白的月亮,大马猴思忖着,两棵香樟树而已,何故要乱成了这个样子?
树,也有心么?是了,树不仅有心,还有年轮。
它们,惯常把一切东西,都刻在了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罢?怪道,人人管不善言辞,唤作了木讷。
“哎呀!”大马猴一拍手,接着说道:“小生猜出来了,难不成,是因着那树木的精灵,早瞧出来了宋公子不是什么好人,这才千方百计,要破坏了这一场婚礼?”
“虽然是心机深沉,也不见得便是有多坏,”梅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心机却不好。”
大马猴望着那正跟罗家宅子里的人落落大方的寒暄,而不论遇见什么意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宋公子,不觉低声跟梅树说道:“越说这个,小生怎地倒是越觉着,这个宋公子,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了?”梅树笑道:“对这一桩婚事,是势在必得的,自然要竭尽全力,也不能拿婚事给黄了的。你且放心罢,到了夜间这段时间,准也有更有趣的。”
月芒撇了嘴,望着那月亮,甚么也没说。
罗家老爷摆了宴席,一众人吃喝的很是高兴,那圣火法师也难得一见的摘下了那黑色的面巾子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爽的程度虽然及不上月芒,也算得上好胃口了。
那月芒才是真真一个手上功夫了得的,一双银箸上下翻飞,大鱼大肉毫不手软,闹得大家只跟瞧变戏法的一般,瞧着那樱桃小口和纤细的身子,如何能容得下了那许多的油腻去。
“圣火大师,您那一个宗教,却不知道,是一个何门何派?”席间,那罗老爷问道。
圣火大师不徐不疾的咽下了一口酒,说道:“善哉,小僧的教派,唤作了繁昌圣教,自那沙漠另一端传过来的,为着便是普度众生,造福三界。”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月芒一路吃着,也忘不了去翻了白眼。
梅树只是一直望着那天边的银月亮,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干嘛,三更还早呢!”大马猴低声问道。
“唔……”梅树低低的说道:“我说是三更,你便相信么?”
“你……你为何存心骗了他们?”大马猴还待要问,嘴里早给月芒塞进去了一只巨大的鸡腿,只听月芒说道:“我跟着你过去,这两棵香樟树的事情,我管定了。”
为什么要管定,月芒自己也说不好,也许,自己也跟那树一般,“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30章:越俎代庖管闲事
梅树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本想着要拒绝,可是瞧着月芒那亮闪闪的眼睛,一声“好”已经脱口而出。
大马猴自觉十分冤枉,将鸡腿从口中拔出来的时候,月芒和梅树早借口净手,离席而去。
月亮银灿灿的,正是晃眼的时候,大马猴眯起了眼睛来,自叹了一口气。
“我说……”月芒跟随着梅树离开了宴席,站在了那两棵香樟树后面,且说道:“为什么你总是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说好听了,是云淡风轻,说不好听了,那可便是故弄玄虚。”
“事情很简单,一眼就能看出来而已。”梅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看不出来,还不许旁人看出来了?未免,也太恃强凌弱了。”
“我可没觉得,你弱到了哪里去。”月芒分辩道:“反倒是觉得,你总装的深藏不露,宛如驮石碑的王八。”
“驮石碑的可不是什么王八。”梅树蹲在了那受伤的香樟树左近,道:“乃是龙神爷的一个兄弟,名唤赑屃,不知道的不要乱说,免得露怯,给李家丢脸。”
“你你你……”月芒气的一个气结,偏生倒是一时间想不出甚么反口的话,正这个时候,那受伤的香樟树,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嘘……”梅树一只修长的食指竖在了唇边,低低的说道:“月出东山,应约而来。”
那深深的洞口,忽然出现了一股子十分柔和的白光来,那白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子,一只小小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果然,跟传闻之中一般无二,乃是一只,干尸一般的手,那手的模样,正跟树皮一致,是灰败枯黄的模样。
来了!
小手先伸了出来,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也伸了出来,一双金棕色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梅树月芒。
这个小怪物,头大身细,只有几片树叶勉强遮羞,满脸的沟壑纵横,像是干巴巴的木头才雕刻出来的。
失去的精元的树木妖物,居然可怜至此,像是经过许多岁月摧残,方才成了一个这般模样,如何能让人想象出来,他曾经幻化过那清涟小姐梦中的俊朗少年?
月芒怔怔的,心里又几许唏嘘。
那个小人,几许周折,终于自那树洞里面爬了出来,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对着梅树且点了点头,一张阔嘴,勉强咧了一下子。
月芒知道,精元被取走,成了这模样,已经难得,自然说出来人言来了。
“你放心罢。”梅树说道:“能够出手相助的,我必不遗余力。”
那小小的木头人点了点头,也勉强能看出来,是喜悦的模样,那一双大眼睛,却越过了香樟树亭亭的枝干,将视线落在了那还闪着灯火的绣楼上面。
“你挂念着小姐,我们也都知道。”梅树说道:“你有话,在下帮着你带。”
“他还能有什么话,这个样子,总也忘不掉一份非分之想。”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月芒侧过头去,但见身后,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碧色轻纱,削尖的瓜子脸,模样虽然美艳,却也十分孤高,长长的黑头发散乱在夜风之中,对着美术和月芒两个蹲下的人,有点居高临下的模样:“便是现在没有了自己的心,全数,也自找的。”
啊……心?说的便是那精元了罢?月芒心下里暗暗想着,这个香樟树,果然也分雌雄的么?
“那姑娘用自己的精元,帮了这个痴心妄想的香樟树,又是为着什么?”梅树站起身来,笑道:“草木皆由心,我们虽然不过区区凡人,也知道。”
“白日里,便是你,说了甚么千斤咒?”那女子一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微微一吊,道:“草木,不会用千斤咒。”
“便不是千斤咒,也是姑娘竭尽全力方才幻化出来的,只为让这个香樟树周全。”梅树不紧不慢的说道:“相邻两棵,一起长大,说没有情分,谁信?再者说,那个胡人法师掠去这个香樟树的精元,而姑娘却是完好无损的,也是因着,在胡人法师那里,是这个香樟树,护了您罢?”
许是幻觉,梅树说完了这一句话,月芒便瞧见了那个女子雪白的面孔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似的:“你猜的倒是准。”
“所以,那个西域法师,才放不下给遗漏下来的另一个精元,赶了过来。”梅树道:“今日里,早便打定了主意,决一死战?”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个女子声音虽然很淡,却是掷地有声的坚定:“他掠走的东西么,我一定要讨回来!”说着,又补充了一下子:“在那个婚事之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下明白。”梅树叹了一口气:“眼瞧着那清涟小姐出嫁,你们便是成了嫁妆箱子,也心甘情愿了。”
那个木头干尸小怪物低垂了头,身侧万籁俱寂,只有春风吹拂过的那香樟树叶子,还在簌簌作响。
“本来,做嫁妆箱子,也是我们的使命,这没什么说的,”那女子接着说道:“可是他,不本分。”
月芒忽然想起来,若是要使那草木成了精灵,那主人,也需要灌注了无数的心血,这十几年来,清涟小姐想必跟香樟树说了许多话,讲了很多心事,全然,拿着那两棵树,也当成了自己的伙伴和朋友了罢?
所以,能跟清涟小姐连心?
结果,那本来不分雌雄的香樟树,其中一棵慢慢的长大了,倒是憧憬起来,要做了清涟小姐携手相伴一生的梦境了。
这是很危险。他忘记了那个不该逾越的界限。
“好在,他听说了那宋公子的事情,还能悬崖勒马,”那个女子垂怜的望着小小的木头怪物,道:“可是,为什么还要存着那样的可笑心愿?”
“让在下再来猜一猜。”梅树说道:“他让清涟小姐看见了心上人能成为自己的新郎官,是想着让清涟小姐高高兴兴的出嫁,从此全数相忘,但是婚事上,他想替宋公子,出现在了清涟小姐眼前?然后……精气散尽了,让清涟小姐,把那些个梦境,全数都遗忘了罢?
乖乖的做成了箱子,守护在她身侧,瞧着她由红颜少女,变成了白发老妪,再一代一代,将自己交到了她那后代们的手上,替她守护那个家?用心良苦,无奈何,造化弄人。”
谁也没回答,那个木头小怪物,也是全然不曾听见的模样。
“这么说……”还是月芒打破了沉默:“你们若是就此失去精元,再也幻化不成了那个模样,清涟小姐瞧见自己的新郎官,不是自己心内所想,一定会大失所望,甚至会一蹶不振,你不想看见那一日出现,才想着将准备的事情破坏了,将婚事的期限拖长,等着精元恢复了,再做完最后一个梦么?这……有点傻……”
“不然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个香樟树女子淡漠的说道:“便是区区的一个梦,最好,也要做完了呀!”
“说的很是,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来了一步。”这个西域风情浓厚的腔调,可不是正是那个胡人法师么!
那个胡人法师咧着大嘴,白牙在月光下面亮的有点刺眼睛:“可惜,可惜,妖异与人,最好,连梦也不要做,不然的话,害人害己,终究还是一个后悔。上次遗下了这个漏网之鱼,这下,小僧还是要将你收回去,跟那另一棵,一起作伴了!”
那个香樟树女子望着胡人法师,目露憎恨:“你这是主持公道?你这分明便是明抢豪夺一般。”
“那又如何?”那个圣火法师笑道:“我们繁昌圣教,便是为着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何能放任了树妖害人而不顾?你们两个,退下去吧,这里的事情,小僧来做。”
说着,但见那圣火法师自身侧取出来了一个大葫芦,抱在了手里,作势要拔开了那缀着红缨的塞子。
这个法器,从来不曾见过,想必,是什么吸取精元来用的?月芒瞧着那小怪物可怜的模样,心内越发对那个西域法师嫌恶了起来。
“且慢。”梅树却说道:“可是,有道是事不关己莫出头,这里,好歹是龙神爷守护的玄阴地,你便是要证明了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还是显得越俎代庖了,咱们可以把话说的明白一点,你们在这里四下抢劫了精元,是当龙神爷是个泥胎摆设?”
“少拿龙神爷吓唬人。”那个法师说道:“龙神爷不在,谁也都知道,你,可不要以为自己一个区区的毛头,可以跟我们繁昌圣教相抗衡。”
“你这样做,说小了是狗拿耗子,若是说大了,那可就是外族入侵啊!”月芒瞪圆了杏子眼:“要不要,让我们给你来一个奋起回击?”说着,自己也晃了晃一双拳头。
那胡人法师摆明了,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道:“就凭着你们?想试试,大可以来试试!”
第31章:事情我全听见了
说着,那葫芦嘴上的塞子一拔,一股子飓风,忽然从那小小的葫芦嘴之中吹了出来,带着风雷之势,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全数都给吸进了那葫芦嘴里去。
那力道不小,梅树和月芒方才是勉强站稳了脚跟,树叶子已经是摇晃得簌簌作响。而那个小怪物,已经给那风吸住了,到了半空之中。
月芒跳起脚来一把便将那小怪物的腿给抓在了手里,也正是因着她这一跳,在那吸力的作用之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摔一个倒栽葱,但是梅树却是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 也不曾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他便早接住了月芒。
月芒猛地撞在了梅树的胸膛上,只觉得后背暖融融的,梅树那样瘦的模样, 怎地,倒是挺结实的?
呸!胡思乱想甚么!
不成想,梅树正低声笑道:“吃的那样多,该是抗风的秤砣才是,却这样轻飘飘的,那些给你吃了的粮食,倒是也冤枉的很。”
果然,梅树便是梅树,出口没有好话,才将月芒暖过来的尽头,一霎时又凉了下来,才要出言相机,正这个时候,但见地上忽然也传来了破风之声,却见不少的香樟树苗忽然拔地而起,挡在了那胡人法师面前去了。
香樟树的根系是十分发达的,能非常轻易的伸展到了远处去,月芒这才瞧见,原来那并不是树苗,而是香樟树的根部。
胡人法师自然不会在那树根的遮挡之下,就会善罢甘休,早抬起了手来,呼喝了一声:“来!”
但见那葫芦忽然停止了吹风,倒是自那葫芦嘴之内,喷吐出了熊熊的火焰来,那火焰势头极强,冲着那拔地而起的树根,毫不客气的便焚烧了起来,一霎时,浓重的香樟树气息扑鼻而来。
那香樟树女子咬了咬牙,才要让那树根生长的再更高一些的时候,却忽然只觉得,头上降下来了倾盆大雨。
那香樟树女子一愣,便是及时雨,这也太及时了……不对,若要下雨,植物乃是最敏感的,怎地她倒是后知后觉,这一侧头,方才瞧见了,一朵云朵,仅仅就遮盖在了两株香樟树上面,旁边的芍药花圃,可还是干干爽爽的。
她一眼便瞧见了,梅树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那个小瓶子白生生的,模样寻常的很,现如今在梅树那修长的手上,也不过是瓶口朝下,不见什么出奇,月芒早瞧见了那小瓶子,立时说道:“梅树,你还有这种东西?这……这不是南海的飞云瓶么?”
那飞云瓶顾名思义,内里搁着的,并不是什么油盐酱醋,而是活生生的一朵云彩。
说是活生生,是因着这朵云彩,能给主人随意使唤,让那里着雨,哪里便能着雨,不过一片云的能力,终究及不上龙王兴云布雨的厉害之处罢了。
月芒识得这个,也是自己家中图册上描绘出来的,据说十分稀罕,还不曾见过真物件儿,可是眼下里梅树这一个飞云瓶,乃是如假包换的。
可不是雨水,也稀溜溜的正淋下来,将那烧在了香樟树树根上的火苗,全数都给浇熄了么!
那胡人法师望着梅树的神色,很有些个阴晴不定,口中挤出来了一句:“倒是小瞧了你,龙神爷的使者,自是带着龙神爷才给得起的宝贝。”
“龙神爷喜欢打赌,无往而不利,但是只会输给了在下。”梅树笑一笑,擦去了脸上的雨水,道:“不过嘛,在下这个人最怕麻烦,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们那个什么圣教在玄阴地大肆收集精元的事情,可能跟在下说一说?”
“这件事么,若真真打败了小僧,再来问不迟!”说着,那圣火法师一扬手,但见那手心里面暴涨一道光,无数树干拔地而起,也对着那香樟树女子的树根缠裹了过去。
不消说,那法师是将那香樟树精元,也丢出来使用,瞧着拔地千尺,声势凌厉。
梅树才要将月芒给护到了身后去,月芒却轻巧的越过了梅树,伸手便将那树干给弯了下来。
不错,赤手空拳,便将那树干给弯了下来。
饶是那口出狂言的胡人法师,见了月芒这种天生神力,自也唬了一跳,才是失神的时候,月芒居然竟将那树干起手一拖,将那圣火法师给拖了一个踉跄,接着,一脚将那圣火法师踹翻在地,踏在了那圣火法师紧紧抱着的大葫芦上,傲然道:“怎么样,还敢瞧不起人么?”
“不敢了……再不敢了……”那圣火法师一面求饶,一面却偷眼盯着月芒,见了月芒露出了得意之色,却出手如闪电,将月芒的脚腕一扭,月芒重心正在那脚上,猝不及防,险险的栽了下来,梅树早瞧见了,一下子便将那圣火大师的手踢开了,将月芒接在了怀里,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月芒拧着眉头,疼是疼的,光洁的额头也沁出了汗水来,但是饶是如此,也不想让他笑话,硬气的说道:“一点事也没有。”
可是梅树早瞧见掀开的那一点白皙脚腕,正慢慢的肿了起来,却挑起了眉头,望着那圣火法师去,声音带着点凌冽寒意:“下手这样重,是存心想将人的脚踝骨拧断了么?”
“那又如何?”那圣火法师早一骨碌爬起来,绿色的眼睛也是寒光四射:“成王败寇的道理,不是再没有比你们中土人更懂的了么?”
说着,那大葫芦的嘴再一次稳稳的对上了梅树和月芒,面露狞笑:“跟小僧和圣教作对,饶你们是龙神爷座下的,可是龙神爷不在,那也只好叹一声可惜了!”
说着,葫芦口喷出来了一股青白交加的寒风来,所经之处,四下里都结上了霜冻,那香樟树女子要阻拦,可是那修长的四肢,也一下子给冻了一个僵硬,更别提那人形也幻化不出来,话也说不出口的小木头怪物了。
小木头怪物急的瞪着眼睛,可是话也说不出,动也动不了。
见那香樟树女子也动不得了,圣火法师脸上一派欣喜,忙摸了过来,抬起手,便要将那粗短的手,伸进了那香樟树女子的心口上,将她的精元给掏出来,但正这个时候,那圣火法师,自己也给僵住了。
“诶?”早也冻僵了的月芒转动眼珠子,望着梅树,本以为跟自己一道冻住了的梅树却站起身来,只拍了拍自己肩头的霜花,便站在了那胡人法师的面前来:“中土人还有一句话,料想法师是不曾听说过的,那便是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圣火法师哑着嗓子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如何可能?”
“可如何不可能?”梅树那一双桃花大眼流转着狡黠的光芒来:“因着在下的飞云瓶,不仅能放水,也能吸水啊!”
月芒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胡人法师使出来的招数,原来全给那飞云瓶吸了过去,这会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那圣火法师了!
动一动手脚,除了脚踝微微还有些个难受,却真真的一点也不冷了。
好狡猾的一个梅树!
眼见着那寒霜是越来越结实,圣火法师脸色青紫,显然冻的够呛。
梅树也不做理会,自己伸手将那大葫芦给拿了过来,“啪”的一下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圣火大师的眼睛瞧着大葫芦碎成了葫芦片儿,又是心疼,又是憎恨,又是绝望,一下子绿眼睛反插了过去,身子轰然便到了下去,晕迷了。
“真真是个没出息的,不过一个葫芦,居然要心疼成了这个样子……”梅树盯着那葫芦的碎片,但见葫芦碎片之内,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些个五颜六色的小光球。
那些个小光球都不过鸡蛋大小,那葫芦已碎,便居然生了翅膀一般,飘飘忽忽的便随风而去,萤火虫也似的散开了。
其中,有一个碧色的小球,自飞回到了那木头小人的身上来,光球进到了小人心脏的部位,但见一道柔润的绿光闪耀了起来,月芒面前的那个木头小怪物,自消散的光芒之中往外一走,可不是便出来了一个翩翩佳公子么!
这个翩翩佳公子,面如朗月,目如繁星,真真跟清涟小姐那画像之中描绘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你你你……”月芒的舌头,一下子也不听使唤了:“你可就是那个……在后院里面出现,误让清涟小姐,认了你做那宋公子的?”
“着实抱歉的很。”那公子的声音,也跟香樟树叶一般清新的了不得:“正是在下,做出了那样痴心妄想的糊涂事,只想着,宋公子方才是与小姐般配的,这样的虚妄,却与小姐无益,可不是正预备着,婚事上,再将事情给瞒过去,便要用剩下的精元,洗去了小姐的记忆,让小姐忘记了在下,在下也好,安安顺顺的做了她的嫁妆。”
说着自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天不遂人愿,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今次里,真真是多谢两位,也……”转而,那公子又望着那个清冷的香樟树女子来,带着点愧疚,轻声道:“这般的任性,也多谢你……”
那香樟树女子侧过了头去,任凭晚风吹乱了她的满头青丝,只做听不见那公子说什么。
”无妨无妨。“梅树笑道:”代班龙神使者,自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全然是份内该做的。“
事情果然跟梅树猜测的一般无二。
梅树只是点点头,并不居功自傲。
但是,月芒心下想着,我也猜出来了不少,可没必要去佩服他,哼。
“添了许多乱,在下心内也悔愧不安,不成想,正坏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那公子羞赧的说道:“在下,也惯常这样木讷的……”说着,一双星目却满怀希望的望着那绣楼上的灯火,道:“总算,因着两位的相帮,这个心愿,还来得及,在下只希望,她会觉得,跟她厮守终身的,正是那梦中的良人。”
“恭喜恭喜。”梅树拱拱手,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初横竖也是为着护您身侧的香樟树,才宁可将这样的险全冒了的罢?你们两个,才真真是生死相依哩!”
那个香樟树女子梗了一下子,倔强的说道:“谁愿意跟它生死相依?不过他多管闲事罢了。”
那香樟树公子倒是微微一笑,道:“总该有人挡住了那个胡人法师的,不过不希望是她罢了,在下自己,倒是没什么……”
“没什么?”那香樟树女子的声音冷下来:“那你为着赶婚事,做的可笑行径,不是连累我么?”
“刷……”正这个时候,那香樟树后面的丁香花丛却一下子颤了起来,一只素手分花扶叶,但见淡紫色,香气四溢的丁香花里,走出来了一个跟那丁香花一般淡雅秀丽的女子来。
正是清涟小姐。
清涟小姐这一出来,一众人,全数都愣住了。
“清涟小姐……”月芒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情……”
“我全听见了……”清涟小姐扯了一扯嘴角,像是想笑,但是,像是惊骇过甚,还是不曾笑出来,只说道:“不过,是怕父亲他们晚上趁着我不注意,要偷偷的砍了这两棵香樟树,才躲避过了丫鬟 ,在这里守着的,没成想……没成想……”
那香樟树公子满脸的苦涩,低低的说道:“在下真真,是不想吓着了小姐,才出此下策,果然是一个笨法子,越是想要瞒,却越瞒不住……小姐只管恨在下罢……都是在下自己的错。”
“事情也不能全怪你。”那清涟小姐抿一抿嘴,道:“其实我……我也……”
“咳咳……”梅树大声的清了清嗓子,道:“只觉得,忽然很想去看那月亮和寒星……”便将行动不便的月芒往后面扶,香樟树女子如何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意思,低了头,也跟了过来。
两个人,终于,到了花前月下的时候了,不过,这个时候,是好是坏?
胡人法师倒是很煞风景的。
”姑娘心里,想必也不太好受?”梅树低低的问了一句。
“它就是一个傻子而已。“那女子勉强笑了笑,但是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这样说旁人,毕竟,我比他更傻……”
第32章:究竟是甚么所在 三更合更
“哎呀……月明星稀,可不正是那除妖的好时候!”这会子,已经到了三更了。
那罗老爷等人俱也自那酒宴之上下来,与宋公子和一脸别扭的大马猴过来了。
香樟树女子像是一团子夜雾一般,倏然融入了那茫茫月色之下,不见了。
“她……”月芒抿了抿嘴,道:“她会后悔么?”
“谁知道。”梅树只望着从香樟树繁茂的枝叶之中漏出来的柔和月光,道:“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已经很好了。”
这话说得好怪,哪里会有人不懂自己的心?
月芒还想问,那一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宋公子犹说道:“对了,咱们一行人是过来了,可那除妖的龙神使者还有那圣火法师,怎地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么……”大马猴带着点心虚,说道:“他们左不过是去净手了吧?许因着生性拖沓,才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是么……”罗老爷一路走,一路还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们今次里,要如何除妖,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诶?”
那罗老爷这才瞧见了月芒梅树一行人,愣了愣,且说道:“不成想,原来几位倒是提前来了!”
“不进提前来了,那妖,也捉完了。”月芒若有所思的说道:“想必,这一次,能举办了一个安生的婚礼了。”
“可当真么!”那宋公子一听这个,也来了精神,连声说道:“如此甚好!对了,妖是龙神使者捉完了的,却不知,在下请了来的那圣火法师在何处里?方才,他离席的时间,跟两位也差不了许多的,现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那厮……不,那个法师么?”月芒往香樟树左近努努嘴,道:“给妖怪定住了,动弹不得,还等着你们去救他呢!”
众人一听这话,也是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却见那圣火法师正僵硬的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宋公子忙赶了上去,左右的看了看,连声说道:“圣火法师!圣火法师!”
可是那圣火法师还是一动不动。
“宋公子也莫要着急。”梅树说道:“左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将那圣火法师好端端的给送回去,请他法力高深的同伴施以援手,很快便好了。”
“这真是……不承想倒是让龙神使者这样的操心……”那宋公子满脸的窘色:“真真乃是一个画蛇添足……”
“宋公子过谦了,”说话间,那清涟小姐却自那香樟树后面转过来,道:“此番,许多事情,也多亏了胡人法师,才让人弄明白了许多事情。”
宋公子一见那清涟小姐居然肯现身相见,自然满脸的喜色:“这话如何说的……居然也惊动了小姐,可不是让人心内更是一个过意不去的……”
“无妨……”清涟小姐微微一笑,道:“宋公子这般热心,感谢还来不及的。”
那罗老爷一见两下里虽然是初次相见,却是情深意笃的模样,可不是更高兴了么!连声说道:“甚好……甚好……终于是在这婚事前面,了结了一场心愿,对了……”那罗老爷忙又问梅树道:“却不知道,这妖也收了,两棵香樟树又当如何?”
梅树却望着清涟小姐,微笑说道:“这件婚事是为着清涟小姐而办的,两棵香樟树,也是为着清涟小姐而种的,何故要问在下呢!该问的是清涟小姐啊!”
罗老爷一听,脸上有点为难,他自然清楚,清涟小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砍树的吧?可是闹了这一出闹剧,清涟小姐不想砍,香樟树留在了这里,那心内,也有疙瘩……
“这两棵香樟树,便看下来,与我做了箱笼罢!”清涟小姐微笑道:“这是对我的心意,我怎好拒绝?”
“这……”罗老爷有点发愣:“砍下来么?可是……”
梅树自然知道,这罗老爷,怕是还不敢让香樟树做了箱子,只怕留下了甚么妖气。便接口说道:“罗老爷不消担心,这香樟树之内的妖气,已经全数清理干净了,箱子带着灵气,更是会招来好运呢!”
一听梅树也这么说,那罗老爷又怕自己磨磨蹭蹭,让倔强的清涟小姐改变了主意,忙答应道:“既如此,便照着你说的办!砍了做箱笼,便砍了做箱笼罢!”
“多谢爹爹成全。”清涟小姐福了一福,跟我们做了别,便自去了。
月芒低声道:“就这样砍了?可是精元不是回来了么?”
梅树道:“只要能相守,以一种甚么形式相守,又有甚么打紧的?”
是啊!那一颗香樟树公子想跟小姐相守,而那一棵香樟树女子也想跟那香樟树公子相守。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
宋公子自然是意气风发的,而那大马猴还是满脸的好奇,罗老爷千恩万谢,非要厚酬,梅树却说道:“这个倒是不着急,不过嘛……这个法师,倒是挺着急的。”
但见那圣火法师身上虽然已经僵硬,可是眼珠子还在咕噜噜的乱转,一派恨意十足的模样,宋公子见状,忙道:“乃是在下将圣火法师无辜牵累至此,自然须得好生的将圣火法师给送回去了!”说着,且告了罪,叫来了随从,将那圣火法师抬出去送走了。
罗老爷还待要说甚么,梅树和月芒忙也告了辞,要追过去,大马猴哪里舍得错过了这样的热闹,可不是也尾随着过去了。
“你说,能寻得了那胡人法师的老巢么?”月芒一面跟着梅树的脚步,一面问道。
“老巢应该就在铁锚街,”梅树淡然说道:“跟过去,一准儿没错。”
“你们……你们究竟是怎么除妖的,怎地小生什么也不曾瞧见,事情就完了?大马猴颇为不服气的说道:“简直……简直不够义气。”
“君子之交淡如水,要什么义气?”梅树浅浅一笑,道:“横竖你知道,香樟树的故事是一个皆大欢喜,也就是了。”
“是倒是……不过……”
“嘘……”月芒道:“不到你个吊死鬼,你看!”
大马猴顺着月芒芊芊的手指,便瞧见了,宋公子的那几个随从,到了一个古怪的西域风格房子左近,正将那圣火法师,翻墙上房,居然塞进了那烟囱之内。
只听一声闷响,那圣火法师宛如一个垃圾一般落了进去。
“哎呀呀……”大马猴瞪大了眼睛:“这……这算是怎么回事!便是那胡人法师罪恶多大,这未免也太……”
“行了,你个烂好人。”月芒说道:“这个地方,只怕是他们的一个本营呢!咱们,算是追对了地方。”
眼瞧着那几个随从自那房上跳下来,鬼鬼祟祟的四下里望了望,这才溜溜的走了。
“啧啧啧……”大马猴犹自还在感叹:“简直是弃如敝履……”
“你懂什么?”月芒拉着大马猴,早跟梅树一起偷偷摸摸溜过去了。
但见那个地方黑洞洞的,灯火都没有一盏,月光下面,只是那白的发亮的西域式圆顶子在熠熠生辉,看上去倒是挺漂亮,但是门窗俱是拱形,与中土建筑大相径庭,看上去颇为神秘。
梅树倒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也不知怎地,那修长的手左右摸一摸,便居然就将那窗户给打开了,不由分说,十分敏捷的便自那窗户跳了进去。
月芒见了能冒险,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也跟着跳了下去,大马猴拘泥着,道:“这擅闯民宅,乃是一桩罪过……”
“你怕有了罪过,只在门口放风便是了。”月芒从里面发出来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居然像是越来越远:“横竖瞧见在外面形迹可疑的,先抓了你。”
大马猴一听,顿时觉着这月芒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背后一阵发凉,连声道:“等等小生,小生也去就是了……”
说着,也只好从那窗台上跳了下去。
本来早预备好了下面深深的,不成想,一落地,两脚却陷入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倒是将大马猴给唬了一跳。
低下头,借着自窗台外面漏出来的月光,大马猴细细一看,简直险险便喊出了声来,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见那地上,也不是旁的。竟然……是肉!
厚厚的一层肉!
一股子腥膻的死物味道铺过来,大马猴的手更不敢从口上移开了:“这这这……这是甚么?”
平素见肉,都是肉铺子里挂在了铁钩子上,最大不过半扇猪,可是这下子见到的肉,乃是铺满了整个地面,地毯一般。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用肉做地毯?
且这肉,整整的铺满地面,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大的肉?
“大马猴,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跟过来!”月芒那边,早急躁的招呼了起来。
“你们……你们等等小生……”大马猴这才跌跌撞撞的自那月芒声音左近追了过去:“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地上,也能长肉么?”
“肉你个吊死鬼。”月芒揪住了大马猴,压低了声音,道:“这怎么是肉?这种东西,换做太岁。”
“太岁?”大马猴瞪大眼睛:“太岁头上动土的那个太岁?”
“不错……”月芒奸佞的一笑,诚心吓唬大马猴道:“恭喜恭喜!现如今,你可不就正踩在了太岁的脑袋上?”
大马猴一声惊叫险险便要夺口而出:“这这这……咱们岂不是……我命休矣……”
“无妨,”梅树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的太岁虽然也是非常厉害的,不过,这些个太岁,并不是伤人的东西,而是大补之物。”
“大补之物?”大马猴奇道:“为何这里还有这种东西,难不成……”
“不错,”梅树接着说道:“瞧见了这许多的太岁,想必你也明白了,这个地方,乃是给某一个病人或是伤者疗养的地方,而那些个急匆匆的在这玄阴地上寻找妖怪们吸取了玄阴气的精元的,一定是为着用那些个东西,来治疗谁。”
“治疗谁……”大马猴忙道:“这样大费周章的冒险,难不成,是他们那个甚么繁昌圣教的教主?”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梅树只在前面开路,月芒紧随其后,大马猴则心里忐忑,只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
“嘎吱……嘎吱……”鞋底子踩在了那弹性十足的肉上面,响的让人心慌,大马猴为着分散自己的恐惧,忙又说道:“这样的所在,如何那宋公子倒是知道?难不成,那宋公子,也跟那繁昌圣教乃是一伙的么?”
“大概,是无利不起早。”梅树说道:“这样隐秘的地方,该是那繁昌圣教不许他来的,他才将那圣火法师的身体塞进了烟囱之中,便是那繁昌圣教的人,准也不过是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小喽啰罢。”
“想来也是。”大马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不成想,自己正撞在了甚么东西上面,软软的,有点香……
“嘘……”原来她撞在了月芒的身上。
大马猴一阵惶恐,忙要道歉,却听见了一股风声。
奇怪,这房子虽然大,也不至于能出来那样空旷的声音吧?
大马猴抬起头,在那极其细微,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光线下面,看到了一个十分高大的东西,正站在了梅树面前。
梅树个子就很高,但是梅树,也只到了那个东西的膝盖左近,大马猴抑制着自己的恐惧抬起了头来,见到了自己从小到大,见到的最让人胆战心惊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人”,一个满脸狰狞的巨人。
那巨人高到了房顶,正低着头往下面看。
巨人的一张脸孔,竟然乃是蓝色的,犹如城隍庙里画着的恶鬼,逆着微光,只能看一个大概,但见深目高鼻,一口爆突出来的獠牙,大马猴这个身板,只怕拿来给它剔牙,还要嫌太细了些。
简直……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匪夷所思的怪物!
那是什么?一个非常高大的……夜叉?
大马猴没法发出任何声音,是他自己的喉咙,在“咔咔”作响。
这可怎地好?
梅树回身,做了一个手势,看那个样子,居然是想要为了不惊动那巨人,要从那巨人的胯下钻过去?
“呼……”那巨人的呼吸,也像是一阵一阵的风,力气,可见一斑。
大丈夫怎能忍受胯下之辱?
可是梅树显然并不拿着这种关乎尊严的事情当回事,早泥鳅似得溜过去了,身形轻巧矫健,倒是很让人佩服。
一不留神,连身前都月芒也身轻如燕的溜了过去,正在那巨人胯下另一个跟大马猴招手,催他紧着过来。
大马猴确实有几分欲哭无泪。
倘若刚巧这个时候,巨人大叉着的两条腿,忽然收拢了的话,那自己的身躯,会不会就这样给挤碎?
大马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个哆嗦。
他背后,已经给冷汗浸湿了,而那巨人,还望着远方,狰狞的脸色,还是岿然不动。
月芒和梅树正在对面瞧着他。
自己,为何要一时糊涂,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偏巧,漏房偏逢连夜雨,正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也传来了鞋底子踏在了肉上,咔嚓咔嚓的声音来。
现如今,骑虎难下,跟月芒和梅树,在这个时候散开的话,岂不是,更是死路一条?
只当……只当自己是韩信罢!
想到了这里,大马猴硬着头皮,便一头往那巨人的胯下,冲了过去!
“换岗……”不成想,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那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十分嘹亮的喊声。
那个巨人的双腿,便在大马猴身侧,犹豫两扇巨门,动了起来。
大马猴脑海之中一脸空白,这个时候,只觉得一双手将他狠狠一拉,耳边风声阵阵,自己正从那两条移动的腿之间,创了过去。
“是……”巨人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动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大马猴这才觉出来浑身一阵冷,擦一擦脑门,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落汤鸡一般模样。
“死里逃生,可喜可贺。”梅树的声音像是庆幸,也像是讥诮。
管他呢!横竖这句话说的对,是可喜可贺。
大马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过了头去,但见那对面,又来了一个红脸的巨人,比那个蓝脸巨人的可怕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马猴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这一惊一乍不要紧,他只觉得鼻子瘙痒难耐,一个不小心,居然打出来了一个喷嚏。
且,是一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有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喷嚏,引得那两个巨人,都将那头给低了下来。
“唔……”
那蓝脸的巨人先说道:“混进来了怪东西……”
“不错……”两个巨人的四只大眼睛全落在了梅树一行人身上。
大马猴周身只像是在筛糠,还感觉到了一种浓厚的尿意。
两只巨人迈动了巨大的双脚,便要迎过来,蓝脸巨人已经弯下身子,想捉臭虫一般将那梅树等人捉在了手里。
巨人踏一步,就像是地震,让人周身乱颤。
若是给巨人踩在了脚下的话,是怎么样的一个粉身碎骨?
“还不快走!”月芒早拉起来了梅树的手,一路狂奔了过去。
“咚……咚……咚……”那沉重的脚步声击打在了身后,像是催命的符咒。
也不知道在黑暗之中跑了多久,大马猴只觉得自己的心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而那怪异的声音,就在身后。
在前面领路的梅树却又停下来了,但见那面前的路,越来越狭窄了,不……不是路狭窄。
是那太岁,从地上,长到了墙壁上,四处都是,像是要将通道给堵起来一般。
“约略,闹事的主谋正在这里。”梅树低低的说道:“千万不要出声,紧紧的跟在了我后面。”
大马猴和月芒忙点了头。
越往里,那太岁越多越丰厚,挤进去,只觉得身侧软绵绵,油腻腻。死体的味道温厚,又带着点腐烂之气。
有点让人作呕。
但就是因着太狭窄,巨人是追不上来的。
“怪东西……”那洪钟一般的声音还在说道:“他们……跑不了……”
大马猴越发想哭了,这个地方,难不成是误入进来的地狱不成?已经有了看门的夜叉,前面的又会是怎样的群魔乱舞?
前路终于尽了,因着被那肉堵的严严实实的,一个手指头也伸不进去了,而梅树一行人,早给成了包裹在蚌肉里的沙子一般。
大马猴有点失望:“咱们,是不是走到了一条死路上?现如今怎么办?折回去么?可是……那后面又……”
“急什么!”梅树的声音居然还带了点笑意:“这个地方,才是咱们正该来的地方呢!”
“咔……”只听见了微微的一个响声,像是梅树又将手不知道伸过了什么地方去,打开了一扇门。
“你这个开锁的手艺,不去闯空门,倒是怪可惜了的。”
门后面,耀眼的光亮却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好大一会,梅树一行人才适应了那光亮。
但见那屋子不算太大,里面点着成败上千跟蜡烛,暖融融的光芒透了出来,让人精神一震。
里面,又温暖又干燥,跟外面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
简直像是,回了家。
梅树先踏了进去。
这个屋子像是一个山洞。空空的,什么摆设也没有。
只有许多的蜡烛。
“空的?”大马猴也探头进来,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梅树四下里张望着,往地上敲了敲,却笑道:“嗯,只怕咱们过来拜访的动静,还是大了一点,惊动了主人,真是颇为唐突。”
“惊动了此间的主人吗?”大马猴一听没有人,莫名其妙的倒是放松了,也跟着走了进去,舒了一口气:“这么说主人走了,人去楼空?不管怎么说,安全便好,安全便好。”
“真是本末倒置,为着安全,哪里有你们家安全?”月芒撇撇嘴,道:“白跑一趟,我倒是失望,说起来,都怪你,非要那个时候,好死不死打喷嚏!”
“小生也不是存心的……”大马猴有点心虚的给自己辩解,却正看见梅树抬着头,只往顶子上望着,自己不由也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来看那房顶子。
“诶……”大马猴的一声惊呼梗在了喉咙里面,喊不出来。
第33章:莫要惊慌听好话
但见那房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倒挂着许多头颅。
那些个头颅,男女老少皆有,黑白美丑俱全,全数闭着眼睛,长长的头发直直的垂了下来。
上一次瞧见了头颅,不过是有两个,还由那长长的轱辘绳一般的脖颈连着的,可是这里的许多头颅,且像是那向日葵花盘里面生着的葵花籽一般,熙熙攘攘,看的人头皮发麻……
“如何……如何会有这许多的人头在此?”大马猴的声音发颤:“谁害了她们?便是那繁昌圣教么?”
“甚么死人?”月芒沉声道:“这可不是死人。”
“不是死人,还能是活人?”大马猴一听这个,可是更兢惧了:“若当真是活人……那,那他们的身体,又在什么地方?”
“这还用说嘛?”月芒谈了一口气,道:“人人都说以形补形,依本姑娘看,你还是紧着吃点猪脑子补补罢!这种东西,跟方才那肉一般,并不是真正的肉,方才踩着过来的那许多肉,乃是太岁,而这些个挂在这里的头颅,乃是从太岁之中生长出来的宝物,唤做了千年肉身金老太岁。”
“这个名字,可是又长又怪……”大马猴咂摸了咂摸,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东西,也不过是长得像人,而并非是人?”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月芒叹了一口气,也抬头望着那房顶子上的人头,道:“不过嘛……太岁这种东西,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滋补宝物了,而千年肉身金老太岁,一万个太岁之中,也未必能修成了一个,更是珍贵的了不得,如何在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
大马猴抬起头,实实在在,有点不信,这些个活灵活现的人头,眉眼清晰,皮肤看上去都是水润润的,不过像是凡人睡熟了的模样,这世上当真还有月芒说的那么种东西,跟人头别无二致的么?
可是……大马猴转念一想,人若是真的只剩下了人头,也会立时灰败下去,哪里有这样生机勃勃的……
梅树则说道:“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可是再值钱不过的宝物了,大马猴,你算是撞上了大运,吃一块下去,势必会让你过目不忘,过一阵子,准能金榜题名,力挫群雄……”
“谁要吃这个!”那大马猴一听,立时瞪大了眼睛:“小生便是名落孙山,也绝对不吃这怪东西!”
“不识时务……”月芒鄙夷的说道:“这种宝物,有钱你也买不来,今日得了好运,倒是还矫情起来了,真真是有福的不用忙,没福的跑断肠!
须知这种东西,滋阴补阳,通七窍,明耳目,哪一个凡人吃了,比那天上的蟠桃还管用,包你立时成了人中龙凤,也罢,给你吃了,也是狗嚼茉莉花。”
“说得真好,那你怎么不吃?”大马猴望着月芒那副鄙夷不屑的样子,反口道:“你倒是很会咋呼旁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月芒啐道:“本姑娘承袭了天罡气,吃了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关键是……”
“关键是这种东西难吃的了不得,”梅树接口道:“让人几欲呕吐的恶心。”
“那你们还只让小生吃!”大马猴更生气了:“便是欺负小生没有这种关于怪力乱神的见识了!一口一个为着小生好……简直是……”
“行了行了。”梅树居然便坐在了那蜡烛左近,道:“横竖也不算白跑一趟,这里有这般稀罕之物。乃物华天宝,且在这里睡一觉就是了。”
说着,居然真的合上了眼睛去。
月芒见状,也盘腿坐了下来,打了一个哈欠,道:“这几日确实劳累,真真将本姑娘给折腾的了不得,罢了罢了,本姑娘,也来小憩片刻,大马猴,你睡不睡?”
“在这种地方,你们也睡得着?”大马猴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才给那两个夜叉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们都忘了么!再说,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咱们还不知道呢!万一此间的主人回来,那……那……”
“那你个吊死鬼!”月芒睁开眼睛,凌厉无比的盯着大马猴,道:“既然你这般放心不下,想必也是睡不着的,这样更好,你只管在这里把风吧!有了甚么异样,只管来叫我们好了,就这样,不过,若是存心的害我休息不好,小心你的腿。”
说着,不忘标志性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去。
“这真是……”大马猴一肚子的气愤和恐惧,见了月芒的拳头,只好又憋了回去,只鼓着腮不语。
不多时,调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梅树跟月芒,居然真的没事人一般,睡了过去。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心是有多大。”大马猴一面暗自想着,一面却也忍不住的四下里看了起来。
那些个头颅之中,有年方二八的小姑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个的,都十分安详,仿佛随时能睁开眼睛。跟人说话一般……
对了,方才也不曾听他们提起来,这种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既然是生的与人一模一样的异物,那他们可也能跟常人一般的开口说话么?
大马猴踮起脚来,越看越出神。
那一张张的脸孔,仿佛都也带了一段段的人生,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咳咳……”正在大马猴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十分清晰的咳嗽声。
大马猴头皮一炸,心里也紧了起来,抬眼看了看,月芒和那梅树分明还在熟睡,谁能咳嗽?
难不成……
“少年郎……”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等大马猴将那僵硬的脖子给转过去,便响了起来:“你,看上去,倒是一脸福相哩!”
这本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客套话,可是这话,从一个白发苍苍,且还是凭空倒挂着的人头口中传出来,可就不大寻常了。
大马猴已经看出来,是那一颗高鼻深目的老人头颅,口唇蠕动,说出来的。
“呵呵……”那个老人的头颅,甚至在挤眉弄眼的对着大马猴笑起来:“莫要惊慌,莫要惊慌,老头子,正有几句好话,要对你说哩!”
第34章:掉进了陷阱里面
“有话……对小生说?”大马猴也听出来,自己的声音颤了颤,这个老头子果真会说话?不仅会说话,瞧着这个样子,甚至还会相面?
回头,想跟月芒和梅树互通一下:“梅树,月芒,你们醒醒!”
可偏生那两个人睡的香甜,眼皮子都不曾抬了一下。
这个老头子……也是那个滋补的千年肉身金老太岁?
他……他想如何?
许多问题一下子涌出来,堵在了大马猴的嗓子里面,虽说都纷纷攘攘的想先问,可是又挤在了一起,不知道先说那一句话的好。
大马猴僵住了。
“少年郎,你也莫要惊惧,嘻嘻嘻……”那倒挂着的老头子头颅居然还是沾沾自喜的模样,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活脱跟那吓唬人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一般,倒是有一股子得色:“他们两个要睡,只管睡他们的,这个好话,他们无福消受,老头子,只对你说,来来来,附耳过来……”
大马猴哪里敢过去,心内只怕那千年肉身金老太岁给旁人吃的怕了,见了凡人,也想着以儆效尤,咬上了一口来滋补滋补自己,且说道:“有话,你只管在这里说便是了,有道是……好事不背人!”
“啧啧啧,好一句有事不背人……”那老头子的头颅面带神秘的微笑:“如何飞黄腾达,策马天下的诀窍,你不想知道么?马上封侯……唔,可不能对不起你们家的老人哇!”
大马猴自是又吃了一吓:“马上封侯?你……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那老头子笑嘻嘻的说道:“少年郎,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可是若是有捷径,何苦还要费了许多力气?老头子跟你说,老头子的本事,可不仅仅有这么一点,哎呀,老头子只不过一个头颅,能如何伤了你一个四肢俱全的少年郎?”
大马猴还是摇手:“随你怎么说,小生不过去。”
“啧啧啧。”那老头子的头颅吧唧着嘴,叹道:“说起来,倘若你发了脾气,将老头子揪下来踩碎了,老头子也是还手不得的,因着老头子,根本没有手嘛!本该是老头子怕你,你如何会怕老头子呢?跟女子一般细致很好,跟女子一般胆怯,那可就不大好了……别说,你现在,还不曾能讨到了婆娘罢?这怎么行?”
大马猴生平有三个忌讳,一个是说他胆小,一个是说他娘炮,还有一个,就是说他讨不得老婆,三个忌讳,给老头子一口气全捅了,不由得大马猴不怒向胆边生,心下想着,这倒也是,一个头颅,能耐我何?男子汉大丈夫,怕一个光头,梅树和月芒知道了,只怕又要任由他们笑话的,且逼近了一步,怒道:“这都是小生自己的事情,与你一个老头颅何干?有话赶紧说,小生可没有那许多时间。”
“嘘……”那老头子压低了声音,道:“老头子可不会咬你,这一点,还请你放心,老头子喊你过来,是因着与你的机缘,告诉你便是……”大马猴的耳朵方伸过去,却只听见耳边一阵风声,那一个头颅便从那顶棚上一跃而下,挂在了大马猴的肩膀上,一张大口,喷吐着腥膻的气息:“老头子只会,整个吞了你……”
大马猴整个人,因着惊惧过甚,连喊也来不及喊出来,一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那便是“我命休矣……”
正这个时候,一个什么锐利的东西带着破风之声,便疾速的飞了过来,冲着那个苍老的头颅,一下子给贯穿了过去。
“嗷呜……”那老头子瞬时跟一个烂西瓜一般,爆成了数不清的猩红色碎片,溅了大马猴满满一脸。
“哈哈哈哈……”那月芒的笑声早传了出来:“大马猴,拿着你来当诱饵,真是一试一个准儿,下一次,将你泡在了胭脂河里面钓鲶鱼,定然也能弄出不少来!”
“你你你……”大马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梅树和月芒根本便是假装睡觉,实际上,是想着让因着胆小,不敢睡觉的大马猴给那妖物一个有可乘之机的想法,引蛇出洞,让妖物原形毕露,他们可倒好,眯着眼睛,倒是来一个黄雀在后!
月芒弯着腰,像是笑的肚子痛:“少年郎,来来来,青春正好,可不是该走马观花,看遍长安!哈哈哈………”
这月芒也就算了,可是梅树跟他乃是一道长大的,难不成,也要拿着他的胆小来寻开心么!大马猴不生被戏耍的气,却生了被背叛的气,转头要跟梅树理论,却瞥见了梅树方才依靠着的地方,这会子,却空无一人。
“诶?梅树呢?”大马猴瞪大眼睛:“梅树去哪里了?”
“怎地,你自己也知道丢人,不肯让本姑娘嘲笑,倒是寻起了借口来?”月芒抬起杏子眼,道:“梅树?梅树只怕也是要等着看你的笑话哩!”
两个人抬起头一寻,方才看见了,原来那梅树猫着腰,正蹲在了那些个蜡烛前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数了甚么。
“梅树,你说,方才,你为何……”大马猴还要理论,却只见梅树侧过头来,将修长的食指按在了唇上:“嘘……”
“嗯?”大马猴眨眨眼睛,忙跟了过去。这才瞧见,梅树像是要从那许多蜡烛上面,去找什么东西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大马猴还待要问,早给那月芒按了下去,低头一瞧,便看见了那蜡烛台下面,像是满满的积攒了些个甚么东西一般。
白花花的……
“嗤……”梅树数好了,早将一根蜡烛拔了下来,一股十分腥膻的味道溢了出来,大马猴捂住了鼻子,梅树倒是不为所动,从怀里取出了一方手帕,将那白腻的东西擦拭干净了,方才瞧见,那白腻的东西下面,掩盖的是一个小小的机关。
梅树伸手在那机关上面一按,只听“哄”的一声闷响,大马猴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心也悬起来了,不由分说便沉了下去,像是掉在了陷阱里面一般。
第35章:寄生到融为一体 两更合更
“咚……”大马猴呲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两股,抬起头来,却见头上一方亮光,自己已经坠下来了,这么一个猝不及防,还好不曾脑袋着地,还待要跟他们讨一个公道,却见那月芒和梅树两个都正跌自己身边。
原来是一起落下来的,大马猴心内这才平衡了一些。
梅树且将大马猴扶起来,道:“可安好?”
“无妨。”大马猴勉强咽下了一肚子的委屈,道:“这里,又是何处?你方才……”
“方才咬你的那个东西,不是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梅树沉声道:“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是不会说话的,那个东西,是藏在其中的障眼法。”
“难不成,方才咱们进来的时候,本该在这里疗养的那个人,根本不曾走脱,而是藏在了那些个人头里面?”大马猴恍然大悟:“这个藏匿的法子倒是巧妙!那许多人头,谁认得出来?这么说,方才你们打死的,便是……”
“不是。”梅树摇摇头,道:“方才那个东西,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法门,那真身,可就在方才那头颅爆破的一瞬间,往这里来了。”
“电光石火一刹那,你看的倒是清楚……”
“行了,咱们追过去,既然那个人需要疗养,可见该是体力不支的,看看究竟,那些个精元,都给了甚么大人物。”说着,梅树且一步一步,往更里面寻过去。
大马猴一颗心跳的咚咚的,才从生死边缘走一遭,又要去冒了那生死未卜的险了,月芒斜着眼睛望着他,冷笑了一声。
大马猴脸皮薄,生怕给人讥讽,只得重新提起了精神,四下里看了看。
但见这个地方满下里都黑漆漆的,也不知什么地方微微透过来了一点光,那光芒细弱,勉强能行走,让人心里很不爽利。仔细分辨,却觉着这里简直是一个迷宫,四通八达,哪里都是窟窿。
一个西域房子底下有这样的玄机,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一个蚁巢一般。
“这里又是哪里?”
“嘘!”梅树一下子将月芒和大马猴护在了身后,藏了起来。
“踏踏踏……”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但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影子,正行色匆匆的往一个大洞里面赶。
“梅树,好像,便是那个西域法师哇!”大马猴忙道:“他身上的那法术……”
“本来,放着不管,这会子也该开了,”梅树压低了声音,道:“跟过去,准能将真相查出来。”
说着,便小心翼翼的随了上去。
那圣火法师虽然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可是腿脚看上去还是不大灵便,但见僵硬的一路跌跌撞撞往前冲,不大一会儿,便到了一扇拱门前面去。
这个地方,越走倒是越豁然开朗,那个拱门前面尤其明亮,左右插着两大束火把,分外醒目。
只听那圣火法师急匆匆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属下手中那精元,都给那饕餮手下一个唤作了梅树的给夺了过去了!”
那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同样深目高鼻绿眼睛的法师来。
这个法师梅树和大马猴却认得,正是那一日,在铁锚街表演了大变活人的那一个!
果然,全数都是一伙人。
那个后出来的法师沉声道:“梅树?饕餮?一直滋扰咱们的,不是那个唤作了甚么苏子恒的么?怎么又惹上了他们了……”
“是那个叫梅树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圣火法师忙将香樟树的事情说了一遍,添油加醋的将梅树抹的这叫一个黑:“他那个意思,还要以玄阴地守卫者自居,打算将那些个精元都给讨回去,可不顾咱们的死活呢!还说……还说……咱们这些个胡人,死了也活该,咱们因着是外人,还不如本地的妖怪那性命值钱啊!哎呀,简直目空一切,唯我独尊……”
月芒忍不住瞧了瞧梅树的脸色,梅树只是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又在故作老成,假装成熟,月芒心内又不明不白很不服气。
那高个子的胡人法师一听圣火法师这么一说,虽然不曾答话,面色却森冷了下来:“那个梅树,好大的胆子……”
“你们说的,便是潜入到了宅子里面来的那几个毛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唔……那几个毛头,原来是跟你进来的。”
这个声音,可不是正是跟方才那个要吞了大马猴的老头子头颅一致么!
“甚么?”圣火法师跟那个高个子的法师一听了这话,全数也都愣住了:“他们进来了?”
“不错……”那个苍老的声音道:“还到了那练功房之内,险险,便要将老头子也一并捉住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那高个子法师皱起了眉头来:“长老,却不知道,现如今,咱们……”
“杀!”那个苍老的声音毫不犹豫的说道:“自寻死路,便成全他们罢!现如今,没有什么,是比让尊主苏醒,更要紧的事情了。”
“得令!”高个子法师应了下来,而那个圣火法师忙也应了声, 才要随着圣火法师一道下去,那个苍老的声音却说道:“引着外人进入的,该当何罪?”
“这……”那圣火法师一听,五短身材立时跟筛糠一般的颤抖了起来。
而那高个子法师则停下来,望着那圣火法师。
“投进来。”苍老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无情:“虽然是个没用的废物,好歹,是一块血肉。”
“别别别……”那圣火法师身子都瘫软了下来:“属下……属下再也不敢了……”
而那圣火法师的身子,宛如给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了起来,往那门后一丢,伴着一声凄惨的尖叫,便再也没有了生息。
只听细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响,淡淡的血腥味弥漫了出来。
大马猴心内一紧,是……是给人吃了么?
而那高个子法师,则视若罔闻的样子,径自走了。
“尊主……”梅树眯起了眼睛来,低声道:“大概,是很有意思的。”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大马猴瞪大眼睛:“该不会,你……你想要进那个门里去罢?可是……可是……”
“我也很有兴趣。”月芒微微一笑,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吃起肉来,比本姑娘还要带劲。”
“那是人肉……是人肉啊!”
但是月芒和梅树两个人,已经站起来,往拱门边上走过去了。
大马猴恨不得且逃了去,可孤身一人,大概逃出去也是自寻死路,只得哭丧着脸,跟了过去。
梅树悄无声息的将那扇门打开了能勉强进去的缝隙,招手唤了月芒和那大马猴进去,但见那个屋子是带着点惨淡的烛火的,红色的烛火下面,满满当当,全数是红色的血。
大马猴倒抽了一口冷气,方才是那圣火法师尸身的……血腥气?
不,不仅仅是圣火法师,屋子虽然宽广,可是里面宛如屠宰场,横堆竖放的,乃是各种各样的尸身。
“躲进来。”梅树做了这样的手势。
一行人藏在了那尸身后面,浓重的死体气息,熏的大马猴头痛欲裂。
眼前一片猩红,倒是不曾瞧见了方才说话的人。
梅树蹲下身,细细的望着那些个尸身,但见那尸身左近,全数都是被细密的牙齿啮咬过的痕迹。
有这种细密牙齿的,会是什么东西?且伤口很大,断然不是人类能咬出来的,像是某种巨型的野兽。
“嘶……”一种奇异的,像是在粘腻的血液上面滑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尊主,您这胃口当真不错。”方才那个被称为了长老的苍老声音恭敬的说道:“再收集一些精元,您一定,便能重新恢复人形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嘶嘶”的声音。
毋庸置疑,他们的尊主,变成了妖物,是需要玄阴气补充,方能恢复的,大马猴心里好奇,偷偷的从那尸身之间的缝隙往外面观望,却在满眼的猩红之间,看见了一抹十分光亮的白色。
那一抹白色犹如一道白练,在猩红之中分外扎眼。
且……那白色的东西在动。
它是一个活物!
那个东西有水缸粗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也估摸不出究竟会有多长,更看不出来,是一个甚么东西。
蛇么?
“尊主……”那白色的的东西左近,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个微小的黑影。
那个小黑影像是生长在那个白练上面的一个果实一般,慢慢的,随着那白练的逼近,那小小的黑影也能看清楚了,大马猴怔住了。
是半个人。
半个人,长在了那白色东西上面。
那个人影像是插在了白色东西上面,也像是跟那白练融为一体,那个身影耳朵大,眼睛大,却是一个小小的瘦骨子脸面。
两鬓斜飞,宛如蝙蝠的翅膀,早已一片苍白,却满面精悍之气,乃是一个一尺有余,小小的侏儒老头子。
侏儒老头子抿着嘴,模样狰狞恐怖又怪异,口中还喃喃自语:“尊主,也莫要担心,这件事情,底下人能办成了。唔?是……但凡是尊主的命令,属下必然尽力完成。”
像是……在跟人交谈?可是明明,唱的是一出独角戏。
梅树心内却早明白过来了,这种情形,唤作了“寄生”。
那“尊主”不知何故,精元损失,成了一个原形毕露的模样,再没法子发号施令,这个“长老”倒是牺牲自己,融入到了那“尊主”身上去,替尊主传达心意。
这个“尊主”,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模样很像是蛇,可是头尾不见,终不能肯定。
正这个时候,那白色的东西上面,忽然裂开了一个猩红色的口子。
那口子一下子张开了,内里是密密麻麻的白牙齿,撕扯了一块堆积着的尸身,便大嚼了起来。
嘴生在了身侧?梅树细细的看着,却见那牙齿的排列,果然跟尸身上面的形状别无二致。
“嗤……”只见那白牙齿之间,正伸出来了一条长长的舌头。
那舌头也有绞拧着的床单大小,伸出来,便舔舐起了地上的猩红。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东西?
那奇异的尸体味道翻滚起来。
大马猴已经几欲呕吐,正捂着自己的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主上,切勿担心,幽冥蚁一族,也会尽心的帮助咱们的。”那长老忽然又开了口:“玄阴地那许多的妖怪,尽情收集一些,不愁医治不好尊主……是,这个仇,一定要报。管保,教薄州那个修道的李家,诛灭九族,死不超生。”
李家?大马猴和梅树全侧过了头来,望着月芒。
月芒自己也怔住了:这修道的李家,天下之大,也只有自己这一家,李家两脉,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薄州。
可是自己家,什么时候跟这种怪东西结了仇?不……正因着,这是出奇的怪东西,难不成,是自己家里哪一位亲戚,曾经出手伤了这个怪物,却未曾杀死,留下了祸患不成?哥哥,父亲,叔伯……究竟是谁?
“不错,尤其是那李绮轩和李月浜两父子,势必将其剥皮拆骨,千刀万剐!”
月芒听了这个,可不是更确信了,两只拳头握的死死的,恨不得当场便要按住了那奇怪的白色东西,问问它,究竟跟它,有一个什么仇,什么怨……
一只温暖的手却按下了她紧绷绷的拳头。
她抬眼一看,是梅树。
梅树只用口型做出来两个词:“安心,有我。”
月芒一颗绷着的心,不知怎地,像是触动到了甚么柔软的东西,一霎时也就松弛了下来,正当这个时候,方才走出去的那个高个子法师忽然急急火火的跑了过来,道:“那侵入进来的外人寻得了!长老,咱们可须得过去看看?”
“甚好!”那长老精神一震,道:“尊主有令,过去看看!”
“嗤……”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滑动声渐渐的远去了,不大一会,那白色的东西终于全出去了,地上的血泊,只留下了拖行过的痕迹。
“寻得了?”大马猴低声道:“除了咱们,还有旁人进来了不成?”
第36章:公子倒是好胆色
“且那个旁人,许还做了咱们的替罪羊呢!”月芒霍然站起身来,道:“走的倒是快,我倒是要追上去看看,什么东西,胆子这样大,敢要跟我们李家寻仇!”
“稍安勿躁,”梅树若有所思的说道:“事情还带着谜团,咱们须得查清楚了再下手不迟,且,这里是敌人的老巢,孤军深入,在这里出手,吃亏的乃是咱们。”
“敌人……”月芒撇撇嘴:“它们,也是你的敌人么?”
“我代班了龙神使者,自然要做龙神使者该做的事情了。”梅树悠然说道:“与玄阴地上的安宁为敌,便是与我为敌。”
“这话说的不错。”月芒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了。走。”
说着,一马当先的便冲了过去。
梅树拉住她到:“跟着我。”
大马猴腿肚子早就软了,走也走不动,只勉强的喊道:“等等小生……”
顺着寻过去倒是不难,地上还有那白练拖行过去的血迹,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瞧见了有一处地方聚集了不少胡人法师,正交头接耳的在看热闹。
三个人这般行头,自然醒目无比的,梅树拖着两人躲在后面,左右瞧瞧,正看着一个站在最后面的黑衣法师脑袋上缠着很大的一个黑包巾,且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来,叠成了一个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但见那纸鹤“呼”的一下子便飞到了半空之中,活转过来一般,往那黑衣法师头顶上啄了啄,那黑衣法师正在人群之中挤得不亦乐乎,倒是无从察觉,根本不知道头巾给那纸鹤轻巧的叼着过来了。
那纸鹤飞到了梅树身侧,将那布巾放下来,自己也就又跟寻常纸鹤一般,重新变成了普通纸鹤的模样,落在了梅树的手心里面。
大马猴自然啧啧称奇,月芒心底虽然也有点佩服,但还是摆出来了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来。
梅树不以为意的将那个布巾抖开了,所幸倒是不算小,三个人身量都嫌纤细,躲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的,便藏在那黑衣下面,挤了过去。
但见那些个黑衣法师都在絮絮叨叨些甚么:“单枪匹马闯进来,倒是极有胆色的。”
“这自然不消说,敢跟咱们作对的,整个中土有几个?”
“我方才还听说了,这厮居然敢到尊主那练功房里去了,大概是来行刺的。”
“害的尊主受了那般重伤,露出原形,还要来斩尽杀绝么?”
“这次他既然落在了咱们手里,那自然,不能对他客气了!”
梅树和月芒带着大马猴费劲的挤进去,在那人群的空隙之中,方才瞧见了,那一扇门内,正端端正正的坐着了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气定神闲,正笑眯眯的望着众人,似乎这里并不是什么险境,倒是寻常一个所在罢了。
倒是好胆色。
梅树才待要这么想,却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阵剧痛,侧过头来,原来是月芒的手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梅树的胳膊上。
梅树皱起眉头,只觉得自己的手给月芒抓住了,月芒纤细的指尖儿,在梅树的手掌上写了这么两个字“我哥”。
梅树一下子愣住了,再看向了那个笑眯眯的男子,可不更是觉得确实跟月芒有几分相似,也是那一般无二的大眼睛,生的也是十分俊秀的,甚至俊秀到唇红齿白,带着点女态,可是坐姿,举止,又很有阳刚之气,一身湖青色的长袍,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哪里都整整齐齐的,跟月芒那潦草的装扮,倒是反差很大。
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两个字“讲究”。
可是瞧着这个气定神闲的姿态,并不像是给人捉住,倒像是给人邀请过来的。
“你便是那个李家的传人么?”那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带着一种遏制不住的怒意:“好……好得很,你还敢寻上门来作死么?你不怕,我们将你挫骨扬灰,以报当日之仇?”
“不敢当。”那个公子一笑,只让人觉着如沐春风,虎牙亮闪闪的,一看便是一个颇受女子欢迎的人:“故人相见,何故这般疾言厉色?在下过来看看,也承蒙阁下招待一场,虽然赶不上烟雨阁花团锦簇,倒是也人声鼎沸,不过呢,在下不喜欢看西域男人,若是有那绿眼睛的胡姬肯过来跳一跳胡旋舞,那是求之不得的。”
“你……”那老头子的声音怒意更盛:“你当这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居然还……胡姬?”
“没有也没关系,干嘛要这样动气。”那公子还是笑眯眯的:“不过是想着入乡随俗,其实,女子还是中土的好。”
“你……”
“阁下真是一个炮仗,简直一点就着,既然如此,两下里,也莫要来浪费时间了,在下的妹妹月芒,可是给你们捉了去了?”那公子见了长老被激怒,更像是得了逞的似的,唇边泛着笑意:“交出来,既往不咎,横竖你们那尊主成了这个田地,也够可怜的了。”
梅树一皱眉头,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抓的可更紧了,月芒的力气有目共睹,梅树很怕自己的手腕就此断掉。
“甚么忙?”那老头子咬了咬牙:“跟你一伙的那三个毛头么?”
“跟在下一起?”那公子挑一挑眉头,这才将笑容收敛了一点:“可是在下不曾带着甚么随从,乃是单身一个人来的,这一点请阁下莫要误会,不过,你说的毛头,究竟是谁?”
那个长老一听这话,双眼可也开始闪烁不定了:“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错。”那个公子点点头,手头把玩着一柄十分精致的象牙折扇,正轻轻的在手上打着拍子:“与我们李家有了那般深仇大恨的,除了你们这冥顽不灵的,倒是还没有旁人,除了你们,只怕也没人敢对我们李家的人下手了,在下是好言相劝,紧着将月芒交出来,莫要再故弄玄虚,不然的话,你们尊主……”
“你还要拿着这个来要挟尊主么?”那长老的身子气愤的抖动个不停,那一条白练也蠕动了起来。
那公子冷眼瞧着那白练,忽然又笑了:“在下还忘记了,现如今,尊主是这个模样了,失礼失礼,好些个不该说的话,尊主且当没听到吧,总而言之,将月芒给交出来,我们一准儿再不来寻你们什么麻烦。”
那一条白练显然给那公子居高临下的话激怒了,忽然平地而起,弹跳了起来,冲着那公子便缠绕了过去!
第37章:笨蛋哥哥疯傻妹
“啧啧啧……”那个公子好似根本也没怎么动,可是那一道白练虽然来势汹汹,还张开了大嘴,可是却怎么都是扑一个空,连那公子的衣袂都沾不到。
以不变应万变?大马猴虽然什么也不懂,也瞧出来了,这个公子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不大可能是给捉住的,因着这个阵势,实在是一个厉害人物。
月芒却暗骂道:什么时候了,还要来装腔作势,作死也要作出一个花样儿来,真不愧是李月浜。不过转念一想,这厮虽然酷爱自作聪明,但好歹是为着自己离家出走才来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瞧着这个刚愎自用的哥哥送了死。
无奈何,看准了时机,自己来救他便是了。月芒打定了主意。
那公子偏着头,犹自笑道:“哎呀,尊主成了这样子,真是我见犹怜,不过,现在尊主的这个身手,实实在在,也不能奈我何,咱们有话好好说,如何?伤了剩余不多的元气,究竟谁人吃亏?”
“尊主息怒!”那个嫁接在尊主身上的长老忙道:“现如今,大局为重,知道咱们与他们那个薄州李家,乃是仇深似海的,可是也用不着尊主亲自出手,这许多的属下,早等着给尊主报仇雪恨呢!”
梅树也皱一皱眉头,尊主现如今是一个元气大伤的,自然没法子对那公子如何,但是若是这里的黑衣法师群起而攻之,那公子单枪匹马的,未免也很冒险。
不料想那个公子还是临危不乱的模样,将那折扇打开了,自扇了扇风,道:“这一次,在下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们若是将我那妹妹交出来,咱们可以有话好好说,我们也不会继续为难你们,不过若是你们一意孤行,以为捉住了在下的妹妹,就可以要挟甚么,那事情,于你们,于我们,可都麻烦。”
“笑话!”那长老怒道:“你当我们繁昌神教是如何的一个所在,如何会去捉住你们李家的人?不曾动手还便罢了,动手了,谁会让任何一个李家人活下去?老头子看你跟擅闯进来的三个毛头,跟本便是一伙的,许是想着声东击西,对我们不利!来人,一道上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又与咱们不共戴天的仇敌且撕成碎片才好,杀了他,再将他的同伙给揪出来!”
“得令!”那些个黑衣法师听了这话,全数摆出来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拥而上,灵气闪耀之下,全数冲着那个公子便投了过去,那个公子微微一笑,身形闪动,也不知怎地,居然一跃跳到了那个白练之上,长老身后去了,但见那公子一只修长的手十分轻松的扼住了那长老的脖颈,且轻笑道:“要说人质,谁不是手到擒来的?现场拿一个以物易物的,也不算什么。”
“有话好好说!”事情关乎尊主,自然要投鼠忌器,一个老成些个的法师连声说道:“公子你是弄错了,我们根本不曾捉了甚么贵府上的妹妹来!准是公子不知晓在何处听人谗言,冤枉了我们!我们本来离乡背井,从西域大老远到了京城来,便是为着躲避你们,如何还会再去招惹!”
“不是你们?”那公子眯起眼睛:“那,方才那个什么三毛头,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意思……”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却从那个公子脑后传出来:“也许你死了以后,便知道了……”
那公子眉头一皱,还来不及回头,正这个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一个硕大无朋的铁钩子——屠夫将肉挂起来的那种——忽然从里面斜刺里冲出来,当当正正的往勾住了那个公子该算是心脏的部位勾过来,力道和方向都是精准无比,刚巧却闪避开了那长老。
那公子身子一扭,便让了过去,但是那公子还不曾站稳了,却见那铁钩子重新往那公子身上追了过来,那公子本来身手是十分了得的,便是这个时候,也是面带一丝不屑,不成想,公子脚下,忽然传来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水给烧开了一般!
那公子低头一看,本来铺满在地的那肉身太岁,忽然像是煮开了的粥一般,变得十分粘稠,上下翻滚,腐臭的气息喷发了出来,眼瞧着公子那洁净的靴子,便要给陷下去了!
稀烂的东西粘住了那公子的双脚,而那铁钩子,不依不饶的冲着公子便荡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月芒忽然从那黑斗篷下面鱼跃而上,纤细的双脚也踏在了那白练上面,一只手将那公子往白练上面一拉,另一只手却回身便将那硕大的钩子给推开了。
那公子一见了月芒,自然双眼发亮:“你果然到了这里来!”
“笨蛋,找死还得拉上我,月芒我一世英名,全坏在了你这个笨蛋哥哥的手上!”
“你胡说什么,要不是为着救你,我何至于不在烟雨阁里喝花酒抱美人,过来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找不自在?”那公子也毫不客气:“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疯傻妹妹,才是我李月浜人生遗憾。”
便是这种九死一生的时候,两个人的嘴架居然也停不下来。
“好身手。”望着那稀烂的地面,有一个拍了拍手的声音响起来:“李家的子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又是谁?大马猴大着胆子从梅树身后往前面看,但见那凌乱的粘稠的肉身太岁上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灰扑扑的身影。
“就是你,趁人之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么?”月芒瞪着那个灰扑扑的身影,道:“真是一个卑鄙小人,不,卑鄙老头才是!”
但见那一股子肉身太岁散发出来刺鼻气息散尽了之后,那灰扑扑的身影也在众人视线之中清晰了起来。
也是跟长老一般矮小的一个老头子,老态龙钟,一张面孔,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薄膜一般,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那个人面孔上,根本没有眼睛。
该是眼睛的位置,平平整整的,似乎天生,就给造物者遗忘了一般。
第38章:拼了老命出重围 两更合更
月芒也这才看清楚了那个老头子的模样,心底不禁也觉着出奇,这个老头儿,分明乃是一个天生的盲眼人,如何方才出手那般的精准?这……
“阁下才是出手不凡的,难不成,您会听声辨位?”李月浜的眼睛倒是闪闪发亮,显露出十分有兴趣的模样来:“拘魂钩,使得真真是出神入化。”
“这还用你说!”那嫁接在尊主身上的长老见那盲人老头子出现,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盲长老来的正是时候,这两个人,余下还有两个毛头,才是上次将尊主害成了这样的元凶,盲长老下手莫要客气,只管将这几个李家的后人,一网打尽了就是了!万万莫要跟他们客气!”
而那尊主,也发出了急躁不安的“嘶……嘶……”声,像是在催促那盲长老动手。
看来这个盲长老,还是这个繁昌圣教的中坚人物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个盲眼的老头子微微一笑道:‘如此恭维,可让咱家不得不更招待的的用心一些。”
说着,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摇晃了摇晃,但见那巨大的铁钩子也不知从何处便“呼……”的一下子挡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到了那盲长老的手中,那盲长老尚且还说了一句:“既如此,便来让咱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话音未落,那铁钩子便自盲长老手中滑出,势如闪电的冲着月浜月芒两个人便冲了过来。
风声呼喝,月芒拉着月浜,矮身便要猫过去,谁知道月浜可也不曾与妹妹想到了一处去,只拖着妹妹往高处跳,两个人一个向上一个向下,默契全无,再想顺着对方意思的时候,那硕大的铁钩子,已经冲着他们两个人过去了。
“呼……”只听一阵风声,那铁钩子本来正要勾住了月浜月芒两个人,不成想,却像是给什么东西挡住了,生生的停了下来,连那盲长老也拧起了秃眉头:“怎地,还另有高手?”
这个变化,谁也不知道,只有大马猴看见了。
是梅树自怀中掏出来了一个轻薄的东西,用薄唇轻轻一吹,那个东西便迎风而起,挡在了那月浜月芒身侧,像是一个透明的薄膜,却硬是将那锐利沉重的铁钩子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宛如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刷……”那铁钩子可未曾停留,冲着梅树和大马猴这个方向便冲了过来,那些个黑衣法师本来紧紧的挤在了一起,瞧见了那铁钩子的风雷之势,全数吓的四散逃去,大马猴腿肚子发颤,想跑却跑不得,梅树只将那大马猴护在了身后,身子往后弯一弯,硬生生也躲了过去。
“好哇,几个毛头全露出来了,杀!”那个嫁接在尊主身上的老头子眼睛倒是亮了起来:“此时不杀,还待何时!”
“得令!”
四面八方,全数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风声在耳边呼喝而过,大马猴晕头涨脑,已经迈不开腿,更不知道身在何处,却只觉得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一个醇厚的声音道:“跟在下走!”
像是……乘着风……大马猴睁不开眼睛。
“行了,缓一缓……”那个醇厚的声音道:“逃出重围了。”
“诶?”大马猴瞪大了眼睛,这才瞧见了,将自己从千军万马之中拉出来的,居然是苏子恒。
“你你你……”
“大公子,在这里等着,”那苏子恒还是一脸暖暖的笑:“你安全了,他们也就安全了,现如今这里太乱,咱们一道走。”
“小生姓马……”
“快跑!”那乱成一锅粥的那地方,梅树和月浜月芒两兄妹正往这里跑过来,身后是大片的追兵,苏子恒一见,忙拖着大马猴,道:“大公子,咱们与他们汇合了,一道出去!避其锋芒,下次再战!”
“行……”
“子恒!”那月浜见了苏子恒,却是一阵狂喜:“你也来了!”
“听说了你的事情,马不停蹄便寻过来了!”那苏子恒皱起了眉头,道:“这其中许多事情,你并不知道,来了京城,怎地也不与我商量一下?”
“有什么好商量的?”那月浜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来的真真及时。”
“子恒哥哥!”月芒见了苏子恒,也高兴的很:“真真多谢你,救出了我们的同伴。”
“瞧着这个大公子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然心下里担心,先救出来了……”苏子恒往后面一看,却皱起了眉头。
梅树忙道:“现如今,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后面追兵凶猛,既然惊动了他们,那就出去了再想法子!”
说着,带头往前面便冲过去了。
大马猴跟着几个人一起撒腿狂奔起来,虽说是从那险境之中逃出来了,可是却满心不是滋味。
自己安全,他们也就安全?自己,果然是一个包袱啊……
那些个黑衣法师早蜂拥着追上来,满口也正大喊着:“断然不能让让他们跑了!追!”
一行人这会子已然跑到了一个洞口左近,这里的洞口层层叠叠,蜿蜒曲折,实实在在分不出,哪一条,是往外面去的路。
“四通八达的地洞,自己寻起来都是不容易的,一定会有什么记号。”
说着,梅树蹲下身来,像是在摸什么东西一般。
而身后,那些个杀气腾腾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就在那里!追上去!”
眼瞧着,那些个黑衣人,便要赶上来了!
“你快点!”月芒忍不住催促了起来:“追上了,追上了!”
“你胆子那么大,也会害怕?”李月浜撇了嘴,道:“出来一段时间,天不怕地不怕的,也要小鸟依人起来,演给谁人看?啊,对了,心上人在此,装也要装的柔软些……”
“李月浜,你胡说什么!”月芒瞪圆了杏子眼:“你还想打架么!”说着,晃了晃拳头。
“也罢也罢,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行径,作为你哥哥,也不是头一次看见,算了,不与你计较……”
“忘恩负义的是谁?被救下的又是谁?”月芒咬了咬牙:“你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就该给那铁钩子勾住了,一片一片卖肉!”
“好了好了《”苏子恒忙道:“什么时候了,莫要再……”
“咔……”正这个时候,梅树手头上一个什么东西开了,跟在那个布满人头的练功房一般,一行人像是落入了陷阱,只觉得脚下一空,便跌到了那梅树打开的黑洞之内。
“咚……”一行人重重的跌下去,除了大马猴摔了一个苦不堪言,其他四个人倒是稳稳的落了地。
“哎呀……”大马猴勉强站起来,一望四周围,却惊喜起来:“这里,我也认识了!不是咱们闯进来的那个入口么?前面应该,是站着两个巨人的那个地方!”
“不错,就是这里,这个地方修建的四通八达,可厉害的很。”梅树左右环顾了一下,道:“咱们走!”
月芒却暗暗想道,能在这样四通八达的地方寻得了出路的梅树,才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好似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比那笨蛋哥哥,可靠了许多。
不成想,这会子后面又传过来了那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惊雷一般谈话声来:“我说,我说,方才几个怪东西,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不曾看见,这可不好,约略往那肉身太岁里面去了……”
“若是惊扰了老人家,可怎么好?咱们作为看门的,只怕,也须得跟着受罚。”
“这倒是……怎地好呢?对了,咱们行动不便,拿着小虱子追过去罢?”
“小虱子?这个主意不坏!”
说话之间,却听见了一股子紧锣密鼓,雨点似的声音沙沙的响了起来。
大马猴回头一看,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正往这里跑了过来。
不,那如何是人?那是大片大片的侏儒。
那些个侏儒不过是大马猴大腿那样高,但是面无狰狞,青面獠牙,怪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在这里!在这里!”那怪异尖细的声音扬了起来,让人心内一阵发慌。
“小虱子”们十分兴奋的远远追过来,居然还拿出了像模像样的弓弩,手和脚,都快得出奇。
“是铁蒺藜怪……”苏子恒皱起眉头:“这样多?”
那月浜倒是说道:“不妨事,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就是了。”
“装什么大头?”月芒早嚷道:“活腻了可不要连累说是我害的,还不快走!你方才,不是才受了伤么?”
大马猴才瞧见,这个月浜身侧,果然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衣衫里面渗透了出来。
而那铁蒺藜怪哪里容得他们犹豫,那弓弩上面装着寒光四射的箭簇,冲着大马猴等人便射了过来。
大马猴的脚又软了。
月芒撸起袖子就要过去,苏子恒扯住了月芒,道:“你们先走,这里有我。”
说着,且要往那铁蒺藜怪处去。
而梅树却话也不多说一句,自己却从口袋之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人来。
但见梅树冲着那纸人微微的吹了一口气,那纸人落了地,便一下子膨胀成了常人大小,径自走了过去,横刀立马的竖在了道路中间。
草船借箭的典故一般,不多时,那纸人身上便插满了箭簇。
那箭簇像是淬着毒,黑黝黝让人胆战心惊。
而梅树这会子,早拉着月芒和大马猴他们便往那出口去了。
窗户便在眼前,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快要亮了,窗纸左近,微微发白。
眼看着便能出去了,却听见“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铁球却丢了过来,砸在了他们身侧,是流星球……大如饭桌的流星球!
“哗啦啦……”那流星球拖着铁链子,给巨人拉了回去,像是还要重新砸过来,而这里地势开阔,不好闪避,那两个巨人却一面拖着流星球,一面大跨步的追了上来:“寻得了!寻得了!”
“杀!杀!”
说话间,流星球砸过来不说,但见那巨人抬起了大脚,便要冲着月芒他们踩下去。
大马猴惨叫了起来。
“刷……”但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方才那个“草船借箭“的纸人飘飘忽忽的溜了过来,正垫在了那巨人的足下去。
“嗷……”可想而知,那铁蒺藜怪射出来的毒箭正挂在了纸人的身上,巨人踩上了纸人儿,宛如踩上了刺猬一般,饶那箭簇小,却带着剧毒,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大地似乎也震颤了起来,那巨人便倒在了地上。
“废物!两个废物!”
“别让他们跑了!”只听那后面一阵叫嚷,胡人法师也赶了过来。
“走!”梅树打开了那窗子,几个人便冲了出去,料想着在外面,那胡人法师也没法子作乱,这才寻了一处安宁的地方,停了下来。
外面正吹拂着晨风,清爽的感觉将方才在那房子里面的晕迷感觉全数冲散了,大马猴蹲下身来,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想起来了方才经历的那一切,有心要呕,却呕不出什么来。
“大马猴,你有了?”梅树倒是还有心思说笑:“也罢,随着我往回春堂,给你开些个安神保胎的,免得你受了惊吓,牵累了孩子。”
“你……你……”大马猴满腔的难受,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苏子恒则将大马猴给扶了起来,道:“大公子,且坐下,方才受了惊吓,是该难受的很,吹一吹风,莫要想太多,很快便好了。”
大马猴点点头,只觉得头晕眼花。
而那月芒和月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吵了起来,妾身月浜说道:“好端端的,学着人家离家出走,有了什么郎君,也没得可说,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出走,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连跟你一起私奔的,也寻不得。”
“谁私奔了!”月芒毫不示弱:“若不是你和爹爹苦苦相逼,我何至于离家出走?便是你最蠢,还往那里去要人,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笨,让他们给抓住了么?”
第39章:自己的终身大事
李月浜皱一皱眉头,且将月芒扯到了背人的地方去,道:“你便是这样胡搅蛮缠,那些个怪东西,还是我和爹爹捉住了的,若不是因着你,谁还去再见他们?你知不知好歹?”
“我不知道!”月芒扬起头来:“你们杀妖怪,不斩草除根,留下祸患,还好意思说我!对了,这个梁子,是怎么结下的?那个什么尊主,那般的要死不活的,看着怪恶心的,我怎么不曾听说,你跟爹爹还做了那样的一票大买卖?”
“放肆,跟谁学的黑道上的话?甚么买卖什么票?看看你这一出来,才几日,野丫头似的,教娘瞧见, 撕了你的嘴去!不过嘛……”那李月浜拧起眉头望着月芒,道:“这件事情,以后记得莫要提起来,男人的事情,女人莫要插手,咱们家和那些个怪物,还有些个乱要细细算。”
“你是李家后人,我也是,凭什么不告诉我?”
“你现在是李家人,这以后是谁家人,那可就不知道了。”李月浜挑起眉头,远远的望着那气定神闲的梅树和一脸狼狈的大马猴,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个少年,倒是挺清秀的,你说,你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跟那两个少年在一起?该不会……”
“你不告诉我,也别想我告诉你!你”提起了梅树来,不知道为什么,月芒脸上却是一阵烧灼:“你自己处处跟女子玩耍,爹不是也操碎了心么!”
“哥哥乃是男子,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李月浜坏笑道:“不过i女子那可就不一样了,怎能跟哥哥一般任意来去?跟哥哥说一说,这里是有了心上人,那爹爹给你找的贾公子当如何?”
“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在旁边敲边鼓,爹也不会答应那劳什子的婚事!我这次往玄阴地来,还不是一方是躲着你们,一方是想着,集齐了九十九个妖怪内丹……”月芒想起来了那婚事,更是一肚子火气。
“你要去鬼市里面更换心愿?”李月浜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月芒,道:“你脑子里进虫子了么?”
“要你管!”月芒瞪着眼睛,道:“我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不相帮也就算了,但是少来坏事!”
“说起这个来,你大大小小的坏了我多少事情!”李月浜带着一脸的坏笑,道:“月芒,这一次,你果然心意已决,非君不嫁啊!”
“你少来胡说八道,我没法跟你……跟你对牛弹琴。”月芒瞪着李月浜,道:“那个贾公子,长得跟一头獾似的,亏你们看得上!”
“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若是世上女儿都你一般要争强好胜,自己做主,那到时候,只怕全都乱了套了,”李月浜拿出一个兄长的架子来,耐心教导道:“那个贾公子憨厚,乃是优点,你这个样子,眼高过顶的,像是什么姿态?两人互补,才是好的,哥哥劝你,差不多得了,挑花了眼睛,看不清楚东西……”
“你!”月芒几乎是气炸了肺,怒道:“我偏偏就是不回去,你等着吧,待那九十九个妖怪的内丹收集齐了,我想换什么,便换什么!”
“两个人,不见面的时候,都处处为对方担心,怎地见了面,还是吵闹的这样凶?”那苏子恒含笑过来了:“有话好好说,不过瞧着你们兄妹两个感情还是这么好,还真是让我这个独子羡慕的很。”
“谁跟这个笨蛋感情好?”两个人异口同声:“他总是给我们李家丢人!”
“这样默契,还说不好?双生兄妹,便是双生兄妹。”苏子恒浅浅一笑,道:“对了,月浜,你是如何过来的?”
“这一阵子,她这么一走,我和父亲,就有点担心,她这个人,素来给人伺候惯了的,没有了丫鬟,头都没法梳,如何能独立的在外面活下去,这才疑心,是有人将她给拐了去了,可是她力气也大,饭量也大,一般人,倒是没法将她给怎么着了,关于她的安全,倒是也不算操心……”
“你说不算操心?你还是不是人?”
李月浜假装不曾听见,接着说道:“不过嘛,我们李家,好歹也是一个名门望族,大小姐给人拐带,传出去了,实实在在也不好听,他日里月芒找婆家,也不好说哇!”
“婆家的事情,不用你们多事!”
李月浜还是假装听不见,接着说道:“我们在三界之中,素来都是与人为善,与妖为善的,虽然除妖不少,但那些个带着深仇大恨,又有掳劫了她的能力的,却实实在在想不出多少,唯独那一群胡人,是曾经因着私事结了怨,可不是便奉父亲的命令,过来瞧一瞧,顺着我本心的话,我才懒得管她。横竖铁石金刚一般,丢在哪里也放心。”
“李月浜,你还好意思自称是我哥?”
“啊,对了,子恒,你如何知道我过来了?”李月浜笑道:“不想因着这件丢人的事情麻烦你,不成想还是全数给你看到了。”
“丢人的是你吧?”
苏子恒笑道:“你来了京城,又点名往玄阴地中心来,我便猜出来,一准儿你是心里有事,可你也不肯说,我过去寻你,听说你跟几个胡人相谈甚欢,便猜出来了,可不是一路随过去了,谁知道,你们几个还真敢单枪匹马的深入虎穴……”
“啊,”李月浜一拍脑袋,这才醒悟过来,忙且对梅树和大马猴行了一礼:“舍妹顽劣,一定给二位添了许多的麻烦,在下在这里,替舍妹的任性妄为,给你们二位赔罪了……”
“无妨无妨,”梅树道:“这次,是在下非要去一探究竟,月芒才跟上去的,公子若要怪罪,只来怪罪在下便是了。”
“不敢不敢。”除了对月芒,这李月浜对谁也都是客客气气,温文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还不曾相问尊姓大名?这一次甫一见面,便能共同出生入死,真真的,也是一种缘分,如蒙不弃,在下愿跟公子结交一场。”
“这位公子客气了。”梅树答道:“在下家住紫玉钗街上的梅家点心铺子,唤作梅树,这位是在下的友人大马猴。”
“是马尚候。”
“原来是大公子。有礼了。”
“在下姓马。”
“瞧着公子的灵气,十分过人,冒昧打听,不知道,师承何处?”李月浜接着问道。
“过奖了。”梅树答道:“不过是天生带来的灵气,野狐禅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梅树,是龙神使者。”月芒撇着嘴,道:“比你来头大多了。”
“龙神使者?”那李月浜的脸色,也真的变了一变:“侍奉玄阴地上的龙神爷,饕餮大人的么?”
梅树那般聪明,自然早看出来了那李月浜脸色的变化,且笑答道:“不错,正是那饕餮大人。”
“果然如此,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李月浜忙正一正脸色,道:“从今以后,咱们便是朋友了,来了,一道往烟雨阁里喝几杯可好?那边美人如画,温香软玉抱满怀,最能缓解了疲劳去……”
“温香软玉?”梅树微微一笑,道:“其中也有不少,是跟在下一起长大的呢!不过现如今是清早,只怕姑娘们刚睡下……”
“无妨……”那李月浜将那扇子一展,笑容里带着得色:“总有几个姑娘,不管什么事,门都只给在下留着。”
“哦?”
“走,”李月浜轻笑道:“今日里,在下请客,不醉不归!”
“走到哪里,就要到哪里喝花酒……”月芒咕嘟了嘴。
苏子恒笑道:“你若是累了,子恒哥哥送你回住的地方休息可好?”
月芒一听,这才来了精神:“子恒哥哥不去?便知道,子恒哥哥,跟我哥,可不是一路货色!”
“甚么货色不货色的!”李月浜拉着苏子恒,道:“今日里,谁也少不得,还有大公子,莫要再呕了,吃了酒,自会出酒,走走走,月芒自己回去也无妨!”
说着,便旋风似的,将一行人热情的全带到了烟雨阁去了。
月芒很不服气,想想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要在苏子恒身侧娇声媚笑,心里便很是不自在,忙随了上去,道:“今日里,你们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多事!”
说着,也全都进来了烟雨阁去了。
烟雨阁乃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妓馆,里面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便是歇业的早上,也有娇美的女子,素着脸孔,含笑在后园之中赏花,四下里飘散着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碧桃姑娘!”李月浜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倒是轻车熟路的样子,到了一扇门外,轻敲了几下,笑道:“在下应邀来了,还带了朋友。”
“哎呀,是李公子!”一个丫鬟迎了出来,正是那碧桃的丫鬟小莲,小莲见了李月浜,先是福了一福,接着,满脸歉意的说道:“李公子来了,我们烟雨阁自然是蓬荜生辉的,可是偏偏不巧,碧桃姑娘身子不好,正歇着呢!”
“身子不好?”李月浜奇道:“昨日里不害好端端的么?怎地今日……”
“不瞒李公子,”小莲跟梅树,因着点心铺子承了烟雨阁点心买卖,时时过来送点心,自然是熟识的,因着瞧见了梅树,知道梅树那个本事,料想着,这该都是一路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也不是旁的,只怕……只怕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第40章:偷去了一只猫儿
“不干净的东西?”梅树转头望着李月浜,李月浜忙道:“这样的事,在下乃是最最拿手的,还请姑娘领路,让在下给碧桃姑娘瞧瞧去。”
“当真!”那小莲高兴的了不得,忙应了声,领着那李月浜一行人,便进了那小厅之中,小厅内里幽香袭人,大马猴望着李月浜的伤口,低声跟梅树道:“那李公子伤势骇人,不去瞧先生,还要来喝酒,可使得么?”
那月芒倒是听见了,撇嘴道:“怎么使不得?他各式花样来作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死了也活该。”
“想必李公子跟月芒一样,天赋异禀,厉害的紧,有一个金刚不坏之身。”梅树笑道:“你就不要操那些个操不着的心了。”
“对了,梅公子,”那月浜望着梅树,说道:“说起来,你们是为着什么事情,到了那繁昌圣教的所在?”
“实不相瞒,乃是为着代班了龙神使者这一个职责,护佑玄阴地众生的,”梅树说道:“可是偏巧,近来龙神爷并不在,繁昌圣教乘虚而入,实实在在也叫人头痛,这才想着一探究竟,却正巧跟几位遇上了的。”
“原来如此……”那月浜凑近了梅树,低声说道:“梅公子,瞧着阁下,也是一表人才的,如何会相中了在下那个蠢妹妹?”
“这……”饶是梅树,也掌不住笑了:“这一点,却不知道李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若不是对着她几分好感,谁会花了那许多本钱,将她给留在了身边?”李月浜微微一笑,道:“是不是……”
“李公子真真是误会了,请月芒姑娘来,也不过是是想着借了月芒姑娘的能力相帮罢了……”
“在下懂!”李月浜挤挤眼睛,慷慨的说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在下也愿意相帮。”
“李公子也愿意相帮?”梅树倒是笑了:“也听见了,李公子家中,好似跟那繁昌圣教,有什么仇怨?”
“这倒是。”李月浜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瞒梅公子说,那个尊主成了今日的这个德行,也是因着我们李家,不过它成了漏网之鱼,本来预备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但是父亲有令,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逃离,也许他是命不该绝,由他去就是了,不成想,倒是跑过来,祸害了玄阴地。这一次在下既然来了,自然要跟李公子一道,将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
“原来如此,”梅树点头道:“同仇敌忾,自然甚好,不过他们发展的人多势众,倒是挺麻烦的。”
“是啊,好像,还勾结了旁的妖异……”李月浜拧起眉头:“那个住房,可不是人类之工能建造出来的。不过看着梅公子倒是对那个地方的建筑十分熟悉,连暗门也摸得到,可是对那个工程有所了解?”
“不错,”梅树道:“瞧着那个样子,像是幽冥蚁一族的手笔。”
“果然如此,原是那不好惹的幽冥蚁……”那李月浜道:“梅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谬赞,”梅树答道:“是因着我姐和龙神爷关系匪浅,在下才也跟着略知一二的,对了,说起来,那个‘尊主’的原型究竟是……”
说话间,只听环佩叮当,那挂在了内室门口的水晶帘子微微一动,一阵兰麝香气飘散了过来,但见那带着病容的一个美人儿,已经到了厅堂之中。
正是碧桃姑娘,但见她秀眉微蹙,行走起来弱柳扶风,脸色苍白,宛如西子捧心。
碧桃跟梅树是十分相熟的,这一次李月浜来了烟雨阁,也是十分投机,为人知书识礼,能书善画,乃是很出名的姑娘。
“今日身上不好,公子却过来了,实在有些羞惭。”碧桃姑娘先跟那李月浜说道:“扰了公子兴致了。”说着,一一行了礼去。
“这是什么客气话,”李月浜忙十分热心的将碧桃姑娘环过来,关切的说道:“遇上了什么事情,说了来,在下自能帮着想法子,这副样子,着实我见犹怜。”
月芒撇了嘴,心下想着,这个李月浜,好似除了待她,待谁都也是好的。
苏子恒见了月芒那个模样,早猜出来了她的心思,只是跟着笑。
“也不算甚么大事。”碧桃姑娘犹豫了一下,道:“公子听说了这件事情,还特地将梅树给寻了过来么?”
“我这次也不算小厮,是个恩客啦!”梅树浅笑道:“风水轮流转,碧桃姑娘见笑了。”
“我们梅树,可是也出息了,”碧桃笑道:“既如此,事情我便说一说,荒诞不经的地方,还请莫要见笑。”
“甚么客气话!”
“事情一开始,是因着雪球给丢了……”
“雪球丢了?”梅树倒是皱起眉头来:“如何丢了?”
“雪球?”月芒好奇的问道:“雪球是谁?”
“雪球乃是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毛的波斯猫,故此得名,乃是一位西域的恩客相赠,那雪球乖巧,也善解人意,十分讨人喜欢,碧桃姑娘日日总要将那雪球给抱在了怀里,一直不曾分开过。”小莲小心翼翼的望了那碧桃姑娘一眼,道:“是因着稀罕,给人偷了去了。”
“给人偷?”大马猴倒是好奇起来:“你们如何知道是给人偷去了,而不是自己走迷了的?”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小莲提起了这个来,带着点不甘心,偷眼望着那碧桃姑娘。
碧桃姑娘接口道:“这几日,来了一个奇怪的恩客。”
“恩客?”
“这个恩客,怪里怪气的,”碧桃姑娘露出一种十分厌烦的模样来:“每一次,总要往我这里来,一身黑衣,却什么都不露出来。说的话,也匪夷所思,不大听得懂,但是他慌慌张张的,总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哦?”李月浜皱起眉头来:“防备?”
“不错。”碧桃姑娘重重的点点头:“横竖,乃是一个形迹可疑的,自打那个恩客出现了,我这里,也多了许多常理不能解释的事情。”
第41章:风声雨声打斗声
“愿闻其详。”
“那个恩客,鬼鬼祟祟的,总在这个屋子之内四处张望。”碧桃姑娘心有余悸一般的环顾周围,且说道:“普通的恩客来了,吃茶聊天,顽笑一番,也就是了,可是那个恩客,却心不在焉的,对这个厅堂,倒是比对小女子更有兴趣,小女子与他说话,他总是一个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倒是牢牢的望着整个小厅堂的缝隙,角落,宛如寻什么东西似的……”
“那个模样, 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小莲接着说道:“我和姑娘也总是在想,难不成,他不是为着姑娘来,倒是为着这个房子来的?这也还罢了,人人有怪癖,来者是客,也便不说什么,我还劝姑娘说,许是西域人住不惯咱们中土的房子,有些个好奇呢!”
“可是更奇怪的,可是在后面。”碧桃姑娘拢了拢身上的轻纱,且说道:“他跟小女子说,关好门窗。”
“关好门窗?”梅树皱了皱眉头:“这个,想来也是一句好话。”
“可是,那几日,不曾下雨,也不曾有风,春日醺醺,也还不曾有了各式的小虫子,正是开窗户的好时候。”碧桃姑娘忧心忡忡的说道:“且,每一次来,他都要说:一定须得关好门窗。”
“那,你关门窗不曾?”月芒也来了兴趣:“这个恩客,果然很怪。”
“门窗如何能关!”小莲接着说道:“我们小姐的雪球,总还要四下里跑跳,关上了,它如何进去,如何出来?”
苏子恒也忍不住问道:“那只雪球猫儿,都是什么时候出去玩耍?”
小莲答道:“猫儿的性子,便是白日里在姑娘这里眯着,入了夜,便跑出去玩耍的,每到了天亮的时候,自然识得了归家的路,重新跳上了姑娘的床榻,再来打呼噜的,懂事的很,从来都不干扰了姑娘做生意的。”
“真是一个乖觉的好猫!”大马猴道:“既如此,猫儿这一次,是丢了多久了?”
“前天晚上便出去了,可是昨天一早该回来的时候,就并不曾回来,”小莲低头道:“那猫儿丢了,我们是着急的很,但是……但是哪里都找遍了,也不曾寻得了么,小姐也着急,但还是束手无策,晚上正是心忧的时候,那个黑衣怪客,便又来了。这一次,可更让人摸不得头脑了。”
“又说了甚么怪话?”那李月浜握住了碧桃姑娘的手,道:“不成想,不过这么一两天不见,倒是让姑娘受了许多惊吓,真真是在下的不是。”
“如何能怪公子呢!”碧桃姑娘勉强一笑,道:“那个怪客这一次,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兜兜转转的望着这个屋子,接着说道:门窗关好了罢?
小女子丢了雪球,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一时没忍住,便将雪球丢了,还须得开着门窗等着它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本以为,这个理由总可以了,可是那个怪客,倒是脸色大变,抓着小女子的手,便说道:正是如此,这门窗必然更要关上的!不关门窗,大祸临门!、
小女子一听这个话,心下里可更是动了气,索性便甩开了那怪客的手,推说身子不适,想让那怪客回去,不成想,这一甩之下,那怪客猝不及防,自怀里跌出来了一样东西……”
“正是雪球脖颈上面挂着的那铃铛!”小莲一张小脸儿,气的通红:“那个铃铛是我亲手在手势铺子打出来的,那丝线,是姑娘亲自缠好了,挂在了雪球脖颈上的,断然错不了!我们这才知道,居然是那个怪客,将雪球给偷着走了!”
“小女子一见是雪球的东西,心下明了,便苦苦哀求,想让那个怪客,将雪球还给了小女子,什么代价也好,”碧桃姑娘摇摇头,道:“可是那个怪客,只丢下了一句,万万要锁好了门窗之后,居然夺门而逃。
小女子忙差了小莲去追,到了外面,却人影也不曾见的,心下里实在担心雪球的下落,便去寻了莫先生打听,那个怪客,究竟是一个什么人,想要寻过去,将雪球怎样也好,都要赎回来的,不成想,莫先生一查账本,居然……居然……”
小莲抢着说道:“这几日,姑娘的那账册上面,但凡是接纳怪客的时候,都是空的!且算了日子,莫先生都说,那几日,正好都不曾有点了姑娘的恩客,该是安歇的时候,如何会有人……”
空的?梅树因着常来,对烟雨阁算账的那些个规矩记得一清二楚,前门招待了恩客,要记了名姓,才差人送到了姑娘房里,待恩客去了,结账时候,自然更须得记下来的, 一个恩客该与几个人打过了照面,方才能进去,可是这个恩客,来无影去无踪,凡人,只怕不好做到。
“那……姑娘这个病……”苏子恒问道:“却是如何得上的?”
“昨日夜里,”碧桃姑娘低声说道:“小女子心里赌气,就是将门窗全数都开着,只盼着雪球能逃出来的,谁成想,到了半夜时分,窗户外面,嘈杂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想往屋里撞,偏生却撞不进来一般。
开始的时候,小女子听着乱纷纷,心下还高兴了,只当雪球回来了,可是到了那窗户左近,往外面一看,却只觉得什么地方,都是空荡荡的,根本不曾有什么东西,还待要点了灯笼,自行去瞧瞧,偏生这个时候,那门,窗,全数都自己关上了!”
“哦?”
“是真的!”小莲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道:“像是有人从外面推上,锁上,我和小姐,无论如何都推不开,这才知晓是闹了鬼,吓的瑟瑟缩缩的,怎生大喊,外面也不见有人应声,只听见西面这一扇窗子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还有嘶吼的声音,那可吓人的很,像是有谁在拼命一般……这样,及至外面天色发白,外面才有一个声音道:成了。
那个声音,却正像是那个西域怪客的呢!
我大着胆子再试了试,门和窗子才打开了,可是小姐受的惊吓过甚,发了一场烧,现在也还不曾好……”
第42章:金丝笼子何处来 两更合更
“这样说来,西面的窗户么……”梅树站起身来,往那西面的窗户一望,但见那正对着后院,却因着几棵树和几块假山石,堆砌出来了一个四角。
那个四角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那李月浜倒是径直过来,一手撑着那窗棱子便要跳下去细细看,不成想身上那伤口正扯了一下子,疼的呲牙咧嘴。
“怎么不笨死你……”月芒咕哝了一声,自己倒是撩起了裙角来,利落了跳了下去,下面芳草萋萋,一股子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瞧见了什么没有?”李月浜忙道:“机灵点,这可是关乎了碧桃姑娘雪球的大事!”
对旁人,总是这样热心……若不是因着双生,面貌相似,真真要以为他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才下来,能看见了甚么!”月芒抬头道:“有本事你自己下来!没有本事,就莫要唧唧歪歪。”
“你……”
苏子恒忙拉下了李月浜指着月芒的胳膊,道:“月芒素来机灵,真真是不用你来担心的,你这个伤势,也莫要多管了,只在这里等着,那里我来……”
苏子恒的话还不曾说完,梅树倒是也随着跳下去了。
地上有乱糟糟踩踏过的痕迹,自不必说。
月芒皱紧了眉头,道:“你说,那个西域怪人是干嘛的?为什么非要认准了这个地方?”
“那自然是因着,碧桃姑娘房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了。”梅树摸着下巴,道:“不过,跟他竞争的那个又是谁,这一场厮杀么,有点不大好说……”
“那个西域法师,为什么非要碧桃姑娘关门?”月芒道:“毫无疑问,是有东西想进去,却不知道,那个想进去的东西,是好是坏,还有,你说他干嘛连一只猫也不放过?”
“那猫也是西域来的,想必名贵的很了,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可都是须得让人想要染指的。”梅树抿一抿嘴,指着地上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个东西道:“你瞧着,这是什么?”
月芒蹲下身去细看,但见那个东西乱糟糟的,沾满了泥土。
“谁知道……是脏东西……”月芒皱起了眉头,道:“有什么出奇的么?”
“小莲,给我一壶水!”梅树早扬起了头来,清越的冲着里面喊道。
小莲虽然不知道梅树要作甚,但还是紧着点了点头,取了水来。
清香扑鼻,小莲莫不是以为他要喝?还是一壶上好的毛尖儿呢!
梅树个子高,一伸胳膊,便将那茶壶拿了下来,蹲下身子,壶嘴冲着那一团脏东西一冲,但见泥土一落,里面居然露出了几许金光闪闪的东西。
“是金子?”月芒瞪大眼睛:“这……”
“是金丝绳。”苏子恒看来是从来不会跳窗户破门的,早从正门绕到了他们身后,道:“这个自然也值钱。”
“金丝绳……”梅树那一壶茶水下去,泥土全冲洗干净了,但见那个东西,是编织的十分精细的一个小笼子。
“蛐蛐笼子?”月芒这才认出来:“金丝编出来的蛐蛐笼子,当真是不常见。”
他们李家,虽然也是豪富大户,可是从来也不许子女过分奢靡,以清心寡欲为准则,是以月芒也觉出来不对了:“养个蛐蛐,也要用金丝?接着,又给丢弃在了这里?碧桃姑娘,小莲,你们见过这个么?”
碧桃姑娘与小莲探出了头来,望着那金丝笼子,俱露出迷茫的模样:“这样东西,不曾见过。”
“料想着这个东西的主人,许跟事情有关系呢……”梅树盯着那个精工细作的蛐蛐笼子,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怎地,难不成,这碧桃姑娘房内,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李月浜忙道:“瞧着这个阵势,跟西域怪客厮打起来的,八成还是一个豪客呢!”
“豪客……”苏子恒道:“看来有人想进来做什么,那西域怪客又不想让那个人进来,莫不是只怕因着那猫儿,碧桃姑娘不肯关门,坏了他计划好了的大事,这才一不做二不休,为着让碧桃姑娘关紧了门窗,连猫儿也不放过?
“子恒哥哥说的是!”月芒望着苏子恒,只觉得苏子恒怎么看,怎么都是顺眼的:“因着猫儿碍事,这才对那猫痛下杀手,之前那一番装神弄鬼,也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碧桃姑娘,好让碧桃姑娘不敢开门窗吧?”
“开门窗……”梅树笑道:“有什么东西,仅仅是门窗就能挡得住的?”
“这也是,存心要进来,便是女子,想破窗而入,也不算难事,关不关,甚么所谓……”
“能辟窗而入的,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罢?”李月浜讥笑道。
“也或者,还跟那繁昌圣教有关系?”大马猴也跟着伸出脑袋来,想起了昨日的事情,道:“同是西域人,怎么也撇不清。”
“那……小女子那雪球,现如今可有危险么?”碧桃姑娘满心惦记的,还是那雪球:“铃铛给摘下来,也不知道雪球是死是活……”
“碧桃姑娘。”梅树接着说道:“却不知道,那一次,天要亮了的时候,那个请你们开窗户的声音,听上去如何?”
“只有那么两个字,也听不出许多的线索……不过么,”碧桃姑娘像是想起来了甚么,道:“只觉得,声音十分苦涩,像是精疲力竭的。”
“想也是,缠斗许久,自然会累了,”月芒也学着梅树的模样摸着下巴,且说道:“是什么东西,在外面跟那个西域法师缠斗?难不成,是那雪球成了精怪?”
“雪球乖觉的很,不会成了什么精怪的!”碧桃姑娘赶忙说道。
“那……”梅树接着问道:“当时送了那雪球与姑娘的,又是哪一个西域恩客?”
“那个西域恩客来过不几次,不过是往中土来贩卖丝绸的,早便回去了。”碧桃姑娘蹙着秀眉,道:“事情,真真跟雪球有关系么?”
西域……之前的恩客是西域的,猫儿是西域的,再来的怪人,也是西域的。
便是数着那西域麻烦事情多!
“既然寻得了这个笼子,我们倒是可以去打听一下,”苏子恒说道:“能够格儿住金笼子的,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蝈蝈儿……”
“若是那赌虫的,别说金笼子,便是那珍珠宝石堆起来,也是舍得的。”梅树道:“既然是跑腿的事情,只管交给在下来作吧!人多也不大方便的,两位稍稍等一等,这附近,在下相熟,不多久,大概就能探听出来。”
“月芒,你还不跟上!”那李月浜赶紧过来挤眼,道:“随着去了,与哥哥买点金创药来!快去快去!不然哥哥失血过多,那可当如何!”
“你死了才好。”话是这么说,可那伤却是真的,月芒也只得随这梅树去了。
苏子恒有心也跟上去帮忙,那李月浜却喊道:“子恒,这样久不见,我可是有许多话想要跟你说!月芒跟着也就是了,你来,你来!”
苏子恒只得叹了口气,回到了楼上,那大马猴左思右想,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兴味,也还不如随着梅树和月芒出去跑跳,横竖青天白日,也不怕遇上了甚么妖异,便也跟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地方有赌虫的?”月芒也不管那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大马猴,且问道:“在何处?”
“大买卖,自然是鸿福赌场了。”梅树指着离烟雨阁不远的一个地方到:“各种赌法,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既然是金笼子,那自然要去最豪奢的赌场了。”
跟着梅树一路走过去,那鸿福赌场的前门倒是也不觉得如何富丽堂皇,梅树却像是一个常客,领着他们越过了嘈杂的前堂,一路往后面去了,几个打手见了梅树,也不拦着,只任由他去,还搭上了几许笑脸来。
“你倒是威风的很,也像是个常客……”月芒低声道:“不知道你好赌。”
“我从来不赌,这话以后可莫要再我姐面前提起。”梅树道:“我姐最恨人进赌场的,给她知道了,我的耳朵要遭殃。”
“你姐……”月芒来了兴趣:“你姐姐,能做龙神使者这许多年,想必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奇女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很凶?”
“对我是有点凶,”梅树才想说姐姐笨的不透气,但是一想于自己脸上也无光,索性就咽下去了:“就那样吧。”
正这个时候,穿过了一道幽暗狭长的天井,耳边开始响起了蛐蛐儿的叫声来,悦耳的很。
梅树站在几盆观叶植物后面,拨开了那厚厚长长的绿色叶子,但见后面赫然是一道朱漆小门,推开了那小门,蛐蛐儿的声音一瞬时放大了不少,但见小门后面别有洞天,映入眼帘的,满满当当,都是那蛐蛐笼子。
一众人正弯着腰,聚精会神的盯着一个案子,全都并着气,让人觉着呼吸声都吵的很。
“滋……滋……”那平日里只觉得沉寂的蛐蛐叫声,现如今也不知怎地,倒是让人觉着,好似还带着点杀气。
果然,案子中间,有一方很大的白色平底子海碗,海碗之内,正对峙着两只蛐蛐儿,那两只蛐蛐儿宛如两方交战的首领,俱虎视眈眈,不多时,真真的顶触了起来,一只略大点儿的,模样威猛,而另一只略小点的,又是一副精悍模样。
月芒和大马猴也给两只蛐蛐儿吸引住了,牢牢的盯着,但见不多时,那大个儿的蛐蛐像是觉着时机成熟,便扑了过去,而那小蛐蛐儿以不变应万变,一下子咬住了那大蛐蛐儿。
不多时,大蛐蛐儿挣扎了挣扎,居然没有了生气。
“好!”这个时候,才有人高声的喝彩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有的哭有的笑。
一个胖子才摸着肚皮大笑起来,显然他是胜了的,梅树适时清了清嗓子,但见那胖子回过了头来,见了梅树,却是满脸的惊喜交加:“诶呀,这不是梅公子么!今日甚么风,将您给吹来了?稀客!稀客!”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梅树笑容可掬的将那金笼子拿出来,道:“找高大哥,是为着打听点儿事。”
“诶呀?”那被称为高大哥的胖子两只绿豆眼睛一瞪:“这个东西,你是子哪里得来的?”
“高大哥先说,这个东西,究竟是谁的?”
“这个么……”那高胖子且往后面看了看,瞧着众人都为着方才的战局唏嘘感叹,也没人注意到了这便的动静,这才悄悄的把梅树往外面让了让,道:“这个金丝笼子,不是那郝家公子的遗物么!怎地,这东西,倒是到了你们手里来了?”
“遗物?”月芒瞪大眼睛:“这么说来,这个笼子的主人,已经死了?”
“不假!”那高胖子掰了掰那短粗的手指头,说道:“不瞒你们说,死了有一段日子了,那家伙,整日里拿着蛐蛐儿当了命,这个爱物,怎么会流出去了?我记得……我记得是陪葬了才是……这,你们……”那高胖子的小眼睛里闪动着狐疑的光芒:“该不会……”
“高大哥可莫要多心!”梅树笑道:“小弟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大哥比谁不清楚?话说回来,却也不知道,那个郝公子,是如何过世的?”
“说来也是可叹,那个家伙,活,是活在了蛐蛐儿上,死,也死在了蛐蛐儿上了。”高胖子喟然摇摇头,道:“这一行的,谁不知道他,他是个侍弄蛐蛐儿的疯魔啊!”
接着,那高胖子便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那个郝公子仗着有些个祖产,平日不务正业,整日以侍弄蛐蛐儿为乐,蛐蛐儿胜了,他喜不自禁,蛐蛐儿输了,他将蛐蛐儿好生安葬,整日里,一双耳朵,除了蛐蛐儿的动静,是什么也听不到,哪里一出了新奇厉害的蛐蛐儿,他是头一个过去瞧,除此之外,什么事情也不做。
第43章:乃是一个蛐蛐痴
那一日,他趿拉着两只鞋,又带了几个蛐蛐儿去往外面游荡,却听见那胭脂河左近的后山上,有蛐蛐儿的鸣叫声,还听出来,乃是上好的种儿,忙丢下手里那俩,便要去寻,谁成想,那蛐蛐儿精怪,不曾让他寻着了,偃旗息鼓不响了。
他也有耐心,势在必得的样子,便日日在那里等着,也不肯下山,等了好几日,可算是将那蛐蛐等了来了,那虫鸣声一响,他心内激动,一下子便起来了,不成想欲速则不达,这个节骨眼儿, 倒是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撞破了脑袋。
那左近的山民瞧见了,紧着去救,但是也不知是不是给那孤魂野鬼鬼拉了做替身,到了他身侧的时候,脑袋成了烂西瓜,人已经是断了气。便这样没有了。
“所以说,生是为着蛐蛐儿,死也为着蛐蛐儿,”那高胖子摇摇头,道:“这个笼子,还是他用他奶奶那一辈人传下来的,给主母戴的金镯子化了做成的,家里怎么拦着也不顶用!后来我记得是随葬了的,可是……”那高胖子察言观色,又忙从狐疑换上了笑脸,道:“做梅公子这一行的,有点这样来历的东西,也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原来如此,是一个蛐蛐儿痴。”梅树笑道:“既如此,真真多谢了。”
“不敢当,”那高胖子虽然三十上下,却对这个快能做他儿子的梅树客客气气的:“该不会是……这个蛐蛐儿痴……”
“既然你也知道了一个‘痴’字,阳世里自然是有他的念想了。”梅树笑道:“多有打扰!”
说着,跟那高胖子做了别,自带着月芒跟大马猴出来了。
月芒忙追问道:“梅树,你在这个地方,哪里来的这样派头?”
“这个么……”梅树微微一笑:“不过是因着我运气好,旁人也都想着跟我沾一沾运气罢了。”
“运气……”月芒想了想,又问道:“那蛐蛐儿的鬼,跟雪球,跟碧桃姑娘又是一个什么干系?听了这许多,我怎地甚么也不明白?”
“就是啊,”大马猴道:“难不成,是那个蛐蛐儿痴想要进碧桃姑娘的房里去不成?他进去那里作甚?还有那雪球!”
“这个,咱们还得去问问那个蛐蛐儿痴啊!”梅树一路说着,一路转回到了那烟雨阁去了。
月浜和苏子恒正等着呢,见了梅树一行人回来了,忙道:“可打听出了甚么来了?”
“是打听出来了。”梅树答道:“却不知道,这几日,碧桃姑娘再拿猫儿丢了之前这几日,睡的可还安稳?”
“这个……”碧桃姑娘根本也不曾想到了梅树会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愣了一愣,便答道:“那猫儿丢了之前,也不算太安稳……”
“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安稳?”
“全怪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混进来一个蛐蛐儿,夜夜嗷嗷的乱叫。”那小莲倒是说道:“吵得人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尤其是到了我们姑娘要安寝的后半夜,吵嚷的这叫一个厉害,嗡嗡的,谁也睡不安生!我们姑娘本来睡的就浅,那阵子蛐蛐一闹,可不是更苦不堪言了。”
“蛐蛐儿……”月芒和大马猴这才明白过来:“啊呀,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是‘那阵子’,这几日已经不鸣叫了么?”梅树瞧着月芒和大马猴的那副样子,又接着问道。
“诶……”小莲侧着头想了想,又望了那碧桃姑娘一眼,这才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一拍手,道:“你不说,还不觉得怎么样,你这一说,好像这几日,还真真是不曾叫唤了……那几日,夜夜将我们姑娘烦的甚么似的,但是又出了怪客和雪球的事情,倒是将这个给忘记了……梅树,你为何要问这个?”
“这件事情,却是因着蛐蛐儿才起来的呢!”梅树道:“说起来,那个西域法师,是不是巧得很,他来的时候,雪球都不在?”
“这个……”碧桃姑娘忙道:“是,这才想起来,那西域怪客,都是夜间前来,而这个时候,雪球早便出去玩耍了,是以,每次西域怪客前来,却是都是雪球不在的时候……却不知道,你问这个如何?若要说雪球不是他偷的,我可万万不信!雪球的铃铛,就在他身上跌出来的!”
“难不成……”李月浜和苏子恒也明白过来了,立时:“西域法师他……”
“不错,”梅树道:“那西域法师啊,也并不是旁人,正是那雪球变化出来的!”
“你说什么!”碧桃姑娘本来手里正捧着一盏香茶,那香茶一下子也从素手之中“当啷”一声脱了出来:“这……这未免荒谬!”
“荒谬不荒谬的。”梅树含笑道:“碧桃姑娘,那几日,雪球变化,诚然,正是为着护你啊!”
“护我?”碧桃姑娘颤声道:“我却不知道,我有什么要护的?”
“确切来说,事情跟碧桃姑娘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那雪球,怕一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梅树接着说道:“归根结底,那罪魁祸首,正是鸣叫不休的那个蛐蛐儿。”
“我可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碧桃姑娘忙道:“跟那蛐蛐儿,又有了甚么关系?”
“因着那蛐蛐儿,该不会,正是将郝公子给害死的那一只罢?”月芒忍不住说道:“那郝公子,便是死了,也放不下?”
“你别说,还真是有可能!”大马猴一拍手,道:“胭脂河左近的那山,也确实离着这里很近,蛐蛐跑过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所以……”
“所以,那郝公子,正借着这个不甘心的执念,要回来作祟呀!”梅树说道:“好不容易寻得了这里,想要报了仇的,谁知道,却给旁人,抢先了一步,结果了那蛐蛐儿。”
“抢先了一步……”小莲结结巴巴的说道:“谁……谁抢先了一步?”
“郝公子?”碧桃姑娘瞪大眼睛:“你说的,乃是那个蛐蛐儿痴么?”
第44章:有因有果莫细问 两更合更
“可巧,原来碧桃姑娘也知道那郝公子的名声,那就好说了,开始,是因着碧桃姑娘嫌那蛐蛐儿吵闹,抱怨了几句吧?”梅树答道:“这句抱怨,可正给那猫儿听见了,猫儿自然要给主子着想的,一听主子不满,便亲自出马,将那蛐蛐儿给生吞了下去,结果,那郝公子,想报仇,没有了门路,自然,要迁怒于雪球和碧桃姑娘了。”
“这些个事情……”苏子恒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如何知道的?”
“好说,好说。”梅树说道:“这个蛐蛐笼子丢在了那里,几次三番瞧着这碧桃姑娘房内可以进出的地方,可不是自有打算!还一身黑衣,不肯露脸,账目也查不出来,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不想让人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去!
大家都知道,那猫儿乃是西域人送来的,自然也只会说些个西域腔调的话了,而烟雨阁左近,曾经跟龙神爷求了妖鬼不得入内的屏障,妖鬼不好以妖鬼的姿态进来,也不好以妖鬼的姿态出去,是以,只有可能,是烟雨阁内自己的东西了。
何谓‘自己的东西’,是因着碧桃姑娘,与了那猫儿一个归属,所以妖鬼的屏障,为着这个猫儿,也就打开了。
试想,烟雨阁内的东西,西域来的,一身黑布,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身上还带着那猫儿的铃铛,不是那猫儿,又是谁呢?”
“可是……这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碧桃姑娘朱唇发颤,道:“那现如今,那猫儿又在何处?难不成……”
“那猫儿既然筋疲力尽,想必那一日,跟化作了厉鬼讨命的郝公子,纠缠了一个不休,现如今,该就是在烟雨阁内,不曾出去,好啦,大家现在平气凝神,莫要出声,准能听见了动静。”
众人听了梅树这样一说,果然都不再开口,旁人虽然不曾听见了甚么异常,但是隐隐约约的,梅树便听见了那大衣橱左近的细微动静。
但见梅树信步走到了那柜子旁,将柜子打开了,还取下了一块嵌在了后墙上的活板,但见那活板之内,果然有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可是那一身白毛皮本来该是闪耀似雪的,这会子却十分蓬乱,一身都是伤痕,还触目惊心的给鲜血染了一个狼藉,正气若游丝的喘息着,不见能动。
“雪球……”那碧桃姑娘瞪大眼睛望着那猫儿:“这……这……”
“姑娘应该听说过的,这猫儿临死的时候,都会偷偷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让旁人寻得了它的尸首。”梅树道:“这个猫儿,也不希望姑娘为着它伤心,可宁愿,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事情过去了,也就是了。”
“可是……可是……”小莲颤声道:“那……前几日非要让我们关门窗,莫不正是为着……”
“这几日,该是那郝公子的魂灵停留在世的时候,头七之内的,那郝公子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细细的寻找着那蛐蛐儿,却苦不可得,好不容易寻得了,偏巧又给猫儿咬死了,可不是便迁怒嫌那蛐蛐儿吵嚷的碧桃姑娘,预备着过来寻一个不自在的?
猫儿觉出来了,那幽魂必定会自左近进来,但是不开门窗,横死之鬼,是无法入内的,是以猫儿化人,便请碧桃姑娘关上,可是碧桃姑娘不信,也不曾关,那猫儿没有法子,只好自己来守着的。
但是那一次,守夜之后,该是太累,不曾回来,准就是在外面歇了,碧桃姑娘便怕猫儿给丢了,更不肯关窗了。”
“难怪……”小莲道:“那怪客神神叨叨的,我们姑娘说猫儿丢了,他倒是说,猫儿丢了更好,更没有了开窗子开门的因由……还从怀里跌出来了,那铃铛……”
“不错,”大马猴连连点头:“这……这乃是一个义猫啊!”
“可不是么!”梅树道:“昨日里,该是还魂日最后一天了,再不来寻仇,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小莲接着问道:“你方才说,烟雨阁有妖鬼的屏障,不是不能入内的么?怎地那个甚么郝公子的鬼魂,还能进来?”
“我方才也说了,那屏障只能阻隔外面的东西,倘若东西本身便在烟雨阁内,归属于烟雨阁,自然是挡不住的,那个屏障好比门锁一般,妖物进不去出不来,可是屋内的东西,却管不到了,你们窗子后面这个假山石,却不知道,是何时来的?”
“不过这几日新搬过来的,莫先生说,这样才清雅,配得上我们姑娘……”小莲一拍手:“难不成,这个山石!”
“哎呀!”大马猴也说道:“这山石,该不会,便是那郝公子死的时候,头撞上去的那几块罢?怎么,怎么要有这么巧?”
“这才是,无巧不成书,”月芒道:“是以,郝公子的魂魄,自然是能依附在这个山石上面的,依附上去之后,方才寻得了此处,与那蛐蛐儿……”
“不假,”梅树道:“事情串联在了一起,也就是这样了。”
“这样说来,是我误会了猫儿了……”碧桃姑娘颤声道:“它好心过来,教我关上门窗,可是我却一意孤行,害了它了……”
“很多事情,乃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梅树道:“这猫儿,还有点气息……”
而碧桃姑娘,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过去要抱了那猫儿,可是那猫儿,却强撑着,忽然爬了起来,勉强跨过了窗户,不见了。
“为什么……”碧桃姑娘满脸的哀戚:“是我害了它,它还在生我的气么?还是说……”
“没错,”李月浜说道:“小碧桃,这猫儿,是忌讳给旁人瞧见自己的尸体的,它,是知道自己必死,才这样紧着逃了去的,小碧桃,你,只能节哀顺变了。”
“这……”碧桃姑娘身子一颤,软软的要跌倒了。
李月浜忙上前去扶,这才觉着,那碧桃姑娘身上还是烫的火炭一般,想起来她受了惊吓,那烧也还不曾退下去,忙喊道:“小莲,喊了先生去!”
“是……”小莲也是才受了惊吓的,忙回身要走,月芒却说道:“我方才忘了给我哥买金创药,随着你,一道去。”
那小莲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且点了点头。
出了烟雨阁,小莲也还是唬的跌跌撞撞的,月芒且说道:“这件事情过去了,既然那郝公子爱若珍宝的那蛐蛐儿笼子,也丢在了这左近,必然是早已经魂归天外,你们可以安心了。”
“是……”小莲道:“只是……这件事情……”
“我说,怕是还有什么内情罢?”月芒抿嘴道:“我记得,那碧桃姑娘,也知道那个郝公子罢?”
“知道是知道的,”小莲心虚似的,说道:“那个蛐蛐儿痴的名声,谁也都知道的,不过是听说过,那鬼魂出现在自己身侧,谁也都是受不了的。”
“横竖,事情已经过去了。”月芒道:“之前,管它有什么爱恨情仇的,且过去罢。”
事情了结了之后,梅树要将那金蛐蛐儿笼子,还给了那郝公子的家里人去,但见那郝公子家里,虽然还是一个大宅子,可是早便破败不堪,里面也冷冷清清,不见有什么丫鬟仆佣,里面迎出来的一个妇人,也是满脸菜色,见了梅树和月芒,有些个错愕:“你们是……”
梅树将事情说了一遍,并将那金笼子还了回去,道:“怎么处置,乃是贵府上的事情。”
那妇人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又千恩万谢,哭道:“那个败家的相公,敢是死了,也不安生的,若不是因着他,好好的郝家,如何落得了这样的田地?死了也好,还要害人!”
“贵府上,”梅树道:“何时成了这个样子的?”
“还不是他,游手好闲,只知道弄点儿什么蛐蛐儿,为着蛐蛐儿,家里女儿,也给送到了外面做丫鬟,有了这个,该是能赎回来了,也算那个败家子,勉强再做了一件好事……”那妇人哽咽着说道:“当时下葬,他的手还死死扣着拿金笼子,怎么也掰不开,没有法子,才随葬的,这会子,他倒是松了手……”
“您那位女儿,是不是,唤作小莲?”月芒忍不住问道。
“不错,正是唤作小莲,”那妇人奇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她不过是随口一猜。”梅树却笑道:“夫人,莫要往心里去,一家团聚了之后,还是往别处去住罢,不瞒夫人,这里,风水不好。”
“是……是……”那妇人含着眼泪,千恩万谢:“这些年,受的苦,也毋庸赘言,今次里,算是超生了……”
谁知道,那蛐蛐儿是如何到了碧桃姑娘和小莲这里的呢?难不成,那个蛐蛐儿,本来也是有主人的?
世上许多事情,大概没法子解释。
可是月芒也还是忍不住的想,若是小莲,得了一个好蛐蛐儿,将那个家中毒瘤郝公子给用蛐蛐儿骗上了山的话……
“你,一直都知道罢?”月芒望着梅树:“那幽魂,究竟要寻的是谁。”
“行了,你莫要想的太多。”梅树且说道:“事情总有因果,现如今是平定下来了,过去也过去了。”
“是倒是……”月芒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
“这个给你。”梅树忽然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袋子,月芒接过去,却见那小袋子之中,装着的,乃是一个内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
“这个是那个猫儿,留下来的礼物啊!”梅树浅笑道:“许,猫儿也知道你想要呢!”
月芒抿一抿嘴,将那内丹收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谢。
“作甚这样的客气。”梅树道:“举手之劳,也不知道,离着你那九十九个内丹,还差了多少去。”
“没差多少了……”月芒笑道:“收集齐了,再将那什么繁昌圣教给一网打尽,我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回去了。”
“但愿,你的那个心愿可以实现。”梅树侧过头望着那天空,道:“天气真不错。”
天色湛蓝,微微有风,白云如絮,风里带着槐树花的香气,真是一个春日好天气。
”不过,那个繁昌圣教,看上去挺棘手的。”月芒拧起了眉头,道:“他们人多势众的,实在麻烦,对了,我哥已经写了信,不光京城本地的李家,还有我们薄州的分支,都会聚集在一起……”
“多谢,多谢。”梅树笑道:“这样的话,这一方,也是人多势众了。”
“只希望,其中莫要出了甚么岔子才好。”月芒低下头,道:“玄阴地这种地方,关系错综复杂,总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乱麻。”
“谁说不是呢!”梅树道:“事情若是成了的话,你的子恒哥哥倘若立下甚么功劳,让人另眼相看,说不准,你的心愿,也就实现了。”
“我的心愿……”月芒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一个什么心愿?”
梅树只是笑一笑,随口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甚么相似不相思,心不心的!”月芒的脸早红了,新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你……你……”
“梅树!梅树!”却见大马猴正从那紫玉钗街上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不好!”
“什么事情这样不好?”梅树立时皱起眉头来:“难不成,是哪里失火了么?”
“你倒是一猜就中!可是,失火的地方,可不是别处……”大马猴按着自己的胸膛,断断续续的说道:“失火的……正是龙神祠!”
“甚么!”梅树一听这个,忙也往那龙神祠的方向跑了去了。
“梅树……梅树,等等小生!”那大马猴忙也赶上去,道:“现如今,烟气缭绕, 已经有人去救火了……”
龙神祠如何会失火?
第45章:大火之后的证据
待到了龙神祠左近的时候,早瞧见了门窗附近全数都是烟雾缭绕的样子,周遭早有了烟雨阁的人帮着救火,外面密密匝匝的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还在不住的交头接耳:“你说,好端端的龙神祠,为何会突然着了火?这……这也是咱们这边要紧的神仙哪!”
“这谁知道?”有人答道:“也许,是龙神爷乃是龙王爷的后代,管得了水,管不了火。”
“这倒也是……”又有一人说道:“不过素来龙神爷是十分灵验的,总不至于,护佑了万民,自己的歇脚地倒是遇上了这般的无妄之灾……”
“会不会,是龙神爷惩处了的妖物,心下里是怀恨在心的,这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施以报复?”
“龙神爷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可说不准……”有人道:“万一那龙神爷,刚好不在家呢?”
“呸呸呸,这是什么大不敬的话!”烟雨阁里管帐的莫先生却来了,莫先生胡子花白,却是满脸的红光,说起话也中气十足的:“给龙神爷听见了,降灾到了你们头上,看你们到时候往哪里哭去!”
“莫先生,这火,乃是什么时候点起来的?”说话间,梅树已经跑过去了,对着那莫先生问道:“起了多久了?可伤到人不曾?”
“梅树,你可算是来了,这火烧了一会子了,浓烟滚滚,不好扑灭啊!”莫先生瞧见了梅树,倒像是心里这才有了谱一般,连声道:“万幸万幸,倒是不曾有人受了伤……这会子,火也该下去了……”
“那还是好的……”梅树望着那龙神祠熏黑了的门窗,拧起了英挺的眉头。
“怎么点起来的!”月芒早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连声道:“是不是,有人对龙神祠怀恨在心,纵火行凶,以泄私愤?”
“这……”莫先生皱了眉头,道:“可是,在紫玉钗街上,龙神爷伸手大家敬仰的,如何会有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可说不准,”大马猴忙道:“柯炳生所有人,都是有人心的哇!就好比说,咱们才得罪的那尊主他们一伙人!若是他们心有不甘的话……”
“行了,也许,不过是看管不力,内里的布幔子被香烛过高的火苗给点起来了。”梅树盯着那逐渐熄灭的火势,道:“找不到证据,可不好说话。”
“这么大的火,上哪里去找证据?”月芒咕嘟了嘴,道:“便是有证据,这会子早也烧了一个干净了。”
“这可说不准。”梅树道:“你可曾听说过,放火的人,总还会留在现场欣赏的么?”
“还有这等事?”大马猴连声道:“不怕给人发觉了?”
“不来看看,又怎能安心?”梅树道:“若是有什么证据一不小心留下来了,自己守着,可也好弥补的,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的意思说,这围观的众人之中……”月芒瞪着杏子眼四下里扫了扫,叹道:“可是这人山人海的,范围可也太大了罢?”
“无妨,”梅树说道:“你放心罢,总会有办法的。”
说话间,本来这几日就居住在了烟雨阁里的那李月浜却来了,瞧见了梅树和月芒,且说道:“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真真是让人义愤填膺,捉到了那个大不敬的,须得好好惩处,放恩那个以儆效尤,不然的话,龙神爷威严何在。”
“可不是么!那个放火的人,总该受到点什么惩处。”大马猴义愤填膺的说道:“绝对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去!”
“抓放火的是一方面,主要还想知道,那人为何要这样做。”梅树说道:“好歹现在这里是我代办了龙神使者,偏生倒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头龙神爷问起,也就罢了,我姐知道了,不定要如何的唠叨。”
火势全熄灭了,梅树等那热劲儿下去了,进去瞧了瞧,只见熟悉的正殿成了那样的残垣断壁,实实在在,也让人唏嘘。
月芒等也钻了进来细看,可里面除了一片狼藉,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桐油……”梅树却说道:“隐隐约约,好像有点芝麻香油的味道。”
“你的鼻子倒是尖。”月芒道:“我怎么没闻到,好像只闻见了烧焦的味道?”
“芝麻香油可不是便宜东西,用芝麻香油来引火,倒是十分大方。”梅树道:“龙神祠之内也有香油,却不曾动了这里的东西……”
“敢烧龙神祠的,怎地倒是也怕动了香火么?”大马猴奇道:“真真离奇的很。”
“也不算离奇。”梅树直起了身子来,答道:“因着那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香油搁在了何处。因着,他没法子进来,只能在外面点火,自然须得自己置办香油了……”
“在外面点火?”月芒瞪大了眼睛:“惧怕此间灵气的,难道是妖鬼下的手?”
“妖鬼靠近不得,无法点火。”梅树说道:“除非,那点火的是凡人,可是,那凡人因着自己的信仰规矩,是没法子进到了这个异教神灵的庙宇之中来的,是以只能在外面点火。
可是因着自己特征显著,买大量的油,总会让人容易记住,一查,也就查出来了,所以,倒是不如,多花一些本钱,弄点自己家中吃的油来。”
“胡人好像除了芝麻香油,吃不惯旁的油,而胡人,才有异于中土的信仰!”李月浜拍手道:“梅公子好快的脑子!”
“还是归功于好灵的鼻子。”梅树话语是谦虚的,可是神态从来不谦虚。
大马猴也连声说道:“一点不假!梅树他,比那些个狗儿鼻子都灵!小时候吃点心,靠着鼻子,他能分辨出是什么馅料的!”
月芒暗自想道,这个梅树,怎地五感,总像是异于常人的?好生奇怪,难不成,他身上,也有什么秘密不成?
“我方才瞧见了,那人群之中,是有一个缠裹着绿头巾的胡人,抱着胳膊在看热闹呢!”梅树说道:“现如今出去追上去,准能知道一个分明。”
第46章:难道疏忽大意了
哪里还等的到梅树说甚么旁的,月芒先拔腿出去了,但见那外面是晃荡着一个戴着绿头巾的胡人,分外扎眼,月芒在赶了过去。
那个胡人本来便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瞧着月芒那样凶神恶煞的要冲着自己扑过来,唬的勃然变色,细瘦的身子一晃便要跑,月芒哪里容得,早拔腿追了上去。
“月芒你个笨蛋!”李月浜喊道:“你这不是打草惊蛇是甚么!”
说着,也追了过去。
梅树和大马猴自然也紧随其后,但见那戴着绿头巾的胡人两条筷子一样的长腿,跑起来倒是十分迅速,眼见着便跨过了紫玉钗街的路牙子,往胭脂河左近奔了过去。
胭脂河这一开春,花草繁茂,四下里许多隐藏的好地方,那胡人左扭右转,硬是潜入了那林子里面,绿头巾跟那绿色的枝干混为一体,不见了。
“给他逃了么?”月芒恨恨的说道:“一个绿头乌龟,倒是长了一双飞毛腿。”
“不……”梅树道:“不过是藏起来了,可并没有消失了,芝麻香油的味道还在后面……嗯,那一丛紫丁香左近。”
紫丁香本来就带着十分馥郁的香气,居然能从那个味道之中又分辨出了芝麻香油的味道来,也真真是称得上神了。
但是月芒自然也信惯了梅树,不疑有他,纤细的身子矫健的一跃,便冲着那紫丁香过去了,果然,那紫丁香柔嫩的枝叶一颤,那个绿头巾的胡人还要跑,月芒抬腿追了上去,且一脚踹在了那个胡人的后腰之上。
那胡人闷哼一身便倒了地,月芒踏在了他的背上,道:“你个绿头贼,遇上了本姑娘,还敢跑?你说,你是不是拿稿费甚么劳什子的繁昌圣教来的奸细?胆子倒是不小,龙神祠也敢烧!”
“女侠饶命!”那个西域人口音很有些个可笑,加上这会子十分慌张,一说话,须得仔细分辨,方能想出来是一个什么意思:“小人,小人也不是存心的……”
“不是存心的,是故意的么?”月芒怒道:“怀恨在心,不敢明说,倒是背地里使阴招,现今本姑娘正是过来给龙神爷帮忙的,今日就让你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着,一个拳头提起来,便要捣下去。
“笨蛋!”李月浜且勉强拖住了月芒:“你若是几拳头打死了他,人证也没有了,线索也断了,有什么意思?你吃了那么多的脑花,怎地一点也没法子以形补形?笨死了你!”
“你说甚么!”月芒瞪着眼睛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就跟你有多聪明似的,这事情,你连个窟窿眼儿也看不出来,全靠着梅树,不是自诩聪明么!这会子你那聪明呢?变成脑花给我吃了么?”
“哎呀,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李月浜立时反唇相讥道:“不照着正事干,这么快,倒是要给心上人来说好话了,你说你……”
“行了行了,”梅树一听这话锋不对,赶忙要去将两人给拉开了,道:“这个胡人便是知道点什么,紧着问他就是了。”
不成想,正这个时候,那个胡人脚底下一踏,却只听见了“哗啦”一声,那本来芳草萋萋的地面忽然塌陷了下去,一行人猝不及防,全数翻倒在内。
原来那一块草地,竟然乃是一块活板,而那活板一将他们给沉下去之后,自行重新合上了,在暗无天日之中,一行人跌进来暗黑的洞窟之中。
“哎呀……”先是大马猴惨叫了一声:“哎呀,这几日,摔了多少次?在这样下去,不摔成两半才怪……”说着,大马猴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个地方阴暗潮湿的很,四壁倒是挂着几把寒酸的挂灯,勉强,还有一点光亮,不禁说道:“这又是一个什么所在?这下子了不得了,是个陷阱!那个胡人,感情是一个诱饵吗?”
“大马猴,你倒是进步不少,这一次,不害怕了?”月芒笑道:“可喜可贺!”
“胆子也吓大了,如何还能害怕……”大马猴一面揉着自己的后腰,一面奇道:“这么说来,这一次,乃是一个圈套,就是为着将咱们从龙神祠那里看给引过来?功夫下的倒是不小,还敢冒着得罪龙神爷的风险。”
梅树揉着太阳穴,苦笑道:“可不是么!看来是想将咱们给聚齐了,好一网打尽的,既然咱们乃是龙神爷的手下,那么发生点跟龙神爷有关的事情,自然不愁咱们不来了,这不是才想到了火烧龙神祠的法子么!”
“那……那芝麻香油的事情……”李月浜道:“也不过是怕咱们不上当,将戏演足了,其实,倒是引蛇出洞的法子了?”
“你才是蛇。”月芒一听到一个蛇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连声道:“你愿意做蛇,那是你的事情,莫要将我也给连累了。”
“这次倒是也疏忽大意了。”梅树却还是处变不惊的模样,慢慢的站了起来:“真是猝不及防啊。”
“话是这么说,可你瞧上去,似乎也还是美滋滋的模样。”月芒道:“该不会,你又瞧出来了甚么了不得的事情罢?”
“这次咱们过来,好似,是给人邀请来的呢!”梅树说道:“这样大费周章,势必是有什么要紧大事要与咱们相商呢!”
“不愧是代班的龙神使者,果然是冰雪聪明的。”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点子雕虫小技,这么简单,就给使者看穿了,往这里来,也是将计就计么?”
说话间,只见那个灰蒙蒙,没有眼睛的盲长老忽然坐在一把奇怪的椅子上,给那个缠着绿头巾的胡人推过来了。
灯火幢幢下面,那盲了的眼睛,配上没有牙的阔嘴,可更是显得可怖无比了。
众人暗想道,果然又是这个繁昌圣教搞的鬼。
“不敢当。”梅树却笑道:“却不知道,您这样费事的将我们弄过来,却是为着什么要紧事情?不过,在下想着,八成,跟那尊主有关系吧?”
第47章:夺取了尊主之位
“不错。”那个老头子“嗤嗤”的笑了:“果然,是龙神爷的使者,实实在在难为你们,居然一路真的跟到了这里来,辛苦辛苦。”
月芒先往前跨了一步,喝道:“怎地,你便是那个驱使手下,四下里抢夺玄阴地妖怪精元的么?胆子倒是不小,敢在玄阴地作乱还敢将我们给骗过来,你是不是活腻了!”
“原来是李家的小丫头,天罡气的传人?”那个老头子微微的笑着,道:“好,好得很,替老头子,跟你那爷爷带个好。”
“我爷爷……”月芒眉头一皱:“我爷爷,已经仙去了,你托什么熟?便是未曾仙去,我爷爷,想必也不会认识你这种四下里偷取精元的老怪物。”
“行了。”月浜一手粗鲁的将月芒给拨开了,却直接护在了月芒身前,道:“阁下,跟在下的爷爷相识么?”
“老怪物……嗤嗤……”那个老头子的声音粗噶的响了起来,让人背后直冒凉气:“是啊,现如今,老头子连老头子都不是了,成了一个老怪物了……也无妨, 事情是事情,跟老头子自己,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关系。”
“既然是繁昌圣教的事情,你就直接说吧!”月芒犹自说道:“你们那尊主,又有了甚么花花肠子?”
“不错,”那盲长老微微一笑,道:“却是与尊主有关,为此,烧了你们龙神祠,实实在在,也是无奈之举,只怕事情给败露出去,不过,老头子愿意引咎,赔偿给龙神祠建造规模十倍的经费。”
“十倍……”大马猴张了张嘴:“那可是不小的数目……”
“老头子拿得出来。”那盲长老略略的点了点头,但见那个包着绿头巾的胡人且应了一声,回过身去,推出来一个大箱子。
打开了那大箱子沉重的盖子,但见里面的光辉,将整个洞窟,也一下子照的透亮。
红珊瑚,黄玛瑙,大串的珍珠都有指头肚儿大小,一颗颗光润非常,挑不出瑕疵来,还有那各色彩虹也似的宝石随意的散落其中,那碧绿如萤火虫的翡翠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剔透的玉器柔润无比,还有,压在最下面,数不清的金子。
珠光宝气晃眼睛。
大马猴已经长大了嘴,饶是月浜月芒两个从来不曾短少了钱财花,瞧见了这些个宝物,也有一瞬时的失神。
唯独梅树还是浅浅笑着,道:“是听说了西域商人豪富,却不成想,出手这般的阔绰,如此珍宝,大开眼界。”
大马猴暗自想道,这些个胡人真真神秘,在住处的那些个肉块儿人头,已经说是千金难寻的宝物,还拥有这许多的人间珍宝,却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
瞧着素来无利不起早的梅树那个淡然的样子,途径好像不好想象。
“若是能答应了老头子一点要求,那这些个东西,也不仅仅是一个开眼了。”那盲长老笑道:“只要你们愿意,这样的东西么,还有许多……”
“条件 惊人,”月浜却打断了那盲长老的话:“不过,素来也听说,买的不如卖的精,也不知道,您的要求,值不值得用这个来换。”
“值不值的,自然须得两方商量了。”月浜这一打断,那盲长老也不着恼,倒是说道:“老头子不过是觉得,现如今,咱们全然是能站在了一处了。”
“咱们,便开门见山的说吧,莫要再费了许多的周章,若是在下不曾猜错,”梅树道:“盲长老,想让现今的尊主消失,自己来取而代之么?”
“哈哈哈哈……”那盲长老的声音也跟人一般的干枯可怖:“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省事,不瞒你们说, 现如今的尊主,已经不再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尊主了,这一点,李公子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么?”
“这……”月浜一霎时有点尴尬,乌黑的大眼睛一转,且笑道:“这个么……乃是家事……”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瞒的?”月芒不满的说道:“既然是家事,那我是你妹妹,你告诉给我。”
“你迟早是人家的人,干嘛要告诉你?”
“你……”
“李公子不想说,那老头子便觍颜献丑,将事情的经过来讲一遍了,”那盲长老又干笑了两声,且答道:“横竖老头子一个瞎子么,乃是不会察言观色的……”
“这……嘴长在你身上,在下自然也没什么权利管您了。”月浜见了这个,正好是一个就坡下驴,倒是满脸轻松,看来这个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怕,不过是月浜自己跟那李家的约定,不好告诉给旁人罢?
不过旁人说出来的,那可就跟他没关系了。
“既如此,愿闻其详。”梅树也看出来了那月浜的态度,便含笑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繁昌圣教的尊主,其实,早便死了。”那盲长老道:“可是,洞玄那个老儿,将自己给架在了尊主的身上,要替尊主来发号施令!好端端的繁昌圣教,才恶事做尽,成了如今这个四不像模样!”
“恶事做尽?”月浜含笑道:“你们以前那个尊主还是人性的时候,只怕也没做过什么好事,要不然,怎么会沦为了现如今的这个下场?”
“都说往事如云烟,随风飘散了,如何还能回的来?”那盲长老也不着恼,干笑两声,道:“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前的罪孽,也是尊主犯下来的,那许多教众,可是无辜的哇!”
“洞玄……”月芒道:“便是那个跟蟹爪兰一般,将自己嫁接在那个恶心的黏糊糊东西上的老头子了?你如何知道,那尊主已经死了的?”
“那个尊主,现如今没有了意识,连普通的妖兽,也是不如的,现如今,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便还不曾死透了,却也再不说往日那个呼风唤雨的尊主了,洞玄身在那尊主原本的身上,也不过是假称自己牺牲,替尊主传达旨意,实实,却趁着龙神爷不在,玄阴地是空虚的,才有心过来,搜索了大量的玄阴精元,壮实自身,夺取了尊主之位去的!”
第48章:
那盲长老一提起了这个来,灰色的面孔也颤抖了起来,道:“野心勃勃,要将繁昌圣教,给祸害成了甚么模样去!身为掌教长老之一,老头子,可断然不能瞧着繁昌圣教,就在那贪得无厌的洞玄手中土崩瓦解,这个洞玄,不可不除!”
“原来如此,”梅树道:“这样说来,那个洞玄长老,现今乃是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了……”
“若是他真正贤明,尊主之位让出来,也并不算是什么,可是, 他一心,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那盲长老咬牙道:“我们繁昌圣教的基业……”
“繁昌圣教既然是起源于西域的,却不知为什么,现如今要迁徙到了这里来?”梅树道:”这其中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说出来?”
“人老了,说话呀也要开始颠三倒四,稀里糊涂……”那盲长老哀叹了一口气,道:“方才还要说起来了,要说一说尊主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的因由,因着心里积怨太深,倒是本末倒置了……事情,老头子,便从头开始讲起来罢!
你们,听说过财蛇么?”
“菜蛇我倒是吃过。”月芒咕哝道:“烧蛇段比那蛇羹好吃点儿。”
大马猴大惊失色:“你还吃过那个?方才听见了蛇,你不是还怕的不行么?”
“活蛇跟菜色,根本便是两码事,有什么可说的?”月芒瞪了大马猴一眼,道:‘没见过世面。”
“原来是为着那财蛇……”梅树微微一笑,道:“我说这许多金银财宝从何而来,原来,还有这样的生财之道。”
“财蛇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大马猴倒是好奇起来:“跟财宝有什么关系?”
“财蛇你不曾听说过,摇钱树,你总该听说过吧?”梅树道:“那财蛇,正跟摇钱树乃是一样的用途。
财蛇之所以唤作了这个名字,全数是因着,这种蛇与旁的蛇不同,不吃什么蛇虫鼠蚁,吃的,乃是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大马猴瞪大了眼睛:“这个……怎么吃?”
“财蛇以金银珠宝为食,自然能寻得了何处有金银珠宝。”梅树接着说道:“不管是那山里的金矿,还是沉船里的珠宝,觅食的本性,让财蛇全数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而金银珠宝是没法子消化的,只会在那财蛇的肚子里面,越积越多,财蛇的身体,有了珠光宝气的滋养,也就越来越大。”
“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大马猴颤声道:“那……那倘若寻得了一条来……”
“当然,财蛇乃是十分珍稀的东西,平常人跟本不知道那财蛇的存在,只有游方道士等知晓,缺少钱财花用的时候,杀一条,一生无虞。所以,那财蛇,越来越少,几近灭绝了。”梅树道:“你们不辞辛苦,来到了中土,难不成,是因着中土之中,有那财蛇的下落?”
“不错,”那盲长老道:“实不相瞒,我们繁昌圣教近几年发展的颇为拮据,很有些个捉襟见肘了,是以,听闻了此处能有那财蛇的下落,自然便赶过来了,也是我们好运道,真的在薄州,寻得了一条硕大无比的财蛇。”
“薄州……”月芒眨眨眼睛:“我们家就是薄州的,你是在薄州哪里寻得了那个财蛇的?”
“便是在那碧玉山左近的山林之内,”那盲长老道:“那座山里,有一座古墓。古墓之内随葬无数,因着那一年 山洪暴发,那封闭的严密的古墓之内的珠光宝气泄露了出来,给那条财蛇发觉了,自然会赶过去大快朵颐,而我们,等的正是那一个机会。”
“山洪暴发么……”月芒愣了愣:“我知道了……”
“便是那一次,我们遇上了你们李家……”那盲长老苦笑了一声:“这,也难怪呢!世人都有自己使命,你们那个李家的使命,便是来保护左近的生灵了。
那一条财蛇年老,有了灵气,也从追捕的过程之中,知晓了我们的来意,自然要跟李家求助,李家感念甚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过来相救,短兵相接,尊主为着敲山震虎,倒是显现了自己的原形。
不成想,那李家人多势众,又仗着自己乃是本地人,是十分熟悉地形的,将我们,简简单单,便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苦不堪言。”
“原来如次,”大马猴恍然大悟:“梁子,原来是这样结下来的么?”
“哪里就又这么简单了,”盲长老摇着头,虽然他根本不曾生着眼睛,可是哪面孔,却好像总能有意无意的对上了那李月浜:“后来,那财蛇走脱了,我们繁昌圣教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到手的猎物,倒是给旁人夺了去,。自然心下想着,这个李家,是有心跟我们争抢的了,如何能咽下了这一口气。
尊主已经显出了原形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李家的大宅子给压倒了。李家男子是修道的,可是宅子里面的妇孺却留下了,有一整个后院,便那样的成了废墟,死伤的,不在少数……”
“果然,那件事情是因你们而起!”月芒的杏子眼早就积满了泪水:“那么多条人命!”
“这件事情,是尊主的决定,与老头子可没有什么关系的。”那盲长老摇摇头,道:“别看老头子这个样子,老头子我呀,其实,也是一个中土人。
因着先天的这个模样,在中土迟早是要饿死的,偏生老天爷饿不死吓家雀,老头子得了机会,遇上了西域高人,传授了手眼通天的本事,便随着那高人一道去了西域,原来那高人,乃是这个繁昌圣教的一员,老头子便也辗转反侧,进入了这个繁昌圣教,还一直做到了长老的地位上。
而在此之前,老头子,也是薄州人士,跟你们的爷爷李登峰,乃是儿时玩伴。
不过,也是因着灵气相投罢了,身份乃是天壤之别的,却不想,一别数十年,回到了中土,居然将李家的院子给祸害了,老头子心内,自然也难安,那个时候,老头子便知道,我们繁昌圣教,在这样的尊主胡作非为下去之后,莫说繁昌了,根本便是一个气数将尽!可是这个立场,相信你们也明白,忠义不能两全。
暗中只推说了身体不适,不曾插手这件事情,但是心内,自然也是难安的。
后来,李家知道了这件事情,自然对尊主下了狠手,尊主这才原形毕露,成了现今的那个行尸走肉的模样,让人唏嘘……
后来的事情,你们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们来到了这个玄阴地,以先前在别处寻得了的财蛇宝藏,交给了那幽冥蚁一族,请他们打造了那绝世无双的地洞,又购买了无数的太岁,和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来帮着尊主疗伤,采撷了那玄阴气给尊主补气,洞玄便开始牺牲了自己的下半身,与尊主融为一体。
若要是这样安宁的下去,也就是了,但是那洞玄的野心,也随着玄阴气的入侵,越来越大,先是趁着龙神爷出走,神位空虚,开始下令,让手下的那些个信徒去四下里夺取玄阴地妖鬼的精元,还一心一意,要在养精蓄锐之后,重新杀回了薄州,与那薄州李家,来一个你死我活的较量……
老头子一早,便担忧的很,只怕这一次,真真是要在长途跋涉之后,反倒是将繁昌圣教给毁于一旦了,心内一直在想法子,一直到了这一次,你们出现了,老头子倒是觉着,也许,这倒是挽救了玄阴地,李家,和我们繁昌圣教三方的一个法子。”
“盲长老希望合起手来,在繁昌圣教内部造反么?”梅树摸着下巴,道:“对了,还不知道繁昌圣教历届的尊主,都是如何选择出来的?更换尊主……却不知教众是一个什么心思?”
“按着我们繁昌圣教的规矩。”那盲长老说道:“乃是推选出来了,最有能力的长老,穿上了金蚕圣衣,这样,身体便有了能幻化的能力,不管是化作了甚么模样,也都是游刃有余的,这样,好带领了整个繁昌圣教,发扬光大。”
“这么说,那个尊主本来也是一个人而已?”大马猴咂舌道:“真真是一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也正是因着穿上了金蚕圣衣,那尊主自己,也就成了金蚕的模样,”盲长老道:“可怖至极,完全没有了人形,不是么?”
月芒和大马猴都默默的点了点头,但是一想起来,这个老人根本也看不见自己点没点头,忙又停住了。
“没有人形也还罢了,没有了人性,才是真正的可怖……”那盲长老说道:“这一次,若是能将繁昌圣教的事情解决了,相信你们李家,也算得上一个大仇得报了……老头子,可以在内部接应,让这件事情对你们来说,更简单一些,这便是老头子找你们想要商量的事情,不知道你们几位,心内如何决定的?”
第49章:天蚕圣衣为信物
“联手……”梅树侧过头来,望着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月浜,道:“李公子怎么想?毕竟,李公子跟这个繁昌圣教,乃是有仇的……”
“有仇倒是有仇,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账要跟谁算,在下心内也很清楚。”李月浜道:“尊主成了那个模样,半死不活的,也是活该,本来不打算计较,可是现今若还真有了与我们李家再次争斗的心思,那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眼瞧着李公子也愿意,事情看来是好商量的多了。”那盲长老喜不自禁,且笑道:“这样,咱们可以等待了那李家人全来了的时候,想法子,将那洞玄,和尊主的残缺躯体,尽数毁之,到时候,这个局面,老头子自来收拾,保准,整个繁昌圣教,就此离去,永不侵扰中土!”
“话是这么说。”李月浜却挑起了眉头来:“若是这一次,将那洞玄打败了,我们与那一股子势力,是两败俱伤的,那你若是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又当如何?空口无凭,为这一句话上了当,我们未免太蠢。”
“这是自然的!”那盲长老忙道:“结盟素来也有结盟的讲究,这样吧,为着互相取信,咱们,自可以交换了信物来。”
说着,且对那个包着绿头巾的胡人处点了点头。
那个胡人立时也答应了一声,往身后,取出了一个箱子来。
那个箱子并不大,古色古香,上面全数雕刻着昆虫的形状,首饰盒大小,打开了那个首饰盒,但见内里金光闪闪,放着一件金丝银线织就出来的东西。
那个东西轻轻软软的一团,瞧着,倒像是一件衣衫斗篷的模样,上面缀着各种西域风味的珍宝,像是个值钱货色。
“这个是……”
“方才与你们说过,只有穿上,才能成为了真正的尊主的,那金蚕圣衣。”盲长老道:“这件东西,是在给老头子保管的,也是为着防止教内一家独大,管事的,与管金蚕圣衣的,一定不能是同一个长老,免得谁人是一手遮天的。现如今,金蚕圣衣在老头子这里,没有这个东西,谁也不能继任尊主之位的,这个东西,老头子愿意拿出来,抵押在你们那里,只为着证明老头子确实诚心合作。”
“金蚕圣衣……”梅树过去将那金蚕圣衣取了下来,但见光芒四射,闪耀的人睁不开眼睛,那金丝银线之间,还有着奇异的丝线相连,委实美不胜收。
“这件东西,能有一个什么作用?”月芒且问道:“一件衣服,值钱是值钱的模样,可是由你们这里来说,怕也不算什么,怎么就成了继任教主时候不能不穿的了?”
“这一件东西,打从繁昌圣教伊始,便流传下来了。”盲长老道:“因着,伊始,繁昌圣教崇拜的,乃是金天蛾神。”
“天蛾?”
“不错,因着金天蛾神的护佑,繁昌圣教一步一步在西域辉煌了起来,而这一件天蚕圣衣,正是能让掌教的尊主,变成了金天蛾神的东西。”
“穿上了这个,金蚕变成了金天蛾……”梅树道:“蜕皮,变成另一种形态么?”
“正是如此,”那盲长老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但凡穿上之后,便立时成了那样的圣体,做成尊主,可惜现今的尊主,在还不曾等到自己变成了金天蛾神之后,便定格成了那个模样……不是老头子吹嘘,倘若尊主成了那金天蛾神的话,你们,是挡他不住的。”
“原来,我们李家,还是运气好,不曾结茧,便下了狠手?”李月浜脸上的神色十分讥诮:“真是无量寿佛。”
也不知道那个盲长老有没有听出来李月浜话里的冷嘲暗讽,只是接着说道:“横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是赶了一个巧的,那也没有法子,为今之计,便是同仇敌忾了,最好,时间抓紧,因着,一旦等到了那尊主的身体,被玄阴精元养好了,它便有了能力,再次穿上了金蚕圣衣,去幻化成了金天蛾神,到时候,只怕事情,便无法收拾了……”
“他那个腐烂的身体,还有多久,能恢复?”大马猴大着胆子问道。
“已经恢复了八成。”那盲长老摇头叹气道:“迫在眉睫。”
但是往薄州李家送信的,还不曾回来,便是搭上了京城的李家,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胜算。
梅树和李月浜都暗自忖度着,李月浜低声问道:“你瞧着,这个金蚕圣衣是真的假的?”
“上面的灵气积淀了千百年,不该是假的。”梅树低声道:“也确实,有那天蚕丝的味道。”
“若真是如此,这一场盟誓,可靠么?”李月浜道:“繁昌圣教本身实力不算太低,在薄州的时候,我们李家,也是损失惨重,硬骨头,不好啃,倘若真真能得到了内里的帮助,那,是如虎添翼。”
梅树点点头,道:“这个盲长老若是说话算数,也就免除了很多不必要的死伤,划得来是划得来的,咱们,可以试一试。”
“既如此,”李月浜扬起了声音,道:“这件事情,我们答应了,待我们薄州的李家人赶过来,便照着计划行事,直捣黄龙。”
“甚好,甚好!”那盲长老立时说道:“如此,老头子,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说着,那绿头巾的胡人忙便起身,送了梅树一行人出去。
“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却也不怕那宝物给咱们偷了去,做了甚么大蛾子么?”李月浜道:“为了表诚意,交出这种东西来,倒是也很下血本。”
“若非如此……”梅树倒是说道:“咱们怎么信得过他去,大概,也是孤注一掷罢!现如今,那个尊主身体正在要紧的时候,根本离不开玄阴地,他们走不得,等李家人或者是龙神爷前来,也是死路一条,算得上,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了。”
大马猴道:“也真真是开了眼界的,不过嘛,那个盲长老生的那般模样,实实在在,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一个西域人,还是中土人。”
“管是什么人,”李月浜道:“如今这个天蚕圣衣在手,料想着,他们也没什么好扑腾的了。”
梅树却低下头来,像是怀着什么心事一般。
第50章:耳朵旁边一抹血
“喂!”月芒望着梅树,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梅树抬起头来笑了笑,道:“这几日,最好打起了精神来,可不要出了什么差池。”
月芒眯着眼睛,心下里起疑,还要问,李月浜倒是说道:“哎呀,点点滴滴都要牵动了你的心,还真真是让人羡慕啊,便是一奶同胞的哥哥,也不见你多么关心哩!”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月芒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人,实在让人放心,没必要关心。”
说着,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又接着吵了起来。
“喂,梅树,事情可靠么?”大马猴从争吵不休的月芒兄妹身侧绕过来,低声道:“小生怎么觉着,这一趟浑水,是越趟越深?”
“谁说不是呢!”梅树苦笑了一下,道:“谁让现如今守着这个倒霉差事的,是我。”
“李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来聚齐了……”大马猴摸着下巴,道:“那盲长老将天蚕圣衣交给了咱们,不是也挺冒险的么……”
“富贵险中求么!”梅树伸了一个懒腰,道:“就跟在赌场一样,押下去得越大,赢得彩头也就越大。”
“这倒是……”大马猴抬起头,这个时候,那个戴着绿头巾的胡人早将他们一行人引出来了,一缕橙色的阳光正撒在了梅树的头上,照的梅树的侧脸,像是也再发着光。
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的模样,虽然还是春天,靛蓝色的天空却有了几点红色的烧云,看上去瑰丽如画。
身处在胭脂河畔上,一群水鸭正在宁静如画的河面上游了过去,身下剪影微微颤动
和风清新,李月浜也从跟月芒的争吵之中抽出身来,望着那阳光,笑道:“夕阳无限好,能美人怀中抱,就更好了。”
“满脑子只有女人么?”月芒道:“你以后,如何继任了李家的大业。”
“成大事者,后宅三千。”月浜笑道:“你懂什么,横竖以后在咱们家的后宅之中,也再没有了你的位置了。”
“谁稀罕你给留位置……”
踏在那林间柔嫩的小草上面,大马猴也满心的担忧,正这个时候,却见梅树停住了脚步,回了一下头。
“饿死了,你还耽搁甚么,快点走!”那走在了前面的月芒倒是着急了,回头喊道:“让我哥出钱,咱们去吃大蹄髈。”
“请他们可以,请你还是请不起的。”
“来了。”梅树转过身,笑道:“既然如此,往点心铺子去吧,我来亲自下厨,做了好的吃。”
“不给我哥!”
“你管不着!”
一行人倒是暂时的忘却了危险,不曾瞧见了,那山林之中,正有几道影子,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那给夕阳拉长了的背影。
“他们拿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开了口。
“唔。”另一个声音应了一声。
“咱们可有机会么?”那阴森森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迫不及待。
“不好说。”另一个声音倒是沉沉稳稳的。
“旁人也还罢了,”那阴森的声音道:“单单那个梅树,看上去不好对付。”
“无妨。”另一个声音道:“走着瞧。”
“嘶……“空气之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行着,滑过了那草叶子上面去了。
点心铺子里面十分温暖,厨房之中已经传来了浓郁的香甜气息,梅树将盘子全数给摆满了,抬起头来,道:“可以吃了,请不要客气。”
“好手艺,好手艺!”大马猴和月浜月芒两兄妹交口称赞:“倒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过奖了。”梅树也坐下来,却笑道:“这可惜,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
“这可就真的是一个怪癖了。”月芒口内咬着肉,含混不清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哪,便是因着手艺太好,老天才让你没有口福,不能两全其美。”
“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人如何两全其美去。”月浜含着笑,道:“这样的人,我倒是放心。”
酒足饭饱,月浜月芒惯常又在斗嘴,大马猴却站起身来,道:“出来了这样久,书还不曾温,小生可须得回去了,希望提前离席,莫要坏了几位的兴致。”
“无妨,”月浜含笑道:“你别说,在下也有些个困意了,碧桃姑娘那里还在等着在下,在下也一起告辞去了。”说着,也真的站起身来,跟大马猴倒是一起走了,临了,还跟梅树挤一挤眼睛,做出心领神会的模样来。
月芒狠狠的瞪了李月浜一眼,梅树倒是苦笑了起来,怎地,这个李月浜,总怕妹妹嫁不出去要赖在了家里一样,好生生的,如何跟做媒一般?
月芒嘟嘟囔囔不知道骂了李月浜一句什么,且自回身去收拾碗筷了。
明明是一个大小姐,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明明什么家务也不会做,也还要笨手笨脚去帮忙。
真是一个复杂的人。
“发什么呆?”月芒转过头来,道:“那个甚么蚕的,便在你这里罢?好生保管,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我如何是那种笨手笨脚的人。”梅树侧头去看窗户外面的朗朗寒星,笑道:“自有分寸。”
“嗤……”月芒发出了一声类似讥笑的声音来。
“对了,”梅树侧头道:“你那些个内丹,还差多少?”
“没多少了,”月芒将一手油腻在抹布上面蹭了蹭,且将那小袋子拿出来,打开珍惜的看了一眼,道:“就快凑齐了。”
“那个心愿……”梅树想起了苏子恒,道:“很要紧罢?”
“那是自然,不然,谁会这样费心费力。”月芒利索的将那袋子给束上了,且说道。
“嗯……”梅树犹豫了一下,道:“人心若是用换才能得到,你觉得,不打紧?”
“不换的话,人心得都得不到,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打紧。”月芒漫不经心的说道:“十鸟在树,不如一鸟在手,你没听说过么?”
“是倒是……”梅树第一次有了这样犹豫的感觉,有些个话,当说不当说?
正这个时候,梅树却只觉得,耳朵旁边凉了一下子,他蹙起眉头,修长的手在耳边一抹,却见手上粘上了殷红的血来。
第51章:名花有主心有人 两更合更
梅树侧过头来,旁的也来不及,只一手将那箱子给按住了,那一道风声吹拂在他脸孔上,只觉得寒气森森,宛如冬日挂了霜了风一般……
箱子一瞬间像是动了一下,但是牵着箱子的力道却一下子消失了。
梅树四下里看着,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不知有了一个什么样的天赋异禀,自小,梅树的五感便比旁人强,所以有甚么风吹草动,总也瞒不过梅树的眼睛去,这样给人突如其来弄伤了,却还是猝不及防,不,应该说是后知后觉,于梅树来说,是头一次。
”嘿嘿嘿……“一个凉森森的声音在梅树耳边响了一下子,但是跟那一股风一般,立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根本不曾来过。
若不是因着这一下子的惊动,箱子只怕就……
来偷取了箱子的是谁?又是谁划伤了他?打草惊蛇的和出手偷盗的,会是一路的么?
梅树心底,有一点沉。
只怕,为着那个什么繁昌圣教,自己倒是惹上了甚么不好惹的东西。
“你怎么了?”月芒只觉得梅树不回话,侧过了头来,却瞪圆了眼睛。
但见梅树左脸上也不知哪里给人弄伤了,一道狭长的血痕正贴着鬓角流下来。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月芒也瞧出来,心下也慌了一瞬,那样的伤口,断然不可能是梅树自己弄出来的,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可是整个店堂,也是空荡荡的,莫说是有什么踪迹,连一点气息也不曾寻得。
“不知道。”梅树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道:“来了奇怪的不速之客。”
方才那个速度,若不是划开了梅树一侧面孔,而是划开了他的脖颈的话……
可是那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这么做。
梅树侧过头,那个箱子稳稳妥妥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沉吟了一下子,道:“我须得出去一下。”
“这么晚?”月芒立时说道:“你往什么地方去?”
“去打听打听,想要染指这个箱子的,究竟是谁,”梅树微笑道:“你若是想跟,我带你去。”
梅树的微笑,总像是带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神秘,却又有点吸引人……月芒脸色一红,忙将这个奇异好笑的念头打消了,且说道:“既如此,瞧着你才吃了亏,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跟着你,保护你好了……”
梅树点点头就要走,月芒却扯住了他:“你的脸怎么样了……这样出去,岂不是要将人给吓死了?”说着,自掏出了一方手帕来,与梅树擦了擦。
那一道伤痕并不深,梅树的脸本来就好看的有点不真实,这个时候,添上了血痕,一双桃花大眼眨也不眨的望着月芒,让月芒觉着,他又有点像是,爷爷珍藏的那妖怪画册里面,迷人心的妖精……
那手帕是雪白的,还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香。
是月芒的味道么……
梅树一瞬时有点晃神,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近到了,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来。
两个人的心,都跳的有点快,嗓子眼儿,也都有点发紧。
“这么晚了,怎地还不去睡?”梅树爹倒是正从楼上下来,正瞧见月芒给梅树擦脸的那一瞬,立时愣了愣,梅树和月芒自然也跟碰上了甚么带刺的东西一般,忙给分开了。
“爹,倒是你,怎地还不睡?”梅树咳嗽了一声,道:“不……不累么?”
“累……”梅树爹忙道:“累的很,这一阵子,有时候,睡着睡着,就要四处走,大概,大概被人称作梦游的,便是这样吧,咳咳,见到了甚么,许明日,也不过以为是一场梦……一场梦……”
说着,倒是拿起脚来,慌慌张张的上楼去了。
月芒的脸像是刚出锅的包子,热腾瑞的,几乎要冒出了热气来。
“你放心……”梅树别过头去,像是方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先往外面走:“我爹他,不是什么多话的人……”
“哦。”月芒应了一声,可是又觉着这话别扭:“便是多话,可……可也没有什么好多话的……”
“嗯,你说没有,便没有。”
可是这话听上去,还是别扭……
“本来就没有!”
夜色笼罩下的紫玉钗街,万籁俱寂,淡淡的月光撒在了青石子路上,看上去洁净又光滑,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的踏在了青石板路上,踏踏踏的出现了几许的回响。
月芒随在了梅树身后,不知怎地,只觉得安安静静的,莫名有点尴尬。
不如,找点话来说罢!
“你的伤……”月芒试探着问道:“疼不疼?”
“你要不要试试?”
“……”
跟李月浜一样的不知好歹。
“不过女儿家,还是莫要试了吧,莫要让以后的夫婿不喜欢,”片刻,梅树又笑道:“不过是一点划伤罢了,像是给柴禾划了一下一样,睡一觉便好了,横竖我的男子,便留了伤疤,也不怕,你,就不一样了。”
“那便好了……”说着,月芒也真的觉着自己像是放了心了,但是正一正心思,又想着,跟自己,是个什么关系,要这样上心?
“所以,我倒是庆幸,那一下,是划在了我脸上。”梅树的声音很轻,轻到了,月芒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庆幸?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觉着脚底下像是踢到了甚么,绊了一下子,险险是要摔倒了,不成想,梅树却回身握住了她的手。
很温暖……
可是,月芒抬起头,她站稳了,怎地却还是不曾放开?难不成,他……
正这个时候,梅树却低低的说道:“你跟着我,他们来了。”
“他们?”月芒瞪着眼睛四下里一望,这才发觉了,四下里阴森森的角落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神绿油油的小眼睛来,正虎视眈眈的望着她和梅树两个人。
“沙……沙……”像是有许多小东西正蔓延了过来一般,只觉得自己给什么东西包围了一般,四面八方,潮水一般,要淹没了自己。
梅树一手握着月芒的手不松开,另一手本来是抱着那箱子的,却将箱子夹在了手肘下面,自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片儿来。
月芒还不曾看清楚了那纸片儿是一个甚么来头,那纸片儿便“忽……”一下子飞远了,湮没在了那茫茫的夜色之中。
“那是……”
那一圈东西围得越来越近了,月芒这才察觉出来,那些个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黑漆漆的……蚂蚁?
数不清的蚂蚁,眼睛绿森森的,在暗夜之内,能发光……
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数量,像是一座蚂蚁山,塌了下来……
眼见着脚下的地方给那蚂蚁围的越来越小,月芒心内也有点发慌,忙道:“这个是什么?”
“是幽冥蚁。”梅树沉声说道:“幽冥蚁的毒,给叮咬上了之后,无药可救。”
声音虽然轻,话却是沉的。
月芒心内咯噔了一声。
便她一双铁拳,可是对那许多的蚂蚁,如何能使上了力气?
“沙……”最前面的蚂蚁,开始往他们身上爬,正这个时候,梅树低声道:“抓住我,莫要放手!”
月芒还不曾反应过来,便只觉得梅树十分轻盈矫健的抬脚往半空上面一跳,自己居然也不由自己的给他带了上去。
一阵狂风从他们的脚底下吹过,接着,悬在了半空之中的脚,踏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这是……”月芒低下头,自己踩在了一个纸鸢上面。
那纸鸢十分宽大,能容两个人,且,居然没有什么线牵引,自己凭空的飞翔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了,这个纸鸢,便是方才梅树丢出去的纸片儿。
“委屈你了。”梅树的手却不曾放松,还是安安稳稳的说道:“不跟我在一起的话,纸鸢认主,说不准会将你给摔下去的,如有冒犯……”
“无妨……”月芒抿一抿嘴,望着脚底凌空的景象,心跳的忽然快了几分,自己,怕高罢?
“沙沙……”那怪异的声音,还在蔓延着,将一方道路全挤满了。
“我记得,那个盲长老说过的, 那个什么所谓的幽冥蚁,不是为着钱,给他们赶那工程的么,何故现如今……”
“有好处的事情,自然人人都想要捞一把了,既然能请动了他们来施工,可见他们是对财物有需要的,”梅树沉声道:“那繁昌圣教看来猎捕财蛇,猎捕了不少,金银财宝不光光是凡人想要,有的妖怪,也愿意弄一些,扩充了自己的力量呢!”
“为着钱?”月芒拧起了眉头:“我知道了,难不成,他们是见财起意,想要将那天蚕圣衣给抢走了,然后做筹码来勒索繁昌圣教么?”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梅树说道:“幽冥蚁既然需要钱,做工来钱,也慢了些,哪有勒索痛快。”
这妖界之中,也跟人类一般,为着那些个身外之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么?
“那,方才在那点心铺子之内出现了,将你给弄伤了的,也是他们,在引蛇出洞么?”月芒心内忐忑起来:“他们如何会这么快就知道,那天蚕圣衣现如今,在咱们的手里?”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梅树望着隔着半空的幽冥蚁,道:“这才,过来打听的。”
“可是,你究竟想要找谁?”
“找一个万事通啊!”梅树愉快的笑了:“总比自己想破脑袋,来的方便一些。”
“腾……”梅树话音未落,且听见了那地上忽然蹿过了一条火柱子来。
“噼里啪啦……”一阵燃烧起来的焦臭味道扑鼻子的窜了过来,月芒皱紧了眉头,蚂蚁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可是那火烧的声音,也像是那些蚂蚁垂死的悲鸣。
许多条命,也许在他们主子的眼睛里面,不如草芥,毫不痛惜让他们出来,跟敌人拼一个你死我活。
横竖,也许那主子手底下,这种命,多的数也数不过来。
“梅树,你这个小子,每次一来,身后总也要带着麻烦。”一个干巴巴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每一次,也都须得咱给你收拾烂摊子!”
“便是知道您乃是一个可靠的,才每次都来投奔您的。”听了这个声音,梅树微微一笑,道:“多谢多谢!翻天斗大仙一出,世上焉有敌手?”
“少来给咱戴高帽!”那个声音话是嗔怪,语气却有点洋洋自得的:“你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很会拍马屁。”
这个时候,那火势散去了,只余下了满地的黑灰,那梅树和月芒脚底下的纸鸢扇动了扇动翅膀,满地的那黑灰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干净的青石板路重新露出来,仿佛方才甚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纸鸢徐徐落地,梅树将月芒的手顺理成章的也就放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梅树手一离开,月芒居然觉着,夜凉如水,有点冷。
只听梅树冲着一个角落且笑道:“许久不见,大仙这一阵子安好?”
“烦闷是烦闷些,”那个暗黑的角落之中,出现了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头子:“你也不曾给找了什么有趣的,只觉得咱这一身的皮,也要发了霉了,恨不得随时抖一抖……”
只见那老头子短脸盘儿,满脸带着笑,穿着一身千补万纳的怪异花衣服,什么颜色也有,让他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巨大的鸡毛掸子。
“哎呀,你小子开窍了,”那老头子这才瞧见了站在了梅树后面的月芒,尖声道:“还是头一次,见你带了除了你姐之外的女子来,这真是……哪一家的小姑娘?啊,不用说,是天罡气的传人,李家的?有眼光,也有渊源!”那老头子自顾自,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小姑娘,咱们梅树,是实实在在,一个好小伙子,绝对靠得住!”
月芒脸早红了,才要问问他如何认识自己的,梅树却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大仙可莫要随口说笑话, 此乃名花有主,心内有人的姑娘了。”
第52章:纸鸢的御物之术
“那倒是可惜……”被称为“翻天斗大仙”的老头子颇为遗憾的咂咂舌,道:“还料想着,这个小子素来眼光过顶,好不容易才有了心上人呢……”
月芒心内顿生尴尬,且说道:“我,不过是因着一件须得跟他合作的事情,才跟过来的,还请前辈,莫要误会了。”
梅树嘴角翘起来,笑道:“您也听见了,行啦,不是为着请您证婚来的。”梅树说道:“这一次,只怕遇上了几许棘手的事情,没处里求人,自然须得求您了。”
”咱便知道,龙神爷可是又出去偷懒了?那傻狍子不在,他倒是自在了……“那鸡毛掸子模样的老头子摇摇头,道:“这才轮得到咱出马平天下。”
“很是。”梅树笑道:“有一样东西,想给您掌掌眼。”
“甚好甚好!老头子,便是眼睛好使!”
“啪!”那翻天斗手上响亮的一个响指,也不知道怎地,那天上的月亮和星辰像是能听他的指令一般,居然立时明亮了许多,他这才看见了梅树脸上的伤口,粗短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是……”
“不知道,又锋利又快,我根本没察觉到,”梅树苦笑道:“这才想着,让您来跟着拿拿主意。”
说着,将那盒子拿出来,打开了盖子,那金蚕圣衣的光芒一闪,将那翻天斗的眼睛也给照亮了:“是这个东西!稀罕的很!你们怎么弄到的?饶是收集了三界所有毛皮的咱,也并不曾弄到过这个!这是你送给咱收藏的?真真是一个识大体的!”
说着,喜不自禁的便要接过来。
梅树却毫不客气的将那箱子给缩了回来,笑道:“您这次可是想多了,这可不是我能送出来的礼物呀,乃是受人之托,代为保管的。”
说着,便将近日里遇上的那些个事情,原原本本的与那个翻天斗说了一遍。
月芒心内有点好奇,这个老头子究竟是谁,能让梅树在遇上没法子解决的事情的时候,这样的依靠?
比梅树,还要厉害的么?
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头子,除了,穿着的,是怪异了一些……说到了老头子,这几日,可是净遇上了老头子了……
不过瞧着,这个老头子方才用那一股子大火,烧退了许多幽冥蚁的模样,约略灵力也是深不可测的。
可是他身上,没有仙气,也没有妖气,更不像凡人……是一个,甚么来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老头子略略有点失望似的,只得点点头,且说道:“那一帮子西域胡人,倒是很会制造麻烦的。”
“可不是么……”梅树合上了那箱子的盖子,且说道:“大仙知道,玄阴地上的妖怪带着那玄阴精元的可不少,这下子,倘若都给那西域胡人给弄了去,那……”
“那龙神爷回来了,也不好干休。”翻天斗且说道:“看来,盯上了这一件东西的,还不在少数哩!既如此……为着这件东西来的话,咱帮着你保管好了。”
“那自然甚好。”梅树且笑道:“不过,大仙莫要中饱私囊,也就是了。”
“中饱私囊?”翻天斗鼓了腮,且说道:“你拿着老头子当是什么人了!”一面说着,一面且将那箱子劈手夺了过去,爱抚不已,说道:“横竖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你就好好谢谢老头子罢……不过,东西搁在了这里,那个划伤你的,当如何?”
“总不至于,一怒之下,要了我的名。”梅树淡然说道:“横竖那个人倘若当真想要我的命,也不会留到了现在了。”
“说的也是,”那翻天斗笑道:“横竖,咱能容天下难容之物,可没有谁,能从咱这里轻易讨了好处去,嘻嘻嘻……”
“这样说来,出手能那么快的,您这心里也没谱?”梅树摇摇头,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着打听打听的。”
“能有那般速度的,想必妖界和人间没有几个,”那翻天斗满不在乎的说道:“咱帮你打听,你只管听消息就是了。”
“既如此,我们也就告辞了。”梅树道:“等着您的好消息。”
“月黑风高的……”那翻天斗张手扔过来一张黑漆漆的破布似的东西,道:“既然你给人盯上了,拿着这个保险点。”
“多谢多谢!”梅树忙将那黑糊糊的东西接下来,自带着月芒走了。
月芒回过头来,却见方才灿烂的月色和星辰全数重新黯淡了下来,黑暗的角落之中,也已经重新空无一物。
“方才你唤作大仙的那个……”月芒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谁?为何甚么气息,也瞧不出来?”
“唔,”梅树漫不经心的答道:“他可是身份复杂的,自己明明元身乃是天界之物,偏生倒是自行修行成妖,现如今,下界来称霸,乃是龙神爷一个手下,龙神爷不在,我若是遇上了甚么难事,寻了他,十分靠谱。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且放心罢。”
“龙神爷经常不在,你也经常代替了龙神使者的职务么?”月芒点点头,道:“实在辛苦。”
“好玩儿的紧,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梅树淡然笑一笑,且说道:“此番,你倒是受了惊吓罢?”
“我?”月芒忙道:“我能受一个什么惊吓?那几只蚂蚁,算得了甚么。”
“这倒是,”梅树微笑道:“这次出来,还是为着保护我出来的呢。多谢多谢。”
听了这话,月芒这脸又红了,说是来保护他的,自己倒是托赖了他的纸鸢,才能逃出生天,真真是自打嘴巴。
“咳咳……”眼看着又要陷入沉寂,月芒便没话找话道:‘你使用纸鸢的御物之术,倒是出神入化的,跟龙神爷学来的么?”
“是龙神爷教给的,”梅树笑道:“不过嘛,是战利品。”
“战利品?”月芒忙道:“你是说,龙神爷输给了你的?”
“算是吧……”梅树愉悦的笑了,像是想起来了甚么有趣的事情,可是那一抹笑才显露出来,却有点发僵,月芒一眼看出来,梅树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嘴角,像是给人牵扯着一般,忙道:“你……你怎地了?”
第53章:很多圆圆大笸箩 两更合更
“无妨。”梅树缓了缓,道:“抽筋罢了。且等一下……”
说着,梅树却将方才的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下子张在了自己和月芒的身上。
月芒皱起了眉头,这个东西是半透明的,能隔着这一层,瞧见了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材质的,不像是纱布,不像毛皮,触手,冰凉冰凉的。
想起来那个翻天斗说过,自己乃是收集毛皮的,难不成,这个东西也是什么异兽的毛皮么?
不过这个东西不仅看上去很怪,闻上去,可更是一股子怪异,仿佛……是给什么东西烧过,一股子焦糊味道。
两个人宛如在下雨的时候,共同支撑起来了一块挡雨布一般,拢在了那黑糊糊的东西下面。
“这个是什么东西……”
“嘘……”梅树压低了声音:“莫要出声,那边,像是有什么怪东西来了……”
月芒抬起头,这才勉强透过那一层黑糊糊的东西,瞧见了远方的几点萤火。
不,这个春日的时节,断然不会有萤火的,那绿绿的光芒,倒像是……鬼火。
妖物夜行,时时身上会带了死气,那死气溶于空中,便会成了那惨碧色的鬼火,看上去,是十分可怖的。
“呼……”但听风声阵阵,那几点萤火,可是越来越近了。
好像来的,并不少。
熙熙攘攘的,是一大群人。
不对,如何是人?走在最前头,撑着两个灯笼的,正是一对会直立行走的狐狸。
那两只狐狸摇晃着毛蓬蓬的尾巴,宛如大官出巡时站在前面开路的衙役一般,正举着两点盛着鬼火的灯笼往前面领着路。
狐狸身后,是纠缠成了一个球形的黑东西。
那个黑东西没有手脚,却自顾自的在滚动。
月芒眯起眼睛,她自然知道那个黑东西是什么,乃是爷爷留下的妖鬼图册其中的一个,唤作奉违。
奉违乃是由怨气生成的妖鬼,所到之处,自身的气,能感染了旁人的气,宛如清水之中溅下了墨滴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染的怨气冲天,闹的家庭失和,争吵不休,甚至家破人亡 ,它便将新的怨气吸收了进来,壮大自己的力量,乃是“见而诛之”的一种妖鬼。
奉违后面,也跟随着许多不吉利的妖怪,有上吊时候用的绞绳幻化出来的带状妖怪,还有淤积在河水里面的白骨生成的骷髅状妖怪,熙熙攘攘的,正赶了过来。
这些东西,全都是修道之人得而诛之,只会害人的,是以那些个妖鬼平素全都是要深居简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今日纵使是深夜之中,这样的大张旗鼓,实在也很不寻常。
月芒皱起眉头,今日是一个什么日子,这些个不祥之物,成群结队,要往什么地方去?
“嗷呜……”一个整个面孔,没有其他五官,仅仅生着一只巨大独眼的女人开了口:“冷啊……饿啊……”
“冷啊……饿啊……”一听那个独眼女人先开了口,其他的妖怪纷纷的附和了起来。
那些个声音,阴森可怖,让人毛骨悚然。
“就快要到了。”那妖怪的队伍后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走。”
月芒仔细一看,原来那大批妖鬼的身后,站着了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里面的人。
那个人瘦高个子,虽然面目笼罩在黑色里,可是那个姿态却自带着一种精悍之气,像是一柄随时都能出鞘的宝剑一般。
“冷啊……饿啊……已经走不动啦……” 那些个妖怪开始惫懒了起来,吵闹不休:“路漫漫,没有头……”
那个黑衣人这才停住了脚步,自怀里掏出了一个同样是黑色的布袋子出来,一只手探进了那布袋子之中,抓了一把东西,洒进了那妖怪之间去了。
那一把东西灰扑扑的,看不出有什么新鲜,可是妖鬼们却是一副趋之若鹜的模样,张开了大口,便冲了过去,无数手脚,将那东西争抢一空,口中还像是有滋有味的品尝着:“啧啧……好味道……好味道……”
“不够……不够……”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那妖鬼们摇晃着自己虚无的身子,纷纷跟那黑衣人讨要了起来。
“到了目的地,这样的东西,还有许多。”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像是含着一丝笑意:“只要你们,肯再多走几步。”
“嗷呜……去吃吧……去吃罢……”
妖鬼们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在那两只举着灯笼的狐狸的带领下,继续幽幽的往前面移动过去。
已经到了梅树和月芒的面前了。
阴气透过了那黑色的东西,扑在了月芒和梅树的身上,让人冷的了不得。
月芒一面打了一个冷战,一面望着那些个妖鬼,想着数一数,却发现妖鬼的数量庞大,居然数不过来。
她听说过赶尸,是将那尸体驱赶着,回到了故乡好安葬了的,可是却从来不曾听说过赶妖,妖鬼,都是活着的呀!这个黑衣人,放羊似的赶着妖怪,究竟是去做什么?
越来越冷了,月芒身上颤抖了起来,正这个时候,一个浑身是毛的妖鬼正从旁边赶了过来,身上的长毛有二尺长,正在随风飘散着。
且那长毛上,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梅树的手,却握在了她的手上,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她,意思,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月芒心内一暖,且屏住了呼吸,不成想,那臭气熏天的毛,却隔着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正拂在了月芒脸孔上。
“阿嚏……”月芒再也忍不住,鼻子发痒,却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她心里一沉:糟了……而梅树握在了她手上的力道,禁不住,也更重了几分。
“咦……”有一个生着驴耳朵的妖怪将耳朵给支棱了起来,道:“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是啊……像是,有生人气?”另一个生着长鼻子的妖怪,也将鼻子给抽动了起来:“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平素的话还是好的,可是,现今这些个妖鬼,未免也太多了……倘若,给这些个妖鬼发现了, 那实实在在,乃是性命堪忧的……
月芒的手心,冒出了冷汗来。
可是梅树,却将一只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揉捏了几下,将那个东西,顺着那黑东西的缝隙,便丢出去了。
“吱吱吱……”但见一个白色的,肉嘟嘟的大老鼠雪球似的闯了出去,在妖怪群里迷失了方向,发出了细弱的悲鸣。
“原来不过是老鼠么?”
“老鼠因何带着生人气?”
“是因着,老鼠跟生人时常在一起……”
“吃了吧……”
“我吃……”
妖鬼们你争我抢的伸出了手来,一番撕扯之下,本来便不大的老鼠,已经成了碎片,鲜血淋漓的落在了地上。
接着,那妖鬼群,便意兴阑珊,慢慢的继续往前面移动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四下里扫视了一周,也随着那些个妖鬼走了。
月芒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梅树,咱们,可要跟上去瞧一瞧?”
梅树转过头,才要说话,却见他双膝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借着透过了那黑乎乎东西的茫茫月色,但见那梅树脸色煞白,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十分僵硬的笑容来。
这个笑容,简直像是给人用手指头推上去的一般……
月芒发了慌,因着妖鬼走远了,且将那黑糊糊的东西撩开,连声道:“梅树?梅树? 你怎地了?”
梅树却还是带着笑,乌黑的眼睛里面倒映出了月芒张皇失措的面容,声音却还是不容置疑的:“跑!”
“甚么?”
“呼……”但听一阵风声响了起来,方才才将那黑东西给掀开了,可是现今,月芒和梅树的头顶上,重新又笼罩上了一层黑影。
月芒抬起头来,是那个刚才赶妖怪的黑衣人,正弯下了身子,望着他们两个。
那个黑衣人的面孔,也是黑洞洞的一片,可是月芒却觉出来,他也像是在笑一般。
“跑……不要管我,跑……”梅树说完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重了,整个人的表情,像是雕像一般,僵硬的定住了。
可是月芒没打算丢下他。
而且,她还站了起来,直直的对着那个黑色的人。
“呼……”风来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也像是给风吹拂着的剪影一般,飘飘忽忽的。
“吃罢……吃吧……给我们吃罢……”
无数妖鬼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们回来了……
月芒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了定灵的符咒来,那符咒给月芒一吹,闪耀出了明亮的光芒。
“破!”
符咒飞散,冲着那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攻了过去,可是符咒和符咒的光芒,却穿过了那黑衣人,仿佛他只是一道影子。
冲过去的符咒落在了妖怪之中,倒是十分见效,但见妖鬼群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黑衣人,头也不曾回。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月芒扬手对着那黑衣人打过去,因着李家的血脉,她是可以触摸到妖鬼的实体的,可是她的拳头,却也跟符咒一般,只将那黑衣人穿了过去。
这个黑衣人,只是一个虚影么?
一种水被迅速冻上的声音响了起来:“喀拉喀拉……”
月芒觉着,自己好像,也被冻上了,接着,两眼一黑,她像是跌进了一个最深最沉的梦乡之中去,也像是滑入了万丈深渊,怎么挣扎,也见不到光芒。
“沙……沙……”
这是什么声音,真吵……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芒悠悠醒转,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模糊一片。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月芒这才发觉了,原来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洞窟,内里是十分温暖的,壁上,挂着无数的灯。
对了,梅树呢!想到这里,之前的记忆全数回到了月芒脑海之中,她心头一紧,翻身便矫健的下了床,四下里一看,却 不见一个人影。
却看见了身侧四处都是大架子,而那些个大架子上面,搁着很多圆圆的,大笸箩。
大笸箩上面盖着一层纱布,那纱布底下。便正传来了那“沙……沙……”的声音。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做好了准备,将其中一个纱布撩开了,本以为纱布下面,会是什么了不得东西,可是却发现,纱布下面,也不过是在寻常不过的春蚕。
那些个“沙……沙……”的声音,正是春蚕在啃咬桑叶的响声。
“养蚕的?”月芒糊涂了起来,奇怪……奇怪……可是,照着之前残存下来的记忆,自己是遇上了那个黑衣人,被黑衣人给带走了的,妖魔鬼怪在面前,倒是还正常一点,可是何故会出现在了这个养蚕房里?
不管了,还不知道梅树的下落,自然找他要紧。月芒打开了房门,往外面那狭长阴暗的走廊左近望了过去,暗自想着,梅树昨日里便奇怪,他那究竟是一个什么表情?
对了,他脸上的伤,难不成,带着甚么奇异的毒?
月芒记得,南疆有一种术,唤作“蛊”。
“蛊”能种植在人的身上,让人顺着那个施蛊之人的心意行动,将人操控的如同布偶一般。
月芒的心越来越紧了……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还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那一行“放妖”的。
周遭静谧非常,月芒只听见了自己脚步的回声,又刻意放轻了一些,打算挨个打开了那尘封着的门,将里面看一个究竟。
可是,每一扇门后面,都是跟自己醒来的房间一般无二,乃是放着笸箩和春蚕的养蚕房。
自己,进入了蚕场?
“醒过来了?”正当月芒一无所获的关上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扇门的时候,身后却响起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
月芒自然唬了一跳, 身子一缩,便退在了后面,伸手要去掏出了符咒来,却听那个声音说道:“抱歉的紧,出来的唐突,惊吓了你么?”
这个声音……
月芒抬头,这才看见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黑衣人。
第54章:难道你信得过我
“你你你……”
“姑娘也莫要害怕。”那个黑衣人说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公子,现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他身上中的蛊,却有点麻烦。”
月芒心下一沉,果然是蛊么?但是转念一想,她一双杏子眼,又死死的盯上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来:“你说,他中了蛊?你是如何知道的?你……你是什么人,何故要将我们给弄到了这里来?”
“姑娘,可真真是误会了,”那个黑衣人听了月芒这一通问,倒是也不恼,且安安稳稳的答道:“是姑娘,自己撞到了在下的身上,方才给冻住了的,自然,在下闪避不及,也有错处。”
“碰上了你,会给冻住么?”那月芒张了张嘴,自然也想起来了,却是是自己动手在前的,这才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碰上了你,会给冻住?”
“这个,不大方便告诉姑娘。”那个黑衣人不卑不亢的说道:“对姑娘来说,在下的身份该不重要,重要的该是跟你同行的那个公子才是吧?”
说起了这个来,月芒才忙说道:“你把梅树怎么样了?”
那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道:“ 本想等着姑娘睡醒了便过来告知的,不料想,姑娘醒来的时候,比在下预料的要早上了许多,倒是徒增误会,既如此,请姑娘随着在下来吧。”
说着,自转过了身去,真的领起了路来。
月芒心内喜忧参半,喜的是,听这个神秘人的话,梅树倒是没事的,忧的是,这个神秘人来路不明,说的话,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但是再一想,照着梅树以前说的那道理,料着倒是也无妨,方才昏睡的时候,黑衣人若是想下杀手,自然会对月芒下了杀手,何至于还要等到了现在来,可见自己该是性命无虞的,横竖,但凡小心一点,能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一面寻思着,一面已经给那黑衣人引到了一个小小的厅堂里面来了。
这个厅堂,散发着一种十分奇异的腥味。
月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而那个黑衣人则说道:“这个屋子里面的怪味道,还请姑娘担待些个,全然是为着救人,不得已而为之。”
月芒点点头,道:“无妨,梅树他……”
话音不曾落,月芒已经看见了梅树。
但见那厅堂内里,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那个隔间开着门,有一个氤氲的大池子,还在蒸蒸的往外面散发着热气,大池子里面,还泡着了一个木桶,梅树正窝在那木桶之中,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梅树!”月芒一个箭步过去了,喊道:“你怎么样了?”
可是梅树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显然,一点意识也没有。
“姑娘还请冷静点,这样吵闹,对那公子只怕不好……”那黑衣人道:“好不容易才控制下去的,更不该扰了他的心神。”
“你说梅树中了蛊毒?”月芒早转过身来,急切的问道:“甚么劳什子的蛊毒?”
“那是南疆一种很出名的蛊毒,唤作失心蛊。”那黑衣人不疾不徐的答道:“中了这种蛊的话,就会没有了自己的本心, 只听从种蛊之人的指令,故而,唤作了失心蛊,跟你们道家的迷魂咒相似。”
“失心……”月芒心头一阵绞得慌,忙道:“你既然知道的这样清楚,是不是,你有法子?但凡能救了他,不管你要什么,我必定十倍偿还!”
“十倍……”那黑衣人沉吟了一声,且说道:“也不知道,姑娘跟这个公子,是一个什么关系?”
“这个……”问起了这个来,月芒倒是一时语塞,是,自己跟梅树,是一个什么关系?亲戚不是亲戚,情人不是情人,愣了愣,这才答道:“乃是……朋友。”
“单单一个朋友的交情,便让姑娘这般的在意,真真让人佩服。”那黑衣人点点头,道:“姑娘还真是一位忠义之士。”
“忠义不忠义的,我也不敢当,”月芒接着说道:“只不过是,但凡能救他,我甚么都可以做,却不知道,你有法子么?”
“实不相瞒,”那神秘人答道:“在下之所以清楚这种蛊毒,也正是因着,在下便是自那南疆来的,不过这种失心蛊,也只能由下蛊之人的血液,方才能解开,在下,也不过是尽了自己的能力,让蛊毒莫要发作而已。”
“发作?”月芒立时说道:“要发作,是怎样的一个发作?”
“这要看下蛊人的意思了。”神秘人答道:“只要有心思,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顺从听命的。”
月芒自然想起来了,梅树那奇异的笑容,果然……果然是给旁人操控,才变成了傀儡的样子?
他自己,心内一定是知道了,这才急急忙忙的去寻了那个翻天斗,让翻天斗代为保管那金蚕圣衣的……他也是说过,自己招惹上了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自己怎地,就是不曾明白了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意思呢!
他一定是不想连累了自己,才不肯开口的罢?偏生自己,明就是那样的迟钝……
月芒心烦意乱,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泄愤,虽然便是打了自己,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转机。
“所以,现如今只能是尽力稳住了那位公子的心神,教那位公子且在药物作用下沉睡下去,下蛊之人便动他不得。”黑衣人道:“不然的话,谁知道,会做了甚么事情呢……”
“啪……”月芒却猛地对着那个黑衣人重重的行了一礼:“这位先生,月芒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明白,事情,本来跟你是毫无关联的,但是这件事情,现如今看来也只能指望你了,你有没有法子,能顺着梅树身上的蛊,寻得了下蛊之人?但凡能寻得了下蛊之人,我势必要让那个人,血债血偿!”
“这个么……”那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姑娘你信得过我?”
第55章:骑虎难下心不安
“如何信不过?”月芒道:“若是你无心救人,杀了我们,或者将我们丢在了当街上,我们也是没法子的,可是显然,现如今我们是给先生捡回来的,这样的恩德,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疑心?还请先生帮着想想法子,连带着这一次的恩情,月芒若有机会,一定也会报答您的。”
“这样啊……”那黑衣人沉吟了一声,道:“既如此,我这里,也真的有事情请姑娘相帮,但凡姑娘帮了我这一件事情,那我就帮着姑娘找那个下蛊之人,互相帮助,也莫要提及了甚么报恩不报恩的,可行?”
“自然甚好!”月芒忙问道:“却不知道,先生这般神通广大,能够驱赶那许多的妖怪,能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驱使妖怪……”那黑衣人的声音,却像是带了一丝苦笑,道:“那些个妖怪,全然也不是我自己想要驱使的啊!而这件事情,也正是我的苦处所在了。”
“是么?”月芒忙道:“那……愿闻其详。”
“之前跟姑娘说了,我来自南疆。”那个黑衣人说道:“南疆之中多邪法,跟中土的修道之人,还有妖鬼的种类,也都是大相径庭的,这一次,费尽了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土,全然是为着,那繁昌圣教。”
“你也是为着那繁昌圣教来的!”月芒眼睛一亮:“却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因由?”
“其中被迫无奈,许多心酸……”那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相逢,也确实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的事情,便一一的说了来,与姑娘听罢。
那繁昌圣教,之中有一件宝物,唤作了金蚕圣衣,可是那金蚕圣衣,本来也并不是他们的 ,而是他们自我们的先祖之处,抢夺了去的。”
“诶?”月芒愣了一愣:“抢过去的?”
“不错,”那黑衣人沉吟了一下,道:“这乃是家族里面的不传之秘,因着我们,便是那天蛾神的后人,那件金蚕圣衣,本来是我们的传族之宝,可是却给那繁昌圣教抢夺了过去,实实在在,乃是家族的耻辱。
不过,那繁昌圣教给薄州的李家打了一个一蹶不振之后,我便打算着,趁着这个机会,将本族积蓄已久的力量给拿出来,将金蚕圣衣给抢回来,这一次,我发觉了你的天罡气,你乃是那薄州李家的传人,是不是?
本来,那繁昌圣教也是一个不吃亏的,他们一定会与你们李家为敌,争一个你死我活的,你知道,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倒不是,咱们一起合作,我帮着这个公子解开了那蛊术,你,知道那金蚕圣衣的下落罢?”
“金蚕圣衣……”月芒听了这话,心内早就明白了:“你知道,金蚕圣衣我经过手?”
“不过是在外面打听出来的,也算一场机缘。”那个黑衣人道:“不知道这个合作,可行?瞧上去,那公子对姑娘来说,可是十分要紧的。”
是要紧,自然要紧,可是,梅树若要是知道自己是给这样对盲长老的背信弃义救回来的, 他会怎么想?
“事情重要,”月芒索性说道:“我必须,得跟梅树商量,可是,现如今梅树的那个样子……且让我等他醒了再说。”
“醒了……”那黑衣人便将月芒给领了进去,指着木桶外面的那些个冒着泡的水,且说道:“你瞧着,这是什么?”
月芒低下头一看,愣住了:“这是……”
那是一团一团,白色的球体。
球体在那水里上下翻滚,而那奇异的腥膻味道,正是这里水里发出来的。
“这也不是旁的,”那黑衣人含笑答道:“这便是金蚕茧。金蚕茧煮水,用蒸汽笼罩了受蛊之人,方才能缓解了受蛊之人的蛊毒,将他安定下来,姑娘若是想让这个公子醒来,那他的蛊毒,瞬时就会蔓延至全身,到时候,谁知道那使蛊之人,让这个公子做什么呢?”
月芒听了这个,只觉得心底像是涨了潮的岸滩,一波一波的不安了起来,现如今,难不成,是一个骑虎难下?
梅树中了蛊毒,离不开,以金蚕圣衣来交换的话,那之前跟盲长老的约定又当如何?
将梅树丢在这里,自然是做不到,可是弄他离开,真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好?
“这个……我须得好好想想……”
“你慢慢想。”那个黑衣人道:“只要这个公子留在了这里,便可以保证安稳,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好啦,姑娘可还要休息一下?我们这里……”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月芒接着问道:“你这里,那些个妖魔鬼怪呢?”
“不用的时候,便收起来了。”那黑衣人答道:“姑娘想看看么?”
“不不不……”月芒想起来了那个臭毛妖怪,犹自还是心有余悸的,且摇摇头,道:“不必了……”
正说着,月芒的肚子却“咕……”的一声长鸣了起来,不禁更尴尬了。
“哎呀,招待不周,话说了许多,差点饭食还不曾预备。”那黑衣人的声音含着笑意,道:“请姑娘移步,往那饭厅里面用餐。”
“那……我就不客气了。”月芒回头望了一眼梅树,虽说忐忑,但是一想,人是铁,饭是钢,也就跟过去了。
跟着那个黑衣人穿过了静悄悄的甬路,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厅堂,里面倒是飘散出来饭食的香味来,比方才梅树所在那屋子里面的腥膻味道,可是好闻的多了。
但见那个地方,有一个白衣的女子正在忙碌。
那个白衣的女子手是很勤快的,可是膝盖下面,虚浮浮的……
是,一个鬼物……
做饭,也是驱使妖怪来做?
“这一次出来,乃是声势浩荡的,正赶上春日里,许多的春蚕须得照料,便带了使女来。”那黑衣人道:“还请姑娘莫要见笑,虽说她是鬼物,手艺还是了不得的。”
说着,那个黑衣人在那个鬼物耳边吩咐了几句,自告罪去了。
第56章:重新有了主心骨
桌子上的东西看上去确实十分丰美。
金黄酥脆的炸鱼,油润润的蜜汁排骨,鲜嫩的拌时蔬,软嫩的蒸饺,蓬蓬的馒头,摆放的十分精巧,看上去便让人是食指大动的。
月芒望着那个鬼,但见那个鬼不过三十上下模样,倒是很有几分姿色,一副忧戚戚的模样,总像是怀着什么心事一般,月芒转转眼睛,且问道:“看着你穿着打扮,不像是南疆来的吧?何故在这里听令于人?”
那女鬼怔了一怔,答道:“你……你看得见奴家?”
“不错,”月芒点点头,道:“你本来就带着点怨气,该是屈死鬼,可是怎地不带着那怨气去报仇,倒是当起了厨娘来了?”
“这,可就是说来话长的事情了……”那女鬼自幽然的叹了一口气,整个屋子,顿时阴风阵阵,月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无妨。”月芒将一根鸡腿掰下来塞在了自己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我现如今,有的是时间来听。横竖,我是你们主家请来的客,聊一聊天,也不算什么忌讳罢?”
那女鬼犹豫了一下,大概也是怕得罪了那个主家,才说道:“那位洛川大人,厉害得很,将左近的妖鬼 全数都给收拢过来了,奴家也不过,是身不由己,但是洛川大人说过,但凡这件事情成了,那洛川大人,自会完成我们的心愿 超度了我们升天。”
“超度升天……”月芒一面咀嚼着,一面说道:“这么说来,给他驱使着的那些个妖鬼,也是身不由己了?原来那个黑衣人唤做了洛川?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本事,能驱使那许多妖鬼?”
“洛川大人,并不是您一般的凡人,”那女鬼答道:“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陷阱……”
月芒自然想起来,一碰上那个黑衣人,自己便如同冻住了一般,失去了意识,忙便问道:“究竟,是如何的一个陷阱?”
“他的身体……”那女鬼也在害怕似得,说道:“只要有谁触碰上,便能将灵力瞬时给冻住了,可怖的很,再醒过来,便是这幅模样了……”说着,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下,道:“奴也是遇上了,才……”
月芒这才反应过来,那脚下的一片虚无,这是一种禁锢妖鬼的法门,因着这个妖鬼的灵气,损耗在主家那里一半,这个妖鬼宛如给人分成两半,另一半,该留在了主家那里。
月芒冥思苦想起来,这个法门,好像有点熟悉……
“本来,也都是些个身不由己的,妖鬼们,遇上修道之人,如何能有挣扎的余地……”
那个女子哀戚戚的说道:“我留恋人间,也不过是因着自己故去,幼儿孤苦无依,方才想要放弃了轮回,多看顾他几眼,无奈何,却成了今日这个地步,因着会做些个家务,也就帮着这个主家,干些个活计,这个隐秘的所在,也是那主家差遣了妖鬼,做出来的……”
“你想回家看儿子!”月芒一听,倒是来了精神,道:“既然相识,那也是缘分一场……既如此,我偷偷的将你给放出去,你帮着我,来带一个信儿,可行?”
“带信儿?”那个女鬼有些个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是这里,奴的灵气封住了,本来也走不脱,姑娘如何放的了?”
“别看我年纪小。”月芒道:“可是我会的东西却有许多,招魂超度这些个,根本也不在话下,你身上的禁锢咒文,我也能解开,不信……”
月芒说着,轻声念动了咒文,往那女鬼的脚上吹了一口气。
但见那本来虚无朦胧的双脚,却一下子重新显现了出来。
“诶……”那女鬼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又是欣喜若狂:“原来姑娘,也真真乃是一个有本事的!你想让奴,带一个什么信儿?”
“玄阴地,”月芒忙道:“你知道吗?”
“知道!”那个女鬼忙点点头,道:“正是因着有了那玄阴地的玄阴气滋补,这左近妖鬼才有许多的,奴,也时常在那里游走的……”
“那可甚好!”月芒忙说道:“我想托你,往玄阴地上的烟雨阁左近走一趟,我……”
“踏踏……”这会子,却听见了外面一阵十分细微的脚步声。
月芒来不及多说,径自冲着那女鬼一吹,那女鬼轻烟一般,便从窗缝之中消散不见了。
“这一餐饭,也不知道,姑娘吃的可还满意?”那个黑衣人果然来了,扫视一周,声音有点沉:“方才的那个厨娘……”
“我要吃糯米藕,她帮我去寻藕了。”月芒也不知怎地,谎话倒是张口就来:“这样有求必应,真是受宠若惊……”
“哪里?姑娘满意,也就是了。”那黑衣人浅浅的点了点头,说道:“却不知道,姑娘思虑的怎么样了?那位公子,总是沉睡着,也不是办法。”
“是倒是的……”月芒踌躇了一下,且说道:“这样吧,我,再去看他几眼。”
“请便。”
月芒才吃进肚子里的美食,现今也跟克化不动似得,胃口里面绞的慌,心下想着,那个女鬼,走是走了,可是连往烟雨阁寻了谁,也不曾说,能通风报信么?
对了!月芒忽然想起来,烟雨阁左近是有龙神爷与了的障碍,妖鬼进不去出不来的,自己也当真是糊涂,这么要紧的事情,倒是全给忘了!
“姑娘,有心事?”那黑衣人虽然走在了月芒的前面,月芒这一举一动,却像是都给他看了个一清二楚似得:“如何却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没有没有!”月芒两只手只是乱摇:“不过……不过乃是因着,吃的太饱,有点犯困罢了……”
“呵呵。”那黑衣人一声含义不明的冷笑,且自开了门,自己退到了外面去了。
到了那个隔间之内,便见到了那木桶里面,人事不知的梅树。
月芒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多这么麻烦的事情,瞧见了梅树的那副样子,心内翻江倒海的难受了起来,不由得,便靠在了那腥膻的蚕茧蒸汽池子左近,叹了一口气。
“我说……”不成想,这个时候,那木桶里面的梅树却出了声:“你叹什么气?”
月芒唬了一跳,几乎要当场跳了起来,她抬起头,梅树果然真的睁开了眼睛,嘴角还是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一抹笑容。
“梅树!”月芒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好似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心上良久,可是现今,一下子便移开了!
这样的轻松让人兴奋,让人轻松,更是让人大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重新有了主心骨。
第57章:究竟是什么法门 两更合更
“你你你……”月芒一张口,可还是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这才说道:“你怎地醒了?”
“我如何不能醒?”梅树打了一个哈欠,且说道:“这个地方的腥膻味道熏的人头痛,我简直一会也呆不下去了。”
“你……”月芒思忖了一下,问道:“可有什么大碍么?”
“我能有什么大碍?”梅树宛如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且反问道:“你呢?可没事么?”
月芒心头一阵暖,且答道:“我……我也好好的……”
“这一次,还真是阴沟里翻船,”梅树自嘲的说道:“眼见着,快到了紫玉钗街的地方了,还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若是给翻天斗和龙神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笑话我。”
“横竖不过是虚惊一场。”月芒赶紧说道:“本以为,你就要这样昏睡过去,我还担心的紧……”
“我怎地就要昏睡了?”梅树拧起眉头来:“你,该不会是给谁骗了吧?”。
“你不记得了?”月芒心内“咯噔”一下,赶忙说道:“那千妖百鬼,滚滚往前走,你还让我快走,自己,就晕迷了过去……”
“我知道,”梅树打断了月芒:“但是,你没听我的话吧?”
“这个……”月芒抿一抿嘴,且说道:“本姑娘素来行侠仗义惯了,如何能自己抬起脚来走人,倒是将你给丢在了那妖鬼之中躺尸?你也不要太感激本姑娘,旁的倒是不打紧,不过怕龙神爷那里,不好交代罢了……”
“不能听老人言,后悔在眼前,“梅树拧起了眉头,道:“现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脱了……”
“你不放心这里么……”月芒想了想,且很认真的说道:“是有人救了咱们,正是那个救命恩人的所在,要对咱们不利,早就对咱们不利了,也不用等到了现在罢。”
“你倒是很会活学活用。”梅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道:“不过,不在咱们晕迷的时候杀了咱们,也更有可能,是咱们身上,有他能利用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月芒只觉得背后像是给人扣进去了一舀子凉水,透心的冷:“那个人……”
“我倒是觉着,这件事情,还是因着咱们沾染了那件天蚕圣衣的关系。”梅树一双眼睛淡然的望着那一扇虚掩着的门,道:“无利不起早,倘若,那个人不过是假意将咱们救起来,实际上,他才是真正害了咱们的人呢?再编出来了一套说辞,让咱们倒是念着他一个好,当如何?”
“这……”月芒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是梅树这一提,因着素来对梅树的信任,她心内可是愈加的冷了:“这么说来,咱们是上了当?”
“不是‘咱们’,”梅树叹了一口气,道:“是你。”
“这样说来,你的那个伤口,也是那个人所作所为的?”月芒跺脚道:“本来也觉着,哪里有那样巧,说你的蛊毒是南疆人下的,可是他自己,偏巧也正是南疆人,又有压制蛊毒的法子……感情还是为着那个金蚕圣衣!”
梅树叹口气,道:“怪不得你……”
“本姑娘可不想被当成了傻子,让人耍的团团转!”月芒咬了牙,盯着梅树在木桶之内的身体,问道:“对了,你能动么?身体,可有异样?”
“异样……”梅树苦笑了一下,道:“身体虽然不曾给什么东西捆绑,全然是可以自在活动的, 可是偏生,就是活动不了,你说,这算不算异样?”
果然如此,按照那个黑衣人的说法,梅树中的蛊毒,根本只能压制,不能清除。
“那现在怎么办?”月芒扶着梅树身侧的池子沿儿,压低了声音:“带着你倒是不成问题,可是他手头上,可是还有许多的妖鬼。”
月芒的胆子素来大的很,也鲁莽的很,这一次,怎地倒是小心翼翼起来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纳闷。
“所以么,能偷偷溜出去,可就再好不过了。”梅树道:“对了,‘救命恩人,又在什么地方?”
“啊,你说恩人……他好像唤作洛川……”月芒这才出了门口,扭过头去,见黑衣人正坐在离着那个隔间很远的地方,像是避讳,便且兜转回去,对梅树说道:“那人等在外面呢。”
“如此甚好。”梅树冲着那一面墙壁道:“这里的暗门,我知道,你去摸最底下的一排砖,哪一块松动,哪一块,准是能出去的机关。”
月芒依言蹲下身来去摸索,果然,不多时便摸索到了一块活动了的砖,不禁心下大喜,紧着将那砖给拨弄开了,只听“吱呀”一声闷响,那门便悠然的打开了。
“好了!”月芒赶紧回过身来,一把抓过了梅树所在的那个木桶,将梅树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背起来,便顺着那一条小路往外面跑过去。
那小路又深又长,也不见亮着灯,月芒背着梅树,跌跌撞撞的只管往里面去闯,也不知道跑了过久,这才些微的瞧见了一点亮光。
“到了!”月芒还待高兴,却见那亮光,给什么东西遮挡上,不见了。
“诶……”月芒瞪大了眼睛:“那是……”
且听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倒是响起来了:“月芒姑娘,这便要走了?”
给发现了么……
月芒咬牙道:“不走,还待如何?原来你倒是一个贼喊捉贼的,梅树便是你害了的罢?还要惺惺作态,原来就是想冒充了甚么恩人,骗取了那金蚕圣衣去!你最好让开,放我们出去,要不然的话,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在下并不惧怕姑娘的拳头,难道姑娘已经忘记了么?”那个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在下先前跟姑娘说的那一番话,姑娘也不曾听进去?自然,怪不得姑娘,本来是在下不曾想到了,这个蛊毒这般的厉害,就连那金蚕茧煮出来的水,也控制不住,可不是又让这个公子身上中的失心蛊重新蔓延了出来?”
“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我却听不明白。”梅树说道:“失心蛊?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在下的一言一行,乃是给下蛊之人控制着,才说出来的么?”
“难道不是么?”那个黑衣人的声音里面却带着几分冷酷:“姑娘试想一下,若非如此,如何 他还是动弹不得,须得姑娘背着?左不过那下蛊之人厉害,毒性更重了几分,是以这个公子,身上还是不受控制的,只有给下蛊之人控制着说话的本事了。”
“你胡说!”月芒咬了咬牙,道:“本来是因着,那什么煮水,也是你下的晕迷药,你不曾想到了,梅树会醒过来罢?”
“是真的。”那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若是在下那个金蚕茧煮的水,当真本来也带着安神的功效,那姑娘在那里耽搁了许久,为着一直也不见晕迷?”
“这……”月芒梗了一梗,若是照着黑衣人这么说,那这个梅树,并非梅树,而是给下了失心蛊之人,操纵的傀儡么……
“你会信他么,月芒?”梅树熟悉的气息就在耳边:“咱们是朋友,可是那个神神秘秘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跟你猜认识了多久?几句谎言,你也会上当么?”
“他正在诱骗你!”黑衣人的声音也有点发急:“姑娘,你听在下的,紧着将这个公子给放回到了那个木桶之中,不然的话,他很快便能自由自在的活动,到时候,闯出来了甚么大祸,那可就无法弥补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无妨。”梅树的声音很温和:“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究竟应该相信谁。”
“快来不及了!”那黑衣人却催促着:“姑娘,不要上了下蛊之人的当!我若是想害你们,大可以用自己手上的千妖百鬼来拦住你们,可是,我不曾这么做,只希望,姑娘莫要给他蒙骗了!”
“莫要催促。”梅树的声音还是自信满满,不以为意:“让她,自己做决定。”
耳边是梅树跟那个黑衣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可是现如今,究竟该信谁?
月芒一颗心内发慌,脑子像是给一把生了锈的遁锯子拉来扯去的切割着,将她的所有想法都分为两节:“梅树说的是真的?黑衣人便是下蛊之人?那黑衣人说的是真的?梅树一番话,不过是真正下蛊之人操控着说出来的?”
月芒头痛欲裂,光洁的额头上也不由自主的沁出了汗水来。
正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咣……”却只听见了一声巨响,但见那黑衣人身后漏出了一片光来,有一个人,正在黑衣人身后,破门而入。
“真是家门不幸……”那个戴着几分讥诮,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了起来:“怎地,李家会有这样蠢的传人?我啊,都替天罡气,觉着可惜了的……”
“哥!”听一次,便想打一次,那个最可恶不过的声音,这会子传进了耳朵里面来,居然也是难得的好听:“你如何寻得了的?”
“你请了鬼物报信,倒是做了聪明事儿,可是怎地连给谁报信儿,也不肯跟那鬼物说?”李月浜的身影沐浴在一片外面投过来的日光下面,灿烂的宛如神祇的雕像一般:“所幸你虽然蠢,哥哥还是聪明的,知道你跟梅树两个人一起失踪,准是出了甚么差池,这才在那玄阴地左近苦苦的守株待兔,本来也觉着希望渺茫,想着不如进烟雨阁去抱抱姑娘,这才见了那个急急火火的鬼物,知道了这个所在……”
李月浜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傲慢和高高在上,十分讨人嫌:“你就该阿弥陀佛,自己有这样令人羡慕的哥哥。”
“这一位也是李家的传人么?”那个黑衣人的声音还是处变不惊,十分镇定:“如此甚好,想商量的事情,还是跟阁下商量为好。”
“你,绑架了在下的妹妹?”李月浜的眼睛锐利的投在了那个黑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孔上:“却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阁下误会了。”那黑衣人望着月芒和梅树,将之前与月芒说了一次的话,重新又跟月浜说了一遍:“这个令妹的朋友,乃是给人控制住了,他的话,实实在在,没法相信!”
“李公子,咱们因着月芒,也是带着点交情的。”梅树的声音含着笑:“却不知道,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信不信?”
李月浜一听这个话,也将那英挺的眉头给皱了起来:“这……”
那月浜还在犹豫,黑衣人早着急了:“恕在下失礼,再不将那个梅公子重新搁在了金蚕茧左近,人便真的要给控制住了,在下,为着不让你们后悔,也只好得罪了!”
说着,一张手,但见那墙壁之中,居然透出来了许许多多的妖鬼。
那妖鬼们宛如撞在了一起的泡泡,簇拥在了一起,越来越多,怪叫着,冲着月芒扑了过去。
月芒起手一道定灵符,一道光圈且将那些个妖鬼逼的退了几步,但是她的灵气在这些个妖怪之中支撑不了多久,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哗……”隔着那许多的妖鬼,却见前面一道白光闪耀了过来,伴着一个不悦的声音:“世上除了在下,还不曾有人,能对在下的妹妹动手!”
“哥……”月芒赶紧喊道:“万万莫要碰到了那个黑衣人!他身上,带着怪异之处,会吃亏的!”
“行了,照料好你自己罢!“月浜嘴上这么说,心内却也暗暗的起了戒备,顺手倒是抓过了一个奔着月浜过来了长脚侏儒妖丢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
只见”哗“的一声响,那个侏儒妖本该撞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却竟然穿过了黑衣人的身体,跌在了黑衣人的后房,不动了。
且,那个长脚侏儒妖浑身青白,身上还泛着寒气,像是在数九寒天,给生生冻住了一样。
月浜心内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跟随着李家斩妖除魔这许多年,可还真的从来不曾见过了这种奇异的法门,这个黑衣人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
第58章:一举清除两仇家
那个黑衣人也并不跟月浜恋战,只是小心的躲过了月浜凌厉的攻势,伸手又扔了一把奇异的粉末过去,道:“将那个公子给争过来,重新丢入了金蚕茧池中去!快点!”
那妖鬼们见了粉末,像是十分欢喜,更对那月芒和梅树趋之若鹜,怪叫着便冲上去,要跟月芒争抢了梅树过来,月芒一面闪避着,一面丢出了符咒来反击,嚷道:“哥,那个黑衣人,你对付好了不曾?这里……这里顶不住了!”
正说话间,一个妖鬼的长头发一甩,绳子一般的将梅树拦腰给捆了起来,往后一退,便要将梅树从月芒身上拽下去。
月芒如何容得,早一个火符下去,将那长长的头发全数烧断了。
梅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便从月芒身上滚落了下来,那许多的妖怪见了,忙更着急的往上赶。
“梅树!”
“我便在这里!”梅树的声音十分低微:“月芒,我……支撑不住,不想支撑了……”
“梅树!你打起精神来!”
而那一侧,月浜跟那黑衣人,正也争斗了一个不亦乐乎,月浜就是挡在了那个黑衣人面前,不让黑衣人过去,黑衣人则是十分急躁的样子,忍不住,也对月浜出了手,月浜等着便是这个机会,一起手,一道“风来”咒便冲击了过去,将那黑衣人吹的失去了平衡,往后倒仰。
正是这一瞬间,月浜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那黑衣服给风吹开了,里面却……空无一物……
好似,不过是这一件衣服,自己在行走……
月浜愣了一愣,但是那个黑衣人急急忙忙的便将衣服重新的给掩上了,快的惊人,月芒那边,梅树给那些个妖鬼团团围住,月芒心下里发急,小小的鞭子四下里挥舞着,打退一些,又过来了一些,月芒索性将那小鞭子一丢,伸手便将左近的妖物拉过来丢开了。
妖物给月芒这一抓,也意想不到自己能给凡人碰到,许多是猝不及防的,眼见着一只一只,就给月芒赤手空拳的丢开了,开山劈石一般,重新将月芒从那妖鬼堆里面抓了出来。
“救我……”
梅树的手,握住了月芒的手。
“梅树,你能动了!”月芒心下一动,高兴极了:“那个蛊毒……”
“月芒,和我在一起,陪我……”
不对,梅树,会说这样的话么?
“扑……”月芒一面想着,一面才要将梅树给扶起来,却只觉得身后一阵疾风,妖物聚集的越来越多,堡垒一般,将月芒也挤在了里面。
好像……出不去了……
“哥!”
这会子,月浜早拦下了那想要过来的黑衣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你根本就……”
“刷……”,但见那黑衣人袖子一扬,声音也沉了下来:“现如今,真真是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几道银光从那黑衣人手底下迸射了出来,月浜见状,忙侧身让了过去,就这么个眨眼的功夫,妖鬼们已经将梅树和月芒两手抓住了,架着往那隔间里去了。
“放下我妹妹!”月浜也顾不上那黑衣人了,忙起身追了过去。
那些个妖鬼云雾一般的滚了过去,月浜紧着追上,终不及妖鬼快,但见妖鬼们转过了回廊,便重新将梅树和月芒给丢进了那个腥膻的池子里面去了。
“月芒!”月浜一道灵符飞扬过去,妖鬼之间便破出了一个洞口来,月浜忙挤了过去,伸手要将月芒和梅树给捞上来,黑衣人却挡在了池子左近,一巴掌将梅树重新推进了那个木桶之中,还伸出了手来,将一大把黑糊糊的东西洒在了木桶之内。
梅树一双眼睛立时失去了神采,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月浜大怒,当即便要出手,不成想,那黑衣人倒是十分沉稳的说道:“先听在下说几句话,可好?”
月浜一双眼睛满是怒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哥……”月芒在池子里爬出来,浑身津湿,脑袋上还挂着几个蚕茧,咳嗽了几声,擦了一把脸,道:“且别动手……是有点,不对劲儿……”
月浜见状,忙伸手将月芒给抓了上来,脱下了自己的长衫,盖在了月芒身上,沉声问道:“甚么不对劲儿?”
“这个梅树不对劲儿……”月芒回过了头去,瞧着那个木桶之内,重新失去了意识的梅树,道:“他……方才一定时给人控制住了,是我自己太傻,被那下蛊之人给骗了……”
“甚么?”月浜皱起了眉头来,道:“你又如何知道,方才梅树是给人控制住的?”
“方才,根本不像是梅树……”月芒心有余悸的回过头来,道:“梅树他,素来只会自己面对许多的危险,只会让我先走,可是方才,他却一开口,让我救他,按着梅树的那个性子,不见得能跟旁人求助……”
“你甚么时候,这样了解梅树了?”月浜狐疑的望着月芒和黑衣人,掂量了掂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如今,该信谁?”
月芒转头望着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的梅树,叹了一口气:“黑衣人信得过信不过,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总也能确定,梅树是中了甚么失心蛊了。”
且控制梅树的人,大概只以为,自己跟梅树乃是一对爱侣,才让梅树说出了那样含情脉脉的话罢?
下蛊的,想必认识他们,却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这一句话,可不是更弄巧成拙了!
那黑衣人也才送了一口气,道:“金蚕茧的药效不足,本来,也是在下的疏忽。”
说着,做出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手势,那些个千妖百鬼,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给梅树下蛊的人,应该,便是那个繁昌圣教的人。”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想必咱们,一起给那繁昌圣教的算计了。”
“算计?”月浜立时问道:“这话怎么说?”
“他们将金蚕圣衣交给了你们,不是么?”黑衣人道:“正是希望,在下,跟你们,因着金蚕圣衣,一场厮杀,两方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一举,清除了两个仇家啊!”
第59章:咱们两个去找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月浜盯着月芒:“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金蚕圣衣么!”月芒道:“这个黑衣人说,是从他们那里抢了去的,根本不是什么繁昌圣教的祖传之宝。”
月浜将月芒给拽了过去,低声道:“这个人,可信么?”
“该可信。”月芒心内也没有什么底气,低声说道:“你觉着呢?”
“怎么又把问题给丢过来了?”月浜很有些个不悦,道:“笨蛋,梅树若是真真中了失心蛊,这个人肯这样相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除非寻得了那个真正下蛊的人,将梅树救下来,咱们才能全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啊哥!”
“谁跟你这个笨蛋同。”月浜不屑的说道:“拉低了我的档次。”
“不过嘛,”月芒也来不及争嘴了,且说道:“这个黑衣人,说帮助梅树,可以是可以,但是,条件就是,让咱们将那金蚕圣衣还给他,因着他才是正主。”
“那金蚕圣衣呢?”月浜道:“看样子,不在你这里,也不在梅树这里罢?可真是幸亏如此……”
“可不是么!”月芒忙道:“若不是梅树是一个有先见之明,将那个金蚕圣衣重新交给了信得过的,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死在街上也没人管。”
“我说呢!”月浜皱紧了眉头,道:“你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是知道的。”月芒忙道:“那现在……”
“现在,当然是找出了下蛊之人,再来商量了。”月浜转过头来,对那黑衣人说道:“阁下跟舍妹提出来的事情,在下寻思了寻思,也觉着,为今之计,还是救人要紧,倘若梅树遇上的这件事情,也不过是那个繁昌圣教的人给咱们设下去的一个局,那咱们正好齐心协力,将繁昌圣教一网打尽,我们能够保平安,你也能重新拿回那金蚕圣衣,不是么?”
“在下也正有此意。”那黑衣人拱手道:“在下也知道,那一场乱子,闹的你们也有可能会不相信在下,既如此,在下倒是觉着,总该有人先让步,不如在下先相信你们几位的,你们去寻了那个下蛊之人,但凡有了下蛊之人的鲜血,在下保准,当即便能将梅公子给救下来,到时候,再商量那金蚕圣衣的事情。”
“那下蛊之人是谁,咱们还不知道呢!”月芒扯了扯月浜。
“笨蛋,你还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一个吃饱了不饿!”月浜瞪了月芒一眼,道:“那梅树中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那梅树的伤口,便在脸颊上面。”月芒赶紧上前指着梅树的那个伤口,道:“哥,就在这里,而且,那个动手下蛊的人,出手奇快,梅树那般机警的人,可都根本不曾察觉了出来的,而且,最奇怪的是,下蛊的那个人,既然那么快,为何不动手将那箱子抢走了,却将梅树给划伤了呢?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笨蛋!”月浜一听这个,立时就想起来了,一掌拍在了月芒的脑袋上,道:“这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能抢却不抢,八成,那个下蛊的人,根本不是为着这个金蚕圣衣,而是只为着下蛊才去的!”
“啥……”月芒一拍手,这才说道:“是了,原来如此,下蛊之后,最聪明的梅树就会受人控制,有些个阴谋诡计,咱们几个说不定就根本看不穿,这样的话,许多事情,办起来也就便利了。”
“谁跟你一样笨?”月浜怒道:“你哥哥我,才是最聪明的,你的意思,没有梅树,咱们就办不成事情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芒也自觉过于信赖梅树,倒是将真实想法说走了嘴,脸一红,赶紧就要将话题给岔过去:“所以,是因着这个洛川……哥,这个黑衣人唤作了洛川……也正在寻找那个金蚕圣衣,早晚会找到了梅树这里来,这样的话,咱们要保护金蚕圣衣,而洛川要抢夺金蚕圣衣,可不是正是打起来了!”
“这便是他们设下的毒计了,还会让你们两位,以为是我下的毒手,害了梅公子。”那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怪道……原来那一条路,是他们引了在下过去的……”
“引了你?”月芒便问道:“你本来,不预备走那一条会遇上我们的路么?”
“自然不会,”那黑衣人说道:“在下听说了,繁昌圣教藏在了铁锚街,预备从春花巷驱赶千妖百鬼寻过去的,可是谁知道,春花巷藏着许多幽冥蚁,在下不想节外生枝,这才绕到了那条青玉大街上去的!”
“幽冥蚁……”月芒咬咬牙:“又是他们……看来,他们也想着趁乱,在哪里分一杯羹罢!”
月浜叹了一口气,道:“繁昌圣教一方面要躲洛川,一方面躲咱们,而他们的那个尊主,又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知道龙神爷什么时候会回来,可不是想着速战速决么!想出了这个计谋,倒是高明。”
“所以,将金蚕圣衣交给了咱们手上,花言巧语一说,甚么当作结盟凭证的,根本就是想拿金蚕圣衣骗取咱们的信任,”月芒接着说道:“好让咱们,也倒是相信了那个盲长老,一心遵守约定,守护了那金蚕圣衣,跟疑心取回金蚕圣衣的洛川火并,这个计谋,才成立了的,所以,下蛊的,该是那个繁昌圣教的罢?”
“你这一说……”月浜犹豫了一下子,道:“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可是……”
“在下也是这样想的!”那洛川忙道:“是以,那繁昌圣教,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说得一点也没错!”月芒握紧了拳头,道:“居然拿着本姑娘当猴耍,这便要让他们瞧瞧本姑娘的厉害!哥,咱们杀进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就是疯了!”月浜狠狠的戳了月芒的额头一下:“李家的人还没来,为着你那心上人,你想咱们两个去找死么?”
第60章:急着要去救他呢 两更合更
“那……”月芒鼓着腮,看了一眼梅树,道:“你说,现在怎么办?”
“在下倒是觉着,当务之急,是该去寻出来那个将梅公子害成了这样的人。”那黑衣人说道:“这个梅公子醒过来了,对付那个繁昌圣教,可就更如虎添翼了。”
“是倒是……”月浜盯着梅树一眼,道:“他不能离开这里?”
黑衣人摇摇头。
月芒知道,月浜也不放心梅树独个儿留在这,索性说道:“这样的事情,请大马猴来照管可好?他娘里娘气的, 倒是很可以担当重任。”
“你也知道他娘里娘气,真若是来了,遇上点什么差错,你让他如何是好?”月浜皱着眉头,道:“让子恒来,咱们两个去繁昌圣教想法子。”
“子恒哥哥……”月芒的心陡的一跳,接着说道:“好。”
黑衣人忙领着月浜出去了,月浜在外面使了一个五鬼之术,但见一张扁平的纸人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转瞬不见了。
月芒知道,月浜是驱使了小鬼去送信,小鬼日行百里,不多时就会回来。
果然,过了一会子,苏子恒亲自来了,问道:“梅公子出事了?可有大碍么?”
“无妨,只是沉睡不醒。”月浜指着装载着梅树的那个木桶,道:“现今他根本离不开这个臭烘烘的水池子。”
“原来如此……”苏子恒听了,且说道:“若是让月芒留在这里,我跟你去繁昌圣教,可行?”
“你跟我一样,并不知道那金蚕圣衣的下落,若有什么事情,只怕不方便,还是让月芒跟着过去罢了。”月浜说道:“这里,且拜托给你了。”
苏子恒点点头,望着月芒,习惯性的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既如此,你们两个多加小心,子恒哥哥和梅公子,便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个回来。”
月芒瞧着苏子恒这个温和的样子,忙点了点头,道:“多谢子恒哥哥。”
“甚么谢不谢的?”苏子恒皱起了眉头来:“倒是说起了客气话来了。”
月芒愣了一愣,也觉着自己有点不对劲儿,这才说道:“也许,是因着受到了一点惊吓……”
“什么事情能吓着你?”月浜望怪物似的望着月芒,道:“走罢。”
月芒只得带着一肚子的心事跟上来了。
出了那个幽深的地方,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微风拂面,带着点春日的花香,很能让人神清气爽。
月浜伸了一个懒腰,自顾自的说道:“在那种阴气旺盛的地方待长了,也真真是能将人给逼疯了的……”说着,他一侧头,瞧见了月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且问道:“你真害怕?这可不像是你了,约略,你也给那失心蛊迷了罢?”
“谁害怕了?”月芒咕嘟了嘴,说道:“你懂什么。”
“咱是什么也不懂,更不知道,甚么叫做少女心。”月浜嘴下素来都是不容情的:“也不知道,一个少女心劈成了两瓣儿,又是一个什么光景。”
“少来胡说八道,世上哪有用这话消遣妹妹的哥哥?”月芒瞪起眼睛,道:“你想打架么?”
“为兄打你不过。”月浜捉狭的一笑,道:“怪道,总说父亲给你寻得良人不好,感情,你得亲自找一个哇?怎么着,先前不是挺喜欢子恒的么,这会子对梅树,只怕也带着点心思吧?……”
月浜才说的来劲,瞧着月芒的脸色真给变了,这才识趣的住了口,接着便将这个话给岔过去了:“我说,那个天蚕圣衣,你弄哪里去了?”
“不是我弄的。”月芒怏怏不乐的说道:“实话告诉你,是托付给了梅树的一个熟人,梅树还托那个熟人,去查探,究竟是谁在他脸上划了那个口子的。”
“哦?”月浜道:“那个熟人,是个有能耐的角色罢?”
“好像是。”月芒答道:“梅树说,那个熟人是妖界的万事通,名字唤作翻天斗。”
“翻天斗……”月浜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来:“我记得,是一个妖鬼,本来是天界的一个口袋,能包容天下所有的东西,但是生了凡心,下界为妖,在龙神爷的妖薄之内,唤作了什么太平猴魁的,许便是他了。你知道如何去寻他么?”
“是个妖怪?”月芒忙说道:“我还记得寻那个翻天斗的路,却不知道那个翻天斗肯不肯出来见我的。”
“能让梅树信得过去托付的,自然是跟梅树关系匪浅的了。”月浜转转眼睛,道:“咱们去寻了他,将梅树受害的事情一说,可不是又能拉过来一个帮手么?再不济,既然是一个妖界的万事通,又早答应了帮着梅树查探,准也能打听点什么出来。”
“但愿如此罢。”月芒便领着月浜,接着往上次那个地方去了。
不料想,才转过了一条街角,月浜却拉住了月芒。
月芒莫名其妙的回过头来,道:“过了这里,就到了……”
“嘘……”月浜道:“你不曾察觉,咱们身后,跟上了人了?”
“跟上了人?”月芒一愣,这才平息凝神的往后瞧了瞧,正看见了一道尾巴从墙角一晃,消失了。
“胆子不小……”月浜冷笑道:“低微的道行,还想着跟咱们来玩儿鬼打墙呢!”
月芒一听,瞧着眼前的那个道路,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转角的地方,早布上了浅灰色的一道结界,倘若是凡人在这里,碰上了那个结界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又会重新到了那个巷子的入口,往复循环,怎么也走不出去。
鬼打墙是十分常见的,被戏弄的人一般也不会碰上什么生命危险,待戏谑的妖鬼玩儿够了,自然也就能出去了。
这个妖鬼胆敢拦着自己和哥哥的道路,是不曾察觉出来,他们两个带着天罡气?
太岁头上动土,还真真是没有眼力劲儿。
月浜修长的手指头上早夹上了一片符咒,轻轻一吹,那符咒落地,幻化成了一道烟雾,倒是将那个小妖鬼布下来的结界给笼罩住了。
接着,月浜将月芒往自己身后一拉,也隐然在了雾气后面。
一时间,这个小巷子烟雾缭绕,倒像是险境一般。
不多时,只听见了踢踢踏踏几声细碎的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探头探脑的过来了。
那个身影十分瘦小,月芒暗自想着,难不成,是一个侏儒妖么?
不成想,走近了看,却是一个小小的獾。
那獾一身花皮,看上去油光水亮,显然平素里伙食是不错的,此时正跟人一般直立行走,还踱着方步,像是在模仿人类一般,那小脑袋正小心翼翼四下里张望着。
月浜嘴角一弯,预备看看这个獾,想要闹一个什么笑话。
他已经在那个獾的结界之外,重新设了一个新的迷雾阵,这个獾,自己在自己的结界下面,也是走不出去的。
果然,那獾也看不见月浜月芒两个,惶惑的走了好几圈,也才意识到了,闹了半天,自己也遭遇上了鬼打墙,两只小短腿发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可真怂。”月芒忍不住出了声:“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哭,还好意思学着前辈来玩儿鬼打墙?不知道你断奶了没有?”
月浜一阵失望:“还想着戏耍戏耍的,看看它吓的魂飞魄散是一个什么模样,你倒是着急。”
“梅树还在桶里泡着,怎么能不着急?”月芒不服气的说道:“横竖,也就是吓成了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样?你想着看它尿裤子么?”
正说着话,那个獾听见了人的声音,却不见人,战战兢兢的,真的有一圈水渍自它那屁股下面扩散了开来。
“真尿了!真尿了!”月浜拍起了手来,大笑道:“怪不得,那些个妖鬼总要欺负了胆小的凡人来吓唬着玩儿,果然有趣!”
“无聊。”月芒咕哝了一声,也就从那迷雾之中出来了,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只吓傻了眼的獾,道:“你说,谁借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下了结界,拦着我们?”
那獾瞧见了月芒在它眼前凭空出现,百思不得其解之外,更是唬的浑身颤抖,一急之下,连人话也会说了:“你……你们如何能……”
“笨蛋,我们的灵气也看不出来,你也真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了,”月浜蹲下身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个獾,道:“说不说?”
“是是是……”那獾也见识了月浜的厉害,心内也是明白了,眼前这两个人,惹不得,这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现如今,是悬赏围捕的对象,小小的先发现了你们,这才将你们给围在这里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居然是……”
“你说悬赏?”月芒瞪大了杏子眼:“怎么个悬赏法?”
“便是……便是……”那个獾越着急,倒是越说不出什么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便是妖界之中,有了对你们的悬赏令,说……说但凡寻得了你们,能给予一百个千年肉身金老太岁,这个数目,自然,自然是让谁都趋之若鹜的,前面,前面还等着许多呢……”
“咱们两兄妹,倒是挺值钱。”月浜却掌不住笑了起来:“月芒,你说若是拿着那许多的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去换钱,能换了多少来?”
“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有市无价,昂贵的很,我估摸不出来。”月芒抿一抿嘴:“倒像是成了重金缉拿的要犯了,现如今,前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妖鬼在等着呢!”
“你说,”月浜还是似笑非笑的望着那獾:“谁这样的大手笔,肯出这样的悬赏令?”
“是……是繁昌圣教……”那獾道:“他们多年猎捕财蛇,名声在外,谁也不疑心他们会支付不起,是以,是以……”
“我是亲眼看见了,他们那个地方的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比一百个只多不少。”月芒叹了一口气,道:“麻烦。”
“所以,你小小的修为,也敢来冒这个险,寻了我们来么?”月浜摇摇头,道:“你这个胆色,倒是可贵的,想必以后修行有成,能有大作为。”
“小的?”那个獾这才回过神来,道:“您们,您们误会了,小的可不是为着悬赏,才来寻你们二位的,小的是受人之托,专程来请你们二位的,要不然的话,以小的这个修为,哪里敢带着你们去领赏!”
“受人之托?”月浜月芒倒是愣了:“你受谁之托?难不成,是……”
“正是翻天斗大仙哪!”那獾赶忙说道:“翻天斗大仙怕你们遇上了前面伏击着的妖鬼造成的麻烦,这才让小的紧着随上来,拉你们过去的,但是小的怕惹了眼,且请你们进了这个圈子,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倒是受了这样的一番惊吓。”月芒锤了月浜一拳,道:“要你自作聪明,险些坏了大事。”
月浜的身子十分灵活的闪避了过去,且笑道:“怪道,你一个小妖怪,倒是能先截住了我们,走,便带着我们,往那个翻天斗大仙哪里走一趟罢!”
说着,手上一个响指,那烟雾自散开了。
“是!”那獾点头哈腰,便将月浜月芒给小心翼翼的带出去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干巴巴的声音道:“不消麻烦啦,这里就挺好,梅树的下落,你们知道?”
说着,那边角跟上次一样,从黑暗之处走过来了一个老头子。
那老头子眯着眼睛,道:“哎呀,又是李家的后人。”
“在下正是李家的后人。”月浜从先人口中也听说过这个太平猴魁的来历,不失客套的说道:“原来是翻天斗大仙,久仰久仰。”
翻天斗自己本来是一个妖怪,早先也吃过了李家的亏,眼见着李家的后人对自己倒是客客气气的,心内也高兴了起来,且笑道:“你倒是一个知道事的,难得,难得!这一次来,该不会,也是为着找咱这个老东西罢?”
“不错!”月芒立时说道:“还是为着上次那个金蚕圣衣的事情,翻天斗大仙,给梅树下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您可曾打听出来了?我们正急着要救他呢!”
第61章:袋子里面是什么
“这还用打听?“那翻天斗得意洋洋的笑道:”对老头子来说,那本来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那个动手的,该是飘渺。”
“飘渺?”月浜这才像是恍然大悟,道:“怪道呢!在下如何不曾想到了,原来竟然是飘渺……”
“飘渺?”月芒忙道:“哥,你知道?什么叫做飘渺?”
“那是一种妖物,能耐就是快。”月浜道:“不过是十分罕见的,且心高气傲,不会给人驱使,这一次,也跟着来作乱,倒是十分难得一见的。”
“是因着,那飘渺,有甚么想要的罢?”翻天斗说道:“这一次,便带着你们,过去看看热闹。”
说着,起了身,慢慢悠悠的,便带着月芒和月浜往前面走过去。
但凡那翻天斗经过之处,那灰色的结界便一下子都散开了。
月浜微微一笑:“这下子,好像就省事了。”
“也未必……”月芒嘟起了嘴,道:“如何区区一个繁昌圣教,能引了这么多的厉害妖物来?又是洛川,又是飘渺的……”
“无妨,无妨,”月浜道:“你知道,妖怪越多,可就越有趣了。”
月芒心下里惦记着,还是梅树。
“我说,那个下蛊的人,既然是一个妖怪,妖怪的血就能救下梅树了罢?”
“笨蛋。”月浜道:“飘渺一种妖鬼,如何会什么劳什子的蛊术。那自然,是有人借着他的快手下了的。”
“这么说,找到飘渺,再顺着飘渺找下蛊之人?”月芒咬咬牙:“怎么这么麻烦?”
“人活着,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麻烦?”月浜道:“便你是个事多的。”
说话间,已经走出了那一条小巷子,但见那小巷子外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妖鬼。
妖气冲天。
“哎呀……”翻天斗倒是且笑了:“一百个千年肉身金老太岁的悬赏,真值得。”
“不错不错,确实值得。”月浜望着那些妖鬼,也笑了起来,同时,将自己的手指头,按的啪啪作响。
“哥,你这个样子怪丢人的。”
“少废话。”
但见那月芒才要出手,倒是给翻天斗挡下来了:“你们两个,只要看看,那些个妖鬼,谁敢动就是了。”
说着,只昂首挺胸的冲着那些个妖鬼走了过去。
“咦……”那些个妖鬼瞧见了翻天斗,俱露出了惊惧的模样, 眼馋的望着月芒和月浜,却没有一个敢伸手的。
一个秃头妖鬼带着一脸的讨好谄笑,且说道:“啊呀,原来,乃是翻天斗大仙么?怎地,这一次的悬赏,将您也给惊动了?”
“哼。”翻天斗言简意赅。
“这真是……”另一个长头发的妖鬼也讪笑着说道:“早知道那千年肉身金老太岁您想要,哥几个,也就不来现眼了……”
“你们几个,倒是有点眼色。”翻天斗答道:“知道这件事情,咱接了下来,你们还在这里碍眼?”
要赶人了……
一众妖鬼望着月浜月芒,有点犹豫,但是那些个妖鬼,非但没有为着那巨额的悬赏,动了手,一个个,还全都面露惧色,缩手缩脚的,最后,居然还真的散开了不少。
便是有面露不甘的,也只得缩了回去,低垂了头。
果然,这个翻天斗在凡尘多年,早将左近的妖怪给威慑住了,随在了他后面,谁也不敢惹。
月浜月芒紧着随在了翻天斗的身后,顺着那一条妖怪们让出来的小路,一直走到了那繁昌圣教的大房子处。
早有人在那门口迎着呢!见了是翻天斗,那人迎了过来。生意人一般的搓着手,道:“不想这件事情,居然连翻天斗大仙也惊动了,惶恐惶恐!还是大先出马,一个顶俩!”
这个人,也是一个黑衣胡人,见了月浜月芒,也高兴的很,忙领着翻天斗往里面让:“那一百个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就在里面!”
翻天斗也不理那人,径自便进去了。
守在那些个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左近的,是尊主和那个洞玄长老,两个人,不,那一个怪异的整体,正将大堆的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围在里面。
“翻天斗大仙?”那洞玄认识翻天斗,且说道:“你如何,也参合进了这件事情?你不是那饕餮的手下么?”
“便是吃了他的俸禄,可也不碍咱赚点外快。”翻天斗笑眯眯的说道:“人带来了,紧着,人货两清,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咱喜欢的很。”
“好!”那洞玄长老笑道:“来人,收押了,做人质!这些个东西,翻天斗大仙请便!”说着,尊主那长长的尾巴一晃,且将那些个人头全数推了出来。
“且等一等,”翻天斗接着说道:“做人质?他们都是李家人,带着天罡气,你这样做人质,可保险么?”
“如何不保险?”那洞玄长老也只当翻天斗乃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答道:“我们这里,有的是办法!”
说着,手一扬,道:“飘渺!”
一阵风吹拂了过来。
月芒心内一沉,她知道,是因着那个“飘渺”的形体,快的谁也看不见。
翻天斗跟月浜月芒挤挤眼睛,月浜月芒忙护住了自己的脸,叫起了痛来:“啊呀……”
“这是一个什么法门?”翻天斗忙道:“简直是风驰电掣,看也看不分明!”
“这个飘渺,受命于我们,可种植了那失心蛊去。”洞玄长老微微一笑:“这会子,他们便呢个听令与我了。”
“原来如此……顺应这个飘渺,就该能寻得了那下蛊之人了罢?”翻天斗点点头,却晃了晃手上的一个袋子,道:“那,这个飘渺,咱就收下了!”
那洞玄的一张老脸,立时勃然变色:“你……”
“嘿嘿嘿,”月芒也放下了手来,她和月浜的脸上,还是十分光洁的,哪里有什么伤痕!
“好哇……”那洞玄长老却不生气,反倒是也笑了:“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老东西,便知道,你掺合进来,没安什么好心,你只管看看,你那个袋子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
第62章:出来的什么东西
那翻天斗眼珠子一转,将那袋子一摸,却皱了眉头:“好哇,咱自诩是个老奸巨猾的,不成想,你这个老猴子可真是更上一层楼!”
月芒一听这个,自然也知道肯定捉错了,忙道:“大仙,里面是甚么东西?”
“呼……”翻天斗还来不及回答,只听见外面一阵狂风呼啸,窗户和门俱开了,从外面闯进了不少的黑衣胡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怎地,你要打群架?”翻天斗道:“只怕,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你又不是马王爷,难道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吗?”那洞玄长老也是一脸的煞气:“不肯合作,杀!”
那一众黑衣人听了令,急急忙忙的便扑了上来,翻天斗一起手,只见一大块皮毛扶摇而上,到了半空之中,越来越大,撑的宛如帐篷一般,牢固的将那些黑衣人给挡在了外面。
“你们两个,赶紧去寻了那缥缈去!”翻天斗笑道:“这里,老头子来撑着!”说着,做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但见那毛皮屏障上出现了一道光晕,显然能让人穿过去,到了另外的地方。
“多谢!”月芒和月浜忙道了谢,也就冲出去了,像是穿越过了一道云雾,但见那云雾外面正是那繁昌圣教内里。
内里是十分安静的,显然其余人都到前堂去支援了,四下里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哥,这么大的地方,咱们要去哪里找?”月芒心底有点着急。
“笨蛋,一点咱们李家的优点也学不到,遇事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月浜一只手掌按在了那地面上,口中念念有词,但见地面上出来了一道光线,通向了内里的一道路上去。
是探灵线!月芒也知道这一招,但是并不会,这一招乃是用自己的灵气,去追踪了离着自己最近的灵气,常常用来捉拿潜逃的妖鬼。
“你还会探灵线!”月芒咕嘟了嘴:“爹可不曾教过我。”
“不知道什么叫能者多劳?”月浜拉着月芒,顺着那趟线便往里面寻:“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月芒一想倒也是。
那探灵线一路伸到了一个小径上,亮的耀眼。
月浜立时说道:“这里有人,抓了来问问,你在这里等着!”
说着,一闪身,便进了那紧紧掩着的门里面去了。
月芒独自守在了外面,自然是心焦的很,将耳朵贴在了木门上,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急得来回踱步。
“沙……沙……”正这个时候,却又听见了一股子摩挲地面的声音。
月芒心下里一紧,且躲藏在了转角处,偷偷往外面一看,却见一条白练正移动了过来,难不成……是那尊主撇开了翻天斗,寻到了这里来了!
“沙……沙……”那声音一面游弋着响着,一面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你说,这件事,会不会顺当?”
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洞玄长老的?
“您的法子,自然错不了!另外一个很谄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倒是没想到,翻天斗那个老东西,也跟着掺和进来了,颇有点让人烦心。”
“洞玄正好跟它拼一拼,也没什么。”开始的那个声音说道:“现如今,就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那谄媚的声音忙道:“自然,是您一定会旗开得胜了,其他那几个蠢货,一个个,都是得中了您的计!”
“奇怪……”月芒暗自想道:“这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怎地倒真正像是一个要坐收渔翁之利的?”
才要将身子探出去听一个清楚,却猛的给身后一只手拖过去了。
月芒心低下一惊,回过头一看,也不是旁人,正是月浜,月浜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死猫眼!一点事情也不会看,一会儿见不到你,又要去作死么?”
“谁作死了!”月芒瞪眼道:“你知道什么?死猫眼的分明是你才对吧!方才,我险些就听见了……”
话说到这里,月芒才看见,月浜脸上也带了一道血痕,不禁指着那月浜的脸颤声道:“哥,你该不会这么没有,也给人家……”
月浜毫不客气的将月芒的手给打掉了,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哥我可没有梅树那么没有,你看!”
说着,倒是将一个小包丢了过来:“这里。”
那小包里面不知道装了甚么,还在蠕蠕的动,像是包了一个活物在里面,月芒忙问道:“那是什么?”
“你说呢?”月浜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就是缥缈。”
“这么好运道?”月芒险些惊叫出来:“如何弄到的?”
“这个地方,你看是什么地方?”
月浜这一说,月芒才抬起了头来,去唬了一跳:“这里……如何这许多的虫子?”
但见墙壁上,桌子上,哪里都满满当当的爬满了虫子,你挤我,我挤你,熙熙攘攘的,让人身上鸡皮疙瘩立一身。
“哼。”月浜道:“总不是油炸清炒凉拌了给你吃全虫宴的。”
“啊……”月芒一拍脑袋:“怪道呢!别的灵力,都该去跟翻天斗抗衡去了,唯独这里有单独的灵气,说明这里的人也许身份特殊,乃是请来的客人!蛊字本来也是虫子和器皿,这里,一定就是下蛊之人的所在了!哥,你这运气,还真正是让人佩服的!”
“你可算是开了窍了。”月浜道:“这里的虫子都不是咱们中土本地的,而像是南疆的,照着那个洛川这一说,可不是更落实了,这就是给梅树下蛊的那个人的所在了!”
“所以,你抓到了缥缈!”月芒高兴极了:“这下子,就能找到下蛊之人了!”
“笨蛋,你高兴的倒是早。”月浜道:“除了缥缈,别的甚么也看不见,这缥缈也不会说话,往哪里打听?”
“这倒也是……”月芒忽然想起来了外面听见的那几句话,忙道:“对了,哥,外面听见了不对劲儿的话,可还没听见头尾,就给你抓进来了……”
“沙……沙……”正这个时候,虫室的一角,忽然传来了不对劲儿的声音,而那包在了布里面的缥缈,也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嘘!”月浜立时将月芒给护在了身后,沉声道:“甚么东西来了!”
第63章:
这会子出现的,自然该是那个下蛊之人了!
月芒立时收了声,安安静静的躲在了月浜后面,手上也将那带着天罡气的小鞭子抽了出来,预备着一会儿出手。
“咳咳咳……”人未到,一阵咳嗽声倒是先响了起来,但见那房间侧面一个门板子一动,钻出了一个老妇人来。
那个老妇人一身褪了色的旧袍子,花白的头发胡乱的挽成了一个低低的发髻,一脸的皱纹,嘴角眼角都往下垂着,让她看上去更显的软弱了,一只枯瘦的手勉强撑着拐杖,老态龙钟的,走起路来都颤,另一手按在了自己胸前,像是十分虚弱的样子。
月芒素来对老人是同情心过剩,瞧见了那个老人,心头立时也有点不安起来,轻轻的拽了拽月浜。
月浜如何不能心领神会,不耐烦的便将月芒的手给拨下去了。
“咳咳咳……”那老妇人似乎根本也不曾发觉这个虫室之内藏了人,咳嗽了几声后,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唤道:“飘渺……”
月芒手里的袋子之内那东西,挣扎的可是更剧烈了。
“飘渺……你这坏孩子,往哪里去了……婆婆……咳咳咳……婆婆这里……”那老妇人才说着话,脚底下却像是站不住了,一个脚软,居然变侧着身子歪了下去,眼瞧着便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了。
那包着的东西在内里横冲直撞,像是恨不得当下便飞出去的,月芒一咬牙,侧身从月浜身侧绕过去,且扶住了那老太太。
“笨蛋!”
那月浜来不及阻止,话也不曾说完了,却但见那个老太太一张脸一抬,本来眯缝着的眼睛却是精光四射,那鹰爪一般的手,当即便将月芒的手给扣住了。
月芒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老太太,下手好大的力气!
“你是李家的孩子么?”那个老太太开了口,干瘪的两腮也抖动了起来:“李家的好后人,胆子大,心也善……”说着,另一只手极其利索的丢下了那手杖,倒是反扣在了月芒的脖颈上,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哪里还像是一个古稀老太太:“将老婆子的飘渺放出来!”
月浜的眼神十分复杂,又是对妹妹的笨蛋举动生气,又是对妹妹的可怜处境心疼,月芒一瞧见了月饼那个眼神,心内也尴尬了起来,自己也真真的是一个没事找事,摊上了这样的麻烦。
飘渺,该是月浜费劲了力气才抓到的,全数又因着自己,又给被动了起来……
“刷……”月浜手一松,那布包打开了,一阵细微的风过来,将月芒的刘海给吹起来了,她知道,快的让人看不见的,便是哥哥放出来的飘渺了。
“乖得很……”那老太太十分满意的笑了:“甚好,老婆子,喜欢乖孩子,你们两个是李家人,带着天罡气的,这次来,是为着那给你们那个小朋友下蛊的事情么?”
“婆婆既然是心知肚明,那自然更好了。”月浜道:“飘渺放开了,还请你将我妹妹也给放开。”
“这样妹妹好啊……”那老太太笑道:“乖觉伶俐又懂事,也难怪哥哥要护着……”
月浜翻了一个白眼,月芒自然明白,月浜要是可以割断血脉亲缘的话,许早就动手了。
“所以嘛,你妹妹吃不得穿不得,换钱也不入那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值钱,老婆子自然不会招惹了,不过,现如今,那地底下的繁昌圣教,好似想要将你妹妹给逮了去做人质,还开出来了悬赏,值钱的很呢!”那老太太的眼睛里面闪现出来了贪婪的光芒:“不瞒你说,这么放手,老婆子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月浜早没有了耐心,沉声道:“在下劝婆婆想清楚了,得罪了我们李家,你该是一个什么下场!”
“哎呀呀,少年郎这样凶,老婆子也有些个怪害怕的,咳咳咳……”那老太太咳嗽的更凶了,但是手头子的力气,却一点也没放松,饶是月芒的那怪力,也无可奈何。
月芒禁不住狐疑起来,这个能下蛊的老太太,究竟是一个什么来头?
不过,这个也不打紧,打紧的是,现如今,需要她的血……
“孩儿……”那老太太十分愉悦的出声道:“将少年郎,也一并扣起来,这一次,咱们做一个大买卖!少年郎,老婆子知道你手有准儿,不过你敢动一下,将你妹妹的脖子扭断,不是难事。”
飘渺的速度旁人看不见,月浜只觉得一阵疾风冲过来,但是顾及这月芒,心里着急是着急,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老太太的眼神十分专注,便等着月浜也给手到擒来了,月芒正抓了这么一个空,两手紧着反抓住了那老太太枯瘦的手腕,狠狠的一扭,只听那老太太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手上的劲头儿自然也给松了下来了,只听月芒立时说道:“飘渺!你不想主子死,现今就停下来!”
月芒这声音才落,月浜便觉着面前那风一下子就给停下来了,接着,一个胖墩墩的鸟儿模样的东西,硬生生的停在了他鼻尖儿前面。
那怪东西不过花猫大小,生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身上倒是还插着两只翅膀,也有豹子一般两条弯弯的腿,却长着一个和尚头,两只眼睛哀哀的望着月芒,又望着月浜,像是生怕他们对那怪异的婆婆怎么样的一般。
月芒暗自想道,飘渺这种东西,原来生的如此的不伦不类的。
“哎呀……哎呀……”那老太太哀哀的叫唤了起来:“年轻人,仗着有力气,倒是只知道欺负年老体弱的!”
月芒平素的同情心也早没有了,将老太太的双手往后面一剪,喝道:“你就是给梅树下蛊的那个人么?”
“这个么……”
“真真是废话!” 月浜早冲了过去,手上一道亮光一闪,但见那老太太胳膊上立时就给割出了一道伤口来,“嗷……”也不管那老太太的惨叫,月浜忙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那鲜血接了下去,瞧着差不多了,便跟月芒点了点头。
月芒一拳打在了那个老太太的头上,那老太太惨叫也来不及惨叫一声,麻袋一般,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飘渺急的什么似的,可是徒然张着嘴,也说不出什么来,月浜顺手重新将那飘渺给包了起来,丢在了月芒的怀里,道:“这玩意儿留在了这里,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咱们带回去,以绝后患,免得谁又中了这个老太太的甚么蛊术……你愣着作甚?”月浜毫不留情的拽着月芒的胳膊,道:“还不快走,等雷呢?”
“可是,那翻天斗大仙……”
“你也知道,人家那是翻天斗大仙,乃是带着天界的灵气,在下面一定是应付自如的,谁用得着你操心?”月浜道:“你要留下添乱就留下添乱,我可不想管你。”
“不不不,哥,带着我带着我!”
两个人急匆匆的便从那里面轻车熟路的出来了,月浜破开了一扇窗户,临了用五鬼之术与那翻天斗报了信,紧着便将月芒带回到了那个洛川的小屋里面去了。
那洛川的小屋里面,倒是一切如常,苏子恒见了他们回来了,忙道:“事情成了?”
“成了……”月浜将那收集了老太太鲜血的瓶子交给了洛川,洛川忙接了下来,拿着那血,点在了一个奇怪的,宛如一块糕饼一般的小东西上面。
鲜血在那小东西上面一浇,冒出了滋滋的白气来,洛川念动咒文,将那东西丢在了梅树所在的木桶之中,那东西冒出来的白气很快便将梅树给笼罩了起来。
那一股子怪异的味道,能把人给熏死。
但是就在那怪异的味道之中,梅树那长长的黑睫毛抖动了抖动,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梅树!”月芒忙跑过去,颤声道:“你醒了?你看得见我么?”
“看得见。”梅树轻轻笑了,望着月芒,道:“多谢。”
“诶……”月芒一愣:“你……你知道?”
“虽然身体不能动,脑子还清醒。”梅树笑道:“你为着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就好……”月浜笑道:“总算,还不白跑一趟,留下了几分人情。梅公子,现如今可还好?”
“多谢李公子。”梅树皱了皱眉头,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也看的出来,是慢慢在适应着:“好得多了,身子僵一些,活动活动,也就是了,今次因着自己,倒是让几位劳动了,实在愧疚。”
说着,也跟洛川和苏子恒一一道了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月浜倒是嘴快。
“甚么乱七八糟的!”月芒生怕月浜再说出了甚么这个那个的怪话,忙要将话给岔过去:“这件事情,最该感谢的,自然还是洛川了。”
“很是。”梅树点头道:“洛川兄台跟那繁昌圣教的一场恩怨,大概,也是苦大仇深的,这会子,不知道,可方便说一说?”
第64章:张着大口的巨兽
“这个……”洛川有点犹豫。
梅树道:“不瞒阁下说,阁下的身体,想必是遇上了甚么难言之隐罢。”
“不错!”月浜忙也说道:“失礼了,黑衣撩起来的时候,在下也看见了,兄台身上似乎……甚么也都没有?这次你帮了梅树,我们也很愿意跟阁下也投桃报李。”
“甚么都没有?”月芒愣了愣,道:“啊,对了,但凡碰到了洛川的身体,整个人,就会给冻住,难不成,你的身体本来不是这样的?”
苏子恒也说道:“是觉着阁下的灵气,有点不对劲儿,敢问,可是跟那急急要寻回的金蚕圣衣有关么?”
“这……”那洛川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问,更是窘了起来:“现如今,在下,在下不过是一个怪物……”
“让在下猜一猜。那个天蚕圣衣披上之后,会变成了金天蛾神。不过,蚕变成蛾子的这个过程之内,会有一个结茧子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不出意料的话,天蚕圣衣,便是你们的茧子。
成了金天蛾神,可想而知,该是威力无穷的,可是倘若结茧的过程之中,遇上了甚么意外的话,只怕那个本体,也该出现变化了……”
“原来如此!”月浜自然立时便猜出来了:“那个黏糊糊的尊主,就是因着披着金蚕圣衣的时候,跟我们李家开战,才出了意外,剥下了那金蚕圣衣,变成了那个傻不拉几的模样,这位洛川,难不成也正是在结茧成神的这个阶段,给那繁昌圣教给盯上了,硬生生的剥下了那金蚕圣衣,身体才会有了这样的变化么?”
“正是如此……”那洛川的声音里情绪十分复杂,半晌,方才说道:“梅公子,好头脑。在披上金蚕圣衣成神的这个时候,万万是不能脱下来的,一旦脱下了圣衣,自己八成就会命丧当场,但是,也有例外,便是,无法控制的,成了另一个模样……”
“金天鹅神一定有很多的本领。”梅树说道:“有可能,变化成那白练,是一种本领,冻结了灵气,又是一种本领,你们,想必是在得到那个本领的关键时刻,出了岔子,才停留在这个阶段罢?”
“若是这样,那重新披上了圣衣,还能恢复么?”月芒问道。
月浜道:“笨蛋,金蚕圣衣就在那繁昌圣教,可是他们的尊主也还是那副模样,若是能恢复,不是早就恢复了么!”
“这倒也是……”
“不错,是没法子再恢复的了……”那洛川的声音也沉沉的:“只能,一生一世,都是这个停顿下来的模样了,圣衣确实对在下,对那个尊主,都没有了意义,但是饶是如此,那圣衣乃是我族的东西,焉能便这样给人抢掠在外,不论如何,在下是一定要夺回圣衣的。”
梅树道:“平素龙神爷护佑玄阴地,若是他知晓,一定会帮你的,可惜龙神爷现如今还不曾回归主神之位,今次得蒙相助,能帮阁下的话,在下也愿意出一份力,将那圣衣还给阁下。”
“如此甚好!”那个洛川倒是怔了一怔:“连在下这样的怪物也会,在下感激不尽!”
“龙神使者的职责是帮着龙神爷普度众生,您不也算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么!”梅树浅浅笑道:“万事皆有因果,闹出来误会的话,只怕到时候我姐问起来,更是麻烦。”
“不错……”那洛川听了这话,倒像是有几分动容的模样,且说道:“那,便戮力同心,在下也愿相助,一道打败了那繁昌圣教。”
“所以,咱们可以去寻了翻天斗,将那天蚕圣衣取回来了,”梅树点点头,问月浜月芒道:“对了,他如今在何处?我遇上了这件事,你们一定去寻他了罢?”
“是去寻了!”月芒点头道:“也是那翻天斗大仙带着我们往繁昌圣教内里去了,帮着我们引开了那尊主和洞玄长老,我们去寻得那血,不过,我们取得了那下蛊之人的血,便紧着过来了,料想着,那翻天斗大仙自能脱身。”
正这个时候,一个窗格子外面,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不住的往上面砸。
洛川亲自打开了那窗户,一个快的跟炮弹一般的东西冲着梅树便撞了进来,梅树手快,将那东西截住了,捧在了手上一看,脸色却变了。
“这个是……”月浜月芒和苏子恒一看,但见那个东西也不是旁的,正是一个圆滚滚獾。
“咦?”月浜月芒自然是认得的:“你如何来了?”
“翻翻翻……”那獾拼了老命想将话给说清楚,却怎么也说不清楚:“翻翻翻……翻天斗大仙,给扣在了那破房子里面了!”
“当真?”梅树的脸色也变了:“那个老头子,自持灵力高强,谁也不放在了眼睛里面,如何会扣在了那里!”
“不不不……不知道!”那獾急的四条腿也抖动了起来,道:“翻天斗大仙似乎,似乎是受了伤……”
“既如此,在下须得过去看看……”梅树忙道:“你们……”
“自然,要跟着你去!”月浜月芒是异口同声的,苏子恒也点点头,道:“能有让在下也跟着出一点绵薄之力的,一定也尽力而为。”
黑衣人更不用说了,早一招手,那给他用神秘的粉末吸引过来的千妖百鬼俱跟了上来,阴气沼沼,蓄势待发。
“去繁昌圣教!”那黑衣人道:“将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唔……”千妖百鬼们发出了令人战栗的声音:“饿……”
出了门口,但见外面,也都是因着那悬赏而来的妖怪,那妖怪本来还想着捉拿了谁,换取千年肉身金老太岁,可是瞧着这个阵势,俱缩了脖子,灰溜溜拿起脚来便去了。
“可怕……可怕……”不少妖鬼咕哝着:“玄阴地左近,又要出大事啦!”
一路畅行无阻,到了那铁锚街。
这会子,天已经全黑了,那妖鬼的妖气更是遮云蔽月,铁锚街上十分应景,一个人也没有。
那奇怪的房子,像是张着大口的巨兽,正等着送上门来的猎物一般。
第65章:上门讨债的来了
“哎呀,上门讨债的来了。”对着那陆陆续续,自那屋子之中闯出来的胡人法师,月浜倒是先笑了:“我说,那翻天斗大仙,现如今怎么样了?”
“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闯进来!”一个为首的胡人法师沉声说道:“你们要来拼一个你死我活,我们繁昌圣教,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梅树倒是认出来了,这个人,可不正是那个在铁锚街相见,将那差役变成了狗的那一个,便笑道:“原来是旧相识了,还请看在这个交情上面,将那翻天斗大仙的下落相告一声,可行?”
“那个老匹夫,早给我们制服了!”那个胡人法师露出了十分狰狞的表情来:“亏你们还记得我,既如此,将你们也跟那个老鼠一样的衙役一般,变成了狗如何?”
说着, 但见他手上一道光亮,便冲着梅树一行人击了过来。
那黑衣人早抬起了手来,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跌了过来,挡在了那光亮前面。
但见那个灰扑扑的身影,也变成了一条狗,滚落在了地上。
“怎么样……”那一种胡人法师只当那个法师得了手,俱欢笑了起来:“大哥,将他们变成狗!全数都大大小小变成狗!”
那个出手的胡人法师更是得意洋洋,才待再要说几句叫阵的话,不成想,那个笑容却在嘴边凝固住了。
因着那个狗,正在慢慢的变大,先是牛犊大小,接着,成了成年牛大小,也并不停止,而是继续长大了起来。
大到了,众人须得抬起头来,方能看到了那个狗的全貌。
“这个东西,唤作团。”洛川说道:“团的能耐,便是可以越来越大,你们自己既然在团身上种下了恶果,那这个恶果,便由着你们自己来品尝罢!”
说着,但见那个恶狗扬起了巨大的爪子,便重重的冲着那些个胡人法师扑了过来。
“不好了!”那些个胡人法师俱惊叫了起来:“大哥!”
那个变狗的法师面露惊惧,但四顾周围的法师,还要仰仗着他,这才硬着头皮,口内大喊一声:“上!”
但见他手上灵气一闪,一道绿光便冲着那大狗发了过去,可是那绿光的威力,对常人来说,也许是十分厉害的,可是对那狗来说,也不过乃是隔靴搔痒的力道,根本不起作用。
那大狗低下了头,湿漉漉的嘴热烘烘的吐出气来,张开大嘴,便要撕咬眼前的胡人法师。
那个为首的胡人法师没有法子,只得起手大喊了一声:“教巨灵过来!”
“咚……咚……”只听脚下的大地,立时也震颤了起来,那两个月芒等人之前见过的巨人,弯着腰,自那宽阔的大门之中钻了出来。
“呜呜……”那大狗凶恶的吠叫了起来,可是两个巨人毫不在意,倒是将手上的狼牙棒挥舞的虎虎生风,冲着那大狗便攻打了过去。
场面一片纷乱。
“趁现在……”梅树低声道:“左侧的小门开了,咱们钻进去!”
那左侧的小门本来应该是锁着的,一行人将周遭的那些个胡人推开,挤了进去,自有胡人法师发觉了,想将他们个拉扯了下来,早给月芒两拳打的退了下去,满口怪叫了起来。
勉强进了那小窗口,内里更是汹涌的胡人法师,破了堤口的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破!”月浜先挡在前面出了手,但见一道白光闪过,那最前面的胡人便一下子给击倒在地,月芒随手抓住了一个靠得近的胡人,那胡人皱眉嚷道:“你们这些个异端教徒,早晚要给天火烧死的!”
说话间,后面的胡人,也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喊打喊杀。
那黑衣人手一抖,无数的黑色丝线却涌了上来,冲着那些个胡人便缠绕了过去,勒的一行胡人上气不接下气。
“便是如此……”那个胡人虽说害怕,可依旧还是硬撑出来一副刚硬的模样来:“你们……你们别想……”
“咚……”月芒早不耐烦了,一拳下去,那胡人口鼻淌血,终于是没有那个气焰,口内也哀哀叫道:“女侠饶命,小的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
“你若是想留下了这一条命,那本姑娘问甚么,你便要答什么!”月芒立时说道:“若是说错一个字,管教你们家里,再没有了你这一口人!”
“是是是……”那个胡人忙道:“女侠想寻的,不便是那个耍弄毛皮的老头子么!小的知道那厮在何处!这便领着几位去寻!”
“如此甚好!”苏子恒忙道:“快快领路!寻得了翻天斗大仙,自然保你性命无虞。”
“是……”那个胡人忙弯着身子起来,便引着一行人往那南面走过去,胡人们瞧见他们捉拿了人质,也十分着急,有些个心狠手辣的,倒是想将那个人质也一并的杀了,却都给那洛川驱使鬼怪,挡了下去。
“洛川兄台好神威!”苏子恒忍不住说道:“领了这千妖百鬼来,攻进了这个地方,简直是易如反掌。”
“洛川,你这样厉害,”月芒忍不住问道:“早先,他们繁昌圣教,是如何将你们给……”
“这一个本事么,也只能算是一个因祸得福了!”那洛川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早先在下有这个本事,何至于被那般的欺凌!”
“想必,那是因着这一场失去天蚕圣衣的变化,才得了这个冻结灵气的法术罢?”梅树说道:“还好还好,总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说着,那个胡人便已经将一行人给领到了一个狭窄的石梁左近。
那个石梁十分狭窄,仅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深不见底的一片黑暗,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地方,之前来的时候,不曾见过。
“便在这个石梁前面!”那个胡人一脸的讨好,道:“几位还请往前走……”
一行人自然心内有数,在这里,而开始十分容易出了甚么幺蛾子的。
“请……”那个胡人先上了石梁,一行人也就一个接一个的跟上去了,不料想,先到了石梁对面的那个胡人,上了对岸,脚下一踏,像是触动到了什么东西,那石梁哄的一下,居然要坍下去!
第66章:那黏糊糊的东西
月芒正走在了最前面,倒是一个箭步跨过去了,也不顾上旁的,身后要将后面的那梅树给拉过来,结果最后面的洛川和月浜已经随着那碎石坠下去了,梅树则一转身拉住了苏子恒。
“教你们张狂!”那个胡人狞笑道:“教你们,也尝尝厉害!”说着,居然飞起一脚,冲着月芒要踹过去,苏子恒手边正有碎石,一下子丢在了那个胡人的身上去,那胡人肩胛骨中了一下子,身自往后倒仰了过去,苏子恒也脚下一空,梅树忙将他给拉了过来,两个人便要齐齐的坠下去了,月芒弯下身来,正勉强拉住了梅树的衣领子。
将梅树和苏子恒拽上来之后,苏子恒十分担心的将头给探了下去:“月浜他们……”
“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月芒嘴硬道:“我哥不会有事的,他的命,比那铁莲子还硬。”
“便是这么说……”
梅树则将方才倒在了地上那个胡人捉了过来,道:“你说,这下面,通着何处?”
“这这这……”那胡人法师哪里想到这一行人是如此命大的,早吓的浑身酥软,立时说道:“这……这下面,好似,是通着那幽冥蚁一族的巢穴,他们,他们好像诚心将这里与那里相通的……就是为着觊觎我们尊主的,那财宝……”
月芒早忍不住了,提起拳头又要给那个胡人一下子:“你好大的胆子!”
苏子恒忙拦了下来,道:“月芒,先别急,伤了他,那翻天斗大仙的下落,也没处里寻了!”
“不错不错!”那胡人法师忙道:“我我我,我可以带你们去……”
“你们还相信他?这一次,不是教训?”月芒瞪圆了杏子眼,道:“我却再也不会信他!”
梅树瞧出来,月芒嘴上是这么说,手头却攥的紧紧的,显然是早担心的了不得了。便自手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摇晃了摇晃,对那个胡人说道:“法师,我们还需要你来引路,自然不敢伤了你,月芒说什么,您也莫要放在心上。这点梅子酒是我平常私藏的,给您喝了压惊。”
那胡人法师一听这个,只当他们是离不开自己的,重新又有了点精神,且笑道:“还是这位识大体……”
月芒和苏子恒却面面相觑,但是想着,梅树毕竟是梅树,也只好狐疑的看着,梅树究竟想作甚么。
胡人法师如何知道梅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面说着,真将那瓶子打开,却见里面浮着一个白色的圆球,在里面上下沉浮,不由问道:“这个是……”
“梅子酒是要明目的,以形补形,这是人眼睛。”梅树笑眯眯的说道:“您喝了,我挖下您一只眼睛泡在了这里面,横竖您只剩下一只,也不碍带路的。”
那胡人法师一听这个,唬的脸色也变了,手头子颤抖了起来:“别别别,我说,我现今便说……那翻天斗,在那……在那厅堂最里面……”
说着,指了一条路出来:“顺着这里,一路走……”
“行了,这不是说谎。”梅树望向了月芒:“想做什么,你便作罢。”
月芒一听,立时咬了牙,狠狠的给那胡人来了一下子,本就力气大,又是在那暴怒之下,那胡人如何能耐受的住,身子一歪,便给栽倒在后,晕迷了过去。
“这真是……”苏子恒皱起了眉头,道:“是去寻那月浜洛川,还是……”
“扑……”忽然一个小小的纸人儿顺着那陡峭的石壁上来了,苏子恒大喜,拿过来一瞧,松了一口气,道:“洛川身侧的妖怪将他们两个给接住了,两个人是安然无恙的,只是在下面瞧见了些许不对劲儿的,要查看过了再来与咱们会和,这个纸人,是来报平安的。”
“呼……”月芒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便说,那月浜个祸害可死不了。”
“既如此,咱们先出发。”梅树望着那远处,目光闪烁了起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往那一条路上走了过去,但见左近时不时便会跳出了几个胡人,倒是十分轻松的便给月芒的拳头和苏子恒的灵力击退了。
“唔……唔……”到了那个胡人法师说的地方,还不曾进去,便且听见了一阵呻吟的声音来。
“那个声音,是那翻天斗大仙么?”月芒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不好。”月芒摇摇头,道:“去看了才知道。不过那个老家伙平素能耐大得很,这一次如何会来了这样一个阴沟翻船……”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苏子恒擦了擦那光洁额头上的汗水,道:“也许一时大意。”
“也许罢……”梅树眨眨眼睛,道:“有东西来了……”
但见那个大门的缝隙,正堵着了什么东西,像是缝隙之内,正缓缓冒出来了甚么粘稠的东西。
“那个是……”
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
那些东西将那缝隙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梅树先赶上了前去,蹲下身来细看看,道:“乃是水羊蜡……”
“就是世上最粘的那种水羊蜡?”月芒瞪大了眼睛,道:“那种东西,好像粘性大的很,一般的物件根本分不开。”
“不错,这个,是活物,乃是一种黏糊糊的妖怪,”苏子恒道:“粘在什么地方,断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我听说,那妖界的监牢,也时常用这个堵在了门口,预防法力高强的妖鬼自监牢之中逃出去。”
“说财大气粗,还真财大气粗,甚么奇珍异宝也能弄了来的。”梅树站起身来,道:“那就看看,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世上最粘的东西。”
说着,且将一个小瓶子拿了出来。
月芒认得这个小瓶子,这个小瓶子里面的云,能随时随地的降水。
但见梅树将那个小瓶子一开,那一片云彩便飘了出来,在那羊水蜡上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了。
“这个,能管用么?”
“这不是一般的水,乃是那天河之中的水。”梅树狡黠的一笑,道:“只管看着罢!”
果然,那羊水蜡宛如蜗牛一般,居然慢慢的往后退了过去。
“成了!”月芒欢呼雀跃起来:“能退进去的话,就可以开门了!”
“咄!”却只听一声脆响,一柄十分尖锐的刀子居然凭空而下,狠狠的插在了那羊水蜡上面!
羊水蜡挣扎了起来,动不得了。
第67章:真真的是个高招
梅树等人一抬头,但见高处站着的,正是那个洞玄长老,和洞玄长老身下的尊主。
“你们几个,倒是很有胆量!”那洞玄长老瞪圆了眼睛,道:“还想着,往这里面去,将那死老头子给救出来么?”
“怪道那翻天斗出不去,原来是因着深陷此处,在下倒是放心了。”梅树道:“就说凭着他的本事,哪里也是拦不住的。”
“你这个毛头小儿的意思是说,老头子没有什么本事留下翻天斗,只靠着水羊蜡将他给封起来了?”那洞玄长老带着点癫狂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一门能驱使妖鬼的本事,也是老头子的本事!”
那洞玄长老一面说着,身下的尊主更扭动个不停,似乎十分焦急甚么似的。
那洞玄长老像是明白尊主要表达的意思,忙道:“尊主还请稍安勿躁,这几个人是该死,但是,咱们须得留下他们的命,等着那李家人来袭之前,当作了人质,也算一条退路,您也放心,属下自然会让蛊婆婆将他们施以了失心蛊,全然听令与您的!”
说着,那个洞玄长老喝道:“蛊婆婆,还不快出来!”
“咳咳咳……”那一声长似一声的咳嗽又从左近传了出来,只见一道给微弱灯火拉的长长的影子先出现了,那影子的一头,自然连在了那个佝偻的老太太脚下。
那老太太才从月芒他们手上吃了苦头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瞪着那月芒等人,嗓子破风箱似的“吼吼”了两声,方才说道:“山不转水转,没成想,这一次转的倒是快,又见面了。”
月芒嗓子一梗,说道:“子恒哥哥,梅树,便是这个老太太,使用了飘渺,在梅树身上下来蛊去!”
“你还好意思说么?”那蛊婆婆沉声道:“将老婆子的飘渺给还回来!”
那飘渺给月浜用布头子包上带回去了,月芒回去之后,又是给梅树送了血,又是商定了往这里来的事情,一番忙乱之中,稀里糊涂的,居然将那飘渺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全然忘记了放在哪里了,登时叫苦不迭,可是嘴上还是硬撑着,说道:“那个飘渺,跟着你作恶多端,谁会还给你?你有本事,莫要用了那个飘渺,只自己来下蛊,看你对得起对不起蛊婆婆的这个名号!”
“好哇,好大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来叫阵?”那蛊婆婆似笑非笑的一张狰狞老脸教人毛骨悚然:“上次不过是给你这个丫头趁了空子,只当自己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噩梦?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老婆子旁的厉害,既如此,老婆子也预备好了,便给你们看看也无妨!”
说着,那蛊婆婆宽袍大袖一张,只听“嗡”的一声,数不清的黑东西便从那蛊婆婆身上给烟雾一般的冒了出来。
那些个东西来势汹汹,宛如一团子旋风,冲着三人身上便扑了过来,梅树一双眼睛早就看清楚了,忙护在了两人前面,道:“是黑寒蝉,你们两个,万万不要睁开眼睛!”
“黑寒蝉?”月芒道:“那是什么?”
“那黑寒蝉,乃是一种剧毒的蛊虫,专钻七窍!”苏子恒说道:“一旦钻进去,能顺着经络深入人心,万万不要与了他们可乘之机,一定护住耳朵鼻孔,莫要再开口睁眼!”
月芒赶紧应了下来,可是心内还是十分忐忑的,梅树是护在了前面,可是他可有法子么?
梅树一双眼睛,却还是闪亮闪亮的,似乎对那些个虫子的攻势,根本也是不以为意的,从怀里一掏,却拿出来了一叠子纸片子来,将那纸片子在嘴边一吹,那纸片子登时便雪花一般的四下里纷飞了起来,落在了地上,膨胀不少,挡在了那黑寒蝉前面。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那黑寒蝉是怎地了,居然将那纸片子当作了攻击的对象,黑压压的便往那雪白的纸片子上面欺了过去,纸片子也禁不住,弯倒了下去,可是黑寒蝉不为所动,只往纸片子里面钻。
那蛊婆婆见状,忙张开了袖子,口中继续念念有词,似乎想要控制了那黑寒蝉往正主身上扑,可是黑寒蝉像是根本接不到那蛊婆婆的指令,只还是一门心思趴在了那纸片子上面。
“你你你……”那蛊婆婆咬了咬一口的黄牙,怒道:“这些个纸片子里,难不成,你放进去了生人气!”
“蛊婆婆好眼力,”梅树笑眯眯的说道:“有了我们身上气息的替代,黑寒蝉自然也只能将那纸片子当成是我们了。”
“蛊婆婆,你就这么点本事么?”那洞玄长老早着急了:“居然连几个毛头也对付不了?”
“是……”那蛊婆婆听了洞玄长老这话,心内也着了急,像是发了狠心,将自己的手指头往嘴里一咬,指尖儿顿时冒出了几滴黑血出来,那蛊婆婆吃了自己的黑血,往地上一喷,但见那地面,居然也蠕蠕的动了起来。
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等着破土而出。
“那个是……”月芒早将眼睛睁开了,忙道:“难不成,也是什么怪东西?”
“嗯。”梅树沉声道:“往后面去,这个东西可以用。”
“可以用?”苏子恒的眼睛亮了亮:“难不成……”
“哗……”只听一声巨响,那东西便破土而出,钻了出来,冲着梅树三人便往上扑。
只见那个东西宛如是一条长蛇,口中还有十分尖锐的牙齿,正闪烁着寒光。
“老婆子这样一条地蛇,毒性能溶天下所有溶不断的东西!”蛊婆婆狞笑道:“乃是跟老婆子自己血肉相连,断然不会给你们的甚么生人气给骗过去的!但凡牙上的毒液碰上了你们,管保教你们骨头渣子,也剩不下!”
“那可甚好!”梅树却笑道:“这样好宝贝,在下也正要拭目以待呢!”
“好!”那蛊婆婆目露凶光,道:“便给你尝尝厉害!”
说着,那一条地蛇便冲着梅树咬了过来。
梅树十分敏捷,早往后面腾挪了几步,却露出了一个破绽,似乎站不住,要倒仰了过去,几步之间,已经到了那水羊蜡左近,眼看就要也给那水羊蜡粘住了。
“梅树,小心!”
那地蛇见了梅树露出破绽,自然喜不自禁,笆斗大的脑袋一下子便凑了上去,正这个时候,梅树一个筋斗,反倒是跳到了那个地蛇的头上去了,那地蛇给梅树狠狠的一压,脑袋结结实实的,正撞到了那满地的水羊蜡上。
“嗤……”毒液碰上了给吧匕首钉上,动弹不得的水羊蜡,像是烧着了什么东西一般,一股子刺鼻的气味便爆了出来。
“让地蛇毒碰上水羊蜡!真真是高招!”
第68章:又是一个旧相识
苏子恒立时说道:“梅公子便是梅公子!”
“过奖了,”梅树早从那地蛇的头上又给跳了下来,笑道:“运气,运气。”
只听那羊水蜡和地蛇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来。
而那粘稠的羊水蜡上面,冒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泡泡,那些个泡泡爆裂了开来,味道十分难闻,梅树护着苏子恒和月芒且往后面退过去,那蛊婆婆早惊声尖叫了起来:“地蛇!我的地蛇!”
那地蛇的牙齿牢牢固固的站在了水羊蜡上,挣扎也挣扎不开,墨绿色的毒液正不断的喷涌了出来,那毒液与水羊蜡一碰,腐蚀出来的东西,灌进了地蛇的口中,地蛇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十分明显,是苦不堪言的样子。
“哎呀,哎呀……”洞玄长老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那贵重的羊水蜡可保不住了!快快给尊主想法子!”
“这……”蛊婆婆咬着牙,却是无计可施的模样,脸色,也微微的有点发绿。
月芒立时想起来了,这个蛊婆婆说过,她的血肉与那地蛇相连的,这地蛇中了毒,那她自己,岂不是也……
还在想着,那蛊婆婆身子一晃,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而那地蛇,也一下子扑在了那羊水蜡上,放弃了挣扎。
羊水蜡被那地蛇的毒液侵蚀,开始从地蛇口边腐蚀,那墨绿色的汁液一路扩散了开来,但见羊水蜡,也给慢慢的化成了一摊子脏水。
“咱的羊水蜡!”那洞玄长老才要暴怒,才要让蛊婆婆反击,可是蛊婆婆已经是中毒很深的模样,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梅树笑道:“多谢多谢!可省去了不少的天河水!”
说着,自怀中重新洒出了不少的纸片子,那纸片子居然绵绵的将那毒液给吸干净了,大门口前面是焕然一新,梅树上前,毫不费力的便将那大门给打开了。
“咳咳……”随着那大门吱呀一声响,内里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像是在遮着鼻子,说道:“那是一个甚么味道?简直能生生的将人给熏死了!梅树,又是你小子,耍弄的什么鬼花招罢?”
果然是那瘦瘦小小,穿着跟鸡毛掸子一样的翻天斗出来了!
月芒心内,这才松了一口气去。
“若是不来耍这个鬼花招,只怕大仙您还须得在那里面给堵一个严实呢!”梅树笑道:“您这件阴沟里翻船的事情,梅树我可要记下来,回来跟龙神爷说一个清楚,啊,对了,等花婆婆来了,也告诉花婆婆罢!”
“你小子不要忘恩负义!”这个翻天斗显然是一个爱面子的,立时慌张了起来,忙说道:“这次过来受困,可也全然是为着你,你可不要倒打一耙,赖上了咱!”
“所以,这一次,是梅树我将您重新给救出来的啊?”梅树笑的狡黠:“咱们算是扯平了。”
“你小子,还真真是猴精猴精的……”那翻天斗笑骂道:”没法跟你做生意!”
“大仙,你没事就好!”月芒松了一口气,带着点愧疚说道:“之前将大仙给丢下了,我,我心内悔愧的很!”
“可莫要这么说,更让老头子臊得慌!”那翻天斗连连摆手,道:“本是想护着你们两个后生的,这下子,反倒是闹了这样笑话,这件事情就此翻篇儿,可谁也不要再提起来了!”
“你们……”那洞玄长老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出来了也好,便是你们出来了,咱也有法子,将你们给一网打尽!”
说着,且将那手一挥舞,但见半空中寒光闪闪,却像是下了雪一般。
月芒盯着那东西,奇道:“又是什么物件儿?”
“管是什么物件儿!”那翻天斗微微一笑,道:“管保,教这个物件儿,一件不落,全给老头子我收进去!”说着,手一抬,但见一个灰色的东西上了天,一霎时跟一把撑开了的伞一般张开了,将那东西全数给兜了进来。
可是那一个灰东西一起来,尊主和那个洞玄长老,却一起不见了。
“真怂!”翻天斗啐了一口,道:“打野不敢打,只会出点子阴招!”
“那现今怎么办?”月芒忙道:“救出了大仙来,要不咱么就回去吧,等我们李家的人聚齐了,再来将他们繁昌圣教给一网打尽!”
“照着这个势头,只怕,咱们干休,他们还不干休呢!”翻天斗嗤笑道:“那个悬赏令,你给忘记了?若是不好生的提防着的话,你们也等不得李家人来了,便给他们活生生的扰死了!既然来也来了,不如一鼓作气,追上他们,将那洞玄和大白条子一道弄倒了也就省事了。”
“翻天斗大仙说的是,”月浜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咱们,只怕骑虎难下了。”
“哥?”月芒心内一阵惊喜,转过头来,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可是才回过头去,却见那洛川和月浜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幽冥蚁。
跟那一次,月芒和梅树一道见到的一样,小眼睛里闪烁着森然的绿光,虎视眈眈,那一片黑色,潮水一样,将月浜和洛川身后给淹没了过去。
“你你你……”月芒指着那幽冥蚁,道:“你说遇上了甚么不对劲儿的,要在下面查探,就将这个查探出来了?”
“粘上了走不脱……”月浜带着点尴尬,说道:“一路,就跟到了这里来了……”
“笨蛋哥哥……”月芒道:“只会惹麻烦么!”
“你们若是不想惹麻烦,就将那金蚕圣衣给交出来。”一个柔美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道:“这样的话,事情,还有所转寰余地。”
“额呀……”翻天斗听了这个声音,倒是跟给甚么咬了一口似的,声音里都是苦涩的:“惹上了这个不好惹的了……”
“谁啊?”月芒眨眨眼:“那个女子的声音,你们认识?”
“是旧相识,”梅树低声道:“乃是那幽冥蚁家族里的,梦灵公主……”
梅树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女子正从那月浜和洛川身后走出来,嫣然笑道:“好久不见。”
第69章:原来还有个圈套
这个女子生的天姿国色,瞧得出来出身高贵,一身的衣装也是光芒夺目,不可逼视。
“公主……”月芒压低了声音:“幽冥蚁一族的公主啊……”
“你不知道。”翻天斗道:“幽冥蚁一族现如今分割成了两个,一派跟随了她,还有一派跟随了另一位宅心仁厚的素问公主。”
“素问宅心仁厚?”那梦灵公主冷哼了一声:“你的意思,难不成,本公主却是大奸大恶的么?”
“不敢不敢。”翻天斗嘻嘻的笑着:“您是人有自知之明的,咱一个老头子,敢说啥!”
“你……”那梦灵公主才要说什么,却又像是不屑于说似的,只是冲着那翻天斗,颐指气使的说道:“话也不消多说!跟你也没什么好磨蹭的,你将那金蚕圣衣交出来,本公主留下你们几条命。”
“不过……”那翻天斗先问道:“却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也要来打这个金蚕圣衣的主意?幽冥蚁一族那般厉害,没人敢惹的,何故还……”
“再厉害,也须得吃饭呀!”梅树笑道:“大仙你还不知道么?这个地方,本来也是那幽冥蚁一族帮着修建起来的,足以证明了幽冥蚁对这个繁昌圣教有所图,是一伙人。
而梦灵公主早想着将那素问公主的一伙幽冥蚁给吞并回来,重新将幽冥蚁一族恢复到了以前的声势的,既然如此,那势必是要足够的经费的,繁昌圣教旁的不敢说,那值钱的东西有的是,若是此番取得了这个繁昌圣教的宝物,岂不是如虎添翼?
而取繁昌圣教,须得先取那天蚕圣衣。”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那梦灵公主傲然抬着头,道:“分析的也明白,不瞒你们,就是这个道理,现如今,本公主想要的东西,这个繁昌圣教有,用那个天蚕圣衣,将繁昌圣教给吞并了的话,打败了那素问,一统大业,可就更是两全其美了,你们听明白了么?若是听明白了,便将那天蚕圣衣给交出来!”
“这么说,那梦灵公主跟繁昌圣教其实不是一伙的……”月芒心下里暗自揣摩道:“眼下里的局势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了幽冥蚁一族来添乱,可真是越来越麻烦。”
想到这里,便偷偷问洛川道:“你的那些个千妖百鬼何处去了?这会子,如何不曾使出来,倒是还让那幽冥蚁一族给挟持了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个笨蛋。”月浜倒是抢在了前面说道:“能用的话,还用得着你来教么?洛川驱使千妖百鬼,需要很大的灵力支撑,可是幽冥蚁实在太多了,根本对付不过来,再这样下去,他可要力竭身亡了。”
洛川的声音也很有些个不好意思:“到最后,还是在下没用处……”
“这个,自然也怪不得你……”月芒也尴尬了起来。
“公主啊,不是咱老头子多话,你想,你堂堂正正的一个工作,净琢磨这些个歪门邪道的,这岂不是有损公主您的身份?”翻天斗连连摆手:“老头子,也不忍心……”
“这么说来,你们几个,好似根本不曾将本公主的话,放在了耳朵里面。”一言之下,那梦灵公主便已经变了脸色,冷冷的说道:“既如此,那就只好先杀了你们,再将那天蚕圣衣,从你们身上拿出来了!”
梦灵公主话音刚落,但见那黑压压的幽冥蚁,便一下子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梅树忙道:“万万不要碰上,那幽冥蚁,可带着幽冥蚁毒……”
“且还是,无药可医的……”月浜也紧张起来,只将月芒往自己身后划拉。
“扑……”翻天斗却起手又将那灰色的怪东西拿了出来,冲着那幽冥蚁便罩了过去,像是想将那源源不绝的幽冥蚁给装进了那袋子之中去,可是幽冥蚁哪里装的下,一波接一波,总也不见头尾,像是泄了洪的堤坝,来势汹涌。
“可恶……”
“打不过,躲得过。”梅树拉着翻天斗道:“先走!”
翻天斗像是没法子,这才点了点头,道:“也没必要,跟这个蛮横的公主计较……”
说着,梅树且将一张纸片子丢在地上,还想与上次一般,将一众人带在了纸鸢上面,低空略过,且躲闪过去。不料想,那梦灵公主却早像是已经吃一堑长一智,根本也不给了这个机会,幽冥蚁之间互相踩踏,组成了天梯一般,也要往那纸片子上面爬。
“你们以为,一次花招,可以使用两次么!”梦灵公主冷笑道:“这一次便让你们知道,我们幽冥蚁毒的厉害!”说着,手一挥,幽冥蚁来势汹汹,聚集的更多了。
不料想,正是这个陷入了困境的时候,却听半空一个声响:“随着老头子来!”
接着便是那风声阵阵,那些个幽冥蚁搭成了的天梯土崩瓦解,全数散落了下去。
“上来,快,如若不然,该来不及了!”
是那个巨大的铁钩子!盲长老的铁钩子!
眼见着散落在地的幽冥蚁重新接着往上面攀爬,梅树立时说道:“躲过了幽冥蚁毒再说!”说着,自跳了上去,伸手拉住了月芒,月芒借着力跳上了铁钩子,又因着力气大,将月浜和苏子恒也拉了上来,翻天斗自不必说,早灵活的抓住了钩子上面的绳子。
那洛川的身体旁人碰不得,也自敏捷的倒吊在了钩子下方。
那巨大的铁钩晃动了起来,将一行人以一股子大力,荡了出去。
“盲长老……”梦灵公主的声音森冷无比:“你以为,能逃得过这一次么?”
接着,梅树等人只觉得风声在耳边掠过,一行人已经给铁钩子拽进了一个逼仄的山洞之中去了。
山洞里面,自然坐着盲长老,和那个绿头巾的胡人。
“哎呀,原来是盲长老。”月芒且说道:“这一次,接着上次的托宝,还想使用什么法子,来接着骗我们?”
“知道为着天蚕圣衣的事情,你们要生老头子的气,”那盲长老居然也不动气,却十分苦涩的叹息了一声:“这一次,我们繁昌圣教,乃是中了圈套!”
第70章:要保全繁昌圣教
“圈套!”洛川见了那盲长老,牙齿咬的是格格作响:“盲长老,好久不见,你还记得在下么?”
“自然,”盲长老面露苦涩:“记得,如何不记得?当年在南疆的事情,也实在是……”
“南疆的事情,该讨了南疆的说法,但是你等着在下千辛万苦,受尽折磨的从南疆赶来之后,还设下了这种毒计,以金蚕圣衣为饵,让在下跟梅公子一行人自相残杀,又是一个什么道理?”洛川强压着怒火,道:“为了本来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倒是好狠毒的心肠!”
“老头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是没法子的!”那盲长老立时说道:“当时的那个情况,老头子除了这么做,也实在别无选择……”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嘴长在了你的脸上,自然是颠来倒去,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月浜冷笑道:“盲长老,前一次,是你说天蚕圣衣乃是你们繁昌圣教的至宝,可是怎么没说,这个至宝,乃是从南疆抢来的?托宝之事,戏假情真啊!”
“这件事情是骗了你们,老头子心内,也是有愧疚的……”那盲长老叹口气,道:“老头子,说真话,也是因着贪心,中了计!”
“哎呀,却也不知道,谁那么大的本事,让盲长老也中了计?”翻天斗嘲笑道:“还是说,觉着上次让梅树他们上了当,这一次,再故技重施?阴谋诡计,下蛊,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大仙,”梅树说道:“且让盲长老将事情给说清楚了罢,这一次,他不曾眼睁睁的望着咱们葬身在那一大片的幽冥蚁之中,反倒是还将咱们用那铁钩子给救了起来,可不是说明,他再不想让咱们死了么!不管是什么因由,听听也无妨。”
“梅公子才真正乃是一个识大体的!”那盲长老忙说道:“这一次,是因着, 这洛川也要前来,老头子这里腹背受敌,龙神爷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送了书信,与了老头子,跟老头子出谋划策,才计算出来了,让你们龙神使者,李家,因着龙神使者受蛊之事,好拿捏着龙神使者,让你们跟那洛川有了误会,自己厮杀起来,赢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才是,可是谁知道,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你们赶上来了,幽冥蚁一族,也趁机背信弃义,妄图将我们繁昌圣教给吞并了……这下子,才是真真的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书信……”梅树想了想,道:“这么说,你也不过是瞧着有道理,才依言行事的,结果到了这个要紧的关头,这才明白了过来,那一封书信,才是将你们繁昌圣教给逼上了绝路的罪魁祸首?”
“不错!”那盲长老立时说道:“写信之人,其心可诛!”
“你做这件事情,那洞玄和尊主知道了么?”
“这件事情,先前他们是不知道的,后来……”那盲长老道:“追问起来了那金蚕圣衣,咱这里,又是实在拿不出来的,这才……”
“所以,他们可不是就更将计就计,下了甚么悬赏令了。”梅树拧起了眉头来,道:“写信的这个人,一定也在对繁昌圣教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可笑。”那洛川冷冷的说道:“你们自己四下里掳掠旁人的财物,自己现如今,也成了旁人掳掠的目标了,真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那盲长老苦笑一声,道:“老头子,终究是不希望,这繁昌圣教在这一片大乱之中,毁在了自己的手里。是以,现如今,倒不如,请你们相帮,将洞玄与尊主给处理掉,让老头子来接管繁昌圣教,那个金蚕圣衣,自然也可以还给你们南疆蛊族了。”
“不光是圣衣,”那洛川冷冷的说道:“瞧见梅公子的那个失心蛊,在下还须得多问一句,那兰心婆婆,可是也入了你们这个繁昌圣教?将这个叛徒,也要一并的交出来!”
梅树和月芒他们心内也都明白,所谓的兰心婆婆,便是那个蛊婆婆了,看来那个蛊婆婆,在当年南疆那件事情之中,可也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背叛了洛川一族,给那繁昌圣教给招安了。
“好说!”那盲长老忙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将尊主和洞玄驱逐出去,老头子自然会带着繁昌圣教,消失在江湖之上,再不会继续作乱,那个求我们收留的兰心婆婆,本便是你们蛊族的人,你们领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应该,还在那厅堂之中,老头子决计是不会阻拦的!”
“保全繁昌圣教,我们说了可不算。”翻天斗道:“你们仇家众多,还指望着我们来保你们么?”
“那些个仇家,都是为着财物和金蚕圣衣来的。”盲长老道:“那许多宝物,老头子一件不留,倾囊而出,留下来也无妨!但求,保住了圣教的香火,莫要断送在了老头子这里啊!”
“梅公子,你说那个书信,确有其事么?”月浜道:“这个老头子,在下信不过。”
“犯下暴行的,应该都是为了保持现有地位,而孤注一掷,好留存现今这个属于他们的繁昌圣教的,跟盲长老篡位的意愿相反,”梅树低声说道:“盲长老上次也不过是因着这个圣教,给人利用了罢了,为着留下繁昌圣教,看着他这个样子,甚么都是在所不惜的,真正挑动了咱们跟洛川的,应该另有其人。”
“这么说,还真有一个给那盲长老献计的?”月芒忙问道:“会是谁?”
“他们的仇家这样多,觊觎他们财物的也这样多,那自然不好说了。”梅树说道:“我估摸着,献计的,便是得益最大的。”
“哄……”正当这个时候,这个小小的山洞忽然之间土崩瓦解,大块大块的碎石头坠落了下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敲击在了洞口左近。
第71章:野心勃勃幽冥蚁
但见那个封闭的紧紧的洞口,正像是有人要用蛮力给砸开。
“谁……”盲长老一张手,那巨大的钩子的柄便到了他枯瘦的手中去:“来之不善,要将我这个阻碍他们侵蚀圣教的老怪物,也给一网打尽么?”
“您,真真是想的多了。”一个清澈的声音却从那砸穿了的洞口之处,响了起来:“您虽然跟大铁锅里面的糊焦迹子一般的顽固, 可也不碍大铁锅继续使用啊!锅里煮个什么菜,还是要看厨子的,而不是大铁锅的,是不是?”
“这是……”众人一回头,一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正站在了洞口,脸上挂着笑意。
这个年轻人长身玉立,生的十分潇洒, 脸上挂着点满不在乎的笑容,像是根本没将在场的众人给放在了眼里一般。
“你是什么人?”盲长老显然也并不认识这个人的声音,沉声道:“便是给老头子送信的那个人么?你居心何在?”
“正是在下。”那个年轻人彬彬有礼的行了一个礼,且笑道:“跟你们猜测出来的一样,可不是就是想着让你们狗咬狗,一嘴毛么!本来在下对计谋是颇为自信的,却不成想,事到如今,成了一团乱麻,你们几个,谁是罪魁祸首啊?可不懂事的很!让在下如何跟在下的主家交代!”
“主家?”那盲长老喝道:“你究竟是受到了谁人的指使,要来与我们繁昌圣教作对!”
“方才梅公子便说了,该是得益最大的……”苏子恒抿一抿嘴:“这样说来,你是那幽冥蚁一族,梦灵公主的人么?”
“你如何知道的?”那个年轻人故作姿态,装作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来:“你见过在下不成?”
“不曾,不过,现今看来,除了幽冥蚁,再没有那获利更大的了。”苏子恒说道:“这个洞窟便是幽冥蚁开凿出来的,对其中的秘密自然了如指掌,加上那个梦灵公主早野心勃勃,想要吞并繁昌圣教,是妄图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法子。可是,照着梦灵公主的性子,不见得,能想出了这个办法来,倒是有可能,是有居心叵测的,在梦灵公主那里,做了谋臣。该就是您罢?”
“这个小哥倒是挺聪明的。”那个年轻人笑道:“正是在下,可惜啊可惜,那个失心蛊,下的不大好,要不然,何至于成了这样?不能怪在下,该怪那兰心婆婆,若要是事情顺利,我们幽冥蚁一族,何至于就暴露出来了?倒叫你们看笑话了。”说着,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月芒一瞧,心口也紧了起来。
那个东西,是蛊婆婆的人头。
这个年轻人,下的好狠一个手!
那洛川本来是想着将那蛊婆婆给寻过来,对当年的事情问一个清楚的,不成想,蛊婆婆已经成了那般模样,身子晃了一晃,哑声道:“你……”
“哎呀,你有话问啊?洛川阁下?”那个年轻人皱着眉头,露出十分惋惜的样子来:“啧啧啧,是在下的不是,一时嫌老婆子办事不力,伸手就杀了,可不成想,对您来说这样要紧的,要不,在下将这个人头插回到了那个尸身上面去,如何?”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月芒和梅树,都感觉到了身处那洛川身侧的一股子凉意来。
“就算计谋是好的,倘若梦灵公主此次不曾急急忙忙的出现,怕是手都不用脏一下, 就会坐收渔翁之利的,只可惜,梦灵公主她,还是来得早一点,说起来,”梅树道:“你真要计较的话,事情还须得怪梦灵公主罢?结果,这个蛊婆婆,倒是成了一个替罪羊了。”
“梦灵公主?”那年轻人笑道:“如何能怪梦灵公主呢?她给人惊扰,见了这个乱状,哪有不过来参合的理由?不过,还是李公子和洛川阁下的功劳吧!”
“哎呀,误打误撞,还成了我们的功劳了。”月浜冷笑道:“却不知道,功劳这样大,你们会给一个甚么赏?”
“要赏么……”那年轻人沉沉一笑:“那就赏你们这些个碍事的人,往冥界之中游玩一番罢!”
说着,但见那个年轻人却转过身到了洞口外面去,修长的手一伸,一股子洪水忽然便灌进了洞口之中来!
“你们便在这里,好好的享受享受这一场旅途罢!”说着,那年轻人的声音,已经给那轰隆隆的水声,给淹没了下去。
“黄口小儿,一点水,也能在咱面前卖弄!”那翻天斗说着,将那能容万物的皮囊拿出来,挡在了前面,水自然过不来了,可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再没有了出路。
“哇呀呀呀……”那盲长老自然也听出来了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恼怒的大叫道:“好大的胆子!原来,居然是哪幽冥蚁一族,在谋算我们繁昌圣教!是老头子瞎了眼,引狼入室啊!”
“财不露白,你们大肆宣扬你们有钱,贼能不惦记么?”月浜叹口气,道:“还是留着精气神,想想出去的法子罢!”
“出去……”月芒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身后,但见身后都是那厚重的石头墙壁,道:“没有大量人力物力,只怕凿开之前,咱们就须得饿死了。你们大家,谁有法子?”
“好说。”翻天斗答道:“咱身上的皮,千种万种,拿一张钻山蛇的,不大一会儿就开了,有咱在,你们怕什么!”
“若是将后面的墙壁凿开的话,这个洞穴立时就会坍塌的!”那个盲长老叹了口气,苦涩的说道:“当时,老头子只怕这个洞穴不安全,才请那幽冥蚁在开凿的时候,留心了那尺寸,不能叫人有机可乘挖进来的,可是,不成想……却……”
“你这老头子,真是多事!”翻天斗骂道:“谁有心思来听你的墙根儿?”
众人也都露出了失望的模样来。
梅树却只拧紧了眉头,道:“洛川,月浜,你们沉下了那个深渊之后,究竟是发现了甚么不对劲儿,要去查探,以至于将那幽冥蚁一族给惊动了过来的?”
第72章:帮助过的妖鬼
“啊,事情却是不对劲儿,只是一直也不曾来得及说!”那月浜听问,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在下与洛川兄台一道坠下去了之后,却见了那下面蓄势待发的,像是要去攻城陷阵一般,自然便疑心到了繁昌圣教这里的乱局来了,可不是便跟着过去看了看么!里面的幽冥蚁潮水似的,像是都预备好了。
我们便将那报平安的纸人儿送了上去,结果,才将报平安的送了去了,就给那些个幽冥蚁发觉了!缠斗了一番之后,还是寡不敌众,给捉拿住了,心下里正是懊恼的时候,那个梦灵公主便出现了,瞧出来了在下乃是李家的人,便十分高兴的模样,忙敕令了我们两个来寻你们的。
在下内想着,也许,这倒是个逃出去的法子,便答应了下来,不成想,那个梦灵公主好生的厉害,咬死不松手,只好一步一步的便寻了来了。”
“给人抓了做人质,对你来说还是头一次罢?”月芒讥笑道:“哥,这件事情,回到了李家,我须得四下里传一传……”
“少废话!”
“梦灵公主跟那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关系……”梅树沉吟了一声,道:“倘若,他帮着梦灵公主出谋划策,可这个梦灵公主,却提早出来了,实实在在才是一个败笔。这两个人之间,不曾交流,还是说,梦灵公主太过刚愎自用?”
“这个是很重要。”那翻天斗说道:“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在这里出去,咱是仙体,你们可不是。”
“便不曾死在这里,再出去了,那黄花菜也凉了!”那盲长老也沉不住气了:“外头那个形势,咱们却给困在这里,真真是……”
月芒叹了口气,心下里也知道出去无望,但还是心不在焉的对着墙壁摸来摸去。
月浜也叹了一口气,两手插在了袖筒里面做苦思冥想状。
梅树望着难掩郁色的众人,抿了抿嘴,道:“吉人自有天相,不至于总会困在这里,说不准,龙神爷已经回来了,正往这里赶呢!一旦龙神爷来了,那万般的难题,也自然会迎刃而解的,大家提起精神来,莫要发愁了。”
不成想,梅树的话音还不曾落,那平整的石壁后面,忽然传来了铿铿然的敲打声。
声音是自外面传过来的!
“这是什么声音!”翻天斗一喜:“那惫懒的龙神爷,真真舍得回来了么!”
“铿铿……”那声音更响了,全然,像是由远及近的样子,再接着,只听“啪”的一声,那石壁居然给什么东西打开了!
“这这这……”盲长老听了这个声音,禁不住也陡然动容:“什么东西要穿过了石壁么!那这个洞穴可就……”
但是洞穴还是安然无恙的,众人眼睁睁的,看见一面石壁,忽然给一柄十分锋利的凿子给凿开了,接着,一个人从里面挤了出来,气喘吁吁,红头胀脸的,沾了满身的石粉。
“大马猴!”月浜月芒和梅树俱瞪大了眼睛:“你如何来了?”
“小生是马尚候!”大马猴一一回瞪了过去。
“是是是……”月浜忙伸出手,将大马猴给拉扯了出来,惊叹道:“你如今可也学会了甚么上天入地的法门么?怎地这般的本事?”
“这个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马猴一听有人夸奖,不禁也飘飘然了起来,答道:“事情也简单,你们这一阵子失了踪,哪里都寻不得,小生便知道,一定又是跟这个繁昌圣教有关联,可是单身过来,瞧见那许多妖鬼,小生想着,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莫要添乱才好的,这才往胭脂河,去寻了那个大鳝鱼精去了。”
“啊,是那个……是那个吓唬你的大鳝鱼精?”月芒怔了一怔:“你胆子倒是变大了,上次吓的屁滚尿流的,这一次居然敢找上门去?”
“若不是为着担心你们,小生死也不会去的!”大马猴没好气的说道:“所幸,那大鳝鱼精乃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听说你们出了事,紧着就帮着打听了,说是你们身陷险境,怪危险的,这才给了小生这个凿子,穿山甲似的穿了进来。”
“盲长老,你不是说那石壁一旦凿开了,就会坍塌么?”月芒咕嘟了嘴,道:“真真是言过其实,教大家伙错失良机。”
“这……不可能啊!”盲长老失声道:“无论如何……”
“这个凿子,大概不是一般的凿子罢?”翻天斗盯着那个寒光闪闪的凿子,道:“像是,玄阴地出产的玄阴铁,能在任何东西上切割豆腐一般,让人畅行无阻的。”
“凿子是挺厉害的。”大马猴忙道:“不过,那盲长老说的也不假,为何这个山洞不坍塌,是因着……”说着,往身后自己凿出来的那个洞处努努嘴,道:“你们看!”
但见很多灰色的东西,将大马猴穿开的地方,全数举起手来撑着!
月芒定睛一看,但见那石灰精人不像人,石头不像石头,木耳一般的紧紧附在了岩洞之中,柱子一般,看上去,相当的牢固。
“石灰精……”梅树也笑了:“那个大鳝鱼精,还真真是个能办事的!既如此,咱们出去罢!”
说着,且先进去了。
众人忙也跟了上去,那个戴着绿头巾的胡人忙也将那盲长老扶起来,跟在后面往外走。
不料想,人是能过去的,可那巨大无比的铁钩子,却出不去,死死的卡在了洞内。
“那个东西,甚么要紧!”断后的翻天斗道:“赶紧出去,莫要碍事。”
“可是,这个铁钩子,乃是老头子的命!”那盲长老却是十分倔强:“老头子有了今日,可全靠这个老伙计,说什么,也不能丢在了这里!”
“你这个老伙计要紧,还是整个繁昌圣教要紧?”梅树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了繁昌圣教可以不惜一切的,是盲长老自己说的,怎地现在又不算数了?”
“咳……”那盲长老一听这个,这才咬了咬牙,将那铁钩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丢下来了。
翻天斗的那皮毛还挡着那洪水,是以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但见那洞口外面,居然站了不少相熟的面孔。
有那大鳝鱼精自不必说,还有那两棵香樟树男女,一众眼熟的妖鬼。
都是梅树在紫玉钗街上的时候,帮助过的妖鬼。
“诶……”梅树也吃了一惊:“你们……都来了?”
第73章:将那至宝拿出来
“来了!”那香樟树公子笑道:“上次受了你们的恩惠,自然是想要报答的,赶得巧,我们两个还不曾被砍了做衣柜子,这不是紧着便过来了,能有帮得上忙的,一定不遗余力。”
“可是这一次,只怕,有些个凶险。”梅树心内是欢喜的,却也有点忧虑:“你们怎地……”
那香樟树女子也微笑道:“大家听说了,也没有谁去组织,便自发的聚集过来了,今次里能有这个还人情的机会,是高兴也来不及的。”
“不错……”那个大鳝鱼精也开了口,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光是人类,我们也是有这样的心思啊!”
其他的妖鬼,也跟着点起了头来了:“人情债,终要还!”
“甚好……”翻天斗也有些个动容了,道:“一个两个,也都是有良心的……”
“是以,今次里,正好一网打尽,是不是?”是幽冥蚁的那个梦灵公主的声音。
一行人回过头去,铺天盖地,都是幽冥蚁。
黑压压的,漫山遍野。
“盲长老,你还是有一颗叛逆之心罢?”那个洞玄长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背叛尊主,和这些个敌人同流合污,简直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说话间,只见那尊主和尊主身上的那个洞玄长老,也出现在了梦灵公主身侧。
其余的那些个胡人法师们,也都聚齐了,虎视眈眈。
可是却不曾见到了,那个跟着出谋划策的年轻人。
“尊主……洞玄?”盲长老也分辨出来了,那洞玄长老的声音便在梦灵公主身侧,立时悚然道:“你们……难不成,跟幽冥蚁一族,达成了那个协议么?”
“不错!”洞玄长老笑的十分得意:“便是如此不假!既然繁昌圣教,现如今势单力薄,那何故不能去跟以气势出名的幽冥蚁合作?我们可以得到了他们的相助,保住在这里吸食玄阴气的机会,更可以将那些个财物等于她们分享,将幽冥蚁另一个分支,素问公主处攻打下来,力量合而为一,这样的话,便是那饕餮来了,又何足惧之?”
“那繁昌圣教……”盲长老嘶声道:“也就名存实亡,成了幽冥蚁的一派了?”
“便是这样又如何?”那洞玄长老笑的得意洋洋:“尊主还是尊重,我洞玄,也还是洞玄,不过你么……盲长老,你通敌叛教,可不好干休!今日里,我们便将你们这些个作乱的贼人一网打尽,还玄阴地一个清静,从此以后,玄阴地乃是我们的地盘儿,待到时机成熟,将那李家欠下的血债,也讨回来,才是一个皆大欢喜!”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那梦灵公主冷冷的说道:“围上去,用幽冥蚁毒,将他们全数都给毒死!”
“沙沙……”那让人肌肤起了一层颤栗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团团的幽冥蚁挤了上来,故技重施,想要围上来。
众人才要想法子,可是那些个幽冥蚁忽然像是给什么看不到的墙挡住了,停留在了一处,居然不再往里面进犯。
梅树眨眨眼睛,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转头望着那香樟树男女,笑道:“多谢多谢,当真管用!”
那香樟树公子和香樟树姑娘不以为意的笑了,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能派上了用场,便是大好的。”
月芒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要去相问,却闻见了一阵扑鼻子的香气来。
是香樟树的气息!
对了,对了,樟脑丸,可不是便能驱赶虫子么!这一种特别的香气,是蚂蚁最忌讳的!原来便是那横行霸道的幽冥蚁,也会惧怕这种味道!
那月浜也笑了,道:“这不是不是什么雕虫小技!在下可还记得,小时候,但凡用那香樟树的枝叶,将地上的蚂蚁围住,那蚂蚁,便是再也走不出那个圈子去的!简直是教人惊喜!”
梦灵公主自然也闻见了那浓郁的不能更浓郁的味道,一张俏脸的颜色,也不好看了:“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们惯常便是这样奸诈狡猾的!”那盲长老立时说道:“公主,您可无恙?”
“本公主能有什么恙!”梦灵公主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说着,但见那衣袖缓缓的扬了起来,一阵子狂风便大作了起来,将那香樟树的味道,吹得老远,蚂蚁闻不到了那股子香气,又开始沙沙的移动了过来。
那大鳝鱼精见状,忙将那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面一滚,但见那地面上,便出现了许多亮晶晶的粘液,那些个粘液满满当当的铺在了地面上,将那前进的蚂蚁,全数给粘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趁着这个功夫,那香樟树公子与香樟树姑娘也展开了那绿生生的衣袖,但见那粘液左近,无数的香樟树拔地而起,一颗颗的枝干轻柔晃动着,迅速的展开了柔嫩的叶子来,香气四溢,那粘在了附近的蚂蚁全像是十分焦躁的模样,后来的,更不敢近前了。
那梦灵公主见状,更是恼羞成怒的样子,还待再要想法子,却听那洞玄长老说道:
“公主,且稍安勿躁,那幽冥蚁大军近前不得的,教我们那法师前往即可!”
说着一张手,那两个巨人,走在了胡人法师前面,便冲着那香樟树过去了,张开了大手,便要将那才生长出来的香樟树给连根拔起,但见那洛川倒是扬起了手来,道:“往昔的仇,咱们今日,便一起算清楚了!”
只见无数灰飘飘的东西迎着洛川的手势,便从半空之中飘荡了下来,挡在了香樟树前面。
月芒定睛一看,但见那灰色东西,却像是带着怨气的灵体,但凡扑在了巨人的身上,那巨人便立时成了一副十分焦躁的模样。
原来是那怨气,影响了巨人的心绪,将巨人闹的烦躁不堪,也没心思去拔除那香樟树,两个巨人倒是扭打在了一起了。
“没用的东西!”那洞玄长老见状,全然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快!将咱们那至宝拿出来!”
第74章:冥王乌贼的墨汁
“至宝……”月芒暗自想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不成么?”
“是!”那几个胡人法师忙应了下来,转过身,从半空之中,居然打开了一个小门儿,那小门儿之内金光闪烁。
“是虚空界……”月浜低声道:“能掌握了这一门本事,也真真足够厉害。”
只见那虚空界之内, 扯出来的,乃是一条黑漆漆的东西,看上去软绵绵的,像是一块黑布。
“至宝?”翻天斗眯着眼睛,也不曾看明白了那究竟乃是一个什么至宝,咂舌道:“好一个怪里怪气的爱物。”
但见那个洞玄长老将那黑布一张,众人眼前,居然俱黑了下来。
好像那个洞玄长老,扯开了的,乃是漫长的黑夜一般。
“抓住身侧的人。”梅树沉声道:“咱们看不见,他们未必也看不见!”
“教你们嚣张!”那洞玄长老大笑道:“这个东西,乃是那冥王乌贼的墨汁,抖开了之后,你们什么也看不见!来人,攻过去!”
对梅等人来说,失去了光明,耳边又都是那“沙……沙……”的声音,是很有些个不安的,但是对那盲长老来说,却好像,周遭一切如常一般。
“刷……”一阵怪异的风声从梅树的耳边拂过,他只觉出来了,一阵杀气!
那一阵杀气逼过来,梅树嗅闻到了一阵子扩散过来的血腥气。
“嗷呜……”还有胡人法师的惨叫声。
“往西南方向突过去!”那盲长老道:“西南方向力量薄弱,一准能冲破出去!便是那冥王乌贼的墨汁,也不是能铺天盖地的,但凡冲出去了这个范围,还能杀一个回马枪!繁昌圣教的将来,便拜托在你们手上了!”
“好!”梅树等人俱振奋了起来,携手往那西南方向过去了,那洞玄长老自然也听见了那盲长老的声音,早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哇,盲长老,你胆子不小,居然跟外人成了一丘之貉,简直是吃里扒外!来人,往西南方向堵!”
“是!”
接着,便是冲到了那西南方向的繁杂脚步声。
“破……”便是甚么也看不见,月浜既然知道了方位,手上也有了准,一道灵光一霎时亮起来,接着便给吞噬在了那一片暗黑之中,接着,那个方向,便传过来了几声胡人法师的惨呼声。
“打中了!”月芒也振奋了起来,那洛川也放出了不少的妖物冲过去,竟然一路畅行无阻。
“沙沙……”幽冥蚁的声音近在咫尺,梅树只闻见了一阵子香樟树的味道,知道是哪香樟树男女抢到了前面驱虫,那“沙沙”声碰到了这个味道,也退潮一般的退了下去。
“放箭!教侏儒妖放箭!”那洞玄长老知道情势不对,忙大叫了起来:“宁可错杀,不许放过!”
“是!”早有声音应了下来,“咻……咻……”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来了!
月芒心头一紧,她自然还记得,当时那侏儒妖手中毒箭的厉害,连巨人也支撑不住,更何况是他们了。
翻天斗冷笑道:“甚么小孩儿似的把戏,也敢在咱面前卖弄!”
说着,只听一阵风声,翻天斗像是在众人身后围上了一道屏障,但是与此同时,只听“咄咄……”几声,梅树的心也沉了下来,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出现了,声音发沉不透,不是射在了那屏障毛皮上面,而是谁结结实实中了那侏儒妖毒箭的声音!
“谁在后面?”梅树脚步放缓,大声问道。
但是身后空荡荡的,甚么回声也没有。
梅树的脚步一缓,一行人自然都带的慢了下来,因着暗黑之中,谁也瞧不见甚么,只靠着梅树那敏锐的五感来分辨那西南方向了。
“谁?”月芒一听,也跟着问起来。
“来不及了……”这个时候,纷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月浜忙道:“先出去再说!谁中了箭,出去在医治!”
梅树满心,只觉得担忧,但是也没有法子,显然更多人的性命要紧,只好一狠心,握紧了身侧月芒和苏子恒的手,一股劲儿往那西南角冲过去,这次终于是畅行无阻,在冲破了一层像是薄膜一般的东西的时候,外面,重新是那炫目的亮光。
一众人的眼睛才从那漆黑之中出来,都有些个不适应,梅树却早瞪大了眼睛,清算着眼前的人。
月浜月芒安然无恙,苏子恒也没事,洛川根本没有形体,箭簇于他不管用,且方才他也不曾碰着谁,只是跟着声音出来的,大马猴一张脸煞白,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也不见异样。
翻天斗是妖仙,不用管他,其余的妖物,也不怕……
“是盲长老……”梅树立时说道:“只怕,盲长老还留在里面!且,中了那……”
说着,梅树便转身,要回到那一片暗黑之中去,翻天斗却死死的抓住了梅树,大声道:“你疯了么。才跑出去,进去作甚?那里面,可不是靠着一个胆子就能成事的,你等着,咱去!”
“他们就在这里!”有在外面守着的胡人法师发现了他们,立时大嚷了起来:“将他们给抓住,放箭!”
“咻咻……”带着破风声,那无数的箭簇重新的射了过来,翻天斗没有法子,只得冲着的支起了那一道毛皮屏障。
因着他们冲破了黑暗,那黑暗在那里,与洞玄长老也没什么用处,但见他气急败坏的将那黑色收了,大声道:“格杀勿论!”
那黑色重新变成了一条黑布,果然,那盲长老与那绿头巾的胡人,正倒在了地上,脸色已经青紫了下来。
梅树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拳头握紧了。
“盲长老……”月芒的声音也梗了梗:“他,是想着为咱们断后么……”
“死的好!”那洞玄长老见了那盲长老的尸体,倒是掴掌大笑了起来:“妙得很!这下子,清除了一个叛教的罪人,冥王乌贼的墨汁,不算白用!这便是与繁昌圣教对抗的报应!”说着,看向了梅树等人:“也就是,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东西的下场!”
第75章:让你们血债血偿 两更合更
“上!”一众胡人直往前面扑,梅树一行人因着才在一起的盲长老便这么死了,也都是心有恻然的,俱也卯足了力气,奔着那胡人法师回击了过去。
胡人法师们自都是些个经验老道的,那些个西域的幻术,使出来,颇让人眼花缭乱,那洞玄长老大声的指挥道:“奔着那个老头子去!天蚕圣衣,便在他那里!”
“就在这里又如何?”那翻天斗不以为意的大笑道:“就在老头子这里,你们也拿不到!”说着,将自己的衣衫一解,那鸡毛掸子似的衣服,乃是数不清的皮毛缀成的,让人眼花缭乱,那胡人法师两只眼睛俱死死的盯着那翻天斗的怀中,不成想,那翻天斗怀中却自冒出来了一个十分光亮的东西,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不要看那一道光!”那梦灵公主倒是识得那一道光的,立时说道:“那一道光乃是那天山的霞光,是能存光亮的朱鹭雀羽毛放射出来的,灵气不够,可便要……”
那梦灵公主的话还不曾说完了,但见不少的胡人那眼睛便开始发怔,脚底下也晃动了起来,像是在梦游一般,摇摇摆摆的。
“嘿嘿嘿。”翻天斗笑的得意:“便也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一个厉害!”
“蒙上了眼睛射火箭!”那洞玄长老对那些个能放箭的侏儒妖大声喝道:“烧死那个老东西!横竖,天蚕圣衣是坏不了的!”
翻天斗虽然不怕给人射中了,但是只怕身上的那宝贝皮毛有了甚么闪失,见状忙将那鸡毛掸子一副重新扣上了,骂道:“老不死的半截子人,你倒是想得出法子来!”
一时间,那侏儒妖拉开了弓弦,火星子四溅,射的哪里都是,翻天斗没有法子,只得又拿出皮毛做挡箭牌,护着梅树等人往后退。
“这件事情, 你们往后退开也好。”洛川忽然说道:“这一个私人恩怨,在下正好跟他们算!”
说着,便自那太平猴魁拉起来的那个皮毛之后给跳了出来,一身黑衣,暴露在了那火箭之下,那些侏儒妖早扯下了面巾子来,对着洛川便射了过去,不成想,那些个火箭居然一个个从洛川的黑衣之中穿行而过,滴溜溜的落在了地上去。
“这……”侏儒妖善于射箭,眼力士十分好的,俱也看清楚了,那洛川,好似根本没有身体一般,也勃然变色:“如何,只是穿了过去,不曾伤了分毫……”
“不要管,将那箭簇集中起来,射过去!”洞玄长老忙道:“最好,将他的那件黑衣服一股气的给烧光了,倒是要瞧一瞧,这个连族中宝物也守护不好的手下败将,能衍生出了甚么能耐来!”
侏儒妖听令,万箭齐发,都往洛川身上射了过去,熊熊火焰,很快将洛川身上的那黑衣燃烧殆尽,那洞玄长老,尊主,还有梦灵公主自然是想要看看洛川的黑衣之下,。究竟藏着了一副什么样的身体,结果俱倒抽了一口凉气。
黑衣下面,甚么都没有。
洛川的黑衣被烧干净了之后,全然,成了一个消融在空中的隐形人。
若是那玉锦衣之类的法宝,总也有法子泼上了东西,让他显形,可是洛川,乃是真真的没有身体,如何还能被人瞧见,那梦灵公主和那尊主身上的洞玄,脸色都变了。
尊主也是十分焦躁的模样,摇头摆尾起来。
只觉得一阵风声呼啸,那尊主柔软的身体上,忽然抽搐了起来,梅树仔细一看,但见那白练一般长长的身体上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凹陷下去的脚印子来。
洞玄长老跟那尊主的身体,乃是息息相连的,尊主身上发生了甚么事情,那洞玄长老自然也感知得到,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便猜到了大事不妙,手内寒光一闪,也不知从何处,便忽然抽出了一柄利刃来,冲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便划了过去。
不成想,刀刃是滑到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东西非但没有受到了什么伤害,洞玄长老却只觉得手头字上像是受到了一阵力道的牵引,那一柄刀刃,似乎要直直的给那虚无给吸进去一般,连带着……他的手……
洞玄长老自然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也猜得出来,自己手若是给吸进去,势必是一个凶多吉少的,立时便忍痛将那一把来之不易的玄阴铁匕首松了下去,那玄阴铁匕首削铁如泥自不必说,还能对付妖物,可是对眼前的这个没有身体的东西却好像根本没有作用。
饶洞玄长老素来沉稳的,这会子,脑门上也沁出了汗水来,对着眼前这个未知的东西,又惊又怕了起来。
“当初的那个血海深仇,今日里,教你们繁昌圣教,连本带利的,全数都给还回来!”这个声音,自然是带着点熟悉的,洞玄长老自然也一直也不曾忘记了,将那金蚕圣衣从一个人身上,生生剥下来的那一刻。
那个人藏在了南疆最深的洞穴之内,只为着修行成了那金天蛾神,可是那个金蚕圣衣的事情,偏巧却给尊主知道了。
金蚕圣衣,尊主也想要,成了金天鹅神,是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
他们费尽周折,损兵折将,将那看守洞穴的南疆村民,杀了一个血流成河,自己也损兵折将了不少的法师,才得以进入了那个内室。
那个人,满身的金光,裹缠在了一个王座之上,却是动弹不得。
”结茧“的这个时候,他什么意识,也不会有。
“剥下来。”
尊主下了命令。
自有人上前,将那裹缠的结结实实的金蚕圣衣,一点一点的剥了下来。
连带着,那个人的皮,那个人的血。
完整的拿下来之后,那个人的血,将那山洞,染成了一大片耀眼的嫣红。
“你说,人没有了皮肤,还能活下去么?”尊主当时,是这样说的。
“不能。”
那个皮肉,甚至露出了惨白的骨头来。
像是,猪肉摊子上的货物。
“既然得手,咱们走。”
洞玄长老领了命,连头也不曾回过。
他和尊主,都万万不曾想到,现如今,那个只剩下了筋肉的人,居然成了这个神奇诡秘的模样,要来找他们寻仇。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诡异莫测的,加上,这人的灵气,更是神秘莫测的。
“你们在我身上做的一切,我一定,连本带利,讨还回来!”
声音冷森森的,刺进了骨髓之中。
洞玄长老,禁不住大打了一个哆嗦。
“扑……”而这个时候,那尊主的尾巴却从后面,重重的拍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可是,便是那般的用尽力气,那一截子尾巴,却给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攥住,停在了半空之中。
“嗷呜……”一声惨叫,猝不及防的从洞玄长老的口中爆出,那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是他和尊主两个,今生今世,也不曾体验过的。
“喀拉拉……”那双手的力道,大的难以形容,像是积蓄了多少年的怨恨,一朝全释放了出来:“这也痛么?你们只不知道,全身的皮都给人剥下去的那种痛。
”撕拉……“洞玄长老听到了这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接着,便看见了自己眼前,一片血红。
尊主一块白色的皮,凌空扬了起来。
血迹四溅。
在场的人见了没有不呆住的,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只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便一下子全发生了。
甚至没有,让人喘息的时间。
”来人!“那洞玄长老也是才反应了过来,立时大吼了起来:“捉住这个东西!捉住这个东西!”
可是,要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谈何容易?
射箭,又一定会伤到了尊主和洞玄长老。
那些个黑衣法师虽然一个个焦急万分,可是却没有一个敢近身过来的。
方才还结为盟友的梦灵公主,这会子,居然也不曾出手。
梦灵公主的算盘,谁也看得清楚。
倘若这尊主跟洞玄长老死在了这里,繁昌圣教群龙无首,夺取了整个繁昌圣教之内,她想要来扩充自己实力的东西,不久更易如反掌了么!
“嘶……嘶……”
无数白色的皮翻卷了起来,尊主的身体不断摆动抽搐,痛不欲生。
“梦灵公主……”饶是在这样的痛苦之下,那洞玄长老的脑筋也还是转动的飞快,立时说道:“若是我和尊主死了的话, 你自然是没法子调动繁昌圣教的力量了,凭着你的幽冥蚁,你真的有把握肚子对付龙神使者,和李家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回来的龙神爷么!你不要忘记了,以前的教训,唇亡齿寒的时候,公主再想后悔,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口,那梦灵公主寻思了一下子,也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才点了点头,道:“本公主可不曾说过不管你,来啊,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给搬过来!”
蚂蚁的力气是非常大的,山丘似的的幽冥蚁缓缓的一动了过来,覆盖在了尊主已经掀开的皮肉上蠕蠕的动,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呼……”那香樟树见状,忙也要过来护着,无奈何,那些个带着火箭的侏儒妖,则早对准了香樟树,火星子一通射了出来。
香樟树是木料,自然怕火,这下子,也无法近前,眼瞧着那黑压压的蚂蚁,已经爬了上去,将那洛川的人形,给勾勒出来了。
“这可怎地好……”月芒心下里也发急:“这样下去的话……那洛川……”
“这样下去,受伤更重的,乃是尊主。”梅树说道:“幽冥蚁有毒,而那尊主的身体,早已经裂开了,这下子……”
梅树的话还不曾说完,但见那尊主白练一般的身体,抽搐的更猛烈了,洞玄长老,也惨叫了起来。
而给幽冥蚁勾勒出来的洛川那个人形,手还是不停。
“嘶……嘶……”
浓烈的腥膻混着更浓烈的血腥气,让人的眼睛简直都睁不开。
这种痛苦,语言,一定是没法子描述的。
洛川的心里,也回想起了那一日来。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待洛川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尊主,已经无法动弹了,再怎样猛烈的疼痛,也没法子再让它再来摆动一下子了。
洞玄长老的声音,也像是气若游丝:“你……你……”
洛川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正这个时候,那些个胡人法师,才意识到了,这个时候,那尊主和洞玄长老,已经不用再去多顾忌生死了,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大吼一声,道:“给尊主,和洞玄长老报仇!”
“哗……”
那点着火的箭簇雨水一般的涌了上来,但是穿透了那洛川的身体,将那洛川身下的幽冥蚁,倒是给点了起来。
幽冥蚁怕火。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烧糊了声音响了起来,幽冥蚁十分容易给烤焦,那山丘也似的幽冥蚁,在那繁星一般的火箭之下,烧了起来。
梦灵公主如何忍得自己的幽冥蚁这样的给人屠戮,才要忿然作色,只听一声大喝从脑后传了过来:
“大胆!”
但见方才在那山洞里,将梅树等人给堵住的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大声喝道:“休得伤害了梦灵公主的幽冥蚁!”
可是那法师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一心要给尊主和那洞玄长老报仇的,更是冲着洛川扑了过来。
“恩将仇报,若不是为着你们,公主何至于要在这里跟你们纠缠!”那神秘的年轻人忙道:“果然,你们便是无可救药,反咬一口!”
这个话说出来,正中了梦灵公主的心事,她那脸色也变了,但还是正一正脸色,立时说道:“你们这些人是疯了么!要报仇,难道不该跟那一行人报仇?他们先害了你们的盲长老,又是害了你们的尊主和洞玄长老,这口气,你们倒是咽得下?”
那些个胡人一听这个,眼睛也红了,出于悲痛至极的人,一般是最容易给人引导了的,立时重新抄起了家伙,又对着月芒梅树一行人攻了过来,大声嚷道:“今次里,让你们血债血偿!”
第76章:真正的退无可退
那梦灵公主见了这个阵势,眉梢上才稍稍带了一点喜色,若是梅树等人和繁昌圣教的教徒,在这一次尊主和洞玄长老的事情引导之下,能两败俱伤,可就再好不过了。
梦灵公主手底下旁的不缺,只有的是可以使唤的,人力之类,不在话下,虽然繁昌圣教归自己是极好的,但是繁昌圣教就此跟梅树等人两相消弭,那可更妙,横竖有了那些个无主的财产,招兵买马,又有何难?
赶在了那个多管闲事的饕餮回来之前,将事情全数都给料理清楚了,一统分裂成两族的幽冥蚁,那到时候,可就……
“还请稍等!”在那一片纷乱之中,梅树的声音却十分清越的传了过来,说道:“有道是怨有仇债有主,你们现如今因着尊主的事情,杀红了眼睛,是非不分,报仇找错人,那你们尊主泉下有知,难道安心?死者已矣,生者再将你们繁昌圣教的基业给搞的一团乱,那你们尊主,才是死不瞑目!”
“胡说八道甚么?”那个变狗的法师又有了元气,重新冲在了前面,暴喝道:“你们的人,便在我们眼前,对尊主和洞玄长老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难道我们都是瞎子么?正是冤有头债有主,才要寻你们!不杀了你们,才对尊主和洞玄长老不起!”
“洛川下手杀了他们报仇,在下自然是不否认的。”梅树说道:“可是,事情之所以变成今日里这个样子,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寻出来了那个幕后黑手,不才是ni9men最应该做的吗?”
“幕后黑手?”那法师怒道:“不就是你们么?”
“我们不过是因着这个身份,给卷进来的,若说事情的开头,跟我们可没关系。”梅树转头望着那个神秘的年轻人,道:“却不知道,这个兄台,如何称呼?”
那个年轻人含笑道:“在下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叫在下无名便是了。”
“可是,他不是梦灵公主手下的么?”月芒奇道:“他……”
“梦灵公主,您的这个谋士,是什么时候来的?”梅树问那梦灵公主道。
梦灵公主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道:“是前阵子,那些个繁昌圣教寻了我族帮着他们建造了这个地下宫殿之后来的。是不是,无名?”
“很是。”那个无名答道:“在下,是因着,仰慕了幽冥蚁族的威望,这才想要在梦灵公主身侧,谋求了一个一席之地,而这个时候,跟梦灵公主出谋划策,那将来,幽冥蚁族繁盛,在下自然,也是一个功成名就……”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梅树说道:“可是阁下,分明乃是有备而来,存心挑起来了幽冥蚁一族跟这个繁昌圣教,还有龙神爷,李家人一起的关系,闹一个满盘子乱,才是阁下的么,目的吧?”
“唔?”那自称无名的年轻人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来:“放着这个功成名就的机会不要,在下却为什么要弄的这里一团子乱?难道,也是一个闲的没事做么?”
“无利不起早,您如何没有了目的。”梅树道:“此番,往梦灵公主那里出谋划策,让梦灵公主有了那吞并了繁昌圣教的心思,又在盲长老那里送了请盲长老交托了天蚕圣衣在我们那里,好跟洛川争斗起来的计策,就是为着让来这里吸取玄阴气的尊主,还有我们,还有梦灵公主,一起发生了争斗,最后得到了好处的,才是真正的赢家,是不是?”
“真正的赢家?”那无名笑道:“你倒是很会想象,却不知道,在场的除了这一众人,还会有谁,跟这里的事情产生了利害关系?便是胡诌出了甚么幕后黑手,好歹,也要从在场的其中选取罢?捏造出来,算什么?”
“确实,那一方,并不在现场,可是,事情纷争起来,不管是谁赢了,总会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再出现的,不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梅树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那无名,道:“为此,唯一还能跟着得到了好处的,应该,是跟梦灵公主分裂开来的另一支,那宅心仁厚的素问公主罢?”
“唔……”那无名眉头挑起来:“素问公主?”
梦灵公主一听这个,登时也是柳眉倒竖:“你说,素问?”
“那是自然了。”梅树缓缓的说道:“今次里,梦灵公主,不便预备着,接管了繁昌圣教的一切,招兵买马,将另一支的幽冥蚁族,也重新的合并统一起来么?可是,梦灵公主也知道,龙神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回来了,那薄州的李家,和京城的李家,也正要联合起来找繁昌圣教继续算账,我们倘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势必,可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梦灵公主的脸色变了:“你是说,本公主得罪了那龙神爷和李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只怕都不仅仅是一个受到牵连啊……”梅树眯着眼睛说道:“那龙神爷是什么性子,李家又是什么脾气,梦灵公主不是不知道,昔日的幽冥蚁族威风虽然犹存,却究竟是因着一分为二,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吗,大概等不到公主将素问公主打败,自己这一支,反倒是……”
梦灵公主对这种权谋之事,如何不明白,蛾眉一扬,对着那梅树道:“是么……”
“他不过是信口雌黄,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半点证据。”那无名还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梦灵公主,在下一直都是对您忠心耿耿的,这一阵子,能给公主做到的,也都做到了,公主因何要来听一个敌人的挑拨之计呢?”
“你若是忠心耿耿的话,方才会催促着梦灵公主,跟我们动手么?”梅树笑道:“你跟梦灵公主一样,心气,还是急了一点,只怕梦灵公主不出手伤了谁,龙神爷和李家查问起来,梦灵公主倒是能撇一个清楚吧?这件事情上,梦灵公主一旦染上了我或者李家人的血,那她,才是真真正的退无可退。”
第77章:摊子越铺越大了
方才那个年轻人,是催促过梦灵公主对梅树等人动手,不过梦灵公主出于谨慎,倒是将那胡人的怒火转到了梅树等人的身上去了。
那些个胡人听了,更是群情激愤:“感情你们中土之人,一个个,全数都是这样奸诈狡猾的,居然如此利用我们,害死了我们的尊主和长老,既如此,拼着一死,自也该跟你们同归于尽,横竖,我们繁昌圣教之内,已经血流成河,便是坠入了地狱,也势必要将你们也一道拉下去!”
说着,那些个胡人法师各显其能,四下里大杀了起来,而那些个幽冥蚁,也将胡人法师团团围住,梦灵公主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转过头去,望着那个无名,道:“那个小子的话,可是真的么?”
“他说他的,”那无名笑道:“不过信不信,可就要看公主您的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今日里不再相信我,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样模凌两可的漂亮话,你倒是很会说,”翻天斗先喊道:“只不过,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那梦灵公主,究竟信不信!”
那个无名趁着这个时候,却身子一晃,道:“公主的态度,在下也看出来了,既然如此,在下,便只好引咎退职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着,一抱拳,便要溜了。
且见那个无名身形奇快,像是可以来去如风,便要去了。
但是,他终究是对自己的身法太自信了,却不曾想到,那梦灵公主的速度,要比他快上十倍。
“刷……”一道飘渺的身影晃过去,谁也不曾看清楚了,那梦灵公主的一双素手,是如何扼在了那无名的脖颈上:“将话说清楚了,不然,本公主可以保证,你死的一定比方才那个被剥皮的尊主更惨。”
“咳咳……”那无名的喉咙喀拉拉直响起来,声音却依然是满不在乎的:“在下说不是,你一定不信,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
“这样说来,你也算是承认了,你果然是素问那个没本事的派了来在底下使了阴招的!既如此,本公主留你何用?便将你的这个头颅给拧下来,丢到了素问那里去!”
“如此也好,”那无名还是笑眯眯的,道:“横竖公主您,今日已经是抽身不得了,想怎样做,便怎样做,在下的用处已经发挥了作用,死而无憾……”
梦灵公主更是怒火攻心,素手看上去虽然是十分柔弱的,用了力气,却能穿透岩石,但见她指头一曲,那无名的脖颈便冒出了血珠子来,到:“既然你是这样视死如归的,本公主,今日便成全了你!”
说着,待再要用劲儿捏碎了无名颈骨的时候,一道黄光却闪耀了起来,正打在了么,梦灵公主的手腕上。
手腕给那一股子力道打的松了下来,无名重新缓过了一口气,又惊又喜:“素问公主……”
梦灵公主自然知道,世上能一下子打松她的手的,可没有几个。
果然,一个婉丽的声音响了起来:“梦灵,你还要残杀到了什么时候去?死在了你手上的命还不够多么?这一次,是他用了心思算计你,可是归根到底,也是为着我,你要寻仇,只管冲着本公主来,欺凌弱小,算是什么本事!”
“好一句欺凌弱小!”那梦灵公主转过了头来,冷冷的说道:“还是素问你满肚子的慈悲,宅心仁厚,明面儿上做出唯唯诺诺,退避三舍的样子,实际上,你心思里面的狠毒,幽冥蚁毒都比不上!”
梅树等人回过了头来,但见一个跟那梦灵公主,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了洞穴之内。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火焰也似的红衣,明艳非常,猛一看,却是是跟梦灵公主一模一样,但是细细的瞧着,却只觉得虽然也是一样的张扬模样,却像是天真烂漫,不似梦灵公主城府深深。
“你我将昔日强盛一时的幽冥蚁族,分裂成了这样,你还觉得不够,想要重新的将本公主那一派给吞并了,不错吧?”素问公主冷笑道:“你若是没有这个心思,谁能害的了你?那些个诡记,本来也只能迷惑了贪婪的人,自己不问自己的因果么?”
“你好意思跟本公主来提起了因果,简直可笑!”那梦灵公主一双眼睛,也赤红了起来:“本公主胖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成王败寇!”
说着,重新且要将那个无名给拉过来的时候,却捞了一个空,转头一看,无名已经借助了自己的那个快速的身法,闪身不见了,这会子,早出现在了那素问公主身侧去了。
“公主,这一次,是在下办事不力……”那个无名见了素问公主,虽然是满心的懊恼,却也是对素问公主那一出手,是又惊又喜的:”不成想,还因着区区的在下,让公主也跟着牵扯进来,本来,在下是……”
“你的心思,本公主自然是明白的。”那素问公主且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将本公主的话当作了耳旁风,硬要跟着搀和进来的事情,本公主 却是相当的不明白。”
“是以,计策出了纰漏……”那无名诚惶诚恐的说道:“本来……”
“好一个本来!”梦灵公主冷笑道:“杀人不脏手,坐收渔翁利,你们自然是高尚的很!唯独事事都是必争上游的本公主,成了你们的棋子了,素问,你来的也好,既然如此,咱们便在这一场混乱之中,角逐出来一个谁胜谁负罢!”
说着,但见那梦灵公主一起手,无数黑压压的幽冥蚁,早冲着孤身一人过来的素问公主围过去了,梦灵公主还扬声说道:“繁昌圣教的,现如今,你们是群龙无首,前途未卜的,但是,只要你们帮着本公主将那罪魁祸首给处理了,本公主保准,也让你们安安顺顺的,回到西域去,再不受那劳什子饕餮和李家人的管制!”
那些个胡人法师在一起拿捏了拿捏,自然也惧怕李家的报复,拿捏了拿捏,自暗自想着,横竖那尊主和洞玄长老,生前的意思,也是和梦灵公主结盟的,既如此,顺应遗愿,也不为过,居然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冲着那素问公主,也发出了熊熊闪烁的火箭去。
“这可怎地好!”月芒跺脚道:“又来了一个公主,这个烂摊子,可是越铺越大了!”
第78章:擒贼须得先擒王
“两族幽冥蚁再打起来,重新合二为一,倒是挺热闹的。”翻天斗嘻嘻的笑着,道:“咱说,那尊主也玩完了,也不会有谁再来玄阴地上面胡乱搜刮妖怪们的玄阴气,你们几个,自然也不必要继续跟他们为难了,一盘子散沙,自相残杀去吧,横竖,臭豆腐裹在咸鱼上——没一个好东西。”
“这倒也是……”月浜望着那一众厮打在了一起的妖物,道:“他们打了起来,咱们可变省了事了。”
“能打起来该是最好的,”那苏子恒却说道:“只是事情,只怕没有那么好干休,因着,不管哪一方赢了,咱们总也会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不后快。”
旁人也还罢了,那大马猴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怎地,他们还会记仇么?”
“废话!”翻天斗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在人家这里大闹了一场,说完就完?哪里还能有那样的好事?你且等着吧,不管谁赢了,咱们都得跟着吃瘪。搀和进来,还怎么全身而退?更何况,咱们还代表了那龙神爷和李家。”
洛川报仇雪恨之后,自然也回到了他们身侧,因着黑衣烧完了,谁也看不见洛川,只听洛川带着点不好意思,说道:“今次的事情,也是在下一时没能控制在,将你们,可也给带累了进来了……”
“无妨,无妨,”翻天斗忙道:“遭遇了你那般的国仇家恨,只怕谁也是第一个就要上去手刃仇人的,你也莫要自责,许多事情,本也是那一群人自己算计好了的,这件事情,怪不得你。”
“话虽如此,若不是在下一时冲动……”洛川接着说道:“对了,现如今,你们可能从这里去了?趁着这个时候,哪里都是一团乱,在下可以用那千妖百鬼,将你们给护送出去……”
“嗡……”正说话间,忽然一个金盘冲着梅树等人飞了过来,却见那本来虚弱至极洞玄长老,却还留着了一口气在,硬是缓过来了,那一道东西,边缘乃是锋利无比,闪耀着寒光,便冲了过来!
“那个老东西,还不曾死透了!”翻天斗脸色一变,一马当先在前面,拿出了一块皮毛,想要遮挡过去,不成想,那皮毛居然十分轻易的,就给那个东西划破了,那东西毫无阻挡的冲了进来,便要冲着梅树等人划过去。
一众人躲闪起来,不成想月芒身侧一左一右,正是月浜和梅树,两人不约而同,抓起了月芒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拉,结果月芒刚好就动不得,正要紧的时候,梅树终究是个感觉敏锐的,忽然松开了手,比月浜快了一步,挡在了月芒前面。
“呼……”那一道破风声冲了进来,梅树的肩膀正给那金色的东西给划了过去,登时血流如注。
“梅树!”月芒大吃了一惊:“你……”
“我没事。”梅树说道:“你们往后面退,这个东西,不大寻常……”
“繁昌圣教的听灵!”那洞玄长老的气息虽然弱了下来,可是言语还是掷地有声:“为求自保,将那外敌,统统杀灭,但为玉碎,不求瓦全!”
“是!”
那些个胡人兵分几路,冲着梅树,幽冥蚁,全数冲了过去,火箭四处里射过去,乱成了一片。
那洞玄长老,居然将自己的残躯从尊主已经毫无生气的白练一般的身体上拔了出来,钻进了一道石缝之中不见了。
而梅树他们身侧的那个金色的圆盘,犹如乃是活的一般,居然自己回旋了过来,重新冲着他们划了过来!
“那个东西,是什么?”连那见多识广的翻天斗也愣住了,喃喃道:“怎地,自己还能兜转回来?”
但见那个东西可劲儿往一群人身上冲,那月浜也顾不上多问一句梅树身上的伤口,只急急忙忙的出手一道灵气,将那金色的圆盘给击了过去,苏子恒本来瞧见了方才那一幕,是有点发怔的,但是这会子见月浜出手,忙也转过了手去相帮。
大马猴早躲在了那两棵香樟树和大鳝鱼精身后,瑟缩着发了抖,颤声道:“怎地,世上还有那样厉害的东西……”
“先将那个东西弄掉!”翻天斗沉声说道:“总没有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爱物儿!”说着,信手抽出了几条长长的东西,冲着那个金盘抽打了过去。
“难不成,大仙是想拿着那个东西当作了陀螺么?”那月浜瞪直了眼睛,果然,但见太平猴魁手里的那个东西坚韧无比,也不曾被那个圆盘给割破了,倒是勉强将那个圆盘的方向给改变了。
那个圆盘偏了一偏,停在了半空之中,却冲着那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大马猴过去了,正这个时候,一行人身后的侏儒妖万箭齐发,又要躲避那火箭,又要躲避那圆盘,简直苦不堪言。
这一片腥风血雨,而那梦灵公主和素问公主之间,也是紧锣密鼓的,两个人虽然该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可是谁手上都是不留情的,一招一招,下的也都是狠手。
那无名帮着梦灵公主挡在了幽冥蚁之前,怒道:“自己族群的公主,也不认了么!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可是那些个蚂蚁如何会听进去,只照着梦灵公主的吩咐,冲着那素问公主涌了上去。火箭射过来,幽冥蚁也是烧焦了一片,显得苦不堪言。空气里,满是血腥气和焦糊味道,引人作呕。
“哄……”无数的千妖百鬼在洛川的指令下全数钻了出来,可是也遮挡不住那锐利的金盘和漫天的火箭。
“前贼先擒王……”梅树立时说道:“我去寻那个洞玄长老!”
“你怎么过去?月芒忙道:”你不是还带着伤?“
“放心,横竖,我也没有伤到了脚上!”梅树一皱眉,看准了一处地方能躲避那些个火箭,且从那里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想顺着洞玄长老消失的那个石头缝儿寻过去。
他的手给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月芒。
“我跟你一起去!”
第79章:繁昌圣教的宝藏
“一起去也好!”苏子恒扬声道:“这里,我们来顶着。”
梅树点了点头,拉住了月芒,便从那后面绕了过去,途中碰上了几个胡人法师,月芒也不等着梅树出手,几拳便放倒了下去。
费尽力气,进了那个洞穴口,梅树肩上的血已经将身侧的月芒的衣衫也染红了,月芒担忧的问道:“为何止不住?”
“过会儿便好了。”梅树沉声说道:“你留心四周围 ,我没事。”
那个地缝之内十分狭窄,昏暗至极的,但是能闻到了那一股子尊主身上的腥膻味道,梅树顺着那个味道便追了过去,月芒忽然低声说道:“寻得了那洞玄长老,你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梅树淡然说道:“尊主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洞玄长老也活不长了,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垂死挣扎,寻得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让他明白了,这件混战,不过是中了旁人的圈套,死的人越少越好的这个道理,还就是了。”
“我倒是觉着,那个洞玄长老,脾气执拗的很,不像是能听懂了那般道理的。”月芒说道。
“不能,自有不能的法子了。”梅树微微一笑,道:“架着他,逼着他,那个停战的令,也要下。”
月芒微微一怔,头一次,瞧见梅树一说话,这样一种……杀伐决断……
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甚么艰难险阻,他都能有办法给收拾好了。
“你说,洞玄长老这个时候,还要逃到了什么地方去?”月芒小心翼翼的说道:“会不会有埋伏和陷阱?”
“这个不见得会有。”梅树道:“这个弥留之际。洞玄长老要找的,一定是对他来说,最最要紧的东西。”
“要紧的东西……”
“呼……”一阵粘稠厚重的喘息声。
梅树跟月芒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不要乱动,闪身便过去了。
但见一道小的不能更小的夹缝之内,那个洞玄长老,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洞玄长老身后,正是跟梅树预料之中的一样,乃是成堆的金银财宝,和各种法器。
像是一个存宝的仓库,珠光宝气,照耀的人眼睛也花了。
“这个是……”
“什么人……”一串珍珠给拆散了,弹丸似的冲着梅树和月芒打了过来,照着洞玄长老平时的能耐,本也会是一个重手,可是无奈现如今,洞玄长老气若游丝,那些个珍珠也没有什么力气,只滴溜溜的散了一地。
“洞玄长老,这个时候,你的那些个雄心,已经没法子再伸展开来了。”梅树说道:“繁昌圣教再这样跟幽冥蚁和我们硬碰硬,耗到了龙神爷归来的时候,除了自取灭亡,再没有了旁的出路,你心内,早就明白罢?”
“那又如何?”洞玄长老死死护住了身后的东西,嘶声道:“我们繁昌圣教,死也要是战死的,卑躬屈膝做了旁人的奴才,断送基业,到了地狱之中,也没脸去见故去的教主!”
“你明白了这个道理,还要跟幽冥蚁合作?”月芒忍不住说道:“这不是打脸么!”
“你懂什么!”那洞玄长老怒道:“这种事情,还用你们来教?你们以为,除掉了你们,那外忧内患,千疮百孔的幽冥蚁,真的有那么大的胃口吞并我们么!他们不过是人心好比蛇吞象!我们反噬他们的机会,多得是!可是,你们……却都被你们给毁了!”
“所以说,事情要算账,咱们出去算、”梅树说道:“已经有了损伤,且将那损伤降到了最低再说。现如今挽回,还是来得及的,洞玄长老……:”
“老头子什么也不想挽回!”那洞玄长老梗着脖子说道:“死,也要死守住这一片基业!你们全都是冲着我们班基业来的!你们每一个好东西!”
说着,又信手抓了沉重的金银珠宝,颤抖着冲着梅树两人砸了过来。
可是谁也看得出,那洞玄长老眼睛里面的无助与凄惶。
是猎杀了多少那传说之中的财蛇,才会有了那一片山?一大片金山银山,就连那画里面的,也不如宝库那般的好看,可是这座山,崩塌下来,能将谁也压死,因着,这一座山,太沉重了。
“洞玄长老,你若是非要守着这些这些个身外之物,执迷不悟,在下可也没有了旁的法子。”梅树盯着洞玄长老残损的身躯,沉声道:“为了大局,得罪了!”
说着,将一张纸抽出来,在手上折叠了几下子,那纸,便一下子成了一个怪异的车子模样,那车子落在了地上,梅树信手将那洞玄长老的身躯搬了上来。
洞玄长老早挣扎不得,满口叫嚷不休,可是,那车子载着洞玄长老,便慢慢的移动了出去。
“你们想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
车子将那洞玄长老拉出去之后,梅树陆陆续续的,又折叠了许多的车子,那车子装载了金银珠宝,陆陆续续跟随着洞玄长老的那个车子,便移动了出去。
“梅树,你这是……”
“既然这件事情,本也是人心贪婪导致的,”梅树说道:“就好似饿鬼求食一般,咱们,也就顺顺当当的,拿着这些个东西放焰口,普度众生罢!”
说着,拉着月芒,也坐上了那车子,跟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涌了出去。
金光闪闪的光芒一出现,便晃了每个人的眼睛。
随随便便一个小车之内的东西,谁得到了,今生今世,也花用不完。
“大家听着!”梅树出去之后,朗声说道:“洞玄长老有令,这繁昌圣教,今日就此宣告消亡,这些个东西,分给大家,做了大家这些个年的辛苦补偿,各自拿了东西,回家去罢!这里的纷争,莫要再跟着参合了!”
“这……”有胡人法师目瞪口呆:“可是真的么?”
“你还信在下不过?”梅树笑道:“若不是洞玄长老带路,在下如何会寻得了你们的宝库?你们列位跟随着尊主东征西讨去猎杀财蛇,这些个金银珠宝,你们不认识么?”
“是……”有胡人法师点头道:“却是,咱们宝库之中的……”
“所以你们还等甚么?”梅树道:“比起来了在这里为一个消弭了的宗教卖命,何不遵从了那洞玄长老和尊主的意愿呢?”
第79章:繁昌圣教的宝藏
“一起去也好!”苏子恒扬声道:“这里,我们来顶着。”
梅树点了点头,拉住了月芒,便从那后面绕了过去,途中碰上了几个胡人法师,月芒也不等着梅树出手,几拳便放倒了下去。
费尽力气,进了那个洞穴口,梅树肩上的血已经将身侧的月芒的衣衫也染红了,月芒担忧的问道:“为何止不住?”
“过会儿便好了。”梅树沉声说道:“你留心四周围 ,我没事。”
那个地缝之内十分狭窄,昏暗至极的,但是能闻到了那一股子尊主身上的腥膻味道,梅树顺着那个味道便追了过去,月芒忽然低声说道:“寻得了那洞玄长老,你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梅树淡然说道:“尊主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洞玄长老也活不长了,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垂死挣扎,寻得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让他明白了,这件混战,不过是中了旁人的圈套,死的人越少越好的这个道理,还就是了。”
“我倒是觉着,那个洞玄长老,脾气执拗的很,不像是能听懂了那般道理的。”月芒说道。
“不能,自有不能的法子了。”梅树微微一笑,道:“架着他,逼着他,那个停战的令,也要下。”
月芒微微一怔,头一次,瞧见梅树一说话,这样一种……杀伐决断……
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甚么艰难险阻,他都能有办法给收拾好了。
“你说,洞玄长老这个时候,还要逃到了什么地方去?”月芒小心翼翼的说道:“会不会有埋伏和陷阱?”
“这个不见得会有。”梅树道:“这个弥留之际。洞玄长老要找的,一定是对他来说,最最要紧的东西。”
“要紧的东西……”
“呼……”一阵粘稠厚重的喘息声。
梅树跟月芒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不要乱动,闪身便过去了。
但见一道小的不能更小的夹缝之内,那个洞玄长老,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洞玄长老身后,正是跟梅树预料之中的一样,乃是成堆的金银财宝,和各种法器。
像是一个存宝的仓库,珠光宝气,照耀的人眼睛也花了。
“这个是……”
“什么人……”一串珍珠给拆散了,弹丸似的冲着梅树和月芒打了过来,照着洞玄长老平时的能耐,本也会是一个重手,可是无奈现如今,洞玄长老气若游丝,那些个珍珠也没有什么力气,只滴溜溜的散了一地。
“洞玄长老,这个时候,你的那些个雄心,已经没法子再伸展开来了。”梅树说道:“繁昌圣教再这样跟幽冥蚁和我们硬碰硬,耗到了龙神爷归来的时候,除了自取灭亡,再没有了旁的出路,你心内,早就明白罢?”
“那又如何?”洞玄长老死死护住了身后的东西,嘶声道:“我们繁昌圣教,死也要是战死的,卑躬屈膝做了旁人的奴才,断送基业,到了地狱之中,也没脸去见故去的教主!”
“你明白了这个道理,还要跟幽冥蚁合作?”月芒忍不住说道:“这不是打脸么!”
“你懂什么!”那洞玄长老怒道:“这种事情,还用你们来教?你们以为,除掉了你们,那外忧内患,千疮百孔的幽冥蚁,真的有那么大的胃口吞并我们么!他们不过是人心好比蛇吞象!我们反噬他们的机会,多得是!可是,你们……却都被你们给毁了!”
“所以说,事情要算账,咱们出去算、”梅树说道:“已经有了损伤,且将那损伤降到了最低再说。现如今挽回,还是来得及的,洞玄长老……:”
“老头子什么也不想挽回!”那洞玄长老梗着脖子说道:“死,也要死守住这一片基业!你们全都是冲着我们班基业来的!你们每一个好东西!”
说着,又信手抓了沉重的金银珠宝,颤抖着冲着梅树两人砸了过来。
可是谁也看得出,那洞玄长老眼睛里面的无助与凄惶。
是猎杀了多少那传说之中的财蛇,才会有了那一片山?一大片金山银山,就连那画里面的,也不如宝库那般的好看,可是这座山,崩塌下来,能将谁也压死,因着,这一座山,太沉重了。
“洞玄长老,你若是非要守着这些这些个身外之物,执迷不悟,在下可也没有了旁的法子。”梅树盯着洞玄长老残损的身躯,沉声道:“为了大局,得罪了!”
说着,将一张纸抽出来,在手上折叠了几下子,那纸,便一下子成了一个怪异的车子模样,那车子落在了地上,梅树信手将那洞玄长老的身躯搬了上来。
洞玄长老早挣扎不得,满口叫嚷不休,可是,那车子载着洞玄长老,便慢慢的移动了出去。
“你们想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
车子将那洞玄长老拉出去之后,梅树陆陆续续的,又折叠了许多的车子,那车子装载了金银珠宝,陆陆续续跟随着洞玄长老的那个车子,便移动了出去。
“梅树,你这是……”
“既然这件事情,本也是人心贪婪导致的,”梅树说道:“就好似饿鬼求食一般,咱们,也就顺顺当当的,拿着这些个东西放焰口,普度众生罢!”
说着,拉着月芒,也坐上了那车子,跟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涌了出去。
金光闪闪的光芒一出现,便晃了每个人的眼睛。
随随便便一个小车之内的东西,谁得到了,今生今世,也花用不完。
“大家听着!”梅树出去之后,朗声说道:“洞玄长老有令,这繁昌圣教,今日就此宣告消亡,这些个东西,分给大家,做了大家这些个年的辛苦补偿,各自拿了东西,回家去罢!这里的纷争,莫要再跟着参合了!”
“这……”有胡人法师目瞪口呆:“可是真的么?”
“你还信在下不过?”梅树笑道:“若不是洞玄长老带路,在下如何会寻得了你们的宝库?你们列位跟随着尊主东征西讨去猎杀财蛇,这些个金银珠宝,你们不认识么?”
“是……”有胡人法师点头道:“却是,咱们宝库之中的……”
“所以你们还等甚么?”梅树道:“比起来了在这里为一个消弭了的宗教卖命,何不遵从了那洞玄长老和尊主的意愿呢?”
第80章:啃咬脚下的地基
许多的小车子载着许多的财宝,四下里,已经分散开,往各处里去了,而那洞玄长老的身影已经给冲到了前面去了,纵然他仍然还在大呼小叫,可是因着离得太远,已经听不清了。
再看向了那月浜和苏子恒洛川等一行人,早也用那洛川的千妖百鬼之力,将那盘旋的金盘给扣了下来,翻天斗望着梅树出来了,却并不是安心的模样,却像是,十分担忧一般。
月芒不大明白,刚想问问那翻天斗怎么了,却听身侧的梅树开了口:
“你们看,那洞玄长老,也劝你们赶紧拿了东西,各回各家去呢!”梅树笑眯眯的说道:“还不快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里出生入死,不也是为着以后能有一番成就么,只要得到了其中一部分宝物,那一生一世,都能轻轻松松的过上了好日子了。
谁会不心动?且,还是那个洞玄长老的命令。
一种胡人法师各自吞咽了口水,俱死死的盯着那些个小车子,权且不管信不信梅树的,梅树的话,那也是一个机会。
能让余生安稳下来的机会。
不知道谁开了头,有人撒腿便冲着那小车子便飞奔了过去。
那个开头的一动,其余的自然怕那财物没有了自己份,全都停下了手来,奔着那财物去了,谁还顾得上去奋战!
连数不清的侏儒妖,也丢下了手上的火箭,奔着那财物狂奔了过去。
“那些个东西,不准你们拿!”正跟那素问公主纠缠在了一起的梦灵公主也回过头来,怒道:“那是本公主的!不属于你们!”
本来便是为着那许多的财物而来的,眼睁睁的望着那财物给胡人法师们抢走,梦灵公主可做不到!
“那你说,东西属于谁?”素问公主冷笑道:“难不成,不属于辛辛苦苦搬运财物的他们,倒是属于了无干的你?”
“素问,你果然是怕本公主这一次得了财物,再扩充了势力,与你为敌,你才要出来阻挠的罢?”梦灵公主恶狠狠的说道:“你别以为,事情闹成今日这个地步,你倒是可以逍遥过去的!”
说着,但见那梦灵公主宽大的袖子一闪,几道凌厉寒光乍现出来:“那就莫要怪本公主。不念了那个亲情!”
那素问公主也当真不成想到了,梦灵公主争斗是争斗,居然对自己出了杀招,不成想,那个无名倒是挡在了素问公主前面,受了那几点寒光。
“你!”素问公主这才回过神来,不禁顿足道:“谁要你来多事的?”
“在下也知道,今次的事情,不曾帮着公主做好了……”那无名的身体,迅速的因着寒星的入侵,冰冷僵硬了起来:“就算是,在下为着这个拙劣的计谋,将功折罪也好的……”
“蠢货,死到临头,还说起了这样的话来,简直让人恶心。”梦灵公主甩开袖子,便要下令,那幽冥蚁从胡人法师那里,将那些个财物给截留下来,可是谁能想到了,那素问公主也反手将梦灵公主拉过来,沉声说道:“不要以为,这次能跟上次一样,便这么算了!”
梦灵公主转过头来,冷冷的说道:“就凭你,也想着阻拦本公主?”
说着,纤细的手指头一拢,便冲着素问公主过去了。
月芒才为着两个公主之间的事情看直了眼睛,又只觉得身后有谁拉了自己一把。
转过了头去,但见月浜正沉声说道:“趁着现在,乃是两个公主之间的事情了,咱们走罢!家务事,还怎么管?”
“可是……”月芒盯着那乱局,道:“这纷纷扰扰的,咱们便这样抽身而退,是不是有点……”
“不然的话,你想怎么样?”月浜两只眼睛一瞪,道:“你还有什么好管的?本来,也是为着繁昌圣教而来的, 现如今繁昌圣教都解散了,你还要插手甚么事情?”
“月芒,你哥哥说得对。”那苏子恒道:“现在不走,到什么时候?”
“咱们……咱们若是不走,这些个紫玉钗街上来的妖鬼,一个个的,可也要受了这一次的牵连了!”那大马猴这才自那香樟树后面探出了身子来,道:“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冒险了,是不是……”
不错,那香樟树,大鳝鱼精,也还在这里哩!
“也不曾帮上了什么大忙,倒是挺过意不去的。”那鳝鱼精嗡嗡的说道:“还有可以相助的地方,我们一定不遗余力!”
“不曾有了。”梅树说道:“咱们便出去罢!”
“你们想走?”那梦灵公主一面跟素问公主交手,一面心痛那些个给胡人法师搬走的财物,眼瞧着在那素问公主紧锣密鼓攻击之中抽出了一点空子,便立时大声道:“幽冥蚁,将这里给堵上!谁也莫要让他们出去!那些个财物,全是本公主的, 看谁敢染指!”
那梦灵公主一声令下了,数不清的幽冥蚁忙活了起来,他们本来便是这个地下宫殿的制造者,自然对哪里都是了然于心的,但见那数不清的幽冥蚁潮水一般的渗入进了各处的缝隙之中,一种让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了起来:“沙沙……沙沙……”
像是成千上万张锐利的嘴,正在啃咬那脚下的地基!
“哄……”只听脚下一声巨响,那地面却战栗了起来,翻天斗大声说道:“不好,他们想要挖空这里,让这里沉下去,再出不去!”
“这可怎地好……”月芒心里一慌:“那咱们……”
可是月芒这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脚下一空,幽冥蚁速度惊人,竟然真的将这一方地面给生生的挖空了去!
地面轰然塌陷了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月芒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可是她的手却给谁握住了。
她努力想看看,握住她手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喂……月芒……喂……月芒……”一个呼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月芒皱着眉头,努力想睁开眼睛,也努力想回答一句:“我姓李,不姓魏!”
第80章:啃咬脚下的地基
许多的小车子载着许多的财宝,四下里,已经分散开,往各处里去了,而那洞玄长老的身影已经给冲到了前面去了,纵然他仍然还在大呼小叫,可是因着离得太远,已经听不清了。
再看向了那月浜和苏子恒洛川等一行人,早也用那洛川的千妖百鬼之力,将那盘旋的金盘给扣了下来,翻天斗望着梅树出来了,却并不是安心的模样,却像是,十分担忧一般。
月芒不大明白,刚想问问那翻天斗怎么了,却听身侧的梅树开了口:
“你们看,那洞玄长老,也劝你们赶紧拿了东西,各回各家去呢!”梅树笑眯眯的说道:“还不快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里出生入死,不也是为着以后能有一番成就么,只要得到了其中一部分宝物,那一生一世,都能轻轻松松的过上了好日子了。
谁会不心动?且,还是那个洞玄长老的命令。
一种胡人法师各自吞咽了口水,俱死死的盯着那些个小车子,权且不管信不信梅树的,梅树的话,那也是一个机会。
能让余生安稳下来的机会。
不知道谁开了头,有人撒腿便冲着那小车子便飞奔了过去。
那个开头的一动,其余的自然怕那财物没有了自己份,全都停下了手来,奔着那财物去了,谁还顾得上去奋战!
连数不清的侏儒妖,也丢下了手上的火箭,奔着那财物狂奔了过去。
“那些个东西,不准你们拿!”正跟那素问公主纠缠在了一起的梦灵公主也回过头来,怒道:“那是本公主的!不属于你们!”
本来便是为着那许多的财物而来的,眼睁睁的望着那财物给胡人法师们抢走,梦灵公主可做不到!
“那你说,东西属于谁?”素问公主冷笑道:“难不成,不属于辛辛苦苦搬运财物的他们,倒是属于了无干的你?”
“素问,你果然是怕本公主这一次得了财物,再扩充了势力,与你为敌,你才要出来阻挠的罢?”梦灵公主恶狠狠的说道:“你别以为,事情闹成今日这个地步,你倒是可以逍遥过去的!”
说着,但见那梦灵公主宽大的袖子一闪,几道凌厉寒光乍现出来:“那就莫要怪本公主。不念了那个亲情!”
那素问公主也当真不成想到了,梦灵公主争斗是争斗,居然对自己出了杀招,不成想,那个无名倒是挡在了素问公主前面,受了那几点寒光。
“你!”素问公主这才回过神来,不禁顿足道:“谁要你来多事的?”
“在下也知道,今次的事情,不曾帮着公主做好了……”那无名的身体,迅速的因着寒星的入侵,冰冷僵硬了起来:“就算是,在下为着这个拙劣的计谋,将功折罪也好的……”
“蠢货,死到临头,还说起了这样的话来,简直让人恶心。”梦灵公主甩开袖子,便要下令,那幽冥蚁从胡人法师那里,将那些个财物给截留下来,可是谁能想到了,那素问公主也反手将梦灵公主拉过来,沉声说道:“不要以为,这次能跟上次一样,便这么算了!”
梦灵公主转过头来,冷冷的说道:“就凭你,也想着阻拦本公主?”
说着,纤细的手指头一拢,便冲着素问公主过去了。
月芒才为着两个公主之间的事情看直了眼睛,又只觉得身后有谁拉了自己一把。
转过了头去,但见月浜正沉声说道:“趁着现在,乃是两个公主之间的事情了,咱们走罢!家务事,还怎么管?”
“可是……”月芒盯着那乱局,道:“这纷纷扰扰的,咱们便这样抽身而退,是不是有点……”
“不然的话,你想怎么样?”月浜两只眼睛一瞪,道:“你还有什么好管的?本来,也是为着繁昌圣教而来的, 现如今繁昌圣教都解散了,你还要插手甚么事情?”
“月芒,你哥哥说得对。”那苏子恒道:“现在不走,到什么时候?”
“咱们……咱们若是不走,这些个紫玉钗街上来的妖鬼,一个个的,可也要受了这一次的牵连了!”那大马猴这才自那香樟树后面探出了身子来,道:“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冒险了,是不是……”
不错,那香樟树,大鳝鱼精,也还在这里哩!
“也不曾帮上了什么大忙,倒是挺过意不去的。”那鳝鱼精嗡嗡的说道:“还有可以相助的地方,我们一定不遗余力!”
“不曾有了。”梅树说道:“咱们便出去罢!”
“你们想走?”那梦灵公主一面跟素问公主交手,一面心痛那些个给胡人法师搬走的财物,眼瞧着在那素问公主紧锣密鼓攻击之中抽出了一点空子,便立时大声道:“幽冥蚁,将这里给堵上!谁也莫要让他们出去!那些个财物,全是本公主的, 看谁敢染指!”
那梦灵公主一声令下了,数不清的幽冥蚁忙活了起来,他们本来便是这个地下宫殿的制造者,自然对哪里都是了然于心的,但见那数不清的幽冥蚁潮水一般的渗入进了各处的缝隙之中,一种让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了起来:“沙沙……沙沙……”
像是成千上万张锐利的嘴,正在啃咬那脚下的地基!
“哄……”只听脚下一声巨响,那地面却战栗了起来,翻天斗大声说道:“不好,他们想要挖空这里,让这里沉下去,再出不去!”
“这可怎地好……”月芒心里一慌:“那咱们……”
可是月芒这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脚下一空,幽冥蚁速度惊人,竟然真的将这一方地面给生生的挖空了去!
地面轰然塌陷了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月芒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可是她的手却给谁握住了。
她努力想看看,握住她手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喂……月芒……喂……月芒……”一个呼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月芒皱着眉头,努力想睁开眼睛,也努力想回答一句:“我姓李,不姓魏!”
第81章:前缝百纳的毛皮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月芒这才发觉了,眼前,乃是一片废墟。
灰蒙蒙一片,烟尘一直扑到了自己的口鼻上面,让她十分想咳嗽。
“醒了醒了!”那遥远的声音,好不容易方才又清楚了一些,听上去,还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就跟你们说,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年,我妹妹的这条命啊,比铁莲子还硬!”
是月浜,除了月浜,谁能说出了这种话来!
月芒满心不悦的抬起了眼帘,道:“哪里有你硬!”
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便是月浜的脸凑了过来:“没事就赶紧起来,在这种地方也睡得着。”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你这样的哥哥……”月芒一边咕哝着,一面勉强站起来,揉一揉还是有点发雾的眼睛,才想起来,自己跟大家,已经坠落到了那个地宫下面去了。
那地宫下面……不正是那个梦灵公主那一派的幽冥蚁穴么!
想到了这里,月芒立时清醒过来,转头望着众人,清点了一下子,倒是一个不少,除了全都是灰头土脸的,倒也安然无恙,她心里,也且松了一口气。
对了,梅树……还有梅树!月芒的心又提了起来,转头一看,却见梅树坐在了地上,脸色是惨白惨白的,望着她,还笑道:“你可是安然无恙?”
“我没事……”月芒如何不曾看见了,梅树的半边衣服,都给那鲜红的血给浸染透了,登时惊呼起来:‘你当那个伤……”
“那个金盘上面淬着毒。”洛川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大概,是蛊婆婆留下来的东西。”
“伤口合不上,一直流血。”大马猴担忧地说道:“总不见好。”
“这可怎么办!”月芒心下发了慌:“在这种地方,上哪里去寻药寻先生来?”
“不打紧,且还死不了。”梅树道:“想法子出去就是了。”
“出去,可是现在……”月芒环顾四周,道:“如何出去?”
“哄……”头顶上仍旧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像是那梦灵公主和素问公主还在争斗不休,头顶上也不断的落下了灰尘来,教人担忧,那个本来便是落石无意之中形成的穹顶,随时会坍塌下来。
“这可怎地好,又给困住了。”翻天斗摇摇头 ,道:“晦气!”
“难不成现在,咱们只能等死了么……”大马猴颤颤的说道:“可是小生,小生将来还要……”
“还要建功立业,马上封侯呢!”月浜接口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这么多的脑袋,总也是会想出了法子来的,按下心来,稍安勿躁。”
“若是那素问公主将那梦灵公主给打败了,咱们还有机会给放出来,因着素问公主,跟龙神爷有交情。”翻天斗摇摇头,道:“可是那梦灵公主,便心狠手辣,不得而知了。且这个地方,也不能挖洞,出来一点偏差,塌下来,你们就都成了胡旋肉饼子了。”
“咕……”听到了那“胡旋肉饼子”,月芒的肚子叫唤了起来。
“咦,你倒是还有饿的心情。”月浜啧啧称奇道:“你这样心大的,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
月芒也没心思跟月浜吵嘴,只蹲在了梅树跟前,定定的看着那个伤口。
还跟刚刚被割开一样,伤口翻卷开,看上去十分骇人。
“真的没事。”梅树笑道:“不算什么。”
“好歹,也是为着我受的伤。”月芒喃喃的说道:“我……”
一众人则都是心领神会的模样。
“你放心,不论如何,他们总会把这里挖掘出来的,咱这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说着,那翻天斗将那金蚕圣衣拿了出来抖了抖,道:“为着这个,他们也必定会翻找过来,到时候,一准儿能出去。”
“金蚕圣衣……”那洛川自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谁能穿上了金蚕圣衣,做成了金天蛾神,那逃出生天,不在话下,这可惜……”
“远水解不得近渴,”翻天斗百无聊赖的晃动着那金蚕圣衣,道:“所以,只管等着就是了。”
“但是,若是在下将在下的这些个修为,转到了谁的身上,那金蚕圣衣,只需再穿一时半刻,也就是了。”那洛川说道:“成了金天蛾神,就是我们南疆一族的族长,执掌整个南疆……”
“咕咚……”微微的一个声响,梅树已经栽倒了。
“梅树!”
“失血过多……”翻天斗忙赶了过来,咬牙道:“这可如何是好,旁的等得,他等不得!”
梅树,会死么!
“那……”大马猴忽然说道:“若是让梅树穿上了天蚕圣衣,做了那个金天蛾神的话, 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了么!”
“不错!”洛川的声音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做了金天鹅神,那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
“做了那金天蛾神,会如何?”月芒嗓子一阵子发干:“他能活下来么?”
“不仅能活下来,且能永生不灭,”那洛川的声音是胸有成竹的:“他的力量,将会跟神灵一般,无所不能。但是,他就必须要回到南疆,因着这个金蚕圣衣,乃是要代代相传的,穿上之后,便不可脱下来,否则……”
“那金蚕圣衣,还是一生一世的枷锁,还须得往南疆去?”月芒咬了咬牙:“可是……”
“人命要紧,你要看着他死么?”大马猴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让梅树活下来再说!”
“轰隆……”头顶上,一声巨响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个美人飘然而至,她脸上挂着殷红的血痕,却笑的灿若春花:“辛苦,辛苦。”
因着梦灵公主生的跟素问公主是一模一样的,一时片刻,众人也分不清来的究竟是谁,不由得面面相觑。
翻天斗是个老道的,先开口道:“你这个心黑手狠的,连自己的姐妹也下得去手,管我们辛苦死活?”
若要是素问公主,一定就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可是那暴躁的梦灵公主如何会听得这样的话?
果然,那公主绝美的脸上一股子煞气:“你说,谁心黑手狠?本想着,好好送你们上路,不成想,你们还是这样的不上道!”
说着,长长的袖子一卷,但听周遭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素问的幽冥蚁,现在归了本公主了。”那梦灵公主笑道:“你们谁,有再来跟本公主动手的本事?”
众人一听这个话,俱是心里一紧,但见那幽冥蚁,真真是数不清算不尽,一股子戾气围绕在了左近,让人背后发寒。
“那个天蚕圣衣,你交出来,”梦灵公主对着那翻天斗伸出了手来:“不然的话,就从你的尸身上面拿!”
翻天斗也自觉,那幽冥蚁威力无穷,数量这一多,连火也能滚上来压灭了的,已经是毫无畏惧的样子,而身侧,还有许多人需要保护,崩裂的山洞又随时会倒塌,实实在在,是一个退无可退。
想到了这里,翻天斗一甩手,却真的将那金蚕圣衣往身后一抖,道:“洛川,照你说的办!”
只听洛川沉声应了下来,那金蚕圣衣便落在了那梅树的身上,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来。
“你们,支撑半个时辰即可!”
“好!”
翻天斗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无数颜色的皮毛一块一块的拉扯了出来,喝道:“快躲进咱身后来!”
众人一听,忙闪身过来了。
只见那皮毛围墙一般的阻隔在了那些个幽冥蚁前面,固若金汤,连那些个幽冥蚂蚁也钻不进来,索性便在那皮毛外面,沙沙的啃咬了起来。
“畜生!畜生!”翻天斗听见了,心疼的直跳脚:“你们还真够卑鄙!”
“本公主,可以跟你耗着。”梦灵公主淡然一笑,道:“看你的那灵气充足,还是本公主手下的兵将们先支撑不住!”
月芒心下里也着急起来,自然知道翻天斗全然是用自己的灵气硬撑着,可自己也是无计可施,急的在那皮毛后面团团转。
“走的人心忙!”月浜拖了月芒一把,道:“你消停些个吧!”
“如何消停的下来!”月芒甩开了月浜的手,道:“你有什么法子么?”
正说话间,因着幽冥蚁数量实在众多,那皮毛,眼看着便通透了不少,像是越来越薄了。
“梅树那里还不行么?”翻天斗焦躁的说道:“再不行,咱这个皮毛要给吃成了光板了!”
“稍等……”
那璀璨的金蚕圣衣还是发着五彩的光,却一点也看不到什么脱胎换骨的进展。
“沙沙……”终于,那皮毛下面,给那幽冥蚁,生生的啃咬的秃了一个窟窿出来,破了洞的船一般,灌进了数不清的幽冥蚁!
“火!”苏子恒先出了手,一道灵符扬过去,一把火便烧在了那个窟窿左近,噼里啪啦的烧焦了起来,但是源源不断的幽冥蚁很快就压了上来,那火,根本着不起来!
第81章:前缝百纳的毛皮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月芒这才发觉了,眼前,乃是一片废墟。
灰蒙蒙一片,烟尘一直扑到了自己的口鼻上面,让她十分想咳嗽。
“醒了醒了!”那遥远的声音,好不容易方才又清楚了一些,听上去,还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就跟你们说,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年,我妹妹的这条命啊,比铁莲子还硬!”
是月浜,除了月浜,谁能说出了这种话来!
月芒满心不悦的抬起了眼帘,道:“哪里有你硬!”
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便是月浜的脸凑了过来:“没事就赶紧起来,在这种地方也睡得着。”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你这样的哥哥……”月芒一边咕哝着,一面勉强站起来,揉一揉还是有点发雾的眼睛,才想起来,自己跟大家,已经坠落到了那个地宫下面去了。
那地宫下面……不正是那个梦灵公主那一派的幽冥蚁穴么!
想到了这里,月芒立时清醒过来,转头望着众人,清点了一下子,倒是一个不少,除了全都是灰头土脸的,倒也安然无恙,她心里,也且松了一口气。
对了,梅树……还有梅树!月芒的心又提了起来,转头一看,却见梅树坐在了地上,脸色是惨白惨白的,望着她,还笑道:“你可是安然无恙?”
“我没事……”月芒如何不曾看见了,梅树的半边衣服,都给那鲜红的血给浸染透了,登时惊呼起来:‘你当那个伤……”
“那个金盘上面淬着毒。”洛川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大概,是蛊婆婆留下来的东西。”
“伤口合不上,一直流血。”大马猴担忧地说道:“总不见好。”
“这可怎么办!”月芒心下发了慌:“在这种地方,上哪里去寻药寻先生来?”
“不打紧,且还死不了。”梅树道:“想法子出去就是了。”
“出去,可是现在……”月芒环顾四周,道:“如何出去?”
“哄……”头顶上仍旧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像是那梦灵公主和素问公主还在争斗不休,头顶上也不断的落下了灰尘来,教人担忧,那个本来便是落石无意之中形成的穹顶,随时会坍塌下来。
“这可怎地好,又给困住了。”翻天斗摇摇头 ,道:“晦气!”
“难不成现在,咱们只能等死了么……”大马猴颤颤的说道:“可是小生,小生将来还要……”
“还要建功立业,马上封侯呢!”月浜接口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这么多的脑袋,总也是会想出了法子来的,按下心来,稍安勿躁。”
“若是那素问公主将那梦灵公主给打败了,咱们还有机会给放出来,因着素问公主,跟龙神爷有交情。”翻天斗摇摇头,道:“可是那梦灵公主,便心狠手辣,不得而知了。且这个地方,也不能挖洞,出来一点偏差,塌下来,你们就都成了胡旋肉饼子了。”
“咕……”听到了那“胡旋肉饼子”,月芒的肚子叫唤了起来。
“咦,你倒是还有饿的心情。”月浜啧啧称奇道:“你这样心大的,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
月芒也没心思跟月浜吵嘴,只蹲在了梅树跟前,定定的看着那个伤口。
还跟刚刚被割开一样,伤口翻卷开,看上去十分骇人。
“真的没事。”梅树笑道:“不算什么。”
“好歹,也是为着我受的伤。”月芒喃喃的说道:“我……”
一众人则都是心领神会的模样。
“你放心,不论如何,他们总会把这里挖掘出来的,咱这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说着,那翻天斗将那金蚕圣衣拿了出来抖了抖,道:“为着这个,他们也必定会翻找过来,到时候,一准儿能出去。”
“金蚕圣衣……”那洛川自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谁能穿上了金蚕圣衣,做成了金天蛾神,那逃出生天,不在话下,这可惜……”
“远水解不得近渴,”翻天斗百无聊赖的晃动着那金蚕圣衣,道:“所以,只管等着就是了。”
“但是,若是在下将在下的这些个修为,转到了谁的身上,那金蚕圣衣,只需再穿一时半刻,也就是了。”那洛川说道:“成了金天蛾神,就是我们南疆一族的族长,执掌整个南疆……”
“咕咚……”微微的一个声响,梅树已经栽倒了。
“梅树!”
“失血过多……”翻天斗忙赶了过来,咬牙道:“这可如何是好,旁的等得,他等不得!”
梅树,会死么!
“那……”大马猴忽然说道:“若是让梅树穿上了天蚕圣衣,做了那个金天蛾神的话, 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了么!”
“不错!”洛川的声音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做了金天鹅神,那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
“做了那金天蛾神,会如何?”月芒嗓子一阵子发干:“他能活下来么?”
“不仅能活下来,且能永生不灭,”那洛川的声音是胸有成竹的:“他的力量,将会跟神灵一般,无所不能。但是,他就必须要回到南疆,因着这个金蚕圣衣,乃是要代代相传的,穿上之后,便不可脱下来,否则……”
“那金蚕圣衣,还是一生一世的枷锁,还须得往南疆去?”月芒咬了咬牙:“可是……”
“人命要紧,你要看着他死么?”大马猴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让梅树活下来再说!”
“轰隆……”头顶上,一声巨响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个美人飘然而至,她脸上挂着殷红的血痕,却笑的灿若春花:“辛苦,辛苦。”
因着梦灵公主生的跟素问公主是一模一样的,一时片刻,众人也分不清来的究竟是谁,不由得面面相觑。
翻天斗是个老道的,先开口道:“你这个心黑手狠的,连自己的姐妹也下得去手,管我们辛苦死活?”
若要是素问公主,一定就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可是那暴躁的梦灵公主如何会听得这样的话?
果然,那公主绝美的脸上一股子煞气:“你说,谁心黑手狠?本想着,好好送你们上路,不成想,你们还是这样的不上道!”
说着,长长的袖子一卷,但听周遭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素问的幽冥蚁,现在归了本公主了。”那梦灵公主笑道:“你们谁,有再来跟本公主动手的本事?”
众人一听这个话,俱是心里一紧,但见那幽冥蚁,真真是数不清算不尽,一股子戾气围绕在了左近,让人背后发寒。
“那个天蚕圣衣,你交出来,”梦灵公主对着那翻天斗伸出了手来:“不然的话,就从你的尸身上面拿!”
翻天斗也自觉,那幽冥蚁威力无穷,数量这一多,连火也能滚上来压灭了的,已经是毫无畏惧的样子,而身侧,还有许多人需要保护,崩裂的山洞又随时会倒塌,实实在在,是一个退无可退。
想到了这里,翻天斗一甩手,却真的将那金蚕圣衣往身后一抖,道:“洛川,照你说的办!”
只听洛川沉声应了下来,那金蚕圣衣便落在了那梅树的身上,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来。
“你们,支撑半个时辰即可!”
“好!”
翻天斗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无数颜色的皮毛一块一块的拉扯了出来,喝道:“快躲进咱身后来!”
众人一听,忙闪身过来了。
只见那皮毛围墙一般的阻隔在了那些个幽冥蚁前面,固若金汤,连那些个幽冥蚂蚁也钻不进来,索性便在那皮毛外面,沙沙的啃咬了起来。
“畜生!畜生!”翻天斗听见了,心疼的直跳脚:“你们还真够卑鄙!”
“本公主,可以跟你耗着。”梦灵公主淡然一笑,道:“看你的那灵气充足,还是本公主手下的兵将们先支撑不住!”
月芒心下里也着急起来,自然知道翻天斗全然是用自己的灵气硬撑着,可自己也是无计可施,急的在那皮毛后面团团转。
“走的人心忙!”月浜拖了月芒一把,道:“你消停些个吧!”
“如何消停的下来!”月芒甩开了月浜的手,道:“你有什么法子么?”
正说话间,因着幽冥蚁数量实在众多,那皮毛,眼看着便通透了不少,像是越来越薄了。
“梅树那里还不行么?”翻天斗焦躁的说道:“再不行,咱这个皮毛要给吃成了光板了!”
“稍等……”
那璀璨的金蚕圣衣还是发着五彩的光,却一点也看不到什么脱胎换骨的进展。
“沙沙……”终于,那皮毛下面,给那幽冥蚁,生生的啃咬的秃了一个窟窿出来,破了洞的船一般,灌进了数不清的幽冥蚁!
“火!”苏子恒先出了手,一道灵符扬过去,一把火便烧在了那个窟窿左近,噼里啪啦的烧焦了起来,但是源源不断的幽冥蚁很快就压了上来,那火,根本着不起来!
第82章:回该回的地方去
“这可怎地好……”大马猴周身瑟瑟发抖,那两棵香樟树挡了过去,那浓烈的樟树味道,且将那蚂蚁逼的退了几步,可是饶是那香樟树,也因着那幽冥蚁实在太多,推挤之下,也被包围住了。
那蚂蚁虽然是惧怕这个味道,但是先行的一些居然用身体将香樟树的躯干给团团包围住,让那香樟树的气息,也再冒不出来。
大鳝鱼精也奇招百出,喷洒粘液,是粘住了一部分的幽冥蚁,可是无奈何幽冥蚁潮水一般翻涌进来,踩踏着先行部队的躯体,生生的挤了进来。
“哄……”这个时候,那个毛皮已经被啃咬的差不多了,决堤一般裂开了口子,幽冥蚁喷涌一般的进来了。
”沙沙……沙沙……“那声音,让人肌肤也起了一层颤栗。
月芒没有法子,跟随在月浜等人身后,用小鞭子虎虎生风的挥舞起来,可是饶是如此,也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眼看着,那幽冥蚂蚁浪潮一般,要将一行人给淹没了。
”掩住了口鼻!“翻天斗只好大嚷道:”这个毒性太大,进了体内,性命难保!“
月芒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梅树一眼,梅树身上光芒还在,但是……
终究,还是赶不上了么……
月浜早将月芒拉进了怀里来,用衣襟将月芒满头满脸的给包上了,“沙沙……”月芒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有那古怪的声音……
“哥……”月芒道:“咱们,是要死了么……”
“谁知道。”在一片喧哗之中,月浜的声音却还是十分沉静的:“就算是真的死了……过奈何桥的时候,我牵着你的手走!来生,再……”
“哗……”一个十分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身侧非常非常的热,月芒甚么也看不见,却觉着自己脚底下虚浮,好像悬浮到了那半空之中去了。
“哥……”
“梅树他,只怕真的做成了甚么金天蛾神了!”月浜的声音,带着点高兴,也带着点发慌:“可是……”
月芒的心也陡然抽动了起来:“可是什么?”
说着,且从月浜的衣襟之中挣脱了出去。
这一出来不打紧,也惊的险些停住了呼吸:“这是……”
自己和月浜等人,确实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低头往下面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深潭一样的东西。
那深潭犹自在蠕蠕的动,好似将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吸。
那黑色的,是幽冥蚁!
“混蛋!”梦灵公主早已经隔着那个被幽冥蚁啃咬破了的皮毛看见了这一切,禁不住是又惊又怒:“住手!你要将本公主的幽冥蚁给怎么样!”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有那数不清幽冥蚁,慢慢沉下去的声响。
“梅树在哪里?”月芒急急的问道:“洛川呢?变成了那个金天蛾神,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嘘,你别着急。”那苏子恒说道:“深潭,便是梅树和洛川所为罢!既然他已经有了这样过人的本事,自然也立时就成了那金天蛾神了,就是说……”
“就是说,梅树现如今,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大马猴声音里带着喜;“究竟是赶上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翻天斗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
那深潭在将幽冥蚁吞噬干净之后,逐渐缩小,又变成了那平整的地面了,月浜一行人,也安然的重新落在了地上。
接着,一个光点自地面之中悬浮了出来,满身金色,化成了一个人形。
可不便是那个披着金蚕圣衣的梅树么!
那件华贵的衣服穿在了梅树本来就高挑的身上,居然是出奇的相得益彰,似乎梅树本来,也就该穿上了这一件衣服一般。
“梅树……”
梦灵公主银牙紧咬:“你休想,事情便这样算了!将本公主的幽冥蚁给还回来!”
说着,春葱一般的指尖儿勾起,冲着梅树便攻了过去,梅树似乎根本不曾闪躲,可是不论哪梦灵公主如何出手,却连碰也碰不到梅树的身上。
众人瞪着眼睛,心下里都是啧啧称奇。
这是一个什么法门?
“梦灵公主,也莫要再来白费力气了。”梅树说道:“事情过去了,你也输了。”
“输?”那梦灵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之极了:“本公主,当真也并不知道,甚么叫做输!”
“既然公主开了口,教一教公主也无妨。”梅树还是带着惯常的那个笑意,抬了抬手。
无数的金色丝线忽然拔地而起,将梦灵公主生生的缠绕起来,梦灵公主大惊失色,却无法挣脱,那金色丝线将梦灵公主紧紧的缠绕了起来,倒挂在了那个墙壁上,正是一个金色的茧子模样。
开始还能微微听见了梦灵公主的呼喊,可是慢慢的,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梅树!”月芒自月浜怀里挣脱开来,急切的问道:“你的那个伤……”
“伤口没事。”梅树笑道:“劳心了。咱们走吧,我还记得,你肚子饿了。”
月芒脸一红,心里也像是给什么柔和的东西给包裹住了一般。
现如今,梅树有了这样的本事,出这里,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
梅树一只手贴在了那纷杂的石壁上面,那石壁居然跟活了一般,碎石头自己滚动了起来,冲着两边给让了过去,居然自然形成了一条通道。
那通道通向外面,出口是好似许久不见的日光。
众人自然是心下振奋的,陆陆续续忙从那个洞口出来了,月芒是走在最后面的,见梅树不出来,侧头奇道:“梅树,你怎么不走?可还有甚么要事么?”
“出去,是没有什么要事了。”梅树淡然笑了笑,道:“因着,我自有我该去的地方。”
“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月芒的心陡然一沉:“难不成你……要回到了南疆?洛川呢?洛川呢?”
“洛川?”梅树笑道:“现如今,已经跟我,合二为一了,他的使命,也就是我的使命。”
“你要去南疆……”月芒舌头也像是打了结,怎么也不灵便了:“那,那你的家怎么办,龙神爷怎么办?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么?”
第82章:回该回的地方去
“这可怎地好……”大马猴周身瑟瑟发抖,那两棵香樟树挡了过去,那浓烈的樟树味道,且将那蚂蚁逼的退了几步,可是饶是那香樟树,也因着那幽冥蚁实在太多,推挤之下,也被包围住了。
那蚂蚁虽然是惧怕这个味道,但是先行的一些居然用身体将香樟树的躯干给团团包围住,让那香樟树的气息,也再冒不出来。
大鳝鱼精也奇招百出,喷洒粘液,是粘住了一部分的幽冥蚁,可是无奈何幽冥蚁潮水一般翻涌进来,踩踏着先行部队的躯体,生生的挤了进来。
“哄……”这个时候,那个毛皮已经被啃咬的差不多了,决堤一般裂开了口子,幽冥蚁喷涌一般的进来了。
”沙沙……沙沙……“那声音,让人肌肤也起了一层颤栗。
月芒没有法子,跟随在月浜等人身后,用小鞭子虎虎生风的挥舞起来,可是饶是如此,也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眼看着,那幽冥蚂蚁浪潮一般,要将一行人给淹没了。
”掩住了口鼻!“翻天斗只好大嚷道:”这个毒性太大,进了体内,性命难保!“
月芒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梅树一眼,梅树身上光芒还在,但是……
终究,还是赶不上了么……
月浜早将月芒拉进了怀里来,用衣襟将月芒满头满脸的给包上了,“沙沙……”月芒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有那古怪的声音……
“哥……”月芒道:“咱们,是要死了么……”
“谁知道。”在一片喧哗之中,月浜的声音却还是十分沉静的:“就算是真的死了……过奈何桥的时候,我牵着你的手走!来生,再……”
“哗……”一个十分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身侧非常非常的热,月芒甚么也看不见,却觉着自己脚底下虚浮,好像悬浮到了那半空之中去了。
“哥……”
“梅树他,只怕真的做成了甚么金天蛾神了!”月浜的声音,带着点高兴,也带着点发慌:“可是……”
月芒的心也陡然抽动了起来:“可是什么?”
说着,且从月浜的衣襟之中挣脱了出去。
这一出来不打紧,也惊的险些停住了呼吸:“这是……”
自己和月浜等人,确实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低头往下面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深潭一样的东西。
那深潭犹自在蠕蠕的动,好似将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吸。
那黑色的,是幽冥蚁!
“混蛋!”梦灵公主早已经隔着那个被幽冥蚁啃咬破了的皮毛看见了这一切,禁不住是又惊又怒:“住手!你要将本公主的幽冥蚁给怎么样!”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有那数不清幽冥蚁,慢慢沉下去的声响。
“梅树在哪里?”月芒急急的问道:“洛川呢?变成了那个金天蛾神,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嘘,你别着急。”那苏子恒说道:“深潭,便是梅树和洛川所为罢!既然他已经有了这样过人的本事,自然也立时就成了那金天蛾神了,就是说……”
“就是说,梅树现如今,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大马猴声音里带着喜;“究竟是赶上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翻天斗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
那深潭在将幽冥蚁吞噬干净之后,逐渐缩小,又变成了那平整的地面了,月浜一行人,也安然的重新落在了地上。
接着,一个光点自地面之中悬浮了出来,满身金色,化成了一个人形。
可不便是那个披着金蚕圣衣的梅树么!
那件华贵的衣服穿在了梅树本来就高挑的身上,居然是出奇的相得益彰,似乎梅树本来,也就该穿上了这一件衣服一般。
“梅树……”
梦灵公主银牙紧咬:“你休想,事情便这样算了!将本公主的幽冥蚁给还回来!”
说着,春葱一般的指尖儿勾起,冲着梅树便攻了过去,梅树似乎根本不曾闪躲,可是不论哪梦灵公主如何出手,却连碰也碰不到梅树的身上。
众人瞪着眼睛,心下里都是啧啧称奇。
这是一个什么法门?
“梦灵公主,也莫要再来白费力气了。”梅树说道:“事情过去了,你也输了。”
“输?”那梦灵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之极了:“本公主,当真也并不知道,甚么叫做输!”
“既然公主开了口,教一教公主也无妨。”梅树还是带着惯常的那个笑意,抬了抬手。
无数的金色丝线忽然拔地而起,将梦灵公主生生的缠绕起来,梦灵公主大惊失色,却无法挣脱,那金色丝线将梦灵公主紧紧的缠绕了起来,倒挂在了那个墙壁上,正是一个金色的茧子模样。
开始还能微微听见了梦灵公主的呼喊,可是慢慢的,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梅树!”月芒自月浜怀里挣脱开来,急切的问道:“你的那个伤……”
“伤口没事。”梅树笑道:“劳心了。咱们走吧,我还记得,你肚子饿了。”
月芒脸一红,心里也像是给什么柔和的东西给包裹住了一般。
现如今,梅树有了这样的本事,出这里,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
梅树一只手贴在了那纷杂的石壁上面,那石壁居然跟活了一般,碎石头自己滚动了起来,冲着两边给让了过去,居然自然形成了一条通道。
那通道通向外面,出口是好似许久不见的日光。
众人自然是心下振奋的,陆陆续续忙从那个洞口出来了,月芒是走在最后面的,见梅树不出来,侧头奇道:“梅树,你怎么不走?可还有甚么要事么?”
“出去,是没有什么要事了。”梅树淡然笑了笑,道:“因着,我自有我该去的地方。”
“这话,是一个什么意思?”月芒的心陡然一沉:“难不成你……要回到了南疆?洛川呢?洛川呢?”
“洛川?”梅树笑道:“现如今,已经跟我,合二为一了,他的使命,也就是我的使命。”
“你要去南疆……”月芒舌头也像是打了结,怎么也不灵便了:“那,那你的家怎么办,龙神爷怎么办?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么?”
第83章:
“这个么……”梅树微笑道:“谁知道呢!”
“至少,你也该回到家里去!”月芒说道:“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姐姐……”
“可是,”梅树道:“现在,我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使命啊!”
“月芒,他穿上了那金蚕圣衣,就脱不下来了。”翻天斗也将头回过来了,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命数。”
“你什么时候走?”月芒盯着梅树。
梅树答道:“既然南疆需要我,自然很快就要走了。”
“你能不能等等我?”月芒忽然抬起了头来,两只眼睛闪亮闪亮的:“只等我一天。”
“一天?”翻天斗插嘴道:“一天功夫,能作甚?你还是省省心罢……”
“月芒!”走在前面的月浜忽然大声喊了起来,又惊又喜:“咱们薄州的李家人,跟京城的李家人,全过来了!爹也在,你快出来!”
月芒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着梅树。
梅树摇摇头,道:“月芒,你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来到了这里,不就是为着收集了那妖鬼的内丹,去换取了一个心愿么?现如今,你应该攒的也差不多了罢?”
月芒心里知道,那个袋子里面的内丹,还有多少。
“是攒的差不多了。”
“这很好,你可以去鬼市了。”梅树笑容和煦:“那个以工代赔,也算是赔偿的差不多了,你跟着你们家的人,换取了那个心愿之后,一道回薄州罢!”
“你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心愿么?”月芒咬了咬牙:“你上次说……”
“为着苏子恒,也为着你父亲的心意啊!”梅树忽然也伸手揉了揉月芒的头顶,笑道:“月芒,你的心意,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可是现在我的心愿改了。”月芒的嗓子梗了梗,倔强的说道:“我的心愿,不过是让你留下来。”
梅树也怔了一怔,低声道:“你这是……”
“给你。”忽然一个跟着大鳝鱼精一起来帮忙的妖怪将一个温润的珠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月芒的手里。
月芒一愣:“内丹……”
“我们的心愿,和你一样。“那个妖怪笑了笑,道:“横竖,不过是内丹,修炼修炼,总还会有的,又不是精元,也没什么妨碍。你拿了去我的,若是真能许下了那个心愿,这权作是我出的一分力气。”
“既如此,我的也给你。”
“还有我的。”
“我也……”
不多时,月芒手里,沉甸甸的,满是那内丹。
“梅树,你小子人缘儿不错。”翻天斗挤了挤眼,道:“月芒这个心愿,看来是非实现不可了。”
梅树苦笑一下,道:“这又是何苦……”
外面的光线暗淡了下来,苏子恒扬声说道:“月芒,外面天也黑了,你不是饿了么,与梅树一道出来,子恒哥哥带着你们去吃你爱你的菜!”
“天黑了!”月芒心内一动,将那内丹全数装进了袋子之内,跟妖怪们道了谢,拔腿就要出去,翻天斗却一把将月芒给拉住了:“抄近儿!抄近儿!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抄近儿……”月芒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见那翻天斗拿出来了一方红色的布,兜头便将月芒给盖上了,月芒给那黑暗罩住了,才抬手掀开,却见眼前,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这里,灯火通明,游走的,都是些个人间看不见的东西。
大头的妖鬼,三寸丁一般的矮人,生着拖地长尾巴的小孩子,软绵绵人头蛇身的美人,与她们身侧那些个千奇百怪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间。
月芒心下一振,虽然不曾来过,可是她知道,这里就是那鬼市!
那个能够以妖精内丹换取心愿的怪人,就在这个鬼市之内!
不过,月芒乃是一个凡人。
她知道,鬼市面对人间,只在七月开,可现在乃是暮春,根本就不是七月。
也就是说,非常时段进到鬼市里面来,可冒着被妖鬼吞吃了的危险哪!
可是她身侧的那些个妖怪,非但不曾为难她,倒是还很殷勤的跟她招手:“你带了多少妖鬼精元?看看这个物件儿可好?”
月芒一低头,这才发觉了,那翻天斗与了她的那个红色东西,原来是一个带着兜帽的斗篷,而那个斗篷,现如今正穿在了她的身上。
斗篷上面的妖气,完美的遮盖了她的生人气。
她忙进到了妖鬼群里,打听道:“不知道,哪里有换心愿的地方?”
“走到了最里面去!”一个生着八条手臂的大汉倒是十分热心的,道:“最里面有一个小红门口,内里便是那个怪老头子!不过,你的内丹要是充足,我这里的人骨头梳子也是可以看一看的,保准让凡人迷魂丧志,凑到你嘴边让你吃!哎……哎……你别走啊……”
月芒哪里还听得下去,早奔着那个方向去了。
小红门口……小红门口……
是了!
真真有一个小红门口!门口是虚掩的,那个传闻之中的老头子,一定就在里面!
月芒两只脚也打颤,急匆匆的就往那里跑,不成想,一个生着两个轮子为腿的怪人正从斜刺里出来,那轮子当当正正,便轧在了那红色披风的下摆上!
月芒根本不曾反应过来,那个红色的斗篷便给那个车轮子的力道拖了下去。
“哟,有生人气!”
早有了妖鬼黏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生人!”
“吃了罢!吃了吧!”
那声音沸腾了起来:“吃了她!”
“呼……”妖气和杀气一样的浓重,月芒哪里还有工夫捡起来那红色披风,且一股气的将挡在了自己前面的几个妖鬼两拳打飞,冲进了那个小红门口,
“追!追!”
无数妖鬼的身影跟了上来,月芒转过身,飞快的将那些个带着腥风血雨的呼号关在了小红门口的外面。
“啪啪啪啪……”拍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怪里怪气的呼号着:“吃!要吃!”
“谁啊?”一个满脑袋白头发的老头子不悦的从里面出来,打量着月芒:“你是生人?”
“我是生人。”月芒利落的将那装满了妖怪内丹的袋子拿了出来,在那老头子面前打开了:“不知道,跟生人的买卖,你做不做?”
“怎么不做?谁跟内丹过不去!”那老头子的眼睛给那内丹一照,发起了光来:“你只管在脑海之中想吧,你想要用这个,换取了一个什么心愿?”
月芒脑海之内,自然是希望,梅树可以留下来了。
“金天蛾神和天蚕圣衣?”那个老头子的眉头却拧起来了:“这个,不好意思了……愿望超过了普通的愿望,你这点内丹,换不起。”
“甚么?”月芒瞪大眼睛:“换不起?那,那需要多少内丹?”
“普通的心愿,自然须得九十九个,但是这种心愿,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你有么?”
”九千九百九十九……”月芒心内发了慌:“这么多……”
须知她搜集的那些个内丹,还是费了整整一年的功夫,须知一日能寻得多少遇上麻烦的妖鬼,又有多少妖鬼,正好是有内丹的!
那老头子一听这个,也不似先前那般的客气了,瞧见内丹不如意,可是冷淡了不少:“不好意思,既然如此,老头子,可帮不了你了。”
“我能不能先佘一些!“月芒更着急了:“你多加上一点利息也无妨的!我是玄阴地李家的宗亲,我们家族……”
”天王老子来了,老头子也不会赊欠。“那个老头子指着那个给妖鬼拍的啪啪作响的红门口,道:”你走吧。“
第83章:
“这个么……”梅树微笑道:“谁知道呢!”
“至少,你也该回到家里去!”月芒说道:“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姐姐……”
“可是,”梅树道:“现在,我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使命啊!”
“月芒,他穿上了那金蚕圣衣,就脱不下来了。”翻天斗也将头回过来了,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命数。”
“你什么时候走?”月芒盯着梅树。
梅树答道:“既然南疆需要我,自然很快就要走了。”
“你能不能等等我?”月芒忽然抬起了头来,两只眼睛闪亮闪亮的:“只等我一天。”
“一天?”翻天斗插嘴道:“一天功夫,能作甚?你还是省省心罢……”
“月芒!”走在前面的月浜忽然大声喊了起来,又惊又喜:“咱们薄州的李家人,跟京城的李家人,全过来了!爹也在,你快出来!”
月芒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着梅树。
梅树摇摇头,道:“月芒,你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来到了这里,不就是为着收集了那妖鬼的内丹,去换取了一个心愿么?现如今,你应该攒的也差不多了罢?”
月芒心里知道,那个袋子里面的内丹,还有多少。
“是攒的差不多了。”
“这很好,你可以去鬼市了。”梅树笑容和煦:“那个以工代赔,也算是赔偿的差不多了,你跟着你们家的人,换取了那个心愿之后,一道回薄州罢!”
“你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心愿么?”月芒咬了咬牙:“你上次说……”
“为着苏子恒,也为着你父亲的心意啊!”梅树忽然也伸手揉了揉月芒的头顶,笑道:“月芒,你的心意,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可是现在我的心愿改了。”月芒的嗓子梗了梗,倔强的说道:“我的心愿,不过是让你留下来。”
梅树也怔了一怔,低声道:“你这是……”
“给你。”忽然一个跟着大鳝鱼精一起来帮忙的妖怪将一个温润的珠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月芒的手里。
月芒一愣:“内丹……”
“我们的心愿,和你一样。“那个妖怪笑了笑,道:“横竖,不过是内丹,修炼修炼,总还会有的,又不是精元,也没什么妨碍。你拿了去我的,若是真能许下了那个心愿,这权作是我出的一分力气。”
“既如此,我的也给你。”
“还有我的。”
“我也……”
不多时,月芒手里,沉甸甸的,满是那内丹。
“梅树,你小子人缘儿不错。”翻天斗挤了挤眼,道:“月芒这个心愿,看来是非实现不可了。”
梅树苦笑一下,道:“这又是何苦……”
外面的光线暗淡了下来,苏子恒扬声说道:“月芒,外面天也黑了,你不是饿了么,与梅树一道出来,子恒哥哥带着你们去吃你爱你的菜!”
“天黑了!”月芒心内一动,将那内丹全数装进了袋子之内,跟妖怪们道了谢,拔腿就要出去,翻天斗却一把将月芒给拉住了:“抄近儿!抄近儿!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抄近儿……”月芒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见那翻天斗拿出来了一方红色的布,兜头便将月芒给盖上了,月芒给那黑暗罩住了,才抬手掀开,却见眼前,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这里,灯火通明,游走的,都是些个人间看不见的东西。
大头的妖鬼,三寸丁一般的矮人,生着拖地长尾巴的小孩子,软绵绵人头蛇身的美人,与她们身侧那些个千奇百怪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间。
月芒心下一振,虽然不曾来过,可是她知道,这里就是那鬼市!
那个能够以妖精内丹换取心愿的怪人,就在这个鬼市之内!
不过,月芒乃是一个凡人。
她知道,鬼市面对人间,只在七月开,可现在乃是暮春,根本就不是七月。
也就是说,非常时段进到鬼市里面来,可冒着被妖鬼吞吃了的危险哪!
可是她身侧的那些个妖怪,非但不曾为难她,倒是还很殷勤的跟她招手:“你带了多少妖鬼精元?看看这个物件儿可好?”
月芒一低头,这才发觉了,那翻天斗与了她的那个红色东西,原来是一个带着兜帽的斗篷,而那个斗篷,现如今正穿在了她的身上。
斗篷上面的妖气,完美的遮盖了她的生人气。
她忙进到了妖鬼群里,打听道:“不知道,哪里有换心愿的地方?”
“走到了最里面去!”一个生着八条手臂的大汉倒是十分热心的,道:“最里面有一个小红门口,内里便是那个怪老头子!不过,你的内丹要是充足,我这里的人骨头梳子也是可以看一看的,保准让凡人迷魂丧志,凑到你嘴边让你吃!哎……哎……你别走啊……”
月芒哪里还听得下去,早奔着那个方向去了。
小红门口……小红门口……
是了!
真真有一个小红门口!门口是虚掩的,那个传闻之中的老头子,一定就在里面!
月芒两只脚也打颤,急匆匆的就往那里跑,不成想,一个生着两个轮子为腿的怪人正从斜刺里出来,那轮子当当正正,便轧在了那红色披风的下摆上!
月芒根本不曾反应过来,那个红色的斗篷便给那个车轮子的力道拖了下去。
“哟,有生人气!”
早有了妖鬼黏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生人!”
“吃了罢!吃了吧!”
那声音沸腾了起来:“吃了她!”
“呼……”妖气和杀气一样的浓重,月芒哪里还有工夫捡起来那红色披风,且一股气的将挡在了自己前面的几个妖鬼两拳打飞,冲进了那个小红门口,
“追!追!”
无数妖鬼的身影跟了上来,月芒转过身,飞快的将那些个带着腥风血雨的呼号关在了小红门口的外面。
“啪啪啪啪……”拍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怪里怪气的呼号着:“吃!要吃!”
“谁啊?”一个满脑袋白头发的老头子不悦的从里面出来,打量着月芒:“你是生人?”
“我是生人。”月芒利落的将那装满了妖怪内丹的袋子拿了出来,在那老头子面前打开了:“不知道,跟生人的买卖,你做不做?”
“怎么不做?谁跟内丹过不去!”那老头子的眼睛给那内丹一照,发起了光来:“你只管在脑海之中想吧,你想要用这个,换取了一个什么心愿?”
月芒脑海之内,自然是希望,梅树可以留下来了。
“金天蛾神和天蚕圣衣?”那个老头子的眉头却拧起来了:“这个,不好意思了……愿望超过了普通的愿望,你这点内丹,换不起。”
“甚么?”月芒瞪大眼睛:“换不起?那,那需要多少内丹?”
“普通的心愿,自然须得九十九个,但是这种心愿,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你有么?”
”九千九百九十九……”月芒心内发了慌:“这么多……”
须知她搜集的那些个内丹,还是费了整整一年的功夫,须知一日能寻得多少遇上麻烦的妖鬼,又有多少妖鬼,正好是有内丹的!
那老头子一听这个,也不似先前那般的客气了,瞧见内丹不如意,可是冷淡了不少:“不好意思,既然如此,老头子,可帮不了你了。”
“我能不能先佘一些!“月芒更着急了:“你多加上一点利息也无妨的!我是玄阴地李家的宗亲,我们家族……”
”天王老子来了,老头子也不会赊欠。“那个老头子指着那个给妖鬼拍的啪啪作响的红门口,道:”你走吧。“
第84章:古怪的大头公子
"我这会子却是走不得的!"月芒心内一着急,却露出了一身的煞气来:"那个心愿,我非实现不可!"
"大概,"那个老头子看见了月芒的样子,却露出了一种十分诡谲的微笑来:"你以为,凭着你的本事,能强抢了来还是如何?"
"现如今,我可没有了什么旁的选择。"月芒沉声说道:"强抢便强抢,我什么也都在所不惜!"
"哎呀,”那老头子微笑着说道:"我在这鬼市这许多年,遇上求心愿的人不少,痛哭流涕的也好,跪地乞求的人也有,可出言相逼的,倒真真还是头一个。也好也好,便让我看看,你这个一个黄毛小丫头,究竟能有什么本事。"
月芒嘴上是硬气,可实实在在,也是因着给梅树的事情着急,心里如何能有底,外面那些个数不清的妖鬼又都在拼命的拍打着那门口,随时都会冲进来的样子,心里可是更发慌了,道:“现如今,我看你是个老头子,不好与你动手,你最好是识相一点,免得……免得人家说我欺负老人……”
“哈哈哈哈……”那个老头子大笑了起来:“欺负老人,你现在,不正在欺负老人么!还有,虽然我是一个老人,可是只要我将手放在了那门板上面,那门板一开,你只管看看,咱们究竟谁吃亏!”
月芒闻言,忙自挡在了那个小红门口道:“没有那样容易!你……你不要逼我出手!”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老头子倒像是来了兴趣一般,道:“你为何不想想,灵力足够实现人间任何愿望的主儿,是你能要挟的住的么?这样吧,因这个皮囊,你不相信,也是有的,便让你看看,老头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说着,那老头子那干枯的手往那花白的发髻上面一提,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便一下子给提下来了,而那人皮下面出现的,正是一只妖兽!
月芒纵使见到的妖鬼数都数不清楚,也给这个妖兽唬的心里沉了一沉,但见那个妖兽一身金碧辉煌的鳞片,面上两只眼睛如灯,四肢也带着长毛,磨盘大的脑袋,生着数不清的凸起,宛如大门上面的门钉一般。
那妖兽张口大口,清啸一声,几乎要震坏了月芒的耳朵。
这一声清啸一响,连带着那外面的吵嚷着要吃肉的妖鬼,也都一下子噤声不语,只咕哝了几句“惹上麻烦了……”
“那咱们,还是莫要招惹了……”
不大一会子的功夫,那外面的妖鬼居然也像是全数都给散开了一般。
月芒如何不知道,这个妖兽,看样子,一定乃是不好惹的麻烦人物。
“怎么样?”那个妖兽耍了一番威风,长大了嘴,声如洪钟:“怎地,你还想着,在我这里,讨了甚么便宜去么?本来,今日没甚胃口,既如此,便吃了你,当作点心配清茶罢……”
说着,一张大嘴,便要将月芒给吞了下去。
月芒一拳打在了那个妖兽的鼻子上,可是除了自己从来不曾疼过的铁拳也传来了一阵剧痛之外,那个妖兽是分毫不曾有什么痛苦之色的。
“啊呜……”
“且等一等。”忽然一个十分清越的声音响起来了:“她出的那些个内丹,倘若不够的话, 剩下的,我来出,那个心愿,你帮着她了了吧。”
“咦?”那妖兽转过头来,月芒本来也是做好了给咬碎了的准备,这才偏过了头来,却见那个妖兽偌大的身体后面,居然晃荡出来一个公子。
那个公子一身月白长衫,头上戴着一个银冠,腰上镶嵌着水头极好的翡翠,只是形容消瘦,像是吃不饱饭似的,却又是丰神俊逸,那个完美的面貌,让这个公子似乎浑身带着仙气。
“这件事情,你要管?”那妖兽见了这个公子,却也不慌不忙的:“你出得起么?”
“出不起,就欠着啊!”那个公子显然跟那个妖兽乃是旧识,用一种熟稔的,却又像是耍赖似的口气道:“横竖已经欠了你那许多,你知道,凡人有句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这是什么话!”那个妖兽勃然变色道:“再要赊欠,将先前的还清了再说!”
“作甚非要这样一板一眼的?”那个公子露出一种十分失望的模样来:“枉你跟我一样,总要给人称为了大头的,怎地却一点脑子也不长,分明这一次赊账了,受益乃是更大的,你要做买卖,生意经也不会,到时候要亏起来亏死你。”
“你说,几分利?”那个妖兽居然给那公子巧舌如簧一挑拨,态度也给松动了下来。
“好说!”那个公子等的便是这一句,立时说道:“不想今日你也聪明了一回。”
月芒呆愣愣的望着那个妖兽慢慢的将那个画轴一般的人皮重新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成了那花白头发老头的模样,那老头儿还十分悠闲的捋着胡子,看着那个瘦弱的公子道:“你现如今感情也沾染上了你那个狗腿子的脾气,盐吃多了一般,四处管起了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呢!”那个公子微笑道:“缺了旁的还便罢了,最不能缺的,便是狗腿子了。行了,旁的也莫要多说,紧着将事情办了,大家安心。”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给那细瘦公子这一催,也只得摇头晃脑的回到了那屋子里面去了。
而留在了原地的那个公子,只是对着月芒微笑了起来:“好胆色,连那个老鬼也不怕,不愧是李家的后人。”
“多谢。”月芒心内有点乱,并不明白为着这个陌生人,要从天而降,这样来帮着她,但是还是满心的感激,忙行礼道:“今次的事情,多亏了这位公子出手相救,要不然,月芒的这一条命……”
“嗳……”那公子只是气定神闲的摇着手,且说道:“你的命数,还长得很,可不是会被这个老鬼吞吃了这样简单,以后的艰难险阻还多得很,偏生,你是全都能克化的动的。”
第84章:古怪的大头公子
"我这会子却是走不得的!"月芒心内一着急,却露出了一身的煞气来:"那个心愿,我非实现不可!"
"大概,"那个老头子看见了月芒的样子,却露出了一种十分诡谲的微笑来:"你以为,凭着你的本事,能强抢了来还是如何?"
"现如今,我可没有了什么旁的选择。"月芒沉声说道:"强抢便强抢,我什么也都在所不惜!"
"哎呀,”那老头子微笑着说道:"我在这鬼市这许多年,遇上求心愿的人不少,痛哭流涕的也好,跪地乞求的人也有,可出言相逼的,倒真真还是头一个。也好也好,便让我看看,你这个一个黄毛小丫头,究竟能有什么本事。"
月芒嘴上是硬气,可实实在在,也是因着给梅树的事情着急,心里如何能有底,外面那些个数不清的妖鬼又都在拼命的拍打着那门口,随时都会冲进来的样子,心里可是更发慌了,道:“现如今,我看你是个老头子,不好与你动手,你最好是识相一点,免得……免得人家说我欺负老人……”
“哈哈哈哈……”那个老头子大笑了起来:“欺负老人,你现在,不正在欺负老人么!还有,虽然我是一个老人,可是只要我将手放在了那门板上面,那门板一开,你只管看看,咱们究竟谁吃亏!”
月芒闻言,忙自挡在了那个小红门口道:“没有那样容易!你……你不要逼我出手!”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老头子倒像是来了兴趣一般,道:“你为何不想想,灵力足够实现人间任何愿望的主儿,是你能要挟的住的么?这样吧,因这个皮囊,你不相信,也是有的,便让你看看,老头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说着,那老头子那干枯的手往那花白的发髻上面一提,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便一下子给提下来了,而那人皮下面出现的,正是一只妖兽!
月芒纵使见到的妖鬼数都数不清楚,也给这个妖兽唬的心里沉了一沉,但见那个妖兽一身金碧辉煌的鳞片,面上两只眼睛如灯,四肢也带着长毛,磨盘大的脑袋,生着数不清的凸起,宛如大门上面的门钉一般。
那妖兽张口大口,清啸一声,几乎要震坏了月芒的耳朵。
这一声清啸一响,连带着那外面的吵嚷着要吃肉的妖鬼,也都一下子噤声不语,只咕哝了几句“惹上麻烦了……”
“那咱们,还是莫要招惹了……”
不大一会子的功夫,那外面的妖鬼居然也像是全数都给散开了一般。
月芒如何不知道,这个妖兽,看样子,一定乃是不好惹的麻烦人物。
“怎么样?”那个妖兽耍了一番威风,长大了嘴,声如洪钟:“怎地,你还想着,在我这里,讨了甚么便宜去么?本来,今日没甚胃口,既如此,便吃了你,当作点心配清茶罢……”
说着,一张大嘴,便要将月芒给吞了下去。
月芒一拳打在了那个妖兽的鼻子上,可是除了自己从来不曾疼过的铁拳也传来了一阵剧痛之外,那个妖兽是分毫不曾有什么痛苦之色的。
“啊呜……”
“且等一等。”忽然一个十分清越的声音响起来了:“她出的那些个内丹,倘若不够的话, 剩下的,我来出,那个心愿,你帮着她了了吧。”
“咦?”那妖兽转过头来,月芒本来也是做好了给咬碎了的准备,这才偏过了头来,却见那个妖兽偌大的身体后面,居然晃荡出来一个公子。
那个公子一身月白长衫,头上戴着一个银冠,腰上镶嵌着水头极好的翡翠,只是形容消瘦,像是吃不饱饭似的,却又是丰神俊逸,那个完美的面貌,让这个公子似乎浑身带着仙气。
“这件事情,你要管?”那妖兽见了这个公子,却也不慌不忙的:“你出得起么?”
“出不起,就欠着啊!”那个公子显然跟那个妖兽乃是旧识,用一种熟稔的,却又像是耍赖似的口气道:“横竖已经欠了你那许多,你知道,凡人有句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这是什么话!”那个妖兽勃然变色道:“再要赊欠,将先前的还清了再说!”
“作甚非要这样一板一眼的?”那个公子露出一种十分失望的模样来:“枉你跟我一样,总要给人称为了大头的,怎地却一点脑子也不长,分明这一次赊账了,受益乃是更大的,你要做买卖,生意经也不会,到时候要亏起来亏死你。”
“你说,几分利?”那个妖兽居然给那公子巧舌如簧一挑拨,态度也给松动了下来。
“好说!”那个公子等的便是这一句,立时说道:“不想今日你也聪明了一回。”
月芒呆愣愣的望着那个妖兽慢慢的将那个画轴一般的人皮重新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成了那花白头发老头的模样,那老头儿还十分悠闲的捋着胡子,看着那个瘦弱的公子道:“你现如今感情也沾染上了你那个狗腿子的脾气,盐吃多了一般,四处管起了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呢!”那个公子微笑道:“缺了旁的还便罢了,最不能缺的,便是狗腿子了。行了,旁的也莫要多说,紧着将事情办了,大家安心。”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给那细瘦公子这一催,也只得摇头晃脑的回到了那屋子里面去了。
而留在了原地的那个公子,只是对着月芒微笑了起来:“好胆色,连那个老鬼也不怕,不愧是李家的后人。”
“多谢。”月芒心内有点乱,并不明白为着这个陌生人,要从天而降,这样来帮着她,但是还是满心的感激,忙行礼道:“今次的事情,多亏了这位公子出手相救,要不然,月芒的这一条命……”
“嗳……”那公子只是气定神闲的摇着手,且说道:“你的命数,还长得很,可不是会被这个老鬼吞吃了这样简单,以后的艰难险阻还多得很,偏生,你是全都能克化的动的。”
第85章:时辰越长越好吃
“您知道,我的未来?”月芒越发的迷惑起来:“公子,乃是以为神相么?”
那个公子却捉狭的笑了,一双好看的桃花大眼眯起来,道:“天机不可泄露。”
“嘿,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个大头,倒是还卖起了关子来,人情也不要?”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已经从那内室之中出来了,十分不耐烦的对月芒说道:“小丫头,你的那个心愿,现如今,已经实现了,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赶紧回去吧!”
“已经完成了?”月芒又惊又喜,却又有点难以置信:“怎地,这样快么?”
“啊呀,真真是个怪人!实现你的心愿,你倒是还嫌弃太快?”那个老头子忿然作色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老头子?”
“不敢不敢!”才刚得罪完了这个老头子,月芒自然大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的,忙道:“只不过,是因着……”
“真的已经成了。”那公子却含着笑,道:“我来给你保证可好?”
“保证……”月芒望着那个神秘莫测的陌生公子,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心内就是信他,信他能够帮着自己。
那个公子只是微笑着。
“那……”月芒犹豫了一下,方才咬了咬牙,将那一袋子的内丹搁在了庭院之内的石桌上面,道:“既如此,我便告辞回去了……”
“且等一等。”那个细瘦公子却将那一方红色的斗篷给拿了出来,交给了月芒,道:“这个斗篷给你,你拿着吧,本来,也是外面借来的东西,弄丢了,那个抠老头子,又要大呼小叫了。”
正是方才遗失在了街上的那一条红色的斗篷。
“诶……”月芒忙将那那斗篷接过来,道了谢,心下却是越发的纳罕了,怎地这个公子,却跟梅树一般神秘,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情,不曾装在了他们的心里。
“怎地?”那个公子像是看穿了月芒的心事,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八成你这样英雄救美,小姑娘也芳心暗许,想问问你就竟是何方神圣哩!”那个老头子没好气的跟着插嘴道。
一下子就给这个老头子戳中痛处,真真是讨厌。
可是,不问的话,心内实在是过不去。
“那也无妨。”那个公子且笑道:“你这个老鬼如何知道,这人间的女子,但凡认识了我,哪里有不问问我姓甚名谁的。都一样,都一样……”说着,像是不耐烦,也像是洋洋得意的摇了摇那修长的手。
这可倒好,越描越黑,问了他,也跟那动了春心的似的。闹的月芒越发觉着是骑虎难下,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那好奇心,且说道:“虽然失礼,月芒还真是想问问您的名讳,绝对不为旁的, 月芒也不曾有什么要痴心妄想的事情,只是想着,今日大恩,日后,一定加倍回报!”
“无妨,”那个公子且笑道:“都是些个小事情,告诉了梅树,让他还跟以前一样,将玄阴地照看好了也就是了,我的名字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月芒心内略略有些个失望,也有些个不安,知恩图报,乃是李家的家训,这样平白的拿了好处,未免……
“好啦,莫要想的太多,”那个公子且笑道:“你该要做的事情,是赶紧回去,免得你那个怕你嫁不出去的爹,又要替你再来做了甚么决定……”
“对了,我爹!”月芒一听这个,忙急急火火的要走。
那个老头子却也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横竖那钱,咱也收下了,便附赠你一个回程的车马罢!”
说着,一只手在月芒的后背上一推,月芒便只觉得身子一轻,宛如落进了甚么无底深渊一般,再来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身处在那梅家点心铺子门口了。
“诶……”月芒愣了愣,也想不出来许多,跌跌撞撞的就进了那店堂里面去了。
店堂还跟自己头一次进来一般,干干净净的,空气之中弥漫着点心的甜香味道。
发黄的光线从窗户投进来,月芒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人间的几时几刻。
而梅树的爹娘正在厨房左近忙活什么。
梅树,正一手托腮,在那光可鉴人,给自己拍过了仪仗,缺了一个角儿的柜台上打盹。
他身上,果然还是那件再平常不过是素麻布的衣衫,可并不是那个劳什子天蚕圣衣。
心里像是所有的沉重,都落到了地上,从来,没有这般的平安安稳过。
“月芒回来了!”倒是梅树爹先看见了月芒,忙喜滋滋的从那厨房探出了身子来,道:“可算是回来了,饿不饿?那铁锅小公鸡,可正要出锅哪!”
“嗯!”月芒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有劳梅叔!”
“这么客气干甚,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梅树爹笑的憨厚,却给梅树妈推了一把,嗔怪道:“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满口胡说什么,为老不尊,让梅树怎么在月芒前面做人!”
“我嘴快……下次不敢了……”
可是剩余的话,月芒也没怎么听进去,因着梅树的一双黑眼睛,也睁开了,正对着月芒笑成了一弯月亮:“你回来啦!真真辛苦的很!快坐下,立时开饭了。”
“我……”月芒一颗心里,全都是问题,可也正是因着那问题太多,反倒是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嗓子直发紧。
“我知道,”梅树却站起来,带着笑,道:“你想问的,我都知道,这样吧,你跟着我出来,事情,我跟你说。”
便从柜台后面出来,跟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爹,娘,那小公鸡晚点出锅,炖的时间长了,皮酥骨烂才更有味道。”
“好啦!知道了!给你们热着!”梅树爹还是那个心领神会的样子:“时辰越长,越好吃!”
“不要理睬我爹。”梅树微笑着出来了,外面一方红太阳正沉了下去。
月芒这才知道,鬼市之内那短短一瞬,在人家竟然已经是一个日夜了,这便说道:“原来,都是这个时候了……”
“时间虽短,可也是沧海桑田的感觉呐!”梅树道:“现如今,我可以留下了。洛川么……穿上那个天蚕圣衣了。”
第85章:时辰越长越好吃
“您知道,我的未来?”月芒越发的迷惑起来:“公子,乃是以为神相么?”
那个公子却捉狭的笑了,一双好看的桃花大眼眯起来,道:“天机不可泄露。”
“嘿,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个大头,倒是还卖起了关子来,人情也不要?”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已经从那内室之中出来了,十分不耐烦的对月芒说道:“小丫头,你的那个心愿,现如今,已经实现了,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赶紧回去吧!”
“已经完成了?”月芒又惊又喜,却又有点难以置信:“怎地,这样快么?”
“啊呀,真真是个怪人!实现你的心愿,你倒是还嫌弃太快?”那个老头子忿然作色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老头子?”
“不敢不敢!”才刚得罪完了这个老头子,月芒自然大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的,忙道:“只不过,是因着……”
“真的已经成了。”那公子却含着笑,道:“我来给你保证可好?”
“保证……”月芒望着那个神秘莫测的陌生公子,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心内就是信他,信他能够帮着自己。
那个公子只是微笑着。
“那……”月芒犹豫了一下,方才咬了咬牙,将那一袋子的内丹搁在了庭院之内的石桌上面,道:“既如此,我便告辞回去了……”
“且等一等。”那个细瘦公子却将那一方红色的斗篷给拿了出来,交给了月芒,道:“这个斗篷给你,你拿着吧,本来,也是外面借来的东西,弄丢了,那个抠老头子,又要大呼小叫了。”
正是方才遗失在了街上的那一条红色的斗篷。
“诶……”月芒忙将那那斗篷接过来,道了谢,心下却是越发的纳罕了,怎地这个公子,却跟梅树一般神秘,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情,不曾装在了他们的心里。
“怎地?”那个公子像是看穿了月芒的心事,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八成你这样英雄救美,小姑娘也芳心暗许,想问问你就竟是何方神圣哩!”那个老头子没好气的跟着插嘴道。
一下子就给这个老头子戳中痛处,真真是讨厌。
可是,不问的话,心内实在是过不去。
“那也无妨。”那个公子且笑道:“你这个老鬼如何知道,这人间的女子,但凡认识了我,哪里有不问问我姓甚名谁的。都一样,都一样……”说着,像是不耐烦,也像是洋洋得意的摇了摇那修长的手。
这可倒好,越描越黑,问了他,也跟那动了春心的似的。闹的月芒越发觉着是骑虎难下,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那好奇心,且说道:“虽然失礼,月芒还真是想问问您的名讳,绝对不为旁的, 月芒也不曾有什么要痴心妄想的事情,只是想着,今日大恩,日后,一定加倍回报!”
“无妨,”那个公子且笑道:“都是些个小事情,告诉了梅树,让他还跟以前一样,将玄阴地照看好了也就是了,我的名字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月芒心内略略有些个失望,也有些个不安,知恩图报,乃是李家的家训,这样平白的拿了好处,未免……
“好啦,莫要想的太多,”那个公子且笑道:“你该要做的事情,是赶紧回去,免得你那个怕你嫁不出去的爹,又要替你再来做了甚么决定……”
“对了,我爹!”月芒一听这个,忙急急火火的要走。
那个老头子却也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横竖那钱,咱也收下了,便附赠你一个回程的车马罢!”
说着,一只手在月芒的后背上一推,月芒便只觉得身子一轻,宛如落进了甚么无底深渊一般,再来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身处在那梅家点心铺子门口了。
“诶……”月芒愣了愣,也想不出来许多,跌跌撞撞的就进了那店堂里面去了。
店堂还跟自己头一次进来一般,干干净净的,空气之中弥漫着点心的甜香味道。
发黄的光线从窗户投进来,月芒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人间的几时几刻。
而梅树的爹娘正在厨房左近忙活什么。
梅树,正一手托腮,在那光可鉴人,给自己拍过了仪仗,缺了一个角儿的柜台上打盹。
他身上,果然还是那件再平常不过是素麻布的衣衫,可并不是那个劳什子天蚕圣衣。
心里像是所有的沉重,都落到了地上,从来,没有这般的平安安稳过。
“月芒回来了!”倒是梅树爹先看见了月芒,忙喜滋滋的从那厨房探出了身子来,道:“可算是回来了,饿不饿?那铁锅小公鸡,可正要出锅哪!”
“嗯!”月芒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有劳梅叔!”
“这么客气干甚,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梅树爹笑的憨厚,却给梅树妈推了一把,嗔怪道:“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满口胡说什么,为老不尊,让梅树怎么在月芒前面做人!”
“我嘴快……下次不敢了……”
可是剩余的话,月芒也没怎么听进去,因着梅树的一双黑眼睛,也睁开了,正对着月芒笑成了一弯月亮:“你回来啦!真真辛苦的很!快坐下,立时开饭了。”
“我……”月芒一颗心里,全都是问题,可也正是因着那问题太多,反倒是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嗓子直发紧。
“我知道,”梅树却站起来,带着笑,道:“你想问的,我都知道,这样吧,你跟着我出来,事情,我跟你说。”
便从柜台后面出来,跟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爹,娘,那小公鸡晚点出锅,炖的时间长了,皮酥骨烂才更有味道。”
“好啦!知道了!给你们热着!”梅树爹还是那个心领神会的样子:“时辰越长,越好吃!”
“不要理睬我爹。”梅树微笑着出来了,外面一方红太阳正沉了下去。
月芒这才知道,鬼市之内那短短一瞬,在人家竟然已经是一个日夜了,这便说道:“原来,都是这个时候了……”
“时间虽短,可也是沧海桑田的感觉呐!”梅树道:“现如今,我可以留下了。洛川么……穿上那个天蚕圣衣了。”
第86章:世上哪有这种爹
“洛川穿上了那个天蚕圣衣?”月芒大吃一惊:“可是……”
“是想象不到的,”梅树道:“谁也不曾想到了,那个时候,洛川本来跟我,是合为一体,在那个天蚕圣衣之内的, 可是,我好像是给人推了一把,便自那个天蚕圣衣之内出来了,回头一看,天蚕圣衣,正穿在了一个翩翩少年身上。”
“原来洛川是一个翩翩少年么!”月芒一阵高兴:“他终于又能有了正常的身体啦!”
“是啊,你不曾看见,好生的可惜。”梅树笑道:“那个模样,简直比你心内那个子恒哥哥,还要更潇洒一些的。”
“你的子恒哥哥”,这么区区的六个字,却又让月芒心内别扭了起来:“也不算是我的罢……”
“不过你的子恒哥哥,倒是也说了不少的怪话呢!”梅树假装出来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说什么,让我代替他,好生的照料你,万万不能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不然的话,要好生寻了我来算账呢。”
“我哪里用的着谁照顾!”那落日的红光映照在了月芒本来就发烫的小脸上,更是红艳非常:“这个子恒哥哥,素来谨慎的,还真是头一次说了这样的怪话……”
“你哥哥月浜,话可是说的更怪了!”梅树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他满口,只是在劝你家的父亲。”
“我父亲?”月芒忙问道:“我父亲又如何?我们那一派的李家人来了之后,可真真是黄花菜也凉了,那繁昌圣教,更是……”
“我桩桩件件一一跟你说,可好?”梅树的弯眼睛也像是带着月光一般:“不过我知道你心急,就跟你说个大概。”
月芒怔怔的望着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儿像是给棉花堵上了似的,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家的人因着路途遥远,那会子能赶上了,已经很不容易了。”梅树笑着说道:“但是当时的那个模样,分明的很,也都算是给解决清楚了,他们虽然热心而来,究竟也没得到了用武之地。那个时候,胡人法师得了那小车里面的财宝,早就也已经是作鸟兽散,各自离开了。”
“繁昌圣教,也便那样的土崩瓦解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了……“月芒叹一口气:“作恶多端的教派,大概,也是一个报应吧!那般辛苦的屠杀财蛇,到最后,还是这样的下场。”
“可不是么!”梅树接着说道:“所以你们李家人,就算有心思去追究,也没法子追究了,只得作罢,那幽冥蚁也烟消云散,你们李家人到底是神通广大的,听月浜和苏子恒说了那幽冥蚁的事情,忙便将那素问公主与那个无名,一道给救出来了。”
“素问公主与那个无名,都不曾死?”月芒不禁大吃了一惊:“可是梦灵公主她……”
“究竟血浓于水,便是动的了那个心,也未必会下得去那个手。”梅树望着远远的,给那夕阳烧红了的胭脂河,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给幽禁起来了,无名是伤重,倒是还有一口气,那个家伙,不成想,原来是一个痴情种子呢!为着那素问公主,什么事情也肯干,不惜想出了这样的计划来。”
“也是他运气好。”月芒咕嘟了嘴,道:“这个计划,可不算高明。”
“便是因着不算高明,才能顺顺当当的解决了啊!”梅树笑道:“你知道,咱们的运气也不错。”
“还不错!”月芒宛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道:“你险险就是死人了,还要说运气不错?”
“我运气不错,是因着,我遇上了你啊!”梅树望着月芒,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月芒这一愣,脸上更是烧的难受,心内是颇觉得尴尬的:“这个么……这倒是……对了,那素问公主,又怎么样了?”
“素问公主给救了上来,便将梦灵公主给带走了,也承诺了,说是以后幽冥蚁族,都要合二为一,再不让那梦灵公主作乱的,”梅树道:“不过嘛,幽冥蚁元气大伤,便是想去作乱,只怕也没有那个实力去作乱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这么在那夕阳光辉下走着,梅树忽然又笑了,道:“啊,对了,光说起了这个来了,还不曾跟你说,你父亲的事情。”
“我爹他,一定又说了什么怪话。”月芒拧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若是太过丢脸,你还是莫要说了,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哪里有什么丢脸的。”梅树侧头笑道:“自家的父亲,自然是要为着自己的孩子了!令尊说起来了,也是为着那个什么公子的……说是那个公子悔婚啦!”
“悔婚!”月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此话可当真么!悔婚……啊呀,真真是没有比这个梗要紧的了!”
当初想要用那些个内丹,换取的心,不是旁人的,正是那个跟自己定下婚约的公子的啊!怎地,难不成,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也给那个白胡子老头子听见了,一并实现了么!
怪道说什么内丹不够,感情,是自己想要的愿望太多了!说起来了这个,也还真真是是要感谢了那个细瘦公子呢!
对了,那个细瘦公子还要让自己带话的……月芒刚想把那个细瘦公子的事情说出来,只听梅树正好街这说道:“是以,令尊很不高兴。”
“我爹不高兴!”月芒忿然作色道:“本来也就是他自己多事,怎地又要不高兴起来!他凭什么不高兴!他,他想怎么样?”
“哪里有许多凭不凭的,”梅树摆摆手,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就是了。令尊想要将你带回了薄州,重新掐算八字,要给你重订了亲事的,说是那位公子悔婚之后,马不停蹄,又帮着你寻找了另一个好婚事,过过眼就是了,先定下来,也放心了。”
“总是这样的多事……”月芒脸上一阵发烫:“世上哪里有这样怕自己闺女嫁不出去的爹!”
“这个么……“梅树顿了一顿,笑的捉狭:”因着听说啊……你再薄州,颇为出名呢!”
第86章:世上哪有这种爹
“洛川穿上了那个天蚕圣衣?”月芒大吃一惊:“可是……”
“是想象不到的,”梅树道:“谁也不曾想到了,那个时候,洛川本来跟我,是合为一体,在那个天蚕圣衣之内的, 可是,我好像是给人推了一把,便自那个天蚕圣衣之内出来了,回头一看,天蚕圣衣,正穿在了一个翩翩少年身上。”
“原来洛川是一个翩翩少年么!”月芒一阵高兴:“他终于又能有了正常的身体啦!”
“是啊,你不曾看见,好生的可惜。”梅树笑道:“那个模样,简直比你心内那个子恒哥哥,还要更潇洒一些的。”
“你的子恒哥哥”,这么区区的六个字,却又让月芒心内别扭了起来:“也不算是我的罢……”
“不过你的子恒哥哥,倒是也说了不少的怪话呢!”梅树假装出来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说什么,让我代替他,好生的照料你,万万不能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不然的话,要好生寻了我来算账呢。”
“我哪里用的着谁照顾!”那落日的红光映照在了月芒本来就发烫的小脸上,更是红艳非常:“这个子恒哥哥,素来谨慎的,还真是头一次说了这样的怪话……”
“你哥哥月浜,话可是说的更怪了!”梅树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他满口,只是在劝你家的父亲。”
“我父亲?”月芒忙问道:“我父亲又如何?我们那一派的李家人来了之后,可真真是黄花菜也凉了,那繁昌圣教,更是……”
“我桩桩件件一一跟你说,可好?”梅树的弯眼睛也像是带着月光一般:“不过我知道你心急,就跟你说个大概。”
月芒怔怔的望着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儿像是给棉花堵上了似的,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家的人因着路途遥远,那会子能赶上了,已经很不容易了。”梅树笑着说道:“但是当时的那个模样,分明的很,也都算是给解决清楚了,他们虽然热心而来,究竟也没得到了用武之地。那个时候,胡人法师得了那小车里面的财宝,早就也已经是作鸟兽散,各自离开了。”
“繁昌圣教,也便那样的土崩瓦解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了……“月芒叹一口气:“作恶多端的教派,大概,也是一个报应吧!那般辛苦的屠杀财蛇,到最后,还是这样的下场。”
“可不是么!”梅树接着说道:“所以你们李家人,就算有心思去追究,也没法子追究了,只得作罢,那幽冥蚁也烟消云散,你们李家人到底是神通广大的,听月浜和苏子恒说了那幽冥蚁的事情,忙便将那素问公主与那个无名,一道给救出来了。”
“素问公主与那个无名,都不曾死?”月芒不禁大吃了一惊:“可是梦灵公主她……”
“究竟血浓于水,便是动的了那个心,也未必会下得去那个手。”梅树望着远远的,给那夕阳烧红了的胭脂河,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给幽禁起来了,无名是伤重,倒是还有一口气,那个家伙,不成想,原来是一个痴情种子呢!为着那素问公主,什么事情也肯干,不惜想出了这样的计划来。”
“也是他运气好。”月芒咕嘟了嘴,道:“这个计划,可不算高明。”
“便是因着不算高明,才能顺顺当当的解决了啊!”梅树笑道:“你知道,咱们的运气也不错。”
“还不错!”月芒宛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道:“你险险就是死人了,还要说运气不错?”
“我运气不错,是因着,我遇上了你啊!”梅树望着月芒,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月芒这一愣,脸上更是烧的难受,心内是颇觉得尴尬的:“这个么……这倒是……对了,那素问公主,又怎么样了?”
“素问公主给救了上来,便将梦灵公主给带走了,也承诺了,说是以后幽冥蚁族,都要合二为一,再不让那梦灵公主作乱的,”梅树道:“不过嘛,幽冥蚁元气大伤,便是想去作乱,只怕也没有那个实力去作乱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这么在那夕阳光辉下走着,梅树忽然又笑了,道:“啊,对了,光说起了这个来了,还不曾跟你说,你父亲的事情。”
“我爹他,一定又说了什么怪话。”月芒拧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若是太过丢脸,你还是莫要说了,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哪里有什么丢脸的。”梅树侧头笑道:“自家的父亲,自然是要为着自己的孩子了!令尊说起来了,也是为着那个什么公子的……说是那个公子悔婚啦!”
“悔婚!”月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此话可当真么!悔婚……啊呀,真真是没有比这个梗要紧的了!”
当初想要用那些个内丹,换取的心,不是旁人的,正是那个跟自己定下婚约的公子的啊!怎地,难不成,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也给那个白胡子老头子听见了,一并实现了么!
怪道说什么内丹不够,感情,是自己想要的愿望太多了!说起来了这个,也还真真是是要感谢了那个细瘦公子呢!
对了,那个细瘦公子还要让自己带话的……月芒刚想把那个细瘦公子的事情说出来,只听梅树正好街这说道:“是以,令尊很不高兴。”
“我爹不高兴!”月芒忿然作色道:“本来也就是他自己多事,怎地又要不高兴起来!他凭什么不高兴!他,他想怎么样?”
“哪里有许多凭不凭的,”梅树摆摆手,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就是了。令尊想要将你带回了薄州,重新掐算八字,要给你重订了亲事的,说是那位公子悔婚之后,马不停蹄,又帮着你寻找了另一个好婚事,过过眼就是了,先定下来,也放心了。”
“总是这样的多事……”月芒脸上一阵发烫:“世上哪里有这样怕自己闺女嫁不出去的爹!”
“这个么……“梅树顿了一顿,笑的捉狭:”因着听说啊……你再薄州,颇为出名呢!”
第87章:小生也就不客气
“出名……”月芒连耳根子都发热了:“该不会是……”
“据说你恶名昭彰……”
“那都是造谣!”月芒忙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你是什么人,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会相信旁人是怎么说的。”梅树笑的温和:“干嘛要旁人帮着自己做决定。”
“很是!很是!”月芒忙道:“一开始,你说我哥劝我爹,他要劝甚么?”
“月浜说,你的终身大事,不让令尊操心。”梅树道:“说你心里,有了人。”
“甚么!”月芒忙道:“又要多嘴多舌的,这个月浜,一天到晚,只知道乱管闲事,真真是讨厌至极的……那我爹,怎么说的?”
“令尊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吾家有女终长成,既如此,随她去。”梅树侧过头来:“不过,接着说,若是月芒的心上人还是瞧不上你,那,也只有捉你回去了。”
“怎么就没人瞧上我了!”月芒怒不可遏:“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父兄!”
“不过嘛……”梅树忽然很认真的问道:“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月芒瞧见了梅树的模样,心内发起了慌来:“这个……这个么……”
“女子的心意不好猜。”梅树摇摇头,且笑道:“所以,月浜和令尊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说是了却了心事,也就安心了。”
“他们这么容易就回去了么!”月芒瞪大了眼睛,道:“这……”
高高兴兴?全然像是甩脱了麻烦的模样!~那两个人,看她回到了薄州,如何跟他们算账!
“所以,你可以留在了玄阴地啊,”梅树笑道:“你也可以留在点心铺子,以工代赔的事情是结束了,可是你可以继续替代我姐,做龙神使者帮忙,到时候,给你吃住报酬,如何?”
“你这是,在留我?”月芒低下头来:“为什么……”
“不是我留你。”梅树清了清嗓子,道:“留你的,乃是铁锅小公鸡。”
“……”
“回去吧。”梅树说道:“铁锅小公鸡再要炖煮下去,肉要老了,塞牙缝可很不美。”
说着,梅树回过身,夕阳的光芒正照在了他的面孔上,在五官上投下了重重的影子来,让他好看的,本来就像是一场梦境,让人难以想象。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那梅树,居然对月芒伸出了修长的手来。
“诶?”月芒望着那手,愣住了。
梅树见月芒发愣,一下子捞起了月芒的手就牵上了,笑道:“所以……留在玄阴地,我来照顾你,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可是……”月芒只觉得,梅树那一只手,虽然依旧是温和的,却不再是让人安稳,反倒是让人心头直跳:“你……你还没问,我心里的那个人……”
“我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梅树悠然的说道:“我也不想去猜测,横竖,我心里面的人,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像是重重的砸在了月芒的心上去,让她声音有点颤:“这个……”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旁的不敢说,准让你每一顿都能吃到肉。”梅树修长的手指头跟月芒的手十指交缠:“不管是炖肘子,红烧肉,还是腊肉,腊肠,清蒸排骨,四喜丸子,还是清炖肉,小炒肉,只要你喜欢,我……”
“咕……”
月芒的肚子正在这个时候,长长的鸣叫了起来。
很……很尴尬……
“饿了么。”梅树笑道:“咱们回家吃饭。”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那左近传来了萋萋芳草的味道。
这个滋味,可是幸福么?
月芒忽然觉着,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饿,期盼的,居然不是去吃那一锅铁锅小公鸡,反倒是愿意,这一条路,能更长一些,更远一些。
跟梅树,能走的更久一些。
“其实,玄阴地,也算是一个好地方吧。”梅树忽然说道:“总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呐!”
月芒点了点头,道:“很是。”
不管有没有那个铁锅小公鸡,有情也能饮水饱。
这是月芒以前,从来都不曾想象的到的。
“对了,苏子恒……”
“子恒哥哥?”月芒忽然回过神来,道:“怎地了?”
“你还想着,寻了他,跟他说甚么话么?梅树侧头笑道:”你去寻他,可要带着我。“
“作甚非要带你。”月芒掌不住笑了:“带了你又如何?”
“带了我,才好跟那子恒哥哥说,缘分天注定,月老的红线,都是月老栓的,可不能赖我,”梅树一本正经的说道:“好歹,也是要来往的亲戚,逢年过节,还要送礼的……”
“哪里就成了亲戚了。”月芒红着脸啐道:“你倒是也很会不正经起来。”
梅树的手倒是更紧了一些:“那又如何,横竖,我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
说话间,已经到了点心铺子门口,月芒想来想去,要将手给抽出来,可是梅树非要不松手,这个时候,大马猴正从对街跑了过来,一见两个人的手,愣了愣,随即高兴了起来:“啊呀,终究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梅树笑道:“该算的上,是那繁昌圣教给做的媒罢!”
“分明,是我马尚候做的媒!”大马猴不服气的说道:“若不是因着小生拿错了那把伞,如何会成就了许多的奇缘?要送鞋要送鞋!”
月芒也知道,这里的风俗,是要给媒人买鞋来感谢帮着跑腿的,忍不住想笑。
梅树则说道:“鞋是没有的,正有鸡爪子,可以给你以形补形,你要不要吃?”
“哎呀,好香……”大马猴也闻到了那一股子味道,这才不情愿的说道:“那……马马虎虎罢!”说着,也便跟了进来。
一锅子铁锅小公鸡,已经上了桌了。
“就等你们来吃啦!”梅树爹妈说道:“盛饭盛饭!添了新筷子呢!”
“那……”大马猴先坐下了:“小生来来回回许多次,也就不客气了!”
第87章:小生也就不客气
“出名……”月芒连耳根子都发热了:“该不会是……”
“据说你恶名昭彰……”
“那都是造谣!”月芒忙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你是什么人,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会相信旁人是怎么说的。”梅树笑的温和:“干嘛要旁人帮着自己做决定。”
“很是!很是!”月芒忙道:“一开始,你说我哥劝我爹,他要劝甚么?”
“月浜说,你的终身大事,不让令尊操心。”梅树道:“说你心里,有了人。”
“甚么!”月芒忙道:“又要多嘴多舌的,这个月浜,一天到晚,只知道乱管闲事,真真是讨厌至极的……那我爹,怎么说的?”
“令尊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吾家有女终长成,既如此,随她去。”梅树侧过头来:“不过,接着说,若是月芒的心上人还是瞧不上你,那,也只有捉你回去了。”
“怎么就没人瞧上我了!”月芒怒不可遏:“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父兄!”
“不过嘛……”梅树忽然很认真的问道:“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月芒瞧见了梅树的模样,心内发起了慌来:“这个……这个么……”
“女子的心意不好猜。”梅树摇摇头,且笑道:“所以,月浜和令尊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说是了却了心事,也就安心了。”
“他们这么容易就回去了么!”月芒瞪大了眼睛,道:“这……”
高高兴兴?全然像是甩脱了麻烦的模样!~那两个人,看她回到了薄州,如何跟他们算账!
“所以,你可以留在了玄阴地啊,”梅树笑道:“你也可以留在点心铺子,以工代赔的事情是结束了,可是你可以继续替代我姐,做龙神使者帮忙,到时候,给你吃住报酬,如何?”
“你这是,在留我?”月芒低下头来:“为什么……”
“不是我留你。”梅树清了清嗓子,道:“留你的,乃是铁锅小公鸡。”
“……”
“回去吧。”梅树说道:“铁锅小公鸡再要炖煮下去,肉要老了,塞牙缝可很不美。”
说着,梅树回过身,夕阳的光芒正照在了他的面孔上,在五官上投下了重重的影子来,让他好看的,本来就像是一场梦境,让人难以想象。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那梅树,居然对月芒伸出了修长的手来。
“诶?”月芒望着那手,愣住了。
梅树见月芒发愣,一下子捞起了月芒的手就牵上了,笑道:“所以……留在玄阴地,我来照顾你,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可是……”月芒只觉得,梅树那一只手,虽然依旧是温和的,却不再是让人安稳,反倒是让人心头直跳:“你……你还没问,我心里的那个人……”
“我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梅树悠然的说道:“我也不想去猜测,横竖,我心里面的人,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像是重重的砸在了月芒的心上去,让她声音有点颤:“这个……”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旁的不敢说,准让你每一顿都能吃到肉。”梅树修长的手指头跟月芒的手十指交缠:“不管是炖肘子,红烧肉,还是腊肉,腊肠,清蒸排骨,四喜丸子,还是清炖肉,小炒肉,只要你喜欢,我……”
“咕……”
月芒的肚子正在这个时候,长长的鸣叫了起来。
很……很尴尬……
“饿了么。”梅树笑道:“咱们回家吃饭。”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那左近传来了萋萋芳草的味道。
这个滋味,可是幸福么?
月芒忽然觉着,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饿,期盼的,居然不是去吃那一锅铁锅小公鸡,反倒是愿意,这一条路,能更长一些,更远一些。
跟梅树,能走的更久一些。
“其实,玄阴地,也算是一个好地方吧。”梅树忽然说道:“总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呐!”
月芒点了点头,道:“很是。”
不管有没有那个铁锅小公鸡,有情也能饮水饱。
这是月芒以前,从来都不曾想象的到的。
“对了,苏子恒……”
“子恒哥哥?”月芒忽然回过神来,道:“怎地了?”
“你还想着,寻了他,跟他说甚么话么?梅树侧头笑道:”你去寻他,可要带着我。“
“作甚非要带你。”月芒掌不住笑了:“带了你又如何?”
“带了我,才好跟那子恒哥哥说,缘分天注定,月老的红线,都是月老栓的,可不能赖我,”梅树一本正经的说道:“好歹,也是要来往的亲戚,逢年过节,还要送礼的……”
“哪里就成了亲戚了。”月芒红着脸啐道:“你倒是也很会不正经起来。”
梅树的手倒是更紧了一些:“那又如何,横竖,我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
说话间,已经到了点心铺子门口,月芒想来想去,要将手给抽出来,可是梅树非要不松手,这个时候,大马猴正从对街跑了过来,一见两个人的手,愣了愣,随即高兴了起来:“啊呀,终究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梅树笑道:“该算的上,是那繁昌圣教给做的媒罢!”
“分明,是我马尚候做的媒!”大马猴不服气的说道:“若不是因着小生拿错了那把伞,如何会成就了许多的奇缘?要送鞋要送鞋!”
月芒也知道,这里的风俗,是要给媒人买鞋来感谢帮着跑腿的,忍不住想笑。
梅树则说道:“鞋是没有的,正有鸡爪子,可以给你以形补形,你要不要吃?”
“哎呀,好香……”大马猴也闻到了那一股子味道,这才不情愿的说道:“那……马马虎虎罢!”说着,也便跟了进来。
一锅子铁锅小公鸡,已经上了桌了。
“就等你们来吃啦!”梅树爹妈说道:“盛饭盛饭!添了新筷子呢!”
“那……”大马猴先坐下了:“小生来来回回许多次,也就不客气了!”
第88章:好一个溶溶夜色
一面说着,那大马猴忙便一面拿起了筷子来,要夹了那铁锅之中冒着香气的肉去。
“小猴,怎地还是这样的着急?”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道:“姐姐不在的这几日,梅树可曾闯下了甚么祸事么?”
“梅菜姐?”那大马猴一听这个声音,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梅菜姐从昆仑山回来了?”
“回来了。”一掀帘子,一个灵气十足的女子从厨房之中走出来,素手捧着一盆汤,搁在了桌子上,穿着一身鹅黄衫子,身段很纤细,打扮不多,却素净的好看,只微微一笑,她那眼睛是生的跟梅树一模一样,像是两弯月亮:“听说你们,倒是十分辛苦。”
“帮着梅菜姐姐做事,一点也不辛苦!”大马猴忙带着点谄媚道:“梅菜姐姐高兴就是了,将梅树托付给了小生,小生也自知,是责任重大……”
“这便是,那真正的龙神使者么?”月芒眨眨眼睛,却不知怎地居然破天荒的害起了羞来,喃喃道:“我……”
“我知道你。”那个女子笑容十分和煦:“这一阵子,你替代了我,在这里跑腿,保护了梅树,可不是多亏你了么!”
“我其实……”
“好香,好香……”梅树倒是先把话头给接了过来,连声道:“姐,你在弄什么呢?又是紫菜蛋花汤?还真真乃是一个原汤化原食,从小公鸡到它的后代,一个都手洗了不放过,给他们断子绝孙么?”
“吃一个饭,也要如此的多话!”那梅菜将一只筷子拿起来,敲在了梅树的头上,道:“手洗了没有?”
一低头,瞧见了梅树和月芒两个人的手还是交缠在一起的,且咳嗽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曾看到,只招呼大马猴喝汤。
月芒的脸,红的简直是要滴下了血来了。
梅树却是不以为意的,细致的给她盛好了米饭,添了汤,还将鸡腿丢在了她的碗里,笑道:“吃吧,吃饱了不饿。”
“哈哈哈哈,好一句废话!”大马猴一口米饭喷了出来:“这话说得实在有水准!”
“扑……”大马猴嘴里给塞进去了一个鸡爪子,还有梅树悠然的声音:“还忘记了,说好了,给你以形补形。”
屋里的人欢声笑语,在香气之中尽享美味,那点心铺子外面,却有两个身影,正停驻在了那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这一次,你万万是要绑的牢固些!”一个矮墩墩的老人弯着身子,在一只老鼠身上,将那一根纤细的红线十分郑重的换成了粗大的:“记住,打上了那死扣!”
那老鼠心领神会的“嗞”了一声,飞快的跑出去了。
“能管用么!”那个矮墩墩的老人身后,正是那个在鬼市之内,帮助了那月芒的细瘦公子,那公子拧着好看的眉头,望着那隐然于月色之中的老鼠,道:“可万万不要跟那一次一般,硬生生的给断了。”
“百年不遇的事情,你可就莫要再来旧事重提了。”那个矮墩墩的老人站起了身来,面露尴尬,道:“逮到了那一次,怎么也不放,算甚么!”
“不提便不提。”那个细瘦的公子笑道:“总是怕你将这一码子事情给忘记了,牢靠了,比什么都强。”
“绳子连割都割不断,如何不牢靠……”那个矮墩墩的老人不悦的说道:“行了,行了,事情也照着你说的办了,做神仙的,要这样给自己的人放水,传出去,大概不好听,所以……”
那细瘦公子一听,立时也是十分义正词严的说道:“身为月下老人,这么一点诱惑也抵挡不住,肯去放水,传出去,大概更不好听,行贿事小,那玩忽职守,借着职位牟利,可就更不好听了。”
那月下老人给那细瘦公子噎了一下子,登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想想,那个细瘦公子素来都是伶牙俐齿惯了的,自己好似,也说他不过,只好鼓着腮不语。
“事情总算是完成了。”那细瘦公子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只觉着,功德圆满。”
“你自己的功德圆满了么?”那个矮墩墩的老人说道:“身为守护玄阴地的神灵,一走了之,将事情丢给了那几个孩子,可未免有点不大光彩。”
“你以为,光凭着他们,有的了那许多的好运气?”那细瘦公子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要走,一只毛色鲜绿的鹦鹉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蹲在了那个细瘦公子的肩膀上,道:“龙神爷没少出力!龙神爷爱管闲事!”
“说是这么说,可也没看见你除了大吃大喝之外,干了什么旁的大事……”那矮墩墩的老人咕哝了两句,也吹了一声口哨,但见数不清的大老鼠忽然奔涌而来,拉扯了一个小小的车辇,那个矮墩墩的老人坐上了那个车辇,回头望着那个飘散着温暖灯光和点心香气的梅家点心铺子,也自满意的笑了。
老鼠拉动了那车辇,在溶溶月色之下不见了。
屋里面的梅树,却忽然笑了。
“梅树,你笑什么?”梅菜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姐,你看错了。”
梅树又给月芒丢了一块鸡肉在碗里,道:“今日这个铁锅小公鸡,还真真很是味道。”
“饿来吃糠甜如蜜,饱来吃蜜也不甜。”大马猴悠悠的说道:“好运道,好运道!”
月芒是羞涩了些,可是遇上了美食,居然也很快将那些个羞涩给抛到了脑后去了,收拾完了那饭桌子,心里却又别扭了起来。
梅树的姐姐既然回来了,龙神使者自然也就是有人来做了,那自己,岂不是一个大大的多余?
宛如,秋后蒲扇罢?
“出去吹风。”梅树将发呆的月芒给拉了出来。
外面却是暖风微醺,带着点椿树花开的味道。
“你干嘛不高兴?”梅树笑道:“我姐回来了,你觉着自己要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月芒咕嘟了嘴,道:“我是想不出来了。”
“那,我,能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么?”梅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月芒“诶?”了一声,心内咚咚的跳了起来。
梅树微微一笑,道:“咱们的红线打了死扣,所以你在我身边,总跑不远。”
“死扣……”月芒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么……”梅树笑道:“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还说是理由……”月芒咕嘟了嘴:“为着你留下来,你还要故弄玄虚,实在是不大公平的……”
忽然月芒只觉得,一只手护在了自己脑后,梅树的面孔,从来没有这样的近过,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在月色之下,只倒映出来了自己。
接着,那只手一用力,将自己的头往前一扣,唇齿便紧紧的碰到了梅树那绵软的唇上。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纠缠,月芒的心几乎也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在慌,在迷茫,也在……欢喜。
“你看……”良久,梅树才重新抬起头来,道:“你这样 非要来亲我,可不是说明了甚么吗!”
“明明是你亲过来的, 怎么要赖我!”
“可是,你的嘴先碰到了我的嘴啊。”
梅树悠然的说道:“不用说了,我都懂。”
“你懂个鬼!”
“你别说,妖鬼这一些,也是略懂皮毛。”梅树微微一笑:“这才更志同道合,是不是?”
“是个鬼!”
月色融融,却也害羞似的,躲藏在了那轻纱一般的云雾后面去了。
虫鸣阵阵,好一个宁谧的夜晚。
好一个宁谧的紫玉钗街。
第88章:好一个溶溶夜色
一面说着,那大马猴忙便一面拿起了筷子来,要夹了那铁锅之中冒着香气的肉去。
“小猴,怎地还是这样的着急?”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道:“姐姐不在的这几日,梅树可曾闯下了甚么祸事么?”
“梅菜姐?”那大马猴一听这个声音,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梅菜姐从昆仑山回来了?”
“回来了。”一掀帘子,一个灵气十足的女子从厨房之中走出来,素手捧着一盆汤,搁在了桌子上,穿着一身鹅黄衫子,身段很纤细,打扮不多,却素净的好看,只微微一笑,她那眼睛是生的跟梅树一模一样,像是两弯月亮:“听说你们,倒是十分辛苦。”
“帮着梅菜姐姐做事,一点也不辛苦!”大马猴忙带着点谄媚道:“梅菜姐姐高兴就是了,将梅树托付给了小生,小生也自知,是责任重大……”
“这便是,那真正的龙神使者么?”月芒眨眨眼睛,却不知怎地居然破天荒的害起了羞来,喃喃道:“我……”
“我知道你。”那个女子笑容十分和煦:“这一阵子,你替代了我,在这里跑腿,保护了梅树,可不是多亏你了么!”
“我其实……”
“好香,好香……”梅树倒是先把话头给接了过来,连声道:“姐,你在弄什么呢?又是紫菜蛋花汤?还真真乃是一个原汤化原食,从小公鸡到它的后代,一个都手洗了不放过,给他们断子绝孙么?”
“吃一个饭,也要如此的多话!”那梅菜将一只筷子拿起来,敲在了梅树的头上,道:“手洗了没有?”
一低头,瞧见了梅树和月芒两个人的手还是交缠在一起的,且咳嗽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曾看到,只招呼大马猴喝汤。
月芒的脸,红的简直是要滴下了血来了。
梅树却是不以为意的,细致的给她盛好了米饭,添了汤,还将鸡腿丢在了她的碗里,笑道:“吃吧,吃饱了不饿。”
“哈哈哈哈,好一句废话!”大马猴一口米饭喷了出来:“这话说得实在有水准!”
“扑……”大马猴嘴里给塞进去了一个鸡爪子,还有梅树悠然的声音:“还忘记了,说好了,给你以形补形。”
屋里的人欢声笑语,在香气之中尽享美味,那点心铺子外面,却有两个身影,正停驻在了那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这一次,你万万是要绑的牢固些!”一个矮墩墩的老人弯着身子,在一只老鼠身上,将那一根纤细的红线十分郑重的换成了粗大的:“记住,打上了那死扣!”
那老鼠心领神会的“嗞”了一声,飞快的跑出去了。
“能管用么!”那个矮墩墩的老人身后,正是那个在鬼市之内,帮助了那月芒的细瘦公子,那公子拧着好看的眉头,望着那隐然于月色之中的老鼠,道:“可万万不要跟那一次一般,硬生生的给断了。”
“百年不遇的事情,你可就莫要再来旧事重提了。”那个矮墩墩的老人站起了身来,面露尴尬,道:“逮到了那一次,怎么也不放,算甚么!”
“不提便不提。”那个细瘦的公子笑道:“总是怕你将这一码子事情给忘记了,牢靠了,比什么都强。”
“绳子连割都割不断,如何不牢靠……”那个矮墩墩的老人不悦的说道:“行了,行了,事情也照着你说的办了,做神仙的,要这样给自己的人放水,传出去,大概不好听,所以……”
那细瘦公子一听,立时也是十分义正词严的说道:“身为月下老人,这么一点诱惑也抵挡不住,肯去放水,传出去,大概更不好听,行贿事小,那玩忽职守,借着职位牟利,可就更不好听了。”
那月下老人给那细瘦公子噎了一下子,登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想想,那个细瘦公子素来都是伶牙俐齿惯了的,自己好似,也说他不过,只好鼓着腮不语。
“事情总算是完成了。”那细瘦公子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只觉着,功德圆满。”
“你自己的功德圆满了么?”那个矮墩墩的老人说道:“身为守护玄阴地的神灵,一走了之,将事情丢给了那几个孩子,可未免有点不大光彩。”
“你以为,光凭着他们,有的了那许多的好运气?”那细瘦公子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要走,一只毛色鲜绿的鹦鹉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蹲在了那个细瘦公子的肩膀上,道:“龙神爷没少出力!龙神爷爱管闲事!”
“说是这么说,可也没看见你除了大吃大喝之外,干了什么旁的大事……”那矮墩墩的老人咕哝了两句,也吹了一声口哨,但见数不清的大老鼠忽然奔涌而来,拉扯了一个小小的车辇,那个矮墩墩的老人坐上了那个车辇,回头望着那个飘散着温暖灯光和点心香气的梅家点心铺子,也自满意的笑了。
老鼠拉动了那车辇,在溶溶月色之下不见了。
屋里面的梅树,却忽然笑了。
“梅树,你笑什么?”梅菜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姐,你看错了。”
梅树又给月芒丢了一块鸡肉在碗里,道:“今日这个铁锅小公鸡,还真真很是味道。”
“饿来吃糠甜如蜜,饱来吃蜜也不甜。”大马猴悠悠的说道:“好运道,好运道!”
月芒是羞涩了些,可是遇上了美食,居然也很快将那些个羞涩给抛到了脑后去了,收拾完了那饭桌子,心里却又别扭了起来。
梅树的姐姐既然回来了,龙神使者自然也就是有人来做了,那自己,岂不是一个大大的多余?
宛如,秋后蒲扇罢?
“出去吹风。”梅树将发呆的月芒给拉了出来。
外面却是暖风微醺,带着点椿树花开的味道。
“你干嘛不高兴?”梅树笑道:“我姐回来了,你觉着自己要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月芒咕嘟了嘴,道:“我是想不出来了。”
“那,我,能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么?”梅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月芒“诶?”了一声,心内咚咚的跳了起来。
梅树微微一笑,道:“咱们的红线打了死扣,所以你在我身边,总跑不远。”
“死扣……”月芒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个么……”梅树笑道:“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还说是理由……”月芒咕嘟了嘴:“为着你留下来,你还要故弄玄虚,实在是不大公平的……”
忽然月芒只觉得,一只手护在了自己脑后,梅树的面孔,从来没有这样的近过,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在月色之下,只倒映出来了自己。
接着,那只手一用力,将自己的头往前一扣,唇齿便紧紧的碰到了梅树那绵软的唇上。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纠缠,月芒的心几乎也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在慌,在迷茫,也在……欢喜。
“你看……”良久,梅树才重新抬起头来,道:“你这样 非要来亲我,可不是说明了甚么吗!”
“明明是你亲过来的, 怎么要赖我!”
“可是,你的嘴先碰到了我的嘴啊。”
梅树悠然的说道:“不用说了,我都懂。”
“你懂个鬼!”
“你别说,妖鬼这一些,也是略懂皮毛。”梅树微微一笑:“这才更志同道合,是不是?”
“是个鬼!”
月色融融,却也害羞似的,躲藏在了那轻纱一般的云雾后面去了。
虫鸣阵阵,好一个宁谧的夜晚。
好一个宁谧的紫玉钗街。
十二带新文《来自阴间的老公》回来啦!
一别两个多月啦!十分怀念码字的时光,现在已经满血复活,带着新文继续冲刺在若初!
希望老读者们瞧一瞧看一看啦!十二出品,质量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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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宁可烧错香,不可拜错庙,我却犯了忌讳,进了一座鬼庙求姻缘!
无意之中,便招惹上了气势慑人却好看如画的厉鬼,对我纠缠不休……
操纵小鬼的养鬼师从天而降,想要我的命炼尸,蛰伏着的妖怪蠢蠢欲试,想吃我的心修仙!千奇百怪的诡异东西开始层出不穷!
我简直欲哭无泪……
他却在每一次危险逼近的时候翩然出现,声音清越如钟磬,却决然如金石:“谁敢动陆荞一分,我必当万鬼开路,千妖同降,血溅他三尺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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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文呢!是一个现代灵异小说,行文是比较搞笑轻松,惊悚时也很惊悚哦!喜欢十二风格的大家,可一定不要错过呀!链接我放在作者有话说那里,大家可以点进去观看,保证良心作品!
还是玄阴地那个老地方,可是千百年过去啦,老地方发生了新变化!萌萌哒道士,气势慑人的厉鬼,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妖怪,等着大家一起来冒险啦!
自古以来,求神拜佛都是许愿的一种方法,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宁可烧错香,不可拜错庙……
我还是从头说吧。
那天周末,我提了两兜零食预备回家看电影,反正单身狗的假期就等于家里蹲,刚走到小区后面的胭脂河边,就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陆荞,你究竟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
“祖国尚未统一,怎能儿女情长?”我停住脚步,打肿脸充胖子的说道。
“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妈威胁说:“这周再找不到男朋友,我就约宋之远跟你去相亲,告诉你,我说到做到,吐口唾沫是个钉。”
宋之远是我家楼下一个强奸杀人在逃犯的弟弟。
一听这个,我头皮都炸了,也没有歧视罪犯家属的意思,我就是怕他哥,知道我妈言出必行,赶紧说:“妈,别这样,冲动是魔鬼,我分分钟去找!总不能神仙显灵,让男人从天而降啊!”
“你都多大了,在这样下去,谁还要你?”我妈声音都带了哭腔:“三楼的马家那个龅牙妹都嫁出去了,不管谁显灵,你带回来个公的就行……”
其实我也着急,可是这种事情,着急有用吗?
我一边听着我妈唠叨,一边垂头丧气慢慢往回走,一侧头,正看见芦苇最茂密的地方,正掩映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的飞檐,还挂着青铜风铃。看样子,像庙。
诶?才说神佛显灵,这么一会,就真的出现了庙了?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庙宇的地势很奇怪,倒好像专门建造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似的,这么隐秘,诚心来烧香都不好找。
“你妈把你生的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找男朋友难吗?难吗?你就知道跟你妈过不去!我一把屎一把尿……啥,三缺一?”好像有人说了什么话,我妈飞快的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我忽然觉得身后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脚下一滑,就顺着那土坡跌下去了。
“哎呀……”我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跌下来的。
对了,我想起了西游记的情节,记得过庙不拜是罪过,弄不好要倒霉的。
我已经够倒霉了,难道,是神仙指引我时来运转?
想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就进了那个古建筑物残破的大门。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把所有庙,都当成供奉神仙的地方了。
这个庙蜘蛛网丛生,哪儿哪儿都是灰,厚重的把香案上面的东西都包成了暧昧不明的形状。
神像也已经看不清原貌,门口的牌匾上看出是三个字,但那三个字剥落了,不知道写的什么。
隐隐的,这里还有一股久早的檀香味道。
我擦了擦香案前面的石头墩子,献上了两塑料袋零食,两手合十的拜下来:“信女陆荞,二十来年连个对象也没找到过,今天正巧到了宝地,想必是神仙冥冥之中指引来的,那就恳请神仙显灵,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
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被灰尘笼罩的看不清面貌的神像,忍不住想道,连神像都灰头土脸的,真的还有神灵耐得住寂寞守护凡人吗?
我索性站起来,绕到了香案后面,拿出了纸巾想清理一下神像,正看到神像头上还黏着一团脏兮兮的东西,就顺手抠下来了。
不成想,那个不大不小的神像随着那脏东西这一落下,微微动了一下。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神像的底座不稳当?我也没有多想,继续将神像面部的灰尘擦了擦,让神像精致的五官终于重见了天日。
我满意的打量了打量焕然一新的神像,这个神像剑眉星目,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忽然这个神像的眉眼一动,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大吃一惊,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个神像还是原来的模样,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可是我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觉得有点瘆得慌。
“叮……”我的手机忽然也出其不意的响了起来,震了我一个哆嗦,忙转过身接起来,是我二姨那尖锐的声音:“陆荞,你赶紧过来,有大事!”
我一听,赶紧问道:“二姨,你可不要吓唬我,出了什么事了?”
“二姨找你,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二姨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边有个好小伙子,专门留给你,正好今天那小伙子有时间,快过来,你算是一脚踩在了金砖上了!”
这么灵验?我背后一阵发凉,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有谁的一双视线,正看着我。
猛地回过头,却看见神像刚才冰冷的表情,好像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在,似笑非笑?
尤其那一双眼睛……像是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重了。
二姨在电话那头还喜滋滋的说道:“你知道人家开的什么车吗?说出来激动死你,就是帕!萨!特!二姨跟你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是,是……”我赶紧答道:“我这就回家洗澡换衣服去!”
一边说着,一边就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进了洗澡间,在浴盆里泡着温暖的水,心神不宁的想着,不管是个什么神仙,有求必应,就是好神仙,事成要真成了,我得还愿去。
这么想着,我顺手将玫瑰花沐浴露挤出来往身上擦,清雅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浴室,忽然,我又觉得身后一阵发冷,像是有一个冰箱,在我身后慢慢打开了门。
而且,我明明没有动,身边的水,怎么却缓缓的荡起了波纹?
像是……浴缸里滑进去了一大块冰!
一股子檀香的味道透了出来,我心里纳闷,低下头,只见身侧,忽然飘散了几缕黑色的头发,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在水里沉沉浮浮!
我的头发是黑的,可是绝对没有那么长!浴缸里,像是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哗……”大浴缸里面水声理所应该一般的响了起来,而我的全身正僵着,连指头也没有动。
“嗯……”随着撩拨水的声音,一个听上去十分满意的叹息声随即也响了起来,分明,就像是个男人泡澡泡舒服了的感觉!
这个是幻听吗?
可是,那诡异的感觉越靠越近,后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触感,像是人和人皮肤贴近,却十分冰冷的触感,简直如同,靠上来了什么死去的东西……
我的心跳的已经不能更快,盯着身侧水中缓缓飘荡,动在我身侧的黑发,真的不想回头,我怕看到没法接受的东西!
可是我的脖子像是闹了自治,自己就缓缓的转了过去!
我看见了,有生以来,最没法想象的场景!
十二带新文《来自阴间的老公》回来啦!
一别两个多月啦!十分怀念码字的时光,现在已经满血复活,带着新文继续冲刺在若初!
希望老读者们瞧一瞧看一看啦!十二出品,质量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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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宁可烧错香,不可拜错庙,我却犯了忌讳,进了一座鬼庙求姻缘!
无意之中,便招惹上了气势慑人却好看如画的厉鬼,对我纠缠不休……
操纵小鬼的养鬼师从天而降,想要我的命炼尸,蛰伏着的妖怪蠢蠢欲试,想吃我的心修仙!千奇百怪的诡异东西开始层出不穷!
我简直欲哭无泪……
他却在每一次危险逼近的时候翩然出现,声音清越如钟磬,却决然如金石:“谁敢动陆荞一分,我必当万鬼开路,千妖同降,血溅他三尺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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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文呢!是一个现代灵异小说,行文是比较搞笑轻松,惊悚时也很惊悚哦!喜欢十二风格的大家,可一定不要错过呀!链接我放在作者有话说那里,大家可以点进去观看,保证良心作品!
还是玄阴地那个老地方,可是千百年过去啦,老地方发生了新变化!萌萌哒道士,气势慑人的厉鬼,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妖怪,等着大家一起来冒险啦!
自古以来,求神拜佛都是许愿的一种方法,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宁可烧错香,不可拜错庙……
我还是从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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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多大了,在这样下去,谁还要你?”我妈声音都带了哭腔:“三楼的马家那个龅牙妹都嫁出去了,不管谁显灵,你带回来个公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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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才说神佛显灵,这么一会,就真的出现了庙了?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庙宇的地势很奇怪,倒好像专门建造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似的,这么隐秘,诚心来烧香都不好找。
“你妈把你生的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找男朋友难吗?难吗?你就知道跟你妈过不去!我一把屎一把尿……啥,三缺一?”好像有人说了什么话,我妈飞快的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我忽然觉得身后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脚下一滑,就顺着那土坡跌下去了。
“哎呀……”我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跌下来的。
对了,我想起了西游记的情节,记得过庙不拜是罪过,弄不好要倒霉的。
我已经够倒霉了,难道,是神仙指引我时来运转?
想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就进了那个古建筑物残破的大门。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把所有庙,都当成供奉神仙的地方了。
这个庙蜘蛛网丛生,哪儿哪儿都是灰,厚重的把香案上面的东西都包成了暧昧不明的形状。
神像也已经看不清原貌,门口的牌匾上看出是三个字,但那三个字剥落了,不知道写的什么。
隐隐的,这里还有一股久早的檀香味道。
我擦了擦香案前面的石头墩子,献上了两塑料袋零食,两手合十的拜下来:“信女陆荞,二十来年连个对象也没找到过,今天正巧到了宝地,想必是神仙冥冥之中指引来的,那就恳请神仙显灵,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
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被灰尘笼罩的看不清面貌的神像,忍不住想道,连神像都灰头土脸的,真的还有神灵耐得住寂寞守护凡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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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那个不大不小的神像随着那脏东西这一落下,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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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觉得有点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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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赶紧问道:“二姨,你可不要吓唬我,出了什么事了?”
“二姨找你,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二姨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边有个好小伙子,专门留给你,正好今天那小伙子有时间,快过来,你算是一脚踩在了金砖上了!”
这么灵验?我背后一阵发凉,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有谁的一双视线,正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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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赶紧答道:“我这就回家洗澡换衣服去!”
一边说着,一边就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进了洗澡间,在浴盆里泡着温暖的水,心神不宁的想着,不管是个什么神仙,有求必应,就是好神仙,事成要真成了,我得还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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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发是黑的,可是绝对没有那么长!浴缸里,像是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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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带新书《夜半无人尸语时》回来啦!欢迎大家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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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出品,质量保证啦!这次是一个新的灵异故事,还是会继续努力写下去,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先放简介!
——————————————————————————————————————————
人生之中最尴尬的事情是梦游吗?
不,是在火车上梦游。
更尴尬的是,梦游就梦游,偏偏还吻了身边那个好看的男人。
被当成花痴就算了,反正只是擦肩而过的旅程,偏偏这个男人跟我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镜中有吃蜡烛的背影,门前有烧纸钱的大汉,米上的脚印又是谁的……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鼓起勇气对上身边男人的桃花眼:“你……到底是谁?”
他薄唇一勾欺上来:“问这么详细,你想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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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文呢!是一个现代灵异小说,行文是比较搞笑轻松,惊悚时也很惊悚哦!喜欢十二风格的大家,可一定不要错过呀!链接我放在作者有话说那里,大家可以点进去观看,保证良心作品!接下来是试读,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
我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男人,长的真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大眼,简直称得上摄人心神。
我是第一次见到他,可是莫名其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引人犯罪的那种喜欢。
知道是做梦,由着性子就往他那薄唇上吻下去,草木清新袭人,感觉很好,就是有点凉。
这个男人好看的眼睛被厚重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目光冷如水,修长的手伸过来,却是攥住了我正在活络的手腕,将我拉开了。
“疼疼疼……”我像是在浮游半空之中时被人狠狠的拉回到了地下,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通往秦皇岛的火车上,身体真的靠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握着我的手还没松开呢!
抬头对上了那个男人的桃花大眼,我后背凉了下来,他衣衫不整,质量上乘的衬衣起了皱,上面还挂着一根我的长头发,薄唇边,有一抹我唇膏的颜色。
怪不得做了那么个梦,敢情是被人占便宜,现实投射进梦境里去了?
一个激灵从那个男人怀里跳出来,出于本能,手比脑子反应的快,抬起来就给了那男人一个耳光。
“啪。”
他没来得及躲闪,也或者是根本没躲闪,五官脸型都精致的面孔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呼……”火车飞快的前进着,身边旅客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盯着我。
“姑娘,”有个大爷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乱亲人家还打人,有点过分了。”
啊?
其他人也都以一种谴责的目光望着我。
“妹子,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一个小伙子跃跃欲试的说道:“你的狂野姿态我喜欢!”
他攥着的手机上有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是我!
而我在里面,真跟乘客们说的一样,捧着那个男人的脸就吻了下去!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等一下,我动作奇怪不说,明明男人坐着我站着,弯腰就能碰上,我却还是踮着脚,脚跟离地,有三寸……
这不跟传说中的鬼上身一样!
而视频里,那个男人显然对我半点兴趣全无,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拉,我才是个清醒的模样,还不知好歹的打了他一巴掌。
我梦游了?
不论如何,做错了事情要道歉,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强忍尴尬,刚要把那一声对不起说出来,忽然就想起来了,不对呀,我刚才不是睡着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撞晕的!
之前我正想给个老大爷让座,可是才起身,脑袋就“嘣”的一下,被个特别坚硬的东西撞上了,疼的我眼前一片空白,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这个桃花眼男人身边正搁着一个圆滚滚的瓷器,上面像是被什么撞击过,裂了一条缝隙,缝隙里还有一抹血迹呢!
我摸了摸后脑,果然有一道还没愈合的伤!
这就是那个凶器!而这个凶器,怎么越看越像……骨灰坛?
“难道真的是鬼上身了……”
这个想法来的自嘲,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是讨说法还是道歉?
而正在这个时候,火车换了一条轨道,我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前倒,又一头要撞在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真是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实在不想再碰到那个男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往他左边一闪,结果力有不逮,不仅自己当场翻倒在地,一只手还把那个骨灰坛给带下来了。
骨灰坛咕噜噜的顺着我的肩膀滚到了我的怀里,沉甸甸的,盖子则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啪的落在地上,碎了。
骨灰坛里升腾而起一股子白雾,结结实实的扑在了我脸上。
想也知道,这白雾是个什么成分……
造孽啊……
我已经不想抬头了,可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了我面前。
是那个男人的手。
握手,就是言和的意思,他的骨灰坛把我脑袋给磕了,我梦游占他便宜,又打他一巴掌,两清了。
没错,既然是一场意外,我姜茶也不能当个小气的人。
就勉强着握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谢谢……”
没想到,我站起来之后,他的手还是没有缩回去,还仰起了好看的脸,用一种耐心有限的模样望着我。
“人家只是让你把骨灰坛还给他。”那个大爷又插了一句嘴。
嘴角一抽,上苍啊,请赐予我一条地缝吧。
“有乘坐本次列车到北戴河站下车的旅客注意了,请您下车后到一站台出站。”
站报比超人来的还及时,把骨灰坛丢给了他,抓起了自己的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到了车门口,学生时代的体育老师要是能看到了我这个风采,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幸亏这是一场旅程,擦肩之后,可以跟他们永不相见。
出了站台才松了一口气,想给将要造访的远房表哥打电话,却又发现手机不见了。
不是吧,我当即将包翻了一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丢在火车上了?一声汽笛声响起,火车早已离站。
看看表,指针正指向了半夜十二点,四周也没有公共电话。
要命啊,幸亏我还记得表哥的地址,搭个出租车,自己找到表哥那里去吧。
一辆出租车来了,司机探头:“妹子去哪儿?”
我忙跳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大哥,虎头崖!”
车启动了,司机倒是挺健谈:“妹子刚下火车吧?上虎头崖干啥去?”
“哈哈哈,”我干笑一声:“找人。”
一抬眼扫到后视镜,我的心当时就提起来了,刚才在火车上抱着骨灰坛的桃花眼男人,那颀长的身形,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计程车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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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好看的眼睛被厚重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目光冷如水,修长的手伸过来,却是攥住了我正在活络的手腕,将我拉开了。
“疼疼疼……”我像是在浮游半空之中时被人狠狠的拉回到了地下,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通往秦皇岛的火车上,身体真的靠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握着我的手还没松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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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游了?
不论如何,做错了事情要道歉,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强忍尴尬,刚要把那一声对不起说出来,忽然就想起来了,不对呀,我刚才不是睡着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撞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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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是讨说法还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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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实在不想再碰到那个男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往他左边一闪,结果力有不逮,不仅自己当场翻倒在地,一只手还把那个骨灰坛给带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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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想抬头了,可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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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既然是一场意外,我姜茶也不能当个小气的人。
就勉强着握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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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啊,幸亏我还记得表哥的地址,搭个出租车,自己找到表哥那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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