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宠!绿茶小夫郎夜夜磨人》 第一章 穿书后我娶了个小绿茶 喜庆的大红色铺天盖地映入眼帘,装满了琳琅珠宝的箱子从宫门口一直排到皇城大街,一箱一箱地从顾岚衣身旁两侧经过。 她神情麻木地站在两队人中间,面向宫门口,等着……她的新郎…… 顾岚衣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五年了,从来都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没想到这个担心好像是真的。 她确实没嫁出去。 是别人嫁给她。 来到这个女子为尊的小说世界已经三天了,她的三观整个天翻地覆,摇摇欲坠,现在还能勉强站在这儿迎娶夫郎,已经十分坚强了。 靠,坚强个der! 要死啊,她娶的可是原文中那个两副面孔的绿茶男配! 尽管她在心里疯狂吐槽,却依然不得不继续站在这儿等她的夫郎——大锦朝的小殿下。 很快,一顶精致绣花的轿子出现在眼前,稳稳地停在了距离顾岚衣三步之远的地方。 礼伯弯腰行礼,对着她说到:“顾将军,踢轿门。” 深吸一口气,走到轿门前轻轻踹了踹,随后就见一只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悬在空中。 顾岚衣半天没反应,礼伯咳嗽几声,她连忙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稳稳托住那只手。 这殿下可真尊贵,下个轿都要人扶,这手柔若无骨,细腻光滑……咳,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啧。 金枝玉叶的小殿下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轿帘一起一落,整个人便出现在了顾岚衣面前。 他穿着一身正红色金丝嫁衣,黑如缎面的发上坠着金玉步摇,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嘴角甜甜地笑着,神情专注地看向他的妻主。 顾岚衣怔住,对上他雀跃的眼眸,心里一动,这小殿下嫁给她居然这么开心吗? 【目标好感度01,心情值001】 冰冷的机械声在脑海里响起,瞬间打破了她的小心思,让人如鲠在喉。 顾岚衣:…… 是她疏忽了,这个十级绿茶精最会伪装了,她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妻主?走。” 温子昱见她半晌不动,疑惑地晃了晃她的手。 顾岚衣回神,低头看他,说:“好。” 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见下人还在给温子昱准备凳子,直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抓住人的手腕,小臂一用力便把人带了上来。 “啊!” “嘶,放开。” 顾岚衣猛地抽回手,上面多了两个显眼的红色指印。 温子昱抿唇,抬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吹吹。” 小绿茶一脸担忧自责,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细白的脖颈。 【目标好感度0,心情值002】 啧,这绿茶精还是个小心眼,她好心拉他上马,居然还掐她! 小插曲过后,婚礼仪式按部就班地走着。 顾家在皇城的地位不低,但来的却都是些小门小户。 究其原因,这书中与她同名同姓的顾岚衣只是一个背景板,还是个庶女,看似她担着漠北将军的名号,其实手里的兵权迟早要交出去的。 只看这顾家唯一的嫡子顾墨嫁给何人,这兵权才归谁。 谁让人家是男主角嘛,顾岚衣看得很开。 她看得开不代表温子昱也看得开。 “本殿下大婚这么大的事,才来了这么几个人就打发了?” 温子昱气呼呼地坐在婚床上,狠狠瞪了顾岚衣一眼。 她沉默了。 自婚礼结束回房后,小殿下原本的娇羞可人荡然无存,瞬间原形毕露。 为什么不继续装了?她顾岚衣不配他茶一茶吗? 她莫名有些郁闷。 温子昱好像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一样,说:“本殿下天天都得见你,每天都装的话不得累死啊!” 确实有几分道理,顾岚衣被他带偏了。 脱下外衣,她正想上床,一只白净的小脚抵在她腿上。 “诶诶,你干嘛?” “我睡觉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温子昱拽住被子,“本殿下要睡床,你去榻上睡。” “榻上冷,你自己去。” 顾岚衣才不想睡那又硬又冷的榻,她开始想念自己的席梦思大床了。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人怎么一点女人风范也没有!” 顾岚衣瞬间噎住,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已经男女颠倒了。 这样的话,她让男子睡榻,大概好像可能真的有点儿没品? “那我去睡书房。” “不行,你回来!要是让人知道新婚夜你去睡书房,本殿下还要不要脸了?” 顾岚衣狂躁,她真想把这人打包丢出去,如果她不会被系统电死的话。 “那你说怎么办?” 抱臂站在床前,她蹙着眉,盯着眼前的人。 温子昱犹豫了半晌,抱着被子慢吞吞往旁边挪了一下。 “你重新拿床被子,睡这边,不许过来,不许碰本殿下。” “嗤。” 谁想碰你,想多了? 傻子才会想碰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绿茶精。 顾岚衣闷闷地从衣柜里取出一床被子,展开,钻进去,阖眼,一夜无梦。 寂静的夜里,她脑海里的电子音机械地响起: 【目标好感度1,心情值0】 顾岚衣翻了个身,睡得死沉。 温子昱内心复杂地听着耳边人平缓的呼吸声,她居然真的没有碰他。 真的有女人能做到身旁躺着个男人而没有动作吗? 或者是他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女人眼瞎,哼。 次日,温子昱醒来时身旁的床榻没人,被子也被收了起来。 还挺细心。 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屋外传来他随身小厮阿竹的声音。 “殿下,您醒了吗?” 温子昱向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再起的,阿竹这是摸准了时间来问。 “你进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下睡得发皱的里衣。 眼睛转了转,对着正在帮他挑衣服的阿竹问:“这顾府你都打探清楚了没?本殿下可不想一会儿看见顾岚衣那些通房小侍们连人都认不清。” 温子昱有些恶毒地想,那人昨晚没碰他,说不定是被莺莺燕燕给榨干了,啧,他最烦好色的女人了。 阿竹没察觉他的阴阳怪气,回到:“殿下放心,阿竹打探过了,顾将军洁身自好,后院一个人也没有的,一会儿只要去正房给家主和正君请安就行。” “真的?” 他有些不信,算了,阿竹能打探出什么,说不定是顾家人怕他怪罪,提前把人都送走了呢。 阿竹知自家殿下不信,却也没有办法。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殿下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殿下利用人心,却也不信人心…… 院子里一道光影从树枝间刺过,树枝剧烈摇晃,剑风过后,空中飘零几片叶子,片片从根部斩断,断口流利整齐。 顾岚衣手里拿着重达六十四斤的玄铁剑,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从发梢滴在胳膊上,又一路滑到剑锋。 她从前也是个实打实的体育生,力气别说跟女人比,跟男人比也毫不逊色。 可就算那样,要她拿着六十四斤重的剑挥舞也十分吃力。 可在这个世界里,她却轻轻松松就能举起重剑砍断一人抱的树。 但光有力气是不够的,原主的辉煌战功靠的不仅是力气,还有精湛的剑法和对力度的掌控,这些都需要她尽快通过练习弥补。 战事一旦生起,她必须替原主扛起整个漠北军,守住边境! 温子昱站在院子里,不由得看呆了,他常年生活在宫里,见过的习武之人也就是那些徒有虚名的羽林卫,那些人无不是面黄肌瘦的花架子,不及眼前人分毫。 【目标好感度5,心情值3】 专心练剑的顾岚衣被突然响起的机械音打断,身形一滞,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站着的温子昱。 她也没做什么,怎么好感度突然上涨了。 难道他这一觉睡得香,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顾岚衣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没错了,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人喜欢睡觉。 “你醒了?” “嗯。” 温子昱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却一时想不起来应该说点什么。 顾岚衣看看日头,“等我一下去换身衣服。” 大锦朝女子的服饰大多简洁利落,倒是合了她的意。 到了主院门口,顾岚衣想起原主那个不靠谱的娘,和巴不得她去死的嫡父,叹了口气。 原主生父早逝,无依无靠的,全靠顾家唯一的女丁这个身份勉强留住一命。 顾家家主顾延年是大锦朝户部尚书,只看主院这满园名花绿植,仆从遍地,富丽堂皇的,就知道她这些年没少贪了。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顾岚衣那破院子跟这一比,简直是贫民危房了! 顾延年这个老娘皮,贪这么多也不知道给她女儿修修屋子。 不由得心里对自己名义上的妻主同情几分,太惨了,亲娘比他那个倒霉母皇还偏心。 【目标好感度6,心情值3】 顾岚衣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加了好感度? 她还啥都没干啊,果然,男人心海底针,这个绿茶精尤其是。 一进主院,温子昱脸上神情立马一变,面对顾岚衣的不屑瞬间消失,挂起了乖巧可人,懵懂温婉的笑容。 顾岚衣:…… “怎么现在才来?让我跟你爹爹在这里等着,还有没有点礼数?” 人还没看见,呵斥声先响起,温子昱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 抬头却是一副自责体贴的模样,“母亲,您别这样说妻主,是我身子不适,这才耽搁了的。” 顾岚衣:…… 你说什么不适?咱俩昨晚有做什么吗? 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不纯洁! 顾延年闻言咳嗽一声,到底是皇家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说:“敬茶。” 顾岚衣连忙招手让旁边的下人把茶端上来,拿了两个小瓷杯,分别倒了一半茶进去。 她拿了一个递给温子昱,然后两个人各自敬给顾延年和曹氏。 顾延年又哼了一声,接过顾岚衣的茶就喝了,放回去时还带了点力道。 轮到曹氏的时候,他笑意盈盈地去接温子昱的茶,却在接过的时候手偏了一下,茶杯瞬间摔碎在地上。 温子昱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抖了下。 曹氏皱着眉,捏着帕子搭在嘴边,“男子家家的这么粗枝大叶,递个茶都递不好,到底是金枝玉叶,算了,我看这茶也不用殿下您敬了。” 第二章 小绿茶回宫告状 【警告,目标心情值跌破0,按照法则宿主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顾岚衣虽然心里也不喜变脸似翻书的绿茶精,此时却更厌恶爱作妖的曹氏。 她一把握住温子昱有些抖的手,直视曹氏,说: “父亲到底是操劳多年,手抖就算了,眼神也不太好,明明是您自己没接住,怎得怪起了我夫郎?” 温子昱一怔,抬头看她,却听她继续说道。 “您要是年纪大了,就让小昱替您分担一下中馈诸事,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曹氏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狠狠地瞪着她。 要不是他生不出女儿,哪里轮到这个贱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等着,等他的顾墨嫁了皇女,收了兵权,看她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顾岚衣敬完了茶也不想再待在主院,饭也没吃就带着温子昱离开了。 路上温子昱一直低着头,她以为是对方还在气刚才的事,便也没有开口,慢慢地走着。 没想到距离院子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温子昱突然身子一晃,头朝下往前面栽了去。 顾岚衣身子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猛地冲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这才看见人闭着眼皱眉,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她想都没想就把人打横抱起,往院子里走去,高声唤下人去找大夫。 温子昱清醒回神,拽住她胸前的衣服,“我没事,不用叫大夫。” 顾岚衣一脸不赞同,都昏倒了怎么可能没事。 阿竹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跑出来,连忙出声解释。 “顾将军,我们殿下这是老毛病了,早上没吃饭身子虚,吃点东西垫垫胃就好了。” 顾岚衣执意要叫大夫,府上大夫来看过后,开了几份微补的药物。 “将军夫郎身子虚,亏空得厉害,但也不能大补,这些药先吃着慢慢补。” 顾岚衣认真听着,把方子递给阿竹让他去账房开账买药去。 “还有,”老大夫收拾完箱子又转过来说,“将军年轻力壮,却也要节制,夫郎身子吃不消,早饭必须要按时吃。” “噗嗤。”温子昱没忍住笑出来,差点被米粥噎着。 顾岚衣一阵无语,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禽兽? 不过温子昱身为皇子,怎么会身子亏空成这样? 宫里不给皇子饭吃吗? 这怎么可能。 温子昱的父君林贵君宠冠六宫,上头还有个让太女都忌惮几分的二皇女姐姐,怎么会吃不上饭? 顾岚衣压下心里的疑惑,午后还要带着温子昱入宫,到时候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温子昱身为皇子,出嫁后第一天是要带着妻主回宫拜见母皇的。 到底算是家事,皇帝温晁在林贵君的寝宫见了他们。 “起来,今日算家事,顾爱卿不必多礼。”温晁坐在上首,难得显出几分和蔼。 顾岚衣却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边说是家事,一边一口一个爱卿,啧。 温子昱起身后立马甩开顾岚衣的手,走到温晁身前,娇气地喊了声娘亲。 顾岚衣眼皮一跳。 林贵君:“子昱乱叫什么,嫁了人连礼数都没了吗?” 他心惊,陛下平日里最是严肃,这没大没小的孩子怎么敢用那种粗鄙的语言喊陛下! 谁知温晁眉头一皱,却是对着林贵君,“是朕同意昱儿喊的,今日本是家宴,贵君不必如此在意。” 顾岚衣默默看着,心里有几分疑惑。 按理说宫里圣宠为大,温子昱看起来分明是有圣宠在身的,又怎么会落得个身子亏空的毛病? 温子昱甜甜地又喊了声娘亲,林贵君脸色一沉。 【目标心情值30】 顾岚衣沉默,他怎么看起来像是故意给自己父君难看的,还这么开心…… 一场“家宴”除了看起来心情不错的皇帝,其他人都心思各异。 温子昱借着夹菜的时间故意把自己早上烫红的右手在倒霉母皇眼前晃了晃,果然引起她的注意。 “昱儿这手是怎么回事?” 温晁放下筷子,沉沉的目光落在顾岚衣身上,引得她心里咯噔一声。 到底是位高权重的人,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 “娘亲,昱儿没事。”温子昱垂下眼帘,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顾岚衣:…… 这绿茶精又要搞事情了! 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安生! “红成这样何来无事?顾家就是这么照顾朕的昱儿的?” 冷冽的目光像是要把顾岚衣拉出去凌迟一样。 她心里沉了沉,果然,这温子昱不愧是绿茶男配,早上受了委屈,现在就要讨回来。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她刁难的人,凭什么算在她头上。 【系统检测到宿主对目标存在反感,请宿主尽快调整心态。】 顾岚衣深吸一口气,却依然压不下,她也是有脾气的,莫名其妙穿书还绑定了个宠夫系统受这鸟气! “娘~是昱儿不好,让娘亲担心了。” 温子昱揉了揉眼睛,提前沾好的茶水一碰到眼睛,瞬间刺痛泛红,显得格外可怜。 “妻主可好了还护着昱儿,但是昱儿太笨了,敬茶都敬不好,嫡父都训过昱儿了,昱儿以后不会了呜呜。” 他一口一个昱儿,叫的温晁心都软了,对顾岚衣的怒气也全转移到了顾尚书家的正君头上。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尚书正君也敢训斥他的小皇子了? “昱儿不哭了,回头娘帮你出气,你可是皇子,除了朕没人有资格训昱儿。” 温晁徒然生起一种为人母的责任感,自觉要教训一下敢指责她儿子的人。 只有顾岚衣看得目瞪口呆,百闻不如一见,她以后可是得罪谁都不敢得罪这个小绿茶了,男人真是太可怕了,尤其是绿茶男。 温子昱在温晁怀里打着哭嗝,面上我见犹怜,心里却在想:好疼,母皇这儿的君山银针好是好,就是太刺眼了,下次还是沾西湖龙井。 温晁正母爱泛滥哄着小儿子,徒然殿外传来一个女子有力的声音,“女儿参见母皇。” 是二皇女,温子昱的姐姐温郸。 【目标心情值5】 顾岚衣险些没控制住表情露出诧异,温子昱的心情值怎么突然降这么多? 连忙转头看向来人。 一听女儿来了,刚才还低气压的林贵君立马笑开了,就连温晁也放开了拉着温子昱的手。 “郸儿,快进来,今日太学结束了?” 温郸坐在皇帝下首位置,笑着报告自己的学习进度,像是完全没看见另一边的弟弟似的,一个眼神也没给。 顾岚衣看了一眼依然挂着笑的温子昱,心里却觉得有几分刺眼。 他还是笑着,她却觉得还不如不笑。 温子昱和自己父君姐姐的关系明显有异,但她和温子昱的关系也只是个名分,却是不好直问的。 她在心里暗暗问系统,【温子昱和父姐的关系为什么是这样?】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岚衣:…… 这句子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是她熟悉的人工智障。 原本是温子昱的新婚回门,最后却发展成了皇帝和贵君对温郸的嘘寒问暖。 饭后两人告辞回府,温晁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上了马车后的温子昱明显情绪不高,顾岚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长这么大没被哄过,更没哄过人啊! 马车经过皇城大街时,突然被人拦住,车娘在外面行礼,“赵大人。” 是羽林卫的首领赵义,负责皇城的守卫事务。 赵义怎么会来拦她的马车? 顾岚衣心里疑惑,先安抚了下温子昱,“我出去看看,你就在车上,没事。” 温子昱轻轻点了下头,倒是少见的在她面前乖巧些许。 她下了车,就见赵义眉头紧皱,一脸焦急,“顾将军,情况紧急,城外难民聚集,羽林卫人手不够,想找您借些人手。” 顾岚衣从漠北边境回来带了两千漠北士兵驻扎城外,平日里就是在校场训练,并没有编制任务。 借倒是能借,只是…… “城外是哪里来的难民?为什么不放进来?” 赵义眼神躲闪,神情犹豫。 顾岚衣看在眼里,转身就想上车,说:“赵大人既然不愿说,请恕顾某无法借人。” 赵义急了,连忙拦住她,“顾将军留步,不是赵某不愿说,这事,唉,我这就给您慢慢讲。” 原来,位于皇城北部不远的平城,土地贫瘠,气候多变。 从去年来降雨稀少,收成惨淡,百姓交完税粮几乎所剩无几,一直到现在春季饥荒严重更甚。 平城太守把存粮全放完了也实在压不住,难民纷纷从平城跑来皇城,却被羽林卫拦在城外不让进。 “为什么不把人放进来?” 顾岚衣疑惑,皇城的粮仓要救济这些难民绰绰有余,又为什么拒绝难民进来。 赵义磕磕绊绊,“难民众多,贸然放进来只会扰乱城内秩序,而且陛下也已经开了几个粮仓,安排人手在城外布粥了。” 陛下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顾岚衣心里觉得不妥,却也能理解赵义担心难民进城后会引起更多麻烦的心理,想了想还是得配合羽林卫。 于是她又转身上车,对侧着身明显是在偷听她们讲话的人说:“我和赵大人去城外调兵,你先回府,不用担心。” 温子昱乖巧点头,声音软软的,“好,妻主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了,我等你回来。” 顾岚衣面露惊诧,视线扫到车外的人影,心下了然,小绿茶又在装模作样了。 于是一脸感动,言辞深情,“妻主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记得按时吃饭啊,小昱乖~” 温子昱表情一僵,偷偷瞪了她一眼,把人一把推下车去。 敲了敲前窗,说:“车娘,回府。” 顾岚衣心里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嘴上挂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赵义一看赶紧上去拍马屁,“顾将军和夫郎感情真好,真是落花流水,如胶似漆,水性杨花!” 顾岚衣一阵无语。 “赵大人,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 赵义乐呵呵地笑,“顾将军见笑了,咱是个粗人,肚子里也没几滴墨水。” “您和夫郎就是这个。”说完,就举起两个大拇指按在一起。 顾岚衣嘴角抽了抽,“好了,我知道了,赵大人咱们还是说难民的事。” 第三章 慷他人之慨 顾岚衣一去就是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暗也没见人影。 温子昱食之无味地咬着筷子。 好无聊啊,顾府里人少,他也不想出去看见正君那张老脸,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真的好枯燥。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眼睛一亮。 皇城外,顾岚衣正带着士兵在城外搭建临时的棚户安置难民,数不尽的难民聚集在城外,一时间很难管理。 她忙了一下午,按了按腹部,中午在宴上没怎么吃,一直到现在才感觉有几分难受。 “将军,喝口粥。”一旁的副将递给她一碗从粥棚里端来的白粥。 意料之中的稀度,却也是她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碗还没放到嘴边,突然一个小身影抱住了她的腿,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大人,我饿。”男孩儿盯着她手里的碗,使劲抓着她的大腿。 她的手顿了顿,把碗递给男孩儿。 男孩端了碗就跑到一边的棚户去了。 副将要出声,被她制住,“算了。” 谁知过了没一会儿她去找赵义商量安置问题时,又看见了那个男孩。 这次他抱着赵义的大腿,嘴里还说着那句:“大人,我饿。” 赵义不耐烦地踹了踹,“饿了去粥棚领粥,每人一碗,多了没有。” 难民这么多,分都不够分,哪来多余的粮让他吃饱。 顾岚衣走近,还没开口。 男孩见了她一阵惊慌,立马跑开了。 她有些疑惑,刚才已经额外给一碗了,怎么还没吃饱,看着男孩跑开的方向,她跟了上去。 “怎么空着手回来的?没用的东西,要个饭都要不到!饿着你妹妹怎么办!” 一个中年女子狠狠地踹了男孩几下,“去多缠几下,实在不行就把衣服脱了,还不是要啥有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东西。” 顾岚衣看得心里一阵窝火,正要上前去把男孩拉过来,就见一旁突然窜出来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 啪,啪。 响亮的两巴掌响起,温子昱干脆利落地收回手,把小男孩拉到身后。 “我看你才是没用的东西,我真替你爹后悔生了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你那脸皮揭下来做成盾都能刀枪不入了。你最好一辈子护着你那个没用的宝贝女儿,小心她哪天离了你自己吃口饭都会被噎死!” 女人一时间被打蒙了,反应过来后发狠要冲上来,被赶过来的顾岚衣瞬间制住。 她派士兵过来把发疯的女人带下去,转过头看突然出现在城外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在府里等我吗?” 奇怪的是温子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瞪着眼睛看那女人被带下去的身影。 【目标情绪异常。】 顾岚衣注意到他眼里近乎恨意的发狠,有些微惊,走过去揽住他。 轻声唤:“小昱?” 手下的身子微微发颤,顾岚衣下意识地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一边把人往怀里带。 “小昱乖,小昱不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谁知温子昱居然真的被她安抚到了,他慢慢合上眼帘,过了一会儿再睁开已经毫无异样了。 眼睛弯了弯,他的声音依旧很甜,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个幻觉。 “妻主,我来给你送饭呀,你是不是光顾着难民了,有乖乖吃饭吗?” 他的眼睛里再看不出一丝异样,自然到顾岚衣差点觉得他是不是选择性失忆了。 但显然没有。 温子昱转头看向那个还站在原地的小男孩,问:“你还要回去吗?” 男孩踌躇地看他,“可以不回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但是要跟阿竹一样做事干活。” 男孩不知道阿竹是谁,但还是连忙答应下来,“可以的,我可以干活,我不想回去了。” 温子昱微微颔首,示意他跟上来。 他把带来的饭菜放在城口的士兵营里,此时还冒着热气。 顾岚衣几口热饭下肚,这才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男孩原本名叫阿?,还真是一个看一眼就知道其母是什么心思的字啊。 顾岚衣叹了口气,男孩立马讪讪地放下笔,他只会自己的名字,是母亲教了好几遍要他一定记住不能写错的。 温子昱接过纸,慢条斯理地撕碎。 “你以后跟着我,就换个名字,这个字跟我犯冲。” 男孩连忙表示自己没有意见,生怕因为名字被主子丢下。 温子昱看他,说:“你以后就叫阿尚。” 尚,上也。——《广雅》 顾岚衣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这个名字,他倒是有心了…… 平城饥荒越来越严重,难民们难以安置,这件事渐渐成了皇城百姓讨论的一大重点,朝堂上更甚。 “臣以为应当尽快将难民遣返回平城,围在皇城外日久恐会生乱。”工部尚书奏上。 这时一个长身而立的身影突然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妥。” 女子身着淡黄色蟒袍,目光如炬,言辞凿凿,正是原着的女主,太女温文。 顾岚衣想起自己的男主弟弟,顾墨温文,这名字倒是挺般配,一文一墨,原作者为了cp感真是下足功夫了。 温晁出声:“哦?文儿有何想法?” 温文抬头,说: “饥荒在前,平城百姓难以维持生计,贸然遣返只会引起暴动,不若免去平城税赋,在平城内设棚,日日布粥,引难民自行回城。” 温晁斟酌几许,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文儿所言有理,此举既缓解了皇城压力,又解决了平城问题,赏百两!” 堂下大臣相顾无言,都知道陛下是个宠女狂魔,这点子平平无奇,哪里值得上赏。 但陛下乐意捧着太女,他们做臣子的哪能反驳,只得纷纷违心夸赞起太女的英明神武。 温文在众多赞赏中面不改色,再一次开口,“百姓挨饿,臣怎能受这奖赏。臣在此以身作则,以此百两作为善款,用作设棚施粥,望我大锦万安。” 这话一出,温晁瞬间笑开了颜,直赞太女慷慨大义。 “太女如此知礼爱民,是我大锦之幸,臣愿意捐款白银五十两。” “太女英明,陛下圣明!臣愿捐款七十两。” 各大臣纷纷称赞,并表示自己也愿意捐款,生怕被陛下当作狭隘之辈。 顾岚衣也随大流捐了五十两,不是她不愿意多捐,实在是真穷啊! 她堂堂漠北将军,发的那点军饷全部用作军队开销了,顾家的钱是不可能给她一文的。 所以这五十两捐完,她和温子昱可能接下来几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过了…… 想想还格外心酸,没想到将军也要愁生计,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捐款很快传入皇城百姓的耳里,太女带头捐款,慷慨大义的名声很快传开,一时间风头无限。 消息传到顾府,阿尚一脸倾慕,“太女真好,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 温子昱嗤了一声,“慷他人之慨算什么大义。” 阿尚连忙住嘴,一脸无措地看着他。 阿竹摸摸脑袋,问他:“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温子昱敲他的脑壳,“捐款前后她有出一分钱吗?慷慨在哪里?你笨得跟猪一样,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本殿下的人。” 阿竹恍然大悟:“对哦,白银百两是陛下的,后来的捐款也都是朝臣们出的欸。” 温子昱能想到的,顾岚衣当然也能想到,她心里也存了疑惑,怎么这个女主的人设,跟原着里的爱民如子好像有所出入? 希望是她多想了…… 下午,顾岚衣从城外回来,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曹氏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凭什么不问我就支出这么多银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君吗?” 温子昱声音冷淡,连波动也没有,“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的?你嫁到顾家就是顾家的!还当自己是皇子呢?陛下要是真宠你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一个庶女。” 曹氏尖声讽刺,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这么说皇子。 顾岚衣看不下去,出声打断,“父亲何必如此动怒,小昱的嫁妆当然是他自己随意支配的。” 曹氏见顾岚衣回来了也没消停,瞪着眼睛,“库房里平白无故支出了一百两白银,难道我不该过问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正君!” 温子昱眼眶一红,越过他臃肿的身子就扑到顾岚衣怀里。 “妻主,父亲好凶,我害怕。” 顾岚衣呆了,真是受宠若惊,她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待遇了? 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对着曹氏说:“父亲哪里来的话,您这般体型,别说眼里有您了,恐怕大半都是您才对。” 话音刚落,怀里的身子颤了一下,顾岚衣严重怀疑他在憋笑。 笑不笑的曹氏不知道,反正他是笑不出来,他恨不得把眼前人的皮给扒了。 这些年这该死的庶女仗着女丁的身份,接了兵权不说,还处处跟他作对。 等着,他一定会不让她好过的。 曹氏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这个破院子,他前脚踏出门,后脚顾岚衣就被推开了。 顾岚衣:……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温子昱支出一百两白银干嘛,弄这么多是要砌墙吗? 温子昱仿佛看出来她想问什么,扭过头不看她,仰着头,“我闲来没事丢着玩不行吗?” 看出他不想说,顾岚衣想了想也就没再问,反正算来也是他自己的钱。 “行,怎么不行。” 结果第二天,她在工部的账本上,看到了熟悉的一百两。 上面写到:一百两白银—顾府温氏。 顾岚衣的手指在温氏两个字上点了点,笑了。 这两个字怎么这么奇怪,看起来一点也不符合她们小殿下高贵的形象。 于是她拿起旁边的笔,在账本上改了改:一百两白银—小太阳殿下。 嗯,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第四章 将军救美人 温文负责的粥棚很快在平城各处开始施粥,果然,那些难民在听到消息后纷纷赶回平城。 皇城外的压力终于减小了不少。 “太女的计策真的有用诶。”阿尚趴在马车窗上,惊喜地看向外面明显减少的难民。 温子昱没搭话,他的视线定定落在路边的打铁铺墙上,上面挂着一张破旧的重弩。 他突然出声,“停车。” 车娘闻声拉马,阿竹转头看他,问:“殿下?” 温子昱直接伸手从他腰间拽下荷包,“回去还你,车上等我。” “诶,殿下!你小心点啊。” 温子昱摆了摆手,下车后径直往打铁铺子走去。 铺子里的打铁师傅站在火炉前,手上的重锤不断敲打,震得整个屋子都仿佛在晃。 “师傅,师傅?” 温子昱连喊了好几声,专心打铁的女人才听见,放下锤子。 “这位公子,看上什么了?”打铁师傅顺手在身上擦了擦手。 温子昱指着墙上的重弩,“这个卖不卖?” “这个?”女人惊奇地看他,有些疑惑,“这是弩,你一个公子家要来干嘛?” 温子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借口说到:“家里妻主对这个感兴趣。” 女人恍然,点点头,说:“这个弩是旧物了,早不能用了,公子若要的话给个五文钱就拿去。” 温子昱从荷包里细细数了五文钱递给她,接过重弩。 虽已是旧物,但提在手里依然有几分重量,需要使点力气。 温子昱拿到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往马车走去。 没走几步,忽然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身影扑到他脚边,举着手嘶喊。 “公子!给点吃的,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温子昱吓了一跳,想跑开又觉得不妥,于是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她。 刚想走,又被那人拽住裤腿,“公子再给点,我要饿死了。” 温子昱这下是真的有点怕了,他拽住自己的衣服,想把腿抽出来。 “我已经给过你,身上真没钱了。” 他出来没带银子,阿竹荷包里的钱本就不多,他是真没有了。 温子昱有些急,看了眼远处的马车,想要赶快脱身。 谁知那人完全不听,甚至喊叫间引来了其他难民。 眼看附近其他脏兮兮的难民也都向他涌过来,温子昱难以自控地心提到嗓子眼,汗毛直竖。 乌压压的人群散发着浓烈的像食物馊掉的臭气,那些蓬头垢面的女人盯着他仿佛在盯一块肉骨头。 说到底他心思再沉也只是个皇宫里长大的小殿下,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他不断后退,想往一边躲去,结果不小心踩在店铺堆在门口的木棍上,瞬间失去平衡往后面摔去。 “啊!” 他下意识闭上眼,心里觉得完了,被这些难民抓住不如让他去死。 突然,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感受到熟悉的体温,下一秒身子忽然腾空。 温子昱惊愕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护着他的人……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妻主。 顾岚衣轻功稳稳落在马车前,拎着人进了车。 声音冷静,吩咐到:“车娘,回府。” “好嘞。” 马车慢慢动起来,温子昱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 顾岚衣上下打量他,确定人没事才开口:“不好好待在府里出来干嘛,刚才多危险?下车为什么不带阿竹和阿尚?” 阿竹和阿尚站在角落里默默闭嘴,十分没有义气地看着自家殿下被妻主训。 温子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这么教育,原本还有所触动,此时气鼓鼓转过身不看她,“要你管。” 他心里没由来有些委屈,他今天出来是来接顾岚衣回家的,虽然也有不想看见那些人的臭脸的缘故,但是顾岚衣居然敢教育他! 她怎么敢? 顾岚衣看着闹脾气的小殿下有点头疼,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物件,问:“手里拿的什么?我看看。” 温子昱依然不理她,把弩放在身侧,坐到顾岚衣的最远处。 顾岚衣摸摸鼻子,刚才她是听了系统的通知才及时赶来,有些奇怪系统怎么又没声了。 【系统,查一下温子昱心情值。】 【目标心情值40】 这下她是真意外了,心情值居然没变? 她看着另一侧气呼呼的身影,好像懂了什么。 伸手戳了戳肩膀,对方抖了抖身子,把她的手指抖开,依然背对着。 又捉住他的袖子,伸手轻轻拽了一下,被对方用力抽走。 顾岚衣无声笑了,这样的别扭一直持续到马车停在顾府门口。 “殿下还生气呢?”她伸手想拉他的手腕,不出意外地被殿下大人打掉。 “诶,疼。殿下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温子昱猛地转过身,瞪她,“你也算香玉?” 顾岚衣受伤,“我不算吗?我不美吗?” 温子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一个女人,要不要点脸?” 咳,顾岚衣摸摸鼻子,差点又忘了这个世界男女颠倒了。 她没有注意自己刚才的反常,只是觉得假装生气的温子昱有些可爱。 “好了,快下来,车娘还等着呢。” 她伸手去扶人,又被打掉。 温子昱跳下马车,手里拿着弩直接进府了。 唉,她真是最没有地位的妻主。 “小昱,慢点走,你脚不疼吗?” 惦记着刚才温子昱可能扭到的脚,顾岚衣连忙几步跟上。 忽然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钻进她的鼻子,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姐姐,你们怎么才回来?爹爹娘亲一直在等你们。” 温雅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色衣裙的顾墨站在主院门口。 顾岚衣揽住温子昱的肩膀,这一次没有再被拍开。 “等我们做什么?” 顾墨回:“等你们回来吃饭。” 他转身推门进去,顾岚衣和温子昱对视一眼,也跟着进门。 顾岚衣心底疑惑,这些人又要作什么妖,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等他们一起吃饭了? 提脚走进房间,顾延年和曹氏正在精致木桌前坐着,另一侧坐了顾墨。 “父亲,母亲。” 顾岚衣打了招呼,带着温子昱在另一边坐下。 曹氏在顾延年面前向来会装,此时就笑得一脸温柔,抬手叫下人们布菜。 一盘盘精致鲜美的荤素菜被稳稳端了上来,细致地布好,吸去了温子昱的注意力。 这时曹氏开口了。 “岚衣啊,你们怎么才回来,你娘一直等着跟你有话说呢。” 顾延年咳嗽一声,说:“先吃饭,等会儿跟我去书房说。” 顾岚衣嗯了一声,安静吃饭。 饭桌上有一道罂乳鱼,白嫩的肉上淋了一层鲜汤,格外吸引温子昱。 但鱼的位置离他有些远,在曹氏面前。 曹氏拿公筷一直往顾墨碗里夹,“墨儿爱吃这个,多吃点,男孩子不要太瘦。” 顾墨无奈地放下碗,“爹,不用给我夹,我吃不下这么多。” 温子昱瞬间没了食欲,索然无味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也不想着怎么夹到鱼肉了,只想赶快吃完回去。 饭后顾岚衣和顾延年去了书房,温子昱一个人往他们那个小破院走去。 “子昱。”顾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子昱瞬间僵住了,停住脚步,“墨儿啊,虽然我比你年龄小,但是你也应该叫一声姐夫的?” 顾墨站定,“我来是想让你跟二皇女说,兵权我们会拿回来的,让她不用费那么多心思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温子昱挑眉,“你们?你跟谁?” 顾墨笑一声,脸上露出点甜蜜又很快收回去,“下个月我会和阿文完婚,兵权只是暂时让顾岚衣保管罢了,你不会真以为嫁给她就能拿到兵权?” 温子昱在心底也笑了,笑顾墨的自以为是,他们真的以为他嫁给顾岚衣是为了给他那个愚蠢的姐姐笼络兵权吗?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可置否,甚至故意露出几分惊慌,然后满意地在顾墨眼里看到了得意的神情。 另一边正在书房听母亲说话的顾岚衣一头雾水地收到系统提醒: 【目标心情值50】 甩开顾墨后,温子昱心情大好,提醒是不可能提醒的,他巴不得温文和温郸斗起来,斗得越凶越好。 回到屋后温子昱立马屏退了下人,只叫阿竹留下。 “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好了吗?” 阿竹回:“找好了,是城南的一个铁匠师傅,她以前是给军营铸箭的。” “嗯,你跟她说先铸十只,我一会儿把图纸给你。” “好的殿下。” 温子昱点点头,从箱子里拿出今天买到的旧弩,弩上落了灰,他轻轻擦去。 “公子铸箭是要用这弩做什么吗?”阿竹问。 温子昱眼睛垂下,手指按在弩身上,从头部一直划到尾部。 “师父当年从刺客手中救下我,用的就是这种弩。” 温子昱有一个师父的事阿竹知道,但他从来没见过,因此时常觉得这人可能是殿下自己想象出来的。 毕竟哪里有男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后宫? 温子昱不知道阿竹心里的腹诽,仔细研究着手里的重弩。 重弩射程短,但速度快力道强,能一击毙命,却对人的臂力和准头要求很高。 师父在时,他时常会拿着师父的弩研究,和手里的这个大致相似。 “师父从不透露身份,但这种弩只有军中才有。” 他握紧旧弩,坚定了目光,他怎么可能是为了帮温郸拿到兵权,他分明是为了借助顾岚衣的身份,找到那个如松竹般的男子,问一问他当年为什么会失约…… 第五章 将军吃醋,椿树遭殃 这几日他观察过漠北军的武器,多是刀和枪,最重要的一点是,箭矢上的标志不对。 师父的箭上刻着一个形似火花的标志,他记了很多年。 正在发呆之际,门外传来阿尚的声音。 “将军,你回来了。” 温子昱连忙把弩收进箱子里,看向走进来的顾岚衣。 顾岚衣只是瞥了一眼箱子,没问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不愿说也不能强人所难。 见她没有问弩的事,温子昱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不想对她撒谎,但现在也不适合坦白…… 他开口:“娘找你什么事?” “是上面下了命令,明日要我协助把剩余的难民全部遣回平城。” 其实她没说的是,顾延年还让她把调兵权给太女,但她没答应。 一是她带出来的兵,必须由她完完整整的带回去,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二则是,她记得原着中有提到过,这次饥荒后爆发了瘟疫! 原着中对瘟疫的描写不是很详细,只是作为温文的一次功绩出现过,具体怎样控制和消除丝毫没有提到。 联想到之前她曾察觉温文本人似乎与原着中有所出入,她不得不担心几分。 这可不再是书中短短几行字,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思索间后厨的下人端了食盒过来,放在桌子上就下去了。 温子昱一脸疑惑,问她:“你刚才没吃饱吗?” 顾岚衣暂时放下思虑,拆开食盒,说:“过来。” 温子昱跳下床,走过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条完整的还冒着热气的罂乳鱼,同方才餐桌上让他流口水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居然注意到自己想吃鱼了! “刚才餐桌上那个被曹氏夹的乱七八糟,我就让厨房重新做了一条,也别吃太多,小心一会儿睡不着。” 顾岚衣帮他把餐盘摆好,拿起筷子递给他。 见人没动静,问:“怎么?不想吃了?那我让他们撤下去。” 温子昱连忙回神,“不行!谁不想吃了?这是我的鱼,不许撤。” 他夺过筷子,连忙夹了一口在嘴里。 “呼,烫!” 灼热感在他的舌尖蔓延,一起散开的还有鱼肉的鲜嫩口感。 顾岚衣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正摇手往嘴里扇风的温子昱一顿,眼眶瞬间红了,顾岚衣注意到了,却以为他是被烫的。 温子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顾岚衣只顾帮他倒水。 “茶水是凉的,刚好喝一点缓解一下。” 温子昱低头接过杯子,用抬起的茶杯挡住视线。 这句话他经常听,但从来没有一句是属于他的…… 每次饭桌上,父君总会对温郸这样说,还会把所有好吃的都摆在温郸面前让她夹。 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他的想要,跟他说不用急着吃。 【目标好感度30】 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吓了顾岚衣一跳,居然是久久未动的好感度。 居然一下就升这么多!? 顾岚衣眼神微动,目光落在对面抿着唇的人身上。 温子昱的指尖在杯子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垂眼掩住情绪,若无其事地继续去夹鱼肉。 等他把鱼肚上的肉全部吃干净后,顾岚衣在心里整理完头绪,开口: “我那时候不是想说你,是担心你会被难民伤到。我们小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生气了?” 温子昱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件事,眼睛轱辘转,说:“不生气可以,你得帮我调查个东西。” 顾岚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等看清楚温子昱拿来的纸张上画的图形,她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什么,又抓不住。 虽是用墨色勾勒出的图案,但蜷曲的线条和弧度,还有两侧的点缀可以大致看出来是火花。 “这是?” 她抬头看向温子昱。 “这和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有关,应该是军队里的人,我想找到他。” 很重要的人?有多重要? 顾岚衣用舌头在牙根处摩擦,心里不得劲。 这个小绿茶,居然还让自己妻主去帮他找女人! 顾岚衣的眼神带了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幽怨,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答应的事,也不好反悔。 心里憋着气,顾岚衣一整天都没再开口跟温子昱说一句话。 温子昱毫无所觉。 直到晚上阿竹给木桶里倒热水的时候提了一句。 “将军今天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温子昱把外衣挂在屏风上,问:“有吗?” 阿竹瞪眼,他们殿下平时对人的情绪把控那么准,怎么现在这么迟钝。 “有啊!院子里那棵椿树都快被将军削秃了!” 温子昱若有所思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招手让阿竹出去。 阿竹只好拎桶出去,关好房门后被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虐树行为的顾岚衣叫住。 “你们殿下在沐浴?” 听听,连小昱都不叫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阿竹乖乖回答,“是。” 顾岚衣握着剑,摆手让他离开。 练了一晚上的剑,手腕有些不堪重负的酸痛,她转了转腕肘,收起剑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盯着月亮发呆。 “系统,你之前说,做完任务就能回我原来的世界去是真的吗?” 【是真的,宿主。】 那要是我不想回去呢? 顾岚衣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系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的心声,没有回答。 这时,屋子里传来温子昱起身的动静,水声混着衣服的摩擦声。 顾岚衣突然烦躁,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水从下颌流过,她无所谓地用袖子抹了下。 “阿竹。” 房间里传来唤人的声音,顾岚衣透过窗纸看到模糊的人影站在木桶旁。 “阿竹?” 里面的人久久等不到回应,开始疑惑。 顾岚衣瞥了眼阿竹刚才离开的方向,在心里思索是假装没听到等小厮回来,还是过去问问他有什么事。 皇城春天的夜晚尚有些许凉意,更何况这个小破屋子本就简陋,里面的人或许有些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顾岚衣啧了一声,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门前,指节微曲,敲了一下。 “阿竹刚才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里面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或许在想要不要让她帮忙。 顾岚衣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说:“我的衣服在柜子里,能帮我取一下吗?” 她嗯了一声,推开一个刚够过去的门缝,然后又很快阖上。 他们房间里的柜子十分老旧,顾岚衣想,曹氏能给她在顾府里找到这么个破柜子也是下足了功夫了。 温子昱的衣服不多,唯一稍显华丽的就是那袭嫁衣,其他的衣物虽然布料不俗,但也大都陈旧。 顾岚衣随意挑了件桃红色的对襟襦衫。 这个世界男女颠倒,所以这里的男子应该是喜欢粉红色的? 温子昱看到她挑的衣服后一阵沉默,他就不该对臭女人的审美抱有期待。 他久久不接,顾岚衣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温子昱一把夺过来,“那么多衣服,你偏偏挑了个最丑的。”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哪里丑了,桃红色鲜艳,多好看。” 温子昱翻了个白眼,说:“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哦。” 顾岚衣再次迅速开门出去,又迅速关上,好像生怕冷风漏进去。 温子昱看到她的动作噗一声笑出来,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又蠢又呆。 刚好是晚上,他也就没在意这浮夸的鲜嫩桃红色,随意地穿上。 阿竹这才姗姗来迟。 “殿下,我刚才忘了给你拿衣服……咦,你都穿好了?” 温子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么冷的天,等你回来可以直接给本殿下收尸了。” 阿竹顿时一惊,整个人都傻了,“啊,那怎么办,殿下你还好吗,我去给你叫大夫!” 说着就要往出跑。 “回来!”温子昱无奈扶额。 “我没事,你叫人去把水抬出去。” 阿竹又风风火火跑出去叫人。 他前脚跑出去,顾岚衣后脚就走了进来,她将刚才的对话尽听耳中。 “你这小厮还挺活泼。” 温子昱:…… 温子昱赤裸着脚踩在内室的地毯上,圆润的脚趾蜷缩着,然后在顾岚衣的视线里走到柜子面前,从顶上拿下来一个箱子。 顾岚衣连忙收回视线,去接他手里看起来分量不小的木箱。 “这是什么?” 到手的重量没有想象中的沉,顾岚衣好奇。 温子昱打开机关掀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个旧弩,下面还有一张信件。 “这是你那天买的?” “嗯。” 温子昱从箱子里拿出来弩,放在一边。 “我师父就是使弩的,他打得很准。” 顾岚衣心里不以为意,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就是使弩嘛,她也会,她还会使枪,使剑,使刀! “他是我见过最洒脱的男子。” “咳,”顾岚衣被呛到了,“男子?” 温子昱控制不住勾起的嘴角,垂下头,稳住声音,“嗯。” 呵,女人的那些小心思怎么能躲过他的眼睛,饭量大心眼小。 这下应该得劲了? 顾岚衣不受控制地抿了抿唇,弥漫了一天的低气压轰然散开,连头发丝都翘起来了。 “所以你要找的那个人?” “是我师父,他没给我透露过身份,我只记住了他弩上的那个标志。” 男人,使弩,还跟军队有关…… 第六章 全世界最穷的大将军 按道理这么明显的标识应该很容易找到才是,可顾岚衣搜索的原主的记忆居然对这样的人并没有印象,原着中也没有提到。 她心里疑惑,认真了起来,保证到:“放心,我帮你找,一定能找到的。” 温子昱神情认真,没有刻意地装乖,也没有针锋相对的气势,湿润的黑发垂在耳后,脸颊红润,眼神温和。 “谢谢。” 他少有这么礼貌的时候,顾岚衣差点有些不习惯。 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用说谢,谁让你是我夫郎啊。” 动作间活像一对儿爽朗的好姐们。 温子昱:……不解风情的臭女人,给我滚!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傻子生气,要心平气和。 顾岚衣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被夫郎家暴了,指着箱子里的信纸,问:“这是?” 这正是温子昱准备给她看的,一张伪造成顾岚衣通敌卖国证据的信件。 顾岚衣一怔,却不是因为信件的存在,而是因为温子昱居然会主动把信件给她看。 这个信件原着中有提到,也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小心提防的东西。 原着中温文正是靠这个信件给顾岚衣安了一个通敌罪名,然后才将兵权收回去的。 作为衬托主角实力的炮灰,原着中那个替大锦朝在北面防线抵挡匈奴整整六年的漠北将军,最终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凄惨落幕。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主角需要兵权。 她抬头,正对上温子昱的眼睛,他看起来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手的小事。 可顾岚衣透过那双黑眸,看见了他的诚意。 他在试探,像一只浪迹天涯的流浪猫,遇见了心仪的主人,它向人类露出来柔软的肚皮,试探着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 驱散难民的事刻不容缓,皇帝催大臣,大臣催下官,最后层层下来落到了顾岚衣的头上,功劳还挂在了顾延年这个户部尚书的名下,真是让人火大。 纵使对官员的德性嗤之以鼻,但对待难民的事她依然非常谨慎。 按照原着,瘟疫应该快了。 必须要在瘟疫出现之前把难民先控制回平城,否则患者流窜,后果不堪设想。 春季的京城外一片枯黄,偶有几片绿芽也都被挡在枯枝下,空气有些许干燥,官道上全是乌压压的马车和难民。 平城离京城不远,为了保证没有难民溜走,她们分了批次,从头到尾顾岚衣事无巨细地亲自监督着,确保每一个难民在她视线里上车。 在最后一辆车离开后,顾岚衣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没完全放下心。 她回了城里后,拿着装了她全部身家的荷包,直奔药铺。 顾岚衣提前问过,这家是京城规模最大的药铺,基本上所有的医馆都和这家有来往,药材也是最多最全的。 掀开布帘,里面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她敲了敲桌子,女孩猛地睁眼,看清面前站着人后连忙想站起来,不太稳的凳子晃了下,差点摔倒。 “客官!要点什么?” 顾岚衣环视了一下室内,她也不懂药材,原着中也没提,斟酌了下说:“控制疫病都需要什么药材?” “什么疫病?” “不知道。” 女孩目光狐疑地看她,有些怀疑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女人会不会是个傻子,“疫病种类颇多,每种疫病的解药都不尽相同,你不说什么疫病我怎么知道需要什么药材?” 顾岚衣着实尴尬了一把,【系统,你知道这次会是什么疫病吗?】 【原着中没有提及,不知。】 【别人的系统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要你有什么用!】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岚衣:…… 女孩见她半天没说话,撇嘴,“疫病的解药不尽相同,但缓解的方子倒是大同小异,你是想问有什么缓解的药材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 顾岚衣惊喜,这正是她想要的。 按照原着所说,瘟疫爆发后女主会带着一名神医从天而降,解决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疫病。 而她只需要在疫病爆发之前先存上足够的药材,然后用来帮患者暂时缓解一下,等着女主带着她的金手指来解决苍生就可以了。 女孩撇嘴,“早说嘛,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笨了?话都说不明白。” 顾岚衣:……小妹妹叫谁小姑娘呢? 女孩从抽屉里扒拉半天,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团成一团的纸,在顾岚衣眼皮子底下欲盖弥彰地铺展了好几下。 顾岚衣:? 女孩低头,在桌子上又翻找着什么,嘴里念叨,“咦,笔呢,我记得放桌上了啊?” 顾岚衣眼皮跳了跳,低头,在桌角的地上看到了孤零零躺着的毛笔。 她蹲下捡起来,递给女孩,“掉地上了。” 女孩雀跃地接过,“原来是滚到地上了啊,我就说我肯定没记错,是放在桌子上来的。” 原来你说的放在桌子上就真的是放在桌子上? 那么大一个笔架是摆设吗? 她怎么有种进了黑店的感觉,这里处处都透着不靠谱的气味。 顾岚衣安慰自己,可能是女孩年纪小,问题不大。 “你能开药方吗?你家长呢?能不能叫你娘出来?” 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神经病,“我娘早都入土了,叫她出来我怕吓死你。” 顾岚衣:……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 女孩沾了沾干的可怜的墨台,在纸上写,嘴里嘟囔着:“升麻,白芍药,甘草炙……” 顾岚衣叹了口气,走过去,给砚台加点水,想帮她磨下墨。 听她念药材感觉还有些许靠谱,顾岚衣歪头看了一眼,扬起的嘴角升到一半,僵在了半路。 只见皱巴巴的纸上墨迹断断续续,勉强看出来的笔画几乎要飞出纸面,她死瞪着眼睛也分辨不出这些鬼画符都是些什么字。 原来不管国内国外甚至是这个和地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世界,医生居然都神奇地有着相同的写字习惯! 女孩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纠正写字姿势的模样。 终于,她慢吞吞地起身,气势豪迈地把疑似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纸张往顾岚衣手里一塞。 顾岚衣:……我有一句嫌弃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了,这就是药方,你拿着,我去给你捉药。” 女孩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转过来问她,“对了,你要多少量的?” 终于有了个像样的问题,顾岚衣从兜里掏出来荷包放在桌子上,“我只有这么多,你就拿这些银子能买到的最大分量。” 女孩又一次抬头看她,眼里依然充满着疑惑,却和之前的类似看病人的疑惑不太一样。 她接过荷包颠了下,“行,我知道了。” 女孩很熟练地抓着药材,每一把分量都刚刚好,放在一起称了下,刚刚好找了顾岚衣三个铜板。 顾岚衣提着药材,把自己最后的三个铜板装进口袋里,笑了下,“谢了。” 她转身要走,女孩突然出声,“等等,你看起来有些眼熟,你姓白吗?” 顾岚衣摆了摆手,“我姓顾。” 她跨步出了药房,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药房里,女孩的眼里全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沉和沧桑,喃喃道:“姓顾?” 走到皇城大街上,顾岚衣揣着五个铜板,却难得地心安。 “卖冰糖葫芦嘞,不甜不要钱!客官,来一串吗?”小贩乐呵呵地冲顾岚衣招呼到。 顾岚衣停住脚步,问:“几文钱一串?” 小贩笑着,“三文钱,只要三文钱,客官买一串哄夫郎,男子都喜甜的。” 顾岚衣点了点头,挑了一串芝麻最多的,把三文钱扔给小贩。 冰糖葫芦这种东西,她从前很少吃,她们家是开武馆的,全是粗人,所以没人想起给她买这种东西,她也不喜欢甜的。 只不过,温子昱应该会喜欢,每次吃饭都是甜口的菜吃的最多,常常让她怀疑林贵君是不是南方人,不然温子昱怎么这么嗜甜。 一只脚刚踏进小院,就有一只箭飞快地从顾岚衣眼前划过,她反应很快,迅速侧身,让箭矢牢牢扎在她身后的门板上。 “妻主!”温子昱惊呼出声,“你没事?受伤了没?对不起我没注意你回来了,有伤到你吗?” 他急匆匆地一连串问题冒出来,拉起顾岚衣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后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顾岚衣一开始没有被箭矢吓到,反而被他一连串问题给搞懵了。 “你在做什么?”她问。 温子昱连忙把手里拿的弩捧起来给她看,“是这个,我把它修好了,刚才在试呢!”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像一只叼了木棍回来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狗狗。 顾岚衣是真的有点惊讶了,她没想到温子昱居然还有这种技能,拿过旧弩仔细看了看。 温子昱修好的弩与她见过的军中现用的弩在外形上有些许相似,可是刚才那只箭的速度和扎入门内的力度都不是军中现在用的弩能达到的。 看到了弩上的小机关,她惊奇地看向自己家的宝藏夫郎。 “小昱,这个弩是你改良过的吗?” 温子昱哼哼两声,很是得意,“是啊,我把这个机关重新组装了一边。”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头,夸赞道:“很棒,这个给你,当作奖励。” 第七章 将军到底会不会画大饼 “什么?” 温子昱抬头,就被一串洒着满满一层芝麻的晶莹剔透泛着诱人光泽的冰糖葫芦怼进视野。 顾岚衣眼见他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又迅速压下,抿唇抬手,矜贵地接过来。 同时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目标心情值70,好感度50】 百分之五十!质的飞跃。 面前的小殿下非常高贵,看见冰糖葫芦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又迫不急待地舔了一口,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真甜啊。 他没忍住凑近咬了一小口,山楂的酸甜味瞬间在嘴里爆开,带着新鲜果子的清新。 真好吃,再吃一口。 又一大口下肚,温子昱这才想起来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顾岚衣正在心里刷屏,满脑子都是【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 【宿主,你吵到系统工作了。】 【可是他真的好可爱啊,我要给他喂十串,不对,一百串冰糖葫芦!】 温子昱咀嚼着山楂果肉,见她好像只买了一串,就举起冰糖葫芦,问:“你要吃吗?” 顾岚衣回神,笑了一下,刚张开嘴想说自己不吃,就被裹着糖衣的山楂怼进嘴里。 “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顾岚衣被迫张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山楂,然后握住温子昱拿竹签的手,将山楂往外拽下来吃进嘴里。 她面上十分淡定,若无其事地放开手。 心里呐喊,【啊啊啊,我有罪,我吃了未成年的豆腐。】 大锦朝男子满十六岁就可以嫁人了,温子昱今年刚过十六,但顾岚衣依然觉得自己是在欺负未成年。 而她穿来的这一年原主刚好二十及冠。 顾岚衣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老牛吃嫩草,一边想小殿下的手又香又软。 温子昱只是在被握住的时候心里一动,之后就释然了。 按照他对这个不解风情的臭女人的了解,她可能只是顺手而已,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注意到顾岚衣另一只手上提了药包,温子昱立马担心地看向她,问:“你生病了?” 顾岚衣摇了摇药包,“没有。” 她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向温子昱解释了她对瘟疫的担心,并没有提及原着,只说是自己的猜测。 “古人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温子昱对她的猜测很惊讶,却也肯定了她的想法,不过…… “那你怎么只买这么几包药,不应该多买点吗?” 顾岚衣空踢几下脚,有些尴尬,磨蹭了下说:“没钱了。” 温子昱愣住,像是没想到威名在外的漠北将军居然已经捉襟见肘到这种地步了。 顾岚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砖纹,不愿面对自己夫郎,她觉得有点丢脸。 没想到温子昱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到了内室,过了一会儿他抱了个箱子进来。 这个箱子顾岚衣见过,从温子昱嫁过来的第一天就在她们床头上放着了,就是从来没见温子昱打开过。 箱子看起来有点重,温子昱很是吃力,顾岚衣连忙去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黑色的檀木箱子看起来颇为贵重,上面的雕花十分精致,不像是普通物件。 温子昱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说:“这是我出宫前爹爹们送我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顾岚衣面露疑惑,爹爹……们? “爹爹们对我可好了,尤其是君后爹爹,这个小箱子就是我从他那里拿的。” 这下顾岚衣好像懂了,他口中的爹爹们,意思就是他母皇的男人们,可能还要除了他亲爹林贵君。 温子昱看起来是真的从没打开过这个箱子,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打开的机关。 “咦,君后爹爹明明说机关在后面的,怎么找不到呢?” 顾岚衣默默无言,伸手在箱子底部的活动扣上推了一下,顶部就松动开了。 “哇,你好厉害。” 温子昱敷衍地夸奖了一下,顾岚衣敷衍地谢谢他不走心的夸奖。 说实话,箱子打开的一瞬间,顾岚衣承认自己有些被金钱晃了眼。 满满一盒都是纯金镶玉的首饰,甚至有几颗珠子看起来像是品色上好的红珊瑚,偶有几个纯银珍珠的耳坠都有些格格不入的廉价。 温子昱挑了一套凤钗步摇塞给她,“你拿去当了,应该值不少钱。” 顾岚衣一听连忙还给他,“这些是凤君和侍君们给你的首饰,留着。” 谁知温子昱连忙盖上箱子,“我又不喜欢戴这些,重死了,还占用我的箱子。” 比起首饰,他更愿意他的箱子里是满满一箱的银子,当然如果是金子就更好了。 而且他家妻主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居然穷成这样也记得给他买冰糖葫芦,他当然也不能太小气。 顾岚衣无法,她现在确实也需要银子,握住手中的步摇,上面点缀着温润泛光的红珊瑚珠子,十分漂亮。 她说:“人命关天,步摇我之后有钱会赎回来还你的。” 温子昱敷衍地点头,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师父说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女人天生就会画饼,信女人是要倒大霉的。 想起这个,他突然有点好奇,就问顾岚衣:“你会画太谷饼吗?” 顾岚衣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她画功是国家一级残废。 温子昱有些失望,问:“那梅花香饼呢?” 顾岚衣又摇了摇头。 温子昱叹气,果然,他家妻主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不解风情就算了,画饼也不会。 日子在顾岚衣的提心吊胆中度过,平城那边她伸不进去手,只能等着消息传出来。 果然,这日顾岚衣正在屋里和温子昱吃饭,曹氏虽然不待见她,但也不敢做的太过,所以在吃食方面倒没有苛待。 温子昱夹了一块鲜美的锅包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手上还继续去夹下一块。 顾岚衣给他往杯子里倒满水,推到他的手边。 忽而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将军,家主叫您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 接着外面就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 “那个老娘皮,呜,又叫你去干嘛?准没好事。”温子昱一边咽下嘴里的肉,一边说。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小心噎住。” 温子昱拿起手边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顾岚衣思索着说:“这个时候叫我过去,可能是平城出事了。” “是瘟疫?” “很可能。” 她的猜测没错,顾延年叫她来正是为了平城突然爆发的瘟疫一事。 顾府书房 “低调?”顾岚衣重复了这个词。 顾延年神情严肃,说:“是,这件事陛下有命不能大肆宣扬,你今夜带兵去守住平城大门,太医院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顾岚衣常常不能理解上位者的心思,这种时候不应该立即去控制局面吗?居然还要等到晚上再行动。 说完这件事,顾岚衣想走,又被顾延年叫住。 只见女人皱着眉头,眼睛里有几分迟疑,很快又恢复威严。 “这些年你也累了,那么小就要上战场。这件事结束后,你就回来,漠北那边就别去了,我老了,顾府以后还要交给你。” 顾岚衣站在原地,一顿不顿地看向她。 皱纹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这个中年女人的额头,她在原主为数不多和母亲相处的记忆里,渐渐描绘出一个威严而疏远的形象。 书房内安静许久,她和顾延年对视着,最终开口:“你准备把顾墨嫁给谁?” 顾延年眉峰一起,说:“那是你弟弟!” 她看起来对顾岚衣的态度很不满,手扶在椅子上,再次开口:“墨儿和太女两情相悦,陛下过几天就会在朝堂上宣布她们的婚事,这兵权是我们顾家给太女的诚意。” 顾岚衣嗤笑一声,“顾家的诚意,怎么要拿我的兵权去媚主?” 顾延年抬手一拍,桌上的笔架被震地晃荡作响。 “逆女!你这是不拿自己当顾家人?” 顾岚衣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砚台,这是原着第一次从战场上大胜归来,陛下奖励的砚台,被她送给了母亲。 薄唇轻启,缓缓开口,“用我的时候就是顾家人,没用的时候就是杂种,是吗?” 顾延年三尺怒气瞬间迟滞,惊疑地看向她,问:“谁说你是杂种的?” 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顾岚衣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在惊讶女儿被辱骂这件事。 “曹氏骂了这么多年,母亲居然不知道吗?” 只见顾延年居然好似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说:“你父亲这么说是他不对,娘之后会说他的,你是我顾延年的女儿,永远都是顾家人。” 顾岚衣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但刚才顾延年反常的举动却留存在她心底,为什么在听到是曹氏以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在害怕,害怕什么? 温子昱在听到瘟疫果然爆发以后嚷着自己也要去,被顾岚衣拒绝了。 “你去做什么?你一个男子,跟我们一起去多危险。” 温子昱赌气,使劲踹她的被子,“药材可是有我一部分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顾岚衣抓住自己可怜的被子,眼里泛起无奈,说:“平城瘟疫严重,百姓肯定会暴乱,我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别让我担心,嗯?” 温子昱的耳朵悄咪咪染上绯色,欲盖弥彰地继续蹬着她的被子。 脚腕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顾岚衣抓住了他作乱的脚。 温子昱心里一跳,痒意从脚腕处顺着肢体一直蔓延到胸膛,在他的心上跳了支舞。 “小昱,别闹。” 第八章 谁想去平城?反正不是我 顾岚衣当夜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京城。 温暖的屋内,温子昱翻着肚皮在床上呼呼大睡,霸气地张开四肢占满整个床榻,对自家妻主瞒着自己连夜出城的事毫不知情。 卯时,天还未亮,整个平城都在沉睡,家家大门紧闭。 原本是正常的景象,却因为街道两侧躺在地上的发病者们的哀嚎显得格外诡异。 那些房子里的人就像没有听到哀嚎一样,灭着灯,寂静如斯。 顾岚衣偏头问平城太守:“染病的都在街上了?” 平城太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顾岚衣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以为她是年过中旬的老人,可走进后她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女人的头发苍白如雪,可脸上却光滑无皱纹,奇异的反差让顾岚衣当场愣在原地,直到平城太守李楠憨笑着拨了拨头发,说: “将军见笑,下官头上没墨了,嘿嘿。” 她笑得憨厚,可顾岚衣却心里并不好受,平城自前年来便天灾不断,而她作为一城太守有多难,想也是能想到的。 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书中寥寥几笔的文字了,这些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世界。 顾岚衣和将士们脸上戴着丝巾,在李楠的带领下将病人全部转移到城中一个偏僻的街巷里,又临时雇了些人来熬汤药。 李楠在看见顾岚衣带来的整整一车草药时眼眶瞬间红了,提摆便要给她跪下。 顾岚衣连忙扶住她,“大人不可!” 李楠声音哽咽,“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城中的草药枯竭,我身为太守却束手无措,我真是愧对百姓,我……” 旁边的副将安项远大大咧咧地拍着李楠的背,差点把可怜的平城太守拍晕过去。 “诶呀李太守,这就见外了,我们将军就是纯纯的大善人,不讲这些虚的,百姓好才是真的好!” 顾岚衣:……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怎么听着怪怪的? 李楠一脸感动,握住安项远的手,“安将军说的在理,一切为了百姓!” 这场疫病来势汹汹,传染的速度极快,不到三天时间,城中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几乎占了一半。 原本的巷子不够用,顾岚衣索性让李楠将整个城东区都划为疫区,派士兵严加看守。 来到平城的第四天,情况依然没有好转,甚至愈发严重。 “朝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顾岚衣皱着眉头,看向从京城过来传消息的属下。 “回将军,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已经在广招天下名士,但目前并无消息。” 士兵抱拳半跪,不敢看顾岚衣的脸色。 顾岚衣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昏,大概是几天没休息有些累了。 她打起精神,继续问:“那太女那边呢,我让你留意太女的动静,有什么消息吗?” 她带着期盼的目光落在士兵身上,士兵顿时感到些许压力,在将军紧张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然后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散了开。 “太女除了上朝便闭门不出,并没有特殊动静。” 顾岚衣心里一沉,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世界和原着中的情况有出入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次偏偏在人命关天的点上出了纰漏。 她胸腔的气息不畅,刚想开口让士兵再去打探,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失去支撑往后倒去,意识一瞬间中断。 昏过去之前,她最后想的是,完犊子了,自己不会被家暴? 会不会家暴不知道,但温子昱在听到顾岚衣染上疫病的消息后是真的想揍人。 这个该死的臭女人! 瞒着他离开不说,还敢染上疫病,是不是纯心想害他当寡夫啊! 温子昱又急又气,可去平城的路早已经被士兵封锁,除非他打地洞过去,不然根本没法子。 可他也不是地鼠啊,怎么办? 温子昱的视线落在墙角,正埋头打洞的老鼠后背一凉,总感觉有人惦记上了自己的小爪子,转过身刚好看见不怀好意的人类,它瞬间吱吱叫着疯狂逃窜。 麻麻!人类真是太可怕了,它再也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消息是今天早上传到他手里的,意味着顾岚衣至少是在昨天之前感染的,想到这里,温子昱有些着急。 阿竹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温子昱看到他的表情,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阿竹歪着脑袋,说:“有问题,居然连本殿下也不自称了,殿下不会真的想去平城看将军?” 被说中了,温子昱瞬间跳脚,“你胡说什么,谁说我想去的?平城那么危险,我,本殿下才不去!” 阿竹翻了个白眼,“您最好是。” …… 适夜,原本应该在屋内酣睡的温子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京城门外。 他穿着从阿竹房里偷出来的粗布麻衣,用黑色布巾罩在头上,把自己裹得像个卖菜大娘,手里甚至还提着从厨房里摸出来的竹篮子。 他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出行证,混在凌晨出城去运菜的大娘群中,顺顺利利地走出了城门。 嘿,果然,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不努力的温小昱! 月光暗淡,四周黑漆漆的,他拿出火折子吹了好几次才吹出火,从篮子里拿出灯笼点亮,眼前瞬间一片明亮。 他是第一次出城,是以掏出地图看了半天才勉强确定了一个方向。 保险起见他一路都走的是小路,听说官道上已经被封住了,他只能祈祷那些笨蛋士兵们忽略了这些小路。 深夜幽径上颇为寂静,偶尔他从大树旁经过,惊动了树上的鸟儿,突然响起的动静都会把他吓一跳。 温子昱抱着手臂咽口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开始担心路上会不会有大虫。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四周依然黑漆漆的,看不见前路。 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灯火通明的城墙在眼里也只剩零星的火点,他突然有一些害怕。 自己一个人贸然出城会不会太冲动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他拍了拍胸膛,给自己鼓气,正准备再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堆人的脚步声! 温子昱惊恐地回头,发现后面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天色太黑他看不太清,但一晚上的提心吊胆让他在看见人群后下意识地就往前跑。 他的心跳急促,气息混乱,毫无方向地乱窜。 直到脚下忽然被一块突出来的树根绊住,温子昱猝不及防地向前摔了下去,膝盖瞬间砸在地上,手臂擦了一片,掀起一震火辣辣的痛感。 他顾不上呼痛,因为后面的人群已经追上来了,火把照亮了这一处地方,温子昱才看清她们身上穿着的盔甲。 “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平城,你是何人,竟然如此不把禁令放在眼里!” 为首的士兵声色俱厉,大声呵斥着。 温子昱因为被抓住十分泄气,破罐子破摔地瞪着她,不说话。 那名士兵脾气冲,见违令者居然还敢瞪人,瞬间想要动手给他点教训,却被副手拦了下来。 “你拦我作甚!这种违令之人如若不罚,我大锦禁令如何镇人!” “你别冲动,他手里提着宫灯,身份恐有存疑啊。” 宫灯! 温子昱瞪大眼睛,惊疑地看向自己手里的灯笼,这盏灯笼是自己一直用的,因为花纹正是温子昱喜欢的,所以他连出嫁都带着。 他以为这种样子的灯笼十分常见,从来没想过这居然还是皇宫里专用的物件! 诶呀,他笨死了! 温子昱懊恼着,不情不愿地卸下布巾,正想说自己只是宫里的小厮糊弄过去,就听为首的士兵瞬间脱口而出:“郎君!” 温子昱:? 其他士兵听清为首士兵的呼声,瞬间集体后退,和温子昱保持了三尺以上的距离。 “真的是郎君!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为首士兵的士兵一脸惊奇,她们将军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把郎君的画像交给他们守卫兵,叮嘱说自己夫郎很有可能会偷跑来平城,让她们注意盯着。 原本她还没当回事,她们将军的夫郎是皇子殿下,金枝玉叶的哪可能会孤身乱跑,结果居然还真被她抓个正着。 不愧是她们将军,就是有先见之明! 了解到前因后果以后,温子昱不知道在心里把顾岚衣骂了多少遍了,这个臭女人瞒他就算了,居然还专门让人拦着他,气死他了。 纵使再不情愿,温子昱依然被军令大于天的士兵们派人送回了皇城。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榻上,蹲在地上的阿竹一边满脸活该地指责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膝盖上药。 “殿下你怎么搞得,怎么这么多伤啊,可疼,要是留疤了怎么办啊?”阿竹都要急哭了。 温子昱一副没有大事的模样,“别哭了,真没事,我真不疼。” 他皮肤本就嫩一点,是以摔了一跤就显得格外严重,实际上都是小擦伤,只是看起来严重…… 好,他承认,是有一点点疼,但他肯定不能在阿竹面前说,不然阿竹又要唠叨他许久了。 第一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但温子昱并没有放弃。 虽然从士兵口中得知顾岚衣那个臭女人已经醒了,但他依然不安心。 平城消息封得严,却还是有些死人的消息传出来,他怎么可能放心,平城都是些粗鲁的士兵,肯定照顾不好人,他可不想守寡。 毕竟顾岚衣可是答应帮他找师父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温子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被抓回来的第二天,他又一次出现在了城门口!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鬼鬼祟祟,而是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道上,昂首挺胸,神情得意。 第九章 吹一吹,不疼了 温子昱站在一群士兵里,得意洋洋,只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还好顾府世代从军,他和阿竹暗戳戳找了好久找到了这件盔甲套在身上,又往鞋子里垫了三个鞋垫,才勉强让身高看起来不突兀。 此时她们正在皇城大门前集结队伍,旁边士兵的目光频频向他看过来。 温子昱心中一紧,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只见那位士兵的眼神停在他脖子下三寸的位置,欲言又止。 温子昱:? 这位大姐,你往哪儿看呢? 大姐一脸同情,说:“大妹子,你也别太自卑,看你年龄也不大,以后还会发育的。” 温子昱一头黑云,我谢谢你啊大姐,我不是没发育,是根本没有! 这一次潜伏得格外顺利,因为平城那边急缺人手,这些士兵除了各大军营的,还有一部分是临时招募的,所以即使他看起来眼生,也没有人会怀疑他。 那位大姐是个热心肠,见这个年轻人长的瘦弱,发育也不好,有些许怜惜。 “别害怕,过去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姐,姐在上面有人,会罩着你的。” 温子昱腼腆一笑,这个大姐还挺有意思的,顺便躲过了大姐拍他肩膀的手。 大姐也没在意,乐呵呵地招呼另一侧的好姐们。 队伍在温子昱的提心吊胆中走到了官道上,开始例行检查。 不幸的是,守卫兵们再次注意到了他。 只是这一次他特意将脸抹黑,又往脸色上贴了粗犷的假胡子,守卫兵并没有认出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过于瘦弱了。 “这么个弱鸡你们也招?京城军没人了?” 说话的人是漠北军的校尉张涛,前一天晚上捉住温子昱的人也是他。 张涛常年跟着顾岚衣在漠北打仗,一身肌肉,十分野蛮,抓温子昱就跟抓小鸡仔一样。 此时小鸡仔心里又气又怕,担心张涛又把自己扔回京城。 可恶,等他见到了顾岚衣,一定要她好好惩罚这个蛮人,居然敢说他是弱鸡! 值得庆幸的是,赵涛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把他扔回去的意思,摆了摆手,队伍安全地通过了检查点。 平城,太守府偏院。 顾岚衣撑着额头,坐在桌子前,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她的脸色便已青得吓人。 她的全身都在发烫,五脏六腑里好像有火在烧,她舔了舔嘴唇,干得起皮。 垂眼看着面前摆着的药方和一碗黑乎乎散发着瘆人苦味的汤药,有些生无可恋。 她已经连续三天喝不同的药了,都是京城那边送过来据说是江湖名士给的传家秘方,但目前还没发现有效果的。 门外的士兵迟疑地出声,“将军,要不还是让下面人去试。” 顾岚衣摇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出声拒绝。 “谁的命不是命,反正我在房间里不能出去,干坐着也无聊。” 话说完,她闭着眼睛拿起药碗一口闷下,苦涩的药水从舌尖流入喉咙,胃里瞬间如同翻涌的河水,一阵反胃。 顾岚衣强行将药水咽下,平复了好久的呼吸才缓过劲来。 这次的药比之前的苦又多了些涩涩的臭味,也不知道这些庸医都往里加了什么。 不再往下想,顾岚衣担心自己再想一会儿就真的忍不住吐出来了。 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她双腿上的肌肉线条依旧明显,此时却好像毫无用处的装饰品,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绷紧。 等她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下后,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具尸体,甚至不如尸体,当尸体都比她舒服。 往外喊了一声,门外等候的士兵这才推开门,脸上裹得严实,低着头屏气,隔着手套拿了桌上的碗就立马离开了。 喝完药的顾岚衣躺了没一会儿,困倦疲惫便来势汹汹,但身上滚烫的体温和隐隐作痛的额头让她难以安稳入睡,浑浑噩噩,半死不活。 这个偏院因为顾岚衣的感染几乎很少有人来,除了送饭的其他人都是尽量绕道走。 因此整个太守府的侍卫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小贼已经潜入这里了。 小贼身上穿着重量可观的盔甲,一路绕过了守卫终于靠近了这个偏院。 他特意编了个报恩的理由,请热心大姐帮他打听过,顾岚衣应该就在这个院子里。 他必须见到顾岚衣,然后才有可能让她把自己留下来,否则按照军队这些死板士兵的性子,多半会让他连人都没见到就被丢回去的。 说来说去都怪顾岚衣,居然下令把他当成重点防备对象! 他在门外等着送饭的士兵走了好一会儿,确保没人后接近门口,轻手轻脚的推开。 没想到这个偏院的门槛有些高,他腿上的盔甲繁重,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连忙抓住木门,却因为盔甲撞在门上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温子昱:! “那边有人!” 远处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温子昱拔腿就往偏院的主屋跑。 因为顾岚衣懒得下去锁门,所以主屋的门一直是轻轻关着,没有锁。 温子昱生怕被抓到,直接一头撞开门又慌张地转身把门从里面锁上。 透过门缝刚好看到侍卫们进了院子后分头搜查,却特意绕开了主屋,像是不敢往这边来。 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温子昱回头,就对上了刚好爬起来喝水的顾岚衣一脸的诧异。 顾岚衣:?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迟疑地开口:“这位……姐姐?你长得有点像我夫郎。” 温子昱:…… 他一把撕下脸上的假胡子,没好气地扔在顾岚衣脸上。 “顾岚衣你眼瞎了?谁是你姐姐。” 顾岚衣的大脑烧的有点迟钝,慢吞吞取下假胡子,盯着温子昱看了半天。 温子昱看见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妻主此时只能躺在床上,还要被人像豺狼虎豹一样避开,心里刚泛起酸涩,就听见顾岚衣闷闷地笑了一声。 温子昱:? “小昱,你怎么去做美黑了?还有你胸前那两个东西是啥?” 面前人的模样实在怪异,顾岚衣情不自禁地笑了几声,很快又开始咳嗽,胸腔里泛着颗粒感的痒意,恨不得把气管都给咳出来。 温子昱不知道美黑是什么意思,但能听出来她在笑话自己变黑了,他恼羞成怒地想把塞进衣服里欲盖弥彰的两个馒头掏出来砸在臭女人身上。 却在听见她剧烈的咳嗽后,立马跑过去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水递过去。 一口温水流入喉咙,终于勉强止住了痒意。 不过顾岚衣很快想起什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指着门口让温子昱退出去。 温子昱并没有听她的,只是从腰封里掏出一张丝巾裹在脸上,抱臂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倔强地瞪着她。 “我不想回去,我好不容易过来的。” 顾岚衣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很快眼里泛起无奈,败下阵来,妥协地拿出一块布遮在自己脸上。 “平城守卫严格,你怎么过来的?” “要你管!” 顾岚衣在遮脸巾下尽情地勾起嘴角,不说她也知道,多半是他这身士兵打扮的功劳,她们小殿下还挺聪明。 只是,真聪明的话就应该乖乖在京城待着才对,来这种地方作甚。 平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轻声说:“笨蛋。” 温子昱不想理她,顾自卸下身上重得要死的盔甲,连同帽子和鞋子一起扔在地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顾岚衣默默用余光注视着他,在视线撇到一处的时候蓦然定住,说:“过来。” 温子昱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挪了一小步,“你别想说服我,我不会回去的。” “过来。” 又挪了一小步,说:“你答应帮我找师父的,所以你不能……不能失信。” 顾岚衣艰难地撑起身子,温子昱终于停下自己蜗牛上树的速度,几步跨过来扶住她。 嘴里还再接再厉地输出,试图让她回心转意,“这里都没人照顾你,万一你悄悄死了都没人帮你收尸。” 顾岚衣:…… “温小昱,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平时对着别人都是甜言蜜语,怎么到她这儿就又是凶她又是咒她的? 温子昱低着头不说话,她叹了口气,抓过他的胳膊,把袖子卷上去,露出渗出血丝的绷带。 “怎么弄得?” 她尽量温柔地问。 温子昱摇了摇头,不想把自己那么狼狈的经过跟她说。 顾岚衣轻轻解开他的绷带,看到了白皙如玉的藕节胳膊上那刺眼的伤。 原本的痂在盔甲的摩擦下掉落,本就没有完全好的伤口再一次破开,看起来十分凄惨。 顾岚衣低头轻轻吹了吹,滚烫的气息落在他的伤口上,安抚着可怜的小胳膊。 “吹一吹,不疼了。” 顾岚衣发热的大脑有些迟钝,疲于转动,因此她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有些幼稚,但是很温柔。 温子昱怔然看向她,抿着唇用牙齿咬住,原本不是很疼的伤口在顾岚衣说完以后突然泛起了痛感。 就好像之前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无坚不摧的盔甲,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强大,此时盔甲突然被人温柔地卸下,然后摸了摸藏在里面的小玉人。 顾岚衣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取出干净的纱布动作缓慢地包扎,生怕把小殿下弄疼了。 她在小殿下的胳膊上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蝴蝶结,然后意外地听到系统响起的提示音。 【目标好感度70】 同时温子昱也开口了。 第十章 她和世界的羁绊 “这里也受伤了。” 他卷起裤腿,膝盖微微曲折,抬起来给顾岚衣看自己膝盖上的绷带。 顾岚衣愣住了,她因为疫病跳动缓慢而迟钝的心脏忽然一缩,然后突然又变得急促起来,一下下砸在心房上。 【宿主与世界产生羁绊,系统商城即日起可自由打开。】 她暂时顾不得思考系统的话,干涩的嗓子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疼不疼?” 顾岚衣伸手想拉他,她的手臂无力,好在对方乖巧地顺着她坐下。 “疼,疼死了。” 顾岚衣让他把腿放在床边,照例解开绷带,吹了吹,然后上药。 她的动作十分温柔,眼睛里全是认真。 温子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没有给腿上的伤口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在顾岚衣的手指蹭过腿弯处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痒意,没忍住动了动腿。 顾岚衣问:“疼吗?我轻点。” 温子昱连忙使劲上下点头,语气肯定地说到:“疼,你轻点。” 屋内气氛正好,突然间房门被人敲响。 “将军,方才院子里有人闯进来,请问您见过没?” 两人这才想起来那群在院子里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小贼的侍卫们。 顾岚衣无奈地看了温子昱一眼,得到一个吐舌头的小殿下。 “是我的人,你们不用管了。” 侍卫满头雾水地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将军的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进来,看到他们还要跑?真是奇怪。 天还未暗,徒步穿着盔甲走了一天的温子昱已经精疲力竭到哈欠连连,在饭后便被顾岚衣哄着去了侧屋睡。 他离开后顾岚衣叫人把负责守卫兵的张涛找来。 白天嚣张的大块头此时在顾岚衣的面前神情严肃又尊重。 “将军有何吩咐?” 顾岚衣靠坐在床上,明明脸色苍白,位于低处,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张涛,甚至隐隐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我让你防着郎君,你防了没?” 话音落下,张涛就站直了身子,一脸从容,甚至还想给自己邀功。 “将军英明,您吩咐下去以后属下立马加强了防守,果然发现了想要进入平城区域的郎君,属下立马就把人给您送回去了!” 顾岚衣挑眉,问:“送回去了?” 张涛连忙点头,并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在说到郎君因为她们追赶而摔倒的事时,在心底给自己捏了把汗。 顾岚衣明白了,想来温子昱是被送回去后,第二天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盔甲混进士兵队伍过来的。 她在张涛紧张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开口:“那天的守卫兵包括你,一人下去领二十大板,可有异议?” 张涛松了口气,还好,二十大板对她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人来说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不过顾岚衣再次问她:“知道为什么要你们领罚吗?” 张涛连忙抬头挺胸,“知道!因为属下害郎君受伤了。” 谁知顾岚衣摇了摇头,抬起下巴示意她看身后的桌子。 张涛转身就看到桌上摆了一套士兵的盔甲,正疑惑将军让她看这个干嘛,就听见她们将军凉凉的声音。 “人都混进你们队伍中去了,已经到我面前,你这个校尉还不知道,甚至在这里邀功?该不该罚?” 张涛瞬间长大了嘴巴,下巴半天收不回来,惊疑地看向她,“将,将军,您说笑呢?” “人已经在侧屋睡下了,你觉得我有那个雅致跟你开玩笑?” 张涛用手把自己的下巴托上去,垂头丧气,说:“将军,是属下疏忽大意了,属下这就去领罚。” 顾岚衣嗯了一声,让她出去。 张涛退到门边突然想起来问:“将军,那属下明天要把郎君送回去吗?” 顾岚衣的手指摩挲着手边的药瓶,说:“暂时不用,我明天问问他。” 张涛惊讶于她们将军做决定居然还要过问郎君,心里对这位殿下的地位稍稍明晰了一些。 屋内重归于寂静,顾岚衣这才想起来今日系统的提示,在心里戳了戳安静的系统,问: 【系统商城是什么?】 【系统商城是为便于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而开发的一项物品兑换功能,兑换物品所需要的货币为目标的心情值。】 心情值?顾岚衣眼皮跳了跳。 【消耗心情值会对温子昱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心情值只是系统本身的数值,不会对目标人物产生任何影响。】 顾岚衣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研究这个新冒出的商城。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面板,右上角显示的是她目前可用的心情值,数额为70。 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温子昱受了伤心情会很低落。 面板中间是可兑换的物品,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最上面的物品,下面写到: 医药宝典——可提供任一种疾病的药方,兑换点:50 顾岚衣眼睛一亮,第一次发现这个系统居然也不是毫无用处,关键时刻还是挺顶用的。 她迫不及待地点击兑换,要求是此次瘟疫的药方。 白光一闪,她手里凭空出现一张写着药方的纸,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字详细地列出了每一种药的用量。 平城的百姓有救了! 她一秒都不愿意多等,侍卫在院子门外守着,她撑着身子下床,匆匆踩了鞋就往外走,门一开正好一头撞上起夜去厕所,刚好经过主屋门口的温子昱。 咚,两人纷纷眼冒金星。 温子昱连忙扶住她,连额头都来不及揉,问:“顾岚衣,你干嘛?” 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去叫外面的侍卫进来,我有话吩咐。” “哦。” 温子昱确认她靠在门框上暂时无碍后,嗒嗒地跑去院门口叫人。 守院门的侍卫在见到自己将军的院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男子,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家将军怎么连养病都要带个貌美男子在身边? 这跟传闻中的铁血无情,不近男色好像有点不太符啊! 果然,还是得不信谣,不传谣。 侍卫被带着走到顾岚衣面前的时候,眼神控制不住的不断在两人身上流连,满心的八卦恨不得立马去军营里吼一嗓子。 顾岚衣正要吩咐他拿药方去煮药,就注意到他频频落在温子昱身上的眼神,还有那心虚的表情。 顾岚衣:…… “咳,小昱,你先回房间,外面冷。” 温子昱一脸奇怪,“我不觉得冷啊。” 顾岚衣咬牙切齿:“我觉得你冷。” “好。” 温子昱耸肩,乖巧地回了房间。 顾岚衣这才转过头看向侍卫,说:“你拿这个药方给太医送过去,叫下面的人照着煮一碗来。” “哦,好的,将军。” 侍卫接过药方就要走,又被顾岚衣叫住。 “等等,今夜你也累了,去换个人来,你送完药方就去休息。” 侍卫一脸感动,她们将军真是顶好的人,居然还关心她们累不累。 她连忙表忠心:“将军,我不累!我还能坚持!” 顾岚衣磨牙,“我说你累你就累,赶紧去。” “好的将军!” 呜呜呜,她们将军太好了,她一定要努力为将军办事,才能不辜负将军的照顾。 下面的人办事很快,顾岚衣等了没多久,一碗褐色的汤药就被端了上来,这一次没有引人反胃的苦涩和奇怪的臭味,只是正常的中药清味,混着淡淡地苦涩。 一起来的还有太医院的章太医,她手里抓着药方,神情激动地看向顾岚衣。 “将军,可否问一下,这药方是哪位高人开的?微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她看到药方的第一眼就浑身一震,恍然大悟。 她们太医院在一起研究了这么多天,其中有一味药迟迟拿不定主意,若贸然混入可能引起药物冲突,可又怎么也找不到可以代替它的药物。 而这张药方则巧妙地将与之冲突的药换了另一味稍微温和而常见的药材,这样一来问题便迎刃而解。 只是药方里还有一味额外的药材有些突兀,所以她还想再请教一下对方。 顾岚衣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大师为人洒脱,不愿露面,还请章大人见谅。” 章太医连忙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世外高人就是有些孤僻的,愿意拿出药方已经很难得了。 顾岚衣在章太医的注视下一口喝光了汤药,“药效需要时间,明天你过来替我把脉。” 章太医连连点头。 次日一大早,章太医就迫不及待地带了一大批人到了顾岚衣的门外等候,被吵醒的顾岚衣一脸生无可恋。 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参观的感觉? 同样被吵醒的还有睡在侧屋的温子昱。 他被吵醒的时候脾气不太好,心中烦闷,脸色沉沉。 他一脸戾气地用力拉开房门,正要破口大骂,就对上了一群人惊恐的目光。 温子昱:…… 戾气瞬间被压下去,换上怯弱的表情,说:“你们是来找妻主的吗?” 章太医认识温子昱,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感觉到惊讶。 “小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温子昱垂着头,“我是来照顾妻主的。” 章太医一脸心疼,“这里这么危险,顾将军怎么这么不识事,居然还让您睡侧屋!” 这孩子打小身体就不好,因为被林贵君那个糊涂的忽视,身为皇子居然还落下了个胃疼的毛病。 章太医一脸愤慨,刚好顾岚衣在里面唤人,她正要推门进去找顾将军好好说道说道,就见温子昱绕过她猛地冲进顾将军怀里。 “妻主,她们吵我睡觉~” 第十一章 听我说谢谢你 顾岚衣接住扑过来的小殿下,看向门口的章太医,一脸不赞同。 “章大人急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此吵闹是否有所不妥?” 章太医如鲠在喉:“您说的对,是我们考虑不周。” 顾岚衣拍了拍温子昱的背,视众人于无物,说:“天色还早,困的话再去睡一会儿。” 温子昱摇头,心里奇怪,顾岚衣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她不应该很清楚自己是故意那样说的吗? 顾岚衣见他摇头也不强求,手臂一摊示意章太医把脉。 章太医:…… 突然感觉有些撑是为什么?她早上明明吃的不多。 太医的医术还是不可否认的,她的手指按在顾岚衣的腕处不一会儿,就面露惊喜。 “将军的脉象虽然虚弱,但是并无大碍,只要养几日便会大好!” 后面的众人一听纷纷喜形于色。 “太好了!疫病有救了!” “终于有法子了,太不容易了。” 意料之中的事,顾岚衣的脸色倒是十分平静,如果方子是错的,那这个系统也不用干了,趁早回家直播卖货去。 只是她不激动,有人替她激动。 【目标心情值80】 温子昱一改脸上的倦意,神情惊喜,抓着顾岚衣胸前的衣服,说:“太好了,你不用死了!” 顾岚衣低头:“本来也不会死。” 温子昱讪讪地放开自己攥着她衣服的手,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试图把褶皱抚平。 太医院的人拿着药方如赶着入海的河浪一样涌了出去,温子昱也懒洋洋地出去洗漱。 嗯,刚才面对一大堆人的时候他没觉得不好意思,屋里只剩他和顾岚衣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脸都没洗好像不大合适。 坐在床边的顾岚衣慢吞吞地低下头,眼睛里神情不明,然后抬起手在胸前那一小块皱皱巴巴的衣服上按了按,笑了。 她的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底子好,没有大碍。 担心温子昱力气小打不上来水,连忙走出去后院。 意外的是她到的时候温子昱已经打了一桶水上来了,见她来了还热情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顾岚衣见他毫不吃力的样子,居然也没觉得奇怪,反而顺着他的话假装虚弱,非常需要夫郎的帮助。 温子昱立马二话不说把一个空桶放下去,吭哧吭哧又打了一桶上来,看向顾岚衣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骄傲的小星光。 好像在说:看,我厉害! 顾岚衣于是笑了,没有收敛自己的嘴角,毫不吝啬地夸奖她的小狗狗,说:“小昱好厉害,谢谢小昱。” 好厉害的温小昱被夸的飘飘然,还想帮她提水桶,被顾岚衣阻止了。 笑话,一次是情趣,要是真让夫郎替自己提水桶,她还怎么在夫郎面前树立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了。 顾岚衣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方子这件事很快传入京城,百姓们纷纷歌颂顾将军的丰功伟绩,如同每一次打了胜仗一样,漠北将军顾岚衣的名号又一次响彻天下。 “该死!顾岚衣什么时候认识的高人!” 顾府内曹氏一脸憋屈,听着众人对顾岚衣的称赞他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顾延年那个没用的女人,女儿认识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要是把人介绍给太女,她们以后在太女面前可有的是面子。 这下可不妙了,顾岚衣名声大噪,他们现在想把兵权拿去献给太女可就难了。 同样气愤的还有东宫里听着下人禀报消息的太女,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活像是吃了一碗黄连。 “温郸这个墙头草,听到消息立马给顾家送去了请帖,呵,孤倒要让她好好看看,这兵权到底是谁的。” 这边还在回京路上的顾岚衣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对她手上的兵权胜券在握了。 她正一脸不爽地看着马车外和陌生女人拉拉扯扯的某个不守夫道的男子。 温子昱为了避人耳目还穿着那身盔甲,临走前想起来去找那位热心肠大姐道别。 大姐连拍了几下都没碰到他的肩膀,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小老妹有些内向,这可不行,于是她再次试图勾肩搭背,正好是顾岚衣看见的那一幕。 温子昱立马躲过,喊了一声谢谢你啊,就迅速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上路后他渐渐发现了不对,某个女人一路上都目视前方,看起来很正常,可是却始终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 他挪一下,对方就往另一边也挪一下。 温子昱:…… 这女人又怎么了? 他想了一下无果,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还是吃点零食。 马车上有备好的点心和干果,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点,刚放进嘴里,就听见身侧传来不大不小哼的一声。 温子昱:? 他吃完后伸手又拿一块,随后那女人便又哼了声。 这是,生气自己吃独食吗? 他试探着递出手里的点心,迟疑地问:“你吃吗?” 顾岚衣还想再端一会儿架子,就见那只手隐隐有收回去的架势。 ! 就不能再问一遍吗?这个笨蛋。 她迅速低头就着对方的手吃下点心,随后又转过头哼了一声,动作流畅快速地好像一场幻觉。 温子昱:…… 奇怪的女人。 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水囊,递给她,问:“要喝点吗?”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顾岚衣没有再拿乔,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谢谢你啊。” 温子昱:怎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温子昱又拿了一个剥好的板栗仁递给她,果不其然又收到一句阴阳怪气的“谢谢你啊”。 温子昱面无表情地呆愣了一会儿,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随即无奈又好笑地看向某个幼稚的女人,说:“她之前帮我打听过你的院子,而且我没让她碰到。” 顾岚衣又哼了一声,温子昱看她抿唇时微微鼓起的脸颊,有些手痒。 悄悄站起来,十分大逆不道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妻主的脸,笑得十分欠揍。 顾岚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正要说话,突然马车颠了一下,温子昱没站稳险些要往后倒去,她连忙把人往自己这边拉,然后被重重砸在身上。 “嘶,小坏蛋,就知道捣乱。” 温子昱干了坏事也不心虚,坐在她腿上笑个不停,他清脆的笑声特别有感染力,渐渐地顾岚衣也绷不住严肃,勾起了唇。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京城去,官道两侧不再是那天夜晚的冰冷黑暗,有什么东西仿佛这春天的嫩芽一样破土而出,而察觉到的人也不愿阻止,任其肆意。 回到顾府后两人并没有去主院,主院的人也懒得过来问候,顾岚衣没死在平城他还正失望呢,哪里会想来替他接风。 于是两人就在院子里,由温子昱大展身手“亲自”做了菜来庆祝平安。 顾岚衣仅仅外出了半个月,再次回来居然觉得这个破旧的小院看起来格外亲切,只是…… “你确定这些是你做的?” 她狐疑地看着桌上这些卖相上乘,色相俱佳的食物,除了……那勉强从森森白骨看得出来是一条鱼的肉糊。 “咳,这条……这碗鱼汤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其他都是大厨帮着我做的。” 大厨:您说的是,我只是帮您洗切炒炖了而已,乘盘装碗都是您自己做的。 顾岚衣压下嘴角,十分给面子地盛了一碗肉糊,不对,是“鱼汤”。 在温子昱期盼的目光中送进嘴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块鱼鳞,忍着嘴里的苦涩,说:“味道不错,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没有取鱼的内脏。” 温子昱奇怪地看她一眼,问:“还要取内脏吗?” 说着他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顾岚衣都没来及的阻止,就见他一张小脸瞬间皱在了一起。 “怎么这么苦啊!” 他看向顾岚衣,抿唇,连忙叫人把鱼汤端走倒掉。 “对,对不起,我第一次做,不知道这些。”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关系,我们殿下金枝玉叶,这些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其实她也不太会做饭,那些油盐酱醋的小瓶子她看着就头疼,只是基本的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温子昱在她手掌下悄悄羞红了耳朵,乖巧地坐下吃饭。 阿竹一直等着她们吃完才把二皇女温郸的请帖呈上来,以免打扰两人的食欲。 “温郸?她送请帖来做什么。是准备去世了叫我们去给她哭丧吗?”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毫不掩饰厌恶的小殿下,打开请帖看了起来。 “说是庆功宴,为了表示嘉奖平息此次瘟疫的事。” 她把请帖递给温子昱,然后就见他毫不犹豫地撕成碎片,又塞回阿竹手里。 怎么这么可爱,她想。 不过这温郸倒是有些蠢了,难怪她只能做原着中的炮灰反派。 就这智商,人家皇帝和太女还没表示呢,哪里轮到她一个二皇女设庆功宴了,这不明摆着司马昭之心嘛。 真是愚蠢。 想到温子昱居然被这么一个蠢人欺负这么多年,她看温子昱的眼神瞬间有些怜爱,这个笨蛋这么傻,离开她可怎么办啊,她得看紧了。 温子昱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这个家分分钟就会破裂。 而二皇女那边在接到顾岚衣自称身体不适因此婉拒的回复后,一脸的阴狠。 肯定又是温子昱吹了什么枕边风,她当初就说过让爹爹别生下来,用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去陷害君后不好吗? 说不定就能把温文和他的贱人爹拉下来。 现在好了,生了个没用的男子就算了,还处处和他作对! 第十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日,温子昱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房间门哐哐作响,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令人头疼的声音。 “子昱哥,子昱哥开门,是我!” 身边的被褥没有温度,顾岚衣一大早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屋外只有御史家嫡子杨思羊的声音。 温子昱打了个哈欠,下床去给他开门。 “杨思羊你一大早叫魂呢?你不知道我要睡懒觉吗?谁放你进来的啊!” 杨思羊被骂了也没在意,麻溜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还能是谁,顾墨呗,我说我来找你的,他就放我进来了。” 温子昱翻了个白眼,说:“他倒是好心。” 杨思羊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心啥啊,他鼻孔都快把我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些自诩才子的人最看不起我们了。” 大锦朝虽然是女子为尊,但官宦贵族们也会送男孩去太学里旁听。 当年名动京城的除了顾墨,就数他俩了。 只不过顾墨是京城第一才子,他俩是干啥啥不行双人组。 温子昱哼了一声,说:“本殿下只是懒得跟他争。” 他的御用马屁精杨思羊立马附和:“必须的,子昱哥一出马,什么顾墨顾纸顾台都得往后排!” “别贫,今天怎么没跟着你那妻主屁股后面转,倒是想起我了?” 杨思羊嘴巴一瘪:“我正要跟你说呢,气死我了,我真的气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生气。” 眼看他又要开始废话连篇了,温子昱头皮一紧,连忙打断:“谁,干什么了。” 杨思羊乖乖停嘴,“我妻主,把她表弟肚子搞大了。” 温子昱:…… 这确实挺严重的。 杨思羊那个妻主她知道,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女姊,偏偏长了张艳美的脸,杨思羊当年就是被她的脸骗去的。 “那你不去找你娘杨大人参她一本,找我做什么?把她打一顿?”他本来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这个傻子居然真的开始思考了。 “也不是不行,你那么厉害,咱俩给她套个麻袋扔巷子里打一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了?” 温子昱抬头望天,无语凝噎,“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可以打得过她?” 杨思羊惊讶地说:“你做了那么多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个不就立马打过她了吗?” 他说的是温子昱这些年来自己捣鼓的各色各式的机关暗器。 温子昱摇了摇头,去他的宝贝箱子里挑了几件打不死的,拿过来让他挑。 “我就不参合了,我还要保持我温柔娇弱的形象,你自己挑一个。” 杨思羊对他不讲义气的行为十分谴责,然后喜滋滋地挑了一条轻巧的鞭子,手柄上系了粉色的穗子,鞭子是泛着光的米白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就要这个了!” 他道完谢立马小跑着离开了,迫不及待地要拿回去在他家妻主身上试一下。 温子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跟他说那条鞭子上涂了麻药,而且他在手柄上做了一些改动,哪怕是很小的力气打在人身上也会非常疼。 嗯……应该,不会出事? 杨思羊不会真把他妻主打死了? 温子昱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性,最后由于懒得追出去,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杨思羊妻主的灵活度上了,希望她躲着点。 杨思羊当初就是为了脸,没什么内涵,因此温子昱知道他此时除了生气,也没有别的感觉,随他去,反正出了事有他老娘御史大人兜着。 对啊,杨思羊虽然自小丧了爹爹,但他还有娘亲护着…… 温子昱把自己的宝贝们都收了起来,没一会儿顾岚衣就回来了。 “晚上陛下在宫里设了庆功宴……小昱?” 她伸手在目光毫无焦点的人眼前晃了晃,奇怪于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昂,怎么了?哦,我知道了。” 顾岚衣:…… 情况不太对啊,听说刚才杨家公子来找他,难道是刚才说了什么? 思考无果。 一直到傍晚去宫里赴宴前,温子昱突然冒出来一句: “如果我把人打了怎么办?” “把谁打了?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岚衣满头雾水。 温子昱抿唇,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莫名其妙问这个,就听顾岚衣说。 “没事,肯定是对方的问题,我帮你一起打!” 她还拍了拍胸脯增加说服力。 【目标心情值90】 温子昱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笨蛋女人。” 顾岚衣呲牙,“那你是笨蛋男人。” 两个幼稚鬼互相争着谁才是笨蛋,然后意外地在府门口看见了讨嫌的一家三口。 顾延年眉头一皱,“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温子昱瑟瑟发抖地往顾岚衣怀里一埋,顾岚衣顺势搂住他,不赞同地看向原主她亲娘。 “母亲,您吓到我夫郎了。” 顾延年被噎住,曹氏连忙帮她顺气,转头对着她说:“岚衣你也是的,来得这么晚,怎么能让长辈在外面等。” 顾墨连忙抢在顾岚衣开口前解释到:“姐姐她们小别胜新婚,爹爹理解一下,别生气了。”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对这一家三口实在无语。 温子昱耳朵一动,在他面前装绿茶,他怎么可能不出手! 只见他突然从顾岚衣怀里冒出头,眼睛里全是天真无邪,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请帖上居然写母亲父亲了吗?是昱儿的错,昱儿没有看到,思虑不周了。” 顾延年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却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架子摆足了。 皇宫里送来的请贴上并没有写顾府,而是写的漠北将军顾岚衣及其夫郎。 顾延年一家三口当然不在上面。 只是庆功宴这种事情,她当然得去,不然那群老东西又要在背后嘲笑她了。 顾延年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招呼着大家上车,没想到顾岚衣是真不给她面子,径直拉着温子昱去了前面另一辆马车。 顾延年咬牙,把气压在心里,叫车跟上。 皇宫守门的士兵将顾岚衣的马车放进去后,正要关门,又被叫住。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顾延年,怎么尚书没跟将军坐同一辆马车,还要分开坐? 顾延年腆着老脸借口说一辆车坐不下,士兵也没多想就放行了。 太和殿内,最上首的椅子空着,昭示着皇帝还没来。 紧挨着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眉眼间却不失威严的男子,这便是大锦朝的君后,太女温文的生父。 “微臣\/儿臣拜见君后,君后万福金安。” 君后倒是没有架子,笑着摆手让她们入席,然后便对着温子昱笑得一脸慈爱。 “子昱啊,多久没来看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君后爹爹哪里的话,我前……前不知道多少天才看过您呢!” 君后轻笑了一下,没有在意他的嘴贫,招手让下人给他面前上几碟他爱吃的点心。 顾岚衣想起温子昱那一箱子据说是君后和侍君们送的首饰,此时看来他们关系确实很好,居然能在宴会上打趣。 虽说是庆功宴,但实际上受邀的只有顾岚衣一家人,出席的也都是皇女侍君,算得上是家宴了。 皇帝温晁姗姗来迟,在君后身侧坐下。 虽说她并没有明着邀请顾尚书一家,但对于她们也出席了宴会并不意外。 顾岚衣低头喝了口酒。 说来好笑,原主曾经在北方边境打过不少胜仗。赢得最漂亮的一次足足把匈奴追去十公里,哪怕是那一次皇帝也没有在太和殿办过庆功宴,一张圣旨一些嘉奖就打发了。 这次这么重视,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温晁突然开口了。 “顾将军这次替朕解决了平城的瘟疫,朕本应该好好嘉奖一番,可惜” 话锋一转,她看向温子昱,带了丝调侃,“可惜朕最疼爱的儿子已经奖给你了,正好朕看你弟弟顾墨和文儿两情相悦,朕就成人之美,着令两人择日完婚,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话音一落,顾延年一家三口立马喜形于色,连连行礼。 顾岚衣眼里神情晦暗,也跟着低头行礼。 仅有温子昱事不关己地坐在凳子上,继续吃他的美食,还趁众人起身的空子夹了好几块鱼圆。 顾岚衣看到后扯了扯嘴角,都被人当物品随意奖赏了,还有闲心抢肉吃,真不知道说他心大还是蠢了。 正腹诽间,温子昱已经把主意打到顾岚衣杯子里了。 宴席上每一位女子面前都放置了一个盛御酒的金樽玉杯,此时身后的宫侍正在往里添酒。 温子昱耐心等宫侍离开,见顾岚衣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偷偷摸摸伸手想拿过来尝一口。 “!” 顾岚衣一把抓住他干坏事的手,“做什么?” 温子昱收不回手,说:“我就想尝一小口酒。” 顾岚衣自己也是个爱酒的,闻言放开他,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温子昱满足地捧着,小口地啄着。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顾墨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温文。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太女姐姐,墨儿能尝一口你的酒吗?” 他很少在温文面前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手指紧张地卷着衣带,视线落在女人的下巴,不敢再向上看。 温文闻言,招手叫宫侍们过来,对他说:“你是男子,不能喝酒,我叫人给你拿点果酒来尝尝就行了。” 可是我就想尝你的那杯。 顾墨攥紧了手指,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点头说:“谢谢太女姐姐。” “乖。” 第十三章 顾岚衣这个坏女人 宴席中途,温子昱身后站着的宫侍在布菜时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温子昱瞬间明了,告诉顾岚衣自己去如厕,然后便离席去了偏殿。 精致而辉煌的大殿里空无一人,原本守在里面的下人都被遣散,显得殿里空荡荡的。 温子昱也不害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桌上的盘子里揪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扔进嘴里。 过了不久,殿外响起了脚步声和吩咐下人的声音。 “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 温子昱撑着脸颊,看着温文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我给你的信还在吗?” 温子昱挑眉,“在啊。” 温文:“你先拿着,该行动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嗯,怎么?又不急了?” 温文皱眉,说:“顾将军没有赴温郸的约,想来是个明白人。” 她话未说全,温子昱却懂了,这是看顾岚衣拒绝了温郸,以为是在向她投诚呢,还想着等顾岚衣主动把兵权送上来,也省的大动干戈。 温文也意识到温子昱一定能明白。 又想到温子昱已经嫁给顾岚衣了,恐他心生不满,连忙又找补了句。 “你放心,只要顾将军识趣,我自不会亏待她。父君如此喜爱你,我也不忍让他伤心。” 这既是安抚,也是威胁。 温子昱在心里撇嘴,恨不得把这一串葡萄都塞进去堵住她的嘴,但他明白,如果他不想让温郸登基,那就只剩温文。 “嗯,我自是明白。” 温文很满意他的识趣,看来他父君养这个小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温子昱:“顾墨不知道你的计划?” 温文一愣,随后说:“嗯,到底是他姐姐,我怕他伤心。” 温子昱笑了,他想,如果真的怕顾墨伤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摇了摇头,上位者的爱情他不懂,就像他不懂为什么母皇能同时爱整个后宫的男人一样。 回了正殿以后,顾岚衣担心地向他看过来,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温子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身子不舒服。” 顾岚衣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给他夹了许多焦糖红薯,还把桌上切成块的香蕉替他取了些。 对他说:“多喝点水,对……嗯,有利。” 温子昱:? 这个蠢女人又在想些什么啊?他那啥好着呢! 这场庆功宴的主要功能就是为了宣布温文顾墨的婚事,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宴会很快便结束了。 接下来几天温子昱便见识了什么叫差别对待。 源源不断的宾客前来顾府道喜,顾墨的各种七大姑八大姨都挂着笑脸来祝福,甚至连曹氏远方表婶的舅舅家的邻居也能来聊上几句。 温子昱干脆闭门不出,嘴上说着烦人,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羡慕的。 他由于爹爹不爱的缘故,跟姨母家也不亲近,她们都更乐意去宠着有望夺嫡的皇女温郸,至于自己这个皇子,活不活得都无所谓。 后来杨思羊又来找过他一次,说自己只是把鞭子拿出来妻主就怕了,不过经此一事杨思羊对他妻主那点微乎其微的感情也淡了,只要她的那些男人们不要跳到他面前就好。 温子昱心里奇怪,问他:“你不喜欢她了吗?” 杨思羊双手一摊,说:“我就没喜欢过她啊。”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她?” 杨思羊噗嗤一笑,说:“因为我娘说她是太傅的女儿,门当户对,刚好她长得也还行,我就嫁了呗。” 温子昱更迷惑了,杨御史一向宠着杨思羊,为什么还会因为一个门当户对就让他嫁给那样一个纨绔呢? 搞不懂。 顾岚衣这边,她正在找人。 按照原着所说,这条脏兮兮的巷子里住着一位名叫玳瑁的小姑娘,是她在原着中帮温文赚的盆满钵满,有了银子做事可方便不少。 巷子里都是草棚,开着门的几家人纷纷好奇地探出头看这个与巷子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顾岚衣耐心地往前走,最后在一个拐角的草堆上看见了乌黑瘦弱的少女。 她正趴在草堆上,手里抱了一只萎靡的猫咪,和它分着吃食。 少女见有人停在旁边,抬头问:“你找谁?” 顾岚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答:“我叫李阳。” 顾岚衣心里惊讶,随即有些失望。 原着中有描写过玳瑁以前就是睡在这条巷子里的一个流浪孩子,后来温文经过给她扔了几块银子,她才效忠温文的。 难道她找错人了? 可是这个巷子里她找遍了也只找到这一个可怜的女孩。 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少女又说话了,她笑着举起手里的猫咪,向陌生人介绍她的伙伴。 “这是我的朋友,它叫玳瑁!好听?” 顾岚衣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它叫玳瑁?” 少女得意地仰着头,说:“对啊,这可是一位老先生帮它起的名字,我觉得可好听了!” 顾岚衣顿了下,迅速叫系统调出原着,很快就看见李阳和温文第一次见面的原文。 【头发干枯一脸污秽的女子抬头,直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袭绸缎长袍的贵人。开口便是嘶哑的声音:“我的朋友去世了,您能借我点钱安葬它吗?我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 顾岚衣这才明白了,在这个时间线往后的几天里玳瑁因为某些原因死掉了,悲痛欲绝的李阳从此便告诉别人,自己叫玳瑁。 她在用这种方式让大家记住玳瑁的名字,又或者仅仅是想安慰自己,玳瑁一直在陪着她。 她的眼神变得柔软,蹲下身子,说:“你的朋友很可爱,不过它好像生病了,你愿意带它跟我去治病吗?” 李阳抿着唇,哽咽地说:“我知道它生病了,可是我没有钱。” 年纪尚轻的少女十分自责,她的朋友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可她连为它治病都做不到。 顾岚衣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碎银,摊开,说:“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要来替我做事还债,还完以后你是去是留都随你,怎么样?” 李阳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银子,又看了眼她真诚的眼睛,最后还是想帮玳瑁治病的想法打败了受骗的恐惧。 她坚定地点头,说:“可以的,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干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岚衣摇头:“不急,先给玳瑁治病。” 她带着紧紧搂着玳瑁的李阳去了京城唯一一家可以替宠物治病的医馆,虽说这时候养宠物的人家比较少,但能养的大都是富贵人家,给钱也大方,因此还是有大夫专门学过给动物看病的。 大夫看过玳瑁的瞳孔,又听了下它肚子发出的声音,最后判定是肠胃病,大概是吃了脏东西。 他取出一些药粉,叮嘱李阳每次给玳瑁喂食的时候混入一点,等玳瑁拉几天肚子就能好。 顾岚衣一听拉肚子,瞬间想到温子昱,想问大夫开点便秘的药物,又觉得这是私事,男孩子脸皮薄,他听了要是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反正顾府也有大夫,还可靠一点。 她失落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把药交给李阳。 “现在我带你去干活的地方,你暂时就和玳瑁住那里。” 她带李阳去的是一家两层阁楼的店铺,让她惊讶的是,当她拿出钥匙打开门以后,内里居然是一片空荡,只留了几个没用的柜子。 这里原本是顾岚衣亲生父亲的嫁妆——一间成衣铺,他死后便归了曹氏保管。 前几日顾岚衣问曹氏要了过来,结果谁知曹氏不情不愿地答应后,居然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走,只给顾岚衣留了一间空店! 李阳疑惑地看过来,但顾岚衣显然也没意料到曹氏居然还有这一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她只能先把李阳带回顾府,铺子的事之后再说。 原着中温文让李阳经营的是首饰店,太女财大气粗,但她顾岚衣可不是。 便想着首饰和衣服大概区别不大,让李阳打理成衣铺也是可以的。 谁知居然被曹氏摆了一道,这人还真是致力于给她添堵。 顾岚衣把李阳和玳瑁安置在她们院子离主屋稍远一些的屋子里,苦恼于店铺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她手里的资金有限,店铺的经营方向她都没想好。 “唉,我就不是做生意这块料。” 顾岚衣气馁地往榻上一躺,正好被回屋的温子昱听见。 “怎么了?我听说你带了个小女孩儿回来?怎么不带来给我看看?” 他前一会儿还在跟杨思羊逛街,后一会儿就见阿竹着急忙慌地赶过来说顾岚衣带了个小女孩儿回府。 听说年龄看起来已经挺大了。 这他能忍? 顾岚衣这个臭女人,他就知道! 呜,这些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嫁过来之前她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温子昱心里快要气炸了,莽着头冲过来就要把这个坏女人撞死在榻上。 顾岚衣懒洋洋地伸手一抓把他拉到自己身侧躺下,说:“别闹,我刚才在东街巷子里捡的,看着挺可怜的,我就寻思把曹氏还回来那个空铺子丢给她打理。” 温子昱侧身爬起来瞪她,哼了一声,勉强信她一次。 “拿个空铺子丢给你,倒也是他能办出的事。” 顾岚衣叹了口气,手臂不老实地搂上他的腰,然后不出意外又被瞪了一眼。 她十分心安理得,对来自夫郎的眼刀接受良好。 温子昱想了想,说:“开盐铺。” 顾岚衣瞬间顿住,意外地看向他,心下一沉。 第十四章 小坏蛋也不怕,那谁怕? 她和温子昱对视着,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 “漠北军不会卷入两位皇女的夺嫡之争。” 她这话没头没尾,温子昱却听懂了。 他颔首,说:“不会的。” 是回答,也是承诺。 顾岚衣一夜未眠,身侧的男子已经熟睡,发出轻缓的呼吸声,春夜稍凉,顾岚衣替他掖了被角。 她在思考盐铺的事。 盐是一件很特殊的商品,不只是生命必需品,它作用还体现在可以通过腌制延长食物的保质时间,这对以食为天的百姓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在她原来世界里,古人很早便开始将盐业设为朝廷管控的物资了,而大锦朝的皇帝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思考了很久,从原着中女主角温文的登基,想到这个一边假装善心一边陷害武将的温文。 她真的是一位明君吗? 可当今两位适龄的皇女,一位是温文,另一位便是温郸。 如果假慈悲的温文不行,那温郸就更不行了,她的品行暂且不说,就愚蠢这一点,大锦在她手上还没辉煌起来怕是就要败了。 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这个小鱼小虾居然在思考国运,出息了啊顾岚衣…… 这夜顾岚衣久违地梦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哭什么哭,不许哭,别人打你你不会打回来吗?哭有什么用!” 这是她四岁的时候和男生打架,回家后父母训斥她的场景。 “就算你考上警校了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回来帮我们办武馆。”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父母听到她报考了警校的怒斥。 “岚衣姐,求求你,我不想死,我老公和爸妈还在家里等我。” 这是她二十五岁那年,任务出了岔子,她和同伴只有一个能从即将沉没的船上离开。 熟悉的溺水窒息感再一次涌上,海水从口鼻大量涌入,胸口被海水死命挤压,她挣扎着试图远离巨轮,却被翻涌的海浪扑了过来直直撞上船身,她的神经系统甚至没来得及将剧痛导入大脑,她便晕了过去。 顾岚衣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气,她瞪大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一下,两下,沉重而缓慢地跳着。 直到她的胳膊忽然被温热的体温裹住,旁边的人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胳膊垫在自己的脸下,对方呼出来的气息洒在她的皮肤上,让原本战栗竖起的汗毛都松懈了下来。 她感觉到不对劲,伸手一摸,果然,温子昱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全部踢在脚下,身体无意识地追寻热源,然后攀附在她身上。 她伸手把对方的被子拽上来重新盖在他身上,也没有拽出手臂,任由他搂着。 闭上眼睛,乱七八糟的思绪早已消失,一夜安稳无梦。 温郸是在休沐之日找上门的,她这次倒放得下身段,主动来顾府找顾岚衣,美其名曰看望弟弟,这样其他人便也无话可说。 温子昱狠狠翻了个白眼,是专门针对温郸的那种几乎要飞上天的白眼。 “呵,阎王爷出告示,鬼话连篇。” 温郸好像没听到一样,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顾岚衣,是一株百年人参。 温子昱更不屑了,“真是蚂蚁放屁,小气。” 顾岚衣嘴角一抽,从他手里把那本民俗歇后语大全抽出来合上,伸手想在他脑袋上敲一下,临近又改为戳了下他的脸颊。 温子昱鼓着脸,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温郸冷漠着脸,她依旧是目中无人的姿态,对于这些只会耍嘴皮子,实际上没用又蠢笨的男子她从来看不上眼,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顾岚衣收下她的人参,问:“二皇女有心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温郸的视线落在温子昱的身上,说:“我们有要事议,出去。” 温子昱嗤了一声,纹丝不动。 顾岚衣抬手请她坐下,“二皇女有事直说便是。” 温郸抬眼了她一眼,带了丝轻蔑和嘲讽说:“吾以为将军年少有为,是栋梁之材,没想居然会困于这女儿情长,也不过如此。” 顾岚衣笑了,双手一摊,“那怎么办,顾某不堪大用,您不如上书让陛下免除我这官职。” “你!” 温郸当然不敢这么做,顾岚衣手上的官职,或者说兵权,既是个香饽饽,又是个烫手山芋。 人人都想要,可谁先开这个口,谁便要遭受这满朝眼刀。 她沉下气,开口:“顾将军明白吾之意,何况在朝臣眼中,你和吾早已同处一舟了。” 顾岚衣无所谓地反问一句:“哦?是吗?” 温郸眼皮跳了跳,压下不耐,继续说:“十日后便是春猎,若那时顾将军能助吾一臂之力,吾自会拿出吾的诚意。” 温郸说完便转身告辞,连多待一会儿都不愿意,可见她有多烦闷。 温子昱见她走出了院门,这才哼了声,用奇怪的调调说:“老光棍梦见娶夫郎,想得到美。” 顾岚衣无奈地揉他的脑袋,“一天天看书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 温子昱拨开她的手,夺回自己的书,回了房间。 顾岚衣跟着他进来,说:“我已经让人去找盐矿了,要做盐业一家铺子肯定不够,我们资金有限,只能慢慢来。” 温子昱顿住,嘴巴微张,看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真的想,想好了?” “想好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想卖盐赚钱发个小财而已。” 顾岚衣笑着,没有挑明,她知道温子昱会懂她的意思,他那么聪明,肯定明白。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可两位皇女对她虎视眈眈,大锦的国运居然要拿她一个小小武将的身家性命去祭,凭什么? 要么交出兵权,要么去死,这就是两位皇女在屡次敲打中传递给她的信息,可她说过要替原主守住漠北大军,她也并不想再死一次。 那怎么办呢,她捏了捏温子昱的耳朵,笑了。 “真是屎壳郎爬琉璃,狡猾。”温子昱撇嘴。 顾岚衣惩罚似地拽了拽,“就你聪明。” 温子昱哼了一声。 顾岚衣没忍住哈哈大笑出来。 真是奇怪,明明刚才她的脑子里在想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可她的心里却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惶恐和不安。 反正有这个小坏蛋陪着,她不怕。 小坏蛋心想,反正天塌下来有顾岚衣顶着,他也不怕。 那谁怕呢? …… “啊啊啊,子昱哥,救我,我害怕!”杨思羊涕泗横流地抱着温子昱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温子昱嫌弃的抽回腿,没抽动。 “怎么了?” 杨思羊哭哭啼啼地说:“我,我把黄二娘她表弟给害小产了!呜呜呜。” 黄二娘是杨思羊妻主的名字,因为太过傻气,这人一般都会要别人叫她黄二小姐,不过大家为了方便,都叫她黄二了。 温子昱没想到一向连鱼都不敢杀的杨思羊还能干出这种事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杨思羊磕磕绊绊地讲清楚了事情经过。 原来昨天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吃烤鸡,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院子里干这种事情了,但是因为那个院子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黄府众人便没有说他什么。 只是这次不知道那个表弟是什么心思,突然跑来杨思羊的院子里,哭哭啼啼地要他原谅自己,还说自己可以不要名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 杨思羊本来也没想为难他,就说孩子和名分肯定都会给他的,让他赶紧走,别打扰自己吃烤鸡。 结果不知道表弟受了什么刺激,哭着往他这边走过来,结果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杨思羊堆在地上的柴火棒上,摔了一跤,正好被走进来的黄二看见。 这下杨思羊可是有口说不清了,人是在他院子里摔的,柴火棒也是他扔在地上的,黄家人现在各种兴师问罪,甚至要让他跪祠堂! “呜呜呜。” 杨思羊哭得很是凄惨,温子昱内心很是复杂。 想来那个表弟也只是想找他装个惨,提前叫来黄二也只是想在她面前拉踩杨思羊一下,结果没想到踩在了柴火棒上,把孩子给作没了。 温子昱叹了口气,“那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杨思羊抽了抽鼻子,说:“我让小绵替我跪着,穿了小绵的衣服跑出来了。” 小绵是杨思羊的护卫,杨思羊小时候因为说话不过脑子经常被别人追着揍,后来御史大人就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个特别能打的小女孩在身边,一直护着他。 小绵这个名字也是杨思羊帮她起的,据说是两人在一起就是绵羊,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一对儿感情好的主仆俩。 “小绵能穿上你的衣服?” 温子昱疑惑。 杨思羊瞬间一改沮丧,挺胸拍了拍,十分自豪,说:“多亏我有先见之明,给我和小绵做了一样的衣服,她再缩着点,不注意看根本没人能发现!” 温子昱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黄二这次大动干戈,怕不仅仅因为孩子流产的事,而是积怨已久啊。 “那你跑出来,万一小绵被发现了怎么办?” 杨思羊一愣,他只想着逃出来,没想过小绵会被发现,心里瞬间慌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知道,小绵不会被欺负,不行我要赶紧回去。” 他意识到小绵可能有危险,慌不择路地连忙起身就要回黄府,温子昱赶紧拉住他。 “你回黄府也没用,不如回杨家去找你娘,让她把小绵带出来,顺便跟黄二和离。” 第十五章 顾岚衣的妻主力 杨思羊忙不迭地回了杨府去求他娘。 阿尚在旁边说道:“杨公子和殿下您关系真好。” 阿竹说:“那是!” 温子昱没接话,他有些担心杨思羊,不知道杨御史会怎么处理。 不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想管也有心无力。 前院书房里,顾岚衣打开大锦地图,指着东边海岸的青州,对李阳说。 “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去一趟东莱郡,联系当地的土地主谈一下盐场的事,运货这方面我打算先走镖局……” 李阳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但这些天她和李阳聊过,这个孩子真的是天生的商人,她只随口提起了盐业,李阳便立马反应过来其中的商机。 “主子,可大锦的盐向来是从辽东运来的,我从没听说过东莱这个地方。” 李阳疑惑地看着地图,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顾岚衣耐心地解释,漠北军里有一个来自东莱的士兵,她在言语中曾提到过自己家乡田地贫瘠,滩涂面积过大,种出来的庄稼都不怎么样,她也是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来充军的。 李阳:“可这跟盐场有什么关系?” “海滩面积大,意味着晒盐的场地很充足,辽东的盐场该把控地早被把控了,我们从东莱入手,虽然费力一些,但是建成了那就是我们自己的盐场。” 顾岚衣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敲着算盘,决定赌一把。 李阳的眼里渐渐迸出了光亮,“东莱如果真像那个士兵说的那样穷苦,那雇当地百姓来做事就容易多了!” 顾岚衣赞赏地点了点头,将前段时间皇帝打赏换成的银票拿出来一半给她。 “两个月内先将第一批盐送来京城,半年内东莱的盐场必须要全部走上正轨。你能做到吗?” 她盯着李阳,等着她的回应。 李阳神情一肃,站直身子,说:“我可以!用不到半年,东莱的盐场一定可以办成!” 顾岚衣点头,抬手重重压在她的肩膀上。 这些日子在顾府里养着,李阳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壮实起来,带着年轻的朝气和自信。 李阳是个急性子,没几日便带着玳瑁出发了,只带了两个下人,怀着热情要在陌生的地方闯荡出一片天地。 春日渐渐热了起来,自从那天后温子昱再也没见到过杨思羊,听说是被杨大人带了回去,和黄家的婚事也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送去的拜帖无一例外被退了回来,他有些担心。 他心里着急,可杨大人不让他去见杨思羊,他便束手无措。 他明白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是让顾岚衣去递拜帖,杨御史敢拒他于门外,却不敢拒漠北将军。 可是他又开不了这个口,这要是先前两人刚成亲那会儿他撒娇使唤手到擒来,可偏偏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使劲拽着自己的袖子,温子昱坐在窗前心里纠结成了一串麻花,将桌上的毛笔都要揪秃了。 最后还是顾岚衣先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问了阿竹,这才弄了清楚。 只是她并不清楚温子昱实际在纠结什么,心里还因为这人遇事居然都不来找她而郁闷,她难道看起来不像一个可靠的女人吗? 顾岚衣叹了口气,叫人以自己的名义往杨府递了拜帖,带着小麻花去见他的朋友。 温子昱一进黄府立马甩开顾岚衣往杨思羊的院子里跑去,杨御史在后面吹鼻子瞪眼,却又拿他没办法。 顾岚衣笑了笑,礼貌道:“杨大人近来可好?晚辈前来多有打扰了。” 杨御史皮笑肉不笑地请她进来坐,全身都散发着郁气。 “杨思羊!杨思羊!开门,是我!” 温子昱疯狂拍着院子门,过了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哒哒哒地脚步声。 院门被猛地拉开,随之响起的杨思羊熟悉的哭喊声,“子昱哥!呜呜。” 杨思羊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全抹在温子昱身上。 “怎么了?杨大人罚你了?” 杨思羊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那是骂你?” 又是摇头。 温子昱满头疑问,说:“那是不给你饭吃了?” 还是摇头。 温子昱正要问他到底怎么了,就听杨思羊开口打了个嗝,然后哭着喊: “呜呜,她把小绵赶走了。” “小绵?为什么?” 温子昱把他拉起来,绕过他身后,果然没有看到那个永远站在杨思羊身后三步之远的人影。 “小绵离开杨府了?” 杨思羊吸了下鼻子,又要忍不住哭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小绵从小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他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这些日子没少哭。 温子昱叹了口气,杨大人也是忍心。 “我娘不让我出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不能没有小绵。” 他抓着温子昱的手,好像抓着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温子昱拍了拍,说:“放心,我帮你去找,找到了一定把小绵完完整整地带来见你。” 杨思羊抿着唇伸手抱他,“谢谢你子昱哥,我,我整天在麻烦你。” 他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温子昱从没见过他哭得这么凄惨。 杨思羊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抹了把眼泪。 其实他娘这次也警告他不要再和子昱哥玩,说他这些年不着调都是被子昱哥带坏的,但其实子昱哥对他特别好。 京城的官家公子们都笑他只是个跟班小弟,但每一次都是子昱哥在护着他,反倒是他一点用都没有。 “子昱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什么事都干不好,连小绵都护不住,还要你来帮我。” 温子昱一听这话气得跳脚,重重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谁说你没用了?你没用的话我还费这么大功夫进来找你我是闲得慌吗?大哥今天想吃烤鸡,快给我去做!” 杨思羊破涕为笑,“好嘞,大哥稍等,我去后院给你捉一只最肥的!” 杨思羊风风火火去了他堪比养殖场的后院,温子昱哼了一声,去前院找顾岚衣。 顾岚衣正坐在亭子里拉着杨御史从一旦米的价格浮动讲到匈奴来犯和大锦的国运安危,愣是把号称朝廷铁嘴的杨御史说得两眼抹黑,看到温子昱来了居然第一次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殿下来了,快请坐,怎么样,和思羊聊完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杨大人。”温子昱打断她恨不得立马把两人扫地出门的送客话,“小绵护卫去哪儿了?” 杨御史一顿,叹了口气,“思羊跟你说了?” “嗯。” 杨御史揉了揉额角,正要随口打发了他,突然见顾岚衣换了个坐姿,气定神闲地盯着她,杨御史无端感受到一丝压力。 “好,小绵我根本没赶出去,她还在顾府,只是……” 她叹了口气,“你和思羊一起长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黄家人这次跟我说思羊和那孩子有问题,本来我也不信,可谁知那天我去接人,两个人直接当着我面就抱在一起,我” 杨御史说到这儿顿住了,“说到底还是我作的孽,我哪有脸在黄家面前说什么,但是我杨某人的嫡子做出这种事来,我也不能真就让他俩在一起啊!她一个小小侍卫” “杨大人。” 这次又是顾岚衣打断她,“您是觉得小绵是侍卫,所以配不上贵公子吗?” 杨御史答不上来,张了张嘴又闭上。 顾岚衣没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如果小绵之后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呢?” 杨御史抬了眼皮,温子昱也精神一振,巴巴地看着她。 顾岚衣在心里一笑,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 “什么意思?”杨御史问道。 “我曾听小昱提起过贵公子的护卫身手不凡,如果您同意将人交给我带去战场,是死是福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温子昱一惊,连忙想开口,却被顾岚衣一个眼神安抚住。 冷静下来后,他也明白了,如果杨思羊和小绵真的有了那种感情,想获得杨大人的许可,那就只有这一条路。 小绵身上带着贱籍,而大锦朝只有一种方法摆脱贱籍,要么死,要么拿战功。 杨御史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 她让人带顾岚衣和温子昱去见了被锁在柴房的小绵,小绵听清楚两人的意思后,很快便答应,起身就跪了下来。 “顾将军大恩,小绵没齿难忘。” 温子昱连忙让他起来,“你急什么,你想去还要问过思羊呢,就他那性子,不闹个天翻地覆都算好的。” 小绵眼神坚定,杨思羊是个一根筋的笨蛋,到现在还没开窍,都没觉得两人的身份可以不只是主仆。 但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必须站在足够高的高度,才能有底气把人抓回来永远放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嫁人,成为别人的夫郎。 事情解决后,温子昱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杨府,杨大人送走这个瘟神,终于肉眼可见地活了过来。 至于杨思羊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就是小绵该操心的事了。 温子昱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嘴里嚼着顾岚衣刚下车给他买来并剥好的板栗。 “我自己可以剥的。”他象征性地说了一句。 顾岚衣没理他,手上继续剥着。 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手指,怕是还没剥上几个就要破皮泛红了。 温子昱美滋滋地靠过来给她嘴里也喂了一个,“好吃?” “嗯哼,借花献佛?” 温子昱嘿嘿一笑,下一瞬就听见顾岚衣犹豫地开口。 “小昱,过两日的春猎,你就待在家里可以吗?” 第十六章 这俩人道歉都要抢着来 这几日气温回暖,顾府门口摆着的绿植焕发出嫩绿的新叶,头上的花苞有些重,枝条不堪重负地垂下头。 一个影子飞快地掠过,掀起一阵风,吹得枝条跟着晃动,险些把花苞都晃掉。 顾岚衣无奈地跟在他身后,提着一包被狠心丢下的板栗。 “小昱,我是为你好。” 【目标心情值20】 温子昱脚下不停,完全不理身后那个不讲理的女人,在跨入院子的时候还把手里的门板重重往身后甩去。 他的那点力气在顾岚衣手里轻而易举地被化解,转身关门的空隙人已经进屋了。 阿尚和阿竹手里抓着扫帚对视一眼,一个神情紧张,一个眼神疑惑。 阿尚:殿下和将军怎么了? 阿竹:不知道。 阿尚:要不去问问将军? 阿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进去看看。 顾岚衣见阿竹进了屋,叹了口气,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叫阿尚去拿壶酒来。 阿尚连忙跑去抱了一坛。 “将军和殿下吵架了?” 顾岚衣揭开酒坛,一脸满足地闻了闻扑鼻的酒香,说:“没有。” 阿尚给她倒酒,问:“殿下性子就是那样,气一会儿就好了,将军不必在怀。” 醇香的酒液从陶瓷坛子里流出来,潇洒地落入酒碗。 顾岚衣无端皱起眉峰,抬手阻止他倒酒的动作。 阿尚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无措地放开酒坛。 顾岚衣收敛着眉眼,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挥手让他下去。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你家殿下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 她端起碗灌了几口,莫名感到这酒有些无味,她往主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门依然紧闭着,阿竹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什么,小昱还在生气吗? 【系统,这个时间皇帝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 【按照原着时间线,是的。】 顾岚衣叹了口气,有些烦闷。 刚才在马车上她说完那句话后,温子昱马上提出抗议,但顾岚衣心知这次春猎是太女和二皇女一决胜负的一个关键时间点。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 “就因为这个?” 屋内,阿竹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气呼呼的殿下。 温子昱拍了一下桌子,没好气地说:“这个还不严重吗?她居然觉得我没了她的保护就是一个弱鸡!” 阿竹无语凝噎道:“虽然殿下您不是,但是顾将军不知道啊。” 温子昱的怒气突然凝滞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顿,随后蜷缩起来,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对啊,他得让顾岚衣知道自己很厉害! 阿竹眼看自家殿下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然后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阿竹:? 殿下,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啊啊。 顾岚衣在院子里饮酒观星,突然被屋内传来的呼喊声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碗酒全倒在自己身上。 连忙跳起来拍打衣袍,好在一碗酒的量不多,不然她今晚可真是奢侈一把,以酒洗身了。 “顾岚衣!” 温子昱抓着哭丧着脸的阿竹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后连忙招手。 视线落在她身旁的酒坛上,灵光一闪,酒坛就到了阿竹的头顶。 在顾岚衣疑惑的眼神中,温子昱指挥阿竹站在树根下,手高过头顶,举着酒坛。 他抬起手,将袖子一拽,露出胳膊上绑着的一个隐藏的机关袖箭,另一只手放在开关上,握拳瞄准。 阿竹腿都在抖,“殿,殿下,您可要瞄准点,阿竹如果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呜~哇啊。” 顾岚衣这才看懂他俩想做什么,眼皮一跳,说:“小昱,这样危险,听话,手臂放下来。” 她伸手去抓温子昱的手臂,却被躲了过去。 “放心,我很准的,不会伤到阿竹,而且这个只是木棍。”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没有错,他在跳开以后瞬间开启了手臂上的机关,一只木棍瞬间弹射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瞬间击打在阿竹手掌上的酒坛。 陶瓷的酒坛闻声而碎,阿竹哇了一声连忙跳开。 “我没事诶!殿下我没事!” 温子昱挑眉歪着头看向顾岚衣,像一只斗胜了的小鸡崽。 【目标心情值80】 顾岚衣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却没有如他想象中一样夸奖他,反而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眼神微暗,随后便转身进了屋。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目标心情值30】 顾岚衣没有回头。 温子昱微张着嘴,僵硬地看着她转身离去,骄傲从眼里褪去,他澄澈的眼里浮现起了一片迷茫。 阿竹兴奋的雀跃也停了下来,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家殿下。 “殿下你没事?顾将军怎么了?” 风从院子里拂过,将氤氲在空气中的酒香吹散开,混着酒香的水汽落在温子昱的眼睫毛上,引得它颤了颤。 暖黄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他却觉得有一丝凉意,双腿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没有焦点。 他喃喃说:“我不知道。” 他直觉顾岚衣生气了,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气,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做错了,错得很严重。 刚才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顾岚衣紧抿的唇和微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对方这般神色,更何况是对他。 事实上顾岚衣也对自己突然的情绪有些纳闷,在她看到温子昱毫不犹豫地用那种武器对准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她无端生出了一丝恐惧的心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她第一天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人有三六九等的世界不是吗? 她在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迁怒于温子昱,这样不对,也不应该。 顾岚衣揉着额头,说服自己。 她不是圣母,也不想当救世主,她清楚时代的发展就是这样,她只能顺应。 叹了口气,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出去向遭受无妄怒火的人道歉。 推开房门,院子里空无一人,顾岚衣的心蓦地空了。 人呢? 她的脚步有一瞬间的慌乱,走到院子中间,正好看到拿着扫帚整理院子的阿尚。 “你们殿下呢?” 阿尚抬头看见是她,笑了一下,说:“殿下和阿竹去街上买东西了,将军有事可以先跟我说,我替您转告殿下。” 顾岚衣松了口气,摇头没再说话。 余光看见地上被扫在一起的碎片和被丢在地上的袖箭,顾岚衣愣了一下,蹲下身捡起来。 袖箭的机关非常简单小巧,藏在衣袖里也十分隐蔽。 她从里取出一支箭,是刚才温子昱用的那种。 可以看出原本的铁制箭头已经被摘了下来,箭身粗糙的截面被细布包裹着,看起来十分滑稽。 顾岚衣拨开酒坛碎片,找到了方才击破酒坛的箭矢,一样的包裹着细布的箭支,布料已经被酒液浸湿,还散发着酒香的气味。 心上的烦闷豁然烟消云散,她甚至有些懊恼。 她居然因为这个就向温子昱甩脸色,善良懂事的小殿下着实有些无辜,她真是该罚。 顾岚衣将箭矢和袖箭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放回屋里,随后走向了厨房。 傍晚,天色渐暗,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两盏烛灯稍亮。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颗探头探脑的小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观察了几眼。 他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殿下,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温子昱连忙转身捂住阿竹的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嘘,小声点。” 随后招手让他把耳朵伸过来,靠近悄声道:“你不懂,这是战术。我们要先看看敌人还有没有生气,再决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阿竹似懂非懂道:“哦。” 温子昱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先进去看看她在没在屋里,你去把东西搬进来。” “哦。” 阿竹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委屈地应声。 温子昱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轻手轻脚地把门缝推大一点,然后伸进去一只脚。 “回来了?” 突然,女人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顾岚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正在挪另一只脚的温子昱吓得脚下打结,腿磕在门槛上,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扑去,然后落入一个带着饭菜香味的有力怀抱。 顾岚衣正要责怪他怎么冒冒失失的,就听见怀里的人傻乎乎地问:“你吃过了啊?” 语气中的失落并没有逃过顾岚衣的耳朵。 她无奈地把人从怀里揪出来,扶着站好,温和道:“没有,等着你呢。” “哦。” 温子昱一改失落,在心里暗暗窃喜,太好了,看来他买的东西还能用上。 顾岚衣心里惦记着灶上的鱼汤,顺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就转身走了。 这正合了温子昱的意,他也没有注意顾岚衣走的方向不是主屋,而是厨房,只顾着和阿竹偷偷摸摸搬东西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两人还没找好地方藏东西,顾岚衣就来了。 “去洗手,我们吃饭。” 温子昱这才借着桌上的烛光注意到顾岚衣身上穿着奇怪的布帘,是厨房大娘才穿的那种,她背后原本垂下的黑发被发绳高高束起,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温子昱莫名感到有些渴,有一种想要用手帮她擦擦额头的冲动。 这个坏女人怎么这么诱人,比男子还会勾引人! 顾岚衣见他半天不动,突然开口,说了句让温子昱不明所以的话:“还生气呢?我错了,不该凶你,先去洗手吃饭,嗯?” 温子昱迷糊了,晕乎乎地问:“我没生气啊?做错事的不是我吗?” 第十七章 哄夫郎可真难,但她甘之如饴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然后同时笑了出来。 “你是在做饭吗?” “你这是去买了酒?” 两个人对视着,温子昱眨眨眼睛,歪了下脑袋,顾岚衣学他,也眨眼睛歪脑袋。 温子昱脸颊有些红,微恼地看她,指着脚下的酒坛说:“这两坛是我自己酿的,那一坛才是买的。” 顾岚衣没忍住上手捏他的脸颊,浅笑道:“能尝到我们殿下亲手酿的酒还真是荣幸,去洗手。” 温子昱留了自己酿的一坛,将另一坛埋在了院子里,买来的那坛就放在桌上,他有些担心自己第一次酿的酒能不能入口。 顾岚衣很给面子地先尝了一口,入口醇香,灌喉酣畅,虽说口感有些许微瑕,但作为小殿下初次尝试的产物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可口了。 “我们小昱就是厉害,第一次便酿出这般好酒。” 她拿起酒杯在温子昱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念到:“酒浓春入梦……呜。” 念了半句便被温子昱恼羞成怒地捂住嘴。 “不许说了,喝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顾岚衣只笑,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眉眼婉转,“夸你还不乐意了。” 遭到一记来自面前人的眼刀,她无奈地笑道:“好,我不说了,夫郎大人,您请尝尝小人这菜做得怎么样?” 温子昱翻了个白眼,拿起竹筷夹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恰到好处的醋味从舌尖散开,随后又尝到鱼肉的鲜香。 他原本还想再吃一口,但很快又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咳了一声,温子昱故作镇定,“也就那样,还行,真的还行,勉强入口。” 他一连说了四句,眼睛却没离开过盘子。 顾岚衣看破不说破,还要心机地故作失落,垂下眼睛,黯然道:“看来我是没这个天赋了,还是撤下去。” 说着就要招手让下人来把盘子撤走,温子昱一下就急了,“诶等等!谁说你没天赋了,其实这个鱼挺好吃的,撤下去多浪费啊。” 顾岚衣继续低落,说:“那怎么办?要不给阿竹他们吃?” 温子昱一脸大义凛然,拍拍胸脯说:“怎么能让阿竹他们吃剩菜呢?我可不是那种虐待人的主子,还是我吃。” 顾岚衣艰难地忍笑,“那行,辛苦我们殿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 温子昱为了自证,在她眼前一连吃了好几口,咀嚼间隙抬眼正对上她满眼戏谑,这才恍然大悟。 “你耍我呃。” 怒气还没烧起来,他突然一脸惊恐地捂住喉咙,瞪着眼睛看向顾岚衣。 顾岚衣一下反应过来,“鱼刺卡住了?张嘴让我看看” 温子昱闭嘴摇头,趴在凳子上想要咳出来却无济于事,喉咙处的刺痛感犹在甚至因为喉咙的震动变得更疼了。 他急得眼角都起了泪花,顾岚衣却无心美色,抓着他的胳膊。 “听话,让我看看。” 她心里着急,却依然耐心地轻声哄着。 “没事的,我就帮你看看鱼刺能不能取出来,不会笑你的。” 温子昱眼泪汪汪,他其实不是怕顾岚衣笑他,只是觉得大张着嘴巴在她面前有些丢脸,而且那个样子肯定很难看。 顾岚衣揉着他的手腕,说:“乖,疼不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温子昱犹豫着张开了嘴,眼睛盯着夜空的繁星,觉得自己肯定丢死人了,这个样子得多难看啊。 顾岚衣一心找鱼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心心念念的形象。 她借着烛光看到了卡在温子昱喉咙里的细鱼刺,鱼刺上方的小舌头一缩一缩的,瑟瑟发抖。 她安抚着温子昱,“再坚持一会儿,我把鱼刺夹出来就好了。” 她担心温子昱张嘴久了会累,拿着筷子动作迅速而沉稳地将鱼刺精准的夹住,轻轻带了出来。 温子昱根本不想再看见害得自己形象尽失的罪魁祸首,这下好了,顾岚衣看到他那么丑的样子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也不对,顾岚衣本来也没喜欢他,连娶他都是奉旨而已。 温子昱顾自伤心,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被休夫,然后悲惨回宫,还要遭到一直都看不起他的赵堪的嘲笑。 “赵堪是谁?” 温子昱忧伤的想象被打断,才发现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他慢吞吞地回答:“是赵丞相的嫡子。” 顾岚衣点了点头,那就是羽林卫赵义的弟弟了。 难怪,赵家人向来自命不凡,哪怕是赵义那般自诩高洁的武将也会在心里觉得高人一等。 她没有将这个赵堪放在心上,把自己的盘子推到温子昱面前。 “好了,刺都挑过了,吃。” 温子昱愣愣地看着面前盛着鱼肉的盘子,久久失声。 “怎么不吃?虽然挑过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怕还有没看见的小刺。” “嗯,嗯。” 温子昱连忙抱着盘子,一口一口吃着被精心挑过刺的鱼肉,这一次入口,他只觉得比他从前吃过的任何一种佳肴御膳都要好吃,是独属于他的! 眼见他身上的失落终于消失了,亮晶晶的杏眼重新变回了弯弯的月牙,顾岚衣这才放心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哄夫郎可真难,不过她甘之如饴就是了。 自从上次两人闹了一通后,顾岚衣就打消了留下温子昱的想法,既然他有自保的能力,他想去便让他去,反正出了事还有她在。 更何况大锦朝的春猎惯例是十五日,要这么久不见自家小殿下,她也怪舍不得的。 于是…… “狩猎服,里衣,裙袍,被褥……”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一件件地装,好像要搬家一下。 眼见他还想把枕头也带去,顾岚衣连忙阻止,“枕头就算了,还有被褥,猎场都会准备的,我们只带衣物就行了。” 温子昱身为皇子却是第一次去皇家猎场,因此看什么都想带。 往年的春猎基本没有他的份,其他皇子都是被自己爹爹带去,凤君哪怕想带他,却也怕落人口舌。 “可你不是说这个枕头舒服吗?万一猎场的枕头不好用怎么办?” 顾岚衣心里一暖,也不管什么繁琐不繁琐了,直言:“那就带上,我们两个人的都带上。” 虽说带的东西是多了些,不过这也都是下人的事,他们两个并不需要真的搬行李。 阿竹和阿尚两人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春猎的日子很快便来了,皇帝带着臣子们在皇宫外集结人马,便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城北面几十公里外的皇家高山猎场出发了。 这一次出门和上次去平城不太一样,这次是一路往山上去,皇家猎场建在山顶上的平原处,一路都是繁花林木,山道鸟兽,别说对温子昱了,就算对顾岚衣来说也十分新奇。 毕竟现代的山路上可没这么多小动物。 越靠近猎场,士兵的守卫越森严,只因这座山上是真的有野兽。 一直到走进猎场后,所有人才放松下来,皇家猎场早已经被士兵清理过,过于凶猛的野兽纷纷被赶出了场地,留下的都是较为温顺的鹿羊牛这类动物。 温子昱和顾岚衣住在同一顶大帐篷里,温子昱兴奋地换上狩猎服,迫不及待地要拉着顾岚衣去打猎了。 “等等,中午的时候陛下要进行祭天仪式,然后才能出发。” “好。” 然而还没到中午,驻扎营里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一个流言,绘声绘色的仿佛亲眼见到了一般。 等流言传到皇帝耳朵里时已经迟了,整个营里都知道今天晚上会出现刺客,目标很有可能是二皇女。 温晁坐在豪华宽敞的帐篷里,脸色十分难看。 “把二皇女给我叫过来。” 福公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脸上的褶子都快乱成麻了。 到底是那个鳖犊子散布的谣言,今上子嗣稀薄,一共只有俩宝贝女儿,因此皇嗣向来是这位的底线,龙须都敢碰!可愁死她了。 等福公公将温郸带到温晁面前时,温晁已经从气头上缓过来了。 无风不起浪,这件事疑点实在颇多。 她将目光落在二女儿身上,神情不明,最好是真的有刺客,否则,就是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她屁股下的龙椅了。 温郸的神情丝毫没有破绽,她面露惶恐,惊恐中带着疑惑,一副对谁想杀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模样。 温晁安慰了她几句,严命所有士兵加强防卫,尤其是二皇女的帐篷,士兵是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鸟飞进都要被射下来。 一时间整个猎场都弥漫着紧张又小心的气氛,就连祭天仪式都显得格外压抑。 顾岚衣自然是听到了这个流言,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在其他人面前还要装出谨慎的模样,连温子昱都被她骗了过去。 “你说这刺客真就这么傻?动手之前还要通风报信?” 温子昱想不明白,这个消息出来后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太女,可是太女按道理不会傻到刺杀还提前放出消息。 那么便有可能是二皇女自己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诬陷太女。 可是这样也不对,如果今天晚上刺客没有出现,岂不是明眼人稍微一看便知道二皇女的目的,更别说老谋深算的母皇了。 如此的话,二皇女便是吃力不讨好,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这一出计谋看起来如此可笑,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事情一团乱麻,温子昱陷入了纠结,最后索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流言中即将被刺杀的二皇女并不是自己亲姐姐一样。 但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偏偏来找他。 第十八章 妻主给你表演一个斩狼 “他有病?叫我去住温郸的帐篷?” 温子昱几乎破音,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馊主意是他亲爹想出来的。 阿竹将林贵君贴身小厮的话转述以后,也愤愤地跺脚。 “贵君怎么越来越糊涂了,二皇女是他女儿,殿下难道就不是他亲生的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阿尚对林贵君和温子昱的恩怨不甚清楚,试探着开口:“或许是另有安排,而且二皇女的帐篷应该会加强防卫?” 温子昱皱着眉头看他,阿尚自觉说错话,连忙闭嘴。 阿竹也向他看过来,示意他少说几句。 温子昱叹了口气,转头对阿竹说:“你去回他,我不可能去的,让他歇了这个心思,要么就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随后也摆手让阿尚跟着一起出去了,他坐回床上,摇了摇头。 阿尚这种想法他早有感觉,不知道是从小被打怕了还是怎么,阿尚面对女人总是会下意思让步。 就像刚刚,他是真的觉得男子的命没有女子的金贵,所以温子昱去替二皇女姐姐挡灾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温子昱甩了甩脑袋,不再想阿尚的事,站起来出门去找顾岚衣,他想骑马去猎场里转转。 此时是未时了,日头正烈,场上全是青草花香和鸟叫声,他出来转了几圈就已经热得不行了。 可惜的是顾岚衣没找到,却遇到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草民赵堪见过皇子殿下,殿下您万福金安。” 完美的礼节标准的话术,从他嘴里出来却变了个味儿,听在温子昱耳里满是嘲讽。 温子昱丝毫不想理赵堪,只急着去找顾岚衣。 脚下变了个方向,准备绕过他。 赵堪今儿是专门来堵他,怎么可能就放他走,当即身子一挪,牢牢拦在温子昱面前。 “让开。”温子昱有些不耐烦。 赵堪悠哉道:“殿下急什么,好歹同窗一场,怎得连个招呼都不愿意打?” 温子昱面对赵堪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冷道:“你和狗住同一个院子见了它会愿意打招呼么?” 赵堪心里一堵,面上依旧笑着。 “殿下急什么,这是要去找岚衣将军吗?” 温子昱皱眉,“闭上你的嘴,她的名字是你叫的?” 赵堪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说:“现在叫不得,以后可说不准了。” 他说完,抬手拿起一方帕子,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汗。 温子昱眼神蓦地一沉。 “顾岚衣的帕子?你从哪里拿的?” 赵堪是故意给他看的,此时举起手里的帕子又晃了下,那是温子昱今早临走前放进顾岚衣袖子里的巾帕。 “殿下说这个啊。”他故作娇羞地笑了一下,“这是草民的私事呢。” 温子昱都快吐出来了,还想再问几句,赵堪却告辞离开了。 温子昱站在原地,脸色阴沉。 顾岚衣这个臭女人,竟敢把他给的巾帕转手送给别人! 另一侧意外被酒水倒了一身正在清理的顾岚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帕子被人拿走了,回帐篷换了身衣服,突然就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目标心情值0,好感度50】 顾岚衣:! 发生了什么? 心情值为什么清零了,好感度都降了。 温子昱心里烦闷,埋头往前面走,突然身侧传来尖叫声。 他一脸茫然,转头便见赵堪一脸惊慌失措地往他这边跑来,身后跟着的是一头狼! 温子昱在一瞬间僵住了,然后飞快转身拔腿就跑。 可这个赵堪居然也紧紧跟着他跑,两人慌不择路地撒腿直冲。 为什么猎场里会有狼?! 温子昱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眼见地看见前面有一颗生的粗壮高大的树,三步并两步跳上去抱住树干,不顾手臂擦在树皮上的伤,奋力往上爬。 赵堪连忙伸手拽他,他不会爬树,但他早已经慌了神,温子昱做什么他下意识就想跟着做。 温子昱被拽的一个踉跄,连忙死死抱住树枝,喊道:“你放开我啊,再不放咱俩都得死!” 但赵堪已经听不进去话了,依然死死拽着温子昱不放。 温子昱没有办法,眼看狼就要冲过来了,他咬牙爬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把腿往上一拽,带着赵堪恰巧躲过野狼的撕咬。 “你抓树啊,抓我干嘛!” 温子昱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好在赵堪终于放开了他的脚,他这才得空将脚收回来,再伸手将他也拽上来。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树上,赵堪眼见都不敢往下看,死死抱住树枝。 此时什么世家公子的风范也没了,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们怎,怎么办啊?” 温子昱没回话,抽出袖箭,瞄准了狼的眼睛,却迟迟没有射出。 “你打啊,为什么不打?” 赵堪急了,想夺过他的袖箭。 温子昱甩开他的手,咬牙说:“你是傻的吗?我们伤了这头狼,如果他发出狼嚎把狼群引来怎么办?” 袖箭小巧,面对野狼根本无法一击毙命。 温子昱有些绝望,下面的狼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利爪撕扯着树干,它爬不上来,却不想放弃两个到嘴的食物。 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昱?你在这里吗?” 是顾岚衣! 温子昱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树下的狼四肢蓄力,作出警惕的姿态。 他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着:“别过来!这里有狼!!” 顾岚衣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拔出来腰侧的重剑,转过灌木便对上了一双寒冷的狼眸。 看见树上的温子昱安然无恙,她舒了一口气,还好有系统在,要不然这硕大的猎场她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人。 但形势不容她分心,面前的黑狼在原地踱步,露出猩红的舌头,向突然出现的人类示威。 温子昱都快急死了,“你过来干嘛啊,去叫人不就好了。” 顾岚衣笑了一声,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等着,妻主给你表演一个斩狼。” 说完她便挪动了脚步,在她动作的一瞬间,野狼猛地扑了上来,尖牙狠狠往她大腿上咬。 顾岚衣反应十分迅速,瞬间换了身位,重剑狠狠砍在狼的脊背上,野狼黑色毛发看不出明显的伤口,一击没有咬到又再次扑了上来。 它的后腿用力蹬出的距离十分可观,顾岚衣再次举剑砍进它的森森大口,被牢牢咬住。 狼的前爪狠狠抓在顾岚衣的盔甲上,正要再上一爪,突然一只利箭猛地扎入狼背上方才被顾岚衣砍到的伤口里。 野狼的喉咙里发出嘶吼,顾岚衣抓住时机一脚使力踹在它的肚子上,将狼踹出几米。 “顾岚衣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温子昱放下袖箭,焦急地探头看她。 顾岚衣死死和嘶吼的狼对视着,闻言活动了下手腕,说:“没事,刚才多亏小昱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逗他,温子昱真是要被这个笨女人给气死了! 顾岚衣和狼的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吃了苦头的狼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四肢依旧紧绷,仿佛只是在观察敌人的破绽。 顾岚衣自然奉陪到底,她在以前的世界里可没有和狼作战的新奇经历。 她歪了下头,这仿佛是一种信号,黑狼再一次扑了上来。 她这一次没有急着用剑,而是一脚踹在黑狼的下巴上,狼低吼了一声,利爪抓上顾岚衣的小腿。 顾岚衣动腿将狼摔在地上,自己也被黑狼挣扎间扑倒在地。 她侧躺在地上右手握剑狠狠扎在狼的肩胛上,不等它反应再次一脚踹它,拔出剑来又一剑砍在狼的爪子上。 黑狼失去了行动力,却还不放弃撕咬敌人,但很快便被顾岚衣揍得奄奄一息,伏在地上。 顾岚衣爬起来,担心它偷袭,又补了一剑在它的腹部,确定死透后才走到树下抬头说: “好了,它死了,下来。” “我,我下不来。” 他是个半吊子,只敢上不敢下。 顾岚衣笑了,站在温子昱的脚下,张开双臂接他。 温子昱心里惦记着她的小腿,没有直接往下跳,而是扒着树干,慢慢往下挪,最后被顾岚衣拽进怀里放下来。 双脚一踩在地上他便立马蹲下去查看顾岚衣的小腿。 她的小腿处因为护甲的存在,伤口并不深,却还是难免流血。 他看着狼的牙印心都疼颤了,“你怎么这么蠢啊,不知道去叫人吗?万一” 话没说完便被顾岚衣拽起来搂住,“万一我离开一会儿夫郎没了怎么办?我这么大一个温小昱谁给我赔?” 温子昱鼻子一抽,眼睛瞬间红了,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后怕感,埋头便把眼泪全蹭在了她身上,也不嫌她蹭了一地的脏土。 “呜呜,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顾岚衣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不怕不怕啊,有妻主在。” “妻主……” 他的声音如蚊细小,却还是被顾岚衣耳尖地听到。 正要逗他再叫一句,忽然树上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顾将军,能麻烦您帮我下来可以吗?” 说话的正是赵堪,他在树上看顾将军哄温子昱的样子都要嫉妒疯了,可面上却依然温温柔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我见犹怜。 温子昱闻言,刚才还可怜巴巴擦眼泪的小手瞬间抓上顾岚衣的衣领,凶巴巴的。 顾岚衣笑了一声,然后迫于夫郎的“武力威胁”,说了句:“抱歉这位公子,我这小腿刚才受伤了,可能接不住你,我和小昱这就去叫人过来。” 说完,她就扶着温子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只有温子昱自己知道,他其实没有承多少重量。 顾岚衣派了几个士兵去将赵堪接回来,然后在温子昱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给伤口上了药。 温子昱耐心地帮她包扎好伤口,然后才态度一转,严肃地瞪着她。 “说!你的手帕为什么在赵堪那儿?” 第十九章 烂泥扶不上墙 顾岚衣被他凶巴巴的眼神瞪着,连忙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下,满脸疑惑,帕子真的不见了! 她讪讪地笑了下,说:“咳,我今日在太女帐中商讨布防,不慎被酒水洒在身上去换了件衣服,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拿走了。” 温子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果然是笨女人,洒水必有阴谋的宫中惯例都不知道。 顾岚衣身强体壮,这点皮外伤并不放在心上,反而伸手去捉温子昱的胳膊。 他的手臂上也有一些小面积的擦伤,伤口不严重,但顾岚衣还是执意给他包起来。 “包着这个多难看啊,我还想打猎呢,现在也打不成了。” 他垂头丧气,伸手胡乱拨着绷带上丑丑的蝴蝶结。 顾岚衣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眼神左右乱飘,为自己笨拙的手艺心虚。 由于顾岚衣负了伤,她便以此为借口将猎场的护卫之职丢给了羽林卫首领赵义,刚好避开了今晚的大戏。 夜幕降临,繁星初显,本是该入睡的时间,驻扎营内却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敢安然入梦。 尤其是二皇女的帐篷四周,足足隐藏了数十名护卫。 子时已过,黑夜中依然没有动静,一名护卫打了个哈欠。 低声嘟囔:“刺客又不是傻子,来了不就是自投罗网吗?我们不会真要守一夜?” 另一名护卫摇了摇头,说:“小点声,上面的意思,咱们照做就行了。” “什么人!” 突然一个响亮的呵斥声响起,随之而来是瓷器摔碎在地的声音,却不是二皇女的帐篷! 护卫猛地站起来,“是太女!去救驾!” 众人连忙冲向另一侧太女的帐篷,迅速掀开帘子,屋内只有腰侧流血的太女一人。 温文用手捂着伤口,忍着剧烈的疼痛,表情扭曲,说:“刺客从后面跑出去了!” 太医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护卫们果然在帐篷后面发现被割开的一处洞口。 赵义连忙派一部分人顺着洞口方向追了过去,其他人则纷纷被皇帝叫了过去。 主帐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嘭! 温晁将水壶摔碎在地上,手臂上青筋暴起,眼里闪烁着滔天的怒火。 “赵义!你怎么办事的?你们这么多废物拦不住一个刺客,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义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艰难地开口:“陛下,臣是加强了防守,按理说刺客是进不来的。” 温晁怒目而视,上位者的威严几乎要把赵义压扁捏碎。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按理说按理说!朕把羽林卫交给你是让你说理的?” 赵义心里都快哭了,她哪知道这刺客临时变了卦,居然去刺杀太女。 “陛下,臣罪该万死,请您给臣三天时间,臣一定把刺客给你找出来。” “一天,一天之内,朕要看到真相。” 赵义刚站起来的双腿一听这话差点又跪了下去,一天!不如杀了她。 这边赵义瑟瑟发抖,另一边同样晴天霹雳的还有二皇女温郸。 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珠突出,爆着青筋的手死死攥着下人的衣领。 “你说什么?谁被刺了?” “回,回二皇女,是太女。”小厮瑟瑟发抖。 温郸猛地甩开他,身子不可遏制地颤抖。 怎么会这样,温文为什么会被刺伤? 完了,全完了,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受她控制了。 温郸颓然跌坐在地,目无焦点地看着虚空。 “郸儿,郸儿?你没事?”林贵君唤了几声没听到回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地上的温郸,他露出几分疑惑。 “郸儿,你坐地上干嘛?爹爹听说太女受伤了,这可真是报应,昨日我还担心……” “闭嘴!” 温郸烦躁地打断他无止尽的唠叨。 林贵君一愣,“郸儿?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拉地上的女儿,却被温郸啪一声打开手,林贵君的手背一痛,泛起了红晕。 “怎……” “怎么了怎么了,你除了问怎么了还会做什么!我都要大难临头了,你就知道问怎么了!” 温郸崩溃地冲他吼,仿佛将所有的怨气与怒火都归咎于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斗不过凤君,还让我也低温文那个贱人一头,凭什么!现在好了,全完了。” 林贵君心里猛地一缩,仿佛被人一拳打在心尖,连伸过去拉女儿的手都抖了起来。 “郸,郸儿,你怎么这么跟爹爹说话,什么大难临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女儿突然发狂的原因,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见温郸眼里的血丝时,他的不安到达了极点。 “我原本是在今晚安排的刺客假装刺伤自己,嫁祸给太女。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放出了那个流言。” 林贵君闻言瞳孔一缩,“你,你说什么?” 温郸自嘲一笑,继续说:“我原本想着既然如此便取消计划,将刺客打发走,但是现在…完了…全完了。” 林贵君踉跄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全身战栗。 太女受刺,他女儿安排了刺客,还有那个流言。 他眼前一黑,险些倒地。 现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温郸,原本的刺客最好是不要被抓住,否则他们父女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温郸原本灰暗的眼睛猛地睁开,连忙叫人把那天她吩咐人假装刺客时在场的小厮叫来。 果然!人不见了。 该死的,那一定是温文的人。 她磨着牙,懊恼于自己居然如此大意,她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林贵君坐在她的榻上,忽然伸手一摸,触碰到一个奇怪的布料。 他扯出来一看。 “啊!” 黑色染血的布料被他扔了出去,掉在地上。 温郸一惊,连忙捡起来查看。 “有血迹,是温文,一定是温文故意放在这儿的,想用这个来陷害我。” 她攥紧了布料,“她休想,我这就去找母皇揭发她。” 林贵君心里觉得不妥,想拦住她从长计议。 但温郸素来头脑简单,更何况此时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劝导。 她用力抽身,将林贵君推开,拿着染血的黑衣去了主帐。 林贵君到底是男子,温郸只稍一用力他便被甩了出去,牢牢撞在桌子上,弯着腰半天直不起身,根本无法动弹。 那边拿着所谓证据就要去揭发太女的温郸被结结实实喷了个狗血淋头。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栽赃嫁祸,朕看你是昏了头!” 温晁在见到温郸手里的东西后被气得咳嗽不止,颤抖着手把黑衣放好。 “这是始皇进行狩猎祭天仪式时洒在身上的猪血,染了血的黑衣被放置在猎场,象征我大锦女儿的血性,你再看看你,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温晁忍不住举手想扇她,又强忍着放下来。 “你皇姐腹部中了剑,现在还重伤躺在床上,你就在这里勾心斗角,成何体统?” 她这次是被不成器的女儿给气急了,连连拍着胸脯顺不过气。 温郸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可这个东西这么重要为什么在她那里? 温晁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满眼失望地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棒槌?” 按照始皇之命,春猎时每一名皇室女儿都要侍血衣一日,也就是将血衣放在帐中以示警醒,昨日血衣是放在太女帐中的,今日自然是轮到温郸了。 温晁彻底对二女儿失望了,摆手让她滚出去。 温郸着急,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开口。 “是顾岚衣,昨日太女和顾将军曾在帐中密谋,刺客一定是顾岚衣放进来的!母皇,你相信我,我这就去派人搜顾岚衣的帐篷。” 一定是这样,她前些日子才和顾岚衣不欢而散,这次她便要报复自己! “站住!” 温晁深吸一口气,“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自己反省!三个月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府一步。” “母皇!” 温郸还想挣扎一下,却被下人强硬地带走。 温晁坐在帐中,久久不能平息。 “小福子,朕怎么就能生出这么蠢的东西来?” 福公公连忙替她揉着额头,不敢搭话。 温晁又叹了口气,“行了,让赵义不用找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的事情多半是她两个女儿搞出来的幺蛾子,为难赵义去找一个根本没有出现的人算这么回事。 温晁眼神一暗,有些寒心,“朕还没死呢,这两人便开始了。看来文儿明显还是略胜一筹啊。” 福公公俯身,“那这真相还查吗?” “算了,谁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 温晁忽然胸闷,福公公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把方才太医送来已经放凉的药碗端了过来。 温晁一口喝下,咳了几声,“朕这身子也是真的撑不住了,就让她俩斗去,朕当年又何尝不是……” 福公公连忙惶恐着跪下,温晁摆了摆手,不再说了。 只是…… “你说,朕这漠北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阿林来跟我求了昱儿的婚事,我原以为他们是想拉拢顾将军,可现在看来,怎么顾将军倒更像是偏袒文儿一点?” 福公公摇了摇头,他不懂,也不敢说。 因为太女受伤,二皇女又整了这一出,温晁再也无心春猎,草草便打道回了京。 温子昱愤愤不平,凭什么温文和温郸搞出来的事,偏要让他失去了打猎的机会! 顾岚衣也无奈,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 “还难受呢?过几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温子昱点点头,扑进她怀里,还是不说话。 顾岚衣知道他心里烦,好不容易央求来春猎的机会,结果第一天就遇到了狼,第二天又出了太女受伤的事,第三天便回了京,搁谁都得叹一句倒霉。 第二十章 听说顾岚衣的技术不好? 揉了揉他圆圆的后脑勺,说:“想骑马吗?” 温子昱突然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问:“可以吗?” 【目标心情值60】 顾岚衣心里暗暗笑他傻,回道:“当然可以了。” “可是我不会骑诶。” “没事,我会。” 【目标心情值80】 顾岚衣莞尔一笑,真好哄,她想。 她的殿下已经这么可怜了,想骑马这么个小小的心愿,她怎么能不满足呢? 吩咐下去没一会儿,副将安项远便牵来了一匹通体雪白的蒙古马,高大威猛,曲线优雅而有力。 温子昱看到白马的一瞬间激动地小小跳了一下。 【目标心情值100!】 白马过于高大,顾岚衣便如初见那样,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了上来,只是动作要比第一次温柔许多。 并且这一次她也没有再被小殿下掐胳膊报复。 温子昱显然也想起了他俩大婚当日骑马的事,摸了摸鼻子,吐舌头。 顾岚衣捉走他的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说:“抓好绳子。” 温子昱连忙老实抓好,马儿开始走路,他便不敢再动。 顾岚衣夹着马腹,控制着马匹的方向,两个人很快便追上了队伍,堂而皇之地从一众马车旁经过。 “好快啊!” 温子昱因为过于快的速度趴下了身子,蜷缩进顾岚衣的怀里才感觉到安全,此时速度降下来后他又兴冲冲地钻出来。 顾岚衣好笑地看他像个缩头乌龟,放低手臂拦在他两侧。 “还可以更快。” 说完,她小腿往马肚子下一夹,马儿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撒腿开始狂奔。 “啊,慢点慢点。” 温子昱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没事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有我在,不会摔了你的。” 两人撒丫子来回狂欢了许久,在第四次从队伍旁边经过时,赵家的马车上忽然掀开了帘子,赵堪趴在车窗上,一脸的憧憬。 “将军,堪儿也想骑马。” 顾岚衣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下一秒她手臂便被坐在前面的人伸手又揪了一下,虽然不疼,但警告意味十足。 【为什么别人穿女尊都是开后宫,我却只能做个夫管严?】 【检测到敏感词,宿主慎言。】 顾岚衣:…… 这个系统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她家夫郎这么可爱,又香又滑……咳咳,当然不会看上外面的野花野草了。 她一直没有回话,赵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顾岚衣当然不能回答,前些日子赵丞相跟她说话时曾隐晦透露了一点意思,想要赵堪给她做侧夫,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昨日她去接温子昱时并没有认出来赵堪,此时见赵堪坐在赵家马车上这才想起来这茬。 赵堪倒也是有几分倔强,顾岚衣不理他,他又出声叫了一声,含着几分委屈。 “顾将军~” 顾将军欲哭无泪,大哥,你快住嘴,再叫下去她家夫郎刚满的心情值又要没了。 这时温子昱已经忍无可忍了,可队伍里人多,他又不能直接怼。 眼睛瞥见旁边的安项远,他突然灵光一现,撅着小嘴,满脸歉意说:“可是昱儿还没玩够呢。要是赵公子实在想骑马的话,那,那让安将军带你好不好?她技术可好了,比我家妻主好一百倍!” 随行的士兵们瞬间笑了,抑制不住的笑声从队伍中响起。 她的心里慢慢浮现了一种名叫社死的情绪,周围人还变本加厉地笑着,就连其他马车上的勋贵也都掀起帘子向外看来。 顾岚衣脸色一黑。 一派胡言! 安项远人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一脸懵地在心里呐喊,郎君你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技术比大将军好一百倍了! 赵堪被噎住了,他不可能真让贫民出身的安项远带自己,一介粗鄙的武夫有什么资格和他同骑,只能气愤地放下窗帘。 他退了,但是安项远不能退,她欲哭无泪地顶着自家将军的死亡视线,默默控制着马匹去了队伍的另一边。 马背上,顾岚衣低下头,呼吸洒在温子昱颈侧,低声意味不明地问:“安项远技术比我好一百倍,嗯?” 温子昱脖子一缩,默默低下头,他只顾着埋汰赵堪了,完全忘了自己人还在顾岚衣手里,逃都逃不开。 顾岚衣被他气笑了,这个小坏蛋,又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估计要不了几天,全军营都知道她顾岚衣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夫郎说技术不好了。 温子昱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就说怎么刚才大家突然都笑了。 他的脸颊慢慢泛上绯色,像个大蟠桃,只能缩在马背上装鸵鸟。 顾岚衣惩罚似地捏住他的后颈,说:“小坏蛋。” 温子昱心虚,闷头认下这三个字。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顶嘴,小声说:“我不小。” 顾岚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子昱的话不知道哪里戳中她的笑点,她忍不住笑个没完。 旁边没听到温子昱话的士兵们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莫名其妙大笑起来的将军。 顾岚衣笑得心里痒,这孩子刚才是在开黄腔? 一定是? 温子昱被她笑得恼羞成怒,头往后仰去撞她。 “不许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 顾岚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但是眼神老忍不住往温子昱身下看去,一看就又想笑。 温子昱恶狠狠地捂住她的眼睛,“臭流氓,往哪儿看呢!” 她又抿唇想笑,闷声说:“不看了不看了,快放开手,我看不见路了。” 温子昱哼哼唧唧地放下手,屁股往前挪了一下,离这个臭流氓远远的。 当然这个远远的也就不到一寸距离。 嗯,真的已经很远了呢。 一场春猎,收获的是太女的受伤和二皇女的禁足,敏感的京中勋贵纷纷开始骚动,她们都明白,皇女之间的斗争开始了,这个皇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这些日子顾延年一日能找顾岚衣好几回,总想从她嘴里探出点口风。 顾岚衣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和稀泥一边咬死不交兵权,任由顾延年干着急。 很快,二皇女的禁足还没结束,太女和顾墨的婚事已经临期了。 温文腰侧的伤看着严重,流了不少血,实则没有伤到要害,只养了半个月便已然无恙。 距离太女大婚还有三日,顾府里早早便布好了红绸缎和喜庆的摆设,曹氏财大气粗,给顾府的下人每人发了一两银子,以示顾墨这个太女正君的大气。 阿尚也兴冲冲去凑热闹,领回来了一两银子,捧在手里。 “阿竹,你怎么不去啊,每个人都有的。” 他把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显然对白拿的银子十分满意。 阿竹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带着询问看向挤在顾岚衣怀里看话本的温子昱。 顾岚衣正在看兵书,温子昱非要和她挤在一起,美其名曰一起读书。 问他还说:书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话本怎么不算书呢? 顾岚衣无奈地点点头,行,满嘴歪理,说不过他,任他去。 见阿竹看过来,她点了点头,说:“去拿一个,不拿白不拿。” 听了她的话,阿竹这才放心地去前院领银子。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兵书,温子昱这个小厮阿竹倒是个忠心的,虽然看起来迟钝了些,但他什么事都会先问一问,在对温子昱的事情上倒是很清醒。 低头看趴在自己腿上没心没肺的人,他的正举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晃悠着腿。 顾岚衣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温子昱瞬间跳起来。 “干嘛,你这个臭流氓!” 顾岚衣笑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里抽走话本,指着上面书生和贵公子翻云覆雨的描写问:“到底谁才是流氓?嗯?” 温子昱羞红了脸,想把自己的书抢回来,“你不许看我的书,快还给我。” 顾岚衣衔着一抹笑,故意将手举高不让他够着,恶劣地问:“说,谁才是流氓?说了我就给你。” 温子昱撅着嘴,怎么也抢不过来,气愤地说:“我,我是流氓行了!快还给我。” 顾岚衣挑眉把书还给了她,成功逗了下小夫郎,心情大好。 至于当天晚上被夫郎关在屋外,被迫连说了十几句“我是流氓”才被放进来睡觉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过这倒是让顾岚衣在心里将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身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她在对待确定伴侣这件事上有着某种奇怪的仪式感,虽然两个人已经走完成亲仪式了,并且感情也在日渐升温,但她还是需要一个仪式来确定关系。 如果成亲是她在名义上以这个朝代的仪式对温子昱作出的承诺,那么她还需要的便是一个灵魂上的承诺。 【说白了,就是表白。】 顾岚衣:…… 这个系统怎么这么烦人,不许武将文绉绉一次吗? 而被她在心里惦记的某人还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看话本看得正激动,时不时发出一点压抑不住的笑声。 四月初五,晴空万里,京城中热闹非凡,是太女温文和顾府公子顾墨的大喜之日。 太女大婚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这意味着大锦朝将会迎来一位太女正君,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大锦朝下一任皇后。 顾岚衣作为顾墨的姐姐,虽然是庶姐,但也需要送亲。 还好大锦朝送亲并不像她原世界那样需要背着,只需要象征性地走在马匹两侧直到将人送入太女府为止。 温子昱身为皇子也得出席,不过他就随意许多,一边在后面的马车里打着哈欠,一边无聊地听着外面欢声雷动。 虽然他身为皇子,当初出嫁的场面和这个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他看着顾墨早起化妆的兴奋,和温文来接亲时脸上的笑容,心里就酸的冒泡。 不知道顾岚衣当初来接他是个什么心情,肯定没有很开心? 他将头靠在马车厢上,垂着眼帘发呆。 突然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饿了没?” 第二十一章 这只野猪长得像猫猫 现在已经巳时过半了,顾墨才刚刚被温文牵进太女府里,走完流程怕是还需要好久。 顾岚衣心里惦记着温子昱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送完人后便顺手拿了块点心过来。 “先吃一块垫垫肚子,我带你出去吃。” 身为结过婚的人,顾岚衣深知这种宴席上的菜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吃进嘴里干涩无味,味如嚼蜡。 “来,慢点下。” 温子昱一扫沮丧,几口将点心吃完,便喜滋滋地把手塞进她的大掌里,被牵着去了街上。 东街里并没有受太女成亲的影响,酒楼食客们依旧进进出出,街上的小贩在扯着嗓子吆喝。 “想吃什么?” 温子昱原本是想进酒楼点几个菜,可一到街上看见各种小摊便瞬间改了主意。 他先是被羊肉胡饼给吸引,烤得焦黄脆油的面饼中间塞着香喷喷的羊肉,佐以椒豉,出炉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温子昱忍不住拽了拽顾岚衣的衣摆,眨着大眼睛祈求地看向她。 顾岚衣色令智昏。 “买!” 新出炉的胡饼被油纸包裹着放进温子昱的手里,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好吃!” 东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早晚集市都在这一条街上,小贩们见缝插针地挤着摊位,店家小二们拼了老命在门口拉客。 “诶客官,想吃点啥吗?我们楼里啥都有。” “客官,我们楼里都是上等的好酒,来尝一尝?” “这位郎君好生俊俏,客官不给郎君买点首饰打扮打扮吗?” 顾岚衣往那家首饰店里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连忙转头四处找人,在看到街边摊位旁的身影时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温子昱从摊位上拿起来一个木头做的小玩意儿。 “这是什么?” 温子昱将木头小马递给她,“小玩具。” 确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木马,看起来是逗小孩的那种。 上面用粗糙的木材雕刻成马匹的样子,唯独不太寻常的是四条马腿下各有一个轮子,让小木马可以在地上滑行。 顾岚衣看了一眼就还给了他,奇怪于他怎么突然对小孩的玩具感兴趣起来了。 “喜欢?” 温子昱摇了摇头,把小木马放回摊位。 “我们走。” 温子昱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女人没有跟上来,转身回头便看见顾岚衣还站在那个摊位上,手里拿着小木马,正将几个铜板递给小贩。 他连忙跑回去,“你买这个干嘛?” 顾岚衣把小木马塞回他手里,说:“挺可爱的,帮我拿着。” 温子昱心疼地接过木马,“多浪费钱啊,还不如买吃的呢。” 顾岚衣无奈地笑了下,这小家伙,还知道省钱呢。 随后心里又泛起一点酸意,金枝玉叶的小皇子跟着她都学会省钱了。 这将军当的可真是无奈。 “好了,别心疼了,不用替你家妻主省钱,我们现在有的是钱。” 温子昱翻了个白眼,“虽然今天起的早,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梦里?” 嘿! 顾岚衣没好气地捏住他脸上的软肉,“不信是,跟我来。” 温子昱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然后把小木马宝贝地收进衣服里。 “去哪儿啊?你准备抢劫钱庄吗?” 顾岚衣气得没理他,这个小孩真是欠收拾。 “就算你武功厉害点,但是钱庄可是请了好多高手守着的,你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 “我去救你,要是也打不过,那咱俩就只能一起被抓了。” 顾岚衣忍无可忍,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温子昱咚地一声撞了上来。 “唔。” 顾岚衣没好气地给他揉了揉额头,“撞疼了?” “呜,都怪你,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顾岚衣嗤了一声,“哝,这不是到钱庄了,进去。”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真打算抢钱庄啊?” “不然呢?” 顾岚衣拉着他的手,大步就往钱庄门口去。 “哎,等等,你等等。” 温子昱吓得使出全身力气连忙拽住她,咽了下口水,“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你就这样进去?” 顾岚衣摊开手,“不用啊,进去。” “顾岚衣你想好啊,你要是真的穷我那儿还有一些首饰的,我们从长计议,实在不行,不行我们把东西退了,我还可以问爹爹要点……” 温子昱的力气小,一边哭喊着一边被顾岚衣拉进了钱庄,隔壁的盐铺。 温子昱:“……呜,嗯?” 他一脸懵地站在盐铺里,和顾岚衣面面相觑。 “噗嗤。” 顾岚衣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巴掌大的小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没消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茫然,像是画纸上神情呆愣的年画娃娃。 “将军,郎君!你们来了!” 一个雀跃的声音响起,居然是半个月前去了东莱的李阳! 温子昱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惊喜地打量铺子里的摆设。 这是她们家的盐铺! 他跑到盐缸旁用手指沾了些细盐,放进嘴里舔了下,咸得他抿了好几下舌头,却依然喜滋滋的。 离开细盐缸又去看另一边的粗盐。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到处摸摸看看,拍了拍李阳的肩膀。 “不错,没有让我失望。” 李阳得到将军的肯定,抿唇笑了起来。 “喵~” 一只胖乎乎的猫咚一下从柜子上跳到了李阳的怀里,压得李阳身子猛地低下去,勉强抱住。 “玳瑁!你该减肥了!” 顾岚衣惊奇地看着这只上次见还是病叽叽现在已经胖成猪了的猫,伸手在它身上顺了顺毛。 忍笑道:“玳瑁现在健康多了。” 李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它太能吃了,还懒得走路,我正愁给它减肥呢。” 这时,温子昱已经摸完整个盐铺过来了,走近后看到李阳怀里的玳瑁,惊奇地叫出声。 “哇!” 温子昱没见过玳瑁,李阳见他感兴趣,正要把玳瑁递过去让他摸摸,就听他说: “哪里来的小野猪啊!你出去打猎了吗?” 李阳:“……” 顾岚衣瞬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玳瑁自闭地将头埋下去,想用尾巴圈住自己的身子,却因为身宽体胖只能圈着一半。 李阳:“郎君,这是猫,它叫玳瑁。” “哦哦哦,不好意思啊,它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胖?” 温子昱连忙改口,歉意地摸了摸玳瑁胖乎乎的身子,眼含担心。 顾岚衣刚忍下的笑意又被他勾起来,“哈哈哈,不行了,小昱你快别说了,玳瑁没病,人家只是胖。” 温子昱:“啊。” 他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缩回了手,想了想又低头对玳瑁说:“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想说你胖,就是,嗯,你挺健康的。” 玳瑁再次自闭地圈住自己弱小无助和有一丢丢大的身子,对这个愚蠢的人类怀以最大的善意,它是尊贵的猫猫,不跟人类一般见识。 顾岚衣好笑地拉着温子昱去了柜台后面,以免他再说下去会被玳瑁的爪子抓。 她从抽屉里拿出账本,叫来李阳,问他东莱盐场的事。 李阳连忙把玳瑁放下来,过去给她汇报东莱事务。 她到了东莱后发现那边果然如顾岚衣猜想,普通百姓只靠耕种根本无法生活,当地的大地主们手里的土地多,靠着将地租给农户倒是挣了不少。 她一过去就拿着顾岚衣给的银子,从地主那里买了几块靠海的地。 靠海的田地本就收成惨淡,农户不愿意租,地主也懒得种,荒着也是荒着,所以当李阳说要买的时候东莱地主们很快便答应了,并且是以极低的价格。 她将地收到手里后又去找了农户,答应以一月一两银子的价格雇了几个人去翻新土地,将海水导入进去开始晒盐。 起初当地的地主并没有把她当回事,只当作是一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人,当李阳已经将两三批盐晒成装运回京城后,当地的地主这才发现其中的商机。 可是为时已晚,靠海的所有优质盐田全被李阳以低价收购了,她先就近将一批盐卖了出去,瞬间回本后又雇了一大批人来干活,一时间盐场的场工们数量十分可观,再加上李阳在盐场开始获益后又给场工们涨了工钱,当地百姓早已经把盐场当作了她们的救命稻草,地主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朔方盐场越做越大,李阳在当地选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帮工临时看守,自己跟着第一批运往京城的盐一起回了京。 “不错,你做得很好。” 顾岚衣心情大好地翻着账本,觉得捡回来李阳和开了盐场真是自己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想起这个点子是温子昱先提出来的,她正要把温子昱叫过来分享脱离贫困的喜悦,突然发现铺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只肥胖的大猫懒洋洋地趴在柜子上摇着尾巴。 “小昱?人呢?” 她猛地站起来,和李阳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也没见着人。 铺子外的街道依旧在喧闹,风从南面吹来,将门前檐下的铃铛吹的叮当作响。 温子昱眯着眼睛感受着舒爽的清风,从兜里掏出铜板丢给驾车的大娘。 “谢了啊,大娘。” 大娘将铜板收进兜里,和善地笑了一下说:“小公子甭说见外话,可是来这南音寺求姻缘的?这儿啊灵得很,我小儿就是在这儿求的姻缘,最后可是许给了村东头的秀才哩。” 温子昱笑着摇头,学她说话:“不是哩,我是要见梵音大师哩!” 大娘惊奇道:“梵音大师可是不见外人哩,上次见人听说还是三年见的皇太女哩。”? 第二十二章 我捡到了谁家的小公子 温子昱辞别了大娘,顺着绿荫小道走进了南音寺。 这南音寺原本不叫南音,叫男音,寺庙内只收男子,但也因为这个缘故招来了许多歪心思的女人来庙里找夫郎,渐渐的,南音寺求姻缘很灵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寺内的小和尚们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关注,扫地的依旧扫地,抬水的继续抬水。 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男孩子从后面的堂内小跑出来。 “温公子,跟我来。” 温子昱惊奇地跟着这个小男孩。 “你没有入佛门吗?” 他注意到男孩并没有穿百衲衣。 “嗯,大师说我年纪还小,佛不收我这么小的。” 温子昱莞尔一笑,没想到梵音大师居然还喜欢匡小孩。 “到了,你进去。” 小男孩带他走到门前便站定了,并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 温子昱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从兜里掏出几颗板栗塞进他手里。 小男孩灰扑扑的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便要还给他。 温子昱握住他的手塞回去,说:“你帮我带路辛苦了,这是奖励。” “哦。” 小男孩乖乖收回手,好奇地戳了戳圆滚滚的板栗。 温子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室内烟雾袅袅,梵音大师坐在草铺团上,面前摆着一壶……酒? 梵音大师摊手示意,开口说道:“施主请坐,贫僧等候多时了。” 温子昱并没有对他在等自己这件事感到意外。 “梵音大师,您先前只说破局之法在顾岚衣身上,可你并没有说是这个破解法啊!她真的会……” “施主,贫僧并无此言,凤女乃天道,其余万物皆不过是化相,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啊。” 温子昱:“放屁,温文要真是天道,那天就是瞎了眼。” 梵音大师叹了口气,提醒道:“施主慎言。” 温子昱耸耸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催促他:“你不是说顾岚衣是变数吗?现在呢?变数大了没?” 梵音摇摇头,“不可说。” 温子昱不死心,拐弯抹角地缠了梵音好久,他依旧是那三个字——不可说。 发现梵音大师的嘴是真的硬后,温子昱总算放弃了,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离开。 “你这儿不是很灵吗?咱俩都这么熟了,你就给我个护身符。” 梵音无奈道:“施主,贫僧只是一介凡子,何来灵一说?” 温子昱撇嘴,还想再薅他点东西,就被梵音忍无可忍给推了出去,利落的关门送客。 院子里簌簌声响起,树下的灌木丛动了动,小男孩好奇地拿着扫帚站起来,从树后探出头。 温子昱并不尴尬,走过去问他,“你在这儿干嘛呢?” 男孩挪开身子,给他看地上一堆绑着红绳的木牌。 “大师说木牌太多了,会压着树,让我把它们拾下来。” 温子昱恍然,原来是求愿的木牌。 “你把人家的木牌打下来,万一坏了人家的姻缘怎么办?诶,这个是不是在门口卖的那个,我去看看。” “本来也不灵的……” 温子昱没听见他的话,看见不远处有卖各种红绳木牌便直接走了过去。 他最后挑了一块木牌,落笔时手腕一顿,笔尖方向一转,原本想写的内容就变了。 写了字的木牌被他高高扔在树顶上,平白给小男孩又增加了活计,温子昱咧嘴笑了笑。 临走时他又重新折回来,没有买已经编好的红绳,而是问小贩要了几根细绳自己三两下编好,给了几个铜板。 红绳的编制方法不难,他只看一眼便能原样复刻,还格外加了个花结。 一根绑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拿着另一根红绳愉快地回了盐铺。 另一边的顾岚衣在寻人一圈未果后,终于在玳瑁的屁股下看到了温子昱留的字条,这才放心下来,继续和李阳对账。 温子昱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埋头算账,李阳不知道抱着玳瑁去哪儿了。 “回来了?” 顾岚衣听到动静抬头,“去哪儿了?” 温子昱嘿嘿笑了一声,将她的胳膊从账本里拉出来,把自己编好的手绳绑上去。 “我去南音寺找人了。” 顾岚衣挑眉,没有问他去找谁,而是转了转手腕。 “这是?” 温子昱摇头晃脑地笑,“这是穷书生给她的小公子的定情信物,被我捡到了。” 顾岚衣勾了一下手绳,问:“捡来的啊?” “嗯!” 她又去勾温子昱手腕上的那一根,说:“捡了一堆儿啊?” “嗯。” “笨蛋。” “嗯,嗯?” 温子昱咬牙扑上去闹她,结果腿磕到了桌子,扑通一声砸在顾岚衣怀里。 顾岚衣抱住他,“呀,我也捡到了,是谁家的小公子啊?” 小公子埋头,隐藏在发间的耳根悄悄红了。 盐铺刚开门的几天生意挺不错的,顾岚衣用新店买一斤送二两的活动迅速吸引了很多百姓。 但是好景不长,朔方盐铺的活动很快也被万寿杂粮铺给效仿了过去。 在朔方盐铺开业以前,万寿杂粮铺一直是京城百姓买盐的首选,而且万寿不只卖盐,辣椒,生姜,胡椒,甚至还有酒,它都卖。 靠着原本的名气和地位,万寿很快将一些顾客拉了回来,朔方盐铺门庭若市的情况也消停了下去。 李阳愁的直打转。 “怎么办啊将军,我们跟万寿拼价根本拼不过,而且再降价的话我们也赚不了多少了。” 顾岚衣点了点桌子,“你去买两斤小辣椒来。” 李阳疑惑,“买辣椒做什么?万寿也在卖辣椒,我们再卖的话也没用啊。” “你先去,记得买小的。” “哦。” 小辣椒在集市上卖的人不多,因为这种辣椒个儿小,百姓家里自己吃的话都喜欢买大的去压成粉,小的不够味。 李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小辣椒的小贩,一次性买了两斤,喜得小贩以为天降冤大头,乐滋滋地给她又多抓了一把。 “小妹妹下次还来啊。” 李阳闷头把小辣椒带回去交给顾岚衣,好奇地看向她面前摆着的罐子。 就一会儿的时间,顾岚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口陶瓷罐子放在地上。 “去把这几个坛子洗一洗。” 她指挥着李阳去洗坛子,自己拿起袋子把小辣椒倒进盆里,然后也跟着去把辣椒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李阳甩了甩坛子里的水,问到。 “泡椒。” “泡椒?那是什么?” 顾岚衣从后院里把上次温子昱买来的酒挖了出来。 “你可以当作是一种调味料。” 东西晾干以后,她往每个坛子里抓了两把盐,再撒进去一些花椒,倒入半罐水。 “辣椒。” 李阳连忙把晒好的辣椒给她,看她均匀地分进每个坛子里,又去拆酒坛。 温子昱此时也从房间里跑出来,好奇地看她动作。 “为什么还要往里倒酒?味道不会很奇怪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往菜里倒酒的。 “不会,等腌好了你尝尝。” “好!” 泡椒腌制需要一个月,在这儿期间朔方盐铺虽然不温不火,但生意还算可以。 东莱那边的盐场也传来了几次消息,有一些盐铺的老板联系他们想从朔方盐场拿货。 顾岚衣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给那边传信。 朔方盐场并不会直接把货卖给他们,如果想拿货的话,只能加入朔方盐铺,盐场会提供盐,但是盐铺的收益需要和朔方四六分成,朔方是六。 乍听起来四六分成似乎很亏,但是细想下来,朔方的盐会提供,也就是说盐铺老板们并不需要投入成本,就可以获得四成的利润。 省去成本以后,利润算下来是比以前的模式高上许多的! 许多精明的老板纷纷答应下来,把牌匾换成了朔方盐铺,立马和李阳画押了合约。 盐商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提供盐货的模式,全都观望着已经加盟的朔方盐铺,蠢蠢欲动。 而京城那边,顾岚衣腌制了一个月的泡椒也终于可以开坛了。 温子昱难得起了个大早,就是要做第一个尝到泡椒的人。 顾岚衣拿着铁锹从土里把罐子们挖出来,擦干净泥土。 阿竹,阿尚和李阳三人煞有其事地围了一个圈,在顾岚衣将罐子打开的时候欢呼起来。 顾岚衣被她们搞得哭笑不得。 温子昱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根泡得发白的辣椒,放进嘴里嘬了一下。 “好辣!水,水!” 顾岚衣连忙把水递给他,谁知道他似乎是上瘾了,缓过劲后还想再嘬一下。 好笑地拦住他,“只吃泡椒有什么意思,我拿去厨房做几个菜。” 温子昱只好失落地放下手,眼巴巴地看她把泡椒罐子搬去了厨房。 阿竹好奇地凑上来,问:“殿下,泡椒到底是什么味道,真有这么好吃?” 阿尚和李阳也都好奇地看向他。 温子昱点点头,“嗯,就是挺辣的,还有点咸和酸,很难形容的味道。” 阿竹晕了,到底是什么味道,听起来这么奇怪? 顾岚衣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教厨娘怎么用泡椒做菜。 泡椒这种东西其实很方便,往煮好的猪肉片上撒上一层就可以,同样的在翻炒土豆丝的时候加上一些,味道也十分吸引人。 厨娘咽了下口水,“将,将军,我可以尝尝味道吗?” 本来是一个小请求,但素来好说话的将军却拒绝了。 “不可以。” “啊?” 顾岚衣笑了下,“因为有个笨蛋想做第一个吃到泡椒的人。” 厨娘摸不着头脑。 顾岚衣盛好菜,在另一个盘子里留了一些给厨娘,让她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厨娘看着满满一盘泡椒猪肉片无措地在衣服上擦手,“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顾岚衣让她不必放在心上,端着两盘菜放在温子昱的面前。 “好了,尝尝。” 第二十三章 什么鬼?意外触发惩罚机制 温子昱搬着小凳子往前挪了几下,坐在桌子前,夹了一口猪肉片送进了嘴里。 其他三人紧紧盯着他,就见他连吃了好几口,然后猛灌下一杯茶水。 “太好吃了!” 他的眼睛仿佛散射着光,倒映着茫无际涯的繁星满天。 “你太厉害了顾岚衣!” 顾岚衣笑着接住他扑过来的身子,这笨蛋最近是越来越喜欢扑人了,她总有种猫咪养着养着就变成了小狗的感觉。 她叫大家不用拘束,一起上桌吃饭。 李阳才吃了几口,便控制不住地兴奋。 “将军,这个泡椒如果我们放在店里卖,喜欢的人肯定很多!” 顾岚衣颔首,手上又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温子昱。 温子昱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大口,又伸手去夹菜。 顾岚衣像个老妈子一样任劳任怨,等他吃完还条件反射地帮他擦嘴,吓得温子昱连忙接过来自己擦。 阿竹看到后笑个不停,笑自家殿下没出息。 次日顾岚衣决定先拿两坛泡椒试试水,又专门在铺子里摆了一小碟泡椒,供进来的客人们品尝。 门铃作响,第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李阳连忙迎上去:“赵姐姐来了,还是要粗盐吗?” 赵娘:“小姑娘嘴真甜,对,一斤粗盐。” 李阳:“好嘞,您先坐,我去给您称。” 她拿了木勺去舀盐,赵娘在椅子上坐下,鼻子动了动,注意到桌上摆着的一小碟青白色辣椒。 “小李姑娘,这是什么?” 李阳将粗盐装好,走过来递给她,说:“这是泡椒,我家主子捣鼓的调味料,摆在这儿是让您尝的。” “随便尝?”赵娘迟疑了。 “对啊,不要钱的,您要是觉得喜欢再买,不买也没事。” 得了准信,赵娘这才放下心来,捏住一根泡椒塞进嘴里嘬了几下。 “嘶。”她表情扭曲地吐了吐舌头,回过味儿来又咂巴嘴,“真够味儿!这东西叫啥子?” “叫泡椒,拌饭和炒菜都好吃的。” “不错,你们这个泡椒怎么卖?” 李阳伸出五根手指,说:“一两泡椒五文钱,买二两送半两。” “这么贵啊?” 赵娘犹豫了。 李阳收回手指,也不在意,摆了摆手。 “你知道这一罐泡椒我们用了多少盐吗?整整三两盐呢。” 其实盐对她们来说并不算啥,但是对赵娘来说盐可是很贵了。 毕竟大锦的盐价一直很高,只有富贵人家才舍得在饭菜里用盐。 一听这泡椒居然用了这么多盐,赵娘都惊了,难怪是这个价。 她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刚才那个酸爽的味道,一咬牙:“那,那给来二两,还送半两别忘了。” “好嘞,不会忘的。” 李阳去给她拿泡椒,赵娘坐在原地,又伸手捏了根泡椒舔了几口。 这么贵的东西,她可得多尝几口。 泡椒上架第一天,像赵娘这样尝过后爽快买单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省钱买一些更实用的东西。 泡椒好吃是好吃,但大家还是潜意识觉得这个东西是个消遣,并不认为它可以代替调味料。 顾岚衣也不着急,继续让李阳给店里摆着试吃的小蝶。 万寿杂粮铺的掌柜一开始还担心朔方的那个泡椒会拉拢顾客,但是在发现只有很少人买单后也不着急了。 杨掌柜挺着肚子坐在柜台后笑眯眯地拨着算盘。 到底是年轻人啊,那些穷家伙连买个米都要还价,哪里会掏钱买那个什么辣椒,嗤。 百姓真的不会掏钱买泡椒吗? 那可不一定。 几天后,赵娘在发现自己一时兴起买来的泡椒居然真的能代替调味料炒菜,而且比盐好吃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时候,马上把泡椒介绍给了亲朋邻里。 “我跟你说,这东西是新开那家盐铺里卖的,好吃得不得了,好像叫什么,泡椒?” 邻居一脸狐疑,真有这么好吃? 因着赵娘的话,邻居第二天去买盐时走到万寿门口又拐了个弯儿去了朔方。 买不买的无所谓,去凑个热闹也是好的。 大多数人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纷纷去朔方想看看泡椒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来二去的,很多家里稍微宽裕点的女子都爽快地掏了钱。 脚下拐弯儿的邻居也是其中之一,她是见过赵娘拿这个炒菜的,炒出来是真香,于是在尝过泡椒后很爽快便买了一斤拿回家。 “王二狗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东西!让你买盐买盐,你长那么大的耳朵是听不懂人话吗?” 名叫王二狗的邻居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大发雷霆的夫郎,极力证明自己。 “诶呀小翠,你听我说,这东西是真的好吃,我看赵娘拿这个炒过菜的!” 小翠哭闹了一场,又舍不得花掉的钱,只能气闷着提着一袋泡椒去了厨房。 下锅后香气瞬间爆开,小翠粗暴又随意的翻炒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不受控制地咽了口水。 这个东西,好像还真的挺香的? 京城最大的酒楼 一盘盘色香俱足的饭菜被端上桌,轻轻放在顾岚衣的面前。 “顾将军,请。” 温文端起酒杯,看着顾岚衣勾起唇角,一饮而尽。 顾岚衣抬手也喝了一杯,余光迅速扫视了一遍桌上的人,在看见赵丞相和她身边的赵堪时目光顿了顿。 【妻主守则第二十三条,不得与夫郎讨厌的人私下相处。检测到宿主违规,系统惩罚自动开启。】 ! 什么时候有这个守则了? 【守则和商城为同时开启。】 顾岚衣:…… 还真是个赏罚分明的系统,惩罚机制和奖励机制居然都有。 系统在通知完后又安静了下去,并没有说具体的惩罚。 顾岚衣迷惑了,难道系统突然没电了?又或者突然下班了? 温文并不知道顾岚衣短短几息间脑子里发生了什么,在看到她对赵家人没有明显的排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文开口:“孤今日难得出宫,是以顺便和姑母一聚,将军不介意?” 她随便扯了个借口,谁知顾岚衣意外地言简意赅。 “嗯。” 温文等了半天没听到她再开口,面上有些挂不住,“将军今日怎得如此寡言?” 顾岚衣:“嗯。” 温文面容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瞬。 第二十四章 从根里坏掉的人也会奢望好的自己 赵丞相皱眉,以教训小辈的口吻道:“顾将军,君臣有别,你怎可以这般态度与太女说话?” 温文听此缓了脸色,佯装大度,“姑母不必拘于此礼,孤并无不悦。” 哪知她话说完,顾岚衣又是一个“嗯。” 饶是温文再能忍,此时也难免彻底变了脸色。 但是顾岚衣也不想啊,她都要急死了。 她在第一个“嗯”出口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了。 嘴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不论她想说什么,从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一个平淡无波的“嗯。” 顾岚衣想闭嘴,但嘴巴根本不听大脑的指令,嗯的毫不含糊。 温文:“顾将军今日身子不适?” “嗯。” 温文总算舒了口气。 顾岚衣在心里也舒了口气,不愧是太女,都气成这样了,还能替她找借口。 事实上温文并不是想替顾岚衣找借口,她只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消气。 赵堪也不知道是真信还是装的,面露担忧,“将军身子不适就不要喝酒了,这里的茶也不错。” 顾岚衣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心惊胆战地想要控制自己不说话,本以为又是徒劳无功,结果居然真的没有再开口了。 她心里一喜。 难道惩罚结束了? “堪儿堂弟有心了,”温文赞赏的开口,转头又面向顾岚衣说到,“顾将军有所不知,堪儿素来倾慕将军风姿,今日可是央了孤好久。” 顾岚衣想说关我屁事,但张嘴又是“嗯。” 顾岚衣:…… 惩罚居然还没完。 她想撕了系统的心都有了,害人匪浅啊。 她慢慢想明白了,这个惩罚还挺智能,不会回赵堪的话,但水平也就这样了,温文那种擦边话又检测不到。 啧。 赵堪见她应了太女堂姐的话,面上露出点含羞带怯,看得顾岚衣只想逃。 “将军。”他轻轻叫了一声。 顾岚衣快疯了,男人撒娇她是真的接受无能啊! 谁来救救她。 但是这种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她只能坐在原地接受对方那忸怩的暴击。 包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赵堪身为男子被如此冷落,面含祈求地看向太女堂姐。 温文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顾将军是在担心小昱生气吗?小昱那性子就是那样,身为皇子被宠坏了。” 顾岚衣再次不受控制地嗯了一声。 脑海里装死的系统突然感受到一丝寒意,打了个哆嗦。 因着绑定的缘故,它此时莫名感受到宿主的怒气值突然超标了,好像还是对着它的! 系统:嘤嘤嘤,宿主,听我解释。 温文听她应了,心里更加自信了几分,“女人怎可受区区一介男子约束,三夫四侍本是常事,小昱会理解的。” “嗯。” 系统又打了个哆嗦。 温文自觉找到了推心置腹的话题,还在侃侃而谈,“自古女主外,男主内,操持后院本就是男子本分,堪儿容颜姣好,又有心于将军,依孤看不如让堪儿与小昱做了弟兄如何?” 顾岚衣的视线一片冰冷,嘴上依旧道:“嗯。” 系统这下急了,到处找紧急停止按钮,按钮呢,按钮去哪了? 它记得就在这儿啊! 赵堪面含羞涩,“堂姐,你怎么这样啊。” 赵丞相:“这倒是美事一桩,只是,让堪儿做小是否不妥?倒不是身份问题,只是这皇子殿下素来不喜堪儿,同窗时堪儿就常常带伤回家,也不知是哪里顶撞了殿下。” 顾岚衣心里笑了一声,没想到她家小殿下还挺活泼。 “昱儿无法无天惯了,孤替他道个歉,堪儿你向来大度,就不要往心里去。” 温文说完又转头对着顾岚衣,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包厢门被一脚踹开,门板被撞得吱呀晃悠,险些掉下来。 温文瞪大了眼睛,“昱儿?” 只见温子昱抱臂站在门口,稍稍后仰着头,冷冷地看着她。 “道啊?太女大人不是要替我道歉吗?现在道,本殿下来学习学习。” 温文面色铁青,“温子昱,这就是你跟皇姐说话的态度?” 温子昱嗤笑一声,“态度,你都要给我妻主纳小侍了,我难道还要谢你不成?” 被称作小侍的赵堪脸色十分难看,这个温子昱居然这么羞辱他! 顾岚衣站起来,系统终于找到停止按钮了,她连忙去拉温子昱:“小昱……” 温子昱甩开她的手,胸膛起伏不定。 顾岚衣刚才一口一个嗯的话他都听见了,原来她心里居然是那样想他的。 手腕上的红绳勒得他难受,血液仿佛被挤压得无法流通,心脏蓦地空了一块,连怒气都集不起。 他的怒火显得那么可笑,三夫四侍本是天经地义,自己的生气在其他人眼里都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笑话。 只是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原来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温子昱的视线扫过黑着脸的温文,又看向一脸窃喜的赵堪,突然觉得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他,现在也不会在意。 温子昱利落地转身走掉,手臂上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从袖箭上挪开。 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顾岚衣,一了百了的。 温子昱机械地往前走,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本就是从根里坏掉的人,还在奢望什么呢,有什么资格奢望?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顾岚衣书桌上的画和题词他都看见了。 他真的想自己是那样的人,但他不是。 温子昱的眼前一阵发黑,久违的虚弱感浮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又忘了吃早饭。 身子瞬间脱力,他倒了下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有些恍惚,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若近若远,似梦非梦。 她说:“你是。” 这一昏便是一整天,顾岚衣想方设法地喂他喝粥,无一不被原原本本地吐了出来。 她心急如焚,连跟系统发火的心情都没有了,守着温子昱坐了一天。 就在她又一次拿着白粥想喂他的时候,被阿竹打断。 “将军,让我试试。” 顾岚衣犹豫了一下,把碗递给他。 阿竹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打心底担心他家殿下。 顾岚衣原本不抱多大希望,却眼睁睁地看着阿竹喂进去的粥全被温子昱乖顺地咽下,没有一丝吐出来的意思。 她突然定住了,从心底泛起一阵不可名状的慌乱。 第二十五章 做人不要太攀比 阿竹喂温子昱喝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喂了第二勺。 温子昱又一次乖乖喝了下去。 顾岚衣定定地看着,没有说话,一直等到阿竹喂完药端着碗离开,她才重新坐回温子昱身边。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温子昱手腕上。 那里原本精致的红绳被扯得松松垮垮,花结有些变形。 她伸手绕过他的手腕,想把红绳接下来。 绳扣是可以滑动的,她轻轻拉拽时不小心碰到了温子昱的手,原本放松的手掌突然蜷缩,颤了一下。 顾岚衣的双手悬空定住,屏息观察着。 发现温子昱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松了口气。 睫毛颤了颤,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一次她更加小心,许久才将红绳从他手腕上拆下来。 顾岚衣笨拙地照着自己手上的绳子试图将花结恢复原状,但手里的绳子仿佛天生反骨,怎么也不按她想的来,花结不但没恢复好,反而越来越歪。 顾岚衣心里咯噔一声,有些颓败。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细致的活,上学那时班里的女生常常喜欢编各种花样的手链,来送给喜欢的男孩子。 但顾岚衣往往只会把她们喜欢的男孩子揍趴下。 别的女孩子在上学时可能收到情书,她只会收到叫家长的通知书。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那些男生闲着没事喜欢挑衅她。 面对挑衅绝不手软才是她的准则。 但再能打也没用,手里的花结还是越来越丑,甚至打眼看上去更像一个扭在一起的死结。 一下午的烦闷和心慌,连带着此时的颓然一起涌上心头。 顾岚衣闭了闭眼睛,抿唇把红绳收进袖子里。 坐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额前的发丝拨开,然后顺着往下悄悄捉住了他的手指。 和她第一次碰到的时候触感一样的光滑,只是有些凉。 她默默把被子拉好,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胳膊。 顾岚衣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让阿竹守好人,自己要出去一趟。 阿尚见她出来,走过来问:“将军是和殿下吵架了吗?” 顾岚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该问的别问。” 到底是温子昱的人,她也没有多说,转身不再理会阿尚,直接走了。 门口的阿竹看出点端倪,说:“殿下和将军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就不要多问了,不要逾矩了,阿尚。” 他的语气看似温和,但暗含着警告。 阿尚咬住下唇,不再吭声。 出了府的顾岚衣熟练地打开系统商城,正在偷懒的系统突然慌了。 【宿主,你要干嘛?!】 顾岚衣并没有理它,系统商城的物品兑换并不需要经过系统同意。 系统商城开启后她只用了一次,因此积攒了不少心情值,足足有三百多。 而她选择的东西只需要150点心情值。 系统看到她选的东西时狠狠心惊了,宿主这是要搞事啊! …… 皇城大街,东巷太子府。 硕大的府里寂静无声,下人们只顾埋着头做事,院里荫柳静静的垂着,忽然一阵风带起了柳枝摇曳。 温文从府外疾步走进房中,没有给旁边的园景分去丝毫目光。 顺手关上房门,疲惫地脱去杏黄色官袍,往椅子上一摊。 顾墨担忧地走过来,问:“妻主,母皇怎么样?” 温文任由他帮自己脱下鞋袜,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神情一凌,转头往四周看去,房间里除了她和顾墨外空无一人。 奇怪…… “妻主,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温文狐疑地收回视线,房间内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一览无遗,她也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气息。 但是她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人盯着一样。 温文在顾墨疑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她将顾墨拉着在床边坐下,“福公公一口咬定母皇只是乏了,却不让任何人进殿看望。” 顾墨小声道:“太医院怎么说?” 温文还是摇头,“太医院和福公公说辞一致。” 顾墨抬手帮她揉着额角,轻轻按压,“那妻主是怎么想的?” 温文刚要开口,突然额上一痛,“嘶。” “你这么用力做什么?轻点。” 顾墨连忙抬手,为自己解释道:“墨儿没用力的。” 话音刚落,温文后脑再次被扇了一下,脑袋前倾,一时间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后怒不可遏地转身,“你没用力便没用力,动手作甚?孤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了?说都说不得了?” 顾墨的手还举在空中,平白无故被呵斥的委屈浮上心头。 温文素来宠他,因此他一时失了分寸,喊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动手了,我根本没用力!” “你这叫没用力,用力了是不是还准备弑妻了?孤真的是把你宠坏了。” 顾墨:“你什么时候宠我了!你还说,顾岚衣吃饭的时候一直给三皇子夹菜,你呢?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吗?” 温文不可置信地看着歇斯底里的人,怒道:“你拿孤跟一个庶女比较?”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荒谬言论,“顾岚衣只是个庶女,她当然要讨好身为皇子的温子昱了。孤需要去讨好别人吗?笑话。” 顾墨听到她这样说愣住了,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别人?太女觉得,我是别人?” 温文的脸色变了变,从青到黑,烦躁地说:“孤现在不想跟你吵,你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顾墨张了张口,似是瞬间卸了全身力气,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温文头疼的躺在床上,她母皇的病情根本瞒不住,这件事她几乎百分百确定有温郸那个疯子的手笔。 她头疼地捏了捏鼻根,那个疯子又疯又蠢,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正在思考间,突然头顶上的丝绸床幔掉了下来,整个罩住她的头。 温文眼前一黑。 还没来得及扯开床幔,突然她的腹部传来被重击的痛感。 “唔。” 紧接着背部,腰部,甚至头部到处都被人用力击打着。 “嘶。” 痛感席卷了全身,温文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弯着腰想要反抗。 但繁琐的床幔不仅限制了她的视线,还限制了她的动作,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拳头。 “谁!来人,给孤来人!” 她拼命嘶喊,突然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大腿被人踩在脚下。 温文痛到颤抖,“孤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二十六章 某个坏女人把夫郎惹哭了 话没说完,腰部又是一记重击。 温文险些呕吐,此时外面的人终于发现不对,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太女殿下!” 太女府的侍卫们进来后惊恐地看着被床幔裹住的人。 七手八脚地撕开,恐惧感在看到鼻青脸肿的太女殿下时达到了巅峰。 “快去叫太医!” 温文恍惚地睁开眼,死死拉住距离最近的侍卫的衣领,“人呢?” 侍卫双腿直打哆嗦,“回,太,太女,没…没…没看到什么人啊。” 温文猛地拽了一下怒吼道:“不可能,你们进来的时候她分明还在……” 侍卫哭丧着脸,“属下…属下真没看到人影啊。” 温文一脸戾气地甩开他,忍着骨头欲裂的疼痛在房间里寻找。 唯一的屏风后并无人影,窗户一直紧闭着。 衣柜,床下,门后全都没人! 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屋顶上,顾岚衣轻松一跃便落在围墙上,利落地跳下来,在偏僻无人的巷子里现出身形。 系统欲哭无泪。 【宿主,您也太胆大了。】 顾岚衣耸肩,【隐身道具不错,挺好用的,给个五星好评。】 【宿主!被人发现系统的存在你是会被强制抹杀的!】 【怕什么,打死她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再说,这个朝代的人不都会相信怪力乱神吗?鬼神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被她说的一阵无语,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只能干巴巴地说:【反正你要记得,被发现就会抹杀的。】 顾岚衣教训了罪魁祸首,心情尚好地点了点头,突然眉毛一挑,发现了不对劲。 【系统。】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我本……】 系统突然被消音,顾岚衣顿住了,心里一跳。 本什么? 在心里连喊了好几声,系统终于再次开口,她才松了口气。 【宿主,怎么了?】 系统不明所以的语气让顾岚衣心沉了沉,睫毛轻颤。 然后佯装无事,【记得给隐身道具五星好评。】 【知道了知道了!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大胆了……】 看来系统的记忆从她问出那句话后被抹消了。 顾岚衣面上敷衍着系统,一直点头,心里发沉,却又不能多想。 系统,又或者说是系统背后的东西,有时会听到她的心音。 这件事她在之前就已经察觉了,只是现在才放在心里。 她出了巷子后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了东街,停在一个卖手工编织物的带着孩子的男人面前。 在一大一小疑惑地眼神中,她从兜里掏出那个被自己搞得歪歪扭扭的红绳。 又拉起袖子给她看自己手上那只完好的绳结,“能教我怎么编这个结吗?我付银子给你。” 男人有些迟疑。 顾岚衣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刚好一两。 男人眼神瞬间变了,连忙接过来一口答应,喜极而泣,抱着怀里瘦弱的小孩。 “乖囡囡,晚上可以喝牛奶了。” 小孩不懂银子是什么,只是听到可以喝牛奶后瞬间开心地笑起来。 顾岚衣将小孩子的神情尽收眼底,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走的时候,又放了二两碎银在男人的小摊子上。 尽管有人教,但她还是没有学会,最终的成品依旧歪歪扭扭,但至少可以看出来是花结,而不是死结了。 顾岚衣很满意,然后揣着自己的第一个手工成品进了珠宝店。 小二一见她来马上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低头哈腰,“顾将军来了,上次您吩咐的物件我们已经做好了。” 顾岚衣嗯了一声,“带我去看看。” “好嘞,您跟我上二楼。” 小二从柜子里拿出来顾岚衣要的东西。 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被绸布包裹着。 顾岚衣打开拿起仔细看了看,做工倒是挺细致,虽然比不上她在现代见过的那么精致,但也已经很合她心意了。 “嗯,不错,辛苦了。” “诶,不辛苦不辛苦,拿钱办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将军满意的话下次常来就是了。” 顾岚衣点点头,抛给她几个碎银作赏,拿着东西回了府。 到院门口的时候顾岚衣放慢了脚步,手指在袖子里摩擦着物件,有些踌躇。 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推开院门进去了。 正端着盘子的阿竹看到她回来了一愣,叫了声将军。 顾岚衣盯着他手里的盘子,心脏重重跳了下,“小昱醒了?” 阿竹点头,“是,殿下午后刚醒,我叫厨房做了些易消化的饭菜。” “你做的很好,送进去。” 顾岚衣转身关上了院门,却没有进屋的意思。 阿竹秉持着不过问主子事的原则,低头去开门。 结果门刚一打开,便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只着中衣的身影。 顾岚衣才走到院子中央,看到人跑出来无措地站在原地,正在思考该怎么开口,就听温子昱气恼地开口。 “顾岚衣!你把我的绳子弄哪儿去了!你还我的绳子!” 他的头发没来得及梳,随意地落在耳后,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有眼睛是红的,眼里的水润折射着波光。 他冲过来拽住顾岚衣的胳膊,他矮了一头的身高导致顾岚衣被拽地稍稍弯腰。 “把我的绳子还给我!还给我……” 原本蕴含怒意的语气渐渐低迷,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格外委屈。 “你把我的还给我,我也不给你了,你还给我。” 他的手指触碰到顾岚衣手腕上的红绳,稍稍用力,想要她把绳子摘下来还给自己。 他不给了,不给她了。 她是个骗子,骗走了他的红绳,还骗他的…… 想到这儿,温子昱眼睛更红了,赌气地拽着顾岚衣手腕上的那根。 顾岚衣生怕他把这根也拽坏了,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倾。 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她干脆一把将人禁锢在怀里,“小昱,听话。” “我才不听!” 顾岚衣瞬间笑了,“好,不听就不听,那你闹。” 温子昱被她的胳膊环住,憋着气想挣扎,但根本是徒劳无功。 他瞬间泄气了,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溢了出来,如同突然破开的水闸。 ! 顾岚衣瞬间慌了,“红绳在的,我只是看到红绳有些松了,想修一下但是没修好,但是我已经学会了,你看,还在这儿的,在的!” 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红绳就要往温子昱手腕上掏,谁知温子昱突然蹲下,从地上捡起眼熟的绸布。 “这是什么?” 第二十七章 刚把人糟蹋完 顾岚衣眼睛微微张大了一点,抿唇。 温子昱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伸出手来递回给她。 谁知道顾岚衣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继续拿着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 温子昱看着歪歪扭扭的花结一愣,“你不是说修好了吗?” 顾岚衣:“咳,这,我真的尽力了,要不我重新弄一下?” 她说着就要再把手绳拆下来,却被温子昱避开。 温子昱把手背后,不让她碰。 两人面对着面,都没有说话,温子昱在赌气,至于顾岚衣…… 顾岚衣轻咬住嘴内侧的肉,又用舌头顶了顶。 她上前一步,捉住温子昱的手,把绸布包着的小盒子拿过来。 温子昱哼了一声,松开手,转身要走。 顾岚衣连忙把人拉住,“等等。” “做什么?” 顾岚衣看着他气呼呼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下,“你走了我戒指给谁?” 温子昱停住,转过来看向她手里,“戒指?” 顾岚衣笑了一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指环,圈上绕着金丝,最上面是圆形的奇怪设计。 温子昱迟疑地开口:“这个是……太阳?” 顾岚衣颔首,“真聪明。” 温子昱傲娇地哼了一声,要把指环从她手里拿过来。 “给我这个东西干嘛?” 指环在大锦朝是只有达官显贵才会戴的,象征身份地位,但一般是纯金宝石打造,而顾岚衣手里这只则是上好的白玉制成,触感细腻冰凉。 顾岚衣没让他拿,而是抓住他的手套了上去。 胡诌了个理由,“漠北有个习俗,将戒指戴在左手第四根手指上,意味着要和他的伴侣携手白头。” 她是个大老粗,挖空了肚子也找不出一点墨水。 将白玉戒指推至温子昱的无名指根处,她说: “那天太女说的话我没有一句认同,之所以应她是另有隐情,但我暂时没法将原因告诉你。但是我顾岚衣可以对天发誓,当我娶了你那天起我就从没想过会再有其他人,除了你,谁都不行。” 温子昱收缩五指,拇指在白玉上摩擦着。 顾岚衣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心里砰砰跳着,忐忑不安。 她又从身上掏出几张薄纸,塞给温子昱。 “我……这是盐场的地契,京城的和东莱的都在这儿了,我,我要是纳了小侍,你就把地契拿走,我净身出户。” 温子昱还是第一次听说净身出户这个词,看着那几张地契,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这些就是顾岚衣顾将军的全部身家了,地契估计还没在她怀里焐热,这就又交出来了,也不怕他拿了地契就走人,让她再次变回穷光蛋。 顾岚衣忐忑地盯着她,只见温子昱动了。 他伸出的手在靠近地契后又转了个弯儿,从她另一只手上的小盒子里取出来只一模一样的戒指,然后手腕翻转,轻松套进了顾岚衣左手上的第四根手指。 他眉眼弯了弯,然后利落转身大步进了屋,只穿着中衣站在院子里久了有点冷。 顾岚衣一手拿着地契,一手拿着空盒子,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回过神来后连忙跟着进去。 “你不要吗?” 温子昱从衣柜里拿出外袍套在身上,阴阳怪气道:“顾将军什么意思,让我拿地契走人是?用一个破盐场就想把我打发走给你的小情儿腾地方啊?” 顾岚衣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半天憋出一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子昱抿唇偷笑,然后突然上前,贴着她的身子,抬起头。 “我才不要你那破盐场,你要是敢纳小侍,我就……” 他的手指划过顾岚衣的脖颈,袖子里的袖箭闪着冰冷的寒光。 顾岚衣蓦地笑了一声,并不害怕他的威胁。 嘴上却说:“夫郎大人手下留情,我不敢,真的不敢。” 她把下巴放在温子昱的头顶,小小一只的人刚好塞满她的怀抱,轻笑着讨饶。 温子昱呲牙,用手在她胳膊上比划了一下。 顾岚衣笑了,“殿下这么厉害啊。” 温子昱不理会她的调笑,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 “丑死了。” 顾岚衣顶他,“那你还给我。” 温子昱耍赖道:“不给。” 他扭着身体要挣脱开她的怀抱,却被顾岚衣越抱越紧。 “你放开。” 顾岚衣学他的语气:“不放。” 温子昱气道:“你大胆,快放开本殿下,你这是以下犯上!” 顾岚衣挑眉,再次大胆地捏了捏殿下的脸。 “那我可得把罪名坐实了。” 她往前一扑将人牢牢压在床上,手从温子昱衣袍里探进去,指尖在他腰侧一滑。 “哈哈哈,你干嘛?” 温子昱被痒的眼泪都出来了,想要缩腰又被顾岚衣禁锢住。 “哈哈,顾,顾岚衣你快放开我,哈,放开我。” 顾岚衣:“叫我什么?” “妻主,妻主。” 温子昱的脸已经红透了,看不出一点刚才苍白的样子。 但是顾岚衣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叫姐姐我听听。” “我不!” 顾岚衣挑眉,小坏蛋嘴还挺硬。 手指再次触碰上他细腻的皮肤,原本微凉的肌肤在她触碰过后迅速升温。 她坏心地挠了挠。 “啊!救命,哈,放开我!” 顾岚衣不听,继续挠。 “别,姐姐…姐姐,岚衣姐姐放过我。” “求你了……唔。” 顾岚衣逼着他连叫了十几声姐姐,终于在他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时才松开他。 温子昱气喘吁吁地像一只搁浅的鱼,大口地呼吸着,想要报复回来却实在没有力气了。 顾岚衣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大汗淋漓的美人,别说,还真有点像她刚把人糟蹋完的样子。 难耐地咽了口水,要不是念在温子昱刚醒过来身子还没恢复,今天这种情况她必须把人狠狠办了! 不过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那档子事和她原来的世界有没有区别,看来还得恶补一下知识。 所以今天先放过这条搁浅小鱼。 改日再吃也一样。 顾岚衣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温子昱本想避开她的手让她摸个空气,但实在是太累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头居然如此沉重,移动一下都这么费力,便只能任由她把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加乱。 两人闹的这一会儿,阿竹和阿尚已经把饭菜在桌上摆好了。 吃饭时,顾岚衣将自己面前的鱼往温子昱那边挪了一下。 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向他提起了皇上的病情。 第二十八章 北蛮入侵,岂容宵小挑衅 她只模糊地说是自己听到了消息,并没有说这个消息是她装神弄鬼揍温文的时候听到的。 温子昱果然没有心思追问,他有些怔愣。 那个从小就被他当作工具人来用的母皇,居然已经病重到连殿门都出不来了吗? 温晁是爱他的,虽然那份爱可能不及对她那两个女儿的一半,但那是第一个替他撑过腰的人,让他不至于在吃人的深宫里被饿死。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想到每一次温晁来他们寝宫时他都能上桌吃到精致温热的饭菜。 想到那时后宫的侍君们拿美食“贿赂”他只因他能靠撒娇引来温晁莅临。 还想到温晁总喜欢抱着他让他喊娘亲,仿佛那样一喊她就真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美满的女人。 但是更多的,是温晁在看到他两个皇姐时撒开他的手,是温晁对女儿悉心教导,只偶尔分给他一星半点的目光…… 温子昱放下筷子,拿勺子往嘴里拨着饭菜。 狼吞虎咽下去。 顾岚衣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也没有说让他慢点吃,只默默递了一杯水给他。 温子昱就着茶水咽下去,然后才喃喃开口。 “我想进宫去看看。” 顾岚衣替他擦了擦唇角,说:“好。” 夫郎想进宫是肯定要让他进的,但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得换一种方式,比如…… “为什么又要穿这个?” 温子昱耷拉着眉眼,任由顾岚衣把盔甲一件一件给他套上去。 “要紧关头,温郸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为什么你可以进?” 顾岚衣神秘地笑了笑,“我有正当理由啊。” 温子昱哼了一声,什么正当理由。 顾岚衣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知道剧情,这个时间点,该是漠北战事爆发的时间了,如果她没有猜错,急报此时应该已经送到温文的案桌上了。 温文如果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不会拦她。 果然,温子昱假扮成顾岚衣的副将,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温晁的宫殿门口。 “福公公,劳烦通报一声,微臣有要事禀报。” 福公公见顾岚衣神情严肃,心知能让顾将军称为要事的一定不是一般的紧急,连忙进殿询问温晁的意思。 顾岚衣等了没一会儿,就听他说“进去。” 她提步往里走,突然福公公抬手拦住了她身侧的温子昱。 “这位小将军,陛下只说让顾将军进去,还请您在殿外稍等。” 温子昱求救地看向顾岚衣,顾岚衣咳了一声。 福公公在发现这个副将用那种眼神看向顾将军时就察觉到不对劲,此时听到顾岚衣的暗示,细看之下大为震惊。 他犹豫了一瞬,就放下手让人进去了。 想来,陛下在见到小殿下来了也会心情好一点,毕竟两位皇女……唉。 他猜的没错,不过到底是亲生儿子,温晁在第一眼看见温子昱的时候就把人认出来了。 “昱儿?” 她侧卧在床上,惊讶地看向打扮成小将士的儿子,然后伸出手让他过来。 温子昱乖乖走过去,打量她苍白的脸色,叫了一声:“娘亲。” “诶!” 温晁笑着应了声,语气虽然难掩虚弱,但能听出来她心情很好。 “昱儿胖了,看来顾将军把朕的儿子照顾得很好,那朕就放心了。” 顾岚衣连忙低下头,温子昱温顺地让她拉着。 温晁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好,难得多话。 “昱儿穿着盔甲真飒,像个大将军一样,有朕的风范。” 顾岚衣附和着。 温子昱脸红了,打断她,“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抬手去探温晁的额头,温晁也纵着他。 温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拉着他坐下,然后看向顾岚衣。 “顾将军,小福子说你有要事?” 顾岚衣从袖子里把提前准备好的战报递给她过目。 温晁接过来,打开后神情瞬间一沉,“北蛮人挑这个时间点来打……” 她的手指敲打着床沿,温子昱在她旁边坐着,很容易便看到了战报内容,神情震惊地看向顾岚衣。 好像在说:这种事情居然都不跟他说! 顾岚衣眼神讨饶。 然后接温晁的话,“北蛮一般只有秋季来犯,此次怕是有备而来。” 温晁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她还有更深层的忧虑。 北蛮这时出军,真的会这么巧?仿佛是特意选在她病重的时候…… 温晁的眼睛里闪过晦暗的光。 如果顾岚衣知道她的猜测,怕是会直接告诉她,你的怀疑是对的,还真不是巧合。 拿了原着的她早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幕后之人不是别人,真是被温文评价为胆大愚蠢的温郸。 她不仅往温晁的饭菜里下慢性du药,甚至背着所有人与北蛮之人联系,只为了把温文拉下马。 不止如此,想必此时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已经开始有了关于温文是天罚之人的流言,一旦皇帝病重,北蛮入侵的消息传开,流言势必会大幅散开。 而这个朝代的百姓,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天罚之人做皇帝的。 只是这些她都不能在温晁的面前说罢了。 …… 次日,温晁破天荒地上了早朝,自她病重至今,早朝一直是由太女温文代她。 “朕听闻北蛮战事紧急,诸位可有想法?” 福公公在一旁读着战报,堂下众人纷纷开始议论,只有一人瞳孔一缩。 正是温文。 她心中惊疑,母皇怎么会收到战报,战报不是已经被她截下来了吗? 这些日子她面上掌着朝中事宜,风光无限,实际上早已经焦头烂额。 那日袭击她的人至今没有找到踪迹,京城的大街小巷不知何时开始流传有关她的谣言,漠北战事这个时候生起,她每日桌上的奏折都快把她埋了。 更别提还有个温郸日日在她面前蹦跶,给她找不痛快。 “文儿,你怎么看?” 温晁连叫她几声,已经面露不耐。 温文被身后的赵丞相提醒了一下,连忙回神。 “回母皇,女儿觉得蛮人如此挑衅,是不将我大锦朝放在眼里,应该立即出兵,扬我国威。” 太女党立马开始附和,“臣附议,大锦朝岂容小小蛮人猖狂。” “顾将军觉得呢?” 温晁话音一转,看向站在武将之首的顾岚衣。 顾岚衣:“微臣以为,太女殿下所言极是。” 温晁意外地挑眉,有些看不懂她了。 第二十九章 在漠北打仗,让漠北将军做副?! 昨日顾岚衣带温子昱来见她,她本以为他们是想借昱儿在她面前替温郸揽情。 现在看来,顾岚衣居然是太女党么? 那又为何要带昱儿来看她? 岂非多此一举。 常年算计身居高位的温晁自然不会明白,温子昱穿着沉重的盔甲,扮作士兵进宫,只是单纯地想看她一眼罢了。 “陛下,臣以为不妥。” 出声反对的是工部尚书,她是二皇女一派。 “陛下,今季百姓收成不好,春荒又刚刚过去,此时开战恐伤国本啊。” 温晁沉默了几息,开口:“顾尚书你来说说。” 顾延年连忙上前一步,“回陛下,去岁国库支出量大,今年又逢饥荒,户部…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话音一落,侧前方的温文瞬间将目光打过来,眼神微凉。 顾延年心里也苦啊,她自然是太女党,可她实在是拿不出来钱了。 温文收回目光,心里乱如麻。 这一战必须打,还要打赢。 否则民间那些流言一定会愈发四起,她绝对不能坐实那些流言! 没有什么比皇位在温文心里更重要的了,她从小便把那个位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又怎能容许出现一星半点的差错。 温文心里一慌,便有些失了分寸。 “母皇,女儿以为,可以适当增加荆扬徐三州的税,暂停荆州地区水利建设,将国库银两优先作军用。” 温郸在心里笑了,温文啊温文,可算见到你急了。 她上前一步:“母皇,女儿认为皇姐所言不妥,一来此三州去岁收成并没有比其他州府好多少,二来单单增加三州税赋,恐让地方官民心寒呐。” 温文反驳道:“皇妹此言差矣,天下本为一体,北境有难,南方各州岂能置身事外?” 温郸:“各州刺史拥兵自重,贸然改税岂非……” 她没再说下去,这话不能明着说,但朝堂众人包括温晁都心知肚明。 大锦朝自开国以来便沿用着刺史制度,各州都有自己独立的军队,所以中央和地方关系素来是紧张中保持着平衡。 单独给三州收税,难保三州不会起谋逆之心。 温晁沉沉开口:“郸儿所言有理,增税之事休要再提。” 温文脸色难看地退下,从余光中看到温晁投来的得意的目光。 咬牙切齿。 不能增税,但水利可以暂停,只是省下来这点银两根本支持不了战争多久。 银子的难题朝臣们一直吵到下朝也没有个结果,温晁只能搁置再议。 可这一搁就搁出了事,温晁下朝时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大臣们瞬间惊慌,太医院连忙会诊,最后得出一个病入肺腑的结论。 迟钝的人还在唏嘘着皇帝的身体,敏感的人已经从简单的字眼里察觉出不对。 病入肺腑? 何时有这个词了,怕是毒入肺腑。 一时间人心各异,神情不一。 温郸趴在温晁床前哭的声嘶力竭,温文站在一旁低头抹着眼泪,看起来感情是那么深厚,却让人脊背发凉。 但是顾岚衣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温文是不是装的她不知道,但温郸怕是真的有几分伤心,后悔自己不小心毒量用多了。 温文当然是装的了。 温晁这一倒,她这个太女便自然名正言顺地代替温晁主持朝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于是第二日,局面一转,前一日还处于劣势的太女党瞬间昂首挺胸,恨不得把头仰到天上去。 温郸一脸戾气地磨牙,居然反倒为温文做了嫁衣! “诸位,母皇病体未愈,近日的早朝由孤代为主持,漠北战事紧急,诸位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太女党们又是一次群策群谏,纷纷主张开战。 二皇女党拼了老脸咬牙反驳也只是无用之功,朝堂早已成了温文的一言之堂。 温文:“孤以为此战该应,至于国库的银两,孤记得去岁淮阳一案尚未查处,顾尚书派人去将淮阳太守的府邸清算过便是。” 顾延年心里发沉,知道这是温文在敲打她,去岁淮阳的案子她早都结了,查抄的银子她还留了一部分给太女送去,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面上依旧恭敬应下,只在心里发苦,这次她怕是要贴进去不少银子才能补这个漏洞了。 “至于领兵之人……”温文话锋一转,“诸位有无想法?” 这话问的奇怪,在场的几乎除了温文的心腹,大部分朝臣都是默认顾岚衣领兵出战的,漠北的战事当然是漠北将军自己去打。 却听这话,太女是另有人选? 武将们纷纷开始议论,正前方的顾岚衣也眼皮一跳。 怎么回事? 原着中温文当时是指派了原主领兵的,难道是她的蝴蝶效应影响了温文的判断? 想到前些日子她屡次下温文面子的事,顾岚衣心里发沉。 身为太女,总不会公私不分,拿国事开玩笑? 事实证明,温文会。 朝臣们不清楚温文的意思,不敢贸然开口,许久无声后,赵丞相说话了。 “回禀太女,恕老臣斗胆,小女习武多年,却始终拘于京城,顾将军乃人中龙凤,小女若能跟随顾将军出征学习一番,也是她的造化。” 其他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想让赵义跟着顾岚衣一起去啊。 但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温文说:“丞相言重了,赵首领武艺非凡,智勇双全,孤自然是信得过的。如此,便令赵义暂挂将军印,领兵二十万,顾将军任军事总监,协同领军,诸位可有异议?” 朝臣们没有松完的这口气又被倒吸回去,在漠北打仗,让漠北将军做副?! 众人纷纷下意识看向正前方脊背挺直的顾岚衣,然后一齐俯身:“太女英明。” 顾岚衣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同所有朝臣一起,恭敬说:“太女英明。” 赵义在斜后方笑眯眯地说:“顾将军,此次漠北之战,还请多多指教。” 顾岚衣微扯了下嘴角,“赵将军言重了。” 福公公弓着腰持着案,经过顾岚衣身旁,把将印送到了赵义的面前。 “赵将军,接印。” 赵义左脚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将印,举至头顶。 恭恭敬敬地说到:“末将领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文眯着眼,虽然明知她这声是在颂温晁,可此时是她温文站在上面,这种感觉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啊。 第三十章 小绿茶被吃进肚子里啦! “温文她是疯了?让赵义持将印!?” 温子昱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出声,然后被顾岚衣在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唔。里干嘛?” 顾岚衣无奈地把他刚梳好的头发揉乱。 “没事的,好歹给了我个监军的位子,不至于让赵义胡来。” 温子昱拨开她作乱的手,“赵义那家伙根本就是纸上谈兵,让她去上战场不吓傻了才怪呢!” 顾岚衣好笑,“呦,我们小殿下还懂这么多呢?” 温子昱仰头轻哼一声,他可是熟读几车话本的人,尤其是那本霸道将军俏夫郎他都熟读好几遍了。 自以为已经非常熟悉战场上的事了。 所以…… “不行!” 遭到拒绝后,温子昱大为震惊:“为什么?” 顾岚衣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行就是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男子去了被伤到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待在军营里不出去的。” “那也不行,军营里都是女人,你一个男子去了根本没人照顾你。” 温子昱瞪眼:“你不愿意照顾我?” “也不是。” “你就是!而且我不用你照顾,我自己可以。” 她极力想解释自己没有不想照顾他,但温子昱极力证明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争执半天,最后顾岚衣实在忍无可忍。 “唔……” 顾岚衣强硬地捏住他的后颈,低头堵住他特别能说的小嘴,将对方到嘴边的争论堵了进去,薄唇上下摩擦着。 温子昱动了动脑袋。 顾岚衣在他后颈上掐了一下。 他瞬间张嘴呼痛,却被女人抓住时机更加强势地入侵了唇齿间。 “呃…唔嗯…” 顾岚衣单身多年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无师自通地缠着他的小舌头共舞,在他躲开后又恶劣地跟上去挑逗。 温子昱有些喘不过气。 双手撑在她胸前挣扎的想推开她,却碰到了一抹柔软。 脸颊瞬间比方才红的更加浓郁。 顾岚衣感受到他的小动作,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的小舌头。 却没有急着分开,而是继续贴着他的唇。 从唇角一直滑到耳根,是安抚,也是温存。 她爱不忍释地埋在温子昱肩膀里,像个轻薄美人的流氓一样快活地猛吸了一口,舔了舔嘴唇,眯起了双眼。 小夫郎身上总有种清香,甜甜的,又不像蜜饯那样腻,而是如花蜜一般,惹人上瘾。 温子昱早已经被亲的软乎乎的,整个人被顾岚衣以一种十分紧密的姿势抱着。 顾岚衣的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环在后背上,又用膝盖顶着他的小屁股以至于不会让他落下去。 顾岚衣爱怜地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 温子昱张着小口呼吸着,扭头躲过她的手,埋在她的肩膀上。 “坏女人。” 顾岚衣笑了,她的小殿下说来说去也只有坏女人臭女人几个可怜的词轮流用,连控诉人都这么可爱。 温子昱想逃跑,却被她紧紧困在怀里,压声说:“哪里坏了?” 温子昱委屈道:“你轻薄我。” 顾岚衣嗤了一声,“亲自己夫郎的事,怎么能叫轻薄?” 温子昱有些晕乎乎地,问:“那叫什么?” “叫亲近。” 他问:“真的吗?” 顾岚衣斩钉截铁:“是真的,我们再亲近一会儿。” “好,唔……” 屋外的太阳羞红了脸,湖中的波光粼粼映射着满天彩霞,引得太阳羞涩地躲进了山影的背后。 而屋内的太阳也被某个坏女人恶劣地压着,羞赧着往被褥里面躲。 但他到底只是小太阳,过于年轻,两下便被大坏蛋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不仅剥光了身上的壳,露出一片粉嫩白净,还被逼着叫了许多声姐姐和妻主。 可是这样大坏蛋也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仿佛要把多年的欲求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可怜的小太阳被欺负到最后整个都蔫蔫的,窝在顾岚衣身下昏昏欲睡。 顾岚衣“吃饱喝足”后终于露出魇足的表情,在温子昱微肿的唇上又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才起身去叫阿竹和阿尚去打热水。 阿竹进来时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阿尚却还想抬起头往这边看一眼,却被阿竹拉住给了个眼神。 等两人退出去关上门后,顾岚衣这才把两个人身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一塌糊涂的床榻。 温子昱已经开始打着小呼噜了,顾岚衣起身的时候他甚至还自己迷糊地追着过来了。 顾岚衣被他可爱到不行。 把人像个婴儿一样搂在怀里,用毯子裹着,直接抱进了浴桶。 温子昱中途迷糊地醒过来一次,在看到顾岚衣在替他擦身子后又往人怀里挤了挤,然后继续沉沉睡去。 顾岚衣笑着任劳任怨地伺候着被自己累到的夫郎大人。 第二日顾岚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屋外日头正亮,阳光透过窗纸朦胧地钻了进来。 她伸手挡在温子昱眼睛上,认真描绘着怀中人的眉眼。 真是奇妙啊,在从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无性恋。 现在看来,只是时空不对而已。 她的爱人原来在这么远的世界里等着她。 还好她虽然迟了点,但总算是来了。 “哼……” 温子昱终于睡足了,慢吞吞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正盯着自己看的人。 他先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把被子拉上去,盖住自己的头。 顾岚衣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被人在被子里踢了一脚。 “好好好,我不笑了。身上有哪里疼吗?” 温子昱哼哼唧唧地不说话。 顾岚衣便自己摸索着替他揉着后腰。 温子昱没有吭声,但也没有躲开她的手,看来是真把人累着了。 顾岚衣低声道歉:“这次是我没掌握好分寸,下次不会了。” 温子昱气道:“你还想有……啊。” 顾岚衣惩罚似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温子昱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光着的! 这个坏女人怎么这样啊! 连衣服都不给他穿。 “好了,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点粥。” 顾岚衣把被子拽下去,让他的小脑袋露出来,然后顺手揉了揉。 ! 温子昱瞪她:“你,你这只手刚才摸过我的屁股!” 顾岚衣笑了一声,“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你自己。” 温子昱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你赶紧出去你,不想看见你。” 行。 顾岚衣莞尔一笑,也不知道是谁昨晚睡着后还一直追着她要贴贴的。 第三十一章 带着小夫郎一起出征啦! 此次出征顾岚衣只作为监军随军,所以出征前的整兵事宜全都与她无关。 虽然是挺没出息的,但她还乐得轻松。 最后她还是同意了温子昱和自己一起去的要求。 现在两人就像新婚妻夫一样,黏乎得紧。 温子昱兴致冲冲地拉出两件外袍,问:“顾岚衣!你觉得这件白色好看还是青色的好看?” 她看了一眼,“我觉得柜子里那件月白色更好看。” 温子昱瞪她一眼:“我问你这俩!” 顾岚衣噎了一下,说:“青色。” “哦。” 温子昱把青色挂回去,然后拿了白色长袍和那件月白布衫放进箱子里。 顾岚衣:?既然不采纳她的意见那干嘛还要问她? 温子昱看她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鬼灵鬼灵的,“你的审美可以反着参考一下。” 顾岚衣生气了。 幼稚地挪动凳子,背对着他坐在桌子旁,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哪成想温子昱依然自顾自地收拾衣物,并没有开口哄她的意思。 顾岚衣生了会儿闷气,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真没意思。 正在她准备起身去帮他一起整理的时候,她放在桌子上的胳膊后方传来了咔咔的声音,同时她的手肘被一个东西碰到。 顾岚衣疑惑地转头,就看见那玩意儿是一只木头做的兔子。 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机关,居然一跳一跳地,直往顾岚衣胳膊上怼。 她一把抓住木头兔子,在那圆嘟嘟的三瓣嘴里发现一张纸条,疑惑地抬头,发现房中早已没了温子昱的身影。 挑眉,张开纸张。 ‘顾将军大人有大量,就别生小兔子的气了。’ 她笑了一声,伸手在木头兔子头上点了点,木头兔子又跳了两下。 顾岚衣是在书房里找到温子昱的,彼时他正在装模作样地整理书架。 她凑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顾将军当然不会生小兔子的气,但是会生这只兔崽子的气。” 温子昱手一顿,转过头来:“谁是兔……哼!” 使劲扭过头去不看她。 顾岚衣:“顾将军的夫郎在干嘛呢?” 顾将军的夫郎头也不回道:“在塞你通敌叛国的证据,让你明日就被拉出去立斩。” 顾岚衣被他逗笑了,“那塞好了没?” 温子昱哼哼两声。 “塞好了,你就等着被杀头。” “那你就要做寡夫了怎么办?” 温子昱抬脚踢她,被她躲过,恼羞成怒。 “我巴不得做寡夫。” 顾岚衣赶紧把他拉进怀里,捏捏他的脸,“好了好了,不是兔崽子,是小兔子。” 温子昱闹脾气,“不是小兔子。” “嗯,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是大兔子。” 温子昱气得不想理她,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女人这么幼稚。 顾岚衣抱着人,心里爱得紧。 她的小太阳怎么这么可爱,让人一直想亲。 她这样想着,便直接低着头在温子昱的脸上亲了个够。 温子昱欲哭无泪,亲得他脸都疼了! 心想,顾岚衣果然是个幼稚的女人,一个哄小孩的玩具兔子就把她哄好了。 他们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廿六,一个烈阳高照的大晴天。 自打顾墨嫁进了太女府,顾家人就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出征前更是只让下人带了个话。 不过顾岚衣也不在意就是了。 顾延年真正的女儿早死于战伤,顾岚衣穿来后是系统修复了原本的身体。 原主本就对顾家没有感情,更何况是她。 顾岚衣拉着缰绳,看向身后的士兵。 只有漠北军是原主真正放在心上的,她占了人家的身体,那便必会替她守好漠北军,守好漠北。 说来也巧,军队一路向北,第一个晚上恰好落脚在平城。 平城已经渐渐开始恢复秩序了,是以军队到达城外时太守李楠很快就亲自出来迎接。 赵义腰上挂着将军印,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千万大军,仰着脖子十分神气。 她是第一次出征,从来没有感受过一路被地方官员出城迎接的荣誉。 李楠从城门里走出来,赵义驱马上前,等着平城太守来找自己。 谁知李楠居然径直走过她跑去了顾岚衣马前。 “顾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进城休息,微臣等候多时了。” 顾岚衣也是没想到李楠居然直接来找自己,但稍微想了下便明白李楠怕是不知道此次出征持将印的人是赵义。 只因朝中此次并没有大肆宣扬赵义持印的事,毕竟温文也知道她此举不妥,恐引民愤。 顾岚衣咳嗽了一声,下马作揖,“李大人,这位是此次持印大人,赵义将军。” 李楠一愣,反应过来持印人是什么意思,眼中流露出疑惑,又很快掩去,连忙向赵义告罪。 赵义面色难看,却又不能说什么,到底是李楠的地盘,更何况不知者无罪。 等进了城,又犯难了。 李楠事先并不知道还有一位赵义将军,因此城中准备休息的府邸只打扫了一座。 城中刚刚恢复,人力有限,若要再整理出一座府邸给赵义,怕是难事。 她一路上踌躇不安,在心里发愁一会儿要怎么交代这件事。 温子昱之前来过平城,因此对李楠这位太守并不陌生,细心地发现了她一脸难色,便走过去问她。 “李大人,可有什么难处?” 李楠见是他后,犹豫着轻声开口:“殿下见罪,微臣此前并不知赵将军领兵一事,因此城中只准备了一座府邸,您看这……” 温子昱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原来是这样,顿时摆了摆手。 “我以为什么事呢,士兵都驻扎在城外,我们几个人也不多,上次我跟顾岚衣住的那个小院还在?我俩刚好继续住那儿,让赵义带着剩下的人去就行了。” 李楠一听,惶恐道:“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殿下和顾将军住那种地方。” “上次不就住在那儿吗?我看也挺好的。”至少比他们家那个小破院子要好多了。 李楠还是忐忑:“上次瘟疫乃是无奈之举,这……” “行了,”温子昱打断她,“就这么办,我们就住一晚,哪儿那么多规矩。” 李楠只好闭嘴,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庆幸这位殿下如此好说话。 “那顾将军那儿……” 温子昱安慰她,“我去跟她说,她肯定没问题的。” 李楠连忙道谢,去派人收拾那个小院了。 小院本就在她的太守府里,地方也小,打扫起来很是方便。 第三十二章 她作的每一句承诺都会记得 再次住进这个小院,顾岚衣甚至有些感慨。 方才两人在平城街道上看见一家挂着朔方牌匾的盐铺,温子昱兴奋了好半天。 顾岚衣也有些诧异,盐铺的事她只在大事上做决定,具体的事务都交给了李阳,没想到她动作居然这么迅速。 他们的朔方居然已经开到平城来了。 “我们要不要去买点泡椒啊,去了漠北是不是就没机会吃到了?” 温子昱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买上一些带去漠北解解馋。 顾岚衣觉得可行,她也正有此意。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行军打仗时入口的饭菜一般都不怎么好吃,只追求一个饱腹。 此时既然在平城看见了朔方的加盟铺子,那便带上一些也好。 两人愉快地做了决定,把收拾行李的任务交给了阿竹和阿尚后出了门。 平城的街上肉眼可见的比京城要冷清很多。 小商小贩少得可怜,许多珠宝成衣铺都大门紧闭,让人唏嘘不已。 平城这间朔方盐铺的规模比京城那边的要小上许多。 温子昱起初还担心这家盐铺并没有卖泡椒,等到看见泡椒罐子后才松了口气。 虽说顾岚衣身上带了朔方盐铺的名牌,并不需要支付银两。 但她并没有拿出来,温子昱也没有说名牌的事。 两人也是豪横,直接买了人家一整个罐子的泡椒,连罐子也直接抱走了。 掌柜咧着嘴开心地收下够她们全家一年开销的十两银子,喜滋滋地送走两人。 温子昱抱着罐子,闻着味儿已经有些馋了。 “重吗?我来抱。” 顾岚衣怕累着他,想伸手把罐子拿过来,却被拒绝了。 “不重的。” 温子昱嘴上说着,怕她不信,还颠了两下。 顾岚衣见他确实轻松,便也由他去了。 两人走出盐铺后迎面撞上了赵义和他的小厮,看起来他们也是去城中采购了。 “顾将军,好巧。” 顾岚衣点头回应,“赵将军。” 她的视线往下,挑眉,发现赵义小厮手里拿的居然是一套茶具,和各式各样的陶瓷器皿。 平城以烧瓷闻名,其中汝瓷和单色釉最为出彩,赵义买的那一套便是汝瓷。 “赵将军好雅兴。” 她随口一说便移开了目光,赵义却觉得她的语气暗含嘲讽,脸色一阵难堪。 看见温子昱手里包着的泡椒罐子,这才看见他们身后的铺子,眼神瞬间转为轻蔑。 “顾将军倒是接地气,这种低贱的平民食物居然也拿给殿下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不给将军发饷银呢。” 温子昱立马回头:“饷银就不用赵将军操心了,您还是想想您那高雅的瓷器怎么带到漠北才不会碎的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给赵将军发饷银是让赵将军去漠北游玩呢。” 他说完就把罐子塞给顾岚衣抱着,然后气呼呼地拉着人走了。 剩下赵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冲着站在原地的小厮喊:“傻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拿回去啊!” “哦。” …… 小院内已经大致清理好了,温子昱进门后还是有些生气。 “这个赵义,当初求你办事的时候点头哈腰拍马屁,现在拿了个鸡毛就真以为自己是大将军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 顾岚衣摸着他的头发顺毛,“好了,不用为这种人生气。” 赵义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墙头草,她倒没什么,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 温子昱走过去挤开她的腿,把自己窝进她的怀里。 “要是她在战事上专门跟你作对怎么办?” 顾岚衣当真思考了下,然后安慰他说:“不会的,赵义应该不敢拿军事当儿戏,顶多就是下下小绊子。” “哦——好,那你一定要小心。” “好,放心。” 突然,门外传来阿尚的声音。 “将军,李大人请您过去有事商讨。” “嗯,知道了。” 顾岚衣扶着他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温子昱点点头,等她起身后又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倒在床上,懒洋洋的。 顾岚衣笑着摇了摇头,出去了。 过了会儿温子昱觉得有些无聊,想起来自己偷偷塞进箱子里的话本。 翻身下去,掀开箱子。 这箱子一开始是他整理的,但是后来他闹了一会儿,整理的任务就归顾岚衣了。 想起来顾岚衣一边无奈一边哄他的样子,温子昱得意地哼了哼。 他小心翼翼地翻找,以防把箱子弄乱。 突然一个小盒子被他碰了一下,滚了出来,温子昱连忙去抓。 咦? 他怎么没见过这个盒子? 看起来像个装首饰的,温子昱也没在意,以为是自己那些压箱底的首饰中不起眼的某一个,顺手便打开了。 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愣了愣。 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仔细地摸了摸,凑近了看。 看完后还是有些怔然,这确实是他那些首饰中的一个。 只是,这件红珊瑚金凤钗步摇不是早都拿去当铺当了吗? 他记得很清楚,是平城饥荒时,他拿出来让顾岚衣去买药了,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忽然变得清晰,那天他把步摇丢给顾岚衣时,她说:人命关天,步摇我之后有钱会赎回来还你的…… 她居然真的赎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居然也没跟他说。 顾岚衣从李楠书房回来后就看到温子昱坐在桌前,拿着眼熟的步摇往自己头上插。 居然被他先发现了。 顾岚衣挑眉,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拿过,仔细帮他插入发丝。 温子昱弯着眼睛转过来,眸中似有星河闪耀,“怎么样?好看吗?” 顾岚衣拨弄了下他步摇坠子,说:“好看。” 温子昱:“你什么时候赎回来的呀?” “出发前一天,看见当铺后恰好想起来了。” 温子昱哇地一声就挂在了她的身上,扑得顾岚衣后退半步才把他抱住。 “我要一直戴着它。” 顾岚衣笑了,“一直戴着不会腻吗?” “不会。” 她捏了捏手下的屁股,被人用脑袋顶了下。 “以后给你买别的,换着戴。” “好!” 温子昱是真的兴奋,他从没想过顾岚衣随口答应他的一句话居然真的记在心里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一个步摇,但是顾岚衣真的帮他赎回来后他还是很开心。 看来他师父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嘛。 漠北战事不能耽误,次日一早她们便告别了李楠,继续向北出发。 “这什么鬼地方,全是深山老林,没有城池吗?” 第三十三章 顾岚衣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赵义烦躁地咬着手里干巴巴的饼。 她们已经进入朔方部了,但视线内却依然没有出现城池,到处都是荒凉的深山。 “快了将军,穿过这座山就是朔方城了。” 士兵擦着冷汗回复她。 安项远刚好拿着干粮经过,闻言嗤了一声。 真是娇贵的京官,就这种人也配称之为将军? 她拿着饼回到顾岚衣身边,就看到她家将军居然用她的随身匕首在切……一块饼? 温子昱用手把饼立起来,让顾岚衣动作快一点。 自从刚才顾岚衣提了一嘴可以用饼夹泡椒吃,他就一直催着顾岚衣帮他切饼。 顾岚衣头都大了,“你放在那儿,我来就行。” 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他手给切了,简直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温子昱噘嘴道:“好。” 乖乖地把饼还给顾岚衣,顾岚衣一手拿饼,一手拿着匕首轻松将饼从中间划开,切成均匀的两瓣。 随后帮他在里面加了满满的泡椒。 泡椒的汁水浸没软化了干硬的饼,温子昱迫不及待地拿过来咬了一口。 “唔,好好吃。” 他嘴里鼓鼓的,慢慢地咽下去。 “真的好好吃,你也夹一个!” “好。” 顾岚衣如法炮制给自己也夹了一个。 泡椒的辣意刺激着味蕾,原本干硬无味的饼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安项远看他俩吃得如此香,再看自己手里的饼,难忍地咽了口水。 “将军……” 她迟疑地开口,正想着自己要怎么开这个口,就听顾岚衣说: “你也夹一个,尝尝。” 安项远眼睛一亮,“谢谢将军!” 她学着自家将军的方法夹好,放进嘴里。 嘶,这个味道,太他娘的棒了! 吃到美食后连赶路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她们几人大剌剌地席地而坐,在看着天空。 安项远:“快到漠北了,也不知道姊妹们想我没?” 顾岚衣笑了声,调侃道:“姊妹们想没想我不知道,但是鞑犴少主肯定想了。” 安项远小麦色的脸上突然一红,“将军……” 温子昱好奇地看着这个强壮而粗鲁的副将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带着求知欲的八卦眼神看向顾岚衣。 顾岚衣跟他解释:“鞑犴是朔方城主的独子,嗯,不过嘛,以后也可能变成安将军的夫郎也说不定。” 温子昱闻言揶揄的眼神落在了安项远的身上。 安项远有些恼羞:“将军!这不可能的事!” 顾岚衣挑眉,“哦?真的不可能?” 安项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温子昱哈哈大笑。 不远处的赵义皱眉看过来,她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那三人手里看起来就味道不错的泡椒夹饼,馋的直咽口水。 该死的,她真是后悔自己说出去的话了。 没想到那个低贱的平民食物居然这么香! 赵义随手拉过来一个士兵,“你,去问问顾岚衣她们吃的是什么,别说是我让你问的。” 士兵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服从。 过了半晌,赵义迟迟等不到士兵回来,内心烦躁,佯装不经意间扭头。 那名士兵居然坐在她们附近,手里拿着泡椒夹馍吃得正香! 该死的! 赵义一肚子气,狠狠地踢了下脚,却不小心踢到自己身下马的肚子。 马儿嚎叫一声,撒丫子开跑。 赵义瞬间跟着窜了出去,死死拉着缰绳才让自己没有被甩下去。 温子昱奇怪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赵义这是急着去干嘛?他看到城池了?” 安项远也跟着看了过去,摇了摇头,“这前面没有城池,赵将军找不到的。” 温子昱耸耸肩,不再管赵义。 目睹了全程的顾岚衣趴在温子昱背上笑得踌躇,痒的温子昱直躲。 第二日,漠北的天空与京城实际上没什么两样,顾岚衣却觉得比京城那一方天地辽阔上不少。 她们走出山脉的那一刻,眼前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原,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哇!” 温子昱惊叫出声,“这也太大了,太棒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这样的景象,甚至连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是以他贫瘠的见识所无法想象的。 他连忙拽了拽顾岚衣的袖子,“顾岚衣,快点,我想跑快点。” 顾岚衣当然答应,双腿一夹,拽着缰绳,白马瞬间跃上草坪,肆意地奔跑。 夹杂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坐在前面的温子昱好难才将眼睛睁开,享受着仿佛飞翔一般的速度。 “我像一只鹰!” 他大胆地张开双臂,喊出声,任由风灌进嘴里也无所谓。 顾岚衣用胳膊小心地圈住他,“小心点,别摔下去。” 温子昱笑嘻嘻:“你接住我啊。” “嗯,我接住你。” 两人一马当先,率先来到了朔方城门下。 哨兵在看到来人是顾岚衣后,立马汇报给了城主,打开了城门。 一身皮袄扎着五颜六色头绳的鞑邱冉从城内急急忙忙地走出来。 顾岚衣刚翻身下马,便被她一把抱住。 “岚衣!你可算回来了。” 温子昱皱着眉连忙把顾岚衣从她怀里拉出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矜持,别人的妻主是你随便抱的吗?” 他只看鞑邱冉头上绑着花里胡哨的头绳,以为她是男子。 温子昱正要再教训一下顾岚衣为什么不躲开,就听她说。 “小昱,这是鞑邱冉大人,朔方城的城主。” 温子昱一顿,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不矜持的男子”,居然真的是女人。 他不自在地扣着自己身上的扣子,说:“鞑城主……” 顾岚衣的手在他脑后揉了揉,说:“邱冉,这是我夫郎,温子昱。” 鞑邱冉大大咧咧地,完全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听到顾岚衣的介绍后惊奇地打量温子昱。 温子昱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顾岚衣见鞑邱冉看个没完,忍无可忍地把温子昱拉到自己身后。 “鞑邱冉!看一眼就行了,还没完了是?” 温子昱把脑袋顶在她背上,听到鞑城主嘿嘿一笑。 “这不是没想到岚衣你这去一趟京城居然还带了个夫郎回来,不错呦。” 温子昱细心地注意到鞑邱冉说的是“去”京城和“回”来,而顾岚衣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手腕塞回顾岚衣的手里。 在心里嘿嘿一笑,他和顾岚衣是一起的,顾岚衣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那这样说来,他也是“回”漠北啦! 第三十四章 乖,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她们正要往进城,突然窜出一个和鞑邱冉打扮相似的少年。 他的头发高高竖起,上面绑着五彩的细麻绳,额头上还有绛色的发带,又酷又美。 温子昱一下便被吸引了目光。 顾岚衣看他眼睛发直,心里一凉,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干嘛!” 顾岚衣:“你一直盯着别人看,再不采取行动我夫郎就要跟别人跑了。” 温子昱听了后好笑到:“你幼不幼稚,跟男孩子也吃醋。” 顾岚衣哼了一声,不打算承认。 鞑犴咋咋呼呼地跑出来,“娘,娘,老安回来了吗?她人呢?” 鞑邱冉无奈地拦住自己这个不矜持的儿子,“项远还在路上,应该快了。” 鞑犴失望的安静下来,下一眼看见了顾岚衣身后的温子昱。 ! “中原男子!” 温子昱还没反应过来,鞑犴就冲到了自己眼前,扯着他转来转去。 “你是中原来的吗?我叫鞑犴,我第一次见到活的中原男人!” 温子昱被转的头晕眼花,磕磕绊绊道:“我,我叫温子,昱。” 顾岚衣颇为小气地把自己夫郎拉回来,不让鞑犴碰。 鞑犴也不在意,“鱼?水里游的那个吗?” 温子昱悄悄戳了戳顾岚衣拉着自己的手掌,闻言摇头说:“不是那个鱼,是日立昱。” 鞑犴憨憨笑了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煞有其事的装模做样:“哦!原来是那个鱼啊!” 鞑邱冉心知肚明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几点墨水,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又在不懂装懂了。 “啧,叫你平时好好读书,来来来你给我重复一下人家叫哪个昱?” 鞑犴被自己娘拆台后依然嘴硬,“不就是那个鱼吗,谁不知道啊。” “哪个?” “就那个!” “那个是哪个?” 鞑犴被亲娘无情针对,看得温子昱咯咯得笑个不停。 鞑犴听到声音立马转头来抓他,“好啊,小鱼儿居然还笑我!” 温子昱吓得立马撒腿跑,“哈哈,我没有!” 两人在一旁跑来跑去,顾岚衣意外地发现温子昱居然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他俩。 气氛太过热闹,以至于安项远到的时候意外地遭到了冷落。 一向喜欢黏着她的鞑犴,不仅没有注意到她,甚至跟别人“搂搂抱抱”。 顾岚衣表示,郁闷的不止她一个。 等到温子昱实在跑不动了,被鞑犴压在身下捉弄时,两个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带走了自己的人。 傍晚时分,鞑邱冉在朔方城内为她们举办了庆祝仪式。 朔方城的布局和京城差别非常大,在正中央是一片硕大的空地,最中间是一个高九尺的篝火堆。 鞑邱冉举着火把,在众人面前高呼一声温子昱听不懂的话,然后点燃了篝火。 围成一个圈的朔方族人瞬间开始欢呼,她们举着手,身上五颜六色的服饰一齐晃动,在火光中热烈而美丽。 顾岚衣脸上一直挂着笑,拉着温子昱走入人群,同朔方族人一起舞动身体。 温子昱一开始还不太自在。 但顾岚衣太过自然的动作和欢快的气氛很快让他融入进去。 “乌乌拉乌,乌乌拉乌……” 朔方人嘴里唱着奇怪的调调,简单却感染力十足。 温子昱和顾岚衣很快被她们感染,一起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篝火仪式结束后,她们就地而坐,拿起串好铁签的羊肉,伸手直接靠近篝火开始烤。 半熟羊肉上早已经涂好了调味酱,因此只要稍稍烤上一会儿便可以直接入嘴。 狂野粗放的吃法让温子昱感到十分新奇。 顾岚衣也兴致勃勃,哪怕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早已知道这种吃法,可她自己却是第一次亲身感受。 “小鱼儿!小鱼儿,看这个。” 鞑犴不知道从那儿拿来一大杯牛乳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温子昱凑近。 鞑犴手里的东西闻着有牛乳的腥味,但色泽却偏暗,并不是乳白色。 鞑犴神神秘秘道:“这是乳茶,把牛乳和你们中原的茶混在一起,再加入姜糖,特别好喝!” 顾岚衣挑眉,这东西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奶茶。 温子昱被鞑犴鼓励着,小小地尝了一口,入口醇香,姜糖的甜腻很好的中和了茶叶的苦涩,茶叶的清香又遮盖了牛乳的腥味。 恰到好处的味道。 他只尝了一口便喜欢上了这个感觉,“好好喝!” 鞑犴一脸得意,正要再向他介绍他们朔方的食物,就见温子昱将乳茶凑到顾岚衣嘴巴。 小声说:“这个特别好喝,你尝尝。” 顾岚衣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小口,却更想品尝另一个东西。 她接过杯子,喝下去一口。 温子昱立马凑上来,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笑:“好喝的。” “但我还想再尝一尝……” 温子昱:“什么?” 顾岚衣捉住某人凑上来的小脸,突然埋头下去含住自己一直想尝的甘露。 “唔。” 温子昱惊了一下,连忙抓紧杯子生怕乳茶倒出来。 鞑犴一脸震惊。 她们中原人,都这么不拘小节的吗? 安项远刚好经过,看见这里的情形后一巴掌捂住了他整张脸,拉着人走了。 嘴里还说着:“小孩子,非礼勿视。” 鞑犴:“谁是小孩子,我早成年了!” …… 后半夜,朔方城已然陷入熟睡,家家户户都安静下来。 月亮悄咪咪地躲在云后,若隐若现的探出一丝光亮,羞涩地看着唯一一间有着窸窸窣窣小动静的屋子。 “唔,我不要了,我要睡觉。” “小昱乖,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我真的…嗯…不行了。” “宝贝,你可以。” “唔!” 顾岚衣恶劣地拉着人来了一次又一次,还在心里算着要提前预支之后一段时间的份额。 明日一早便是迎战之时,她面上不显,但其实内心是紧张的。 就要来了…… 她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在为上战场做准备。 哪怕她心理素质再高,也难免紧张,焦虑,担忧。 可这些她通通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她是漠北将军,是大锦战神。 做到最后,温子昱的腰几乎要断了。 他的眼皮都睁不开,却还是探着手摸上顾岚衣的脸,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 顾岚衣以为他有话要说,就俯下身凑过去。 却没想到脸颊一软。 是温子昱的吻。 “不要害怕,我在这儿的。” 顾岚衣心里一热,瞬间来了精神,弄得人更厉害了。 温子昱到最后越哭,她反而越兴奋。 第三十五章 受降城原本的名字 第二日顾岚衣走的时候温子昱还在睡。 折腾了一晚,体力上的差别一下就显现出来了。 顾岚衣精神奕奕地起床,临走时爱怜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想到昨晚的失控,她并不后悔。 她的小太阳看出了她隐藏的不安,却没有直接问,而是在那种时候轻声安抚。 这谁能受得了啊。 朔方城外,风卷残云,肃杀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军营。 漠北军们看着却别已久的将军,却没有想象中的欢欣,纷纷低着头。 “伤亡情况如何?” 顾岚衣问。 黄昊硬着头皮道:“全军战死二百三十一人,受伤两千余人。” 顾岚衣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黄昊一身冷汗。 许久,赵义突兀开口:“好了顾将军,想必黄将军也不想死伤这么多人,当务之急是安排好剩下来的人。” 顾岚衣移开了眼神,黄昊松了口气。 她转身进了军帐,黄昊看了赵义一眼,跟着进去了。 “北蛮那边为什么会突然挑事?你查过没?” 黄昊:“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也就是说北蛮不缺粮食也没有政变,没有挑事的理由。 顾岚衣嗯了一下,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象征性问下,真正的原因她再明白不过。 安项远从士兵营那边过来,人齐了后顾岚衣按照记忆从抽屉里拿出地形图铺展开。 黄昊:“北蛮暂时驻扎在受降城内,我猜测她们明日一早便会出城,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营外。所以……” “所以我们要提前应战,把战场拉到十公里以外。”顾岚衣接话。 军营离朔方城不远,如果在这里打的话很可能会波及朔方城的百姓,所以她们必须把战线拉远点。 “可这样的话军需后勤很难顾上。”赵义提出质疑。 安项远闻言惊讶地看向她,说:“赵将军,按照以往经验,北蛮每三天战一轮,她们的粮草比我们更缺。” 赵义闻言有些难堪,她之前从未了解过漠北战事。 顾岚衣开口缓和:“赵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传令下去,大家整顿兵马,我们将军营驻扎在向外五公里处。” “是!将军。” 安项远和黄昊因为习惯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完全忘了此时持印的人是赵义。 赵义脸色更加难看了,“我还没有发令,顾将军是否有些越俎代庖?” 顾岚衣闻言稍稍愧疚了一下,把主动权让出来:“是我的错,那赵将军安排。” 赵义顿了一下,说:“我认为五公里还是离战场有些远,军需供应不及时。这样,向外八公里。” 顾岚衣皱眉:“离战线太近了,是否不妥?” 虽然她也没有多少实际经验,但脑海里的记忆和读到的兵书都曾提过:战线和军营距离太近是大忌。 赵义愤然,警告地拍着桌子道:“顾将军,你只需要服从就行了!” 顾岚衣只好闭嘴。 军营要迁,首先需要转移伤患,为了她们的安全着想,顾岚衣在征求赵义同意后安排人手将伤患送回朔方城内养伤。 一个个简陋地担架抬着狼狈的士兵往外走。 她们有些是身上有箭伤或刀口,这算是较轻的。 严重一点的有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有用药吊着一口气随时撒手人寰的。 顾岚衣有些难受,看到一位伤患差点掉下来时连忙过去扶住。 “小心!” 她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回担架上,运送伤员的士兵才发现自己闯了祸,心惊胆战。 “将,将军,我错了,请将军处置。” 顾岚衣摇了摇头,“小心点便是,军营里缺人手,快去快回。” 士兵一震,回答道:“是!” 她在军营里走了一圈,将每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一一和原主记忆中对应起来。 在看到眼熟的瘦小身影时,她停住脚步,试探着叫了一声:“江财?” 正扛着一个几乎比自己还大的包裹的女孩闻声回头,看到顾岚衣后咧开嘴,“大将军!” 顾岚衣笑了一声,按照记忆中的习惯说:“说了不用叫我大将军。” 江财嘿嘿一笑,“您可算回来了,老姐们都可想您了。” 顾岚衣走上去帮她分担一部分重量,“怎么样,训练还适应吗?” 江财:“还行,勉强跟得上。不过您也知道我这小身板,就不跟您装了,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 顾岚衣了然点头,问她:“那你有后悔吗?” 小姑娘瞬间挺直了腰板,大声说:“没有!我不后悔,我老想上战场杀那些北蛮人了!” 说完她又担心地看过来:“将军您不会不想要我了?我真的没关系的,我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的!” 顾岚衣本应该高兴她这么坚定,却笑不出来。 这孩子是原主从边境救下来的,三年前的受降城还不叫受降城,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落原城。 江财就是落原城内的孩子,投降破城的那天,她才十二岁,亲眼看着娘和爹死在了北蛮人的刀下。 那年“顾岚衣”还只是个前锋少将,她一人带着钢枪骑马从北蛮的刀下救下了江财。 江财从小身体不好,可她却坚持着要上战场。 她和“顾岚衣”约定好,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两个人要一起杀回落原城,为城内百姓报仇。 顾岚衣垂下眼睛,为那个意气风发的原主感到遗憾。 原主的死因她总觉得有些蹊跷,记忆中的伤口明明不重,怎么会致死?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江财突然身体紧绷,低声说:“右手方向五百米的树后有敌方哨兵!” 顾岚衣一愣,不动声色地往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 初看时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但她没有急着收回目光,紧紧盯着树林,突然看到一株白杨树后有处阴影动了动。 难道真的有人? 她招手叫安项远过来,命他绕后过去看一下,如果真的发现北蛮哨兵就将人抓过来。 安项远向来不会质疑她的决定,立马就带人去了。 她们走后,江财立马说:“一定有人的,将军您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的,安心。” 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也没底。 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楚那么远的地方,她一方面是相信江财不会乱说,一方面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安项远便回来了。 “将军!” 第三十六章 只要她在,漠北大军就不会散 安项远抬手让士兵将人拉上来。 “将军,那边确实有人,我们将她带过来了。” 顾岚衣点头,看过去。 被带上来的人穿着厚实深蓝色高领长袍,与中原人常穿的那种不太一样,她的衣服下摆并没有开叉。 那名哨兵被扔在地上,却丝毫不害怕,反而龇牙咧嘴地瞪着顾岚衣。 安项远啧了一声,抬手把她脑袋压下去,“瞪你姥姥个锤子,说,蛮人派你来看什么?” 哨兵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压抑的吼叫,没有回答她的话。 安项远:“不说?不说算了,反正老娘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顾岚衣看她耍宝,蓦地笑了一声。 安项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哨兵不过是打探消息的小兵从她们嘴里确实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倒也不用费那些无用的功夫。 顾岚衣:“大家都整顿好了吗?” “差不多了。” 她嗯了一声,“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有一场硬战要打。” 安项远刚要走时,赵义突然过来了。 “安将军留步,”她叫住安项远,又转头对着顾岚衣说:“顾将军,请移步军帐,有事相商。” 顾岚衣颔首,和她进去了。 黄昊已经在军帐中了,看起来两人方才正在说话,顾岚衣挑眉。 黄昊:“将军。” 顾岚衣点头,“赵将军有何事?” 赵义咳了几声,先摆足了架势,但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刚才哨兵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北蛮很有可能已经知道顾将军回来的消息。” 顾岚衣点头,不可置否。 赵义接着说自己的想法。 “所以漠北军以前的打法我们便不能再用。” 顾岚衣的作战习惯北蛮早已熟知,她向来擅长数阵作战,排列密集。 数阵者,为不可掇。 这是漠北军驻守北境,自顾岚衣领兵三年来未尝一败的秘诀。 可如今赵义居然说要换。 安项远第一个不同意,“赵将军,漠北的姐妹们早已熟悉数阵的配合,临时改阵太危险了!” 赵义:“北蛮此次有备而来,很有可能是她们已经摸透了漠北数阵的弱点,不改阵的话我们太过被动!” 安项远胸膛起伏,看起来是气得不轻,可她向来嘴皮子笨,居然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反驳回去。 顾岚衣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说:“那赵将军的意思是?” 赵义将胳膊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 “本次作战,我们用撒星阵。” 撒星阵分合不常,是骑兵之利。 顾岚衣皱眉:“骑术向来是北蛮一族所擅长的,纵使漠北常年有在训练骑术,可与北蛮一族比起来依然有所落后。” 赵义非常自信地拍了拍桌子:“但是北蛮兵力与我们相比差了很多。” 此次出战大锦共十七万人马,北蛮全境也不过十万人,因此赵义很是坚定。 “赵将军,北蛮士兵虽少,但个个骁勇善战,骑射之术更是刁钻,我们不能大意。” 顾岚衣依然决定撒星阵不可取,虽然撒星阵比起数阵要灵活许多,可面对更加灵活的北蛮军队时,原本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 漠北军以往的数阵虽然死板,但因为漠北军人数优势将数阵的坚固发挥到了极致。 纵使北蛮再灵活,在漠北坚不可摧的防守面前也只是无用功。 赵义听她说完后瞬间嗤了一声。 “顾将军啊顾将军,世人皆称你为大锦的守护神,可你也只到这个程度了。你无一败绩,可也无一胜绩。受降城沦陷三年,而你整整三年没有打过去。” 她的姿态格外高傲,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讽刺,是连面上功夫也不愿做了。 向来崇拜顾岚衣的安项远瞬间怒了。 “你她奶奶的算个什么东西?说的什么狗屁,你也配?” 黄昊连忙拉住她:“冷静,项远你先冷静。” “老娘冷静她个棒槌,芝麻大点的小京官也敢跑我漠北来撒野?” 顾岚衣的睫毛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直到安项远气得要过去揍赵义的时候,她才拦住人。 她说:“时机未到,落原城我们迟早会收回。” 赵义嗤了一声:“顾将军多虑了,我认为现在就是时机。” 顾岚衣蹙眉,“此次战需本就不足,粮草有限,何来时机?” 赵义吊儿郎当的,让人看见她的样子就拳头发紧。 “本将军说是时机就是时机,别忘了,撒星阵最擅长的,就是乘胜追击。” 顾岚衣还想劝她再考虑一下,可赵义居然拿出了将军印。 见印者,如见君,军令一下,必须服从。 这本是开国皇帝给在外征战的将军最大的保障,可在赵义手里却成了一意孤行地最大仰仗。 顾岚衣闭了闭眼,握拳蹲下。 安项远重重呼了口气,也憋屈着跟黄昊一起蹲下。 “属下,遵命。” …… 要换阵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漠北军营,许多胆大的士兵都过来直接找顾岚衣问是什么情况。 可顾岚衣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们,也是安慰自己。 但愿此战顺利。 次日,战鼓声响起,震天响地的脚步震得黄沙漫天,将遮天的白云染成了土黄色。 撒星阵的核心便是在外突围的骑兵,此次骑兵共四千人马,是各个营里的精英。 号角一吹,骑兵们拉着缰绳,一骑当先地冲了上去,步兵们紧跟其后。 “杀!” 顾岚衣一手握绳,一手持刀,跟着骑兵一起冲在最前面。 她提出要做先锋时被众人阻止过,但她已经下了决定便不会再改。 漠北军临时受命于赵义,众人难保不会人心涣散。 可大敌当前军心不齐是为大忌,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能容忍一丝一毫战败的可能性。 她冲在最前面,是在告诉漠北的将士。 只要她顾岚衣还在,漠北大军就不会散。 锵—— 利刃出鞘,手腕上青筋暴起,刀柄卡在她的手肘处,拦腰砍在敌人的身上。 含着温度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从下颌流过。 顾岚衣微眯起眼,抬高下巴。 漠北的刀划过她眼前。 顾岚衣后仰一脚踹在北蛮士兵的头上,没来得及起身便又是一刀砍过来。 顾岚衣持刀抵挡,腰身一转将对方的刀挑开。 趁机翻身下马。 马儿被刀剑误伤,发了疯似的乱撞。 顾岚衣远远跳开,在人群中杀红了眼,身上的衣服被一波又一波的血染红,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第三十七章 顾岚衣的灵魂漂流 杀到最后她的胳膊都开始微颤,整个人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 挥刀,抵挡,再挥刀。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北蛮的号角突然吹响,敌兵开始慢慢撤退。 顾岚衣的身体下意识要抬手示意军队停止追击,可赵义在后方命人疯狂擂鼓。 她皱眉,却见赵义一声令下。 “冲!北蛮士兵一律杀无赦。”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再次抄起钢刀追了上去,顾岚衣不得已只能跟上,一直追出十几公里后才停下来。 北蛮的军队一路退回了军营,赵义才罢休。 “可恶,下次一定把她们一锅端了。” 顾岚衣提着刀沉默地走到赵义面前,将她吓了一跳。 “顾,顾将军,怎么了?” 顾岚衣眼里的血红还没有褪下,抬头看了她一眼说:“赵将军,贸然追击容易中计,下次还请三思。” 赵义被她看得有些怵,“好,好。” 顾岚衣并不在乎赵义说了什么。 她的脑海里此时一片浑水,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她的大脑仿佛和身体分裂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直到一声惊呼传来,“将军!” 好像是安项远的声音,她这么惊慌做什么…… 意识徒然中断,她耳边最后响起的声音是机械的系统音: 【宿主身体损伤严重,开启自动修复。】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意识仿佛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变成了一种无拘束的形态,似乎是……灵魂? 顾岚衣讶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处白茫茫的空间内,周围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她疑惑地开口,却发现自己张嘴却并没有说出声音。 【这里是系统空间,宿主的身体受到严重损伤,需要时间修复,宿主的意识会剥离一段时间。】 哦。 她沉默了许久,迟钝的大脑才开始思考。 她还没从厮杀的战场上缓过来,每一句话都要理解许久。 需要修复多久? 她问。 【为避免引起怀疑,身体修复会持续三日。】 哦。 她又沉默了。 顾岚衣闭了闭眼,努力把耳边和眼前的声音景象屏蔽出去。 突然,她手腕一抽,仿佛还能感受到钢刀砍在人身上的触感。 那种黏稠而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在她周围萦绕。 是血腥。 她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不记得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 她将手掌抬起来放在眼前。 是干净的。 哦,对。 这是她的意识,沾了血的身体此时应该还在军帐中躺着。 三天都要待在这里吗? 【宿主可以任选世界穿梭,但只能以纯意识的形态。】 顾岚衣在空间内发了许久的呆,然后选择先去朔方城,看看温子昱。 她重伤的消息尚未传回,此时的温子昱正在院子里研究他的机关。 顾岚衣原本恍惚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定了下来,她走近。 温子昱拿起弓弩:“改好了,这次一定没问题。” 阿竹欢呼起来。 “阿尚,苹果摆好了吗?” “马上好了。” 温子昱正在调整弓弩的动作一顿,微微抬头,突然往身后看了一眼。 眸中泄露出几分疑惑,没人? “殿下,你在看什么,苹果摆好了,我们快试试。” “哦,来了。” 温子昱不再往这边看,拿着弓弩走了。 顾岚衣看着他的脑袋从自己手下穿过,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他的发丝,又好像没有。 眼里的红血丝渐渐消退,她甩了甩头,脑海里的嘈杂声终于消失。 她在心里叫了一声系统,然后定神。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身旁的事物光速变化着。 几息过后,空间终于停了下来。 顾岚衣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咻—— 一辆汽车从她的身体穿过。 顾岚衣终于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公路中间。 慢慢挪动身子,来到了街对面老顾武馆的门口。 一切都很熟悉,算起来她穿过去仅仅不到一年,再次站在她家武馆门口却恍如隔世。 “嘿,老顾!这拳套有点硬了,给我换一副。” 一个浑身肌肉青筋明显的男人靠在柜台上,大声嚷嚷着。 “老严,你这个月都打坏了三幅了,再这样下去我这武馆都快被你打倒闭了。” 这声音是她爸爸,那个眼睛里除了武馆再没有其他的人。 老严嗤了一声,“他奶奶个腿的,你不如担心你儿子把你这武馆吃穷了,我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你家女人天天抱怨你儿子可能吃了,还专挑贵的吃。” 顾岚衣愣住了,看向她爸。 老顾闻言却没生气,反而乐呵呵地笑,“胖小子像我,能吃是福嘛。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奶粉可贵可贵,一桶要我三百多!吃得比他爹还金贵。” 老严哈哈大笑起来,笑他不知福。 顾岚衣微微歪着头,费力地转动大脑。 她有弟弟了? 什么时候的事,是她死后吗? 她熟练地顺着记忆里的楼梯走了上去,来到二楼的卧室门前。 还没靠近,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嚎。 “哇——” 随之响起的是她那个女强人妈妈的声音,“哦,宝宝乖,宝宝不哭,不哭了啊。” “呜哇!” “咦,你看这是什么?汽车~,宝宝喜欢汽车对不对?” 婴儿还在哭闹,腿脚乱蹬着。 顾妈妈见小汽车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又去拿奶嘴。 “宝宝是不是想奶嘴了,来,张嘴,啊——。” 顾岚衣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那个向来强势金钱至上的母亲如此耐心地哄着男婴。 小孩儿看起来并不想吃奶嘴,用舌头将奶嘴顶出来,口水流了一下巴。 顾妈妈又去拿毛巾给他擦嘴。 “奶嘴也不喜欢吗?那是不是肚肚饿了?” 小孩儿的大眼睛突然看向门口,然后咧嘴笑了。 “咿呀,呀。” 顾妈妈:“妈妈这就去给宝宝冲奶粉,宝宝不急哈。” 顾妈妈急匆匆地跑出卧室去客厅拿奶粉,在穿过门框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顾妈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赶紧去给宝宝冲奶粉。 “咿,咿啊。” 顾岚衣站在门框下,跟小孩儿大眼瞪小眼。 她被盯着有些奇怪,默默移动了下,走到房间里。 “咯咯,咿呀。” 小孩的眼睛随着她的位置移动,一直冲她笑,嘴里发出一些听不懂的音节。 顾岚衣莫名张嘴,回他:“你好?” 小孩瞬间咯咯地开始笑,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晃着,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第三十八章 两万人命,就这样白白没了? 顾岚衣原本抵触的心理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眼睛弯了弯。 走过去凑近了瞧他。 小男孩的眉眼和她很像,就是皮肤有点黑,黑黢黢的像个煤球。 顾岚衣有些嫌弃道:“你小名不会叫煤球?” 话音刚落,顾妈妈就从门口探出头来,“小煤球?” 小孩闻声笑起来。 顾岚衣:……? 真叫煤球啊!? 槽点太多,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什么反应。 顾妈妈仿佛只是过来确认小煤球有没有睡着,见他还是生龙活虎的,便继续去冲奶粉了。 顾岚衣挑眉,伸手去戳他的脸。 明明她并没有办法触碰到实物,但在那一刻她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小孩脸上软软的温热的触感。 那么脆弱,却满含着生命力。 她在现代待了三天,和小煤球玩了三天。 顾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就去逗小煤球。 在他的面前飘来飘去,明明是个阿飘,在小煤球的眼里仿佛跟神仙一样。 极大的满足了顾岚衣奇怪的虚荣心。 在系统通知她即将返回身体时,她去挨个抱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她不会回来了,她告诉自己。 这里是她诞生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先进,文明,和平。 但她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去自己该去的世界了。 再度陷入黑暗,她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被身体束缚的感觉。 意识联通大脑后,痛感第一时间传遍了她的四肢。 “嘶——” 她睁开了眼睛,光线刺了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闭上眼睛,就见一只手挡在了她的眼前,替她拦住光线。 “顾岚衣!你醒了!” 满含喜悦的如同碎玉般的声音响起,是温子昱。 顾岚衣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光亮后,笑着说。 “是,我回来了。” 温子昱高兴地要往她身上扑,顾岚衣下意识地张开手。 人却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转了个弯儿,扑在她身旁的被子上。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当寡夫了。” 顾岚衣噗嗤笑了,伸手钩住他的小指。 “不会的,你想当我还不愿意呢。” 温子昱瞬间破涕为笑。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站起来。 “我去叫军医。” 他提着裙摆急匆匆跑了出去。 顾岚衣躺在床上心情很好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这里野蛮,落后,危险,战乱,但她却由衷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 温子昱再次跑回来,带着军医给她诊脉。 军医诊脉的过程中,顾岚衣一直盯着温子昱。 然后突兀地开口:“小昱,你好白。” 温子昱听得莫名其妙,没有理她,而是担忧地看向军医,迟疑地开口。 “大夫,要不您给她再看看脑袋。” 军医的手一抖,咳嗽几声,收回来。 “脉象稳定,将军底子很好,恢复的很快。至于头部……没有伤口,应该是无碍的。” 顾岚衣满头黑线地目送军医走出军帐。 然后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某人,把人拉了回来。 “质疑我脑袋坏了?嗯?” 温子昱一招被擒,疯狂地扭动身体,“啊,不是,我没有,你诬陷我。” 顾岚衣的手灵活地从他的衣物伸进去,在纤细的腰肢上作恶。 “哈,别,我只是关心你,快拿开,哈哈。” 温子昱顾及着她的身体,不敢压着她,也不敢大幅度挣扎。 后果就是他只能像个案板上的鱼,任顾岚衣欺负。 不一会儿,她醒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军营,安项远和黄昊都过来看望她,唯独少了赵义。 顾岚衣察觉到不对劲。 温子昱看出她们要说正事,主动出去避嫌。 顾岚衣看着两个副将,也不兜圈子,直接问:“说,怎么了?” 两人支支吾吾地互相推辞。 顾岚衣有些不耐烦,拍拍桌子。 “黄昊你说。” 黄昊哦了一声,回答到:“昨日北蛮又来了,赵,赵将军没有听您的劝告,带着一半人马追了过去……”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顾岚衣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呢?说!” 安项远闭着眼迅速说完:“赵将军遭到了北蛮的埋伏,带出去的人只,只回来了一半。” 晴天霹雳! 顾岚衣瞳孔猛地一缩,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几个字:“你说什么?” 安项远眉眼黯淡,低着头,如同蚁语。 “赵将军带了四万人马,最后只回来了两万余人,包括受了伤的。” 嘣—— 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整整四万将士,死死伤伤只剩两万? 拳头死死握住,指甲扎进了肉里,她却没有感觉。 压下心里恨不得把赵义碎尸万段的怒气,说:“赵义呢?让她给我过来。” 赵义听说顾岚衣醒了,连忙假装自己很忙,窝在自己的军帐中不愿出来。 但到底是没有用。 她还是被安项远从军帐中找到然后被带了出来。 顾岚衣在她进来时便皱着眉,全身低气压。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将印在赵义身上,见赵义如见君。 但直到赵义哆哆嗦嗦的站在她面前,没有一点责任和担当的样子。 她突然忍不住,“赵将军,能否解释一下我两万漠北士兵去哪儿了?” 赵义低着头,“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 顾岚衣皱眉,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赵将军,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贸然追击可能会中计,你也答应过我会三思。” 赵义低头沉默。 顾岚衣气不打一处来,“两万人命,赵将军一句大意了便完了?” “那我能怎么办?我难道是故意让她们去死的?” 顾岚衣脸色徒然一沉,安项远和黄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尤其是安项远,她当即就一脚踹在了赵义的大腿上。 “你能怎么办?两万漠北女儿,按照军令你他娘的是要被杀头的!” 赵义被踹的一个踉跄,乍听此言猛地抬起头。 “我有将印在身,谁敢杀我?” 安项远的暴脾气一下便忍不住了,握着拳头就要再揍她一顿。 黄昊连忙拦住他。 “靠,耗子你拦我做什么!老娘一定要打得她爹都不认识!” 黄昊吼住她,“老安!她有将印,我们处置她要先上报给皇上裁决!” 顾岚衣见黄昊把人拦住,松了口气。 还好黄昊向来理智,不然她下不了床,如果真让安项远把赵义打了,怕是会惹上一身臊。 安项远双拳紧握,狠狠砸在地上,死死盯着赵义。 赵义无端生出了恐惧,全身汗毛肃起。 “那怎么办!难道我两万姊妹的命就这样白白没了吗!” 第三十九章 士气低迷,两日如何扭转乾坤? 在安项远的怒目而视下,赵义的心里渐渐由一开始的愧疚,到惶恐,逐渐生出了一点怨气。 难道是她故意想死那么多人吗? 只是一次决策失误而已,她们居然想要她的命! 她们怎么敢? 她可是丞相独女,一次意外而已,她们竟敢这么对她! 这些想的结果就是在安项远又一次开始扯赵义的时候,赵义突然发飙。 她捏住安项远的手腕,“够了!” “安项远!你只是一个副将而已,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她像是受到了莫大屈辱,低吼道:“将印在我手上,我做决策有错吗?啊?” “你们凭什么指责我,北蛮提前埋伏我怎么会知道?” 顾岚衣从内而外生出了一种狂扇到她闭嘴的冲动,死死盯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低沉道:“为将者,运筹帷幄也。你连敌方有埋伏的可能性都预料不到,你和一坨粪有什么区别?屎壳郎做决策都比你有前瞻性!” 她这话骂的极难听,以至于赵义第一反应居然是: 漠北将军居然是这种素质? 第二反应才是: 她娘的顾岚衣居然敢这么侮辱她! 最后几人不欢而散,赵义在三个人的眼神凌迟下甩袖出了军帐。 帐内,黄昊紧皱着眉头焦躁地说:“两日后北蛮又会发起进攻,我们伤亡惨重,士气低迷,这可如何是好?” 顾岚衣刚醒过来,身体强撑不住,无力的靠在床上。 两人都宛如看救命稻草一样向她看过来,无疑给了她莫大的压力。 安项远:“将军?” 顾岚衣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无奈道:“让我想想,你们先出去。” 安项远身体一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黄昊拉走了。 顾岚衣闭着眼,看起来是在小憩,实则她强撑着转动大脑,思考着破局之法。 没一会儿,军帐门口传来微小的悉索声。 顾岚衣撑开眼皮,刚好看到蹑手蹑脚走进来的温子昱。 温子昱被发现后,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 “呃,那个,我就是进来看看你睡着没有。” 顾岚衣摇摇头,招收让他过来。 等他走到离床一步之遥的时候,顾岚衣突然伸手把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温子昱:“嗯?” 顾岚衣将头埋在他颈窝,脸颊贴着他的,轻轻吸了一口,仿佛在吸氧补充能量一样。 温子昱被她弄得不好意思,却没有推开她。 他的手慢慢落在顾岚衣腰侧,任由她抱着自己好久也不撒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两人身体中间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咕咕声。 两人转头,面面相觑。 温子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岚衣恼羞成怒,捏住他的脸颊。 “不许笑。” “哈哈。” 顾岚衣生无可恋地又将头埋下去。 她睡了这么多天没有进食,肚子饿了不是很正常吗? 对,很正常。 顾岚衣自己安慰完自己,终于重新抬起了头。 正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温子昱开口。 “好了,我去叫阿竹把饭端上来,你先吃一点。打仗的事等吃完再想也不着急。” 顾岚衣此时已经从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了,闻言嗯了一声。 饭菜是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适合养身体的食物,但军中到底物资有限,能有一点油水已经很不容易了。 温子昱见状嗒嗒跑去自己的帐中把泡菜坛子搬过来。 顾岚衣噗地一声笑出来。 “你怎么还把泡菜坛子带来了?” 温子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听说军营里饭菜都不好吃,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一听小殿下是特意给她带来的,顾岚衣也不笑了,伸手把人拉过来又摸又亲。 “我们小昱怎么这么好啊?” 温子昱哼了一声,闷闷道:“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第一次上战场就把自己搞得差点死掉。” 顾岚衣连忙抱着人赔罪,“是我的错,还请夫郎责罚。” 她甚至把脸伸过去,一副你来,她决不还手的模样。 温子昱一愣,然后恶狠狠地捏住她的嘴巴,让她的嘴变得像只鸭子一样。 “罚你两天都只能吃寡淡无味的汤汤水水。” 顾岚衣在心里笑他可爱,面上还佯装哀嚎。 “啊,不要啊殿下,饶了我,殿下听我解释。” 哪知温子昱不按常理出牌,直说:“那你解释。” 顾岚衣哪里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的,闻言果断选择沉默。 然后拿起碗给他喂了一嘴汤。 “食不言寝不语。” “呸呸呸,难吃死了,不要给我喂你的汤。” 顾岚衣的小心机被发现了,只能含泪自暴自弃视死如归地饮下这碗索然无味的鸡汤。 饭后,温子昱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你看看这个。” 顾岚衣疑惑:“这是什么?” 打开箱子,温子昱解释说:“这是我改良后的弩,它可以连续发十支箭,十支发完后才需要重新安装剑匣。” 顾岚衣接过来。 改良后的弓弩在上方多出来一个矩形盒子,顾岚衣叩开机关,里面不多不少正好十支箭。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了,问:“射程呢?” 温子昱:“射程没有变,五十米内穿心,百米内重伤。” “五十米太短了。” 顾岚衣皱眉,弓弩虽然力大,但因为射程原因,在实战中甚至不如弓箭发挥的左右大。 温子昱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早就想过。 “但是我的弩可以连发,不需要刻意瞄准,虽然射程短,但它重量轻,一手便可持稳。” 顾岚衣的眼睛随着他的话渐渐亮了。 “一手便可持!如果骑兵每人配备一把,便可依靠马匹的速度和弓弩的力道灵活地射击!” 骑兵甚少配备弓箭的原因正是因为弓箭需要双手持稳,还需要很强的准度。 但即使一击中心,想要在盔甲的阻挡下靠弓箭射死敌人依旧是天方夜谭。 可弩不一样,弩的力道完全可以一击杀人,哪怕射偏心脏,也能达到重创的效果! 顾岚衣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了,披上衣服就要出去试验弓弩效果。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击退北蛮的把握便瞬间增大了无数倍! 温子昱连忙要扶她,“慢一点,小心伤口又裂开。” 顾岚衣正要说没事,她的身子早被系统治好了。 但话说出口之前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抓着温子昱的手瞬间缩紧。 “距离开战只有两天,哪怕现在快马加鞭去朔方城找工匠制造弓弩,短短两日的时间也无法大量制成。” 第四十章 扬眉吐气的一场仗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温子昱:“弓弩的零件我已经叫人造好了,只剩下安装。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在开战前装完应该没有问题。” 顾岚衣精神一振,“你说的是真的?” “嗯,还能有假不成?” 她笑起来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她松了口气。 “谢谢你。”她郑重其事地说到。 这个感觉还不错,温子昱耸肩,说: “小事一桩。” 糟糕,被他可爱到了。 故作轻松的温子昱太让人想捏了。 在她又一次把白嫩嫩的小脸捏红了后,温子昱终于忍不住撇开她的手。 “好了,我们先去试一下弓弩的威力。” 顾岚衣遗憾地收回手,跟他走了出去。 她们选了一块宽阔的平地,将一排靶子插在五十米外。 靶子一共十块,排列得十分紧凑。 她们要试验改良弩的连发流畅度和威力。 顾岚衣举起弓弩。 咻—— 第一支箭飞射出去,瞬间穿透木板。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无一例外,每一支箭都轻而易举地击碎木板。 现场一片惊叹,安项远激动地要跳起来。 “我的娘嘞,这东西也太厉害了,居然可以一次性打十个!” 十连发! 极大地提高了射兵容错率。 顾岚衣又惊又喜。 弓弩的操作十分简单,装好剑匣后只需要上弦,然后轻轻扣动扳机便可直接射出。 甚至因为射程短也不需要练习,只要手不抖都可以很轻松地射中目标。 她转头,温子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顾岚衣愉悦道:“殿下这次立了大功,需要奖励吗?” 温子昱:“你先打赢了再说。” 顾岚衣不可置否。 温子昱看她得意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要上战场,伤还没好呢,给我老老实实在军营里待着。” 顾岚衣叹了口气,“好。” 之后她们又试验了百米距离的射击,弓弩虽然没有射穿木板,但还是牢牢扎了进去,力道依旧不容小觑。 赵义不知道在赌什么气,整整两日都待在自己的军帐里。 不过其他人也不在意,只要她不出来捣乱她们就谢天谢地了。 零件已经制好,安装弓弩并不难。 于是顾岚衣调了骑兵营的士兵一起安装,两日内便做到了骑兵营人手一把。 而由于是士兵自己安装的,她们对弓弩构造也极为熟悉,不需要顾岚衣再派人去指导她们如何使用。 但弓弩虽然人手一把了,但毕竟时间有限,箭支分配在每个人手里只有二十支。 不过这也没有大碍。 二十支箭内,骑兵营便可接近敌军,那时就是刀剑的天下,也不需要弓弩了。 大战如约而至,顾岚衣虽然没有上战场,但也没有听温子昱的老老实实待在军营。 而是去了战场后方指挥。 赵义依然缩在军帐中,顾岚衣也没有心情理会她。 漠北大军重新排好了她们所熟悉的数阵,比邻而战,将后背交给自己最信任的队友。 顾岚衣亲自拿了鼓槌,双臂大开大合地在头顶挥砸。 鼓面瞬间被敲响,鼓声震耳欲聋。 她没有在意耳膜的聒噪震动,目光坚定地一下一下砸在军鼓上。 漠北军踏着密密麻麻地鼓点前进。 骑兵营再次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列,只是这次她们有意识地控制距离,在距离敌军百米内便开始射击。 北蛮士兵习惯了近身作战,被从空中急速刺过来的箭支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排士兵瞬间伤亡惨重。 “举盾,举盾!给我防住!” 巫娜将军烦躁地大声下令,但北蛮所带的盾牌只有不到半人高。 平时用来近身防御很是方便,可在密密麻麻力道极大的箭矢下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要害都护不住。 “该死的,锦国骑兵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哨兵为什么没有上报!” 但是没人有空回答她的问题。 北蛮人自身难保,那些箭矢威力出奇地大,直接射穿了人体,甚至连身后的士兵也会波及。 一只箭矢穿过人群瞬间射穿了巫娜的左臂,半个身子瞬间卷起火辣痛感,手臂上的洞喷出滚烫鲜血,皮开肉绽。 巫娜痛呼一声,右手扶住刀柄撑着身体,眼球突出。 温郸那个蠢货怎么办的事,连顾岚衣有新武器的事都不告诉她! “停下!给我停下,前锋把人拉住,我们撤退。” 巫娜瞬间做好决定,这种情况她们已经不可能再逆转,她能做的只是减少伤亡。 前锋士兵收到命令慢慢散开,形成弧形的队列,试图拦住漠北骑兵。 顾岚衣看出了她们的意图,举手示意。 骑兵最前端的黄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弓弩别回腰上,双手拉缰。 “拦住她们!” 两千骑兵一齐加速,从侧边逼近北蛮。 巫娜目瞪牙呲,“退,快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短短几息间,漠北的步兵已经冲了上来。 本就岌岌可危的前锋瞬间溃败,北蛮阵列轰然四分五裂。 阵裂了,士气也就散了。 巫娜直到被生擒后带到顾岚衣的面前,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她就败了。 她领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败得这么迅速! 她恍惚地抬头看向漠北的将军,随后咬牙撇头,“技不如人,算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顾岚衣并没有要折磨她的意思,只是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血洗了上一战的耻辱,漠北军内纷纷洋溢着冲天的喜悦。 安项远点完兵,像顾岚衣汇报了伤亡情况。 “共有一百七十二人受伤,咳,一人重伤,无一死亡!” 顾岚衣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场仗这么顺利,居然还有人重伤? “重伤的是什么情况?” 安项远挠了挠头,“我问了,说是追得太急,从马上摔了下来被踩了几脚。” 这得有多着急? 顾岚衣一阵失语,说:“呃……让她好好养伤。” “是!” 安项远走了,顾岚衣悠哉地往军营里回去。 漫天黄沙,战场上血腥味和尸体的臭味渐渐远离,顾岚衣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拍了拍手下的马匹。 下令:“回营!” “是!” 这一场是今年以来打得最畅快的了,士兵们少有如此愉快的回营经历。 “嘿,你没看见,我刚才一箭就扎穿了北蛮那个将军的手臂,那一箭起码够我升个伍长了!” “厉害厉害,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 “那是当然!” 顾岚衣莞尔笑出声。 正在夸夸其谈的士兵瞬间身子一抖,屁股都加紧了。 第四十一章 她不喜欢女人……吧? “将……将军!” 顾岚衣将她的紧张无措尽收眼底,好笑地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是该赏。” 士兵们又开始一波恭喜,纷纷叫着让她回去后请客。 顾岚衣心情不错地看着她们闹成一团,想要回营的心情更急切了。 她也有想要赶紧分享大获全胜的喜悦的人。 加快速度回营后,直奔温子昱的帐中去了。 意外的是,帐里居然没有人! 顾岚衣在温子昱的帐中转了几圈,出来后随手抓了一个士兵,问:“郎君去哪儿了?” 巡逻士兵迟疑地说:“郎君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啊。” 顾岚衣瞬间急了,“他帐中明明没人,今天巡逻的都有谁,全都给我叫过来。” 士兵下意识就要执行命令,转身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又转了回来。 “等等,将军,郎君在您的帐里啊,您早上离开后郎君就没有再出来过。” 顾岚衣抬脚准备去找人的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昨天温子昱是和她一起睡的。 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方才的焦急有失沉稳,便找补了一句。 “哦,好的,我知道了,那你下去,没事了。” 巡逻士兵应了一声,继续巡她的逻去了。 顾岚衣懊恼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就看见赖在她这儿整整一天都没出门的小懒虫正趴在她床上看书。 另一边的地上丢了一地零碎的工具和机关。 温子昱听到动静转过头,瞬间扔掉书,从床上扑过来。 顾岚衣吓得赶紧跨步过去接住他。 “你回来啦!怎么样怎么样?有受伤吗?” 温子昱扒拉着她的衣服要看,被顾岚衣一把拎起来放回床上。 “一点伤也没有。” 温子昱坐回床上看她,眼睛提溜转,看她喜上眉梢的神色,猜测道: “大获全胜?” 顾岚衣瞬间勾起唇角,竭力压制自己的兴奋,矜持地嗯了一声。 “耶!顾岚衣你太厉害了!” 温子昱再次兴奋地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这一次顾岚衣没有再推开他,而是将他转了个方向,自己坐在床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温子昱只顾着兴奋,并没有发现她们此时这个姿势有多么羞耻。 顾岚衣:“我们还生擒了北蛮将领。” “哇!” 温子昱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小迷弟,使劲夸着她。 顾岚衣听着脑海里他的心情值和好感度疯狂上涨,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好,她就是俗气,她喜欢小夫郎满含仰慕与心动的眼神。 这种感觉太让人痴迷了。 系统将一切尽收眼底,觉得这个时候给顾岚衣安装一个虚拟尾巴,怕是会摇出残影来。 巫娜在手,北蛮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精力挑起战争了。 于是顾岚衣为了让大家尽情欢乐,难得允许在军营里办庆功宴。 翌日,温子昱难得起了个大早,把顾岚衣摇醒。 “顾岚衣,别睡了,快起床,我们去朔方城买东西准备庆功宴了。” 顾岚衣慵懒地翻身,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才起床穿衣。 她看着难得早起的懒虫,问:“这么高兴啊?” “嗯哼!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我快开心死了!” 顾岚衣捏住他的嘴,“不许说死,快呸呸呸。” 温子昱笑:“你怎么还信这个啊。” “快点。” “好好,呸呸呸,行了。” 顾岚衣这才放开他。 温子昱知道有些行军打仗的人是非常信仰鬼神的,但他没想到顾岚衣居然也是。 顾岚衣解释:“没有,我不信这个。”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呸呸呸呢?” 顾岚衣一愣,对啊,她以前从来不信鬼神的。 但是她知道,原主是会信这些的,记忆中原主每次上战场都会祭拜鬼神。 但这些不能告诉温子昱,便犹豫着说:“可能随口一说。” “好。” 温子昱没再追问,顾岚衣也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完全归于身体记忆了。 当天晚上,漠北军营里架起了篝火,伙夫们把所有的大锅都搬了出来,煮着大块大块的骨头肉。 顾岚衣把她们带来的所有盐包和调料都拿了出来,给每一口锅都倒了许多,使肉入味。 香喷喷的肉味弥漫了整个军营,巡逻的士兵流了一肚子的泪水,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排的是今天的班。 煮熟后,顾岚衣率先舀了好几碗,命人先给巡逻士兵送过去,每一个人都不能少。 “为了庆祝我们大锦的好女儿们此次大获全胜,特此设宴,大家不用拘束,放开吃!” 有了将军的话,将士们纷纷不客气地端着碗投入抢肉大军里去。 顾岚衣一坐下,怀里就被塞了一个盛满肉骨的碗。 温子昱悄咪咪地说:“我刚才趁你说话偷偷盛的,怕你抢不过她们。” 顾岚衣好笑地刮他的小鼻子,“小机灵鬼,那你自己的呢?” 温子昱一愣,瞬间跳起来。 “啊!我忘了!” 他连忙拿着自己的碗就要去锅里捞,但是大锅旁全都是乌压压的士兵在人挤人。 他为难地看着那群女人,有些无措。 顾岚衣摸摸他的脸,“笨蛋,过来,一起吃。” 温子昱又开心起来,端着自己的小碗和顾岚衣挤在一起。 “嘿嘿。” 笑得像个傻·子一样,顾岚衣好笑的想。 两人围在一起吃着温子昱提前偷来的肉骨头,满足而惬意。 不一会儿,士兵们从锅旁散了。 大概是抢完了,顾岚衣没有在意。 这时,一个士兵被身后的损友们推了上来,结结巴巴地面对顾岚衣。 顾岚衣放下筷子,疑惑地看她。 “怎么了?是肉不够吗?” 士兵身后的损友们又在起哄,士兵的脸瞬间红了。 温子昱警惕地看向她。 怎么回事? 这个女的为什么看着顾岚衣脸这么红? 不会? 这年头连女人都要和他抢女人了? 顾岚衣正耐心等她开口,突然被一个散发着浓郁肉骨头香气的手捂住了脸。 然后便听到自家那个小笨蛋开口说了一句让她颜面尽失的话。 “她有夫郎了,而且她不喜欢女人……?” 士兵们的起哄声静默了一瞬,然后又爆发出惊天的哄笑。 脸红的士兵连忙跳开,撇清关系。 “不是!郎君我没有!我是想说锅里还有一些肉,是给将军和您的,这次能赢得这么漂亮全靠郎君的弓弩和将军的指挥,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士兵们在附和。 “是啊,这次全靠将军和郎君了。” “郎君的弓弩真是太厉害了!” 一片称赞中,只有温子昱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顾岚衣挑眉转头。 第四十二章 嗜酒如命居然不是夸张手法? “看,看我干嘛?” 温子昱理不直气也壮。 顾岚衣被他气笑了,捏住他命运的后颈,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不知道?加个疑问是什么意思?” 温子昱怯怯缩头,觉得自己堂堂皇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她制住多少有点丢脸。 “那,那谁知道你是不是男女通吃呢?” 他赌气说道,“快把我放下来。” 顾岚衣不但没放,反而把他拽过来,用一只手臂将人卡在胸前。 温子昱的脸差点被她按在胸上。 脸颊红彤彤的,下意识憋气,竭力后仰。 这个坏女人怎么这样! 顾岚衣笑:“小坏蛋,我还治不了你了?” “哼。” 士兵们见此一幕更加兴奋激动了,太刺激了,没想到将军居然私下里是这样的人! 顾岚衣在起哄声中凑近他,低声说:“男女通吃倒不会,我只喜欢吃温小昱。” 士兵们只见她们将军凑近殿下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本就脸红的殿下瞬间更红了,整个人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般。 不施粉黛的脸颊上泛着纯天然的桃红色,眼睛因为羞耻一颤一颤的。 热气吹过他的耳垂,温子昱抖了下,眼睛里瞬间氤氲了雾气。 顾岚衣:“请问温小昱殿下,记住了吗?” 温子昱十分羞耻,捂着眼睛说:“记住了,记住了!” 但顾岚衣身上的恶劣因子一经激起,便蠢蠢欲动,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她揶揄道:“那请殿下重复一下,我喜欢吃谁?” 温子昱瞪大眼睛,震惊于这个过分恶劣的女人居然如此厚脸皮。 他的脸颊依然很红,不过这次是气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重复!” 顾岚衣见人急了连忙挥手让士兵们散了,再起哄下去她夫郎就没了。 士兵们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散开了。 顾岚衣这才回头哄人:“好了好了,我叫她们走了。” 温子昱:“哦。” 顾岚衣笑着轻轻挠他下巴,“那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温子昱炸毛:“啊啊啊,顾岚衣你好烦啊!” 顾岚衣的耳朵突然被揪住,温子昱恶狠狠地瞪她。 完了,把人惹毛了。 温子昱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她。 之后不论顾岚衣怎么招惹他都气定神闲地装作没听见,这才让顾岚衣作罢。 【宿主,刚才那一会儿目标心情值下降了好几十点。】 顾岚衣全当耳旁风了。 人生如果不能看温小昱炸毛,那还有什么意思? 整整四天,北蛮那边没有丝毫动静,既没有开战,也没有派人来交涉,仿佛完全忘了她们的巫娜将军还在大锦手上。 顾岚衣去了关押巫娜的牢房。 巫娜的双手被捆在背后,脚上绑了重重的铁链,丝毫不能动弹,就连吃饭也是士兵胡乱喂几下。 哪怕她们并没有用刑,但经过几天的折磨,巫娜也已经十分狼狈了。 顾岚衣施施然面对着她的注视。 “巫娜,你的士兵并没有派人来救你呢。” 巫娜转过头,“与你无关。” 顾岚衣摊手说:“怎么会,我还等着用你换个军功呢。” “你!” 顾岚衣无所谓她的怒意,说道:“不过她们不来救你,倒也省了我的工夫。” 她叫人抬了一坛酒,拆封后倒入碗里。 在巫娜疑惑的眼神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火折子,竟然在巫娜面前煮起了酒! 顾岚衣垂着眼,悠悠地晃了晃酒碗,让酒液的温度均匀地升起。 一旁的士兵,拿来厨房的扇子,站在酒炉后面,居然对着巫娜的方向,慢慢地扇了起来。 余光注意到巫娜的身子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顾岚衣笑了。 “听说巫将军好酒,今日你我畅饮一杯,如何?” 巫娜低下头,“顾将军哪里听的谣言?可笑至极。” 顾岚衣听她否认,倒也不着急。 巫娜嗜酒如命这件事确实保密的很好,原主和其斗了三年也没听到过一点风声。 但是架不住她有系统啊。 【宿主,恕我提醒你,再不去哄你家夫郎,你就没有点数可用了。】 顾岚衣:咳,我也想啊,但他不让我进门,我没法了啊! 【可以翻墙。】 顾岚衣:这样不好。 【……】 巫娜许久未听到顾岚衣的声音,奇怪地看过来,说:“顾将军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出卖北蛮将士的。” 顾岚衣回神,浅笑道:“不会不会,我是那种人吗?” “我真的是想请您喝一杯罢了,毕竟这些年来,我也不得不承认,您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将才。” 巫娜沉默地接受了她的恭维。 顾岚衣也不在意她没有反应,顾自端起煮好的酒在嘴边嗅了嗅,发出满足的叹息。 “好酒,好酒。” 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任由酒水从颊边滴落,拂袖抹去。 巫娜看得眼睛都直了,喉咙又干又痒,恨不得爬过去把酒罐抢过来。 顾岚衣喝完后,又往小炉子上添了新酒,这一次是大锦名酒十里香。 本就飘香的酒味在煮开后瞬间爆炸在整间牢房,在巫娜的笔尖萦绕,仿佛勾魂夺魄。 她难耐地扭动身子。 哑声说:“给我尝尝。” 顾岚衣衔着笑,十分好心地拿起一只干净的碗,倒入滚烫的十里香,将酒碗凑在她嘴边。 巫娜根本顾不上灼烧的温度,张嘴便立刻大口大口地饮着,就在她迷醉得仿佛身处顶峰时,顾岚衣骤然收回了手,酒碗哐地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 巫娜呲牙瞪目,怒吼了一声:“啊!” 顾岚衣呀了一声,“不好意思,手酸了。” 旁边的士兵扇风的手顿了一下,她怎么觉得自家将军有一点点欠揍?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们将军这般稳重的人物,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酒,给我酒!” 巫娜的嗓子沙哑,哀嚎着。 明明没有动刑,她却表现得比遭受酷刑还痛苦,额头大汗淋漓,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双目通红。 顾岚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因没有酒喝便痛苦万分的人,仿佛那不是酒,而是什么惹人上瘾的毒药。 没想到系统说的嗜酒如命居然是真的! 她当时用五十点心情值换了一个巫娜的弱点,结果只得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差点要以为系统是什么诈骗团伙了。 【我才不是!谁会去诈骗你那塞牙缝都不够的几个点数啊!】 顾岚衣:…… 她将目光放回在巫娜身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碗。 第四十三章 看似宠夫,实则是给自己谋福利 顾岚衣:“巫将军想喝吗?” 巫娜使劲点头,目光紧紧追着顾岚衣手里的酒碗,活像饿了三百年的女鬼看到一块肥肉似的。 “给我,给我!” 铁链碰撞的声音混着她的粗喘,看起来十分压抑。 顾岚衣都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 “那请巫娜将军回答我三个问题。” 巫娜挣扎了一下,“我不会出卖我的将士。” 顾岚衣挑眉,“与北蛮无关。” 她将十里香晃了晃,肯定地问:“赵义和你们有交易。” 巫娜:“没有!” 顾岚衣没有意外,点头接着道:“你手里有大锦的兵防布局图。” 巫娜迟疑了,“不是,只有你们军的。” 顾岚衣挑眉,端着酒碗喝下去。 巫娜急了,“第三个问题呢?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顾岚衣轻笑了声,然后将另一只手上的酒碗送到她的面前,气定神闲道:“温郸不仅给了你兵防图,还有大锦地形图。” “没有!只给了兵防图!” 巫娜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大口豪饮,间隙抬眼对上顾岚衣含笑的眼神,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草你爹的,你这个奸诈的中原人!” 顾岚衣弯着的眼角瞬间沉下,把剩下的半碗酒泼在巫娜脸上。 “嘴巴放干净点,你这个没脑子的手下败将。” 示意士兵把东西都收走,她施施然出了牢门,任由身后的巫娜嘶喊。 “把她的嘴堵上,真吵。” “是!将军。” 一旁的记录员连忙把刚才记录下的供词交给顾岚衣。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这些东西她早就知道,但是她需要这样一份供词送往京城。 新鲜的供词刚刚送出去,漠北的军营里就收到一个让所有人晴天霹雳的消息。 皇上,病危! 顾岚衣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心里发沉。 温晁突然病重,连床也下不了,现在的京城完全是被温文掌控了,只等温晁驾崩,她便可以直接上位。 但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温郸下毒偷鸡不成蚀把米,依她那个又蠢又疯的性子,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可怕的预感——京城,要变天了。 但顾岚衣此时完全顾不上去思考京城的局势变动对漠北会不会有影响,她正心惊胆战地观察温子昱的表情。 听到温晁病危的消息已经半个时辰了,他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虽然没有哭,却也没有其他反应。 这偏偏更让顾岚衣担心了,她宁可温子昱大哭一场,或者对温晁的悲惨遭遇冷嘲热讽。 可这些通通都没有,他看起来像是伤心,可又不只是伤心。 她蹲在温子昱面前,从小往上去看他的表情,正和温子昱发呆的视线对上。 温子昱一愣,连忙抬头转身。 恼羞成怒:“你干嘛!” 顾岚衣拍拍腿站起来,插科打诨地凑上去:“我看看你哭了没。” 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就跟从前她口中那些幼稚的小男生一模一样。 “我没哭!” 顾岚衣:“嗯,我看见了,是真的。” 温子昱气得不想理他,却被顾岚衣一把拽进怀里揉搓几下。 “好了,不难受了啊,太医院会尽力的。” 温子昱瞬间不闹腾了,闷闷道:“我们走之前她身体就不行了。” “嗯。” 顾岚衣一上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那次回去看到自己母亲在哄弟弟一样,哄着自己的小夫郎。 “我也没有很难受,她对我也没有很好。” “嗯。” “她也没有很喜欢我,她更喜欢温文和温郸。” “嗯。” 顾岚衣一声声应和着,手上动作不停。 “但是她给了我吃穿,我在宫里能活下来全靠她的宠爱,哪怕只有一点。” “嗯。” 顾岚衣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轻柔,“我有很多,全都给你。” 话说完,她的颈侧一凉。 温子昱欲盖弥彰地埋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想要消除水渍,却越流越多。 他连忙闭上眼睛,仿佛在关水阀一样,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 顾岚衣顿了一下,假装不知道他在哭,继续在他后背上安抚。 “睡一会儿。” “嗯。” 温子昱原本只是想顺着她的话为自己闭眼找个合适的理由,但不知道为何,他居然真的在一瞬间生出了不可抵抗的睡意。 意识渐渐陷入沉睡,在完全落入黑暗之前,他隐约听到了不太真切的声音。 “宿主,你真的要兑换入梦卡?换完你就真的变成穷光蛋了。” “换,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不是宠夫系统吗?我宠自己夫郎你还阻止我。” “行行,反正穷的是你。” 这是什么声音? 顾岚衣在和谁说话? 声音好奇怪啊。 还没有细想,他便陷入了沉睡。 梦里一片高低起伏,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温子昱伸手想要去揪一朵飘在空中的云,却从里面穿了过去。 咦,他为什么碰不到云呢? 不对。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伸在空中的小小的手。 他的手是这么小吗? 温子昱觉得有些不对,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只好放下研究自己的手,到处乱跑着。 但是没跑多久,他突然撞上了一条修长有力的竹竿。 温子昱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傻愣愣地抬头。 哦,不是竹竿,是一个女人的腿。 这个女人有点奇怪,看到他以后不仅没有撞倒他的歉意,反而一脸奇怪的笑。 温子昱觉得有点可怕,爬起来想跑,却被女人抓住提了起来。 “你,你放肆,快放开本殿下。” 女人哦一声,然后骤然松手。 温子昱的身体突然悬空,迅速往下落。 “啊!” 他吓得捂住眼睛,觉得自己的屁股这次肯定要开花了。 奇怪的是,许久过去,居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怯怯地挪开手,对上女人含笑的眼睛。、 她居然根本没有放开手,只是在吓唬他,可恶的女人。 温子昱愤愤地想。 女人被瞪了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 “温小昱原来这么可爱啊。” 温小昱是谁? 温子昱晕乎乎地想,他明明叫温子昱啊,这个女人怎么连名字都能叫错呢?也太笨了。 顾岚衣爱不释手地揉捏着温子昱小小的身子。 她只是入个梦,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梦里的温子昱看起来只有四岁多点,眼睛又大又亮。 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小温子昱身上没有一点肉,甚至连他圆圆的脸上也没有本应该有的婴儿肥。 顾岚衣心疼地亲了亲自己的小夫郎,然后便被一只小手啪唧一下打在脸上。 第四十四章 她真没有猥亵小男孩儿! 小小的力道一点也不疼,顾岚衣却像被打中了心脏一样,在胸膛里四处乱撞。 于是在冲动的驱使下,她抱住小温子昱,就是一连串的啵啵印在他脸上。 “唔…坏蛋,你放肆……唔,快放开我。” 等到顾岚衣终于亲够了,才大发慈悲地把人重新放回地上。 一落地,温子昱就啪唧一下坐在地上,小腿发软。 系统复杂地看着自己宿主仿佛完全忘了入梦的目的,全身心都贴在夫郎身上了。 顾岚衣眼睛放光,蹲下去,说:“小昱,会叫姐姐吗?叫一声来听听。” 温子昱瞪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你放肆,我可是皇子,你怎么敢。” 顾岚衣:“皇子好啊,我就喜欢非礼皇子。” 温子昱气恼,但他却又没有足够的词汇量去骂这个坏蛋,只能把自己气成一个团子。 但是顾岚衣还是不放过他,“快叫姐姐。” “我不叫!” “不叫那我就亲你咯,我真亲咯。” 温子昱连忙伸出小手推她的脸,“姐姐,姐姐!我叫了,你别过来!” 顾岚衣的眼里流露出一点遗憾和失望,她差一点就能亲到了。 她静静地看着气呼呼的小殿下,想了想该怎么哄小孩儿。 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母亲哄弟弟用的奶嘴。 眼睛一亮。 问:“你想吃奶嘴吗?” 温子昱警惕地看向她,“奶嘴是什么?” 顾岚衣打了响指,手里出现了现代给小孩用的安抚奶嘴,然后直接塞进了温子昱嘴里。 “这什么唔……” 温子昱一把取出奶嘴,“呸呸呸,你给本殿下吃的这是什么怪东西?” 顾岚衣目露疑惑,“你不喜欢吗?” 温子昱一脸嫌弃,把奶嘴丢回给她。 “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系统不忍直视自家宿主的傻样,忍不住科普到【安抚奶嘴只适合一个月至一岁的宝宝使用。】 “哦。” 顾岚衣遗憾地收了奶嘴。 温子昱突然问:“什么声音?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 顾岚衣愣住了,惊疑地问道:“你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系统?那是什么东西?” 【梦里是这样的,不过离开梦境时系统会消除他的记忆。】 顾岚衣了然地点了点头。 有点遗憾,她还想看看温子昱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一定很可爱。 某个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喜好有多么恶劣。 【宿主,别忘了正事。】 顾岚衣微睁眼睛,她还真忘了! 【……】 一把抱起全身警惕的温子昱,她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对小小一只的温子昱来说是很高的,他有些害怕,两只脚在空中胡乱蹬着。 “坏蛋!你又要干嘛?” 顾岚衣惩罚似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不许乱叫,叫姐姐。” 温子昱捂着屁股,脸颊通红。 “我不!” 顾岚衣啧了一声,“那叫妻主也行。” 温子昱惊恐地睁大眼睛,挣扎得更剧烈了。 “啊,你不要脸!放开我,你怎么连小孩儿都要下手!” 顾岚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倒也没有,呃。” 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又看了眼怀里四岁大的温子昱。 呃,好像解释不清了。 【你本来也没有多清白。】 顾岚衣沉默了。 她只是亲自己夫郎而已,合理又合法。 【但你的夫郎此时只有四岁。】 顾岚衣捂脸,好了,别再说了,她伏法。 虽然顶着猥亵男孩儿的罪名,但该办的正事还得办。 她抱着温子昱,往一个方向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 在走到第十三步的时候,周围豁然开朗,云雾尽散。 白茫茫的一片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雕梁画栋奢华内敛的宫殿。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床幔后面传来,顾岚衣慢慢抱着温子昱走了过去。 温子昱疑惑地看着周围的变化,还没反应过来。 “谁!?” 窗帘后的温晁察觉到动静,警惕地喊了一声,然后便见床幔被人从外面掀开。 “你要做什……顾将军?这是……昱儿?” 温晁的呵斥到一半突然卡顿,又惊又疑地看向四周。 殿内的侍从全都不见了,所以这是,梦? 温子昱听到声音转过来,奇怪地看向床上。 迟疑地说:“母皇?” 奇怪,怎么感觉母皇变老了好多。 不过他上次见到母皇已经是……是多久来着了?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温晁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在做梦这个事实,惊喜地看向自己四岁大的小儿子。 伸手就要从顾岚衣手里抱过来。 温子昱一愣,下意识抱紧了顾岚衣的脖子。 顾岚衣安抚地拍了拍他,把小温子昱递了过去。 温晁接过儿子后一脸爱怜,轻轻地抱在腿上。 “昱儿怎么这么瘦,是阿林又不给你吃饭吗?” 温子昱鼻头蓦然一酸,眼睛红了。 温晁心里像揪起来似的,连忙伸手给他抹眼泪。 “是娘不好,没照顾好昱儿。” 温晁心里徒然生出一阵后悔,悔恨自己当年心里只想着女儿,对唯一的儿子甚少询问。 连带着让林贵君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儿子。 顾岚衣见温子昱哭了,下意识就要伸手把人抱回来。 温晁不悦地抱着儿子躲开,却被温子昱挣开她的手,自己回了顾岚衣的怀里。 温晁愣住了,“昱儿……” 温子昱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顾岚衣都不知道他这么小的身体里为什么会藏着这么多眼泪,将她整个肩头全部打湿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温晁,毫不留情地抱着温子昱转身走了几步,将身后的一切抛下,重新回到白色云层上的空间里。 温子昱已经哭着睡着了。 顾岚衣怜爱地顺着他的脊背,挺着可爱的呼噜声。 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云雾再一次浓郁起来,遮住了她的双眼。 许久后散开,她已经站在了御花园内,四周一片鸟语花香,和风微拂。 “嘶,好疼。” 灌木丛的另一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顾岚衣抬脚走过去。 十岁的温子昱正在爬树,他的目标十分明确,正是树上那颗红艳艳的苹果。 但是他显然已经尝试过并且失败了。 顾岚衣走近,看到他正蹙眉揉着小腿上擦破皮的地方,显然是刚才爬树时蹭破的。 “不能这样揉,会更疼的。” 她开口,将温子昱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中!” 顾岚衣笑了,说:“我是你妻主。” 第四十五章 坏女人,在梦里也欺负人 话音刚落,就被一张带着果香的帕子糊上了脸。 “放……放肆!” 听到熟悉的词语,顾岚衣心里好笑。 她的小夫郎从小到大都只会这一个呵斥人的词吗? 莞尔一笑,顾岚衣抓着手里的帕子。 帕面上有些脏,染着果香,看起来像是被人用过来摘苹果的。 顾岚衣低头看他:“你想吃苹果吗?” 温子昱正在懊恼,自己下意识把贴身的帕子丢了过去,这可怎么办? 完了,要是被人知道他的贴身物在一个女人手里,他就算不被打死也离死不远了。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就想去夺回自己的帕子。 顾岚衣手臂一抬,不让他够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子昱又恼又急:“不想不想不想!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真不想还是假不想?” “真的!” 适时,一个响亮的咕咕声从他肚子里传出来。 温子昱够手帕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顾岚衣也听到了,原本想再逗逗他,却在下一秒看到温子昱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瞬间急了,“给,给,我不逗了,我错了,别哭别哭。” 温子昱抹了把眼泪,用力夺回手帕,“谁哭了!” 顾岚衣:“我,是我。” 温子昱湿润的眼睛发出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她一眼。 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到底是怎么进来宫里的? 顾岚衣两步并一步,运起轻功落在树上,摘了最上面红得发亮的那一颗递给他。 温子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摘完下来了。 瞪着眼睛,半晌无言。 “你你你,你会飞?” 顾岚衣帮他擦干净苹果,“是轻功。” 温子昱惊了,“哇,能教教我吗?” 顾岚衣随口一问:“你学轻功做什么?” “学会以后我也可以飞去树上摘苹果了啊!” 她顿住了。 下一秒,抓住他的手腕,拿走他咬了一口的苹果,两下塞进嘴里吃完。 “啊!你干什么?” “别吃了,我带你吃更好吃的。” 顾岚衣熟练地打了个响指,地面上凭空出现了炉灶和一条处理过内脏的鱼。 “天啊,你会法术吗?” 顾岚衣笑,“对啊。” 【宿主,在梦境里召唤物品其实不用打响指也可以召唤的。】 【我知道啊。】 系统立马住嘴,对宿主在夫郎面前就像只花孔雀一样的行为无话可说。 顾岚衣一阵流水般的操作,一道散发着热气的罂乳鱼便很快完成了。 温子昱的口味果然从小就没变过,一直咽口水。 “我,我可以尝一口吗?” 顾岚衣浅笑,“一口不行,因为全都是你的。” 温子昱微张着嘴看她,被顾岚衣用大拇指在唇珠上重重按压了一下。 顾岚衣幽深了眼眸,怎么办,她很难忍住啊。 梦境中的温子昱并没有发现刚出锅的罂乳鱼恰到好处的温度有什么不对,只顾着大快朵颐。 顾岚衣克制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片白芒,梦境戛然而止,她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 【宿主,是因为温子昱醒了。】 顾岚衣连忙翻起身,正好看到身旁躺着的人慢悠悠地睁开眼。 温子昱先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 顾岚衣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看向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什么也没有啊,他在看什么? 下一秒,修长白皙的手就呼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使力,只是捂住了她整张脸。 顾岚衣:“怎么了?” 难道是起床气? 正猜测着,就听温子昱愤愤道:“坏女人,在梦里也欺负我!” 顾岚衣:? 【怎么回事?系统,你不是说他醒来后不会记得吗?】 系统疑惑。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一人一统相默无言。 许久,系统才恍然大悟。 【啊,想起来了,我说的是他会忘了系统,不是忘了梦境。】 顾岚衣:…… 温子昱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 只是神奇的是,梦中的一切感受有些过于真实,醒来那刻他还想找找自己吃到一半的罂乳鱼去哪儿了。 对……还有他的母皇。 温晁在梦中已经给他道过歉了。 想到这儿,温子昱的眼睫毛颤了颤。 所有的怨恨和依赖,在生命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此时只希望,他那两个姐姐能念在那么多的偏爱上,善待那个油尽灯枯的女人最后一段时光。 忽然,军营里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和震耳欲聋的鼓声。 顾岚衣心惊,连忙翻身下床匆匆披上外衣。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呆在帐里。” 来不及多做交代,她出了军帐。 “怎么回事?北蛮发起进攻了?” 哨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扶着胸口呼着浊气,“将军,北蛮军队来了,她们拿着大盾做前排!还有十公里就到了!” 她在看见北蛮军露头的第一眼就策马奔回军营,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顾岚衣迅速在心里计算敌军的进程,吩咐下去。 “半炷香内叫所有人在军营外集合,”她顿了顿,“叫骑兵不用带弓弩了,统一给我换重刀。” “是!” 顾岚衣迅速回了帐中穿戴盔甲。 温子昱担忧地看过来:“北蛮此次是不宣而战?” “嗯。” 她心里发沉,北蛮绝对有蹊跷。 怕是温郸又暗中和北蛮通过信了,如今京中已然是温文的大势所趋,不论温郸做什么也只是无用之功罢了。 但她却不能不警惕。 皇权争斗,死得全都是她们这些小鱼小虾。 漠北的将士们分明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可在上位者的眼里却如同蝼蚁,死不足惜。 一切穿戴好,她转头温声说:“乖乖待在军帐里,不要怕,会没事的。” 温子昱点点头,目光坚定:“巫娜还在我们手里,北蛮没了第一名将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不怕的。” 顾岚衣临出帐前,温子昱心里一慌。 连忙喊了声:“我不出去的,就在这里等你!” “好。” 漠北军集结完毕,几天的悠闲并没有让她们疏于训练。 每一名士兵依然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顾岚衣点完兵,手里拿着军旗,双手交叉打了个动作。 这是排列数阵的意思。 将士们纷纷心领神会,阵型有条不紊地变换着。 突然,一个身影从后方跳上了指挥台。 “慢着!” 顾岚衣闻声皱眉,侧身看过去。 “顾岚衣,谁允许你越级下令了?”? 第四十六章 今以此身献国,不畏不退 赵义眉眼不复前几日的阴郁,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顾岚衣疑惑于她在发什么疯。 视线往下,瞳孔骤然一缩。 原来如此! 只见赵义手里提着的,赫然是一柄尚方宝剑。 顾岚衣担心自己看错了,定睛观察,心里愈发暗沉。 是尚方宝剑没错。 赵义何时拿到的尚方宝剑!? 宝剑自大锦建国以来甚少出现,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 一次是开国大将军攻打南疆时始皇御赐,一次是晏平四年宦官祸国,当时的镇国将军提着宝剑入宫直斩奸佞,这才结束长达两年的祸乱。 而这一次,既没有强大到需要稳定军心的敌人,也没有把持朝政的佞臣。 赵义为什么能拿到尚方宝剑? 将士们瞬间轰然惊呆,互相间的说话声烦琐吵闹,直到赵义抬起下巴,高举宝剑。 “北蛮不宣而战,来势汹汹,太女殿下特赐尚方宝剑于我,望诸位同我一起,斩敌佞!” 说到佞的时候,她的视线有意落在顾岚衣的身上。 嘲笑之意不言而喻。 顾岚衣心中愤懑,但大敌当前,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赵义身上。 “赵将军说的是,那便出军。” 赵义笑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没排好阵?” 下方的数阵排列得整齐划一,她这话,分明是要和顾岚衣对着干了。 果然,赵义高声说:“众将听令,布撒星阵!” 她仿佛是跟撒星阵杠上了,誓要用撒星阵一雪前耻。 将士们面面相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顾岚衣,又看了眼赵义手里的尚方宝剑,然后慢慢地按照口令,列好了撒星阵。 顾岚衣自始至终都缄默无言。 看了眼正担忧自己的安项远黄昊二人,她点头以示自己无事。 她走近后举起拳头,一字一句道:“今以此身献国,不畏不退。” 这是漠北军参军宣言的最后一句,每一批将士入军时,她们都会在大锦边境上高声宣誓。 换句话讲,她们守了漠北多久,这句话就听了多久。 安项远和黄昊抿唇,伸出拳头碰上她的。 “此身献国,不畏不退。” 顾岚衣又一次策马持剑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甚至能想到温子昱知道后又要跟她生气的样子。 十万士兵行出不过五公里,便迎面与北蛮碰上。 战场离军营只有短短五公里! 顾岚衣将心里的压下,看了眼北蛮高举队前的重盾。 重盾高三尺,后面由两名北蛮将士撑起,牢牢护住了身后的士兵。 赵义看起来完全不顾对方的防守,一声令下:“将士们,给我上!” 前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对敌军厚厚的盾牌该如何下手。 顾岚衣及时安抚她们,“跟着我。” 她先是用手拂了拂马背,随后握紧缰绳。 夹紧马腹。 “别怕。” 士兵们正在聚精会神地跟随她的动作,忽见顾岚衣策马直直往北蛮重盾前冲了过去。 前锋军们惊呼。 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们下意识地跟随,不去管顾岚衣到底要做什么。 北蛮士兵们见顾岚衣不要命地冲了过来,还以为她又有什么奇怪的武器要使。 “蹲下!蹲下!” 北蛮士兵们的重心下移,盾牌便向后斜了起来。 沙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在距离盾牌三步之遥时,顾岚衣用尽力气将缰绳往后拉,马儿瞬间抬起前肢重重踩上了北蛮的重盾。 漠北士兵跟着她的动作,在顷刻间跨上了重盾。 马匹在巨大的惯性下跃出一个狂野的弧线,在北蛮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落入她们的队阵中。 “啊——” 北蛮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出,瞬间慌了阵脚。 顾岚衣咬牙,青筋暴起,宛如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一转一踏间便亡了数人。 漠北的大军们紧随其后瞬间冲散了北蛮军队。 敌军溃散得过于轻松,撤退的动作也看起来如此爽快。 顾岚衣下意识觉得不对,可刀光剑影间根本来不及细想,侧身躲过一刀后抬手抹了敌人的脖子,她慢慢向安项远靠过去。 “将军?” 安项远呼吸间留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动作,疑惑。 “有些不对?” 顾岚衣踹开冲上来的敌人,与安项远贴着后背,说到。 安项远呼吸声有些重:“哪里不对?” 顾岚衣一愣,“你受伤了?” 安项远的声音有些哑,是压抑着疼痛的感觉。 “一点小伤,将军说哪里不对劲?” 没有空闲再问,顾岚衣连忙稳住心神道:“北蛮散开和撤退得过于爽快了。” 安项远明显没有注意到这茬,这才抬眼去观察北蛮士兵。 心里一惊。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有她这句话,顾岚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连忙用剑挥刺身边的敌兵,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高声说道:“敌军有异,大家后退!” 漠北士兵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纷纷开始慢慢向后挪动着脚步,想要退出战圈。 可北蛮士兵见她们退了,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拖住她们的脚步。 顾岚衣一时间脱不开身又不小心中了几刀。 “唔。” 左肩膀上瞬间皮开肉绽,震得她一个踉跄。 她连忙弯腰躲过敌军攻势,右手以剑峰重击离开原地。 “将军!你没事?” 安项远想要靠过来,却被牢牢缠住。 顾岚衣维持住身形:“我没事,叫大家继续撤退。” 【宿主,要开启痛觉屏蔽功能吗?】 【不行。】 顾岚衣一口否决,她被漫天的血腥味冲得头晕,剧烈的疼痛虽然难忍,却可以让她保持清醒。 漠北士兵在顾岚衣的指挥下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被呵住。 “不许退,顾岚衣,你是想带着大家做逃兵吗?” 赵义站在指挥台上,被重重士兵包围着,手里还举着尚方宝剑直指顾岚衣。 安项远瞬间怒了,“赵义你这个鳖孙,你有种给老娘下来,站在上面装什么孙子!” 她说话间又有敌兵的刀剑上来,顾岚衣连忙替她挡住。 “专心应战!” 赵义气急:“你这个逃兵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种别退啊!” 顾岚衣心烦,高声严肃道:“赵义,你没看出来北蛮的动作有异吗?” 此话一出,北蛮士兵瞬间加强了攻势,顾岚衣躲避不及身上又添新伤。 但赵义根本不听她的话,坚持认为她是想做逃兵:“北蛮人贪生怕死罢了,被我们吓到撤退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大锦女郎岂会怕她?众将听令!不许退,给我杀!” 第四十七章 好感度和心情值都清零了? 顾岚衣惊怒于赵义居然在这种时候一意孤行,拼命扯下军旗。 “听我口令,所有人不要恋战,散开撤退!” 长年的默契和身体的记忆,让将士们在顾岚衣和赵义的命令相悖时下意识听从了顾岚衣的指令。 她们开始抽身,向后方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排巨大的机车出现在北蛮军队的后方! 顾岚衣瞳孔骤缩。 十辆,整整十辆投掷车! 北蛮是什么时候搬运过来的? 她拼命喊道:“快撤!” 漠北的士兵们也看到了北蛮的投掷车,纷纷拼了命地往四周散开。 顾岚衣撤退之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余光瞥见是一块厚重的钢盾。 她恍然大悟。 北蛮的盾根本不是为了挡她们的弓弩,而是用来挡住她们的视线,混淆视听! 因为重盾军走在最前面,她们看到时下意识就将北蛮行军时异常沉重的动静归结于重盾,殊不知真正的原因在于她们后方的机车。 顾岚衣心惊,泛起无限的后悔。 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以至于酿成大祸。 【宿主,往左边跑!北蛮机车的投掷方向在另一边。】 系统算出敌军的大致投掷方位后连忙提醒,顾岚衣应了声。 正要提剑往左去,忽见右后方的安项远身形踉跄,被北蛮士兵拖着无法前进。 这些疯子! 【宿主!】 顾岚衣暗骂一声,电光石火间便杀到了安项远身边,将系统的呼喊抛之脑后。 “将军?” 安项远惊奇地看向利落处理掉敌兵的顾岚衣。 “几个小兵都处理不好,丢人吗你?” 安项远感动的神情一顿,表情看起来格外扭曲。 【宿主,快点,要来不及了!】 北蛮已经装好了巨石。 安项远的左腿一片血肉模糊,行动间格外艰难痛苦。 “将军……” “闭嘴!” 顾岚衣将她扛在肩上,以平时最快的速度向前冲。 这时,北蛮的投掷车在巨大的惯性下以极快的速度将巨石投出。 轰—— 巨石哐一下砸在地上,身后传来接踵而至的惨叫声。 顾岚衣眼眶瞬间红了。 该死的,终有一日,她要她们血债血偿! 轰——轰—— 接二连三的巨石从天而降,顾岚衣徒然力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连带着背上的安项远也摔了下来。 喉咙里发出难以克制的低吼,不知是身体更痛还是心脏更痛。 她不敢转头,怕在尸横遍野看到熟悉的面孔。 【宿主,躲开!】 “老安,起来!” 顾岚衣和系统同时出声。 她拼命拽着安项远,瞳孔中迎着巨大的石块直直往她们这边飞来。 哐—— “唔。” 安项远听到不同于石块落地的撞击声,愕然睁开眼睛。 入目是撑着重盾挡在她身后的顾岚衣。 “将军。” 她瞬间哽咽。 顾岚衣想开口说什么,却在张开嘴的瞬间从口里涌出大量鲜血。 那样重的撞击力度,岂是一介肉体凡躯可以承受住的? 在没人注意到的巨石后面 被鲜血染锈的重盾轰然倒地。 战场上一片厮杀哀嚎,唯独这块地方安静如斯。 顾岚衣在撞击下失去了意识。 安项远一同被砸中,身上的钢盾重量可观,她却不敢去掀动。 将军昏迷,她一条腿早已废掉,哪怕掀开钢盾,她们两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不如…… 系统眼睁睁看着这俩人中唯一一个清醒着的在思考了会儿后也昏死了过去。 这让它不得不怀疑,安项远这厮是不是想装死? 她以为北蛮士兵是狗熊吗? 不吃死人? 然而让它没想到的是,北蛮士兵不是狗熊,而是瞎·子。 这么大两个人,虽然被巨石挡住,又被钢盾扣住了,但依然看起来十分诡异。 居然没有一个北蛮士兵发现不对劲! 系统站在上帝视角,一时无言。 北蛮的指挥是巫娜从前的副将,只见她咧开嘴巴大笑。 抱着胳膊,站在后方。 “别让中原人跑了,给我追!” 一群人犹如蝗虫过境,所经之处掀起一阵黄沙。 然后径直从安项远和顾岚衣的身旁冲了过去。 “杀!” “杀光中原人!” 【……】 顾岚衣是被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机械声叫醒的。 系统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宛如在她生锈的脑子里泼上一桶盐水,头疼欲死。 她的意识终于挣扎着清醒,却在下一秒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目标好感度为零,警告,目标心情值为零!】 ! 顾岚衣一瞬间宛如置身深渊,全身不可控地战栗。 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线,艰难地发问:“你说,什么?” 系统也快急疯了,它的视线受制于宿主周围,根本不知道温子昱那边发生了什么。 【宿宿宿宿主,温子昱的所有数据突然全部清零了。这,这……】 顾岚衣的五脏六腑原本的痛感忽然消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接受痛觉都无法做到。 “是系统故障吗?是系统数据出故障了?” 系统差点哭出来,哪怕它没有泪腺。 【有可能是……】 怎么可能呢? 系统如果有故障它早都告诉宿主了。 可顾岚衣双目无神地看着黑暗,僵硬发问时,它哪里说得出口。 这时,安项远也醒了。 “将军?” 顾岚衣没有出声。 安项远察觉出异样,一只手臂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将身上的盾牌推开。 在看到顾岚衣表情的一瞬间,她突然就愣住了。 身上的盾已经挪开了,但是顾岚衣的视线焦点依旧在身前几寸,双目通红,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 【宿主,我们先去军营看看,说不定温子昱只是生你气了呢?】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顾岚衣僵硬的身子忽然动了动。 “是,一定是。” 安项远见自家将军居然在自言自语,汗毛忽然竖起。 战场上遗留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到处都是被血染红结块的土地。 安项远行军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被吓到。 “将军?” “嗯。” 顾岚衣回话了,安项远才松了一口气。 顾岚衣在心里问系统。 【我们昏迷了几日?】 系统突然沉默,顾岚衣心里再次浮起糟糕的预感。 系统说:【已经三日半了。】 顾岚衣拳头骤然握紧,然后松开。 “三日半了啊,难怪他生气了,我得好好哄哄。” 系统的程序突然错乱,一串乱码,生出了一种名叫心痛的感觉。 安项远怔愣:“将军,你刚才说,几天了?” 第四十八章 什么皇权勋贵?什么狗屁朝廷? 漠北军营驻扎地 举目可见的是支离破碎的帐篷和满地残肢。 之前搭建的篝火堆被全部推倒,存粮的仓库被人洗劫一空。 最严重的是关押巫娜的大牢,木笼从外被人用刀生生劈开,笼里…… 安项远呜咽一声,笼内是驻守大牢的士兵的尸体。 “该死的北蛮人,啊!” 她低吼了一声,心里恨不得将北蛮人生撕活剥。 顾岚衣匆匆掠过一片狼藉,直冲向自己的帐篷。 帐布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里面的桌椅全部被人毁坏。 她的心抽了一下。 床幔全部被扯下来,床尾处还有她们被扯得凌乱的衣物。 顾岚衣又去了温子昱的帐篷,这里明显比她的帐篷要毁坏的轻得多。 只是依旧零碎。 顾岚衣怔怔地看过每一寸,然后俯身把温子昱的收了起来。 男孩子的衣物不能就这么丢在这儿的,她得收起来,之后再问问他还要不要。 她没有在废墟里找到金玉步摇,也不知道是温子昱带走了,还是被北蛮人抢走了。 如果是北蛮抢走了,她之后还要去抢回来。 那是她家小殿下的东西,谁都不能拿走。 但是她现在有伤在身,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 哦对,她买点别的首饰,先让小昱消气。 系统默默听着顾岚衣的心音。 “将军!将军!” 突然,安项远在另一边大喊,她手里拿着一根从废墟中捡来的枪杆撑着身体,惊慌地喊着。 顾岚衣连忙回神过去,“怎么了?” 她刚走过去就知道安项远在惊恐什么了。 只见地上大片的脚印,径直穿过军营废墟。 那方向是……朔方城!? “赵义这个王八犊子。” 顾岚衣脱口而出一声咒骂,却没有闲心去思考自己被安项远同化的这件事。 她扶住安项远,“走,我们得去朔方看看。” 看这情况,赵义恐怕是直接弃营而逃了。 北蛮军居然救走巫娜后没有退兵,而是继续追了上去。 这样的话,朔方城便危险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绕路从林内往朔方城过去。 中途安项远因左腿疼痛难忍,几次险些摔倒,都被顾岚衣硬撑住了。 安项远苦笑到:“将军,我这腿彻底废了,以后怕是不能随您一起上战场了。” 顾岚衣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说得什么屁话,你就算化成灰也得给我上战场,正好我们营里还缺个厨娘,你考虑一下。” 安项远险些再次落泪,“好。” 短短十公里,两人走了整整三个时辰,清冷的孤月嵌在黑漆漆的夜空。 在看到朔方城的城门大开,城墙上飘着的白色北蛮旗帜时,两人的脚步骤然定住。 “不可能!怎么可能!” 朔方城作为大锦朝与北蛮接壤的第一个城池,抵挡过无数次进攻,每一次都安然无恙。 直到顾岚衣带领漠北军横空出世,北蛮人就再也没有摸到过朔方的城墙。 这一次不过三日时间,朔方城怎么可能就这么沦陷了? “是赵义,赵义降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两人瞬间戒备。 “谁?” 一个年过半百满脸皱纹,头发枯黄的女人从林中走了出来,在看见顾岚衣和安项远的瞬间就跪了下去。 “顾将军,赵将军,你们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说着便难忍呜咽,顾岚衣接着树叶间隙洒下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你是,城主府的管家?” 她只见过这位管家寥寥数面,因此语气有些迟疑。 好在安项远一眼便认出来了,“笒管家!你怎么在这儿?城主呢?鞑犴呢?” 笒管家俯下身去,干瘦脊背弯曲成一个过分的弧度,发出压抑的哀哭。 安项远的双手颤抖,情绪崩溃地喊:“你说啊,她们人呢?” 这时,笒管家身后的灌木丛突然抖动了一下,安项远瞬间警惕。 她撑着木杆走过去。 笒管家趴在地上,闭上眼睛,没有阻止。 “谁在里面!” 安项远用力拨开灌木丛,在看到藏在灌木下的棕色衣物后直接伸手抓住把人揪了出来。 一个男孩儿被拽了出来。 安项远惊愕:“鞑犴?” 谁知鞑犴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挣开她的手跑去扶住笒管家。 “呜呜呜,笒姨,笒姨你起来,我害怕。” 他像个半大的孩童一样哭喊着,死命地想要把笒管家拉起来。 在安项远和顾岚衣震惊的眼神中,笒管家安抚住鞑犴后向她们解释。 “两位将军听我说,三日前漠北军大败,赵义带着剩下的士兵逃窜回朔方,城主没有疑心便放她入了城。可谁知……” “谁知赵义入城后很快便向北蛮投了降,城主拼死想阻止她,却被,却被那个天杀的赵义一剑刺在了胸腹。” 笒管家的喉咙里泛起一阵血腥味,身体开始颤抖。 “不巧的是,那一幕恰好被少主看见,少主要冲过去,被我拦下了……” 接着便是惨绝人寰的杀戮,整个朔方城血流成河,堆尸成山,鞑犴被笒管家带着从密道里逃了出来。 但是亲眼看见母亲被杀,全城被屠的巨大冲击让这个年仅十六的男孩儿根本无法接受。 在逃出来后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有时他会记得自己是朔方城的少主,紧紧跟着笒管家,有时他会想起来血海尸山,整个人陷入癫狂。 但更多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会更加离谱。 顾岚衣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 三年前的先帝一纸议和书将落原城拱手让人,三年后的温文一柄尚方宝剑让赵义害得朔方城沦为人间炼狱。 什么狗屁朝廷,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的肮脏地。 什么皇权勋贵,都是一群人面兽心的奸贼小人! 那久埋心底的疯狂念头在这一刻重见天日,甚至一度在她脑海里到达巅峰。 笒管家颤颤巍巍带着她们去了山林深处。 北蛮入城的速度太快,哪怕笒管家尽力说服漠北将士,可愿意与她一同出来的士兵依旧寥寥无几。 两人在从笒管家的嘴里听到那些披肝沥胆的将士们在最后依然坚定地守在朔方城内,和百姓共进退时,悲戚难忍。 笒管家:“谁不想活着啊,出来的将士们共三千五百余人,都是家中有着牵挂啊。” 鞑犴听到家的字眼,突然笑了。 “家,我的家呢?” 他四处找了找,不知道在找什么。 安项远正要把他拉起来,便瞧见他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圆滑石头。 鞑犴一边抬起身来,一边说:“啊,我的家掉了呀。” 说完便要把石头往自己的头上放。 第四十九章 你可见过我家夫郎? 安项远连忙拉住他,“干嘛把石头往头上放?” 鞑犴跳开,警惕地瞪向她:“这是我家,你别想抢我的家!” 安项远怔愣一下,呆呆地放下手。 鞑犴很快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到处叫着自己是小乌龟。 “嗨,小虫子,你家在哪儿呢?” “这是我家,我可以随身带着,厉不厉害?” 笒管家安抚地拍了拍她,“少主最近经常这样,安将军莫介意。” 安项远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介意,她心疼都来不及。 只有顾岚衣默默看着活蹦乱跳的鞑犴,眼里闪过一抹倾羡。 她开口,语气里藏着其他人看不懂的惧怕。 “笒管家,你可见过我家夫郎?” 笒管家惊讶了一下,反问道:“温小郎君没和你们在一起?” 顾岚衣心里空落落的,静默了。 温子昱没有跟着大军逃回朔方城,又会去哪儿? 按理说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可她依旧提着心,不敢放下。 至少目前还没有坏消息。 她安慰自己。 四人从外围的林木一直往深山里走,最终走到了一处背阴的山间溪流旁。 三千余人挤在这一处小小的平地上,甚至不敢生火驱蚊。 “将军!” “将军?” 士兵们见到顾岚衣后,无不惊喜万分。 顾岚衣连忙制止她们。 “声音小点。” 士兵们连忙放低音量,低声道:“将军,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顾岚衣的目光从每一名士兵身上掠过,确认大家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很抱歉,让大家受苦了。” 很简单的话,却让这群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红了眼眶。 “不是将军的错。” “将军不必道歉,冤有头债有主,王八羔子的赵义和北蛮,我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对!让赵义和北蛮人给姊妹们赔命!” 眼见士兵们情绪开始飞涨,顾岚衣连忙出声。 “大家稍安,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姊妹们的仇,她们该偿的一个都跑不了。但是!” 她做了个手势,在漠北军里代表着等候听令。 “现在不可以。我不能不顾大家的性命,报仇的事我不会忘,请大家相信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直到一个声音率先响起。 “我相信将军!”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紧接着出声表决心:“我们相信将军!” 顾岚衣讶异地看向第一个出声的人,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江财?” 坐在溪边石头上灰头土脸的江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将军,是我。” 顾岚衣看着她,欣慰地抿了抿唇。 目光再次坚定,“今日大家先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去周城。” 安项远转头:“周城?” 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去周城。 周城与朔方城一样,也是北境的一座城池。 只是它虽然离朔方城并不远,但在辖区上却并不属于朔方部,也不归漠北军驻守。 而是属于北凉部,由北凉军管辖。 “周城与朔方城毗邻,北凉军为了省事,从不派兵驻扎。因此周城素来是受着漠北军的庇佑,这才勉强安稳数年。” 安项远懂了。 “您是想在周城落脚吗?” 顾岚衣点点头。 笒管家犹豫着开口:“可是周城的城主向来死板……您有所不知,自三日前战败后,赵义将所以的责任都推给了您……” 安项远用迟钝的大脑思索了一会儿笒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后,瞬间忍不住了。 “妈了个巴子的,赵义个鳖孙也太不要脸了!” 顾岚衣深以为然,但却不好开口。 不过笒管家担心的事倒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这个不用在意,毕竟我们有江财。” 安项远疑惑了:“江财?” 一旁的江财听到自己被两位将军提到,连忙应声。 “我在!” 顾岚衣点头,“周城的城主是夫管严你是知道的,不巧,江财正好是她夫郎的亲侄女。” 这层关系再加上漠北军多年来对周城的照拂,周城主很大可能是不会拒绝的。 安项远松了口气。 夜深,士兵们在溪边小憩,安项远烦躁地拍了下蚊子。 忽见顾岚衣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往外面走。 她撑起身子,用气声道:“将军?” 顾岚衣回头,“我出去走走。” 安项远想叫住她,不说外面会不会有野兽,就可能会被北蛮士兵发现这一条也很危险。 毕竟顾岚衣有伤在身。 但她腿脚不便,顾岚衣又决心已定。 夜间的林内,蝈蝈和蝉鸣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更有蚊虫不甚烦扰。 顾岚衣毫无目的地在林中行走,视线四处打量。 【宿主?】 顾岚衣嗯了一声。 【这附近没有温子昱的身影。】 系统有上帝视角,因此可以很快观察完附近的情形。 顾岚衣对它能猜到自己在找人并没有意外。 这片林子恰好在朔方城的东边,如果温子昱从军营中逃了出来,又没有入城的话,便只有这片山林是最好的去处。 顾岚衣越走越远,直到已经可以透过林木间隙看到朔方城上幽亮的火光时,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快停,别踩下去,你脚下有东西!】 顾岚衣一顿,右脚悬在空中,然后收回来。 是什么? 系统没有出声。 顾岚衣疑惑,蹲下身子,眯着眼仔细在泥土上查看。 完全不需要寻找,泥土里被浅埋着的红色珠子格外显眼,瞬间火红的颜色便刺入了顾岚衣的眼睛。 “这是……” 顾岚衣伸手从土里把珠子捏出来,用袖子擦了擦。 小拇指大小的珊瑚珠子,赤红的颜色,温润的触感。 顾岚衣喉咙干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珠子。 “是小昱步摇上坠的那颗?” 【是。】 原本的犹疑在系统的肯定下瞬间消失,顾岚衣胸膛起伏不定。 这是好事,说明小昱真的逃出来了。 那晚顾岚衣一夜未眠,在林中走了一整夜,却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天的时间里,温子昱早已经离开林子。 可他会去哪儿? 顾岚衣除了京城以外想不到任何地方。 幽幽的孤月沉默地照着这个抱着微末希望在山林间寻找的身影,一如三日前,那个在清冷月色下脚步慌乱的少年。 次日,顾岚衣在晨曦将亮时回了溪边。 安项远担忧地看向她,“将军一夜未睡?” 顾岚衣嗯了声,“无事,我不困。” 人还没有找到,她怎么敢睡。 “好了,大家在溪水里洗把脸清醒一下,我们去周城。” 士兵们熙熙攘攘地洗了脸,早起去摘果子的人也回来了,一人分了几个勉强果腹。 大家几口吃完后,正准备出发。 林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将军。” 第五十章 初到周城,温子昱遇险 这名稍显狼狈的男子居然是阿尚! 顾岚衣一惊,连忙往他身后看去,可是阿尚身后空无一人。 “小昱呢?你家殿下呢?” 她急切地发问,紧紧盯着阿尚,等着他的回答。 阿尚看起来有些奇怪,他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颤抖,神情恍惚。 顾岚衣眉头皱起,“阿尚?” “将,将军,”阿尚的声音沙哑哽咽,“北蛮一直在追,树林,我们在树林里遇到了熊,我晕过去了,醒来殿下和阿竹就不见了。” 顾岚衣瞳孔骤缩。 咬牙,“你们在哪儿遇到的熊,带我过去。” 在顾岚衣耐心几乎要枯竭的时候,阿尚终于停住哭腔,慢吞吞地在前面带路。 遇到熊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恰好在她们的路线附近。 顾岚衣便直接带着人一起过去。 阿尚带着她们走到明显被蛮力破坏的树林处,低下头。 顾岚衣脸色难看地环顾四周,这里除了被熊爪破坏的凄惨树木以外,便只有几片衣物碎片,看起来是北蛮士兵的。 三天了,就算有什么痕迹也早消失了。 顾岚衣原本的心理防线瞬间破碎。 北蛮士兵,暴躁的黑熊…… 她不敢想象她的小昱会有多害怕。 胸膛里翻涌着滚烫,顾岚衣的大脑瞬间充血,眼前一片黑,连带着耳鸣失去听觉。 身子晃了晃,手指弯曲,手背血管清晰可见,死死抓住树干。 “将军?” 安项远担忧地看过来。 顾岚衣缓了几息,开口道:“无事,去周城。先去周城。” 她握着剑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就会出现想要回头的念头,然后又压下去。 她的小昱一定没事,一定的。 等她找到了人,再慢慢和那些人一点一点算清这笔账。 周城, 如顾岚衣所想,周城的城主柯亚力果然二话不说便放了她们入城。 “快请进,我昨儿个还说你们会不会来我这儿,果然今天就来了。” 她捞起顾岚衣,就要来一个熊抱。 顾岚衣连忙躲开。 安项远:“柯城主,我们将军有伤在身。” 柯亚力摸摸鼻子,失望地放下手,把目光落在安项远身上。 瞬间笑了,“呀,这不是我安大将军吗?怎么瘸了?” 安项远:…… “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柯亚力大笑着倚在她身上。 她们几个的关系素来变化莫测,完全取决于谁是那个有求于人的人。 显然,此时是顾岚衣和安项远在下风。 “舅母。”江财从安项远身后露出头来,说,“你不要欺负我们将军。” 柯亚力瞪她一眼,“嘿你这个毛头小孩儿,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 她一只手抓住江财的胳膊,使力把她从安项远身后拽了出来。 “今天我就要好好教教你,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要插嘴。” 柯亚力奸笑着,伸手在江财脸上使劲揉搓。 顾岚衣不忍地挪开了视线。 突然,一个狮吼从柯亚力背后响起,震得她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柯亚力!把你的猪蹄给我放下!” 柯亚力双手一抖,江财就麻溜地从她手下逃走。 哭喊着扑进舅舅的怀里,“阿容舅舅,我脸好疼,呜呜呜。” 柯亚力又气又急,“你个小兔崽子,快从我夫郎怀里出来!那是我夫郎!” 江财适时一抖,楚楚可怜。 江容瞬间心疼了,“给我闭嘴!力气大得牛一样,把我侄女的脸蛋捏坏了剁了你都赔不起。” 柯亚力委屈:“呜呜呜,阿容你听我解释。” 顾岚衣咳了一声,“柯城主,不如我们先进去说?” 柯亚力伤心地把眼神从自家夫郎身上挪开,嫌弃地摆了摆手:“行行,进去。” 军队入城时,柯亚力还被自家夫郎扯着耳朵教训。 “让你好好照顾我侄女,你就是这样照顾的?还有,我要你买的鱼呢?哪儿去了?” 柯亚力低头哈腰赔罪。 “我发誓我去了,但是那家店说她们的车队被劫了,鱼没运过来……啊,疼,阿容你轻点。” 顾岚衣远远跟在她们后面,眼睛里闪过一抹羡慕。 城门关闭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影已经淡了。 …… 周城与朔方城虽然同为边境城池,但朔方城是朔方部的主城,相比起来周城就要小上许多。 更甚至,柯亚力连一座像样的城主府都没有。 她带着顾岚衣一行人来到了他们家院子门口,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江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位将军见谅,我们猜到诸位要来,但财力实在有限……” 柯亚力:“诶呀,阿容你给她们解释这个做什么,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穷。” 江容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闭嘴!” 柯亚力委屈巴巴地捂着头。 江容转过头又温声对着将士们说:“不过我们已经和百姓们说好了,大家都很乐意腾出屋子安置将士们,就是可能会简陋许多。” 顾岚衣连忙感谢。 “江郎君客气了,你们愿意接收我们入城,顾某已经很感激了。” 顾岚衣对周城是江容主事这件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难免新奇。 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她几乎要适应了,乍一见周城居然是男子主事,还颇为新奇。 顾岚衣和安项远住进了柯亚力一家的院子里,柯亚力和江容并无子嗣,因此院子里倒是空出了两间屋子。 考虑到军中都是女人,只有鞑犴和阿尚是男子,便让他俩住一间,顾岚衣和安项远住一间。 但鞑犴精神不稳,没有笒管家在旁他更是闹腾,阿尚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经过再三考虑,顾岚衣主动提出搬出去住在百姓家里。 让笒管家住进来安抚鞑犴。 “辛苦将军了,少主这样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笒管家抹着泪弯腰连连感谢。 顾岚衣摇摇头,让她起来。 其实她主动搬出去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每次看见鞑犴发疯癫狂,甚至连安项远也不认识时,她就会害怕。 她的小昱还下落不明,如果他遇到鞑犴这样的情况,他身边又只有阿竹一个男子,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距离周城不远的北凉城,被顾岚衣牵挂的温子昱正抱腿坐在床上。 阿竹一脸担忧地小心翼翼靠近他。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阿竹,小昱好点了吗?” 第五十一章 暴利 一年时间利润翻了五倍? 阿竹失落地耷拉着脸,“殿下还是不理人。” 他犹豫地看向这个在殿下和他落入险境时如天神降临凭空出现救了他们的“女人”。 这位身穿绛红色官袍,腰间配着利剑,眉眼凌厉,处处像女人的人,一开口却是: “小昱给我,我是他师父。” 阿竹当时的心情可谓是犹如飞上云端后又被拽了下来,十分复杂。 他是知道殿下的师父是一名男子,但是殿下并没有说他师父是幽州刺史啊! 这位宋公子居然是男扮女装做的刺史。 阿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了。 宋江羽仿佛已经习惯了旁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神情丝毫不变。 他走过去,坐在温子昱身旁,不太熟练地尽量放轻声音: “小昱?” 温子昱有了反应,但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 宋江羽皱着眉,慢慢用手触碰到温子昱的肩膀。 他还是呆呆坐在原地,没有抵触,也没有反应。 宋江羽叹了口气,“小昱,我是师父,不认识我了?” 温子昱慢吞吞抬头,“师父?” “嗯。” 温子昱低头嘟囔着什么,宋江羽没有听清。 许久,他又转头去看阿竹。 阿竹连忙说:“殿下,我是阿竹,你最爱的阿竹啊。” 温子昱蓦然皱眉,“不是。” “啊?我就是阿竹啊,殿下你不认识阿竹了?” 温子昱没有再吭声,宋江羽却突然挑眉。 “他成亲了?” 他这句问话有点突兀,以至于阿竹一愣,连忙答到:“啊,是。” 宋江羽:“我听说先皇把他嫁给了漠北将军?” “啊,是。” 宋江羽瞬间撇了撇嘴。 阿竹难得见他脸上露出这种男子家的灵动表情,就听他道: “啧,没出息。顾岚衣败得那样狼狈,也值得他念念不忘?” 阿竹脖子一缩。 殿下师父看起来脾气有点不大好,希望不要殃及他啊,呜呜。 接下来整整数日,宋江羽和阿竹都在想方设法地“撬开”温子昱的嘴,试图了解他是什么情况。 但温子昱性格里的谨慎偏偏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不管他们说什么,温子昱都不冷不热的。 最后宋江羽只好作罢,处理完和北凉的事,就带着温子昱和阿竹回了幽州。 阿竹临走前担心地问:“我们就这么走了,顾将军找不到人会着急的?” 宋江羽斟酌了一下,“漠北兵败,皇帝震怒,顾岚衣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况且朔方沦陷后她也下落不明,小昱去跟着她反而不如跟我去幽州安全。” 阿竹犹豫:“可殿下他……” 宋江羽:“我知道,但我们这不是不知道顾岚衣那女人去哪儿了吗?”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小昱身上有什么顾岚衣一看就知道的信物吗?” 阿竹眼睛一亮,“有的有的,公子手腕上的红绳,和那个步摇!” “步摇?” 宋江羽想起来了,他那天赶到的时候恰好救了温子昱,当时地上就有一个折断的步摇,还好他收起来了。 从匣子里找出来,问:“是这个?” 阿竹连忙点头:“对,就是这个。” 宋江羽点头,“行,那就步摇,红绳在他手腕上,我怕再刺激到他。” 两人几句间就定了温子昱的去处。 宋江羽派了信得过的手下带着步摇和信封留在北凉城,等到顾岚衣的行踪有了消息,就把东西送去给她。 正在周城的顾岚衣还不知道自己的小昱已经被带去了离她更远的地方。 她正惊讶地看着面前两名熟悉的人,“杨公子?” 面前穿着麻衣扎着简单发带的男子和他身旁高大的女子,正是杨思羊和小绵两人。 杨思羊也很震惊居然在这里碰到顾岚衣。 “啊,顾将军,好巧啊。” 顾岚衣皱眉,“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她离开京城前将小绵引荐给了北凉军,是因为北凉相比起漠北来说较为散漫。 反之漠北军多年来上下早已固若金汤,将士们早就认定了现在的将领,小绵很难迅速出头。 因此顾岚衣在考虑到这一层面后就将小绵送去了北凉军里服役,在北凉小绵要立功笼络军心会轻松许多。 周城虽然只是北凉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池,但小绵在这里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杨思羊怎么会在这里? 杨思羊躲在小绵身后,“顾,顾将军,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可别把我送回去,我娘会打死我的!” 顾岚衣倒是不会这么多此一举,她自己此时回京城都要自身难保了,哪顾得上别人。 “哦对了,顾将军,子昱呢?你在这里,子昱是不是也在?” 顾岚衣眼睛里露出些许微光又很快暗淡下去。 小绵发现不对劲,连忙拉住杨思羊示意他别说了。 可杨思羊根本顾不上其他,见顾岚衣表情不对,瞬间急了。 “顾岚衣你说话啊,子昱呢?他人呢!” “我不知道。” 顾岚衣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这些日子,她一闭眼,温子昱被敌兵追和遇到黑熊的画面就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脑海里,避不开,挥不去。 她贪婪地想在梦里多看一会儿小昱,可该死的梦境总不让她看清。 自虐似的反复梦到那些从阿尚嘴里听到的画面。 是她无能,没守住上万漠北士兵,没守住朔方城,甚至连她最爱的人也守不住。 【宿主……】 系统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它也有点觉得自己没用了,身为金手指,却连寻找目标人物的功能都不具备。 可它明明……明明隐约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有这个功能的。 为什么又没有了呢? 它想不透,像是有一堵墙横亘在它的程序上,阻止它的运行。 连日的折磨后,顾岚衣终于收到了战败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李阳把粮送来了。 在她们到达周城的第一天,顾岚衣就派人联系了李阳,让她采购大批粮草送来周城。 没想到的是,李阳居然也跟来了。 她带着账本和地契银票。 “将军,朔方盐铺的规模已经很大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想说的是,至少我们的银子够了。” 顾岚衣翻着账本,不可置信。 她知道盐业是暴利,可没想到会这么暴。 短短一年时间,盐铺的利润从她离开到现在至少翻了五倍不止! 第五十二章 朔方落原 是耻辱柱亦是眼中钉 安项远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 “什什,什么?将军你要做什么?” 她满脸惊恐的看着顾岚衣。 李阳没有明说,顾岚衣也没有回答。 但做什么事需要这么大量的银子呢? 答案不言而喻。 安项远实在难以置信:“将军?” 顾岚衣叹了口气,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你让我想想。” 李阳拉着安项远退了出去,顾岚衣一个人坐在狭小的屋子里,思绪纷乱。 这个屋子与她和温子昱在顾府的那个小屋子很像。 陈旧的桌椅,吱呀作响的衣柜。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她想落泪。 怎么回事? 顾岚衣,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夫郎不见了就去找,朝廷腐朽就去推翻,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矫情什么! 她闭上眼睛,容忍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放任最后的 第五十三章 讨贼檄文,天下共振 柯亚力道:“我派出去的人带回了这个东西,送信的人说让我交给顾岚衣将军。” 顾岚衣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心脏砰砰直跳,紧绷着手臂接了过来。 纸面是上好的宣纸,帘纹细腻,手感润柔不似寻常百姓家里的物件。 顾岚衣没有急着拆开信,而是去看那个棉绸黑布包裹。 拿到手里后她便猜到手里可能是什么了,直到掀开黑布,露出里面色泽明亮的镂空金丝,顾岚衣的呼吸都轻了。 是那一支从她手上过了好几个来回的金玉步摇,她不会认不出来。 柯亚力虽然惊讶于这样贵重的金簪居然只用一块布来包着。 但看到顾岚衣的反应这么大又迷惑了,这个金簪有什么来头吗? 顾岚衣轻手拆开信封,在看到字迹失落了一瞬,但随即又蹙起了眉毛。 看得柯亚力一头雾水 第五十四章 妻主有钱了,小昱 武将在心里骂骂咧咧地闭嘴,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 但满朝的文臣却瞬间心寒,陛下这是要保赵义了! 果然,温文下一句话便是:“赵义失职酿祸,该罚的自是要罚。即日起,收回将印与尚方剑,夺官职,押入昭罪寺!” 武将们瞬间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赵义毫发无损地被带出了太和殿。 那名慷慨激昂的武将见状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人拉住。 赵义是赵丞相独女,陛下念在姨母的面上也不会真杀了赵义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陛下居然一点也不顾民情愤慨,竟让赵义毫发无损的离开。 但朝臣哪知,温文是不敢啊。 她这些年背地里做的所有事赵丞相一桩桩一件件都再清楚不过,她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赵家。 温文想到这儿,眼睛暗了。 当年太过于仰仗赵家,竟让 第五十五章 顾岚衣这个奸贼 顾岚衣身形一顿,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偷听她们讲话。 堂下另一个人连忙说:“我当然知道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 “害,我听我家隔壁的远方表姐说,漠北这次造反是因为……” 后面的话顾岚衣没听清,正想再仔细听听的时候,突然堂下传来拍案而起的声音。 “顾岚衣!” 她吓得差点踩空。 怎么回事? 被人认出来了? 只听那人神情愤怒,慷慨激昂道:“顾岚衣这个奸贼,亏我还以为她是个良将,朔方城前脚刚破,她后脚就造反,无法无天!” 顾岚衣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被认出来了。 她收回视线,几步追上小二上了楼。 客栈的上房内部在顾岚衣看来非常精致,住惯了军帐和草房子,又经历了几天风餐露宿,再次看到有床幔的木 第五十六章 顾岚衣绝不负民 系统要说的话都卡住了。 它惊了! 【宿宿宿主,她叫你顾小姐,你被认出来了?!】 顾岚衣十分淡定,起身去打开了门。 在看到门外一身戎装的女子时还是露出了几分惊讶。 她想到会有人来,但是没想到会是北凉城城主亲自前来。 顾岚衣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女子率先开口:“顾小姐,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是北凉城的现任城主宋天韵,我想我猜到您此次入城是想做什么,但是恕我直言,北凉不会参与漠北和朝廷的争斗。” 顾岚衣颔首,不急不慢地抬手,“我知道,您请坐。” 宋天韵迟疑着坐下。 顾岚衣给她斟了一杯酒。 “宋城主,您别急,您先看看这个。” 顾岚衣从身后的柜子上取出一沓信件,和画押的纸张,递给宋天韵。 这是 第五十七章 温子昱恢复记忆了? 幽州城南花满溪,秋千摇扬高复低。 吹笙击鼓园之西,金鞍马踏芳草堤。 花娘满眼歌声齐,今日烂醉归去兮。 幽州位于朔方的东方,与京城遥遥相隔,是大锦朝第二个军事重地。 宋江羽从练兵场回来,州府的下人立马关上了大门,不再见客。 还没等他脱下戎装,就听阿竹兴奋地从房间里跑出来: “宋师父,殿下想起来了!” 宋江羽眼睛一挑,“想起来了?他人在哪儿?” “在房间里呢,殿下正在房间里等着宋师父。” 宋江羽点头,“嗯,行,我过去看看他。” 没想到这小孩儿记忆恢复得这么快,他还以为还得等许久呢。 之前找来给温子昱看病的大夫都说他这是撞到了脑子,只能通过药理来调养身子,至于能不能恢复记忆,什么时候恢复,都要看天意 第五十八章 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男人 “将军!” 顾岚衣蹙眉,“你怎么在我房间?出去。” 那名男子正是阿尚。 她如今住在陈大姐家,不比原来府中下人看得严。 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叫阿尚一个男子进了来。 阿尚双手揪着麻布裙摆,粗糙的布料摩擦在手里,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将军,您近日辛苦了,阿尚受您恩惠不知该如何报答,想着来帮您揉揉肩,按摩一下,殿下总夸我手巧……” “出去。” 顾岚衣干净利落地说,并不想听他胡扯,只想赶紧洗把脸睡觉。 阿尚被打断,眼睛瞬间含了泪,“将军?” 顾岚衣头疼地揉揉额角。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出去!” 阿尚被她吓到了,怯怯地退了出去。 顾岚衣烦躁地关上门。 “呼。” 她这才脱下盔甲,终于可以把自己扔在床上,舒展 第五十九章 温子昱千里寻妻记 考虑到阿尚是温子昱的小厮,顾岚衣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总之已经踹了一脚了,总不能再把他打一顿。 但是顾岚衣依旧很烦躁,像吃了一肚子苍蝇的感觉,憋屈又恶心。 【宿主别生气了,你刚才完成了隐藏任务“拒绝夫郎以外的人的亲近”,系统自动发放了奖励。】 顾岚衣呼了一口气,问:“是什么?” 系统查看了一下。 【镜花水月:可以查看时空内任一地点的景象,时效为一刻钟。】 系统念完后瞬间声音高起来。 【太好了宿主,我们可以看看殿下了。】 顾岚衣没有表现出开心,反而沉默了一会儿。 【宿主?】 顾岚衣抿唇,反问道:“这个卡只能看一个地点?” 【是,是啊。宿主不是想见殿下吗?】 “现在不行。” 【啊?】 顾岚衣果断道: 第六十章 女子三夫四侍本是常事罢了 掌柜一大早就被吵醒,多亏床头闪闪发光的银子才让她压着烦躁,一脸怨念地带着温子昱去了陈姐家。 陈姐家门是开着的,看样子人已经起了。 不过掌柜是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太懒的缘故。 她侧着手在门上敲了敲,喊道:“陈姐,在家吗?” 屋内传来一声应和,“诶,来啦!” 不一会儿,一个皮肤干黄的女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诶呀,你来的真巧,再晚上一会儿我就去干活了,咦,这位是?” 陈姐疑惑地看着好友身旁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子。 掌柜连忙解释说:“这个小妹子是来找顾将军的,我估摸着是顾将军的朋友,就带他来看看。” 陈姐恍然。 温子昱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陈姐身后看去了。 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妻主就在里面? “啊,那可不巧,顾将军 第六十一章 鞑犴:我认识你! 温子昱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怎么又来一个以前的熟人呢? 麻烦。 杨思羊心大地并没有对温子昱平静的表情感到异样,反而主动扑上去。 “哇,子昱啊,终于见到你了,你去哪儿了?想死我了呜呜呜。” 温子昱别扭地挣开,道:“我之前在幽州,刚过来。” 杨思羊点点头,转过来看着阿尚道: “你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顾岚衣都躲着你十万八千里了,你还往上贴呢,丢不丢人啊?” 杨思羊站在原地将阿尚骂了个狗血喷头。 温子昱一边稳重地点头,一边在心里给这位公子竖大拇指。 漂亮。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公子居然骂起人来这么厉害。 而另一边,已经整装待发的顾岚衣突然听到系统播报。 【目标心情值0】 顾岚衣挑眉, 第六十二章 重逢 有如初见 门哐一声被掀开,安项远见到屋里这么多男子,下意识就要退出去。 下一瞬,她发现不对劲。 定睛一看,瞬间跳起来。 “小郎君!” 安项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里站着的温子昱,不可置信破声道:“您怎么在这里?” 温子昱暗想,这又是谁? 安项远迅速围着温子昱转了一圈,然后被鞑犴扑了上来。 鞑犴:“妖怪,抓住你了!” 得嘞,又换剧本了。 安项远被差点扑倒,连忙稳住身子,转过来把鞑犴抱住。 “别闹。” 她转过头问温子昱:“小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奥对,我得赶紧叫将军过来,这段时间将军可被你吓到了。” 温子昱哦了一声,猜到她说的将军是顾岚衣,于是问道:“顾岚衣什么时候能回来?” 毕竟他没有忘记自己主要是为了找顾岚衣的 第六十三章 朔方城终于重现喧闹 温子昱任由她抱着,完全没有生出想要反抗的意思。 顾岚衣满足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问:“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来周城的吗?” 温子昱顺着自己的直觉,乖乖将自己是怎么骗过阿竹和宋江羽,又是怎么偷了人家的钱跑来了周城。 顾岚衣蓦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想揉他鼻子,却在抬起一半后又放下,说:“小机灵鬼。” 温子昱看着她那只手,心底生出了些许失望。 突然想到什么,他从身后把自己的包裹拽出来,然后在里面翻啊翻。 顾岚衣好奇地凑过去,想看他在翻什么。 然后就见温子昱宝贝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推给她。 “我只用了一点,还有这么多呢。我都藏好了没被别人发现。” 他笑了一下,眼睛里难得露出熟悉的狡黠。 顾岚衣配合地哇一 第六十四章 孔雀开屏的求偶行为 温子昱立马把花灯塞回给杨思羊,然后冲了过去。 一把拽住顾岚衣的胳膊,拉的她一个踉跄。 无辜的顾岚衣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温子昱拉了回去。 温子昱阴阳怪气道:“我就离开一会儿,你就招蜂引蝶,怎么,想我给你纳个小侍就直说!” 【目标心情值-50】 顾岚衣冤啊,她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又倒扣她五十点。 她使劲摇头道:“我没有,我正准备拒绝的。” 温子昱横她一眼,在顾岚衣眼里却莫名的可爱。 顾岚衣被他拉着一直走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阿尚后才停了下来。 “我讨厌他。” 顾岚衣低头:“嗯?” 温子昱接着说:“他想害我。” 顾岚衣神情变了,暗下来。 “怎么回事?” 温子昱便将阿竹跟他说的事情经过和自己之前周 第六十五章 他的卑劣被月色隐藏 士兵眼睛通红,攻势一次比一次猛,额上青筋暴起十分吓人,看起来是真的发了狠。 顾岚衣和她过了几个来回,最后一次拳面上挑将她击倒在地。 “站起来!” 她喊道。 有一说一,今天她是真的打爽快了,还想叫士兵起来继续。 但是士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平躺在地上,闻言摆了摆手。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认输。” 顾岚衣这才放下手臂,低头看她。 “行。” 语气居然有些失望。 擂台主早已经躲在一旁,顾岚衣转头没有找到人。 于是她直接望着台下,大声道:“还有人吗?上来!” 台下观众们原本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火还能引到她们自己身上来。 只见台下人瞬间集体往后退了一大步,纷纷默契摇头。 “没有了,没有了。” 顾岚衣见 第六十六章 他的委屈 顾岚衣全都知道 “这是……弩车?” 顾岚衣惊奇地看向温子昱。 温子昱疑惑地回看她,“你不知道?这东西就在我们后院里放着啊。” 顾岚衣一脸懵地摇了摇头,她之前没住几天就去了军营,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处理军务和朔方城的大小事,还真没有什么时间去自己家后院看看。 温子昱也有些惊讶,他也是今天去后院看的时候才发现了这辆弩车,看起来是已经被改造过了。 他犹豫着开口,“可能,是之前的温子昱改装过的?” 顾岚衣一愣,“你说什么?” 温子昱不明所以,顾岚衣怎么反应这么大? 只见顾岚衣摆手让其他人出去,带上门。 她蹲下来,和坐在凳子上的温子昱平视。 “小昱,”顾岚衣柔声说,“你就是你,没有之前的和现在的分别,你只是暂时忘了。这里只 第六十七章 落原城重见天日 “领主,顾岚衣来攻城了!” 受降城内一片嘈杂,北蛮领主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几日,顾岚衣居然又来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刚拿了朔方吗?怎么还有精力?” 小兵都要哭了。 领主啊,现在不是想敌军有没有精力的事,现在是她们能不能守住城门的事啊! 北蛮领主迅速镇定下来,“叫上姐妹们,跟我上城门!” “是!” 顾岚衣停马在城前,看着城门上受降城三个字,目光晦暗。 “她们不出来?” 温子昱突然从后面的车里探出头来问。 这次是他自己要求跟来的,顾岚衣稍稍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毕竟她也实在不放心把失忆的温子昱一个人留在城里。 顾岚衣点头,道:“回车里去。” 温子昱哦了一声,又缩回车里。 顾岚衣下令原地等了一会儿,受 第六十八章 落原江氏为何被屠 漠北军虽然世代是顾家人带领,但唯独林非程是一个意外。 上一代顾家独女顾延年,生性胆小怕死,胸无大志,偏偏此时漠北军里出了个林非程,夺了顾家的兵权。 林非程领漠北军征战七年,直到落原城大败,自此一蹶不振。 三年前的漠北军几乎是在溃散的边缘,顾岚衣临危受命,这才强势将漠北军拉了回来。 整整三年,一步不退地守在朔方城里,稳住了漠北的局势。 而安项远和黄昊不同的是,黄昊是顾岚衣上任后点的副将,而安项远,则是林非程卸任前亲点的将领。 顾岚衣满打满算带了漠北军不过三年有余,甚至绝大多数时间带领漠北的是原主,不是她。 而林非程则带了漠北军整整七年。 哪怕此时军中留存的漠北军不过三千余人,可这三千余人是她军队 第六十九章 打仗可不是看嘴上功夫 顾岚衣稍稍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那你们在城内注意安全。” 江容点点头。 顾岚衣带着两人听着系统的上帝视角汇报完美避开了巡视兵,离开了监牢。 出了监牢后柯亚力和江容便如鱼得水。 顾岚衣看着两人消失在巷子里后,也闪身消失在原地。 【宿主,她们自己在城里能行吗?不会被抓住吗?】 顾岚衣摇头,“柯亚力和江容在周城这么多年,多得是百姓愿意收留她们。每天换一家留宿,任林非程把周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 系统膛目结舌,像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一人一统说话间,顾岚衣就回到了朔方城。 温子昱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怎么样?柯亚力和江容人呢?” 顾岚衣摇头。 “她俩不愿意出来,要留在周城。” 温子昱疑惑了。 这世 第七十章 杀人不眨眼的豌豆王子 北风簌簌,顾岚衣悠闲地打道回城,忽然听见下属的惊叹。 “将军,是幽州军!” 顾岚衣一惊,回头,果真见一队举着幽州旗帜的军队向这边过来。 顾岚衣戒备住,吩咐下去,“全军警戒,原地戒备,我过去看看。” 安项远想拦住她,被黄昊按住。 “听将军的。” 顾岚衣只身策马上前几步,幽州军队果然在她面前一公里处停了下来。 身着戎装的宋江羽同样没有下马,挥挥手,身后的人就讲被捆住手脚的林非程扔到了顾岚衣的面前。 “顾将军,初次见面,我是宋江羽,这是宋某给你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宋江羽? 顾岚衣讶异,这才仔细打量了宋江羽几下,却怎么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个男人。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的视线在其他男子身上停留 第七十一章 顾岚衣真的弃武从医了? “黄将军,宋刺史那边又在找您呢。” 她的思绪突然被打断,黄昊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疲惫。 谁来救救她,她真的不想再伺候这位主了。 不过还好这一次宋江羽找她不再是乱七八糟的各种挑剔了,而是真的有正事。 一起来的还有顾岚衣和安项远。 宋江羽既然决定了要助顾岚衣一臂之力,必然会毫无保留。 她先是和顾岚衣确认了接下来的计划,是否要尽快拿下上都。 上都的位置十分关键,三面分别与周城,朔方和五原郡相邻,宛如一块凭空突出的崎岖,被她们的势力包裹着。 顾岚衣摇头,“不急,近一个月将士们奔波劳碌,甚少休息,我们的军需也需要时间准备。” 调动粮草和武器制备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她们前几场战斗每一次都是战前紧急 第七十二章 吹一吹,不疼了2.0 顾岚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你先回答我身体有不舒服吗?” 温子昱点头,听话地想了想。 “嗯……晚上睡不着算吗?” 系统:【怎么不算呢。】 顾岚衣没空理它,闻言皱眉道:“睡不着?你怎么没跟我说?多久了?” 她问出话后又升起了几分自责,她天天和小昱睡在一起,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小昱晚上会失眠。 顾岚衣懊恼地抱住温子昱。 “对不起,对不起。” 温子昱不懂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没事啊,只是失眠,而且我一点也不困的,可能跟我失忆有关?” 他笨拙地安慰着女人。 但顾岚衣摇摇头,不是的。 不是的,失眠很有可能是内力过分充沛,不断冲击着紧绷的经脉,温子昱不觉得困也是这个原因。 哪里有人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还精力 第七十三章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这日顾岚衣有事需要去与五原郡郡主相商,因此将温子昱的习武之事短暂地托付给了宋江羽。 温子昱愁眉苦脸的,“妻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练武的,我一定不会偷懒,你让阿竹监督我也可以啊。” 许是怕老师是古今中外天下人的通病,哪怕是温子昱也不例外。 他面对着宋江羽时,总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但这件事却是没得商量的。 不论他怎么撒娇打滚,顾岚衣都不为所动。 她找宋江羽来看着他并不是为了监督,她的小昱有多乖她知道。 她怕的是如果小昱的内力出了岔子,有宋江羽在她会放心一些。 顾岚衣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的发丝,轻哄道: “小昱乖,五原郡内的官员复杂,这 第七十四章 四十有二的“小女孩” 顾岚衣在一瞬间便到了温子昱的身边,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只用袖子捂住他的鼻子。 宋江羽在瞬间便认出来了,语气急促:“是蕴气粉,顾岚衣快带小昱出去!” 顾岚衣在她出声时便抱着温子昱一脚踏地,运起轻功落在了几公里外。 宋江羽随之而到。 蕴气粉是江湖上的人为了短时间内提高功力而研究出来的一种药粉,透支的是用药人的健康。 刚才吸的那少许几口对正常人根本不会有太大反应,但是温子昱的经脉根本经不起一起蕴气粉的威力! 顾岚衣放开温子昱的手都有些抖,“小昱,出气,快吐气。” 温子昱的脸色通红,双目紧闭,像是溺水绝气的人,只能死死攥着顾岚衣的袖子。 顾岚衣当即以掌贴上他的胸口,运气去疏导温子昱体内疯狂乱窜的内力。 第七十五章 温小昱大变活猫 胡梓的方法听起来简单。 既然直接散尽内力多少会伤身体,那就采用较为温和的方法——转移内力。 顾岚衣:“可是小昱已经昏迷,该怎么转?” 正常的转移内力一般只能由内力较高的一方主动将内力打入另一方的身体里。 可如今她们两个条件:内力更高和主动都没法达到。 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温子昱,把他的隔壁塞回被子里。 九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慢慢入秋,可室内的温度并不低,何况温子昱的身上盖了很厚的被子。 可是就算这样,他皮肤的温度依然是微凉的。 顾岚衣慢慢地摩擦着他的手指,突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岚衣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回头看胡梓,听她怎么说。 胡梓看到她的小动作,挑眉道:“顾将军,你可知有一种花,名叫白头翁。” 第七十六章 这么笨会影响下一代基因吗 顾岚衣心里惦记着自己答应温子昱的罂乳鱼,于是抱着他到了水池边。 “喜欢哪条,挑一个。” 温小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整个猫眼都被水里游来游去摆着大尾巴的鱼给吸引过去了。 “喵。”好多鱼。 顾岚衣挑眉,指着一条问:“喜欢这条?” “喵。”都是我的。 顾岚衣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就是喜欢这条了,我们去拿网捞上来,给小昱做罂乳鱼。” 她转身时,温小猫突然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叫了一声。 “喵!” 顾岚衣一惊,连忙伸手去捉它,却被灵活地躲过。 温小猫的眼里只有那条可恶的摆着尾巴的鱼。 “小昱!” 哗—— 顾岚衣手忙脚乱地去捞水里的温小猫,结果猫是捞上来了,就是嘴里还倔强地咬着鱼的尾巴。 那条鱼比他整只猫还要大 第七十七章 不听话的长毛怪 晨曦初起,微凉的日光从窗户缝里悄悄地爬了进来,窥探到床上正熟睡的一人一猫。 顾岚衣睡得不太安稳,睡梦中自己被一座大山牢牢地压在底下,呼吸困难又动弹不得。 她险些要以为自己是那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马上就要有一位从天而降的玄奘大师将自己救出。 突然,她的鼻尖被什么柔软长毛怪搔痒了一下,细长而恐怖的毛发钻进她的鼻孔,她在即将窒息的时候猛地打了个喷嚏,惊醒。 “喵!” 温子昱睡得正香,突然被她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整只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尾巴竖直,又在顾岚衣的脸上胡乱地扫着。 顾岚衣听到他的叫声后,抬起来准备狠抓一把的手突然顿住,改为轻轻放在他的身上。 刚醒来的声音有点沙沙的哑,她笑道:“好你个小长毛怪 第七十八章 渣女将军的替身娇猫 顾岚衣被他搞出来的动静吸引着转头,却在屋里没有看见温子昱的影子。 她皱了下眉头,站起来。 “小昱?” “喵~” 委屈的猫叫声从书架底下传来,顾岚衣疑惑地走过去,就看到被他搞乱的画筒。 罪魁祸首正在画筒里蹲着,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等着她救自己出去。 顾岚衣笑了,“笨死你了,自己把自己放进去,你是画卷吗你就进去?” “喵~” 温子昱软软地叫了一声,催促她赶紧抱自己出去。 顾岚衣好笑地拎着他的后颈,把整只猫拽了出来。 “一会儿不看着你就给我闯祸。” 温子昱无辜地叫了一声,用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腕。 顾岚衣揉了下他的小身子,把他放在自己怀里。 “好了,不许捣乱了,跟我看卷宗。” “喵~” 因过竹院 第七十九章 谣言是怎么产生的 李阳神情恍惚地看着顾岚衣手心里吃着糖醋鱼的小白猫,表情变幻莫测。 最终犹豫了一下,开口叫到:“殿下?” 温小猫专心地吃着鲜嫩滑口的鱼肉,并没有理她。 顾岚衣温柔地顺了顺他背上的毛,“他在吃饭,别打扰他。” 李阳:“哦。” 她摸了摸鼻子,抱紧了自己的肥猫。 玳瑁一脸嫌弃地挪动了下身子。 酒楼外的银杏落下来最后一片焦黄的叶,昭示着今年北方的冬天提前到来。 京城的皇女府里早早搭上了炭炉。 温郸一脸烦躁地在府里踱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涯一。” 话音刚落,屋内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单薄身影,在温郸面前悄无声息地跪下。 低沉的声音响起:“主子。” 温郸点头,脚下往前几步,焦急地问他:“你确定温子昱吸 第八十章 造反理由的多版本谣言 屋后隐去身形的蒂和莲对视一眼。 两人并不知道屋内已经不止她们两人了。 顾墨见温文动了怒连忙帮她顺了顺心口,安抚道:“无厘头的传言罢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温文的胸膛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蒂惊讶地挑了挑眉,怎么这中原的男子这般没有脾性,枕榻之人心心念念着另一人,他居然一点也没有生气,居然还反过来安抚女子。 蒂在心中啧啧了一声,伸手在身侧的莲手上摸了一把。 莲拍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老实一点。 偷腥不成的蒂收回手,继续看向屋内的两人。 温文接过她的墨儿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那边传来消息,温子昱并没有死,但却一直重伤不醒,顾岚衣现在正四处寻医呢。” 顾墨温柔小意地靠在她怀里,“陛下可要出手 第八十一章 何人种下苗疆蛊毒 宋江羽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冷冷道:“黄将军,请。” 顾岚衣乐呵呵地看他俩离开,转身想继续她的正事——哄小昱出来。 转身却发现温子昱正在自己脚边,刚准备扒拉她的裤腿爬上来,就被她的忽然转身吓了一跳。 “喵!” 顾岚衣十分意外,不是缩在床底不愿意吗,怎么自己又出来了,还来扒拉她裤腿。 她蹲下身,小心地抱起温子昱,轻轻拽出他的小爪子,仔细看自己刚才剪到的地方。 只是破了点皮,并没有流血,顾岚衣松了口气。 下次一定要小心点了,差点就伤到他。 “喵呜。” 温子昱缩回自己的爪子,踩在顾岚衣的小臂上,还要往上爬。 顾岚衣不明所以,“怎么了?小昱。” “喵~” 顾岚衣只好放低身子,方便他爬,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第八十二章 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顾岚衣的“小东西”正溜达在大街上,好奇地看向街上人来人往。 小贩卖力地叫卖着:“卖大饼嘞,新鲜出炉的大饼,诶,哪里来的野猫,走开走开。” 温子昱一个不察,被卖饼的小贩踢了一脚,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小脑袋瓜被踹得嗡嗡得,肚子有些疼,他迷茫地叫了一声。 “喵?” 可是这次没有一个傻大个再抱着他耐心猜他在叫什么了,他身边不断有大脚走来走去,温子昱东躲西藏终于到了街边行人较少的地方。 “爹,快看,有猫啊!” 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指着温子昱喊道,他身后的男子坐在地上,面前摆着零零散散的针织物件,闻言转过头来,嫌弃地说道: “脏兮兮的,你别碰它,到时候一身跳蚤我可不给你洗。” 小男孩哦了一 第八十三章 肥猫不得入内 她几步走过去,伸手揪了一片梅花花瓣下来,塞进口袋里。 温子昱:“喵?” 顾岚衣把花瓣扣在他的脑袋上,笑道:“小红帽~” 温子昱摇摇尾巴,用前爪把花瓣扒拉下来,用牙齿啃着花瓣。 梅花的花瓣上只有少许的白雪,十分干净,顾岚衣也就随他啃了。 “笨猫。” 抓住什么都要往嘴里塞,怎么就笨成这样了。 顾岚衣重新拢住大衣往城主府走去。 自从新城主上任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去城主府了,所有的公务全部扔给了新城主。 新上任的城主也是干劲十足,没日没夜地干活居然也没有叫过累。 新城主名叫严涵,顾岚衣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个文人,身上有一股书生的天真执拗。 今日她不得不过去乃是源于这场大雪惹得祸事。 据说是福寿酒 第八十四章 霸道猫猫独宠主人 她的视线停在福泰脸上,一直看到福泰差点腿软准备改口说自己砸锅卖铁也要把马匹的钱赔上时,她终于松口了。 她想了一下,问两名住客:“这个钱你们急着要吗?” 两人纷纷点头:“急的,我们姊妹两人只是走商暂住客栈,之后还有其他城池要走的。” 顾岚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阳。” 正在教训玳瑁不要欺负小公猫的李阳突然被点名,猛地一抬头,“啊?” 顾岚衣叹了口气,“你把福泰的账记上,然后拿十两银子给她们。” 李阳连忙应下来,从自己的钱袋里数了十两递给住客两人。 顾岚衣挑眉:“李老板发财了,随身带的银子比我还多。” 李阳打着哈哈,“哪里哪里,将军您就别打趣我了,我这不是今天准备和玳瑁出来大吃一顿,这才带多了 第八十五章 你最好是真的有 温文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的脚腕被死死绑在一起,用的还是她自己的腰带。 她身上穿的还是睡袍,松散着,下面仿佛在漏风。 胳膊被绑在身后,完全无法动弹。 面前四个棕袍人打量着她,然后其中一名走上来,从她嘴里拽出来了肚兜。 温文不能确定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因此谨慎地没有开口。 棕袍人问到:“你的任务是什么?” 温文皱眉,嗤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们有什么目的?” 蒂烦躁地踹了一脚,“让你回答你就回答,死人渣都落在我们手里了还装什么大王八?” 温文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踹她! 她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何时有人敢用这么粗鄙的语言来骂她? “小小庶民,尔怎敢!” 蒂又踢了她一脚,连手都不想动,生怕这人渣身上还 第八十六章 您是黄小姐 “是!将军。” 下人离开后,顾岚衣过去拿起温子昱的毛球。 小猫挥着爪子想夺过来,被她躲开。 “别闹,这个球脏了,我给你重新取一个。” …… “不行了不行了,歇一歇,我真的累死了。” 黄昊往后倒去,瘫在地上,仿佛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 宋江羽提着剑,嫌弃地看向她,说:“才一下午,你就不行了,漠北军的副将就这点能耐?” 黄昊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前锋,我真不行了,宋刺史手下留情。” 她这话是真的,她虽说担了个副将的名号,但其实她的功夫和安项远与顾岚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本来就是一个类似军师的位置,但军师没有军衔,是顾岚衣执意要给她这个荣誉。 她还记得将军在全军面前宣布她晋升副将说的话:“你 第八十七章 冲着系统来的! 宋江羽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练兵场一片嘈杂,哨兵高声喊着:“将军那边出事了!” 黄昊瞬间爬起来想都没想就往顾岚衣的院子里冲过去。 宋江羽一愣,看着她焦急狂奔的背影,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找不到小伙伴,在院子里焦急打转的尚显稚嫩小姑娘。 半个时辰前…… 顾岚衣正在盐铺里同李阳商讨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朔方的加盟店遍布全国后,吸引了许多其他行业的效仿,甚至有一些杂粮铺也联合起来抵制朔方在盐业上的垄断。 她们的联合虽然确实影响了朔方的一些客流量,但对于拥有自己盐场的朔方来说依然微不足道。 顾岚衣在意的是另一块肥肉。 “既然她们这么不想我们一家独大,那我们就把她们的肉也分一杯羹。” 李阳眼睛一亮,“您这 第八十八章 清白不保的小猫咪 被她控制住的棕袍人正是莲! 蒂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顾岚衣精准捕捉到她的慌乱。 顾岚衣笑了,那么明显的担忧,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蒂低声说道:“我们的目的……当然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迎着顾岚衣的刀将脖子怼上去,任由削铁如泥的刀刃划开她的脖子,伸手瞬间搭在莲的肩膀上! 空气突然再次凝固,顾岚衣眼睁睁看着她们再一次凭空消失在空气里! 蒂的笑声传来,人却完全隐没。 “当然是你了~” 看到这种景象的其他人全都惊恐万分。 顾岚衣正要发愁怎么安抚她们,就听系统说了一句。 【我来!】 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人突然全部昏倒在地,包括看了全程的李阳。 顾岚衣挑眉,“你把她们的记忆全消了 第八十九章 小猫咪也不想偷看主人洗澡啊 “喵!” 温子昱被她哄小孩的语气属实刺激的毛都炸了。 顾岚衣怎么回事,居然变成了这副肉麻的样子,他刚恢复记忆实在招架不住。 是的,出乎意料的,温子昱居然在那撞击一下中恢复了记忆…… 刚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是只猫,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这些日子的记忆充斥了脑海。 他花了半个时辰整理思绪,惊愕地发现自己变成猫这件事居然和顾岚衣脱不了关系,毕竟她显然就是一副知情的模样。 顾岚衣还在那儿一口一个小昱,哄着他洗澡。 温子昱被她摸了全身,忍了又忍才没有伸爪去抓她。 顾岚衣正给他捏爪爪,却被他挣开了。 她嗔怪道:“不许捣乱,赶紧洗完,一会儿水就凉了。” 温子昱哦了一声,乖乖不再挣扎。 顾岚衣快速给他洗完擦干,也 第九十章 恢复记忆的小猫咪依旧要被吸 被子的重量可比浴巾厚重了不止一星半点,温子昱这次钻出来废了好大力气,等他出来的时候顾岚衣已经回来了,正在捡拾碎片。 温子昱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有些委屈。 他不是故意要捣乱的,虽然那个瓶子确实是他撞下来的。 他想了想,又有些气,这个坏女人二话不说就指责他。 猫咪天生的傲娇性子在这个时候影响了温子昱的脾气,他愤愤地在顾岚衣的枕头上抓了抓小爪子。 让她说他!让她责怪他! 把她的枕头抓烂,看她晚上怎么睡觉。 温子昱抓了一会儿,枕头的线头被他抓破后,突然又有些心虚,连忙欲盖弥彰地用爪子按在翘起来的线头上。 爪子拿开,线头又翘了起来。 “喵~” 他下意识叫了一下,赶紧去看顾岚衣的反应。 好在顾岚衣正在专心清 第九十一章 看破不说破是系统的良好品质 日落西山,近日里倒是不再下雪,但经过一天微凉日光的照射,屋外的雪却也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 “将军!今日时辰到了,我先走了啊。” 安项远冲顾岚衣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要离开。 顾岚衣疑惑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着急?家里失火了?” 难道是鞑犴有什么事? 不然她想不出安项远这么着急下班的原因,往常可是就她最勤奋呢。 安项远嘿嘿一笑,说道:“将军说笑,过几日就是春节了,这不是急着去买些东西置办一下家里吗?再过一会儿店铺就都关门了。” 春节? 顾岚衣愣了下,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回家又沉浸在猫咪的温柔乡里,还真的把过年的事给忘了。 想到她虽然现在是有钱了,但她们家还是一副一贫如洗的样子,她就有些心虚。 第九十二章 男孩子天生就爱美 最终顾岚衣废了好大的工夫才阻止了安项远邀请她一起去过年的想法。 这可是她和夫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怎么能让她们这些人来横插一脚呢? 温子昱最近有些烦恼,但是顾岚衣一直沉浸在过新年的气氛里,他也不想拿自己那点无聊的想法去打扰她。 只是他有事想要和她说话,出口却是猫叫声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低落。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就在侧屋的床榻上好好地躺着。 顾岚衣每日都会过去给他的身子擦洗喂食,却唯独不让他进去。 他气急败坏地在门口挠木门,却还是被顾岚衣无情地拒绝。 “乖,你在外面等一下,我给你喂完水就出去。” 有点奇怪,他想。 他自己被锁在门外,顾岚衣在里面给他……的身子喂食。 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不知道被顾岚衣擦了 第九十三章 偷一次猫被笑三年 顾岚衣卖关子不成,反被小猫鄙视的一眼,也不气馁。 “还没到睡觉时辰呢,来看看嘛。” 顾岚衣不顾温子昱的意愿,一把搂过猫,把小猫的头扭过来。 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水帘,温子昱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是什么? 他愣愣地看向眼前这幅神奇的画面,甚至还用牙齿磨了磨舌头,是疼的,不是在做梦。 水帘慢慢形成了一个饼状,忽而里面出现了画面,甚至还有声音。 “顾将军,踢轿门。” 红色的画面忽然被眼熟的白皙手指掀开了一道豁口,温子昱这才意识到,那不是红色的背景板,那是他的花轿帘。 他的手掌停在半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温子昱知道自己是在等那个人来扶。 他当时在想,本殿下可不能表现得对新娘很好奇,要矜持一点 第九十四章 不过是调换一下性别罢了 “小昱?” 顾岚衣愣住。 温子昱拒绝脱下红袄。 被小孩扯了又不是这件红袄的错,只是碰巧而已。 猫猫心,海底针。 刚才还拒绝穿大红色马甲的小猫咪此时又拒绝顾岚衣脱掉。 顾岚衣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好在她的灯笼已经做的差的不多了。 小男孩还在那里哭喊着要红袄。 “为什么妹妹都有新衣服,就我没有?” 铺子老板狠心地拍打了一下他,“你妹妹那么小,你跟你妹妹争什么?没有红袄就去扯客人的宠物吗?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小男孩在屋内哇哇大哭,铺子老板丝毫不管,战战兢兢地看过来。 “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赔钱货惹的都叫什么事,您的猫还好?”她低着腰谄媚地问着。 顾岚衣并没有想追究她的意思,只是斜 第九十五章 直冲云霄的无畏 顾岚衣最终决定过完正月十五再出发,并不是她有什么恋家情结,节日必须要在家里过什么的。 只是因为被大家强烈要求上元节一起赏完灯再离开。 朔方城每年都有上元节暮色之时一齐往天上放祈天灯的习俗,每逢上元,漫天灯火,街上流光溢彩,喧闹非凡。 原主身为漠北将军,当然看过不少,可这是顾岚衣第一次看。 便在众人的推搡下应了下来。 温子昱:“喵喵喵!” 他也想看花灯。 嗯,当然这才是顾岚衣改变主意的主要原因。 既然决定晚点再启程,那上元节之前的这些日子顾岚衣便将另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宿主,你这才刚过五百诶,真的要全部用来换药水啊?】 顾岚衣点点头,没有迟疑地在高阶治疗药水上点击了兑换。 很快,一瓶装满了棕色 第九十六章 他想勾引你! 顾岚衣头疼地环顾了下四周,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巷子里传来吵闹声。 “拿钱!死男人,叫你拿钱怎么这么难?” 另一个稍弱一点的声音响起,“我没钱了……” 那像名混混一样的女子突然暴起,抡起拳头就把男子打趴在了地上。 温子昱焦急着扯着她的衣袖,不用他说顾岚衣也看不下去了。 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轻轻一掰,手底下的人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疼疼疼,草你老爹的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孙子?” 顾岚衣见她还满头喷粪,皱着眉手下的动作又往下掰了掰,瞬间发出来咔擦的响声。 缩在地上的男子惊恐地抬起头。 女人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了,整条手臂真的仿佛如同被硬生生掰断一样疼得钻心。 顾岚衣一 第九十七章 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 阿仔咬着唇,最终在原地跺了几下脚,跑开了。 顾岚衣无辜地摊了摊手,“不关我的事,救他你也同意了的。” 温子昱摆了摆尾巴,“喵~” 顾岚衣抱他起来,“走,进城到现在还没给小猫喂食呢,我们先出去吃饭。” 找到落脚点后她终于有空去仔细打量这个边陲小镇。 这里和周城的街道差不多,甚至可能更荒凉一点。 因为顾岚衣走了大半个街道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见过。 “这个地方没有有钱人吗?她们不都不出来吃酒吗?” 这时她身边走过的一个背着箩筐的大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钱的都出去咯,谁还留在这个小地方。” 顾岚衣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她见大娘有些累,连忙上去帮她扶住箩筐。 “大娘,我们是路途经过此地,暂时落 第九十八章 打完架回来还要洗猫 大娘的话突然被拿着锅铲的男人打断,“臭砍柴的,过来给我生火!你家这破炉子又不行了。” 大娘下意识应了一声,站起来后才抱歉地说:“我先去给俺家那口子帮忙啊,你继续做,别客气。” 温子昱眼睁睁看着八卦离他而去,愤怒地喵了一声。 什么啊,八卦说一半也太讨厌了! 顾岚衣倒是没有被八卦吸引,她想起来另一件事。 “为什么叫那老伯周扒皮?” “喵?” 按照大娘刚才说的,那老伯既然家里不富裕,只有俩男子,怎么会如此热情地让她住进去。 明明手里有一间院子,租出去或卖出去都能有不少钱,为什么立马都落灰了也不出手? 被乡亲称作周扒皮的人,真的会主动把一整间院子拿出来让人住? “不对劲。” 她点了点温子昱的小脑袋, 第九十九章 小猫咪怎么不能做老虎了? 系统! 0071!? 她在心里焦急着喊着系统,但这丝毫没有回应。 大概是启动了自我防护功能,顾岚衣只能这样想。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开始就盯准了她,怕是她们手里有什么可以检测到系统的东西。 该死的。 顾岚衣冷冷地看着她们,能看出她的下一步动作吗? 那这样呢? 她一掌劈上一人的面部,手掌猛地反转向下。 那名棕袍人眼睛闪过暗光,所有的小动作都逃不开她的眼睛,所以她早看出顾岚衣准备偷袭自己下腹了。 棕袍人伸出手臂去格挡下腹上三寸的位置,却没想到小腿猛地传来骨折般剧烈的疼痛。 顾岚衣在用手掌动作混淆她的视线时,实际却是用腿部横扫过去。 棕袍人摔在地上抱腿痛呼。 没了这人去猜她下一步动作,顾岚衣很 第一百章 被当作叫花子的事一次就够了 温子昱:别这么说,你自己穷,和我小猫咪有什么关系? 顾岚衣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了一下。 算了,这里离下一个大城池不远,只要有朔方盐铺的地方,她就能去预支一下银子,好在令牌没丢。 烤鱼的香味很快吸引来了洞穴内的白虎,它耸了耸鼻子,出了口气。 温子昱一脸震惊地看着顾岚衣从袖子掏出一小袋盐,撒在了烤鱼上。 顾岚衣又一次在心里暗自敬佩自己的先见之明。 她用树枝撕开鱼肉,给温子昱放在干净的地上,现在这条件,也容不得他挑剔了。 烤鱼刚送入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品。 突然 “吼——” 虎啸声响起,白虎从洞穴内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麋鹿残破的血腥大腿,视觉冲击力非常之震撼。 白虎将嘴里的生肉放下,看向顾岚衣。 第一百零一章 这种人渣她见一个打一个! 顾岚衣只裹了中衣,脚下还踩着客栈的草鞋,她犹豫着想,要不要回去穿了外衣再下去。 忽然堂下再次闹出了动静。 旁人试图劝阻这名女子注意分寸,但女子显然听不进去,甚至出手打了拉架的人。 “少废话,再拦我连你一起打!” 掌柜的连忙从后面跑到了前堂来,看见前堂一片狼藉,心疼地直嚎叫。 “诶呀我的小姐,您这是又怎么了?” 女子瞅她一眼,道:“这小子前几天一个荷包卖我二两银子?难道不该打吗?” 地上的男子蜷缩着,发丝凌乱地散了一地,眼睛因为被女子的拳头砸得红肿发紫,睁也睁不开,身体抖个不停,衣服上还沾着被零散恶心的菜叶,却还是磕磕绊绊:“那二两银子明明是你自己硬要给的,还说因为我手艺好。” 周围的人瞬间明了 第一百零二章 您可千万别把人打死了 然后才一字一句道:“大锦律法第二百零六条,升堂时无罪百姓不必跪拜七品以下官员。城主大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是从八品?”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关迩代身上的官袍,毫不留情地戳穿。 关迩代脸色难看,“黄口小儿张口就来?本官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她将惊堂木一砸,两旁站着的衙役瞬间举起手里的长板狠狠砸着地面,周围来看热闹的百姓无不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顾岚衣从战场上浴血出来都面不改色,又怎么会被这种小儿科吓到。 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哦?城主大人能否说说,我犯了什么罪?” 关迩代见她居然还不知好歹,怒斥道:“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公然在来喜客栈扰乱我城秩序,殴打她人,你凭什么说自己无罪?” 顾岚衣低低 第一百零三章 不去当个太监总管真是埋没 关迩代宠溺地看向自家儿子,好声好气地答应道:“好,娘答应你,行不行?你赶紧回屋里去,小心吓到了。” 关雎闻言终于浅浅地笑开了,凑上去亲昵地在母亲的脸侧贴了贴。 “谢谢娘。” 堂下,顾岚衣静静立在原地,周围地衙役竟被她这般淡然的姿态威慑住,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动她。 啧,站得有点累了。 她抬了抬下巴,冲着前面一个衙役道:“你,去给我拿个凳子过来。” “哦。” 那衙役下意识就要去照做,然后被一个同伴连忙拉回来。 同伴恨铁不成钢道:“你干嘛?这差事不想干了啊?你还真听她的去了。” 那名衙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面上浮现了一丝后悔。 眼见自己的凳子没了,顾岚衣也不生气,继续嚣张的一人面对一群手 第一百零四章 不好意思,我是文盲 顾岚衣被她逗笑了,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为…民…心…切…,关城主倒是有意思之人。” 关迩代附和着笑,仿佛听不出来讽刺一般傻笑道:“哪里哪里,大人过奖了。” 她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弯下腰给顾岚衣赔罪。 “下官多有怠慢,大人请移步后院,我这就派人为您收拾院子出来。” 顾岚衣拒绝了她的邀请,“我有要事在身,留宿就不必了。” 她又不是真的官员来微服私访的,她急着离开,哪里会愿意在这从地基都乱透了的城府里多待。 关迩代对她拒绝留宿的事在心里狂喜,面前还一副惋惜的样子。 “大人既有要事在身,那下官也不便多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给师爷使眼色。 师爷虽然没有认出来令牌,但看关迩代这副样子就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会使剑 温子昱无语地看着这个装傻的女人。 真以为他变成猫了智商也会跟只傻猫一样好骗吗? 顾岚衣逗猫逗过头了,只能低声下气地哄猫。 “好了,我错了,不逗你了,嗯?” 小猫转了个身子,不理她。 “我给你叫鱼,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 温子昱头顶的耳朵尖动了动,依然没说话。 哼,他可是很坚定了,这次必须要让顾岚衣知道他的厉害。 他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哄好的猫。 “小昱不饿吗?那还挺可惜的,这家菜谱挺丰富,有干蒸鸭,云林鹅,红煨羊肉……” 温子昱咽了咽口水。 不行! 他不能这么没骨气。 顾岚衣见他还是不理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了小二过来。 小二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急着出声,而是看了看依然背对着自己赌气的小猫咪,眼 第一百零六章 春天到了……嗯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顾岚衣说自己会使剑,那他便借着讨教招式的借口在这人面前好好展现一下他的身姿风采。 毕竟他对自己舞剑的功夫还是很自信的,虽说都是花架子,但是正常女人也不会在意他的招式有没有杀伤力,只要身姿窈窕便足够吸引她们。 但顾岚衣这句“只会使刀”一出来,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难道要他去讨教刀法? 笑话,他关雎身为城主府的小公子,别说粗鄙的大刀了,连厨房的小菜刀他都没碰过一下。 在男子看来,剑到底是比刀要文雅许多。 也因为顾岚衣的这句话,让他一下就对自己要嫁给顾岚衣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一想到这么一个风度翩翩英挺玉立的女子,上了战场后手里不是闪着寒光的利剑,而是一把粗俗的大刀,他就有些接受无能。 第一百零七章 豆腐娇夫一胎三宝 发情期的猫儿害羞又易怒,怎么也不愿意让顾岚衣靠近了,宁可自己在一旁哼哼唧唧地难受。 顾岚衣多次劝说无果后,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不去撩骚了。 这劳甚子发情期就不能跳过去吗? 系统拒绝道:【动物发情是自然规律,跟系统无关,也不归系统管。】 顾岚衣叹了口气。 一开始她还觉得小猫儿发情还挺有趣的,但是看到温子昱这么难受,好几天都闷闷不乐地趴在角落里,她又难免心疼。 她买了一些炸小黄鱼干,他也没吃几口。 顾岚衣看了一眼抽屉里被油纸包起来的满满一袋鱼干。 看来是真的很难熬了。 “喵?” 又一阵热潮过去,温子昱缓了口气,周身有微风吹过,吹散了他的些许焦灼。 温子昱缓缓抬起眼,发现马车里已经没有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温子昱正沉沉地睡着,面前的书本丝毫没有翻开的痕迹。 顾岚衣叹了口气,伸手把车上的东西整理好,装进袋子里背在身上。 又去伸手抱小昱。 手指刚接触到小猫的身子,她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为什么小昱的身上有点湿,出汗了? 她心里想着等会儿先给猫咪洗澡的事,下了车。 车娘的银子关迩代早都付过了,可顾岚衣又执意给了她一些。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辛苦了,进城后好好休息一下再动身。” 车娘粗糙的手指接过银子,弯着腰连连感谢。 关雎看了,顺口说道:“大人真是心善。” 顾岚衣摇摇头,没有接他的话。 她急着去城里找客栈给小昱洗澡,小昱身上全是汗,一会儿风一吹,可能会感冒的。 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在车上居然看话本 第一百零九章 遍地都是“白头翁” 关雎小跑着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顾岚衣便接过包好的花走了。 他只好尴尬地跟在后面。 她们头顶的二楼窗户边上,温子昱慢吞吞将头缩了回去。 干嘛都觊觎别人的妻主啊…… 他踩着猫步,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一个声音。 ‘为人夫者,妻为上……’ ‘三夫四侍之事向来如此……’ 温子昱甩了甩头,他是皇子,凭什么也要跟其他男人共侍一妻呢? 他将爪子放在床头规整的书页上。 可是顾岚衣已经反了,他是不是皇子早都不重要了。 温子昱喵了一声,咬住从顶上拽了下来。 毛茸茸的爪子笨拙地掀开书封,他的嗅觉很灵敏,翻开书的刹那他便嗅到了书页中仿佛还有关雎身上香囊的气味。 温子昱不情不愿地趴在张开的的尺寸不算太大,但他实在太小只了,整只猫完全缩在了书上,大小刚刚好。 温子昱一开始还硬撑着看了几句话,但是他越看越发现,这上面的每一个字拆开来看他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就莫名头疼,仿佛在看天书一般。 房间里静悄悄的,清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挤了进来,在天花板下打着转,最后落到了白毛怪的头顶上,顽劣地将它那双耳朵上的绒毛吹过来又拨过去,却完全没有引起这只白毛怪的注意。 几炷香的时间过后,顾岚衣捧着一束花,拿出钥匙打开锁,推门而入。 叫了一声小昱,却没有收到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那掀开的里团成一团的白球,蓦地笑了。 古人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她原本不信,只觉得那是老学究编出来骗人读书的幌子。 可如今她信了,只是这小颜如玉未免太小了,一只手就可以抓住。 她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小猫咪居然有柔软的床褥不睡,非要来睡到书上。 顾岚衣有些疑惑,小昱最近怎么突然对看书这么感兴趣了? 都趴在书上睡着了。 她把温子昱放回床榻上,然后随手从刚才的花束里揪了一片花瓣准备加进去,怕小昱醒来后找不到自己看到哪儿了。 她拿起书,眼神顿了顿。 第一页? 顾岚衣挑眉,觉得自己得重新估量一下这小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看书了,哪有喜欢看书的人才看了一页就睡着了的? 这一页到底看没看完暂时不确定,毕竟她刚才把猫抱起来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一页大部分内容都被他自己压在了身下的。 她刚才去那里买花并不只是单纯地买几束花,她还向摊主打听了白头翁的事情。 她想到那个大娘对她说的话,心里有些发愁。 “姑娘是来找白头翁的啊?这可难办了,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白头翁越来越少了,偶尔有人来卖也大都是别的品种冒充的。” 她听了摊主的话,立马去街上打听卖白头翁的,找了好多家,问了系统后发现果然都不是真正的白头翁,只是相似而已。 系统怪叫道:【这南郡遍地白头翁的说法居然是这么来的?这是诈骗!诈骗!】 顾岚衣心里沉沉地想着事,那没心没肺的小猫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还睡,你都要永远做一只猫了,还能睡得着?” 距离花朝节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顾岚衣每天都会去街上转几圈,每当有人吆喝着稀有白头翁的时候,她总会停下来看几眼,听到系统确认是假的后又失落离开。 温子昱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连续四五天她们都没有找到一束真正的白头翁时,他才惊慌了起来。 “喵?”这南郡,不会根本就没有白头翁? 那他该怎么办? 永远做一只什么也做不了的猫吗?!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有!” 顾岚衣坚定地告诉他,事实上自己心里也不太清楚。 南郡的街上充斥着花香交杂的气息,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一些听过,没听过的花名里,夹杂着虚假的白头翁。 她叹了口气,忽然鼻尖传入一阵与花香格格不入的檀香。 顾岚衣愣了愣,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她的肌肉瞬间紧绷,反手抓住身后人的手臂,扭了一下,没有扭动! 她心里一惊,转过身来对上了一双慈眉善目。 温子昱从她的口袋里钻出来,正好对上低头看过来的人。 他惊讶地叫出声。 “喵!”梵音大师!? 顾岚衣顿了一下,小昱认识这个人? 梵音大师意味不明地看着顾岚衣口袋里的小猫,忽然笑了一下。 “施主,别来无恙。” 顾岚衣皱着眉,“我不认识你。” 温子昱心里却一跳,梵音的话是给他说的,他知道是他! 哪怕他心里肯定梵音在佛法上的造诣,可梵音一眼便识破他还是让他心里暗暗惊讶。 顾岚衣眯着眼警惕地打量这位穿着百衲衣的老和尚,直言道:“大师有何贵干?” 梵音大师并不在意她一点也不友善的眼神,抬了抬手,“施主不如借一步说话?” 顾岚衣同意了。 她虽然觉得这位梵音大师很可疑,但她也并不会怕他。 只是方才那一下没有扳动,让她重新对这位看起来消瘦的和尚有了结论,这人一定不简单。 梵音大师将她带进了一处清冷的祠堂,对比外面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之象,这里仿佛置身与另一个世界般。 顾岚衣道:“大师有事直说。” 梵音颔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杀心切忌太重,血气过浓对您百害而无一利……” 顾岚衣转身就往出走,丝毫不想听她说废话。 她原本还以为这个什么大师是个有本事的,结果一开口就还是这一套老说辞,骗鬼都不信。 梵音无奈地拦住她,“施主莫走,贫僧不说便是了。” 顾岚衣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梵音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开口说血气一事了。 直接道:“施主若想寻找白头翁,贫僧知道白头翁的下落。” 顾岚衣眼睛一亮,“当真?” 梵音对她前后态度差别如此之大的模样在心里直叹气,“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施主切记一件事,去了此地后万不可声张,不管施主在里面有何等见闻,都只要记得一句话:不可打草惊蛇。” 顾岚衣连连点头,实际上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行,你只要告诉这地方在哪儿便可。” 梵音大师摇摇头,“洞庭北,云梦边,有一处临水夹山之路,沿路一直往下走,洞天空鸣之地便是。” 顾岚衣细心记下,准备里面动身。 “多谢大师。” 这一次她倒是前所未有地恭敬了起来。 梵音大师笑了,“施主不可急,待花朝之期再出发。” 顾岚衣皱眉:“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又来了又来了,顾岚衣最烦这些神神秘秘似是而非的话了。 梵音仿佛并没有看到她不耐的神态,目光向下。 温子昱一惊,立马下意识缩了回去。 梵音道:“施主,多日未见,不如出来一叙?” 顾岚衣瞬间抬手挡住口袋,看向他。 “梵音大师这是何意?在下听不懂。” 梵音笑着摇头,继续对着被顾岚衣手掌挡住的小东西说道:“贫僧早知施主有此一劫,如今劫难已了,困局早已不攻而解了。” 温子昱立刻从顾岚衣的口袋里钻出来,“喵?”此话当真? 梵音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向顾岚衣的眼睛,说道:“贫僧惭愧,未达到能听猫语的境界,施主可否告知?” 第一百一十章 满江宫锦看湖山 顾岚衣对她仿佛无所不知的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再没有露出惊疑的神情,镇定道:“他问你是不是真的。” 又追问了一句,“你说的困局是什么?” 劫难她大概猜出来了是朔方城破小昱失踪一事,可这困局她便不懂了。 梵音只对温子昱的问句进行了肯定,并没有直接回答顾岚衣的问话,而且看向温子昱。 温子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梵音大师这才开口回答,“这位公子是与佛有缘之人,当年我曾许诺过为温氏子嗣中一人观命。” 梵音选的是小昱!? 顾岚衣:“可传言中当时进了南音寺受到点化的人是温文。” 梵音大师摇了摇头,“陛下非佛缘之人,却乃天命之人,贫僧并无能力为陛下观命。” 顾岚衣的眼神暗了一下,温文是女主,天命之人这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是惯的他 温子昱原本只是虚虚地抓着她的衣服,在顾岚衣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吓得小爪子立马握紧。 顾岚衣细心地用手挡在口袋的边缘处,防止把自家小夫郎甩出去。 温子昱没有感到被淹,兴奋地爬出去。 “喵!”你居然真的会! 顾岚衣挑眉笑道:“信我吗?” 温子昱点头,信信信。 岸上围观的人们大声叫好。 “这小姑娘有本事。” “厉害啊,姑娘!” 顾岚衣一只手拿着另一个竹竿横在身前,闻言向后甩了甩手,然后两只手抓住竹竿,轻轻在水面上拨着。 竹竿很快往前方漂了起来,顾岚衣踩在竹竿上仿佛如履平地。 清澈的湖水从她脚下漂过,远看是深绿色,近看才发觉湖面是映照了岸上的植被才显得翠绿。 温子昱跃跃欲试,也想在竹竿上踩一踩。 顾岚衣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一幅天上人间卷 顾岚衣瞳孔骤然紧缩。 !!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名棕袍人,心里咯噔一声,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劈,四肢沉重地僵在原地,指尖发颤。 那个人,她说什么? 蒂恍惚地再次喃喃了一声,“地球,我看到了地球……” 那一瞬间的缝隙,足以让她看清楚那个蓝色的星球正是她的家乡。 一百二十年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她们四人抢了三个能量体,日日用那些能量体的宝物吊着身子。 一开始她们四人都是有着各自的身份的,或光鲜亮丽,或毫不起眼。 但是时间久了,身边的其他人早已开始渐渐显了老态,甚至连她们的伴侣也早已离世入土,可她们几人还是原本的样子。 苗疆的百姓误以为她们四人偷学了禁术,痛骂她们歪门邪道不知廉耻。 她们怎么可能让这般土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夫郎欺负了 二月中旬,杨花徐徐而下,官道上的驶过一辆低调到毫不起眼的马车,没有人知晓这里面坐着的正是锦朝如今最大的通缉犯…… 自温文遭了那一道无妄之灾后,一连数日都处于恍惚状态,待她重新清醒过来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顾岚衣的画像公之于众。 巧的是,就在顾岚衣离开的第三天,关迩代就拿到了朝廷分发下来的画像。 她神情迷茫地拿着卷宗,手开始发抖,渐渐地不只是手抖,她感到自己腿也开始软了,甚至脑袋已经快要与身子分离了,飘飘欲仙。 “雎……雎儿啊,为娘,为娘的头还在吗?” 关雎不明所以,抬手碰了碰关迩代的额头,“没发热啊,娘你说什么胡话呢?” 关迩代的手抖啊抖,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一张卷宗,而是一块重达十公斤的铁板。 她把卷宗哆哆嗦嗦地递过来。 关雎皱着眉瞥了一眼,神情骤然僵住,随即眼前一黑。 关雎艰难地开口:“她是……漠北将军?” 关迩代一张老脸如丧考妣,“雎儿啊,咱们不会被砍头?” 她欲哭无泪,一颗心卡在了嗓子眼,缩着脖子,就怕忽然有朝廷的人来把她拉出去,以包庇罪犯的名义要砍她的脑袋。 咕咚—— 关雎咽了咽口水,然后迅速伸手捂住关迩代的嘴。 “娘,您先别急,不要声张,您听我说。” 关迩代瞪着眼睛,点点头。 关雎这才放开手,道:“这张画像不能公布出去。” 关迩代想问为什么,就听关雎继续说道: “那次升堂的事很多人都见过顾岚衣,也亲眼看见了您后来的态度。如果画像公布了,知道真相的百姓难保不会去揭发我们。” 还有一点她没说,不是难保不会,是一定会。 他娘在这城中百姓的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他再清楚不过,平日里因着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就天天往上面举报他娘的行事作风,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怎么能放过? 犯了这么大的事,包庇造反罪犯这一个罪名都够她九族死八回了,关迩代早就慌了神,六神无主。 因此哪怕关雎都告诉她怎么做,她还是面无血色,抖个不停。 “这,可这是上面指明要公布的画像,咱们这下可怎么办……” 关雎气道:“这山高皇帝远的,咱们不说,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谁能捅到上面去?” 关迩代顿了顿,良久才点头。 “好,好。” 殊不知一名在前几日从这城里外出求学的书生,恰好就在学堂外面的墙上看见了张贴的画像。 嘶—— 书生看清画像上通缉令三个字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 见其他同窗都看了过来后,她连忙掩去了脸上的神色,装作无事的样子。 不能声张。 她在心里暗忖道。 次日,一封隐去了姓名的举报信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被悄悄塞进了郡府的大门缝里。 清晨来开门的府役见到有东西掉出来,奇怪地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拿着信跑了进去! 那座小小的乱城,怕是要变天了…… 顾岚衣斜靠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用随手折来的棍子戳着马屁股。 北凉的车娘不敢进漠北的地界,她只想赚个辛苦钱,可不想把命搭上。 温子昱想解释漠北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恐怖,却被顾岚衣拦了下来。 顾岚衣把路费给了车娘,就让她拿着银子走了。 但是顾岚衣出来赶车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车娘后不得不亲力亲为吗? 不全是。 温子昱:“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就让她们这么误解漠北吗?明明你没有错!” 顾岚衣摸了摸他的头,被一巴掌打了下来。 “没有用的,她们不会信的。” 受难的只有朔方城的人,能体谅漠北家不易之处的也只有漠北的百姓。 对其他地方的人来说,漠北好端端地无故造反,只有她顾岚衣狼子野心一个解释。 别人原本表面平静的生活被她打破,埋怨她甚至害怕她都是应该的。 温子昱气不过,又无法反驳她,只好气呼呼地把她赶了出去。 系统使劲嘲笑她,好一个落井下石。 顾岚衣叹了口气,又用棍子戳了戳马屁股,差点被马尾巴甩了一脸。 她无奈的擦了擦被甩到脸上的泥巴。 “好你个马兄,我出来陪你,你还不乐意了?” 系统:【你做什么拿马屁股撒气?】、 顾岚衣挑眉,“我什么时候拿马屁股撒气了?” 【那你干嘛戳马屁股?人家好端端地拉个车走个路,都要被你在背后放冷箭。】 顾岚衣笑了。 “我没有撒气,小昱不是在生我的气,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系统疑惑,【你怎么知道殿下没生气?他明明把你赶出来了。】 顾岚衣摇头道:“等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喜欢的统了,就知道了。” 系统自闭了,默默生闷气。 就很烦,不想理她。 马车已经快到朔方城外了,城楼上当值的江财哈欠连连,眼睛干涩,上下眼皮仿佛粘了浆糊一般睁不开。 同时值班的另一位士兵笑她,“小江昨天又跟她们熬夜喝酒了?” 江财摆了摆手,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害,别提了,我本来不想喝的,她们硬拉着我,闹得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士兵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豪迈道:“年轻人,精神点!等过了这个时辰就可以换班了。” 也不知道她这第二句到底哪里“精神”了。 江财被她拍的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连忙做好,随意往外面瞥了一眼。 这一瞥可不得了,她当场愣在原地。 “将军!” 士兵疑惑:“?” 这小孩乱叫什么呢? 虽然她是有当个大将军的想法,但她现在还不是啊! 回过神,就见刚才还哈欠连连精神不振的江财忽然激动地往城墙下面跑去,一点也不见困顿的模样。 士兵喊了一声,“你跑什么?还没到换班时间呢!” 江财大喊着:“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士兵一惊,连忙向下看去,果真是顾将军回来了!她再也不敢耽误,连忙跟着江财一起下去给大将军开门。 顾岚衣原以为自己还要在城下叫门,没想到前脚刚到城下,城门就自己打开了。 她不禁感叹,这实木城门看起来要比系统这个人工智障还要智能一点。 系统:【……拒绝统身攻击!】 顾岚衣催着马上前走过去,就看到许久未见的江财从里面跑了出来。 “将军!您回来了!” 这孩子看着很是兴奋,对顾岚衣的崇拜之情言溢于表。 但顾岚衣见到她心里很是复杂,一想到这孩子也是绑定过系统的宿主之一,虽然系统跑掉了没被棕色得手,但江财自己也失去了记忆。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顾岚衣叹了口气,完全不影响江财的兴奋。 “将军快请进,安将军和黄将军可想您了。” 顾岚衣笑了一声,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居然不但不夸张,反而是委婉地说法。 “将军啊~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日子里,俺这生活可真是水深火热啊!” 她一进门,便被安项远来了个虎扑,好端端一个大将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诉苦。 “你不知道,那可恶的严涵可会装了,您在的时候装的可老实,您一走,她就变着法地压榨我们,我这纤纤玉指都磨秃噜皮了。” 顾岚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来的五根萝卜头一样的手指,在上面好半天才找到一处蜕了皮的痕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顾岚衣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好大一块秃噜皮呢。” 安项远嚎道:“是!还是将军您心疼我呜呜呜。” 黄昊忍无可忍地把这个丢人玩意儿拉到一边,让她闭嘴。 眼皮被她气的一直跳,对顾岚衣说到:“您别听她胡说,严城主不过是找她帮着抄了一点东西。” 顾岚衣挑眉,“就这?我看她这样子,还以为严涵让她徒手挖城墙了呢。” 安项远立马叫了起来。 “一点?你把那叫一点?你见过摞起来比我人还高的一点吗?” 黄昊嘴角抽了抽。 顾岚衣瞬间笑了,丝毫没有友爱之情。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顾岚衣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招呼都不打就进书房来,就听见一个男子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安项远!这都几点了?你今晚准备睡这里了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流泪 【错误章节,大家别买】顾岚衣因吐槽了一本小说里的绿茶男配,就被扔进了文中世界,并绑定了宠夫系统。 穿过去便是大婚当日,自己是文中同名同姓的工具人漠北将军,早早没了爹爹的庶女。 嫡父新婚第一天就刁难,绿茶精转头就去皇帝那儿告状,可顾岚衣却发现温子昱同自己父姐的关系有些异样。 平城爆发饥荒,难民纷纷被拦在皇城外,顾岚衣带着士兵们安置难民。 难民问题难以解决,原着女主,太女温文在朝堂上提出免税赋,捐善款,却是慷他人之慨而名声大噪。 顾墨拿出顾家三百两设粥铺,获得美名,并与温文结识。 顾岚衣奉命安抚难民,却收到紧闭城门的命令,难民开始小规模暴乱。 温子昱在街上被混入城中的难民围堵报复,回城的顾岚衣替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墨儿,别怕朕 顾岚衣给他洗干净后又在他的骂骂咧咧声中把人抱起来赛回床上。 这样如同废人的日子还有很久,温子昱彻底过上了吃饭睡觉都由人一手包办的日子。 安项远看着没走几步的郎君就被自家将军一把打横抱起,然后大步回了院子,不禁叹了口气。 “将军这哪儿是养夫郎,这分明就是养了个儿子?” 黄昊看了她一眼,不能理解这东西怎么能蠢成这样。 开口道:“将军能让你留到今天,可真是宅心仁厚了。” 安项远脸色茫然,“我怎么了?” 鞑犴在一旁憋笑,幸灾乐祸道:“你没救了。” 她们原以为郎君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将军大抵会心里有所顾忌,起兵是日子多半会推迟几天,却没想到在回来的第七日,二月底,顾岚衣突然发话到。 “我们现在共计多少名士兵?” 正在嬉笑的安项远一愣,连忙站直了身体。 “回将军,漠北全军如今共七万三千一百二十四人,其中骑兵三万,步兵四万。” 黄昊补充到,“武器储备充足,全员无压力,包括重弩一千支。” 顾岚衣嗯了一声,手指在地图上摩挲,许久,指尖落在了上都城的上方。 安项远神情激动,“将军,我们要起兵了吗?” 顾岚衣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很兴奋?” 黄昊闭了闭眼,抬手捂住脸。 安项远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无言的嫌弃,反而屁颠屁颠地点了点头。 “对,俺们等了这么久,朝廷那帮瘪犊子连通缉令都给俺们下了,不打的她们爹都不认识俺就出不了这么口气!” 顾岚衣摇摇头。 安项远这个傻孩子,遇事不挥两下拳头就不舒服,让她等了这么久可真是委屈她了。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并不是随便抉择的,如今正值春日,这段时间刚好是锦朝一年中国库最空虚的一段日子 这个时候她们开战,锦朝光是军费军饷都够她们头疼的了。 可是她们不一样,漠北军的军费和军饷可以说是完全走顾岚衣的私账,漠北四城根本交不上多少税款,那点子税光用来维持城镇自己的开销就够呛了。 四城的城主把顾岚衣供起来,在她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也是这个原因。 她们还等着漠北将军大手一挥,来扶持一下自己,谁敢反对漠北将军找不痛快啊,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因此只要顾岚衣说打,漠北四城便没有异议。 毫不夸张地说,漠北是顾岚衣的一言堂。 漠北的文人书生难道就同意吗? 要知道早在锦朝建国之初,文人书生们便极力反对皇帝专权,哪怕是在前朝皇帝最辉煌的时刻,朝廷都有个殿阁大学士会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帝,政令一下也照样该反对的反对。 可为什么漠北就没有人对顾岚衣有异议? 是漠北的书生太傻吗? 并不是。 在漠北,素来是以武服人,可功夫好并不能代表什么。 顾岚衣在漠北多年的威名才是关键。 朝廷派来个手拿鸡毛令的京官,害的朔方城惨遭屠城。 又视五原郡被侵犯的危机于不顾,任由北蛮打到五原郡门口。 稍微有点脑子的文人都能知道朝廷这是不拿她们漠北百姓当人看了,说放弃就放弃。 甚至朔方城屠城一事后,该有的祭天仪式和罪己诏也没有,一张通缉令发下来,更是寒了漠北百姓的心。 如今漠北四城全靠漠北军撑着,前有北蛮虎,后有锦朝狼,顾岚衣要打,自然是最好的事。 如今军政尚未分开,谈什么专权与制衡都是屁话。 再怎么也要等大局已定后再考虑。 可锦朝则完全不一样,温文要说打,还真不一定能打。 顾岚衣点兵整顿的消息一经传到京城,温文就坐不住了。 “顾岚衣,顾岚衣!” 温文死死攥着密报,神情癫狂,俨然一副失态的模样。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个时候打?” 她一只手攥着密报团成一团,手背上青筋暴起,将褶皱的纸张捏在手里。 顾墨从她手心掏出那团破纸,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内容,脸色一变。 可他在这后宫这么多年,面对温文那么多侍君,甚至连当场撞破也能面不改色了,早不是当年那个傻男人了。 顾墨早知温情脉脉时,女人的话总是不可信的,却也没想到陛下的心变得这般快。 即位的第二年,后宫里的美人侍君就没断过,这人一开始还会对着她拙劣地解释上几分,如今也都不在意了。 他掩下眼里的冷清,抬头又重新换上一副热忱的担忧。 “妻主,别让这些不值一提的人气坏了身子,您的龙体最重要。” 温文的怒气忽地燃烧起来,破口道:“她还真是好大的本事,真当朕不敢拿她怎么样吗?” 顾墨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看着这个从两小无猜到常伴枕侧这么多年的人,生出了一些惶恐 他的不安越来越大,在温文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达到极致。 “墨儿,你能不能告诉朕,顾岚衣打仗的军费,是哪里来的呢?” 温文抬起手臂,温柔地看着顾墨的眼睛,手指停在顾墨的脸颊一侧,轻轻点了点。 顾墨的身体开始抖,他极力地压制,可她们距离这般近,又怎么能逃得过温文的法眼。 “别怕,朕只是问你一句话,墨儿怕什么?” 顾墨的眼睛忽然一热眼前氤氲起了薄雾,他挤出一个笑,道:“墨儿怎么会怕妻主呢?只是墨儿也不知道顾岚衣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温文的手指骤然缩紧,捏住他的脸颊。 顾墨只觉得自己嘴侧的肉紧紧地抵住牙齿,温文的手劲极大,像是恨极了他。 恨? 顾墨的心里漏了一拍,他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可是不应该,他早都对这人不抱希望了不是吗? 温文咄咄逼人道:“顾岚衣?呵,墨儿倒是识时务,她可是你姐姐,你这么叫她,是为了在朕这儿避嫌?” 顾墨脸颊的肉被她捏着挤在一起,眼角硬生生挤出了褶皱细纹,他渐渐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 他的嘴唇艰难地一上一下地动着,开口道:“墨儿与她关系素来不好,陛下您是知道的。” 有什么的东西悄悄变了,温文却毫不在意。 她阴沉地笑了,随后松开手,疼惜地将手贴在顾墨的脸侧。 “都红了。” 她温柔地吹了吹,顾墨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觉得满心凉意。 “朕怎么会怀疑墨儿呢,朕最喜欢墨儿了对不对?” 顾墨点了点头,在温文的手下将自己的弱点尽数暴露。 温文满意地拂了拂他的后颈,“墨儿怕朕吗?” 顾墨的心里仍然打着寒战,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下,被厚厚的冰雪掩埋,难以呼吸。 可他脸颊上却露出了红晕,轻轻摇着头,说出口的话温柔而带着浓浓的依赖。 “墨儿不怕陛下的,墨儿最喜欢陛下了。” 温文拍了拍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好墨儿,别怕朕,朕不会伤害你的。朕怎么会怀疑墨儿呢。” 适夜,殿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夜雨,风吹得院中的树枝疯狂摇摆,飘零狼狈。 温文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侧着头看着怀中如同雏鸟般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顾墨。 她的视线一寸寸下移,从顾墨舒展是眉头,掠过他挺直小巧的鼻子和嘟起的樱桃小口,最后停在顾墨的细长的脖颈上。 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便能捏碎。 许久,她闭上了眼睛。 幽暗的夜色中,顾墨的睫毛微微一颤。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月色难掩落寞 “妻主妻主妻主!” 清晨,温子昱的声音将顾岚衣从睡梦中喊醒。 她无奈地翻了个身,把捣乱的小夫郎拉回来继续搂着睡。 温子昱不想睡,他早激动地不行,今天是他的生辰,他没有提前告诉顾岚衣,就是想看看顾岚衣能不能记起来。 结果顾岚衣非但没有反应,反而把他重新拉了回来,一副要继续睡的模样。 他气极,可看着顾岚衣眼下的青色,还是心软了没有打扰她。 昨夜里顾岚衣她们商讨布阵攻城的方案,一直到深夜才回来睡下,难免有些困乏。 温子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里,不再乱动。 顾岚衣睡了个香喷喷的回笼觉,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的怀里也空了。 顾岚衣伸手摸了摸被褥,是凉的。 看来小昱已经起很久了。 她想起早晨兴奋地叫她起床的小夫郎,眼睛弯了弯。 小家伙那么激动的原因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昨晚睡得太晚,今早这么困是真的,只是夫郎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可能会忘。 系统幽幽道:【你今早还泼殿下冷水。】 顾岚衣眨眨眼睛,泼什么冷水,她什么时候泼冷水了? 系统无语:【你别装傻!】 顾岚衣挠挠头,她早上确实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是知道今天是夫郎生辰的,礼物她也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那一会儿她实在是太困了,迷迷糊糊。 顾岚衣穿好衣服,从床上坐起来。 小昱去哪儿了?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温子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顾岚衣连忙翻下床,接过他手里的水盆。 温子昱:“不沉的,我能拿住。” 顾岚衣笑了下,“你能拿住和我想帮你拿并不冲突。” 她把水盆放在洗脸架上,却没见温子昱动作。 顾岚衣问道:“怎么不洗?” 温子昱笑了,把打湿的毛巾盖上了她的脸。 “给你的,我洗过了。” 顾岚衣一愣,接住毛巾,语气愉快道:“那谢谢夫郎大人了。” 一直到两人吃完早饭,顾岚衣本想吃完饭就告诉他自己没有忘记他的生日,还精心准备了礼物。 可还没等她开口,忽然院门被人敲响。 “将军!黄将军叫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顾岚衣手里还拿着碗,闻言立马放下了。 黄昊说要事,那定然不是小事。 她不能耽搁,立马站起身,对温子昱说道:“我去看看,处理完就回来,你先吃。” 她歉疚地揉了揉温子昱的头顶发丝,然后转身离开了。 温子昱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院门,然后“哐”一声,院门关上了。 他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筷子,视线挪到一旁,顾岚衣喝到一半的米粥还在桌上放着。 温子昱抿了抿唇,把她的碗拿过来。 他心里跳了一下,然后脸上带着红晕把碗放在自己嘴边,轻轻贴上方才顾岚衣的唇印上的地方,细嚼慢咽地将半碗米粥喝完。 哐—— 温子昱的脸颊如同火烧,把空碗做贼心虚一般放回顾岚衣桌前的原位。 呀,好害臊。 他在干什么呀? 温子昱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 妻主要去处理的事是很重要的,她们现在这个位置,每一步都如临渊而行,稍有差错变回万劫不复。 他不能干扰她们的大事。 温子昱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自己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把桌上的餐盘全收了起来。 进来的阿竹连忙惊呼了一声。 “殿下!你怎么能做这些事呢?叫一声阿竹就好了啊!” 温子昱嗔怪道:“我为什么不能做,都在漠北了,哪里来的殿下?你跟她们一样,叫我郎君就好了。” 阿竹气得跺脚,“我不管,我叫殿下叫习惯了,殿下就是殿下,在哪里都是殿下。” 阿竹气冲冲地夺过温子昱手里的盘子,教训道:“你就坐在这儿!我去收拾!” 温子昱笑着摇头,看这教训他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殿下”呢。 阿竹回来后,温子昱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揪着床帘的穂子。 “殿下,今日是你生辰,阿竹也没有很多钱给殿下买好东西,这是阿竹自己绣的荷包,还有很多手帕,用的都是朔方城里能买到最好的线了,殿下您别嫌弃阿竹。” 温子昱一怔,看着阿竹递到自己面前的荷包。 上面绣着山峦锦绣,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昱字。 手帕的手感比荷包的触感要好一些,细腻柔软,温子昱在手心里揉了揉,喜欢极了。 他捏了捏阿竹肉嘟嘟的脸,“你手艺怎么这么好,我太喜欢这个荷包和手帕了。” 阿竹傻乐着,殿下能喜欢他就最开心了。 温子昱看着阿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笨蛋阿竹从小就跟着他了,他小时候吃不饱饭,阿竹就跟着他挨饿。 让他去别的宫里干活他也不愿意,非要跟着他。 问就说殿下对他有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啊,不过是温子昱见他做错事被罚跪饿晕,有点可怜,就把自己去其他宫里讨来的点心分了他一点。 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居然因为这么一口点心,在分配去各宫干活的时候自己主动要来跟着他这个最没用的主子。 温子昱并不觉得阿竹是自己的小厮,他更像自己的弟弟,虽然有点傻乎乎的。 阿竹送的礼物得到了殿下的喜欢,他美滋滋地准备继续出去干活,忽然被温子昱叫住。 “别干活了,过来坐。” 阿竹有些迟疑,“可是院子还没扫干净。” 温子昱强硬地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拽他耳朵,“天天扫那干什么,又不脏,你隔几天扫一次就好了。” 阿竹歪过头,方便他拽自己的耳朵,反正也不疼。 但他还是觉得不妥,“以前在宫里咱们殿都是要天天扫的……” 温子昱被他气到了,“你真是个傻小子,以前是以前,现在又没有管事公公盯着你扫没扫了,反正我说了,以后隔几天再扫一次,顾岚衣肯定没意见的。” 阿竹愣愣道:“好的。” 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隔几天扫一次院子的话,他就轻松许多,不用天天抱着扫帚了! 他眼睛一亮,“谢谢殿下!殿下你太好了!” 温子昱被他慢半拍的模样逗乐了。 虽说早晨顾岚衣临走前说自己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但是想来事情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一直到傍晚原本该完工的时辰,顾岚衣都没有回来。 温子昱已经把话本看了第二遍了,想着等顾岚衣回来,一定要让她再帮自己买几本。 其实他自己屋里闲着也是闲着,完全可以自己去买。 可他就是这么坏,任性地非要妻主去书铺里盯着旁人的目光买那些男子才爱看到话本子。 温子昱一想到他家妻主平日里那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出了练兵场还要去书铺里买那些情情爱爱的羞涩话本,他就开心地直打滚。 温子昱滚累了,瘫在床上看着房顶。 顾岚衣还没回来,太阳已经下山了,她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温子昱有些失落地想,她还没有对自己说生辰快乐呢。 早知道不藏着掖着了,昨天晚上就告诉她今日是自己生辰了。 哼,坏妻主,他要把床全部霸占,等她回来就让她睡榻上去。 如果她今晚还回来的话…… 他气鼓鼓地掀开被子,却还是在上床后睡在了里面一侧。 身旁空着半个地儿,他又觉得不舒服,然后把顾岚衣的枕头拿过来抱在怀里。 哼,坏女人,等你回来,没有枕头看你怎么睡!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许哭 顾岚衣披着月色回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今日的小寿星正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怀里还抱着她的枕头。 小嘴一张一合地吐着气,发丝乖顺地贴着脸颊,睫毛在顾岚衣目不转睛的视线下忽地颤了颤。 顾岚衣笑了。 小声道:“乖小昱,醒着吗?” 温子昱没有动静,只是顾岚衣眼尖地发现他的身子有些僵硬,直愣愣地躺着,装睡也装的不像。 顾岚衣坏心道:“睡着了吗?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呀?” 温子昱:呼呼呼。 顾岚衣莞尔一笑。 还装? 她看了看天色,现在距离小昱的生辰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顾岚衣心里蓦地一软。 她双手撑在床沿上,俯身弯腰,凑近这个装睡的小坏蛋那被捂得红彤彤的脸颊。 温子昱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说我不是人?! 温子昱得意地抬了抬脑袋,“能装的可多了,你过来看看。” 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阿竹起了好奇心,连忙凑过来。 温子昱打开布袋,给他看自己那一袋子的缩小版专属工具。 “哇——” 阿竹惊呼出声。 “这些是将军给您做的?” 他想拿起来仔细瞧瞧,却被温子昱躲开。 见他这宝贝的样子,阿竹撅着嘴,“殿下你变了,你连让阿竹摸一下都不允许了。” 温子昱冷酷无情道:“这可是顾岚衣亲手给我做的,亲手!!我还没摸够呢,怎么能让你摸。” 阿竹更加震惊了,“将军亲手给您做的?真的?!” 温子昱激动地摆着身子,活像一只小人得志的鹦鹉,叽叽喳喳道:“当然是真的,你看看这个材质,见过吗?这可是只有中原地区才产的元宝槭……” 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会好好回来 如果有了木牛流马,那她们战场行军运粮的速度就会大大提升,也可以减轻不少人力负担! 她按耐下激动的心情,不再打扰夫郎干正事,心情愉悦地去脱下盔甲,准备去厨房大显身手犒劳一下辛苦能干的小夫郎。 次日,顾岚衣在要求士兵准备投石车弹药的时候,特意吩咐士兵不要找石块。 “找泥块,越大越好,不要太松散的。” 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的问:“将军,这是为什么?不是应该石块杀伤力更大一点吗?” 而且明明是投石车……为什么要找泥块? 顾岚衣耐心解释道:“泥块砸过去的冲击力照样很可观,之所以不用石块是担心投过去以后反倒成为她们攻击我们的弹药。泥块砸下去就会散开,她们没法用。” 士兵恍然,如果石块 第一百二十章 今已伏法,望诸君原谅 三月初一,漠北的大雪尚未完全消融,朔方城外纯白的雪地上忽然添了上万人的脚印。 表面的纯白被践踏,露出了肮脏的污泥。 呜—— 上都城的号角吹响,守城士兵疯狂地锤着鼓。 平静的生活轰然破裂。 锦朝的将军急忙命令关闭城门,可就算这样也已经几乎要来不及了。 咚! 漠北军的投石车对准了上都城门,雨点般的泥块从天而降砸在城门上,又轰然散开。 泥块不像石块,力道足够大是可以推开的。 数不清的巨大泥块堆积在城门下面,越堆越多,纵使上都的士兵拼了命也无法紧闭城门,只能费力堵着,做最后的顽强抵抗。 锦朝将军气急,“放门栓啊,快放下来!” 士兵着急道:“将军,门被泥堵住了关不上。” “给我用力!多来点人!” 最后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真的变了 上都城一片疮痍,顾岚衣组织着士兵们有序地处理。 “安项远,你带人把尸体收起来,葬在城外。” 安项远:“是!” 去清点人数的黄昊回来了,“将军,人数清点完毕,此次战斗死亡九十七人,其中攻城兵死亡七十二人。轻伤三百零三人,重伤三十四人。” 顾岚衣沉默了一瞬,沉重道:“厚葬,去拨些银子好好安置一下她们家人。” 黄昊点点头,准备下去安排,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急报。 声音急促,响彻云霄,震得顾岚衣瞳孔一缩,扶着桌子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报——,运粮车队遭到山匪打劫,现已失联。” 运粮车队! 是温子昱带着的! 顾岚衣从未有这种后悔的情绪,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让温子昱带运粮车队的决定。 出发前一晚,顾岚衣在安抚完小昱后,他突然开口撒娇。 乖巧的男子整只缩在自己怀里,还悄悄把凉冰冰的手脚塞在她腰侧和腿弯处。 “我也想有点用嘛,而且你没有多余的人手带运粮车队了不是吗?” 顾岚衣一时噎住,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安项远和黄昊都身担重任,她不可能让她们离开位置去运粮。 但是运粮又很重要,必须由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看守,她至今没有决定。 如果不是李阳被她派去运一批重要的货了,她也不会如此纠结。 温子昱软磨硬泡,甚至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她最终心一软就答应了。 顾岚衣握着拳,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最后还是憋不住,“妈了个巴子,漠北还有山匪?” 黄昊第一次听她说脏话,愣了一下。 “是黄崖山上那群?” 汇报的士兵点点头,“是!” 顾岚衣一听黄崖山,顿时就按捺不住要往外走了。 黄崖山是朔方城和上都城中间的一处矮山,这群山匪有模有样地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黄崖寨。 但由于这个所谓黄崖寨向来是劫富济贫,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甚至原主曾带兵去清缴的时候,不但没有清缴成功,反倒被黄崖寨给说服了。 也因此顾岚衣印象中并没有这个黄崖寨的存在,放心大胆地把运粮的任务交给了温子昱。 黄昊拉住顾岚衣的胳膊,道:“将军,您先冷静,我们要从长计议……” 顾岚衣第一次在下属面前不再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 “不需要冷静,我只带四百人,其他人留在城内继续休整就行。” 说完她就出去了,任黄昊在后面如何劝阻也毫无作用。 顾岚衣去了营地,点了四百骑兵,“你们这一队立刻上马,跟我出城,去黄崖山,将运粮车队救出来,其他人听从安项远和黄昊命令。” 骑兵速度日行千里,到达黄崖山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黄崖山是真的很矮,顾岚衣站在山脚下便已经能看到山上的炊烟。 一行人将马放开在山脚处,选择步行上山。 行至寨外三公里处,顾岚衣挥手示意停下脚步,隐藏进山林里。 她小声吩咐道:“你们上去后在寨外听候指令,等我带人出来后再进攻。” “是。” 顾岚衣准备孤身一人进黄崖寨,她看了一眼寨门口的哨兵,嗤了一声。 她身影矫捷地消失在了林间,士兵们很快失去了她的视野,也因此不知道她们的将军在绕到一个无人角落后,瞬间在空气中完全消失了。 【系统,隐身。】 【是。】 …… “暖谷春光至,宸游近甸荣。 云随天仗转,风入御帘轻。 翠盖浮佳气,朱楼倚太清。 朝臣冠剑退,宫女管弦迎。 细草承雕辇,繁花入幔城。 文房开圣藻,武卫宿天营。 玉醴随觞至,铜壶逐漏行。 五星含土德,万姓彻中声。 亲祀先崇典,躬推示劝耕。 国风新正乐,农器近消兵。 道德关河固,刑章日月明。 野人同鸟兽,率舞感升平。” 顾岚衣蹙了蹙眉,这个黄崖寨寨主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在这里叫了乐师来演奏。 这里完全不似顾岚衣想象中的杂乱肮脏,反而是精致的砖瓦房,屋内也很宽阔明亮,绫罗绸缎甚至不比上都城的城主府里少。 顾岚衣眼神暗了暗。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看起来不是这样。 她大摇大摆,有恃无恐地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最上面坐姿张狂,一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脚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一边抖着一边用眼神轻佻地落在身旁数个窈窕美人身上。 顾岚衣鄙夷地看了这个寨主一眼,可真是会享受,这种人也配叫大侠? 不过她同时也解了心中的疑惑,这个人同原主记忆里的黄崖寨寨主并不是同一个人,想来是这些年黄崖寨里发生了一些事,寨主换了人。 顾岚衣摇摇头,离开了屋子,准备出去找温子昱。 她出了屋子,迎面走来两名穿着潦草胡子拉碴的女人,痞气十足地大跨步。 “嘿,徐姐,听说你们这次出去干了票大的?” 被称为徐姐的人剔了剔牙,满不在意地应道:“是啊,我就说咱们寨主是个干大事的,哪像以前束手束脚的,说干就干!爽快!” 另一名女人极为捧场,一通闭眼夸。 “咱们徐姐就是这个!”她竖起了大拇指 徐姐看起来很受用,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吹牛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次劫的这人来头可大了。” 女人低头凑过去,好奇问道:“真的吗?什么来头?” 顾岚衣也走了过去,她们说的多半是小昱,她得听听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徐姐神神秘秘地说:“听寨主说啊,这可是皇宫里的皇子!” 另一人一惊一乍吼道:“皇子!?这等人能来这旮旯?靠谱吗?” 徐姐笑了一声,头抬得老高,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 “小的见识短,还请徐姐指点。” 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皇子嫁给了漠北将军,就是傻了唧造反的那个。” 那名士兵恍然大悟。 徐姐道:“跟着人一起劫的粮,都够咱们吃上大半年了!” “这么厉害!?寨主威武!” 顾岚衣半天没听到有用的,脸色一黑,准备自己去找人。 忽然那徐姐开口道:“诶,说来你还没见过,那皇子长得还挺不赖,又白又嫩的,咱这种人啥时候见过那等小郎君啊。既然你叫我一声姐,那姐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顾岚衣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唰得变了。 她阴沉沉地看着那徐姐一张一合地意淫自己的夫郎,恨不得把人扒皮活剥。 系统猛地打了个激灵。 【宿宿宿主,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狠了。】 以前的顾岚衣哪里会在面对如此庞大的死亡人数时镇定想着怎样安抚家属,在面对敌人时面不改色地想着怎样折磨人…… 顾岚衣挑眉,“狠吗?好像是有点。” 系统有些恍惚,它的宿主真的变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来迟了 顾岚衣没有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她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那两人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径直转了个弯儿去了关押温子昱的地方。 温子昱醒来时内心并没有害怕,全是懊恼。 他把事情搞砸了,也不知道顾岚衣得到消息后得多担心啊。 他家妻主在前线作战,他还一直在后面拖后腿…… 也不知道上都城攻下没有,如果没攻下,他会不会影响到妻主啊。 这些粮草虽然不急着用,但也是废了大量人力才弄来的。 现在因为他的缘故落入了这群土匪的手里,他真的是罪过大了。 这次跟他一起来的队伍里还有阿竹,但是这些人把阿竹和他分开关了,也不知道阿竹怎么样了。 吱呀——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送饭的小喽啰。 温子昱看了一眼那饭菜,五官一瞬间扭曲。 “这都是馊的……” 小喽啰语气冲道:“爱吃不吃,就这些!” 温子昱喃喃闭嘴,明明她们抢了漠北军那么多的军粮,一年都够吃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俘虏,惹怒这些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他还不想死,他还没和顾岚衣过够呢,还有好多事没做,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那些女人估计以为他一个男子没有什么本事,连绳子也没捆,只把他关在屋里让人在外面看着。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前,伸手去够小喽啰放在地上的饭菜。 “咦——” 那土匪出声,温子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咯噔一声。 “寨主哪里打劫来的小郎君,长的还挺好看。” 温子昱连那盘蔫蔫的菜也顾不得了,拿了碗里的馒头就跑了进去。 但是那小喽啰有许久没见男子了,这么多年就见了这一个,还长得这么让人稀罕,怎么能放过。 门口的人象征性拦了一下,“这人怕是要留给寨主的。” 那送饭的不在意地摆摆手,“寨主没有特意吩咐,想来是随便处置的,那先让咱爽爽总可以?” 门口的人犹豫了一下就放她进去了。 温子昱气极,连手里的馒头都砸了过去,想往一旁躲。 那女人被馊馒头砸了个正着,火大了。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敢砸你娘们?看我不艹死你。” 温子昱被她下流的话气得身体发抖,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抬起手腕,袖子下的手指一挑。 咻——嘶—— 一支利刃瞬间从他的小臂下方射了出来,穿胸而过,血洒当场。 女人当即痛苦倒地,那利刃上有剧毒,她不死也得残。 门口的两人已经被惊动了,外面响起了解锁链的声音。 温子昱吓了一跳,袖剑只有一发,他身上没带其他的箭羽了。 他懊恼自己的大意,目光忽然落在倒地不起的女人腰上把柄刀。 门口守卫的女人冲了进来,就看见地上吐血而亡的同伴,和面前双手举着刀的男人。 “把刀放下!” 温子昱才不听她们的,他莽头冲了过去,目无章法地乱砍,那两个女人因为地上一身血的同伴惨状,再看他的架势,居然真的一时间被他唬住了,下意识退开。 温子昱逮住机会就往外面冲,还不忘把手里的刀往后砸过去,成功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他来的时候是昏迷了被带进来的,因此在寨里横冲直撞,很快就惊动了许多人。 “俘虏跑了!快追!” 他到底是男子,很快体力就不行了,眼看要被那些臭烘烘的女人追上,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一想到刚才那女人想对他做的事,他就恶心地想吐。 他就算死也不会让这些人碰他的! 温子昱脸色发白,心里有些绝望。 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没有机会再见到妻主了。 温子昱仓皇逃窜中居然往主院的方向去了,那里是黄崖寨寨主的院子。 其他人都觉得这男人是自投罗网了,从其他方向包抄。 温子昱只能往那唯一的守卫不严的地方跑。 咚—— 温子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墙,眼冒金星。 “嘶!小昱,你是准备谋杀妻主啊。” 温子昱傻愣愣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人,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啊?” 其他人惊恐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你是谁?胆敢私闯黄崖寨!” 顾岚衣不理会她们,一手抱着温子昱,瞬间离开原地,脚尖蹬着瓦片,把所有人甩在身后。 “阿竹,阿竹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他已经没事了,正在外面等你。” 她原本是跟着那两人来找温子昱的,谁知道那两人临时换了主意,怕那皇子是要留给寨主的,便转了个弯儿去了关阿竹的地方。 毕竟阿竹也算清秀。 顾岚衣便直接打伤了那两人把阿竹先送了出去,这才来迟了。 温子昱摇摇头,“没有来迟,刚刚好。” 顾岚衣抱得更紧了,脚下不停,一会儿便到了外面。 一放下人,阿竹便上来抱着温子昱哭个不停。 “呜呜呜殿下,吓死阿竹了,还好殿下没事。” 寨子里已经惊动了,顾岚衣没有给她们留时间,下令道:“清剿!” 漠北士兵瞬间拔刀,从四面八方翻了进去。 顾岚衣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进去,而是先把温子昱和阿竹安顿好。 “你俩在这里不要出去,我马上回来。” 阿竹死死拽着温子昱的衣服,嘴里嘟囔着:“殿下别怕,有阿竹在……殿下别怕,阿竹在。” 温子昱眼睛一酸,回抱住他,“我不怕,阿竹也别怕。” 顾岚衣不放心他俩,但也不能不管里面的士兵,除了温子昱和阿竹,还有其他送粮的人也都被关了起来,她必须要进去领兵救人。 “我马上回来。” 她说完,立马离开,不敢再耽搁。 黄崖寨里已经彻底乱了起来,那名寻欢作乐的寨主一脸阴沉地拿着刀,脸上全是血。 “漠北的兵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这才几个时辰?你们不是说顾岚衣还在攻城吗?” 传了假消息的人腿软地直哆嗦,“寨寨寨主,我也不知道啊,我回来的时候她们确实还在攻城啊……” 黄龙啐了一口,“废物!” 然后一脚把人踢开。 原本躲在寨主后面的小喽啰被踢了出去,瞬间被分不清敌我的土匪们乱刀砍死。 发现砍错人了她们也不懊恼,反正是没用的废物,死了就死了。 去找人的漠北士兵很快把人从后门带了出来,这下顾岚衣再也不用束手束脚,很快便把黄崖寨的土匪们制住了。 “想死的继续反抗,想活命就抱头跪下。” 话音一落,黄崖寨里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毕竟这些土匪大都是为了活命和钱财才来的黄崖寨,对寨子可没有什么信仰感情。 现在的情况形势一目了然,能活命的话谁会想死。 只有黄龙站在原地,举着刀指着一身戎装,发丝却被血水染湿的人问道。 “你就是顾岚衣?”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才是土匪 黄龙这人穿的衣冠楚楚,一身锦绣绫罗,手里的剑柄都镶嵌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宝石。 她站在一身血污的顾岚衣面前,旁人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土匪。 顾岚衣听了她的问话,低头漫不经心道:“是我。” 黄龙盯着她,忽然笑了。 顾岚衣将手掌覆盖在刀柄上,本以为这人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黄龙一笑后,却放下了手里的刀。 她低低地怪笑,笑声刺耳,越笑越大声。 顾岚衣静静地等她笑完,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她不予理会,绕过黄龙准备去检查军粮。 忽然黄龙开口问道:“黄昊那小孩儿怎么没跟你来?” 顾岚衣脚步一顿,皱眉。 “黄昊?” 黄龙颔首回道:“顾大将军怕是还不知道,阁下的小跟班,十年前可是我脚下的一条狗呢。” 顾岚衣眼神瞬间变了。 一阵劲风刮过,顾岚衣回身,抬脚,脚底踩在黄龙的胸口。 她比黄龙高了半个头,身体前倾,眼神阴暗。 警告到:“有什么话,留着大牢里说。” 顾岚衣挥挥手,不再管那寨主在叫嚣些什么。 她指派了一队人去把粮食收好带走,然后其余人押着黄崖寨的人出了寨子。 顾岚衣火急火燎往林里走,然后发现温子昱和阿竹还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离开那个灌木丛。 真乖。 顾岚衣在心里笑了笑,眉眼婉转。 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血污,她又放慢了脚步,一身的血,虽然不是她的,但是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万一吓到小昱了怎么办? 顾岚衣顾自忧虑着。 蹲在地上的温子昱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 “啊,顾岚衣,你怎么受伤了?这么多血?” 温子昱立即站起来笨拙地跨过灌木就往顾岚衣面前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顾岚衣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自己。 “不是我的血,别担心,我没受伤。” 温子昱听闻后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不行,你让我看看。” 顾岚衣无奈,这小东西现在还这么精明了,她说话都不管用了? 顾岚衣开玩笑道:“不相信我了?妻主说话都不管用了吗?小昱。” 温子昱哼了一声,“别贫嘴,让我检查一下。” 顾岚衣摇头,无情拒绝了他的要求。 “不行,我身上脏。” 她身上这么脏,自己满身鲜血不要紧,她的小太阳要永远保持干净,不染纤尘。 温子昱气急,想靠近她,但他的力气哪能和顾岚衣这种女人比。 “我不嫌你脏,你得让我摸摸你到底有没有受伤,你每次受伤都不说,我才不信你。” 顾岚衣揶揄地惊呼,故作羞涩道:“哇,小昱,你要摸我咱们回去慢慢摸,在这里,光天化日的,不太好?” 温子昱气得满脸通红,不想理她。 阿竹这个时候才艰难地从灌木中钻出来,方才为了藏好,两人藏在灌木下面,此时一个比一个狼狈。 阿竹草草拍了拍身上的叶子,闻言揶揄地冲着顾岚衣道:“将军您就让我们殿下看一看,他刚才都要担心死了。” 温子昱脸颊一红,跺脚道:“阿竹,你说这个干嘛!” 顾岚衣看着他染上几分羞涩的眼睛,心里一软。 这是她的小夫郎啊,嘴硬心软,明明眼睛里全是担忧,脸上却还倔强地蛮不承认。 就跟之前一样,明明她每次上战场前,小昱都会等到很晚,坚持要等她回来才一起睡。 但那时她没有发现,她只以为小昱是舍不得她。 直到那天鞑犴的突然爆发,她才恍然,原来她的小夫郎也在担心她。 但是她家别别扭扭的小夫郎啊,平时在小事上特别能撒娇,甚至连不想吃菜都会给她扭半天。 偏偏在心里对她的担忧却闭口不提。 那次朔方一败,留下阴影的不止鞑犴,还有她的小昱。 顾岚衣愣神中,没有发现自己握着温子昱手臂的力气渐渐小了。 温子昱轻松一挣便逃了出来。 顾岚衣忽而觉得怀里一沉,低头看去。 便见温子昱一张白净的小脸搭在自己肩上,不顾自己身上的血污,他硬是跟自己贴在了一起。 还未凝固的鲜血染上了温子昱的衣服,将他也染得脏兮兮,一身血渍看起来格外吓人。 偏偏温子昱还得意洋洋道:“我都说了,我不嫌你脏。” 顾岚衣静静看着他。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乖,有多让人想揉搓进身体里,禁锢在自己怀里,逼迫他一辈子都冲着自己这样甜甜的笑。 顾岚衣勾了勾唇,“嗯,你最乖了。” 温子昱没听她在说什么,手里上下摸了摸顾岚衣的身体,没发现她的脸色有哪里不对,衣服上也没有划痕。 温子昱这才放下心来。 这坏女人可算是没有骗他了。 检查完身体,温子昱这才慢吞吞反应过来她们两个人的姿势有多么羞耻,连忙推开了顾岚衣。 顾岚衣戏精附身,捂着心口道:“殿下把人便宜占完了就推开,可真是好狠的心。” 温子昱嫌弃地远离她,冲着阿竹道:“妻主傻了,我们可以换一个……唔。” 顾岚衣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气呼呼地捂住他的嘴,也不管自己手上有没有血污了。 她把人拉回来再次制住在怀里,“其他都好说,这个不可以!” 温子昱故意跟她顶嘴,翻着白眼,就是不点头。 顾岚衣气的牙痒痒,食指和拇指捏住他的脸,恶狠狠道:“收回去,不许换,听到没有?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腿打断!” 她说得凶狠,温子昱却亳不害怕,反而被她的样子逗得直乐。 顾岚衣:“答不答应?快点头,不点头我就一直不放开你。” 两人的不知道自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顾岚衣靠在树干上,温子昱背对着她,被她拉过来靠在身上,不盈一握的腰肢往后弯过去,抬头对着她的眼睛。 杏眸亮晶晶地弯如月牙,明明头顶上的人又凶又狠,嘴里还说着威胁的话,可被威胁的人丝毫没有自己在被威胁的自觉。 忽然,一道烦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呦,我就说你们将军看起来不像好人,拿着个砍刀比我还像个土匪。哝,这不是就在胁迫人家小公子了?” 黄龙不着调地嬉皮笑脸。 押着她的士兵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 “闭上你的嘴,我们家将军和郎君的事容不着你管。” “嘶。”黄龙从地上爬起来,“你这个小孩踹人还挺疼,叫什么名字?敢踢你奶奶我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士兵斜她一眼,“你要是羡慕,我也可以给你坟头种点,你喜欢狗尾巴草还是喇叭花?” 黄龙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两种都不喜欢,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听见了吗?我心悦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和我妻主好着呢,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过几天还在不在的好。” 温子昱指着黄龙骂道。 黄龙一时间被他骂懵了。 虽然她身为一个土匪窝的老大,平日里听得脏话比这难听得话多了去了,但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指着鼻子骂的这么狠。 其他漠北士兵也都惊了。 这这这,这话是她们郎君骂出来的? 温子昱平日里只在顾岚衣面前娇纵,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总装得温温柔柔,识大体知进退,还从没这么失态过。 只有顾岚衣在一旁憋着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小昱这是虚张声势,杀鸡儆猴呢。 哦对,她自己就是那只猴。 士兵已经清点完毕,好在她们来的快,黄崖寨根本来不及拆解粮食,直接把粮车拉了上来,现在也方便她们拉下去。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黄龙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被押着一路上还在哼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岚衣这时已经知道这个人名叫黄龙了。 黄龙,黄昊。 这名字一听就不简单。 听那人方才对她嘲讽的话,看样子多半是跟黄昊有仇,可她这被押着的兴奋劲却又看起来不对劲,哪里有人去见仇人还这么兴奋的? 【宿主,不要大意,一般小说里的反派都是这么丧心病狂,精神不正常的。】 顾岚衣嘴角难忍抽搐。 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便问系统道: 【查一下温子昱的好感度。】 系统虽然平日里爱贫嘴,看起来蛮不正经,但是在正事上还是挺靠谱……的。 顾岚衣沉默了一瞬,决定保留意见。 【好感度目前89】 顾岚衣心里咯噔了一声,目光有些闪烁。 【0071,你之前说好感度满了后我就可以回到原世界,是强制的吗?】 0071安静了一会儿,它杂乱的程序仿佛知道它的人类宿主想听到什么答案,但机器无法撒谎,它只能尽量委婉道。 【宿主,这个不是强制的,但是……您当初和系统签订的契约就是这样约定的,一旦目标好感度满额,系统有责任将你送回原位面。】 顾岚衣脱口而出,“那如果我不想呢?” 系统没有回答。 温子昱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不想?” 顾岚衣抿了抿唇,摇头。 温子昱便不再追问,他对于自家妻主身上的秘密已经接受良好了,如果顾岚衣不方便说的话他问了也没用。 如果顾岚衣想告诉他,那不用他问,顾岚衣自然会跟他讲。 温子昱很会自我开解,瞬间将事情抛之脑后。 但是顾岚衣抛不下。 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只要温子昱喜欢她,只要她对温子昱好,温子昱的好感度自然会不断上升,直到某一刻好感度满额,她会瞬间离开这里,被送往一个没有小昱的世界。 可要让她狠下心来对温子昱不闻不问,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通过伤害他来降低好感度,用来拖延自己离开的时间。 不行,她做不到! 顾岚衣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注意到她异常的温子昱连忙伸手抓住她放在身侧的大掌。 柔软的纤细手指钻进她的手心,顾岚衣恍然回神。 温子昱担忧地问她:“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神情恍惚的?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们走在路上没多久,顾岚衣就开始不对劲,又是突然出声,又是走在路上出神发呆的。 顾岚衣摇摇头,“我没事。” 但手上握着温子昱的手却更紧了。 【0071,如果我回去了,那小昱怎么办?突然消失不会引起轰动吗?】 系统很快回答了这个问题,像是一直在等她开口问似得。 【不会的,宿主脱离身体后,会有一个复制的模拟灵魂代替宿主生活下去,模拟出来的人会被植入宿主的人格和记忆,其他人不会发现的。】 顾岚衣的嗓子有一瞬间的干哑,她下意识地想问,那温子昱呢? 温子昱也发现不了自己的枕边人换人了吗? 她不敢细想,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小昱。 可她又难免想到,如果小昱发现“她”不再是她了,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担心? 会不会……难过呢? 顾岚衣越想手下攥得越紧,温子昱被她捏的有点疼,动了动手腕。 顾岚衣如梦初醒,连忙放开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手上的红痕,吹了吹。 “对不起小昱,把你捏疼了吗?” 温子昱摇摇头,“没事的,不疼。” 他更担心顾岚衣的状态,她看起来很奇怪。 温子昱凑过去,摇了摇顾岚衣的手,“我累了,想骑马。” 顾岚衣立马答应,叫人牵过来一匹高大的马,然后率先跨坐上去。 然后对着温子昱摊开手掌心,说道:“来,手给我。” 温子昱笑了笑,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把自己交给她。 顾岚衣手臂有力,稳稳将他带了上来。 温子昱坐在她身前,给自己挪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 顾岚衣的思绪被他打断后,又想起了那件事。 系统识相的不出声,她一时冲动便开口问了温子昱。 “小昱,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怎么办?” 温子昱不明所以地抬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不再是你?” 顾岚衣回答不上来,或者说她不能回答。 系统的存在和穿书的事情她不能告诉温子昱。 系统的规则是一方面,如果温子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一本书,甚至连她靠近他也是受系统驱使的,他会有多崩溃。 虽然顾岚衣并不觉得自己对小昱的好是在服从系统的任务。 她唯一服从系统的就是刚穿越过来时,六神无主下娶了还未见过面的小昱。 除此外的一切事,她都是心甘情愿更多一点,毕竟那样可爱,夺目,古灵精怪又善良倔强的温子昱,谁会不喜欢呢? 温子昱还在追问她的话,“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岚衣摇了摇头,她问了另一个问题。 “小昱,你喜欢我吗?” 她的语气看起来满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仿佛只是突发奇想的随口一问。 甚至联想到她刚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听起来更像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或者是情绪上头的无病呻吟。 可温子昱却郑重地转过身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这是一个如鸿羽般蜻蜓点水地吻,仿佛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下的春风带着花蜜的清香从她唇齿间溜走,只留下暖煦的触感。 “听见了吗?我心悦你。” 顾岚衣没忍住追了上去,捉住他作乱后撒了一把痒入心扉的羽毛后悄然跑开的小脑袋。 “听见了,我爱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地朗朗,她们是那么渺小 温子昱的眼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向上掀开露出了眼睛里的碎光。 他脸颊红了一瞬,然后嘴巴一张一合,用气声吐了四个字。 像是故意打岔一般,恰好马匹在这时嘶鸣了一声,盖住了温子昱的声音。 顾岚衣没有听清,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温子昱红着脸却不愿再说了。 这种话说一遍已经是很艰难地开口了,再说一遍简直太羞耻。 顾岚衣好声好气求道:“乖小昱,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温子昱闭着嘴,胡乱摇头。 顾岚衣怕他乱动掉下去,连忙把两臂撑在他身体两侧。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乖乖坐好,小心摔下去。” 温子昱埋着头,乖乖坐好,瓮声瓮气道:“我才不会摔呢。” 顾岚衣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当然不会摔,她这么大一个人还在身后坐着,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小夫郎掉下去。 两人方才说话之时,马匹也偷懒了一小会儿,慢悠悠地走着,此时已经落下队伍一大截了,也没有士兵敢来催她们将军。 万一打扰到她们将军花前月下,谁敢承受将军的怒火,漠北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缄默,谁也不去讨这个嫌。 顾岚衣抬头往前看去,已经能看到上都城远远的轮廓了。 太阳已然西下,从她们身后照过来,地上的影子拉的很远。 顾岚衣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晒得热哄哄,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有点热。 好在温子昱坐在她身前,有她挡着,不会被晒到。 正想着,忽然身前传来呢喃细语,声音恰到好处地被顾岚衣听到。 “我也爱你的。” 温子昱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顾岚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勾起唇。 小夫郎怎么这么乖,但她向来不做人,这么乖的夫郎就是要用来欺负的。 于是她夸张地问道:“咦,小昱你刚才说话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什么?” 温子昱先是没反应过来,顿了顿身体,以为她真的没听到。 还在想要不要再克服一下羞耻说一遍。 却听到顾岚衣又是一句欠揍的话蹦出来。 “诶,小昱是你说的吗?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温子昱这才感觉不对劲,这个臭女人又在忽悠他! 他气得咬牙,恨不得咬死这个整天没个正形的坏女人。 温子昱没好气道:“不是我说的。” 顾岚衣把脑袋放在他头顶的旋上,小小的一个旋也越看越可爱,怎么就长的刚刚好呢? 她施施然道:“那是谁说的?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自己特别爱我呢?” 温子昱眼睛一瞪,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顾岚衣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没想到某人这么爱我啊?真是让人苦恼。” “谁特别爱你了?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说特别两个字了?” 顾岚衣哼笑了一声,温子昱瞬间反应过来。 “啊,你这个坏女人!” 顾岚衣蹭了蹭他的脑袋,无辜道:“原来真的是小昱说的啊?那我刚才问的时候小昱怎么不答应呢?” 温子昱没有理她,默默想着自己把她一脚从马背上踢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最后他愤懑地发现如果把她踢下去,自己被一起带下去的概率更大,只好恨恨地生闷气。 眼看上都城的城门越来越近,已经基本整顿好城内的安项远连忙指挥人打开城门。 最前方被推着的运粮车已经进了城,队伍陆陆续续跟着进去。 顾岚衣拉着马的缰绳,忽然双腿一夹,拉着马头偏离了城门的方向。 眼睁睁看着她们将军在城门前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离去的安项远一脸无奈。 自家将军跑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拾烂摊子呗。 安项远朝着众人喊了一声,“运粮的队伍将粮车送去上都粮仓,其余人回兵场归队!” “是!” 温子昱忽然发现她们调转了方向,近在眼前的朔方城离她们越来越远。 温子昱转头看了一眼顾岚衣,问道:“你干嘛?” 顾岚衣凑到他耳边,恶劣地吹了口气,看他猛地把脖子缩了回去,像只小乌龟一样。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这么乖,给我抢回去做压寨夫郎。” 温子昱脸颊浮上一层红晕,精致的五官仿佛铺上了一层蜜桃色的细粉,那双可爱的杏眸却斜了她一眼。 “不正经,真应该让士兵们好好看看她们的将军是个什么样子。就你还剿匪,第一个就应该先剿你!” 顾岚衣歪头,不可置否道:“谁来剿我,你吗?是你来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投降。” 温子昱不说话了,这女人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斗不过她了。 他抬头望天,有些无奈地想,一开始那个正人君子的女人仿佛已经是过眼云烟了,现在这个总是对他动手动脚,手上嘴上都要占他便宜的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顾岚衣拉着马一路驰骋,马匹越跑越快,完全放开了步子,在空旷的天地间肆意奔跑。 广阔而萧瑟的云霄从头顶传来狂风的怒吼,长至半腿高的草木被疾风吹得仿佛要断了腰,顾岚衣迎着风随意往前驰马,不去管方向和目的,任由滑顺的发丝被风吹散了满天。 温子昱紧紧地靠在顾岚衣怀里,一个劲往她怀里缩去。 “慢一点,慢一点!” 他拼命地喊道,但话音一出口,便被凌冽的风撕了个粉碎,在空气中消散,愣是传不到那完全放飞了心的人耳里。 温子昱早已顾不得自己的脸贴上了某个柔软的地方,只顾着闭眼,死死抓住顾岚衣拉着缰绳的胳膊。 被甩出去的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整个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顾岚衣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小昱,别怕,睁开眼睛!” 她喊道,同时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牢牢把人夹在自己的怀里。 身体终于有了着落的温子昱这才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 只一眼,他便被这大漠沧桑,萧瑟枯风之景完全震撼住了。 天地朗朗,她们是那么渺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倒霉的玩意儿 “好看?” 顾岚衣在他头顶上问道。 温子昱怔然地点了点头,侧头看到她满脸的笑意,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么开心,多么吸引人。 顾岚衣低头问他,“怎么了?” 温子昱摇了摇头,嘴巴张开却是灌了一嘴的冷风。 顾岚衣放慢了马匹的速度,最终慢慢让马匹停下。 “把我放下……啊。” 温子昱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惊呼了一声。 然后就变为正对着顾岚衣的面前,看着这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女人。 顾岚衣笑:“下去干什么,这样坐着不就好了?” 她们的姿势极为奇怪,温子昱被顾岚衣抱着面对面坐在前面,因为害怕掉下去而紧紧往前搂住顾岚衣的腰。 温子昱把头抬起来,拼命不让自己的脸碰到她胸口。 顾岚衣一直笑,“都老妻老夫了,还这么害羞啊?” 温子昱瞪她,“谁跟你老妻老夫了?我哪里老了?” 顾岚衣一直笑个不停。 然后控着马匹,慢慢沿着一条溪流往上走,渐渐走进了一片矮山脚下的林子。 说是林子,但树木并没有很密,稀疏地立着,反而是杂草很密,引得马匹站在河边吃嫩草,一步也不愿意动了。 顾岚衣无奈,只好翻身下马,抱着温子昱也下来。 她把缰绳绑在一旁的树上,让马自己在这里吃草。 温子昱看着她动作,出声问:“我们在这里干嘛?” 顾岚衣随手在树上折了一个枝干,然后拉过温子昱的手腕,用枝干横在他脖子前。 “不是说了吗?要抢你去做压寨夫郎的?” 温子昱瞪她,“怎么?你在这山上有寨子?”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应该是没有的?” 温子昱翻了个白眼,率先往前走去。 顾岚衣连忙追上,“你慢点走,万一遇上野兽怎么办?快走到我旁边来,我保护你。” 温子昱吐了吐舌头,跟她顶嘴。 “难道我走前面你就不保护我了?” 顾岚衣被他噎了一下,讪讪道:“怎么可能,你是我夫郎,我不保护你保护谁?” 温子昱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顾岚衣被他说了也不反驳,几步跑上前去拉起他的手。 温子昱也没有挣脱,安安静静让她牵住。 越往上走,原本细细的溪流就越来越宽,水声越来越大,林间也终于有了鸟儿清脆的叫声,婉转动听。 她们想象中的凶猛的野兽完全没有出现,反而有几只麋鹿和山羊在一旁吃草叶,看见人来了也不跑,看起来这里甚少被猎人光顾。 温子昱好奇地在一旁站着看它们吃草。 顾岚衣不满夫郎的吸引力被几只动物吸引走了,蛮不乐意地道:“四不像吃草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我不好看吗?”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温子昱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什么四不像?你说那只羊吗?还是鹿?” 他从没见过这些动物,就连太学里的老师教课时,也只是提过一嘴,她们自己也没有见过北方山林里真正的野生鹿和羊。 顾岚衣指给他看,“哝,那个是山羊,另一个是麋鹿,也叫四不像。” 温子昱好奇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问道:“为什么麋鹿要叫四不像?” 顾岚衣揉了揉好学的小夫郎的脑袋,解释道:“因为它的角长得像鹿角,但又不像鹿角那样有眉梢。” 温子昱打岔道:“它是麋鹿啊,当然长着鹿角。” 顾岚衣惩罚似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别打岔。” “哦。” 顾岚衣继续说道:“它的蹄子很像牛的蹄子,但又不像牛蹄那样粗壮。尾巴呢,有点像马的尾巴,但又没有马尾巴那么大。还有它的脖子,你看,像不像骆驼?但又没有骆驼的脖子那么长。” 温子昱顺着她的话把目光落在麋鹿的身上,惊呼道:“是诶!我都没有注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顾岚衣被他崇拜的眼神看得十分受用,傲娇道:“因为我是你妻主。” 温子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脸皮比皇宫的墙还厚。” 顾岚衣扯着他的耳朵,“不许说我坏话,我听到了。” 温子昱双手胡乱扑腾,“你弄疼我了,快放开!” 顾岚衣连忙放手,小心的凑过去看他的耳朵,果然红了一点。 自己做的孽,自己心疼,顾岚衣又给他吹了吹。 痒的温子昱当场就推开她,并且禁止她再靠近自己身边。 顾岚衣委屈道:“你不让我靠近我怎么保护你啊?” 温子昱不理会她。 “万一遇上猛兽了怎么办?” 温子昱没好气道:“你比猛兽还危险。” 天大的委屈啊! 顾岚衣表情夸张,凄凄惨惨戚戚地拉着自家夫郎的袖子,活像个被抛弃的男子家一样,又娇又可怜地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刚才只是意外,我保证一定不会弄疼你了,我就摸一下。” 温子昱一脸黑线,气急败坏,“你!离我远点!” 顾岚衣站在原地一脸疑惑,为什么温子昱突然更生气了,脸还那么红? 她刚才说什么了? 有这么让人生气吗? 平时很安静的系统忽然出声,机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声调奇异道:【你没救了,以死谢罪。】 顾岚衣不想理它,真是统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家小昱才舍不得让她死。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是真的会乌鸦嘴显灵的。 温子昱埋头往前走,忽然听到正前方不远处响起一声粗壮的出气声。 温子昱抬头看到一抹金黄色上黑色的圆点斑纹,浑身骤然一冷,寒毛竖起。 “顾顾顾,顾岚衣……” 顾岚衣听他声音不对,瞬间到了他身旁,“怎么……了。” 她看到了正前方慢条斯理低头撕咬着一具麋鹿尸体的猎豹。 猎豹的体形劲瘦,但牙齿锋利,麋鹿的身体早已血肉模糊,被它的爪牙开膛破肚。 温子昱一抖,“这是……” “花豹,也叫金钱豹。” 顾岚衣将手环住他,安抚着他颤抖的身体还不忘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设,随口介绍道。 温子昱欲哭无泪,谁要听你介绍了,快走啊! 就在这时,正享用猎物的金钱豹忽然察觉到了两人,从一片血肉中抬起头来。 温子昱哆嗦着手,抓住顾岚衣的手腕,“它它它看过来了。” 不怪他太怂,实在是金钱豹本就长得非常可怕,满身黑色圆形斑点,面前又放了那么大一个血肉模糊的麋鹿尸体,怎么能让人不害怕。 顾岚衣护住他,定定看着金钱豹的动作。 她倒是不害怕,这个距离,她完全有把握带着小昱全身而退。 就在她全身肌肉基本,脚尖蹬着地面,一触即发的时刻,金钱豹忽然张开嘴。 “嗷呜~” !? 温子昱和顾岚衣一齐愣在了原地。 这是金钱豹的叫声??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猫咪呢? 两人面面相觑,原本紧张的气氛轰然崩塌,温子昱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不由得想到上次那只把自己当崽,各种维护投喂的老虎。 难道这种长得像猫的动物,都这么……可爱吗? 顾岚衣也是第一次听到猎豹的叫声,差点就要崩掉自己无所不知的人设了,连忙维持住面部表情,假装自己早就知道。 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捏了捏温子昱的后颈,“怎么样?猎豹的叫声可爱?” 第一百二十七章 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温子昱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下一刻,猎豹猛地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温子昱吓得僵在原地,猎豹嘴巴沾着的血块刺激着他的眼睛,在瞳孔中越来越大。 叫声可爱有什么用,这家伙可是刚才撕碎了一头麋鹿啊! “笨蛋。” 顾岚衣一手拦住他的腰,手臂用力微收,温子昱的双脚便瞬间离开了原地。 顾岚衣右腿使力一跃而起,余光看见温子昱吓得眼睛都闭上的样子。 这么害怕吗? 她眼神微动,心里出现了一个坏主意。 “小昱。” 她出声叫道。 温子昱听到声音下意识睁开眼睛。 !! 他眼睁睁看见顾岚衣带着自己落在猎豹的头顶上,顾岚衣甚至一脚踩了上去,惹怒了猎豹。 “嗷呜!” 虽然猎豹的叫声与它的外形格格不入,但是腥热的粗气喷在温子昱的小腿上,还是让他浑身一颤。 “顾岚衣!” 他气得咬牙。 顾岚衣恶劣地笑着,以猎豹的脑袋为着力点,再次一跃而起,跳上了一旁高大的树枝分叉上。 顾岚衣笑问道:“叫我做什么?” 温子昱愤愤地扭头,却因为站在树枝上不稳,而不敢离开她的身边,只能委屈巴巴地生气。 这个臭女人为什么每次欺负他都选这种时候,他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顾岚衣笑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哄人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坏毛病,就喜欢把人惹生气后再哄好。 “别气了,看我给你打豹子。” 顾岚衣从树上摘了一个圆鼓鼓的青涩果子,随手咬了一口。 “嘶——好酸。” 温子昱哼了一声,“酸死你。” 顾岚衣十分委屈,夫郎好狠心,居然舍得让她被酸死。 系统:【先被酸死的可能是我。】 它要反抗!它也要谈恋爱,等任务完成它就去娶一个好人家的统。 顾岚衣咬一口就吐出来了,然后对着地面上东张西望找不着猎物的豹子用力丢了出去。 被咬了半口的果子啪一下砸在金钱豹的头顶。 “嗷呜!” 金钱豹抬起头来,看到了树上的两人。 顾岚衣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抖了一下,连忙安慰说:“没事的,这树有两丈多高,金钱豹是上不来的。” 温子昱缓缓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金钱豹在发现两人站在树上后,果然将前爪搭上了树干,锋利的爪子将树皮抓得绽开。 初春的树皮本就十分干枯,被这样猛兽的利爪撕过以后瞬间裂开了一大片,露出立马的树干纹路。 温子昱小声问:“它真的不会上来吗?” 顾岚衣肯定道:“不会。” 果然,那只金钱豹在下面撕扯了半晌,也只是将树皮毁坏,自己却爬不上来。 温子昱定定地看着它,忽然乐了。 “傻豹子。” 顾岚衣看着他,这个小笨蛋自己这么傻,还说人家豹子傻,啧。 说豹子傻的小笨蛋左右望了望,最后目光落在头顶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果子上。 那果子生的不高不低,刚好长在温子昱够不到的地方。 于是顾岚衣的衣角便被扯了扯。 她低头。 温子昱勾起一个乖巧的笑,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乖巧就不得而知了。 “帮我摘那个果子好不好?” 顾岚衣刚才还低声下气地哄人,现在一朝地位互换,她又开始摆起谱了。 “叫我什么?” 温子昱撅着嘴,不情不愿道:“妻主~~~” 顾岚衣被叫的浑身一颤,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从心底传递到四肢。 嗯,被夫郎撒娇的感觉真的很好,如果能每天来一下就更好了。 系统:【呸!】 顾岚衣不理会它,这系统也就是没实体,要是有实体的话得天天挨打。 系统:【切。】 温子昱还眼巴巴地看着她,顾岚衣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系统原以为这女人听到夫郎撒娇后应该立马无所不应了,但顾岚衣用行动告诉它,人类的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顾岚衣:“再换个别的叫一下我听听。” 温子昱也没想到他都这样豁出去了,这女人居然还没答应。 他原本想不再理会这个臭女人,但树下的金钱豹努力半天无果后,已经有放弃的迹象了。 这可不行,他还没试试砸豹子的感觉呢。 温子昱看着下面的猛兽,蠢蠢欲动,在心底挣扎了一下,犹豫着再次开口: “阿顾?” 顾岚衣眼睛一亮,这个称呼也不错,被她家小夫郎叫出来居然这么甜。 温子昱见她如此反应,松了口气。 没成想顾岚衣这个臭女人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顾岚衣:“再换一个,叫姐姐,叫完就给你摘。” 系统:【……还说我得挨打,我看先挨打的是你才对?】 按照殿下的性格,这种时候还不给这个脸皮厚到按吨卖的女人一个有力的大巴掌? “……姐姐。” 他声若蚊蝇,却还是实实在在叫了一声姐姐。 系统:【???殿下,我的殿下?!你要是被人魂穿了就眨眨眼,我来救你!!!】 顾岚衣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眼眸的流光里全是笑意。 “小昱说什么?我没听清。” 得嘞,这是真的不做人了,系统已经无力再吐槽。 啪—— 温子昱的掌心瞬间贴近了顾岚衣的脸侧,却没有碰到她,而是另一只手放在前面拦住,如同在她耳边拍了一下掌的样子。 顾岚衣的嘴角更翘了。 顺势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温子昱瞬间收回手,狠狠瞪了她一眼,“臭流氓!” 刚才就不应该心软,色狼就应该吃巴掌。 温子昱愤愤地想。 顾岚衣再一次逗得自家小夫郎眼冒凶光,终于心满意足地抬手,轻而易举地摘下那颗果子。 她把果子抓在手里,平摊开递在温子昱的面前。 温子昱哼了一声,抓过来树下的金钱豹半天抓不到猎物,已经想放弃了,正准备回去继续享用自己猎到的麋鹿。 温子昱对准了方向,猛地用力把果子砸了出去,正中猎豹的头顶。 “吼——” 猎豹忽然发怒,两个粗壮的前肢狠狠拍上树干。 猛兽爆发出来的力气十分大,震得树干剧烈的摇晃起来! 顾岚衣圈紧了温子昱的腰肢,然后瞬间跳到了附近的另一棵树上。 她本想安慰温子昱不用怕,谁成想温子昱居然眼睛一亮。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服侍妻主是男子的本分 “好厉害,你能不能在树顶上多跳几下?” 这语气让顾岚衣十分受用,试问谁不想要一个天天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乖巧小夫郎呢? 于是顾岚衣果断答应,“这有何难?” 她也不管那只金钱豹了,抱着温子昱轻轻松松在林间穿梭。 树上的鸟儿被她们惊动,不一会儿,清脆的鸟叫声便响彻山林。 顾岚衣搂着人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山脚下拴着马的地方。 那匹马周围的草坪已经惨遭啃食,看样子马儿也已经吃饱了,正蹲在地上休息。 顾岚衣走过去把缰绳解开,跨坐在马鞍上。 伸手道:“来,我们回去。” 温子昱还有些不舍,这样在外面肆意玩耍嬉闹的机会似乎很少,他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但他心里清楚,顾岚衣刚刚清剿完山匪回来,路上又奔波了一会儿,又带着他在林间跑了这么久,武力再高强的人也会累。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说,乖乖把手递过去,让她把自己带上马背。 他不知道的是,顾岚衣的想法跟他似乎没什么差别。 她扶着人坐好以后,拉着缰绳慢悠悠地引着马往山下走。 心里想着,小昱在黄崖寨折腾了这么久,怕是很累了,小夫郎玩起来兴奋过头,可她没有错过方才温子昱悄悄揉小腿的动作。 小昱喜欢的话,她以后有空可以经常带他出来玩,但是今天既然已经累了,就先带小昱回去。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仿佛连心也默契的一起跳动了。 上都城的城墙上,六神无主的安项远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她们将军带着夫郎慢悠悠地回了城。 “开城门!” 安项远猛地吼了一嗓子,把悄悄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即将失去意识的守门卫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撞到门上。 连忙甩头醒神,“快,把门栓拉起来。” 疲惫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把城门打开,顾岚衣没有下马,而是拉着马平稳地走了进来。 安项远冲上来就要喊她,顾岚衣连忙压了压手,示意她声音小一点。 安项远定眼一看,原来是顾岚衣怀里的温子昱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靠在顾岚衣的肩膀上睡得正熟。 顾岚衣一直骑着马到了院子门口,眼神示意一直跟着她的安项远在外面等着,便横抱起温子昱,稳稳跳下了马。 这个过程中,睡在她怀里的公子一直没有被惊醒,她的手臂极稳,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把人轻柔的放在床上。 离开了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温子昱无意识地蹙起了眉。 怕扰了他的好梦,顾岚衣只帮他脱了靴子和外衣,矮身扯过棉被盖在他身上。 熟悉的气息再一次靠近,温子昱又舒展开了眉峰。 顾岚衣悄悄退了出去,小心地关上门。 看着她做完一切的安项远欲言又止。 她家将军这也太宠着夫郎了,哪怕自认为对鞑犴已经足够体贴和宠溺的她也绝对做不到这地步。 毕竟宠是一回事,但自古以来服侍妻主是男子的本分,哪里有她家将军这样反过来,完全是女子伺候男子的? 都不怕在她这个属下面前失了面子吗?虽然她是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对她家将军有看法的。 但安项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因她那向来粗壮的神经忽然灵敏,直觉告诉她如果这样说了,她家将军很可能会收拾她一顿。 顾岚衣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小九九,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家副将变来变去的脸色,以为她有什么严肃的事情要跟她说,问道:“什么事?” 安项远慢吞吞地回过神,“嗯,啊?” 顾岚衣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项远这才清醒,连忙汇报说:“将军,您带回来的那个什么黄崖寨的寨主一直吵着要见老黄,我跟老黄说了后,她脸色立马就变了。现在两个人已经在里面聊了很久,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不敢闯进去,只好过来问您。” 顾岚衣了然,原来是这个事,她早有预料,于是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她俩在哪儿,你带我过去。” “是!” 安项远带着顾岚衣来了上都城的地牢,黄龙被带回来以后就被关押在里面,此时黄昊已经进去将近半个时辰了。 顾岚衣听完面不改色地点头道:“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安项远:“是。” 门口的守卫见将军来了,立马打开牢门放她进去。 顾岚衣进去后,便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交谈声,越往里走越清晰。 只是在听到声音后,她脸色瞬间就黑了。 “你要是不放我出去也行,给我找几个美人过来,我看你们家那个将军夫郎就不错。” “黄龙!你想得美!” “弄不来也行,我也不要求那么高了,帮我带几个小倌过来总行?”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别啊,这么急干嘛?我这不是正说事吗?还是说你不想知道你那个混混朋友的消息了?” 黄昊脸色一惊,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连忙转身,看见顾岚衣以后迅速低下头,“将军。” 顾岚衣没回她的话,而是绕开她走进了牢房。 黄龙还看着她笑,“怎么,顾将军这是想放我……呃,唔。” 她的话瞬间卡住,只因顾岚衣一脚踩在她的肩膀上,鞋尖抵住她的脖子。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你跟谁有关系也没用。” 黄龙一开始还邪气地笑着,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直到顾岚衣的脚下越来越用力,黄龙的面色因为渐渐发了紫,她才求饶道:“好的好的……我不说了,您,您高抬贵脚。” 顾岚衣俯视着打量了她几眼,随后才将脚放了下来。 黄龙瞬间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只能扭了扭脖子,嘶了一声。 “顾将军可真狠,比我还像土匪。难怪,您能造反可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黄昊呵斥了一声,“把嘴闭上!” 顾岚衣倒是对她的话不放在心上,她既然已经造反了,就不会管别人会怎么说自己。 只是她看着黄龙和黄昊对视的眼神中带着的那点讽刺,她忽然想起了黄龙是谁。 在原主的记忆里,黄昊被她提拔上来之前,便曾经在行军的夜里同原主诉说过自己的事。 黄龙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渐渐带上了险恶,便猜到了黄昊这个怂包肯定跟她说过自己打压她的事,啧,这个没用的废物,果然就算已经是副将军了还是这么没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面子丢了就丢了 黄龙低沉地笑了几声。 顾岚衣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再说话的黄昊,转过头问黄龙,“你刚才说,黄昊的朋友没有死?” 黄昊猛地抬头,她刚才正要问的时候将军便进来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再继续问,哪怕心里很着急,她也强压下,打算之后再找机会拷问她。 没想到将军居然替她问出来了。 黄龙不可置否,“当然,当年那几个混混本就没死,还有一口气,被我丢出去了,你走了后我才发现人还活着。日,白背锅了。” 顾岚衣扯了扯嘴角,背锅倒不至于,毕竟就黄龙干出的那些事,打一顿她都觉得太轻了。 黄昊听清楚黄龙的话后立马稳不住了,急切脱口而出道:“她们在哪儿?” 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顾岚衣注意到她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 她还从未见过黄昊这个样子。 记忆里,从黄昊从军,到被原主赏识提拔,一直到现在,黄昊一直是稳重而冷静的。 时常是在安项远,甚至连顾岚衣都无法冷静的时候,她总是站出来将两人拉住的角色。 可今天,在这个地牢里,听到儿时伙伴还活着的消息时,黄昊的脸色终于变了。 黄龙最喜欢看她变脸色,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这我就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你把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想起来了。” 顾岚衣挑了挑眉,这还是个挺会顺杆爬的主。 黄昊瞪着眼睛看她,“你做梦,抢劫军粮的罪够你死一万次了。” 她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黄龙见人走了,诶了一声。 “急着走什么啊?不想知道那几个人的下落了吗?” 黄昊脚步一顿,“不想。” 事实上她准备出去后就派人去幽州找人。 但黄龙显然不想放过她,“你难道以为,我会那么轻易让你找到吗?” 黄昊猛地转过身来,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岚衣却注意到黄龙在说话前明显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黄龙。 黄龙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她在刚才说话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 这个动作当然可以理解为她是为了叫住黄昊而下意识往前倾身,也可以理解为,她在撒谎。 顾岚衣冷眼看着两人对峙,忽然走上前去拍了拍黄昊的肩膀,回过头对黄龙说:“心思省省,这地牢你是绝对出不去的。” 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地牢,黄昊眼神复杂地回头瞥了一眼黄昊,然后立马追上顾岚衣的脚步。 出了地牢后,黄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在顾岚衣身后。 顾岚衣突然停下脚步,她差一点撞了上来。 “将军?” 顾岚衣看她,忽然开口:“你信了黄龙的话?” 虽说是疑问语句,但她问出来时却是已然有了判断,黄昊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不是信了黄龙说那几人在她手上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黄昊犹豫着,开口道:“我……不信她说的。” 顾岚衣嗤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 黄昊愣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神,便知将军心里已然十分清楚,于是连忙低下头,请罪。 “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顾岚衣拉她起来,肯定道:“她撒谎了。” 黄昊看她,然后瞬间站直身体:“是!” 顾岚衣挑眉,黄昊居然也不问为什么吗? 方才心神不宁的样子已经完全在黄昊的脸上消失,现在的她看起来目光简单而忠诚,仿佛不论顾岚衣说什么她都会信。 坚决服从一切指令,是每一个漠北士兵的信仰,身为副将的黄昊也不会例外。 “你现在派人去幽州找人,她们去了人生地不熟,搜查还得好半天,兴师动众的。不如修书一封,请宋江羽帮你查人。幽州是他的地盘,找起来不比你埋头摸黑找来得快?” 黄昊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层。 她现在回过神后,也发现自己方才是真的心神大乱,居然连宋江羽这一层也没想到。 黄昊连忙应下,“是,将军。” 顾岚衣见她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放下心。 黄昊素来稳重,不用她操心,以她们现在和幽州合作的关系,宋江羽是不会拒绝这么一个随手就能办的要求的。 何况她觉得,这宋江羽看起来与她的黄副将,相处的还不错? 顾岚衣摇了摇头,示意黄昊自己去办,然后回了院子。 上都城恢复秩序后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上都城每年最隆重的习俗——春日宴。 虽说是春日宴,但是按照惯例,上都的春日宴并不在春分,而是在今年的三月二十,谷雨时节举行。 春日宴的习俗一开始是文人墨客们为了互相交流,比试文采而选了一个时间,每年来到上都城的洛水沿岸,公卿名士,风流文雅,尽显风华。 后来春日宴就渐渐成了一个上都城固定的习俗盛会,不只是文人墨客,还有不少侠客武者也来一展身手。 便有了现在的文宴与武宴之分。 原本这种盛宴,对温子昱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是没有吸引力的。 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放在京城或许能震慑一二,但在这些真正的大师武者面前,是根本不够入眼的。 更遑论他那肚子里没有几滴的墨水的才气了。 虽然他自己不能参与,但是他有妻主啊! “诶呀你就去参加一下嘛,一年一度呢。” 温子昱耍赖般地摇了摇顾岚衣的胳膊,软磨硬泡想让她去参加武宴,好让那些自诩高人的武者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人。 顾岚衣原本是不打算去横插一脚的,民间的宴会,她一个有军中之人去参加像什么样子? 就算侥幸拔得头筹,也是平白让百姓看了笑话。 温子昱撅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是今年武宴的头彩,是诸葛先生的绝版笔墨,里面记载了他的毕生心血,我真的很想看。” 他的杏眸一闪一闪的,闪得顾岚衣不由得心软。 算了,面子而已,丢就丢了。 夫郎这么想要头彩,她怎么能狠下心来不帮自家小夫郎赢回来? 面子和夫郎,当然是夫郎更重要啦。 第一百三十章 贵人多忘事 顾岚衣答应会去参加武宴,帮他拿到诸葛先生的笔墨,原本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但温子昱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春日宴的前一天,他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也来参加宴会了。 温子昱坐在马车上,随手掀起帘子,居然在街边看到一个挺立淡雅的身影,是关雎!? 他怎么会来上都? 虽说春日宴作为民间盛宴,并不带有政权色彩,这些日子一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雅客,上都城都热情地欢迎她们到来。 但北凉却是不一样的,北凉城城主由于先前借兵给顾岚衣的缘故,被打上了漠北叛贼同党的烙印。 但北凉却并没有与锦朝撕破脸,依然照常进贡着税款。 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北凉这是俨然一副墙头草的模样了,她们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自己就是势力,两边都讨好,只看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她便跟谁。 虽说她的态度让锦朝的京官很是不满,可漠北虎视眈眈在前,锦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北凉也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便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闷气。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可明眼人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北凉这副姿态,显然是选择了漠北这边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北凉没有选择直接与朝廷撕破表象,而是继续虚与委蛇。 她们不知道,但是顾岚衣知道。 北凉城的城主,即北凉部的首领宋天韵,曾经受过温文的知遇之恩。 曾经还是太女的温文,在跟随先皇温晁北巡之时,在温晁面前替宋天韵美言过几句,这才让原本是个透明人的宋天韵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事顾岚衣在记忆中找到了前因后果,宋天韵和宋天羽是亲姐弟,也是前北凉部首领的嫡系子嗣,但北凉部首领宠侍灭夫乃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不过是从未放到过明面上说罢了。 两姐弟在家里向来是被庶出压上一头的。 直到后来北凉部首领死在战场上,宋天韵以雷霆手段迅速收复北凉,将前首领的一众后院全部遣散。 只是听说在宋天韵上位夺权的那一年,她的亲弟弟宋天羽忽然失踪,有人说是被她们母亲的那些小侍给报复了,也有人说是仇敌来寻仇,甚至还有一些流言说是宋天韵自己将亲弟杀害。 毕竟一个在母亲前脚去世,后脚就迅速收权的冷血之人,能做出杀害亲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顾岚衣想到这,笑了一声。 “宋天羽?宋江羽?” 这名字改得还真不走心,也亏是他这些年男扮女装伪装得足够好,这才没人往这儿想。 否则根本经不起推敲。 顾岚衣翻看着北凉送来的账单,这个宋天韵,居然这么小气,不过是借她五万士兵,居然连北凉耽误工期那些鸡毛蒜皮的损失都要算在她头上,还美曰其名友好往来。 这明显是知道她有钱,把她当冤大头了。 顾岚衣摇了摇头,却还是把账单递给李阳,让她去处理。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 “郎君,您来了。” 温子昱清润却带了点温婉的声音响起,“你们将军呢?” 顾岚衣在里面听着,蓦地笑了一下。 这个小东西,惯会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 守在门口的士兵并不知道她们将军心里的腹诽,只觉得将军家的夫郎果真不愧是京城来的皇子,这气质果真非寻常人能及的。 连忙回话道:“将军在里面,郎君您直接进去便行。” 顾岚衣之前就跟她们吩咐过,郎君来找她的话不用通报。 温子昱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还不忘礼貌道:“多谢。” 士兵脸颊一红,她们这些大老粗,哪里见过这么有礼的小公子。 温子昱还没走到门前,书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顾岚衣笑着看他,“进来。” 同时她也注意到士兵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不许打她夫郎的主意。 士兵连忙低下头,心里大喊冤枉,她真的不敢那样想啊。 再说,就算她有那个心思,有她们将军这等顶天立地的女子在前,人家皇子能看上她吗? 但她也就是在心里喊喊,要真这么跟将军说,估计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她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顾岚衣带着温子昱进了书房,拉着他在自己腿上坐下。 温子昱使劲推了推这个在书房里就开始不正经的人,“你干嘛,那边不是有凳子吗?” 顾岚衣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木板凳,“那硬板凳哪里有我这人肉垫子坐着舒服,我家夫郎要坐就坐最好的。” 她倒是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温子昱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习惯她面对自己时的厚脸皮了。 索性她只在两人私下的时候这个样子,只要不会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就行。 温子昱:“别贫嘴,我找你来是有正事跟你说。” 顾岚衣挠了挠他的下巴,真把人像猫一样逗,“今晚我会早点回去,小昱洗干净等我就行。” 温子昱没好气地把她的手拍开,“这里是书房,你能不能正经点!?我真的有正事!” 顾岚衣见他恼了,连忙哄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我听着。” 温子昱问她:“北凉这次也有人来参加春日宴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顾岚衣还真不知道,她挑了挑眉,“北凉也来人了?” 她以为按照宋天韵那个人的行事作风,这种时候应当严格管控北凉部,与她尽力撇开关系才好。 毕竟她前脚才拿下上都,里面几乎一半都是她北凉部的士兵,锦国朝廷不恼了她宋天韵才怪。 顾岚衣点点头,“我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关雎了,他身边还跟了一大批北凉的谋士。” 顾岚衣皱眉,神情凝重。 半晌后,她开口问道:“关雎是谁?” 温子昱:…… 亏他路上还对关雎居然还没放弃顾岚衣,都追到上都的事感到不满和吃味,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顾岚衣就已经把人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显得他刚才在心里纠结许久的样子很傻!!! 温子昱叹了一口气,“就是我们经过的那个小城的公子。” 顾岚衣恍然想起,“好像有印象了。” 温子昱:“……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男子比不过女子 顾岚衣见他一副无语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 小笨蛋,她还能不懂他心里那点小心思吗? “你笑什么?!” 温子昱没好气地咬牙,瞪她。 顾岚衣笑得更欢快了,“笑一个小傻子。” 温子昱哼哼两声,并不打算对号入座,让这个坏女人自说自话去。 顾岚衣把他揉了揉,又捏了捏,好声好气地说道:“小昱大人,难道不相信你家妻主吗?” 温子昱哼了一声,“我相信你,但是我能相信那些男人吗?他们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吃了,我可不得防着点?” 顾岚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可冤枉我了,毕竟我只让你一个人吃过。” 温子昱瞬间脸上充血,闭着眼睛大喊道: “臭流氓!!!” 顾岚衣见他捂着脸,耳朵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便不再逗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温子昱埋着头,脸颊还有点烫,他怎么也不愿抬起头来,太丢人了。 都怪顾岚衣这个臭流氓,天天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关雎带着北凉谋士来参加春日宴的事并没有被顾岚衣放在心上。 她本就没有把人放在心上,他怎么搭上北凉的也跟她没有关系。 但是温子昱却放在心上了,他可不是那种眼看着情敌进入自己的地盘还佯装大度,无动于衷的人。 次日,春意潋滟,微风和煦。 沉寂了半月的上都城重新出现了热闹祥和的景象。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随着号角和擂鼓声的响起,群英荟萃的春日宴终于拉开了序幕。 主持春日宴的是当世大儒闫怀清,素有高风峻节的美名。 闫怀清一袭白衫布衣,头顶除了素色的发带再无旁物,看着当真不虚此名。 “诸位远道而来,闫某人在此深表荣幸。想必诸位仁杰早已准备好一展身手,闫某也不必再多言,诸位还请尽兴!” 这闫怀清看起来文绉绉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爽快人,她还以为这人会滔滔不绝地讲上许久呢。 顾岚衣在一旁的酒楼雅间坐着,这处位置极好,可以将文苑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是她特意让人给温子昱留着的。 温子昱这个原本吵着闹着要来看春日宴的人,居然在宴会开始的时候,一直抱着碟子里的小鱼干嚼个不停。 顾岚衣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笑。 想来变成猫咪的那段日子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方才小二上来问菜,她下意识就习惯性地点了一盘炸小鱼干,等小二呈上来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小昱已经不是猫了啊。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温子昱就已经自觉的把盘子整个端走放在了自己怀里,抱着盘子自然地往嘴里塞小鱼干。 顾岚衣见状也不提醒了,好笑地看着他动作。 温子昱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看我做甚?看文宴啊。” 下面正进行到即兴讲词的环节,在场的才女均可随意吟诗,只需和现场的环境景象有关即可。 温子昱肚子里没有墨水,只能凭感觉分辨出谁吟得更好一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听闫怀清点评倒是很认真。 文宴的裁决并不是由闫怀清一个人决定的,还有另外两名大儒,但其中还属闫怀清的声名更得人心。 顾岚衣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是随意地认了认人。 和温子昱来看热闹不同,她来看春日宴,更多地是寻找可为己用的人才。 她原本并没有招揽闫怀清的意思,只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迂腐。 闫怀清出身书香世家,闫家祖上曾出过两位状元,一名榜眼,门下文臣无数,是锦朝当之无愧的文儒世家。 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闫怀清忽然离开京城,那年是她入朝的第一年,按理来说前一年刚刚登榜状元的女子,正是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好时候才对。 可偏偏就在那一年,闫怀清向先皇递上了辞呈,自请发配地方。 先皇自然是不同意的,可这闫怀清也倔,硬是在第三次把辞呈递上去以后,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京城,来到了上都。 没有功名官位在身,堂堂状元郎也只能在这小小的上都城里做一名教书先生。 可事实证明,有才之人不论做什么都会出类拔萃。 闫怀清所在的尚逸学堂接连出了几名贡士以后,尚逸学堂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上等学堂,闫怀清在民间的声望不降反升,甚至有些景仰她的学生,更是对朝堂当年“逼走”闫怀清的事耿耿于怀。 但事实到底如何,连顾岚衣也不知道。 她想得出神,下面文宴的第一轮已经结束。 胜出的是一名来自江南的女子。 第二轮是命题作诗,一大批下人很快搬着东西上来,在文苑中摆放了整整齐齐的三排共九张桌子。 第二轮分批次进行,每一批的命题都不一样,每组选出一名后,统一再进行一次笔试,才会分出胜负。 前四批的命题分别为梅兰竹菊,众人纷纷开始猜测这第五个命题是什么。 第五批开始前,忽然一个身影从外围挤了进来,文苑内忽然出现了讨论声。 温子昱听到动静往下面一看,瞬间蹙起了眉毛。 关雎? 他来做什么? 下面的闫怀清也一愣,“这位公子,您这是?” 关雎低着头,自顾自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下,被他抢了位置的女子脸色一变,却不好当众呵斥男子,只能神情尴尬地站在原地。 闫怀清:“公子?” 关雎施施然抬起头,笑了一声,“怎么,这文宴难道有规定男子不能参加吗?” 闫怀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好脾气道:“春日宴并没有明确规定男子不可出席,可……” “那便是了。”关雎打断她。“难道闫小姐也同其他人一般,认为男子便一定不如女子吗?” 闫怀清被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脸色瞬间变了,“公子慎言,闫某人从未有过此等想法!” 关雎颔首,“那便好。” 站在一旁的女子见到这男子咄咄逼人的架势,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退了下去。 闫怀清见她离开,抬手到一半,又放下。 唉,这是个什么事啊。 闫怀清叹了一口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宣布比试开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更深月色半人家 闫怀清:“第五场比试,题目为:春。” 关雎闻言松了口气,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并不出格的题目。 他自信满满地在宣纸上写下一首,抬起头来却见其他人还在沉思。 关雎勾起了唇角,一群蠢货,来参加春日宴,居然连春的命题作诗都没有提前准备吗? 比试结束,他昂扬着脸将宣纸递了出去。 这次春日宴之后,他关雎的名号必会响彻整个锦朝。 也只有那样,他才能救出自己母亲。 想到他那个不省心的母亲,关雎就有些头疼。 他原本想得很好,城内没有人见过顾岚衣的画像,他们只需将画像隐瞒下来即可。 他已经连夜让他娘封了城,禁止百姓出城,可谁知还是让消息走漏了出去。 北凉城的官员前来直接将他娘关迩代押走了。 关雎心知肚明,北凉城城主自己尚且立场不明,不会因为包庇过顾岚衣这件事就将他娘砍了去的。 真正让北凉城主大发雷霆的,不过是他娘这些年在城内做过的糊涂事罢了。 好在她们关家在北凉城内还有关系,关雎托人帮自己引荐了北凉城城主宋天韵,最终以将闫怀清拉拢过来的条件与她谈拢。 只要他有本事将闫怀清招收在宋天韵门下,宋天韵便会答应放了他娘。 关雎信心十足,他来之前便打听过,闫怀清这人,虽然看起来迂腐,但却格外惜才。 当年还在京城为官之时,她就曾经为了一位书生的文章舌战群儒,硬是拿着那篇文章一次次亲自登门,让当时的文臣们过目。 那个书生便是当今朝堂内最年轻的吏部尚书——周子栋。 “周子栋?她居然是这样被破格入朝的?”温子昱惊讶地问出声。 他在宫里的时候就曾听闻过这位锦朝最年轻的尚书的大名,却只是听说她是被破例收入朝中的,据说当年因为家中变故,周子栋错过了会试的时间。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便被破格准许入朝为官,当时他母皇还为此沾沾自喜的好久,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礼贤下士慧眼识珠的明君。 顾岚衣点点头,“是,周子栋几乎可以说是被闫怀清一手提拔上来的。” “那她为何当年眼睁睁看着闫怀清离开京城却无动于衷?”温子昱脱口而出问道。 顾岚衣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温子昱失望地哦了一声,他又往下看了一眼,觉得当年闫怀清离开的真相或许很复杂,而且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个真相肯定与周子栋撇不开关系。 顾岚衣看着他这副认真思考的小模样,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边的残渣。 “怎么吃个小鱼干还能吃得满嘴渣?” 温子昱脸红了一瞬,连忙推开她的手,掏出帕子在嘴上使劲擦了擦。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嘿,这小东西,居然还倒打一耙。 顾岚衣被他气笑了,“还怪起我来了?” 温子昱吐了吐舌头。 顾岚衣佯装往下面的文苑内看去,温子昱忽然就急了。 “你看什么呢?” 比试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三位大儒评判试卷的时间,这臭女人居然还在往下面看! 顾岚衣挑眉,“我不能看吗?” 温子昱:“下面都是书生才子在斗诗,你一个武将,你,你看得懂吗你?” 顾岚衣蓦地脸色一黑,猛地扑了上去,把他扣在怀里。 “好啊你,居然嫌你妻主没文化了是?” 温子昱原本还在气她明知道关雎在下面,眼睛还乱看,却突然被顾大土匪抓紧怀里使劲揉搓,连忙求饶。 “快放开我,唔。” 顾岚衣捏着他的脸,“错了没?” 温子昱乖乖点了点头。 “嫌弃我吗?” 温子昱摇头。 “还乱说话吗?” 温子昱又摇头。 顾岚衣勾起一抹笑,眼神愉悦,“不错,真乖。” 温子昱松了一口气,以为她这下总该放开自己了,没想到这个坏女人越笑越奸诈。 “既然这么乖,那就听话,剩下的这些小鱼干不许再吃了。” 温子昱猛地瞪大了眼睛,“凭什么?!” 顾岚衣贴住他的额头,“凭你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不是猫崽子了。吃这么多油腻的食物会吃坏肚子的。” 温子昱眼睛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心里知道是这个原因的话,顾岚衣肯定不管他怎么求情都不会心软了。 只好凄惨地苦着脸告别自己香喷喷的小鱼干。顾岚衣看着他这副样子着实好笑,眯着眼道;“怎么还真变成小猫咪了,这么喜欢吃小鱼干?小鱼干有我香吗?” 温子昱愤愤咬住了她在自己脸上乱戳的手指,臭流氓,咬死你! 两人闹了这一会儿,比试的成果已经出来了。 闫怀清拿着宣纸,站在台上宣布了今日文宴的胜出人选。 “今日文宴第二轮比试的胜出者,经过我们的一致决定,最终选定为来自丹阳郡的马瑶。” 马瑶就是第一轮获胜的人,没想到第二轮也是她。 关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他对马瑶有印象,因为这个人是紧跟着他一起放下笔的! 春日宴素来只宣读第一名,其余人的名次可自行去榜上查询。 关雎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十名开外的成绩。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对自己的作诗很有信心,不可能会这么低的名次。 关雎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在闫怀清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他忽然开口。 “闫小姐,既然胜出者定为这位马小姐,总该给我们个理由?至少要把她的作品让大家看看,才好服众。” 这话一出,瞬间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春日宴作为文人墨客交流的宴会,素来给予参赛者最大的自由,因此每个胜出者都可自行决定是否愿意公之于众,一切皆看个人。 只是关雎这样说了,如果马瑶选择不公布的话,怕是难以服众了。 闫怀清正准备劝马瑶应下,就见她已经大大方方地向众人展示了自己所作的诗词。 马瑶来自江南岸的丹阳郡,身高比其他人要低上一点,可不知是她刻意放大声音还是怎么,她读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里,就连旁边二楼的顾岚衣也听得清清楚楚。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顾岚衣眼睛一睁,猛地坐直了身体。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会重用德行有亏的人 顾岚衣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站在文苑里的马瑶。 这是……唐朝刘方平的月夜! 是属于她那个世界的诗才对。 难道这个马瑶也是穿越者? 顾岚衣蹙着眉。 【系统,这个世界倒地有多少穿越者?她们都有各自的系统吗?】 0071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外来者才对,世界意识如果察觉到的话会进行清理的。】 这不对劲。 顾岚衣瞬间发现系统话中的漏洞,如果世界意识在发现外来者后会进行清理,那么棕色组织为什么能存在这么多年? 她们干的那些事已经很招摇了,除非这个世界意识是个傻子,不然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世界意识已经发现了外来者,但是它却无法清除,或者说无力清除。 顾岚衣眯起了眼睛,单方面关掉了系统和她的大脑连接。 她佯装认真地往下看,实则在心里细细捋顺这个关系。 大胆猜测一下,世界意识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清理外来者的力量。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她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肯定与系统背后的操控者脱离不了干系。 顾岚衣握了握拳头,随后松开,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与系统建立了联系。 好在0071是个心大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但是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了。 顾岚衣的眼睛蓦地一黑,她手臂的肌肉下意识紧绷,在嗅到熟悉的清香后忽然放松下来。 无奈道:“小昱,捂我眼睛做什么?” 温子昱瞅她一眼,“你说做什么?你眼睛都快长在人家身上了!” 顾岚衣刚要解释自己只是觉得那个马瑶有些不对劲,便听到温子昱气呼呼地道:“你是不是又觉得关雎有美貌有才气了?不就是会背几本书,写几首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小,甚至到了呢喃细语的地步了。 顾岚衣大喊冤枉,“我什么时候觉得他有美貌有才气了?不对,我根本没在看他啊!” 温子昱一愣,狐疑地看过来问道,“那你在看谁?还看的那么认真?” 他倒是没有怀疑顾岚衣在欺骗他,毕竟他知道顾岚衣这个人是不屑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的。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看那叫马瑶的。” 温子昱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往下看去。 “哦,你是想把她收归麾下吗?” 顾岚衣摇了摇头,她还不至于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地步。 温子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为什么?她不是拔得头筹了吗?” 顾岚衣笑了,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懂什么?” 如果是真的头筹她或许还会有拉拢到自己手下做事的意思,可这马瑶用来比试的事却是抄袭别人的,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首诗的原作者是刘方平,她也会记得。 顾岚衣对原来的世界没有太大的留恋,她在这里有夫郎,有伙伴,有目标,一切都好。 可她知道,剽窃别人的作品是人品问题,身为一个掌权者,她不会重用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人。 温子昱撇了撇嘴,“我哪里不懂了,你不告诉我又怎么知道我不懂。” 他总觉得受了猫化影响的不止他一个人,顾岚衣受的影响不比他小,还把他当成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猫咪呢。 下面的马瑶读完诗后,神情冷漠地看向方才出声质疑她的那名男子。 “这位公子,你既是男子,马某人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公子之后质疑别人的时候,记得三思而后行。” 马瑶倒是开始摆着架子滔滔不绝地教训起别人来了,“公子可曾听过一言,嘉许之言或可脱口而出,诋毁之言望三思后行。” 关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教训地脸颊爆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闫怀清咳了一声,打着圆场,“好了,这场比试到此为止,明日乃是武宴,欢迎各位名士前来观看。” 马瑶笑了一声,抱拳应下,随后大阔步向外走去。 关雎不但没有夺得魁首,反而丢了这么大一张脸,也很快离开了文苑。 温子昱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却见顾岚衣还在出神的看着下面。 顾岚衣撑着脑袋,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去会会这个马瑶,或许她身上也有和自己类似的系统也说不定。 温子昱眯着眼,缓缓靠近了顾岚衣。 顾岚衣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警觉神经在自己夫郎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如果温子昱想杀她的话,怕是会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怀里突然一沉,温子昱整个扑在她身上。 顾岚衣回过神来,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温子昱顿了顿,然后摇头。 顾岚衣拍了拍他的后背,抱着人下了酒楼回了院子。 一路上顾岚衣一直在想事情,许久未出声。 她没有注意到回家路上的温子昱居然也意外地安静。 温子昱趴在她怀里,搂着妻主有力的腰身。 他心情有些低落,却不知道在低落什么。 明明顾岚衣已经解释过她并不是在看关雎,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那个叫马瑶的江南人,出口成章,惊世绝伦,连闫怀清都对她的诗赞不绝口。 顾岚衣的注意力也被她吸了过去。 那么他呢? 妻主会不会觉得他很笨,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才遇到关雎起就积压在他心底的恐慌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他想,人们总说金童玉女,顾岚衣年少成名,战神之才,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和刀功,全天下的男子没有不想嫁给她的。 若是按常理,她的金童,合该是一名贤良淑德,满腹经纶的翩翩公子,总归不该是自己这样胸无大志的蠢笨之人。 温子昱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少时总在学堂带着杨思羊捣乱的日子,那时的他因为母皇和父君的不重视,总是想着,自己闯了祸,闹了事,娘亲和爹爹恐怕就会像教训姐姐一样训自己了。 可是他想错了,先皇一开始还会说上他几句,可因着他是男子,后来也就不再说他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一个系统?女配攻略! 但林贵君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后来的温子昱想,或许林贵君连他的课业情况都没问过,怕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学堂里日日捣乱的事。 不过就算他知道,怕是也不会放在心上罢了。 温子昱摇了摇头,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原本定在第二日的武宴,忽然由于一位大能的缺席不得不推迟。 这位能让春日宴为她推迟的大能,便是多年隐居世外的古武世家嫡系长女。 今年是她的及冠之年,这位神秘的长女初次现身便让春日宴为她一人迟了三日,不可谓是不威风啊。 顾岚衣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到底不是土着人,对春日宴的重要程度并不能很清楚地理解。 …… 次日一早,顾岚衣醒来的时候身旁的小夫郎还睡的正熟。 他蜷缩着身子,面对顾岚衣侧躺着,小口微张吐着气。 顾岚衣听说用嘴巴呼吸不太好,就帮他把下巴合上。 正要起身,就听到温子昱忽然喃喃道:“坏女人,咬死你。” 顾岚衣:“……” 磨牙,这个小坏蛋,睡觉还不忘说她坏话,真是该罚! 顾岚衣无奈地摇头,伸手在温子昱的脸颊戳下一个小洞。 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她干净利落地起身。 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马瑶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棕色组织就是个例子。 如果马瑶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做出一些危害百姓的事,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阻止。 上都城现如今的城主是原先城主的副手付伟,顾岚衣径直去找她。 付伟见到漠北将军来了,连忙打开门让她进来。 “顾将军,今日怎么来衙门了?您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叫我就行,哪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呢?” 这个付伟的言语里尽是谄媚,顾岚衣查过这个人,除了平日里谄媚一点,处理公务和对待百姓的事上还过得去,顾岚衣便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见了这个人后,只有一个想法:可以有,但是不能重用。 “付城主客气,顾某今日来是有事想拜托城主相助。” 顾岚衣的神情极为客气,可把付伟给吓坏了。 连忙弯着腰呵笑道:“诶呦,顾将军万万不可折煞下臣,您直接吩咐便是。” 顾岚衣点点头,倒也不跟她客气。 “付城主能否帮我在这城内找一人,找到后以衙门的名义收进来做事,至于进来后她的去处我另有安排。” 付伟一愣,没想到居然连大名鼎鼎的漠北将军私下里也会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这种事在官场里是很常见的。 付伟立马一口应下,“没问题,包在下臣身上。” 顾岚衣交代下去后便离开了。 这付伟办事着实有一套,效率异常高,下午的时候就把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顾岚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下面的马瑶。 “你便是昨日文宴的魁首,马瑶?” 马瑶也在暗暗打量这个世界里无比声名显赫的传奇将军。 这便是他的攻略目标? 「是的,宿主。你的任务是,改变女配顾岚衣原本横死的结局,带着她走上人生巅峰。」 马瑶一边听着这个女配攻略系统的话,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小说角色最爱的表情,三分惶恐三分纯洁合着四分漫不经心。 马瑶抬起头来,道:“小民马瑶见过将军。” 顾岚衣瞬间皱起眉头,看着他脖子上的凸起,身上气势轰然凌冽。 “你是男子?” 她身上的气压十分低沉,神情严肃,眸色沉如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 马瑶两腿一软,瞬间跪在地上。 “是,是,将军恕罪,小民不是有意隐瞒。” 这个女配身上的气势为什么这么足? 而且按理说她不应该对自己起了兴趣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宿主安心,按部就班地攻略即可。」 马瑶咬牙,只能一边双腿打颤,一边硬撑着露出一个别扭而僵硬的,不卑不亢的表情。 “小民自知有罪,将军要罚要打小民都认了。” 顾岚衣:“……” 她好像还没定罪下罚? 怎么这个人一脸被打得抽搐的表情,看着怪吓人的。 不过马瑶是个男的这件事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顾岚衣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远离马瑶,同时出声叫守在门外的人进来。 马瑶一脸疑惑。 这个世界不是女尊男卑吗? 为什么这个女将军一副怕被自己轻薄的样子,甚至还叫人??? 顾岚衣:“咳,本将事先不知你是男子,原本给你的差事现在看来有些不合适,这样,本将也不追究你的欺瞒之罪了,你先回去。” 她原本还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现在看来是万万不可了,不然她恐怕要经历系统的电击锤炼,回去后还要遭受炸毛猫咪的撕咬。 想到早上出来的时候,自家夫郎说的梦话,这让顾岚衣怎么能不警惕,势必要守身如玉! 0071号哼了一声 【算你清醒,勉强还算是一个宠夫郎的好妻主。】 顾岚衣抽了抽嘴角,只觉得穿进女尊世界的女子里,她恐怖是最卑微的一个了。 0071号:啧。 【也不知是谁乐在其中。】 顾岚衣挠了挠头,完全无法反驳。 毕竟养猫的人谁没被猫咪挠过呢?还不是照样亲亲抱抱举高高? 更何况她家小夫郎也从来不会真的咬她,连皮都没破过。 “将军,将军?” 一道声音将顾岚衣换回神。 马瑶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见这位漠北将军重新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女配怎么说正事还能出神呢?她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顾岚衣也不尴尬,直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下人们站在一旁低着头,马瑶却还是觉得尴尬。 合着他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了? 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等他攻略成功后,一定要找她算账! 马瑶在心里发誓,面上却带着几分失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矜持地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丑出天际了! “将军,小民自以为你不会是如此狭隘之人,小民虽为男子身,但才华才识并不输于寻常女子,您若愿意给小民一个机会,小民定不会让您失望。” 马瑶直视着顾岚衣,坚定道。 顾岚衣蹙眉,这人是撒谎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吗? 明明不是自己的作品,却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甚至以此为筹码来和她讨价还价。 啧。 顾岚衣摇了摇头,心里对这个马瑶也没有好脸色了,但面上却不显。 她并没有同马瑶互相坦白身份的想法。 秘密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0071:【哦~也不知道是谁在夫郎面前毫不掩饰呢?】 顾岚衣:…… 想丢掉系统的第无数次。 顾岚衣:“可是你是男子,军队里没有多余的资源用来照顾你。” 马瑶立刻表示自己不用特意照顾,并且愿意和其他士兵一起训练。 不就是跑跑步吗? 他一个21世纪的大男人,不过是穿到女尊世界来了而已,难道还真能被一群女的比下去不成? 顾岚衣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点头同意了。 索性她还要观察这个马瑶到底有没有系统,放在军队里也好。 只是这具体的位置她还得想一想。 顾岚衣并不愿意让马瑶接触军队核心,可军队里的文职本就不多,个个都是重要位置。 顾岚衣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让马瑶先做一名幕僚,她回头给黄昊打声招呼,让她提防着点便是。 毕竟一个德行有亏的人,是随时都有可能为了利益而出卖漠北军的。 “太好了!” 马瑶狠狠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将军女配也没有很难攻略,他只是稍微低了低姿态,她便让步了。 都让他破例进军队了,离他任务完成还远吗? 这个世界的男子都是会打扮的,马瑶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翌日一大早便起床开始捣鼓自己。 “垃圾系统,连化妆品都没有。” 「系统不提供额外道具。」 马瑶撇了撇嘴,只好去街上买了些口脂,胭脂和妆粉回来自己动手。 “这东西怎么用?” 马瑶捏着口脂罐子,皱着眉问道。 「系统也不知道。」 马瑶一个当然也是不会的,只好自己摸索着一点点往脸上抹。 这一抹就是半个时辰,等他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赶到校场的时候,在门口等候他多时的黄昊已经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了。 马瑶先前大义凛然地向顾岚衣保证过不用给自己区别对待,像女人一样就好。 所以顾岚衣也没有多此一举地告诉黄昊马瑶的身份。 “第一天就晚到了整整半个时辰,这就是你的态度?就算你身为幕僚,不用参加练兵,也该知晓要守时?” 黄昊毫不留情地痛斥这个第一天就迟到的新人幕僚。 马瑶低着头,一个劲道歉。 黄昊皱眉,“你一直低着头干嘛?抬起头来。” 马瑶还垂着头没有说话。 黄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等了这个新人一早上,本就心烦气躁,这个新人还如此不识抬举。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既然入了漠北军就要守漠北军的规矩,学会服从!” 马瑶低着头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 黄昊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你……” 黄昊眼睛瞪得很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马瑶。 咽了咽口水,语气沉重地说道:“这,这是个人喜好,我不予点评,但是以后如果要出席宴会,你记得往后站一点,别让其他人看见你。” 马瑶:“……” 真的很丑吗? 如果黄昊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丑! 何止丑啊,简直丑出天际了。 那白如死灰的满脸白粉和大红色的扑在脸蛋上的胭脂混在一起简直如同鬼魅魍魉,更遑论她那绛红色的嘴唇了。 黄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们将军这是招了个什么人进来啊。 一个女子,学男子上妆也就算了,还这么……惨不忍睹。 黄昊反反复复地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稳重,镇定。 不就是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女子罢了,她黄昊从军这么多年,什么奇葩没见过? 咳,这种好像还真没见过。 黄昊胡乱给马瑶找了一堆事做,也没有注意自己丢给马瑶的东西需要费多大的精力就匆匆离开了。 直奔顾岚衣的书房! 咚咚咚—— 黄昊敲了三下门,一向节奏平稳的敲击声难得有些乱。 “进来。” 顾岚衣看到黄昊后挑眉,“怎么了?” 黄昊眼皮一跳,怎么了,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黄昊难以启齿道:“将军昨日吩咐过的那个幕僚……” 顾岚衣见她神情不对劲,心里疑惑。 黄昊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难开口吗? 难道是发现马瑶是男子的身份了? 黄昊的眼神居然这么锐利。 顾岚衣安抚地看她一眼,道:“你知道了?他和我们不一样,你平日里也不用多照顾他,稍微看着就行。然后一些机密信件也不要让他接触,如果有他的安排我之后通知你。” 黄昊瞪圆了眼睛,将军果然知道! 什么叫不用多照顾她?她本来也不想照顾一个……一个人妖啊。 这也太吓人了。 黄昊欲哭无泪,她家将军为什么给她们招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啊? 听起来又不会重用她,那干嘛又要招进来呢? 将军的决定不是她这等凡人能参透的,黄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将军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她只要服从就好,对,服从。 顾岚衣一头雾水地看着黄昊的脸色变了又变,比泼了墨水的画纸还要精彩。 只是让她照顾一个男子而已,有这么为难吗? 府外,温子昱今日闲在院子里无事可干,便心血来潮去街上买了栗子糕来,送去和顾岚衣一起吃。 衙门的守卫是漠北的士兵,她们都认识温子昱,知道她们将军有多宠夫郎,自然也是不会拦他的。 “郎君好,将军在书房里。” 门卫见他来了连忙打招呼。 温子昱点点头,“谢谢。” 他抱着栗子糕,抬脚进了门,走到院中甬道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抱着一摞书的人。 “嘶——” 温子昱捂着被撞到的肩膀,轻皱眉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何人擅闯书房!? “对对对不起……” 马瑶蹲在地上一边捡书一边道歉,抬头却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一名男子,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你是何人?来衙门做什么?申冤的事要去门外击鼓。” 温子昱帮面前的人捡了几本书,道:“我不是来申冤的,我来找人。” 他把书放在马瑶怀里,揉了揉肩膀。 “下次走路的时候注意一点。” 说完他就走了,栗子糕都快凉了,他还急着去见顾岚衣。 马瑶皱着眉看着那个男子走远,不屑地嘟囔道:“嗤,教训谁呢?狗眼看人低的穷男人。” 他注意到刚才蹲下去捡书的时候,一直护着怀里的油纸包,一脸穷酸样。 马瑶把书整理好后,连忙回了屋子。 那个黄昊也是,拿着个鸡毛当令箭,居然给他丢这么多活,可把他累死了。 “等我攻略完你们将军,一点让你好看。” 马瑶发泄似的愤愤把书往桌子上一丢,一摞书瞬间倒塌散开,滑落了一地。 从顾岚衣的书房回来,推门而入的黄昊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在干什么?!” 马瑶心虚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理直气壮了回来。 “这些书太重了,我只是没拿稳而已。” 他不敢耽搁,连忙把书重新捡回来整理好。 黄昊对这个新人的印象更差了。 “这些书是以前的战事记录,都是孤本,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小心?你就这么阳奉阴违?” 马瑶低着头连连道歉,却在黄昊转身出去后瞬间变脸,阴沉地盯着关紧的门,逐渐握紧了拳头。 …… 叩叩—— “进。” 顾岚衣正在擦拭自己的刀,仔仔细细地擦着刀锋。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岚衣半晌没听到动静,疑惑地抬头,然后接住了一个扑过来的小夫郎。 顾岚衣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刀丢开,生怕伤到他。 原本正在被细心擦拭宝贝如斯的佩刀:…… 顾岚衣稳稳接住了自家小夫郎,“怎么来了?” 温子昱护着怀里的栗子糕,献宝似的拿出来给她。 “我来给你投喂啦!” 顾岚衣笑道:“谢谢我家贤惠的夫郎大人来填饱我的肚子。” 温子昱耳朵一红,在她怀里闷闷道:“我之后会学嘛,不许笑我。” 他想,是该找人学一下做饭了,不然来投喂妻主还带的是买来的吃食。 顾岚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背,配合着他手里投喂的动作,一口咬下栗子糕。 “没有笑你,栗子糕很好吃。” 温子昱重新高兴起来,熟练地从顾岚衣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果然是最新的话本子。 他偷笑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地抱着话本子跑到一旁的榻上看了起来。 顾岚衣笑着看他动作,然后弯腰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刀,重新擦拭了起来。 温子昱看起话本来可比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要认真专注地多。 没有留意时辰,待他从书里抬起头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没有人了,顾岚衣不知道去了哪儿。 温子昱有些渴,便走到顾岚衣的桌子后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也没有叫下人重新拿杯子过来,直接就着顾岚衣的杯子喝了几口。 忽然,温子昱注意到顾岚衣放在一旁的酒壶,眼珠子转了转。 妻主现在不在,他偷偷喝一口酒应该没关系? 反正她没有说不让自己碰,没有说就是可以碰! 温子昱拔出酒壶塞子,抱起来猛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 一阵声嘶力竭地咳嗽声响起,温子昱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顾岚衣喝的酒不同于他平时喝的甘甜的果酒,是漠北最烈酒。 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就迅速刺激得他喉咙缩紧,然后瞬间咳嗽个不停,好半晌都无法停下来。 “咳咳。” 温子昱拍了拍火辣辣的心口,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要烧起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把酒壶放下,这也太可怕了,他再也不敢偷喝顾岚衣的酒了,辣死他了。 忽然,书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温子昱以为是顾岚衣回来了,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把酒壶塞住放回原位,却见进来的是一名瘦小的衙役。 温子昱一愣,是撞到他的那名衙役。 随即他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她进将军书房居然不敲门的时候,却见那衙役猛地睁大眼睛,先行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衙门书房重地?!” 温子昱皱着眉,这人是新来的? 居然不认识他。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就见那衙役连手里的竹简也不顾了,哗啦一声落了一地,跑出去叫人。 “诶——” 温子昱无奈地抬手。 “来人!你们是怎么看守的,连有人擅闯书房都不知道?” 侍卫一愣,随即瞬间震惊。 什么!? 有人擅闯书房! 这可不得了,众侍卫瞬间冲向书房,府里立刻炸开了锅。 温子昱刚弯腰捡起地上被摔断的竹简,就见呼啦一群人破门而入,迅速把他围了起来。 “何人胆敢擅闯书房!?” 温子昱:…… 他诧异的歪了歪头,正对上领队人。 领队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瞬间一滞,卡壳道:“郎君?呃,你见过擅长书房的人吗?” 温子昱注意到她身后的那名打扮奇怪的衙役,愣愣地迟疑道:“或许,你说的这个人……是我?” 领队人也愣住了,在温子昱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后,瞬间转身盯住了方才向她报告假消息的人。 “你不是说有人擅闯书房吗?你到底看见没有?” 马瑶手足无措,“他他他,他不是吗?” 领队人瞬间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猪吗?这是我们将军夫郎,郎君大人进出书房都是将军特意批准的,你要是没事干就去找自己的活干,别给我们捣乱。” 她烦躁地摆了摆手,天知道她刚才听到书房被人闯进去后有多害怕,甚至连自己怎样领罚的场景都想好了,结果居然只是这个没眼色的东西闹出来的一场闹剧? 温子昱倒是没有追究她们的责任,只是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他就让她们帮自己把地上的竹简顺便收拾好。 其他人当然是没意见的,郎君不追究她们的失职简直是天大的开恩,只是一个小小的事而已,她们当然在所不辞。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现在的你在漠北军营 马瑶只顾着震惊,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就这么看着其他人弯腰捡着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散乱摔坏的竹简。 为什么顾岚衣会有夫郎? 马瑶不可置信地问系统:「她都有夫郎了,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系统冷漠道:「我发你的原着文件里有,顾岚衣这个角色本就有夫郎的。」 马瑶喃喃说不出话来,系统发给她的那个文件整整一百多万字,他急着做任务,哪里有那个闲情雅致细细看过去,最多只看了个开头结尾和梗概。 马瑶气愤道:「那你还让我攻略什么?这不是逗着我玩吗?」 系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调:「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先皇一意孤行的指婚,貌合神离罢了。」 马瑶摇了摇耳洞,正想说你确定她们两个真的没感情吗,就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马瑶连忙跳离原地。 走进来的是顾岚衣,她一回来就听到书房里嘈杂的声音,以为小昱出了什么事,连忙加快脚步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岚衣一进来就直奔温子昱的身边,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仔细打量,焦急问道。 温子昱摇了摇头,“我没事,是个误会。” 顾岚衣见他确实没出事才松了口气。 温子昱笑道:“你最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从上次他就发现了,顾岚衣近来总是一听到风吹草动就反应格外强烈,好像他特别容易出事一样。 顾岚衣确实有几分后怕,经历过几次温子昱出事后,她总是怕小昱稍微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出事。 但她又不能真的时时刻刻都把人带在身边。 顾岚衣捏了捏温子昱的脸蛋,道:“你好好的,我就不担心了。” 温子昱哼哼两声。 马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就是你说的貌合神离?」 这副样子如果真是装出来的,那这个女配也太有心机和演技了? 这还做什么女配,这是大反派才对? 系统:「请相信原着剧本,宿主。」 马瑶将信将疑,总觉得自己仿佛挂在悬崖边上,一颗心飘摇不定。 他狐疑地看着举止亲密,举手投足都显示着毫不掩饰的关心的顾岚衣。 虽然他对这个女配并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见她与另一个男子亲密依然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这种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果不是系统任务,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顾岚衣已经听守卫的领队向她报告完全部经过了,此时看着马瑶的眼里全是厌烦。 她日日捧在手心的人居然被这么一个没眼色的东西冲撞了,还把记录着重要案宗的竹简摔了一地。 “谁允许你擅自进入书房的?没人告诉过你进出书房要先通报吗?” 马瑶抠着手指,黄昊之前确实叮嘱过他不能擅自来书房,但是他今日在外面喊了几声,没有人应,手里的东西实在太沉,他急着把竹简放进去,也就没有再找人通报,自己进来了。 护卫们收拾好了竹简,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书箱里后就退了出去。 顾岚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马瑶,“说话!你要是不能遵守漠北军的规矩今天就可以收拾东西滚回去了。” 温子昱头一回见她对下属这么发脾气,怕她气坏身体,在后面一根一根地捏着她的手指。 小声道:“别气了,让她出去领罚就是了,新来的不懂规矩就让下面人去教,哪里值得你生气。” 顾岚衣回握住他作乱的手,她气得哪是这人不懂规矩,她是气这人冲撞了小昱,还把护卫队都叫来了书房。 好在她之前吩咐让下面人都认识过温子昱,否则如果今天领队没有认出来人,伤到了小昱的话,她可是把这人砍死的心都有了。 马瑶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岚衣身后的人,这个小白脸居然这么狠毒,教唆顾岚衣处置他。 马瑶一见顾岚衣摆了摆手,让他去找黄昊领罚,脸都白了。 他可是知道漠北军的军法规定的,像他这样擅闯重地,至少三十军杖起步。 “将军,将军我知道错了,您绕过我这一次,我刚来什么都不懂,求您放过我,三十军杖我真的会死的。” 马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为了身家性命这是什么形象面子也顾不上了。 顾岚衣更加嫌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黄昊没有跟你说过书房的规矩?需要我把黄昊叫过来当面对峙吗?” 马瑶脸色更白了,如果真把黄副将叫来和他对峙,他以后多半在军中是别想好过了。 马瑶连忙摇摇头。 顾岚衣不欲和他多言,这个马瑶擅自闯她的书房,肯定有目的,既然她已经确定马瑶身上有着任务系统了,那他的系统肯定不会让宿主死亡的。 因此顾岚衣直接叫人把马瑶拉了下去,只要死不了,是伤是残她都不在乎。 温子昱抠着她的手,拎起袖子帮她擦了擦方才跑过来时额头上出的汗。 “怎么生这么大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顾岚衣没有回答,拉着他坐回椅子上,问他:“吓到你了?” 温子昱果断摇头,“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以前在宫里,犯错的下人受罚可比这个可怕多了。” 皇宫里折磨人的法子才多呢,每次行完刑地上的血水都要冲刷个好几遍。 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话,早都活不下去了。 顾岚衣从口袋里掏出帕子,一点点替他擦干净方才在地上捡竹简沾了灰尘的手。 “宫里是宫里,现在你在漠北军营里,是我的人。” 她说的认真,皇宫里的温子昱不会被吓到,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害怕,也没有人会安慰他,给他怀抱。 但是现在他在漠北军营,在顾岚衣的怀里,他可以被吓到,也可以转身求抱抱。 温子昱歪着脑袋,看着自己重新变干净的双手,晃了晃,然后伸出两只手臂。 “你的夫郎刚才被吓到了,要抱一下。” 顾岚衣就拉着他进了怀里,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温子昱被她圈在怀里,感受到有力的臂膀和温热的体温。 漠北将军在外面的名声无疑是冷冰冰的,手下亡魂无数的战神。 可只有他温子昱感受过,漠北将军的怀里有多么舒服暖和。 “一下不够,要两下,不对,好几下。” 顾岚衣靠在他头顶上,低低地笑了,“好,抱着不放手也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谁要抱着你不放手了。” 温子昱脸颊一红,连忙推开她站起来。 顾岚衣怀里忽然一空,眼神变得有些失落,“我夫郎跑了。” 温子昱噗嗤一笑,“幼稚死了你。” 却还是重新把手塞进了她的手里,让她握住。 顾岚衣果然重新笑了起来,她家夫郎又回来了。 当天晚上顾岚衣抱着温子昱闹了很久,哪怕温子昱哭着喊着说不行了她也不放过人。 还坏心地在温子昱耳边说:“今日被你出事吓到了,你要负责安慰我。” 温子昱瞬间更想哭了,明明受到委屈是他,怎么还反过来要他去安慰这个坏女人呢? 呜呜呜。 长夜漫漫,等到一人终于心满意足,另一人已经瘫在床上,如同一条搁浅的小鱼,目光呆滞无神了。 顾岚衣出去烧热水,温子昱害臊地拉着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被子里全是奇怪的气味,没过一会儿他又红着脸钻出来。 顾岚衣过了半晌才回来。 温子昱又委屈了,“你怎么这么慢啊。” 顾岚衣把他连被子一起抱起来,往屏风后面走去。 “难道你想让我叫下人进来烧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下不来床了?” 温子昱哼了一声,不想同这个臭流氓说话。 屏风后面被热水的蒸汽熏的十分暖和,顾岚衣卸了他身上的被子,扶着光溜溜的人坐进了水里。 “你先泡着,我去换了床单被褥就来一起。” 顾岚衣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取了新的被褥,迅速铺好后就脱了外衫,又把里衣搭在屏风上。 温子昱埋着头不敢看她只因顾岚衣的身上除了刀剑的疤痕,还新添了几道红红的爪印。 顾岚衣不觉得疼,却不妨碍她打趣小夫郎。 “某人的可真是狠心,对自己妻主也下得了手。” 温子昱小声地顶嘴道:“谁让你不停下来的,我嗓子都喊哑了。” 顾岚衣好脾气道:“好好好,是我的错,夫郎大人消消气。” 两人闹着洗完澡已经子时过半了。 温子昱钻进顾岚衣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顾岚衣听着他的呼吸声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连几日,马瑶都只能躺在屋子里趴着。 整整三十军杖,如果不是系统的暗暗保护,他怕是会当场被打得皮开肉绽生生疼死过去。 但是就算系统开了保护功能,他依然疼到要死,连趴在床上都不敢乱动,每天只能等送饭的人把饭送来床边。 他甚至不敢多喝水,只因每去一次茅房,他就要承受一次背部撕裂的痛苦。 马瑶都要后悔死了,日日对着系统喊着自己要放弃,他真的不想再做什么任务了,这军营谁爱待谁待,他只想离开。 系统冷漠道:「不可以,宿主已经和系统签订了合约,如果中途违约,宿主的神魂会立马消散。」 马瑶打了个哆嗦,神识消散,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会魂飞魄散。 他原本死后准备老老实实进轮回,这个系统突然找到他说可以让他复活,他浑浑噩噩就答应了,现在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半个月后,顾岚衣修整完上都却迟迟没有动作。 安项远等不及了,直接冲到书房问她,“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打京城?姐妹们早都等不及了。” 她们都打到了上都,眼看就离京城不远了,姐妹们早都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没想到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她们将军却迟迟没有动静。 黄昊:“京城不比地方城池,守卫森严,哪里是说打就打的?” 安项远握拳道:“有什么好怕的,京城里早就没有能人可用,不然皇帝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定是找不到可用之人。我们直接带大军围过去,到时候京城还不是任我们摆布?” “没有那么简单。”顾岚衣道。 如果单京城一个,确实可以按照安项远说的,直接带大军包围过去,那倒是简单。 可早在开国之时,始皇帝就曾在京城北部设立了三辅都尉,从东至西分别为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和右辅都尉。 三辅都尉仿若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横亘京城北部,是开国皇帝给京城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多年来从未有敌人触碰到过这道防线,漠北军如同一只猛兽死死守在北疆,北蛮人连突破最外层防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触碰最后一道防线了。 没想到这第一人居然要顾岚衣自己来做,怕是开国皇帝也不会想到,这最后一道防线还没有起到防北蛮的作用,居然就要防自己的大将军了。 黄昊的意思是她们可以联系宋江羽和宋天韵,从三个方向一齐突破。 她们不清楚三辅都尉的兵力怎么样,但再怎么精锐,也绝对抵挡不住漠北,幽州和北凉三方地方兵力。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顾岚衣并不想如此大动干戈。 大规模的兵力冲突造成的伤亡是不可胜数的,三方兵路同时出动,不提耗费财力,单人力便是巨大的浪费。 此外顾岚衣还有一个担忧,出兵越多越难管理军队,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与普通百姓发生了冲突,那就会更不可控。 她抬头问,“现在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可用?” 黄昊回答道:“共十二万人,除去驻守各城的,尚有十万余兵力可调动。” 顾岚衣点点头,“十万人,拿下京城绰绰有余,我们现在缺的不是兵力,而是计策。” 她指着地图上的地形标志,“强攻的胜率很大,但是如果只是强攻的话,我就不会叫你们来了。” 上都城与京城中间纵横沟壑,地形曲折复杂,十万人的规模太过庞大,完全无法在这样的地形中有序前进。 顾岚衣的手指点在京城上方,沿着黄河河道向上,最后落在无定河上。 “我已经吩咐人开始制造大型船只,三万人沿无定河入黄河而下,三万人绕开沟壑,从洛水往下,在京辅会合,我们先拿下京辅,再向西去京城。” 黄昊一愣,“不打左右辅都尉了?” 顾岚衣摇摇头,“不是不打,只是不特意去打。” 一旦她们拿下京辅,另外两辅定会有所动作,她们完全可以直接在京城正面对抗。 双方都离开自己的地盘,这才公平不是吗? 顾岚衣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一个一个亲自登门。 安项远忽然出声:“都走水路的话?粮草怎么办?” 行军向来是粮草先行,可黄河的水道汹涌,逆流而上是不可能的事,粮草先运过去的话,耗费船只不说,她们也无法保证粮草的安全。 顾岚衣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粮草走陆路。” 黄昊蹙眉,“将军这是何意?陆路怎么走?” 粮草可不比军队,军队步行尚且不方便,粮草都是靠车运,走沟壑纵横的陆路岂不更是艰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像皇子吗? 陆路怎么走? 顾岚衣一笑,叫人把东西拉进来。 安项远和黄昊两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一名士兵单手拉进来一个形似大箱子的东西。 安项远:“将军,这是?” 黄昊同样没见过这个东西,形状似木箱,却有着马头一样的车头,轮子的结构也很奇怪。 两人看着顾岚衣,等着她给解释。 顾岚衣道:“这是木牛流马。” 安项远挠头不解道::“什么马?” 黄昊一愣,不可置信地扭头打量着这个毫不起眼的玩意。 “这是木牛流马?历史记载中诸葛先生发明的运粮车?” 特行者日行数十里,群行三十里。 曾在蜀汉地区为十万大军运粮,极大减轻了人力负担! 顾岚衣点头,“是也不是,真正的木牛流马早已失传,这个是小昱按照诸葛先生的笔墨还原改良过的。” 黄昊表情明显暗了下去,眼神失望。 安项远还在状况外,“你们在说什么啊,这叫什么马的东西倒地有什么用?” 顾岚衣向她解释一遍后,安项远瞬间难忍激动。 “那我们还担心什么?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用少部分兵力将粮食运过去,锦朝那群傻货挖空了脑袋也一定想不到我们的粮食会从山路上运!” 黄昊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安项远抓了抓头发,费解地看向她。 黄昊语气尽量委婉道:“将军,我知道您很信任郎君,但木牛流马早已经失传,现在照着书本还原后的木牛流马并不能保证有以前的功效,我们不能拿十万将士的生死做儿戏。” 顾岚衣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她素来严谨,也没有怪她质疑的意思。 “有没有功效,我们试一试便可。” 她们拉着这个木牛流马到城外一处土坡,找了一辆普通的运粮车和木牛流马放在一起,里面均装满了粮食袋子,分量不容小觑。 顾岚衣环视了一下周围,指了两名士兵,“你们两个,过来。” “是!将军。” 顾岚衣让她们两人分别拉着两辆车,同时往土坡上爬去。 “到前面那颗枯树就停下,你们两个都尽最大的力气,不许给我偷懒。” 顾岚衣开玩笑似得说,那两人却完全不敢真的把她的话当作开玩笑。 纷纷严肃答道:“是!” 黄昊站在枯树下挥手,两名士兵立马一起拉着各自的车往坡上爬去。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经过改良后的木牛流马的车身有些摇晃,笨拙地外观看起来应该会重上不少,却远远领先另一辆普通的运粮车。 那名士兵甚至脸上看不出丝毫费力,如履平地。 待木牛流马到达树下后,另一人还在半坡上费力地爬。 黄昊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不可置信。 顾岚衣却早有预料。 她能将木牛流马带出来,自然是自己已经事先试过了,这车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居然真的省力不少。 黄昊却还是不敢轻易使用,为了避免是士兵体力差别的问题,她让两人休息半晌后,互相换了一下位置。 由另一人来拉木牛流马。 这一次依旧是木牛流马遥遥领先,方才脚下如风的那名士兵此时拉着那辆普通的运粮车,脖颈青筋凸起,满头大汗,看得出来已经力竭了。 黄昊眼里的狐疑渐渐褪去,换上了惊喜。 “居然真的是木牛流马!” 她盯着顾岚衣,毫不犹豫地低头,行军礼跪下,“将军,属下知错,郎君改良后的木牛流马堪称奇迹,属下有愧。” 顾岚衣扶她起来,“你没错,严谨是好事,这木牛流马的详细图纸我已经让小昱画好了,你拿下去按照需要的量安排人手开始造,务必在我们出兵前全部完成。” 黄昊:“是!” …… 小二应完声,就甩着毛巾哼着曲儿退了出去。 温子昱咔擦咔擦咬着桌上的干果。 杨思羊奇怪地问他:“诶,你今天叫我出来做什么啊?我还急着回家等我家小绵换班呢。” 自从小绵转头跟了漠北军,整天便忙得没时间回家。 今天又轮到小绵去站岗,杨思羊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小绵,却突然被闯进来的温子昱不由分说地拉走,到了这里。 温子昱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诶,你怎么这么笨,这女人啊你不能太黏着,不然她指定觉得你烦。你要给她留点空间,若即若离懂不懂?你离她几天,她反而想起来你的好。” 杨思羊撅着嘴捂着脑袋,嘟囔道:“小绵才不会觉得我烦,再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顾将军面前是什么样子,咱俩指不定谁比谁粘糊呢!” 温子昱难得被杨思羊噎住,尴尬地喝了一口茶水,却被呛了一口,咳了半天。 “咳咳咳,你别给我顶嘴,我找你来有正事呢!” 杨思羊帮他拍了拍背,“什么事啊?” 温子昱看到楼下的素色身影,连忙拉着杨思羊到了窗边,“你看那个人。” 楼下正是办砸了事不敢回北凉的关雎,他最近一直躲着北凉的那群谋士,生怕被她们抓到后押回北凉。 他娘是救不出来了,他自己可不能也落进去。 但他一介男子,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开始思索着去京城投奔他大姐。 关雎的大姐关筱是大理寺少卿,只要有他大姐姐在,北凉那群人指定拿他没办法。 可怎么去京城这事,就让他犯了难。 漠北和京城如今的关系正紧张,根本没有车队敢走这条路,都怕自己还没进京城就被人当作叛贼抓了起来。 关雎找了好几个商队,都说自己不去京城那边,给他赶走了。 关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完全不知道二楼的窗户边有两个人正在偷窥他。 杨思羊奇怪地看一眼温子昱,小声问道:“这人怎么了?” 温子昱同样轻声轻语:“他觊觎顾岚衣。” 杨思羊张大了嘴,“啊,啊?那怎么办?你要帮顾将军把他收了吗?” 温子昱生气,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傻啊,我为什么要把他收了?给自己添堵吗?” 杨思羊委屈地揉着脑洞,“那你叫我来看什么?” 温子昱哼哧半天,犹豫道:“你觉得……我跟他比起来,谁更好看?” 杨思羊没想到他犹豫了半天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温子昱也没想到杨思羊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应该是……你。” 温子昱瞪着眼睛,“什么叫应该?你为什么这么犹豫?” 杨思羊揉搓着腰间的荷包,无辜道:“我又不是你妻主,我怎么知道……” “你笨啊,我问你,谁问顾岚衣那个臭女人了。” 杨思羊:“哦,那肯定是你。” 温子昱又不说话了。 他心里知道问杨思羊也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但还是控制不住想问。 杨思羊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是担心将军中意他吗?” 温子昱立马反驳,“怎么可能?顾岚衣才不会喜欢别人!” 他语气斩钉截铁,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妻主对他的好他不是不清楚,所以温子昱丝毫不会怀疑顾岚衣只心悦他一个人。 杨思羊疑惑了,“那您在担心什么呢?” 温子昱又偃旗息鼓了下来。 对啊,他在担心什么呢? 他退回了包厢,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忽然想到下面那人进餐时优雅文静的姿态。 再看看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又难受起来了。 “小羊,你说,我是不是一点也不像一名皇子啊。” 仪态连一名偏僻城池的小小城主家的公子都不如。 第一百四十章 你是什么样,皇子就是什么样 杨思羊嘴里还塞着饭,艰难咽下去后说:“不是啊,你就是皇子啊。” 温子昱看着他比自己更加糟糕的吃像,瞬间觉得自己问他真是问错人了。 真是交友不慎,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朋友? 温子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仪态是不是一点也没有一朝皇子的优雅大气啊?” 杨思羊这一次听懂了他想问什么了。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殿下,你自己就是皇子啊,锦朝只有你一个皇子,你是什么样,皇子就是什么样,应该是别人仰望你才对。为什么要像别人?” 温子昱愣了愣,“可是父君总说,身为皇子,仪态风范要大方知礼……” 杨思羊道:“你不是一向不听林贵君的话么,怎么现在又听了。” 温子昱默默闭上嘴。 觉得他说得对。 自己什么时候把那个人的话放心上了? 杨思羊难得见到他这副迷茫的样子,从前一直是自己遇到事去找殿下求助,这还是第一次殿下来询问他呢。 杨思羊瞬间觉得自己身担重任,要替迷茫的殿下拨云见日。 “殿下,您在这儿自己琢磨肯定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不如直接去问顾将军不就完了吗?” 温子昱一愣:“问她做什么?” 杨思羊见他这模样心里痒的慌,低头一看,嘿! 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桌上摆着的酒给喝了! 温子昱已经开始晕乎乎的了。 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杨思羊有些无措,她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往常时时跟在温子昱身后的阿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担忧之时,包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叩叩叩—— 杨思羊一惊,“谁?” 屋外的小二连忙应声:“外面有一个姓顾的小姐,说是来接温公子回家。” 杨思羊眼睛一亮,来的正好! “快,你把人叫进来。” “好嘞。” 顾岚衣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己的人正歪倒在别人的身上,脸颊泛红,小嘴微张,衣衫凌乱。 顾岚衣脸色瞬间黑了,走过去从杨思羊身上把人抱起来。 问道:“他喝酒了?” 杨思羊:“是……我没注意,他就喝了几口。” 顾岚衣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漠北这边常见的都是烈酒,难怪他一杯就倒。 “我先带他回去,小绵应该很快就来了。” 杨思羊点头,见她要走,连忙叫住。 心想,殿下啊,小羊只能帮您到这儿了,省的您再悄悄在心里不得劲。 “将军,您不问问殿下今天找我说了什么吗?” 顾岚衣脚步一顿,她以为这两人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解闷,可杨思羊这一说,听起来像是另有隐情? 于是她问道:“他说了什么事?” 然后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等小昱醒来后问他。” 她担心人家两个男子的闺房私话,她知道不太好。 杨思羊摇了摇头,“将军多虑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看了一眼黏黏糊糊在顾将军身上的殿下,心里狠狠斥责了他,刚才还跟他说不要太黏人,他自己倒是黏的起劲。 “他问我,他和楼下的那名公子谁更好看一点。” 楼下的公子? 顾岚衣若有所思地看下去,然后目光一顿。 关雎? 春日宴都结束了,他怎么还在上都城里? 杨思羊又说道:“殿下还问我,他是不是仪态不好,觉得自己不像皇子。” 顾岚衣抱着温子昱的手一紧,一刹那,她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想。 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陪他,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叫杨小绵了,她应该很快就到,我先带他走了。” 杨思羊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心想,这下殿下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他和小绵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杨思羊明显激动的模样,让小绵侧目了好几次。 “怎么这么开心?” 杨思羊神神秘秘,“你不懂,我今天见到了殿下的另一面,嘿嘿嘿。” 小绵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听他说着自己今日的大功德。 …… “唔,放开我,热。” 温子昱迷迷糊糊地动来动去,只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个巨大的猛兽圈在身下,燥热的气息呼在自己身上,他却动也不能动。 忽然,他被野兽一口吃下,周身全都是湿热的触感,野兽的舌头甚至贴上了他的后背,刺激地他猛然往前一挺身。 “嘶——” 顾岚衣捂住自己被撞到的额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在木桶里乱动不听话的小夫郎。 “小坏蛋,喝醉了这么不听话。” 她只能草草给人洗了下,然后裹着人上了床。 “呼。” 顾岚衣呼了口气,把人按进被子里,自己也上了床,吹灭灯后用手臂的大腿把人押在自己怀里。 温子昱觉得自己又被野兽吐了出来,还没等自己逃跑,又被野兽困在了身下。 他用力挣扎,那点力气在野兽面前却完全不够看,只能凄惨无助地被禁锢住四肢。 良久,野兽睡着了,温子昱心想,自己要趁机逃出去。 他一动,鼻尖忽然蹭到了野兽的胸前的毛毛,这气味有点香,还有点熟悉,很好闻。 温子昱迷迷糊糊地想,完全忘了自己要逃跑的想法,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温子昱在睡梦中忽然一惊。 他要逃离野兽! 然后他猛的坐起来,身上的重物被掀到了一边。 意识渐渐恢复,他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和旁边的“野兽”后一愣。 他并没有宿醉后的头疼,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顾岚衣一整晚都在被他踢来踢去,此时还没睡醒,又被他扰了清梦。 “乖,再睡一会儿。” “哦。” 温子昱又乖乖躺了回去,没一会儿他也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是一上午。 好在今日顾岚衣休沐,两人就算睡一整个日夜也没有关系。 温子昱是被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吵醒的,他揉了揉肚子,身边已经没人了。 “顾岚衣——顾岚衣——妻主!” 他自认为凶巴巴实则骄气无比地喊到。 顾岚衣提了饭盒进来,“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在门口就听到你的撒娇声了。” 温子昱瞪她,“谁撒娇了?我哪里有撒娇?” “好好好,你没有,那没撒娇的夫郎大人,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替您把衣服穿好,该吃饭了。” 温子昱看到床边叠好的衣服,脸颊一红,迅速把衣服拽进了被子。 “谁要你帮,我自己会穿。” 顾岚衣一笑,也不跟他争。 就抱着手臂,气定神闲地站在桌子旁边,看他别别扭扭地钻在被子里给自己穿衣服。 还坏心地逗他:“这个时候知道害羞了?昨晚给你洗澡的时候,光屁股在我怀里撞来撞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呢?” 温子昱头顶冒烟,耳根通红,眼神飘忽。 他昨晚真的那么干了吗? 喝酒真的害人,他再也不要喝酒了! 温子昱迅速套完衣服,下床的时候却不见自己的鞋袜。 “顾岚衣,我鞋子呢?” 顾岚衣挑眉,“叫谁呢?我听不见。” 温子昱瞪着她,想生气,可现状却让他只能服软。 “妻主,我的鞋子呢?” 顾岚衣这才恍然,“啊,昨晚给你脱衣服的时候放在屏风后面了。” 温子昱一听她又说这事,羞赧地想把枕头丢在她脸上。 顾岚衣怕真的把人逗过头,连忙老老实实把鞋子拿回来,蹲在地上想给他穿袜子。 温子昱才不给她这个机会,迅速夺过来自己穿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尘封多年的委屈 餐盘与筷子的碰撞声清脆地响起,顾岚衣布好菜后坐回了位置。 余光看见旁边眼巴巴看着饭菜的小夫郎,顾岚衣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把温子昱喜欢吃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温子昱捧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刻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的吃相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顾岚衣注意到他的异常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 温子昱一顿,心里突突直跳。 她怎么了?为什么叹气?难道自己的吃相已经难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地步了? “你怎么突然叹气?是我……” 顾岚衣打断他的话,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小昱,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合你胃口?” “啊,啊?” 温子昱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他都做好了被说吃相不雅观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顾岚衣开口却是问这个。 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啊,很好吃的。” 为了佐证他的言辞,温子昱连忙捧起碗又给嘴里塞了几口饭菜。 “唔,是好吃的。” 顾岚衣佯装疑惑,蹙眉道:“不合胃口的话你跟我直说,不用硬逼着自己吃。” 她伸手戳了戳温子昱鼓鼓的脸颊,弹弹的,还有点好戳。 温子昱费力咽了下去,焦急地解释说:“我没有觉得不好吃,我是——” 他突然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顾岚衣表情柔和,轻声问道:“嗯?是什么?” 她打定主意今天必须把小昱的心结给解开,之前她还是太委婉了,轻飘飘的几句话根本没法让这个小东西长记性。 温子昱吭哧半天说不出来,顾岚衣当即就站起来作势要把餐盘收起来。 “你做什么?” 温子昱吓了一跳,站起来拦她的动作。 顾岚衣避开他的手,一脸冷气,“不喜欢就不要吃了,去酒楼里吃。” 这着实把温子昱吓到了,他哪里见过顾岚衣对自己冷脸的样子啊。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面前,顾岚衣的面上却依然没有松动的意思。 温子昱直愣愣拦在她面前,急的眼睛都红了。 “我说,我……我就是觉得吃太快会不雅观,毛毛躁躁的。” 顾岚衣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叹了口气。 温子昱的心又是一突。 顾岚衣;“那你是我觉得我一介习武粗人,平时大大咧咧的也不雅观了?”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没有这样觉得。” 顾岚衣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温子昱喃喃说不出话来。 顾岚衣转身就往外走,“罢了,不想说就不说,我出去吃。” 温子昱瞬间焦急了,伸手去拽顾岚衣,左腿却撞上了板凳,身体一个踉跄。 顾岚衣连忙转身接住他,架子也端不住了,抱起他放回凳子上,就要撩起他的裤腿看有没有撞伤。 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顾岚衣瞬间拧起了眉头。 温子昱的小腿很细,顾岚衣一掌便可以握住,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突兀地出现一片赤红,甚至隐隐有些发紫。 顾岚衣心疼地吹了吹。 军营里的伤药全都是用作刀剑伤,像这种小打小闹的对她们来讲都算不上受伤,顾岚衣自己甚至都不会注意。 可这片泛红放在温子昱的腿上却格外刺眼 温子昱倒是不觉得很严重,他更担心地是顾岚衣方才生气的样子。 他拉着顾岚衣的衣角,颠三倒四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把自己那些丢人的,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尽数道出。 他说完后,有些不敢看顾岚衣的眼睛,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自己泛红的皮肤,用刺痛转移自己茫然无措的思绪。 顾岚衣捏住他自虐的手,挪开。 温子昱下意识手腕下沉,想挣脱开。 “就因为这个?” “嗯。” 顾岚衣骤然松开拉着温子昱的手,温子昱不察间手腕打了下去,正好拍在自己小腿上。 “嘶——,疼。”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突然脸色沉下来的人,喃喃自语:“别生气了。” 顾岚衣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却还是狠不下心来,只能干巴巴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他们?那我每天对你又亲又抱你觉得是为什么?因为我爱耍流氓,贪婪美色,厚颜无耻?” 温子昱急的脸都红了,道:“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顾岚衣冷眼看着他。 温子昱眼眶蓦地一热,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没有,我就是……我就是害怕。” 早在他眼角泪珠滑落的一刹那顾岚衣便稳不住了,终于顺从自己的心,伸手把人拉进了怀里。 见到夫郎落泪,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直将心结埋在心里,这次不爆发,下次也会爆发的。 倒不如今天一次性让他哭个够。 顾岚衣手臂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小昱在怕什么?” 温子昱胡乱在她柔软的中衣上悄悄蹭着自己的眼泪。 “我害怕你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好,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怎么会,小昱哪里都好,我就要对你好,你不愿意我也要对你好。” 温子昱脸红,小声嘀咕道:“更像土匪了。” 顾岚衣原本正被自己肉麻的话搞得牙酸,闻言瞬间捏住他的脸颊。 “说什么呢?” 温子昱老实摇头。 顾岚衣压着他,要他老实交代。 温子昱被她圈在怀里,慢慢放松了下来,缓缓开口。 “我小时候,父君就总偏心温郸,开始我还会战战兢兢按照宫廷礼法循规蹈矩,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管我做什么,在父君眼里都是比不上姐姐的。甚至可能他根本没有把我看在眼里,然后我就生气,发誓再也不要做她们嘴里知书达礼的皇子了。” 顾岚衣一根一根揉搓着他的手指。 温子昱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每当情绪不稳的时候就会蜷缩起手掌。 “上学堂的时候,老师也总说我不学无术,除了捣乱就是睡觉,其实我不是喜欢睡觉,但是睡着后就感觉不到饿了。” 顾岚衣的手一紧,抬头看他。 “现在饿不饿?” 温子昱点头,便感觉身体突然腾空,被人抱到了餐桌前。 他瞪着眼睛,“食不言寝不语。” 顾岚衣好笑地摸摸他的头,“这不是挺懂礼法吗?还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呢。” 知道她在打趣自己,温子昱哼了一声。 顾岚衣:“先吃饭,吃完继续说,不能让我们小昱饿着肚子委屈。” 温子昱闷闷地嗯了一声,一滴水珠没入碗里,悄无声息。 那天温子昱仿佛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将十几年来的所有委屈都尽数告诉了顾岚衣,仿佛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哭着找爹爹告状的孩子。 甚至连五岁的时候,皇宫里突然都开始踢蹴鞠,林贵君也给了温郸一个,可唯独他没有,于是温子昱自己给自己拿破布缝了一个,怕拿出去被笑话,只敢和阿竹在院子里踢。 还有七岁的时候,他的姨母进宫看望父君,随手给了他白玉镯。 那玉镯极大,当时年纪尚小的他完全戴不住,可他很喜欢那么通透的白玉。 年纪小的时候不识字,他总以为自己的“昱”就是那个“玉”,因此得了个玉镯很是欢喜。 可后来他生了一场病,因为被老师罚站淋了雨,昏昏沉沉地烧了整夜,醒来就见阿竹跪在地上,说太医院已经休息了,他实在没办法,拿了镯子去求人通融一下,才使唤动那群太医大半夜来给他看诊。 七岁的温子昱不知道自己身为皇子,给自己治病是太医院的本分,他只觉得自己倒霉。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马瑶:我喜欢男人 温子昱沉浸在回忆中,忽然眼前一晃,一只纯白无瑕清澈通透的白玉指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温子昱愣愣地看着,像是在思考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顾岚衣:“之前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温子昱还在状况外,样子着实有些傻。 顾岚衣继续道:“我也觉得温小昱的昱就是白玉的玉,所以自作主张给小昱打磨了白玉指环,小昱不会嫌弃?” 温子昱眨眨眼睛,他怎么可能嫌弃,顾岚衣在乱说些什么啊? “在我的家乡,人们都喜欢给另一半的无名指套上指环,传说无名指有一根血管,连接着心脏。” 她的手指捏着温子昱的无名指,又慢慢划了上去,顺着他的手臂,最后指在温子昱的心脏处。 温子昱没空想她这个动作有多么登徒浪子,他疑惑地问出声:“另一半,是指夫郎吗?” 顾岚衣嗯了一声,“妻夫一体,说另一半有何不可?” 温子昱脸红了红。 另一半,这个称呼,好羞耻啊。 顾岚衣把指环顶在他的指尖,对上他的眼睛,“可以吗?” 温子昱点点头,这个时候倒是矜持起来了,“嗯。” 被顾岚衣手心焐热的指环慢慢套在了温子昱的指根处。 顾岚衣低头看着他修长的纤细手指,一时竟不知是他的手指更白,还是玉石更白。 …… 顾岚衣只休沐一日,第二日一早又趁着清晨天未亮就去了军营。 她入门后先吩咐衙役去帮自己买一个质量好外形好看的蹴鞠送去院子,然后才抬脚去议事书房。 她进门时正见黄昊皱眉沉思,顾岚衣问她出了什么事。 黄昊:“京辅都尉送了信来,您看看。” 顾岚衣接过信件,越看心里越沉。 这是一封委婉的投降状,或者说是请帖。 京辅都尉曹云轩先说自己并不愿意开战,唯恐伤到百姓,又说碍于朝廷命令,不得不揽下这个差事。 话里话外说着自己是一个单纯地为民着想的好官,只想尽力减小伤亡,因此这封信的目的是邀请顾岚衣在黄河一岸的风云台进行商讨议和事宜。 顾岚衣蹙眉,“京城的探子呢?这议和是温文下令的?” 黄昊摇了摇头,“京城没有消息,应该是没有这个旨意的。” 顾岚衣了然点头,她想也觉得温文不会议和,她这人睚眦必报,不可能容忍自己还在漠北盘踞,只会斗个鱼死网破。 只是她们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温文也没有动静,她反而觉得不安。 她可不会觉得温文是想束手待毙。 安项远:“那这京辅都尉是什么意思?她阳奉阴违?” 黄昊摇头:“不会,京辅都尉是朝廷直属官员,不敢乱来的。” 顾岚衣笑了笑,“有意思,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呢。” 议和?她看是准备剿匪才对? 把她当大傻子叫去议和,然后转头给她拿下,再昭告天下说欲图不轨的叛贼已经俯首,皆大欢喜了。 安项远当即就要撕了这个糟心玩意,“去她大爷的狗日请帖,老娘这就带人去砍了那个狗官。” 黄昊一脸无奈的压着她,“你冷静点。” 安项远:“我冷静个锤子,你别拦我,老娘今天必须出了这口恶气。” 有本事就和她正面打一架,干这种阴险狡诈的事算什么女人? 黄昊闻言果真放开了手,由着她冲。 安项远往前面冲了几步后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居然真的不拦自己了。 安项远瞪着黄昊,黄昊摆摆手。 黄昊:“不是你让我不要拦的吗?你去,砍了那个狗官再砍了皇帝,咱们还打什么,直接入驻皇宫了。” 安项远一脸欲哭无泪,看着顾岚衣求安慰。 顾岚衣噗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咱们的大业就靠你了。” 不做人,属实不做人。 安项远愤愤地想。 黄昊:“将军的意思呢?我们去不去?” 顾岚衣施施然道:“去,当然得去。不然人家转头就写,漠北将军拒绝求和,一意孤行挑起事端,造成无数伤亡,我上哪儿说理去?” 黄昊点头,是这个理。 “那我们带多少人过去?” 顾岚衣摇头,“不带人。” 安项远坐不住了,“将军!她们明显是给你设圈套,不带人的话你自己怎么脱身?您如果被捉住,那俺们就全完了!” 也不知道她担心的是顾岚衣被捉住这件事,还是顾岚衣被捉住后她也要完蛋的事。 顾岚衣笑道:“我不会被捉住的,带着人反而不方便脱身。而且她这请帖上写得很清楚,邀请漠北将军前来一叙,你是漠北将军还是我是?” 安项远闹了个大红脸,喃喃说不出话来。 黄昊倒是一脸意料之中,将军武力高强,带着士兵反而是她的拖累。 顾岚衣:“好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守在上都城里,等我回来就行。我去看看这曹云轩打得什么坏主意。” 黄昊问道:“那郎君怎么办?您直接走的话,是要把郎君留在上都吗?” 顾岚衣也在想这个事,如果是前几天,她可能就会直接决定自己去赴宴,让小昱在城内等自己了。 可昨晚温子昱才拉着她哭了一场,她就这么走了,小夫郎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 顾岚衣想了想道:“我和小昱商量一下。” 随后又看向黄昊,嘱咐道:“对了,那个马瑶,你好好看着,这人不能重用,平时让他跑跑腿就行,布防机密不要让他有机会碰到。” 黄昊有些意外,她之前就想问了,这个人既然不能用,那将军为什么把她放在军营里? 顾岚衣叹了口气,“这人身上有我想知道的东西,你派人盯着他,有什么异常等我回来都汇报给我,不要轻举妄动,也尽量不要和她起冲突。” 她不知道马瑶身上的系统有多强大的功能,但是既然是系统,多少都有些超出常理的能力,黄昊是普通人,马瑶如果对她起了敌意,黄昊怕是很难防备。 知道将军不愿多说,黄昊也没多问,高声答应下来。 马瑶在得知顾岚衣有夫郎以后,消沉了两天,最后还是求生欲战胜了道德,不就是当小三吗? 再说这个朝代本就是一妻多夫制,他挖个墙脚合情合理,为了活命,他拼了! 这次他有了经验,扑粉的时候不再大片大片地敷,对着铜镜看了看,居然还意外地有些好看。 同屋的士兵见马瑶一个大“女人”居然又是扑粉又是照镜子的,纷纷惊异又嫌恶地看着她。 “你你你……哪有大女人这么拾掇自己的?” “你不会是断袖?” 那名女子瞬间捂住了自己的波涛汹涌的胸口。 马瑶脸色一黑,这几天和这些军营的女人住着,他简直要疯了。 这些女人堪比现代的糙汉,个个呼噜声震天,睡姿歪七扭八,恨不得把脚戳他脸上,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踹人了。 好在他及时想起来这些女人无不是身强体壮,他惹了这些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才忍了下来。 马瑶想说自己不是断袖,自己喜欢女人,可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女人,只好黑着脸,表示自己喜欢男人。 他生无可恋地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他也不知道了,这个该死的男女颠倒的世界,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他要赶紧攻略完那个女配,他要回家! 马瑶出去后,屋子里的女人们嘀咕道:“就她那个小身板,哪个男子会看上她啊?打光棍还差不多。” 同屋的士兵纷纷点头,表示看法一样。 又瘦又小还爱妆点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娶的到夫郎? 这些士兵们嫌弃地看一眼桌上被马瑶留下来的铜镜。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孝子,孝出强大 顾岚衣回了院子没找到温子昱,她没想到的是先碰到温子昱的居然是关雎。 温子昱本是想带着阿竹出门去成衣铺里给自己和顾岚衣买几身衣服。 他家妻主宽背窄腰的身材整日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衣物,白白浪费了。 温子昱打定主意要给她买几身养眼的,毕竟是养自己的眼,他可得好好挑挑。 却没想到在街上碰到了仓皇逃窜的关雎。 “干什么干什么?惊扰了郎君殿下几个头都不够你砍的。” 车外传来车娘的呵斥声,还伴随着肢体的碰撞声。 温子昱不知车外发生了什么事,担心车娘没有分寸,便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 他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神情隐忍的人时,微微一顿。 关雎? 他来拦车做什么? 关雎也注意到车上的人正在看自己,连忙抬起头来。 温子昱下意识想遮一下,但关雎的神色却无异常。 温子昱这才想起来,关雎是不认识自己的,他那时还是只猫。 关雎看起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跪在马车前一个劲地磕头。 “这位郎君,求您收留收留我,我娘刚刚亡故,就有一群人要抓我去做侍,我清清白白的男儿身,实在不愿就这么没了指望啊。” 关雎声泪俱下地哭诉,不知情的围观众人当真被他引得直抹眼泪。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如果温子昱不认识他的话。 阿竹原本也被那梨花带雨的公子哭得心里难受,正准备帮他向自家殿下求情,就见他家殿下神情十分复杂。 阿竹犹豫地开口,“殿下,咱们要不帮帮他……” 温子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让车娘先把人叫到车上来,继续往成衣铺里去。 关雎上了车后,战战兢兢地坐在车门口的角落里。 他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第一次像平民一样拦车,也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几日不管他躲到哪里,那群人都能将他找出来,要带他回北凉。 关雎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京城找姐姐享福了,哪里还愿意回北凉被关起来。 至于他娘,他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是给这么多年在糊涂事赎罪了。 温子昱也没有开口问他的意思,全当他不在。 按理来说关雎应该自己将拦车的来意说明的,可他还端着城主府公子的架子,不愿主动开口做这求人的事。 阿竹以为自家殿下有些累了,便也没有开口扰他清净。 等到了成衣铺,阿竹轻轻扶着温子昱下了车,关雎犹豫了一下也连忙跟着进了成衣铺。 衣铺的掌柜是认识温子昱的,连忙出来迎接。 “郎君,您怎么亲自来了,想要什么布给咱说一声,咱送过去就好了。” 温子昱摇摇头,“闲着也是闲着,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转转。” “好嘞!” 掌柜笑着应声。 温子昱:“对了,你们这儿哪些布是厚实一点又软和的?给盔甲下面穿的。” 掌柜眼睛一亮,“有,当然有,郎君是给将军看?做里衣的布料都在二楼,您跟我这边来。” 阿竹扶着温子昱上了楼梯,尽管温子昱多次强调自己没有娇弱到走个楼梯都要人扶的地步,阿竹还是一意孤行。 温子昱只好妥协,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就随阿竹去了。 “诶,这位公子您是?” 掌柜拦下落后的关雎,“二楼是不给随意看的,您是在一楼没有看中的布匹吗?” 关雎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温子昱停下脚步,道:“他是跟着我来的,你放他上来。” 掌柜一愣,不理解为什么郎君身边会跟着这么一个衣着脏污的小厮。 但长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还是让她很快做出反应,“是小人眼拙,没认出来这位公子是您的人,快请上。” 掌柜让出楼梯走廊,关雎抿着唇,慢慢跟上了温子昱的脚步。 阿竹想了想,走过去和他说话。 “你记得跟紧一点,我叫阿竹,殿下既然收留了你,你就跟我一起好好干活就行了,殿下人可好了,对下人都特别温柔的。” 特别温柔的温子昱闻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快过来帮我挑一下布料,我不认识。” 温子昱理直气壮道,在心里叹了口气,傻阿竹。 关雎瞪着地板,心想,谁想跟你一起干活?一个下人也敢跟他摆谱,可恶。 阿竹:“诶公子,这个布料不错诶,是好软的棉布,肯定很吸汗。” 温子昱上手揉了揉,果然很软,也很厚实。 顾岚衣每次卸甲的时候都要揉揉肩膀,他上次还看见她的肩上被盔甲磨出了大片的红印,想来是不舒服的。 “就这个,再选几匹好看点的花样,做外衣。” “好嘞。” 温子昱挑了几匹,让掌柜做好成衣。 掌柜数了数,“没问题,只是郎君,这将军的尺寸是我们找人去府上量吗?” 温子昱摇了摇头,张口报出了顾岚衣的尺寸。 掌柜连忙拿笔在纸上记了下来。 关雎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漠北军营里大大小小的将军那么多,他只以为是掌柜谄媚,见着个有军衔的都叫将军。 他并不知道温子昱的身份,只是见他出行乘坐的马车和周围人避让的态度,觉得这名男子大概是家中有地位的,多半能保下他。 掌柜记完尺寸后,阿竹上去付银子,不出意外多塞了几两,嘱咐她一定要仔细着些,衣服要合身。 掌柜笑着牙齿都露了出来,连忙应下。 有钱有势还大方的雇主,谁不喜欢? 温子昱见她吩咐好了,就准备出门上车。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在马车旁边停下。 温子昱看过去,有些意外和惊喜。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今日这么早?” 顾岚衣嗯了一声,“回院子没见着你,问了下人才知道你出来了。” 温子昱心里浮现起不好的预感,开口道:“是有什么事吗?” 顾岚衣一愣,随即失笑道:“你怎么这么机灵?” 温子昱却笑不出来。 顾岚衣拉着她上马车,随手把马匹递给车娘让她一并赶回院子。 “好了,我回去跟你说,别多想。” 顾岚衣拉着人上马车的时候,却见面前杵了个没眼色的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挡了她们上车的路。 顾岚衣皱眉,正要呵斥他让开,就见站在原地一脸惊疑的人正是关雎。 顾岚衣顿了顿,看向温子昱,“他怎么在这儿?” 温子昱哼了一声,他现在满心都是顾岚衣特意从衙门赶回来找他要说的事,没心思管关雎。 阿竹知道自家殿下不高兴了,连忙回顾岚衣的话。 “回将军,这位公子是路上突然来拦了殿下的马车,说是家中母亲亡故,有不怀好意之人想抓他去给人做小侍,这才来投奔殿下的。” 阿竹越说关雎脸色越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嘴里的将军居然真的是漠北将军顾岚衣! 他瞬间就想起来之前顾岚衣所说,他们却都当成了托辞的话: “顾某家中已有夫郎。” “此次前去,本是为夫郎寻药。” 关雎神情恍惚地看着温子昱,这便是让漠北将军愿意跋涉千里,只为寻一草药的她的夫郎? 顾岚衣误以为关迩代是因为收留她一事被行刑了,虽然她觉得关迩代其罪当死,但对着丧母的男子还是有些歉意。 她开口道:“关公子,还请节哀,关城主想必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温子昱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扯了扯她的衣角,道:“我查过了,关迩代没死,只是被关在了北凉。” 顾岚衣挑眉。 关雎心里一惊,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还查了他娘?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做一对儿亡命鸳鸯 顾岚衣瞬间便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唯独阿竹在状况外。 怎么听殿下的意思,这个人好像她们认识? 关雎再一次跪在了地上,短短一日,他已经跪了两次了。 “将军,我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您的夫郎,欺瞒一事本是权宜之计,母亲和二姐身陷牢狱,家中父亲还等着我回去,我万万不能被她们带走啊。” 顾岚衣并不在意他的解释,上了车后便让车娘出发,只是丢给关雎一笔银子。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拿了钱就出城。” 她不愿意把人放在小昱身边,之前那个阿尚的事已经让她起了戒备之心,小昱的身边绝不能有这种心思不纯的人。 温子昱也不管她怎么处理关雎,只盯着她老实交代。 回了院子后,温子昱拽着顾岚衣的手腕,脚下走的飞快。 顾岚衣无奈地跟着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惹自家夫郎。 一脚踏进屋门,温子昱沉着脸看她。 顾岚衣讪讪地关了门,才开口道: “京辅都尉曹云轩送来了一封信,邀请我去参加议和宴。” 温子昱瞪她,“你带多少人去?” 顾岚衣颤颤巍巍竖起了一根手指。 温子昱蹙眉,“一万人?” 顾岚衣摇摇头。 温子昱眼睛瞪大了,惊异地问道:“一千人?” 顾岚衣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面对夫郎时宛如一只胆小的乌龟。 “你一个人??” 温子昱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他的脸颊全是被气得红晕,大概是真的很愤怒,顾岚衣注意到他的眼睛前氤氲了一层雾气,将凝未滴。 “你要是想让我当寡夫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反正也没有孩子,我还能带着你的钱去改嫁。” 他故意说这话来气顾岚衣,事实证明他扎顾岚衣的心窝是一扎一个准。 顾岚衣瞬间便着急了,“不许改嫁!谁说我要让你当寡夫了?” 她说完还是气不过,把人紧紧压在自己怀里,“不许说改嫁这种话,你是我的人。” 温子昱闷闷地哼了一声,“你先不要我的。” 顾岚衣冤枉,“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你自己去找死,不就是想摆脱我吗?” 这可真是天大的锅啊,顾岚衣欲哭无泪。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个人有点自私,是我的人就要一直是我的,我才不想给你改嫁的机会,所以小昱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找死啊?” 温子昱一愣,“什么意思?” 他这模样着实可爱,又密又长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下面的杏眸汪着一池潭水,鼻翼微动,像极了顾岚衣小时候在墙上见到的年画娃娃。 哭的有点好看,但是她还是不忍他多哭。 “我们一起去,如果有意外,相信我一定会带着你全身而退的,好吗?” 温子昱在她肩膀上抹了抹眼泪,“好,相信你。” 同时在心里补了一句,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没关系的,他不害怕。 顾岚衣笑他,“怎么成了小哭包了,天天哭,漂亮的眼睛哭瞎了可怎么办?” 温子昱瞪她,“谁害的?” 顾岚衣举双手做投降状,“是我,是我害的。” 既然决定好只有两个人去赴宴,顾岚衣也没有多准备什么。 到了赴宴的那日,两人只带了荷包,大摇大摆地空着手去了风云台。 曹云轩早已在风云台等候多时,看见两人形单影只,眼皮一跳。 她没想到顾岚衣居然真的孤身前来。 她旁边的温子昱来了还不如不来,带一个拖累的男子来赴鸿门宴,看来传闻有误啊,这漠北将军看起来也不像是多在乎夫郎的。 不然怎么会明知道有危险还带着人一起的? 曹云轩迅速在心里推翻了之前的消息,自诩聪明的人,都有一个通病,更轻易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带着些许孤傲清高。 “顾将军,久仰大名。” 曹云轩起身,抬手作揖。 顾岚衣回礼道:“曹大人,久仰。” 风云台上有模有样地摆满了美食全宴,两人在曹云轩的示意中入座。 温子昱摇了摇顾岚衣的袖子,小声道:“这些能吃吗?” 顾岚衣让系统扫描了一下,确认曹云轩没有在食物里动手脚后才道:“可以吃,不过你小心一点,以防万一。” 温子昱点点头,只随口吃了面前的几样。 顾岚衣陪着曹云轩一阵虚情假意地互相吹捧寒暄,对方才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顾将军,曹某今日的来意想必您也已经清楚了,自开战以来,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接连发动战争劳民伤财,您也都看在眼里。” 顾岚衣没有开口,等着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曹云轩:“曹某知您宏图大志,但我相信您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尸骸成山,血流成河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各退一步,曹某保证,锦朝不会追究您的罪责,也不再干涉漠北军事。” 顾岚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一个各退一步。 她顾岚衣眼看着就能打下京城了,现在各退一步明显是让她吃闷亏,她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顾岚衣开口道:“曹大人说错了,顾某没有宏图大志,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我这漠北十万士兵的性命,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 曹云轩面不改色,仿佛知道她会这样说:“顾将军深明大义之人,为将士讨回公道无可厚非,可您既知晓十万人丧失性命实为可惜,又怎么能不想想,若您执意发动战争,又会有多少个十万?” 温子昱闻言菜也不吃了,死死瞅着她,开口道: “曹大人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你们这些朝廷狗官都是这么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吗?慷他人之慨大概是您的为官准则。要顾岚衣看在百姓的面子上放弃开战,您为什么不看在百姓的面子上直接投降呢?” 曹云轩瞪着他,“我与顾将军商议正事,何时轮到你一介男子插嘴?” 温子昱哼了一声,“曹大人是吃鸿门宴吃糊涂了吗?本殿下乃先皇唯一的皇子,何时轮到你这个狗官指着鼻子以下犯上骂本殿下了?地方官当久了便把君臣之礼忘干净了吗?本殿下今日就帮你回忆回忆,来人,给我掌嘴!” 他只是随便说了一声,虽然人在敌营,但嘴上气势绝不能输。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一起一落瞬间到了曹云轩的身旁。 温子昱瞪着眼睛,顾岚衣居然真的去了?! 顾岚衣:“曹大人,冒犯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夫管严,夫郎之命不可不从啊。” 曹云轩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眼前忽然一黑,啪啪两声响起,她的两边脸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顾岚衣已经回到了温子昱身边,曹云轩为了装模作样,并没有叫士兵上来风云台,因此当她唤人之时,士兵完全无法第一时间上前。 曹云轩气急败坏地捂着脸,“来人!把她们给我拿下!” 顾岚衣左手拦着温子昱,右手握着刀。 “怕不怕?” 温子昱眼睛亮晶晶的,却还是哼了哼,“都怪你,干嘛真的过去掌嘴啊,现在出事了?” 顾岚衣抱着一人完全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动作,依旧身轻如燕地在人群里穿梭,手里的钢刀势不可当,强势地拦下所有刀剑。 “是啊,出事了,怎么办?咱俩要做一对儿亡命鸳鸯了。” 温子昱一边说话一边抬起环在顾岚衣背上的手。 “那太可惜了,你的钱只能被别人拿走了。” 顾岚衣眼睛里带着笑,小财迷。 忽然她的背上一震,温子昱扣动了袖剑的机关。 咻——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顾岚衣瞪大了眼睛。 “小昱,你做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发如雪的寒霜之人 顾岚衣劈得极快,钢刀撞上长矛的声音十分刺耳,她手腕灵活一翻,挑飞了身前一名士兵手里的武器。 顾岚衣没有停顿,转身的间隙注意到高台上缓缓倒下去的曹云轩。 她挑了挑眉,“死了?” 温子昱道:“应该不会,距离太远了,我没打准。” 顾岚衣安慰道:“没事,不死也够他吃一壶了,我们走。” 她说走就走,眼里完全没有那群举着长矛钢盾,面对她一脸警惕的废物士兵。 顾岚衣脚下掠过残影,台下原本绑在树上的马匹没了踪影。 啧,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下限,可真够无耻的。 没意思,当真没意思。 黄河对岸吹来的春风不再柔和,裹着黄沙与水面的腥气扑面而来,剐蹭着所有人的脸颊。 顾岚衣突然变了方向,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腾空而起,瞬间便重新落在了高台上。 她的动作捷若雄鹰,抬膝撞在了曹云轩的后背上,同时滴着血渍的钢刀架上了曹云轩的脖子。 “都别动,都给我停下!” 曹云轩慌忙喊道,台下的士兵立刻停住动作,不敢上前。 顾岚衣原本不想多此一举,可这人连她的马都拉走了,她可不想徒步走回去。 “我的马呢?让她们给我送回来。” 曹云轩双腿打战,瞳孔缩紧,惊恐地看着眼前不知沾了多少人血液的钢刀。 京辅都尉虽说是有调兵权,可担任这一职位的大都和皇亲国戚沾点边,什么文武双全,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脚,哪里经历过钢刀抹脖子的场景。 顾岚衣扯着她的后颈,单手拿刀往她脖子上一贴,曹云轩立马嚎啕出声: “快,快把马拉出来啊!” 台下士兵面面相觑,顾岚衣凌冽的眼神一扫,这才有人连滚带爬地去牵马。 温子昱刚才便被她放了开来,此时还有闲情雅致拿了桌上的鸡腿开始啃。 他刚才就想吃了,可惜鸡腿离他有点远,顾岚衣无奈地看着他。 “也不嫌脏?” 温子昱咬了几口后就丢回桌上,又从顾岚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着手。 “我就吃几口,有点饿了。” 他都没有吃几口,曹云轩就坐不住了。 真是的,这么急干啥,都不能等他吃饱后再打吗? 去牵马的士兵很快回来,顾岚衣押着曹云轩慢慢下了风云台。 温子昱跟在她身侧,寸步不离地走。 曹云轩在顾岚衣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给手下使眼色,等顾岚衣上马的间隙,她们就用长矛刺! 手下回了个明白的眼神,周围的士兵悄悄握紧了手里的长矛,紧紧地盯着顾岚衣的动作。 顾岚衣慢悠悠地走到了马匹下面仿佛不知道那些人在打什么主意一样。 她笑了笑,“既然这样……” 曹云轩的双腿紧绷,只等她一放手就逃离开。 等她被长矛刺死后,看她还怎么耍威风,落她的脸面! 周围士兵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却不敢抬手擦,生怕误了时机。 “那曹大人就请回。” 话音出口的同时,顾岚衣一脚踹在马匹的后腿上,马儿嘶鸣了一声,莽头乱撞,往前冲去。 士兵们一愣,一半跟着马匹跑,另一半站在原地看着顾岚衣不知所措。 顾岚衣笑了一下,抬手将曹云轩丢了出去,又在刹那间抱住温子昱的腰身。 她的身影犹如鬼魅,快不及眼,仿若一条游龙般穿梭在人群中。 曹云轩被士兵们扶了起来,一抬头却见顾岚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跨坐在了马背上。 “别让她跑了!擒拿顾岚衣者嘉奖白银万两!” 白银万两啊,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可惜,别说白银万两,就是黄金万两,这双脚也比不过马匹的四肢。 几息间,顾岚衣便将身后的追兵甩出了几十里路。 马蹄声迅疾有力,携着黄沙的狂风也追不上它的脚步,更别说那群两脚兽了。 顾岚衣哈哈大笑,问怀里人道:“怎么样,你家妻主厉害?” 温子昱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太厉害啦!” 能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中游刃有余,甚至安然无恙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别说一句夸奖,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抱着顾岚衣的脑袋狠狠啄上几口。 学得好不如嫁的好。 京城那些贵公子们整日炫耀着自己多么善琴善舞,有什么用? 最后这么好的妻主还是落入他的囊中了? 温子昱喜滋滋地在顾岚衣怀里扭来扭去,不出意外被打了下屁股。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温子昱的脸颊两侧慢慢泛起了红晕,他家妻主哪里都好,就是怎么老喜欢打人屁股呢? 顾岚衣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似得捏了捏指尖,叹了一声,手感不错,下次可以找理由多打几下。 顾岚衣回到上都的第一时间便叫来了李阳,让她给自己散步一条消息出去。 风云台一事过去三天后,霎时流言四起,满城议论。 京城的大小酒馆全在窃窃私语。 “诶,你们听说没?曹都尉和顾将军议和谈崩了。” 另一人俯下身子,道:“我听说了,曹都尉给酒里下了毒,结果把自己中招了。这才谈崩了的。” “咦?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曹都尉辱骂顾将军的夫郎,顾将军一怒之下离去的?” “你那也太离谱了,还是得听我这个,我有一个远房表姐在京辅当差,听说是因为曹都尉让对面退兵,结果条件没谈拢,还把人得罪了。” 一开始那人点点头,“你这个靠谱。不过这议和没谈拢还把人得罪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真要打的话,我看这京城迟早守不……唔。” 另一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嘘,这种事咱可说不得。” 坐在二楼的温文将一切尽收耳底,脸色可怖。 福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低着身子,“皇……小姐,咱们去里面等。” 福公公只知道皇上此次微服出宫是为了等什么人,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 楼下这群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万岁面前乱嚼舌根。 温文眼里一片戾气,“曹云轩好大的胆子,我何时说要议和了?她竟敢私自谈判?” 福公公颤颤巍巍道:“小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曹大人本想引人过来瓮中捉鳖……” 温文扯了下嘴角,“好一个瓮中捉鳖,鳖呢?朕看她才是鳖!” 她怒火中烧,甚至连自称也顾不得掩饰了。 福公公不敢出声。 他知道温文在气什么,如果是其他人犯了事,直接砍头便是,也犯不上这位生气。 但黄云轩不一样,黄家是世家大族,京辅向来是黄家守着,每一代皇帝为了稳住人心,都会收一名黄家子入后宫。 温文最近多宠的那名侍君便是黄家的儿子。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砍黄家人的脑袋。 温文一肚子火气,一群白痴。 酒馆门口忽然出现一名一身素白及脚长袍的女子,奇异的是,那女子的一头长发也是纯白色的。 温文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 楼下的女子抬眼看到她,一步步缓缓走了上来,停在温文身前。 看样子这人并没有行礼的意思,福公公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看见了自家陛下恭敬的神情。 福公公心下一惊,这人什么来头,居然连陛下也要作如此反应。 白衣人开口问道:“锦国皇帝?” 温文点头,“是我,您便是白绛大师。” 白绛眼神冷漠,点点头。 这人的气质和她外形一般冰冷如霜,竟是一个多余的字眼也不愿吐露了。 温文的脸色僵了僵,连忙道:“宫外多有不便,大师不如同朕回宫细谈。” 白绛:“嗯。” 福公公:…… 所以陛下大费周章地出宫,只是为了接应这人入宫? 好大的排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夹带私货 福公公在心里惊叹,脚下动作却飞快地在前面为人带路。 白绛一路都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除非温文主动开口,否则她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温文脸上和善的面具难免裂开,硬是强撑着。 她根本不敢得罪这人。 半个月前,她正在为顾岚衣发兵一事头疼,忽然一封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案头。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她旁敲侧击问了所有大臣,没有一人往她这里递过信封。 敲打了外面的侍卫,也说没见过有人进入她的书房。 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在案上放了两日,温文才敢拆开来看。 写信的人与她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在今天,那处酒馆里。 那酒馆位置也偏,她都没听说过京城里还有那处地方,叫人一查才知道是十几年前的老酒馆,后来被别的酒楼抢了风头,就一直半死不活地开在那个偏僻的角落。 信中的信息让温文不敢轻视,写信人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对方说可以帮她做事,条件是在锦朝内寻找两个人。 温文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个人才,能在皇宫内穿梭无阻甚至不让任何人发现,这得是多出神入化的实力! 这种人如果不能收为己用,那必将让她日夜难以入眠。 好在这人提出了目的,不怕她有目的,就怕没有。 有目的之人更好利用,何况她的条件只是帮她在锦朝内寻两人。 寻人这种事,她身为锦朝皇帝,还不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至于这人多久能找到,就看她准备利用这人多久了。 但是如果这人如此不识相,那也别怪她过河拆桥。 短短几息间,温文的眼眸流转过许多种光芒,却被她尽数掩下。 入了御书房,在熟悉的环境里温文才舒了口气。 “给白绛大师赐座。” 福公公连忙叫人搬来椅子。 白绛依旧是冷淡的模样。 温文:“白绛大师,您先前递来的信封朕已经看过了,您要找的两人是什么人?朕也好吩咐下去。” 只见白绛从袖子中拿出一幅画纸,摊开后,是一副三人的画像。 温文看清楚画像后露出诧异,画像十分传神,她一眼辨认出了上面的女子便是眼前的白绛,只是略显稚嫩,并且画像上的发丝是墨色。 白绛开口道:“找另外两人,这是十八年前的画像。” 温文面部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十……十八年前?” 这让她怎么找? 画像上那名男子也就罢了,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婴孩! 鬼知道十八年后她们变成什么样了啊! 白绛面不改色,“对。” 温文抽搐了下嘴角,“这两人是一起走丢的?” 白绛点头,“是。” 温文舒了口气,“那便好,只要找到这位郎君便是了。” 这可比单独找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婴孩要容易得多。 温文很快吩咐下去,差人将画像临摹出来,准备举国范围内寻找画上之人。 白绛却突然开口:“不能太过招摇,要避人耳目。” 温文顿了顿,这要求也太多了? 不能大肆动作的话,找人的难度无疑大大上升。 她只好找了自己的私卫下去办这件事。 …… “这曹云轩这次可真是栽了个大跟头哈哈哈哈,活她爹的该,敢算计咱们将军,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安项远畅快极了,真是恨自己没有见到那等场景。 温子昱不厌其烦地把那场面讲了一遍又一遍,绘声绘色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顾岚衣横刀一挑,手臂力大无比,生生将人挑至半空,又狠狠甩回地面,砸出一个七尺宽的土坑,吓得周围人后退了整整数十步!” 阿竹:“哇!” 鞑犴一顿:“真有这么神?” 安项远:“不愧是将军!” 黄昊:“……” 顾岚衣:“……” 顾岚衣同黄昊对视一眼,一脸无奈。 她家小夫郎这嘴皮功夫不去说书还真是酒馆的一大损失。 哪有这么夸张? 这小东西怎么还掺泥带水呢? 顾岚衣摇摇头。 见温子昱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忍心出口打断,只能任由他夸夸其谈。 温子昱只在自己人这里讲还不够,居然真的打算找说书人来将这事写成本子。 顾岚衣:…… 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傻夫郎,当然是得宠着了。 这几日风云台一事正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温子昱找上说书先生要说这事,可把说书先生乐坏了。 这本子,听的人肯定不会少。 温子昱一边说着,说书先生一边在纸上记。 “那阴险狡诈形容凶狠的曹云轩居然藏了我们的马,还提前埋伏了几千士兵手持长枪重盾层层包围了孤苦伶仃的我们。 好在我家妻主威武不凡,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犹如蛟龙入海,只一招便制服了数千人,从凶神恶煞的曹云轩手里救出了我,带着我远走高飞。” 说书先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默默剔除掉他夹带的私货和他夸张至极的形容,艰难地从里面过滤出事情经过。 温子昱说完还意犹未尽,把主意打到了说书先生身上。 “你们酒馆还缺说书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说书先生一脸惊慌失措,“不不不……缺了。” 温子昱失望地叹了口气,“好。” 临走前他还再三叮嘱,“我家妻主这么威武,你可要好好说,我可是会来听的,要是说得不好,你就……” 他想了想,不知道该放什么狠话,只能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你就等着看。” 说书先生当真被他唬住了,连忙点点头,只能忍辱负重地把他那些私货重新添了一些上去。 没过几天,满上都城的人都闻讯前来听书了,风云台的事前几日刚刚淡出人们的视线,就又一次跳了出来。 这次比之前的流言还要更加详细,而且说书的方式可受欢迎多了。 没过多久,这说书的本子就传到了京城。 曹云轩养伤在家听到这事后脸都绿了,刚醒来就又硬生生气昏过去。 温子昱美滋滋地趴在床上数着自己卖话本子赚来的钱,摇了摇手里的小箱子。 啊,银子的碰撞声,真美。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她,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这么财迷啊?我少给你钱花了?” 温子昱哼了哼,“那不一样,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钱。” 顾岚衣摇摇头,“你用我的名字赚钱,是不是也得给我分一点?” 温子昱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个理。 于是不情不愿地从他的小箱子里掏啊掏,掏出了十几两递给她。 “只能给你这么多。” 顾岚衣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小气鬼,我怎么听着响儿明明那么多呢,才给我这么一点。” 温子昱警惕地抱住箱子,“这些银子我有用,不能再给了。” “好,那你肉偿。” 温子昱:!!! …… 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 菜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 …… “唔。” 温子昱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仿佛成了散落的零件,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顶着两只泛青色的眼睛,想叫屋外的阿竹进来,一张口却是沙哑干涩的声音。 阿竹推门进来,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嘿嘿,殿下,你声音好大,我在侧屋都能听到。” 温子昱生无可恋,顶着一口破风嗓说:“给我拿水来。” 阿竹连忙帮他倒了些温水,扶起他小口地喝着。 正当他抿着杯沿,小口地润着嗓子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温子昱一愣。 “你怎么没走?” 一出口他就皱了皱眉,声音还是很难听。 顾岚衣脸上的神色更加歉疚了,“抱歉,昨晚失了分寸。” 阿竹还在旁边,温子昱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娇嗔地瞪她一眼。 顾岚衣会错了他的意思,“我下次保证不会了,小昱别生我气,要不然让你欺负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顾岚衣的身世! 顾延年在酒馆里悠闲吃酒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女儿”。 旁边一起吃酒的狐朋狗友听见这没长眼的说书人居然恰好说了这么个本,连忙忐忑地看向顾延年。 “顾大人,您看这些没眼色的东西,要不我去叫她们换一本讲?” 顾延年摆摆手,“不用不用。” 其他人都生怕她听了发火,偏偏顾延年自己倒是没啥感觉。 反正有墨儿在,陛下不会追究她们顾家,只要她不去陛下面前讨嫌,这火怎么也烧不到她身上。 顾延年笑着,洋洋自得。 忽然,酒馆门口走进了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麻衣的小厮,四处张望了,连忙奔着顾延年过来。 “家主,家主?” 她叫了几声,顾延年都只顾着台上,没有听到。 小厮着急,推了她一把。 顾延年立马扭过头来,皱眉怒道:“什么事?” 小厮吓了一跳,低垂着脑袋说:“家主,君后从宫里传来消息,让您尽快入宫一叙。” 顾延年酒还没吃够呢,这才刚坐下,哪里愿意这么快就走。 “晚点不行吗?让他等着,哪有这么指使他老娘的?” 小厮苦着脸,“家主,君后说了,十万火急。”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等着。” “好嘞。” 小厮立马退了出去。 顾延年叹了口气,旁边的女人笑了一声,举起被子,“顾大人,这就走了?” 顾延年顺手抄起桌上的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抬手一饮而尽。 “可不是嘛,生了个儿子真是麻烦,三天两头叫我去宫里。” 那女人知道她又在佯装埋怨实则炫耀了,早习惯了,笑了笑没搭话。 顾延年也不在意,出了酒馆就上马车,往宫里去。 这墨儿真是在家里被宠惯了,都当上君后的人了,遇到屁大点事还是三天两头叫她进宫。 顾延年一脸烦躁地进顾墨的凤鸾殿,开口便直接问道: “墨儿,你叫我来什么事?” 顾墨一脸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叫小人都出去后,这才开口。 “娘,您可知道顾岚衣她那个小爹是什么出身?” 顾延年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顾墨跺了跺脚,“诶呀,您到底知不知道啊?” 顾延年刚想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摇到一半突然顿住,僵硬地点头。 “你当然知道,只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墨咬着嘴唇,神情犹豫。 “娘,您就别藏着掖着了,小心您都被人戴绿帽了都不知道。” 顾延年神情一肃,“谁敢给本官戴绿帽?你爹干什么了?你给娘细说。” 顾墨实在无言,“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是顾岚衣那个小爹!我今日见到一个女人,跟眉眼间和顾岚衣有几分相似。” 顾延年蹙眉,“你在宫里能见到什么女人?况且相似之人乃常有之事,你不要危言耸听。” 顾墨见他娘居然不信自己,实在气恼。 “您不信算了,只是那人和顾岚衣至少有六分相似,不过那人是白发,一般人还真想不到两人的联系。可我却是一眼就看出来的。”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延年也神情凝重了几分。 顾墨以为她在因为自己小侍出轨而气恼,开口安慰道:“您也别太生气了,总归顾岚衣和咱也断了关系,您就当只我一个孩儿。” 顾延年却一改先前不信的神态,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顾墨摇头。 “我也不知,只是今日去找陛下,在御书房外匆匆一瞥而过。” 顾延年见他什么也不知,便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在宫里停留了一会儿便匆匆回了家。 她心里想着事,一到家就立马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曹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妻主,你找什么?我帮你想想。” 顾延年从没给他说过这事,心里清楚他不知情,便伸手推开他。 “你不懂,别瞎捣乱,给我烧水去。” 曹氏讪讪地收回手,“好。” 顾延年从满是灰尘的床下拉出一个箱子,一边咳嗽一边掀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放在这里来着。 终于,她从箱子底部找来一枚玉佩。 哪怕压在箱底这么久,上面满是灰尘,却依然能看出来色泽不凡,是上等的羊脂玉。 顾延年将玉佩翻过来,在背面看见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文字,又有点不像。 凸出的纹理如同蛇纹一般,布在玉佩上似是有某种规律。 这玉佩她当年从那个叫阿满的男子的遗物里翻出来就觉得不详。 除了蛇纹,边缘还有奇异的不规则凸起,看起来像雕刻的各种虫子的躯体。 她之所以没丢,是想着这东西定是有用之物,而且和顾岚衣的身世有关。 是的,顾岚衣的身世就连她也不知道。 当年她外出游历之时在京城外遇到了一名抱着孩子的男子。 男子叫阿满,称自己逃荒而来,求她收留一下他和孩子。 这枚玉佩便是他拿出来作抵押的物件,只是她没收。 年轻的顾延年还有一种济世救人的孤傲清高,她爽快地收留了父女二人。 并因为阿满不愿透露身份,求她帮自己隐瞒,顾延年在曹氏问起之时便说是自己养在外面的外室。 当时的曹氏尚未怀孕,见到一个外室居然抱着女儿登堂入室,当然是大闹了一场。 阿满便主动抱着女儿去了偏僻的小院里住。 其实顾延年答应收留阿满还有自己的私心,虽说阿满已为人父,但身姿依然清瘦,容貌明艳非常,哪怕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了他的姿色。 顾延年岂能不动恻隐之心,这样的美人,就算身子不干净了,她也是能勉强接受的。 只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下手,将人收入房中,阿满便忽然撒手人寰。 其实顾延年心里跟明镜似得,知道是自己夫郎曹氏在送过去的食物里动了手脚。 只是人没了就没了,顾延年也想为了一个死人得罪曹家,便不了了之。 至于留下的孩子,顾延年没有特意照顾过,也没有恶毒到主动去宰一个襁褓婴儿。 前尘往事如同白驹过隙般在眼前骤然闪过,顾延年恍然间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京城外一脸污渍却依然夺目耀眼的男子。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概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顾延年每次想起那个在偏院里凄惨死去的男子,总会有些许后悔。 后悔什么呢?当然是没有早点下手,白白替人养了孩子还没得到好处。 又是一晚同床异梦。 曹氏在外侧反复想着今日妻主推开的他的举动,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妻主嫌弃了。 顾延年躺在里侧,梦里却全是红颜薄命没有得手的美人。 次日早朝,顾延年便在朝堂上看见了儿子口中的女人。 那人站在最前面,面对着皇帝长身而立,只留给众人一个白发及腰,素袍如雪的背影。 温文满意地看着站在官员队伍里的白绛,虽说她私底下对这人的一手奇异技法有些畏惧,可在朝堂上还是需要有帝王之威的。 白绛同官员一起站在朝堂之下的做法无疑给她很大的面子,虽说她的白袍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因为温文并没有吩咐人给白绛准备官袍的原因。 温文对着众臣开口道:“众爱卿,这位是白爱卿,以后便是我锦朝的国师。” 白绛表情并无波澜,闻言只是抬手行了礼,又转身对着其他朝臣作揖。 在她转身的刹那,顾延年的瞳孔骤然紧缩,头皮发麻,双手在身侧的宽袖下握拳,死死盯着白绛的脸。 白绛感受到了这股存在感强烈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毫无异常地挪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养出来个叛贼? 顾延年的脑海里天翻地覆,仿佛有雷声在里面轰鸣。 白爱卿? 白…… ! 顾延年猛地睁大眼睛,她终于知道那个玉佩上的字符是什么了。 那是前朝的字体,写的是白! 前朝的记忆实在太久了,顾延年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却从书里无数次看到过那个朝代的记载。 那个被称作炎夏的朝代并没有如今北蛮苗疆荒原这些地区之分,那时北至北蛮荒原,南至苗疆,全都是炎夏的地盘。 前朝所采用的文字也被称作炎夏文。 炎夏分裂后,锦朝成立,如今的文字是锦朝建国后经历过改动的。 顾延年不敢再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连忙低下头来,目光里的惊疑却久久不能平息。 顾墨说得没错,这人当真同顾岚衣的六分相似!!! 再一联想到她家里那块奇怪的玉佩,顾岚衣的身世呼之欲出。 那白发的女人就算不是顾岚衣的生母,也跟顾岚衣离不开血缘关系! 温文安排了白绛的事,顾延年却全然没有心思去听。 等散朝后她还站在原地,是另一名大人提醒了她,顾延年这才恍然回神。 “顾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早朝时就见您不对劲了,您和新上任的国师大人认识?” 顾延年不愿多说,摇了摇头。 另一名走过来的大臣闻言摇摇头,“陛下怎么突然任命了一个什么国师,看起来挺唬人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 她在说那国师一头白发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 “唉,陛下这才年过二十有五?怎么就碰起了这种东西?” 历史上几乎每一位碰了玄学大师的皇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之前的皇帝几乎都是年过半百开始寻求长生不老之法,怎么她们陛下这么年轻就开始担心这个了? “诶,你们说,陛下会不会龙体……抱恙了?” 其他人神情一肃,“大人,慎言。” 那人讪讪闭了嘴。 顾延年整个人的大脑早揉成一团乱麻了,陛下知不知道顾岚衣和那个国师的关系?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发现的,不然不可能重用和顾岚衣有那样关系的人。 可她该不该告诉陛下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被顾延年抛弃了。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欺君之罪,而且说出去就等于要她承认,她顾延年像个傻子一样给人养了这么多年女儿,而且养出来的女儿还是个叛贼! …… 叛贼本人也收到了温文新任命了一位国师的消息。 安项远:“这狗皇帝搞什么鬼?知道自己快被咱将军砍掉狗头了,开始想通过玄学道法保命了?” 黄昊默默无言,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明明很不可能好? 黄昊:“将军,您是什么想法?” 顾岚衣捏着手里的信报,眉头一直皱着。 她不认为温文找了个国师来是为了续命或是追求长生不老的。 在这个关头,她很难不联想到这个国师是真的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本领。 毕竟这个世界连系统都存在,玄学道法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这信上写那国师是一头白发,气质非凡,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 安项远挥着拳头道:“管她什么阿猫阿狗,不还是小白脸一个,我一刀就能砍死!” 顾岚衣无奈地看着她,“老安,战前轻敌乃是大忌。” 安项远:“哦。” 顾岚衣在脑海里问了系统: 原着中有这么个白发的人吗? 系统迅速搜索完, 【没有查到相关角色。】 顾岚衣神情凝重,又一个原着之外的角色出现。 原着剧情早崩得一塌糊涂了。 这原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系统:【仅供参考。】 顾岚衣:…… 四月初,春意早已盎然,沟壑山峦上枝繁叶茂,鸟语花香。 忽而,山林中的鸟兽被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惊到,纷纷散了开。 一大群奇怪形状的车子走在山路上,哐啷哐啷地摇晃。 一只小鸟好奇地停在木制的牛头上,蹦来蹦去。 士兵烦躁地挥走它。 “去去去,一边去。” 长不见尾的木牛流马车队运送着漠北军的军粮,走在人烟稀少的荒山沟壑间。 顾岚衣那边,她刚刚登上船只。 温子昱和其他男子们已经被她安置在单独的船舱里。 士兵报告道:“将军,时辰到了。” 顾岚衣点头,“好,开船。” 士兵走到甲板上,高呼一声,“开船!” 一排士兵们拉着粗壮的铁索将锚收回,黄河水流湍急,船身摇晃了几下才将将稳住,顺着河床向下驶去。 大型船只她们此次用了整整五艘,登船和下船都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顾岚衣让众人回舱休息,自己去了提前准备的房间。 温子昱已经在里面了,他坐在床边,一直在等着她。 顾岚衣见他直愣愣地挺着背笑了一声,“怎么不休息?我们还要在船上航行好几天呢。” 温子昱摇头,“我不累。” 他走过去环住顾岚衣的身子,“这一仗打完,我们就要回京城了吗?” 顾岚衣嗯了一声,“差不多,京辅之后就是京城了。” 船身晃了晃,温子昱有些头晕,却还是撑着问道:“那你之后就不用再上战场了?” 顾岚衣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温子昱扯着她胸前的衣襟坐起来,轻声开口:“打下京城后,你就是皇帝了,就不用自己上战场了?” 他的声音有些闷,“我好害怕,你不要再受伤了。” 顾岚衣愣愣地回抱住他。 她的夫郎啊,她都造反了,做了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却只在意她当上皇帝后可以不用自己上战场。 “那是自然的,不过小昱,你可是锦朝的皇子,说这种话真的不会别扭吗?” 温子昱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会觉得我很冷血吗?” 顾岚衣知道温子昱的过往,那些人让一个小孩在宫里自生自灭,她们当年没有管过温子昱的生死,如今又凭什么要求温子昱顾着她们? 可顾岚衣没有说这些,她说:“小昱就算冷血我也喜欢,我只要知道小昱对我是热的。” 她戳了戳温子昱的心口,眉眼间全是笑意。 温子昱瞪着眼睛,“你怎么这么没有底线?” 顾岚衣失笑,她都这样说了,小夫郎怎么又不高兴? 顾岚衣蹙眉委屈道:“我哪里没有底线了,底线不是在这里吗?” 她紧了紧手臂,温子昱悄悄红了脸 话本里说,花言巧语的女人最会惑人,也最不可信。 可不可信他不知道,但是惑人是真的。 他已经要丢盔弃甲了。 温子昱刚上船的时候身体的不适并没有很明显,只有微微的头晕。 可过了半日,他便开始脸色发白,胃部翻涌。 可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顾岚衣心里如同被火烧一样难受和焦急,可她又不能为了温子昱叫停航船。 水流湍急,能不能挺得住暂且不说,军粮和西边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她们如果耽搁行程的话,先前的计划全都会被打乱。 温子昱趴在船沿,看着河水的湍流不止。 他只有反胃的感觉,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大概是因为他同样也吃不下东西的缘故。 顾岚衣在一旁扶着他,替他揉着胸口。 “好点了吗?” 温子昱抬头,见她脸上除了担心,便是眉眼间化不开的满满愧疚。 温子昱一愣,想明白她在愧疚什么后,伸手拂开她皱在一起的眉毛。 “我好多了,你别担心了,是我非要跟来,结果又给你增加负担。” 顾岚衣攥紧他的手,“不是负担,你不会是负担。” 晕船是个人体质问题,并不是疾病,因此哪怕顾岚衣的系统里有各种各样的药水,却也无能为力。 她只能兑换了一个对身体没有伤害的道具卡,让温子昱多睡一会儿。 睡熟了,梦里便不会难受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顾岚衣害怕虫子? 船队在河上行驶了三日,顾岚衣终于远远看见了城池的掠影。 “报告将军,再过一个时辰便可靠岸了。” “叫大家准备。” “是!” 顾岚衣去房间里将温子昱叫醒。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难受,连睡梦中都还皱着眉头。 “小昱,起来了,我们该下船了。” 温子昱被她摇醒,迷迷糊糊就往她怀里钻。 “妻主,我好难受。” 顾岚衣抱他起来,任劳任怨给他穿衣服。 “再坚持一会儿,下了船就好了。” 甲板上的河风带着腥味的水汽,越往下,水流反而更加平稳。 顾岚衣信步走过去,和船长商量等会儿靠岸的位置。 “不能靠京辅太近,最好选在林木茂盛一些的地方。” 船长是有经验的,闻言果断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吱—— 船锚被果断抛下,巨船又往前行驶了好几里才堪堪停下。 “下船,动作快的。” 顾岚衣利落吩咐道,踏板被放下铺好,士兵们排列整齐迅速下了船。 剩下的人从船舱里拉出几箱空的木箱,摆在甲板上,又用巨大的布匹罩住,所有航船皆是如此。 顾岚衣是最后一个下去的,还不忘吩咐道:“一路小心,您经过京城后一直往东去,随便找一个港口停住便可。” 这些船队她先前就有给过足够的银两,让她们佯装成商队。 船长爽快道:“您放心,我们姐几个老有经验了。” 大船又一次慢吞吞起航,顾岚衣带着队伍入了山林。 顾岚衣拿着地图再三确认过是这处地方,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安项远她们此时应该到了集合地点才对。 可周围完全没有安营扎寨的迹象。 “你们二十个人去周围找找,有没有安将军和黄将军的行踪。” “是。” 士兵们出去巡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任何有军队进入的迹象。 顾岚衣难免心下不定,她们那边怕是出事了。 她迅速作出决定,“先安营。” 温子昱见她神色难看,安慰道:“可能是迷了路,耽搁了些许,你别太担心,她们两人作战经验不比你少。” 顾岚衣握住他的手,“嗯,你还难受吗?” 温子昱抿唇摇头。 数万人在山林间休整了一个日夜,就在众人心里揣测不安的时候,一阵马蹄和车轮声响起。 众人惊喜地看过去,却发现并不是安项远她们,而是粮草车队。 领队人面色惊喜,“将军,我们可算找着您了!” 她的反应明显不对劲,按照计划来讲,粮草车队是比她们更先一步到达集合点的,就算迟了几天,也万万不该是这种突如其来惊喜的反应。 顾岚衣皱眉,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那领队人便讲了她们按照地图在山间行走,原本一切都好,可就在进入这座山后,忽然就迷失了方向。 她们在这山林里光原地打转就走了整整两日,险些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顾岚衣扭头看过去,温子昱一脸无辜地眨眼。 “我只是随口一说。” 顾岚衣只是疑惑,如果真的是迷路,他们一队迷路还算正常,怎么会出现两支队伍同时迷路的情况? 当真会这般巧合? 顾岚衣心里存疑,正准备派人去山里找找安项远她们,忽然听到温子昱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顾岚衣回头,只见温子昱伸手向了领队人。 没等她黑脸咳嗽几声以示存在感,就见温子昱从那人衣领上捏下来一只圆嘟嘟的肥虫。 顾岚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拍了下他的手将虫子甩开。 “手没事?” 她着急的样子让温子昱愣了一下,然后才犹豫地开口: “妻主,你害怕……虫子?” 顾岚衣帮他擦手指的动作一顿,理不直气不壮地开口道:“谁害怕虫子了?我是担心你。” 温子昱好笑,善良地没有拆穿她。 “好了,你别捣乱。” 他蹲下去,在地上找到了那只吭哧吭哧费力蠕动想要逃走的大肥虫。 忽然,他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扒拉顾岚衣的衣领。 没有。 温子昱松了口气。 顾岚衣:“小昱,你在做什么?” 温子昱一脸严肃道:“我见过这种虫子,就在我们刚进山林的时候,它从树上掉到了你的肩膀上,不过被我拍开了。” 顾岚衣一愣,她原本对这事没有印象,但温子昱这一提,她好像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小昱突然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说有东西。 只是她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树叶什么的。 顾岚衣的眼神渐渐严肃了起来,“你确定和这只虫子是一样的?” 温子昱点头,“确定。” 顾岚衣几乎瞬间警惕了起来,这树林中除了她们,还有别人! 她想的没错。 山顶上,白绛一袭白衣端坐在玉琴后,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三个棕色罐子,里面各蠕动着奇形怪状的蛊虫。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玉琴。 …… “杏儿,你会弹琴吗?我听说中原人都擅琴。” “琴有何用?不如我白家笛。” …… 峥—— 琴弦骤然崩断,指尖血珠飞溅,落入蛊罐,罐内蛊虫骤然暴动,疯狂撞击着罐壁。 白绛蹙眉,另一只手在琴弦上按了几下,蛊虫这才安静了下来。 “国师大人,顾岚衣已与粮队会合。我们是不是要出手?” 一个官员跑过来弯腰请示道。 如果是今日之前她或许还会觉得这个国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可她亲眼见着那罐恶心的东西居然真的听她的号令,而且还能瞬间让人迷失神志。 那被虫子上了身的士兵,明明眼前就是地图所指的方向,她却偏偏往另一条路上走。 能控制人的行动,这太可怕了。 那官员打着哆嗦,心里却有些疑惑。 这些虫子这么厉害,直接操控那些人跳下悬崖,岂不省事? 干嘛大费周章,最后还是让她们汇合了? 白绛自顾将断弦卸下,重新拿了新的装上。 官员有些急了,“您这琴什么时候都能装,现在是正事要紧啊。” 白绛抬眼看过去,她瞬间闭嘴。 “我自有安排,你下去,需要你的时候再上来。” 官员神情憋屈,却只能应道:“是……” 山顶上重新安静了下来,白绛对着虚空喃喃道: “阿满,怎么办,我找不到你了。” “你会不会厌恶我参与了朝堂的事?” “我不想犯杀孽,不想沾血,我还要抱你的。” 山风呼嚎,吹得身后的树干仿佛在跟着一起狂吼。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白绛细细擦干净琴身的血迹。 温文给她的任务只是阻止顾岚衣攻城,她不想杀人,便使了计尽量拖延她们的行程。 好在她另有法子。 白绛的双手重新放在了琴身上,指尖急促,快如残影。 随着音律的泄出,最右边的罐子忽然开始震动,蛊虫不断胀大又缩小。 白绛已经事先盖了盖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加快手里的动作。 忽而,砰一声响起。 罐子里的东西仿佛炸开一样,随后陷入寂静。 白绛淡漠着双眼,眉眼间如同清风弦月,一缕白色发丝落在她的鼻梁上,被风吹动着触碰过她的唇角。 她的睫毛眨了一瞬,然后起身,拿起那个罐子,走下了琴台。 官员一愣:“国师大人,您做什么去?” 白绛:“洗罐子。” 官员愣了好久,怎么也想不到这等如落尘谪仙般的人,居然也能做出这等接地气的事来。 洗罐子? 是的,洗罐子。 白绛宝贝似地拿山泉水洗洗冲刷着罐子里的脏污。 那虫子爆炸后变得更加恶心,白绛却依然面不改色,只能从她用硬树叶小心翼翼地剐蹭的动作中窥得一丝嫌弃。 第一百五十章 兵戎相见竟无敌意 这三个罐子是阿满给她亲手烧制的,她每次用完都要细致地冲洗一遍。 与此同时,正在山林中兜兜转转的安项远一行人突然身躯一震,神识骤然清醒。 “她爹的,老娘这几天在干什么?原地打转吗?” 安项远喃喃出口,“你们怎么没一个人提醒我?” 其他人迷茫地摇着头,显然她们也一头雾水。 黄昊率先发现不对劲,却没有开口道破,而是说: “先去集合点,将军可能已经在等了。” 安项远瞬间点头,“对对对,先去集合。” 三人一经集合,还没等安项远嚷嚷自己遭遇的离奇事件,就听到黄昊已经开口: “将军,我们的行踪怕是暴露了。” 顾岚衣毫不意外黄昊会想到这一层,常年作战的人如果连这等机警都没有,倒不如趁早离职。 当然,安项远这种向来迟钝的,顾岚衣已经习惯了。 因此她向来会将两人安排在一起,虽然不能靠着黄昊的熏陶让安项远这家伙机灵起来,但至少安项远对黄昊的建议是从不吝啬采纳的。 安项远;“诶,咱们什么时候暴露了?你俩在打什么哑迷?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岚衣一脸无奈。 这人拥有这般惑乱人心神志的本领,却又不出手,仅仅是让她们在林间迷路。 这种行为,倒是让顾岚衣看不清了。 黄昊:“将军觉得,来人是何种身份?” 顾岚衣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道:“锦朝的国师。” 前些日子京城探子才传来消息说温文任命了一个新国师,今日她们便遇到了这等离奇的事。 说是跟这位国师无关也不会有人信。 只是这就让顾岚衣更加疑惑了,既然是温文派来的人,为何没有直接取她们的性命? 虽然说这次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但顾岚衣心知肚明,能做到在如此数万人的军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虫子蛊惑人的大脑。 这等手段,很像传闻中苗疆的蛊虫,不说让她们全军覆没,至少让她们元气大伤是毫无疑问的。 可怪就怪在这人什么也没做,让她们毫发无损地会合。 黄昊:“难道此人非敌?” 顾岚衣摇头,“不可掉以轻心。今夜大家都小心一些,注意身边有蛊虫靠近。” “是!” 顾岚衣同时向系统兑换了道具,昆虫驱赶剂。 她绕着营地撒了一圈,虽说不确定蛊虫属不属于昆虫的范围,但是聊胜于无。 适夜,顾岚衣和温子昱躺在同一顶帐篷里,怀里的人已经熟睡,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外面有人! 哪怕声音十分细微,可顾岚衣本就留了警惕心,几乎在那人靠近的同时便察觉到了气息。 她屏住呼吸,怕伤到怀里的人,并没有急着打草惊蛇。 外面的人并不是冲着她的帐篷来的,仿佛只是路过。 那人径直走到了营地正中处,不知在做什么,然后站起身来,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顾岚衣想了想,那人很有可能便是锦朝新上任的国师,这次让她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找到机会。 她必须弄清楚那人的目的,她总觉得这人的行为很古怪,并不像是完全听命于温文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还想能不能把人收归麾下,毕竟这等实力的人才站在她的对立面,哪怕是顾岚衣也觉得十分棘手。 她最终还是把安项远摇醒,让她在自己帐篷前守着。 “将军,你要去做什么?” “人家都大摇大摆进来军营了,你还睡得死沉。你说我去做什么?” 安项远瞬间清醒。 “将军,需要我和您一起去吗?” 顾岚衣摇摇头,“你留在这里就行,帮我看好小昱。” 顾岚衣说完就走到了方才那人弯腰不知道做了什么的地方,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 【系统,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吗?】 【搜索无果。】 顾岚衣记住这个位置,然后抬脚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没过一会儿系统便检测到了前面人的踪影。 【右前方。】 顾岚衣握紧佩剑,追了上去。 噌—— 一道飞镖擦过顾岚衣的脸颊飞了过去,顾岚衣眼睛一暗,拔了剑。 “阁下,顾某并无恶意,可否赏脸谈一谈?” 那人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和她谈论的意思。 顾岚衣蹙眉,“阁下,顾某并不想同你兵戎相向。” 不知为何,她靠近这人后总有种奇怪的神识颤动感,让她无法握紧手里的佩剑对她出手。 大概是跟这人的怪力有关,毕竟她听闻苗疆蛊毒仿佛防不胜防。 白绛确实不想同她浪费时间,她惊讶于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发现了行踪。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在密室里被关了十几年,连功力也倒退了。 顾岚衣并不想就这么放她走,用尽全力握紧剑拦截她的去路。 白绛侧身闪过,手里管笛飞转,同顾岚衣的剑撞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岚衣后退几步,白绛转身要走。 她立马横扫对方下肢,又迅速劈剑于对方面前。 白绛旋身一跃,却被顾岚衣眼疾手快擒住手臂,往下压去。 “这位阁下,能否心平静气谈一下?” 白绛呵了一声。 林间枝繁叶茂,遮住了月色的微光,顾岚衣只能窥得面前人的素袍和白发。 果然是锦朝的国师,这白发竟是真的。 思绪发散间,手臂下的人忽然抬臂震开她的手,翻转身子躲过顾岚衣的攻击,如惊鸿照影迅速离开。 顾岚衣皱着眉看她远远离去的背影。 【宿主,你怎么不追了?】 顾岚衣摇摇头,【我想知道的答案已经有了。】 系统一头雾水。 那人方才明明有机会对她下蛊用毒,可从头到尾都只是以武相交,并且动作间并没有杀意,分明只是想甩开她。 奇怪,这人既然去了温文手下做事,又为何对她没有杀意。 她方才刻意透露自己身份,就是想试探对方有没有敌意。 如果她不想取自己性命的话,又为何要替温文做事? 顾岚衣怀着众多疑惑回了营地。 安项远见她回来了,松了口气,连忙上来问:“将军,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顾岚衣的思绪被打断,瞬间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一脸唏嘘道:“老安啊,回去记得让鞑犴给你烧个猪头补补。” 安项远:“……” 没抓到就没抓到,为什么还要讽刺她没脑子? 安项远气愤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黄昊,又收到一个关爱的眼神。 黄昊;“我的看法和将军一样,只是一个猪头可能不够,最好多来几只。” 安项远委屈地抱臂蹲下,觉得自己无法再和她们友好地相处了。 两人都没有在意她的控诉。 黄昊:“您是说,那国师对您并没有杀意?也看不出敌意?” 顾岚衣点头,“嗯。” 她走到昨天晚上那人站着的地方,“昨天夜里她忽然到访,在这里停了很久,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我看不出异样。” 黄昊皱着眉,谨慎地蹲下,在地面上摸索。 这处地面并没有被挖动的痕迹,表面上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 唯一的特征就是这块地方处于营地的最中心位置。 三人围在这里苦思无果,她们甚至用刀挖开这一块土地,下面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顾岚衣只好先将这件事放下。 可下午的时候,她们的神情更加凝重了,因为她们终于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第一轮出去巡视的士兵们没有发现异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可第二批出去了三十人,却只回来了二十八人! “另外两个人呢?你们有人见过她俩?”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叫我夫奴我乐意 士兵们一问三不知,那么多人出去巡逻,没有人会专门留意其他人是否跟紧。 顾岚衣又派了几队人出去寻找,并命她们五人一组,不能落单。 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丢了整整两个组。 “两天了,她们如果能回来肯定早回来了,一定是出事了。” 黄昊神情严峻,目光沉重。 才刚到京辅附近,她们就屡屡出事,甚至每一次都是在她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她们甚至连发生什么事了也毫不知情,只能被动应对。 顾岚衣的目光往山顶方向一瞥,那夜的白发之人就是往山顶方向去的,她猜测那人多半此时还在山上盯着她们。 “吩咐下去,暂时不要出去巡逻了,大家就守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安项远一惊:“将军不可,我们尚且不知缘由,您贸然出去很危险的。” 黄昊同样点头,“失踪的人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如果您也失去下落,那局势对我们会很不利。” 顾岚衣摇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已经确定那人对她们没有杀意,想必那些外出巡逻的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她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郊游。 在这山里坐吃干粮算什么? 安项远说不过他,着急地眼珠打转,正好看到不远处就着士兵打来的溪水洗脸的温子昱,灵光一现。 “将军,您自己出去如果遇险了,让郎君怎么办?” 她声音故意放得响亮一点,刚好让那边的温子昱能够听到。 不出所料,温子昱的动作停住,从水里抬起来。 顾岚衣没想到安项远这家伙还有这种鬼机灵的时候。 温子昱抹了把脸,额前被水打湿的发还在滴水,睫毛上的水汽没有全部擦干,因此看起来像是眼睛里的水雾一般,如同出水芙蓉般楚楚可怜惹人怜。 “你又要自己去涉险?” 顾岚衣尴尬挠头。 咳,明明是正常的探查情况,怎么被温子昱说得她好像要丢下他自己去寻思一样? “不是涉险,我就是去看看其他人遇到了什么事。” 温子昱倔强地盯着她:“可是其他人出去后都没回来了。” 顾岚衣无奈叹了口气,“小昱,听话,这次情况不一样。我如果不去看的话,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坐等粮尽人亡?” 温子昱想说那也可以叫其他人出去看,但是他自知这话不妥,抿了抿唇。 “那你带我一起去。” 安项远一惊,她是想让郎君阻止将军,可不是想让郎君和将军一起去涉险的啊! 好在顾岚衣立马斩钉截铁道:“不行。” 安项远松了一口气。 温子昱抱臂站着,“就算你不带我一起,你走了后我也可以偷偷跟在你后面。” 顾岚衣是真的有点手痒想揍某人屁股了,“胡闹。” 温子昱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脸上仿佛写着:要你管? 顾岚衣气得牙痒痒,“我看你就是皮痒想挨揍了。” 温子昱还往前凑,“那你打啊,你打啊。” 小屁股扭得可带劲,顾岚衣抬手便是一巴掌。 安项远和黄昊瞬间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温子昱撅着嘴,委屈巴巴地捂着自己的屁股。 “你还真打啊?” “你跟我一起去,不听话就再来几下。” 她妥协了。 温子昱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眼睛滴溜泛光,像只小狐狸。 安项远一边惊呼一边跳脚。 顾岚衣决定好的事向来是不容置疑的,她不会吝啬于听取他人意见,可自己已经定好的想法,其他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她带着温子昱往第一批失踪的人最后去的前方过去。 按照其他人的说法,她们最后一次对失踪的两人有记忆的地方就在这个山腰处。 顾岚衣奇怪地打量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她们甚至在路上见到了其他人的经过痕迹。 温子昱随手揪了一根杂草,被顾岚衣瞪了一眼。 “不许乱动,万一有危险呢?” 温子昱讨好地笑,连忙把杂草扔了。 “一根草而已,哪儿来的危险。” 顾岚衣叹了口气,小笨蛋,真不让人省心。 她在周围都走了走,又去到了第二日失踪了两队人的地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忽然,温子昱扯了扯她的衣角,指着地上被踩踏的杂草痕迹出声道: “为什么明明这边看起来更好走,也更近一点,她们却要走那边呢?” 顾岚衣目光瞬间凌冽。 温子昱说得没错,杂乱的脚步在这里硬生生向山下拐去,可明明正前方的道路看起来草木更矮一点,更便于行走。 按照正常巡逻来说,在没有人迹的深山里,领头士兵一般会选择更好走和贴合巡查路线的方向。 可这一队巡逻士兵的脚印远去的方向,两点都不太符合。 顾岚衣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之前让她们迷失方向的蛊虫。 难道那白衣人又故伎重施了。 忽然,她看见地面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反光。 顾岚衣警惕地蹲下身子,快准狠地拔出匕首刺了下去。 呲—— 一只肥大的虫子被顾岚衣横刀斩断,断成两半的身子先是蠕动了几下,很快就化为一摊血水。 顾岚衣皱眉,果然是蛊虫。 “小昱——” 她猛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来,身边空无一人。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仿佛被人置于高空。 “小昱?” 顾岚衣手里拿着匕首,拨开周围的草木,脸色慌乱发白。 …… 山巅之上,白绛闭着眼睛,双手在琴上不缓不慢地勾抹挑着。 优雅悦耳的清脆琴音环绕,仿佛如同山涧的泉水,沁人心脾。 “国师大人!您的蛊不愧为天下一绝,这都不费我吹灰之力,就把人抓来了。” 又是这个聒噪的人,白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你把谁抓来了?” 她不觉得那晚交手的小辈会被轻而易举地抓到手,毕竟就连她在交手过程中也暗暗心惊此人的功力。 那官员笑着招手,“快把人带上来。”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地押了一名男子上来,将人粗鲁地扔在地上。 白绛手指一顿,“怎么是个男子?” 官员得意一笑,摸着胡子,“国师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先皇的小皇子,也是那叛贼顾岚衣的夫郎。您设了那阵法后,我就带人在边界处守着,果然见那顾岚衣亲自来查看,而且还带着男人。啧啧啧,真会玩啊。” 那官员猥琐一笑,显然把温子昱当成是顾岚衣随身带来发泄欲望的了。 白绛皱眉,看官员的眼神都有些厌恶,可偏偏那人自己没有察觉。 “我是问你,抓男子来做什么?为何不抓顾岚衣?” 地上的温子昱双目无神,神情呆滞,显然是中了她的清神蛊。 清神蛊虽名清神,实则是会让中蛊者灵台混沌,神识受禁的一种蛊。 官员低着头讪讪道:“我这不是觉得那顾岚衣武功高强,还是抓她身边的男人毕竟稳妥一点嘛,而且您有所不知,顾岚衣的夫奴性子是举国皆知的,这温子昱在我们手里,顾岚衣定是不敢造次的。” 白绛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最是厌恶交战中用男子做人质的手段,低劣而下流。 更何况在听到那顾岚衣被称为“夫奴”的时候,她难免想到久远的记忆。 …… “杏儿,你听听,你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还有你,阿满,身为男子,如何能对妻主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啊?” “要你管,我白杏就是乐得宠夫郎,别人叫我夫奴我乐意,她们想做夫奴还没有我这么温柔漂亮的好夫郎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带上他,回京辅 白绛从桌后走了出来,站到跪坐在地上的温子昱面前。 她俯下身,打量这名男子。 容貌倒是上乘,难怪那造反了的将军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身份遗弃他,反而还带在身边 温子昱原本无神的双目在面对她的五官时清醒了一瞬,然后又迅速被蛊虫占据了心神。 “妻……主……” 他用微小的声音喃喃道。 白绛嗤了一声,果然是中蛊迷糊了,见到个女子都叫妻主。 原本还饶有兴趣,现在也失了耐心。 白绛抱起自己的玉琴,道:“带上他,回京辅。” 官员愣了一下,“国师大人,您不继续在这里看着了?万一她们出来后去攻城如何是好?” 白绛斜了她一眼,“怎么,你不会当真以为我一人便可敌她数万兵马?” 官员愣住,显然她当真是那般想的。 白绛施施然从另一个方向往山下走去。 官员连忙挥手让人跟上。 黄昊等人一直忐忑地等着将军回来,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却还是不见将军回来,安项远着急地直打转。 “完了老黄,将军不会也出事了?都怪我这个乌鸦嘴。” 黄昊同样心底不安,“再等等,如果将军今晚不回来,我们就只能明天就一起往山下硬冲了,再耗下去,这些军粮根本撑不到我们攻城。” 随着月轮渐渐上升,两人的心越来越沉。 忽然,她们两人听到了远处的林木涌动的声音。 安项远猛地扭头看过去,在发现走出来的人是顾岚衣后面露惊喜。 “将军——”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顾岚衣的身后没有跟着人。 黄昊手臂缩紧,注意到顾岚衣的神情明显怔然,茫然而憔悴。 她们不用思考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何事,郎君也失踪了! 乌鸦嘴真的显灵了,虽然只显了一半。 但偏偏是温子昱! 两人担忧地望着顾岚衣,生怕她情绪不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但顾岚衣除了脸色白了点,衣衫凌乱外,没有别的异常。 “我们营地周围被设了阵法,靠近边缘后容易迷失方向,并且走不出去。失踪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被锦朝人带走了。” 安项远小心翼翼地点头,不敢出声。 顾岚衣径直绕过她回了帐篷。 “明日寻找破阵之法。” 她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安项远和黄昊大眼瞪小眼。 小声道:“将军没事?她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黄昊叹了口气,“郎君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怎么说郎君也是皇子,君臣有别,她们不敢轻易把郎君怎么样的。” 安项远瞪着她,“你一个老光棍懂什么,就算没有危险,将军心里肯定也是很难受的。” 毕竟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将军也没有办法护住郎君。 黄昊:“……”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攻击她没夫郎呢? 顾岚衣躺在帐篷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她知道小昱不会有危险,她必须立刻振作起来,她除了是温子昱的妻主,还是这数万士兵的主心骨。 况且,她们必须先破阵走出去后才有机会将小昱夺回来。 …… 白绛收回了蛊虫,让人将温子昱关进了一个偏院里,周围层层士兵把手,房门紧缩,只有一日三餐的时间才会有人来送饭。 温子昱灵台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算得上精致的屋子里。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就想到自己可能是中招了,罪魁祸首多半就是那片让他被妻主呵斥的叶子。 现在想来,妻主呵斥得一点也不过分。 只是让他意外地是,她们居然没有把他关在地牢里。 难道温文没有下令说把他一起通缉吗? 不过他深知温文那人,最是喜欢沽名钓誉,虚伪至极,多半是还想用他来博一个好名声。 毕竟她的名声早被顾岚衣弄得岌岌可危了。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在京城,还是在京辅。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门锁传来响动,房门开了一个缝隙,饭盒被放了进来,又重新锁上。 是送饭的。 温子昱走过去把饭盒提起来,打开。 清汤寡水,但好在没有馊味。 虽然温子昱的嘴已经被顾岚衣养刁了,但经过前两天的干粮泡水,这一点青菜竟然还显得有些可口。 温子昱守在门口,等到有人过来取饭盒的时候,他连忙抓住机会问: “请问一下,这里是京城还是京辅?” 不出意外,那人没有回答的,像是听不见一样,拿了饭盒就重新把门关上。 温子昱无奈地坐回去,叹了口气。 他还有闲心想,等顾岚衣见到他,如果生气了该怎么哄。 毕竟是他自己闲不住手,乱碰才导致中招了的。 顾岚衣利用系统的数据库,大致了解了破阵之法。 她们一开始便认定那处中心位置就是阵眼,因为顾岚衣亲眼见到对方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一定在这里做了什么。 可不管她们怎么尝试,阵法依旧不得破解。 安项远烦躁地跺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阵法破不开?” 黄昊:“有没有可能,这里不是阵眼?” 安项远十分疑惑:“可是将军说那晚锦朝国师分明在这个地方动了手脚啊。” 顾岚衣皱着眉,“待我想想。” 那晚她确实透过帐篷的影子看见屋外弯着腰在这里停留许久的身影。 不对! 在那人去营地中心之前,她还经过了自己和温子昱的帐篷! 顾岚衣瞬间站起来,直奔自己帐篷后面走去。 两人连忙跟上,“将军您发现什么了?” 三人绕到了顾岚衣的帐篷后面,往地面上看去后纷纷脸色巨变。 只见就在顾岚衣帐篷指向东方的一角正前方,一块不起眼的鹅卵石被牢牢镶嵌在地面上,像是被人硬生生按压了进去似得。 顾岚衣这才仔细回想起来一个细节,那晚她只有一开始听到了动静,后来那人的身影,她都是透过帐篷隐约用眼睛瞧见的。 那人只有一开始泄露了气息,也许就是因为她在行走过程,要不动声色地将石子踩入地面的缘故。 她再次惊讶于这人的深厚功力。 顾岚衣用匕首将鹅卵石挖出来,果然在背面看到了用红色颜料画出来的奇怪字符。 其他两人惊喜道:“太好了,破坏了阵眼,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唯有顾岚衣不解地盯着那上面的字符。 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顾岚衣心里揣着疑问,便将画着字符的鹅卵石留了下来。 “下山,该找锦朝算账要人了。” …… “唔,呕——” 温子昱扶着墙壁,对着痰盂一阵干呕。 桌上掺了油水的饭菜还一丝未动地摆在桌上,他当然吐不出来什么。 原本他并没有难受的感觉,却在掀开饭盒后看到汤水上泛着的油脂,忽然就觉得恶心。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他卸了力气,坐在地上,疲惫地靠着身后的床沿。 怎么回事,这些人今天给他的菜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怎么他一闻就想吐? 难道是放坏的饭菜? 照例来取饭盒的下人在发现门口没有摆好的饭盒后一愣,推门进来。 下人看见桌上完好的饭菜先是一惊,立马环顾四周,在发现床边坐在地上的温子昱后明显松了口气。 她没有说什么,迅速收了饭盒就要走。 她只是个送饭的,温子昱到底吃不吃也不关她的事,她也没有多问。 门锁咔一下锁上,温子昱听到送饭的下人脚步远去,忽然远远听到了说话声。 “怎么今日丝毫未动?” 没有听清下人回了什么。 温子昱站起来想回到床上,忽然透过之前被他戳破一个窟窿的窗纸看到了外面的女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哭什么哭啊 那个人……居然是一头雪白的长发。 温子昱愣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顾岚衣先前曾跟他提过,锦朝的新任国师就是白发。 那个人就是国师吗? 距离有些远,他只能看到大致的面部轮廓,微微觉得有些熟悉,但还没等他走近窗户细看,屋外的人就转身离开了。 “把屋里的人看好,再多几个人过来守着,不要让人出事了。” 白绛吩咐完便离开了,她只是收到了阵法被破的消息,知道顾岚衣出来后定会想办法救人后来吩咐几声。 接连几天,温子昱都处于看到饭菜就恶心的地步,偶尔强迫自己吃完冷硬的饭菜,转头肚子里就是一阵痉挛。 他趴在桌子上,一手枕在额头下,一手捂着有些钝痛的肚子。 温子昱知道自己怕是生病了,但他又不敢不吃饭,他还要等顾岚衣来带他走。 想到这儿,温子昱心里的委屈就再次涌了上来,眼眶蓦地一热,眼泪就止不住地大滴大滴往下掉。 温子昱连忙抬头在袖子上胡乱抹着。 “哭什么哭啊,谁让你自己伸手乱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上次被土匪抓去牢里扔在地上都没哭,这次明明有柔软的床睡还不用被那些恶心的女人欺负,却又忍不住想哭了。 温子昱刚擦干净眼泪,想回床上睡觉,一坐起身子胃里又开始翻滚。 明明他今天没吃饭,连饭盒也没有拆开,却还是感觉那油腻的腥味萦绕在自己鼻尖,他的喉咙一紧一缩,想吐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刺激地他又想掉眼泪。 温子昱有气无声道:“我要死了,顾岚衣,你什么时候来?” 忽然屋内咚一声巨响,温子昱吓得打了个嗝。 紧张地看过去。 “嘶——” “妻主?!” 他一脸惊喜地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顾岚衣,只是…… “你为什么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顾岚衣从地面上爬起来,浑身都疼,还没等她揉一下膝盖,怀里就忽然扑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还得好几天呢。” 顾岚衣也顾不上找这个不靠谱的系统算账了,连忙把人抱紧。 却答非所问道: “我把大军安排好后才过来,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温子昱破涕为笑,他早忘了自己方才难受到要死的感觉。 “你怎么连话也听不懂啊。” 顾岚衣笑:“听懂了听懂了,我听见有人说我再不来他就要想死我了。” 她从天花板降落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顾岚衣不知道温子昱身体难受,十分自恋地自动将他的话添油加醋,得了个夫郎想死自己了的结论。 温子昱没想到她能这么不正经,不过他也是因为顾岚衣这句话才注意到,自己好像真的不难受了。 不是幻觉,这些日子时时刻刻萦绕着他的反胃和胀腹感忽然消失,仿佛从未造访过一般。 顾岚衣注意到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仿佛一只突然发现小鱼干正在惊喜的猫咪一般。 “怎么了?见我来了这么开心?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慢了?” 要开心不也应该一开始就开心吗? 温子昱蹭了蹭她,好似撒娇一般,“我有点难受。” 顾岚衣吓了一跳,正在揩油的双手连忙从腰上挪到了温子昱的肩膀,撑着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上下打量他。 “哪里难受?她们伤你了?找死!” 温子昱摇了摇头,顾岚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眼眶是泛着红色的,她心头瞬间就紧了起来,心疼得直打颤。 温子昱揉着自己的肚子,委屈道:“我肚子难受,一直吃不下饭,还想吐。” 顾岚衣眉头皱得比山峦起伏还大,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我们现在就出去,先带你去看看大夫。” “好。” 顾岚衣:“你抱紧我,小心一点。” 同时,顾岚衣在心里警告了系统一声:【这次再给我落地失误,你就完了。】 0071哪敢反驳,【一定一定,只是……得加钱。】 每次瞬间传送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当然要消耗点数,方才顾岚衣从城外进来,距离太远,所以能量不够才导致她用脸着陆的。 温子昱手臂环上她的脖子,听话地把自己塞进她的怀里,看起来像一只主动把自己送进大尾巴狼嘴里的小羊羔。 顾岚衣啧了一声,手臂有力的缩紧。 手下的腰肢明显比之前纤细不少,怀里的身子也更加瘦弱。 原本先前的晕船就让小夫郎的脸颊消瘦了好些,如今更是一点也看不出婴儿肥了。 顾岚衣心疼死了,恨不得把锦朝那些人全部砍死。 还有那个国师,虽然她没有对漠北军下死手,但是她害得她的小夫郎受了这么大的苦。 虽然顾岚衣不会杀她,但是也要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人不该动! 顾岚衣托住温子昱的后背,眼前场景忽然一变,她们就出现在了一道无人的巷子中。 温子昱眨眨眼,疑惑地问道:“怎么还在城里?我们不出去吗?” 顾岚衣带着他大步往外走,“先带你去看大夫。” 温子昱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吗?你的画像可是早就被全国张贴示众了。” 顾岚衣只顾着担心他的身子,差点忘了这茬,闻言拍了拍温子昱的肩膀。 “没事,我有法子。” 她正想让系统再兑换一个易容道具,就见温子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纱遮脸巾,戴在她面上。 “好了,这样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温子昱笑了笑,新奇地打量顾岚衣的新装扮。 顾岚衣见他又遮脸巾,便也打消了耗费点数换道具的想法,毕竟能省则省,留着给关键时刻用。 只是她们走出去巷子后,不仅温子昱盯着她的脸笑,连周围的行人也一步三回头地看她,并且神情古怪。 顾岚衣一开始还十分警惕,担心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结果却发现这些路人的表情并不是警惕,而是在憋笑。 她忽然站顿,一脸狐疑地看向手里牵着地还在笑的小夫郎。 “你这笑什么?她们又在笑什么?嗯?” 温子昱见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下再也憋不住大笑出声了。 “哈哈哈哈,妻主,你这个样子,好像未出阁的男子啊。” 在锦朝,只有未出阁的男子才会在上街的时候往脸上戴遮脸的布巾,是为了避嫌。 因此路人见到一个身高七尺的女子居然戴着遮脸巾上街,难免觉得滑稽。 顾岚衣到底不是土生土长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时间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这么戴着这个男子才用的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脸色一黑,就要把遮脸巾揭下来。 温子昱连忙捂住她的手,撒娇道:“妻主,别摘,你想我们被全城通缉吗?我身子还难受着呢。” 顾岚衣慢慢放下手,愤愤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力气却不大,还是怕弄疼他。 “小坏蛋,回去再收拾你。” 知道周围人并不是因为自己暴露了身份才看自己,顾岚衣也放松了下来。 她甚至不顾那些异样的目光,顶着白色面纱去问了一个摊贩: “你们这儿最好的医馆在哪里?” 摊贩憋的脸都红了,顾岚衣仿佛跟没看见一样。 古人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0071号出声道:【有这句古言吗?我的数据库里怎么没有查到?】 摊贩指了一个方向。 顾岚衣面不改色。 【你的数据库该更新了,系统也要与时俱进。】 第一百五十四章 能不能照顾好父子俩 顾岚衣时刻护着温子昱,担心他被人群挤到。 温子昱的视线时不时离开人流,落在自己身旁的手臂上。 自从顾岚衣来了后,他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一直扬着一个矜持的弧度。 医馆到了,顾岚衣推门而入。 “大夫呢?帮我夫郎看看身子,他不舒服。” 老大夫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的时间,顾岚衣就没停过催促。 “您快帮忙看看。” 老大夫走过来,先是打量了一下温子昱的脸色。 “哪里不舒服?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温子昱:“肚子,会经常想吐,明明没吃却还会腹胀。” 老大夫听了这话也不打量了,直接让他把手腕伸出来。 顾岚衣皱眉:“你怎么不继续看了?他这脸色都这样了。” 老大夫斜她一眼,“年轻人,莫要心焦气躁。” 温子昱冲着顾岚衣安抚地笑了一下,“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没有让顾岚衣别开口,他知道妻主是担心自己,平时总是稳重冷静的人,现在因为自己变得如此急躁冲动,他怎么舍得再说她。 老大夫啧啧两声,被这俩年轻人酸得牙口疼。 她在温子昱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挑了下眉。 顾岚衣又忍不住了,“怎么了?是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老大夫叹了口气,“严重,非常严重。” 顾岚衣的心也跟着她叹气的动作一上一下地跳到了嗓子眼,“有多严重?” 温子昱觉得这大夫的表情不太对劲,总感觉她是故意在逗顾岚衣玩似得。 “可惜啊,可惜。老夫实在担心,你这等黄毛小女能不能照顾好父子俩。” 顾岚衣皱着眉,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哪里来的父子……俩?” 她猛然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睁地又圆又大,温子昱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 他有孩子了? 顾岚衣一把抱住温子昱,动作轻得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只敢轻轻环着。 “小昱,我们有孩子了?” 她的两只眼睛仿佛在泛着光,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扭头问大夫: “那胎儿怎么样?我要做什么?需要安胎药吗?” 老大夫瞪她一眼,“你说呢?看这月份两个月有余了,这位郎君身子亏空,四肢水肿,舌苔发白明显是营养达不到,当然要安胎药,还要经常喝。” 愧疚和心疼一起涌上心头。 都是她不好,没有及时察觉到温子昱有了身子,还让他跟着自己在船上颠簸,又在山里的地面上睡了几晚,如今又被人掳来。 温子昱一看她欣喜的表情忽然黯淡下来,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老大夫去抓药了,温子昱拉着顾岚衣的袖子,让她蹲下来,自己要和她说话。 顾岚衣当然迁就地蹲下来,和坐在凳子上的温子昱平视。 “我肚子难受,你帮我捂捂。” 顾岚衣一听这话,立马顾不上自责了,连忙搓了两下手,把自己的双手搓热后轻轻捂在温子昱的小腹上。 小心翼翼地问:“好点了呢?” 哪有那么快啊。 温子昱有些好笑,但还是点点头,“嗯,好点了。” 他说:“我有身子了。” “嗯。” 温子昱低声说:“你要照顾好宝宝。” 顾岚衣连忙点头,“一定会的。” 温子昱眉眼弯了弯,“你不许丢下我,不许受伤,不许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了没娘的大白菜。” 顾岚衣一一点头,神情严肃。 温子昱:“不许多想,是我自己要跟你来的,你这次来京城还不知道要用多久呢,难道你愿意让我一个人在漠北生孩子吗?很疼的。” 顾岚衣吓了一跳,“很疼吗?那我们不生了。” 温子昱笑:“你胡说什么啊,我问你话呢!” 顾岚衣摇头:“不愿意,不想让你一个人。” 她现在看起来着实有些傻,像是别人说啥就是啥的傻大个。 老大夫拿着药来了,叮嘱顾岚衣每日给夫郎喂上一袋,一定要小火慢熬,不能煮的太过,也不能煮的时间太短。 顾岚衣仿佛在听什么军机要事一样,甚至还怕自己记混,想拿纸记下来。 老大夫拗不过她,最后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给她拿了一张宣纸,将要注意的事一一写上。 顾岚衣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地装进了口袋里。 “好,谢谢您了。” 温子昱抬手让她把自己扶起来。 这一次顾岚衣甚至都不让他自己走了,等人一站起来,她就横抱在怀里,大步往城墙方向走。 温子昱羞得抬不起头,“我可以自己走的。” 顾岚衣:“我不想让你自己走。” 温子昱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抬起头,忽然发现她们这个方向不太对劲。 “你去哪儿?我们不找个巷子出去吗?” 顾岚衣点头,“是要出去,不过距离太远的话着陆的时候会不太稳。” 她自己图方便摔两下没关系,但是可不能把小昱和宝宝摔了。 温子昱抿着唇笑,顾岚衣顺路又在街上买了根冰糖葫芦塞他手里,没找到辣味的小吃,还去酒楼里点了几分辣味的菜打包。 看得温子昱满头雾水。 “你打包这个做什么?” 顾岚衣道:“听说怀胎的人都喜欢吃酸的或者辣的,你吃不下其他的饭,试试这些。” 温子昱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你从哪儿听说的?” 锦朝的男子怀胎后吃不下饭,通常是捏着鼻子硬喝各种补药,把药当饭吃。 贫苦家的男子就更别说了,通常只能吃了吐,吐了吃,硬生生熬着。 因为没有女人愿意去费心思费银子变着法地找怀胎的男子到底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温子昱咬了一口手里的冰糖葫芦,酸甜的口感渐渐在嘴里散开,他居然真的没有想吐的感觉,反而觉得今天的冰糖葫芦比以前的还要好吃。 不知不觉中他就将一根全部吃完了,许久未添入食物肚子难得有些舒服。 “妻主,我还想吃,一根不够。” 夫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顾岚衣哪里能狠的下心拒绝。 接过酒楼的饭盒,她又去买了两根,让他一手拿一个。 “现在不能吃了,一次性吃太多不好。等我们出去后你先吃饭。糖葫芦留着慢慢吃。” 温子昱虽然很馋,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山楂和泛着光泽的糖衣,嘴里一直分泌津液。 但他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 顾岚衣心头一热,温子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软乎乎的,让她想揉进怀里还怕弄疼他。 顾岚衣带着人到了靠近城墙下的一处拐角,确定周围没有人了后,吩咐系统开始传送。 两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城外的林间,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漠北军扎营的地方。 安项远看见两人后瞬间松了口气:“将军,郎君!你们可算回来了。” 不过……就是分开几天而已,她们将军怎么变得这么黏人了? 都走到营地里了,还是抱着人不放! 周围的士兵眼睛都直了,羡慕她们将军出征还能抱夫郎。 温子昱耳根红了个彻底,小声道:“放我下来,她们在看呢。” 顾岚衣丝毫不在意,“想看就让她们看,我抱自己夫郎又不犯军纪。” 黄昊从帐中走出来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脸色。 “将军,我们发出去的战帖锦朝那边回复了,刚送来信,说如果想要人,让您退至城外十里处,她们会出城应战。” 顾岚衣挑眉,出城? 安项远:“锦朝这群怂包怎么这次居然不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了?还敢跟咱开战?” 顾岚衣笑了,“人都在我怀里了,我倒要看看她们准备怎么继续忽悠我。” 温子昱瞬间埋头藏住自己的脸,坏女人,谈正事为什么不把他放下来再谈?! 第一百五十五章 珠落玉盘琴音绕 城门轰一声打开,掀起的尘土漫天飞扬,天上黑云密布,阴沉地遮住了骄阳,大地上混沌一片,黯淡无光。 白绛站立在城门上远远了望,冷眼看着战场一触即发的紧张。 颇有一种运筹帷幄之高人的感觉。 但旁边的官员和她截然相反,自从得知人质失踪后,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 全城都搜过了,也没见到人。 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能跑到哪儿去? 更离奇的是,那间屋子的门窗全部上过锁,也根本没有被人打开的迹象。 除了窗户纸上一个手指戳出来的小洞外,再没有其他痕迹了。 可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能从洞里钻出去? 事发后,所有负责看守人质的士兵全部都毛骨悚然,被责罚是肯定跑不了了,但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惊恐。 只有白绛依然镇定地命人在全城内搜,京辅的城门早在白绛带人回来后就完全封闭了,但依然没有人能保证人质不会出城。 因此她们只能尽快同意开战,赌一把人质在短时间内尚未回到漠北军营的可能。 “国师,如果我们守不住怎么办?” 白绛看了她一眼,道:“尚未开战,何来自败士气之言?” 官员愁眉苦脸道:“您是不知道啊,这顾岚衣素来有不败战神之称,何况漠北军在朔方盘踞多年,同北蛮那可是真的不死不休。哪里是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守备军能抵得过的?” 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会有不少麻烦,连忙补了一句: “我锦朝以众数物资供给,没想到居然供出来这么个逆贼,指使着我锦朝的好女郎来恩将图报。” 白绛若有所思,随后意味不明道:“兵乃君主之兵,将相亦是君之臣子。” 官员狠狠啐了一口,“国师大人所言极是,偏偏这顾贼拎不清!” 白绛颔首没有说话,真正拎不清的,在她看来另有其人。 只是她还要借势一用,言多必失罢了。 白绛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开始交战的军队,兵法非她熟稔之术。 不过皇帝虽然派她来,也没有将指挥权交到她手里的打算,正合了白绛的意。 白绛自城门而下,官员连忙追上来。 “国师大人,您去哪儿?不继续盯着了?” “你既说了必定会败,不如趁早打算离城。” 官员愣了愣,像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将临阵逃跑的事说了出来。 …… 顾岚衣此次并没有上前线,将前锋交给了安项远。 漠北军在北蛮多年,这点小打小闹完全不足以让顾岚衣亲自上场。 这场战场与其称作两军对决,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 最终以江财一剑射穿对方将领的腹部结束,安项远率先擒住了重伤倒地的将领,守备军悉数投降。 “呸,一群孬种。” 安项远满脸不屑地骂道,守备军抱头蹲下,完全不敢反驳。 “这国师也没有多大能耐嘛,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本领让这群吃白饭的家伙支愣起来呢。” 顾岚衣勾了勾唇,抬头,不出意外没有在城门上看见对方身影。 安项远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白脸,这是弃城自己逃了?” 顾岚衣觉得不像,那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她反而更倾向于这人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们。 黄昊:“报告将军,守备军已尽数投降,将领重伤昏迷,军医说不会死。” 顾岚衣嗯了一声,“入城。” 京辅城下,漠北军整齐而立,城内安静如斯,仿佛空无一人。 安项远握拳皱眉:“她们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全撤走了,给咱们留一座空城?” 话音刚落,城门咔一声响起,守城士兵将两扇门推开,却见白绛孤身一人席地而坐,面前只一张纯白玉琴。 安项远:“这是打得什么鬼主意,想用乐曲打动我们?” 峥—— 白绛垂眸低头,白发往前落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表情淡然超脱,双手也不慌不忙地拂动。 顾岚衣将手放在剑柄上,“警惕——” 话音尚未落地,她们身后便传来交战哀嚎的声音。 是那些俘虏! 原本士气羸弱,早已投降的守备军仿佛中了魔似得,迟钝地动作一改先前,手脚干脆利落,在瞬间便捡起地上的铁剑,同漠北士兵厮杀在一起。 漠北士兵的注意力无不在前方,一时竟让忽然暴动的俘虏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应战。 安项远吼了一声,“妖士,我杀了你!” 白绛目不斜视,手下琴音徒然暴起,声音迅疾,铿锵有力。 守备军拖住了她们的脚步,那些人不复先前的贪生怕死,仿佛被琴音惑住了心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要命地往她们身上扑去。 漠北军被迫步步后退。 顾岚衣反应很快,在发现这些人完全不怕死后,就改变了策略。 这些人哪怕断腿断脚也要扑上来,根本不是个办法。 这种时候只有先解决了那个妖士才行。 “江财。” 她手下动作不停,一次次挥开身前的守备军,在后方寻找江财的影子。 既然近不了身,那便直接远程射击。 江财的处境很不好,俘虏暴乱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后排的弓箭手。 本就不擅近身攻击,又因为没有防备被率先攻击,身旁的伙伴早四散开,重伤倒下的不在少数。 就连江财自己也被砍了几刀,她已经渐渐力竭,颇有些力不从心。 顾岚衣拨开身旁之人,踏着士兵肩膀往江财身边过去,拉她上了攻城车。 一支离弦的弩箭自前方飞速刺来,白绛起身离开躲过。 在琴音中断的一瞬间,疯狂扑杀的守备军动作忽然一顿,面色茫然。 白绛并不慌,从腰侧取出一只管笛,轻置唇下。 守备军再一次失了智。 白绛不慌不忙地吹着白家笛,战场上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她连眉头都没有轻皱一下。 尸山血海,那是她的罪孽,她愿死后入地下慢慢偿还,只希望她的阿满不会怪她满手鲜血。 漠北军已经被逼退了数里,更糟糕的是,江财的箭矢已经用完了。 白绛悠然抬头,这后辈也该退兵了,越拖下去只会死更多人。 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 “将军!” 江财嘶吼出声。 一支长剑从顾岚衣胸后刺入,鲜血顺着剑尖而下,落在地上。 一直环绕战场的笛音戛然而止,顾岚衣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杏花微雨憾零落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那是白杏第一次见到阿满,心中所想。 那是苗疆难得的阴雨天,白杏又一次因功课不过关,养出来的蛊死的死废的废,而被母亲责罚,赌气跑到了城外的山崖上。 那时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她靠在杏树下的时候,还在埋怨这杏树不识好歹。 “怎么还不结果,开这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看。”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他笑了一声,“你这人当真有趣,拐着弯儿自己骂自己。” 白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怒气冲冲,“你谁啊,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哪有你这种——” ……这种美人。 白杏喃喃闭嘴,愣愣地看向面前裹着头巾,衣着普通,却气质温婉,容貌昳丽的男子。 阿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着了,很是适应。 “喂,你让一让,压住我的蘑菇了。” 白杏连忙跳开,看阿满从树根处割下几朵其貌不扬的蘑菇。 “你采这个干嘛,多丑啊,那边不是有更好看的吗?” 她下意识觉得,这种丑兮兮的蘑菇,根本不配被美人吃进嘴里。 阿满忽然笑了,“你这人还说我不懂礼数,你这般第一次见我就想喂我吃毒菌,又能好到哪里去?” 白杏愣了下,“那个是毒菌吗?可是我经常吃啊。” 这话是真的,白家向来不忌口,她从小吃到大,也从来没有过不适的感觉。 阿满惊讶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白家人?” 白杏点头,“我叫白杏,杏树的杏。” 阿满恍然,那就不见怪了。 不过他立马眼睛亮了亮,“听说白家人都会使蛊,你会吗?我能看看吗?” 苗疆并不是人人都擅蛊术的,蛊术的技法只掌握在大家族的手里,其中以白家为首。 白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今天之所以跑出来生闷气,正是因为自己连蛊虫也训不好。 可是这种事能让刚认识的小公子知道吗? 让小公子知道后,她白杏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死要面子的白杏一口咬定自己今日出门没有带自己的蛊虫,改日再带来给他看。 阿满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开心起来。 “好,那三日后我还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白杏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满。” 丝丝细雨落在杏树的枝叶上,被粉白色的杏花接住。 杏花贪恋从天而降的甘露,却在灌满雨水后,又不堪重负地垂下头,任由大滴的水珠啪一声砸在白杏的头顶。 阿满蓦地扬唇,眉语目笑,心中暗道:这是杏树给这个不懂礼数的小杏子的教训。 白杏却看着他的笑容痴了。 杏花微雨时,春意正阑珊。 白杏灰溜溜地翻墙回了白家,硬着头皮去找她娘再要一只虫子。 白家家主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白杏最怕她娘的冷脸,这次为了不在阿满面前丢脸,可真是豁出去了。 好在白家家主见到女儿愿意主动练习,很是大方地给了她一只上好的虫子,肥嘟嘟的。 白杏抽搐着眼皮伸手接过。 整整三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这只肥虫和自己联系。 “虫大姐,虫大哥,给个面子,听一听我的笛音,好不好?” 那原本圆润肥胖的虫子短短三日便瘦成了长条。 也不知这白家怎得出了这么个吹笛像磨刀似的小辈。 白杏自知自己的笛音是个什么样子,于是翻来覆去只练一首,总算让这不知好歹的虫子听了她的指令。 三日之期一到,白杏兴冲冲拿着一只兔子和她的蛊虫去了山崖边给阿满展示。 虫大姐当真给她面子,很是满足了一番白杏的虚荣心。 年少的日子一晃而过,自打白家家主离世,白家族人眼里那个不着调的,贪玩的少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白杏完全继承了母亲的术法,在其他家族蠢蠢欲动之时力挽狂澜。 没有人再敢提换旁族继承家主之位的话,白杏的手段不比她母亲温和多少。 面对冰冷扭曲的蛊虫,人心是很难不被干扰的。 蛊虫不能改变人性,只能放大人心里的阴暗。 那些肮脏的,恶心的,扭曲的人性被赤裸裸摆在白杏的眼前,几大家族尔虞我诈,腌臜手段层出不穷。 好在白杏身边有一个阿满,不至于让她迷失了心智。 说来很有趣,白杏养的那些蛊虫,对自己的主人爱搭不理,却偏偏喜欢黏着阿满。 哪怕白杏把它们关在罐子里,它们都要贴着靠近阿满的那一面。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的夫郎,你们馋什么馋?再馋也是我的。” 白杏在阿满面前难得保留了直率的本性,同蛊虫都要争风吃醋。 阿满有了身子后,白杏更是不同于其他初为人母的女子一般开心,反而怒气冲冲。 “这个小屁孩,居然敢让阿满这么疼,等她生下来,我一定好好收拾她!” 大厦将倾,白家的覆灭只在一瞬间。 白杏从未想过白家这么多年坐拥无数秘法,最后被人盯上却只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女儿刚刚生下,向来与苗疆各大家族井水不犯河水的棕色组织突然出动,并且还多了几个会使妖术的巫师。 藏书阁被烧毁,白家族人尽数被屠,白杏带着夫郎与女儿逃了出来。 但不论她们跑到哪里,棕色组织都能追上来。 直到她遇见一位在外出游的道士。 “施主此番劫难,皆因令女而起。” 白杏许久没有骂人了,此时也忍不住,“放你的狗屁,你女儿才不详呢。” 道士脸色未变,“只要令女在一时,你们的行踪就会一直被她们知晓。” 白杏看着高烧昏迷不醒的阿满,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眼睁睁看着道士开坛作法,一小团暗淡的白光从尚在襁褓的婴孩身上剥离开。 “大千世界自有缘法,你且去躲上一躲。” 那白光仿佛听懂了道士的话,在爹爹和娘亲的脸上蹭了蹭,随后消散在了空中。 白杏的耳畔回响着道士的话,“令女的一魂三魄已入异世,时机成熟,自会归位。” 能量体的踪迹消失在山林间,棕色组织大规模开始搜寻她们的身影。 白杏将父女二人安置在山洞内,拿着笛子出了洞府。 自此将近二十年,白杏再没有见过他们二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忍再忍 顾岚衣重伤的消息传来,整个朝堂的气氛都骤然放松,一连数日眉头不展的温文难得有了好脸色。 上朝的时候,大臣们无不觉得今日的朝堂氛围仿佛云开雾散般明朗。 温文被扶着坐上了龙椅,先命福公公读了一遍顾岚衣重伤的战报,哪怕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消息也早已经全城上下皆知了。 福公公高声读完后,温文满脸欣慰地看向白绛,道:“国师大人不愧为人中龙凤,没有辜负朕的期待啊。” 白绛在殿下垂目,行了半礼,刚好让温文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陛下谬赞,凡因果种种,天道自会明于公。臣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温文大笑道:“白爱卿过谦了。” 她心里高兴,挥挥手,便赏下了黄金百两和众多金贵瓷瓶。 白绛的眼神落在面前金灿灿的黄金上,心中嘲讽至极,脚下后退一步。 弯腰道:“微臣惶恐,如今战事四起,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臣怎能安心受赏。” 温文脸色一僵。 这白绛是真不知人情世故,她做出这般姿态,岂不是在告诉众人她温文不以大局为重,肆意挥霍国库吗? 刚好转的心情急速坠下,温文身上的气压又一次升起。 福公公吓了一跳,心里直埋怨这国师没点眼力见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晓。 朝中安静了许久,白绛站在原地仿佛对周围凝滞的气氛一无所知,只有旁人替她捏了把汗。 良久,温文开口道:“国师有心了,只是这赏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是国师的东西,便由国师自行处理。” 白绛行礼谢恩,福公公松了口气。 散朝时,白绛被从后面跑过来的福公公叫住。 “国师大人请留步。” 白绛并无意外,停下来转身看过去。 福公公:“国师大人,劳烦了,请您跟小的去御书房一趟。” “嗯。” 白绛也没问什么时候,却是福公公自己再三犹豫还是提点了几句。 “大人,恕小的多嘴,这御前还需三思而后言啊。” 白绛又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福公公在心里叹气,这国师虽说是有真本事的,可要是说话不长心,得罪了陛下,照样威风不了多久。 罢了,言已至此,往后如何也不关他的事了。 温文在御书房内批奏折,折上无非是些拍马屁的话语,知道她最近最头疼的是那反贼的事,这些人全都变着法地骂反贼。 温文心中暗嘲,一群趋炎附势之人,不过不得不说,看着这些奏章,她当真心情好上了几分。 甚至自己给白绛找了借口,国师从前避世修行,想来是不识人间烟火之人,不懂世故也正常。 何况这白绛是当真有本事,居然只一人便可挡住千军万马。 温文对有用之人向来宽容。 “陛下,国师到了。” 福公公在门外轻声提醒,温文抬头,“进来。” 白绛走进来,行礼后站于原地。 温文沾了沾笔,福公公连忙上去磨墨。 温文:“听说国师此次,原本抓到了昱儿,怎么没带回来?”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战报早早便事无巨细地呈在了温文的案上,她自然是知晓前因后果的。 白绛道:“微臣惭愧,看守疏忽。” 温文笑了一声,“朕还听说,国师大人明明有机会活捉反贼,却还是让人负伤逃了?” 白绛面上自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却有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多足虫,悄悄从白绛的袖中爬了出来。 御书房中仅有她们三人,福公公在低头研磨,温文盯着白绛的脸,谁都没有发现这个小东西。 白绛:“微臣右手受了箭伤,无法持笛,这才让人跑了,是臣的过失。” 她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揭开右手上的纱布,只见手心中当真有一道横亘掌心的伤口。 伤口不窄,手心血肉模糊,是真真切切的箭伤。 温文眯起了眼。 白绛像是为了让她看得仔细些,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掌摊开在温文面前。 一道血腥味灌入温文的鼻腔,刺激的她皱了皱眉头,忽然脚腕传来一点微不可查的刺痛,仿佛蚊虫叮咬般,并没有引起温文的注意。 温文:“爱卿受苦了,小福子,你一会儿引国师去太医院,让她们开点药。国师这手可金贵着,不能留下症状。” 福公公:“嗻。” 白绛抬手道谢:“臣,多谢陛下。” 她蓦然抬头,和温文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到温文清明的眼神忽显混浊,白绛挪开视线,温文这才恢复了清明。 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三日后,庸王温郸忽然收到一封信,落款是她那个好弟弟。 她看完后立马起身入宫,在御花园碰到了拥着侍君快活的温文。 “呦,朕的好妹妹,你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儿?怎得进了朕这后宫之地?” 温郸按耐着自己的脾气,“回陛下,臣多日未见父君,入宫只为与父君一叙。” 温文咬住身旁侍君喂的点心,笑了一下。 “哦,原来是去见太侍啊,朕就说,妹妹不应当不知道后宫的规矩才对。朕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郸儿下次来后宫,小心可别冲撞了朕的好侍君们,要记得给小福子打个招呼。” 她说完,还踹了踹站在一旁的福公公,“叫你呢,说话。” 福公公连忙应声:“诶,是,庸王殿下,您随时找小的带路。” 温郸咬着下牙,自从温文登基后,还给了她这么一个耻辱的封号,她就一直忍着。 身旁的人包括父君都在劝她,温文是这天下之主,不比从前,如今再也不是她和温文平起平坐的时候的。 她一忍再忍,可这温文着实可恶,居然变着法地侮辱她! 她不过是回宫找父君,居然还要这卑贱之人带路,岂有此理! 但她想到了那封信,又再一次忍了下来。 “是,臣记住了。” 温文扫兴地摆了摆手,“行,你去。” 温郸低着头脚下飞快地走了。 林贵君如今已然成了林太侍,搬到了后宫的一处偏殿内。 这后宫里最是捧高踩低,如今温文上位,原本后宫里巴结着他的人瞬间化为了墙头草。 先前巴结他最厉害的那些人,如今也是踩他最厉害的,仿佛生怕不能向太君后表忠心。 温郸进入偏殿后,只见满院荒凉,不见一个洒扫的下人,屋内静悄悄地,她走过去敲门,半晌后才听到屋内传来声音。 “进来。” 温郸推门而入,就见父君正侧躺在榻上,手下赫然玩弄着一个奴婢。 那穿着下人衣服的女子跪在林贵君榻前,任由林贵君的手指在她脸上,脖子上一一划过。 温郸面色一僵,表情凝滞。 “父君,是我。” 林太侍抬眼看过来,无趣地收回手,从手指上褪下一只扳指,随手放进那下人的手里,挥手叫她出去。 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女儿,“你怎么来了?” 温郸亲眼看见自己父君玩弄女子的模样本就心里不舒服,如今听他对自己这般冷硬的语气,更是心中怒火翻涌。 “你还有脸说我?我不来哪能知道你居然敢在后宫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林太侍自打温郸夺嫡失败,就一改先前视女如命的姿态。 既然不能坐上那世间最高的位置,不如趁着如今尚有精力,好好取悦自己来得好。 至于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早已经废了,他只后悔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居然都没争过那个男人。 林太侍:“郸儿何来此言?父君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微臣“救驾”来迟 温郸不想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今日找你是有正事跟你商量。” 林太侍有些意外,“嗯?你能有什么正事?斗蛐蛐输了?” 温郸面色铁硬,没好气道:“你那跟着逆贼造反的好儿子来信了。” 林太侍眯着眼睛想了想,似乎在想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好半天才恍然,“啊,你说那个谁啊,怎么,他说什么了?来慰问我这个父君了?” 温郸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皮一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但她还是转身关了屋门,凑过去拿出信封给他看。 林太侍摆了摆手,“你念给我听,我看不得这些东西,头疼。” 温郸只好照着信上念了一遍。 林太侍用手指按压着眼周,指甲贴在额头,“这说的什么?” 温郸觉得那股怪异之感更加强烈了,她压下心里的怀疑,解释道: “前些日子宫里传来消息,顾岚衣被那温文新找来的国师给重伤,听说昏迷了数日不见醒。漠北军都到京辅城外了,如今全军上下六神无主,就差分崩离析了。” 林太侍撑开眼皮,“哦?你是想?” 温郸勾唇笑了一下,“我那个傻弟弟,当初跟了顾岚衣,还真以为自己能后生无忧了,如今还不是得求着我帮忙。” 林太侍这次听懂了,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蠢女儿。 轻蔑道:“你是想接手漠北军?人家能听你的吗?” 温郸脸色难看,“谁说我要接手了,她们如今缺少主心骨,我只是顺手帮她们一把,她们不是想进京吗?那我就让她们进又如何?” 林太侍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头疼的劲再一次上来,他便顾不得思考了。 “你就不怕人家进了城翻脸不认人?” 温郸哼了一声,指着信纸道:“我那好弟弟都慌成这样了,恐怕那顾岚衣此次凶多吉少。而且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一剑是从顾岚衣胸口穿过去的,就算她不死也一时半会好不了,待到温文大势已去,我只要稍微动点手脚,这天下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她说着便难忍笑了出来,畅快至极。 这声音吵得林太侍额头更加疼,她胸口起伏剧烈,难耐非常,连忙推开温郸,在床边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温郸被他打断,皱着眉问:“你找什么?” 林太侍的神情已然有了癫狂之色,“没了,怎么没了?刘同呢?叫刘同来。刘同!” 温郸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刘同是谁? 忽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方才跪在地上的女子走了进来。 林太侍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从床上四肢并用地往下爬,脸颊苍白,额头大汗淋漓。 “同儿,快给我,把东西给我。” 刘同仿佛司空见惯般,蹲下身子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 林太侍抖着手拆开,狼吞虎咽地将药粉往嘴里倒,随后又立马咳嗽起来,粉末甚至从鼻腔喷洒了出来。 那样子着实恐怖,让温郸全身寒毛竖起,心中惊恐不定。 刘同不慌不忙地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太侍,才缓解了他的咳嗽。 服下药粉后,林太侍原本发白的脸色瞬间红润,整张脸都表现出了享受的姿态,眼角微眯,勾唇浅笑。 温郸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大怒,“五石散!你居然敢吃五石散,你可知那是禁药!” 五石散乃是前朝覆灭的一大原因,前朝末期,全国上下的文人学子们忽然盛起了食散之风,食的便是这五石散。 曾有前朝学子言: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但这五石散实乃猛毒,宁食野葛,不服五石。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为含生之害。 亦有人言:人不服石,庶事不佳;石在身中,万事休泰。唯不可服五石散。 锦朝开国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五石散列为禁药,食用者按律当斩。 没想到这么多年,五石散居然重新出现在了后宫里! 温郸颤抖着身体看向自己的父君,握紧拳头。 林太侍食了药,这才感觉自己灵台清明。 将视线落在温郸身上,“怎么,这还没当上皇帝,就管起后宫来了?” 温郸甩袖出门,“我来只是告诉你记得到时候别蠢到被人家抓去当了人质,给我平白添麻烦,毕竟你也不想一辈子在这偏殿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林太侍哼了一声,表示知道,抬手却是搂上了身前女子的脖子。 温郸再也没眼看,转身出去了。 小满时节前夜,皇城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打更声在响,暮色沉沉伴随着湿气,就连打更人都有气无力地随意敲了两下,准备打道回家。 “诶,张姐,怎么今日轮到你值班了?” “嗯,你快回家,今夜怕是要下雨,早点回去歇息。” 打更人笑了一下,“好嘞。” 街上最后一个人也回了家,城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丑时一刻,京城的门慢慢打开,一队人悄无声息地入了城。 风雨欲来。 幽暗的黑夜掩盖了长安城内的动静,安稳的皇宫并没有察觉到这隐隐的乱象。 嗡—— 早朝时辰到,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府邸,互相打着招呼进了皇宫。 朝堂上,一如从前的群臣激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在为民生大事争论不休,唯有观了全局的人,知道她们只是不想让对方如意罢了。 至于立场? 这无所谓,只要和敌对的派系作对,那便是她们的立场。 白绛厌倦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殿外乱象突生,兵戎相向的声音传进群臣耳里,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温文:“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庸王反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小太监被门拍了一个踉跄,如狗啃泥般趴在了地上。 温文脸色剧变:“庸王!你在做什么?” 温郸身后跟着士兵,手里拿着剑,“皇姐遭奸佞蛊惑,邪术道人惑乱朝纲,贪贼宵小欺上瞒下,本王身为温氏女儿,自当清君侧,以正我大锦国风!” 她说完,便举起剑,“来人,给我把罪臣拿下!” 那群贪生怕死的大臣们早四处乱窜躲得远远的,而温郸说是拿罪臣,身后的士兵却是直指温文! 温文大叫道:“来人!来人,救驾!给朕住手,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现在这种时候,谁还会在意道不道的。 成王败寇,谁坐在那把椅子上,谁才有资格评判,才是正道。 就在这时,温郸身后突然又出现了一批人,手里拿着漠北军的钢刀,飞快地冲进了大殿。 “微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温郸瞳孔紧缩,还没等逃跑,脖子上就架了一把程亮的利刀。 在温文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顾岚衣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陛下受惊了,微臣这就将乱臣贼子押下去,好好审问。” 几息间,温郸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圈套! 她中了温子昱和顾岚衣的奸计! 温郸自知此次必定没命,大喊道:“顾岚衣你设计骗我帮你开城门,你其心不正,贼心不死!” 顾岚衣并不在意她怎么说,冷眼看着她被人带了下去,然后抽出手帕地擦着刀刃。 她的佩刀可是来之前小昱亲手擦过的,居然被那种蠢货用脖子碰了,真是晦气。 温文脸色难看,却还是强忍着,一边抖,一边说:“顾爱卿一片忠心,实属难得,朕定当好好奖赏,昭告天下!” 顾岚衣笑了,“奖赏就不必了,我想要的,自会亲自去拿,但是昭告天下还是要的。” 说着,她就从一旁的黄卷中抽出一卷,扔在温文面前。 刀背按压在她的肩膀上,单手便压得温文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坐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后宫最尊贵的男子 温文牙齿打颤,艰难地打着哈哈,“朕听信谗言,愧对爱卿,朕这就下……下旨,为顾将军洗脱冤屈。” 顾岚衣勾唇,“这便不麻烦陛下了,微臣之后自会澄清。” 她衔着一抹不明的笑意,将笔塞给温文,“这禅位诏书,就麻烦陛下了。” 温文身体剧烈颤抖,脸上发红,全是怒意,“你这是逼宫造反!这天下是我温家的天下,你名不正言不顺,天下文人不会放过你的!” 顾岚衣的刀背猛地向上,贴在温文的下巴上,“所以臣这不是请陛下写诏书了吗?有了陛下的诏书,微臣岂不是名正,言也顺了?” 温文宁死也不写禅位诏书,顾岚衣的刀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只要她不禅位,她哪怕死了,天下的文人学士也不会信服一个靠武力抢来皇位的国君! 顾岚衣啧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你不写……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 温文狐疑地看向她,她不动笔,顾岚衣还能有什么办法? 忽然大殿的一旁走出了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温文面色一瞬间惊恐,开始剧烈的挣扎。 “国师,你!” 她的面容狰狞,甚至想自己撞上顾岚衣的刀,可白绛的笛声先一步响起。 一只凸起在温文的皮肤下蠕动,一直沿着她的脖子,爬了上去。 这样子着实有些恶心,顾岚衣皱眉,一想到自己曾经吃过虫子,就有些想吐。 她受伤后当场就失去了意识,自己被白绛喂了虫子的事还是安项远告诉她的。 虽然虫子有些恶心,但不得不承认这蛊术是真的神奇,仅仅一天时间,顾岚衣的伤口便复合得完好无损。 其他人甚至说恢复过程都肉眼可见,仿佛那虫子在她身体里缝缝补补一般,听得顾岚衣一阵恶寒。 温文渐渐失了神志,白绛笛声一转,温文开始僵硬地拿起笔,在卷上一笔一墨地写下禅位诏书。 顾岚衣在温文动笔开始写的时候就将刀从她的脖子上取了下来,然后定定地看着白绛。 白绛差一点连音也吹错了。 她心里很是复杂,在看见这个与自己有相似容貌的女孩被一剑穿胸时,她难得慌了神。 可当时的情况不容她耽误相认,将蛊喂给她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白绛心里懊悔,自己居然站在了这孩子的对立面,还伤了她,怕是很难得到原谅了。 她只能想出这种方法,事先告知这孩子不要冲动弑君,以这法子,好歹是能留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的。 温文写完了禅位诏书,顾岚衣仔细看过无误后,便派人将温文关押在了天牢里。 温文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也得在众人渐渐忘了她的时候再死。 士兵们押着温文下去,顾岚衣依旧冷着脸,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白绛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殿门却忽然被推开。 “殿下,小心点,地上都是血。” 阿竹在后面担心地直喊,温子昱不管不顾地跑进来。 他一路上见宫内血流成河,有些着急地祈求道:“妻主,你能留太君后一命吗?” 说完才看见大殿内除了顾岚衣还有另一个人,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他当场愣在了原地。 白绛注意到,顾岚衣原本冷硬的神情在那名男子推门而入的时候便柔和了下来。 她嘴里苦涩,差点忘了,自己之前还关了这孩子的夫郎,怕是更不能原谅她了。 顾岚衣走过去扶住温子昱,责怪道:“这里味道这么难闻,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 温子昱连忙回神,撒娇道:“我没事的,哪里有那么娇弱。你能不能别杀掉太君后,有他护着我才能平安长大的。” 他特地跑来求情,却只字未提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为一个施舍了他些许饭菜的男人求情。 太君后身为温文的父亲,按理说是要处死以绝后患的。 可顾岚衣不忍伤了小昱的心,百善孝为先,能称得上是小昱长辈的,如今也只剩一个太君后了。 至于他的亲生爹爹,温子昱连见都不想见一面。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脸,温热的触感,一下将她从方才的血海拉了出来,有了真实感。 “好。” 温子昱笑了,顾岚衣拉着他转身出了大殿,不再给殿内的白绛一个眼神。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白绛。 原主不是顾延年亲生的女儿,这揭开了顾岚衣这么多年在顾家遭受的种种不公的真相。 哪怕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原主的身世,那白发之人只是原主的母亲,可她的心脏还是会颤动,她亦不解缘由。 锦朝的覆灭仿佛只是眨眼间,朝臣们今早还像平常一样来上朝,中午便天翻地覆了。 朝中大臣们被放了回去,纷纷在家中战战兢兢,忐忑地等着新朝的指令。 禅位诏书昭告天下,出乎顾岚衣的意料,百姓们的反应居然十分平常,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并没有出现她们预想中的民情激愤。 黄昊:“大概是天下苦锦已久。” 安项远:“活她的该,爽快!再说我们将军可是有禅位诏书的,她们想挑刺也没办法。” 黄昊脸上难得显露出笑意,“该改口叫陛下了。” 安项远一愣,连忙高声喊了一声,“微臣参见陛下。” 有模有样的,逗得顾岚衣直乐。 安项远挠头,“您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顾岚衣摆了摆手,“私下里没那么多规矩。” 登基大殿设在五日后,宫中经历了一遭人仰马翻,温文的心腹们全都入了监牢,一个不留。 新换上来的宫侍们干活不灵光,顾岚衣也没有大发雷霆,倒是让很多人松了口气。 从前传言将漠北将军说得凶神恶煞,现在看来实属偏见。 温子昱抽空去了慈宁宫一趟。 宫内变了天,新皇虽然没有下令处置先太君后,只是禁了足,但倒戈很快的宫人们还是纷纷跑了,只剩下一座空殿。 温子昱过来的时候,守门的士兵连忙替他把门打开。 “参见君后。” 温子昱摆手让她们起来。 慈宁宫内格外乱,那些宫人们逃的时候将能带走的全带走了,带不走的全都零零洒洒地扔在院里,太君后也都随她们去了。 明明是四月天,初夏已然来临,可这慈宁宫内却是冰冷一片。 温子昱一路避开地上的物件,进了屋子。 呯—— 瓷杯在温子昱脚下碎了一地,他后退了一步,看向丢杯子的人。 “你来做什么?做君后的滋味不错?这是特地来看我笑话?” 温子昱面上没有显露表情,“许久不见,来看看您。” 太君后讽刺地笑了一声,“我最后悔的就是可怜过你,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让你饿死在宫里。没想到啊,竟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温子昱无话可说,太君后当年的收留之恩他只能报到这里,一码归一码,太君后对他有恩,可温文却是和顾岚衣不死不休的。 和他的妻主有仇,也就是和他有仇。 温子昱:“您多保重。” 他说完就走了,阿竹在他身后咔一声关上了门,又一个瓶子砸在了门上,震得发响。 温子昱闭了闭眼睛,“走。” 守门的禁军在他离开后迅速锁上了慈宁宫的们,“恭送君后。” 温子昱有些恍惚,十几年前,他在这宫里还是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皇子,只因生父不喜。 而如今,他也成了这后宫里最尊贵的男子。 不对,温子昱突然想到一件事。 后宫?? 从前顾岚衣是她一个人的妻主时,就有那么多男子想与他争。 如今她成了皇帝,那岂不是全天下的男子都要和他抢妻主了? 做皇帝还有一整个后宫! 温子昱咬牙切齿,脑海里的伤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行,他可不想让别人抢他的妻主。 第一百六十章 他还活着? 顾岚衣正在御书房和朝中重臣议事,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废掉全部朝堂官员的意思。 哪怕她厌恶极了这些人道貌岸然、虚有其表的样子,她也不能做得太绝。 这些人中只有赵丞相辞官返乡,可顾岚衣知道,她们走不出这个长安城。 安项远已经带人去等着她们了,漠北十万将士的性命,她还要慢慢和她们算。 至于其他人,来日方长,顾岚衣一个一个清算。 此时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缩在其他朝臣身后的顾延年身上,勾着唇角。 顾岚衣:“顾大人,怎么不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缩在后面作甚?” 顾延年神情僵硬,顾岚衣没有把她关进天牢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可是现在却恨不得自己也跟顾墨一起关进去,也好过此时的胆战心惊。 殊不知顾岚衣就是喜欢看她胆战心惊的模样。 在知道顾延年并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的时候,她就打消了报复顾延年的心。 既不是亲生女儿,那顾延年对待原主的冷淡态度无可厚非,反倒是顾岚衣还要感谢她这么多年无亲无故的养育之恩。 顾延年抖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抖啊抖地捧起来,“微臣有物献给陛下,这……这是陛下父亲生前留下的遗物,如……如今物归原主。” 白绛忽然转身看她,惊疑出声:“遗物?!” 顾延年吓了一跳,哆嗦道:“对……对。” 白绛皱着眉,目光锁在那个小木盒上。 顾岚衣有些意外,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吗? 接过木盒,顾岚衣难得有些同情这名亲生母亲。 虽然不知她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找过她们,但如今物是人非,夫离女散,也属实可怜。 顾岚衣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是一个白玉玉佩,她从未见过。 顾岚衣也不问顾延年,而是抬头直接问白绛,“这是什么?” 白绛一瞬间恍惚,“是白家的家主玉佩。” 顾岚衣翻过一看,果然在背面见到一个形似白字的字样。 0071号及时解释:【是前朝,不对,是前前朝的文字,是白没错。】 顾岚衣嗯了一声,“你是白家家主?苗疆人?” 白绛:“嗯。” 顾岚衣不再问话,将玉佩放回木盒里,转而挨个点起了地上跪着的朝臣的名。 “周大人,吏部今年的名册,明早能给我吗?” 吏部尚书哪里敢说个不字。 “能能能,一定能。” “杨大人,大典定在五日后,礼部有疑问吗?” “没有没有。” …… 顾岚衣问完后,满意地让她们退了出去。 唯独白绛没有出去,顾岚衣也没开口赶她。 白绛:“衣儿……” 顾岚衣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绛:“本名白杏,白绛是化名。” 她近乎伤感地看着眼前眉眼硬朗,经历坎坷的女儿,而自己错过了她的成长。 顾岚衣又问:“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为何跟我们分开?” 白绛低下头,“当年棕色组织追着我们,想从你身上拿一样东西,不管我们怎么躲她们都能找到。又遇上阿满高烧不醒,于是我听了一名道士的话,剥离了你的一魂三魄……” 她后面的话顾岚衣已经听不进去了,一个健步走上去拽住她的衣领,“你说什么?我的一魂三魄?” 白绛任由她抓着自己,道:“是,道士说只有将你的一部分魂魄送去异世,那些人才会察觉不到你的踪迹,按照那道士的话来说,你的魂魄会在之后自行归位,你如今……感觉怎么样?” 顾岚衣怔怔地松开手。 送去异世…… 难道,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没有什么原主,也没有两个同名同姓甚至长相一样的顾岚衣,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 多年来的世界观轰然崩塌,她有些无法接受。 原本她已经接受了原世界的亲情缘薄,可现在突然告诉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对儿父母算不得自己的父母。 而在这个世界,她的养母不慈,生父早逝,如今这个亲生母亲又出现在她面前,叫她如何能接受? 顾岚衣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这些并不能怪在白绛头上。 棕色组织多半是为了她身上的系统,白家的覆灭也是因为她身上的系统。 怎么也怪不到无辜受难的白绛身上。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会更加难受。 【警告!警告!宿主神识不稳,系统出现异常!】 【警告!警告!世界观有崩塌趋势,请宿主尽快冷静。】 机械系统的声音在刺痛着顾岚衣的脑海,她抱头蹲下。 白绛一惊,连忙要去扶她,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温子昱一把推开。 “妻主,怎么了?头疼吗?” 温子昱蹲下去抱住顾岚衣的身子,双手覆在她抱头的手背上。 轻声安抚道:“我在的,妻主,别怕,你还有我的。” 他的手指缓慢地在顾岚衣的指缝间摩挲,居然真的让顾岚衣放松了手掌,让他的手指钻进去,十指相扣。 顾岚衣恍惚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渐渐放松了下来。 “小昱。” “嗯,我在。” 对,她还有小昱。 她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吗? 不论其他人怎么样,她有小昱就够了。 顾岚衣恢复了神志,系统的警报声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温子昱扶着她坐回椅子上,然后才看向白绛。 温子昱:“你怎么还没走?” 白绛见女儿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她方才心都揪了起来,只恨自己没用,居然用了这么多年才从那些人的封印中走出来。 “我……” 顾岚衣打断她:“你走。” 白绛愣住。 顾岚衣:“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你留下来也没用,我暂时不会接受你。” “你说什么?” 白绛的声音只有疑惑,却无恐慌。 顾岚衣以为她是无法接受,抬头讽刺道:“我爹,你夫郎,阿满他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没想到白绛摇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 “我还活着,阿满就不会死,我和她的身上有日月蛊。” 白绛说得肯定,却让顾岚衣定在了原地。 温子昱抱着顾岚衣的手臂缩紧,“日月蛊是什么?” 白绛:“日月蛊是每一位白家家主和夫郎都要种的蛊,这种蛊原本是为了防止白家的秘法被泄露,种下月蛊的男子无法背叛妻主,并且只有日蛊死后,月蛊才会死。日蛊活着,月蛊就永远死不了。” 白绛的体内正是有阿满的日蛊,所以她十分肯定阿满不会死。 白绛:“你说阿满去世了,可知他的身体在何处?” 顾岚衣猛地睁大眼,“我……不知道。” 阿满去世的时候顾岚衣还小,不记事也没有话语权。 她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她就再也没见过爹爹,问了旁人她们都说爹爹死了,可年幼的顾岚衣甚至无法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岚衣唤御书房外的太监去把顾延年叫来,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是景寿,听了令连忙跑的飞快去宫门口拦人。 顾岚衣握着温子昱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气,她的爹爹没死,爹爹很可能还活着? 她有些怔然,记忆里那个温柔待她极好的男子还活着,那是她从前想了无数遍却又只能暗自失落的希冀。 她的眼角开始湿润。 温子昱爬上来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替她挡住了下人的视线,在下人的眼中保住了新皇的威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的拙见 顾延年人还没走出皇宫大门,就被追上来的景寿给叫住了。 “顾大人请留步,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顾延年吸了一口凉气,她现在是真的见顾岚衣如见蛇蝎了。 离开御书房还没一刻钟的时间,再次回到御书房。 顾延年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参见陛下。” 顾岚衣依旧恢复了神态,坐在上首位置,房内站了温子昱和白绛。 顾岚衣直接开口问道:“朕的生父葬在何处?” 顾延年哐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板,发出闷响。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求饶。 “陛陛陛陛下饶命,微臣也不知道,后院的事向来我那内子处理的,臣是真的不知情。” 后院的事都是曹氏的一手操办,这话不假。 但她说自己不知道就明显是在撒谎了,顾岚衣心想,如果她真不知情的话,为何又如此惊恐呢? 怕是当年根本就没把人下葬? 顾岚衣:“看来顾大人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没关系。景寿,帮顾大人醒醒神。” 景寿:“嗻。” 景寿二话不说将方才换下来的一壶凉茶泼在了顾延年头上。 “顾大人,得罪了。” 话音未落便抬手在顾延年脸上扇了两巴掌,哪怕眼前跪着的人是一国尚书,他依然手稳快狠。 在宫中生存的太监们深知谁才是主子。 顾岚衣:“怎么样,顾大人想起来了吗?” 顾延年脸颊肿得老高,却不敢抬手触摸,一直磕头求饶。 “臣想起来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顾岚衣:“说。” 顾延年埋着头道:“当年尸体没来得及入葬,就被擅作主张的下人送到了乱葬岗。” 白绛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了,像是忍不住想动手。 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 顾岚衣闭了闭眼,“顾大人年事已高,以后就在家中好好养老。” 这便是要夺了顾延年的官职了。 顾延年一听只是丢官职,松了口气。 却听顾岚衣话音一转,“朕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是朕改主意了。” 顾延年瞪大了眼睛。 顾岚衣:“顾延年身为户部尚书,贪赃枉法,乱我朝纲,即刻起押入刑部大牢。” 顾延年被一路拖拽,牢门在她眼前彻底锁上。 御书房内,顾延年被带走后,温子昱在后面轻轻拽着顾岚衣的手。 白绛:“阿满一定没死。” 顾岚衣也希望如此,只是…… “如果父亲活着,他为什么没来找我?或者去找你?” 白绛也不知。 顾岚衣将调查阿满去向的任务交给黄昊,另外安项远则负责带人去抄顾家的府邸。 顾延年在位二十多年,贪下的财富比国库还多,长不见尾的清单看得顾岚衣眼皮直跳。 “斩首真是便宜她了。” 这么多银子,这就是当年她口口声声称国库空虚,无力拨给漠北军饷的哭穷? 顾岚衣冷笑一声,拍板了包括温郸,顾延年等人的行刑时间。 礼部尚书直呼不可。 “陛下,登基大典乃是国之要事,不可见血啊。” 顾岚衣摆摆手:“那就赶在大典前斩了,就当除秽迎新了。” 礼部尚书顿时噎住,完全没想到这位新皇是这么个嘴厉之人。 吏部尚书周子栋上前一步,“禀陛下,如今丞相与户部尚书暂时空缺,朝堂诸事难免有碍,还望陛下早下判决。” 顾岚衣端坐在龙椅上,将堂下的神情姿态看得一清二楚。 从前她也是站在下面的一员,自以为低头顾盼也无人知晓。 殊不知这最高的位置完全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朕自有想法。” 可这周子栋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再一次开口:“微臣斗胆谏言,户部侍郎唐明发有探花之才,依臣之拙见,可当大任。” 话音一落,朝中忽然落针可闻,寂静无声,连衣物的窸窣声也停了。 顾岚衣蓦地嗤了一声,“周爱卿自知甚明。” 群臣:自知甚明?什么自知? 然后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新皇是在嘲讽周子栋那句拙见。 周子栋表情不变。 顾岚衣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子栋…… 她原本几乎要忘了这个人了,此时才忽然想起,这岂不就是当年受了闫怀清的知遇之恩,又在飞黄腾达之时联合她人一起将闫怀清逼得离京的那位。 此时站出来给她示威,怕是打心眼里觉得她是武将,不懂权术。 又或是觉得赵丞相和顾延年倒台了,朝中再无可制衡她之人了。 顾岚衣心想,庸俗酸腐的文人啊,哪怕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却还是自诩文臣,高武将一等呢,啧啧。 周子栋并不退缩,她拿捏住顾岚衣武将上位,身边没有可用的文臣,又不敢动她们这些老人引起众怒,肆无忌惮地挑衅。 周子栋:“臣以为,再没有比唐侍郎更合适的人选了,如今朝内人手紧缺,还望陛下三思。” 顾岚衣反问:“谁说没有了?” 朝臣一愣。 顾岚衣笑道:“朕原本打算下朝前宣布,既然周爱卿这般急切,朕也不藏着掖着了。” 随后对着身旁的景寿吩咐道:“宣她们进来。” 景寿得令,立马扯着嗓子,在寂静无声的朝堂内高声道: “宣,周城郡守柯亚力进殿。” “宣,上都文士闫怀清进殿。” 朝堂中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闫怀清!是那个闫怀清吗?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个郡守我有所耳闻,这个闫怀清是谁?” “柯亚力居然也来京城了,这……” 有一群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向了还站在前面的周子栋。 朝内窃窃私语周子栋全都尽收耳中,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一片哗然。 柯亚力和闫怀清跪下行礼,顾岚衣抬手示意,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子栋。 景寿适时宣读:“周城郡守柯亚力,明德五年参加殿试,为同期科举三元榜首。上都文士闫怀清,为新泰二年殿试状元,于新泰三年赐任吏部尚书,后辞官返乡。” 两位状元抱拳弯腰,身上无不穿着粗衣麻布,柯亚力头上好歹带着简陋的发冠,闫怀清却只用发带扎住,却仍然显出了铮铮风骨来。 再对比旁边穿着紫色繁琐官服,头顶纯银发冠的周子栋,多么讽刺啊。 顾岚衣开口:“周爱卿,依你拙见,此二人可有一力,与那探花之才的户部侍郎一争啊?” 群臣瞬间难忍笑意。 在状元面前,其中一位更甚至是三元及第,那区区探花,有何一争的余地? 顾岚衣忽然一拍脑门,“看朕,真是糊涂了,景寿你也是的,怎么也不提醒朕。怎么能说周爱卿的意见是拙见呢?” 群臣又一次苦苦压抑笑声。 不能笑,笑出声会被周大人穿小鞋的! 景寿连忙口头请罪,却没有跪下的意思。 “陛下恕罪,小的一时不察。” 这可真是赤裸裸地在羞辱周子栋了,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活像吞了苍蝇。 顾岚衣先前便准备好了圣旨,此时只吩咐景寿宣读便可以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周城人士柯亚力,燃薪达旦,授以二品内阁首辅,行协辅票拟之责。上都人士闫怀清,破卷通经,授以三品尚书,行户部掌财之责然也。敕命。” 内阁! 全朝堂上下顿然一片哗然。 新皇要重设内阁之事居然没有事先透露过,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内阁制度早在前朝中期就已废除,改设了丞相,没想到时隔多年,内阁又一次重见天日。 而这关乎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利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朕的君后 如果顾岚衣事先和她们商量,十有八九就得到近乎一半的朝臣反对。 可她如今直接以宣读圣旨的形式昭告,圣旨即下,任她们说破了嘴皮也改不了了。 反而会在这个年轻的帝王新登基的时候犯了忌讳。 众多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最终众人还是跪下,高呼万岁。 随后顾岚衣又封赏了安项远和黄昊。 安项远擢升为二品镇北将军,掌漠北统兵之权。 黄昊留在京城,擢升为二品巡抚,兼内阁次辅之责。 这是她事先同两人商量好的,鞑犴只想留在朔方城,安项远定是要回去漠北的。 但顾岚衣没有给她调兵权,只有统兵之权。 调兵权要留在中央,这是顾岚衣自己亲身实践过的,哪怕她相信安项远的忠心,但她不能保证之后每一任镇北将军都能这样忠心。 所以调兵权只能在皇帝手里。 黄昊为人机敏,稳重内敛却又不失正直,让她任巡抚之职再合适不过。 接下来顾岚衣又大大小小调整了一些官员,有升有贬。 直到景寿取出最后一卷圣旨,并未先宣读,而是高声喊道:“宣,平昌帝之子,温氏子昱入殿。” 平昌帝是温文给自己母皇温晁的谥号,说来可笑,这位素来偏心女儿的皇帝,怕是不会想到自己女儿竟给了她一个平的谥号。 不过这些通通与她无关,顾岚衣直愣愣地看向步履平稳,姿态静雅走来殿前的温子昱。 今日上朝起的早,她尚未来得及见过他盛装打扮的模样。 温子昱身着一袭正红色绣着金丝展翅凤凰的吉服,头顶扎着繁琐的发髻和步摇。 精致的脸庞不像初见般那样未施粉黛,而是粉妆细眉,温文尔雅。 顾岚衣听到自己愈发响亮的心跳声,她有些痴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父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夫郎温氏、乃前朝平昌帝之子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 命以册宝、立尔为君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温子昱右手在前,两手贴合,向前弯腰行礼。 “臣侍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岚衣没有开口说平身,而是亲自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扶住他的手。 “君后,同朕一起。” 温子昱矮她半头,再加上身上衣服繁重,为了不让头顶的步摇晃动,只能走得极慢。 顾岚衣也不急,就陪着他慢慢走。 甚至还低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等下了朝就可以脱了。” 下面的朝臣都在看着,温子昱不敢转头看她,同样低声委屈道:“我在外面站的脖子都酸了。” 顾岚衣心疼,对周子栋的怒气更大了。 都怨她多嘴耽误,害得小昱在殿外等了这么久。 这满头的步摇属实沉重,顾岚衣甚至想伸手帮他扶着。 可还是碍于礼法住了手。 “这步摇之后都扔了,小昱怎么舒服怎么来。” 礼部官员事前再三叮嘱,步摇乃是端正姿态之用,务必要温子昱行走间稳重端庄,不可轻佻。 但是顾岚衣才不管这些,规矩还不是她说了算,等下了朝就废了这糟粕。 顾岚衣拉着温子昱一同站在最顶端,转身接受众臣的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 “嘶——你轻点。” “嗯,不行了,放过我,我不要了。” 温子昱趴在床上,一脸痛苦地抓着枕头,想要躲掉身上人罪恶的手。 顾岚衣不赞同道:“太医说必须要按摩,不然你明天起床肯定会落枕的。” 温子昱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到底会不会按,好疼啊。” 顾岚衣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叫太医指点过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又翻了一下旁边太医给的医术绘本,“你等等,我看看这里对不对。” 温子昱生无可恋地如同一条死去的鱼。 景寿低着头站在殿门口,心里对这位君后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早在这位陛下还是将军的时候,她的宠夫大名就传遍了全国,如今位居皇位,依然还是个耙耳朵。 亲自给君后按摩的皇帝,史上也就这一位了。 旁边的彤史官笔下唰唰地动,景寿愣了一下,提醒道:“陛下并未宠幸君后,这是在给君后按摩呢。” 彤史官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 “景公公,彤史乃宫闱要记,不可虚报。” 景寿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真没……” 这时顾岚衣突然出声,“景寿,给朕去太医院再拿点药膏来。” 温子昱呜咽无助地喊:“我不想按摩了,太疼了,让我落枕。” 景寿耸了耸肩,看着彤史官。 你看,我就说没有宠幸。 彤史官讪讪地抬笔将卷上的“白日临幸”四个字划掉。 景寿把药膏取来就不敢进去,只能在殿门口请示。 顾岚衣看了看床上衣衫半解的温子昱,叫他在外面等着。 出来取药的时候,她注意到门口的彤史官,皱了皱眉,“你怎么现在就来——” 她突然意识到彤史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笑出了声。 “行了,你回去,朕还没急到白日就干那档子事的地步。” 彤史官尴尬地行礼,正准备退下去,顾岚衣忽然想到一事。 “等等,你先在这里等着。景寿,你再去太医院一趟,叫她们闲着的都给朕过来。” 景寿:“嗻。” 心里:陛下您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奴才刚从太医院回来! 可他哪里敢出声,只能老老实实再跑了一趟。 太医院忽然收到皇帝的传召,还让她们全部人都来,心里无不心惊胆战,想着难道是这位新皇身上有暗疾? 没想到等七名当值的太医都到了后,顾岚衣指着床上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漏了手腕在外面的温子昱道: “给君后把脉,挨个来,务必要仔细,有一点问题没查出来的唯你们是问!” 太医们纷纷吓了一跳,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始把脉,每个人都屏息细察,谨小慎微,生怕漏了什么病症。 只有温子昱恨不得一脚踹在这位新皇的屁股上。 他只是有了身孕,并不是得了疑难杂症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跪下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君后已有三月身孕。” 顾岚衣无奈:“朕当然知道,让你们来是给君后调理身子的,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然后给朕一个不伤身子又能调理的方案。” 太医们齐齐松了口气,然后连忙围在一起低声细语。 彤史官终于知道陛下让他留在这里是做什么了,尽职尽责地记录下君后的孕期和太医们的话。 温子昱忍无可忍,自己里衣凌乱地钻在被子里,这么多人围在自己身旁,甚至还有一个男子记录自己的房中私事! 他悄悄伸出脚丫,戳了戳坐在床边的顾岚衣的腰。 然后便被顾岚衣一手捉住了作乱的脚丫子,他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回来。 顾岚衣莞尔,挥手叫一群人出去讨论。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温子昱松了口气。 眼前突然出现顾岚衣的脸。 “怎么,小昱害羞了?” 温子昱瞪她,随后又闷闷不乐道:“旁边站这么多人,好奇怪啊。” 他实在不习惯屋子里时时刻刻都有这么多人,哪怕没有太医,也会一直有太监和宫侍守在殿内。 顾岚衣:“那我叫她们以后都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去街上要饭? 有了身孕的温子昱仿佛变了个人。 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在顾岚衣眼里怎么样都很可爱。 圣和宫内的香炉被闲置了下来,为了防止香味惹得君后身子不适。 明明是四月的初夏,室内却早早放了冰块,闹着热的温子昱身上却又披着顾岚衣的外衫。 太医担心这位受不得君后的脾气,提醒道: “陛下,男子有孕三月后,会出现性情不定,心气不顺的情况,而且这安胎药有安眠成分,可能导致君后思维迟缓,陛下不如早些和君后分开就寝。” 一般来讲,君后是要住在凤鸾宫里的,可她们这位陛下真是不愧自己的名声,这些日子以来竟一直让君后歇在圣和宫内。 “有孕的男子阴气重,恐会冲撞龙气,住在圣和宫不合规矩。” 顾岚衣哼了一声,“这宫里说我说了算还是你的说了算?” 再说了,一点小脾气而已,她的夫郎当然要她宠着了。 况且小昱生气也很可爱,她都喜欢。 太医看着她们这非常有做昏君潜力的新皇,只能闭口,离开了圣和宫。 顾岚衣转头就对上了坐在桌边乖乖喝药的温子昱,一张小脸皱皱巴巴地,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恐怖的妖魔鬼怪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挤出一点眼泪,然后湿漉漉地看向顾岚衣:“宝宝说药好苦,她不想喝。” 顾岚衣忽然笑了一声,“她真的这样说了?我听听。” 她伸手要揭开他的外袍,和宝宝亲近亲近。 温子昱连忙拽住衣服,瞪着她。 “你要做什么?” 顾岚衣:“我要听宝宝说话啊。” 温子昱:“宝宝不会说话!” 顾岚衣故作惊讶:“那你怎么知道她说药苦?不会是小昱自己不想喝药?” 温子昱红着脸,嘴硬道:“她……她在我肚子里,我就是知道!” 顾岚衣觉得他这样子真可爱,还想再逗逗他,于是故意道:“没事,宝宝怕苦,让宝宝忍一下,小昱不怕就行。” 温子昱在心里生闷气,气顾岚衣笨死了,他就是自己不想承认才说宝宝怕苦的,反正宝宝不会说话。 顾岚衣坏死了。 温子昱这样想着,心里格外委屈。 越想越气,觉得顾岚衣不爱他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岚衣大呼冤枉。 “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温子昱的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她们不是在说药苦吗? 怎么就变成她不爱他了? 温子昱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吃甜的,还让我喝药,你都能知道宝宝怕苦,却不知道我怕苦,你只喜欢宝宝,不喜欢我了。” 他说着就要哭,吓得顾岚衣差点一蹦三尺高。 她现在就是很后悔,后悔刚才没有把太医的话听进去。 虽然她也不会把小昱送走。 顾岚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温子昱乖乖把药喝下去。 温子昱喝了一口,吐着舌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呜,她们说你是皇帝就要有很多男人了,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们乱说的,我只要你就够了。” 温子昱又喝一口,又想起了伤心事,“呜,她们说我是前朝余孽,不能给你生孩子。” “你不给我生还想给谁生?” 温子昱觉得她这回答有问题,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哪里有问题,只好先放下。 “嗝,她们说女人都喜新厌旧。” 顾岚衣的怒气噌噌往上涨,这个“她们”到底是谁? 怎么乱嚼舌根呢? 看她不拔了她们的舌头! 顾岚衣疯狂自证清白,就差把自己开除女人籍了。 温子昱不知不觉中居然把药喝完了,顾岚衣赶紧给他拿了蜜饯来让他甜甜口。 顾岚衣见他可算不闹了,松了口气。 叫景寿去御书房把奏折拿来在圣和宫内批。 结果这下可捅了娄子了,顾岚衣只恨不得把半刻前要在寝宫内批奏折的自己打死。 第一个奏折翻开,是宋太傅的,她直谏道: 君后怀胎辛苦,后宫不宜空虚,建议陛下开办选秀,以示天恩。 顾岚衣看了一眼就下意识想把奏折合上,但来不及了,温子昱已经看见了。 “呵。” 顾岚衣不敢出声。 完了,刚把人哄好,这下又白忙活了。 谁知温子昱呵完以后安安静静地,没有再出声。 顾岚衣疑惑,难道小昱没生气? 不应该啊。 结果转头,就见方才还和她坐在一起的温子昱已经站在床边,挑来挑去,最后发现床上没有一个东西是自己的。 只能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药碗,就要往出走。 顾岚衣吓了一跳,“小昱你做什么?” 温子昱大哭道:“我去给新人腾地方。” 顾岚衣好笑道:“那你拿着个碗干嘛?去街上要饭?” 温子昱哭声戛然而止,用他那暂时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了想,委屈道: “这……这碗要送回厨房的。” 顾岚衣挑眉,这药效看起来确实挺严重的,孩子都糊涂成什么样了。 顾岚衣怜惜地帮他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滴泪。 “那你没有碗怎么办?” 温子昱没有看出她的恶劣,反而真的顺着她的思路想。 他没有碗,怎么办呢? 于是他扯了扯顾岚衣的衣角。 喃喃开口:“这个碗,能不能借给我?” 顾岚衣在心里都快要笑疯了,脸上却还是一脸严肃。 “借是可以借,但是要有条件。” 温子昱点点头,有条件是应该的。 系统心里复杂地想,它到底是怎么在万千人类中挑了这么一个大尾巴狼的? 温子昱:“什么条件?” 顾岚衣:“亲一下,借一天。” 温子昱心里纠结了一下,然后抬脚,一只手拽着她的袖子。 顾岚衣配合着蹲下身子,唇上忽然一软,还没等她细细品味,温子昱就飞快地再啄了两下,然后才放开她。 他掰着手指说:“那就先借三天的,可以吗?” 顾岚衣一脸复杂,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是土匪在强迫良家男子的感觉? 窗外天色已暗,有顾岚衣的提前吩咐,也没有人会不识眼色地前来打扰。 于是顾岚衣一把抓住拿了碗就想跑的某人,恶狠狠地抱起人往寝宫内走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放下。 “睡觉!” “哦。” 温子昱手里还拿着那只碗,这可是他靠“卖身”借来的唯一财物了。 土匪抢了他还不够,还把他的碗也抢走了。 “碗没收了。” 温子昱委屈:“呜。” 顾土匪:“再哭我亲你了。” 温子昱乖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偷偷睁开。 见旁边人已经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着了,他撇了撇嘴。 怎么不亲了? 他眼睛都闭好了。 翌日…… 温子昱:!!! 他一脸怀疑人生地坐起来,身旁的女人还在呼呼大睡。 温子昱痛苦地捂住脸,怎么会这样,他昨天干了什么? 他突然坐起来这么大动静,顾岚衣怎么可能没察觉。 “醒了?还要不要借碗?我可以给你多借几天。” 温子昱后背一僵,转过来瞪她。 顾岚衣躺在床上,发丝散乱,嘴角翘着,一脸揶揄,显得格外慵懒。 温子昱脸颊一红,把被子盖在她脸上。 “我不要喝药了!” 药当然是得喝的。 温子昱身子亏空得比较严重,为了不刺激身体只能用这味药。 只是反应慢一点罢了,顾岚衣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嫌弃他。 温子昱狐疑地盯着她。 他总觉得,这坏人明明就是想看他出糗! 登基大典这日,温子昱终于可以暂时不喝药了。 她们要去祭坛开坛,便是昭告天地,从此顾岚衣便是晟朝的第一任皇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踹我!我也要踹她 这一次好在不用像那日封后时那般头饰繁重,顾岚衣特意吩咐过衣物从简。 当初温文登基时,是委派了官员去祭祀天、地和宗社。 但顾岚衣身为晟朝开国皇帝,前无可祖可祭,后无嗣可委,只能亲自上阵。 祭祀也很简单,祭告自己受命于天地,并开宗祠,她死后便会被后人在这里祭拜。 顾岚衣侧着身子轻声道:“这个宗祠是我特意吩咐过的,到时候咱俩的位子都是向阳的,不会发霉。” 温子昱:“……” 哪有人刚登基就给自己的牌位挑地方的! 他现在怀疑,顾岚衣是不是偷偷喝了自己的药,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傻。 祭祀完后便是要接受朝拜,然后颁布诏书,宣布改元和大赦天下。 新朝初立,开国皇帝顾岚衣定国号为晟,年号为安定。 晟,明也。 愿晟朝官堂再无脏污。 安定元年,北凉部与幽州接连恭贺,以示晟朝主位。 ……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你们不去想着怎么改新制增新法,整日盯着朕的后宫是想做什么?” 顾岚衣把奏折丢在她们面前,几人连忙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顾岚衣:“息怒?你们做过让朕息怒的事吗?” 礼部侍郎:“陛下,子嗣关乎社稷稳定,不可疏忽啊。” 顾岚衣忽然笑了,“既然这样,那就请爱卿你多生几个,生一窝,我晟朝社稷不就稳了?” 礼部侍郎面红耳赤,她一个文人,哪里见过顾岚衣这种不讲理的人。 “陛下说笑了。” 顾岚衣呵了一声,“朕看你们一个个闲的很啊,既然这样,朝堂也不养闲人,刚好,朕选几个去补漠北的空缺,诸位觉得如何?” 几人立马大气也不敢出,在京城富裕惯了的,谁愿意去漠北遭那罪。 顾岚衣看见她们就烦,挥挥手让她们滚。 “景寿,君后现在在哪儿?” 景寿叫来门外的小太监问了几句。 “回陛下,君后今个儿说在殿内待得无趣,回了宁清宫看看。” 宁清宫,是当初林贵君的住处,也是温子昱长大的地方。 顾岚衣来了兴致,“摆驾,朕过去看看。” 入宫这么久,温子昱一直没有想起过他那个父君。 顾岚衣也没有下令说怎么处置,宫里的人不敢私自动作,于是林贵君如今还在冷宫的偏殿里。 哦对,如今该叫林氏了,温子昱一日不认他,他就一日没有个正经名分。 吱呀—— 阿竹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宁清宫门。 原先林贵君在时,这里素来是雅致矜贵的,现在人走茶凉,殿内空无一人,便荒凉了起来了。 “殿——君后,没想到咱们还能回来!” 温子昱如今刚刚显怀,好在走路还不算艰难,慢吞吞跨过了门槛,看着一片凄凉的宫殿。 “走,我们去院子里看看。” 温子昱的院子在宁清宫的最角落,当时出嫁匆匆忙忙,屋里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拿走。 好在林氏也看不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还丢在屋子里没有动过。 “君后,您先别进去,屋里尘土大,先散一会儿。” 温子昱点头,走到院中的大树下,伸手碰了碰自己和阿竹做的秋千。 阿竹吓了一跳,“这秋千许久未用了,还不知道稳不稳当,您要是想玩,我们叫陛下在宫里重新做一个。” 温子昱笑了,“阿竹,要不你还是叫我殿下,怪不习惯的。” 阿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温子昱挑眉,“有何不可?” 阿竹瞬间笑开了,“太好了,我早就觉得君后叫着好奇怪,像是在叫别人。” 在他心里,殿下就是殿下,不管是什么身份。 是将军夫郎也好,新朝君后也罢,都是他的殿下。 温子昱戳他脑袋,“叫别人可不行。” 阿竹吐了吐舌头,“知道知道,陛下只爱您一人,君后当然只会是您!” 顾岚衣刚好过来,听到这一句。 “阿竹越来越机灵了,回头去景寿那儿领赏。” 阿竹高兴地跳起来,各种好话接二连三地说。 “陛下与君后乃天合之作,昨日殿下还让我去打听您有没有按时用膳呢?” 顾岚衣揶揄地看过来,解释道:“朕昨日事务繁忙,等想起来用膳的时候想着你已经休息了,便没去。下次朕一定记着去找你。” 温子昱红着脸,“我没有!” 他真的只是想知道顾岚衣有没有按时吃饭而已啊。 次日顾岚衣果真一到时间便回了圣和宫,一刻也没多耽搁。 温子昱又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直往她身上黏。 顾岚衣吃一口给他喂一口,忽然怀里的人就哼了一声。 温子昱气呼呼道:“你女儿在踢我!” 顾岚衣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手放在他鼓起来的肚皮上。 温子昱如今已经将近五个月了,肚皮比以前鼓了不少,在顾岚衣眼里还是那么可爱。 顾岚衣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啊。” 温子昱不高兴,“她真的踢了。” “好,那我打她。” 顾岚衣用指头在他肚皮上点了一下。 温子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打我。” 顾岚衣汗颜,“我没有,我这不是教训女儿吗?” 温子昱红了眼睛,“可是你打的是我的肚子。” 他这个时候倒是拐过弯儿来了。 顾岚衣叹了口气,不好骗了。 温子昱哼唧唧地哭着,顾岚衣轻拍着他的背。 “不哭了不哭了,我没用力,真的,要不你打回来?” 温子昱不愿。 “啊!” 顾岚衣吓了一跳,“怎么了?” 温子昱睁着眼睛:“她又踢我。” 顾岚衣把手放在他肚子上:“坏宝宝,不许再踢你爹爹了。” 谁知话音刚落,宝宝又在她手掌覆盖的地方踹了一脚。 顾岚衣是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力道,比她想象中要大。 她不由得担心小昱会不会被宝宝踢得难受。 谁知温子昱咯咯笑了出来,“她也踹你了,哈哈哈。” 顾岚衣没好气道:“小笨蛋,她踹我的时候难道不也踹了你吗?” 温子昱的笑声戛然而止,傻乎乎道:“对哦。” 然后再次生气,“她怎么这么坏!等她出生后我也要踹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云梦泽干尸出现 顾岚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真这样说?” 景寿捂着嘴,“那可不呢,来传话的阿竹公子还说,君后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喝药了呢。” 御书房内龙涎香缭绕,顾岚衣一上午端坐在椅子上的疲惫在听到夫郎的窘迫后荡然无存。 如果不是事务繁忙,她当真想过去瞧瞧。 顾岚衣吩咐道:“你去叫御膳房做几盘酸口的蜜饯送过去,他要是不喜欢,你就拿着令牌出宫买几根冰糖葫芦来。” 景寿在心里悄悄惊讶了一下,连忙道:“嗻,奴才这就去。” 顾岚衣:“等等,你多拿点银子,把整捆都买回来。” 景寿从没想过,自己都成了威风的总管太监了,居然还要出宫买这么个小食。 景寿离开后,御书房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单膝跪在了顾岚衣面前。 “陛下,云梦泽县令送来的密折被拦截了。” 这是顾岚衣自己养的一批暗卫,就连黄昊她们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顾岚衣听闻后皱眉,“谁拦截的?” 东临:“南阳郡的郡守拦了,不过她拦下后又将信函递给了荆州府。”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荆州……还真是让她们胆大过了头,连密折也敢拦。” 密折是地方官唯一能快速将案情报给皇帝的手段。 有些人真是安稳太久了,妄想一手遮天。 “云梦泽出了什么事你们查清楚了吗?” 东临:“云梦泽一带接连死了四个女子,均是一开始没有明显异常,但身体消瘦很乱,死去后均化作一具干尸。” 顾岚衣心里一沉,眼神暗得可怕,“干尸?没有查出来病因吗?” 东临摇了摇头。 也是,要是查出来了原因,云梦泽的县令也不至于急忙向中央发密折。 这荆州刺史怕是想先压下去,免得祸及自身。 东临:“从第一名死者出现到死了四名,一共长达三个月,这期间并无其他人病发。” 顾岚衣点头,看来这并非传染病,难怪荆州刺史选择压下去,只要不是大规模传开,顾岚衣就很难得到消息。 只是荆州刺史万万没想到这位陛下居然早将眼线布及了全朝上下。 顾岚衣:“你去亲自盯着,查一查这四人之间有没有共同之处,尽快报给我。” 东临:“是!” 这时,御书房外忽然有太监通报。 “陛下,白大人求见。” 东临瞬间消失在了屋里,隐去了气息。 顾岚衣:“进。” 白绛推门而入。 顾岚衣抬头,“何事?” 她面对白绛时总觉得有几分尴尬,那声娘怎么也叫不出来,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一对儿母子处得仿佛比陌生人还要尴尬。 白绛掏出一个罗盘,“我催动白家巫蛊术,感知到阿满似乎在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 顾岚衣一怔,云梦泽也在京城的东南方。 她隐隐有所猜测,却又觉得是巧合,自己太过敏感了。 不过她还是将东临方才所说的症状向白绛转述了一遍,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 白绛愣住:“干尸……苗疆确实有能让人短日内死去成为干尸的蛊术,但能导致这种情况的方法并不止一种,我不能断定这跟苗疆有关。” 顾岚衣点点头,她也只是猜测。 毕竟如今信息量过于贫乏,单凭这只言片语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白绛:“不过我可以过去看看,我今日来便是辞行,我准备跟着罗盘去东南方向找阿满,若我途经此地,会帮你看一眼的。” 顾岚衣深知对此人来说什么也没有找她爹重要,于是欣然点头,并给了她一块通行令牌。 白绛临出门前,顾岚衣突然出声。 声音还是那般干净利落,仿佛不容置疑,可白绛却听出了一丝丝隐藏的期盼。 顾岚衣:“如果人找到了,就回京城一趟。” 白绛:“好。” 白绛跨出门槛,身后传来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让她顿住了脚步,眼神中似有动容。 知道这位要面子的孩子不会想让自己回头,白绛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顾岚衣见她离开后,终于舒了口气。 0071号:【我听到了,宿主刚才喊了——】 顾岚衣及时把它禁言了。 这个没眼色的系统还是不出声比较好。 景寿买来一整捆冰糖葫芦后径直扛去了圣和宫,把屋子里正艰难喝药的温子昱吓了一跳。 “景公公,您这是……在宫里做起生意来了?” 阿竹笑出了声。 景寿无言擦汗,弯腰笑道:“君后莫要打趣奴才,这是陛下吩咐奴才给您送来的。” 温子昱意外地张着嘴巴,“给我的?” 这么大一捆?恐怕他还没吃完就坏了。 景寿叫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把架子搬来,然后把手上的杆子插进架子里,避免倒下去。 “瞧您说笑的,这不是给您的还能给谁?陛下对君后的这份心啊,奴才可都看在眼里。” 温子昱红了脸颊,剔透如白玉的耳垂上染了绯色,却还是哼了一声。 “那她自己怎么不来?” “谁说朕不来?这不就来了吗?” 殿外适时响起来顾岚衣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殿门被推开,顾岚衣摆手让下人都出去。 桌上的酸口蜜饯已经吃了大半,汤药却还剩下几乎满满一碗。 顾岚衣挑眉:“怎么不好好喝药?” 温子昱方才磨磨蹭蹭不愿意喝药,下人们也不敢多嘴催促,更不敢强迫他。 于是他便顺利地磨蹭了半个时辰,如今顾岚衣来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 温子昱皱着鼻头,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就要把汤药一口气喝下去。 顾岚衣连忙抓住他的手,“这碗凉了,让厨房拿去热热。” 阿竹进来端走了药碗,温子昱面上失落地叹气,心里可不知有多爽歪了。 他扯着顾岚衣的袖子道:“可不可以不喝药了?我感觉我身子已经够好了。” 顾岚衣日常不做人:“有多好,能抱着我做十个深蹲吗?” 温子昱:? 脸上的红晕刚下去,又再一次升起,只是这次是被气的。 “顾岚衣,你不……嗷脸。”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被顾岚衣捏住了脸颊两侧的肉。 她甚至坏心地按了按。 “不错,脸上的肉确实多了。” 眼见阿竹就要回来了,温子昱连忙扒拉开她的手。 温子昱问她今天很忙吗。 顾岚衣没有拿那些朝堂的事来惹他心烦,只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 温子昱失落地合上眼,“做皇帝好忙啊,一点也不好。” 顾岚衣心疼,抱住他,“不忙了不忙了,明日罢朝,在宫里陪小昱。” 温子昱锤了她一拳,“乱说什么啊,要是那些文臣背地里骂我魅主,你就别想上床了!” 为了宝贝夫郎不会背上魅主的罪名,顾岚衣只能老老实实上朝。 奇了怪了,她都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要做社畜。 这日顾岚衣又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利的金贵座椅上观摩了一场互相泼脏水,你来我往的惊心动魄的纠纷。 她听得烦躁,无非是工部官员去户部批银子,素来以抠门着称的户部果真拒了她们的请求,说她们的理由不恰当。 工部官员一脸悲愤,“陛下,这次光禄寺的修缮可是您亲手拍板的,臣也是照流程办事。这闫怀清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公然抗旨!” 闫怀清并不惧她,脊背站得笔直,对着顾岚衣道:“禀陛下,光禄寺的修缮需要拨银户部自是不会推辞,可这位大人递来的文书却开口便要七十万两白银。据臣所知,光禄寺此次仅有前堂需要修缮,用不了这么多银两。”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子之怒 工部官员硬着头皮道:“修缮建筑乃我工部之事,你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人怎知用不了这么多?人力运费等都需要支出,闫大人莫要信口开河。” 闫怀清重重哼了一声,“那就请工部拿出拟定好的账单来,而不是轻飘飘一张嘴便要从国库支出七十万两。” 工部尚书连忙瞪了那官员一眼,让她闭嘴。 工部怎么可能拿出详细好的账单来,每次拨款层层抽成几乎是所有官员们默认的事。 从前的顾延年不敢公然和她们作对,再加上她自己也没忍住贪了不止一点,因为心虚,就更不敢和其他人叫板了。 可闫怀清才不怕这些,她行得端坐得正,那些人若是同她叫板,死得还不一定是谁呢。 顾岚衣摆摆手,她也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心里烦,一想到这些人贪下来的钱里说不定就有当年她们漠北军的军饷,她就更烦了。 她算了算,今年好像正好是开科举的年份了,通常是在夏末进行会试,如今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进京了。 顾岚衣:“杨大人。” 站在最前方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臣在。” 顾岚衣:“今年的会试定在了哪一日?” “回陛下,定在八月二十日。” 顾岚衣点点头,“今年的主考官,由柯首辅担任,杨大人辅考。至于评卷,由内阁和礼部共同评阅。” 杨尚书心里发苦,只能跪下领旨。 这一刻,所有在朝官员无不清楚了一件事——新皇对她们并不信任。 顾岚衣并不在意她们是什么想法,她不会傻到相信这群乌烟瘴气的贪官真的会公平公正地给她选出来可用之才。 除了确认主考官,顾岚衣还宣布了一个消息。 “朕同首辅商量过,开科选举制度设立以来成效显着,而我晟朝以武立国,朕觉得有必要增设武举,时间就定在明年三月初三。” 众臣一愣,然后就要跪下劝阻。 “陛下——” 顾岚衣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众人立马感受到什么恐怖气压似得闭上了嘴。 “朕不是在同你们商量,朕在通知你们。” 散朝后,顾岚衣率先大步离开了朝堂,方才受到气压最严重的那群人立马松了口气,抬脚要走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 这战场上杀出来的杀神的气压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武举的事顾岚衣毫不客气地交给了黄昊来办,她只提供了大致的选拔思路和武考项目。 顾岚衣正在御书房内和柯亚力、黄昊等人商议武举事项,忽然屋外传来嘈杂声。 “陛下正在商议要事,还请您稍等一下。” 顾岚衣皱了皱眉,“景寿,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嗻。” 顾岚衣重新将思绪放回正事上,“普通人没有机会接受正规的训练,所以考察务必要从其他多方面入手。而且不能只考武力,科举是要选武将的,不是选士兵,兵法常识也要……” “陛下!” 景寿忽然慌张地进来,打断了顾岚衣的话。 顾岚衣皱眉,不满道:“怎么回事?这么慌——” “君后出事了!” 今日上午,温子昱难得起得比以往早一些,想着中午喝完药后脑子会昏昏沉沉,于是早上趁着天凉,就带着阿竹去了御花园透透气。 原本他只打算转几圈就回去,却没想到遇到了林氏。 宫变之前林氏并没有被禁足,之后顾岚衣忙于前朝的事,也忘了林氏的存在。 以至于他如今仗着是当朝君后的亲生父亲,在宫中大摇大摆地四处行走也无人敢拦。 温子昱见他神情并没有异常,并且脸颊凹陷,看起来仿佛弱不禁风一般,便没有多少警惕。 林氏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昱儿胖了。” 阿竹翻了个白眼,就要让人把林氏赶走。 谁知林氏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帮着外人害死了你姐姐,就不怕遭天谴吗?” 温子昱笑了,“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林氏定定地看着他,越笑越疯癫。 温子昱这才察觉出点异常来。 林氏:“你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吗?” 温子昱后退一步,“为什么?” 林氏:“我当年生郸儿的时候,难产出血,陛下怜惜我,六宫无人能及我的荣宠。陛下说她想看着我,以至于我也昏了头,居然真的让陛下看到我那般不堪的样子。” 温子昱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林氏提起这件事。 “因为你,我失了陛下的荣宠。受了那么多的嘲笑,好在我还有郸儿,才重新夺回了陛下的荣宠。” 温子昱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这些话了,满脑子都是,林氏要母皇陪产,才失了宠。 他一瞬间想起前一晚自己撒娇,说害怕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顾岚衣也抱着他,一边哄一边答应道:“我陪着小昱一起。” 温子昱脸色瞬间煞白。 不可以,他不能让顾岚衣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阿竹见殿下神情不对,连忙要叫人赶走林氏。 谁知林氏突然发狂,双目通红,面目狰狞,双手胡乱地抓着身子,在翻找什么东西。 下人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白布包裹的东西,以为是暗器,立马便劈手夺过,递给了阿竹。 阿竹要拿给温子昱看,谁知林氏忽然一头撞了上来。 温子昱吓了一跳。 他的宝宝不能出事! 温子昱下意识护着肚子连忙后退,却失足掉进了池塘。 后宫一瞬间乱了套,圣和宫人仰马翻,太医院无不愁眉苦脸。 温子昱还未醒。 顾岚衣凑上去摸了摸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的小昱还面颊红润地缩在自己怀里。 如今却面无血色,嘴唇发白。 顾岚衣心里颤了颤,手掌包裹住温子昱的手背。 随即怒不可遏,语气阴沉,“林氏人呢?” 景寿:“回陛下,林氏被绑着押在外面,他的状况……有些奇怪。” 顾岚衣的脸上是风雨欲来的疯狂,她吩咐太医院把人看好,然后从圣和宫的墙上取下她挂在上面,数月未碰的佩剑。 噌—— 利刃出鞘,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宫人们除了还在把脉的太医,其他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位新皇平日里的规矩太少,对待君后太过柔情,差点让人们忘了她不只是温子昱的妻主,她还是名震四海的杀神。 顾岚衣站到林氏面前的时候,他尚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子就是新上位的皇帝。 他癫狂地扭动身体,眼神迷乱,却一直盯着一个地方,表情难耐。 “给我,把药还给我。” 身后的士兵放开手,他一下摔在地上,却还是怪异地扭曲着,要往那边爬。 顾岚衣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站到一旁,看向那边站着的宫人,“把东西拿过来” 那名宫人连忙把药包交给她。 林氏果然跟着扭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岚衣手里的东西。 他还想爬过来,却被顾岚衣一剑扎在大腿上。 林氏却仿佛感受不到疼,反而一脸痴迷,“给我,给我药……” 顾岚衣一阵恶寒,打开手里的药包。 这是…… 0071号:【五石散,一种慢-性-毒-药,会让食用者上瘾。】 顾岚衣知道这种药。 “呵,五石散。看来这宫里,老鼠不少啊。” 宫人们立马低下头,心惊胆战。 “把人带去交给刑部,让她们好好审一审,这五石散是怎么出现在宫里的。” “朕会亲自去看的,要是刑部办不好,就让她们所有人提头来见。” 身后立马跪倒一大片,“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能闻出火候吗? 说实话,当君后被从水池中救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皇嗣要保不住了。 太医把脉的手都在抖,却没想到温子昱虽然气息微弱,寒气入骨,但腹内的胎儿却安然无恙。 太医直呼顾岚衣真龙天女,就连皇嗣都有龙气护体。 顾岚衣一脚踹开拍马屁的众人,“熬药去,君后晚一日不醒,你们太医院就集体回乡养老。” 哪里有什么龙气护体一说? 若皇帝当真有龙气,温文怎么可能现在还关在地牢里。 不过是顾岚衣又一次耗尽了全部数额,换得夫郎子嗣无恙罢了。 顾岚衣拿起桌上的茶杯,用手指沾了些茶水,轻轻在温子昱唇上点着。 落水后没一会儿,温子昱便开始额头发热,脸颊充血,手脚却还是冰冷的。 顾岚衣心疼他嘴唇起皮干裂,也不敢用力,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润湿。 0071号:【宿主,要不试试更简单一点的方法?】 什么唇齿相依、相濡以沫啊,它刚好可以学习一下,反正它只是一坨数据,它不会长针眼。 顾岚衣无奈,想让系统闭嘴,忽然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 “0071,你是宠夫系统,为什么会没有保护夫郎的机制呢?” 她之前就发现了,0071只会在宿主遭遇生命危险的时候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反而对身为目标的温子昱没有任何保护。 这不合理。 首先0071自称是宠夫系统,它的一些守则和任务也确实是围绕着夫郎进行的。 顾岚衣一开始以为系统的出现是为了保护夫郎的利益,比如禁止她接触其他男子这些。 可现在看来又不是这么回事,夫郎的生死对系统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也就是说,它的存在很可能不是为了保护夫郎本身,而是为了从夫郎身上获取什么东西,一旦当前目标死亡,它完全可以换一个目标获取。 顾岚衣猜测,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好感值。 就像系统商城一样,她需要利用好感值来换取资源,说明好感值对系统,或者是系统背后的主神来说一定是有价值的。 0071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它自己也不知道,它的程序中并没有录入相关问题。 而它只需要按照程序去做,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温子昱昏迷中难受地呜咽了一声,顾岚衣连忙喂他喝了几口水,又平静了下来。 顾岚衣撩开温子昱脸上的发丝。 不管那个主神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让它伤害小昱的。 别说这位藏在背后的主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哪怕它真的是神,顾岚衣也不会让步。 神又如何,敬而远之,不代表她就怕。 顾岚衣覆唇贴上温子昱的额头,感受一下他的温度。 0071号在她脑海里激动得疯狂尖叫,原地转圈,也不知道它激动个什么劲。 顾岚衣想,虽然那个主神可能不是个东西,但至少她想,0071只是个小傻子罢了。 顾岚衣在温子昱醒着的时候总是去御书房一去就是一整天,如今人昏迷了,她反而把书房搬到了圣和宫里,寸步不离了。 每碗药都是顾岚衣亲口喂进去的,她也不嫌苦。 喂完药后吃一口蜜饯再亲一会儿小嘴,服务非常周到。 就是可惜另一位小郎君却不知情。 顾岚衣把碗递给殿外的阿竹。 “这药熬过火了,下次火记得小一点。” 阿竹接过碗,一头雾水,疑惑地挠头。 陛下怎么知道熬过了?这不是给他家殿下喝的药吗? 温子昱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醒了,太医院的众人终于可以松口气。 顾岚衣紧张地看着自醒来后就木木地盯着天花板的温子昱。 “小昱,哪里不舒服吗?” 温子昱确实有些懵,他眨了眨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穿着精致绣花外袍,头戴金冠,身后长发坠在腰间的顾岚衣。 他的瞳孔有些溃散,神情恍惚。 顾岚衣心里一紧,“小昱?” 她从桌上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温子昱。 以为是小昱刚醒,喉咙里干涩才不开口。 温子昱慢吞吞的接过,却不喝,而是欲言又止地看向顾岚衣。 顾岚衣满头雾水,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子昱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喉咙。 “我梦见你……穿着暴露,十分伤风败俗的样子。” 顾岚衣:? 忽然莞尔一笑,她知道了。 “小昱做春梦了?是我疏忽了,居然好久没有……” 温子昱连忙打断她:“不是春梦!” 顾岚衣挑眉:“那你为什么会梦见我穿着暴露?” 温子昱皱眉:“不只是你,其他人也都十分放荡,而且……” 他摸了摸顾岚衣的头发,“而且梦里的你好奇怪哦,头发特别短,其他人也很短,但是都没有你好看。” 顾岚衣弯着的嘴角僵住,眼皮一跳。 “你梦里的我,是短发?” 温子昱点头,“对,而且你都不理我,我差点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可其他人叫你名字,你却应了。” 顾岚衣惊了,小昱梦到的难道是她在异世时候的样子? 她从前确实留的是短发,是为了参加训练时不会因为头发碍事。 温子昱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开了。 “梦真的好奇怪哦,梦里那些男子特别粗鲁,而且穿得比女人还少,他们都不怕嫁不出去吗?” 他把这归为梦本身的怪异,越想越好玩。 温子昱笑着笑着发现顾岚衣并没有跟他一起笑,疑惑地歪头看她。 “不好笑吗?” 顾岚衣:…… “咳,小昱,你梦到的,很可能就是我从前跟你说的,我的老家。”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老家民风这般开放吗?” 顾岚衣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嗯。” 温子昱忽然一改刚才的言笑晏晏,几欲落泪,“那你岂不是看过好多男子的身子了。” 他神情暗淡,好不凄惨。 顾岚衣吓了一跳,“他们都没你好看。” 那些大老粗哪里有她家夫郎这细腰玉臂大长腿这般好看,让她看一眼就心潮澎湃。 谁知温子昱更伤心了,“你果然看了!” 顾岚衣一个头两个大,忽然急中生智道: “小昱,你身子还难受吗?” 温子昱正掩着面作势哭泣,忽然被这样一问,安静下来感受了一会儿。 好像真的不难受了,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温子昱:“太医院的医术已经这么炉火纯青了吗?” 顾岚衣当然知道不是太医院的功劳,这可是她那攒了三千多的好感值的功劳。 不过她并不遗憾,能让小昱无恙便已经很值了。 过了一会儿,阿竹过来送药。 这时景寿也进来道:“陛下,首辅大人正在御书房等您。” 顾岚衣点了点头。 “我去一趟,你乖乖躺着,有事叫阿竹找我。” 温子昱:“好,你快去。” 顾岚衣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有些不舒服,狠狠亲了一口才放过他,大步离开。 她进御书房的时候特意吩咐了外面的侍卫,“以后君后那边有事来找我谁都不许拦。” “是。” …… 阿竹看着他家殿下慢吞吞地喝着汤药,欲言又止。 温子昱被苦得鼻头一皱,连忙放下药碗,吃了一块蜜饯。 “唔,好吃,这次的药也太苦了。” 他忽然注意到阿竹奇怪的表情,顿了一下,“我脸上有脏污吗?” 温子昱伸手摸了摸脸颊。 阿竹摇了摇头,语气疑惑地问:“殿下,今日的药您觉得火候如何?” 温子昱皱眉,“还行啊,你问这个干嘛?” 阿竹凑过去趴在碗沿上闻了闻,“为什么阿竹闻不出火候,陛下却能闻出来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书生自古不清贫 “啊?什么意思?” 温子昱奇怪地看着阿竹,什么叫顾岚衣能闻出火候,这玩意儿还能闻出来? 他闻着都是一样的苦啊。 于是阿竹就把那天陛下将空碗递给他后,说火候有些过的事讲给了温子昱听。 温子昱正想说他也不知道顾岚衣是怎么闻出来的,忽然整个人一顿,然后血气瞬间冲上头,脸颊通红。 顾岚衣这个臭流氓! 阿竹还想继续问,却被自家殿下瞪了一眼,只能讪讪地闭上嘴。 殿下为什么突然脸红? 温子昱和柯亚力商量好科举的事,急匆匆赶回来,却受到了特殊的欢迎方式。 迎面一个枕头撞了上来,顾岚衣连忙伸手捉住。 有刺客! 下一瞬,对上自家夫郎凶巴巴的眼神,顾岚衣的身体骤然放松。 咳,是刺客这么可爱,当然要选择原谅。 顾岚衣把枕头放回床上,“怎么啦?谁又惹小昱生气了?” 温子昱一头撞进她怀里,“你之前是怎么喂我喝药的?!” 顾岚衣:“就正常——” 她表情一转,反应过来了,好笑道:“妻主的专属喂药方式,小昱喜欢吗?” 温子昱的后颈处已经红透了,格外诱人。 顾岚衣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抬头。” 温子昱:“做什么?”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顾岚衣呼吸骤然一停。 刚喝完药的嘴唇上还有些水光,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下因为害羞氤氲上了一层薄红色,像染了胭脂似的。 他比顾岚衣矮上一些的身子抱在怀里刚刚好,身上的里衣因为在床上蹭来蹭去早已经散乱。 顾岚衣低头看他,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宽松的领口看见里面的好风景。 纯白如玉的冰川上点缀了两颗娇嫩的红色珊瑚珠子,肉眼可见地一起一伏,如同在海浪中无所停靠一般。 是冰川,又不是。 是玉,是顾岚衣一人的白玉。 顾岚衣毫不客气地肆意揉捏把玩着私有白玉,在那纯洁无痕的玉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所有者却不觉得惋惜,反而更加恶劣地把玩。 …… 八月中旬,三年一度的会试即将来临,进京赶考的书生们早早到了京城,提前订下客栈。 但路途遥远,路上又稍微耽误了一些的书生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京城客栈的房间就那么多,可来参加会试的学生却远远不止这些。 贾仁便是进京后找不到去处的众多书生里的一个。 “满了满了,你去别家问问。” 小二摆了摆手,烦躁地赶人。 贾仁不解地指着小二身后的柜子,“那里不是还有一个格子里有钥匙吗?怎么会满了?” 这是京城里最后一家客栈了,她进门时看见那一个格子里有钥匙时刚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小二开口便是撵人。 “走开走开,我说满了就是满了。” 贾仁见她态度强硬,只好失落地放弃,慢吞吞往门口走。 外面天这么热,他从家里过来,赶了这么久的,早已经身心疲惫,却连个住处也找不到。 他捏了捏袖子里为数不多的铜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心人家借住几日。 这时,忽然一名身穿深蓝色锦袍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名背着书袋,瘦小的仆从。 “小二,来一间房。” 小二犹豫了一下,“这位小姐,咱们这儿房间可能不够……” 咚—— 那女子一巴掌将一块分量不小的银元宝拍在桌上,“现在有了吗?” 小二连忙拿过银元宝,从那最后一个格子上取下钥匙,点头哈腰道:“诶,还有一间,我这眼神不好,您莫怪罪,客官您跟我这边走。” 大概是多日以来的艰难让贾仁郁结于心,她忽感不平,走过去道:“你方才明明说没有房间了,为什么她来你又说有?” 那女子转过身来,看到这个穷酸书生嗤得笑了一声。 “你出不起钱就别讨这个嫌,怎么,看你奶奶我威武不凡你嫉妒了?不如我给你指个地方,那城东的破庙我看就不错。虽说里面都是乞丐,不过看你这一身穷酸样,倒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贾仁蓦地缩了缩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脚趾,她的布鞋是出门前夫郎一针一线缝的,特意加了好几次布,却还是抵不住万里行路。 她忽然抬头道:“穷酸样又如何,书生自古不清贫,一笔文才天下匀。” 穆方盛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呦,你这酸诗作得还像那么回事,可惜你还是要去和乞丐住一窝。” 贾仁摇了摇头,“这并非贾某所作,乃是黄景仁前辈之作。” 穆方盛才不管什么红黄蓝绿各色杏仁的,摆手就让仆从将贾仁从客栈里扔了出去。 “哪里来的赶紧回哪儿去,这京城可不是什么穷光蛋能来的地方。” 贾仁在地上滚了两圈,下巴蹭破了皮,阵阵的刺痛让她抖了一下。 手臂和膝盖都磕得钻骨疼,贾仁忽然忍着剧痛爬起来,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原本只是气愤不公的贾仁忽然鼻头一酸,衣服破了。 她忽然想到出门前一天夜里,夫郎难得点了平日里舍不得用的油灯,一遍遍替她检查衣服,修修补补。 她说不用补了,赶紧睡觉,谁知那一向温顺的夫郎难得摇头不听她的话。 “不行的,妻主出这么远的门,怎么能没有好衣服穿呢,还有几针,几针就好了。” 现在那被仔细缝补过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到处都裂着口子。 贾仁伸手捂住裂缝,努力将开口合上,但手一松,就又开了。 阿宝一个人在家里,肯定比她要辛苦,她又怎么能因为一处住处就失魂落魄呢。 破庙就破庙,待她高中,就可以让阿宝住上砖房了。 他身子不好,家里的草房子不挡风,夜里总是咳嗽,他又怕吵到自己,总是苦苦压抑。 贾仁和他说了好几遍,他还是不听。 “妻主还要读书,怎么能因为阿宝睡不好呢,如果吵到妻主的话,阿宝不如去外面睡。” 贾仁只好拦着他,每每夜晚听到身旁人压抑的呜咽声,泪水不知沾湿了多少次枕巾。 夫郎问起还要说是自己火气旺,出汗多。 贾仁背着书袋,一瘸一拐地往城东的破庙去。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挡住了贾仁的路。 贾仁想绕开走,车上却下来一位头顶银冠的中年女子,“这位小姐,请留步。” 贾仁抿了抿唇,“小民并非小姐,只是一介书生。” 中年女子正是周子栋,“小姐如何称呼?” 贾仁:“逼姓贾,单名仁字。” 周子栋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还有人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如果不是于礼不合的话,她还想问问贾仁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贾义。 周子栋当然不能问出口,“贾小姐是否有落足之地?” 贾仁诚实地摇了摇头。 周子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方才就在那家客栈里,看到了那穆方盛和贾仁起冲突的全过程。 这位贾仁看起来是真将圣贤书读进了心里的,周子栋直觉她很有可能高中,于是便一直跟着她。 “贾小姐莫要笑话,说起来周某一向敬佩圣者,也有一番想要大庇天下寒士的心,虽然鄙院狭小,却也将将收留了一些学子,若贾小姐不嫌弃的话,可在周某这里落脚。” 贾仁听了她的自白,难免动容。 “这凡间势利不堪,却也有周小姐您这般大义之人啊。” 旁边的下人适时呵斥,“大胆,周大人乃朝廷三品尚书,岂能随意称呼?” 贾仁愣了一下,连忙跪下行礼,“小民无知,大人受罪。” 同时她心里一沉,方才庆幸自己有了容身之地的喜悦荡然无存,她只是没有见识,并不是蠢。 科举在即,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却拉拢大批考生,这绝对不正常!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岸与棕袍人首次交锋 贾仁面露难色,“大人乃心善之人,小民钦佩不已,但鄙人贱命一条,若是污了贵府那实属罪过。” 周子栋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改方才的和善,变得阴郁非常。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贾仁不卑不亢道:“小民尚有自知之明。” 周子栋少有遇到这种落她面子的人,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地位后无不谄媚讨好,好话连篇地巴结她。 因此周子栋想拉拢的人还从未失手过,这是第一次。 “既然这样,那你便好自为之。” 贾仁低着头,脸上一阵凉风扇过。 周子栋心中有气,用力甩袖后转身上了马车。 那仆从最是看眼色行事,当即驱使着马匹撞了上去,故意往贾仁身上蹭。 贾仁连连后退,狼狈万分。 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然后一瘸一拐地往破庙走去。 圣和宫,顾岚衣刚把夫郎哄睡,忽然面色一沉。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头顶传来的声响,双手捂住温子昱的双耳。 “西岸,出去看看。” “是。” 西岸从房梁上瞬间跳窗而出。 刚刚来到窗外,便看到两个两名棕衣人一跃而上,跳到屋顶。 西岸哪能放过这些家伙,她的轻功不会输给任何人。 同样一跃而起,直接来到棕衣人前面,拔出腰间的横刀。 语气冷若冰霜:“擅闯皇宫,就地正法!” 两名棕衣人相视一眼,一人拔出后腰的匕首,另一人直接将三根短棍拼接成一根长棍。 蒂和同伴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他们面前这名暗卫的速度比他们快,要想接近顾岚衣,至少要先搞定她才行。 两名棕衣人当中,手持长棍的刺客身先士卒,冲向西岸。 利刃遇到这种钝器略微有些吃亏,正面对抗实乃下下策,避其锋芒才对。 西岸眼睛盯着长棍,她从六岁时便开始作为暗卫训练,眼前这两名刺客的所有动作早已经被她看穿。 冲刺,跳劈。 这一棍威力巨大,不能硬抗。 对方借助冲刺的势头,高高跃起之后在自身体重的优势下的一招重棍,足以摧毁一切。 如果西岸在这个时候选择防御后反击,有极大概率会被对方一招破防。 刀这种刃器如果被钝器正面攻击,轻则卷刃缺口,重则当场断裂。 现在面对棕衣人的攻势,退后躲避才是最佳选择。 但是西岸是什么人,对方的所有动作根本无所遁形。 当棕衣人一棍劈下来的瞬间,西岸只是轻轻一侧身,长棍紧紧贴着西岸的鼻尖划过去。 躲过一招之后,西岸回身一斩,一刀划向棕衣人的肾脏。 只是不成想,刀刃划过棕衣人腹部的瞬间迸发出火花。 “软猬甲!” 西岸在心中惊呼一声。 这属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第一次见刺客穿护甲的。 刺客一般执行暗杀任务,他们为了确保自己尽可能不发出声音,都会轻装出击。 只携带些许飞镖以及匕首,短刀执行任务。 护甲难免会使自己行动变慢,执行任务中发出声响。 绝大多数刺客都会选择不穿戴护甲,以提高任务的完成概率。 只是现在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有些难搞。 一个穿护甲的武士,可以同时挑战十个不穿护甲之人。 西岸现在要面对两个穿软猬甲的刺客。 有些麻烦…… 但她身为陛下的暗卫,誓死也不会让她们踏进圣和宫一步! 长棍被砍了一刀之后立刻后退,西岸刚想着要乘胜追击。 那家伙虽然穿着软猬甲,但那也只能保护他的躯干。 那就把他的四肢全都砍下来,做成人棍。 只是就在此时,身后一阵寒风袭来,西岸嘴角微微扬起。 这才有意思嘛! 微微侧头,那家伙的匕首切断了西岸的几根毫毛。 匕首瞳孔忽然收缩,他的大腿根被捅了一刀,很疼。 刚刚就在西岸侧头躲避的同时,横刀反握,一刀捅进匕首刺客的大腿根。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穿着软猬甲,这一刀就已经捅进刺客的五脏之一。 抬头一看,长棍似乎是因为看到队友受伤,又一次冲向西岸。 西岸左手一挥,一颗圆锥状的飞镖扔向长棍刺客。 长棍一心想着尽快杀了西岸,没有选择规避,而是一棍横扫,试图将飞镖震偏。 可谁知,长棍在撞上飞镖的一瞬,巨大的烟幕凭空出现,将长棍包裹在里面。 西岸见此,将横刀在匕首刺客的体内转了一圈,彻底废掉匕首的行动力。 闭着眼睛,听着烟幕中的声音,猛地一拔刀,抓着匕首刺客的胳膊,朝烟幕中扔去。 长棍在烟幕中同样闭着眼睛,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他们是刺客,想要活着就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失去视觉对他们来说并不致命。 现在的长棍还在心中暗暗嘲笑西岸的无知。 只要西岸偷袭,他有自信能百分百完成反杀。 听觉可是她的长项。 “呼” 空气流动的声音。 长棍捕捉到了,没错,这就是人在高速移动过程中,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 “受死!” 在心中大喊一声之后,长棍挥舞着手心的武器,对着“西岸”的头部一棍抡出。 长棍使和西岸均听到一声类似于西瓜爆裂的声音,红白之物瞬间从匕首的头里飞溅出来。 匕首刺客的尸体当即滚落屋顶。 西岸见此,蹲伏着身体,双腿弯曲,双手举刀摆出架势。 一段蓄力之后,双腿猛然发力,身体犹如鬼魅飞出,挥舞着手中的横刀,直奔长棍刺客的咽喉而去。 长棍刺客确信自己砸中了西岸,来自手心长棍的厚实感是不会骗他的。 一想到这里,长棍刺客由不得露出了微笑。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现在稍稍放松下来。 只是,脖子为什么突然这么凉,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我看到了一具身体,那好像是…… 我的身体…… 还有,那是谁? 西岸一甩刀,将横刀上的血迹甩落,重新纳刀回鞘。 “咻”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是飞镖。 西岸迅速反应过来,一招拔刀斩,一刀将其中一个飞镖斩落。 只是西岸没有预料到,对方是将两枚飞镖重叠在一起掷出。 第一百七十章 科举舞弊国之大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面前的两人骤然取消不见。 西岸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凭空消失。 如果不是屋檐上的乱象与她身上阵阵刺痛,她可能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她知道不是。 西岸握了握拳,忽然明白,为何陛下将她从血阁内带出来的时候,特意说过一句话。 “今后不论你见到任何怪闻异象,都给我拦在肚子里。否则我能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也能有无数种办法送你回去,死在里面。” …… 西岸回到圣和宫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宫外,她没有出声她知道陛下不用她提醒。 果然,没一会儿,顾岚衣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转身关了房门,走到院子中央。 西岸是她特意培养出来保护温子昱安全的暗卫,今晚她之所以没有出面,而是让西岸独自面对棕色组织,就是想试探她的实力。 没用之人,她不会留在身边。 “如何?” 西岸:“回陛下,属下失职,让刺客逃了。” 顾岚衣并不意外,就连她也接连让对方从自己手下溜走,这种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她让西岸将方才的经过细细道来,西岸毫无保留。 就连自己受伤的细节也没有隐瞒。 顾岚衣有些意外,如果西岸没有撒谎的话,棕色组织那几个人似乎实力更强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顾岚衣神情凝重。 回到寝宫后,床上酣睡着的小夫郎对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丝毫不知情。 顾岚衣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脖子,冷硬的眉眼开始软化。 这样娇憨的小昱,她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呢。 次日,被叫来修补屋顶的工匠一脸疑惑,昨夜并无狂风大雨,为何突然要她们来修缮。 待看到圣和宫屋顶的景象后,工匠们腿脚一软。 到处都是染了血的半截砖瓦,还有刀劈的痕迹,这这这是皇宫进了刺客! 工匠们纵使心里恐惧不安,却也不敢开口问陛下。 宫中并没有传出陛下遇刺的消息,她们就只能佯装什么也没看到,老老实实地修缮完毕后离开了。 温子昱推开窗,奇怪地往上面看了一眼。 “昨夜刮风啦?妻主为何突然叫人上去修屋顶。” 阿竹摇摇头,他昨晚守夜,在侧屋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陛下不让他告诉殿下,不愿让他担心。 阿竹怕得要死,却也知道殿下如今有身孕,他决不能拿这种事给殿下平添烦忧。 几日后,会试终于在国子监召开。 背着干粮的考生们无不一脸疲倦,神情恍惚,眼下的青黑色触目惊心。 寒窗苦读数十年,能不能金榜题名一步登天,就在今日了。 会试通过的考生被称作贡士。 一旦有了贡士头衔,即可摆脱平民身份,从此步入官僚阶级。 说不紧张是假的,贾仁哪怕十分自信自己这么多年的苦读成果,却还是难免紧张。 她从前听说过不少十年苦读最后却在考场上身体不支而倒下的例子。 贾仁心里忐忑不安,那天周大人离开时明显对自己不识抬举的行为很是不满。 她打听过了,周子栋是吏部尚书,如果她给自己穿小鞋…… 贾仁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当下是考试重要。 想来周大人一介三品大官,也没必要和自己这种小考生较劲,还是先认真答卷。 会试以经义、论、策和诏、浩、章、表等为形式,主要考查《四书》和《五经》,以四书义为基本程文形式。 可以说是比较固定的考试内容。 明文规定的会试共有三场。 初场,试经义二道,四书义一道;二场,试论一道,判五道,诏、浩、表、内科一道;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 朝廷便是靠着这三场考试,选出来可担当大任的为官者。 这是顾岚衣即位后的第一场会试,她十分重视,再三叮嘱柯亚力必须重视,不容出现半点差错。 考场的后院,礼部尚书和柯亚力亲眼看着衙役将所有答完交卷的试卷封好后,交了上来。 这时,周子栋忽然走了进来。 “柯首辅,杨大人,二位辛苦了,我来看看。” 她说话时佯装随意地对上杨鑫的眼睛,对方连忙挪开眼睛。 两人就这样在柯亚力的面前交换了眼神。 柯亚力奇怪地看她一眼,“周大人来考场作甚?这里暂时还不需要吏部的介入?” 周子栋笑了一声,“我就是随便来看看,毕竟这里面说不定就有咱们以后的同僚。不过话说回来,我去哪里也不关柯首辅的事?” 她故意在首辅二字上咬重,意在提醒柯亚力,你只是个首辅罢了,而非丞相。 从前的丞相一职可以说几乎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可这首辅又算个什么东西。 说起来好听,官居二品,乃如今朝廷内最高的品级。 可一没实权二不管事的,是轻是重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甚至连三品的尚书也比柯亚力有底气,周子栋也自是不惧她。 柯亚力转了一圈后就走了,好像真的只是闲来无事来考场看看未来同僚而已。 实际上杨鑫早已接到她的提醒。 早在开考前,柯亚力就帮自己收留的考生们引见了杨鑫。 杨鑫乃礼部尚书,考卷是礼部和内阁共同出题,杨鑫自然是清楚考卷内容的。 她以闲聊为幌子,不经意间在谈话中提起近日陛下常常忧心无定河更改河道,造成周边城池倍受其扰一事。 尚且不知这正是会试最后一道时务策的考察内容的考生们,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还以为自己是在给皇帝解忧。 殊不知早已落入了周子栋的圈套。 周子栋适时提出杨鑫无意间透题一事,初出茅庐的考生们当即分寸大乱。 其中一位学子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 陈宇明慌忙起身,“周大人,我们并不知杨大人所说之事乃时务策考题,我们只是想帮陛下排忧解难而已。” 周子栋做出一副怜惜的模样,“我自是相信各位没有舞弊之心的,可陛下未必会相信。科举舞弊乃国之大忌,陛下登基不过数月,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时候。” 陈宇明愤愤握拳,她对新皇的名声早有耳闻,这可是传言里十步杀一人,踏着白骨和血肉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杀神! 若是这件事被皇帝知晓了,她们这些人肯定全都别想活命了。 陈宇明咬牙道:“周大人,我们不想死,求您指点。”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昏君之相,国运堪忧 圣和宫内纱幔低垂,精雕细琢的牙床上绸缎薄被高高拱起。 已经日上三竿,却无人敢来打扰殿内两人的好眠。 今日会试,难得不用早朝,顾岚衣昨夜压着人闹了很晚。 但她也不敢太过分,太医虽然说过怀胎三月至六月可以同房,但也强调过要她节制。 自从之前顾岚衣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提起纳侍君一事了。 同为女子,她们自然相信陛下迟早会腻了君后,到时不用她们提,陛下自然会开口要求。 群臣们自然也就不会这个时候去讨嫌了。 顾岚衣是被人踹醒的,她睡梦中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撞她的侧腹。 迷蒙间,顾岚衣惊恐地发现自己肚子上居然长了一个肉瘤,还一跳一跳的。 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小腹依旧紧实,线条明显,松了口气。 随后她才发现让自己做噩梦的罪魁祸首,挑了下眉。 温子昱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有了明显的拱起。 因为肚子的重量实在不容忽视,他平躺侧躺总是不得劲,顾岚衣便给他左侧放了一个扁长的枕头,让他靠着肚子。 没想到这小笨蛋睡梦中也非要贴着她,于是便是顾岚衣现在看到的这幅场景。 他高高鼓起的肚子十分紧密地贴在顾岚衣的侧腹上,而清晨把顾岚衣踹醒的便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顾岚衣没好气地戳了戳。 小坏蛋,还没出来呢,就开始欺负娘亲了? 当初系统告诉她小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儿时,她还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女儿儿子都好,都是她和小昱的孩子。 可是如今顾岚衣改主意了,她隐隐觉得,这个女儿出生后多半会很皮,让人头疼的那种皮。 啪—— 温子昱一把拍开顾岚衣在自己肚子上作乱的手。 “干嘛啊,一大早就打扰我睡觉。” 顾岚衣哼了一声,明明是女儿先动的手! 看,她就说这个女儿生来就是气她的,这还没出生呢,就已经让她背锅了。 不过现在确实也该起床了,再不吃早饭小昱又该难受了。 “小昱,该起来吃饭了。” 温子昱不太想起,他如今身子重,稍微动一下都会很累。 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撒娇道:“我起不来,你扶我嘛。” 顾岚衣乐了。 傻样。 他自以为很重的重量在顾岚衣手下却轻轻松松,顾岚衣也不嫌麻烦,直接替他将中衣穿好。 听到动静进来送水的宫人看到后吓了一跳,“陛下您去洗漱,小的来就好。” 顾岚衣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挡住他的视线,厉声道:“放好水就出去,这里不用你,叫阿竹来。” 小昱的身子怎么能让其他人看见呢? 就连阿竹还是她看在两人打小相伴的份上勉强容忍的。 温子昱笑了一声,“妻主越来越凶了。” 顾岚衣不可置否。 如今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对谁都和和气气了,其他人不会觉得皇帝仁慈,只会觉得她软弱。 她也不解释,故作凶狠道:“手臂抬起来!” 温子昱笑了一声,乖乖把左手抬起。 “陛下好凶啊,臣侍害怕。” 语气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顾岚衣哼了一声,“怕就对了,换右手。” 温子昱又抬起右手,让她给自己套袖子。 等顾岚衣给他穿好衣服后,他又撒娇道:“好困啊,不想下床。” 顾岚衣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娇气。” 她拧了毛巾来给温子昱撒脸。 温子昱:“呜,妻主莫不是嫌了我?” 顾岚衣没忍住笑了一下,“我自己惯的,哪里敢嫌你。” 用饭时温子昱只喝了几口白粥,厨房不敢做油腥味重的食物,只有几个清汤绿菜,唯一的肉是清蒸罂乳鱼。 可哪怕是这道温子昱最喜欢的菜,他还是在尝了一口后干呕了起来。 顾岚衣脸色瞬间变了,“撤下去。” 温子昱:“不……唔,不行。” 他嘴唇发白,却还是制止顾岚衣要扯下菜的动作。 “不行,我想吃。” 他的眼睛因为方才的干呕的刺激泛着的水光,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多了些红晕。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我想尝一点,好不好?” 他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顾岚衣。 顾岚衣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 “好,但是你不能多吃,不舒服的话就吐出来。” “好。” 温子昱忍着反胃感,将许久未曾尝到的鲜嫩鱼肉咽下,尽管胸膛里还是翻滚着呕吐感,他却满足地眯了眯眼。 顾岚衣心疼地帮他擦着唇角。 温子昱的肚子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娇气,时时都要黏着顾岚衣,容不得人离开半会儿。 连穿衣服,洗脸这种小事也要让她来。 顾岚衣一一满足,从不觉得麻烦。 可温子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脸上的肉却渐渐减少。 顾岚衣心疼,却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尽力照顾他,连处理公务的地方都搬到了圣和宫。 朝臣来找她商议朝事,也不在御书房了,而是改在圣和宫的侧殿。 群臣们纷纷私下里议论皇帝越来越有昏君之相,只怕晟朝国运堪忧。 柯亚力听闻后一句反问堵住了群臣的嘴。 “陛下可有拖欠奏折,延误朝事?” 她们立马闭嘴了,因为无话可说。 这日,去云梦泽办事的东临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云梦泽的县令。 东临:“荆州刺史郭攀想杀了赵补林,我就将人带了回来。” 顾岚衣点头,“你做的很好,我让你查的事呢?” 东临汇报说:“死去的四人在人际关系上并没有共同之处,初步判断并非仇杀。” 顾岚衣嗯了一声,她知道东临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东临继续道:“不过四人都曾在死前一周左右出过江。” 顾岚衣:“出江?” 东临:“对,其中两人是乘坐同一条船,但互不相识。” 顾岚衣沉思了一会儿。 四个人死状一样,却没有重叠的人际关系,这同坐一条船的两人多半是巧合。 顾岚衣一瞬间想到,是江! 四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去了江上。 可怪就怪在其他出江的人并没有出事,死的只有这四人。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并没有特定的目标,选中这四人也都是巧合。 次日早朝,屋外黎明还在慢吞吞地往上爬,朝堂内群臣整齐地站了两排。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云梦泽县令赵补林被人带了上来。 群臣们议论纷纷,无不疑惑地看着这个走上来的从未见过的女子。 赵补林这种地方小县令连当年考中贡士的时候都没有机会进宫面圣,这还是经年头一遭。 可她面色坚定,总是心中紧张,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跪下行礼。 “微臣云梦泽县令,赵补林参见陛下。” 顾岚衣:“平身。” 赵补林从地上站起来,“谢陛下。”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朝臣里,御史台的少御彭泰一瞬间变了的脸色。 唯独顾岚衣挑了挑眉,彭泰和云梦泽一事有关? 顾岚衣收回视线,“赵爱卿,你来给她们说一下。” 赵补林:“是。回禀陛下,今年五月至今,云梦泽突发四起离奇案件,四名死者死相惨怖,为气瘪干枯状。由于事情过于离奇,又找不到凶手,便于本月初日曾向陛下递过一份密折。” 群臣哗然。 顾岚衣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便由赵补林来说,便接过话柄。 “但朕并没有收到这份密折。” 朝堂下所有朝臣几乎同时心里一沉,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岚衣的视线沉沉,扫过每一个官员的脸,特意在御史台的队伍里,少御彭泰的脸上停了一下。 站在她前面的是面不改色的御史杨梅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妻主,我不怕难受的 对比杨梅雨气定神闲的模样,彭泰就显得格外心虚。 眼神飘忽,不时扫过站在中间的赵补林。 顾岚衣:“御史大人,能否回答朕,为何赵补林送出的密折,却没有到朕的手里?” 杨梅雨上前一步,回答道:“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她没有找借口,失职就是失职。 御史台负责监察地方百官,密折往中央递的过程中出了纰漏,她却毫无所觉,合该受罚。 顾岚衣在心里有了判断,这件事,杨梅雨多半是不知情。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杨梅雨也参与其中,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就怕小昱那边不好交代,毕竟杨梅雨是杨思羊的母亲。 虽然她相信小昱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和她离心,但她也不愿给他平添烦恼。 杨梅雨没有参与是最好的情况。 顾岚衣:“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荆州地区是彭少御负责的?” 彭泰脸色一白,神情慌张,“陛下,微臣不知情啊。” 其他群臣并没有起疑,毕竟是她自己负责的地方出了纰漏,她会慌张也是正常。 但唯独杨梅雨里面沉下了脸色。 她清楚彭泰的秉性,如果真的是不知情,她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方寸大乱的表现! 杨梅雨立马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岚衣眼里闪过赞赏的光,这个杨梅雨很不错。 杨梅雨:“请陛下责罚,微臣御下有失。” 彭泰脸色瞬间煞白,哆哆嗦嗦道:“大,大人,您这是何意?” 朝臣们议论纷纷,一部分人认为杨梅雨大义凛然,一部分人怀疑她是在找人甩锅。 杨梅雨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定然会遭人怀疑,可她做不到看着彭泰糊弄过去。 杨梅雨铿锵有力道:“御史台集体失职,臣愿自请牢狱,请陛下彻查彭泰!” 群臣再次讶异,就连顾岚衣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杨梅雨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彭泰也跟着跪了下去,面如死灰。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交给刑部,只能由大理寺来处理。 大理寺的人来将两人带走,顾岚衣的视线忽然在其中一个面熟的人脸上定了一下。 这是……关雎的姐姐,关筱? 对了,当时是有下人提到过关家大小姐在京城当官的事,没想到居然是大理寺少卿。 不过顾岚衣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关筱没有做违反朝纲之事,她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下了朝后,杨梅雨被关进大理寺的事已经传入了温子昱的耳里。 不怀好意之人故意将这件事在后宫宣扬开,让温子昱听到。 但温子昱并没有如她们的意跟顾岚衣闹,反而只是随口道:“妻主,查一下宫侍,今日刚下朝,后宫内就传开了杨御史犯事入狱一事。” 顾岚衣眼神一暗,这后宫里的老鼠还真不少。 她亲了亲温子昱的脸颊,“好,我让人去查。你不要担心。” 她并没有隐瞒,而是将今日的事全部告诉温子昱。 “杨梅雨多半是不知情的,她自证入狱也好,查清楚后自然就能堵住其他人的嘴。” 温子昱点点头,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她怀里。 “嗯。不过就算她真的参与了,你也要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要顾及我就网开一面。” 这是妻主登基的第一年,他绝对不能让妻主因为自己而在青史上留得一个污点。 顾岚衣因为他的话心里一片柔软,紧了紧手臂,将人抱得更加结实。 如今的温子昱比起从前重了不止一点,但顾岚衣抱在怀里却不再是肉嘟嘟的触感,反而能感受到他分明的骨骼。 “我们就生这一个,以后不生了。” 温子昱抬头,“为什么?你不喜欢孩子?” 他倒是很自信,才不会怀疑顾岚衣是不喜欢自己,只猜她可能是不喜欢孩子。 顾岚衣摇摇头,将额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吸了一口夫郎身上的香气,难得有些小孩子脾气道:“我心疼。” 温子昱愣了一下,随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妻主,我没事的,真的。我想给你生孩子,我不怕难受的。” 顾岚衣赌气道:“我怕。” 古代的医术落后,她心知每一次生育都要在鬼门关前游荡一次。 哪怕有系统在,她也会害怕自己的小昱没有安全度过去。 会试有三场,每场考三日。 待会试全部结束后已经是八月底了,放榜的时间在九月初五,在这期间所有考生无不紧张,心中忐忑。 顾岚衣格外重视这次科举,时不时就去内阁看看批改的试卷情况。 她去的时候柯亚力正在逐一批阅考卷,顾岚衣坐在她一侧。 “怎么样,有遇到可用之才吗?” 柯亚力摇头,时务策大都回答得中规中矩。 “这几篇看起来倒还可以,不过却也都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罢了。” 顾岚衣皱起了眉。 柯亚力适时道:“不过陛下也不用担心,这里只是一般的试卷,还有一半在礼部,或许她们那边有遇到出色之作。” 顾岚衣缓了神情,希望如此。 “对了,会考期间可有出事?” 柯亚力摇摇头,“出事倒没有,不过……” 顾岚衣示意她继续说。 两人是旧识,柯亚力也不在她面前顾忌太多。 “周大人倒是曾来过一趟,只是随便看了几眼,说是来看看以后的同僚。” 顾岚衣抬了抬眼皮。 周子栋? 她去会试现场做什么? 也许是她对周子栋的感观不太好的缘故,她下意识觉得她去会试考场不会那么简单,很可能心怀鬼胎。 于是她细细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柯亚力仔细回忆就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顾岚衣还是觉得不对。 上位者的直觉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顾岚衣本就对周子栋有芥蒂。 一个能将自己恩师挤出京城,又想给新皇下马威的人,顾岚衣从不忌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不过上位者的恶意揣测怎么能叫揣测,这叫合理怀疑。 顾岚衣:“那日和你一同监考的考官是谁?” 会考一共九天,考官是由礼部和内阁的人共同出任,并且日日更换。 柯亚力道:“是杨大人。” 顾岚衣挑眉,竟然是杨鑫? 如果是她的话,那周子栋倒是更加惹人怀疑了,为什么偏偏挑礼部尚书监考那一日去? 由于科举事关重大,所以当会试结束考卷送往礼部和内阁后,所有参与批卷的官员都会禁止出府,也禁止与旁人交流。 直到考卷批阅完毕,参与批阅的官员才被允许出府。 顾岚衣十分合理地怀疑,周子栋那天就是去专门找杨鑫的! 她当即拍板,“景寿,备马车,朕突然想去礼部转转。” 柯亚力跪下恭送她离开。 礼部官员的办事衙门位于皇城大街东侧,出宫门后便可以瞧见牌匾。 金黄色的的绸缎龙辇稳稳停在礼部门口,车前面是六匹高大的骏马,精致的车身上镶嵌着各色珠宝玉石。 华贵的布帘上绣着直冲云霄的金龙,顾岚衣从里面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景寿想高声呼告,却被顾岚衣阻止了。 “不用了,直接进去。” 如果提前告诉她们自己要来,那她此次出宫还有什么意思? 礼部门外守在两侧的禁军接收到陛下的意思,纷纷低下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 禁军是顾岚衣后来换过一批,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她的漠北士兵里挑选出的精锐,无不对陛下保持着绝对忠诚。 顾岚衣抬脚进了礼部大门,叫了一个礼部的官员在前面带路,径直往杨鑫办事的地方去。 吱呀—— 顾岚衣推开门。 “谁准你进来的?给本大人滚出去!” 顾岚衣似笑非笑地摔开门,正对上杨鑫那瞬间从愤怒转变为惊恐地眼神。 “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跟朕谈公允? 一种让人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席卷了杨鑫全身,从脚底往上的每一寸皮肤的毛孔都闭合了起来,心情如坠深渊。 “陛下恕罪,微臣不知是您前来,有失礼数。”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试卷慢慢往一旁的试卷堆里挪,想要藏起来。 顾岚衣勾脚将门哐一声关上,看着杨鑫的强作镇定的表情,她忽的笑了一下。 不打自招啊,杨大人。 她几乎已经肯定杨鑫和周子栋私下有了肮脏的交易。 若是其他事,她可能会给她们攒着慢慢算账,可这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废物居然敢在科举上动手脚? 古人曾言科举,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是以没有哪一个帝王会容忍臣子对科举出手。 此乃大忌! 顾岚衣停在杨鑫身旁,看着她僵硬的身体,心里一片冰冷,“杨大人坐得可稳当?” 杨鑫连忙站起来给她让座,因为腿软差点一头栽到桌上。 顾岚衣看着被她在动作间蹭到一旁的考卷,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 “杨大人可要小心,身体摔了不要紧,若是把学生们的试卷扯坏了,可是要杀头的。” 她的语速在最后几个字上故意放慢,一字一顿地说着。 杨鑫脸色惨白,在顾岚衣藏着刀子的语气中硬是挤出一个僵硬地笑。 “谢陛下关心。” 顾岚衣轻笑了一声,动作缓慢却不容置疑地一点点将考卷从杨鑫手下抽了出来。 她将试卷大致翻了一下,前面的题目中规中矩,后面的时务策倒是条理清晰,看得出来是有进行深度思考的。 不过这张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难道她猜错了,杨鑫没有透题? 不对,杨鑫这个表情明显有鬼,顾岚衣下意识想翻下一张继续看。 旁边的杨鑫忽然往前一扑,桌上的茶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温热的茶水洒了满桌。 顾岚衣眼睁睁看着桌上的考卷因为浸泡烂成一团墨水晕开黑了一片。 顾岚衣勃然大怒,狠狠抬脚踹在杨鑫身上,一拳砸在她脸侧。 杨鑫嘴里溢出鲜血,下意识想要还手。 顾岚衣冷笑一声,“你该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杨鑫此时简直是在她的怒火上浇油。 杨鑫一个文臣,在顾岚衣手下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听到动静急匆匆赶来的禁军看到这一幕,纷纷默契地站在门口,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她们相信陛下的身手,一定不会受伤的。 顾岚衣何止是不会受伤,她打心底要把杨鑫往死里揍,每一拳都砸得十分结实。 她一手按着杨鑫的头,一手掰着她的手腕形成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 杨鑫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顾岚衣感受到她卸了力气。 呵,以为这就完了吗? 【系统,兑换一张时间回溯卡,回到一炷香前。】 【兑换成功。】 —— 杨鑫站起来猛地往前扑去。 咚—— 顾岚衣收回脚,冷眼看着瘫倒在书架下,痛苦地蜷缩着身子的杨鑫。 巨大的撞击声引来了在外巡逻的禁军。 “陛下!” 顾岚衣瞥了一眼那边捂着腹部的杨鑫,“把她给我按住。” 禁军从来不会问缘由,无条件听从陛下指挥。 闻言立刻像押犯人一样将杨鑫面朝下按在地上。 顾岚衣慢条斯理地翻开第二张考卷,前面依旧是中规中矩的答案,她又翻到了时务策。 这张卷子依旧回答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如果单看这张卷,那便是一份不错的回答。 可问题就出在她的条理清晰上,这份卷子的逻辑与条例几乎与上一份完全重合,只是遣词造句的不同罢了。 顾岚衣似有所觉,接着往下又翻了几张。 她随手翻了十份,居然有整整七份的答案是逻辑完全相同的! 一份是出色,两份是出乎意料,三份四份甚至整整七份就是出问题了。 周子栋,好一个周子栋。 真是好大的本事。 “禁军听令,立刻封禁杨鑫和周子栋的宅子,放跑一个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是!” 会试结束的第二天,礼部尚书杨鑫和吏部尚书周子栋锒铛入狱。 皇城的告示一出,举众哗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数言谨,深晓科举于国甚重,而今礼部尚书杨鑫、吏部尚书周子栋系结党营私,舞弊科举,朕已命大理寺协刑部彻查此案,涉事者以国法处置,以儆效尤。钦此。” 原本很快就可以放出的皇榜也因为科举舞弊一事延至十日后。 由于禁军封得很快,那些寄宿在周府的考生们还没来得及跑,全被抓了个正着。 刑部一一对照试卷名称,全部对上,随后将审问出的结果报给顾岚衣 顾岚衣听到这个结果冷笑一声。 周子栋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不过这也让顾岚衣发现自己忽视的问题。 会试之后一个月还有殿试,这么多的人才来京城考试,总不能全都风餐露宿。 顾岚衣当即勒令工部将城北那几座名义上属于皇帝的空院改为供学子们临时居住的客栈。 工部尚书吓了一跳,“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几座宅子按制是您的别院。” 身为皇帝,总会有一些特权,比如哪怕她很少出宫,甚至一年也去不了一次,京城内也必须有她的豪宅。 类似的还有京城外的避暑山庄。 顾岚衣并不管工部尚书的意见,“别院优先供给家境贫寒的学子,贵族官员与地主行商出身的学子需按日缴费,一日一两。” 工部尚书瞠目结舌,“陛,陛下,区别对待,是否有失公允?” 这是让她去得罪人啊,那些人可不敢将帐算在陛下头上,为难的只会是她啊。 顾岚衣勾唇,“你跟朕谈公允?” 打仗征兵时先征普通百姓家里的女丁,官贵家里子嗣兴旺却一毛不拔。 拨款赈灾时层层盘剥,她们拿着百姓交上来的税银贪着朝廷的赈灾粮享尽奢靡。 如今跟她说公允? 何其可笑。 顾岚衣:“朕为何要给她们公允?她们配吗?” 朝堂下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自此,新皇独断专行,残暴霸道的名声是在京城贵族阶级内传开了。 原本打算把家里儿子留给顾岚衣的家族都犹豫了。 这要是把她们的儿子嫁进宫去,按照新皇这般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性子,会不会哪天她一不高兴,儿子就因为进门先迈左脚被砍了! 这可不行。 贵族家的公子哥们都是要留着联姻,壮大家族的。 死一个都是损失。 于是京城便掀起了一阵联姻风,你看看我家的公子,我看看你家的女儿。 看对眼了马上就成亲,一天都不敢多留。 原本希望陛下尽快厌弃君后的那批人又改了想法,只希望君后盛宠再久一点,至少等她们办完喜事。 另一批因为儿子年龄尚小,没法立即嫁出去的也马不停蹄地订了婚。 什么?你家女儿只有七岁,不要紧,我儿子十岁,刚刚好。 什么?嫌我儿子年纪大。 怎么会,儿大三,抱金砖啊。 硬塞也要把儿子塞出去! 平日里下朝,这些朝臣们走在路上,谈论得无非是公务朝事。 如今全变成了: “张大人,听说你家女儿刚刚出生,看看我儿子呗,长得水灵还手巧,带回去刚好给你养娃,养大了立马成亲。” “李大人,别走啊,听说你家夫郎最近有喜了,恭喜恭喜。哦对了,我随便问问,你要不要给孩子定个娃娃亲什么的,最近可流行了……” ———— 【注】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一宋·曾从龙 第一百七十四章 鸳鸯戏水暑渐消 顾岚衣正在圣和宫内享受着夫郎喂食服务。 今日温子昱稍微好受了一些,吃饭时难得顺利,他一高兴,就要给顾岚衣投喂。 顾岚衣原本不愿他劳累,但不好扫他的兴,便由着他去了。 温子昱夹了一个鸡翅膀给她,又从她碗里夹出她的豆角放进自己碗里。 “别吃豆角了,你又不喜欢,多吃鸡翅膀,胳膊壮。” 顾岚衣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豆角?” 她自己都不知道…… 温子昱笑了一声,“你每次吃豆角的时候都要耸鼻子,就像这样。” 他说完就做了一个耸鼻子的动作,可爱得顾岚衣心尖颤。 “那鸡翅膀呢?你就确定我喜欢鸡翅膀?” 温子昱哼了一声,“你刚才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眼神除了在我身上,就是在鸡翅膀上。看到我去夹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变暗了!” 他伸手在顾岚衣眼睛上盖住又放开。 顾岚衣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是吗?” 经温子昱一说,她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确实是想吃鸡翅膀的,但是伸筷子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夹了旁边的豆角。 从小父母就告诉她,挑食是不对的。而且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喜好,甚至包括她自己。 再加上后来在训练营时,那些恶心的人给她常喝的饮料里下药,想看她出糗。 她拼了命反抗,还去了一趟医院洗胃,那些人却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 负责人对她说:“男生嘛,都血气方刚的,难免冲动失了分寸。你是女孩,说出去对名声也不好,以后吃饭喝水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 她自此习惯了掩饰自己的饮食喜好。 多可笑,内心肮脏的人犯了错,却是她来承担后果。 顾岚衣觉得当初的自己懦弱极了,傻极了。 如果是现在,她非要把那几个人往死里打,大不了进去蹲几年,也不要放过那群人渣。 恍惚回神,正对上温子昱担忧的眸子。 “妻主,怎么啦?你不喜欢吃鸡翅膀吗?” 顾岚衣摇头,“喜欢的,谢谢小昱。” 她终于也有了会关心自己喜欢吃什么的爱人,她们还会拥有一个流着彼此血脉的孩子。 再也不用掩饰喜好,因为她有足够地底气揍回去。 温子昱哼哼两声,“喜欢还不赶紧吃,还剩一个翅膀,小心被我吃了。” 顾岚衣捏他的鼻子,“你想吃就吃。” 温子昱拨开她的手。 “我才不吃,鸡翅膀才几个肉,我吃大鸡腿!” 他伸手扒拉鸡大腿,却没想到这只鸡是个倔的,都熟了,也不让他轻易吃到嘴。 顾岚衣捏住骨头,轻轻一掰。 温子昱只听咔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接过鸡腿,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骨头的断面。 小声道:“让你倔,刚才老老实实让我拔出来多好。现在好了,连骨头都让人家折了。” 鸡当然无法回答他的话。 顾岚衣品尝着鸡翅膀,劲道的肉被她咬住轻轻撕扯下来。 御膳房做得鸡格外入味,肉也不柴,非常嫩,咬一口还有汁水流出。 她咽下去,问:“嘟囔什么呢?快吃,一会儿凉了。” 饭后,温子昱的肚子难得有些撑。 原本就鼓鼓的肚子此时更大了,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岚衣。 顾岚衣噗嗤一笑,“别坐了,跟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温子昱噘嘴,“我不想走,肚子好重啊。” 忽然,他眼睛一亮,“要不你帮我托着走?” 顾岚衣:? 御花园内,漫着一片清甜的花香,白色的蝴蝶在丛间时隐时现。 骄阳被松树遮挡,行道上格外荫凉,温子昱吭哧吭哧地艰难行走。 “不行了,我不行了,好累啊。” 他一手撑着腰,只觉得自己的腰真的要断了,比在顾岚衣身下哭喊的时候还要真。 顾岚衣揽着他,当真用了一只手放在他圆鼓鼓的肚皮下拢着。 “再走一会儿,前面有惊喜。” 温子昱眼睛一亮,惊喜?! “那我就勉为其难再走一会儿。” 顾岚衣笑了,真是个小笨蛋。 “是什么惊喜啊?为什么放在御花园里,你给我种了一朵七彩神花吗?” 顾岚衣无奈扶额,“你又看了什么话本?” 温子昱笑:“话本上的神君,就给她的小妖怪种了一朵有七个颜色还会发光的神花,说是只要花开,她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顾岚衣问道:“那她们在一起了吗?” 温子昱神情低落下来,“没有。因为天庭不让神君和妖怪在一起,她们的花也死了。” 他说着说着就又想哭了,神君和小妖怪太可怜了。 顾岚衣叹了口气,给他擦眼泪。 “那我不会给你送神花,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不需要一朵花来决定。” 温子昱破涕为笑,“什么啊,你又不是神君。” 顾岚衣莞尔。 温子昱被顾岚衣牵着,到了一处被松树和高大的灌木围起来的圆形小空地。 里面有一个镂空的像大鸡蛋似的东西,是浅黄色,以铁圈和绸布捆成,上面铺了厚厚的坐垫。 整个大鸡蛋是被吊起来的,悬在空中。 温子昱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东西。 “这是什么?” 顾岚衣:“摇篮。” 其实是现代的吊篮,她找了工匠改了好几遍,才终于做成眼前这个舒适的成品。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连摇篮都准备好了?不过为什么是在御花园,不应该在寝宫里吗?” 顾岚衣忽然笑了一声,“谁说是给孩子准备的?” 温子昱:“那是给……我?” 顾岚衣抱起他,“答对了。” 温子昱惊呼了一声,随即被放在摇篮上。 他整个身体完全靠在摇篮里,这个靠背十分舒适,微微顶着他的腰,也不会让他觉得累,反而觉得肚子不是很沉了。 他稍微动一下,摇篮就开始晃动,很是好玩。 后面是高高竖起的绿茵围墙,面前是低矮的精致围栏,可以看到另一侧的湖面。 原本御花园的湖上是没有任何动物的,只有湖里的锦鲤鱼。 可顾岚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湖里放了几只白色的天鹅,还有两只漂亮鸳鸯。 那俩鸳鸯没羞没臊地挨在一起,你侬我侬的,好不缠绵。 温子昱看得红了脸颊。 顾岚衣好笑地凑过去,“怎么啦?看别人作甚,你也想和我挨在一起吗?” 温子昱睁大眼睛,刚要说自己没有,就听顾岚衣继续道。 “既然夫郎这么想和我挨,我当然要满足了。” 顾岚衣在他这里从不自称朕。 温子昱恍惚想到。 忽然摇篮一沉,顾岚衣挤了上来和他挨在一起,还把他揽在怀里。 温子昱吓了一跳,“不会掉下去吗?” 顾岚衣:“放心,很结实的。” 她特意让人做了这么大的,为的就是能和夫郎挤在一起,舒舒服服。 温子昱听她这么肯定,也放了心,歪头靠在她肩膀上。 两个人就这么毫不知耻地看着湖面上亲亲的鸳鸯。 温子昱觉得有些别扭,偏头不敢看顾岚衣。 肚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个什么劲。 但是温子昱就是觉得,好羞耻啊,为什么要看别的人……别的鸟亲亲。 顾岚衣放在他另一侧肩膀上的手忽然拍了拍,温子昱以为她有话跟自己说,于是转过头来。 “怎么,呜——” 顾岚衣手掌托在他脑后,低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她的动作温柔,温子昱却觉得这人似乎是想把自己整个吞下一般,让他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第一百七十五章 鲜衣怒马赤子心 唇与唇分开之时,顾岚衣只听到一声吞咽声响起,随后面前的小夫郎就彻底红了脸。 温子昱:“我……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他这样说更奇怪了。 温子昱双手捂脸。 顾岚衣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也不再逗他。 傍晚的时候柯亚力急匆匆入宫求见,圣和宫内只留了温子昱一人。 阿竹去帮他取冰了,温子昱想喝茶,却发现桌上的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他皱了皱眉,开口唤道:“黄叶?柳花?” 没人应。 温子昱有些生气,这些宫侍都是内务府挑的,他也没有在意,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些不守规矩的。 他还在这儿,居然没一个人守在殿外。 去哪儿躲懒了? 温子昱摇头,实在是渴的厉害。 阿竹去取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早知道让其他人去了。 温子昱拿起茶壶,自己出了房间往厨房过去。 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两个耳熟的声音。 黄叶:“你就说可不可怕,连大臣们都吓到了。” 柳花:“真的吗?陛下平日里看着不像啊。” 黄叶:“当然是真的,陛下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说其他人都不配跟她谈公允。” 柳花:“天呐,那我们岂不是……” 黄叶:“你以为呢,咱们啊本就是命比草贱,能活一天是一天。” 温子昱站在门口,脸色黑沉,眼神冰冷地看着蹲在墙角窃窃私语的两人。 正在激情吐槽的黄叶忽然见柳花不说话了,正要发问,就听身后响起君后的声音。 “本宫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命贱了,连陛下也敢说三道四,本宫看你是威风得很啊。” 黄叶脸色立马煞白一片,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又转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一边磕一边求饶道:“君后饶命,奴才嘴贱,奴才知错了,君后饶命。” 柳花也跪着,只是他并没有像黄叶那般慌忙求饶,反而把责任全往黄叶身上推。 “君后明察,奴才刚刚没有说三道四,一直是黄叶在说的,是她非要给奴才说。没有及时阻止她是奴才的错。君后明鉴,奴才没有想妄议圣上的意思。” 黄叶立马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柳花你什么意思?不是你问我京城最近议论的事吗?你现在不认账了?” 柳花极力撇清:“我没有!我只是好奇,我不知道她们是在议论陛下!” 黄叶忽然发疯,扑上去撕扯柳花,“你这个贱男人,你敢做不敢认。” 两人在地上互相拉拽,温子昱退了几步,冷眼看着她们。 阿竹忽然跑过来,“君后,君后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吓死我了。” 温子昱:“茶没了,我来添点茶。” 阿竹走近看到地上大打出手的两人,吓了一跳,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柳花和黄叶如梦初醒,两人衣衫凌乱,很快被赶来的宫人们强行分开。 内务府总管连忙跑来点头哈腰给温子昱道歉。 “奴才失职,这就把他俩带回去好好调教。您看要不要给你换几个聪明点的。” 忽然殿外响起顾岚衣的声音,“换什么聪明点的?” 她推门而入,看见地上跪着的内务府总管张同后挑眉。 顾岚衣;“哪些不长眼的又惹君后了?” 阿竹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顾岚衣看过去,温子昱哼了一声。 她道:“是该罚,偌大的圣和宫居然连个给君后添水的人都没有,留你们有何用?” 张同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求饶,“陛下息怒,是奴才失职。” 顾岚衣呵了一声,“当然是你的失职。朕这后宫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你还给朕委屈了,朕看你这头是不想在脖子上待了。” 张同神情惊恐,丝毫不怀疑她的头和身可能真的会分家。 温子昱在后面脸颊冒热气,这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顾岚衣:“滚,以后君后身边不用你们内务府了,你们只安排洒扫就行。” 温子昱欲言又止,这样的话,阿竹岂不是会很辛苦。 但他还是没开口,算了,大不了有些事他自己来,不能在下人面前驳妻主的话。 张同被罚了俸禄也不敢说话,屁滚尿流地跑了。 顾岚衣转身抱住夫郎,“今天没被那俩蠢货吓到?” 温子昱摇头,他又不是菟丝花,哪能那么容易被吓到。 “对了,你真那么说了?” 顾岚衣挑眉,“说什么?” “就你说其他人不配跟你谈公允那事。” 温子昱初听时就不太相信这是顾岚衣说出口的话。 他再清楚不过自家妻主是什么样的人。 世人皆说顾岚衣杀人不眨眼,残暴凶狠。 可他始终记得战场上冲在最前面,对着将士说:“此身献国,不畏不退”的鲜衣怒马的持剑少女。 更不会忘掉那个悄悄给农家门口栓羊,要躲在旁边看着人牵进去才离开的碧血丹心又傻乎乎的大将军。 顾岚衣:“这都什么和什么,哪里来的谣言?” 她将详细经过跟温子昱说清楚,温子昱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京城里有这样的流言,怕是那群人故意在煽风点火。 “随他们去,反正迟早会一一算账。” 温子昱还想追问,被顾岚衣捂住嘴。 “好了,你别担心,我还搞不定她们吗?你只要给我好好休息就行。” 温子昱拉下她的手,“哦。” 顾岚衣一笑,“正好,你身边现在也需要个人,阿竹一个人肯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温子昱抬头,“嗯?” 顾岚衣忽然开口,“西岸。” “在。” 温子昱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他之前居然从不知道附近还藏了个人。 顾岚衣解释道:“这是西岸,专门用来保护你的暗卫,她功夫不错,以后就让她跟着你,有事随时唤她。” 温子昱愣了一下,点头。 这样也好,免得妻主日日担心他。 他双手双脚齐上,抱住人,乖巧道:“谢谢妻主。” 西岸早已经识趣地消失。 顾岚衣拍了拍他的脊背,“就说一句谢?” 温子昱不明所以,“那两句?” 顾岚衣咬牙,夫郎不开窍,她自己来! 呼—— 蜡烛被吹灭,圣和宫的殿门禁闭,床幔轻轻落下。 …… 翌日,御书房。 柯亚力:“陛下,这是会试最终的名单,参与舞弊的考生成绩已经作废。” 顾岚衣接过,“嗯。” 虽说舞弊并不是那些考生主动为之,但她们在事后非但不来官府举报,反而私下讨论题目,这样的人顾岚衣也根本不会重用。 她翻了几下名单,发现柯亚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爱卿有事要说?” 柯亚力:“回禀陛下,有一考生揭发周子栋曾经与其中一名考生接触过,但该考生并没有住在周府,试卷上也并无异常。” 顾岚衣挑眉,“是哪个?” 柯亚力道:“被检举之人为榜上第二名,名为贾仁,乃汉中人士,臣查了她的试卷,并没有发现舞弊痕迹,相反,她的时策论乃是此场中最出彩的一个。” “哦?” 顾岚衣来了兴致,“卷子在哪儿,拿来给我看看。” 柯亚力特意带了贾仁的试卷,闻言连忙拿给顾岚衣看。 顾岚衣也不看前面的,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的时策论。 第一眼看到时就让她有些惊艳,这个贾仁的行文十分整洁,没有一丁点的改动痕迹,每一笔都力道十足。 细看之下更让她惊艳的是文章本身,并非广而空的泛泛之谈,她十分清晰地列出了几项可行的举措。 并且不仅仅考虑了无定河的问题,还提出了怎样将无定河“变废为宝”的妙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咏寒枝入国风 光是看着她的回答就已经让顾岚衣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本人了。 顾岚衣问道:“检举之人可有说她与周子栋的具体交谈内容吗?” 柯亚力摇头,“并没有,检举人只说见到两人有交谈。” 顾岚衣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此人可在榜上?” “并未上榜。” 皇宫外,贾仁刚刚用身上剩下的钱买了一个烧饼,现在身无分文。 她去了一家酒楼准备做活挣几个铜板,那家刚好缺人,掌柜的很好说话,她做一下午就可以拿到十五文钱。 十五文对贾仁来说已经足够了,可她偏偏遇上了穆方盛。 “呦,这不是我们未来的状元郎吗?怎么在这里端盘子啊,这也太屈才了?” 贾仁低着头,不跟她争。 掌柜给她一份活做,她不能跟客人在酒楼里争起来。 “这位小姐,您吃些什么?” 穆方盛笑了一下,“未来的状元郎亲自来问我,可真是太荣幸了,那就来一盘青椒炒肉,不要青椒不要肉。” 贾仁嘴角抽搐了一下,忍耐道:“小姐,我们这道菜做不了。” 穆方盛大怒道:“青椒炒肉你们都做不了,还开什么酒楼,趁早关了完事!” 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贾仁垂下眼睛,道:“好,小的这就叫厨房给您炒一盘空气。” 穆方盛笑了,用力推了她的肩膀一把,怒道:“你这小二什么意思?我要青椒炒肉,你给我上一盘空气?你她爷爷的是不是耍我呢!” 贾仁:“您自己说的,不要青椒不要肉。” 穆方盛呵了一声,“你就说我要的是不是青椒炒肉,你给我上空气是几个意思?” 掌柜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拉架,“这位客官消消气,消消气。这是新来的不懂事,您有什么吩咐跟我说。” 穆方盛似笑非笑地敲着桌子,“我就要这小二给我上。” 掌柜顿了一下,拉住贾仁,“你怎么回事,客官要上什么你就给她上,有什么好争的。” 贾仁抿唇道:“她要一盘青椒炒肉,不要青椒不要肉。” 掌柜一噎,也没声儿了。 穆方盛道:“我也不为难你,主要是今日奶奶我心情不好,这样,你把这个小二开了,给我换个人来。” 掌柜犹豫了,“这……” 贾仁眼神一暗,“我自己走。” 穆方盛本来就是故意找她岔的,她怎么好让掌柜受她牵连。 就在这时,酒楼里忽然进来一批衙役,掌柜瞬间吓了一跳。 “官大人,您这是……?” 衙役们只站在那儿,没有回答。 只见后面又走进来一个手持拂尘的灰袍太监。 掌柜连忙笑着迎上去,给景寿的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大人,您大驾光临这是?” 景寿瞥了她一眼,收下银子。 “贾仁何在?” 掌柜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站在那边的贾仁。 怎么今天这一个两个都来找贾仁的,她这是请了个什么糟心人进来啊。 掌柜连忙呵斥了一声,“贾仁,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大人!” 景寿又看了她一眼,“奴才可算不上什么大人。贾小姐,陛下有请,您上车。” 贾仁顿时愣在原地。 他说什么? 陛下……皇帝要见她?! 她没有看到的是,身后的穆方盛渐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枉她费力地让人去揭发贾仁。 她亲眼看着周子栋跟着贾仁出去了,贾仁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肯定也参与了舞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舞弊名单上居然没有贾仁! 穆方盛当然不满意,立马写了一封检举信送去了官府。 酒楼里已经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诶,就是她,她就是贾仁。” “我也听说了,有人检举她参与舞弊,也不知道之前怎么逃过朝廷检查的,呸。” “听说她还是我们汉中县的人,真丢我们脸,回去就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出的烂人。” 原本还坦然的贾仁一瞬间慌了,不行,不能让她们把这事传到她家里去。 她夫郎身体不好,又一个人在家,知道后得多难受,甚至还可能遭到邻里的为难。 贾仁猛地抬头,“大人明察,贾某虽然家贫,但从不做有违公道之事。” 景寿挥了挥拂尘,“上车,贾小姐放心,陛下只是见一见你。” 马车一路飞驰着,从正门进了皇宫,贾仁心里格外忐忑,哪怕景寿说皇帝只是见一见她,她还是放不下心。 这可是皇宫,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进来的地方,更何况是正门。 景寿将人带到了御书房,在门外出声道:“启禀陛下,贾仁已经带来了。” “进来。” 景寿给了贾仁一个眼神,示意她一会儿机灵点。 贾仁精神一振,心尖开始颤。 里面就是一国之主,传说中那个踏着鲜血坐上皇位的杀神。 贾仁已经做好了房间里面杀气十足,阴郁冰冷的准备,可没想到御书房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殿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正中间放着一盆用来降温的冰,书架上书籍摆放得十分整齐,到处都是卷宗和书册,她不敢细看,连忙将视线定在正前方。 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景寿用眼神警告,连忙低下头。 但那匆匆一眼,足以让她看到晟朝天子的相貌。 并没有传闻中的凶神恶煞,反而硬朗中带着精致,身上也并无戾气,神情认真地翻看手里的奏章。 贾仁对这位陛下有些改观了,或许这位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顾岚衣放下奏章,问道:“你就是贾仁?” 贾仁跪下行礼道:“小民贾仁,参见陛下。” “平身。” 顾岚衣从一旁的案宗中抽出她的试卷,摊开。 “知道朕今日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贾仁诚实地摇头,“小民愚钝。” 顾岚衣笑了一声,“你倒是谦虚,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这时策论是你自己思考所得?” 贾仁肯定道:“是。” 顾岚衣:“那好,朕问你几个问题。” 顾岚衣拿着贾仁的试卷,问了她几个因为篇幅原因并未在试卷上仔细描述的地方。 贾仁一一作答,逻辑依旧清晰,并且思虑周全。 顾岚衣有感觉到她在回答的时候渐渐进入状态,甚至没有了刚才进门时的紧张与拘束。 她长身而立,侃侃而谈,言之有物。 顾岚衣很满意她的表现,她可以确定,这篇时策论是贾仁自己所写了,她的思维逻辑与文章完全一致,如果是使用她人答案,不可能连思维也能做到一致。 “你很不错,那朕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自己选一个官职,你想做什么?” 旁边的景寿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站在下面的贾仁也惊讶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毫不犹豫道:“小民斗胆,想入御史台。” 顾岚衣勾唇,御史台啊。 她原本以为像贾仁这般出身贫寒之人,会更喜欢去户部或者吏部,没想到居然会是御史台。 顾岚衣:“你可知御史台是作何之用?” 贾仁同样脱口而出:“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 嗒——嗒—— 顾岚衣弯曲着指尖,在桌上点着。 许久,她笑了。 “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字,极尽彰显了她的欣赏之意。 “景寿,送贾小姐出宫,工部那群蠢货应该已经修缮完别院了?送贾小姐过去,让她们给朕好好伺候着。” 景寿:“嗻。” 贾仁一头雾水地站在别院门口,抬头见上方横着牌匾:“谁咏寒枝入国风”。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她想抱抱他 九月二十日,拖了大半个月的皇榜终于张贴了出来。 “诶,小姐,你在哪儿呢?我没找到你。” 落榜的穆方盛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仆从,“闭嘴!” 仆从挠了挠头,忽然眼神瞥到一旁,惊讶地呼出声:“小姐,这个贾仁居然上榜了,还是第二!” 穆方盛瞥到皇榜上的名字,瞳孔骤然一缩,“不可能,我明明把他举报过了——” 见周围人都扭头过来看她,穆方盛突然住嘴,灰溜溜地跑出人群。 穆方盛伸手抽打仆从,“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仆从苦着脸让她撒气,“小姐……我们要回去吗?” 穆方盛动作一顿,打了个哆嗦,“不行,不能这么快回去,我娘知道了肯定要抽我。我们再多待几天,先玩她个痛快!” 仆从欲言又止,想说你多拖几天,回去后真的不会被抽得更厉害吗? 但还是怕穆方盛发火,只能默默闭嘴。 贾仁挤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名字时,几乎是抖着手从袖子里拿出来那方随身携带的手帕,捏在手里,举到眼前。 阿宝,咱们能住砖房了。 贾仁被挤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她太激动了,但阿宝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分享她的喜悦,只能自己红了眼。 云梦泽的干尸事件自那四人死亡后再没有了头绪,也没有新的死者出现。 顾岚衣派出的暗卫和大理寺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她象征性地罚了荆州刺史,夺了南阳郡郡守的官职。 晟朝刚刚稳定下来,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动荆州刺史,只能杀鸡儆猴。 而此时禁军营里,许久未出现的马瑶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个屋子里换衣服。 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系统,这样能行吗?不会被认出来?】 【不会,从现在开始你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个士兵的样子。】 马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女配怎么办?她认不出来我,还怎么攻略?】 【对目标无效。】 好。 马瑶从昏迷的女人身上揪下令牌。 谁让今日是她轮值,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在发现原着里的女配居然搞赢了女主,还把堂堂女主锁在了大牢,自己当了皇帝后,马瑶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原着真的没问题吗? 结果系统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不会出问题的,剧情线会自己掰正,你的任务只是攻略女配,然后带她走上人生巅峰就可以了。】 马瑶:? 可是你不觉得,女配如今已经当了皇帝,本来就在人生巅峰了啊。 系统沉默了一下,【那你就只攻略就好了。】 马瑶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系统的专业性,听起来怎么这么随便呢? 【对了,易容术的费用要从你的工资里扣。】 马瑶:…… 你们这是什么黑心集团! 她欲哭无泪,但是自己的命还在系统手里,只能照办。 她顶替了士兵的身份,成功到了御书房外轮值。 按照古代小说的惯用套路,他只需要在女配出门后的一刹那虚弱倒地。 然后她来扶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一名男子,随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不过…… 未时一刻、未时二刻……酉时四刻。 马瑶脸色煞白,双腿打颤,死死咬着牙齿。 【她怎么还不出来?】 系统:【对,就是这个表情,苍白而易碎,保持住!】 马瑶差点要翻白眼晕过去,连忙掐了自己一把。 就在这时,忽然御书房内传来巨大的声响,随着景寿喊了一声“救驾!” 禁军连忙冲了进去。 马瑶吓了一跳,御书房内打斗声音越来越大,他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系统催他,【快进去,这是你刷好感度的难得机会!】 马瑶脸色苍白,一点一点挪进了御书房。 只见房间内站了两名穿着棕色长袍的人,手里拿着一根满是长刺的棍子,不断往顾岚衣逼近。 顾岚衣的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禁军又完全跟不上她们的速度。 “碍事。” 顾岚衣低声咒骂了一声,一个闪身躲过棍子,看到站在佩剑下的马瑶。 “你!给朕把剑扔过来。” 咚—— 蒂的棍子砸在凳子上,硬实木凳瞬间粉碎。 马瑶颤颤巍巍取下墙上挂的配角,犹豫地看了一眼顾岚衣的方向。 如果他要过去,就要靠近那两个手拿狼牙棒的人。 马瑶一想到那玩意砸在自己身上,就立马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不行,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顾岚衣拿起瓷瓶砸在棕袍人身上,奇怪的是她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居然丝毫没有反应。 顾岚衣心里一沉,抽空对着那个拿着佩剑半天不动的士兵喊到:“把剑给我!” 她扭头看过去,愕然发现那士兵居然是马瑶。 顾岚衣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动了。 艹 她矮身避开攻击,一脚踹在棕袍人腰上,踢得她一个踉跄。 那人后退几步后再次立马冲了上来。 顾岚衣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了。 怎么回事,她之前和棕色组织交过手,深知这几个人有多么话痨。 今日怎么既没放狠话也没有交谈,两个人仿佛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忘记棕色组织一直咬着她不放的原因正是她身上的系统。 可如今马瑶身上也有系统,而且就站在旁边,她们却完全没有反应,只追着她锤。 就在顾岚衣想不动声色地过去取剑的时候,两名棕袍人身上气势突然一阵,一股强烈的冲击从两人身上迸发出来,瞬间打得顾岚衣后退几步。 御书房内其他人无不被震得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棕袍人脸上的布巾脱落。 ! 顾岚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的脸,只见那张脸上干枯得如同裂开的土地,皮肤凹陷松弛,两眼空洞无神。 跟云梦泽事件中对干尸的描写一样! 就在她出神的一瞬间,沉重的狼牙棒猛地砸中了她的脊背。 “唔——” 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声音,顾岚衣转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佩剑,一脚踏在棕袍人的小腿上。 噗呲—— 顾岚衣持着长剑从两名棕袍人的胸口贯穿过去。 让她惊讶地是这两人依然生龙活虎,甚至往她的剑柄处扑过来,完全不顾还插在她们胸口的长剑。 谁把她们做成了傀儡?! 顾岚衣心中徒然迸发出这个问题,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思考。 她的背部还泛着火辣辣的痛感,顾岚衣猛地扭转了手里的剑柄,与此同时喊了系统。 【你倒是把你的电放一点啊!】 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的电流猛然顺着顾岚衣握着剑柄的地方向前冲去,打在两人身上。 两个棕袍人骤然一僵,顾岚衣眼睁睁看着她们本就可怖的脸上变得更加扭曲。 就在她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两人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呼。”顾岚衣松了口气,随后膝盖一软,陷入了黑暗。 …… 再次醒来后,她愣愣地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小昱,想要开口安慰他自己没事。 却亲耳听见,自己开口说出的话却是: “皇子殿下,您在做什么?” 正在吹着汤药,将勺子递在她嘴巴的温子昱露出的惊讶而茫然的表情。 顾岚衣的心情如坠深渊。 她看到自己伸手拨开了小昱的勺子,听到自己开口说道: “殿下,微臣不知您为何在臣家里,但女男大防,还望您自重。” 处处显着尊重而守礼的话语,对温子昱却是莫大的残忍。 顾岚衣心脏一疼,想伸手抱他,告诉他这不是自己说的,却只是徒劳。 她控制不了身体…… 她的灵魂又一次割裂了。 而现在掌控身体那一半灵魂,她没有两人在一起的记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要替妻主守好大晟 顾岚衣受伤昏迷的那天,温子昱原本正抱着自己让人送来的晟朝新修辞典,兴致勃勃地准备给自家女儿挑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兴奋地指着一个字给阿竹看。 “阿竹,你快看看这个字怎么样,好听吗?” 就在这时,突然,温子昱心跳空了一瞬,心底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当宫人们冲到殿前禀报的时候,温子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顾岚衣出事了! 当朝皇帝在御书房遇刺,这是让举国都震惊的大事。 顾岚衣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太女,这个时候麻烦的不仅仅是群龙无首的朝堂,还有蠢蠢欲动的北蛮和手握重兵的地方刺史! 温子昱甚至都来不及悲伤,帮顾岚衣擦了身子,喂了药就换上了君后的朝服凤袍。 自他怀了胎儿后,就再也没穿过繁琐的凤袍。 虽然尚衣局已经按照他如今的身形做了宽的朝服,但厚重的绸缎和繁琐的金饰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温子昱在上朝前呼了一口气,小声道:“女儿,今天可得乖乖的啊。爹爹要替娘亲暂时主持一下朝堂,你可不许闹我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平日里最爱闹腾自家爹爹的胎儿今天居然真的安安静静了起来。 金銮殿内,龙椅前放了一个又高又宽的屏风,用来遮挡君后的容颜。 温子昱还算镇定,他到底是前朝皇子,不至于面对朝臣就慌了神。 “开朝。” 他对旁边站着的景寿吩咐道。 景寿高呼一声,“君后已到,开朝奏乐!” 钟鼓司在殿堂两侧奏起了朝乐,禁军肃立在前,无不精神抖擞,眼如鹰眸。 温子昱知道,她们不是在守护自己,而是在守护她们陛下的朝堂,守护晟朝的国威。 奏乐结束,文武百官站在金銮殿内,还有殿外的各地方派来打探京城消息的官员一起跪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子昱:“平身。” 百官:“谢君后。” 温子昱在前一天已经找了柯亚力恶补过早朝的流程,知道首先要接见的是来京的地方官员。 这些人这个时候入京,一定是想观望朝廷的状况,他决不能让她们抓住把柄,他得在妻主醒来之前帮她守好这个国家。 温子昱打起精神,放在龙椅上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龙椅是顾岚衣登基后重新打造的,他的手放在扶手上,可以看到前面龙首上被摸得光滑的痕迹。 一想到妻主也曾在数个早晨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温子昱居然渐渐放松了下来。 “宣地方官员进殿。” 景寿高声重复道:“宣地方官员进殿!” 荆州和豫州的官员一前一后走进了金銮殿,在跪下行礼时不动声色地试探着看向屏风,只能窥见一个较为丰盈的身影。 已有将近五个月身孕的温子昱并不知道下面跪着的两个人在心里腹诽自己胖。 他只是按照柯亚力前一天叮嘱过的,冷静道:“爱卿平身。” 这时,鸿胪寺官员上前一步道:“启禀君后,荆州,豫州两位刺史听闻陛下遇刺,特派官员前来问候。” 她禀完,两名地方官员随即从身后侍从手里各拿出一盒名贵药材奉上。 温子昱道:“爱卿有心了。” 景寿挥挥拂尘,两侧的宫侍们上前要接过药材。 却见那荆州的官员并不买账,反而咄咄逼人道:“臣一片耿耿忠心,只愿陛下龙体早日康复,臣来时大人曾叮嘱过臣,这千年人参,还需我们亲自交到君后手上。” 朝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荆州也太大胆了,简直欺人太甚! 可纵使她们心中愤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替温子昱呵斥地方官员。 只因顾岚衣如今生死未卜,她们也打心眼里不将这个前朝皇子,如今的君后放在眼里。 柯亚力担忧地看向堂上,她也没有料到荆州居然会做得如此大胆,正要上前替君后解围,就听温子昱冷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荆州刺史真是离京太久,连晟朝律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也难怪,山高皇帝远的,本宫想想,也确实能理解。” 他冷冷的语气极具压迫,其他大臣已经背上冒了冷汗,柯亚力和闫怀清眼里露出赞赏之光。 温子昱:“首辅大人,给这位荆州来的官员讲一讲,大晟律法第一百二十一条是什么?” 柯亚力上前:“回禀君后,大晟律法,宫闱条例,第一百二十一条:凡外臣求见君后者,需请皇帝旨意,奉圣旨或口谕求见。” 朝臣们无不侧目。 君后身为男子,能做出这番暗含压力的回应着实让人敬佩,切切实实让她们刮目相看。 平日里朝臣几乎没有见君后的机会,对这位君后的印象也无不停留在魅主妖后上。 直到如今她们才对君后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位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在温子昱的强势下,荆州官员只能老实将盒子交给了宫侍,也安分了一个早朝。 直到下朝的时候,她又一次出列。 “启禀君后,刺史大人万分忧心陛下,寝食难安,可否容臣拜见陛下圣颜,以安刺史之心。” 这一次还没等温子昱说话,朝臣们就狠狠斥责了回去。 “区区地方刺史,怎敢让君后屈尊安你们的心?成何体统!” “陛下龙体抱恙,正是需要静养之时,荆州刺史打扰陛下养伤,是何居心?!” 这些平日里互相吵来吵去的文臣此时默契地一人一句呵斥着那自不量力的地方小官。 荆州官员似是没想到这群高高在上的京官们骂起人来居然这么一套一套的,完全没有还嘴之力,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下朝时,群臣们再次集体行礼跪下,等着温子昱率先起身离开。 温子昱在坚硬的龙椅上整整坐了一个时辰,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都快断了,阵阵钝痛,差点直不起身来。 景寿连忙给手上铺了一层帕子,扶着他。 温子昱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停,继续走。 景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是放慢了脚步。 温子昱咬着牙,用力迈着酸痛的大腿,努力挺直腰背,从金銮殿离开。 在走出朝臣视线的一瞬间,他忽然卸了力,身子软了下去。 早早候在一旁的阿竹连忙上来撑住他的身子,和景寿一左一右手忙脚乱地将温子昱送回圣和宫。 阿竹打来热水替他擦汗,擦完后又帮他揉着水肿的四肢。 看着躺在陛下身旁满脸疲惫的温子昱,阿竹眼眶蓦然一酸。 哽咽道:“殿下……” 温子昱撑开眼皮,见他这个样子,无奈地勾唇。 “别哭,我头疼,你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该给妻主换药了,你记得叫我。” 阿竹摸了摸眼泪。 “好,您快歇一会儿,阿竹给您看着时间。” 温子昱因为今天的早朝,温子昱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此时终于能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顾岚衣昏迷的日子里,朝臣的日常请安折都是由柯亚力代为批阅,至于一些需要皇帝亲笔批改的奏章,则都送来了圣和宫,由温子昱代笔。 问题是他识字还可以,但写字是真的不好看。 于是这些日子为了不丢顾岚衣的人,他只能反复练习一个“准”字。 再多一个字,也就是“驳”字了。 多一个字都不行,他只特意临摹了顾岚衣的这两个字,再多写的话就要暴露他的狗爬体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个男子身上有刺! “皇子殿下,您在做什么?” “殿下,微臣不知您为何在臣家里,但女男大防,还望您自重。” …… 温子昱见到妻主醒来时的满心欢喜化为一盆凉水兜头灌下。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人,艰难开口道:“妻主,你在说什么啊?” 顾岚衣撑着手要坐起,忽然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皱了皱眉,放下手,抬头看向温子昱。 “你在叫我?” 她心里奇怪,背部一大片火辣辣的痛感,而她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受过伤。 顾岚衣抬头,愕然发现这个帷幔低垂,陈设精致的宫殿并不是自己那个风一吹就要晃两下的小屋。 温子昱:“妻主,你……不记得了?” 而此时,正被禁锢住的顾岚衣的另一半神魂忽然一颤。 【系统,怎么回事?】 她惊讶地抬手,有一瞬间慌了神,她看到自己的魂体渐渐透明。 0071:【宿主别担心,这是神魂在融合,等你醒来就好了。你的神魂分割太久了,再次融合需要一点过渡期。】 顾岚衣心里颤了颤,最后地看了一眼小昱,便陷入了沉睡。 系统也随之封闭。 而此时温子昱还有他面前的顾岚衣一无所知。 “你是说,如今的皇帝是我?” 温子昱:“嗯。” 顾岚衣蹙眉:“不可能,我顾家世代忠君,我怎么可能造反?!” 温子昱见她不信自己,心里格外难受,却还是叫人把黄昊叫了来。 果然,顾岚衣在见到黄昊后面上明显松了口气。 黄昊只听说陛下醒了,她们虽然很担心,却都知道陛下此时定然最想见到的是君后,所以她们都默契地没有来打扰。 却没想到景寿急匆匆来召她进宫,说是君后吩咐她立刻入宫一趟。 黄昊抬脚走入圣和宫,低下头避嫌,蹲下行礼,“参见陛下。” 却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而是君后开口道:“起来。” 黄昊疑惑,站起身来,就见她们那素来视君后如宝贝似的陛下此时居然和君后隔了一大截,还隐隐有警惕的神情。 温子昱心里苦涩,却还是体贴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出去看看药。” 黄昊目送着他离开,心里的怪异更甚。 顾岚衣:“老黄。” 黄昊一愣:“啊?” 许久没有听到陛下这样喊她,黄昊差点没反应过来。 只听到她们陛下神情怪异道:“我……真的造反了?” 黄昊怔住。 …… 殿外,目睹了一切的阿竹一脸担忧地看向温子昱。 “殿下,您还好?” 温子昱拿着团扇,慢悠悠地对着炉子扇风。 “没事。” 他怔怔地看着药炉上冒着的热气,明明没有喝药,嘴里却比喝了一大碗汤药还来得苦涩。 她记得顾家,记得黄昊,唯独忘了他。 不对,不能说忘了,至少她知道他是温子昱。 所以是将她们成亲还有之后的事都忘了吗? 浓郁发苦的药味钻入他的鼻尖,喉咙骤然紧缩,胃里一阵痉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和。 温子昱脊背发汗,痛苦地捂住胸口。 阿竹吓了一跳,“殿下!” 温子昱呼了几口气,摇头:“无事。” 阿竹心疼地扶着他,“殿下,您先去歇着,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温子昱摇了摇头,他不想休息,更不想回房看见顾岚衣眼里的防备。 多日来的压力和恐惧突然在一瞬间爆发,妻主的堤防仿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沉甸甸地砸在温子昱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温子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连忙扶住身旁的墙壁。 “阿竹……” 话未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最后的意识是阿竹神情慌张地扶住他的身体。 还好,没有伤到孩子。 温子昱的大脑昏昏沉沉,像是被黑暗拽着,一点一点往下拉,要他睡去。 可温子昱偏要倔强地硬撑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怎么了?” 温子昱这才徒然松弛了心神,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顾岚衣惊讶地看着刚才还健健康康从房间里走出去的温子昱被人抬了进来。 她下意识撑着自己的身子往里去了点,扶着人的阿竹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真就把人放在了她身边躺下。 阿竹向来无条件偏心自家殿下,殿下因为她伤心得晕了过去,他当然在心里对这个女人有所不满。 但碍于她是皇帝,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用置若罔闻来表达自己的气愤。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原本是来给陛下把脉的,谁知现在更迫切的居然是君后。 章太医一脸严肃地把完脉,“君后这是长久的郁结于心,劳累所致。更何况孕期男子身体本就虚弱,这几日千万不能再让君后受累了,之后微臣写张药方,还需日日服用。” 顾岚衣愣愣地看着平躺在床上,眼下泛着淡青色的男子,她现在才注意到温子昱居然是有孕在身的。 “这是……我的孩子?” 章太医一愣,然后面色顿然惶恐,哐一声跪下,惊恐道:“陛下。” 阿竹满脸不可置信,一瞬间什么规矩都忘了,他心里全是为殿下的委屈而不平。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殿下的忠贞?殿下跟了你受了多少罪,你居然还怀疑殿下。” 顾岚衣看到那小厮眼眶通红,神情愤懑,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吃了似的,一时间连忙否认。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阿竹瞪她一眼,“你最好是!” 他夺过太医写好的药方,出了殿门去御药房取药。 章太医目睹了陛下被下人质问的一幕,大气也不敢出,连忙退了出去。 顾岚衣被指责的有些懵,她堂堂漠北将军,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 但意外的,她居然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真的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岚衣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躺着的男子。 他的肚子高高鼓起,放在身旁的手指也有些水肿,可顾岚衣却生不起丝毫反感的情绪。 她的视线落在温子昱熟睡的脸上。 他苍白虚弱的脸色和瘦瘦的脸颊与那因为怀孕而略显丰腴的身体格格不入。 温子昱似乎睡的并不安稳,轻咬着嘴唇,睫毛微微颤着,一双秀眉蹙起,无端让顾岚衣生了些爱怜。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扶平了男子的眉,那昏睡中的人却下意识追着她的手指,轻轻蹭了蹭。 顾岚衣仿佛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收回手。 她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热,手掌摊开,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这人身上有刺,她的指尖现在还是酥麻的。 漠北大将军的记忆里何曾遇到这种事,她犹豫地摩擦了下手指,随后狐疑着,试探着,轻轻伸手在睡着的男子脸颊上戳了一下。 就戳了一下,她又迅速收回手。 第一个想法,好软啊。 第二个想法,好滑啊。 第三个想法,这个男子身上果然有刺! 顾岚衣安分了一会儿,过了半晌,见那个凶巴巴的小厮还没回来,她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鼓鼓的肚子里,真的有她的孩子? 谁能想到她顾岚衣连亲都没结呢,一觉醒来居然连娃都有了。 她抿着唇,慢吞吞将手贴近温子昱的肚子。 这是她的孩子,她摸一下,应该不算耍流氓? 顾岚衣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她只是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已,绝对没有轻薄的意思。 手掌刚贴上温子昱的小腹,忽然,她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个男子眼神带钩! 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一个虽然小却也不容忽视的力道打了一下。 顾岚衣眼睛一亮,是她的孩子! 她美滋滋地想,这孩子跟她这么亲近,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秋天的昼夜气温差别很大,白天还热的要放冰块,晚上又变得凉飕飕的。 睡熟的温子昱身体自己无意识地往顾岚衣身边靠。 身为女子,哪怕顾岚衣如今受了伤,体温还是比男子要高的。 她迷迷糊糊被蹭醒,手臂自觉把人搂进了怀里,顺手拍了拍。 “睡。” 夜色温柔,两人一夜无梦。 温子昱实在是累坏了,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待他醒来之际,早已经日上三竿。 顾岚衣正在艰难地给自己换药,原本她是打算叫下人来的,结果谁知圣和宫的宫侍们一听无不变了脸色,各种推托。 “陛下,奴才还要看着药炉,要不您找别人?” 顾岚衣好脾气地没有计较,结果转头就见圣和宫里的宫侍全都跑了。 她这个皇帝当的这么卑微吗? 连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景寿解释道:“陛下,是您自己吩咐的,圣和宫内要以君后的旨意为先。咳,君后说了,您的一切都不能假手于人,只能他来的。” 顾岚衣沉默了,没想到她的夫郎还是个这么霸道的? 怕是失忆前的自己对夫郎很宠着。 她想了想,也没有强求。 于是只能自己脱了衣服趴在床上笨拙地给自己上药。 倒不是她天生就是个夫管严,只是她看见温子昱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想到太医说的郁结于心,还有黄昊说的这些日子全朝的压力都堆在了这个怀胎五月的男子身上。 她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上药就自己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虽然不能立刻恢复记忆安慰他,但至少可以尽自己的力,尽量让这个惹人心疼的男子能好受一点。 温子昱醒来时就见到这幅画面。 他家那个失了忆的坏妻主,正衣衫半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十分放浪形骸地“诱惑”着自己。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背上的伤痕的话。 温子昱睡糊涂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连忙坐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 顾岚衣:“啊?我看你这么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温子昱抿唇,眼里有几分动容。 这是他的妻主啊,哪怕忘了他,还是会下意识对他好。 温子昱接过顾岚衣手里的药粉。 “我来。” 顾岚衣哦了一声,连忙把药瓶递给他,伸出手后又突然一顿。 温子昱疑惑,“怎么了?” 顾岚衣连忙摇头,“没事。” 她看着温子昱拿走药瓶,视线在他白皙如葱的手指上停了一下。 她只是突然想到,这个男子的手指上会不会也有刺,万一刺得她又发烫了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 在温子昱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后腰上的一瞬间,顾岚衣的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嗯”的闷哼声。 温子昱一顿,“我弄疼你了?” 顾岚衣脸颊发烫,连忙把自己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闷声道:“没有,你继续。” 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根和后颈早已红透,暴露了她极力掩饰的狼狈。 温子昱的眼睛里浮现了些许笑意,随后又划过狡黠。 之后的上药过程,温子昱总是不经意间碰到顾岚衣的腰,又划过她的脊背,引得顾岚衣一阵战栗。(审核大大,这是在上药,非常纯洁的上药) 这个男子为什么全身都有刺?! 顾岚衣面红耳赤,心里火烧火燎,还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殊不知身后的小坏蛋早已笑得仰倒。 坏女人,让你受伤失忆,现在难受了? 哼,他才不会好心地帮她泻火,就让她自己偷偷难受去。 顾岚衣失忆这件事不能让除了亲信以外的人知道,所以对外只说是醒来后身体虚弱,不便起来见人。 实际上是黄昊和温子昱一左一右围在她的床头,给她恶补知识。 风水轮流转,前几日在圣和宫内被这样对待的还是温子昱,如今就轮到了顾岚衣。 她们商量了一下,保险起见,她们连柯首辅也没有告诉。 虽然她们知道柯亚力的人品,但没有人敢保证在那个位置上,她不会起一点点的其他心思。 如今安项远在漠北,京城内只有黄昊一人作为顾岚衣的心腹可以完全信任。 好在顾岚衣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算蠢笨,接受度很高。 为了防止顾岚衣出现不认识朝臣的情况,她们最后决定让温子昱和顾岚衣一起去,对外就说陛下身体没有痊愈,需要人近身照顾。 温子昱完全没意见,只有顾岚衣作蹙眉状。 温子昱心里一沉,心情低落下去,她还是信不过他吗? 却听顾岚衣不赞同的声音响起。 “上朝一次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他如今有孕在身,怎能在那把硬椅上久坐?” 温子昱怔怔地看向她。 象征着世间最高权力的龙椅在她嘴里只是一把惹人嫌弃的硬椅,比起权力中心的尔虞我诈,明显是他的身体更让顾岚衣关心。 他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这样的顾岚衣怎么让他守得住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呢? 他早已在她独有的温柔下溃不成军。 顾岚衣看到他眼睛里的水光后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不让他跟着一起惹他伤心了。 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他擦眼泪。 “你别哭啊,我不是不让你一起,我是怕你坐的时间长了身子受不住。你要是想去,我让她们给椅子上铺厚一点的垫子。” 温子昱被她明显不得章法胡乱抹的袖子蹭了一脸眼泪,破涕为笑。 “给龙椅上铺垫子,你会被大臣们嘲笑的?” 那些大臣们肯定不会相信是给自己准备的,只会以为是陛下的身体已经弱到连坐龙椅都要铺垫子的地步了。 顾岚衣满不在乎道:“管她们怎么说呢。” 于是顾岚衣受伤后首次开朝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她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平时动作幅度不大也不会疼,只是晚上还是得趴着睡。 而且自从温子昱某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顾岚衣身边以后,为了防止自己晚上乱动蹭到她伤口,便把之前顾岚衣给他准备的垫肚子的枕头放在了两人中间。 顾岚衣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晚上不能再抱着软软夫郎了。 这对单身很多年,终于有夫郎的顾大将军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但是她没法开口,她如今都失忆了,再开口要抱着睡,难免会有轻浮、耍流氓的感觉。 为了不让夫郎觉得自己是一个轻浮的人,她只好忍受着一到晚上就显得空荡荡的胳膊。 次日卯时,顾岚衣睡眼惺忪着被温子昱叫醒,换上了皇袍。 两人慢慢走上了金銮殿,看似是温子昱扶着她,实际上顾岚衣并没有把自己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反而手臂使力,尽量让温子昱走得更轻松一点。 感受到妻主体贴的温子昱抬头看她。 他悄悄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着她的眼里仿佛有着世间最让人心动的依赖和爱恋。 顾岚衣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膛在天上飞几圈似得欢快。 这个男子身上有刺就算了,为什么眼神也有钩子啊,钓得她一颗心四处荡漾。 ———— 作者有话说: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撒糖侠。 虐不过一章! 因为我也不想虐女儿和儿子。 这个安排只是为了让本土的女主和穿越的女主融合,毕竟她俩是同一个人的各一半灵魂,小昱就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各位磕糖快乐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到底是谁轻浮? 这一次早朝意外的顺利,顾岚衣全程表现的没有任何异常。 大概是朝臣们也都被她平日里的作风给吓怕了,没有人敢质疑她带君后上朝这一不合礼法的行为。 这次朝会确定了殿试的日期在明年开春的二月。 温子昱日日盼着妻主能在哪一天清晨醒来后忽然恢复记忆,可这也只是他的妄想。 这日,顾岚衣屏退了其他人,在御书房里反复翻着史册,看着前朝的记载,恍如隔世。 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改朝换代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哪怕黄昊跟她说了决定揭竿而起的前后缘由,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这时,御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却没有景寿的通报声。 顾岚衣想起她让景寿带着其他人离开的事,思索着门外是谁。 “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禁军衣服的瘦小士兵。 顾岚衣皱起眉,严肃道:“什么事?” 进来的人正是心中忐忑的马瑶,那天他因为害怕没有给顾岚衣递剑,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 醒来后就听说陛下伤重昏迷,他心里一阵后怕,万一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配死了,他岂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好在顾岚衣命大,醒来后也没有叫人拷问自己的意思。 马瑶安分了几天,今天就又被系统催着来试探一番。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微臣前来请罪,那日御书房是臣失职,害陛下龙体受伤。” 受伤那日的情形顾岚衣已经听景寿说过了,刺客出现得过于离奇,因此禁军都没反应过来,顾岚衣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些俸禄。 她没有放在心上,“嗯,朕已经罚过了,这里没你的事就出去。” 马瑶为难地咬唇,他当然不能出去,此时正是他献殷勤的好机会。 马瑶问系统拿了一瓶药水,掏出来递上去。 “陛下,微臣心中过意不去,特为陛下寻来此药方,于身体有奇效。” 顾岚衣又一次被打断了思路,这下是真的有些火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放进来的,怎么如此不识规矩、没有眼色。 啪一声,顾岚衣将竹简重重放在桌子上。 抬头,面色稍愠道:“太医院是吃闲饭的吗?需要你给朕寻药?出去!” 先不说这种来历不明,装在奇怪容器里看起来就怪异的汤药到底能不能入口。 就说这个士兵十分逾矩的行为就让她反感。 顾岚衣身为漠北将军,素来最讨厌没有规矩的人。 顾岚衣:“你是哪支军的?这么不懂规矩。” 马瑶见她如此冷漠,以为她没有认出自己。 闻言摘了帽子和特意贴上的胡子,放开嗓子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眼巴巴道:“陛下,是我啊。” 顾岚衣死死皱着眉,“你是男子?” 马瑶眼睛一亮,以为她记起来了。 “对,陛下您——” “来人!” 顾岚衣骤然发怒,迅速站起来拔出自受伤后就再不离身的佩剑,泛着寒光的刀刃就架在了马瑶的脖子上。 听到陛下声音的巡逻禁军迅速冲了进来,以为陛下再次遇刺,气氛一时间格外紧张。 顾岚衣冷冷看着她们,“你们禁军就是这样办事的?被细作混入都没发现?” 禁军中不可能有男子,所以顾岚衣在知道马瑶是男子后第一反应就是细作。 禁军首领吕飞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往马瑶的方向看去。 马瑶的系统为了不暴露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撤了马瑶身上的伪装,因此吕飞此时看到的是他本来的样子。 吕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 她清楚地记得今日值班的另有其人啊! 顾岚衣冷冷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儿,去搜查的士兵回来报告。 “在屋子里发现了昏迷的蒋二,今日该是她轮值才对。” 吕飞已经不敢再细想自己今日明明看到是马二来轮值的事了,她只能将这归于自己眼花看错。 顾岚衣吩咐禁军把人交给刑部,让她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撬开他的嘴巴,问出目的。 她可不会因为他是男子就心慈手软,相反,因为马瑶提到了御书房遇刺一事,她还吩咐此人很可能与之前那一群刺客有关联。 禁军一听,更加严肃对待了。 马瑶都要吓傻了,立马跪下求饶,坦白道:“陛下饶命,我只是一时糊涂,想要接近您只因自己倾慕您已久,与刺客没有半分联系啊。” 他顾不上什么丢不丢脸了,在身家性命面前脸面不值一提。 马瑶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哭诉着自己对陛下的爱慕之情,听得顾岚衣直皱眉头。 反问道:“既然你说倾慕朕,为何那日在御书房内却不曾上来救驾?” 马瑶一时间卡壳,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岚衣嗤了一声,她心里已然认定,若此人当真与刺客无关,那多半也是贪图荣华前来巴结她的小人罢了。 跟她的小昱一点也不一样。 甚至顾岚衣觉得拿这人和她家夫郎比,都是折煞了她家夫郎。 那个身体不适的男子在她受伤后如此尽心尽力地稳定大局。 在她醒来后又全权退出前朝,丝毫没有对权势的留恋。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是纯粹的依赖和温柔,不像眼前这个人,满是算计。 顾岚衣下意识不喜眼前之人,“交给刑部审问,如果真不是刺客,就扔出宫外。” 她并没有特意吩咐刑罚,只因进了刑部的人,就没有能完完整整出来的。 马瑶脸色煞白,惊恐地看向这个女人,他一个现代人,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皇权是如此蛮不讲理。 好在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肯定要啐一口。 他在皇帝遇刺时贪生怕死,害得皇帝重伤昏迷,又私闯御书房重地,屡次抗旨没有规矩的行为,早够他死十几次了,怎么有脸腹诽? 马瑶被禁军拉了下去,而听到动静温子昱也神情慌张地快步赶了过来。 在看到御书房内又一次被禁军包围的样子,他脸色骤然一白。 吕飞行礼:“君后。” 温子昱心脏发紧,“陛下呢?” “陛下她……” 吕飞想说陛下无事,只是现在可能正在气头上。 偏偏温子昱理解错了她的停顿,脸色更白了。 顾岚衣听到书房外叫君后的声音,连忙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 她一脸担忧,圣和宫距御书房有一段距离,温子昱来的这么快,怕是路上没少跑起来,万一颠了肚子可怎么办。 顾岚衣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男子忽然上前揽住她的脖子,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顾岚衣身子都僵住了,两只手无措地悬空,不知道往哪儿放。 放腰上会不会很轻浮? 她咽了咽口水。 好软啊,真香啊。 顾岚衣悄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她家夫郎身上的清香是如此的让她喜欢,恨不能一直闻下去。 两人的心跳是如此的近,让顾岚衣难得失神,为这种奇妙的感觉痴迷。 温子昱只失态了一会儿,情绪恢复后就从顾岚衣的怀里退了出来。 怀抱徒然一空,顾岚衣有些遗憾。 怎么不多抱一会儿呢? 她的怀里明明这么宽敞,可以让他一直靠着的。 顾岚衣小小的忧郁了一下,抬起头后又恢复成了成熟稳重的大将军,哦不对,是皇帝。 她安抚地把手放在温子昱头上,犹豫了一下,然后揉了揉。 “我没事,不是刺客,人已经送去刑部了。” 温子昱一听便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红了红脸。 自从妻主失忆后,她俩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了。 刚才的怀抱很让他眷恋,可他不敢多抱。 生怕如今没有记忆的妻主厌他,嫌他轻浮。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称为妻成就达成 顾岚衣当然不会嫌他,只会眼巴巴地想什么时候能再从夫郎那儿偷一个抱抱。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生气,明明是自己的夫郎,是自己孩子的爹爹,为什么她要个抱抱都这么困难! 她第一次生出来对自己为什么还不恢复记忆的幽怨。 如果她有两人在一起的记忆,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作为温子昱的妻主,他孩子的母亲去搂他,亲他,还可以…… 咳咳。 不行,她是个正经人,怎么能大白天想这种事。 顾岚衣连忙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脑海,却还是控制不住把视线落在温子昱殷红的嘟唇上。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安胎药,明明是最苦涩的汤药,顾岚衣却莫名生出了想尝一口的欲望。 温子昱疑惑地抬头,“陛下怎么这么看着臣?是臣侍脸上有东西吗?” 顾岚衣连忙摇头。 同时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怎么回事,明明她向来都是清心寡欲的人,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如此轻浮! 她不说话,温子昱倒是放下了药碗。 “妻主,过段时间就到年三十了,虽然宫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但是该办的礼节还得办。” 顾岚衣嗯了一声,视线随着他一张一合的唇上下浮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 温子昱:“过两日是小年,玉玺官印和御笔都要封起来,明日尚宝监的人会来取玉玺。” 顾岚衣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来圣和宫取?玉玺在圣和宫里?” 她有些疑惑,按制来讲,玉玺平日里都应该放在尚宝监的,只有特大事件需要皇帝裁决才会请出来。 怎么听温子昱的意思,玉玺居然不在尚宝监。 温子昱点头,抿唇道:“陛下的玉玺一直在我这里放着。”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因为先前陛下信不过尚宝监的人,所以才放我这里的。” 这些日子里因为周围人的种种表现,顾岚衣多少有点猜到之前的自己对这人有多么万般宠爱。 却从未想过,这种盛宠居然到了这么个无条件信任的地步。 连玉玺也能交给他保管。 温子昱因为她的沉默,心里有些发涩。 开口道:“臣侍如今心力不足,无法为陛下分忧,刚好这次尚宝监取了玉玺,之后就一直让她们保管。” 顾岚衣抬眼看他,心神微动,软成一片。 他多好啊,没有直接点明自己的不信任。 反而借口自己身体不适,不想让她内疚。 顾岚衣一时间没忍住,伸手抱住他。 她抬手的时候已经做好怀中人抗拒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让她环住。 顾岚衣轻声道:“不必,我信不过她们,辛苦郎君替为妻保管玉玺了。” 温子昱的嘴角稍翘,轻声应道:“嗯。” 顾岚衣心里一阵激动,恨不得跑出去大喊三声: 他应了!他应了!他应了! 她刚才偷偷喊了他郎君,还自称为妻,小昱居然没有反驳。 反而靠在她怀里应了下来。 顾岚衣的心里如同掀起一片汹涌的潮水,不断澎湃。 但她心里再怎么激动,面上还维持着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小年这一天很快就到了,宫侍们开始忙着给各宫的殿檐下挂上崭新的精致灯笼。 哪怕大多数宫殿其实并没有住人,却还是按照规制贴上了窗花和对联。 唯一有些为难的就是前朝太君后的宫殿,宫侍们来请示温子昱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让她们把东西放在殿门口就行。 圣和宫内更是热闹一片,火红的窗纸贴得到处都是,全都是温子昱自己剪的。 顾岚衣怕他伤到自己,紧张兮兮地围在他身边,一惊一乍。 气得温子昱把人赶出去贴已经剪好的那些。 “你在我旁边打转才更容易让我受伤,你把剪好的拿出去贴上,每个窗户都要贴。” “哦。” 于是宫侍们抱着名贵君子兰花瓶进来时,就看到那个全天下最位高权重的女人,正笨手笨脚地贴着窗花。 一名宫侍诚惶诚恐地上去问:“陛下,这些杂事还是奴才们来。” 说着就要拿起竹篮里的窗纸。 谁知顾岚衣立马警惕地夺过竹篮,皱眉道:“不用,朕自己来。” 这可是小昱亲手剪的窗纸,怎么能假手于人? 顾岚衣拿起最后一张窗纸,恋恋不舍地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然后贴了上去。 随后美滋滋地进去邀功。 “小……小昱,我贴完了。” 她按耐着激动的心情,自以为稳重地将篮子递给温子昱。 殊不知在温子昱眼里,她的俊美的五官上已经写满了:求夸奖。 温子昱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妻主好厉害,快进来换衣服,等会儿到了戌时要祭灶神的。” 顾岚衣得了夫郎的夸奖,仿若一只得意的大狗狗,无形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好!” 温子昱仔细帮她穿好朝服,整理了领口。 顾岚衣察觉到不对,皱眉,“你不去吗?” 温子昱摇摇头,“我有孕在身,不能出席祭祀的,会被认为对灶神不敬。” 顾岚衣不解,“为什么会不敬?” 温子昱解释道:“男子有孕时身上污秽,神明不喜。” 顾岚衣从小没了爹爹,也因此从没关心过这种礼法,更没有听过男子怀孕时身上污秽这一说法。 她心中有气,“不行,你跟我一起去。” 哪里有小年夜她自己出去祭灶神,把夫郎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的道理。 “你去换衣服。” 她执拗地说着,见温子昱站在原地无奈地看她,她径直走从衣柜中找出温子昱的朝服,要给他穿上。 温子昱:“妻主,这不合礼法。” 顾岚衣不听,“在皇宫里,我才是法。” 她难得对温子昱露出这么强硬地姿态,温子昱心里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的妻主啊,只是不想留他一个人。 “好,我穿。” 顾岚衣满意地看他穿好朝服,然后牵起他的手,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外已经站满礼部的官员,里面的祭祀用具已经备好。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是卫铎,她见陛下手里还牵着君后,当即就为难道: “陛下,这不合礼法。君后有孕在身,恐冲撞神明。” 顾岚衣反问道:“有孕在身为什么会冲撞?” 卫铎忐忑道:“这……古书有载,怀胎男子体质污秽……” 顾岚衣冷笑一声,“污秽?他怀里是朕的孩子,你是想说朕污秽,还是朕的皇嗣污秽?” 卫铎连忙跪在地上,坤宁宫外立马跪倒了一大片。 顾岚衣强势地拉着温子昱走了进去,众人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规制举办仪式。 温子昱出神的看着身旁面色黑沉的女子,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礼部官员瞬间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道这位可真大胆,陛下正在气头上也敢做出这般大不敬的举动。 谁知顾岚衣居然真的面色稍霁,伸手捉下他作乱的小手。 温子昱小声道:“别生气了,小心灶神一生气,你以后就没饭吃了。” 顾岚衣哼了一声,终于施舍般地给了灶神好脸色。 祭神仪式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温子昱跟着顾岚衣一起拜,最后奉上香。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起。 灶神前的烛火晃了两下,骤然熄灭。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灶神生气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想你的两种含义 顾岚衣看着突然熄灭的蜡烛,心里也是没谱。 不应该,这个什么灶神这么小气的吗? 礼部官员脸色惨白,往地上扑通一跪,嘴里嘟囔着:“神怒,灶神发怒了。” 顾岚衣挑眉。 发觉众人将目光隐隐落在温子昱身上,顾岚衣脸色稍愠,将人拉在身前护住。 正要让她们把自己的狗眼收起来,忽然听到一阵惊呼。 顾岚衣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原本熄灭的烛火居然又颤颤巍巍冒出了火星,甚至越烧越旺。 顾岚衣蓦地冷笑一声,“看来这灶神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礼部官员被她大胆讽刺神明的话吓得双腿打颤。 顾岚衣说完就拉起温子昱,祭神仪式完毕,她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身后的烛火也没有再晃动。 礼部官员对视一眼,也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 温子昱被拉着,前面的人越走越快,他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妻主?” 顾岚衣没有应声。 温子昱伸手拽住人停下,凑过去看她,然后惊愕地发现顾岚衣此时脸色煞白,瞳孔无神。 温子昱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来扶住她。 “妻主,你怎么了?” 顾岚衣此时很想回答他自己没有事,但是一时间张不开口,她眼前一片颠倒混乱,耳朵里也一阵耳鸣,响起各种纷乱的声音。 “小昱……” 温子昱慌了,对着周围的下人道:“去叫太医啊!” 顾岚衣昏迷时一直紧紧抓着温子昱的手腕。 为了让太医把脉,温子昱只能坐在床边,转动手臂让顾岚衣手腕内侧露出来。 太医摸了摸脉搏。 温子昱小声道:“怎么样?” 太医皱眉道:“脉象平稳,应当只是受累了,歇一会儿就好。” 温子昱狐疑地看着她,“应当?” 章太医被他不信任的眼神盯着,后背流下冷汗。 陛下这身体健康地都能一拳打倒一头牛了,连之前背部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她是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忽然晕过去啊! 章太医欲哭无泪,好在温子昱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摆手就让她滚了。 人离开后,温子昱担忧地帮顾岚衣擦了擦额头的汗。 总觉得这太医院的人都是吃闲饭的,他妻主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 温子昱用另一只手覆在顾岚衣的腕上,可他不是大夫,当然摸不出来什么。 就在这时,温子昱手腕忽然一紧,顾岚衣的手指缩了一下。 “妻主!” 顾岚衣的耳边响起夫郎的声音,然后睁开眼,就看见她家小昱一脸担忧地趴在自己身边。 她眨了眨眼睛。 脑海里还是有些混乱,她先对着温子昱笑了一下,“我没事。” 她只是两部分记忆突然融合,大脑有些混乱。 虽然两部分都是她的记忆,但那到底是切切实实的十几年,突然全都塞在一起,充斥着她的大脑,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终于重见天日的0071长呼一声,“可能是你脑容量太小了,撑撑就大了。” 顾岚衣冷酷地重新禁言了系统,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抓着小昱。 顾岚衣连忙松开手,却见小昱细白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印。 温子昱注意到她的视线,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没事,不疼的。” 顾岚衣忽然抱起他,让人横坐在自己腿上。 温子昱:“怎——” 顾岚衣一只手放在人腰上,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吻了下去。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顾岚衣抬起唇,道:“闭眼。” 温子昱下意识闭上眼睛,顾岚衣便又压了下去。 良久,她才满足地放开人,把自己埋在温子昱身上狠狠吸了几口。 温子昱:“妻主?” 顾岚衣闷闷道:“想你了。” 这话是两层意思,她终于找回自己的记忆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她这些日子看得到吃不着,心里直惦记着,可把她难受死了。 温子昱显然没有听懂她的第二层意思,要不然就不只是眼眶红了。 “妻主,你想起来啦?” 顾岚衣轻轻帮他擦了眼泪,“嗯,让小昱担心了。” 温子昱原本正要从她怀里起来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缩了回去,趴在她肩膀上,身子一抖一抖的。 顾岚衣的肩膀很快就有了湿意,知道他这些日子吓坏了,便索性抱着他,让他哭个够。 温子昱哭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顾岚衣侧头看过去,发现夫郎居然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心里一片柔软,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把人平放在床上。 顾岚衣站起身来,披上外衫,遮住肩膀上的泪痕。 轻轻走出了内室,屋外守着的景寿连忙走进来。 “陛下。” 顾岚衣脸色阴沉,“礼部所有人扣除一季官饷,叫柯亚力去御书房等我。” 景寿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真正的陛下回来了。 “嗻。” 景寿离开后,顾岚衣轻声道:“东临。” “属下在。” “荆州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郭攀最近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属下的人还拦截到郭攀给豫州送的信。” 顾岚衣:“哦?信呢?” 东临马上把信拿出来,递给顾岚衣,“这张是攥抄的,原本的信件属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已经送去了。” 顾岚衣抽出信纸,上下看了眼。 冷笑一声,“郭攀倒是个胆大之人,可惜啊,这豫州刺史是个墙头草,注定不能和她一起完成‘大业’了。”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豫州刺史只有一个独女。” 东临回道:“是的。” 豫州刺史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墙头草,畏手畏脚,不足为惧。 但是顾岚衣可不会就这么放任她和郭攀搅和在一起。 她笑了一声,“那朕可得替郭攀送她一份大礼了。南石这几天是不是回来了,让她去,记得别把人弄死了,留口气。” 东临:“是。” 顾岚衣挥手让她走,回了屋内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停在床前,轻轻在熟睡的人脸颊上落下一吻。 方才的阴沉和戾气消失殆尽,顾岚衣脸上带着笑,心情愉快。 “多睡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唔。” 温子昱翻了个身,用屁股对她。 顾岚衣好笑地摇了摇头,给人仔细盖好被子。 御书房内,柯亚力已经在等着了。 顾岚衣走进去,在椅子上坐下。 柯亚力:“参见陛下。” 顾岚衣开门见山道:“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官服都还用的是前朝传下来的形制,朕打算给所有官员换一批官服。” 柯亚力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又敛下神色,这个要求不奇怪。 很多开国皇帝都会忌讳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只不过顾岚衣自己就娶了个前朝皇子。 又一直没有提起官服改制,所以这事就一直压下了。 柯亚力低头道:“如今的形制确实很多年没变了,陛下想怎样改?” 顾岚衣却摇头:“朕不只要改形制,还要换布料。” 官员的官服历朝历代都采用的是宋锦,由富饶的徐州进贡,宋锦名贵精致,质地坚柔,因此从未有皇帝想过要换,顶多就是改形制。 柯亚力收神道:“陛下想换什么料子?” 顾岚衣显然已经想好了,点明道:“所有品级官员的官服统一换成蜀锦。” 柯亚力愕然:“蜀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唉,国运堪忧啊 顾岚衣嗯了一声。 柯亚力有些拿不住这位的意思,怎么突然想起来换蜀锦了? 她这样想,也就这样问出来了。 “陛下为何忽然想起换料子了?” 难道是这一批宋锦质地太差,把君后的皮肤刮伤了? 柯亚力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顾岚衣道:“朕觉得蜀锦穿着舒服,不可以吗?” 柯亚力汗颜,“陛下觉得好是她们蜀锦荣幸。” 顾岚衣把玩着手里的笔,道:“首辅拟旨,第一年让她们多备一些,以后每年的蜀锦都由荆州按量进贡。” 柯亚力顿了一下,“荆州地贫,大量进贡蜀锦的话恐余力不足。” 顾岚衣笑了一声,“朕就是要她们余力不足。” 柯亚力猛然睁大眼睛,这才明白这位为什么突然要换官服料子。 这是在假借官服名义削藩啊! 明面上看起来是陛下抬举荆州,将原本属于徐州的活丢给了荆州,抬了蜀锦一头,还踩了宋锦一脚。 实际上这活对富饶的徐州来说,是锦上添花没错。 可是对原本就因为地势原因而耕种困难的荆州来说,这可就是个烫手山芋,雪上加霜啊。 柯亚力并不知道荆州刺史暗中的小动作,只以为陛下这是在给君后出气。 这道圣旨一下,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顾岚衣在外的名声,除了独断专行,又多了一项荒淫无道的罪名。 温子昱听到后愣了好久,看向顾岚衣:“你又干什么了?” 顾岚衣脸色一黑,她哪里想得到这群人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怎么就传出了这么个罪名,她明明什么也没干。 温子昱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幸灾乐祸。 顾岚衣咬牙,“既然都这样了,那我要把罪名坐实!” 温子昱连忙拽被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要干嘛,臭流氓!哈哈哈,放开我。” 顾岚衣一把拉走他的被子,把人按住,挠他的腰侧,闹了一会儿。 她没有真把人怎么样,到底是顾及着他的身子。 荆州府,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不敢看正在发火的郭攀。 刚才京城那边的人来宣完旨,郭攀就开始大发雷霆了。 咚—— 郭攀狠狠把圣旨砸在桌子上,下人们吓了一跳。 “她顾岚衣什么意思!让我给她供蜀锦,好大的脸!” 郭攀面红耳赤,看得出来是火冒三丈了。 谋士们面面相觑,“大人,会不会是那位察觉到了咱们的动作?” 郭攀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 “应该不会,派出去的人都是亲信,巡按那边也都收买过了。” 谋士想了想,“会不会是豫州那边……” 郭攀眼神一暗,啐了一口,“这个蠢货!” 显然也是认定了是豫州刺史出卖了她。 “那大人……这蜀锦……” 郭攀烦躁地敲着桌子,“先让那边停一下,先把蜀锦弄出来,不能让顾岚衣抓到把柄给我们定罪名。” 谋士犹豫着开口:“大人,圣旨上说,以后都由咱们供……” 嘭—— 郭攀怒气冲天,将砚台砸的四分五裂。 “顾岚衣!欺人太甚!” 与此同时,豫州刺史看着自己被抬进来,打得没人样的女儿,双手一直颤。 想到前几日自己刚刚拒绝了郭攀拉拢一事,豫州刺史死死咬着牙,眼中火冒三丈。 “郭攀……欺人太甚!” 圣和宫内,顾岚衣乐呵呵地抱着温子昱,听着南石一板一眼地报告任务。 温子昱拨开她一直给自己喂蜜饯的手,“我吃饱了。” 顾岚衣遗憾地放下手,对南石说:“行,知道了,你下去。” 南石走后,她的双手自然地覆在温子昱的大腿上,给他按摩消肿。 温子昱看着自己因为水肿而变得又肥又大的双腿,抿着唇拉起被子盖住,不让她碰。 顾岚衣疑惑地抬头,柔声道:“怎么啦?我按疼了吗?” 温子昱摇摇头,“太丑了。” 顾岚衣敲了敲他的头,“不许胡说,我的小昱这么可爱,快给我家小昱道歉。” 温子昱瞪她,这个坏女人,居然还让他道歉。 虽然是给他自己道歉,温子昱的脸颊悄悄红了红。 顾岚衣一把按住他,“不道歉就是坏孩子,我要惩罚你。” 温子昱撇嘴,“怎么罚?” 顾岚衣坏笑一下,“罚你亲我一口。” 温子昱捏住被子,慢慢凑过去,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顾岚衣不满意,“不行,不合格,重新来。” 温子昱瞪眼,正要开口控诉,就被某个坏蛋抓住,一口擒住。 到了除夕这一天,顾岚衣一脸阴沉地让那群不长眼的大臣进宫参宴。 温子昱好笑道:“今天是除夕,你怎么这副脸色?” 顾岚衣没好气地靠在他身上,活像传闻中那个荒淫无道的帝王。 “我不管,今天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为什么还要这群人来打扰。” 温子昱叹了口气,“除夕设宫宴是礼法。” 顾岚衣深吸一口气,“朕迟早有一天要把这些劳什子礼法都废了,全都是糟粕!” 温子昱好笑地看着她孩子气的表现,伸手在帝王头上揉了揉。 “好了,快帮我换衣服,我不方便。” 威武的帝王闻言连忙站直了身体,给自家夫郎穿衣服。 除夕宴不比平常宴会,乃是国宴,因此格外隆重,光菜品就摆了一百二十道。 除了温子昱的面前摆着御膳房给他单独准备的以外,其他人都是按规制来。 温子昱看着自己眼前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更合自己口味的菜色,知道是顾岚衣专门给他吩咐的,心下一片柔软。 宴席上,顾岚衣亲自屈尊降贵给一众大臣表演了什么叫真正的宠夫无度。 君后想吃虾,她给亲自剥好喂嘴里。 君后想吃鱼,她给亲自挑好刺。 君后吃东西噎住了,她恨不得当场把太医叫来。 一众朝臣:“……” 说您荒淫无道还真是低估您了。 在她们面前居然丝毫不知收敛! 一些老臣一边叹气一边吃着嘴里的鲜嫩肉片,唉,国运堪忧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全天下第一好的妻主 原本宫宴进行的十分顺利,温子昱吃饱后坐着有些难受,顾岚衣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已经六十高龄的施太傅颤着手,抖啊抖,一脸愤慨道:“陛下,国宴岂能儿戏,如此纵容一介男子肆意妄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陛下!” 顾岚衣烦躁地啧了一声,抬起眼皮看过去,在看到她头发花白额头褶皱时,轻轻蹙眉。 “施太傅,朕念在您年事已高,今日不与你计较。君后身子不适,朕只是让他靠一下,一没当众淫乱二没轻佻不端,怎么在你们嘴里就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一样。朕就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容不下朕的君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朕的底线,是不是朕以为朕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顾岚衣扯了扯嘴角,冷冷扫过那些欺软怕硬的大臣。 她们此时无不低下头,不敢与顾岚衣对视。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外面败坏朕名声的是你们,在朕面前装孙子的还是你们。朕不同你们计较是给你们脸,你们既然不要,那还是朕多此一举了。” 温子昱见她越说越动气,连忙把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别动气,对身子不好。” 顾岚衣这才收回像是要把人凌迟一般是视线,咬下夫郎给她喂的爆汁鲜饺。 她想了想还是气,小声对着温子昱道:“我就说了不要这群碍眼的家伙,占用我们的时间的不说,还打扰心情。” 温子昱一阵好笑,摸了摸她微凉的头发,“好,是我错了,以后除夕宴只我们二人。” 顾岚衣这才满意,“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君后这样想和朕独处,朕当然要满足了。” 温子昱一阵无奈,纵着她给自己贴金。 下面那群被陛下训斥了的朝臣还低着头装鹌鹑了,完全不知道刚才还满身煞气的皇帝此时在心里偷乐,只因为口头上占了君后便宜。 可惜她高兴没多久,就被夫郎告知了一个噩耗。 温子昱:“不过明年恐怕不行,后年大概也不可以……我们女儿还小,不能留她一个人。” 顾岚衣立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刚才答应朕的,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你就变卦了?” 温子昱歉疚地捏了捏她的手,“那我们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 顾岚衣哼了一声,孩子什么的,果然很讨厌。 这还没出生呢,就整天折磨她家夫郎,出生后还要占她家夫郎的时间! 顾岚衣低着头吃饭,想到这里瞬间皱起了眉头。 她想的入神,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在殿下行礼的人。 温子昱却注意到了,他眉峰蹙起,看向站在殿中间,穿着薄纱衣着放肆的男子。 “豫州柳江尘拜见陛下。” 陛下没有抬头,温子昱也因为心里的不舒服,不想去提醒她。 因此一时间那自称柳江尘的男子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尬在了殿中。 顾岚衣忽然动了,她凑过来,一脸严肃地对温子昱问:“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她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温子昱的肚子。 温子昱:“……” 这个人刚才一脸怨念苦大仇深地盯着碗,原来是在想这个? 所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顾岚衣见他居然不说话,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还犹豫,我在你心里连她都比不上吗?” 忽然,大殿里鸦雀无声。 顾岚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忘了小声。 咳了一声,疯狂示意温子昱帮她解释一下她没有被戴绿帽。 可恶,那群朝臣为什么用怜悯的眼神看朕! 温子昱笑了一声,开口道:“陛下方才在同皇嗣争风吃醋,大人们不要多想。” 顾岚衣觉得这件事实在有损她的威严,又咳了两声,想赶紧找个话题岔开。 忽然见地上跪着的男子,连忙随口道:“咳,那个,地上跪着的是何人啊?” 她只顾着把话题引开,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夫郎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柳江尘见陛下终于想起自己,心中一喜,开口回道: “回陛下,小侍豫州柳江尘,特来代表刺史大人为陛下献——” “不对,你还是没有说到底谁重要!” 顾岚衣忽然扭头,一脸受伤地看向温子昱,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柳江尘忽然就卡壳了。 温子昱正吃醋呢,想故意气她说孩子重要,可目光落在她满是委屈的脸上,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心软道:“你重要。” 顾岚衣立马高兴起来。 温子昱狐疑地看向她身后,宫侍们手里捧着好几个空酒壶。 心下了然,她这是有些醉了。 难怪这个样子。 顾岚衣得了夫郎的答案就把台下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捧着酒杯还要喝,被温子昱一把夺走。 “你醉了,再喝就该头疼了。” 也怪他刚才只顾着吃味,居然没有留意她喝了这么多酒。 宫里的酒不比民间的米酒,都是陈酿,易醉人,可不就让某个嗜酒的人一下酒意上头了。 顾岚衣虽然醉了,但还是下意识听夫郎的话,被夺走了酒杯也不闹,眼巴巴地看着夫郎。 温子昱站起来,顾岚衣也就连忙跟着站起来,明明自己醉得都站不稳,还来扶他。 温子昱对着众朝臣道:“陛下醉了,本宫带她回去。大人们尽兴即可。” 他转身要走,旁边一个大臣为难道:“君后,这豫州刺史送来的人怎么安置?” 温子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的女人,随口道:“送去内务府,最近刚好缺人。” 大臣犹豫了,“君后,这……不合规矩?” 豫州刺史送人来想都不用想是给陛下后宫添人的。 这如今趁着陛下醉酒,把人送到内务府去糟践,万一陛下醒来不好交代可怎么办? 温子昱:“那你就自己带回去。” 他转身就走,完全不怕这些人后头又给自己安个善妒的名声。 大臣连忙老老实实把人送去内务府,就算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收下豫州给陛下送的人啊! 顾岚衣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子昱身后回了圣和宫。 温子昱吩咐阿竹道:“去打点热水来,陛下醉了。” 阿竹:“是,殿下需要搭把手吗?” 温子昱摇头,“不用。” 这御酒的后劲着实大,只从宴席走到圣和宫的一会儿,顾岚衣的脸上已经红透了,眼神也钝了起来。 温子昱叹了口气,“让你喝,现在怕是醉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 顾岚衣忽然上前一步,把温子昱吓了一跳。 “小昱不开心吗?” 她歪头发问。 温子昱扶着腰坐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 顾岚衣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一亲,痛痛飞走。” 温子昱忽然笑起来,心里却是越发柔软。 这人怎么还自己偷偷改词呢。 阿竹很快把水打来,平日里都是陛下亲自给君后擦脸的。 如今陛下醉了,他正准备拧毛巾,忽然见刚才还坐在床边的陛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阿竹吓了一跳,“陛下?” 他看向温子昱,但显然温子昱也一脸茫然。 顾岚衣慢吞吞地打湿毛巾,看得温子昱心惊胆战,生怕她打翻水盆弄伤自己。 没想到顾岚衣虽然头脑不清楚,但是手下动作却十分稳。 拧好后,她拿着毛巾回到温子昱身边,同往常一样帮他温柔细致地擦脸。 温子昱险些要以为她酒醒了,可仔细一看她眼中却依然混沌。 温子昱不方便弯腰洗脸,顾岚衣又不愿意让其他人碰他,所以帮他擦脸这件事已经由顾岚衣包揽许久了。 他仰着脸,看着自己全天下第一好的妻主,满心都是欢喜和庆幸。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顾岚衣指腹为女 顾岚衣帮他擦完脸,又自己去洗了脸。 阿竹将水盆端出去,顾岚衣才重新坐回温子昱身旁歪头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温子昱忽然想到她今天在宴席上问自己的问题,于是凑过去小声道: “妻主?” “嗯。” “妻主。” “嗯?” 顾岚衣直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叫自己。 温子昱伸手搭在她肩膀,拥上去。 她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酒味,但是不难闻,反而让温子昱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你最重要。” 顾岚衣眼睛渐渐亮了,“小昱?” 温子昱:“嗯。” 他又重复了一遍,“妻主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觉得有些羞涩,踢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室内有地暖,但被子里却还是有些凉。 他打了个哆嗦,看着还坐在床边的顾岚衣,撒娇道:“妻主~我冷。” 顾岚衣便也脱了鞋袜,褪去中衣上床搂住他。 暖意渐渐包裹了温子昱全身,冷的蜷缩在一起的脚趾也伸展了开,和顾岚衣搭在一起。 次日清晨,顾岚衣睁开眼时,尚有些许头晕,但好在不碍事。 昨晚醉酒后的记忆渐渐浮现,她看了一眼身旁酣睡的夫郎,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唔?” 顾岚衣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你继续睡。” 温子昱便又睡了过去。 顾岚衣穿好衣服,出了圣和宫。 新年期间都不用上朝,顾岚衣难得清闲,指挥着人在隔壁的凤鸾宫偏殿里搬东西。 温子昱醒来时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这人一个早上都在隔壁宫殿捣鼓。 虽说凤鸾宫是历代君后的寝宫,但是他又不住那儿。 正想着,顾岚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醒了?” 温子昱:“嗯,你去凤鸾宫做什么?” 顾岚衣笑了笑,“想看吗?跟我来。” 温子昱还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跟着她去了凤鸾宫的偏殿。 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猛兽的嚎叫声。 温子昱拉了拉顾岚衣的手,有些迟疑。 “你在里面养了什么?” 顾岚衣笑,“进去看看?放心,不会有事的。” 温子昱虽然觉得里面的猛兽嚎叫声有些可怕,却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他被顾岚衣牵着进了门,只见院子里有一座巨大的笼子,用钢铁铸牢,侧殿院墙也加高了许多,就连大门也用了铁栏杆固牢。 温子昱好奇地往笼子里看过去,只见里面窝着一只皮毛锃亮,斑纹华丽,四肢健壮的老虎! 那老虎察觉到有人靠近,猛然转身,巨大的鼻子嗅了嗅,然后走过来,在靠近两人的笼子里窝下。 温子昱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只眼熟的老虎,“这……这是山里那只?” 顾岚衣笑着点头。 温子昱冲老虎摇了摇手,老虎吼了一声,却没有多少怒意,仿佛只是在打招呼。 温子昱惊了,“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它和你有缘。” 顾岚衣并没有兴师动众去那么远的山林里找一只老虎,毕竟除非她自己去认,否则很难确定找到的就是当初那只。 遇到这只老虎是一个巧合,前几日各州来进贡,碰巧北凉送来的正好是这只毛色上乘的老虎。 老虎号称森林之王,用来作为贡品显然是摆明了北凉的态度。 顾岚衣在看到老虎的时候心里一阵惊喜,讶异于它和小昱的缘分。 北凉那么多老虎,偏偏进贡来的就是这只,就连她也要感叹一句神奇。 “不过它被北凉抓到估计是吃了不少苦,送来的时候爪子上还有伤,我怕它受伤后容易暴躁,让人养了几日才送来。” 不过看这样子,它可能是认出小昱了。 毕竟刚才这只老虎可没有这么温顺,反而一直冲她吼。 顾岚衣微微汗颜,不会是以为她把小昱藏起来了? 温子昱有些想靠近,却被顾岚衣拦住。 “别靠近,先观察一段时间。” 温子昱很乖的点头,就只远远隔着笼子看。 动物的嗅觉真的很神奇,他明明从一只小猫咪变成了人类,可老虎却还是只嗅了几下,就认出了他。 那只将他当作幼崽的老虎此时温顺地趴在地上,身后的尾巴晃来晃去,像是极力在给她们展示自己的无害。 顾岚衣笑了一声,指着老虎道:“怎么感觉它像我老丈人一样。” 温子昱瞪她一眼,“你又乱说话。” 顾岚衣挑眉,“不像吗?你是没看见刚才它对我多凶,一直吼我。” 温子昱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没受伤?” 顾岚衣摇头。 “没有,真没有,你看。” 她抬手转了个圈。 温子昱松了口气,“老虎太危险了,你下次不许自己来了。” 顾岚衣颔首,“你也不许自己来。” 温子昱笑道:“好。” 老虎的午餐是一整头处理好的野猪,被人用推车推进来,然后扔进笼子里。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饿了一天的老虎居然没有立即开动,反而站在原地,看向温子昱的方向。 温子昱:“它为什么看着我?” 顾岚衣想了想,“你出去试试。” 果然,等温子昱走出了院门,老虎才张开锋利的牙齿一口咬开了野猪厚厚的皮。 顾岚衣再次感叹这只老虎的灵性。 “它不想让你害怕它。” 温子昱摸着肚子,“我觉得它肯定不会伤害我的,明天我想靠近点,可以吗?” 顾岚衣答应了。 等到次日温子昱稍稍靠近了笼子一下,老虎果然还是温顺地趴着,甚至在地上打了个滚,看起来很想让温子昱伸手摸一下它。 顾岚衣沉默,她甚至要怀疑这只老虎真的是温子昱的生父了。 怎么会有老虎比猫咪还会撒娇呢? 经过了几日的循序渐进,温子昱已经可以站在笼子外,轻轻伸手摸两下老虎的毛了。 事实上老虎的毛并没有很软,反而硬硬的,有些膈手。 但温子昱很开心,他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这只老虎。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第一次看见脑袋比自己还大的猛兽时,吓得全身都僵硬,以为自己就要和顾岚衣一起葬身虎口了。 却没想到这只老虎不但没有吃掉她们,反而带着当时还是猫咪的温子昱出去捕猎,捉鱼。 说起来非常讽刺,他没有在自己的生父身上感受到的父爱,居然在一只老虎身上感受到了。 顾岚衣抱着给他擦眼泪。 休沐的这几日顾岚衣一直陪着小昱在圣和宫里,两个人难得有这种从早到晚腻在一起的机会。 温子昱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两人也该给孩子提前想名字了。 于是圣和宫的下人就有幸见到了陛下和君后一人抱一个辞典,时不时还凑在一起讨论的景象。 恍惚间还以为这两人是学堂里埋头苦读的学子呢。 最后两个没文化的“文盲”还是觉得去找有文化的帮忙。 柯亚力和闫怀清也没想到她们大年初三丢下夫郎被紧急召进宫来,居然是为了给小皇女取名! 柯亚力狐疑地开口:“您确定是皇女吗?” 顾岚衣点头,“嗯。” 柯亚力也不好再劝,既然这位说是皇女那就是。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有她顾岚衣指腹为女。 妙哉,妙哉。 顾岚衣当然不能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摆了摆手,“你别管朕是不是确定,你来帮朕的女儿想个名字。” 最终柯亚力和闫怀清两人一商量,给顾岚衣递了一个字——“珞”。 珞,小石也。 有坚韧坚强之意。 珞也为美玉、珠玉。 顾岚衣越看越喜欢,当即拍板决定。 “朕的女儿就叫顾珞了!” 但还没等她高兴的太早,就见已经完成使命的两位历届状元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脸唏嘘道: “陛下,您是不是该读书了?” 顾岚衣:“……”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洋洋洒洒的小雪景 今年的雪仿佛赖床似的,一直到上元节前夕才纷纷扬扬地洒下。 顾岚衣磨磨蹭蹭地从温柔乡中抽身,一掀门就落入了银装素裹的纯白世界。 她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对阿竹吩咐道:“把雪扫一下,等会儿君后醒来别让他出门,朕下朝后就回来。” 阿竹手里端着热水,矮身回道:“是,陛下。” 春节休朝几日,积压的奏章公务着实有些多,朝堂上没什么大事,顾岚衣一上午都在御书房里奋笔疾书。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些人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交上来。” 顾岚衣烦躁地批下一个阅字,翻开下一本,更加无语了。 她拎起御史中丞的奏章,摊开一看。 上书六个大字: 陛下,龙体安否? 顾岚衣扯了扯嘴角。 本来她身体挺好的,看见这个没话找话的奏折就算没病也给她气出病来了。 真想坐实昏君的名号,眼不见心不烦。 顾岚衣把手里的笔放下。 问景寿道:“几时了?” “回陛下,离午时还差一刻。” 顾岚衣勾起唇角,“行了,摆驾圣和宫。今天有雪,路上慢,得提前走。” 景寿连忙弯下腰掩去眼里的笑意。 顾岚衣已经迫不及待要回自己的温柔乡了。 这明君谁爱当谁当,她要先吸会儿夫郎补充一下能量了。 忽然,就在她穿过走廊要进殿内时,左侧屋檐不远处忽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呵斥声响起。 “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干净。” 圣和宫什么时候有这么冒失的宫侍了? 吓到小昱怎么办。 顾岚衣皱着眉看过去,正好瞧见那边站着的宫侍一脚踹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长的一副狐媚样,我从前怎么没在御膳房见过你?” 景寿察觉到陛下心中不悦,上前呵斥道:“何人在此大声喧哗,惊扰了陛下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宫侍连忙跪下,徒留被踢了几脚的那人凄惨的躺在地上。 顾岚衣皱眉。 那人咬着一口白牙,脸色苍白,在这冰雪天居然还穿着薄薄的一层素色衣衫。 他抬起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眼神中带着希冀,抬头望向顾岚衣。 顾岚衣却是看着他身旁摔碎后汤汁洒了一地,将白雪染化的陶盅,那是昨日小昱说过想喝的松露蛋黄鸭肉清汤。 她早上离开前才特意吩咐御膳房给做的。 想到这儿,顾岚衣嫌恶道:“笨手笨脚的,丢出去宫去。” 然后看向站着的那个宫侍,“你,去叫御膳房再盛一盅来。” 那宫侍连忙应下,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 “是,陛下。” 顾岚衣不再理会,转身要走,忽然地上的宫侍又出声挽留道。 “陛下!臣侍入宫乃是想近身伺候您的,惊扰陛下实在非臣侍所愿,还望陛下恕罪。” 顾岚衣闻言蹙眉转身,“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下人,没人教你下人该怎么自称吗?” 景寿忽然认出来地上趴着的正是除夕宴那日豫州送来的美人,连忙凑过来,几句话向顾岚衣解释了这人的来历。 顾岚衣脸色一沉,“这人为什么还在宫里?” 景寿:“是君后吩咐送去内务府的。” “内务府的下人为什么去御膳房做事了?把刘同给我叫来!” 景寿应下,刚一转身,忽然见地上的柳江尘一跃而起,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短刀就冲顾岚衣刺过来。 顾岚衣侧身躲过,劈手夺了短刀随即毫不犹豫地从那男子的背后刺了进去,一脚踹开。 男子挣扎了两下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顾岚衣一脸戾气地站在原地。 刘同过来的时候看见背上扎了一柄刀,倒在雪地里的人后脸都白了。 顾岚衣抬了抬下巴,“给朕一个解释。” 刘同扑通一下跪在雪上,“陛陛陛下,微臣完全不知情啊。” 顾岚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你还有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刘同面如死灰,终于磕磕绊绊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原来自这人被送进了内务府后,就各种变着法地缠着刘同。 刘同一个打光棍的老女人,哪里见过这等姿色的男子,于是一来二去就心软了。 柳江尘说内务府活太重了,想去御膳房。 刘同就答应了,帮他操作了一番把人送去了御膳房。 结果谁知今天早上柳江尘才进了御膳房,中午就出事了。 刘同这内务府管事自然是当不下去了,被打了二十大板狼狈地出了宫。 顾岚衣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中意味不明。 对着下人道:“处理干净。” 随后转身离开。 景寿忙跟着她离开。 “陛下,这豫州刺史……” 顾岚衣嗤了一声,“她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方才那男子的动作明显不像是专业的刺客,力道之弱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不像是来杀她的,倒像是来送死的。 “去查查这个人的来历。” 景寿:“是……” 顾岚衣:“不是跟你说。” 景寿连忙闭嘴。 又拐了一个弯儿,终于进了殿内。 顾岚衣在外间脱下大氅让景寿拿走,怕上面沾了血气熏到小昱。 温子昱坐在桌前,已经在等她了。 “怎么晚了,是事太多了吗?” 顾岚衣按住他起身的动作,“嗯,坐好,不用你起来迎我。” 温子昱无奈,“我是要去拿茶壶。” “哦。”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那也不用。” 她伸手从一旁的桌上取过来,给温子昱倒茶。 忽然,她听到温子昱吸气的声音。 “你身上怎么有血味?你干嘛了?” 顾岚衣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你鼻子灵,没什么,处理了一个没眼色的奴才。” 温子昱果然信了,没再追问。 饭后顾岚衣不急着去御书房,便陪温子昱在屋里到处走走。 太医叮嘱过月份大了后不能嫌累就不活动,多走走对分娩有好处。 在顾岚衣意料之中,某人才走了两步就不行了,靠在她身上耍赖。 “我真的好累啊,你看我都出汗了。” 顾岚衣对着他干干爽爽的额头一时无言。 叹气道,“那就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方才还喊着自己不行了的温子昱立马站直了身体,几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顾岚衣莞尔,“我看你挺有劲的,要不再走两步?” 温子昱瞪她。 “也不是不能走,但是我想出去走。” 顾岚衣斩钉截铁道:“不行。” 温子昱可怜巴巴道:“为什么?” “外面冷,而且地上都是雪,扫过后也很滑,摔倒了怎么办?” 温子昱颓废地趴在桌上,“可是我想看看雪。” 顾岚衣想了想,“等着。” 她转身出去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阿竹就抱了一个装满雪的竹篮走进来。 顾岚衣从窗外的树枝上折了一支枯枝。 又取了一捧雪拍实,堆在桌子上。 然后将枯枝插在雪上,刚好可以竖起来。 “看着啊。” 温子昱摸不着头脑地看着。 顾岚衣又从竹篮里捧出一把雪,这次动作很轻,让雪松松垮垮地堆在自己手掌上。 随后在刚才的雪堆上慢慢倾斜,雪花就顺着她的手掌滑落。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少许落在她插进去的枯枝上,一时间居然真的好似那屋外被雪压了满头的树木。 温子昱眨眨眼睛,看着她手掌下这一方小雪地。 这是他一个人的雪景。 温子昱轻轻笑了起来,“真好看。” 顾岚衣拍干净手上的雪,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手套给他戴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世间万般皆是缘 顾岚衣一边帮他整理袖子一边道:“你戴上手套玩,别着凉了。” 温子昱抬头看她认真的样子,忽然伸手将一抹白雪点在了她的鼻尖。 顾岚衣只觉得自己鼻尖一凉,随后就见小坏蛋笑得一脸得意。 “好啊,偷袭我是?” 她甚至都不用特意去抓雪,直接将两手贴在他的脸上,便让温子昱打了个哆嗦。 “好凉啊,快拿开。” 顾岚衣直笑,“我走了,你乖乖在屋子里待着,外面很滑。” 其实怕温子昱摔倒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确定下人有没有将屋外的血迹清理干净。 还是先让小昱在屋子里比较好。 出了门,顾岚衣脸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去刑部。” 因为刚才的事情,她忽然想到被失忆时的自己认为是刺客的马瑶。 她没有耐心再观察这个蠢货还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这么久了,刑部大概没少招待他。 希望他自己识趣点招了,也省的她费力。 【系统,你真的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异常吗?】 0071诚实地摇头。 【在这个人身上没有发现系统之间的磁场干扰。】 顾岚衣蹙眉,问道: 【你能肯定系统之间一定存在这个磁场干扰吗?】 0071号肯定道:【当然。】 顾岚衣不再说话了,马瑶身上到底有没有系统,去问问就知道了。 刑部尚书见陛下御临,连忙将刑部大牢敞开,请她进去。 “陛下,里面气味难闻,您要审谁,要不我叫人给您带出来?” 顾岚衣摇头,“朕自己进去,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大牢内一片漆黑,全靠墙上燃着的火把照亮。 由于通风的窗户比较少,血腥味混着火把燃烧的烟熏缭绕,何止是一般的难闻。 就连顾岚衣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终于,她在最里面的牢笼里看见了明显被动过刑的马瑶。 只是比起顾岚衣一路上看到的其他死刑犯,马瑶身上的伤明显少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刑部放了水。 顾岚衣的眼神落在马瑶的脸上,忽然一凝。 随后勾起了唇角。 方才路上她还在犹豫的问题此时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问。 所有受刑的犯人被架上刑架时都要锁住四肢,而行刑过程异常煎熬,几乎没有人能忍着不挣扎。 就像她刚才一路上看到的那些人一样,或多或少手腕上都有磨伤的痕迹。 而偏偏马瑶的手上还是光洁一片,她可不认为这是马瑶能忍。 顾岚衣开口:“你是哪个世界穿来的?” 躺在地上重伤昏迷的人忽然肉眼可见地一僵,顾岚衣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总不会是华夏?” 马瑶继续僵着没动。 顾岚衣忽然笑了一声,“你身上没有伤?你若是非要装下去,朕就只好让你身上的伤口变成真的了。” 马瑶立马翻身,警惕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他大脑里的系统不断警报,吵得他脑壳仿佛要炸裂一般。 他睁大了眼睛,为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而震惊。 艰难开口道:“你也是穿越的?” 顾岚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回去:“你身上有系统?” “嘶——” 话音刚落,马瑶忽然抱头尖叫,他的脸上分外扭曲,一股微弱地光从他身上剥离开。 顾岚衣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系统能量剥离的场景。 只见一个薄片似得几乎透明的光团飞了出来,但它的光格外虚弱,甚至不比牢里的光线亮多少。 正在顾岚衣想怎么抓住它,不让它跑了的时候,那光团忽然冲着她撞上来。 顾岚衣脚下骤然发力,连连后退,可光团的速度远比她快得多。 眨眼间,光团就没入了她的眉心。 这不会又一个系统选了她当宿主? 正当顾岚衣担心两个系统在自己身上的话会不会互相斗殴的时候,她忽然听到0071号在她脑子里打了个嗝。 顾岚衣:“……” 0071号一脸懵,【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突然这么撑?】 顾岚衣挑眉,【这要问你?】 地上的马瑶已经昏了过去,顾岚衣过去确认他是真的昏了以后,才让0071赶快检查一下另一个系统去哪儿了。 【奇怪,宿主的灵海里并没有其他系统的痕迹,嗝。】 顾岚衣:…… 【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你自己?】 系统这两次饱嗝,很难不让她怀疑刚才消失的系统是去了0071的肚子里。 果然,0071检查了没多久,忽然冒出一阵惊呼。 顾岚衣心里一沉,【怎么了?】 0071号不可置信道:【宿主,我这里突然多出了一些你的记忆,不对,不是你的记忆,是和你有关的记忆。】 顾岚衣皱眉,【什么意思?】 什么叫多了和她有关的记忆,刚才那个系统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0071马上调出了那一部分多出来的记忆,放映在了顾岚衣眼前。 顾岚衣面前出现一层薄薄的光圈,随后里面渐渐出现了一名气质温柔,容颜素雅的男子。 忽然,男子的视线对上顾岚衣的双眼,顾岚衣心里一惊,却见男子的瞳孔中只有一团光。 他看不到自己,顾岚衣心想。 忽然,屏幕中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 男子明显慌了,他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将婴儿抱在怀里后笨拙地晃着。 ‘衣儿乖,衣儿不哭啊。爹爹已经把坏坏取出来了,不疼了不疼了。’ 顾岚衣蓦地心里一动,愣愣地看着那个发丝散在身后的素面男子。 男子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怀中的婴儿才安静下来。 这时,画面的忽然靠近一些,男子仿佛发现了这个偷窥的东西,抱着孩子走远了一些。 顾岚衣心里涌现出几分失落。 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施主,世间万般皆是缘,令女与此物终会相融。’ 顾岚衣再一次同男子的视线对上,心脏一紧,她甚至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哪怕那男子的瞳孔中只倒映着白光团,微微出神。 ‘大师,您先前曾帮过我们一次,如今在这里遇见,何尝不是一种缘。’ 男子忽然移开视线,看向另一个方向。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知道吗,我这几日一闭上眼就害怕那些人把她从我身边抢走。这东西对其他人来说是宝物,可我只恨不得它离我们越远越好。’ 屏幕忽然晃了晃,趁着男子不备悄悄往襁褓里的婴儿贴过去。 忽然视线中一阵颠倒,光团仿佛是被一巴掌扇开了。 等到画面中稍微稳定一点的时候,和男子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一些,房间内站着的另一个人也终于出现在了画面上。 顾岚衣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握紧,又松开。 她有些惊讶,因为另一人赫然是她见过几面的梵音大师! ‘罢了罢了,此物本就在世间缘法之外,贫僧也只能尽绵薄之力。此印一封,待一切归位,缘法自会重新续上。’ 男子微微俯身,‘大师恩情没齿难忘。’ 梵音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嘴里念叨了几句,画面便突然中断。 眼前已经没了那抱着婴孩的男子身影,可顾岚衣却仍然久久未能回神。 思绪一片纷乱,扰的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嘴角蓦然尝到一丝咸味,她眼前开始模糊,不知何时抬起了手,无力地抓着虚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慢慢充斥了她的心脏,哀伤与庆幸交杂,仿佛溺水般让她难以呼吸。 那个温柔而笨拙的男子……是她的父亲?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还没见过上等人 顾岚衣心里一片纷乱,她强行让自己安静下来。 所以刚才那个系统实际上是0071的一部分。 难怪它察觉不到。 顾岚衣失神地站了一会儿,直到0071提醒她。 【这个人的灵识被破坏了,醒来后可能会失去记忆。】 顾岚衣嗯了一声,忽然想到这人的各种奇怪操作,随口问了句。 【他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谁知0071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诶宿主,今天的阳光不错。】 顾岚衣站在幽暗的牢房里抽了抽嘴角。 【嗯,是挺不错。所以他的任务是什么?】 【咳……是那个,那个攻略任务。】 顾岚衣挑眉,【攻略谁?】 0071默默低下了头。 【攻略女配,带她走上人生巅峰。】 这下不用系统解释,顾岚衣都能猜到这个女配多半是说自己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疑惑。 【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被攻略,我以为他的任务是解决我呢。】 0071:…… 【差不多,差不多嘛。】 顾岚衣出了地牢,眼前骤然一亮,新鲜的空气灌入胸腔,驱走了她鼻尖萦绕的难闻气息。 顾岚衣吩咐刑部等人醒后给他找个去处。 既然马瑶已经失忆,还没了系统,她也就不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回到宫里,顾岚衣驱退了其他人,将东临唤了出来。 东临半跪在她面前,低头道:“主子。” 顾岚衣嗯了一声,“白绛现在在哪儿?” “回主子,在云梦泽。” 顾岚衣有些意外,她怎么还在云梦泽? “她呆在那里做什么?” 东临:“属下不知。” 顾岚衣有心想打听一下白绛找人的进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她吩咐道:“你找人去看看她身边有没有跟着一名男子。” 半晌又改口。 “算了,你等等。” 她兑换了一张画布,上面正是方才她看到的画面中的男子的苍老版,是系统自动预测的。 对着东临道:“你派人找一下这个人,名字叫阿满。记得私下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她没有说范围,意味着这个找人的任务十分艰巨,几乎是全国范围内大海捞针了。 东临从不质疑主子的命令,肯定道:“是。” 二月初二,春雪消融,皇城内再一次迎来了盛事。 殿试设在保和殿,黎明时分尚未天亮,考生们便要入殿就座。 虽说考试时间太早,但大多数考生是没有闲情雅致犯困的,无一不是极度紧张。 殿试——科考中的最后一关。 考生不困,但顾岚衣她困啊。 顾岚衣打着哈欠道:“朕觉得殿试的时间设置十分不合理。” 温子昱无奈摇头:“这是第一年,妻主还是亲自去监考的好。等下次,就可以让其他人去了。” 顾岚衣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你快继续睡。帮我那份也睡了,不睡够时间不准起床。” 温子昱笑,“就你有这么多鬼灵精怪的想法,快去,别让考生们看了笑话。” 考试时顾岚衣特意看了贾仁一眼,心里奇怪她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好。 其他人无不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唯独她面带笑意,就连下笔的动作也透露出点喜悦来。 奇了怪了,就算她心态好,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贾仁心里确实高兴,却与殿试无关,完全是因为她今早出门时,收到了家里寄来的文书。 是阿宝寄来的,信上说他准备动身去京城,希望能赶上她的考试。 可惜前几日下雪,路上耽搁下。 这封信迟了几日才到。 贾仁心里算了算时间,阿宝应该也快到了。 虽然赶不上殿试,但她一想到不日就能看到阿宝,心里就止不住地高兴。 晟朝第一年殿试,时间十分紧凑。 考生们中午交卷,在宫里待上几个时辰,下午未时就会在宫里宣布结果。 这些考生们不论是穷苦人家出身还是富商官宦人家,无不是第一次有机会尝到宫中的膳食。 顾岚衣在御书房里接过柯亚力递来的卷子。 柯亚力:“这是礼部和内阁一同商定出的前三甲,请陛下过目。” 顾岚衣接过考卷,在看到最上方的试卷署名后挑了挑眉,随即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嗯,没问题,拟旨。” 与此同时,皇城大街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无不紧张地等着宫门打开。 殿试结束后,会由前三甲率先骑马出宫,绕着皇城打马游街一圈。 在这之后才会张贴皇榜,公布其他的进士名单。 一名头上戴着灰布兜,脸颊灰扑扑的男子挤进了人群,手里攥着一个麻布袋,一边小声道歉一边往前面钻。 注意到他的人无不一脸嫌弃地躲开。 “什么人嘛,来看巡游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脏死了。” 阿宝听到后缩了缩身子。 他原本也想先找一家客栈洗一洗再来找妻主的。 但是他路上遇到积雪,封了路,耽搁了几天才到,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阿宝担心自己去换衣服的话会错过妻主出宫,只能抱着包裹就过来了。 酒仙楼上,温子昱坐在观景位置最好的隔间里,顺着窗户往下看。 “怎么还不出来?这么慢吗?” 阿竹担心道:“殿下,咱们背着陛下出宫看巡游,陛下会不会生气啊?” 温子昱摇摇头,“没事,我让景寿给妻主留了话,等她忙完后会来找咱们的。” 他难得有机会看一下传说中状元游街的盛况,怎么能忍住不来,而是老老实实呆在枯燥无味的皇宫里呢? 忽然他注意到楼下渐渐响起了一点嘈杂的声音。 “谁让你站这么靠前的?一会儿惊扰了新科状元你担待的起吗?去去去,后面去。” 被斥责的男子面露乞求。 “这位公子,我是来等我家妻主的,站在后面我怕她找不到我。” 那位穿着华丽的公子闻言面露鄙夷。 “那你来错地方了,只有进士才有资格从正门出的。你该去侧门等你的那位妻主。” 那公子嗤笑了一声,给他指了指侧门的方向。 阿宝不懂什么是进士,以为是官大人们才有资格,信了他的话,还给他道谢,当真准备去侧门等。 旁边的其他公子都笑了。 “你看他真准备去了。不过也难怪,看他这副穷酸样,他家妻主也多半是个落榜的命。” 阿宝忽然顿住了,原本温顺的眉眼染上了一抹恼意。 他知道落榜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落榜对他妻主意味着什么。 阿宝捏着手,道:“我什么样子,跟我家妻主会不会落榜没有关系。你,你得道歉。” 周围的男子们笑得更大声了,纷纷伸手推搡着他。 “呦,这乡下来的乡巴佬还让咱们道歉呢,真是稀奇。” 阿宝被推得头晕,周围没人帮他,他一下便摔在了地上。 忽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过来扶起阿宝。 还有两个女子径直上去按住刚才嘲讽的最大声的男子。 “我家公子说了,他在这京城里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上等人,让我们把你带去给他见见。” 那男子显然慌了神,他也只是个小商户家的公子,这群人强硬的姿态一下就把他吓傻了。 “不,我不是……” 阿竹了然,“哦~原来不是上等人啊,那你在这儿叫唤什么?给人家道歉!” 第一百九十章 当朝君后居然做出这种事! 男子被压着,不敢再逞口舌之快,快速说道:“我错了。” 阿竹哼了一声,“要我教你应该怎么道歉吗?” 男子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 阿竹摆手,那两名女子才放开他。 男子连忙捂着手臂跑远了,原本跟他一起的男子们也早都散开,佯装不认识了。 阿宝怯怯地站起来,“谢谢公子。” 阿竹连忙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不用谢我。我们家殿……公子在楼上,你要上去吗?” 阿宝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裹,他是该上去道谢的。 于是点头,跟着阿竹一起上了酒楼的二楼。 “公子,我把人带上来了。” 阿竹一把推开门,正好看见坐在里面的温子昱手里拿着一个大猪蹄。 他立马喊了一声,“殿下!你又不听话,太医说你现在不能吃这些!” 温子昱偷吃猪蹄被抓了个正着,只能含泪看着自己的猪蹄被阿竹无情端走,渐行渐远。 同时在心里暗暗责怪这家酒楼上菜速度太慢了,他都没来得及吃,阿竹就回来了。 阿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温子昱慢吞吞擦干净手,这才转过头来看阿宝。 “你怎么站在那儿?那里看不见的,你过来坐,这里视野好。” “啊,好。” 阿宝连忙直愣愣站在这位大着肚子的公子面前,却不敢靠太近。 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这位好心的公子。 温子昱挥手叫来阿竹,吩咐了几句。 阿竹再三强调,“我去了,你不许偷吃。” 温子昱摆手,“放心,你快点去,一会儿来不及了。” 阿竹离开后,温子昱转头问阿宝。 “你叫什么名字?” 阿宝笑了一下,“我没有名字,但是妻主唤我阿宝。” 温子昱有些惊讶,他从未接触过寻常人家的男子。 竟然不知道有些男子居然会连名字也没有。 但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你妻主在宫里参加考试吗?” 阿宝点了点头,原本怯懦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对,但是妻主不知道我来了,我怕她看不到我。” 温子昱连忙拍着窗沿,“那刚好啊。你就站在这里,这儿正对着皇城大街,你家妻主一抬头就能看到,可比在下面挤好多了。” 他心里暗自骄傲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就让人把这间包厢定下了。 阿宝扶着窗沿往外看了看,当着是这样。 不由得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感激地看着他。 “谢谢公子,真的很谢谢您。” 温子昱摇头道不用谢,随后一脸正直地走向旁边的架子,伸出手。 阿宝犹豫了一下,“公子,‘刚才的公子说您不能吃这个……”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看他,“你刚才还说谢我,现在就恩将仇报?” 阿宝脸上红了红,小声道:“公子……” 温子昱连忙收回手。 “别,我不吃了,你别撒娇啊!” 他最害怕男子给他撒娇了,从前杨思羊就是靠这一招缠着他的! 阿宝脸颊更红了,“我没……”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然打开,阿竹一进来就看到他家殿下居然站在架子前面。 “殿下!你又偷吃?” 温子昱气急,“我没有!” 但是阿竹显然已经不信任他了,叫来小二把盘子端走。 温子昱:…… 阿竹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 阿宝被他逗笑了,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包裹。 阿宝一愣。 温子昱拿起包裹塞他怀里,“看着干嘛,给你的,快去屏风后面换好衣服。你也不想等会儿你家妻主出来看到你邋遢的样子?” 阿宝手忙脚乱的接住,怀里的一片衣角露出来蹭在他手腕上,触感十分细腻。 他哪里见过这么好的料子,连忙就要换回去。 “不,不,这太贵重了。” 温子昱按住他的手,让阿竹把他往屏风后面推。 “你就当我钱多,快点,城门马上就要开了。” 阿宝被他催促着,只好红着眼睛换好了新衣服。 这么好的料子,他连见都没见过,穿在自己身上总觉得很别扭。 把他卖了都还不起这身衣服。 温子昱见他出来了,眼睛顿然一亮。 “好好看!” “阿竹,快要盆水来,给阿宝擦了一擦。诶,算了,来不及了。” 温子昱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沾了沾桌上的茶水,拉住阿宝给他擦脸。 “没事的,别躲,这茶水不蜇眼。” 阿宝一顿,“您怎么知道?” 温子昱摸了摸鼻子,笑了一声,没说话。 旁边的阿竹捂脸。 在研究每个品种的茶水蜇不蜇眼这件事上,他家殿下可是元老级别的。 “好了,大功告成!” 温子昱一脸欣慰地看着焕然一新的阿宝。 他脸上的污渍被擦干净,起皮的嘴唇被水润过以后泛着粉色,身上穿着京城这阵子最流行的藕荷色交领襦裙。 阿竹还拿来一面铜镜给他。 阿宝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阿宝抿唇,喃喃道:“谢谢您。” 温子昱慷慨地收下他的第三次道谢。 “不客气!” 阿宝别扭地拽了拽衣摆,开口问:“公子也是在这里等妻主的吗?” 温子昱点了点头,“对。” 阿宝露出一个笑容,“有公子这般好的夫郎,您家妻主定然是个幸运之人,一定能高中的。” 温子昱想到前几日柯首辅时常念叨要给顾岚衣安排一个太傅教习的事,忽然就笑出声来。 就算是他再怎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顾岚衣去参加科举,童生试怕都不一定能考过。 还真是难为她了。 阿宝不懂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摸了摸头,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皇宫里刚登上御辇的顾岚衣突然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背后编排朕? 景寿:“陛下,准备妥当了。” 顾岚衣:“嗯,开宫门。” 她看了看自己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无奈叹了口气。 这小坏蛋居然背着她偷偷出宫,等会儿抓到人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 “诶,出来了出来了!” “新科状元出来啦!” 随着人群的骚动声,温子昱和阿宝连忙趴在窗户上向皇宫大门的方向看去。 只见正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三匹红头大马映入众人眼帘,后面是金黄色的御辇,随着两列禁军率先上前开路的动作,巡游车队慢慢驶出了宫门。 阿宝的视线落在正前方最中间的马背上的人时,蓦然瞪大了眼睛。 他惊呼出声,“妻主!” 温子昱刚对上御辇上的人的视线,心虚的收回目光,就听到阿宝喊出来的声音。 好奇问道:“哪个是你家妻主?” 他倒要看看这女子配不配得上他家阿宝。 温子昱已经把阿宝当成自己人。 阿宝抓着他的手腕,“马背上,中间那个就是我家妻主。” 温子昱错愕,“你是说新科状元是你妻主?” 阿宝疑惑了,“新科状元是什么?” 温子昱:……傻孩子呦。 他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阿宝的肩膀,“没事,你只要知道你家妻主是此次科举的第一名就好了。” 阿宝瞪大了眼睛,“第一名?!” 温子昱点头,“嗯!” 就在两人谈话时,巡游车队已经在酒仙楼下停住了。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阿宝:“咦?” 温子昱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找你家妻主啊!” 阿宝恍然,连忙跑了下去。 温子昱欣慰的点头,余光正好看见御辇上似笑非笑盯着他的女人。 他身体一僵,露出一个笑脸。 就看见顾岚衣慢条斯理地下了御辇。 温子昱笑得更开心了,连忙走到楼梯口,等她上来。 酒仙楼下,第一次骑马的贾仁坐在马背上,紧张攥着缰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巡游车队忽然停下,只知道是陛下的吩咐。 忽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妻主!” 贾仁转头看过去,惊讶地看见她家阿宝正从酒楼里跑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腰疼?又不是我干的 周围的百姓忽然一阵惊呼。 只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状元居然翻身下了马,一把接住向她跑来的男子。 “是那个乡巴佬!” 刚才挖苦了阿宝的男子脱口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忽然换了身衣服的乡巴佬。 这怎么可能? 贾仁双手护住阿宝,蹙眉看过去。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方才还冷眼围观的百姓们瞬间变了立场,纷纷谴责起男子来。 “这男子怎么说话这样?” “真是没家教。” “嫉妒人家妻主能考上状元,他呀估计嫁都嫁不出去。” 男子脸色难堪,立马捂着脸跑了。 身后的人群还在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妻主,你是第一名吗?” 阿宝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眼神干净而明亮。 贾仁摸着他的脑袋,“是,你怎么知道?” 她拉着阿宝走到马旁,抱他上去。 阿宝:“是一个很好的公子告诉我的,我的衣服也是他借给我的,他在上面。” 阿宝说着就去指二楼的隔间,却没看到人。 “咦?” 贾仁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们之后见到他再道谢。” 阿宝点头,“对,他也在等他妻主,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两人说话间,忽然酒仙楼的门口一阵骚动,禁军强势开道,两侧的百姓被要求不断后退。 “是皇上,皇上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酒仙楼大门口。 从前顾岚衣还只是将军的时候,每次回京都会引来众多百姓围观。 只是当时的她是漠北将军,是不败战神。 而如今,她是一国之主。 所以大多数百姓往前挤想看看她其实是想知道,这位揭竿而起的皇帝,和从前的漠北将军有什么不同罢了。 “唔,好丢脸啊。” 温子昱把脸埋在顾岚衣的肩膀上,怎么也不抬头。 他原本以为顾岚衣会在下了楼梯后放下他。 结果谁知这女人居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就往出走! 顾岚衣的手臂撑在他身下,“怕什么?做朕的君后很丢脸吗?” 阿宝忽然瞪大了眼睛,“是那位公子!那是他的妻主吗?” 贾仁顺着阿宝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 “那是陛下!” 阿宝惊了,“怎么会?那位公子明明说他家妻主也在——” 他忽然顿住,想起来温子昱其实并没有说他的妻主是考生,他只说了自己是在等妻主。 阿宝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抱着那位公子上了御辇,随后车队开始慢慢前进。 所以他刚才遇到的那位好心的公子,居然是君后吗?! 贾仁也很意外,没想到她家阿宝居然能和君后意外结识。 而且听起来,这位君后好像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一个祸国妖妃。 就像陛下一样,她很确信,一位愿意亲自接见考生了解真相,而不是因为某些风言风语就断定她舞弊的帝王,绝对不会是传闻中那样独断专行。 更何况她十分清楚,陛下最惹人诟病的别院一事,其实受益者是她们这些寒门学子。 巡游的队伍绕着京城走了一圈,沿着每一条主街道走了一遍。 走到最后温子昱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晃断了。 不过他还是很幸福,因为他也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京城,十分新奇。 “妻主,你准备把新科状元放在哪里呢?” 顾岚衣挑眉,意外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温子昱拉着她的袖子,把今日自己见到阿宝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顾岚衣笑道:“好啊,你不在宫里陪我,居然是出来拐带人家夫郎了?” 她佯装吃醋,大手按在温子昱的手背上,捏了捏。 温子昱目不斜视,面上十分正直道:“陛下乃堂堂一国之主,怎么连男子的醋都要吃?成何体统?” 顾岚衣咬牙,被他这副样子逗的心里痒。 低声道:“温小昱,你就是仗着我现在收拾不了你是?” 温子昱摇头晃脑,“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顾岚衣呵了一声,在心里暗暗给他记了一笔,只等时机到了后一次性清算。 她泄愤似地戳了戳温子昱脑壳,“她自己要去御史台,朕自然是允了她。” 温子昱悄悄嘀咕道:“生气了生气了,都开始自称朕了。” 顾岚衣眼皮一跳,咬牙切齿:“温小昱!” 温子昱连忙正襟危坐,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 待巡游结束,温子昱一回到宫里就往床上一躺。 “呜呜,妻主,我腰疼……” 顾岚衣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叫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温子昱:“……” 说是这样说,但顾岚衣还是在他腰侧轻轻给他按摩着。 “最近怎么样,还难受吗?” 温子昱摇头,“还好,珞儿最近挺乖的。” 顾岚衣拍了拍他的头,“辛苦了。” …… 此次科举的前三甲除了贾仁主动去了御史台,其余两位都去了六部任职。 顾岚衣有意培养他们,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将两人放进暂时缺人的吏部和礼部。 而是塞给了闫怀清,先让她带着两人上手多办事,历练一番。 至于御史台那边,顾岚衣对杨梅雨还是很放心的。 这三人果然没有辜负顾岚衣的期待,很快便进入状态,不出月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春雪渐渐开始消融,春芽已经破土,嫩绿色开始爬上枝头,让枯枝焕然一新,带来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 三月份有两件大事。 一是第一届武举即将开展,二是皇长女即将破壳。 顾岚衣也开始肉眼可见的忧心忡忡。 温子昱怀孕后,她有去了解过这个世界男人生子的情况。 发现这个世界的男人生育的死亡率远远比她原来的世界高的多,不仅是因为医术落后,还因为这个世界生孩子是需要剖开肚子的! 顾岚衣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整张脸都白了,她不能想象在这么落后的医疗环境下,她的小昱被开膛破肚的景象。 这已经完全不是一句有危险的事,这是真的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啊。 她甚至开始后悔让小昱怀上孩子。 太医安慰她,“没有那么严重的,陛下。这一遭是所有男子都要受的。书上说的那么严重的情况,只是在寻常百姓家,太医院这么多人,不会让君后有事的。” 顾岚衣还是放心不下,所有男子都要受的苦,难道她的小昱就应该受吗? 难得他就不会疼了吗? 温子昱知道她心疼自己,心里自然高兴。 可还是不愿意看她这么担惊受怕。 “妻主,我没事的。太医都说了,我最近身子可好了,不会有事的。” 顾岚衣眉头不展。 温子昱佯装生气,“你这么不想我生孩子,是不是因为我生完后肚子上会留疤,你就不喜欢我了?” 顾岚衣吓了一跳,“乱说什么!怎么可能,你不许乱想。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 温子昱只是随口一说转移她的注意力,可说出口后他自己倒是真的担心起来了。 他已经想好到时候不让顾岚衣进来了。 可就算她不进来,等自己生完孩子,肚子上留了疤,她迟早还是会看到的。 再次忘记林氏说过的话,温子昱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哼一声我再哄哄你 顾岚衣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使劲戳了戳他的脑袋,让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倒出来。 “不就是一条伤疤,我身上的疤可多了去了,难道你也要嫌弃我?” 她说着就脱下了上衣,转身给他看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有剑伤也有刀疤,有已经长好的粉色疤痕,也有刚刚结痂的新伤。 这样可怖的伤痕遍布在她身上,却并不让温子昱觉得害怕,反而被她搞得面红心跳,手里有些痒。 温子昱连忙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他在想什么?! 妻主明明是在安慰他,可他却起了那种心思。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的脸上如同蒸汽一般渐渐氤氲上了薄红的胭脂色。 她重新穿上衣服,不出意外在温子昱眼里看到一丝失望。 顾岚衣笑出了声。 “小色鬼。” 温子昱睁大了眼睛,恼羞成怒:“你乱说什么啊!” 顾岚衣勾起唇角,轻声道:“好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一条伤疤而已,不影响我喜欢你。也不影响温小昱在我这里永远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色鬼。”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温子昱再次恼怒道:“你不许再说了!” 顾岚衣一直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她果然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温子昱在心里回味了一下她刚才的话,两只手在腿上绕啊绕。 半晌,他抿了抿唇,露出了酒窝,又很快掩饰下去。 状似随意地说道:“你刚才说的温小昱是谁啊?” 他竖着耳朵,坐得笔直,仿佛自己真的不知道,只是问一问而已。 谁知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顾岚衣开口。 温子昱睁大了眼睛扭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难道她除了自己还有别的“温小昱”? 温子昱愤愤地想。 顾岚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先指了指温子昱,然后指了自己的嘴,接着摇头。 意思是:你让我不要说话。 温子昱咬牙:“!” “那你就永远别说话好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要把她的手推开。 顾岚衣连忙哄人,“好了好了,除了你还能有谁。谁是温小昱你还不清楚吗?” 她抱着人要亲,却被温子昱推开。 他还在生气,怎么可能乖乖让她亲。 顾岚衣知道自己把人逗生气了,连忙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小昱原谅我好不好?” “夫郎不理我,我好可怜啊。” 温子昱:“哼!” 顾岚衣忽然笑了一下,“呀,夫郎理我了,不生气了?” 温子昱微张开嘴,震惊道:“谁说的?!我还在生气!!” 顾岚衣佯装委屈,“可是你刚才跟我说话了啊。” 温子昱:“我什么时候——” 啊! 顾岚衣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见他气得脸颊都红了,顾岚衣果断认错。 “我这次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为自己刚才欺负温小昱的行为道歉,并强烈地谴责自己,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她说的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温子昱一时被她迷惑住了,再次放松下来,让她自己给自己按摩。 顾岚衣看到他乖乖躺了回去,被按的舒服了还会小声哼唧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痒了。 故意小声道:“唉,怎么脾气这么坏,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温子昱脸色一黑,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你——” 顾岚衣衔着笑再次开口道:“诶,原来是我自己啊。那当然得哄,来,哼一声我再哄哄你。” 温子昱下意识想哼一声来表达自己不满,结果一口气到了嘴边硬生生憋住了。 他两只脸颊憋得鼓鼓的,咽下去后又觉得难受。 “啊!你走开!我不理你了。” 顾岚衣再一次把夫郎惹毛,强忍住自己的笑意。 憋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不哼我也哄的。” 温子昱捂住脸,愤愤道:“谁要你哄!” 顾岚衣摸摸鼻子,完了,这下玩大发了。 “我想哄,好不好?君后大人屈尊听我哄一下?” 温子昱眼珠子鬼灵地转了两圈,微微抬起下巴,道:“那你哄,我听着。” 顾岚衣立马卡壳,她还真有些词穷了。 温子昱自觉扳回一局,得意的抬起头,连头顶的呆毛都精神奕奕地翘了起来。 “快点,我不说停不许停。” 于是顾岚衣只能苦哈哈地搜刮了自己毕生所学,肚子里那点本就不多的墨水也被榨了个一干二净。 两人紧张了一段时间,温子昱还是吃好喝好,半点没有要生的迹象,两人便松了口气。 顾岚衣心里记挂着夫郎,但武举一事迫在眉睫。 她每日都要亲自去武苑盯着工部的进度。 考试场地必须要大且坚牢,不能有差错。 黄昊在一旁时时调整场地布置,顾岚衣偶尔开口更正。 第一年来参加的人意料之中的不是很多,大多数人还在观望,都怕这位陛下是一时兴起。 毕竟崇文抑武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这突然就要开武举了,大部分人都还持有怀疑态度。 文人的地位在这片土地上向来是很高的,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大多数人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舞刀弄枪的粗人是不够资格和文人平起平坐的。 像“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种思想还是主流。 不过好在虽然人数少,但也比顾岚衣一开始设想的要好多了。 至少她看到还是有很多人都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城西的禁军训练场对百姓开放以后,进去参观的人也不少。 顾岚衣和黄昊反复确认过武举的流程,无误后才交给礼部主持。 卫铎这个礼部尚书才刚上任,就要操持这般严肃而史无前例的盛事,即使心中胆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京城的客栈里,一个中等身高,体型偏瘦的女子走了进来,要了一间屋子。 小二:“好嘞,您稍等。” 江财擦了擦额上的汗,可算赶上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漠北豪华上不少的客栈。 江财还是第一次进京城,她是为了武举来的。 她在漠北听到了武举开办的消息后,心中就开始蠢蠢欲动。 她其实是有更大抱负的,但她天生体弱,体力方面根本比不过同营的其他士兵。 军中的晋升是按照杀敌数算的,她没有优势。 在听到武举会分类设科后,她就想去试一试。 安将军也同意了她的请求,早早给她批了申请。 她一定能抓住这次机会!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喂,你要参加这次武举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漫天花海 瑞鸟报喜 江财闻声看过去。 一名身材魁梧的女子站在她身后,鄙夷地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挂在背上的弓箭。 “这还是个神箭手呢。” 江财皱着眉夺回自己的弓箭。 “与你无关。” 她初来乍到,不想在京城惹事。 谁知那女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本性如此,居然不依不饶起来。 “呦,你们听到没,这瘦鸡说跟我没关系!” 女人伸出一只手推搡她,江财被那力道推的一个踉跄。 “等你在考场上被老娘打趴下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江财攥着衣袋,不知所措。 最后那女人被同伴拉走,小二这才上来把钥匙递给她。 没关系的武举不只考体力,她可以的。 江财握紧钥匙,呼了口气。 到京城的第一个夜晚,江财难得失眠了。 直愣愣地看了一夜天花板。 …… 一只麻雀扑闪着翅膀落在金顶宫殿的屋檐上,准备开始享用自己早起捉来的虫子。 忽然,一声嘶喊激得它哆嗦了一下。 虫子径直掉到了地上。 一下便钻进土里不见踪影 “太医!去叫太医!” 顾岚衣心中火急如焚,一脚踹开宫门对着外面的宫侍们喊道。 昨晚临睡前她就心中莫名不安。 今早被身边人扯着衣服叫醒,看清楚温子昱煞白的脸色后她瞬间慌了。 她怎么睡得这么死! 居然还要小昱叫她。 年长的宫侍冷静道:“陛下莫要担心,还请陛下先出去,我们将君后带去侧殿。” 顾岚衣皱着眉拉住他,“他现在疼的厉害,为什么要去侧殿?就在这里生!” 说着就指着旁边的人,“你们把要用的东西都拿过来。” 宫侍们为难道:“这是陛下的寝宫,在这里恐怕不合规矩。” 顾岚衣烦躁道:“让你去你就去,你是规矩还是朕是规矩?” 她转身迅速回了寝宫。 温子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地捂着肚子,身下一阵阵湿润淌水。 见顾岚衣进来,他伸手拽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妻主……你出去!” 宫侍们目不斜视地端着热水进来,用湿毛巾给他擦着额头的汗。 顾岚衣心里慌乱,不知所措也帮不上忙,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闻言摇头,“不行,朕在这里陪你。” 温子昱倔强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的,我不用你陪。” 顾岚衣摸摸鼻子,他确实说过。 但当时她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完全是脑袋自己点头答应的。 脑袋自己答应过的事,和她顾岚衣有什么关系? 顾岚衣理直气壮地站在旁边,道: “可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看不到你会很害怕,我需要你陪,不行吗?” 温子昱羞赧地看了一眼周围低着头忙碌的宫侍。 殿里这么多人,她是怎么说出这么羞耻的话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在殿外拿着药箱随时待命。 而负责接生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 他在宫里很多年了,为许多后宫侍君接过生。 他十分冷静地挥手赶走多余的人。 “放好水盆就出去,这里需要空气流通。” 面对顾岚衣也毫不留情,“还请陛下出去。” 温子昱眼巴巴看着她,眼神很明显: 你看,人家都说了让你出去。 顾岚衣佯装没看到,“朕在这里陪着他,有什么事也可以让朕做。” 接生的人闻言也不强求。 “行,你帮他擦擦汗,等会儿生的时候记得换毛巾。”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啊。 但是顾不上多想,肚子里忽然传出一阵痉挛似的疼痛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嘶——” 他肚皮上忽然一凉,那人将他的被子掀开,堆在他胸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温子昱只能感觉到那人在自己肚子上到处按,疼的他脸色更白了。 顾岚衣握着他的手忽然一紧。 温子昱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意,“你怎么握那么紧,到底是你疼还是我疼啊?” 顾岚衣恍然回神,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改为让他握自己的手腕。 “别怕,别怕。” 她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给温子昱说还是给自己说。 宫侍们将准备好的药粉混入酒液端上来,让顾岚衣给温子昱喂下。 顾岚衣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皱眉,“这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麻沸散。” 顾岚衣看着那碗里褐色的酒,本就刺激的酒液里加入了苦涩的药,就连她闻着也会忍不住皱眉。 不过也正是这碗药让她恍然自己忘了什么。 麻醉剂! 她居然心里一片慌乱而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顾岚衣心里一阵懊悔,同时不动声色地让系统将碗里的麻沸散换成了无色无味的麻醉口服液。 温子昱喝下的时候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那股难闻的气味他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可此时喝到嘴里的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看着顾岚衣的眼睛,毫不犹豫地一饮而下。 他相信妻主不会伤害他。 接生的人按压着他的肚子确定了胎儿的体位后,就开始烫刀了。 温子昱体内的麻醉剂渐渐起了作用,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古法的麻沸散虽然也能起到麻痹效果,但功效远没有这么强大。 他思绪渐渐开始模糊,临睡前抠了抠顾岚衣的手心。 小声道:“别怕,我在的。” 顾岚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白的有多吓人。 甚至比躺在床上的温子昱看起来还要慌乱。 她闻言反握住温子昱的手,“你睡,我不怕。” 一个吻轻轻落在温子昱的额头,他渐渐撑不住药效睡了过去。 整整一个半时辰,顾岚衣仿佛一个雕塑般坐在床边,看着接生的人有条不紊地动刀,然后慢慢将孩子抱了出来。 “哇——” 一个巴掌落在了小太女尊贵的屁股上,太女殿下的哭声划破了长空。 “恭喜陛下,是小皇女!” 顾岚衣只看了一眼,就让宫侍们赶紧抱着太女去净身,依旧坐在温子昱的身边,忐忑地看着进来的太医们开始缝针。 太医每动一下,她就忍不住看一眼温子昱缓缓起伏的胸口。 手里握着的手腕虽然有些凉,但还是有着让她热泪盈眶的温度。 她的心跳声依旧充斥着耳膜,眼睛因为长时间睁着有些微微干涩。 眨了眨眼睛,顾岚衣开始慢慢给夫郎搓着手,将冰凉驱散。 待一切结束,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声。 屋顶上的麻雀一脸郁闷地被站了满屋顶的喜鹊们挤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大臣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忽然一阵惊呼。 只见漫天锦簇,蔚蓝色的天空下仿佛出现了一片花海。 细看才知是各色鸟禽,数不清的青鸟,喜鹊,朱鹮这等象征着祥瑞的鸟禽展开华丽的翅膀在天空盘旋,最后落在圣和宫的宫顶。 甚至还混进去了那两只被顾岚衣养在御花园的鸳鸯。 清脆的鸟鸣声响彻天空,在铺天盖地的由各色珍禽的鸟羽组成的席幕下。 小太女被顾岚衣抱了出来,迎接群臣们的朝拜。 与此同时,皇城内所有看到这一祥瑞之兆的百姓们无不向着圣和宫的方向跪下。 这种震撼人心的异象整整持续了一个白昼。 直到日幕渐渐落下,屋内的温子昱堪堪醒来。 屋顶上的鸟兽们才重新展开翅膀,迎着夕阳离去。 温子昱从窗户中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惊愕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它们……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吗?” 顾岚衣扶着他,好笑道:“什么叫看热闹?人家瑞鸟哪里有这么闲,是贺喜来的?” 到底是看热闹还是贺喜她们也不得而知。 温子昱只知道,在乳爹将太女抱来的时候,他的全部心神就被那小小的襁褓吸引去了。 【注】文中男子生育过程纯属虚构,此文为架空世界观。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陛下又被赶出来了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五百公里外的沔水河畔。 一个面无表情,行动僵硬的男子身体忽然顿了一下。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影,随即又散了开来。 重新跟在了其他同样僵硬,穿着诡异服装的人群身后。 …… 顾岚衣接过女儿,弯下腰凑过去给温子昱看。 刚出生的小孩儿还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看样子是今天破壳累坏了。 温子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她好丑。” 顾岚衣正要开口反驳道刚出生的小孩儿都是这样。 就听他继续道:“跟你长得好像。” 顾岚衣:“……”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在埋汰她还是单纯的叙述事实。 温子昱靠在顾岚衣肩膀上,身上的麻药药效已经过了。 肚子上的钝痛开始渐渐泛上。 他只一瞬皱眉,就伸手在女儿的小手上轻轻碰了一下。 “珞儿……” 正在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忽然被一只小手握住。 温子昱立马不敢动了,那双还没他手指大的小手只有微不可查的小小力气。 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乱动弄疼了女儿。 温子昱求助似的看向顾岚衣。 顾岚衣的心都快被这一幕给软化了。 她也不敢伸手拽女儿,只能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女儿的手,让她张开。 温子昱睁大眼睛,“你轻点,别把珞儿戳疼了。” 顾岚衣刚想说自己已经很轻了,就见小孩儿的另一只手再次抬起来,一把抓住了她。 两人面面相觑。 刚生下来就拿捏住了全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的顾珞仿佛知道自己很厉害一样。 小嘴一咧,发出了呢喃的声音。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笑。 顾岚衣没让他看很久,没过一会儿就让乳爹抱着孩子下去哄了。 “你刚醒来,别坐太久,小心扯到伤口。” 顾岚衣伸手抱着他,小心翼翼地让他躺下。 温子昱撒娇道:“我刚睡醒,现在睡不着。” 外面的天色依旧黑了,但他完全没有睡意。 睡得太久是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他伤口阵痛的原因。 顾岚衣上床在外侧躺下。 “睡不着就不睡,躺着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温子昱嗯了一声。 “你说珞儿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是巧合吗难道咱们珞儿是天神下凡,还是天降紫薇星” 顾岚衣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有可能的话,你要去拜拜珞儿吗” 温子昱瞪她一眼。 “你怎么不拜哪有拜自己女儿的道理。” 顾岚衣还在笑,“那不是你说珞儿是神仙吗” 温子昱不想理她。 “好了好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珞儿都是我们的女儿。我只要你和女儿平平安安就好,是不是紫微星不重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渐渐的顾岚衣的声音小了下去。 温子昱立马住嘴,静静看着她眼下的疲惫。 妻主今天累坏了 睡睡。 温子昱乖乖躺在顾岚衣身边,听着她的气息声。 十分意外地,明明不困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太医嘱咐温子昱至少有十日不可下床,半个月后才可以慢慢走两步。 温子昱觉得自己都快躺废了。 但严遵医嘱的顾岚衣对他的哀嚎完全视若无睹,没有半分商量余地,盯着他不准下床。 温子昱让阿竹扶着自己,刚准备起身,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呵斥声。 “不许动!躺回去。” 顾岚衣如临大敌般大惊小怪地冲进来,仿佛这屋子里有她的眼睛一样,不管多远都能精准地抓住想起床的温小昱。 温子昱扶额,“妻主~我只是去如……如厕。” 顾岚衣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吩咐道:“阿竹,去把夜壶拿来。” 温子昱瞪着她,“这青天白日的,你你你让我用夜壶!” 顾岚衣:“白天怎么了你现在是特殊时期!” 温子昱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直到顾岚衣居然还准备亲自上手脱他的裤子,温子昱忍不了了。 “顾岚衣!!你出去!!!” 堂堂一国之君被夫郎忍无可忍一个枕头砸了出去。 顾岚衣背对着门摸了摸鼻子,对着宫侍们道:“看什么看你们没有自己的事干吗” 宫侍们纷纷摇头,四散开了。 陛下又被君后赶出房门了,习惯就好…… 顾岚衣完全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然后喜滋滋地去侧殿看女儿去了。 因为怀胎期间的良好照顾,小顾珞的身体格外好。 生下来没几日就能睁眼笑了,还格外喜欢踢她的小脚丫。 顾岚衣又一次被她精准踹在手掌上,心里十分欣慰。 “珞儿真棒,来,再踢一下。” 小顾珞十分乐意满足她奇奇怪怪的要求,又是一脚踢在了她娘的手上。 逗的顾岚衣直笑。 不愧是她女儿,真厉害! 为了庆祝太女出生,顾岚衣不仅大赦了天下,还给百姓们免了一季的税。 户部官员:“……” 不愧是你,财大气粗! 温子昱还没下得了床,武举就要开始了。 顾岚衣再三叮嘱过阿竹把他看好,坚决不让人下床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坐在御辇上去了武苑。 顾岚衣到的时候武苑外面的人早已排起了长队,挨个上交自己的照身贴确认身份。 由于武举和文举性质和考察内容的不同,顾岚衣特意交代过必须对每名来参加武举的人确认过身份。 避免混入不怀好意之人。 顾岚衣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人。 江财 她居然也来了。 江财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毕竟皇帝御辇这么大的排场,所有人都很难注意不到。 江财看到她明显有几分欣喜,却只是远远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顾岚衣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她对江财的情况当然了解。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此次科举因为是第一年举办,她们设想的情况也很有限,分了很多考查科目。 要想有高等官衔的考生必须参加文试,考察兵法策略和场景运用。 如果不参加文试,就只能考取低等官衔。 像江财这种情况也可以考军队文职。 让顾岚衣十分惊讶的是,武举开始后,她并没有在文职名单上看到江财。 她居然报的是骑射兵的官衔。 顾岚衣挑了挑眉,正要去那边看看,忽然一个下人上前来。 “启禀陛下,隔壁场有人在闹事,尚书大人让我过来请您。” 顾岚衣有些愕然,居然会有人在武举上闹事。 点头道:“嗯,带路。” 顾岚衣远远走来,还没靠近场地,就听到里面一个女子粗声吼道: “凭什么不录我那个弱鸡你们都录了!” 这声音听得顾岚衣紧紧皱起眉头。 景寿心里一跳,连忙上前去推开门,高声道: “陛下到——” 顾岚衣进了场地,惊讶地发现那名女子用手指的人赫然就是她刚才在名单上看到的江财。 骑射场和比武擂台在同一个院子里,江财手里拿着木牌,显然是已经在第一轮中被留下了。 【作者有话说】 武举的内容也是完全虚构的,为了剧情需要。 和历史上的武举基本不一致,大家不要当真。 文中还有其他与现实不符的情况也请多多包容,感谢理解! 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 对武举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自行查阅史料,在这里看个乐呵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点心是我的! “怎么回事?” 顾岚衣沉声问道。 卫铎一脸为难:“回陛下,这人……” 顾岚衣听她大致讲了一遍,原来这名大声疾呼嚷嚷的女子在方才翘关的时候失手伤了人。 卫铎见受伤之人伤势不重,便只让她道歉。 可这人却脾性恶劣,拒不认错。 卫铎便没有给她通关牌。 那女子被禁军压在地上,神情激动,怒吼道:“你凭什么不给我通关牌?你这是徇私舞弊!” 顾岚衣蹙眉,“哦?你说卫大人徇私,可有证据?” 女子狐疑地看着她,指着卫铎道: “人证物证俱在,我徒手就可以抬起三石的重量,如果不是她们舞弊,我怎么可能没通过?” 卫铎脸色涨红,“你休要胡说!本官是严格按照考核标准判决的!” 她说着就冲着顾岚衣跪下,“陛下明察!微臣所为绝对没有丝毫出格。” 顾岚衣走过去拉起她。 叫人把武举条例拿过来。 对着地上的女子道:“朕问你,你既然来参加武选,可知道武举是选拔什么人吗?” 女子抬头:“我当然知道,自然是选拔武力高强之人!” 顾岚衣哧了一声,指着她身上牢牢压着她的禁军,道: “听好了,朕开办武举,是为强军。武举所录之人,即乃大晟将士。而为将者,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服从。懂吗?” 顾岚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趴着的满身戾气的女子。 “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将士,永远不合格。” 随即抬了抬下巴,道:“送她出去。” 武苑内寂静无声,顾岚衣没有多留。 “继续。”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景寿连忙跟上,小声问道:“陛下,您这是去哪儿?” 顾岚衣头也不回道:“去膳玉轩,君后喜欢那儿的点心。” 之前温子昱怀胎期间一吃甜的就觉得腻,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吃了,她既然出宫来了自然是要买一点带回去的。 …… 啪—— 温子昱惊了一下,随即笑了。 指着女儿的鼻子道:“好啊,敢踢我,等你娘回来让她揍你!” 放完狠话,又赶紧拿手帕给小顾珞擦下巴。 温子昱一边擦一边小声嘟囔,“怎么还是这么丑,什么时候长开呢?这么丑以后没有男子愿意嫁给你怎么办?让你娘给你抢一个吗?” 顾岚衣推门的手一顿满头黑线。 怎么说的她好像是土匪一样? “咳咳。” 顾岚衣重重咳了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温子昱惊讶地抬头。 “你回来啦!” 顾岚衣关上门不让冷风进来,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先脱下自己的带着寒意的外衣。 “嗯,一回来就听到夫郎让我去给女儿抢夫郎。” 温子昱无辜地笑了一声,“你看她,是不是很丑。” 顾岚衣看过去,床上的婴孩皮肤还是有些皱,但已经比刚生下来好多了。 “等她长大了,我就跟她说她爹爹日日嫌她丑的事。” 温子昱瞪眼睛,“你怎么这样!” 顾岚衣感觉到身体回暖后,才从外衣口袋里把包好的点心掏出来。 温子昱眼睛一亮,“是膳玉轩的点心!” 他要伸手够,被顾岚衣一个闪身躲开了。 “诶,等等,你先说,我怎么哪样?” 温子昱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别的,他感觉自己都有大半辈子没有吃到点心了。 撅着嘴,“什么哪样啊?” 顾岚衣勾起唇,“就你刚才说的。” 温子昱咬着牙,“我说你怎么这样好,行了?” 顾岚衣挑眉,“这么敷衍啊?好伤心,那我只好自己吃掉甜甜的点心安慰一下自己了。” 温子昱张牙舞爪地想抢过来,都无济于事。 “不行不行!” 他一边委屈,一边双手合十做乞求状,撒娇道:“我没敷衍你,妻主最好了~” 顾岚衣一愣,这就被温子昱找到机会,一把抢了过来。 成功抢到食物的温子昱摇头晃脑,心情很好的哼着小调。 “我的了!” 顾岚衣莞尔,“本来就是你的。” 发现娘亲一回来,爹爹就不陪自己玩的顾珞很是不满,咿呀地喊着。 温子昱嘴里塞着点心,两只手还各了一块。 闻声道:“唔,她喊什么呢?你……你看看她是不是尿床了?” 他差点被噎住,连忙喝了一口茶水。 顾岚衣无奈,抱起床上的女儿。 顾珞看都不看她一眼,张牙舞爪地冲着温子昱晃,想让爹爹抱。 温子昱注意到女儿的动作,如临大敌,警惕地把点心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顾岚衣你快把她抱开!点心是我的!” 看出女儿真正想法的顾岚衣一阵无奈。 把女儿放回她的小摇篮里。 小声道:“看到了,你爹爹有多不靠谱,还不快巴结娘亲?” 温子昱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嘀咕什么呢?她是不是尿了?” 顾岚衣掀开肚兜一看,“没有。” 温子昱松了口气。 “那就好,不然晚上睡觉都臭臭的。” 顾珞并不知道自己被爹爹嫌弃了,还是挥着手脚要爹爹抱。 甚至还踹了想给她换衣服的顾岚衣一脚。 顾岚衣挑眉,“小没良心的。” 温子昱吃饱后才有心思去看女儿,见到顾岚衣简单粗暴的手法,他吓了一跳。 “你轻点,手别抱她腿,要托着屁股。” 他慢慢给顾岚衣矫正姿势,轻手轻脚地握着顾珞的胖胳膊。 “好了,你就这样别动,我给他穿衣服。” 顾岚衣垂眸看他,屋外的暖阳微光洒在温子昱的身上,映得他松松垮垮的发丝仿佛在泛着朦胧的光。 他看起来精力充沛,可顾岚衣没有忽略他眼下的淡青色。 生育并不只是把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温子昱身上的伤口日日都会疼,四肢的水肿还未消下去,甚至常常在睡梦里都会抽筋。 顾岚衣有时候睡得浅就会起来帮他揉揉,但更多时候都是温子昱自己被疼醒,然后忍着到天亮。 顾岚衣心疼地腾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温子昱吓了一跳,“你别松手啊,小心把孩子摔了。” 顾岚衣把穿好衣服的顾珞交给乳爹,不顾她咿咿呀呀的闹腾,无情地关上门。 温子昱不解:“你干嘛呢,我还要哄孩子睡觉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幼稚的一家人 顾岚衣伸手把他拉回床上。 “我也要哄小孩儿睡觉啊。” 温子昱一头雾水地被她按在床上。 顾岚衣:“脱鞋。” 温子昱乖乖听话。 顾岚衣挑眉,意外地看他一眼。 怎么这么听话? “躺下。” 温子昱挠头,问:“怎么了?” 顾岚衣直接伸手揽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现在,闭眼,睡觉。” 温子昱还要挣扎,“一会儿还要给孩子喂羊奶的!” 顾岚衣按住他没让他动。 “等会儿到时间了我去喂她。你现在快给我睡觉,听话,不然我就叫珞儿她娘揍你。” 温子昱撇嘴,“我才不信。” 顾岚衣伸手在他后腰下面的圆润处拍了一巴掌。 “现在信了吗?” 温子昱瞪她一眼,愤愤闭上了眼睛。 刚才还不想睡觉的人一闭上眼睛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气温渐渐回暖,顾岚衣终于允许温子昱带着珞儿出去御花园转转。 原本吊篮重新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顾岚衣还让人用柔软的布料把容易撞到的地方都包了起来。 小顾珞显然很喜欢这个吊篮,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个劲抓着吊篮往上爬。 顾岚衣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屁股,怕她掉下来。 果不其然,顾珞爬了半天都没上去过一下下,就一屁股坐在了顾岚衣手掌上。 顾岚衣无奈摇头,“怎么这么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温子昱在旁边吃着香甜的糯米球,双腿一直晃,给自家女儿增加攀岩难度。 “唔,好甜啊,太好吃了!” 他终于能大饱口福了,御膳房的甜点他从小就馋。 可惜先前他因为肚子里有个拖后腿的,害得他一闻到甜的就反胃,现在可算是自由了。 正想着,只听啪一声,那个拖后腿的一个胖脚丫子伸进了温子昱的碗里。 温子昱:“……” 他的糯米球……全粘在了顾珞的脚上。 顾珞好奇地动了动脚趾,就要把自己的脚往嘴里塞。 温子昱忍无可忍,“啊!顾岚衣!快把你女儿抱走!” 顾岚衣连忙把干了坏事的小顾珞从吊篮上扒拉下来。 “小坏蛋,又惹祸。” 她把顾珞交给乳爹去洗干净,然后掏出帕子帮温子昱擦干净手指。 温子昱的眼睛泛着红色的,委屈道:“顾岚衣……” 顾岚衣轻声应道:“嗯?” “我的糯米球没有了。” 他委屈坏了,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顾岚衣愣住了。 自从顾珞出生后,温子昱总是在忙碌和劳累的状态中,好像一夜之间就适应了爹爹这个角色。 他可以熟练地抱着孩子,可以每天晚上硬撑着眼皮坐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顾岚衣恍然间都快忘了她的小夫郎是个爱撒娇的小鬼灵了。 她心疼地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没事,我们去御膳房,我给你炸。” 顾岚衣拉着委委屈屈的温子昱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厨娘们吓了一跳,都以为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问题了。 顾岚衣摆手让其他人继续干自己的事,只问道: “刚才的糯米球是谁炸的?” 一众厨娘面面相觑,然后一个胖胖的女人站出来。 “回……回陛下,是俺,俺炸的。” 顾岚衣嗯了一声,“你过来,给朕说说怎么炸。” 女人一脸不可置信,看了看坐在一旁偷吃熟食的君后,又看了看这位站在灶台前的陛下。 两个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震惊的只有她们这些下人。 忙碌的皇帝陛下手里搓着面团,温子昱时不时出声。 “豆沙多一点,对对对。” 厨娘连忙阻止,“陛下不敢再多了,再多就包不住了。” 温子昱只好失落地同意少一点。 顾岚衣莞尔一笑,“没事,一会儿给你多炸几个。” 温子昱立马高兴起来,“好!” 顾岚衣将包好豆沙馅的糯米团放在一边,温子昱鬼鬼祟祟地伸手给糯米团捏了个耳朵。 想了想又用筷子戳出两个鼻孔,从旁边拿了两个黑豆按上去做眼睛。 然后指着这个胖乎乎的猪头道:“顾岚衣,看,这是你!” 厨娘吓了一跳。 诶,这位可真敢啊,哪能把陛下比作畜牲呢? 顾岚衣勾了勾嘴角,在众人忐忑的眼神中,包了一个小一点的糯米团,捏出一个猪形。 她把这个小猪放在“自己”旁边,说道:“这是你。” 温子昱瞪她一眼。 谁知顾岚衣玩起兴了,又揪了一块小小的面团,捏了一个更小的猪头。 放在两只猪中间,道:“这是珞儿。” 温子昱捂着肚子笑,“珞儿好可怜,都没有豆沙馅。” 系统忽然出声,【我知道我知道!佩奇的一家。】 顾岚衣挑眉,没有反驳。 她的手下不停,渐渐揉搓出了一个比珞儿更大一点的猪头面团。 温子昱好奇地看她,顾岚衣笑而不语。 在心里小声道: 【这是小七。】 0071的笑声瞬间小了下来,【宿主……】 两人提着扎好的糯米球回了圣和宫,小顾珞已经被乳爹洗干净放在了床上,此时正在四处爬来爬去。 0071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团,从顾岚衣身上飞出来,落在顾珞的眼前。 它贴心的调低了自己的亮度,不让明光刺激小顾珞的眼睛。 温子昱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顾岚衣按住他的手,“没事。” 0071见宿主没有阻止自己,立马喜滋滋地晃来晃去。 果然,小顾珞的注意力很快被它吸引了过去。 但她没有急着动,而是静静看着光团晃。 0071晃了一会儿见小顾珞没有反应,以为她对自己不感兴趣,失落地躺在原地。 啪—— 忽然,小顾珞一巴掌拍了上去。 正在失落的0071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拍在了小顾珞的手下。 小顾珞惊奇地按了按,圆鼓鼓的光团被她压扁了些许。 0071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宿主!救我!】 顾岚衣好笑地抱起女儿,把0071从她手下解救出来。 还没等0071松口气,它就被同样好奇地顾岚衣一把抓住,捏了捏。 “嗯?居然是软的。” 她还以为光团是没有实体的。 顾岚衣说着,就把光团递给温子昱。 “手感不错,你捏捏。”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界崩塌 “这是什么?” 温子昱好奇地接过这个奇怪地发着淡光的东西,像一团小小的日光被聚拢在一起。 好似一颗莹白的夜明珠,又不像夜明珠那样坚如磐石,反而柔韧软弹。 手感确实很好,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 顾岚衣道:“是珞儿的姐姐。” 温子昱手上的动作瞬间一顿,连忙把被他揉的晕乎乎的光团捧在手上。 见光团没有反应,他紧张地对着光团道:“对不起,你还好?” 0071晕乎乎地趴在温子昱的掌心里,被他揉的很舒服,情不自禁的蹭了蹭。 【嘿嘿,爹爹~再揉揉我。】 温子昱当然听不见,只有顾岚衣黑了脸。 一把将她捏起来,“这是我夫郎,不许蹭。” 0071在她手下胡乱挣扎。 温子昱吓了一跳,“你把捏疼了。” 0071很感动,还想再和爹爹贴贴,却忽然光芒一滞,猛地钻回了顾岚衣的灵海里。 温子昱惊讶:“她去哪儿了?” 顾岚衣挑眉,卖关子道:“你猜。” 温子昱好奇地去扒拉她的手和袖子,却没有找到,只好放弃。 他的妻主身上有很多秘密,顾岚衣不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他也不会拉着她问的。 忽然,小顾珞见光团不见了,着急地拽着她娘的衣领一直扯。 温子昱连忙把她抱过来,嗔责道:“别闹,把你娘亲扯疼了怎么办?” 顾岚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却忽然听到系统焦急地开口。 【宿主!出事了,有人在试图干扰世界法则。】 顾岚衣紧紧皱着眉,【怎么回事?】 0071的语气十分严肃,足以昭示这次事情有多么严重。 【时间法则本就已经十分虚弱,此次有人想用能量强行更改法则,如果不进行阻止的话,世界法则一旦崩溃,这个世界就会全部崩塌了。】 顾岚衣愣住:“崩塌?” 0071:【对。】 顾岚衣紧紧蹙着眉,温子昱担心的看着她。 “妻主,怎么了?” 0071继续道,【主神传过来的位置是在沔郡,沔水源头。】 顾岚衣握着温子昱的手紧了紧。 世界崩塌…… 她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将这个世界看作是一本书了。 这里有她的夫郎,有她的朋友,有她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我要做什么?】 0071将任务面板打开在她眼前。 【世界法则最多只能撑半年的时间,因为违则者的能量似乎不够,但已经足以干扰世界法则的正常运行了】 半年,顾岚衣的黑眸中似有流光闪烁,最后化为一抹坚定。 她最终点头道:【好。】 对上温子昱担忧的神色,顾岚衣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小昱,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事,听完后你可能会觉得不可置信,但是不要害怕,有我在。” 温子昱顺着她的力道蹭了蹭,“好。” 顾岚衣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包括系统的任务、限制,还有刚才系统通知的世界将会崩塌的事情。 温子昱的眼睛睁大后就没有恢复过,直到怀里的珞儿因为肚子饿哭出声,他才回神。 温子昱手忙脚乱地给女儿喂了温热的羊奶。 他阖下眼帘,顾岚衣知道他需要时间,也没催他。 许久,温子昱才开口,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抿着唇,睫毛微颤。 “你对我好,不是因为这个……系,统,对不对?” 顾岚衣眼睛一酸,随后牵起嘴角道:“对,因为我喜欢小昱。” 温子昱蓦然笑了,熟练地钻进她的怀里。 “我相信你。” 而他怀里忽然被爹爹和娘亲包围的顾珞忽然开心起来。 “咿呀,咿呀!” 温子昱连忙把她抱出来,抬头看顾岚衣,轻声问道:“那,你要去吗?” 他将顾珞抱起,举到顾岚衣的眼前。 “珞儿还小,你能不能快点回来,我怕你去太久她就记不住你了。” 红色襁褓下的白皙手指微微缩紧,大概是举得太久了,他的手臂有些酸。 温子昱咬着嘴唇的皓齿忽然一松,苦涩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去办的事很重要,我就是害怕……我,我……” 温子昱的眼眶内漫起了晶莹的水珠,雾气渐渐上升,氤氲了他红色的杏眼。 顾岚衣轻轻吻在他的眼角,用手指一点点抹掉他的眼泪。 将人环在怀里,柔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 温子昱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胸口传上来。 “我会很想你的,所以你能不能……。” 他小小的声音仿佛带了尾羽似得养进了顾岚衣的心底。 她仿佛听到胸腔里的阵阵共鸣声,在一遍遍提醒自己: 会想念的不只是温子昱一个人, 还有你顾岚衣。 温子昱微微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这才觉出刚才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羞耻。 他脸颊一红,羞耻到不敢看怀里的珞儿。 他居然在女儿面前哭了。 顾岚衣:“我也想你,所以小昱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 温子昱一瞬间愣住。 怀里的顾珞也伸出小手拍着温子昱的胳膊,仿佛在说:还有我,还有我! 他眨了眨眼睛,慢慢笑了起来。 “好,我们一起去!” 0071:【还有我!】 明明前路不知有什么危险,她们对违则者的实力与情况一无所知。 但仿佛只要爱的人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害怕。 系统说时间只有半年,所以她们不敢再耽误。 朝中的事情哪怕再重要,如果世界崩塌了,一切都是白费。 顾岚衣把正在进行的武举交给了黄昊和柯亚力准备。 却一改之前的打压旧臣的态度,将新科状元调去了吏部任副书。 并且放了一部分权给旧臣。 她离开的时间不确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半年。 朝中许久无主,任是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顾岚衣叫出东临。 “我让你送的信你送到没?” 东临低着头,“已经送到白国师手里了,国师已经启程,不日就能到达京城。” 顾岚衣嗯了一声。 “东临你留在京城接应白绛,把令牌交给她。我不在的时候是白……我娘监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沔郡水太深 然知人之道有七焉:一曰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顾岚衣并不能完全保证她离开后朝廷不会出问题,但她并不在意。 “如果真乱了,等我们处理完事情再打回来就好了。” 她既然能打下一次,就有信心打下第二次,第三次…… 顾岚衣只带了二十个亲信就上路了,身边并没有温子昱和女儿的身影。 全朝的人都以为君后被遗弃了,在圣和宫内闭门落泪。 顾岚衣勾了勾唇,利用系统给自己开的显示屏,可以看到在系统空间内好好的两个人。 系统空间内几乎复刻了圣和宫的景象,卧榻桌椅甚至连顾珞的小摇篮都在。 温子昱察觉到顾岚衣又在看他,脸颊一红。 “你不要老是看我,万一我在洗澡怎么办?” 顾岚衣不怀好意地笑了,“那不是正好嘛。” 温子昱恼羞成怒,“小七,把她的视线关掉!” 0071爽快道:【好嘞!】 顾岚衣眼前的显示屏蓦然一黑,她没好气道: 【到底我是宿主还是他是宿主?】 0071哼哼几声,狐假虎威道:【反正我现在有爹爹撑腰。】 说完就在系统空间里化成了一个四岁左右大的小女孩,张开双手往温子昱怀里扑去。 “爹爹,娘亲凶我呜呜呜……” 顾岚衣咬牙,手痒,想打统。 温子昱眼睛一亮,抱着小七捏她的脸。 顾岚衣气愤地无能狂怒,“小昱!她早都成年了,你别被她骗了!” 系统早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说不定比她还大! 怎么能钻进她夫郎怀里呢。 顾岚衣吃醋了,而且是陈年老醋。 装嫩的0071忽闪着大眼睛,一下就看得温子昱心都化了。 “没事,小七就算成年了也是我们女儿。” 温子昱抱着顾珞,“珞儿,叫姐姐。” 小顾珞伸着手:“咿呀!” 她们家的小姑娘似乎天生就有无穷的好奇心,看到什么都要伸着手抓。 此时遭到她毒手的俨然就是刚幻化成人的0071了。 温子昱笑着看两人闹。 “妻主,小七有名字吗?” 0071吃力地抱着胖乎乎的顾珞,闻言也立马转头看向屏幕中正在搭帐篷的宿主。 天色已经暗了,顾岚衣让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扎营。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听到夫郎的问话后笑了一下。 “当然有啊。” 0071号睁大了眼睛。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0071号了。 这个名字的来源也很简单,夫郎守则系统在名册里的序号是00,而她是全部夫郎守则系统中的第七十一个。 毕竟身为系统,他并不需要有自己的名字。 只需要有编号,方便记录任务完成度就够了。 听到宿主说自己有名字,0071很明显地激动起来。 “是什么是什么?” 温子昱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小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顾岚衣笑了一声,钻进帐篷。 在离开其他人视线后的下一瞬间就进入了系统空间。 顾岚衣揉了揉0071的脑袋,“顾绮一,怎么样?” 系统睁大了眼睛,“顾绮一!我喜欢这个名字!” 她很开心地念了两声,然后冲到温子昱面前。 “爹爹,我有名字啦!” 温子昱笑了,“很好听的名字。” 顾绮一欢呼一声,“耶!宿……娘亲万岁!” 顾岚衣好笑地看她撒欢,像只小狗似的。 温子昱忽然想到一件事,“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叫小绮了?” 顾绮一第一个不同意。 “不行,就叫小七,小七也好听。” 她一朝有了名字,特别贪心地想每个都要。 温子昱:“好,就叫小七。” 顾岚衣抱着人在舒服的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又要起来赶路。 她坐在马背上,叹了口气,“这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需要赶路。” 温子昱笑了一声,“妻主加油哦!” 沔郡是在群山中的一个小郡县,名义上说是郡,实际上到了以后,看起来更像是小村落。 顾岚衣用十两银子租了一个砖瓦房的院落,有些简陋,不过也还算过得去。 青葱的山峦此起彼伏的映入眼帘,在高大的水杉下,间或有蝉鸣和鸟叫声交相奏乐。 【小七,查不到具体的人吗?】 顾绮一摇摇头,【查不到,主神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只能定位到沔郡。】 顾岚衣叹了口气。 只能一点点找了,沔郡既然只有这么大,那当地居民想来对看起来比较奇怪的人会有印象? …… “婶子,咱们这儿最近有没有来过看起来比较奇怪的人?” 那位背着柴火的女人点了点头。 顾岚衣眼睛一亮,“是谁?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女人伸手一指,正对着顾岚衣的下巴。 【噗嗤,哈哈哈哈哈——】 一阵嘲笑声从系统空间内传出,顾岚衣咬牙黑了脸。 …… “喂,小姑娘,告诉姐姐,最近有没有见过比较奇怪的人啊?你跟姐姐说的话以后就可以吃这块糖咯。” 坐在草垛上的小姑娘好奇地看她一眼。 顾岚衣连忙补充道:“除了我!” 小姑娘点点头,“那是不是,看起来凶巴巴的啊?” 凶巴巴的? 顾岚衣眼睛一亮,能干出想要扰乱世界法则这种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如果在小孩子眼里是个凶巴巴的人的话,那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顾岚衣连忙点点头,“对,你见过吗?” 小姑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岚衣手里的酥糖,“见过啊,我还知道她在哪儿。” 顾岚衣激动道:“在哪儿?” 小姑娘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她手里的酥糖道:“我可以尝一口这个吗?” 顾岚衣慷慨地递给她,“当然,它是你的了。” 小姑娘开心地一口将酥糖塞进了嘴里,眼睛都眯起来了。 顾岚衣耐心等她开口。 小姑娘手一指,“哝,就在那里。” 顾岚衣扭头一看,正对上一脸无辜的卫兵。 “她不是……” 顾岚衣话说到一半,就对着空无一人的草垛哑然无语。 可恶! 沔郡水太深,她要回京城呜呜呜…… 第一百九十九章 泉眼 顾岚衣一无所获地回到了临时小院。 屋子里已经打扫过了,原本陈旧的桌椅全都换了新的,包括那扇被顾岚衣轻轻一推就轰然倒地的破门。 “你回来啦?有进展吗?” 温子昱见她回来,显然很开心。 顾岚衣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儿,放轻了声音道: “还没有,这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可疑的人。” 温子昱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第一天很正常,我们慢慢找。” 顾岚衣心里的焦虑被他温柔和煦的声音吹散,她笑了笑。 “好。” 温子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珞儿睡着了,我们要不要出去转转?” 顾岚衣低头看过去,只见襁褓里的小胖妞张着嘴巴,恨不得把脚丫子蹬到天上去。 温子昱也跟着看过去。 “好呀,你把珞儿放进去,这里不安全。” 顾岚衣:“好。” 顾岚衣将女儿放进了空间,十分洒脱地交给了顾绮一。 顾岚衣:【照顾好你妹妹,别打扰我们。】 顾绮一:【对于你不负责任的行为,我有以下六点要说:……】 沔郡虽然没有京城那么繁华,但风景确实很好。 她们的院子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曲径山路,顾岚衣带着人从山路慢慢向上走。 不同于漠北那满山的灌木,只有稀少树林的景象,这里的山上树木丛生,青翠茂密。 甘冽的泉水从石头缝中哗啦啦的流出,着实有些让人心旷神怡。 顾岚衣让温子昱走在自己前面,扶着他的腰。 “怎么样,累不累?” 温子昱摇头,“还好。” 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停住脚步,惊讶地指着旁边结着青绿色果子的树。 “这是什么树。” 顾岚衣扶住他的腰,看过去,“橘子树。” 温子昱眼睛一亮,“可以吃吗?” 他蠢蠢欲动地看着那几颗新鲜的橘子,仿佛见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一样。 顾岚衣伸手揪下一颗,掰开尝了一口。 !!! 一股酸涩刺激的感觉在她舌尖爆开,瞬间炸得她头皮发麻。 温子昱好奇地看着她,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能吃吗?” 顾岚衣缓过神后,保持面色无波,语气平稳道:“还可以,你尝尝?” 温子昱便不设防地从她手里掰下一瓣,扔进嘴里。 “嘶……哈……好酸!” 温子昱整张脸骤然扭曲,咧着嘴,眼角含泪。 他苦哈哈道:“这也太酸了,你是不是骗我?” 顾岚衣差点忍不住想笑,怎么这么笨。 俗语讲坏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就比如此时的顾岚衣。 她一脸无辜和疑惑,反问道:“很酸吗?我刚才吃的是甜的啊。” 温子昱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难道真的是他运气不好,拿到的那瓣刚好是酸的? 于是他将信将疑地又拿了一瓣,放进嘴里,牙齿轻轻磨开表皮。 “嘶——” 顾岚衣瞬间笑了,“哈哈哈。” 温子昱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生气地喊道:“顾岚衣!你骗我!” 顾岚衣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眼睛里全是笑意。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人。 太好骗了哈哈哈。 温子昱气呼呼地冲上来打她。 顾岚衣也不跑,就站在原地让他并没有多少力道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就是这种态度反而让温子昱更生气了。 这也太瞧不起他了! 温子昱转头扔下她,自己憋着气往山上走。 顾岚衣连忙跟上,“小昱,慢点,小心看脚下。”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溪流声,拨开树枝走过去,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两块大石头中间有清澈的泉水正往下流。 可两人一路上来并没有在附近见到溪水。 顾岚衣拉着温子昱走过去,只见那泉水流下来以后垂直落下,而下方居然是一个埋在树叶和杂草下的洞口。 温子昱一阵惊奇,“好神奇,居然是流进了山里吗?” 顾岚衣走过去洗了洗手,忽然心神一动,她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作。 仿佛是谈话声,可这声音又很小,如蚊细语。 温子昱见她侧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立马乖乖站在原地,也不动,也不讲话。 许久,本就细小的声音停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顾岚衣这才四处看了看,神情严肃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附近并没有山洞,如何会有人的谈话声响起? 如果是村里上山来捡柴的人,也不应该只有这么小的动静才对。 温子昱担忧地看向她,“怎么了?”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耳朵,“我听到这附近有人在谈话,像是在山洞里,我们找找。” 温子昱闻言紧张地攥着她的衣摆,不自主地贴近了她寻求安全感。 “好,好,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顾岚衣抓住了他的手,“嗯,别害怕,有我在。” 温子昱点头,“我不怕。” 手里却仍然攥得紧紧的,脚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绕着附近转了一大圈,却并没有找到山洞。 顾岚衣不解,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会没有山洞?” 温子昱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眼睛睁大,猛地抬头看向顾岚衣。 “有山洞的!” 顾岚衣疑惑地看过去,然后被兴奋的温子昱拽着手一路小跑,到了刚才她们洗手的地方。 温子昱指着那处泉眼的下面,泉水汇入的地方。 “这里,这里有山洞!” 顾岚衣看向那个黑漆漆的,只有三指宽的小石洞。 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豁然开朗。 是了,这附近能传出类似山洞回音效果的,也只有这处泉眼了。 可想明白这件事后,她又更加不解。 这处泉眼分明是流入山体下面。 可这山体下面如何能有人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顺着泉水的流向,在下游附近的山腰处找了找,最终发现这泉水的确没有汇入地上的沔河,而是顺着山体流入地下。 顾岚衣的眼神一暗。 地下? 这个猜测不免让她往系统口中的违则者身上联想。 难怪她们到处打听也没有人见过这样可疑的人,如果她的据点在地下,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第二百章 曹狗儿她娘 “国师,它的力量越来越弱了。” 幽暗漆黑的溶洞内,水流声从头顶传来,曹志每走一步,就会带动这潭死水掀起波澜。 她仿佛没有感受到潭水冰冷一般,站在水池中间,神情恭敬地向背对着自己一头白发的人汇报道。 “所有的试验品都已经失败了,我们的药喂下去后也没有反应。” 背对着她的白发之人慢慢开口。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嗓子干枯如将死之人。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可以——” 他的嗓子忽然没了声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后,再次开口,却又诡异地变成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再等等我,晚姐姐,我很快的,我很快的。” 哪怕习惯了他奇怪样子的曹志也还是浑身汗毛肃起。 后背的寒意一寸寸渗入她的每一根筋骨。 “国师大人……” 男子忽然转头,一个半张垂垂老矣甚至带着尸斑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待男子完全转过身,另半张妖艳细腻,倾国之色的容貌也完全展现在曹志眼前。 “那四个废物呢?” 男子低下头,“她们武功平平,哪怕吃了国师的药,也还是办不成事。” 被称作国师的男子缓缓咧开嘴角,干裂的嘴唇被撕扯绽开。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小乖乖们。” 曹志低下头,听到国师道:“叫三号带着人继续去找,我有预感,我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曹志点头,“是,我这就去。” 她再次淌着冰水离开溶洞,走到洞口下时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变态果然又爬上去了。 嘶—— 曹志揉了揉胳膊,熟练地爬上了洞口。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每次过来见这人都会意识到: 这是个变态疯子,真真正正的疯子。 …… “谢谢大姐的鸡蛋,我夫郎身子不好,刚生了孩子,我正愁没法给他补补呢。” 顾岚衣接过邻居送来的篮子,连忙从一旁拿来一块今天买的猪腿肉递给她。 “我们初来乍到,还要您多多关照。” 赵姐一见到她拿过来的猪大腿就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只是客套。 不过在诱人的大肉面前,她还是厚着脸皮接过来了。 这一块就要顶她们家三个月的支出了。 看来这位新邻居还真是个有钱人。 还好她来打招呼了,村子里都在传这家是个怪人,要避着走。 她也信了,这才忍着心里的不舍拿了几个鸡蛋过来,想着给她们一点人情,她们以后也不好找她们家的麻烦。 却没想到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赵姐眉开眼笑,眼睛就没从猪肉身上离开过。 “诶呀,这么见外做什么,妹子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俺,别跟俺客气!” 顾岚衣笑着答应了。 “这样啊,那我还真有事要问您。” 赵姐大笑的神情忽然一顿,变为警惕。 扯着嘴角道:“什么事?” 她也是没想到这人居然真这么不客气,可千万不要是什么难办的事。 顾岚衣勾起唇角,“是这样的。我们是打北面来的,从未见过这样的山水。昨天我夫郎在山上看到一处泉水却是流进了山里,没有入河,好奇问我。奈何我也惭愧无知,这才想起来问问赵姐,您可知这泉水是流入何处的?” 赵姐明显松了口气。 “嘿,俺还以为是啥事呢。这不简单,你看啊。” 她热情地拉着顾岚衣去了她家里,指着院子里的井道:“哝,那水都流地下去了,俺们吃的井水就是你们昨个见到的泉。” 顾岚衣打量了一下这口井,看起来是百姓们自家打的,井并不深,顾岚衣将桶完全放下去,稍微预估了一下。 大概也就是十几尺。 她将桶放回去,笑了一下。 “谢谢赵姐,不过就是可惜,我家夫郎要是知道地下也有河的话,怕是要吵着闹着让我带他去看看呢,我还得头疼一会儿怎么应付他。” 赵姐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你,妹子。我家那口子也整日爱问东问西的,别提有多烦人了。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地底下啊,还真的有河!” 顾岚衣挑眉,顺势问道:“哦?怎么说?” 赵姐拍了拍脑壳,“具体的俺也不知道在哪儿,只是偶尔在山上的时候会见到洞口,不过俺们都是远远避着走的。据说啊……” 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据说那地底下闹鬼!哝,村头的曹狗儿你见过?就天天坐在草垛那个女孩。她娘早几年就掉进洞里摔死了,村里连酒席都摆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顾岚衣皱眉,“怎么?” 赵姐按着手,很是紧张,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一般。 “结果就在下葬那天,棺材板一抬,里面居然没人!尸体不见了!” 顾岚衣睁大了眼睛,狐疑道:“人没死?” 赵姐摆了摆手,“何止是没死!村里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结果在她们家发现曹狗儿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胸口被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顾岚衣怔了一下。 赵姐继续道:“她们都说是曹志变成厉鬼了,要杀自己女儿。好在女娃娃就回来了,可惜她家就剩下她那个瘸腿的爹。好好的孩子就只能日日坐在村口,靠着有时候给人搭把手,人家给她扔点吃的过活。” 顾岚衣没想到前几日那个骗自己糖吃的鬼灵精怪的女孩居然是这样的可怜的身世。 她看起来顶多有十三四岁大,瘦瘦小小的胳膊腿啥也干不了。 她也不敢上山去,如果她出了事,家里的父亲就真的没指望了。 顾岚衣敛下眼帘,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赵姐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去,那洞怪得很。就算是为了孩子,你最好也别去瞧那东西。” 顾岚衣嗯了一声,“姐说得对,对了,你知道曹狗儿她娘是在哪里摔进去的吗?” 说完还补充道:“我不是想去看,我就是提前知道在哪儿,去山上转的时候也好避开。” 赵姐连忙点头,“对对对,还是妹子你想的周到。哝,就在这条路上去后往左去,那边的树上绑了红色绳子,大家看到后就会绕开走。” 顾岚衣点头,笑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告知。” 第二百零一章 女儿犯错爹爹遭殃 “妻主,我跟你一起去?” 温子昱拉着顾岚衣的袖子,另一只手抱着顾珞。 顾珞见爹爹拉着娘亲,以为她们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连忙也伸出自己的手去抓她家娘亲。 “咿呀!” 顾岚衣无奈地把俩一大一小的手抓下来。 “你们俩就乖乖在家里呆着,听话。我就是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温子昱撅着嘴,不情不愿。 “你出事前从来不会说自己有事。” 顾岚衣尴尬了一瞬。 “咳,这次真的不会。我保证,好不好?如果有事我就躲进小七的空间了,行吗?” 顾绮一连忙出来替顾岚衣保证道: “对啊对啊,以前宿主不能躲进来是因为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系统存在。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违则者的话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这次是世界法则有求于我们!” 温子昱将信将疑。 “好,那你早点回来哦。” “好。” 顾岚衣笑着答应道。 赵姐说的溶洞有些远,顾岚衣山上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找到她口中绑在树上的红绳。 顾岚衣随手拨了一下。 “小七,你说传言中曹狗儿是被她娘所伤是真的吗?掉进溶洞就变成厉鬼了?” 她对民间传闻中的灵异鬼魅之事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她听说过的传言都是只有含冤而死的人才会化作厉鬼。 这女人就只是掉进了个溶洞,就有这么大怨气吗? 顾绮一道:【鬼魂之说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但是这个掉进溶洞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厉鬼。】 顾岚衣愣了一下,“你是说,她有可能没死?” 顾绮一嗯了一声。 【如果她变成厉鬼想要杀自己女儿的话,为什么曹狗儿还活了下来?】 顾岚衣眼睛一暗。 小七说得对,如果当真是厉鬼索命,又如何还会让曹狗儿安安稳稳地活了这么久? 除非那“厉鬼”伤她女儿并不是为了要女儿的命。 可不要命的话,她又出于什么目的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顾岚衣抱着怀疑和警惕,微微接近了传说中的溶洞。 拨开杂草后,她发现此处的洞口不过只有两尺宽。 俯身看进去,里面也不过十尺深。 这样浅的洞,如何会摔死人? 顾岚衣皱着眉,不知道是传闻有误,还是那些村民因为害怕根本就没敢靠近这个洞口。 正在顾岚衣犹豫的时候,洞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顾岚衣心里一紧,瞬间进入了系统空间。 她半蹲在空间里,让小七打开外面的显示屏。 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站在了洞口处,左右望了望。 “没人啊,神神叨叨的。” 顾岚衣透过显示屏看到了女人的相貌,眼睛里瞬间黑沉如一汪潭水。 虽然这女子脸颊凹陷,眼眶肿胀,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的五官与曹狗儿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个女人果然没死! 可她为什么不回村子? 难道是一直待在溶洞里吗? 从她的自言自语中分明可以猜到这洞里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顾岚衣有几分预感,她要找的人恐怕就在这个洞里。 正当顾岚衣准备隐身跟进去的时候,洞内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呵斥声。 “谁在外面?!” 顾岚衣怔愣了一下,警惕地在空间内没有出去。 只见刚才回去的女人又跑了出来,这一次身后还跟着一个用黑布包裹住全身的男人。 男人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让顾岚衣有些奇怪的是他的两只眼睛十分突兀。 一只眉眼锐利,另一只凹陷斑皱,眼白混浊。 他站在洞口旁环视了一圈,忽然转身面朝顾岚衣站定,诡异的双眼直勾勾地对上顾岚衣的眼睛。 他的眼神格外具有穿透力,仿佛透过系统屏幕看到了这头的顾岚衣。 顾岚衣心里一惊。 就连顾绮一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关掉了屏幕。 【他他他看到我们了??】 顾岚衣心里发沉,不敢再贸然出去,一直等到小七确定好外面没人后才迅速离开。 很快回到院子,她关门回了屋里。 “你回来了——,怎么了?” 温子昱见她回来原本十分开心,嘴角甚至还没完全翘起,就看到她不太好看的脸色。 喜悦的眼眸瞬间转为担心。 “怎么了?不顺利吗?” 顾岚衣不想让他忧心,心里却明白,如果不告诉小昱,只会更让他担忧。 于是将方才的事情如实告诉他。 温子昱听了后同样眉头紧皱。 “那男子是姓曹的外室吗?” 身为男子,在听到一个女人不回家,反而和一个男子日日夜夜在一起。 第一反应只能是这个。 顾岚衣却觉得不像。 “姓曹的对那个男人似乎很忌惮,看她发牢骚的样子,似乎她还要听那男子的吩咐行事。” 温子昱:“你觉得那个男子是小七说的违则者?” 顾岚衣没有否认。 毕竟不论是那个男子诡异的打扮,还是他似乎能察觉到系统的表现,甚至包括他那双诡计到瘆人的双眼。 都很难不让人怀疑。 “得找个机会进去看看。” 温子昱挠头,“可是他能察觉到小七的空间,你要怎么进去?” 他皱着眉,“他甚至有干扰世界法则的力量,我不会答应你进去犯险的。” 顾岚衣无奈地笑笑。 “小昱~” 温子昱扭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岚衣摸摸鼻子,“我知道,我是想说,你衣服开了……” 温子昱连忙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敞开了。 而罪魁祸首此时还趴在自己怀里,手里还拽着他的腰带。 温子昱:“顾小珞!” 他一把将捣蛋的女儿塞给顾岚衣,连忙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服。 顾岚衣的眼神落在女儿身上,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手里的女儿就被她丢尽了空间,扔给了小七。 “看好她。” 顾绮一:【为什——】 话还没说话,就被顾岚衣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顾绮一:【……】 顾珞抬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阿巴阿巴。” “嘶,顾小珞快放手!” 你爹娘都在卿卿我我了,你还在这里阿巴阿巴! 第二百零二章 地下暗河里的厉鬼 “大人,您真的确定刚才外面有人吗?我怎么没看到……” 曹志小心翼翼地问。 男子阴沉到可怕的脸从黑色兜帽中抬起,阴森的眼神落在曹志身上。 曹志立马双腿一软,跪在冰冷的地下暗河水中。 “大人,我——” “行了,我知道你是个废物,你不用解释了。外面的人实力不弱,你对付不来,让三号尽快回来,不用他找了,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至于你,就去接替三号找我要的东西,找到东西之前,你就不要回来了。” 曹志脸色一白,浑身打颤。 “可是大人,我的药——” 男子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低低地笑了两声。 “哦,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呵,别着急,药肯定会给你的。” 他歪着头,手指一翻,掌心里出现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曹志的眼里瞬间迸出贪婪之色。 “大人,给我,快给我,求您,我肯定会帮你好好办事的……” 男子勾起嘴角,眼神中带了些邪气。 手掌一斜,药丸就从他手里滚了下来。 曹志的脸色瞬间变了,混沌不堪的瞳孔中满是惊恐慌乱。 “我的药——!” 药丸掉在地上,表面上沾了一层泥土,顺着倾斜的地面慢吞吞地往水里滚去。 曹志心胆俱裂,“不要!我的药……” 却见男子不慌不忙,伸出脚往前一伸,轻轻踩住了药丸。 肮脏的脚面踏在药丸上,虽然阻止了药丸的滚落,却让原本圆润的形状被踩成了扁状。 曹志反而松了口气。 男子微微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你拿。” 曹志立马淌着水跑了过去,从男子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拿起药丸。 甚至顾不上肮脏的泥土,狼吞虎咽地将药丸混着黑泥一起塞进了嘴里。 “药,我的药……” 曹志的眼白有一瞬间被漆黑侵蚀,整个瞳孔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黑色,仿佛最恐怖的骷髅一般。 几息过后,她的眼珠渐渐恢复。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曹志原本凹陷的脸颊居然渐渐圆润起来,惨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润的光泽。 凸起的眼球恢复成了正常的形状,整个身体在一瞬间褪去了苍老和腐朽。 男子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有眼神中仿佛有水光微动,随后慢慢落在了身下静静躺着的人身上。 原来男子坐着的并不是什么冰床,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坚硬的冰棺里睡着一个皮包骨一般的女子。 说是女子,不如女尸来的恰当。 女尸的头发已经大片大片的脱落,却被男子用浆糊硬生生糊在头皮上。 而显露出尸斑的屁股也无不被扑上了厚厚的粉。 尸体被封在冰棺内,在这地下暗河里不见天日。 可即使是这样,却还是无法阻止那松散的,宛如一件宽大的衣服,即将脱落的皮肤。 曹志起身,只看到了一眼冰棺内的景象,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却在想起那疯子格外惨绝人寰的手段后立马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不断后退。 好在男子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全部的心神都落在冰棺内的女子身上。 “晚姐姐,别担心。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些跳蚤的,没有人能打扰我们,没有人。” 男子熟练地掀开冰棺盖,干枯的手抓在棺上,动作僵硬而扭曲地往里面爬。 曹志见这疯子又开始犯病了,连忙低着头跑了出去。 上去后,她看着自己宛如新生的皮肤,咯咯地笑了。 疯就疯,只要能给她药就可以。 曹志顺着山路往上爬,看见树上绑的红绳时怪异地笑了一下。 随后就钻入了丛林。 顾岚衣来到村口,再次看见那坐在草垛上的曹狗儿。 还没等她开口,女孩就同样发现了她。 曹狗儿眼睛立马睁大,拔腿就要跳下草垛跑。 顾岚衣上次是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次就在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还让一个小屁孩从她手里跑掉呢? 她抬脚踏在地上,身形一起一落就拦在了曹狗儿的面前。 “站住!” 曹狗儿如临大敌,警惕地后退。 “我……糖已经吃了!我也没有钱还你。” 顾岚衣勾唇,“我不是来让你还糖的。” 曹狗儿奇怪地看她一眼,疑惑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顾岚衣道:“我来问问你娘的事。” 只见原本就警惕地曹狗儿更加紧张了,立马出声道:“我娘欠的赌债不关我们事,她已经死了,我们也没钱。” 顾岚衣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那个姓曹的女人还是个赌鬼? 她道:“不是来要债的,也不问你们要钱。我就随便问问,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可以再给你一颗糖,哦对,如果你让我满意,我还有这个。” 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手里颠了颠。 铜板碰撞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曹狗儿的眼睛立马亮了。 还没等她动作,就见顾岚衣一把合上了手,将铜板装了回去。 看见曹狗儿瞬间暗淡的眸光,顾岚衣勾了勾唇。 她可不会再让这个狡猾的小孩得逞了。 否则让她顾岚衣的脸往哪儿搁? 曹狗儿见没办法下手后,只好坐回草垛上,老老实实地开口。 “说,你要问什么?” 顾岚衣先问了一个简单的。 “你娘叫什么名字?” “曹志。” “哪个志?” “不知道。” 顾岚衣挑眉,“好,那换一个问题。村里的传言是真的吗?” 曹狗儿眼神无辜,“什么传言?”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顾岚衣勾唇浅笑,“你的伤真的是你娘化作厉鬼伤的?” 曹狗儿抿了抿唇。 “……” 顾岚衣颠了颠荷包,“说。” 曹狗儿听着比刚才那几个铜板更为嘹亮的声音,眼神微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我说了,你就给我铜板?” 顾岚衣:“当然。” 曹狗儿低着头,语速有些慢,细听下还有微微的颤抖。 “传言……半真半假。” 顾岚衣追问:“什么意思?” 曹狗儿抬头,眼神有些复杂,目光远远落在山上,像是溶洞口的方向。 第二百零三章 温小昱的口粮 “我觉得她没死……” 顾岚衣揉了揉双眼通红的女孩的头,她的头发有些干枯,粗糙的好似一把枯草。 她将几颗碎银轻轻放进女孩的掌心。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橙红色的圆盘渐渐藏入山峦的背后,林木的边缘仿佛散着一层金光。 皮肤黢黑的女孩一双眼睛却亮的让人动容。 顾岚衣随后又在附近打听了一下,这个小地方并没有年轻男子失踪的事情。 或许那个奇怪的男子不是这里的人? 还是得再去一趟,至少要弄清楚那个诡异男子的身份。 顾岚衣怀揣着心事推开门,正好看见温子昱手里抓了一只棕色毛发的小动物。 “妻主!快看,我抓住了小偷。” 他兴奋地摊开手,只见躺在他手里的正是一只毛茸茸的土拨鼠。 顾岚衣愣住,“小偷?” 温子昱点头,“嗯嗯,我前几日就总觉得我们家的菜会莫名其妙减少,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今天可算是让我逮住罪魁祸首了!” 顾岚衣低头看这只在人手里还不安分的土拨鼠。 “你给它洗过了?” 温子昱点头,另一只手在土拨鼠身上揉了一下。 “对,珞儿也想摸,我就给它洗干净了。对了,我带你去看看它的洞。我把洞堵住了没让它跑嘿嘿。” 顾岚衣被他拉着走到了后院,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上多了一个石头,温子昱吃力的挪开石头,下方正是一个黑黢黢的小洞口。 温子昱笑:“它倒是会选地方,离厨房这么近,方便它偷吃。” 顾岚衣十分赞同。 温子昱倒是很喜欢这种小动物,爱不释手地在手里捏来捏去。 顾岚衣看着土拨鼠的洞口有些出神。 如果这只土拨鼠有灵识,倒是可以让它去替自己看看。 可惜,只是一个未开神智的动物罢了。 顾绮一立马跳出来,“宿主,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 顾岚衣愣了一下,“你有办法让土拨鼠开灵智?” 温子昱已经习惯了小七动不动突然冒出来的样子,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兴致冲冲问道: “你们要给这只土拨鼠开灵智吗?开了灵智会说话吗?” 一想到他即将拥有一只通人性的,甚至还可能会说话的土拨鼠,温子昱就兴奋起来。 他亮晶晶的眼神看向顾绮一,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顾绮一挠了挠头,“呃……让土拨鼠开灵智是违反法则的,系统做不到。” 温子昱瞬间失落下来。 顾岚衣原本失望的心情在看到温子昱的表情时瞬间松了一口气。 光看温子昱刚才把土拨鼠抓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能猜到他有多喜欢土拨鼠这种小小的,可爱的动物。 如果真让这只土拨鼠有了灵智,那她不得迟早失宠? 不行,这绝对不行。 顾岚衣在心里腹诽完的下一瞬,忽然听到顾绮一按捺不住激动的声音道: “但是,我可以让宿主变成土拨鼠啊!” 温子昱眼神向上一抬,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瞬间有了明亮的色彩。 顾岚衣敏锐地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瞬间变了,浓浓的祈求和一点点期待。 但是,让她堂堂九尺女儿变成一只打地洞的老鼠! 她顾岚衣的面子往哪儿搁? 何况她早已习惯了以高大威猛而可靠的形象示人,变成宠物被夫郎在手里揉搓什么的……咳。 温子昱眨着那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妻主,你就答应。变成土拨鼠后你不就可以去探查违则者的身份了吗?” 顾岚衣坚定的拒绝:“不。” 温子昱鼓起脸颊,“妻主~求求你,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顾岚衣没忍住在他酒窝上戳了一下,随即收回手,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她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小心思吗?” 温子昱狡黠地笑了笑,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变的话,那我只能摸别的鼠鼠了。我刚才看了,这只鼠鼠是女孩哦……” 顾岚衣猛地睁大眼睛,咬牙:“温小昱,你是不是欠打了?” 居然用激将法!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招对顾岚衣的确有用。 她脸色难看地从温子昱手里夺走那只狐狸精一样的土拨鼠,气呼呼地对温子昱道: “再敢不守夫德,就揍你。” 温子昱摇头晃脑的笑,他还能不知道顾岚衣? 每次都说要揍她,也不过是在他某个部位上轻轻拍几下罢了。 眼见顾岚衣松口了,顾绮一连忙与温子昱对视一眼,彼此确定了眼神后。 温子昱只听见小七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刚才还人高马大说要揍他的顾岚衣嘭一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土拨鼠。 温子昱:“好可爱!!!” 顾岚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双大长腿就成了短短的小后腿。 她愣愣地抬起前爪,忽然被一双白皙大手抓了起来。 “温小昱!快放开我!!” 顾岚衣的两条后腿在空中胡乱蹬着,面对如此庞大的夫郎还颇有些不适应。 温子昱脸上的笑容清晰可见,他不顾顾岚衣的挣扎,把她整只鼠鼠都包裹在手心里。 “呀,这是谁家的鼠鼠,这么可爱啊?原来是我家的。” 顾岚衣心里有些微妙。 上一次小昱变成了只猫,这次她直接变成了土拨鼠是怎么回事? 小昱的口粮吗? 顾岚衣蹬着后腿从他的手心里钻出来,“小七,快把我变回来!” 顾绮一吹着口哨,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岚衣气得咬牙。 好你个顾小七,等她恢复一定要好好教教她们谁才是一家之主! 啪—— 一家之主被当头一个棉布兜头罩下。 “妻主,来洗澡澡了。” 顾岚衣还没有适应好自己的四肢,胡乱扑腾着总算把自己从毛巾下掏出来。 “我自己可以——” 顾岚衣的话还没说话,她就被温子昱的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哗—— 顾岚衣被塞进了浅浅的小盆子里,整只鼠都被打湿了。 水是温热的,对一只土拨鼠来说刚刚好。 第二百零四章 龙头血与凤凰泪 “妻主别乱动,我给你搓几下就好。” “啊,我不是故意的。” “诶诶,别抖水,我给你擦擦。” “妻主,你理理我。” …… 经历了一翻手忙脚乱地沐浴,顾岚衣瘫在床上,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掉的鼠鼠了。 她的毛还有些湿,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妻主,要不要我抱你去那边晒太阳?” 顾岚衣不想理他。 她的尊严呜呜呜……没有了。 温子昱表情诚恳,语气饱含歉意道: “对不起嘛,我第一次没经验,下次一定不会弄疼你了。” 顾岚衣翻了个身。 呵,还想有下一次? “咿呀?!” 忽然,顾岚衣的眼前出现一个大头,吓得她连忙滚了几圈逃离。 待她眼冒金星地起来,定睛一看,居然顾珞! “咿呀!” 顾珞显然没有认出来这只鼠鼠和之前那只不是同一只,还想伸手去摸她。 顾岚衣一点也不想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蹂躏,几下跳上了高一点的架子上。 这下小顾珞够不到了,只能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伸着手,掌心对着顾岚衣。 温子昱抱起他,“珞儿要鼠鼠吗?” 顾珞:“呀。” 温子昱眼睛里全是笑意,抬头道:“妻主,珞儿想跟你玩。” 顾岚衣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跟她玩? 是玩她还差不多。 这父女俩撒娇的动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次都眨着那双水润大眼,再做一些可怜巴巴的小动作,就让她缴械投降了。 顾岚衣咬牙,她实在是抗拒不了这样可爱的两个宝贝啊。 于是她不情不愿地从架子上磨蹭出来。 顾珞见鼠鼠出来了,立马往她那边爬。 顾岚衣这一次就在原地没动,让她摸个够。 顾珞的手劲不大,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 温子昱大惊失色:“珞儿,那个不能吃,那是娘亲!” 温子昱连忙从女儿嘴里把妻主解救出来,被女儿口水糊了一脸的顾岚衣已经面如死灰了。 她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对小坏蛋的撒娇心软了!! 顾岚衣适应了几日土拨鼠的身体,终于可以灵活地穿梭在地洞里。 跑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四肢各跑各的情况了。 顾岚衣决定今天先去溶洞附近看一看,探探地形。 温子昱:“需要我把你送去山坡上吗?” 顾岚衣点头。 如果要她自己去,就凭她现在的速度,怕是还没等到她爬到洞口,世界就已经崩塌了。 温子昱托着顾岚衣,按照她的指引终于找到了系着红绸带的树。 顾岚衣:“就是这儿了。” 温子昱嗯了一声,担忧地看向她。 小声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因为上次系统空间被发现的事,顾岚衣这次出门前特意让小七暂时封闭了系统。 顾岚衣不自在地甩了甩尾巴,“当然可以。相信我,你快回去。” 她说完就一个猛子钻进了旁边的洞里。 温子昱看了一眼,就按照原路下山了。 …… 沔水江畔,一个身形窈窕的男子背对着风站立,头上的斗笠被吹得晃动。 曹志:“三号,大人让你回去。” 男子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也不搭话,径直绕过曹志离开。 曹志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 装什么装,还不是个活死人。 她至少只是靠着那个疯子的药丸续命而已,三号却是完完全全被控制的傀儡,宛如行尸走肉。 曹志搓了搓自己本就没有温度的手臂,也离开了。 而另一边,顾岚衣已经靠近了洞口,正在卖力地打着地道。 还没等她挖通,忽然就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 “主子。” 这声音仿佛是在她头顶上一样。 顾岚衣瞪大了眼睛,不只是因为自己挖的方向看起来没有错,而是因为头顶的声音有些许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我让你找的东西有消息了吗?” 是那个奇怪的男子声音。 “凤凰泪曾在若尔盖出现过,目前并没有其他消息。” 顾岚衣贴在土块上的耳朵忽然一动。 凤凰泪? 这难道不是个传说而已吗?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正在她惊讶之际,又一个声音响起让她寒毛直竖。 “龙头血呢?” 这分明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声音! 可他没有改变的语气却让顾岚衣一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不是第三个人,这个苍老的声音是那名诡异男子的! “血取到了,只是没有取到胸口的。” 诡异的男子又恢复了年轻的声音,满意道: “可以了,现在就差凤凰泪了,凤凰泪……” 没有取到胸口的是什么意思? 龙头血是指人的血? 顾岚衣忽然身体一顿,讶异了一瞬间后又恢复了平静。 看来……这龙头血指的是她的血? 而她自从登基后唯一的一次受伤就是在御书房那次了。 顾岚衣心里发沉。 她原本以为那次是棕色组织还想打小七的主意,现在看来,棕色组织那四个人是听从了这个男子的命令来取她的血。 只是这龙头血是她的血,那凤凰泪是什么…… ! 顾岚衣猛地身体一僵。 是她的小昱! 顾岚衣瞬间慌了神,不能让小昱出事。 不对。 她很快冷静下来,其他人都以为小昱还在皇宫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小昱在哪儿。 就连那些亲卫也从没见过小昱的脸。 她的小昱现在很安全,她得获取更多情报。 顾岚衣按耐住心神,继续听两人对话。 “最近山下新搬来了人,你去查一下。前几日我隐隐察觉到有一股和法则气息相近的东西靠近了这里。我怀疑是法则找了帮手,你去查一下,找到后直接解决。” “是,主子。” 顾岚衣瞬间定神,违则者就是这个男子没错了。 只是让顾岚衣不解的是她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跟法则正面刚? 水流搅动的声音响起,顾岚衣瞬间明白是那个下属要去执行命令了。 想到还一个人在山下的小昱,她撒腿就往地面跑。 第二百零五章 青丝白发二十载 顾岚衣疯狂从地下手脚并用地钻出来,一出地面立马重新联通了和小七的联系。 【给我变回来,快!】 顾绮一突然被从小黑屋里解放出来,来不及询问就被神情严肃、满脸焦急的宿主吓到了。 …… 从溶洞出来的黑衣男子伸手扶住自己的斗笠,手里的黑色竹笛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最后轻轻放置在唇下。 悠扬绵长的笛音从黑纱斗笠下传出,清风随着音律掀开了黑纱,露出一张出尘的绝代玉颜的侧脸。 笛声打着弯儿,在天上转了几圈。 不一会儿,只见林中慢慢走出一只体型健壮的狮子。 “吼——” 男子拍了拍狮子巨大的头颅,“下山。” 棕色毛发被甩在身后,狮子发出一声足以震动天地的嘶吼。 男子却早已见怪不怪,轻盈地跳到了狮子背上。 狮子的爆发力在瞬间迸发,只留下林间那几道残影,和摇晃作响的树叶。 温子昱疑惑地看了一眼屋外忽然摇摆个不停的。 起风了? 温子昱伸手关上窗户,将树叶的簌簌声隔绝在外,以免打扰到床榻上小宝贝的好眠。 而就在她关上窗户的一刹那,围墙外脸色苍白的黑衣男子顺着墙壁滑落,捂着胸口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接近不了那个男子? 只是堪堪看到了那名男子的侧脸,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无数条蠕动的虫子啃食一般疼痛难忍。 黑衣男子撑着墙壁站起来,握紧手里的黑色竹笛。 哪怕接近不了,他也有的是办法远距离解决掉目标。 黑色的笛子再一次靠近了唇边,嘴角微缩,还没等吹气,忽然后背一疼,骤然失去了意识。 顾岚衣惊愕地看着斗笠掉落后,身子后仰倒下的男子。 她打了人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又立马手忙脚乱地扶住人。 …… 温子昱又惊又疑地看着躺在床上青丝垂落、嘴唇苍白的男子。 “你是说,这是你的……我们爹爹?” 床上躺着的男子容颜俊逸,皮肤紧致,实在是……不像是做过爹爹的人。 温子昱从前也见过雍容华贵的君后,哪怕是用举国最上等的粉脂也掩不住他脸上的斑驳皱纹。 可这些在男子脸上完全没有,别说是顾岚衣亲爹爹,就算告诉他是顾岚衣的亲弟弟也完全不会让他怀疑。 只是…… 顾岚衣眼神复杂地拉着温子昱出去,关上门,去了另一间屋子。 她们的小顾珞还在小七的脸上乱抓,抓得小七嗷嗷直叫。 顾岚衣并没有急着解救小七,而是直接出声道: “小七,你把那部分记忆调出来给小昱看看。” 顾绮一费劲地从自己脑袋上把小屁孩扒下来,然后才有空帮温子昱开光屏。 在看到画面后温子昱就已经愣住了。 只因为光屏的另一头是尚在襁褓的小妻主和抱着她的爹爹,而光屏的这一头却是他的妻主和她们尚在襁褓里的小顾珞。 更让他震撼的是,二十多年,画面上面露担忧的男子和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居然完全重合,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印迹。 可随之想起的是一个背着玉琴的女人,和她那头雪白的及膝长发。 时间在阿满身上吃的亏,全都还给了白杏。 顾岚衣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 轻声道:“哭什么?人好好的,一切都来得及。” 温子昱点点头,“嗯!” 顾岚衣见他挤出笑脸,不悦地伸手将他的唇捏地嘟起。 温子昱眉头一皱,用眼睛瞪她。 顾岚衣却突然语气严肃地开口: “但是父君的状态不对。” 温子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父君这个称呼,随即一想也确实合该如此。 “怎么不对?” 顾岚衣将自己刚才在地下听到的对话说了一遍。 温子昱抬头,眼神有些复杂道:“所以你是担心,父君是被违则者用什么手段给控制了?” 顾岚衣见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小昱真聪明。” 温子昱重新扬起笑脸,“那你准备怎么做?我配合你!” 伸手抓起旁边的小顾珞,用她的小拳头碰了碰胸口。 “看,女儿也配合你!” 顾岚衣揉了揉一大一小的脑袋,“好。” …… 昏沉的大脑渐渐清醒,男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在看清楚周围场景后瞬间浑身紧绷,警惕起来。 这是哪里? 他明明记得…… 吱呀—— 一个扎着松散发带的男子提了一个饭盒进来。 还没等他出手,就见那男子忽然眼睛亮起来,语气愉悦地说道: “你醒啦?”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立即出声。 只听那个男子一边从饭盒里拿出餐盘,一边嘟囔道: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上山啊?你妻主呢?还好昨晚我家妻主砍柴回来的路上发现你了,不然这晚上都不知道有没有狼,狼可是很吓人的,之前还差点咬到我。” 还没等他插话,就又那个男子继续说道: “哦对了,你叫我昱儿就行,外面那个是我妻主,隔壁还有我们女儿。” 从床上下来后就束手束脚地站在床边的男子张了张嘴,“我……你随便叫就行。” 温子昱愣了一下,随后体贴地笑了笑,“好呀,昨日是满月,就叫你阿满好不好?” 阿满…… 男子细细念着这两个字,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身体里轻轻撞了撞,不疼,但是有点酸。 阿满的手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从侧腰的防身刀鞘上挪开。 他笨手笨脚地帮温子昱摆好餐盘,正想说自己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听温子昱笑着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就让我家妻主做了这几样,你尝尝?” 阿满讶异了一瞬,对于这个男子和他妻主的相处方式有了些许疑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两人很可能并不是主子怀疑的那个身份。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从漠北打到京城的,野心勃勃的皇帝会乐意在一个狭小的厨房里给夫郎做菜。 而此时正拿着匕首在萝卜上雕小鱼的,嘴里还哼着歌的女人,正是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帝本人。 第二百零六章 最普通的农家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鱼,快来快来数一数,一二七……” 顾岚衣看着盘子里雕刻的鱼,再次感叹自己巧夺天工的手艺。 温子昱忽然从厨房外推开门,“妻主……” 顾岚衣在一瞬间恢复了正经模样,“怎么了?” 温子昱没有察觉到她的奇怪。 “爹爹醒了,他果然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就说叫他阿满,他看起来没有反应……” 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遇到陌生人叫自己的名字应当是警惕的,可阿满刚才的表现完全没有警惕,甚至连惊讶也没有。 顾岚衣眼神一暗,看来这个违则者是用了什么方法抹去了父君的记忆。 她安抚地取了一小块鱼形胡萝卜喂给了温子昱,立马收获了一只龇牙咧嘴的温小猫。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顾岚衣按住他的嘴,“不许挑食,胡萝卜很有营养的,你现在正需要大补。” 温子昱皱着脸,苦哈哈地咽下去。 她们一人端着一碗米饭进了屋子。 正襟危坐在房间内仿佛看着饭菜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一样的阿满立马站起来。 “你,你们好。” 顾岚衣将碗放回桌上,伸手示意他坐下。 “你好,快坐,不必拘礼。” 阿满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一阵心虚,更不容小觑的则是几乎要席卷她整颗心的愧疚。 愧疚……? 阿满怔愣了一下,就因为自己要杀她夫郎,就有这么大的愧疚? 可他这不还没动手吗? 顾岚衣的态度很是随意,就像阿满只是一个来做客的亲戚,而不是被她大半夜在屋外见到的可疑人。 温子昱一开始还记挂着要表现出寻常人家的样子,到后来越吃越开心,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比御——唔。” 顾岚衣捂着这个小笨蛋的嘴,“这不是比喻句,你用错了,再教你最后一次,下次再错我就要惩罚你了。” 温子昱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说漏嘴。 眼角耷拉下来,挣扎的动作也弱了下来。 顾岚衣一字一顿道:“小昱笨的像猪一样。” 温子昱的水润眼眸瞬间变得更加可怜了。 这在阿满眼里就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 他原以为这个女子能给夫郎做饭会是很爱护夫郎的人,没想到她居然还威胁一介男子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阿满看着昱儿水灵灵的眼睛就十分心软,哪知道这个女人居然完全不心疼。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强迫夫郎的女子。 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么如此行事,有其母必有其女,估计这个女子她娘也不咋行。 远在京城的白杏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骤然打了个喷嚏。 柯亚力又抱来了一沓放在她面前,“太上皇,您注意身体,别累坏了,还有很多奏折等着您批呢。” 白杏盯着这些不知所云的纸片,思考她女儿到底为什么脑子抽风要揽这么大的瓷器活。 阿满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经遥遥领先白杏,成为了先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饭的人。 “我帮你们洗碗,谢谢你们收留我这一晚。” 温子昱笑着拉住他。 “别急,阿满,我问你,你觉得我家妻主做饭好吃吗?” 他的声音带着怪怪的调子,像是暗戳戳捣蛋的调皮鬼一样。 顾岚衣心里暗暗嗔他一句小坏蛋。 表面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实际上耳朵不动声色地竖起。 阿满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翘。 “好吃,很厉害。” 顾岚衣耳根慢慢红了,赤红色泛上了耳垂,好像一颗红得娇艳欲滴的樱桃。 温子昱衔着一抹笑,揶揄地看着她。 阿满明明在说她做菜好吃很厉害,可落在顾岚衣耳里,仿佛在说:我女儿很厉害。 阿满自称是邻村的人,辞过两人后从一条小路上了山。 绿茵渐渐淹没了他的一袭黑衣,斗笠再次被风吹起,却因为温子昱缝上去的那根用来固定的带子而稳稳当当地待在他的头上。 顾岚衣看着爹爹上了山才带着温子昱回家。 温子昱抬眼浅笑,“舍不得爹爹了?顾小朋友需要不需要抱抱呀?” 顾岚衣一把抱住他,闷声道:“需要,那温哥哥可得好好疼疼我。” 温子昱被她喊得两颊热气直升,大脑一片火烧云似的烫。 “你你你乱说什么啊。” 顾岚衣佯装听不懂,无辜道:“什么乱说,你在想什么呀?” 随后了然一笑,“哦~我懂了,小昱是想——唔。” 温子昱一把捂住她的嘴,瞪着眼睛凶巴巴道:“我什么也没想,你什么也没懂!” …… “只是普通的农家?” 阿满面无表情道:“是,属下调查过,她们与邻居的关系还行,并非无往来。搬来前的村子里也有村民说过她们家人不错。” 躺在冰棺上的男子将长长的指甲贴在棺材缝上轻轻滑拉着。 “是吗?” 阿满没有说话。 他直直地站在地下暗河的河道里,冰冷彻骨的河水没过他的小腿。 往常没有感觉到的冷,在今日仿佛积攒到一起进行反扑。 他想到今早醒来时身上盖的薄棉被。 哪怕在蝉鸣声阵阵的夏季,那两人也会考虑到黎明前的森冷。 “这样啊……” 男子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欣赏着他细若青葱的五指。 在看到手背上的皱纹时,他忽然变了脸色。 “去!去给我找凤凰泪,谁都不能阻止我。这天道负我,我定不会让它好过!” 话音刚落,天空中响起阵阵雷声,轰鸣的雨点哗然落下,时不时闪烁着几道闪电划破黑夜。 而神情癫狂的男子站在地下暗河的洞口,抬头讽刺地看向天空,仿佛笃定了它没有那个力量。 这个态度完全激怒了天道。 它猛地积攒了一道巨大的雷电,拼力向男子劈了过来。 却在即将打在男子身上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几近相当的力量劈了开,一下打在了对面最高山峰顶的参天大树上。 生长了千年的梧桐树轰然折断,无数栖息在上面的鸟雀四散逃开。 第二百零七章 天道没脑子吗? 凤栖山上的梧桐树被雷劈了! 一时间沔郡所有百姓都在讨论这件惊天骇闻的事。 三水村里平时恨不得整日在地里忙碌的村民们全都凑在了村口,远远看着山顶交头接耳。 “那棵树都八百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被劈” “肯定是天罚,有些人啊坏事做多了是有报应的。” 不远处一个和说话之人有过节的女人冷冷哼了声。 “某些人怕不是贼喊捉贼,小心被打脸的太快。” 顾岚衣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匆匆拉着刚从镇上买来的奶山羊回家。 山羊的肚子沉甸甸地摇晃,被硬拽着往前走,蹄子打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一个女人转过头看了一眼,见那新来的居然这么有钱。 不但把那间砖瓦房买下来了,还又是吃肉又是买羊的。 甚至前几日还老听到赵老大到处显摆她从新邻居那儿得来的大肉。 “哎,你看,那新来的又买羊了。” 旁边的女人转头看了一眼,不屑地瞥了一下嘴,阴阳怪气道: “人家买羊关咱什么事,咱这种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哪里敢想那种赚大钱的事呢。” 女人讪讪笑了笑,附和道:“也是,反正我不敢。” 赵姐在不远处听到了一耳朵,沉着脸大声吼道:“你两个小鳖孙把话说清楚,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来钱的路子不本分了一天到晚嚼舌根,呸——” 那两女人脸色也不好看,“好你个赵老大,一口烂肉沫就把你收买了,真丢三水的脸。” 赵姐更是个虎的,直接就撸起了袖子要动手。 那两人向来是个好吃懒做的,当然比不上赵老大魁梧的体格。 话都不敢多说就跑了。 顾岚衣并不知道自己走后的这个插曲。 在山顶生长了八百年的梧桐树突然死了。 她虽然不像其他村民,那样迷信的认为是天罚。 但她也并不觉得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顾岚衣回了院子后把奶山羊胡乱绑在了树上,快步走进去后发现主屋没人。 又赶紧推开珞儿的房门,同样没有温子昱的身影,只有正在逗顾珞的小七,当然还有她手里傻乎乎的小胖娃。 “小七,那个梧桐树——” “宿主出事了!世界法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顾岚衣抬眼就看到了顾绮一满是焦急的脸。 心里顿然一沉。 “法则怎么了” 顾绮一顷刻间冲到了她的眼前:“世界法则的力量突然变弱,可能撑不到半年了……” “原因呢和后山上的梧桐树有关吗” 顾绮一点头。 果然,顾岚衣从听到梧桐树被毁的消息开始就心生的不安在此时得到了应验。 她喉咙发紧道:“怎么回事还剩多少时间是违则者吗” 顾绮一被她接连的发问问的有些懵。 “等等,宿主你一个一个问。” 顾岚衣没有耐心等她磨叽,在房间内没有看到小昱后立马转身去厨房。 自从上次见过父君后,温子昱就整日待在厨房里。 俨然一副要把厨房当成家的架势。 顾岚衣说了几次他会不会做饭都没关系也无济于事,温子昱打定主意要在父君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厨房门重重撞在墙上,将蹲在地上削土豆的温子昱吓了一个激灵。 手里光溜溜的土豆忽然脱手而出,直直掉在了腿上被温子昱慌乱的动作撞进了旁边烧着的灶炉里。 “啊,我的土豆……” 温子昱瞪着眼睛地看了看炉子里的土豆,又看了看自家仿佛火烧屁股一样横冲直撞的妻主。 瘪了瘪嘴,“要不咱们今天吃烤土豆” 顾岚衣松了口气,然后摸了摸鼻子。 “我帮你——”话还没说完,手里就多了一把小刀,“削……” 顾绮一紧跟着抱着胖乎乎的小顾珞冲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 “违则者哪里跑!宿主别怕我来…呃…了。” 顾绮一满脸懵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人,“呃,违则者在哪里” 顾岚衣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违则者对了,你继续说是什么原因。” 顾绮一:…… 次奥,她还以为是违则者杀过来了宿主才这么着急的! 她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样子,像极了屁颠屁颠凑上去结果挨了一顿揍的修勾。 她张了张口,怀里的顾珞突然糊了她一脖子口水。 顾绮一连忙把小胖妞丢给温子昱,擦了擦脖子道: “说来话长,昨天夜里黑云密布,山风森森,只见一个狂拽邪祟的身影——” 顾岚衣皱眉打断道:“长话短说。” 顾绮一摸摸鼻子,“天道被违则者挑衅,然后降下天雷,结果被撞偏打到了梧桐古树。” 顾岚衣:“……” 她有一瞬间的表情崩裂。 这么幼稚无脑的操作,居然是传说中的天道干出来的 顾岚衣脱口而出:“天道没脑子吗它不知道自己现在干不过违则者” 要是能干过早把违则者捏死了,还能等到现在只能靠她捞一把的地步 顾绮一愣了一下,“天道是世界的意识,好像确实没有发育大脑神经。” 顾岚衣满头黑线。 “我这不是疑问句。” 顾绮一恍然大悟,连忙在自己的语言系统中录入新语法。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日渐丰富的语库。 “按照天道现在的力量来说,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了。” 三个月! 顾岚衣松了口气,比她想象的要好点。 她刚才几乎要以为世界下一秒就会崩塌了。 不过三个月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目前知道的所有消息,就只有违则者是个时而年轻时而苍老的男子罢了。 对了,还有凤凰泪! 顾岚衣神情一肃,“小七,凤凰泪是什么” 顾绮一蹙起眉,看起来很是严肃。 顾岚衣的心不断往下沉,却听她道。 “凤凰的眼泪” 顾岚衣:“……” 说了好像又没说。 她心情复杂,脸色怪异,“凤凰不是传说吗难道真的有凤凰” 顾绮一理所当然道:“是传说啊,可是你不是问我凤凰泪吗” 太阳穴一阵跳,顾岚衣按了按额头。 再次生出了打统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抬手,门后忽然传出了敲门的声音。 第二百零八章 皇帝也要挨训 为了保证安全,顾岚衣吩咐过卫兵们如果有事汇报要连敲三声停一下后再敲两声。 可门口的敲门声只响了两下就再无声音传出来。 顾岚衣让温子昱先去把奶山羊拉到后面去,自己擦了擦手就去开门。 她警惕地拉开一个门缝,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阿满。 顾岚衣惊讶了一下,随后柔和了眉眼,让他进来。 “怎么现在来了” 阿满惊讶了一下,似乎十分意外她居然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还如此和颜悦色。 毕竟在他印象中这个能当着客人训斥夫郎的女子是很严厉的人。 顾岚衣见阿满手里提着一个陶壶,以为里面装得是酒。 惊讶了一下,问道:“你喜欢喝酒” 阿满随之摇头,额前的青丝晃动。 “不是酒,是羊奶,给小孩儿的。” 顾岚衣惊讶了一瞬,意外于阿满的细心。 虽然刚买了一头奶山羊,但顾岚衣并没有拒绝阿满的好意。 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壶,“你来的刚好,她现在醒着,进去看看。” 谁知阿满撤了一步躲开她的手,皱眉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顾岚衣伸出去的手只好打了个弯儿去关门。 阿满进去后正好看见拉着无措的拉着奶山羊纤绳的昱儿。 “妻主~它怎么不走——” 温子昱抬头忽然发现走过来的不是顾岚衣,反而是阿满。 他立马停止那拐了十八个弯儿的语气,硬生生挤出一个贤淑文雅的笑。 “阿满,你来啦” 顾岚衣没忍住噗嗤一笑。 看来她家小笨蛋装模作样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宣告失败了。 阿满并没有在意,反而看着正在低头吃草的奶山羊眉头一皱。 顾岚衣吓了一跳,怕他觉得自己故意占便宜,连忙开口解释: “这是今天才买——” 阿满:“这头羊的奶不能喝。” 顾岚衣顿住。 温子昱疑惑地看他,“为什么” 阿满走过去蹲下,捏了捏山羊的沉甸甸的肚子。 “这里是红的,按上去还有硬块,肿成这样,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他一脸严厉地转头,问着顾岚衣。 顾岚衣愣了一下,老实地摇头。 “我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 阿满皱着眉,居然教训起了她。 “你买之前都不看看吗其他羊都是白的,就这个是红的,怎么可能正常” 温子昱十分不讲义气地后退了一步 顾岚衣弱弱地给自己解释,“我去的时候只剩一头了。” 阿满抬手就一个爆栗砸在了她的头上,“一头羊拉出来卖就是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 顾岚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敲着脑袋教训,顿时手足无措。 低着头道:“对不起,我错了。” 谁知阿满更加生气了,“你跟我认错有什么用如果我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就把病羊的奶喂给孩子了孩子生病了怎么办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真是气死我了。” 阿满气呼呼地把手里的壶给了温子昱。 “去,把这壶奶热热喂孩子。” 温子昱同情却爱莫能助地看了一眼自家妻主。 但是眼睛里更多的是好笑。 当朝皇帝被指着鼻子教育,还真是少见的一幕。 偏偏这位是皇帝她爹。 在顾岚衣再三保证自己下次一定对待孩子小心谨慎后,阿满才放过她,转而去教温子昱怎么热奶。 “不要直接倒锅里,倒进碗里后放在水里漂着热。” “好了好了,别太烫,就这样刚刚好。” “慢点慢点,用抹布垫着拿。” “我来我来。” 阿满焦急到自己上手,热羊奶的动作十分熟练。 顾岚衣斜靠在门框上,有些出神。 他怎么这么熟练 当年也是这样给她热羊奶的吗 会不会刚开始也是那样笨拙, 然后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知道火候多大热多久才不会烫到孩子的合格父亲。 温子昱也是对阿满的熟练十分意外,惊讶地看着他,“你好熟练。” 阿满骄傲地勾唇道:“那当然,我——” 他未出口的话骤然卡在胸间,眼前突然一片白芒,大脑内翻江倒海,头痛欲裂。 “啊!嘶——” “爹爹!” 顾岚衣扶住阿满的身体,原本的期待顷刻间化为惊慌。 “怎么回事” 阿满的身体骤然一松,明明是正常偏轻的体重,顾岚衣却觉得宛如千斤,她甚至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让他不被摔在地上。 温子昱慌乱地触碰了阿满的鼻息,松了口气。 “没事,爹爹只是昏过去了。” 顾岚衣心中一片灰暗。 噩耗为什么总是接踵而至 她担心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突然缩短的期限,受人控制的阿满,还有那个十分棘手的违则者。 那个诡异的男子连天雷都可以抵挡。 而她甚至稍微靠近都会被察觉。 顾岚衣一直以来在小昱面前维持的冷静与自持顷刻间化为乌有,她只能紧紧拽着阿满的衣服,像个小孩儿一样祈求爹爹能起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温子昱将阿满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妻主,别担心了,我们先把爹爹扶回房间。” 顾岚衣嘴里一片苦涩。 “好。” 阿满再一次昏迷着躺在了主屋的床上,眉眼间依旧是化不开的苍白。 温子昱看出顾岚衣的心不在焉,碰了碰她。 “珞儿的奶还在厨房,你去给孩子喂一下。” 顾岚衣回神,嗯了一声。 她离开后,温子昱忽然注意到自己衣服下摆的泥污,好像是刚才拉奶山羊的时候蹭到的。 他皱了皱鼻子,顺手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袍子准备换上。 弯腰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间有些膈人,就顺手把东西扯了下来,是顾岚衣之前给他的玉牌。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温子昱动作迅速地脱掉脏了的袍子。 然后把干净的衣服套在身上慢慢整理。 衣服的带子有些繁琐,他耐心地一点点整理好。 身后的檀木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显出十分诡异的极致黑色,仿佛照不进光,细看之下甚至连眼白也没有。 男子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坐起身。 第二百零九章 法则之力 温子昱若有察觉地转过身来,意外地愣了一下。 “阿满?你醒来啦。刚才吓死我了,你没——” …… 撞击声响起又落下,屋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面朝后山的窗户大开,只余杂乱的床榻和桌上孤零零的玉佩。 屋门重重撞在墙上,顾岚衣甚至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弯腰扶着桌子。 她惊恐万分地看着窗户上的脚印,呼吸骤然困难。 小昱被带走了! 顾岚衣手下的桌子寸寸断裂。 她脸色暗沉,霎时腰间那泛着寒光的佩剑出鞘。 “小七,带着珞儿进空间。” 顾岚衣从窗户跃出。 身旁的树影不断后退,手中佩剑挥动一气呵成,硬生生劈开了拦路的草木。 她想都没想就往溶洞的方向杀过去。 林间深处,温子昱被捆在狮子的背上。 狮子凸起的脊背骨垫的他小腹生疼,喉咙发紧,不断生出呕吐感。 “阿满,你怎么了?” 他挣扎了下手腕,没有挣脱开。 温子昱看着略显怪异的阿满,心中又惊又疑。 阿满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身下的狮子毛发有些硬,蹭的他有点疼。 他相信之前的阿满不会是装的,那现在这种情况,就很可能是被那个所谓违则者给控制了。 温子昱有些懊悔,他肯定又让妻主担心了。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昏迷前还好好的,为什么阿满会突然失去神智? 他是要带他去违则者那里吗? 可是抓他做什么? 温子昱一边想,一边悄悄反转了手腕。 无名指轻轻碰到绳子,他偷偷笑了一下。 他的无名指上有顾岚衣送的戒指。 温子昱继续耷拉着脑袋假装昏迷,手指慢吞吞在绳子上蹭着。 他的戒指表面上镶嵌着一层细碎的小宝石,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装饰品,但锋利的尖端却足以割断绳子。 啪—— 绳子断了! 温子昱立刻在阿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翻下了狮子背部,因为惯性在地上滚了几圈。 丝毫没有停顿就爬起来往一个方向跑。 阿满坐在狮子背上跑出了好几步才转过来追他。 狮子的爆发力显然比温子昱快上许多,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 怎么办? 他一定不能被抓到。 温子昱慌不择路地在林间横冲直撞,根本顾不上树枝剐蹭在身上留下的斑驳伤痕。 眼见阿满就要追上了,温子昱余光看见旁边坡度十分陡峭的山坡。 虽然有些枯草,但因为背光而没有多少树木。 顾不上其他了,温子昱作势往前面冲去,却在下一瞬闭上眼睛从旁边的坡上滚了下去。 一阵地覆天翻的翻滚。 他转的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温子昱只顾得上抱住头。 他听到狮子的吼声越来越近,正在心里绝望自己还是逃不掉,却忽然身下一空。 下一瞬,他就掉入了冰冷的河里,河水漫过身体,刺骨的寒意顷刻间将他包裹。 温子昱失去了意识…… 轰—— 大树轰然倒塌,顾岚衣侧身躲过,用手背碰了碰脸颊上的一道伤痕。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宿主!右边!】 顾岚衣猛地侧身,抬手,一只毒蝎在空中被砍了两段。 无数条毒蛇游荡着靠近,顾绮一不断的放电击打,却终究是杯水车薪。 顾岚衣皱着眉,看向不远处那个神情癫狂的男子。 “是龙血,哈哈哈哈,原来送上门的居然是龙血啊,宝贝儿们,快给我吸!” 男子神情癫狂地看着顾岚衣,眼神充满贪婪。 有些棘手。 顾岚衣想。 她原本见小昱没有在这里就准备离开,可洞里的男子却在瞬间发现了她的动作,还召出了这么多蛇蝎来拦路。 不过这也让顾岚衣多了一个信息——这个男子很有可能是苗疆人。 忽然,顾绮一出声喊道: 【宿主,往后退,他不能见光!】 顾岚衣凝目,同样注意到了男子裸露在外的手背开始轻微萎缩的变化。 她勾了勾唇,难怪要包的这么严实。 “今天就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顾岚衣剑尖点地,周身一转,沙土顷刻间迸起,扑退了虎视眈眈的蛇群。 她的动作迅捷,身形在空中只剩残影,霎时一跃至树枝间。 男子操控着蛇群同样攀岩而上,“以为上树就安全了吗?愚蠢。” 他翻手扔出数根银针,直冲树上的顾岚衣。 顾岚衣眼睛微眯,手里的剑柄转了个方向,竟是轻松挽了个剑花。 银针被一个不落地打偏了方向,居然是射向了树梢。 大片的树枝被银针穿过脱落。 男子脸色忽然大变,伸手扯住兜帽,手背上却生出了大片的焦黄。 顾岚衣轻笑了一声,抽出匕首反手扔了出去,瞬间又砍下许多树枝。 阳光大片大片地穿过树林洒了下来,男子转身就想往回跑。 顾岚衣纵身持剑杀了上去。 剑尖直指男子后心。 违则者,不过如此! 她信心十足地冲了上去,眼前的男子却忽然转身。 顾岚衣脸色大变。 【宿主!!!】 嘭—— 一股不容抵挡的冲击从身前炸开,顾岚衣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撞在树干上。 根骨仿佛寸寸断裂,胸中震裂剧痛。 “咳咳……”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就连抬手的动作也变得折磨。 顾岚衣死死按着胸口,嘴里满是铁锈味的血腥。 “咳——” 她艰难地喘气,胸口发出宛如破风箱的轰鸣声,顾岚衣吐出一口含着块状物的血。 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身狂风忽起,树木疯狂摇晃的场景。 这是……什么力量? 【是法则之力。】 系统的能量宛如河道汹涌的流水般涌入顾岚衣的身体,不断缓解她的伤势。 【违则者窃取了法则之力,也就是说,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称之为神了!】 世界法则是世界的意识,是掌控世间万物规律的准则。 它既是世界的主宰,也是世界的守护者。 法则之力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呼风唤雨,驱雷策电不过尔尔。 更重要的是,它拥有创造力! 第二百一十章 国师无亡 顾岚衣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巨身如牛,顶上人面,目在腋下的怪物。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顾绮一:【这……好像是……饕餮!】 顾岚衣:??? 这个世界疯了?! 饕餮抬头吼了一声,掀起震天动地的狂风。 比巨大的头颅几乎遮天蔽日,顾岚衣一阵窒息。 没救了,她选择等死。 下一瞬,她徒然翻身躲过饕餮砸下来的大嘴。 凶兽的血腥大口猛然砸在地上,顾岚衣眼睁睁看着它将泥土嚼嚼吞下。 这玩意儿居然还是个“杂”食动物。 那黑衣男子宛如发疯了似得站在原地疯狂笑,一阵年轻一阵苍老的声音刺耳又惹人作呕。 顾岚衣咬牙,再良好的素质在这种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下也都维持不住了。 顾岚衣暗骂了一句脏话,就地一滚。 饕餮啃过来的大嘴咬在了树上。 顾岚衣一手撑地,一手拔出佩剑脱手刺了出去。 黑衣男子往另一边跳了一下,却猛地发现顾岚衣居然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知道这个凶兽吃不吃屎。” 她顽劣的话音刚落,瞬间一脚将男子踹了出去。 “啊——” 男子身体即将砸进饕餮大嘴的一瞬间,如山大的巨兽忽然凭空消失。 顾岚衣遗憾地啧了一声。 “这个法则之力,还真是好用啊,能不能让天道把另一半也给我玩玩?” 顾绮一:啊,这个,嗯……我倒是没问题,就看天道答不答应啊。 天空瞬时闪了几道电光和震耳的雷声,反映着天道的态度? 顾岚衣:“啧,真小气。” 天道:……我让你帮我拿回另一半,你却想掏我老底? 山坡上一片狼藉,数不清的或歪倒或折断的树木铺了满地,黑衣男子趴在地上安静如鸡。 顾岚衣狐疑地看着他,“死了吗?” 顾绮一沉思了一会儿道:“可能还没。” 忽然,顾岚衣注意到男子黑袍下的一块白色。 那是什么? 她从地上拔起自己的剑,一步步靠近。 忽然,一阵尘土四起,男子居然在地上疯狂的颤动,滚动,然后腾空而起,声音惊恐而疯狂地怒吼。 “谁——?!” …… 两刻钟前,地下暗河的地洞里。 嘀嗒——嘀嗒—— 温子昱被耳边水滴声的回应吵醒,颤抖着睁开眼。 周围黑漆漆的,他半个身子正躺在冰冷的浅水里。 “嘶——,好冷。” 他打了个寒颤,抖了一下,艰难地爬出河道,坐在一侧的岸上。 温子昱四处打量了一下,蹙眉。 这里是在地底下吗? 出口在哪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河流的来向,还是有点怕阿满追上来。 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阿满手里,妻主绝对接受不了。 温子昱扶着洞壁慢慢往更里面走,他看到里面有微弱的光,想来里面是有洞口的。 他走了没几步,身上的伤就开始疼。 他的伤口看起来可怕,但原本都是皮外伤,不严重的。 但在冰冷的河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居然开始发红感染了。 头脑昏沉沉,宛如一片火烧。 温子昱醒了醒目,身体却忽然晃了两下,连忙靠在墙壁上。 “呼,没事了,没事了。” 他安慰自己。 忽然余光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有什么痕迹,温子昱疑惑地转身。 愕然睁大了双眼。 墙壁上居然有字! 这个深山老林里的地洞,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写字? 他趴在墙上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文字居然颇有些生僻。 就像错别字一样,一些字乍一看好像认识,却又不能确定。 温子昱扫过这些奇怪的文字,抬头却忽然顿住。 这是……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温子昱死死看着上面的一个熟悉的人名,喃喃出声:“夏未晚……” 这个人他知道,是炎夏朝的末代皇帝! 虽然不学无术,但身为锦朝的皇子,还是在老师的耳提命面下了解过一些。 夏未晚这个名字,几乎是在讲到锦朝开国伟业时必定会提到的三个字。 在他了解过的锦朝历史中,夏未晚这个前朝末代皇帝往往是以反面的形象出现的。 史书记载她残暴无道,钟爱喝人血吃人肉。 老师们痛斥她为君不仁,坑杀忠良,残害百姓。 可这个墙壁上晦涩难懂的文字中,温子昱却艰难地辨认出了满目的溢美之词。 而最后左下角的落款,却是两个更让他惊讶的字——无亡。 无亡国师,一个比夏未晚更加不堪的奸佞。 夏未晚尚且能出现在史书里为后人评判,可无亡国师却只能在口口相传的历史中为万人唾骂。 温子昱清楚地记得,他那一向以文人风雅自持的老师,在提到无亡国师时也要啐上一口不知廉耻的下贱东西。 只因那无亡国师是一名男子,而且是足以称得上一句祸国妖人的男子。 他所到之处遍地蛇蝎,大臣们若是避之不及被咬上一口,只能自认倒霉。 有时候侥幸没死活了下来,还要趴在地上谢罪,只因无亡国师的蛇蝎若是吃了人肉会成瘾。 而她居然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蛇蝎们尝到了人肉的滋味。 夏未晚纵着妖人横行霸道,群臣吏民纷纷苦不堪言。 温子昱同样对这二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这壁上无亡的文字却将夏未晚描绘成了一个英俊美伦,气宇非凡的女子。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疑惑地继续往前走,忽然站定,惊恐地看着落款后面的日期! 煊赫壹百柒拾叁年玖秋书 一百七十三年? 可是炎夏朝是在煊赫十七年就结束了啊!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上面的落款是无亡。 这个“无亡”定然就是无亡国师,可一个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除非他不是人…… 温子昱脸色惨白,心里砰砰直跳,后脊发凉,寒毛竖起。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一个寒冰打造的棺材撞入眼帘! 双腿骤然一软,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那口被放在正中央的棺材。 难道这个地道,是一个巨大的墓穴?! 温子昱头皮开始发麻,险些要晕过去。 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昏迷,也好过此时步步后退,只能死死靠在墙壁上。 恍然间,他看到一条蠕动的小蛇从后背的墙壁上钻了出来,正趴在“无亡”两个字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传国玉玺 “啊!” 是蛇! 温子昱连忙远离墙壁,面色惨白地退了几步。 他头皮发麻,站都站不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生物是最让温子昱害怕的,那么绝对不是狼豺虎豹,而是软体蠕动的蛇! 他双手抱住手肘揉了揉,总感觉身上好像有虫子在爬一样,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错觉,错觉。 他安慰自己。 温子昱不敢再多停,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光亮是从另一边传来的。 但地道里四处都是水,如果要过去洞口,就必须从棺材旁边走过去。 温子昱的脸色白了白。 那同体玄冰打造的冰棺在地道中间放着,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他毛骨悚然。 正在他忐忑不安,准备抬起脚艰难地往前面磨蹭的时候。 忽然周围一阵晃动! 仿佛地震似得,他的头顶上传来巨大的震响,地道里不断落下尘土,好像要坍塌一般。 温子昱吓了一跳。 顾不得害怕了,如果地道塌了他可就要和棺材睡一起了! 温子昱连忙拔腿就往那边的洞口跑。 轰—— 又是一阵动静更大的地震。 头顶上一块石头被震落,温子昱连忙躲开,却不小心被另一个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 慌乱中他下意识用手扶住旁边的棺材,却没想到这个棺材盖居然是开着的。 手腕擦在冰棺上,温子昱重重摔在地上,棺材盖也被他推了开。 “嘶——,好痛啊。” 他的伤口蹭到了湿润的泥土,瞬间直冲大脑的刺痛几乎要让他恨不得蜷缩起来。 撑着腿站起来,他喘了口气。 ! “啊——” 他面无血色,惊恐地看着棺材里面恐怖的尸体。 这个尸体居然还穿着皇袍!!! 温子昱几乎瞬间猜到这个人可能就是炎夏的亡国皇帝夏未晚。 忽然他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棺材的一角放着的一块用绸缎包裹的方形物品。 心中砰砰直跳,他好像想到什么,怯怯地踮起脚将包裹取了出来。 方形的包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更让他情不自禁屏气凝神。 温子昱迅速拆开包裹,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以玉为底,顶上为黄金雕刻的盘龙,温子昱捏住玉璧,入手细腻微凉。 他放轻了呼吸,抬起玉璧,只见正下方刻着八个古老的字形。 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传国玉玺! 温子昱五指缩紧,连忙把玉玺重新包裹起来,忐忑地抱在怀里。 传国玉玺怎么会在这里? 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忽然想到,是了,传国玉玺早在锦朝建国时就丢了。 没有象征着正统的传国玉玺在手,锦朝的开国皇帝也常常因此为人诟病。 原来玉玺竟是被夏未晚带到了墓里。 温子昱将包裹抱在怀里,不再多留,拔腿便往亮光处的洞口跑。 一定要把传国玉玺交给妻主! 顾岚衣因为是谋反篡位得来的皇位,虽说是大多数百姓的民心所向。 但总会有很多迂腐的人用非正统的理由说三道四。 只要有了玉玺,他家妻主就是最名正言顺的了! 温子昱死死抱着玉玺往洞口跑去。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残影,一个穿着黑色宽大斗篷的人猛地从洞口跳下,拦在了他的面前。 温子昱踉跄了一下连忙后退。 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子昱打了个寒颤。 “你动了她?”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温子昱睁大了眼睛,“谁?” 黑色的长袍下忽然伸出一只枯黄斑皱的手,猛地朝他抓过来。 “啊。” 温子昱身后就是墙,没地方躲,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同时还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裹。 不能让对方发现他还拿了玉玺。 这是他在极度恐惧时唯一留在心里的念头。 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温子昱在黑暗中忽然听到一阵身体击打摔落在地的声音,随后就落入一个熟悉到让他想落泪的怀抱。 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没事了。” 他鼻头一酸,手掌被顾岚衣抓住,对方身体的暖意从两手相贴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在冰冷的暗河里冻的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膝盖上的刺痛慢慢缓和。 温子昱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 看到同样略显狼狈的顾岚衣,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明明自己比顾岚衣还要伤的严重,他却紧张地攥着顾岚衣的胳膊。 “你受伤了?” 顾岚衣帮他擦了擦沾上泥土的脸颊。 柔声道:“我没事。” 她摊开手,看着手掌中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 “疼不疼?” 温子昱摇头,看着她笑,“不疼的。” 顾岚衣知道这个小坏蛋肯定是在说谎,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他没事,那就好。 一阵碎石子跌落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得死!” 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般突然暴起发狂。 顾岚衣警惕地将温子昱挡在身后,严肃地看着男子。 地道里十分狭小,如果对方要在这里又弄出个什么怪物来,怕是她们都跑不掉。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男子并没有造出巨兽,反而低着头,嘴里发出奇怪声音,像是什么奇怪的咒语。 男子忽然低吼了一声,“杀了她们!” 洞口上应声出现一个声音,居然是穿着黑色劲装的阿满! 只见阿满拿起一支黑色短笛,放在唇边。 稀奇古怪的曲子响起。 顾岚衣清楚的看到地道里突然爬出来了一大片的蛇虫。 曲子忽高忽低,她的头也开始剧烈疼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翻搅,仿佛要炸开一般。 “妻主!” 顾岚衣忽然伸手抱起他。 温子昱的双脚离地,可他却丝毫没有松口气,反而脸色更白了。 “你放我下去,你拿剑啊!” 顾岚衣大脑混乱,面色痛苦。 眼前一片地覆天翻,她根本无法握住剑精准地砍掉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 将小昱抱起来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站在洞口的阿满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 黑衣男子张扬地笑着看着这一切,通灵族的魔音对内力越高的人影响越大。 而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这个女子身上有内力,自然就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到头疼。 眼看恶心的虫子和蠕动的蛇群就要接近顾岚衣。 不可以让妻主被咬到,温子昱颤抖着身体,咬紧牙齿。 伸出去右手从顾岚衣的腰间抽出她的佩剑,紧张地握在手里。 “啊!” 想要护着妻主的想法完全胜过了对他最害怕的毒蛇的恐惧。 他一手抱住顾岚衣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剑柄一剑刺断了冲过来的蛇头。 暗黑色的血染上剑锋,温子昱的睫毛颤了颤,随后连忙去砍另一边的蛇。 顾岚衣呼了口气,额头仿佛被人用锤子砸一般的疼,她却勾了勾唇。 下一秒,她猛地放下唇角,只见眼前一个冲上来的毒蝎直直冲向温子昱的后背。 可他只顾着砍顾岚衣身边的,完全注意不到身后的蛇蝎。 顾岚衣想都没想就伸手狠狠抓住,坚硬的蛇蝎被她含了内力的手掌捏了个粉碎。 温子昱听到动静回头,双目欲裂地看着她的掌心。 蛇蝎的尸体被她扔了出去,可那张替他挡了危险的掌心却赫然有一道被刺破的伤口。 她被蝎子扎到了! 抱着他的女人身体忽然晃了晃。 温子昱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脱口而出喊道:“顾岚衣!” 阴郁的笛声忽然顿住,幽黑色的瞳孔一片浑浊的男子身体忽然一僵,拿着短笛的手指一紧,眼里闪过挣扎的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通灵族 岚…衣…… 阿满的脑海里仿佛闪过什么,却又快得抓不住。 因为忽然停下的笛声,地面上的蛇蝎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开始满地乱爬。 温子昱连忙挥了几下剑赶走周围的蛇蝎,立马从顾岚衣的怀里下来。 “妻主!你的手。” 他紧张地抓着顾岚衣的手掌翻看。 伤口处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温子昱心中一惊,想都没想就抓着她的手用唇贴了上去往外吸。 顾岚衣吓了一跳,“小昱!” 男子气急,“三号,你在干什么?给我杀了她们!” 阿满的眼神不断变化,一阵黝黑一阵泛白。 他痛苦地捂着头。 “没用的东西!” 男子伸手一挥,忽然空气中凝起一团无色无形的气团。 顾岚衣连忙单手护住温子昱,全身紧绷,想带着他离开。 正在这时,忽然笛声又起! 原本退散开的蛇蝎再次蠢蠢欲动,全部都围了上来。 这一次却不是冲着顾岚衣,而是冲着黑衣男子去了! “你在做什么?!” 男子破口大骂,一个小蛇跳了出来,男子闪身躲过,手里还没凝好的气团就散了。 顾岚衣愕然地看过去,只见阿满的眼睛恢复了黑白两色,原本僵硬的神情柔和了下来。 阿满没有回答他,手里的笛声不断起伏,越来越多的蛇蝎从洞口爬出,却都巧妙的避开了顾岚衣和温子昱两人站立的地方。 黑衣男子狼狈地躲闪,他对蛇蝎的操控力完全是借助阿满的力量。 有阿满的笛声在,他根本驱动不了蛇群,只能不断后退。 法则之力虽强,但反复使用后他本就虚弱的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已经开始晃动。 温子昱见状松了口气。 他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块,发现顾岚衣的伤口只剩下正常的红色后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蝎毒没有入侵顾岚衣的身体,但只要她没事就好。 温子昱扯了扯顾岚衣的衣袖。 “妻主。” 顾岚衣的目光从阿满身上移开,低头问道:“怎么了?” 温子昱小声道:“那个男子,有可能是炎夏朝的无亡国师。” 他也是突然有了这个猜测的。 原本墙壁上诡异的落款日期就让他毛骨悚然,在听到黑衣男子一阵年轻一阵苍老的声音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尤其是在男子质问他动了那个人时。 对那个亡国皇帝有如此深的执念的男子,除了无亡国师本人不作他想。 顾岚衣愣了一下,显然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无亡国师不是几百年前……” 她猛地一顿,霎时间想起那个男子变化诡异的声音。 她几乎瞬间明白,小昱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这个男子居然活了上百年! 顾岚衣倒吸一口凉气。 温子昱将洞中的冰棺还有传国玉玺告诉她。 顾岚衣接过,确认是早就失传了几百年的传国玉玺后,她将玉玺放进了空间内。 揉了揉小昱的头顶,“小昱真棒。” 温子昱立马开心地笑了一下。 与这两人温情脉脉的氛围不同,另一边的无亡在无数密密麻麻的蛇蝎围攻下仓皇逃窜,步步后退。 他狼狈地跑出洞口。 顾岚衣神情一凛。 不能让他跑了! 想到世界崩塌的事,顾岚衣立马拿过温子昱手里的剑就追了上去。 “妻主!” 温子昱也连忙跟上。 无亡逃的非常快,他接住法则之力在空气中穿梭如同鬼魅一般。 顾岚衣以区区凡人之力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 “该死。” 顾岚衣暗骂一声。 阿满笛声一扬,林中忽然跑出成群的狮子虎豹还有狼群从四面八方向无亡撕咬了过去。 忽然,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从无亡身上炸开! 猛兽们的身体被撞了出去,无亡的身子却腾空而起,仿佛鬼神一般生生停在空中。 法则之力,恐怖如斯。 恢复了神智的阿满蹙着眉抬头。 对上看过来的两人,摇头道:“一位通灵族只能拥有一种神赋,我只能驱动走兽,没有驱使飞禽的力量。” 顾岚衣皱眉,她没想到阿满居然是通灵族人。 传说中通灵族的男子天生与自然鸟兽通灵,他们会拥有一种神赋,可驱走兽控飞禽。 原来传闻也有误,走兽和飞禽居然只能控其一吗? 此时空中的无亡已经准备往山顶上逃走。 忽然,温子昱瞪大了眼睛问出声,“通灵族是按照生下来就有神赋吗?” 阿满愣了一下,“是的。” 顾岚衣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小昱的意思,她立刻从空间将睡得香喷喷的女儿抱出来。 顾珞:“zzzzzzzz” 阿满惊讶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她手里的胖乎乎的小孩儿。 只见顾岚衣一巴掌拍在女儿屁股上,丝毫不留情。 顾珞哇地一声哭出来。 随着她惊天动地的哭声,忽然林间的鸟禽一阵骚动。 鸟鸣鹰啼纷纷响起,天空蓦地黑了起来。 只见遮天蔽日的鸠鹰大鹏飞了出来,居然宛如黑云压城,在空中盘旋,横冲直撞。 还没飞远的无亡被秃鹰猛地抓了一爪子,一只大鹏直直撞在他的腰上。 无亡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忽然失去平衡,宛如残叶坠下。 顾岚衣将顾珞交给温子昱,拿起剑追了上去。 温子昱抱住女儿,带着阿满远远跟在顾岚衣身后。 阿满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 温子昱扭头,笑了一下,“阿满想问什么?” 阿满疑惑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家伙。 年仅半岁的顾珞小脸嫩白,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小鼻子可爱的耸着,一抽一抽。 呜哩哇啦地在温子昱怀里说着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婴语,似乎是在控诉刚才打她屁屁的坏蛋娘亲。 阿满看着软软的小孩,心里一阵悸动,他轻声问道:“这个孩子,是通灵族?” 他有些不可思议。 温子昱笑了笑,“嗯,应该是的。” 阿满有些不解,“所以你也是通灵族吗?” 温子昱摇头,“我不是。” “那是……” “如果要说的话,可能因为珞儿的爷爷是通灵族。” 阿满睁大了眼睛,“这么巧吗?” 温子昱忽然笑了,眼睛里全是明媚的笑意。 “对啊,这么巧。” “咿呀!” 顾珞忽然叫了一声,十分不满自己爹爹居然不听她的控诉。 明明娘亲那么坏地打她屁股,爹爹居然没有和她一起控死娘亲! 爹爹坏坏! 温子昱连忙揉了揉她红红的屁股,好笑道: “珞儿生气了?爹爹摸摸,不疼啦不疼啦。” 阿满好奇地凑过去,“她叫珞儿?” 温子昱点头,“是啊,她叫顾珞。” 阿满愣了一下,试探着开口:“珞儿?” 小顾珞听到有人叫自己,好奇地扭过头去。 然后猛地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咿呀!”好好看的美人! 顾珞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无师自通了女人好色的本质。 立马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要美人抱抱。 温子昱好笑地又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小没良心的。” 阿满抿了抿唇,显然也是很想抱一抱孩子,却又有几分犹豫。 温子昱笑了一下,“抱抱她,看把她急的。” 阿满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可,可以吗?” 温子昱有些好笑,爹爹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心软成了一片,“当然可以呀。” 同时在心里暗暗道:因为你是珞儿的爷爷啊。 他眼睛有些酸,想到如果妻主看到爹爹抱着珞儿会不会很开心。 阿满手足无措地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双手放在顾珞的两侧胳膊下,将她抱在了怀里。 “咿呀!” 小顾珞兴奋地乱动,阿满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整个抱进怀里。 小孩儿柔软的身体在臂弯间蹭着,阿满有一瞬间恍惚。 他看着怀里女孩精致的眉眼,隐隐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朕还要谢谢你? 顾岚衣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朦胧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林间,被调皮的树叶分成了一缕缕金丝温柔地落在三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身上。 阿满垂着头,柔和而怜爱地看着臂弯里的女孩儿。 温子昱察觉到她的动静,可爱的杏眸里盛满了一汪波光,表情明亮而鲜艳。 在她此前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刻有幸体会到这种岁月静好,整颗心被泡在温泉里的满足。 温子昱:“你回来了?有受伤吗?违则者呢?” 阿满抬起头来,视线从珞儿的身上挪开,看向了顾岚衣。 “消失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两人微微一愣。 温子昱不解道:“什么意思?” 事实上就是字面意思。 顾岚衣方才追着无亡国师坠落的方向而去,却在地面眼睁睁看着一道无声的闪电打在了无亡的身上。 刹那间便在空中消失了无影无踪。 顾绮一忽然道:【是天道收回了他的力量,他早就该死了,用了法则的力量才违逆天道苟且偷生这么多年。】 而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荒凉的深山里一批穿着黑衣行动僵硬的“人”忽然宛如腐蚀般化为枯骨。 曹志甚至没来得及出声,便成了一堆白骨,被掩盖在黑布之下。 顾岚衣:【所以,任务是完成了?】 【是的,世界法则的力量已经回来了,就不会再崩塌了。】 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在经历了那些危机起伏,如今的平静让顾岚衣尚有些无法回神。 就这么……结束了? 她站在原地,思绪尚未完全理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衣儿?” …… “锤锤的,这天气怎么热成这个怂式子?” “你少说两句,我感觉更热了。” 京城的西门口,两个守门士兵百无聊赖地站在城门洞里,一手拿着长戟,一手飞快地上下扇动,却也只有一丝丝风,还是热风。 身上的燥热并没有缓解分毫,士兵叹了口气,疲惫地往身后的墙上一靠。 “嘶——,日!这她娘的怎么这么烫!” 她大叫一声,被烫的一个激灵,再也不复刚才昏昏沉沉的模样。 另一个士兵嗤了一声,“老实站着你,一会儿被巡逻的看见又挨批了。” “唉。” 那士兵重新站好,“现在的差事不好做喽,要搁以前,哪里有这么多糟心事。” 另一个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上面的大人斗来斗去,遭殃的还不都是咱们。” “你说这陛下到底做什么去了,突然就撒手不干了?” “你少说两句,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 正在两人交谈期间,一辆低调的暗色马车从城外慢慢驶进来。 两人立马操起长戟站直了身体,厉声问道: “哎,干什么的?通行证拿出来!” 一个女子掀起车帘,递出一块牌子。 士兵狐疑地看了一眼,立马脸色大变。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白杏坐在龙椅侧下方的椅子上,头疼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吏部侍郎唐本迎跪在地上,一脸严厉,言辞凿凿,“国师大人,武生领职一事是吏部操办无误,但微臣并未接到副书之命。” 贾仁站在她的侧后方,言辞激昂,“本官早在三日前就吩咐过你这件事,还叫曾虹把资料交给你,你亲口应下的事如何会没有接到?” 吏部郎中曾虹却在此时上前一步道:“微臣并未帮副书大人递过资料。” 贾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唐本迎昂首挺胸要求国师大人还自己一个公道。 白杏头疼地扶了扶额。 这个贾仁怎么会如此蠢笨,被几个小官下了圈套,耍的团团转。 也是她那个女儿走的太潇洒,直接把这个天真的状元郎丢进了吏部这个龙潭虎穴。 这贾仁心里还都是书上空泛的的酸儒圣言,根本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她心知肚明这件事定然是唐本迎和曾虹给贾仁下的绊子。 唐本迎这个野心勃勃之人在吏部侍郎一职不上不下的待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她的上司周子栋倒了,没想到顾岚衣又转头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贾仁空降来压了她一头。 这让唐本迎怎么能接受? 这才没几天,就给贾仁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贾仁这个时候也想明白这是两人给自己设下的圈套了。 她浑身颤抖,却也别无他法。 当时她下发指令的时候只有曾虹和唐本迎两人在场,如今两人口径一致,她就算嘴皮子翻烂也说不出个花儿来。 白杏叹了口气,顾岚衣对这个贾仁十分看重,她自然也不能就任由旁人说几句便把她怎么样。 “贾大人忙碌多日,想来是无心之失。武生名录一事并不着急,既然发现了,那唐大人就尽早开始着手办就行。下不为例。” 这就是要明晃晃地保下贾仁了。 唐本迎愕然抬头,她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国师竟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贾仁当真就这么幸运? 唐本迎咬牙,恼气上头,竟是直接质问起了白杏。 “国师大人所为是否有所不妥?” 白杏挑眉,“怎么说?” 唐本迎:“微臣斗胆谏言,陛下将监国重任交于国师,自是对国师大人寄予厚望。朝堂乃国之重地,怎么能任由官员犯下如此不作为之行?岂不让百姓寒心!” 她这般大胆,又何尝不是仗着陛下如今不在宫中。 柯亚力看不下去了,出声呵斥道: “唐大人慎言!国师乃陛下御口亲封的监国,你如此行径,将陛下置于何地?” 唐本迎无所畏惧般,高声反驳,“臣只是为陛下分忧,请国师大人公正处置办事不力之人罢了。” “哦?那朕还要谢谢你?” 一个久违的熟悉而威严的女声在大殿上响起。 金銮殿门口不知何时逆光而站了一个金丝绸缎衣的女子。 殿内的众臣转头回望,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霎时间,殿内刚才还据理力争的朝臣们立刻整齐划一地跪下。 慌忙间换了一个方向跪着的唐本迎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陛下怎么在这个时候回宫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办什么啊?” 顾岚衣回宫的时间比预期中的早了好几个月,入宫时也并未让人通报。 着实打了众臣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脸上有风雨欲来的暗色,跪在地上的唐本迎心中一片颓然。 御书房。 顾岚衣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一个盒子,对着白杏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白杏接过这个玉盒,打开看到里面的黑色药丸后皱了皱眉。 拿起一颗问了问,随后瞪大了眼睛。 顾岚衣:“你认识?” 白杏不是很确定,“我仔细看一下。” 她将一颗药丸捏碎,在指尖沾了沾,细细的分辨。 她眯起了眼睛,“这是苗疆的一种禁药,陛下从何而来?” 顾岚衣反问道:“这药有什么功效?” 白杏:“此药名为醉生,是苗疆先祖曾为复活女儿而研究的一种药,但复生之事千百年来都是天方夜谭,此药也根本没有这个功效,所谓的复生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不仅如此,此药的成功率极低,一旦出错,服下后会瞬间将人的内脏化为一滩血水,宛如一张人皮。” 顾岚衣一怔。 这是……云梦泽那些干尸的死状! 白杏也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这药你从何而来,使用此等恶毒之法来试药的人万不可久留!” “已经死了。”顾岚衣道。 白杏松了口气。 “这药不能留,如果你没有其他用处的话,我这就去把这些东西销毁了。” 顾岚衣按住她,“别急。” 白杏疑惑。 她笑了笑,“让你见个人。” 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抱着小太女的温子昱走了进来。 白杏脸上一喜,以为顾岚衣说的人就是她的小孙女。 正在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忽然温子昱的身后走出一个黑发玉颜的男子。 在记忆中流转了多年的熟悉面孔鲜活地映入眼帘,仿佛一场美好的梦境。 白杏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那人,连呼吸都忘了。 “傻站着做什么?” 阿满忽然出声嗔怪了一句。 他的眼神落在白杏身后的白发上,鼻头蓦地一酸。 脸上却故作嫌弃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老了?” 白杏十分没出息地红了眼,一把抱住分离了二十年的爱人。 委委屈屈道:“这,这么久不见……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 顾岚衣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两人相处起来居然是这么个样子的。 她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她娘这也太会撒娇了! 看看这大鸟依人地靠在她爹身上的样子。 啧啧啧。 阿满翻了个白眼,“快起来,孩子们还看着呢,你丢不丢人?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白杏瘪了瘪嘴,恋恋不舍地从夫郎身上起来。 顾岚衣挑眉,佯装善解人意道: “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我们绝对只看看,不打扰。” 温子昱瞪了她一眼,没个正形。 对着白杏道:“娘,爹爹累了几日了,你先带爹爹去歇息,具体的事情妻主明日跟您讲。” 他的提议正合白杏意,立马搂着阿满离开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阿满训斥的声音,“在外面不准动手动脚的,为老不尊。” “那咱们进去动。” 顾岚衣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想到爹爹在娘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温子昱附和地点点头,他也没想到素来严肃清冷的白杏居然在阿满面前仿佛换了个人。 忽然,顾岚衣低头凑了过来。 温子昱抱着珞儿后仰了一下。 “你干嘛?” 顾岚衣含着笑,“我在想,原来我们家是家传的夫管严啊,从上到下地怕夫郎。” 温子昱红了脸,漂亮的眼睛翻了一下,恼怒道:“你说什么呢?我有凶你吗?” 顾岚衣的笑意更浓了,“没有吗?那亲爱的夫郎大人,你现在瞪着眼睛不是在凶我的话,是在等我亲你吗?” 温子昱被她没脸没皮的话惊到了,“你乱说什么!” 顾岚衣笑而不语。 温子昱鼓起脸颊看着她。 忽然一改羞恼,坏笑道:“好,我就是在凶你,那你也给我撒个娇。” 顾岚衣愣了一下。 撒娇…… 她打了个激灵,不行不行。 她顾岚衣上可拳打镇关西,下可出厅堂入厨房。 唯独撒娇,她绝对做不到! 温子昱却仿佛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不听她撒娇誓不罢休。 “快点!不然你就……你就今晚跟珞儿睡侧房。” 顾岚衣哀嚎一声,“不要啊,小昱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温子昱嘴里衔着笑,“我就是这么残忍。” “快点啊,现在没有其他人,你也不想我把景寿他们叫来?” 顾岚衣咬牙,满脸视死如归。 顾珞甚至在温子昱怀里拍起了小手,仿佛在给她家娘亲鼓励一般。 顾岚衣心中颇为凄惨,脸颊发烫,难以启齿道:“小昱~饶了我~好不好?” 温子昱耳朵红了,眼睛里全是笑意。 “不够不够,你太僵硬了,能不能学学娘亲?” 顾岚衣瞪着眼睛。 仿佛是对她刚才在心里嘲笑自家娘亲的惩罚,温子昱非要看她也大鸟依人一把。 为了今晚能和香喷喷的夫郎一起睡觉觉,顾岚衣豁出去了。 她蹭着蹭着蹭进了温子昱的怀里,把碍事的女儿挤了出去,放在桌子上。 温子昱一脸懵的抱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女人。 顾岚衣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热气。 酥酥麻麻的气息瞬间灌满了耳廓,痒意从他的耳根沿着颈侧一直钻入心窝,惹得他节节败退。 女人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落在他心上。 “夫郎大人~你好坏啊,饶了我~好不好嘛~” 这太上头了,温子昱晕晕乎乎地想到。 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仿佛最娇气的妖精在撒娇一般。 “夫郎大人亲亲我。” 温子昱的视线落在她淡色的薄唇上,鬼斧神差地在她唇上轻轻贴了下。 顾岚衣这女人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吗? 怎么这么会下蛊? 不愧是苗疆第一大家族的女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蛊惑人心。 被凌空抱起的时候温子昱的大脑还是晕乎乎的宛如一团浆糊。 直到顾岚衣抱着他走出御书房。 “去让奶爹过来照看太女,朕和君后还有事要办。” 温子昱傻愣愣地问道:“办什么啊?” 顾岚衣低头看他一眼,眼神晦暗,那张染上他口脂的淡红薄唇轻启,“你。” 【作者有话说】 首先我是个正经人; 其次我是个正经人; 最后我是个正经人。 嘿嘿嘿,女鹅快给我狠狠办了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昏君,绝对是昏君 次日一早顾岚衣就向白杏讲了她们遇到的一切。 她并没有动夏未晚的棺椁,只是让人将洞口填了起来。 那样的地方,以后也不需要重见天日了。 白杏和阿满留在了京城,为了方便看孙女,两人直接住在了宫里。 朝中的乱象顾岚衣仅仅只花了数天便完全平息了下来。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无不歇了心思。 温子昱抱着女儿一口一口地喂着米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顾岚衣讲朝中的事。 “对了,前几日我让人给你做了几身衣服,刚才尚衣局差人送来了,在柜子里放着,你去试试。” 顾岚咦勾起唇角,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好,谢谢夫郎大人。” 温子昱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女人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小昱,这些日子你忙坏了?” 顾岚衣关心地问道。 温子昱:“嗯,还行。” 宫里这几日在采买,账目事无巨细地都要送来给他过目。 有些大物件还好,一目了然。 那些数量多种类全的小物件每样都要他仔细核对。 顾岚衣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改天让内务府送几个机灵的宫侍来,就不用每次都让君后大人亲自来了。” 温子昱抿了抿唇,眼睛亮了一下,“好,我等会儿就叫阿竹去挑人。” 顾岚衣嗯了一声,伸手逗了逗他怀里的小顾珞,随口问了句。 “珞儿怎么还没学会说话?” 顾珞一巴掌拍开娘亲的手,然后猛地抱住爹爹拿着勺子的手腕,咿呀咿呀地就要往嘴里送。 顾岚衣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怎么跟个小猪一样,就知道吃。来,叫娘亲~” 顾珞并不理她,唧着嘴吃得满脸都是米糊。 顾岚衣嫌弃地怂了怂鼻子,拿起手帕给她擦干净小脸。 “咱们怎么会有这么又脏又笨的女儿。” 温子昱斜她一眼,“再嫌弃女儿,小心她长大了直接咔嚓了你这个老母皇,抢走你屁股下的椅子。” 毕竟自古以来为了皇位弑母的皇女可不在少数。 顾岚衣好笑道:“不用她抢,我巴不得早点给她。等她及笄后我就让位,然后让她自己留在这高墙里,咱俩双宿双飞。” 话音刚落,顾珞就坐在温子昱腿上打了一个饱嗝。 “噗嗤。” 温子昱没忍住笑出声。 “还双宿双飞呢,都是一国之主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顾岚衣从他怀里把顾珞抱起来,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一个奏折过来。 “来,珞儿,娘亲教你批奏折。” “咿呀!” 顾岚衣翻开到最后一页,沾了沾笔墨,大手包裹住顾珞的小胖手,带着她握住笔杆。 “珞儿先看一遍奏折,然后在最后面写一个阅字。” “娘亲带你写一遍,之后你就自己写了啊。” 年仅半岁的顾珞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嘴角的口水流个不停,还以为她娘亲是在跟她玩什么游戏。 小顾珞兴奋地甩着手,刚沾了墨的笔一下子甩了出去,顾岚衣连忙往后一仰,却还是让笔墨蹭到了她的鼻子上。 “噗嗤。”温子昱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角全是泪,颤着手指着顾岚衣的鼻子。 “妻,妻主,哈哈,你就像是刚从煤灰里钻出来一样,哈哈哈哈。” 顾岚衣立马黑了脸,一巴掌拍在顾珞的屁股蛋上。 小顾珞无辜挨揍,唧一声趴在桌子上,像碰瓷的一样。 顾岚衣咬牙,气呼呼地指着顾珞的小脑袋,“没救了,连奏章都批不好。昏君,这绝对是个昏君。” 圣和宫的下人对陛下这些毫不忌讳的言语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古正值壮年的皇帝都非常忌讳提起继位一事。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皇帝也不会很情愿地公开承认对方是下一任皇帝的事实。 可顾岚衣却好像没有这个忌讳,几乎要把顾珞这个太女迟早继位的事日日挂在嘴边。 皇宫内外全朝上下,她都不吝啬于向众人表达对太女顾珞的重视。 顾岚衣大大方方地让世人知道,她的女儿顾珞,是毋庸置疑地下一任皇帝。 因为她不会再让小昱受一番开膛破肚的苦了。 但小顾珞显然还没有懂自家娘亲的良苦用心,挪了挪屁股,背对着娘亲的黑脸,然后啪一声,把她沾满墨水的手拍在了奏折上。 温子昱吓了一跳,“珞儿!不许捣乱。” 顾珞眨巴眨巴眼睛,抬起自己的手掌,看到奏折上黑黑的掌印后,稀奇地喊着。 “呀!” 他指着自己的掌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子昱。 仿佛在给她家爹爹展示自己的大作。 温子昱并没有搭理这个爱捣乱的小家伙。 他先帮妻主洗干净鼻子上墨水,取下毛巾后,他看着顾岚衣红彤彤的鼻头,忽然笑了一声。 “噗,哈哈哈哈,妻主,你,你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顾岚衣咬牙,“要不给你鼻子上也点一下,跟我一样可爱?” 说着就要去拿笔,温子昱连忙按住她的手,祈求道:“我错了,妻主~” 顾岚衣:“哼,不许撒娇,撒娇也改变不了你居然笑话你妻主的事实。” 旁边没有得到自家爹爹回应的小顾珞顶着圆脑袋看着爹爹娘亲打打闹闹,而她则十分可怜地无人问津。 “咦呀!” 温子昱:“啊!我错了妻主,放过我,哈哈哈,好痒啊,呜,我不敢了。” 顾岚衣恶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掐的温子昱立马就软了身子。 “咿呀!” 温子昱:“唔,快放开!你明知道……那里不可以!” 顾岚衣惩罚似得把他按在怀里,“下次还敢不敢了?” 温子昱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欺负我,明明是珞儿干的坏事。” 顾珞:“咿呀!” 顾岚衣挑眉。 温子昱立马笑了几下,打着哈哈。 “不敢了不敢了。” 小顾珞一连咿呀了好几声还是没有得到爹爹和娘亲的注意,这下子可是真的委屈了。 她一屁股坐在摊开的奏章上,瘪了嘴。 肉嘟嘟的脸蛋一颤一颤,两只大眼睛立马就氤氲起了水珠。 哇地一声,她出声喊了出来。 正在闹腾的两个不靠谱的爹娘立马愣住,又惊又喜地看向女儿。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爹爹坏!娘亲坏! 温子昱眼睛一亮,“珞儿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岚衣也紧张兮兮地看着女儿。 顾珞嘴巴一撅,“爹爹坏!” 温子昱一愣,张大了嘴巴。 顾岚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温子昱狠狠瞪着眼睛,指着顾珞的小脑袋瓜,“哪有孩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说爹爹坏的?可恶,给我重新说。” 小顾珞眨了眨眼睛,委屈极了。 “爹爹坏!” 这下委屈的人成了温子昱了。 他一头钻进了顾岚衣怀里,“呜呜呜,妻主,珞儿坏。” 顾岚衣好笑地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跟孩子争什么,你先去不还跟我打赌珞儿先学会爹爹还是先学会娘亲吗?现在你赢了,想要什么奖励?” 温子昱埋在她怀里,委屈道:“我要吃蜜饯鲜桃、蜜饯桂圆、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龙井竹荪、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 顾岚衣:“……” “等会儿,你慢点说,我拿笔记一下。” 温子昱一愣,“你要给我做吗?” 顾岚衣挑眉,“不然呢?让御膳房做的话算什么奖励?” 温子昱霎时一扫委屈,兴奋地站直了身体,“啊!太棒了,妻主你最好啦!” 顾岚衣好笑地扶着他,“出息。” 温子昱:“我才不要出息,我要妻主。” 说着,他就在顾岚衣脸上香了一口,喜滋滋地帮顾岚衣拉好了凳子,让她坐下写。 而旁边再一次被爹娘一起遗忘的太女殿下已经躺在了桌子上,撅着屁股睡着了。 好在温子昱给她身下垫了被子,桌上的折子不会膈到她的身体。 温子昱为了让妻主好好记菜谱,把碍事的女儿抱起来,忽然,他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劲。 抱着女儿的手差点就要松开。 “妻主!珞儿尿了!” 顾岚衣抬头。 温子昱抱着顾珞,手掌垫在顾珞的屁股下,他看不到下面,只是觉得手上有些湿,就以为是顾珞尿了。 却看见顾岚衣的神情有点奇怪。 温子昱疑惑地歪了歪头。 顾岚衣掀开桌子上的被子,看清楚一团狼藉的奏折后抽了抽嘴角。 只见除了最开始那个印了太女巴掌印的奏折,其他本应该干净的折子上,无不印了一个圆乎乎,胖嘟嘟的屁股印。 温子昱睁大了眼睛,把怀里的女儿转了向,果然见她屁股上一团黑漆漆的墨汁。 而惨遭屁股镇压的砚台则更加惨不忍睹地倒扣在桌子上。 顾岚衣的眉心跳了跳。 温子昱立马叫阿竹尽快打热水来,给干了坏事就睡觉的小坏蛋洗屁股。 宫侍们收拾了桌子,而那些遭到摧残的奏折则被堆在了一旁的地上。 温子昱把洗干净的女儿放回床上。 随后担忧地看向奏折,“这些折子可怎么办啊?” 顾岚衣却不是很在意,她捏着温子昱同样沾了墨汁的手,轻柔地帮他搓着指缝。 温子昱红了脸,“我自己来……” 顾岚衣继续按着他的手,“那不行,我女儿干的坏事,当然要我负责了。” 温子昱的睫毛颤了颤,小声道:“那你负责。” 顾岚衣笑了一声。 “那些奏折没事,朕的太女亲自给她们用小屁股批阅是她们的荣幸。” 温子昱:“你能不能正经点?” 顾岚衣笑:“怎么不正经了?反正她们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汇报。” 于是当日收到返还奏折的大臣在看到内监奇怪的脸色后,无不是心中忐忑不安,以为陛下在里面留了什么警示。 翻开奏折一看,直接正中间一个圆乎乎的屁股印。 屁股印旁边还有陛下的御笔亲书:太女已阅,继续努力。 众臣:…… 她们仿佛遭到了侮辱,但是敢怒不敢言啊。 自那日顾珞叫出了爹爹后,顾岚衣就锲而不舍地守着女儿,一遍又一遍教她。 “叫娘亲~” 顾珞:“咿呀。” 顾岚衣皱眉,挠了下她的小脚丫。 顾珞被挠的到处躲,却还是躲不开她娘亲的毒手。 “叫娘亲!” “呀呀!” “娘亲!” “诶嘿。” 温子昱:“噗嗤,就算她不会叫,你也不用反过来教他?” 顾岚衣立马黑了脸。 忽然她生出了个坏主意,转而按住温子昱。 “他不叫你叫。” 温子昱惊讶,“什么?” 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陷入绵软的被子。 顾岚衣十分坏心眼,“叫娘亲。” 温子昱誓死不从,“我不!哪有你这样的?” 顾岚衣:“我不管,快叫。不然……” 她狡黠地笑了一下,罪恶的手垫在温子昱的后腰下,弯起手指轻轻挠了下。 “啊哈——” 温子昱的脸蛋立马皱成了包子,淡红色的小口微张,哈着气。 为了躲避顾岚衣作乱的手,他只能拱起腰,脊背顶在床上。 “哈,别……” 他的腰很细,顾岚衣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白皙的皮肤红了个透,从原本清澈透亮的白玉变成了赤红胭脂。 小顾珞见自家爹爹被欺负了,立马哼哧哼哧扭着小屁股从床的另一头爬了过来。 顾珞:“爹爹呀!” 温子昱红着眼睛,呜咽了一声。 “珞儿救我~” 顾岚衣勾着唇,“现在没人能救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女儿的屁股可就要挨揍了。” 温子昱瞪大了眼睛,“你!唔——” 顾岚衣坏笑着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身体完全压了下去。 “从了我,嗯?” 温子昱被她欺负的眼泪都出来了,妥协道:“我叫还不行吗?娘亲,娘亲……” 顾岚衣笑了一声,“晚了,现在你只能留下给我做压榨夫郎了。” 温子昱的嘴巴被挤在一起,只能转着眼睛狠狠瞪她一眼。 顾珞着急地抱着顾岚衣的手臂,想把爹爹解救出来。 但她小小的力气连顾岚衣的一根手指都掰不开,小顾珞急的直打嗝。 “娘亲,唔,娘亲呀!” 顾岚衣霎时愣住,随后松开了欺负夫郎的手。 温子昱立马从她手下躲开。 小顾珞伸手在爹爹脸上胡乱摸着。 眼泪汪汪道:“娘亲坏。” 顾岚衣咳了一声,挠了挠头。 “不许说娘亲坏。” 小顾珞像是跟她犟上了,“娘亲坏!” 顾岚衣撇了撇嘴,好好,坏就坏。 然后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个宝贝一起按在了怀里。 温子昱好笑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整天说别人坏,我看就你个小胖妞最坏了。” 那件沾了墨汁的肚兜现在还在凳子上放着,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祝您生活愉快 小顾珞哼哼唧唧两声,对她爹爹的说法满不在意。 小胖妞是谁? 反正不是她,她才不回应。 她圆嘟嘟如同藕节一块一块的小手臂往前一塞,俨然是要霸占她爹爹怀里这块位置准备睡觉的架势。 她娘眉头一皱。 “小家伙都霸占你多久了,不行,今天让她去隔壁睡,你跟我睡。” 温子昱愣了一下,抬头,莞尔一笑。 “好。” 这些呆愣的人变成了顾岚衣。 “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温子昱歪着脑袋,“那我应该拒绝?” 顾岚衣哼了一声,把撅着屁股抓着她夫郎衣服的小胖妞一巴掌捞了起来。 “呀……呀!” 顾岚衣:“反抗无效。” 由于她家娘亲是个小气的,可怜的小顾珞在别的小朋友都睡还在爹娘中间的时候,就已经被迫和爹爹娘亲分房睡了。 温子昱还笑着看自家妻主幼稚鬼似得和女儿较劲,忽然出声问:“妻主,怎么最近不见小七了?” 顾岚衣的身体忽然顿了下,扯了扯嘴角。 “小七她……” 温子昱的心忽然沉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顾岚衣往窗外瞥了一眼,“小七回去了。” 温子昱顿了一下,有些不解。 “什么叫……回去了?” “那日爹爹恢复记忆后……” —— 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在顾岚衣脑海里响起,是机械的任务播报声。 以往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顾岚衣又有事要忙活了。 可这一次听清楚内容,她却宁愿是向她播报的任务。 【任务完成度百分百,世界能量采集完成度百分百。】 【感谢您的配合,奖励将会在10个工作日内发放给您。】 【系统即将撤出,三,二……】 顾岚衣霎时间急忙喊道,“小七,等等!” 【一,分离完毕。0071号妻主守则系统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音根本没有回应她的话,小七带着电流声的活泼音色也没有响起。 一阵眩晕后,顾岚衣的脑海里恢复了宁静,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顾岚衣也确实常常生出几分迷茫,不能确定0071号的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的幻想。 如果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玄乎其玄的系统呢? 而只是她的一个古代医术完全无法诊断出的空想性障碍,俗称幻想症呢? 但现在温子昱明晃晃地问了出来,她扯了扯嘴角,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病…… 听了自家妻主陈述后的温子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哭笑不得。 “你怎么……”还觉得是自己平白无故幻想出来的呢? 顾岚衣耳根热了热,恼羞成怒地把头埋在被子里。 “你不懂,原本小七一开始在我脑子里的时候,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人格分裂症。” 温子昱凑上去,把她的脑袋扒拉出来,“人格分裂症是什么?” 顾岚衣于是又费劲解释了半天这个现代医学名词。 待两人说完话,旁边的女儿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 温子昱叫奶爹过来把孩子抱走,然后才凑过去揉了揉他家妻主的头发。 安慰道:“没关系的,小七那么厉害,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个时候她没有出来跟你道别可能是临时有事被绊住了,说不定哪天她得了空就会回来看看的。” 顾岚衣趁机狠狠吸了一口夫郎身上的香味,事实上心中的郁气早已经一扫而空。 之所以不起来,只是想在夫郎怀里多赖一会儿罢了。 平时这个绝佳的吸小昱位置可是日日被顾珞那个小坏蛋霸占着,让她暗戳戳嫉妒了好久。 温子昱丝毫不知情,还以为她是伤心的厉害,毕竟按照妻主所言,小七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唯一一个知她来处的“人”。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个什么奖励吗?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小七来送奖励的。” 顾岚衣:“嗯。” 见自家妻主还蔫蔫的温子昱,连忙费尽心思转移她的注意力。 “奖励会是什么啊?万两黄金?还是什么镇国之宝?” 而他眼中可怜巴巴委屈不已的顾岚衣埋在他衣服里的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啊,她家夫郎真香。 因为日日抱着顾珞喂羊奶的缘故,温子昱的身上也沾了淡淡的奶味。 原本顾岚衣是不大喜欢奶味的,总会觉得有股腥味。 但是这点奶味却与温子昱本身的清香很好地中和了。 她曾在独来独往的少年时期,听到那些春心萌动的女孩儿们说过一句。 由于荷尔蒙的分泌,当女孩子遇到喜欢的人时,身上会发出香味,这种香味只有同样喜欢她的人才可以闻到。 虽然顾岚衣成熟的大脑让她并不相信这种少女怀春的言论产物,但她此时确实也没有更好的理由解释自己沉迷夫郎味道的举动了。 每每靠近小昱,她就会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甜香气,让她几近上瘾。 而此时这种香气混了一丝丝奶味,更让她心里痒痒的。 温子昱许久未得到回答,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然后狐疑地将身上的女人翻了身,只见顾岚衣那双凤眸里哪里有伤心遗憾,分明全都是笑意! 温子昱受到了欺骗,鼓起脸颊瞪了她一眼。 “你又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真的……”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呢! 顾岚衣心里笑得厉害,她家夫郎怎么这么可爱? 鼓鼓的小脸蛋可爱,气呼呼的模样可爱,就连瞪着她的杏眸也那么可爱。 眼见夫郎要气得剥夺她的今日侍寝权了,顾岚衣连忙坐起来讨扰道: “我错了,不是骗你,我刚才是真的难受,但是一想到我家小昱这么温柔体贴地安慰我,我就又开心了。” 她语气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仿佛在撒娇。 天真的温子昱又一次被她骗了过去,将信将疑地放过了她。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如果小七在,估计要忍不住戳穿她了。 而此时,被她惦记的顾绮一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内,一脸郁结地站在主神大殿内。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忽见最上方的玄金座椅上方空间扭曲了一瞬,凭空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女子身影。 【0071号,你来做什么?】 顾绮一猛地抬头,【你凭什么未经允许把我弄回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疯了吧?一定是疯了 高坐上位的主神垂眸看他。 【未经允许?吾召回系统何时还需要你的同意了?】 顾绮一咬牙,【可之前的任务明明都是要经过确认的,任务结束后要不要立刻回来都是可以自由决定的,为什么这一次直接就召回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完成任务,之前也有完成任务后在各色各样的任务世界逗留玩一段时间的先例。 主神手下并不缺系统,所以也没有急着赶任务一说。 主神听了他的话,那双幽黑不明的瞳孔闪了闪。 主神虽名为神,但她全身上下并无一处与传说中的神相似。 她穿着繁琐的镶金黑袍,背后的发丝乌黑却不反光,深的仿佛将世界上的一切光亮都能吸进去一般。 那双尖锐的眼睛里深褐色的瞳孔仿佛鹰一般盯着顾绮一。 许久,她蓦地笑了,语气波澜不惊,眯起的眼睛却让没有身体的顾绮一都浑身一颤。 【为什么要召你回来?不如0071号先解释一下,违规让凡人知晓系统存在,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凡人名讳,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绮一死死瞪着主神,却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理直气壮了。 她违规一事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无可辩驳。 顾绮一原本以为既然主神将这件事点出来了,就是要惩罚她的意思。 但十分意外地是,主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离开。 顾绮一当然是不想受罚的,闻言立马溜了出去。 而就在他离开大殿的一瞬间,主座上的主神忽然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了赤红色的血液。 而她的右方则渐渐显现出了一个被光圈困住的金色圆团。 【赤鲲,你执迷不悟,贪心不足,早晚会被反噬,魂体尽散。】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主神勾起唇角笑了笑。 抬起胳膊擦掉嘴边的血。 【你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金黄色的光团闪了闪,【我无所谓,我的众生早已完全泯灭,能量消散只是早晚。】 赤鲲忽然邪邪地笑了。 【不,我不会让你消散的。你不是要拆散我们吗?你不是说我们命中注定是要生离死别的吗?我就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得偿所愿的!】 金黄色的光团黯淡了一瞬。 疯子,赤鲲是连它也算不到的疯子。 它身为第二百五十三万六千八百零一编号的世界法则,正是当初孕育出赤鲲这个疯子的世界。 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生物命运早在诞生之际就已经在它的法则内了。 生死起伏无不是在法则内循规蹈矩。 但唯独出了个赤鲲。 一开始,赤鲲只是世界众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生命体,世界法则从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小人类的命运。 但它却再也不能忘记,那天它偷懒打了个盹起来,它的世界就变天了。 一个巨大的聚灵阵在它的土地上布下,几乎所有的生灵全部被献祭。 赤鲲硬生生踏着无数魂体走到了它的面前。 “把我的齐齐还我。” 这是她对世界法则说的第一句话。 齐伊,是赤鲲从小便爱慕到骨子里的男孩。 但他天生心脏病,并在成年后一度不断恶化,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齐伊却在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给过赤鲲回应。 生命体是独立的,法则无从得知齐伊本人的内心,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了。 赤鲲疯了。 她踩着法则的众生魂体,以魂为牢,禁锢住了法则。 从所有被聚灵阵强行束缚的魂体中找到了她的齐伊。 但已经洗涤了魂体的齐伊早已经没了记忆,忘记了一切。 不过赤鲲也并不在意,她无所谓齐伊记不记得,她只要齐伊爱她。 于是赤鲲借助法则的力量,不仅摧毁了她们的世界,还将所有魂体洗涤成了为自己打工的系统。 她固执的认为齐伊没有爱上自己,只是因为心脏的残缺。 她的齐伊不会爱人,没关系,她愿意为他抢来本人的爱。 这么多年,无数个系统收集来的能量,除了扩张世界以外,其他的能量全都被她用来给齐伊打造身体。 赤鲲的面前忽然浮现了一块银光素裹的台子。 上面慢慢显现出来的,正是让她执念入骨的齐伊。 这只是一个空躯壳,是她为她的齐齐打造的最完全的躯壳。 她的齐齐再也不会有那折磨人的病症,不会因为心脏的残缺而无法回应她的爱意。 只要把提取完毕的爱意值植入进去,她的齐齐就会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当然,她也会最爱他的。 赤鲲眼神痴迷地在光洁无暇的躯壳上寸寸流转。 她手掌一番,一个淡粉色只有拇指大的凝珠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就是爱意值,她派出了无数系统去不同的世界收集爱意,就是为了这一刻。 粉色的凝珠慢悠悠地向齐伊的心口飘过去,赤鲲的眼里因为激动而显现出疯狂的血红色。 快了,她的齐齐就要属于她了。 忽然,赤鲲瞳孔一缩。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突然闯进来的0071号。 【齐齐……】 顾绮一死死盯着台子上的男子,居然和他化成的实体一模一样。 只是区别在于,他之前自己幻化出的身体是女子。 系统是没有性别的,顾绮一自然可以选择自己化成人形的性别,在顾岚衣的世界,她自然会选择变成行动更方便的女性。 可是……那个躺在床上的男子是谁? 顾绮一后退了一步。 赤鲲忽然站起来,【齐齐,过来。】 顾绮一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开始发抖。 不,他不是齐齐,他是小七,是顾岚衣和温子昱的女儿小七! 顾绮一拔腿就要逃跑,他要回到任务世界去,那里有他的爹爹和娘亲。 他是女孩儿,他是顾绮一。 他惨白着脸不敢再回想刚才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顾绮一原本是想再来争取一下回去的机会,却没想到撞破了主神的秘密。 他不愿意想那张台子上躺着的男子躯壳到底是谁,也不愿意承认主神口中的齐齐是指自己。 疯了,肯定是疯了。 他要回去,他必须要回去! 顾绮一横冲直撞地冲到连接世界入口的殿堂。 第二百一十九章 功不可没 淡淡的光晕在眼前越来越大,只差一点点,一点点他就可以碰到传送阵,回到任务时间。 眼见阵眼近在咫尺,顾绮一拼命挣扎的身体却再也动弹不得。 赤鲲单手抓在他的肩膀上,力气大到仿佛要撕碎他的灵体。 【放…开…我。】 顾绮一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浑身都在用力,却丝毫无法撼动赤鲲的禁锢。 赤鲲按住他的身体,一寸寸将他往后拉。 【我的齐齐怎么这么不乖呢?】 眼睁睁看着光晕渐渐缩小,传送阵在慢慢闭合。 顾绮一心中绝望,如果要他像个傀儡一样被困在那个男子的身体里,还要被这个疯子植入所有收集来的爱意值变得不人不鬼。 他宁可让自己的灵体溃散!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而久违的声音在顾绮一的耳边响起。 “小七?” 顾岚衣正在晨练,却忽然觉得灵识里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七在她灵识里一样,却又断断续续的,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顾岚衣以为是小七回来了,便试着唤了一下。 却意外地听到了小七不再有机械感的声音。 【娘亲,救我……】 顾岚衣脸色霎时变了。 她与小七的连接断断续续,而一切只发生在顷刻间。 世界法则察觉到这里的漏洞,一道含着法则之力的雷电从天而降,以巨大的威力迅速向顾岚衣所在的位置劈来。 而顾岚衣神思一动,在连接上的一瞬间立刻便通过系统空间出现在了小七身旁。 顾绮一:“娘亲——” 赤鲲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分了神。 顾绮一抓住机会迅速挣脱开向顾岚衣扑过来。 顾岚衣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察觉到了身后跟着来的天道威压。 “小心!” 她按住顾绮一的手臂带着她迅速翻身躲过,跟着顾岚衣劈进来的天雷来不及转弯,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赤鲲的身上。 瞬间便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而她身上那些用来装饰的金饰也成了最好的导电利器。 顾岚衣没有注意到这里还站了个人,吓了一跳。 “抱歉,你没事?” 话音刚落,赤鲲便直直栽倒在地。 顾岚衣惊:“完了完了,误伤了。” 顾绮一扯了扯她的衣角,“娘亲,就是她刚才想抓我……” 顾岚衣听完她的陈述,静默了一瞬。 沉思道:“那这是……阴差阳错?” 她将赤鲲翻过来,发现她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死。 想来也是,大名鼎鼎的主神……应该不至于被雷劈一下就死了? 顾岚衣问道:“我们怎么出去?” 顾绮一为难地看了一眼因为主神的昏迷而完全关闭的传送阵,摇了摇头。 “诶诶诶,你们等等!” 正在这时,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她们的面前就飘来了一个金黄色的光团,看起来和小七的光团形状有点像。 只是除了颜色不同以外,这个金色的光团外面还有一个禁锢似的光圈。 光团:“你们先别走,先把我放出来啊。” 顾岚衣狐疑地看着这个可疑的物体。 “你是什么东西?” 谁知光团哼哼了两声。 “啧啧啧,想套路我?笑话,我吃过的魂体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区区老掉牙的套路就想捉弄我吗?告诉你,不可能!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个东西废话有点多。 顾岚衣无语凝噎,拉着小七转身就走,想去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光团立马急了,“诶诶诶,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顾岚衣立马加快了步伐。 光团气愤地闪了闪,“除了那个疯子就只有我能让你们回去。” 顾岚衣顿住,转身看着它。 光团在原地晃了两下。 顾岚衣莫名觉得它好像在骄傲地炫耀一般。 光团:“我可是编号二百五十三万六千八百零一……” 顾岚衣额头仿佛闪过一道黑线,“长话短说。” 光团:“哦,我是孕育出这个疯子和0071号的世界本源。” 顾岚衣意外地挑了挑眉。 光团继续道:“这个疯子毁了我的世界,把我控制住利用我的力量创造了这个空间,就是想让你身边的0071号爱上她。” 顾岚衣狐疑地看一眼地上的女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小七。 随口道:“她是断袖?” 小七立马垮下脸,委屈道:“呜呜娘亲,她想把我变成男人,我才不要当男人。” 光团立马解释道:“0071号和疯子认识的时候身体确实是男人。” 这顾岚衣倒是能理解了,传说确实有转世投胎可以换性别一说。 小七郁闷地躲在顾岚衣身后,“我不认识她,我不想留在这里被她像个玩偶一样控制。” 光团立马凑近了,十分激动。 “虽然她可能并不是把你当玩偶,但如果你想离开这里,那就赶快把我放开,只要我恢复力量,马上就可以把这个疯子杀掉!” 小七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顾岚衣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问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冷,小七拉了拉她的衣袖,想提醒娘亲语气委婉一点,毕竟这可是天道啊…… 光团在空中急的上下乱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等会儿那个疯子醒来,你们就后悔去!” 小七被她说的更加犹豫了,“娘亲,要不我们……” 话没说完,就见顾岚衣招了招手。 “行,我信你,你过来,我看看这个光圈。” 光团顺着她的手飞了下来,停在顾岚衣的面前。 “你可要小心一点,这个光圈有点难解,不能用蛮力,不过你可以试试你们凡人的内力,说不定……” 话音未落,却见顾岚衣伸手一抓,手掌翻转缩紧。 光团的身体猛地被握紧挤压,霎那间发出一声尖叫。 “啊!你做什么!” 顾岚衣勾了勾唇,“当然是把疯子杀掉啊,你说是不是,主神大人?” 小七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里的光团。 而被困在顾岚衣手里的光团几经闪烁,也在刹那间褪去了金黄色的伪装,恢复成了白色的魂体。 顾绮一:“沃!” 光团不再伪装,恢复了原本阴郁的女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岚衣笑了一声,“我想,一个能控制住世界本源还创造出这样缜密的空间的主神,应该不会蠢到让世界本源到处溜达?而且你装的一点不像。” 光团颤抖着,在她手里疯狂冲撞,想要逃开。 顾岚衣哪能如她愿。 手指一寸寸缩紧,光团的光芒瞬间开始颤动,俨然一副即将破碎的样子。 顾绮一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开口:“娘亲,我……” 顾岚衣停下力气,看向她。 顾绮一却不再开口,而是道:“我可能知道真正的世界本源被困在哪里了。” 顾岚衣抬了抬下巴让小七带路,同时手里还攥着那枚虚弱的光团。 一路来到主神殿堂,两人在主神椅子的后面侧面赫然发现了被捆在空中的金色光团。 只是比起刚才假冒的那个,这个光团的金色光晕明显更加纯粹,只是靠近就让顾岚衣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蕴含生命的力量。 毋庸置疑,这个才是真正的世界本源。 只是…… 顾岚衣疑惑地打量了一下。 “它为什么不动?死了?” 小七上去伸手戳了戳光团。 “别动……要力量自己拿……我再睡一会儿……” 顾岚衣:“……” 难怪那么多时间本源,只有你的世界被人家一锅端了。 怕是除了那个疯子主神,还有世界本源自己也功不可没? 顾岚衣抽了抽嘴角。 小七凑过去,喊了一声:“开饭啦——” 金色光团突然惊醒,“给我留一个大猪……肘子……呃?” 光团和顾岚衣面面相觑。 “你好?” 顾岚衣眉心跳了跳,伸手把奄奄一息的魂体放在它眼前。 “主神已经被我们抓住了,给你,你把我们送出去。”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解释一下,小七这几章的人称用“他”,是因为小七第一世是男子,所以在主神的视角就是“他”。 之后回去后继续做女孩子,就变回“她”了。 第二百二十章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金色的光团慢悠悠翻了个身。 “哦,就这啊~行~你放那儿~” 它的声音打了好几个弯儿,甚至还张口打了个哈欠,怎么看都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过了几息,它忽然翻身立起来。 “等等,你说什么?谁被抓住了?” 不靠谱的金色光团立马飞起来凑过去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白色光团。 确认过是赤鲲那个疯子无误后,它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疯批反派终于被抓住了,我就知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顾岚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天道好像就是它自己? 她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刚才那个假冒货装得还是挺像的,至少这个话多的性格是很贴了。 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本源的时间里有一半在睡觉,另一半就是在说话。 顾岚衣按照世界本源的引导,将内力打在它周围的光圈上。 只见原本小小一只的光团瞬间变大,硬生生撑爆了光圈,几乎要把整个宫殿吞没。 顾岚衣警惕地护着小七后退。 光团立马缩小,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好久没伸懒腰了,可把我憋坏了。” 顾岚衣扶了扶额头,“有多久?” 她本意是想知道世界本源被困了多长时间,谁知它想了想后道: “大概是三百六十八顿。” 顿? 这是什么时间单位?她怎么没听过。 光团:“不对,其中有二十二顿是被赤鲲那个疯子叫醒的。” 顾岚衣:“……”原来是你睡觉的次数? 她有些绝望地想,这样不靠谱的世界本源就算救出去,被人再抓起来也是迟早的事? 由于世界本源的解困,整个主神空间都在开始慢慢崩塌。 这个空间是赤鲲借助法则之力维持住的,如今世界本源在收回力量,自然就会崩塌了。 只见顾岚衣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环状的光晕。 光团:“那边就是你的世界,你走过去就好了。” 顾岚衣看了一眼光团面前被禁锢的魂体,“她会怎么处理?” “我会彻底洗涤她的魂体,重新放入圣池内,从圣池中出来的所有魂体都会进行一次新生。” 顾岚衣:“嗯。” 她说完就拉着小七走进光圈。 光团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忽然想起来什么。 “不对啊,那个小魂体明明是我孕育的魂体啊,为什么也跟着走了?” 光团恍然大悟,不过又实在懒得追过去再要回来。 去其他世界的话就要跟其他世界本源打招呼,问题是它社恐啊! “算了算了,赶紧弄完继续睡觉,困死我了。” 明明在主神空间里耽搁了许久,但是顾岚衣回到原地的时候时间仿佛并没有变化。 她依然站在院子里晨练,只是身边多出了个光溜溜的顾绮一。 温子昱推开门,“妻主,该回来吃早饭——” “啊——,爹爹不许看,快闭上眼睛!” 温子昱条件反射闭上眼睛。 顾绮一风一样从他身边冲了进去,钻进床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被子里。 “呜呜呜,为什么我没有衣服……我没脸见人了。” 温子昱回过神来,好笑地走过去拍了拍,从衣柜里拿出之前让尚衣局准备的衣服。 “这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试试合不合身。” 顾岚衣幸灾乐祸地跟进来,“害什么羞啊,之前在我灵识里也没见你穿衣服。” 顾绮一高声抗议,“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团光!光才不需要穿衣服!” 温子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许逗小七,快洗手去,记得叫人再多准备一双碗筷。” 顾岚衣笑了笑:“好,遵命~夫郎大人。” 温子昱没有问小七是怎么回来的,只是帮她整理好穿得歪歪扭扭地衣服,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小七红了眼睛,一把抱住他,“爹爹,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温子昱愣了一下,随后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没事就好,小七以后还会离开吗?” 温子昱轻轻帮女孩儿擦了眼泪,温柔得让小七不只眼睛红,脸也红。 小七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走了,小七永远陪着爹爹。” 拿着毛巾进来的顾岚衣脸色一黑。 “顾绮一!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她只是去洗了个手,夫郎就被别的“女人”占了便宜! 小七立马撒丫子跑开,被顾岚衣追着上跳下窜。 “爹爹救我啊啊啊。” 顾岚衣:“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温子昱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们闹腾。 “妻主,你干嘛跟小孩子计较。” 顾岚衣咬牙,“她才不是小孩子,她可比你我都大!” 顶着一张四岁的小脸蛋装嫩的顾绮一闻言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顾岚衣瞬间气得又想打她屁股。 温子昱连忙拉住她,“好了,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温子昱抱着珞儿喂奶。 顾绮一的身体毕竟只有四岁,吃了几口就有些饱了。 温子昱还在给女儿喂奶。 小顾珞不好好吃饭,喂一口吐一口。 温子昱一直在给她擦下巴,许久了还没喂下半碗羊奶。 顾绮一立马自告奋勇,“我来给妹妹喂奶,爹爹你快吃饭。” 她兴冲冲地去抱妹妹,但她只有四岁的力气也没大到哪儿去。 抱住小顾珞后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喂奶。 顾岚衣端起碗几口迅速喝完粥后擦了擦手,“我来,你抱不动她。”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争着要给小女儿喂奶,温子昱终于得空填饱自己的肚子。 小七抱不住妹妹倒也没闲着,顾岚衣喂女儿喝奶,她就帮妹妹擦下巴。 两个人配合的倒也顺利。 温子昱吃着温热的饭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片柔软幸福。 他何德何能可以有这样好的妻主,还有这样乖的女儿。 饭后顾岚衣去御书房处理公务了。 阿满被下人搀扶着来圣和宫找他家小女婿聊天。 温子昱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放在腰后的手,眼睛里闪过一道揶揄的光。 但是到底顾忌着阿满是长辈,没好表现出来。 然后阿满倒是毫不忌讳,他抱着小孙女在怀里逗着,然后语重心长道: “小昱啊~” 温子昱抬头:“嗯?爹爹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阿满看了眼他身后的阿竹,温子昱瞬间懂了。 他让阿竹和其他人先下去,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和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顾珞。 “爹爹可以说了。” 阿满唏嘘道:“我知道,衣儿那孩子最听你的话了,你开口她肯定不会拒绝……” 这个开头很常见,一般情况下后面常常会接劝男子给妻主纳侍的话。 温子昱在很多话本上都见到过,比如他前几日看的《千金独宠俏夫郎》里,女主的母亲就跟男主说过类似的话。 原话是:那孩子最听你的话了,你开口她肯定不会拒绝,我也是为你好,你帮她多纳几个小侍,既是体贴妻主,也能给自己分忧啊。 温子昱立马精神一振,爹爹应该不是来让他给顾岚衣纳后宫的? 只见阿满神情犹豫,吞吞吐吐,看得温子昱更是提心吊胆。 怎么办? 虽然他不愿意违逆爹爹的意思,但他更不愿意给顾岚衣纳夫郎啊! 皇帝纳后宫无非是为了子嗣兴旺,大不了……大不了他给顾岚衣多生几个就好了。 想到这儿,温子昱脸色有点红,耳根发烫。 对面坐着的阿满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因为他此时也是同样的红着脸。 “那个,小昱啊,咳,你能不能给衣儿说,就让她随便找个借口,把她娘支出去几天?” 温子昱一愣,不明所以。 只见阿满脸色更加红了,像是十分羞耻于在小辈面前丢脸,却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把她支出去几天就好,爹爹的腰实在是受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捣蛋鬼顾珞 “咳咳,爹爹真这么说?” 温子昱红着脸,想起白日里爹爹一脸难言之色,也是有些羞耻,悄悄瞪了她一眼。 顾岚衣蓦地笑了一声,“好好好,我明日去办行了?保证让母亲三日内回不来。” 白杏临时被顾岚衣委托去京辅处理事务,总算闲下来的阿满便日日去了凤鸾宫,去看那只被关起来的老虎。 那只公老虎在宫中被饲养了有些时日,身上的伤也已经恢复了。 阿满得知凤鸾宫内居然有只老虎,还好一阵惊讶。 一度感叹不愧是帝王家,这养的宠物都如此非同凡响。 顾岚衣向外宣布了顾绮一小王爷的身份。 朝中一片议论这是不是陛下在外流落的大女儿。 更有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想着陛下原来也没有很痴情,这不是连女儿都有了,甚至还比太女大这么多。 但更多人在听到顾岚衣给这个年仅四岁大的女儿封了王爷后,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是在告诫她们,太女的人选还是只有顾珞一个人呢。 顾珞几乎是在溺爱中长大的,后宫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更没有什么你争我斗。 而她那个不靠谱的娘亲只顾着和爹爹卿卿我我,看她哪儿哪儿都碍事。 小顾珞六岁的时候就被她娘丢进了国子监。 老师正是十分严肃丝毫不给太女殿下面子的闫怀清。 “太女!你在做什么?把手给我放下,站到后面去!” 闫怀清吹胡子瞪眼看着又在捣乱的顾珞。 顾珞讪讪地捏着手里骚扰前面贾星星的狗尾巴草,连忙收回来。 “老师莫气,我这就去站着。” 她熟练地拿起书站起来往后面走。 闫怀清差点被她气个仰倒,恨铁不成钢道: “我在讲《资治通鉴》,你拿《五经》做什么?!” 顾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连忙把书换回来。 国子监内坐着的学生不少,都是和顾珞一般大的达官贵人的孩子。 放眼望去只见大家都死死憋着不敢笑出声,虽然真的很皮,但这位可是太女啊! 只有一人趴在桌子上不语,正是贾星星。 闫怀清在学堂里瞪了一眼,继续开始讲。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顾珞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看。 啧,怎么还在桌子上趴着? 不至于? 只是个狗尾巴草而已啊。 想到自己刚才骗贾星星在他脖子上放了只毛毛虫,把人吓到直哆嗦的事,顾珞就有些心虚。 不会? 贾星星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之前和她打架的时候明明那么虎啊。 顾珞和贾星星是国子监众所周知的一对儿冤家。 听说是因为贾星星被她娘贾仁大人带去后宫请安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圣和宫的小水池里捞鱼的小顾珞。 顾珞随手让他拿把盆子递过来。 谁知贾星星中途摔了一跤,正好把尊贵的太女殿下推进了池子,摔了个狗啃泥,还露出了大红色绣着老虎头的亵裤。 太女殿下并没有受伤,所以顾岚衣也没有多做责怪。 只是顾珞自己心里气不过,这个小孩儿居然敢让她丢这么大一个脸! 从此这梁子就结下了,顾珞每次见到贾星星都要捉弄上两下。 就在前几日,顾珞手痒在贾星星的书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猪头。 向来被爹爹教导要爱护纸墨的贾星星瞬间就爆发了,一巴掌扇在了尊贵的太女殿下那颗尊贵的脑袋上。 顾珞当然忍不了,两个人就幼稚地扭打在一起,你咬我的手腕,我扯你的耳朵。 最后两败俱伤,双双被闫怀清拎着拉到了顾岚衣的面前。 顾岚衣虽然素来宠着顾珞,但听闻了前因后,且在贾星星一个男孩子被顾珞扯得脸颊通红衣物凌乱的情况下。 她理所当然地胖揍了女儿一顿。 今天正好是顾珞的屁股消肿的日子,所以她在花坛里揪了根狗尾巴草,特地来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只是……贾星星为什么哭了啊! 顾珞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墙根下踌躇不前。 她从没见贾星星哭过,这个男孩儿就连跟她打架时被扯疼了头发也只会更加狠地扯回来。 她还以为贾星星永远不会掉眼泪呢。 正在顾珞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捏来捏去缠成一团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坐在前几排的杨沛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手帕递给了贾星星。 顾珞咬着腮帮子的肉。 看到贾星星抬起头给杨沛道谢,杨沛还揉了揉贾星星的头发时。 啧了一声。 装什么装啊! 她最看不起杨沛那种端着架子的人了! 杨沛的爹爹是她爹的好朋友,原本顾珞应该和杨沛玩得很好。 但第一次见面六岁的杨沛就对五岁的顾珞惹猫逗狗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从此成了顾珞眼中最会装模作样的人。 可惜就是这种人,居然深得国子监一众男孩子的青睐。 今年评选国子监最有魅力的女人时,榜首居然是杨沛! 而她堂堂太女殿下,她母皇唯一的女儿,大晟唯一的储君,居然才屈居第三。 第二是安宁那个才从漠北回来京城的傻大个。 想想就来气! 顾珞郁闷地在后面站了一整日。 郁闷地发现自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留在贾星星桌子上的手帕被还了回来。 郁闷地端着自己的碗,坐在圣和宫里唉声叹气。 她娘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还抱着爹爹时不时喂一口饭菜。 唉,身为太女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爹爹被娘亲霸占。 顾珞坐起来,试着跟她娘亲谈判。 “娘,我想跟爹爹说几句话,你能不能出去?” 顾岚衣抬了抬眼皮,吐出一个字:“滚。” 顾珞幽怨地瞪着她。 温子昱嗔责地看了一眼妻主,对着女儿说:“珞儿有什么事直接说,难道还不能让你娘听?” 顾珞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然后凑过去。 “爹~就是……如果娘亲惹你生气了,一般是怎么哄你的啊?” 温子昱表情奇怪。 顾岚衣挑了挑眉,“你又怎么惹贾家的小公子了?” 顾珞瞬间跳脚。 “谁说是他了?!我,我就问问还不行吗?再说了,谁要哄他啊……” 顾岚衣淡笑不语。 温子昱这些也明白了,不赞同地看向自家女儿。 他肚子里出来的女儿他还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平日里顾岚衣天天给这小子在他面前打掩护,他也就装作不知道自家女儿到处闯祸的事。 但他当真一无所知吗? 也就顾珞这个调皮蛋以为瞒得很好。 殊不知她娘转身就把她卖了。 温子昱:“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许欺负别人家男孩子,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顾岚衣附和着夫郎一起斥责女儿,“闫大人日日来朕这儿吐苦水,出勤次数比早朝还多!” 顾珞低着头,眼神可怜。 顾岚衣哼了一声,“少学这套,这套对我没有用!” 顾珞小声嘟囔,“那可不见得……” 她爹眼神一挑,她娘就屁颠屁颠凑过去了,别以为她不知道! 顾岚衣:“嗯?你说什么?” 顾珞连忙摇头,“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顾岚衣啧了一声。 “小兔崽子。说,你怎么惹人家贾小公子了?” 顾珞还想嘴硬,“我没……好,我就是用狗尾巴草逗了他几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直接就哭了,我道歉他也没理我。” 顾岚衣:“你怎么道歉的?” 顾珞:“就,就把我的手帕递给他啊,谁知道他生那么大气,又给我丢回来了。” 听到女儿所谓“道歉”后,顾岚衣额角跳了跳。 温子昱忍俊不禁,他女儿这是一点没继承到她娘的精髓啊。 顾岚衣显然也看不下去了,“蠢死你算了,哪有你这么道歉的?别说原谅你了,不被你气死都算贾家小公子有气量的。” 顾珞惊讶,“啊?那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啊,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掉眼泪了。” 温子昱无奈地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贾大人素来清廉,她们家刚开始的时候不比寻常官家。我先前听说星星这孩子小时候在屋里睡觉被一只毛虫爬到了脖子上,许是那个时候被吓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道歉大法三原则 顾珞立马惊讶住了。 居然是这样吗? 那她用狗尾巴草骗贾星星的事,好像确实有点过分。 顾珞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贾星星那么怕虫子的话,她肯定不会用那个逗他了! 她得去给贾星星道歉。 虽然小太女被全宫上下宠得十分调皮爱捣蛋,但她还是知道基本的是非观念的。 错了就是错了。 不就是道歉吗?她学! 顾珞虚心向她娘请教了道歉大法,并总结了以下几点: 第一、不要脸 第二、不要脸 第三、不要脸 太女殿下有些为难,她这么一张花容月貌英俊潇洒的帅脸,怎么能不要呢? 顾岚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六岁的小屁孩,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去去去,道你的歉去,别浪费我跟你爹爹的时间。” 顾珞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哼,女人。 喜欢她的时候把她当个宝儿,看她不顺眼了就一脚把她踹出门! 可怜的太女殿下小时候可是万千宠爱,在陛下那儿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直到太女越长越大,原本与君后有几分相似的婴儿肥不见了。 甚至奔着她娘的长相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像她爹的可爱模样了。 因此太女殿下理所当然地失宠了。 顾珞坚强地出了圣和宫,开始盘算怎么哄贾星星。 她娘只说要哄人就不能要脸,这一点也不具体,因此还是得她亲自想想具体怎么哄人。 顾珞思考了一会儿。 有了! 次日傍晚,顾珞早早跟老师请了假,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然后拉着小李子溜出了宫。 小李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女殿下的一身行头。 “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顾珞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当然!” 她可是很认真地回想好几遍,确认之前偷看的贾星星的话本就是这么写的。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英俊潇洒的勇士从天而降,将柔弱的公子从坏人的手里救下。 小李子伸手把自己掉下来的胡子按回去,怀疑道:“可是您不是说陛下的金口玉言是不要脸吗?这……” 顾珞理所应当道:“所以我蒙着脸啊!” 小李子:…… 原来这就是您理解的“不要脸”啊!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惑。 “您不是说要哄人吗?这不是英雄救美吗?” 顾珞迟疑地问道:“不一样吗?” 小李子:……算了,您开心就好。 顾珞:“来了来了!” 见到巷子口的人影,两人连忙缩回去。 顾珞小声道:“等会儿你先冲上去,我随后就上,记住台词,不许露馅。” 小李子:“哦。” 她挠了挠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 她们俩一个比一个个子矮,这一出去不就明晃晃露馅了吗? 小李子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被着急忙慌的顾珞一巴掌推出去。 无奈,小李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站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呃。” 她看着护在贾星星身前的杨沛,瞬间卡壳。 拔腿就想跑,奈何她家殿下是个急性子,紧跟着她冲了上来。 顾珞大喊一声:“妖怪!休得伤人……呃。” 她看了一眼杨沛,又看了一眼贾星星。 !!! 顾珞当机立断拉着小李子就往巷子的另一头冲了过去,恨自己不能当场人间蒸发。 怎么会这样! 杨沛这个臭女人怎么在这儿? 完了完了,她们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 看着那两个裹得严实的人飞一样跑开,贾星星愣了一下。 然后立马从杨沛身后跳出来,追了上去。 杨沛想拉他没有拉住。 贾星星:“站住!” 顾珞:“!”傻子才站住。 顾珞迅速冲上了早已在街边等着的马车,吩咐道:“快走!” “好嘞。” 贾星星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看着马车消失在人流中。 他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前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杨沛姗姗来迟地跟上来,“贾公子,你追那俩疯子做什么?很危险。” 贾星星皱了皱眉,“杨小姐慎言。” 杨沛自知失礼,连忙改口。 “抱歉,我只是担心贾公子。太女殿下年少无知,上次的事……” 贾星星打断她,“这是我跟她的事,我说了不要你管。” 杨沛苦笑道:“是杨某失礼了。” 贾星星叹了口气。 “杨小姐,你才气过人,性格温和,日后定当不缺男子青睐的。” 杨沛抬眼,“可我只想娶你一个人。” 贾星星顿了一下,“我们年纪尚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她们几个虽然都比顾珞大,但也只大了一岁罢了。 杨沛年纪小却很有主意,“你是不是喜欢顾珞?她是太女,她以后肯定要娶很多人的!” 贾星星没有回答,转身就跑开了。 …… 顾珞一路忐忑地回了宫,马车驶进皇宫大门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们应该没发现是我?” 小李子:“……应该。” 算了,太女殿下既然这么乐观,她就不拆这个台了。 顾珞耷拉着脑袋回了圣和宫,她爹正在娘亲的书桌上捣鼓着什么新的小机关。 温子昱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 “回来了?道歉怎么样了?” 顾珞一屁股坐在床边,“唉~” 温子昱抬头,疑惑地看过去。 “没成?” 顾珞又叹了一口气。 “唉~” 温子昱:“说。” 顾珞:“呜~爹爹,我今天丢死人了,娘亲的话一点也没用~” 她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爹爹。 顾珞:“那个杨沛居然跟贾星星一起回家!贾星星还躲在她身后!小小年纪,伤风败俗!” 温子昱神情复杂。 “谁教你这么给人道歉的?” 顾珞理直气壮道:“娘亲啊!” 温子昱:“……” 他头疼地放下手里的小刀,揉了揉额头。 “傻孩子啊,道歉不是这样道的。” 顾珞疑惑:“那是什么样的?” 后宫过分平和的弊端显露出来了,由于下人的吹捧和温子昱的溺爱,六岁的太女被养成了一个没有情商的小憨憨。 温子昱废了好大劲才向她解释清楚。 “道歉是要让对方知道你认错的诚意,并且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错了。还要哄对方开心,可以送一些他喜欢的东西作礼物。” 顾珞似懂非懂,“喜欢的东西……” 第二日顾珞早早去了国子监,难得没有迟到。 在零零碎碎的交谈声中,顾珞抱着自己干净如新的书放到了贾星星的面前。 贾星星疑惑地抬头,“笔记要自己做,我不会帮你的。” 顾珞咬牙,“你为什么不帮我……” 不对,她是来道歉的! 顾珞连忙打住改口,“不是要你帮我做笔记的!” 她把书往贾星星面前推了推,“哝。” 贾星星抬头看她,“怎么了?” 顾珞:“这些书给你,都是新的,我都没有翻开过几次。” 贾星星不解道:“给我做什么?我有书。” 顾珞气得又想跳脚,但想到她爹的叮嘱,连忙忍住。 “你不是嫌书上被我画脏了吗?这个是干净的。给你。” 贾星星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珞支支吾吾,犹豫道:“那个,我不知道你害怕虫子,那天只是想逗逗你,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我虽然跟你势不两立,但是这种欺负人的事我才不会做。做错的事我跟你道歉,你不许再哭了,看到你哭我就心烦……” 旁边听见自家殿下越说越离谱的小李子心惊胆战,恨不得捂住自家殿下的嘴。 你怎么还添油加醋呢? 她们昨天商定好的台词明明不是这样的! 顾珞并不知道自己心中慌乱,剧烈跳动的感觉不叫心烦,而是一种更加类似于慌乱和心疼交杂的状态。 贾星星听到这样一阵“诚恳”的道歉后一时无言,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忽然想到昨日杨沛问自己的那句话。 呵,什么天大的笑话。 谁会喜欢这种傻了唧的小屁孩啊? 说什么道歉,这明明是挑衅? 贾星星还没来得及嘲讽顾珞,就见这家伙居然直接上手抱起自己那一堆被画了猪头的书回了自己的位子。 顾珞自以为道歉十分顺利。 贾星星一天到晚把这些书宝贝的不得了,现在她都把自己干净的书送给他了,他肯定不会生气了? 谁知贾星星猛地站起来,转身,“顾珞!把我的书还回来!说,你是不是想白嫖我的笔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太女殿下的情敌出场 顾珞一下懵了,见国子监内的同窗们都扭头看她,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手里的书本好像烫手一般,顾珞瞬间松开手。 书哗啦一声落了满桌。 顾珞:“我,我才没有,谁要白嫖你笔记啊!” 贾星星却忽然低下头,没有理她,安安静静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书。 顾珞忽然一阵心慌,她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事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贾星星低着头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书,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贾星星:“没关系。” 顾珞抿唇,愣愣地看着贾星星抱着自己的书回去,又把她的书还回来。 顾珞喃喃道:“贾星星……” 男孩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坐回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闫怀清就走了进来,顾珞再没有机会和贾星星说过话。 …… “你就这么放弃了?” 秋千上坐了一个半大的黑皮女孩,顶着一张略显圆润的脸,双腿一晃一晃。 正是镇北将军安项远的女儿安宁。 安项远给女儿起这个名字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因为自己从小舞刀弄枪,上跳下窜的,便希望自己女儿能安宁一些。 只可惜安宁奔着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一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比她娘还爱刀枪。 顾珞坐在一旁的树山,耸了耸肩。 “那不然呢,他一点也不想理我。” 距离顾珞和贾星星两人闹矛盾的事已经过去四年了。 顾珞今年都十岁了,还是没有搞懂,贾星星到底为什么突然就不理她了? 安宁在秋千上玩得飞起,对好友的烦恼十分不解。 “不理就不理呗,反正你跟他也不是朋友,你俩不是整天打架吗?现在这样刚好啊。” 顾珞踢了踢腿,“你不懂!” 安宁:“好好好,我不懂。” 顾珞从树上跳下来,“不跟你说了,我回去做功课了,我娘今天晚上又要抽查我功课。” 安宁抬了抬头,“行,你去。” 顾珞埋着头回了圣和宫,小李子刚好抱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诶殿下,贾府又把东西退回来了,您看要放哪儿?” 顾珞一把夺回盒子,“不收就不收,本殿下再也不送了!” 小李子挠着头看殿下气呼呼地进屋,摊了摊手。 唉,这句话她已经听了四百九十三遍了。 她打赌,不出三日,她家殿下就又要让她去跑腿了。 这又是何必呢? 殿下单纯,不懂贾公子为什么突然疏远。 但小李子可是心里跟明镜似得。 贾大人那般清廉端正之人,又格外宠爱这个独子,肯定不会愿意让儿子和当朝太女走得太近。 贾公子又素来崇敬贾大人,估计是听了母亲的话,和太女保持距离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小李子所想。 京城西街一座青砖素瓦的二进院落中,贾星星坐在西厢房门口的树下,看着手里的游记。 忽然,从院门口跑来一个男孩,是贾星星的小厮阿呆。 “公子,我把东西送回去了,是小李公公收的。” 贾星星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嗯。” 刚刚十一岁的贾星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他的皮肤比寻常男子更加白皙一些,唇色有些淡,并未施粉黛。 阿呆凑过去,“公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着凉了?” 他家公子从小身体便不太好。 大夫说是因为贾星星的爹爹阿宝的身子亏空,打胎里的病症,只能养着,没办法根治。 贾星星摇了摇头,“我没事。” 阿呆从一旁拿了件披风给他盖上,“公子啊,太女殿下送来的那套书不是您一直在找的吗?为什么不收啊?” 贾星星:“不合规矩。” 阿呆不太懂,“太女给的您收了就收了呗,又不是您主动要的。再说,太女殿下估计也不缺那一套,就算放着她也不看。” 贾星星皱眉,“阿呆,慎言。” 阿呆只好闭上嘴巴。 大晟的男子十四岁便可嫁人,贾星星自从十岁后就没有再去国子监了。 他看着面前的柳树发呆。 想来他已经很久没跟太女见过面了,也不知道顾珞那个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放弃。 贾星星抿了抿嘴,他其实没有生顾珞的气,他一开始便知道小太女素来娇纵,两人没少吵架,哪会因为一次矛盾就跟她生那么大的气。 他只是……只是…… “公子!大人叫你过去!” 一个声音打断了贾星星的思绪,他连忙回神,收起方才出格的想法。 “好,我这就去。” 他把没看完的游记交给阿呆收拾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确定并无不当后才去了主屋。 “高大人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做了本分之事罢了。” 这是她娘的声音。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贾大人过谦了,您是栋梁之材……” 贾星星稳着步子,就连头上的步摇都没有发出声响,到门前站定。 听到屋内暂时没有说话声,他才出声道:“娘,我来了。” “诶呀,星星来了,快进来。” 是那个高大人的声音。 贾星星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去,这才看见屋内并不止他娘和高大人两人,旁边还站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 女子闻言看过来,对上贾星星的目光。 贾仁连忙拉着贾星星过来。 “来星星,见过高大人。” 高荀连忙摆摆手,“那么省份做什么,叫我高姨就好。” 贾星星乖巧道:“高姨好。” 高荀高兴地诶了一声,开怀道:“真乖!来黛儿,见见你星星弟弟。” 高明黛从一旁走过来,眼睛里全是好奇,明艳地笑道:“星星弟弟好。” 贾星星怯怯的,表现得十分像一个深闺男子,应有的淑雅全都有。 “高小姐好。” 高明黛皱了皱鼻子。 高荀却是大笑了起来。 “贾姐,你可是有个好儿子啊,不像我家明黛整日捣蛋。” 贾仁笑了笑,十分赞许地看了一眼贾星星。 高明黛听闻,连忙皱眉道:“娘~给我在弟弟面前留点面子成吗?” 高荀笑道:“行行行,我不说了。” 贾仁顺着她们的话道:“星星,带着你明黛姐姐去院子里转转,娘有事和你高姨谈。”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太女殿下的面子 贾星星一怔,随后垂眸道:“好。” “完了完了,大事不好了殿下!” 顾珞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头上还顶着一本《五经》。 这本书她从六岁看到十岁,不是她看不懂,是她真的不想看。 闫怀清曾多次向顾岚衣提过,太女十分伶俐,很多事一点就通,在一些有深度的问题上造诣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只是不好学罢了。 “殿下殿下!快别睡了,出大事了!” 顾珞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什么大事?我爹怀二胎了?” 小李子急的跳脚,“不不不不是,是贾公子,贾公子要嫁人了!” 顾珞猛地惊醒,啪一声手掌拍在桌子上。 “你说什么?” 她猛地就要往外冲,她只是打了个盹,怎么贾星星就要嫁人了? 冲到一半她忽然觉得有问题。 不对啊,贾星星今年才十一岁,嫁哪门子的人? 小李子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殿下您慢点,等奴才说完啊,不是现在,是奴才刚才听陛下给君后说的。” 什么? 难道是她娘要给贾星星指婚? 这怎么可以? 顾珞转了个方向,朝着圣和宫冲了过去。 眼见人又没了,话说到一半的小李子当场在原地傻眼,一拍大腿。 她的太女殿下啊,您这也太着急了! 顾岚衣正摇头叹气,“咱们这傻女儿真是一点也没继承我的优良传统,追个夫郎都不会追。” 温子昱红着脸瞪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你当年也好不到哪儿去。” 论起直女,顾岚衣和女儿可真是不相上下,五十步笑百步的程度。 “娘!娘!” 说曹操曹操到,殿外传来顾珞焦急的声音。 顾岚衣还没来得及应声,人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顾珞:“娘,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背着我把贾星星许人呢?” 顾岚衣脸色一黑,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把贾公子许人了?” 顾珞无辜地揉了揉额头,“可是小李子刚才说她听到你跟爹爹说要把贾星星嫁给别人。” 追着殿下跑来圣和宫刚走到门口的小李子一听这话,眼前一黑,差点绊倒在地。 “冤枉啊陛下,这不是奴才说的!” 小李子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陛下。 顾岚衣听了后挑了挑眉。 顾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不是啊?”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 温子昱笑了一声,“你啊,想什么呢?你娘刚才是说,贾大人可能有想把儿子嫁给高小姐的意思。” 顾珞愣了一下,高小姐?哪个高小姐? ! 她想起来了,是高明黛! 高明黛比她大五岁,是兵部侍郎高荀的女儿。 高明黛虽然和她们不是同一批在国子监念书的,却在她们这些人里留下了神奇的传说。 据说高明黛第一天来国子监,就同当时的老师在堂上因为不同的看法对峙了许久,最后老师还肯定的高明黛的说法! 这件事让高明黛在京城一举成名,一度被大家称作京城第一小才女。 但高明黛的性格却并不同于其他好学生那般死板,装腔作势。 打架、逃课、上树掏鸟蛋她一样不落,偏偏老师还拿她没有办法,谁让每次国子监的考试她都稳居第一位,妥妥的才女。 顾岚衣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家这个不学无术的女儿,心中已然觉得她没有希望了。 不过到底是自家女儿,她也不忍看顾珞失魂落魄的样子。 于是顾岚衣出声安慰道:“珞儿不必太过自卑,虽然你读书比不上明黛,但至少……至少掏鸟蛋应该能一较高下?” 温子昱:“……”这是什么奇怪的安慰方法? 果然,顾珞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遭到了更加严重的打击,一脸灰败。 顾岚衣挠了挠头,“往好处想,虽然明黛和贾小公子可以一起谈论诗词歌赋,读书习字作画,但是至少……至少你跟贾小公子打过架啊!” 温子昱:“……”妻主,要不您还是闭嘴? 顾珞呜咽一声,“爹,你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啊?” 怎么就看上他娘这个木头棒槌了? “呜呜呜,要不你给我换个娘。” 顾岚衣脸色一黑,拎起顾珞的领子就站起来往外走。 顾珞双脚离地在空中晃来晃去,“爹!救我——” 顾岚衣把这个糟心女儿丢出门外。 “你有空在这儿打扰我和你爹,不如去想想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贾小公子嫁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贾公子可是连搭理你都没搭理过?” 顾珞撅着嘴,哼了一声。 顾岚衣:“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好好追,别整天不着调。我看有明黛珠玉在前,你这机会……啧,悬啊~” 顾珞嘴硬道:“谁喜欢他啊!我只是关心同窗。” 切,什么明黛暗黛的。 不就是能说会道有张嘴皮子么,她堂堂太女殿下,能比不过她? 啪—— 她娘无情地关上门,把太女殿下丢了出去。 顾珞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娘丢了,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不行,我得去问问贾星星。” 顾珞拿着宫牌大摇大摆地出了宫门,身后还跟着小李子。 “殿下啊,你真的要亲自去吗?” 顾珞抬了抬下巴,“当然,放心,本殿下不会为难贾星星的。” 小李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不是担心您刁难贾公子,是怕您被贾公子乱棍打出去啊! 太女殿下的面子丢了事小,毕竟托陛下的福,太女在京里已经没什么面子了。 但是万一要是让太女受伤,她怕丢陛下的脸啊! 顾珞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太监在想什么,到了贾府门前后抬了抬下巴。 “去敲门。” 小李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刚好开门的是阿呆。 “小李公公?您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疑惑,怎么这次来的这么快? 这才不到一天,以往每次送东西间隔都要两三天的。 小李子摸了摸脑袋,松了口气。 还好是阿呆来开门。 因为她的糟心殿下,小李子和阿呆来往频繁也算熟悉。 “阿呆啊,你家公子在家吗?我家殿下有事想找贾公子。” 阿呆一听这次居然是太女亲自来了,往门外看了看,果然见到一个抱着手臂在原地拗造型的女孩儿。 “太女殿下稍等,我这就去问问公子他在不在。” 顾珞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佯装大气道:“行,你去。” 小李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女殿下残了 西厢房的光线有些暗,屋内只有贾星星一人,也没有开窗。 他难得有些懒散地趴在桌子上,不用去在意礼仪体态。 面前摊开的游记还没看完,他却少见地没有心思看书。 手指一会儿正一会儿反地卷着发丝。 他向来不愚笨,自然能看出来今天他娘表现出来的意思。 贾星星回想起那位高家小姐,确实如传言所说知礼而不腐。 她很会聊天,看出他的不情愿后也没有点破,反而保持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说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是…… 贾星星有些茫然。 他自小最听娘亲的话,但若是娘亲要他与高小姐结亲,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贾星星第一次有了违逆母亲的想法。 忽然,门外响起了阿呆的声音。 “公子!太女殿下来找您,正在门口候着,您要不要见啊?” 贾星星从神游的状态惊醒。 顾珞怎么来了? 心中刚生出了欣喜,贾星星忽然想起他娘的严肃的话: “星星,你长大了,该有分寸了,明天不用去国子监了。太女不是你的良人,听话。” 贾星星身体一僵,又坐了回去。 他娘在家,肯定会知道顾珞又来找他了。 贾星星咬着下唇,想了想道:“你让她走,我不想见,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嘞。” 阿呆离开了,贾星星连忙轻手轻脚地站起来。 把宽大的袖袍卷了卷,确认不妨碍自己的行动后,贾星星将门栓放了下来,从里面锁上。 西厢房后面用来通风的窗户有些高,他垫了一个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第一次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贾星星的心里砰砰直跳,忐忑不安。 没事,他就是出去看一眼,母亲不会发现的。 贾府里没多少下人,这些犄角旮旯也几乎不会有人来。 隔壁是一个死胡同,贾星星偶尔会在那边喂猫。 围墙不算很高,他趴在窗户上把刚才踩的凳子拉出来,放在围墙下。 站在凳子上后他只能堪堪够到墙顶,贾星星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 双手抓住墙顶,一只脚踩在墙上被堵住的窗户上。 这些窗户原本是镂空的,但贾仁总觉得不安全,便让人把窗户都堵上了。 原本精致的庭院被死死封住,贾星星从小便觉得那些被封闭的窗户显得格外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此时也没有心思想这些,担心顾珞走远,他连忙四肢用力,猛地往上爬去。 半个身体刚爬上墙,贾星星眼前忽然一黑,一个身影迎面贴了上来。 他吓了一跳,后仰躲开,却身体一晃,脚下骤然空了。 ! 贾星星慌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腕却突然被人死死抓住,硬生生又拽了上去。 “贾星星?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星星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挠着头坐在他家围墙上的女子。 顾珞低头凑过去。 许久未见的女孩已经比他高出了一截,贾星星有些恍惚。 顾珞:“吓到了?怎么不说话?” 贾星星低头看了眼两人的姿势,连忙往后挪了一下。 “该是我问你才对?你翻的是我家的围墙。” 顾珞咳了一声,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挠了挠头。 “我……我来看看你在不在家。对了,你家的小厮不是说你不在吗?你骗我?”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贾星星。 他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嘴硬道:“没骗你,我马上就不在家了。” 很拙劣的解释,但顾珞硬是信了。 她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是准备出门吗?” 贾星星默然了一会儿,道:“是,我出去买几本书。” 顾珞:“买书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贾星星一惊,怕顾珞觉得是自己不想看见她,连忙解释:“我——” “对了!”顾珞忽然狡黠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贾大人嫌你买书太多开支太大啊?” 贾星星:“……对,你猜的真准。” 顾珞十分得意地抬了抬眉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就知道,贾大人素来节俭,你看书又那么快,肯定得偷偷买。” 贾星星汗颜,这倒也不是,他娘向来最支持他看书,不过这件事顾珞就不需要知道了。 忽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簌簌的洒扫声。 贾星星心里一慌,是阿呆回来了。 顾珞也听到了,立刻轻轻松松跳下了围墙,甚至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 贾星星抓着围墙的手一紧,无措地坐在远处。 墙根下响起了悄咪咪的声音。 是顾珞在用气声喊他。 “贾星星,快下来啊。” 贾星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太高了,我不敢。” 他刚才光想着晚一点顾珞就会走远,忘了这边的胡同里没有垫脚的东西了。 也就是顾珞这个从小翻墙逃课的皮猴才能轻而易举地上跳下窜。 顾珞挠了挠头,“没事,不危险的。这样,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她作势举着手臂,拍了拍胸膛,“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 贾星星犹豫着摇了摇头,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心里一阵发紧。 平日里阿呆都不会来打扫屋子后面的,但他还是格外紧张。 贾星星咬着牙,两手抓住墙上的砖瓦,慢慢顺着墙放下双腿。 顾珞见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只好一边撅着嘴一边在下面护着贾星星。 围墙实在高,哪怕贾星星已经完全伸展胳膊,脚尖却还是离地面有半人高的距离。 正在他准备咬牙往下跳的时候,手下的瓦片却忽然松动。 心中顿时慌了,浑身寒毛竖起。 下一瞬,瓦片骤然断裂,身体顷刻间失去了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咚—— 一阵地覆天翻,贾星星眼前的世界一片颠倒,他撑着手,头晕眼花地坐起来。 一个委屈的声音从身下响起:“嘶,我的身上很舒服吗?你还按两下?” 贾星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难怪他除了晕以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顾珞,他脸色都白了。 “你没事?” 顾珞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有那么脆弱?” 下一瞬,她撑着手臂准备起来。 “啊,疼疼疼——” …… 皇宫,太女的文华殿内,章太医小心翼翼地在顾珞腿上按了一下,顾珞瞬间抖了一下。 “啊!你轻点!” 顾岚衣皱着眉,“太女怎么样?” 章太医收回手,低头道:“殿下并无内伤,只是右手腕扭伤,左腿轻微骨裂,复位时怕是会很疼,并且一周内不能下床活动,百日内都要时时固定住左小腿。” 顾珞一听,瞬间开始哀嚎。 “不要啊,一百天不能走路我会死的!” 顾岚衣斜她一眼。 “你也好意思嚎叫,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去翻人家男子的墙,翻墙就算了你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顾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她娘的袖子,顾岚衣嫌弃地抽出来。 “别把你的鼻涕抹我衣服上,我还怎么抱你爹?” 顾珞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她绝对是历史上最卑微的太女。 顾岚衣摆了摆手,叫章太医。 “给她正骨。” 顾珞吓了一跳,“这就开始了?没有麻沸散给我吗?” 章太医笑了一下,“太女多担待,麻沸散不利于伤口愈合,而且正骨只疼一小下,很快就好了。” 顾珞:“我不啊——!” 可怜的太女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腿咔嚓一声,仿佛硬生生掰断了骨头一样的疼痛瞬间拉扯住了她的每一根筋。 章太医拍了拍手,“好了。” 顾珞傻愣愣地看着床顶,她到天堂了吗? 正完骨后温子昱才终于赶来文华殿,他刚刚午睡醒,就听到阿竹说珞儿受了伤。 顾珞也是这才知道,自己受伤这么大的消息,她娘居然都没告诉她爹!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你爹昨晚没睡好,我这不是心疼他太累了吗?” 顾珞:……我爹没睡好怪谁?! 温子昱嗔责地地看了一眼顾岚衣,让她少说两句。 随后心疼地看着女儿,“珞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疼不疼?”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不要过来啊 顾珞立马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爹爹,还是爹爹心疼她。 她故作坚强地摇了摇头,“我不疼的。” 话音刚落,就听她爹道:“不疼就行,妻主你继续骂。” 温子昱甚至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床边。 顾珞:…… 温子昱保证自己只是有点累,绝对没有想看热闹的意思。 顾岚衣抬了抬下巴,“说,怎么回事?” 顾珞还嘴硬,“什么怎么回事?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被人接回宫里后她一口咬定是自己翻墙想找贾星星,贾星星只是听到动静发现自己的。 他那么喜欢看书,要是被他爹知道他偷偷翻墙出去买书而禁足,那贾星星得多难过啊。 所以顾珞决定打死也不说出去。 反正她丢她娘的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相信她娘肯定已经习惯了。 顾岚衣闻言却勾了勾嘴角,“是吗?朕怎么不知道那么矮的墙也能把你摔成这样,朕记得,国子监的墙可是比贾府高出不少?” 顾珞梗着脖子,硬是不开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顾岚衣笑了一下。 不用顾珞开口,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顾岚衣一肚子坏水,面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是那贾公子对你有意思,没想到还是你的单相思。那朕只好答应贾大人的请求了。” 顾珞瞬间睁开眼睛,“什么请求?” 顾岚衣耸了耸肩,“当然是有关贾府公子定亲的事了。” 顾珞:“不行!” 顾岚衣疑惑道:“为什么不行?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顾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岚衣有些疑惑,她女儿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有耐心的啊?居然还不反驳。 倒是温子昱看出了不对劲,把顾岚衣轰出去,轻声问女儿: “怎么回事?给爹爹说说?” 顾珞一听爹爹温柔的声音,就忍不住委屈道:“贾星星不喜欢我。” 温子昱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他给你亲口说的?” 顾珞委屈巴巴道:“我看出来的。” 他把今天确实是为了接顾珞而摔倒的事告诉了爹爹,不过顾珞翻墙是因为想去买书。 温子昱:……傻宝。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傻的女儿? 温子昱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傻,贾大人那么支持儿子念书的人,会因为看书快就不给贾公子买书?” 顾珞委屈道:“那不然贾星星为什么要偷偷翻墙买书?” 温子昱:“……你说呢?!” 顾珞想了想,然后如梦初醒,“难道他其实是想偷偷出去买点心?” 温子昱:“顾岚衣!你女儿没救了,再生一个。” 顾岚衣从门外推门而入,果断道:“不行。” 顾珞眼泪汪汪,没想到她娘居然还是爱她的。 顾岚衣:“生孩子太辛苦了,我会心疼的。” 顾珞:……终究是错付了。 她疯狂给爹爹使眼色,让他不要把贾星星的事告诉娘亲。 奈何顾岚衣刚才就站在门口,她耳力又一向好的不行,该听的全都听到了。 顾岚衣苦口婆心地给女儿科普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口是心非。 顾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贾星星他……是害羞了?” 温子昱见女儿终于开窍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顾珞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害羞呢?他直接说不就好,我又不会嘲笑他。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顾岚衣:“我突然觉得二胎也不是不能考虑……” 两人果断放弃自家这个榆木女儿,她自己的姻缘还是让她自己自由发挥。 然而等顾岚衣和温子昱前脚刚离开文华殿,后脚顾珞就用左手拉起被子把自己发烫的脸颊盖住。 害羞? 贾星星真的是害羞了吗? 顾珞决定被子里有些热,却又不愿意把头伸出去。 贾星星害不害羞她不知道,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顾珞就觉得浑身热气仿佛要把自己蒸熟。 回去的路上,温子昱担忧地问道:“妻主,贾大人真的来求过圣旨?” 顾岚衣摆了摆手,“当然没有,贾仁是来商讨水利拨款一事的。而且她一向古板,要嫁儿子怎么着也得等到及笄后,很有可能刚及笄都不行呢。” 温子昱蓦地笑了一声,“就你鬼点子多。” 而被瞒在鼓里的顾珞晚上入睡前都在忧心贾大人要把贾星星嫁出去这件事。 次日,温子昱意外地收到一张帖子,看清楚内容后他顿时笑了。 对着阿竹道:“不愧是贾大人的公子,写拜帖也如此有文采。” 阿竹不识字,只能附和着夸一下字体。 “这字写的真好看。” 温子昱嗯了一声,将拜帖收起来。 “阿竹,你拿着我的宫牌去宫门口接一下贾公子。不用来我这儿,就说我睡下了,直接带去文华殿。” 温子昱想了想,又坏笑道,“记得让文华殿的宫人别给珞儿通报,要给她个惊喜。” 阿竹也笑了,“殿下,您跟着陛下都学坏了。” 温子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吗?” 皇宫正门口,贾星星坐在马车里,旁边的阿竹帮他仔细系了披风。 “公子,咱们为什么不在府里等着?要是冻着您了怎么办?” 贾星星摇了摇头,“我不冷。” 昨天顾珞被带走后他便心里难受得紧,既懊恼自己当时那般不小心,又担心她的伤会不会很疼。 今日一早便听说顾珞伤到了骨头,要在床上躺一周,还得修养百日,贾星星立马便坐不住了。 昨日陛下没有降罪于他,他就猜到是顾珞给他瞒住了,要自己背锅。 今日贾星星一醒来便写了拜帖,将实情悉数道来,并言自己是来向太女请罪的。 他不知道君后看了会不会降罪,但他不能让顾珞为了他受罪,自己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一想到那个连半个时辰都坐不住的女孩因为自己的缘故要在床上躺那么久,他就会一阵心悸。 是他自己笨手笨脚,该摔断腿的人是他才对。 贾星星在宫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到君后身边的侍从走了出来。 “贾公子,请随我来。” 贾星星道了谢,带着阿呆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一会儿,他居然觉得不对劲。 他来过几次宫里,这明显不是去圣和宫的路。 贾星星心中忐忑,不敢问出声。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后抬头,才恍然看见头顶的殿名——文华殿。 这里是顾珞的住所? 贾星星有些惊讶,君后居然没有问自己的罪,反而直接叫人带自己来文华殿。 阿竹上前对着文华殿的侍卫说了几句,那些人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阿竹对贾星星道:“贾公子,太女就在内殿,您自己进去就好。” 贾星星愣了一下,叫阿呆在外面等着自己,就轻轻推开了殿门。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打听到了?” 顾珞因为是小李子回来了,她刚才让小李子去打听一下贾大人的动静。 暗暗思考着如果贾大人要给贾星星定亲,她得怎么做才能阻止。 半晌没有回应,顾珞有些疑惑地扭头。 “你怎么回事……贾星星?”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屏风旁边的贾星星。 顾珞眨了眨眼睛,忽然闭上眼。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闭了一会儿,她又忽然睁开看了过去。 贾星星怎么还在? 顾珞喃喃道:“完了,我不干净了,我忽然做这种梦……” 贾星星一脸懵地看着顾珞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还自言自语的模样,忧心忡忡地开口:“顾珞,你是不是摔坏脑袋了?” 顾珞忽然脸色一黑,又委屈又生气道:“你怎么在梦里还骂我?” 贾星星:“嗯?什么梦里?”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并没有注意顾珞有没有摔到脑袋,不会真的摔傻了? 当朝太女要是真的因为自己傻了,恐怕贾府一家上下都不够砍头的。 贾星星连忙上前几步,想仔细看看。 顾珞吓了一跳,警惕地捏着被子,“你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她的清白要没了! 门外的阿竹和阿呆一惊,猛地冲了进来。 然后两脸懵逼地看着站在床边的贾星星和抓着被子仿佛即将被非礼一样的太女。 贾星星脸颊烫了一下,“我什么也没做!我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伤到脑袋。” 感受到由于身体紧绷而开始隐隐作痛的左腿,顾珞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在做春梦。 霎时眼前一黑。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他说我逾矩了 殿内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旁边的窗户被太阳照的发亮刺眼,屋外的鸟叫声不停。 顾珞听出来那些坏麻雀是在嘲笑她太阳晒屁股了都还不起床。 她郁闷地想,以后要不要叫小李子买只公鸡来,她可以跟公鸡商量一下,看到贾星星过来就立马大声提醒她。 就是不知道白杏如果知道他的小孙女这样用通灵族的神赋会不会气得想打太女的屁股。 贾星星担忧地望着她,开口道:“你还好?” 顾珞生无可恋的盯着天花板,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我还好,真的。” 她床边站的人有点多,顾珞恼怒地让其他人都出去。 阿呆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出去。 贾星星犹豫着开口,没话找话道:“你要喝水吗?” 顾珞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她娘苦口婆心的话,顿时改了主意。 “要,我快渴死了。” 贾星星拿起桌上的水壶帮她倒水,太女寝宫里的水当然一整天都是温热的,这些宫侍们可不敢怠慢偷懒。 拿起水杯的贾星星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顾珞的右手腕扭到了,左腿又轻微骨裂,靠自己根本坐不起来。 贾星星想叫屋外的小李子来,可又不知为何没有出声。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去扶顾珞。 好在顾珞虽然身子抽条很快,但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小屁孩”。 顾珞并不知道贾星星此时在心里腹诽自己是个小屁孩。 她感受到贾星星的手正贴在自己背上,心里烧的慌。 顾珞结结巴巴,不敢看贾星星。 “我我我,你你你做什么?” 贾星星莫名其妙道:“扶你起来喝水啊。” 顾珞便不说话了。 贾星星把水杯贴在顾珞嘴边,她连忙掩饰性地喝了几口。 “好了好了。” 贾星星看了一眼没下去多少的水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顾珞的眼神还落在那个被贾星星拿在手里的水杯上。 这是贾星星第一次对她有这么好的脸色,甚至还喂她水喝! 她晕乎乎道:“啊?你说什么?” 贾星星皱眉:“你为什么告诉别人是我救了你?” 明明是她害得顾珞摔断腿,还扭了手腕。 顾珞得到了她娘的点化,闻言想到贾星星当时翻墙的另一种可能,脸颊上不由得飘起了可疑的红晕。 此时的顾珞早已经不是那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傻子了,不动声色道:“我这么讲义气,当然不会出卖你偷偷买书的事啦!” 贾星星垂下头,心中松了口气,又有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失落。 顾珞暗暗打量着他的表情,心里还惦记着她娘说贾大人来求圣旨的事。 在心里叮嘱自己要委婉,她娘说了,要一步步试探。 于是顾珞再三思索后开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贾星星愣住。 顾珞得意地想,这样够委婉了吗? 她都没有直接问贾星星喜不喜欢高明黛。 …… 顾岚衣沉默地看着满脸写着得意的傻女儿。 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和温子昱两个人到底是谁的基因才能生出这么蠢的孩子。 温子昱看着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立马开口道:“她长的随你,脑子也肯定随你。” 顾岚衣幽怨地看一眼自家夫郎,却无奈于温子昱的眼神威胁,不情不愿地背下了这口锅。 算了,傻不傻的不重要。 如果因为这点口舌之争,害得她今晚只能自己睡书房,那才是真傻。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顾珞,“所以贾家公子是怎么说的?” 顾珞挠了挠头,“他说我逾矩了。” 顾岚衣:“……” 女儿有点点可怜,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嘲笑她。 “就你蠢成这个样子,人家没给你一巴掌都是人家小公子有涵养。” 顾珞委屈地看着自家娘亲。 温子昱果断给了顾岚衣一巴掌,“说什么呢?还不是怪你没教明白。” 顾岚衣揉了揉自己的背,小昱看起来身子好利索了,忽然手劲这么大。 那今晚是不是…… 顾岚衣的思想飘走,又连忙被她自己拉了回来。 她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得到了夫郎打量的视线。 “着凉了?” 顾岚衣摸摸脑袋,“有点儿。” 文华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顾绮一大大咧咧地跑了进来。 “珞儿珞儿!我打听到了,你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有多么刺激,呃,娘亲?” 顾绮一看清楚屋内站着的两人,连忙讪讪地闭嘴。 顾岚衣挑了下眉,“什么刺激的事,说来听听。” 她后退一步,“娘亲……爹爹也在啊?” 顾岚衣:“说。” 顾珞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 顾绮一只好硬着头皮道:“高明黛的屋里有两个通房小侍,日日在家里争来争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从前跟在她身边的伴读。” 顾岚衣奇怪地开口道:“这算什么刺激的事?” 顾绮一按着手指,脸色变来变去,最后道:“可是她的伴读是女子啊!” 顾珞瞠目结舌。 就连顾岚衣也难免露出愕然的表情,男女通吃? 温子昱嗔怪地看了一眼小七,“小七不许乱说话,会吓到珞儿的。” 顾绮一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珞儿一点也没有吓到呢?” 温子昱转头看过去,果然见这个糟心的女儿居然一脸幸灾乐祸。 顾珞:“我这就去告诉贾星星,他肯定就不会接受高明黛了。”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你悠着点,我可不想再收到高荀参你的折子了。” 顾珞郁闷至极。 她好不容易抓到高明黛的把柄,为什么不能告诉贾星星? 顾岚衣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高明黛是高荀的独女,你不能动她,听话,朕向你保证,三年内你的贾公子绝对不会嫁给她。但是三年后他会不会嫁给别人,你要自己掂量。没有了高明黛,难道贾仁就不会再看中其他人吗?” 顾珞的眼神暗了下来,喃喃道:“那怎么办?” 顾岚衣叹了口气。 “你不确定贾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能确定贾大人中意什么样的吗?” 顾珞愣住。 顾岚衣拉着温子昱离开了,顾绮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犹豫道: “娘亲说的有道理,咱们总不能每一次都去找对方的把柄,万一找不到呢?” 顾珞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顾绮一确定她听进去了,悄悄退了出去。 走在宫墙下,顾绮一忽然脸色一变,听到身后细小的脚步声。 她吸了一口气,按耐着脸色转身,看着藏着花坛后面露出的衣角。 “别跟着我了!” 顾绮一埋头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还是紧紧跟着,却在她转身前一瞬立马躲在了墙角。 “你不许跟着我了!” 来往的宫人神色异常地看着小王爷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厉声呵斥,吓了一跳。 纷纷低下头脚下慌乱地离开。 顾绮一郁闷地跺了跺脚。 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个小男孩,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顾绮一当然能察觉到宫侍们奇怪地眼神,瞬间黑了脸,转身就往自己的宫殿走。 一进门,她就啪一声将门砸了一下,小男孩被门撞倒在地,捂着脑袋半天起不来。 顾绮一发泄完怒气又有了些后悔,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但那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儿一直跟着她,像鬼一样却又不害怕阳光,还能碰到实体。 顾绮一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这个奇怪的人跟着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她想起来就很尴尬。 顾绮一自从有了身体,就格外钟爱酒这种东西。 也因此拥有了一大批日日喝酒的“狐朋狗友”。 半个月前她们约好在城东酒楼的老地方喝一场,结果顾绮一酩酊大醉时被她的朋友刺激了一下。 那几个酒鬼嘲笑她还是个雏儿,连男人的手也没摸过。 顾绮一死要面子,当场就说要去花楼里找一个。 她醉得厉害,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花楼里干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身旁就站了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男孩。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先把裤子穿上 当时她的狐朋狗友们押着老鸨冲进来的时候,顾绮一恨不得当场钻进地缝。 她着急忙慌地让男孩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谁知道进来的人好像完全没看到屋里还站着一个人似得,只是质问老鸨到底把小王爷怎么了。 顾绮一面子里子全丢尽了,还从此被迫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推开,男孩沉默地走进来。 他的额头上红了一大片,鼻尖也红得滴血。 顾绮一心虚地瞥开眼。 老实说,男孩长得一点也不面目可憎,反而样貌可爱,看起来乖巧可怜。 但顾绮一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她看到过男孩的另一面。 同样是她那些乐衷于搞事的好友们干出来的糟心事。 她们背着顾绮一给她屋子里塞了一个衣不蔽体的美人,听说是那家花楼的头牌。 顾绮一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气质忽变的男孩吓住了。 美人一边大叫着有鬼,然后硬生生被捏住脖子晕了过去。 顾绮一看着男孩掐着人脖子的手,顿时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扇上了他肉嘟嘟的脸,面上全是怒气和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意。 男孩愣愣地松开手,从此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默跟在她身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 顾绮一叹了口气,再次不抱希望地开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是什么东西?” “……” 她头疼地敲着桌子。 忽然眼神落在男孩脏兮兮的手上。 刚才没注意,那红彤彤的额头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手印,看起来邋遢得不行。 她记得男孩刚开始挺干净的啊? 突然想到什么,顾绮一愣住。 “你会饿吗?平时吃什么?” 她忽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男孩吃饭,每次自己吃饭的时候他就在角落里坐着。 她出去喝酒他也在角落里坐着,比她娘派的暗卫还敬业。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从兜里拿出一把脏兮兮的叶子给顾绮一看。 顾绮一的脸瞬间扭曲了。 “你就吃这个??” 她瞬间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捏起男孩的脸,发现手里的脸颊颧骨明显,不再是以前肉嘟嘟的手感,嘴唇也明显白的不正常。 顾绮一气到跳脚,“你丫的是个傻子?这是人能吃的东西?” 男孩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顾绮一冷静下来,意识到男孩可能真的是个傻子,他好像不会说话。 顾绮一叹了口气,罕见的生出了无可奈何的感觉。 “在这儿等着。” 顾绮一出去叫人打一盆温水送进来,却看见那宫侍一脸震惊地看向她身后。 顾绮一扭头,果然看见那傻子完全没听话,还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不过她此时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看向宫侍问道:“你能看见他?” 宫侍霎时站直了身体,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摇头。 “不不不,奴才什么时候也没看见。” 顾绮一:“……” 她烦躁地摆了摆手,让那人下去。 宫侍犹豫着开口:“主子您看这……需不需要沐浴?奴才保证什么也没看见。” 顾绮一咬牙,“要,不许多嘴!” “好嘞。” 顾绮一重新关上门,“她们为什么又能看到你了?” 傻子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艹,问了也是白问。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傻子?” 下人很快送来一大桶热水,顾绮一本来想让她们给傻子洗洗。 谁知道这傻子反抗格外剧烈,坚决不让其他人碰他。 宫侍们伸手抓他,他就往顾绮一身后躲。 也不叫也不喊,就是不让人碰。 顾绮一认命地摆了摆手,“你们出去。” 宫侍们一离开,傻子果然明显放松了下来。 顾绮一:“你,进去。” 傻子直愣愣地往桶里爬。 顾绮一吓了一跳,“等等!说你傻你真就一点脑子也没有吗?把衣服脱了!” 傻子没有一点犹豫就顺从地把自己扒了个一干二净。 顾绮一的眼神控制不住地落在他下半身的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 咬着牙道:“进去。” 扑通一声,傻子就站在了装满热水的木桶里。 顾绮一抽了抽嘴角。 他这个直愣愣看着自己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给他洗澡,反而像是准备把他煮了一样。 顾绮一拿起毛巾,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就粗鲁地在傻子身上一顿乱搓。 搓完后又拿起一块皂角搓他的头发。 一边搓一边嘟囔,“脏死了。” 傻子呆呆地任由她动作。 顾绮一任劳任怨地给傻子洗完澡后,从屏风顶上拿下干毛巾。 “出来。” 傻子失落地看了一眼她的手,然后听话的从水里出来,站在木桶旁边。 顾绮一忽然脸色一沉,她死死盯着傻子腰上那一圈仿佛纹身一样的金黄色纹路。 明明刚才还没有! 她莫名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自己还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但是还没等她看清楚,那纹路又忽然消失了。 顾绮一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傻子。 傻子忽然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顾绮一这才回神。 她皱着眉用毛巾给傻子擦着身子,左手下意识搭在傻子的肩膀上。 动作一顿,她眼睁睁看着刚才消下去的纹路再次出现,向她昭示着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觉。 顾绮一若有所思,想了想,拉着傻子走到床边。 “上床去。” 傻子脱了鞋光着身子坐在顾绮一的被子上。 顾绮一烦躁地从他身下拉开被子,盖住他光溜溜的身子,然后坐在床边不再碰他。 她不动,傻子就也老老实实在被子下面不动弹。 过了半晌,顾绮一把被子拉到他的腰下,果然见那纹路又消失了。 然后她试探着把手贴在傻子身上,意料之中再次看到那纹路重新显现了出来。 被人碰到就会显现吗? 顾绮一有了兴趣,打算叫宫侍们进来也试试,看看别人碰他会不会出现纹路。 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傻子对其他人的抗拒,顾绮一又莫名其妙地闭上了嘴。 她有些懊恼,干嘛要可怜这个稀奇古怪的傻子啊。 顾绮一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旧衣服,丢在傻子身上。 “穿!” 傻子埋着头拿起衣服就往自己头上套,结果因为笨手笨脚卡在了脖子上怎么也拉不下来。 顾绮一看着,忽然再次生了无奈,主动走过去帮他整理。 这是一件藏蓝色的长袍,在室内的光线下看起来有些像黑色。 傻子抬起头来看她,顾绮一挨得极近替他穿衣服,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眼睛。 正是因为这个极近的距离,才让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傻子的瞳孔居然是深褐色的。 顾绮一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她皱着眉,忽然两手按在傻子的肩膀上,把他推开了一点距离。 这个傻子…… 忽然想到一个几乎要被她忘掉的疯子,顾绮一瞬间瞳孔地震,连忙后退了几步。 一旦有了这个联想,眼前的人便越看越熟悉,分明是那个妄图控制她的主神! 傻子见她要走,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顾绮一再次猝不及防看见他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连忙把他按回了床上,用被子盖起来。 辣眼睛,真的辣眼睛。 她满头问号地上下打量着傻子,想破头也无法理解,那个疯子怎么变成男的了? 还成了个傻子。 那个傻了唧又不靠谱的世界法则不是说好要把这个疯子放进什么圣池里吗? 为什么这个疯子会出现在这里?! 顾绮一想到那个纹路,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魂体的禁锢啊。 傻子紧紧盯着她,仿佛随时准备跟在她身后,哪怕自己还光着屁股。 顾绮一有些警惕,不过想到他现在只是个傻子什么也做不了,便稍稍放下心。 别别扭扭道:“你……先把裤子穿上。” 与此同时,某个混沌空间内,金色的光团躺在地上,原本圆鼓鼓的身子睡成了椭圆形。 忽然,光团翻了个身。 扑通—— 光团一个激灵。 【嘶,冻死我了,这圣池的水怎么这么凉……咦?人呢?】 看着空无一魂的圣池,光团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算了不管了,刚才的猪肘子还没吃到就醒来了,得赶紧睡着,看看能不能继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傻子被截胡了 傻子笨手笨脚地拽着裤子,顾绮一直呼辣眼睛。 啧,这下要长针眼了。 她拍开傻子的手,闭上眼睛一脸嫌弃地伸手捏住裤子边缘,三两下给傻子穿好。 顾绮一打量了一下改头换面的傻子。 嘿! 把这身旧衣服都穿好看了。 顾绮一指着傻子道:“你,跟我走。” 当然就算她不说,这傻子还是会死死跟着她的。 顾绮一打算把这个傻子带去给顾岚衣看看,问问她要不要把这个傻子留下来。 十分不巧,她到了后才发现娘亲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 顾绮一也不着急,跟着景寿去了侧殿等着。 侧殿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点心。 想来经常会有其他大臣在这里等候,宫侍们这才贴心地连点心都有准备。 顾绮一看了一眼身后的傻子,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他鼓鼓地袖子里。 顾绮一忽然皱眉。 “过来。” 傻子慢吞吞往前挪了一步。 顾绮一伸手抓着他的袖子,自己的衣服她当然清楚口袋在哪里,伸手一掏就抓出一把树叶了。 顾绮一冷笑了一下,好啊,还知道换新鲜的呢。 她把傻子藏的树叶全都掏了出来丢在地上,让宫侍过来收拾。 傻子站在原地也不反抗,任由她动作。 “什么时候捡的?” 傻子低着头没有反应。 顾绮一的脸色并不好看。 虽然她真的很烦这个傻子,但也不至于虐待傻子吃树叶。 拿起桌上的点心放进傻子的手里,她没好气道:“吃这个,以后不许吃树叶了,饿了就跟我说。” 傻子直愣愣地拿着点心往嘴里塞,看得顾绮一直皱眉头。 果然,没一会儿这傻子就噎住了,看着顾绮一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顾绮一笑了一声,拿杯子倒水让他喝。 “笨不死你。” 傻子吃吃喝喝,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 顾绮一抬了抬下巴,“喂,你吃了我的东西,不说声谢谢吗?” 傻子还是睁着眼睛看她。 顾绮一:“不会说话吗?” 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说话。 真是个傻子啊? 她伸手捏住傻子洗的白白净净的脸蛋。 没有肉,手感一点也不好。 “说谢谢。” 傻子眨了下眼睛。 顾绮一啧了一声。 “叫姐姐。” 傻子还是没反应。 顾绮一烦躁地捏住傻子脸颊两边,把他的嘴挤成一个圆形。 “叫姐姐,不然就不要你了。” 傻子这下好像听懂了,被顾绮一捏住的小脸摇来摇去。 顾绮一扫兴地放开手。 这时,侧殿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是景寿来通知她那边结束了。 顾绮一站起来往外面走,谁知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挑了挑眉,顾绮一停住脚步准备看看这个傻子是不是跟她闹脾气,结果后腰上突然被撞了一下。 扑通。 “靠,你个傻子做什么?谋杀皇女?” 顾绮一没好气地低下头看那个把他自己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傻子。 她是没想到这个傻子还能搞这么一出,真是个烦人精。 傻子利落地爬起来,重新在她面前站好。 顾绮一转身就走。 “姐姐……” 脚步一顿,她目瞪口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幻听了?” 傻子红着眼睛,眼眶里刚才被疼出的泪水。 顾绮一:“是你叫我?” 傻子又不说话了。 顾绮一眯着眼观察了他半晌,“啧,傻子,走了。” 这一次总算没整出什么幺蛾子了,顾绮一跟着景寿往书房走。 陆陆续续有大臣迎面过来,见到顾绮一后纷纷行礼。 顾绮一平时不在乎这些虚礼,还会刻意和朝臣保持距离。 今天不知道为何十分得意,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还要故作高冷地对着每一位行礼的大臣说一个嗯。 大臣们都不明所以。 “康王。”是高荀。 她并没有弯腰行礼,只是低头向顾绮一示意了一下。 好在今天顾绮一心情好,不跟她计较。 谁知她不找高荀麻烦,反而是高荀先开口将她拦住。 “纯儿,你怎么在这里?” 顾绮一皱眉,顺着高荀地视线看向自己身后的傻子。 傻子好像很怕高荀,立马躲在了顾绮一身后,拽着她衣服上的带子不放。 顾绮一脸色一黑。 再拽她裤子就要掉了! 她伸手把自己的裤带夺回来,然后才看向高荀。 “高大人这是?” 高荀解释道:“这是小儿高纯,半个月前突然失踪,微臣还以为被拐走了,没想到居然是在康王殿下这里。” 顾绮一面色沉了下来,老东西说什么狗屁话呢? 阴阳怪气她是人贩子? 她讽刺道:“哦,没想到是高大人的贵子啊,本王捡到的时候这傻子邋里邋遢的,本王还以为他是个孤儿呢。” 高荀眼色沉了下去,顾绮一在心里暗爽。 这老东西仗着自己有个长了嘴的女儿,天天在朝堂上明里暗里讽刺她家珞儿不学无术。 顾绮一早看这个老东西不顺眼了。 娘亲碍于身份不好发作,顾绮一可不管这么多,天天给老东西找茬。 顾绮一似乎听到高荀的磨牙声,不由得担心她那口老牙还能不能坚持住。 “康王殿下说笑了,多谢康王殿下收留小儿。那微臣就带他回家了。” 顾绮一微惊,脱口而出,“不行!” 高荀反问:“为何不行?康王殿下就这么喜欢插手微臣的家事吗?” 这话一语双关,顾绮一攥紧了拳头,却无法反驳。 这个老东西! 如果她还是个系统,指定要给她邦邦两锤教她重新做人。 可她现在有了身份,她不能给娘亲和珞儿添乱。 顾绮一抬眼,“这傻……高纯已经是本王的侍读了,怎么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 高荀抽了抽嘴角。 康王殿下十四岁还在国子监也是晟朝的一大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位比太女更加不作收敛,宿醉酒楼是常有的事。 京城谁不知道康王殿下根本不读书,两年了都没有通过国子监的结业试。 “康王殿下让小儿做侍读是否不妥?微臣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但传出去万一让百姓误以为我朝皇女作风不良可就不好了。” “你——” 顾绮一死死瞪着高荀,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老东西又在暗地里指桑卖槐了。 顾珞爬男子家的墙结果摔断腿的事传出去,她知道这些虚伪的大臣们表面上不显,私下里肯定会说三道四。 却没想到这个高荀这么不知死活,敢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在道德制高点,她顾绮一拿她没有办法。 高荀见她变了脸色,突然往旁边跨了一步,强硬地抓住傻子的肩膀。 顾绮一手臂晃动,脸色沉得厉害,却终究是没有出手阻拦了。 傻子手脚并用地捶打着高荀,喉咙里发出古怪地嘶吼声。 顾绮一侧过头,不去看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眼神。 “好你个逆子,敢打你老娘?” 高荀也来了气,手下更加用力,瘦成皮包骨的傻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啪—— 顾绮一猛地转过头,“你他娘地做什么?” 她怒火中烧地看着傻子脸上的巴掌印,她都没有动手扇过傻子的脸! 高荀慢条斯理地将傻子的两条胳膊抓在他身后,“微臣教育自己的孩子,就不劳康王费心了。” 傻子仿佛被打懵了,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最后耷拉着脑袋被高荀拉走了。 “靠。” 顾绮一骂了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 “老东西,迟早有一天要废了你。” 景寿从御书房里出来,“康王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顾绮一满心郁闷,人都被带走了,她来这里还做什么用。 不过她还是收敛了一下心情,跟着景寿进去。 不过还是被顾岚衣一眼看出来不对劲。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顾绮一隐晦地往旁边扫了一眼,顾岚衣立马意会,叫其他人都出去。 “怎么了?” 顾绮一不再遮掩,愤愤道:“我遇到主神那个疯子了,本来想带过来给您看看,结果半路被高荀那个老东西给截胡了!” 顾岚衣脸色一瞬间有些意外,“主神?跟高荀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一跳,几乎要以为系统空间没处理干净,有新系统找上高荀了。 顾绮一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那个疯子现在不是疯子了,变成傻子了,好像穿成了高荀的儿子。就刚才在门口,我一个没注意跟她怼了几句,结果人就被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个设定,前面有几处是我没有留心,把顾绮一的身份写成了“小王爷”。 这应该是男尊的称呼,在女尊背景下不太合适。 之后统一改成“康王”。 第一次写女尊,很多在男尊背景下的惯用称呼很容易忽略,没改过来,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如果有看到类似的错误也可以在书评里我的那条指南下面留言,这样我看到后会记得改的。 谢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章 贾府出事 顾岚衣将手搭在案桌上,食指无意识地点了两下。 “你确定是主神?” 顾绮一肯定道:“不会有错的,他身上有魂体的禁锢。我一碰就会显出来。” 顾岚衣在心里叹气,垂眸看着小七。 这个主神对小七的执念居然如此深,被世界法则带走后居然也能找过来。 更让她叹为观止的是,小七选择做女孩,那人居然就直接穿成了个男孩。 顾岚衣无奈地摇了摇头,直觉小七这次怕是要真的栽了。 “那个老东西刚才还打了小傻子,回去后指不定怎么糟践人呢。娘~你得帮我把小傻子弄出来。” 顾岚衣好笑道:“那是人家的儿子又不是我的,我怎么帮你弄出来?” 顾绮一失落得嘴角都要掉下来了,“那怎么办啊?” 顾岚衣见她这副样子,意外地挑了挑眉,还真的栽了? 她开始有些好奇自家小七奇怪的喜好了。 那个疯子穷追猛打了几千年都没有动摇,怎么成了个傻子后就让小七这么惦记着了。 小七喜欢傻的? 她勾了勾唇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如朕给你们指个婚约,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人带回去了。” 顾绮一瞪大了眼睛,结巴道:“什什,什么?” 顾岚衣见她这副大惊小怪,别别扭扭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甚。 “怎么?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婚约而已,反正你也没有中意的人,有了这个名分后把人带回去也不影响什么。” 顾绮一还是吞吞吐吐的,“不,不行。我……” 她几乎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怎么突然就要她娶那个傻子了。 她是没有中意的夫郎,可是要她娶那个傻子……不不不行。 顾绮一猛地摇头,一颗心好似烛台上晃动的火苗,晃的她直发怵。 顾岚衣摊开手,“那我也没办法了。” 顾绮一半刻也站不住,她不知为何不敢看顾岚衣的眼睛,拔腿就逃之夭夭了。 “就这样,娘亲我先走了。”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小七慌乱的背影。 唉,春天到了,她的两个女儿都为情所困了。 她有些懊恼,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早熟? 小七也就不说了,她本来就活了不知道多久。 但是珞儿这个捣蛋鬼。 “啧。” 想起还躺在床上苦哈哈养伤的小女儿,顾岚衣摇了摇头。 “早恋不可取啊。” 事实上顾岚衣直到现在都没有把顾珞的小心思放在心里,在她眼里这些都只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 毕竟友情也会有占有欲的,顾珞听到贾星星突然不跟她玩了还要订婚,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顾岚衣给自家女儿指导怎么哄人,那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毕竟当皇帝这么无聊,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看了。 顾珞并不知道自家娘亲的一肚子坏水,她最近过得可谓是十分滋润。 贾星星对她的受伤很是愧疚,几乎每日都要差着阿呆来送他自己做的糕点。 有时贾大人不在家,他还会偷偷溜出来去文华殿。 顾珞这个心大的太女直接把自己的令牌给了贾星星,生怕他进不来,也不怕他拿了自己的令牌做什么其他的事。 好在贾星星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这日顾珞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距离贾星星上一次来已经有六天了。 这六天里就连阿呆也没有再来送糕点。 她以为是贾星星偷跑出来的事被贾大人发现了,连忙叫小李子去打听一下。 结果没想到小李子回来的时候面色十分怪异,左顾右盼,就是不说贾星星到底怎么了。 “你不说的话以后就别在我身边做事了。” 小李子吓了一跳,连忙苦着脸道:“不是奴才不想告诉您,是……是陛下吩咐……” 顾珞撑着坐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检举贾大人残害忠良,现在整个贾府都被封了。” 顾珞心里一惊,“我现在就去找娘亲。” 小李子着急地拦住她想“不行啊,殿下您还不能走动。” 顾珞的眼刀直往小李子去,忽然殿外传来通报声。 顾珞眼睛一亮,是小七姐姐来了! 小七姐姐最宠她了,绝对会帮她的。 顾绮一走进文华殿内,顾珞立马紧张地看着她。 “小七姐姐,我要见娘亲,贾府的事肯定另有隐情……” 顾绮一叹了口气,“珞儿。” 顾珞慢慢闭上了嘴,肩膀耷拉了下来。 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贾仁那么死板惜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残害忠良呢?” 她握紧拳头,“就算贾仁真的做了,可是贾星星肯定不知情啊,先让娘亲把贾星星放出来好不好?” 顾绮一心疼地看着自己哄大的妹妹。 “珞儿,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娘亲还在调查,我们都不相信贾大人能做出这种事来,但是检举之人证据充分,是有备而来,娘亲只能先顺着民意封了贾府。” 顾珞眼眶立马就红了,“是谁检举的?” “是吏部底下的小官员,称被残害之人是她的好友。” 那个小官员一口咬定自己的好友因为不小心得罪了贾仁,被她派去监督卫尉寺的器械修缮。 结果在卫尉寺被倒下的兵械架砸到,当场去世。 这件事是几个月前的了,原本被定性为一场意外,却在此时被人翻出来,举证为贾仁一手策划。 证据是那个兵械架是半年前才换新的,不可能存在支架自己断裂的情况。 而当时在场搬器械的工人中有人指认曾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靠近过兵械架。 而小官员的人证便是那个女子,她不知怎么抓到了当时在兵械架上做手脚的女子,工人也对证过确实是她没错。 而在女子的家里又搜到了之前顾岚衣赏赐给贾仁的墨玉砚台和一笔银子。 人证物证俱在,顾岚衣只能封了贾府。 “怎么会?” 顾珞坐在床上,喃喃道。 她不相信贾仁做出这种事来,可是这个案子几乎被证据拍得死死的,她想不出来其他借口替贾仁开脱。 她怀着最后的希冀,望着姐姐。 “可是贾星星是无辜的,先把贾星星放了好不好?” 顾绮一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她的希望。 “不只这一件事,和残害忠良一起被检举的还有一项,是贾星星偷拿她人财物。” 顾珞愕然抬头,“不可能!” 什么狗屁检举人,贾星星手里拿着她的令牌,宫里这么多东西,想要什么拿不到? 会去惦记其他人的垃圾? 只要贾星星想要,文华殿里的所有珍宝瓷器她都可以给他! 顾绮一:“证据是在搜贾府的时候,有人从贾星星的房间里搜出了高家小姐的玉佩。原本其他人以为是两人两情相悦的信物,可高明黛言辞凿凿称自己从未将玉佩赠给贾公子,并且称自己的玉佩早在半个月前就丢了。” 而半个月前,正是高荀带高明黛去贾府的那一次。 顾珞双目通红,怒火中烧,语气里的狠意藏都藏不住,“高明黛!” 顾绮一同妹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猜想。 贾府这次的事情,跟高荀脱不了干系。 顾绮一将手掌贴在顾珞的肩膀上安抚她,想到被那个老东西带走的小傻子,她咬了咬牙。 老东西,别让她们找到破绽。 否则可不是教训两下就过得去的。 不让她脱层皮,她顾绮一就把脑袋割下来给傻子当球踢。 顾珞放心不下贾星星,可她自己又行动不便,只能央求着顾绮一帮她想想办法。 顾绮一沉思了一会儿,道: “这样,明日刑部会第二次提审,到时候我去想办法拖住其他人,你和贾星星见一面,不过时间肯定不多,你别给人留下话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抓住阳光 刑部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贾星星沉默地跟在刑部尚书后面。 刑部尚书是个中年女子,胡子拉碴面露疲惫,显然也被贾家的事弄的筋疲力尽。 贾星星垂着眼睛,“姜姨,谢谢你。” 姜尚书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 目光落在贾星星红肿的手腕上,叹了口气。 “作孽啊。” 贾星星半晌无言。 “我娘她……还好吗?我想看看她。” 姜尚书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合规矩。案子还没定下来,刑部大牢是不能探望的。” “嘿,姜大人!” 忽然,一个响亮地声音远远响起,康王顾绮一从外面走进来。 姜尚书连忙行礼,“见过康王殿下。” 贾星星跟着俯下身子。 顾绮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胳膊搭在姜尚书的肩膀上。 “今日我来这儿是有要事,母皇有事让我跟你说,来来来。” 姜尚书有些许犹豫,“可是……” 顾绮一拉了她一把。 “没有可是!耽误了母皇的要事你担待的起吗?” 姜尚书还想挣扎一下,“人,人我还要送出去呢!” 顾绮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事一桩,我叫人给你送回去行了?保证丢不了。” 贾星星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可怜的姜尚书被生拉硬拽着走远了,贾星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事? “贾公子。”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贾星星转身,就看到小李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贾公子,我们殿下在那边等您,请您跟奴才过来。” 贾星星皱眉,“顾珞怎么来了?她不是腿还伤着吗?” 小李子摸了摸鼻子,“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贾星星犹豫着看了一眼姜尚书离去的方向,“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小李子看出他的顾虑,摆了摆手,“公子放心,有康王殿下在,不会有事的。” 贾星星只好跟着他走。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等会儿见了顾珞该说什么,还有些难以启齿的难堪。 任谁都不愿意在家里出了变故后,手上带着镣铐去见喜欢的人。 这样的顾虑在看到顾珞后却荡然无存。 “贾星星!你怎么样,有受伤吗?她们对你用刑了吗?该死的,你手怎么了?!” 贾星星愣愣地看着坐在木制轮椅上的顾珞。 听到她的话后下意识想将手藏在身后,却被手腕上的镣铐给挡住无法藏起来。 顾珞一脸心疼地伸手去拉他手,贾星星忽然后退一步。 语气疏远道:“太女殿下。” 顾珞顿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叫我什么?” 贾星星又重复了一遍。 “太女殿下。” 顾珞瞪大了眼睛。 “再叫一遍,你还从来没叫我过殿下,你叫的真好听,嘿嘿。” 旁边的小李子:“……” 突然觉得自家殿下这个木头疙瘩脑袋还挺有用,比如此时就一点也听不出来人家公子的隐言。 贾星星:“……” 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来?脑子缺根筋。 顾珞咳了一声,提醒小李子把自己往前推一点,她要看看贾星星的手。 谁知道平日里的默契忽然消失了,小李子完全没有体会到她家殿下的意思。 小李子低头看了一眼,“殿下,这个偏院里没有准备茶水,你想喝水的话就快点说,说完奴才带您回文华殿。” 小李子当真没有察觉到顾珞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想提醒贾公子时间不多,让他别和殿下闹别扭,主动过来让殿下看。 可惜顾珞不懂她的良苦用心,见小李子靠不住,她干脆自力更生,手掌握住轮子,吭哧吭哧往前自己推自己。 小李子目瞪口呆。 不是,殿下您这也太掉价了? 这样追人是不行的! 果然,贾星星眸光一动,小李子内心直呼完蛋。 顾珞伸手一下抓住了贾星星的手指,翻了一下。 不忍道:“怎么弄的?都肿成这样了。” 小李子紧张地看着贾星星,生怕他甩手又退一步。 谁知贾星星居然真的站在原地,任由顾珞捏着他的手指。 “没事,她们没用刑,这是绳子的勒痕。” 顾珞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贾星星,你别害怕,我很快就能查清楚真相,还你一个公道的!” 贾星星顿了一下。 “你就这么相信我没做?” 小李子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捂住她们殿下的嘴,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当然,我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哪一样不比她那块破玉佩值钱?再说了,别说高明黛身上的玉佩,你就是想要我母皇身上的玉佩!我也能……也能帮你替她求求情。” 顾珞尴尬地打了个舌结,心里欲哭无泪,完了,大话说破天了,这下圆不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贾星星一眼,“你不会真想要我母皇身上那块?那是我父后送的,估计要不过来,不过你要是真想要的话,我可以去我父后那儿想想办法。” 贾星星蓦地笑了一下,“我要那么多玉佩做什么?” 顾珞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她真的怕母皇给她一顿抽。 贾星星看着这个傻了唧的太女,心里一软。 忽然想逗逗她。 “其他的玉佩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身上这块。” 顾珞愣了一下,“啊?” 她反应过来,低头连忙把自己身上这块一直戴着的玉佩拽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贾星星。 “给,给你。” 贾星星静静的看着躺在顾珞手心的玉佩。 朦胧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顾珞的手心,就像她捧着送给他的不只有这一块玉佩,还有满眼明亮而灼热的光。 贾星星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从顾珞手里拿起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 太女的玉佩当然不同于那些平常玩意儿。 入手温润,光泽细腻。 轻轻收拢手指,就像把一团温热的阳光抓在手心一般。 自从家里出事后就浑身僵硬,心脏麻木,按部就班地跟着刑部走流程,从来没掉过眼泪的的贾星星忽然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 他连忙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想见的人 外面传来姜尚书找人的动静,贾星星手忙脚乱地把玉佩还给顾珞。 顾珞:“你不要了吗?是不喜欢吗?我母皇那儿还有更好的!” 贾星星摇头,“我不能要,今日多谢你来看我,太女圣恩,万不能忘,小臣告辞。” 贾星星大步走出偏院,外面传来姜尚书气恼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吓死我了,感觉走,差点我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贾星星:“康王殿下离开了?没耽误您的事?” 姜尚书烦躁道:“什么事?压根就什么事都没有!” 贾星星不再说话了,接下来都是姜大人在吐槽。 “我就知道这个康王一肚子的坏水,还说陛下有要事找我,明明就是在假传旨意!” 贾星星没忍住:“所以她假传的旨意是什么?” 姜尚书脸色变了变,郁闷道:“她说陛下说我胡子太长,影响官容官貌,让我剪了。” 贾星星:“……噗嗤。” 偏院里,顾珞垮着脸,一脸悲伤地看着贾星星和一个老女人离开的背影。 小李子看着自家殿下失落地拿着玉佩,孤零零地像一块望夫石一样,心里格外发酸。 她刚想安慰殿下两句,就听她道: “他对我真好,怕我去母皇那要玉佩会丢脸。” 小李子:“……” 顾珞:“他还害怕我被姜尚书发现,自己出去引开那个老女人。” 小李子:“……” 顾珞:“好感动。” 小李子:“……” 这活干不了了,谁能干谁干,她要回家! 顾珞连忙叫住她,“别走,你先把我送回文华殿啊!” 小李子:“……” 高府,一个破破烂烂的简陋后院里,高纯正拿着一个小勺子,一点点挖着墙角。 他已经挖了好几天,堪堪挖到了墙下面。 趴在地上已经可以透过墙根的缝隙看到外面了。 高纯愣愣地蹲在土坑里,看着外面,想着他要找的人。 “傻子!傻子,给我出来!” 忽然院子外面传来大声嚷嚷的女子声音,高纯立马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 他手忙脚乱地用旁边的灌木遮住洞口,灰头土脸地跑回屋子里。 高明黛醉醺醺地一脚踹开院门,“给我出来!养了你这么久,也该报答我们点什么了。” 高纯惊恐地看着她,疯狂地往一旁躲着。 没有人知道,在外人眼里是第一才女的高明黛在府里却对庶弟非打即骂。 喝醉了酒后就会按着他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因为傻子不会说话,傻子也不懂怎么告状。 她不用维持着文质彬彬的假象,可以肆意发散自己的恶意,那些积压在心里不为人知的戾气。 第一才女的名声带给她的不只有荣誉和美名,还有那些仗着家事不学无术的贵族女子的嗤之以鼻。 那些人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蠢得要死。 却还是因为优渥的家世和母辈的地位而高高在上,永远拿鼻孔看她。 高明黛越想越气,伸手拉起凳子就冲着那个傻子砸了过去。 高纯吓了一跳,躲过凳子却被四散的飞屑划破了脸颊。 “跑,一个傻子还知道跑?” 高明黛用极大的力气扯住傻子的后领,硬生生将他拽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高纯脑壳嗡嗡作响,本就不聪明的大脑被打成了一团浆糊。 耳朵里充斥着耳鸣声,不断睁大眼睛,看着高明黛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丝毫声音。 他吓哭了,无助的张大嘴巴哭喊着,自己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喊得声音还不够大,不断扯着嗓子哭喊,喊道嗓子都疼了,世界却还是安安静静的。 高明黛被他喊得心烦,“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聒噪!” 她伸手捏住高纯的嘴巴,强行让他闭上嘴。 浓郁刺鼻的酒味涌进高纯的鼻腔。 不同于顾绮一身上那清香好闻的微醺酒味,高明黛身上的酒气只让他恶心想吐。 高纯剧烈地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自己挖了好多天的土洞。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出去了…… 高纯忽然张嘴咬了高明黛一口,然后挣开她的手,拼命往土坑那里跑。 他真的很笨,想着自己挖的土坑可以出去,就只往土坑那儿跑。 他蠢笨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想到还有正门可以走,也想不到那个洞其实还没有挖通。 高明黛呼痛一声,随即脸色扭曲,黑沉着脸阴郁地几步追上去,将还没跑出几步的高纯一拳砸到在地。 高纯扑倒在地,他听不到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仿佛被人打碎了骨头般的疼痛。 高明黛大声痛骂着:“小贱蹄子还敢咬我?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想死?那就成全你。” 高纯眼神愣愣地看着还有很远距离的洞口。 那么远,仿佛永远也爬不出去。 他听不到声音了,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高明黛的酒意混着被咬痛的怒意一起涌上心头,昏了头似得不管不顾地举起凳子。 手臂用力向地上的傻子砸了过去。 咚—— 一阵尘土飞扬,木屑四起。 高纯睁着眼睛,慢慢往土洞那里爬去。 而在他身后,高明黛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地,一个四分五裂的木门板在她身旁散落,高明黛的脸上全是鲜血。 “想死?我成全你。” 一个满含戾气令人寒意透心的声音在破旧的院门口站立,而那里原本岌岌可危的门板刚才只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高明黛的脸上。 顾绮一踏着木屑走进来,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高明黛,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康王殿下,微臣先把人带走了。” 刑部尚书姜大人跟在顾绮一身后,亲眼看见刚才那一幕后就开始发软的双腿不停打颤。 顾绮一抬了抬下巴,嗯了一声。 刑部的人就连忙上前来拉死猪一样把地上的高明黛从木屑里拉了出来。 姜大人连忙上去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带走!” 刑部的人乌泱泱离开。 顾绮一的手臂动了动,看着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傻子,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 依赖 “小傻子,高纯?” 顾绮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走过去直接上手把人拉起来。 “啊。” 高纯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随即眼睛一亮,撞入顾绮一的怀里。 顾绮一被他撞得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泥土的气味迎面扑来,顾绮一却觉得也不是很难闻。 至少这个小傻子的身上除了泥土再没有别的怪味,哦,还沾了一点那个该死的女人身上的酒味。 顾绮一瞬间黑了脸,迅速拉着小傻子上车,急着把人带回去给他洗干净。 马车有些颠簸,顾绮一伸手护着小傻子的脑袋。 注意到这个傻子一直紧紧盯着自己,顾绮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错开他的视线。 “这个傻子,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好看的?” 耳根有些发热,察觉到傻子的视线还不挪开,顾绮一羞恼道: “不许看我,把眼睛闭上。”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傻子这次居然没有听话,还是直愣愣看着她。 顾绮一皱眉,这傻子怎么不乖了? 看起来更傻了。 “把眼睛闭上,或者把头扭过去。” 高纯看着她的嘴一开一合,歪了歪脑袋。 她在说什么呢? 顾绮一交涉失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手动盖住傻子的眼睛。 “啊。” 谁知傻子忽然惊慌起来,浑身开始颤抖,拼命往后躲。 顾绮一吓了一跳,连忙放开。 “怎么了?害怕吗?” 傻子重新恢复视野,嘴巴一瘪就扑进顾绮一怀里小声哭着。 顾绮一不知道发生了,只是蒙住眼睛而已,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她以前也不是没蒙过傻子的眼睛,但是之前并没有这样的应激反应啊。 顾绮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高纯?” “小傻子?” “小笨蛋?” 高纯没有反应。 顾绮一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她一脸严肃,伸手将小傻子的脸从怀里扶起来。 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脸侧的黑发,刺目的红掌印霎时撞入顾绮一的眼底。 她一瞬间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掉头去刑部把高明黛那个人渣往死里打! 她怎么敢? 顾绮一收拢手臂,将人死死抱在怀里。 吩咐外面的人,“拿着我的令牌去叫太医过来,车再快点。” “嗻。” 顾绮一伸手捂着高纯的脸,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顾绮一想要收回手,却被小傻子一把抓住。 他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绕在顾绮一的指间,抓住她不放,往自己头上拽过来。 “想我继续摸着?” 顾绮一问出事后才想起来小傻子的听力大概是出了问题,只好闭上嘴。 顺着他的意思,手掌轻轻贴在他的头顶,小傻子终于不再抖了。 马车一颠一颠地回了王府,顾绮一就连下马车的时候也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抱着小傻子下来。 “他害怕,你们别碰他,去送一桶热水到我房间。”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又回来后这个傻子的待遇居然就如此天差地别了。 太医过来还需要好一会儿,顾绮一准备先给小傻子洗干净。 比较为难的是这一次小傻子听不见她的话,她很难向小傻子传达自己脱衣服的意思。 又不忍心把他丢给下人,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太罪恶了。 她居然要干这种脱人衣服,丧尽天良的事。 他还是个孩子啊! 顾绮一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脱完后就火速把人丢进了热水桶。 好在傻子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洗澡了,在熟悉的地方并不会产生应激反应,反而乖乖地坐在桶里让她动作。 顾绮一手里拿着毛巾慢慢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泥。 专心致志的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比第一次给傻子洗澡时温柔上许多的反常表现。 傻子头顶的头发打了结,她打上皂角后小心翼翼地用手一一揉开。 也不在意浪费时间,顾绮一用一只手护在发根,另一只手一点点地拆结。 高纯昏昏欲睡地靠在桶沿。 每次脑袋快要磕在桶上的时候,顾绮一就连忙替他护住。 加快速度帮他洗完澡,擦干身子后顾绮一又任劳任怨地抱着人上床。 咚咚咚—— “殿下,太医来了。” 顾绮一对门外说道:“让她先在外面等着。” “是,殿下。” 顾绮一看着床上光溜溜的小傻子,气不打一处来。 净给她受伤! 转身去衣柜里挑了一件自己的新睡袍,摸了摸很是舒服,这才拿出来给小傻子套上。 衣服有些大,不过勉强可以起到遮住身体的效果就可以了。 顾绮一叫外面的人进来,自己坐在床头握着小傻子的肩膀。 太医跪在地上行礼。 “康王殿下。” 顾绮一:“嗯,起来,过来给他看看,他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太医连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戴着手套拨开高淳的发丝。 高纯抖了一下,顾绮一连忙护着他。 明知道他听不到,还是拍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 “没事没事,就是帮你看看耳朵,没事的没事的。” 下人们的都惊了。 这还是她们那个宿醉青楼都能做到啥也不干的康王殿下吗? 这真的没有被人调包吗? 高纯居然真的被她安抚到了,抖动的身子渐渐缓和下来。 尽管听不到声音,但顾绮一的手在他肩膀上,他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顾绮一:“怎么样?” 太医的神情很是凝重,这让顾绮一的心高高悬起。 “殿下,这是外力导致的失聪,大概会很难恢复。” 嗡—— 一瞬间顾绮一的大脑便乱成一团,仿佛以为失踪的那个人是自己。 半晌才找回声音,“所以他一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听觉了?” 太医摇头,“臣会尽力,大约只能恢复三到四成,如果好好养着,恢复个六七成也是有可能的。” 顾绮一的睫毛颤了颤,看着那个还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傻子。 他一手抓着自己的手指,一手轻轻捏着自己的发丝,是在全身心的依赖着她。 顾绮一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后是十万分的坚定。 “好,你治,治不好的话,反正还有我养着他。” 太医的手抖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床上明显神情呆滞有些不似寻常人的男子。 这…… 她们陛下能同意康王娶一个傻子做王君?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正君还是侧君 太医给的治疗方案是针灸配合汤药,每日一服,针灸是十日一次。 太医说高纯的大脑里面有瘀血,才导致听觉受损,针灸也是要扎在头顶的。 顾绮一有些担心,“他紧张到发抖的话会不会影响治疗。” 太医沉思了一下,“是有这种可能,康王殿下可有好法子?” 顾绮一哪里来的好法子,她的好法子就是最好穿去高明黛出生的那天把她摁死在娘胎里。 可惜她现在失去随意穿梭时空的能力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你先去准备针灸,我安抚一下他。” 太医自然知道康王殿下的意思,十分有颜色地带着箱子跟着下人去了侧屋。 顾绮一转身看着躺在床上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小傻蛋。 “看什么看,自己要被人用针扎了你都不知道。” 高纯眨了眨眼睛,冲着她笑。 顾绮一无奈摇头,“还笑,知道被扎是什么感觉吗?我去帮你问问紫薇?” 高纯歪了歪头,伸手去够她衣角。 顾绮一弯下腰,让他可以很轻松地够着自己。 她心中想着怎么安抚小傻子,才能让他在等会儿针灸的时候不会应激。 但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小傻子鬓发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很安心。 “小傻子,你说我是不是上上辈子把你得罪惨了,然后你才要两辈子都来跟我讨债?” 高纯的脑袋靠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顾绮一继续道:“你说你都被圣池洗过一次了,怎么还能跟来?” 她揉脑袋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 高纯有些不满,主动抓过她的手,让她揉自己的头。 顾绮一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又失落下去。 小傻子这么想让她揉脑袋,怕只是因为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没有声音的世界,小傻子该有多害怕啊。 “笨不死你。” 顾绮一捏住他的鼻子欺负他。 “我怎么就惹上你这个小疯子了,甩都甩不掉。” 头顶的揉搓很是舒服,高纯闻着顾绮一身上那让他安心的气味,慢慢睡熟了。 叩叩叩—— “殿下。” 顾绮一的眼刀立马飞过去,太医看清楚床上睡着的人后连忙闭嘴。 顾绮一低声道:“他睡着了,可以吗?” 太医点点头,“可以的。” 针已经消好毒了,太医小心翼翼地坐在高纯头顶旁,捏着针又快又准地扎进去。 顾绮一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紧张地注意着高纯的表情。 好在他没有太大的反应,睡得跟个小猪一样。 “小笨猪。” 她不知道自己一天内给高纯起了多少个绰号,但每一个都很让她心软。 太医扎完针就走了。 顾绮一坐在床边看小傻子的睡颜,真心觉得这个人就是来讨债的。 她本应该在发现这个傻子的身份后将他送得远远的,毕竟她已经在这个人身上吃过一次亏了。 给人家打工几百年,结果是自己攻略自己,这样的冤种她做一次就够了。 可惜就在那个傻子一次次拽住她衣角,她都没有拽开的时候,就注定这个冤种她顾绮一当定了。 这下好了,那个傻子不费一兵一卒,她就自己屁颠屁颠送上门了。 顾绮一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她发呆的时候忘记去握高纯的手,只见床上的小傻子呜咽几声,颤着眼睛就爬了起来。 顾绮一愣住,“怎么醒了?” 高纯撑着瘦弱的胳膊,猛地从床上跌进了顾绮一的怀里,也跌进了她的心里。 …… “抱歉,贾大人,您受苦了。” 姜尚书弯着腰把贾仁从刑部中送了出来,向这位被冤枉的清白好官道歉。 贾仁摇头,“姜大人也是按律法办事,贾某还要多谢您,若不是您彻查此案,贾某怕是还要在里面多呆上些时日。” 姜尚书爽朗一笑。 “那贾大人怕是谢错人了,此案并不是我查清楚的,是太女殿下极力相助,翻案的证据也都是太女殿下送来的。” 贾仁顿时愣住,“你说真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锒铛入狱后,为自己倾力翻案,救了她们贾府上下的居然是那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太女。 姜尚书甩了甩手,“我骗你这个做甚?别说刑部,全朝都知道了呢。” 随即她挑了挑眉,凑过去,笑道:“我看啊,太女殿下对贵公子可是顶顶用心呢,我这刑部的大门都快被太女殿下的轮椅压塌了。” 贾仁皱眉,“太女亲自来刑部作甚?” 姜尚书耸了耸肩,“还能作甚?” “刑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拉贵公子会审一次,这是规矩,不过你也知道,刑部这地方,就算不动刑也是不好受的。” 她抬了抬下巴,“哝,太女每次都陪着贵公子来会审,就在那个院子里等着,给人又送吃又送喝。自己腿还坏着呢,结果还是雷打不动地一次都没错过。” 贾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听到身后贾府的马车声,她转过身来。 “娘!你回来了。” 贾星星从马车上下来,顾不上礼数,一下便抱住了贾仁。 贾仁僵住,难得没有推开儿子,或者呵斥儿子不懂礼数。 “让你担心了,为娘没事,你爹还好?” 贾星星擦了擦眼泪,“爹爹好着呢,就是可担心您。” 贾仁再次向姜大人道谢辞别,带着贾星星上了马车,一起回家。 一家人终于相聚,娘亲抱着爹爹哄个不停,贾星星就在一旁看着她们。 想到之前在刑部偏院里,顾珞有一次也这样抱着她,贾星星没忍住羞红了脸。 贾仁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忽然开口问道:“这次多亏了太女殿下。” 贾星星抿唇,“嗯。” 贾仁看着儿子的表情,叹了口气,儿大不中留啊。 “星星,你跟娘说,你对太女是什么想法?” 贾星星愣住,一时间傻眼了。 “什么,什么看法啊?您在说什么啊。”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能不了解? 贾仁当即就确定了贾星星的心思。 直言问道:“你想嫁给太女吗?” “娘……” 贾仁追问:“太女有说过她会给你什么名分吗?是正君还是侧君?哼,别说你愿意给她做小侍。”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真走了? 太女……正君? 贾星星忽然脸颊爆红,热气直冲头顶。 羞恼道:“娘!你说什么呢!” 贾仁翻了个白眼,“行了,反正我事先说好,做小侍想都别想。” 贾仁虽然平日里对儿子多有严厉,但到底是自己的独子,说不疼爱是不可能的。 当时阿宝生贾星星的时候几乎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贾仁后来就再也不愿让阿宝犯这个险了。 …… “贾府无事了,你不去找你的小星星献个殷勤?” 顾岚衣剥了个小橘子,一半塞进温子昱口中,一半送入自己嘴里。 顾珞闻着橘子的酸甜清香,拉着脸看自己的娘亲。 她才是病人啊,她才是躺在床上手腕不能动的那个! 她的娘亲爹爹既然是来探望病人的,难道不应该给她吃吗? 顾珞的怨念并没有能传递给顾岚衣。 顾珞:“我也想去啊,可是章太医不让。” 在一旁正给她换药的章太医闻言,立马吹胡子瞪眼。 “殿下!您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是怎么给您叮嘱的?手腕不能动,不能动!您再不听的话微臣只能找块板子给您夹上了。” “噗嗤。” 顾岚衣没忍住笑了一下。 温子昱斜眸瞪她,“女儿都受伤啦,你还笑。” 顾岚衣压压收,“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君后大人莫气。”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章太医却还是为帝后二人的感情惊叹。 想当初京城那么多官员,没有一个人相信君后的盛宠能延续长久。 都说帝王多薄情,可这位却能做到数十年如一日。 不管周围有没有外人在场,只要是面对君后,她就从不会自称为朕。 这仿佛是一种承诺。 只在那个男子面前,她不是帝王,只是顾岚衣。 顾岚衣:“太女的伤怎么样?” 章太医连忙回神,低下头。 “回陛下,太女并无大碍,只是碰到了伤口会影响愈合,微臣给太女清理一下伤口就可以。” 顾岚衣:“嗯。” 温子昱帮顾珞擦了擦额头的汗,责怪道:“你若是想见贾公子,让小李子去说一声带过来便是了,作何要自己偷偷跑去?” 顾珞低着头,小声道:“我这不是怕贾大人在吗?” 温子昱不解道:“贾大人在又怎么样?她还能把你吃了?” 顾岚衣噗嗤一笑,“贾仁倒不会把她吃了,大概是怕她把人家儿子吃了。” 顾珞:“娘!” 章太医匆匆离去。 “怎么最近不见小七?她前段时间不是天天往你这儿来吗?” 顾珞唉了一声。 “您还说呢,小七姐姐最近天天守着她从高家带出来的那个哑巴小男孩。” 顾岚衣挑了挑眉,“哑巴?” 顾珞挠了挠头,“应该?反正我没见他说过话。” 难道小七又把那个主神带回来了? 她怎么突然对那个疯子上心了,之前不是还特别害怕那人吗? 顾岚衣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小七这个傻孩子不会又把自己送入虎口了? 顾岚衣扭头对着温子昱说:“我出宫去看看小七,你在这儿陪她。” 温子昱点了点头,“嗯,你快去,在天黑之前回来啊。” 顾岚衣弯了弯嘴角,“当然,我还要回来陪夫郎的。” 温子昱红了脸,推搡她。 “你快走,就你话多。” 顾岚衣:“那我走了?” 温子昱:“嗯嗯。” 顾岚衣:“我真走了?” 温子昱跺了跺脚,“你赶紧走!” 顾岚衣抓住他的小臂将他拉过来,按住人亲了一口。 “乖乖在这儿待着,等我来接你。” 顾珞:“……” 喂,你们两个,看不到她这么大一个人吗? 从前小的时候娘亲和爹爹还会顾忌着她在旁边,每次都要避开她再亲热。 等她长大了,就越来越不避讳了,根本毫不顾及她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儿的心情。 顾岚衣心情很好地去了康王府,门外的侍卫要通报,被她叫住。 “不用,朕自己进去就行。” 侍卫们很是上道,“禀陛下,康王殿下带着高公子在后院里。” 顾岚衣嗯了一声,不用人带路,抬脚走了过去。 现在的康王府就是之前的顾府,顾延年一家人离开京城后这里就闲下来了。 可到底是贪官的府邸,这顾府规制用来做王府是一点也不小了。 “我赢了我赢了,快把脑袋伸过来。” 还没走近,顾岚衣就听到小七欢快的声音。 顾绮一坐在亭子里,面前坐了一个矮小的男孩儿,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坛子。 “怎么了?不服吗?那我们再来一局。” 顾岚衣:“在斗蛐蛐?” 她忽然开口,将顾绮一吓了一跳。 “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岚衣毫不客气地在一旁坐下,“怎么,不欢迎朕?” 顾绮一笑了笑,“哪有哪有。” “哦对了,娘,这是高纯。” 顾岚衣顺着她的话看了过去,只见男孩儿睁着眼睛看她,却没有出声。 挑眉,“真是个小哑巴?” 顾绮一:“不是哑巴,您听谁说的?” 顾岚衣丝毫没有母女情地干脆出卖了自家女儿。 “珞儿说的。” “好,高纯不是哑巴,他就是个小傻子,前段时间还被高明黛那厮打坏了耳朵,听不到声音,就有点像哑巴了。” 高明黛? 顾岚衣皱着眉,想起高家的事。 “高家这次是朕看错人了,朕只猜到贾仁是受人陷害,没想到居然是高荀做的。” 顾绮一:“我也没想到,珞儿把人给我的时候我还没敢相信。” “不过想了想也能明白,高荀那人一向自负,当年她与贾仁同期为官,她是榜眼本就被贾仁压了一头,这么多年想来心中一直有怨气。” 顾岚衣嗯了一声,注意到那个男子一直拉着顾绮一的手。 “这事说来还怪我,去查了高明黛那些腌臜事,怕是贾仁沉不住气去拒了高荀,这才让她怨气暴发。” 顾岚衣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能想明白便好,珞儿是个心大的,又是个直肠子,我怕随便谁都能将她耍的团团转。以后还要你多帮衬着她。”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今晚夜色不错 顾绮一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顾岚衣却话音一转,“他听不到,你刚才是怎么跟他斗蛐蛐的?让朕也看看。” 蛐蛐在罐子里叫着,顾绮一忽然笑了。 “好!我这就给您演示!” 她把一根草杆递给高纯,那个男子也乖乖握着。 看得出来高纯很是乖巧。 顾绮一指着罐子里的蛐蛐,拿草去逗自己的那只,高纯连忙就学着她碰自己的蛐蛐。 顾绮一有意让着他,特意给高纯挑了个强壮有力的蛐蛐。 这只是刚抓来的,非常好斗,十分凶悍。 而她自己的那只则在对比之下显得脆弱无比,不堪一击。 这总不能熟了? 高纯的那只蛐蛐看起来坐都能把这只坐死。 战斗一触即发,顾岚衣这才发现是自己太过天真。 顾绮一有技巧地拨弄自己的蛐蛐往高纯的那只身上冲了过去,颇有些不怕死的精神。 按理说高纯就算什么也不动,他的蛐蛐也不会输。 可他就学着顾绮一,非要拨两下。 蛐蛐被他的草枝拨弄得跳来跳去,像是在同时在承受两方的骚扰。 一个是虎视眈眈的小蛐蛐,还有一个来自它傻乎乎的主人。 顾绮一不出所望又一次赢了,美滋滋地在高纯脸上拍了拍。 顾岚衣挑眉:“这就是你们的惩罚?” “对啊。” 顾岚衣嗤了一声,“就这?还有其他蛐蛐吗?让朕也挑一只。” “啊?” …… 顾绮一这里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蛐蛐。 顾岚衣也不放弃,自己亲自撸了袖子去花园里抓了一只过来。 康王殿下愿意让着自己的小傻子,可不想让她娘。 果断用高纯的那只来和她比。 顾绮一:“先说好啊,一局一胜,输了您可不准耍赖皮。” 不是她看不起她娘的技术,只是在斗蛐蛐这上面,她顾绮一早已身经百战,从未输过谁。 而她娘这样的一看便知道是生手,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来,等会儿朕赢了你别哭鼻子就行。” 顾绮一立马急了,“谁哭鼻子了!” 顾岚衣没忍住笑她,“你急什么,反正他也听不见。” 蛐蛐大战再一次开始! 哦不,已经结束了。 只见顾岚衣刚把蛐蛐放进罐子里松开手,蛐蛐就突然蹦了出来,直直往顾绮一脸上去。 “啊!” 顾绮一猛地站起来,胡乱在自己脸上拍着,感觉自己浑身都是蛐蛐。 “啊啊啊,它在哪儿,娘你快把它赶走!” 顾岚衣刚准备过去把蛐蛐赶走,就见那边时刻都看着顾绮一的高纯已经冲了上去。 他啪一声拍在顾绮一的手背上,顾绮一瞬间整个人都要炸了。 “啊,高纯你做了什么!!” 顾岚衣没忍住笑了,这一笑是能入地狱的程度。 “哈哈哈,他把蛐蛐拍死在了你手背上。” “啊啊啊啊!” 顾绮一举着手冲向了井边,准备去洗手。 她只管往前面冲,高纯蹬着腿跟在她后面可劲追。 明明是自己的蛐蛐吓到了人,顾岚衣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乐呵呵地看着两人跑。 走之前,她忽然看着桌上的罐子,笑了笑。 一炷香后,顾绮一洗完手回来,气呼呼地走在前面,不去看身边亦步亦趋的傻子。 “不许跟着我了!我生气了!” 高纯当然听不见,他手上还拽着顾绮一衣服上的带子。 自从有一次她的裤带被高纯当场拽下来后,顾绮一就吩咐秀女给她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缝一根带子,专门供高纯拉着。 虽然这个带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傻,很影响她的形象。 但再怎么说,也比裤子被拽下来要好得多。 刚才的亭子里空无一人,顾绮一奇怪地四处看了看。 嗯? 她娘去哪儿了? 走进亭子里坐下,顾绮一忽然不可置信地看向空荡荡的桌子。 “我的罐子呢?!” …… “你怎么带了个罐子回来?” 温子昱奇怪地看了一眼妻主手里拿着的罐子。 顾岚衣故作神秘,“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顾岚衣把东西交给一旁的景寿拿着,再三叮嘱一定要拿好,盖好盖子。 温子昱以为她是怕自己偷看,笑她幼稚。 回到圣和宫后,顾岚衣把多余的宫侍全部遣了出去。 “来,打开看看。” 温子昱狐疑地看向她,“里面是什么?” 顾岚衣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看就知道了。” 温子昱谨慎地问道:“是送我的礼物吗?” 顾岚衣模糊地说:“嗯嗯嗯,算是。” 眼前的罐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精致的雕花,色泽也不是很上乘,温子昱一时间想不到这东西里面会装着什么。 不过他相信妻主肯定不会害他,毫无防备的打开了罐子。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扑通—— 顾岚衣被推出了房门,一张被子砸在了她的脸上。 咔嚓。 房门在她面前狠狠关上。 顾岚衣眨了眨眼,无辜地摸着鼻子。 阿竹正提着茶壶过来。 “见过陛下。” 顾岚衣抱着被子,气质不减。 “嗯。” 阿竹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被子上,连忙放下水壶就要接过来。 “陛下要换被子吗?给下人们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呢?” 顾岚衣连忙侧步躲开,“不用了,你进去,小昱刚才废了点嗓子,估计要渴了。” 阿竹:“哦,那您这是?” 顾岚衣咳了一声。 “今天的月色不错,朕出来看看。怕夜里凉,就把被子也带出来了。” 逗弄夫郎结果被赶出房门这种不体面的事,顾岚衣能往外说吗? 当然不能。 在外人面前,她的皇帝包袱还是很重的。 阿竹满头雾水地提着壶进了殿里,觉得今晚的陛下有点奇怪。 给杯中倒了半杯茶水,递给温子昱。 “殿下。” 温子昱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闻言也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阿竹挠头,“殿下你们怎么了?刚才在外面看见陛下,有点奇怪。” 温子昱:“哼!” 阿竹转过视线,看到桌上的东西,疑惑地问道:“这里怎么有个罐子?陛下拿过来的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意弄人 温子昱瞅了那罐子一眼。 他想起里面装的是什么,简直恨不得把那些个黑乎乎还会跳的虫子丢在她身上。 “快把那东西拿走,那里面是虫子!”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摆手。 阿竹:“虫子?这里为什么会装着虫子?” 温子昱哼了一声。 “还能为什么,坏女人故意想看我出糗。” 出糗? 阿竹愣住,随即恍然大悟,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所以陛下是被您赶出去的?” 温子昱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阿竹蓦地笑了一下,引来温子昱疑惑地眼神。 “您不知道,我刚才在外面碰着陛下,她说外面夜色不错,要看看。” 温子昱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被她逗笑。 “好啊,既然夜色这么好看,那让她多看看。” …… 一炷香过后。 温子昱:“我出去洗把脸。” 阿竹:“您坐着就行,我去给您打水来。” 温子昱:“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阿竹:“我叫人给您备好了,在桌上放着。” 温子昱扶额:“我出去转转。” 阿竹的眼神揶揄,滴溜转个不停。 “哦~奴才懂~” “我真的只是出去转转,屋子里太闷了。” 阿竹点头,主动让开门,“嗯嗯,您去。” 温子昱狐疑地看着他,阿竹这小子,不会等他走后偷偷笑话他。 阿竹全当没看见。 温子昱推开门走出去,果然看见顾岚衣还在院子里。 那人悠哉地躺在摇椅上,将被子压在身下,手边放着一壶小酒,好多惬意。 温子昱走进一瞧,才发现某人的手背上已经有两个大红肿包了。 更让人忍不住发笑的是,那人的鼻尖也有一个。 “噗,你怎么连鼻子都能被咬?” 顾岚衣有些微醺,闻言抬头委屈道:“我怎么知道蚊子居然连鼻子也不放过呢。” 温子昱让她起来,回屋里睡。 谁知这人居然摇了摇头,“不行,小昱生气了,把我赶出来了,他没让我进去,我不能去的。” 温子昱无奈地抬起她的头,“那你看看我是谁?” 顾岚衣眼睛一亮,“小昱!” 呦,现在倒是认出来了。 他还以为这人已经喝得醉生梦死了呢。 温子昱:“那进屋去睡。” 女人又摇头。 “不行,小昱生气了,把我赶……” 温子昱连忙打断她,“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赶你出来,快跟我进去。” “不行,小昱生气了,把我……” 啊! 温子昱忍无可忍,一把将顾岚衣拽起来,像拽死猪一样把人生拉硬拽丢在床上。 阿竹都看呆了。 “殿殿殿殿殿下,这这这陛下还醉着,您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温子昱转身翻了个白眼,“去去去,瞎说什么呢,弄碗醒酒汤来。” “哦。” 阿竹挠了挠头,他刚才好像看到陛下睁眼了,是他看错了吗? 顾岚衣悄悄掀了掀眼皮,确认阿竹已经离开了。 她的眼里哪儿还有醉酒的混浊,分明是一片清明。 顾岚衣反应很快,在温子昱转身的一瞬间又闭上眼睛,呢喃起了胡言乱语。 “你别走,别走啊,子昱……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嘛,我不该那样捉弄你的。” “你就原谅我。” 顾岚衣说完之后,就醉醺醺地伸手去拉温子昱的袖子。 温子昱被她拉的一个踉跄摔在她身上。 撑着身子要起来。 “顾岚衣!你发什么酒疯?” 女人东西忽然一顿,瘪了瘪嘴。 温子昱下意识觉得不好。 “你放开我,啊——” 一阵天旋地转,温子昱便被女人压在了身下。 他头疼地看着女人。 “你到底要最上面?” 顾岚衣可怜兮兮道:“小昱为什么不跟我亲近了?” 温子昱脸红了红,“没有?” 女人顶着脑袋在他颈窝处蹭,自顾自道: “肯定是因为我没有满足小昱,小昱才不跟我亲了。” 温子昱头顶冒烟。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不跟你说了,快放我起来。” “不放!” 顾岚衣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撞到了木门。 只听咔嚓一声,门上的门栓便落了下来。 温子昱睁大眼睛,“顾岚衣你是不是根本没醉?” 衣带被拽开。 “我醉了。” 外袍落在地上。 “你醉个鬼——呜。” …… “唉,听听天意。” 满心纠结的顾珞随手揪下一枝花朵。 “去找贾星星,不去找贾星星,去找贾星星……不去找贾星星?!” 顾珞瞪着眼睛看着手里最后一瓣花瓣,咬牙,一下将花瓣撕成两瓣。 她干脆利落地跳下亭子。 “我命由我不由天,去找贾星星!” 小李子:“……” 由您就由您,干嘛糟践无辜小花啊,小花又做错了什么? 顾珞换了一身干练精简的藏蓝色衣服,把上次没送出去的玉佩挂在腰间。 “今天一定要送出去!” “出发!” 小李子连忙拍了拍身上的树叶。 “殿下,昨个儿刚送来一辆新的马车,您是坐新的还是旧的?” 顾客站在两辆马车前想了一会儿,新的车比起之前的有些低调,但内里会更加舒适一些。 顾珞伸出手,手指随着声音两边跳跃。 “太、女、殿、下、最、厉、害!好,那就这辆旧的,听从天意。” 顾珞大步往旧车那儿走去,刚上一只脚。 咔—— 踏板裂了。 顾珞:“……算了,天意弄人,咱们坐新的。” 小李子:“……” 完了,自从殿下在国师大人那儿拿了几个奇怪的本子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了。 唉,再这样下去,国运堪忧啊。 不过晟朝的国运似乎从来没有不让人担忧过。 好在目前看来,晟朝国运还是比较硬的,一直平安无事。 顾珞掀开车帘一角,十分自豪地看着京城街道上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这都是她的功劳啊,多亏她有一个伟大的娘。 “啊!杀人啦!” 惊恐地嘶吼声瞬间打破平和的景象,顾珞瞬间愣住。 小李子往外面看了一眼,“殿下!前面出事了!” 顾珞皱眉,“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人遇刺了,看样子是有目标的。” 顾珞凑过去,“我看看。” 小李子拉住车帘,“不行,万一被那些人认出您……殿下!” 顾珞凑在窗边往外面看了一眼,登时惊住。 “是贾星星!”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拔刀相助之人 顾珞几乎一眼便认出远处那个被黑衣刺客从车上拽下来的男子就是贾星星!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贾星星被带走? 小李子伸手拦她,“殿下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呐!” “滚开!” 顾珞挣开小李子的手,闪身跳了出去,几下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车娘还在举着鞭子不知如何是好。 小李子跺了跺脚,“看着干嘛?回去叫人啊!” 贾星星近乎僵硬地被粗暴地绑着走,嘴巴被肮脏的手掌蒙住,鼻腔内满是血腥。 贴在脖子上的刀还没挪开,他不敢乱动反抗。 这群人要带他去哪儿? 他今日出门乃是替贾家祈福,平遭一场罪,多少心里还有些后怕。 可没想到这些忽然跳出来的人凶恶地亮出刀剑,砍了他的随从们,还把他拽了出来。 还有阿呆……阿呆刚才也被砍了一刀在身上,还不知生死。 贾星星心中无限后悔,自己今日为什么要出门。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紧张到几乎窒息。 被蒙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只听到踢门的声音,这些人似乎将他带到了一个房子里。 “她们什么时候来拿人?” “说的就是这个时辰,咱们再等等。” 哐—— 贾星星猛地吓了个哆嗦,是摔东西的声音。 “等等等!再等一会儿官府的人就要找上来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老大,等等,你听。” 贾星星心里一喜,听什么? 难道官府这么快就来人救他了? “听什么?没声儿啊。” “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听见。” “你出去看看。” “啊?” 女人啪一下拍在另一个人头上。 “啊什么啊,叫你去你就去。” “哦。” 贾星星的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只能靠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女人的脚步声响起,一会儿走到门口,一会儿又走去窗边。 “咦?这蠢货怎么还没回来?” 贾星星在心里腹诽,最好是永远也别回来,一个人看着他总比两个人好。 “你小子长得还挺好看,小脸白白嫩嫩的。” 忽然,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声音从头顶传来。 贾星星胸膛一阵反胃,往后面靠去。 “呦,害怕了?别担心,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谁让姐姐我办事可没有那么快。” 贾星星面色惨白,耳边是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 轰—— 屋外忽然传来巨大的动静,像是什么倒塌的声音。 “靠,这么快?” 女子骂了一声,提起贾星星丢在柜子后面。 “老实待着你。” 女子走远了,贾星星隐约听到她啐了一口。 “不是官府,小兔崽子也敢来找你奶奶不痛快。” 女子推门出去了,屋内安静了下来。 贾星星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眼前一片漆黑。 往后摸了摸,后面是墙,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他割断绳子的东西。 贾星星只好静静等着。 他凝神静气,隐约听到屋外有碰撞的动静。 听刚才那女子的意思,难道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但不是官府的人? 可是对方有两个人,外面那人也不知道身手如何,万一因为救他出事可如何是好。 忽而,贾星星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隐忍呼痛的声音。 心里顿然一惊。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可声音只听到了一瞬,他无法确定,心中却更加不安。 来救她的人受伤了吗? 贾星星忽然十分紧张,在内心祈祷那个人不要硬抗,大不了别救他了。 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受伤。 “操!你小子有种别跑!” 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混着门板被摔的声音。 那个人跑了? 那两个人绑架自己的女子似乎是追了上去。 心中忐忑,他歪倒身子,手撑在后面,双脚往前一点点挪着。 膝盖碰到了一个柱子,像是桌腿之类的。 贾星星连忙凑过去,在桌腿上蹭着眼睛上的布,想把眼睛露出来。 他试着歪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感觉到自己眼睛上的黑布有些松了。 吱呀—— 贾星星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慌忙间抬头竟然就这样蹭开了眼前的布。 黑色的布料脱落,贾星星许久未见光的眼睛被刺的酸涩。 眯起眼睛,她惊讶地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杨沛?你怎么在这儿?” 杨沛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呼啦啦涌出一大批官兵。 “星星!” 他娘从后面跑过来,眼眶通红,双手颤抖着帮他拆绳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娘的声音有些颤,贾星星从未见过她这么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心酸。 “娘,我没事。” 贾仁四处看了看,低头问:“抓你的人呢?” 贾星星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官兵,“你们没看到吗?” 那些人摇头。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贾星星往屋外看去,“刚才有一个人过来救我,和那两个女人在外面交手,你们来之前她们好像追着那个人出去了。” 官府的人神情一肃,立马派人出去找人,务必要把嫌犯抓回来。 贾仁揉了揉贾星星的手腕,“大概是拔刀相助的江湖义士,哦对了,这次多亏了杨小姐,是她来通知我们、给我们带路,要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贾仁说着就又开始手抖。 贾星星安抚地看她一眼,纵使自己刚经历了惊险,仍然强作镇定。 他扶着贾仁站起来,向杨沛俯身,“多谢杨小姐相助。” 杨沛仗义的摆了摆手,“小事,星星遇险,我如何能置身事外。” 贾星星笑了笑,“杨小姐当时可是正巧在街上看见了?” 杨沛却是顿了一下,随后才笑着应道。 “是,我正巧和朋友在街边吃茶。” 她说得自然,贾星星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杨沛为何要尴尬? 难道另有隐情? 贾星星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一声闷哼,不由得心里有些着急,急切地想知道那个来救自己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她来得及时,自己怕是免不得要被那个恶心的女人动手动脚了。 “大人!嫌犯抓到了!” 贾星星心中一动,连忙往门外看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放心。 我不会允许美人鱼这种认错救命恩人的情节发生的。 只是咱们的太女殿下需要成熟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迟来的叛逆 手拿长矛的官兵们押着两名穿着黑衣的女子进来。 贾星星被抓的时候曾见过两人,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就是这两人吗?在哪里抓到的?” “回大人,小的们是在巷子口抓住人的。” 贾星星绕过两名犯人,往门口看去。 没有见到人,有些着急地问道: “你们抓人的时候可还见过其他人?” 官兵摇头,“没有。” 贾仁连忙上前,“怎么了?嫌犯可是不只有两人?” 贾星星皱眉,“不是,我想知道那名救了我的人是谁。” 他总觉得,这个人是谁对他来说会很重要,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 官差们在搜集现场证据,贾星星出了房间,在这个荒凉的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地上有打斗的痕迹,好在没有见血。 贾星星莫名松了口气。 等等。 他忽然走到墙角蹲下,伸手拨开杂草,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小块碎玉。 像是碎掉的一角,完好的那节入手细腻,断面却十分不平。 贾星星心中一动,将碎玉握在手心里。 杨沛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星星,你在找什么?” 贾星星下意识不愿让她看到手里的东西,自然地站起来,摇头。 “没什么。” 杨沛像是没看出他的疏离,“那行,星星你快进去。贾大人在屋里等您,官府还需要做一下登记。” 贾星星抬眼,“嗯,只是杨小姐,女男有别,您还是叫我贾公子。” 杨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好好,星……贾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贾星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这人着实有几分虎皮膏药的劲。 自己明明从未对她有过逾矩之意,可她总是做出一副相熟的样子,让他很是烦恼。 官府的人询问了贾星星几个问题,便让他可以离开了。 贾星星:“可否拜托您一事,如果有了那位侠士的消息,还请告知我一声。” 官府答应下来,只是提前劝他道:“当然没问题,只是贾公子您并未见过那人,完全没有线索的话,无异于海底捞针,希望渺茫啊。” 贾星星的手在袖中轻轻捏了捏那枚碎玉,却终究还是没有掏出来。 “嗯,我知道,您尽力便行,谢谢了。” “小事一桩。” 官府的人将贾仁和贾星星送了出去。 贾仁回头,咦了一声。 “贤侄女,你怎么不走?” 杨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贾星星,随后笑了声。 “贾姨有所不知,晚辈如今在官府里当差。” 贾仁颇有些讶异。 “你才多大,怎得就当起差来了?” 杨沛道:“家母安排的,晚辈自己也觉得早些历练一番挺好。” 贾仁就喜欢这种上进的孩子,闻言十分欣慰。 “不错,贤侄女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杨沛会心一笑,“借贾姨吉言。” 贾仁哈哈大笑。 贾星星完全没有在听两人的交谈,他径直上了马车,然后才掏出碎玉仔细打量起来。 这节碎玉只有他拇指长短,完全看不出原貌。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手感有几分熟悉。 好像在哪里碰过。 “那我便走了。” “贾姨注意身体,保重。” “保重保重。” 贾仁乐呵呵地上了马车。 贾星星在她掀开帘子的时候惊了一惊,连忙把碎玉重新攥进手里。 贾仁进了车后,原本乐呵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得如此不识礼数?都不去给人家杨小姐道谢,上车倒是麻溜。” 贾星星抿唇,“我道过谢了。” “嘿,你这孩子,今天要不是人家杨小姐及时找去官府,你看你还有没有命在!” 贾星星遭罪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而胆子大了许多。 他抬头赌气道:“若不是今天那个侠士引走了人,我早都被女人碰过了。” 啪—— 贾星星偏了偏头,左侧脸掀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感,瞳孔涣散,大脑一片嗡嗡的晕眩声。 贾仁看着儿子脸上慢慢泛起的红指印,瞬间清醒。 慌乱道:“娘不是故意的,我——” 贾星星抿唇,闭了闭眼。 心中分外劳累。 “娘,我知道您欣赏杨小姐那般有才之人,我也倾佩她们的才华。” “你知道就好……” “但是。”贾星星猛地睁开眼,看着他娘的眼睛。 “不管是高小姐还是杨小姐,我都只是尊重,顶多是倾佩,绝对没有想要与她们结亲之意。” 贾仁瞬间急了。 “你这孩子,唉,娘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非要你嫁给她,但是结识一下总是好的。” 贾星星丝毫不给他娘留面子。 “娘,女男大防,未出阁的男子结识其他女子可没有什么好的。” 贾仁再三被自己儿子说教,这下也恼了。 “那你说说你想结识谁,你想嫁给谁?太女吗?太女不学无术,稚气未脱,行事莽撞,绝非良人!” 贾星星歪了歪脑袋。 “不学无术?娘,太女殿下近几年在国子监的成绩不比杨小姐差?” 贾仁噎住,自打贾星星离开国子监后,她还真没有了解过太女近几年的学业情况。 “那又如何?” 贾星星的语气十分平静。 “太女今年刚过十一岁生辰,请问您是十一岁便考中状元的吗?” 贾仁哼了一声,“我可没有让她考个状元。” 贾星星侧头,“是,我知道您谋官不易,较常人早熟,可早熟又如何?二十三岁高中之前,爹爹不还是跟着您一起受苦吗?” “逆子!” 贾仁的手又举起来了,可她看着儿子仰头的坚定,却迟迟下不了手。 是,她无可否认。 她让阿宝跟着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以至于阿宝身上现在还有很多旧疾。 贾星星从未这样大逆不道地顶撞母亲,也许真的是身陷囹圄之际让他想通了很多。 冰冷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最后悔地便是没有违逆过他的母亲一次。 如果他真的遇害,他害怕那个从前致力于和他打架,后来又总是锲而不舍道歉求和的幼稚兮兮的女孩眼里会出现难过。 她们还没有和好,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她没错,自己也没有生那么久的气。 刑部审讯室的椅子真的很冷很硬,但偏院里的阳光很暖。 自己推轮椅的女孩很傻,但很好。 第二百四十章 拔刀相助的大侠 贾仁用力放下手,妥协道:“算了。” 贾星星却并没有算了的意思。 他对母亲方才将顾珞批得一无是处的话耿耿于怀。 “太女行事莽撞,她还在养伤都要忙前忙后帮贾家翻案,坐在轮椅上都要次次来刑部接我回家。” “如果您说的行事稳重是指在儿子手足无措,举目无可靠时对贾家退避三舍,如避蛇蝎,佯装无事之人,恕儿子不能苟同。” 贾仁呆住,被儿子质问的哑口无言,再也没有底气呵斥。 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 幽暗的死胡同里,满身狼狈的女孩靠在墙角,面容扭曲地捂着自己的腿。 “靠,这次不会真废了?” 不要啊,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话她真的会生不如死。 忽然,胡同口传来脚步声。 顾珞的身体瞬间紧绷,她刚才躲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了官兵,按理说那俩人应该已经被抓住了才对。 “殿下?” 是小李子。 呼,顾珞松了口气,忍痛道:“我在这儿。” 小李子连忙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殿下,满脸心痛。 “诶呀我的殿下啊,您怎么伤成这样,快,我背您出去。” “贾星星被救出来了?”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在自己背上。 “是,贾大人带着官兵来了。” “他没事?” 小李子背着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外面走去。 “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那就好。” 小李子叹了口气。 顾珞忽然嘶了一声,“你轻点,别按我腰,有伤。” 小李子无奈,“殿下,您这次太莽撞了,要是您出事了,那小的们都得陪葬了。” 顾珞笑了一声,“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 小李子:“唉,反正这次一顿板子奴才是跑不了咯。” “没事,我会替你求情的。” 小李子笑她,“可别,陛下肯定会生您的气,万一您这一求情,三十变五十,那奴才可是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了。” 皇宫的马车就停在路边,顾珞一见守在旁边的都是她娘的人,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啊?你不会是去皇宫门口找的人?” 小李子挠了挠头,“奴才本来是想先去找官府的,结果路上遇到杨小姐,她主动说自己去官府叫人,让奴才先去皇宫里通知陛下。奴才想着她说得有道理,就去了。” 顾珞邦一下锤在她脑壳上,“你你你,可害惨我了,我爹肯定一顿哭,我娘心疼我爹,肯定会骂死我的。” 小李子垂着脑袋,抖着肩膀,一看就是在憋笑。 太女殿下对自己的地位很是自知啊。 果然不出顾珞所料,马车径直把她拉到了圣和殿门口。 宫侍们宛如对待易碎品一样,将她抬进了屋子。 她爹一看到她浑身是伤的样子就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娘心疼地搂着人一直哄,时不时还瞪她一眼。 “看把你爹吓成什么样了。” 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全守在了圣和殿,查看了太女的伤势后连连叹气。 温子昱的心都揪起来。 “怎么了?很严重吗?” 叹气的太医闻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都是皮外伤,只是太女这左腿已经快好了,右腿又伤了,怕是要再捆上两个月。” 顾珞惊呼:“两个月?!你杀了我!” 温子昱捂住她嘴,“乱说什么呢?” 顾岚衣笑了笑,吩咐道:“给她捆,捆得扎实点。哦对了,你们看看要不要把她双腿都捆上,免得她不老实。” 顾珞:“娘!” 既然没有大碍,顾岚衣也就放心下来。 临走时还十分有母爱地给自己女儿的殿外留了禁军把手。 同时吩咐负责皇宫守卫的羽林卫首领,“太女要是出了皇宫一步,你就提头来见我。” “微臣遵旨。” 顾珞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小李子,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了,当朝太女居然被人囚禁在了宫里。”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换着衣服。 顾珞:“你看看,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失去了光泽,宛如一潭死水,毫无希望。” 小李子瞥她一眼,“恕奴才眼拙,只看出您现在不是很困。刚好陛下吩咐让人送来了几本国策论,吩咐奴才拿给您看看。” 桌上的书堆了有她小腿高,宛如一堆散发着无情气味的最恐怖的刑具。 顾珞立马闭上眼睛,“本殿下现在困了,你退下。” 小李子:“……” 她无奈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忽然一个白色的物件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小李子提着绳子将残缺的玉佩拎起来。 “殿下,这不是您的玉佩吗,怎么碎了?” 顾珞一怔,她没有留意玉佩是什么时候碎的。 伸手从小李子手上接过来,心里有些失落。 “本来打算给贾星星的。” 贾星星那么喜欢这块玉佩,结果被她摔碎了。 小李子叹了口气,“碎了便碎了,碎碎平安,之前陛下有差人送过来了几枚其他成色好的玉佩,我给您拿过来您挑一个。” 顾珞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嗯。” 烛光映在白玉上,将纯白无瑕的玉体照射得晶莹剔透。 贾星星反复用指尖摩挲着玉的断面,在空中比划。 这个东西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公子,你还好,有没有受伤?” 门被从外面推开,胳膊被绷带捆在脖子上的阿呆苦着脸跑进来。 “我没事。” “咦,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贾星星将自己被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救了的事告诉阿呆。 阿呆挠了挠头,“那这人还真是江湖义气,肯定是一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贾星星失笑,“大侠原来不能以一敌二吗?” 阿呆嘿嘿一笑。 “可是打不过的话,她为什么要拔刀相助呢?” 贾星星摇头。 “所以这个东西就是大侠留给您的信物?您要找到她然后报恩?或者是以身相许?” 贾星星失笑,“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在院子里捡到的,我总觉得这东西便是大……恩人之物。” “我看看我看看。” 阿呆来了兴趣,用他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捏起碎玉。 “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只求侧君 “怎么了?” 贾星星心中一动,看过去。 “你见过这块玉?” 阿呆挠了挠头,在自家公子期盼的眼神中诚实道来。 “没有,小的哪里有那本事。只是这玉摸起来好滑啊,估计是好东西,它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贾星星失落地收回视线。 阿呆伸手将碎玉还给他,贾星星摊开手掌,接住。 入手的一瞬,贾星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他猛然抬头,“太女殿下今日有出宫吗?” 要打听当朝太女的动向本应是一件难事,毕竟太女身边的人也不会蠢到大声嚷嚷。 好在这个太女是顾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阿呆都没有费劲打听,就发现全京城都在讨论太女殿下受伤被抬回宫里的事。 传言很多,版本不尽相同。 顾珞听了阿呆的说法后久久怔住。 阿呆也很费解,“太女受伤的时间对上了,所以公子,咱们要去看看太女吗?” “去。” 贾星星握紧碎玉,却没有立即进宫,先去见了他娘。 “殿下,殿下不好了,陛下在给您拟旨赐婚呢!” “什么?!” 顾珞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别是听岔了?” 小李子着急地直打转,“怎么会?我来的时候正碰上柯首辅和景寿公公走在一起,言辞中提及了您的婚事。” 顾珞眼前一黑,嘴皮子打颤。 “你确定是首辅大人,不是贾大人?” 小李子忙道:“奴才哪儿能连这个都看错?” 柯首辅膝下有一子和顾珞一般大,只是那男孩很是腼腆,顾珞和他并不相熟。 顾珞心中焦急,怎么办怎么办? 她现在去阻止她娘还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来不及。 屋外响起景寿熟悉的声音。 “太女殿下,奴才是来宣陛下旨意的。” 顾珞脸色发白,“我睡着了,有什么旨意明天再宣。” 景寿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合规矩。” 小李子站在门口无措地看向顾珞。 顾珞咬牙。 “景寿公公,母皇这旨意,不会跟本殿下的婚事有关?” 景寿笑了笑,“殿下料事如神。” 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顾珞乞求道:“景寿公公,能让我跟母皇先商量一下吗?” “商量什么?” 顾珞:“我年纪尚小,学业尚且一无所成,政治上亦无建树,又何来精力成家?” “说的也是,那朕就只好回绝贾大人了。” 顾珞:“嗯嗯嗯……等会儿,谁?” 顾岚衣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门霎时间被打开。 小李子低着头退到一边。 而她那个没出息的女儿正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唯独那脸色红润,眼睛发亮,完全不像一个刚挨了打的伤患。 “朕想了想,你确实一无所成,多少有些亏待人家贾公子了,朕这就去回绝了贾大人。” 顾珞立马急了。 “别!娘,我的亲娘啊!我乱说的,现在一无所成不代表我以后也无所成啊,肯定不会亏待贾星星的,求您了,快叫景公公把圣旨给我。” 顾珞眼巴巴地盯着景寿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双手合十,哀求地看向她娘。 顾岚衣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 景寿立马机灵地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三品户部尚书贾仁之女贾悬玉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今太女一十,适以订婚之时,当择贤子与配。值贾悬玉闺中,与太女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贾氏悬玉许配太女,是为太女正君。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待正君及笄之时,择良辰完婚。” 顾珞久久未回神。 顾岚衣满意地看着她,等着自家女儿显露惊喜之色。 谁知顾珞瞠目结舌后,脱口而出:“贾悬玉是谁?我要娶的是贾星星啊。” 顾岚衣眼前一黑,怀疑自己生的是个棒槌。 景寿笑了笑,“回太女殿下,悬玉是陛下赐予正君的字。” 顾珞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什么愚蠢的问题。 贾仁只有贾星星这一个儿子,贾悬玉还能是谁? 顾珞的脸上慢半拍地浮现出了羞赧之色。 景寿提醒道:“殿下,请接旨。” 小李子连忙把太女殿下从床上扶了起来。 顾珞跪在床边,切切实实地行完一个礼。 “臣,接旨。” 顾岚衣等她行完礼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回床上。 “行了,先养好你的伤,整天给朕丢人。” 顾珞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娘~贾星星同意了吗?订婚是不是要宴请众臣啊?什么时候办呢?”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没有,朕派了禁军去把人压过来逼他嫁给你的。” “啊?!您怎么能这样!贾星星肯定吓到了,不行,我得去安抚一下他。” 顾珞惊住,立马就要下床。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把人按回去。 “嗤,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笨的女儿。” 顾珞回神,无语地盯着她娘看了半天。 “不,我是爹爹生的,不是你生的。” 顾岚衣一巴掌拍在她脑壳上,“还敢顶嘴?圣旨还朕。” 顾珞紧紧抱着自己的赐婚圣旨,“我不!” 顾岚衣抽了抽嘴角,叹了一句: “傻人有傻福啊,你可知这圣旨是如何来的?” 顾珞狐疑道:“不是您赐的吗?” 顾岚衣当即又要扇她,“你还真以为朕会为了你强抢民男,随随便便把人赐给你这个蠢孩子啊?” 顾珞委屈道:“说话就说话,您干嘛每句话都要羞辱我的智商?” 顾岚衣摇摇头。 “这可是贾家公子亲自去跪在你爹爹面前求来的。” 顾珞愣住。 顾岚衣接着道:“你可真是丢朕的脸,贾家公子对着你爹爹求职的时候,可是说自己甘愿为侧君。” 见顾珞不说话,顾岚衣继续打击她道:“你小子真是没出息,悄摸摸看上人家那么久,连个正君之位都没给人家许诺过。” 她苦口婆心道:“虽然朕不要求你专一,但好歹是从小的情分,人家公子年纪这么小就跟了你,你可别干那种负心事,平白污了朕的清名。” 顾珞许久未曾出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景寿暗暗擦汗,刚想提醒陛下委婉一点,好歹是一国太女,给人点面子。 小李子及时拉住她,暗戳戳眼神示意。 不用担心,她家殿下此时说不定在心里头傻乐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丢人的 顾珞顿时开口,“我当然专一,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顾岚衣无奈,到底是没来得及说还是不敢说,顾珞自己心知肚明。 她母皇离开后,顾珞顿时坐不住了。 “小李子,快把本殿下的轮椅拿过来,本殿下要去贾府下聘!” 小李子擦汗,“殿下,礼部已经差人去了。” “什么?”顾珞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叫上本殿下一起?” “陛下说……让您乖乖养伤,等伤好了才能见人。” 顾珞立马瘫回去,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捂住胸口。 “母皇好狠的心啊。” …… “恭喜恭喜。” “恭喜贾大人啊。” 贾仁挂着笑脸迎着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宾客,“请进、请进。” 阿呆趴在窗口,“哇!公子,外面好多人啊。” 贾星星的手覆在圣旨上,指尖划过上面精美的纹路。 “嗯。” 阿呆:“也不知道太女殿下什么时候来送聘礼呢?这圣旨都到了,聘礼是不是也该来了。” 贾星星抿唇,他有些不确定。 接到圣旨的喜悦劲头过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担心。 他私自求了这圣旨,陛下仁慈,给了他正君之位,会不会惹了顾珞不高兴? 若是她对自己并无想法,又或者想把太女正君的位子留给别人,他又该怎么办? 他怕太女使气不来下聘,更怕她生自己的气。 忽然,阿呆惊呼出声。 “殿下!礼部来人了!” 贾星星蓦然抬头,听到外面有下人喊他出去。 稳了稳心神,贾星星推门出去。 礼部尚书笑眯眯地同贾仁寒暄,见他来了后俯身行礼。 “见过正君大人,太女殿下腿部有伤未愈,不方便出宫,是以聘礼由臣代为送达。” 周围人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贾公子进宫求旨的事早就传开了。 如今太女本人又没来亲自下聘,难免会让人猜测是不是这位根本不得太女的心。 甚至说贾星星倒贴的都大有人在。 顾珞没来啊。 贾星星怔然,却是开口问道:“殿下伤可严重?” 礼部尚书笑着,恭敬道:“不碍事,养几日便是。” 贾星星:“嗯。” 贾仁接过话柄,“劳烦大人了。” 礼部尚书连忙谦道:“哪里哪里,贾大人言重了。既然正君到了,那臣就开始宣读聘礼单了。” “等等,我还没到呢。” 众人瞬间往门口看去,只见贾府下人低着头打开了大门。 一个身着杏黄色四爪蟒袍的女子骑在棕红色大马上,慢条斯理地进了门。 礼部尚书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女。 怎么回事? 陛下不是说太女来不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惊讶。 太女受伤的事在这些朝臣间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又有贾府公子倒贴求旨的传言在。 是以太女本人就这样骑在马上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李子汗颜,见周围人都傻愣在原地,连忙提醒道: “大人,太女到了,可以宣读礼单了。” 礼部尚书:“……是,不过殿下您不下来吗?” 顾珞有些尴尬,低眸对视上抬头看她的贾星星,挠了挠头。 “那个……贾,星,呃悬玉,我腿上有伤,下不来了。” 她看着男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除了贾家人以外的所有朝臣顿时低下头。 不愿意承认这个紧张到结巴,一个称呼都要纠结半天,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男子撒娇的人是她们未来的国君。 贾星星笑了,“那我接你?” 他很意外,没想到顾珞居然真的亲自来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完全不顾自己骑在马上无法下来的样子会不会丢面子。 顾珞的直肠子根本不足以让她想到朝臣心中这些弯弯绕绕。 今天急急忙忙赶来纯粹是因为这可是她和贾星星订婚的重要时刻,怎么能缺席呢? 最后是贾府的下人们搬来了高凳,贾星星走过去扶着顾珞慢慢下来,还让人给她搬来了椅子。 顾珞美滋滋地靠着贾星星站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可以了。” 然后对着礼部尚书道:“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礼部尚书咳了一声,随后展开长长的礼单。 这些礼单都是她娘和礼部敲定的,顾珞自己也不知道都有什么。 礼部尚书读的时候,顾珞就竖着耳朵仔细听,生怕她娘太抠,把她到手的夫郎气没了。 “黄金二百斤、白银万两、汗血马十匹、金茶筒十件,银茶筒十件、金镶玉盆十件、蜀锦、云锦各千匹、和田玉器二十件、玉如意七柄、粉彩镂空瓷瓶两件……” 一臂长的礼单,礼部尚书念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念到最后口干舌燥,差点舌头打结。 贾星星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到麻木。 顾珞听得百无聊赖,没想到她娘还挺有钱,那岂不是代表着她也很有趣。 想到这里,顾珞连站直的底气都有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身旁的人。 看看,嫁给她准没错。 她娘有钱就等于她有钱,她有钱就等于嫁给她的贾星星也会很有钱! 傻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完全不掩饰,凑在贾星星耳边把自己那一套歪理说给他听。 贾星星无奈地笑。 顾珞撅嘴道:“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嫁给我一点也不亏。” 贾星星还是忍不住笑。 这个傻瓜,明明是他自己去求来的圣旨,怎么说得好像是她求着自己嫁一样。 顾珞已经知道了他求旨嫁给自己的事,很是理直气壮道: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偷偷觊觎玉树临风、文韬武略的本殿下了?” 贾星星耳根红了,“你自己猜。” 顾珞:“我猜你就是,要不然你怎么会去找我爹,你肯定是觊觎本殿下英俊潇洒的脸唔——” 贾星星羞恼地捂住她的嘴。 礼部尚书还在读礼单,周围人注意到她们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你小点声!不许再说了。” 顾珞赌气道:“凭什么不让我说啊,想嫁给我又不丢人,你不知道全京城有多少男子想——” 顾珞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住嘴,但是已经迟了。 贾星星冷冷地看着她,“说啊,想什么?” 顾珞讪讪地低下她尊贵的脑袋,“想缝上我的嘴。” 贾星星突然被她逗笑了,严肃地神情有些绷不住。 顾珞见他笑了,垂在身侧的手攥进了衣服。 “贾星星,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愿意嫁给我做正君吗?做我的正君不丢人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贾星星向来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别扭性子。 就像他看中了顾珞身旁的位子,不去找她,非要绕了一大圈去跪在君后的门前。 也像他因为自己那无头无尾的可悲心理,固执地拐着弯儿去要顾珞身上的玉佩,只是想证明自己或许在她心里有着不小的一席之地。 但是今天他不想再绕弯子了。 太女殿下都可怜巴巴到强调了两遍嫁给自己不丢人了。 贾星星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失望。 顾珞紧张地攥着贾星星的袖子,紧紧盯着他。 “是不丢人。” “啊?” “我是说,我愿意的。” 果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啊。 贾星星涨红着脸也只是悄悄地说出了个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但是顾珞听清了。 贾仁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像是在气自己的白菜终究还是被拱走了。 偏偏这头猪地位尊贵,她还没办法拒绝。 礼部尚书好心地提醒道:“殿下,该交换信物了。” 顾珞回过神,当着贾星星的面就要解自己身上新挂的玉佩。 贾星星明知故问。 “之前那块呢?” 顾珞委屈道:“对不起,之前的玉佩坏了,缺了一块。” 她知道贾星星很喜欢那块,偏偏自己都答应要给人家了,结果又弄坏了。 贾星星:“我就要那块。” 其他人以为他是故意刁难太女,不由得提起了心。 这贾公子可真是脸大。 明明是自己去求的旨,人家太女赏个脸,他怎么还摆起谱来了? 贾星星摊开手放在顾珞眼前,“缺的是这块吗?” 顾珞惊讶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碎掉的玉佩,缺掉的一块正好和贾星星手里那块严丝合缝。 顾珞:“怎么……” 贾星星打断她,“不缺了,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顾珞愣愣道:“给你。” 贾星星拿起玉佩,却没有收回去,而是将缺了一角的那枚重新挂在了自己腰间。 阿呆见状连忙要将贾府早已准备好的信物送上去。 谁知贾星星并没有接。 他从自己脖子上解开了一直戴着的银制平安锁,踮起脚挂在了顾珞的胸前。 普普通通的银锁,甚至还没有太女殿下衣服上的银饰精致。 贾星星:“既然是交换信物,当然是要有诚意的。” 不论是礼部准备的簪花玉镯,还是贾府准备的金镶玉戒,都只是物,而无信之一说。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殿下若是嫌弃,之后随便叫人收起来便是。” 顾珞当即就不乐意了,“我才不会嫌弃,我可喜欢了!” 这可是贾星星贴身的物件,刚才她亲眼看着贾星星从衣服里拽出来的。 顾珞不由得红了脸,大脑直冒热气。 说不定银锁刚才就是贴在贾星星胸前的,那她岂不是…… 伸手抓住胸前的银锁,掌心仿佛还有男子的体温。 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她生怕银锁被收回去似得。 礼部尚书不由得思考起她们陛下是不是克扣太女的份额了,要不然怎会如此没出息。 贾星星低着头又将剩下的那块小碎玉装进顾珞的荷包里,交换信物的环节才到此结束。 太女殿下交出去了自己御赐的贴身玉佩,换回了一个粗制滥造的银锁,和一块仿佛边角料一样的碎玉。 就这还宝贝地直乐呵,坐在御书房里闲来无事就拉出来小银锁摸两下。 顾岚衣见这皮猴又不好好念书,不由得故意逗她。 “呦,太女这是从哪儿得来了个稀罕的银锁,拿上来我瞅瞅。” 顾珞立马如临大敌地护住自己的定情信物。 “这可是贾星星给我的,您想要的话去问我爹啊。” 顾岚衣咬牙,“小兔崽子。” 顾珞顶嘴:“大兔子。” 安定十七年,晟朝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老人们口中的堪忧之景并未出现。 十六岁抽条,已经长成俊俏女子的顾珞脸上早已褪去了婴儿肥,变得硬朗又英气。 “明天我去贾府接亲的时候,进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呢?” “把人抱着是不是不够庄重,可是你们准备的红绸也太长了,我为什么要跟贾星星隔这么远?” “床上真的要放这么多干果吗?那我们晚上岂不是要膈死?” 礼部的官员烦不胜烦,却不敢造次。 “殿下,规矩如此。” 要是以往,顾珞肯定理直气壮地回一句:在这文华殿里我才是规矩。 但是她想起贾府的人好像最注重规矩了,便只好老老实实按照礼部流程来。 太女大婚的流程格外繁琐。 天还未亮,顾珞便被下人拉起来换上太女蟒袍。 挨个去到她娘亲爹爹、皇祖母皇祖父面前行三跪九叩礼,跪得她感觉自己膝盖骨都要碎了。 行完礼后又歇了没一会儿,銮仪卫便拉来预备的红缎围八抬彩轿。 由临时挑选的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新任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当然原本是不用太女亲自去的,但是顾珞强烈要求自己去贾府接亲。 她怒斥礼部:“到底是我娶亲还是内务府的太监娶亲?凭什么让她去接我的夫郎?” 原本是为了彰显皇家尊贵的规矩,硬生生被太女说成了居心不轨。 礼部哪里敢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只好捏着鼻子同意太女亲自去接。 而同样不遵守规矩的不只顾珞,还有她那个不省心的母皇。 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太女大婚当日皇帝是不见太女正君的。 太女正君在次日再由太女带去拜见皇帝。 不过顾岚衣和温子昱一直认为,自家女儿大婚的场合,她们怎么能缺席。 好在有了顾珞的再一再二,礼部已经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顾岚衣的再三再四了。 文华殿内红绸漫天,朝廷重臣们觥筹交错,纷纷举杯向陛下道贺。 顾岚衣和温子昱坐在最上首的位子看着女儿带着女婿进门,相视一眼后均露出笑意。 下面的位置坐着顾绮一和高纯,她一脸羡慕地夺走高纯手里的筷子。 “别吃了,看珞儿和她夫郎,珞儿今天成亲呢。” 高纯的耳朵已经恢复了五六成,闻言懵懂地看着她。 顾绮一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傻子不抱希望了。 顾珞和贾星星按照民间习俗一样拜完堂,然后被簇拥着进了寝殿。 康王殿下眼睛一亮,这种热闹怎么能少得了她。 顾绮一招呼着自己的狐朋狗友拿上酒壶进去闹洞房,还扬言太女恼了有她担着。 顾岚衣好笑地看着她们准备给自家女儿使坏,难得没有阻拦。 “走,跟我进去凑热闹去!” 顾绮一拉住高纯的手。 没有拉动。 高纯攥着的手摊开。 不知何时,那圆润的手指已经变得修长白皙。 他干净的瞳孔只倒映着女孩一人,试探着抬起手,掌心里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的玉戒。 ——正文完——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 【温顾if篇】番外一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 “我顾岚衣就算饿死,撞死,从悬崖上掉下去,也绝不会娶温子昱这个绿茶精!” 嗤,这谁写的剧本,跟个傻逼一样。 顾岚衣毫不在意地把突然出现在她头顶的书合上,嫌弃地垫在桌脚下。 好了,桌子不晃了,这下可以安稳吃面了。 “岚衣!下来帮忙。” 她老爸扯着大嗓门喊道,震得二楼仿佛都在地震。 顾岚衣两口吃完大碗面,套上黑色背心,脖子上搭着毛巾晃悠着下了楼。 “什么事?” 她老爸指着武馆里的客人,“老卢有事临时出去了,那个客人第一次来,你先带他热热身。” 顾岚衣嗯了一声,在客人怀疑的眼神中走了过去。 客人上下打量了她,“你一个女的,能行吗?” 顾岚衣抬了抬眼皮,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问她的人了。 在武馆多年,几乎每个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对顾岚衣的专业性表达了毫不掩饰的质疑。 每一次她都孜孜不倦地教这些仗着性别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们重新做人。 碾压完客人的自信后,顾岚衣施施然把人扔给了武馆教练老卢。 “诶岚衣,等等,你现在闲着的话去帮我在对面买盒烟。” “行。” 顾岚衣擦了擦脸上的汗,穿上鞋往对面的小卖部去。 在临踏出门的前一脚,她忽然灵光一闪。 莫名想到今早吃饭的时候差点砸到她面碗里的书。 如果没记错的话,书里那个傻了唧肉麻兮兮,还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就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嗝屁然后穿越过去的。 顾岚衣以前向来不信这种邪门的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大概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傻逼,顾岚衣正准备出门。 忽然街道上一辆黑色越野车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刹车声响彻整个街道。 轰—— 越野车当场撞到远处的绿化带上,司机慌忙从驾驶座上爬了出来。 就在下一秒,越野车突然爆炸,火光冲天。 顾岚衣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靠。 真有这么邪门? 她顿时毫不犹豫地转了个方向,往楼上冲去。 老卢在后面大喊,“喂!老子的烟呢?” 顾岚衣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原本被她压在桌脚下的那本书居然消失了。 靠。 真的很邪门。 接下来的几天顾岚衣再也不敢贸然过马路,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冲过来一辆车给她撞嗝屁。 她可不是怕死。 她就是害怕自己真变成书上那个傻了唧的样子,太丢人了。 虽然谨慎,但她还是得照常出门。 武馆的空调坏了,她爸让她出去找人来修。 顾岚衣就纳闷了,“你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顾爸:“嘿,这个月没交话费。” 顾岚衣:“我妈没给你话费钱吗?” 顾爸挠了挠头,“我都用来买烟了。” 啧。 看,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顾岚衣绝对不要沾。 奇怪,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顾岚衣只好插着兜去找维修工。 路过小卖部时难得良心发现给她爸买了包烟。 小卖部的大姐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抱歉啊小顾,店里没零钱了,要不你等等?我去隔壁换几张。” 小卖部老板抠门,没开空调,店里闷得慌。 顾岚衣不想多留,顺手拿了几根柜台上的真知棒。 “行了,我走了。” 大姐喜笑颜开,“诶!小顾下次还来啊!” 她们这镇子不大,修理工就一家,顾岚衣过去后居然还要排队。 在纸上写了地址,交了定金。 顾岚衣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听到旁边的黑巷子里有什么声音。 最近遇到的邪门事不少,搞得顾岚衣一惊一乍的。 她警惕地看向黑巷子。 这是附近店铺倒垃圾的地方,原本巨大的绿皮垃圾车早已经溢满,也没有人来拉走。 周围的人也全然不管,继续往旁边堆。 大夏天的气味实在冲鼻,顾岚衣不愿多留准备离开。 “小姑娘长这么好看,来跟哥几个玩玩呗。” 顾岚衣顿住脚步,皱起眉。 “呦,还穿这么好看,怎么,是哪家偷跑出来的新娘子吗?” “你老公对你不好吗?跟着咱,哥几个疼你啊。” 靠,青天白日的,这几个臭流氓又在欺负女孩儿了? 顾岚衣一直知道镇子上有几个流氓混混,但她是方圆几里有名的武力值剽悍,这些混混根本不敢惹到她头上。 今日被她撞上了,顾岚衣当然不能不管。 捂着鼻子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的长发女孩。 女孩身上穿的当真是敬酒服,只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件红衣都要华丽。 看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几个混混堵上。 “你谁?少管闲事,趁早滚,哥几个就当没看见。” 巷子里有些黑,不过不妨碍顾岚衣看清那几个混混的位置。 她也不废话,一脚踹了上去。 手臂一抡,一名混混就被她摔倒在地。 “靠,你她娘的是顾岚衣?” 顾岚衣扯了扯嘴角,“我她娘的是你奶奶。” 那几个混混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爬起来走了。 临走前还可惜地看了一眼地上蹲着的女孩。 长得是真漂亮,可惜今天遇见了顾岚衣这个晦气的煞神。 周围认识的人都知道顾岚衣家里是武馆,一拳能打他们十个。 这不是夸张。 顾岚衣以前真的一个人把十个上门找事的混混撂倒在地,从此再没人敢找顾家武馆的事。 “你还好吗?” 顾岚衣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 女孩还抱着腿蜷缩成一小团,顾岚衣感觉到她在抖,但是又不敢确定。 “他们已经走了,我不会打你的,你不用怕。” 女孩还是不出声。 顾岚衣有点担心,这小姑娘不会是吓晕过去了? “诶,小妹妹,你醒着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女孩终于有动静了,怯怯地抬起头。 顾岚衣:“这儿挺难闻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儿跑这儿来做什么?要不要我拉你出去?” 她以为女孩是吓得腿软,正准备把人拽起来。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我不是女孩儿。” 顾岚衣:…… 靠! 【温顾if篇】番外二 顾岚衣后退一步。 惊讶之余,借着巷口幽暗的光线细细打量了这个蹲在地上的男子。 好。 尊重他人喜好。 顾岚衣拍了拍手,“男的就男的,我走了,你赶快回家,小心一会儿那些人又掉头回来。” 垃圾的味道太冲鼻,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小……小姐,敢问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男孩突然出声叫住她,问的问题还十分怪异。 “京城?你是说京都吗?那还不得个十万八千里的。” 难道这孩子是从京都被拐来的? 那可惨了。 顾岚衣对可怜的人一向怀有同情心,闻言也不着急走,反而伸手拉住人胳膊。 “诶,咱们先出去你再慢慢说,这里臭死了。” 手下的细胳膊突然开始挣扎。 男孩的声音居然有些生气。 “这位小姐,请您自重!” 顾岚衣:“嘿,不是你一个男的,还把自己当黄花大闺女呢?矫情。” 她认定这京都来的男孩是被养娇了,强硬地把人拽出去。 呼,鼻子终于可以正常吸气了。 顾岚衣转身去看被自己拉出来的男孩。 “喂!你哭什么啊,我不就是拽了你一下吗?我手上又没病毒。” 男孩红着眼睛瞪她,“臭流氓!” 顾岚衣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人骂流氓。 恰好路过的老头看到了,嘿嘿一笑。 “呦,顾家丫头这是给自己抢了个小男朋友吗?温柔点儿,看把人家吓得。”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去去去,就你老头子话多。” 老头不在意地笑了笑,骑着小三轮走了。 男孩警惕地看着老头屁股下的三轮,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脊背贴在墙上。 一转头,旁边的透明琉璃忽然动了一下,吓得他浑身僵直,眼睁睁琉璃中走出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子。 他惊了。 “诶,小顾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武馆出来,你爸正找你呢。” 顾岚衣嗯了一声,对着武馆的老客户道:“我这就回去。” 扭头又去看莫名其妙开始惊恐的男孩。 “你看到啥了这么害怕?” 顾岚衣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啊。 男孩喃喃道:“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顾岚衣:“这有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出来锻炼不穿上衣很正常啊。” 男孩仿佛接受不了,眼神混乱。 顾岚衣皱了皱眉。 这不会是个傻子? 难道是因为脑子有病,被父母卖了,这才从京都流落到她们这儿了? 男孩怯怯道:“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岚衣看着他心中更加怜悯了,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肯定是被卖过来的。 “这里是安城河西镇,离京都有一千多公里呢。” 男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一千多公里?” 怎么会这么远! 他不过是在花轿上眯了一会儿,居然被人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到底是谁这么恨他? 虽然他并不想嫁给那个将军,但是更不愿被流放啊。 顾岚衣奇怪地看着男孩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后悔的模样,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她试探着问。 男孩抬头,“温子昱。” 电光石火间,顾岚衣的大脑仿佛被人刺了一下,一个激灵。 温子昱?? 这个名字……她好像大概貌似有一丢丢熟悉。 「我顾岚衣就算饿死,撞死,从悬崖上掉下去,也绝不会娶温子昱这个绿茶精!」 麻了,她真的麻了。 顾岚衣看着男孩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绿茶精?” 温子昱面露疑惑。 这个女子怎么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怕不是个傻的? 顾岚衣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咳,我是说,你身上有股绿茶的芳香,让人精神十足。” 话音刚落,温子昱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身为一朝皇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温子昱轻声开口:“敢问小姐名讳?” 顾岚衣上下打量着温子昱,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 这人不会真是那本灵异书上的男主角? 为什么啊。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上面写得被车撞死穿过去,导致他反穿过来找她了? 她良久未曾开口,温子昱有些疑惑。 “小姐?敢问您的名讳?” 顾岚衣挠了挠头,“我叫顾岚衣,你叫我名字就行,叫小姐听起来怪难受的。” 温子昱眼神一怔,面色奇怪。 “您是顾将军?” 顾岚衣差点跳起来,“我不是!” 她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 “你听着,这里不是你们那个世界了,我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岚衣,懂?” 温子昱懵懂道:“懂。” 顾岚衣舒了口气。 “行,我现在要回家了,你准备怎么办?” 温子昱无措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象,确实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 他慢吞吞地往一边挪。 “那我……我先找个客栈。” 顾岚衣额头划过一道黑线,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这里没有客栈,而且你也没钱。” 温子昱扭头气呼呼道:“我有钱!” 他生气地拨开顾岚衣的手,从腰侧掏出荷包,捏了几块碎银给顾岚衣看。 他眼神慌乱,像是在用恼怒掩饰无措。 顾岚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碎银子,淡淡开口:“这里的钱不是银子,是纸币。”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晃了晃,“哝,这个,你有吗?” 温子昱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岚衣笑了。 事实上银子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流通货币,想换成纸币也很简单。 顾岚衣平时没有这么恶趣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看小猫咪发火。 最好发完火再哭唧唧地跑回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岚衣连忙在手心里掐了一把。 她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不会真被那本灵异书影响到了? 忽而,顾岚衣察觉到衣服被人拽了拽。 温子昱:“顾,顾岚衣,你喜不喜欢玉饰?我身上还有好多,跟你换那个东西可以吗?” 他一手从头顶拔下玉簪,一手指着顾岚衣手里的钱。 【温顾if篇】番外二 顾岚衣后退一步。 惊讶之余,借着巷口幽暗的光线细细打量了这个蹲在地上的男子。 好。 尊重他人喜好。 顾岚衣拍了拍手,“男的就男的,我走了,你赶快回家,小心一会儿那些人又掉头回来。” 垃圾的味道太冲鼻,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小……小姐,敢问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男孩突然出声叫住她,问的问题还十分怪异。 “京城?你是说京都吗?那还不得个十万八千里的。” 难道这孩子是从京都被拐来的? 那可惨了。 顾岚衣对可怜的人一向怀有同情心,闻言也不着急走,反而伸手拉住人胳膊。 “诶,咱们先出去你再慢慢说,这里臭死了。” 手下的细胳膊突然开始挣扎。 男孩的声音居然有些生气。 “这位小姐,请您自重!” 顾岚衣:“嘿,不是你一个男的,还把自己当黄花大闺女呢?矫情。” 她认定这京都来的男孩是被养娇了,强硬地把人拽出去。 呼,鼻子终于可以正常吸气了。 顾岚衣转身去看被自己拉出来的男孩。 “喂!你哭什么啊,我不就是拽了你一下吗?我手上又没病毒。” 男孩红着眼睛瞪她,“臭流氓!” 顾岚衣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人骂流氓。 恰好路过的老头看到了,嘿嘿一笑。 “呦,顾家丫头这是给自己抢了个小男朋友吗?温柔点儿,看把人家吓得。”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去去去,就你老头子话多。” 老头不在意地笑了笑,骑着小三轮走了。 男孩警惕地看着老头屁股下的三轮,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脊背贴在墙上。 一转头,旁边的透明琉璃忽然动了一下,吓得他浑身僵直,眼睁睁琉璃中走出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子。 他惊了。 “诶,小顾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武馆出来,你爸正找你呢。” 顾岚衣嗯了一声,对着武馆的老客户道:“我这就回去。” 扭头又去看莫名其妙开始惊恐的男孩。 “你看到啥了这么害怕?” 顾岚衣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啊。 男孩喃喃道:“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顾岚衣:“这有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出来锻炼不穿上衣很正常啊。” 男孩仿佛接受不了,眼神混乱。 顾岚衣皱了皱眉。 这不会是个傻子? 难道是因为脑子有病,被父母卖了,这才从京都流落到她们这儿了? 男孩怯怯道:“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岚衣看着他心中更加怜悯了,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肯定是被卖过来的。 “这里是安城河西镇,离京都有一千多公里呢。” 男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一千多公里?” 怎么会这么远! 他不过是在花轿上眯了一会儿,居然被人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到底是谁这么恨他? 虽然他并不想嫁给那个将军,但是更不愿被流放啊。 顾岚衣奇怪地看着男孩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后悔的模样,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她试探着问。 男孩抬头,“温子昱。” 电光石火间,顾岚衣的大脑仿佛被人刺了一下,一个激灵。 温子昱?? 这个名字……她好像大概貌似有一丢丢熟悉。 「我顾岚衣就算饿死,撞死,从悬崖上掉下去,也绝不会娶温子昱这个绿茶精!」 麻了,她真的麻了。 顾岚衣看着男孩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绿茶精?” 温子昱面露疑惑。 这个女子怎么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怕不是个傻的? 顾岚衣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咳,我是说,你身上有股绿茶的芳香,让人精神十足。” 话音刚落,温子昱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身为一朝皇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温子昱轻声开口:“敢问小姐名讳?” 顾岚衣上下打量着温子昱,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 这人不会真是那本灵异书上的男主角? 为什么啊。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上面写得被车撞死穿过去,导致他反穿过来找她了? 她良久未曾开口,温子昱有些疑惑。 “小姐?敢问您的名讳?” 顾岚衣挠了挠头,“我叫顾岚衣,你叫我名字就行,叫小姐听起来怪难受的。” 温子昱眼神一怔,面色奇怪。 “您是顾将军?” 顾岚衣差点跳起来,“我不是!” 她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 “你听着,这里不是你们那个世界了,我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岚衣,懂?” 温子昱懵懂道:“懂。” 顾岚衣舒了口气。 “行,我现在要回家了,你准备怎么办?” 温子昱无措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象,确实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 他慢吞吞地往一边挪。 “那我……我先找个客栈。” 顾岚衣额头划过一道黑线,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这里没有客栈,而且你也没钱。” 温子昱扭头气呼呼道:“我有钱!” 他生气地拨开顾岚衣的手,从腰侧掏出荷包,捏了几块碎银给顾岚衣看。 他眼神慌乱,像是在用恼怒掩饰无措。 顾岚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碎银子,淡淡开口:“这里的钱不是银子,是纸币。”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晃了晃,“哝,这个,你有吗?” 温子昱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岚衣笑了。 事实上银子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流通货币,想换成纸币也很简单。 顾岚衣平时没有这么恶趣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看小猫咪发火。 最好发完火再哭唧唧地跑回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岚衣连忙在手心里掐了一把。 她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不会真被那本灵异书影响到了? 忽而,顾岚衣察觉到衣服被人拽了拽。 温子昱:“顾,顾岚衣,你喜不喜欢玉饰?我身上还有好多,跟你换那个东西可以吗?” 他一手从头顶拔下玉簪,一手指着顾岚衣手里的钱。 【温顾if篇】番外三 顾岚衣眼神瞥了瞥他手里的簪子。 “可是我不喜欢簪子怎么办?” 温子昱想了想,又摘下来一个手镯。 顾岚衣摇头。 温子昱咬唇,试探着取下自己的玉佩。 顾岚衣依旧摇头。 他失落地垂下头,心中有些难堪。 “好,谢谢你刚才帮我。” 温子昱捏着自己的东西,随便找了个方向准备离开,领子却又一次被人拽住。 “等等。” 顾岚衣开口,“我们武馆需要一个清洁工,给你一天三百块,怎么样?” 温子昱挣扎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问,“三百块是多少?” 顾岚衣抽了三张红钞塞他手里,“这么多,好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打扫卫生。” 温子昱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收好钱,放进他的小荷包里。 被顾岚衣拽着领子走他也不生气了。 “只是打扫卫生就可以了吗?” “对。” “你家大不大?一天打扫不完怎么办?” “那就多扫几天。” 回到武馆的时候,空调修理工居然已经来了。 顾爸坐在前堂跟人打麻将,听到开门声抬起头。 “怎么才回来?” 顾岚衣:“路上耽搁了会儿。” 等她进来,顾爸才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个男娃娃。 温子昱正准备行礼,被顾岚衣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顾爸:“呦,你上哪儿抓来个男娃,你的小男朋友?怎么还给人穿裙子?你这什么癖好,赶紧带人上去换了,净给老子丢人。” 顾岚衣黑了脸,“这裙子不是我让穿的!你个老不正经整天在想什么呢?” 跟老顾打麻将的那群人闻言都笑了,“老顾,给孩子留点面子。” 顾爸哼了一声,“一点男人气儿都没有。” 老友啧啧道:“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小年轻都好这口。” 顾岚衣无语,越说越离谱。 她拉着温子昱上了楼,顾爸还在下面喊。 “你悠着点,别把人吓到了。” 温子昱小步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主夫打招呼?”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以后见到我爸叫叔叔,不许叫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温子昱不解:“为什么啊?不奇怪啊。” 顾岚衣斩钉截铁道:“没有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就出去睡垃圾堆。” 温子昱连忙闭嘴。 随后悄悄道:“我记住了,以后都叫叔叔。我不想睡垃圾堆。” 顾岚衣:“不想睡垃圾袋那就全都听我的,懂?” 温子昱乖巧点头,“懂。” 顾岚衣勾了勾唇,真乖。 上了二楼,刚好看见她妈在厨房造核弹。 “咳咳咳,岚衣!快来帮忙看看,这锅怎么炸了?” 顾岚衣叹了口气,一个健步上去把煤气灶关了,用锅盖盖住冒着熊熊烈火的锅。 “不是跟你说了不许进厨房,怎么不叫老顾来做饭?” 顾母无辜地举着黑乎乎的锅铲。 “老顾在下面打麻将,我这不是想着给他撑撑面子吗?” 顾岚衣嘴角抽了抽,你不把他当众毒死就算给他面子了。 “咦,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顾母看见站在门口拘谨的温子昱,惊喜出声。 顾岚衣收拾着她的烂摊子。 “不是姑娘,人家是男的。” 顾母更加震惊了,“岚衣,你老实跟妈交代,怎么把人带回家了?是不是你把人家糟蹋了?” 顾岚衣:“……妈,您是我的亲妈,我有没有那功能您不知道吗?” 顾母松了口气。 温子昱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的对话。 他这边还在阿巴阿巴,全然不知道里面那俩的车速已经直追高铁了。 顾母洗干净手,乐呵呵地拉着温子昱在沙发上坐下。 “好孩子,跟阿姨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温子昱在长辈年轻一贯乖巧,“阿姨您好,我叫温子昱。” 顾母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脸蛋,“是小昱啊,第一次来家里别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 温子昱点头,“好,谢谢阿姨。” 真乖啊,顾母顿时更喜欢这个乖小孩了。 她嫁给了个不解风情的臭直男,前半辈子特别想生一个软萌的女儿。 结果谁知女儿完全随了她爸,硬是长成了同样不解风情的臭直女。 因此顾母乍一见软乎乎的可爱男孩儿,别提有多激动了。 没想到她女儿看着像个棒槌,居然还有这本事! 她怜爱地摸了摸温子昱的发丝,“小昱啊,你跟岚衣认识多久了,她那臭脾气没少欺负你?” 温子昱摇了摇头,“我们今天认识的。” 顾母顿时卡壳,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好孩子,您先坐这儿等等啊。” 温子昱点头。 顾母顿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进厨房。 “诶,疼疼疼。” 顾岚衣蹲在地上,缩着脖子被她老妈拽着耳朵拽起来。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骗小男孩儿了?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干这种混账事!” 顾岚衣一脸懵,“我骗谁了?” 顾母恨铁不成钢道:“你还装。你才跟人家认识不到一天,就把人带家里来了?你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把人……把人这样那样了?!” 顾母神情严肃,严词厉色地指责着。 顾岚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怎么跟老顾一样老不正经啊!温子昱就是没地方住,身上又没钱,我让他来咱们家打工干活而已。” 顾母松开手,狐疑道:“真的?” 顾岚衣:“百分之两百的真。” “行,错怪你了。” 顾岚衣怨念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顾母尴尬地咳了一声,“下次,下次给你抵消,行了?” “哼。” 顾母错怪了人,面上依然不显,重新亲热地坐回温子昱身边。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温子昱:“十六岁了。” “嘶——” 顾母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成年啊?” 温子昱疑惑,想说自己去年就及笄了。 忽然想到顾岚衣不让他乱说话,只好闭嘴不说话。 顾母:“你家是哪儿的?” 温子昱想了想,这个顾岚衣是知道的,应该可以说? 乖乖道:“我家在京城。” 顾母眼睛一亮,“京都户口啊?” 温子昱:“啊?” 顾岚衣端着果盘出来,正好听见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翻了个白眼。 “他跟你开玩笑的,他就是安城本地人。” 温子昱疑惑,正准备反驳,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苹果。 【温顾if篇】番外三 顾岚衣眼神瞥了瞥他手里的簪子。 “可是我不喜欢簪子怎么办?” 温子昱想了想,又摘下来一个手镯。 顾岚衣摇头。 温子昱咬唇,试探着取下自己的玉佩。 顾岚衣依旧摇头。 他失落地垂下头,心中有些难堪。 “好,谢谢你刚才帮我。” 温子昱捏着自己的东西,随便找了个方向准备离开,领子却又一次被人拽住。 “等等。” 顾岚衣开口,“我们武馆需要一个清洁工,给你一天三百块,怎么样?” 温子昱挣扎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问,“三百块是多少?” 顾岚衣抽了三张红钞塞他手里,“这么多,好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打扫卫生。” 温子昱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收好钱,放进他的小荷包里。 被顾岚衣拽着领子走他也不生气了。 “只是打扫卫生就可以了吗?” “对。” “你家大不大?一天打扫不完怎么办?” “那就多扫几天。” 回到武馆的时候,空调修理工居然已经来了。 顾爸坐在前堂跟人打麻将,听到开门声抬起头。 “怎么才回来?” 顾岚衣:“路上耽搁了会儿。” 等她进来,顾爸才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个男娃娃。 温子昱正准备行礼,被顾岚衣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顾爸:“呦,你上哪儿抓来个男娃,你的小男朋友?怎么还给人穿裙子?你这什么癖好,赶紧带人上去换了,净给老子丢人。” 顾岚衣黑了脸,“这裙子不是我让穿的!你个老不正经整天在想什么呢?” 跟老顾打麻将的那群人闻言都笑了,“老顾,给孩子留点面子。” 顾爸哼了一声,“一点男人气儿都没有。” 老友啧啧道:“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小年轻都好这口。” 顾岚衣无语,越说越离谱。 她拉着温子昱上了楼,顾爸还在下面喊。 “你悠着点,别把人吓到了。” 温子昱小步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主夫打招呼?”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以后见到我爸叫叔叔,不许叫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温子昱不解:“为什么啊?不奇怪啊。” 顾岚衣斩钉截铁道:“没有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就出去睡垃圾堆。” 温子昱连忙闭嘴。 随后悄悄道:“我记住了,以后都叫叔叔。我不想睡垃圾堆。” 顾岚衣:“不想睡垃圾袋那就全都听我的,懂?” 温子昱乖巧点头,“懂。” 顾岚衣勾了勾唇,真乖。 上了二楼,刚好看见她妈在厨房造核弹。 “咳咳咳,岚衣!快来帮忙看看,这锅怎么炸了?” 顾岚衣叹了口气,一个健步上去把煤气灶关了,用锅盖盖住冒着熊熊烈火的锅。 “不是跟你说了不许进厨房,怎么不叫老顾来做饭?” 顾母无辜地举着黑乎乎的锅铲。 “老顾在下面打麻将,我这不是想着给他撑撑面子吗?” 顾岚衣嘴角抽了抽,你不把他当众毒死就算给他面子了。 “咦,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顾母看见站在门口拘谨的温子昱,惊喜出声。 顾岚衣收拾着她的烂摊子。 “不是姑娘,人家是男的。” 顾母更加震惊了,“岚衣,你老实跟妈交代,怎么把人带回家了?是不是你把人家糟蹋了?” 顾岚衣:“……妈,您是我的亲妈,我有没有那功能您不知道吗?” 顾母松了口气。 温子昱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的对话。 他这边还在阿巴阿巴,全然不知道里面那俩的车速已经直追高铁了。 顾母洗干净手,乐呵呵地拉着温子昱在沙发上坐下。 “好孩子,跟阿姨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温子昱在长辈年轻一贯乖巧,“阿姨您好,我叫温子昱。” 顾母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脸蛋,“是小昱啊,第一次来家里别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 温子昱点头,“好,谢谢阿姨。” 真乖啊,顾母顿时更喜欢这个乖小孩了。 她嫁给了个不解风情的臭直男,前半辈子特别想生一个软萌的女儿。 结果谁知女儿完全随了她爸,硬是长成了同样不解风情的臭直女。 因此顾母乍一见软乎乎的可爱男孩儿,别提有多激动了。 没想到她女儿看着像个棒槌,居然还有这本事! 她怜爱地摸了摸温子昱的发丝,“小昱啊,你跟岚衣认识多久了,她那臭脾气没少欺负你?” 温子昱摇了摇头,“我们今天认识的。” 顾母顿时卡壳,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好孩子,您先坐这儿等等啊。” 温子昱点头。 顾母顿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进厨房。 “诶,疼疼疼。” 顾岚衣蹲在地上,缩着脖子被她老妈拽着耳朵拽起来。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骗小男孩儿了?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干这种混账事!” 顾岚衣一脸懵,“我骗谁了?” 顾母恨铁不成钢道:“你还装。你才跟人家认识不到一天,就把人带家里来了?你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把人……把人这样那样了?!” 顾母神情严肃,严词厉色地指责着。 顾岚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怎么跟老顾一样老不正经啊!温子昱就是没地方住,身上又没钱,我让他来咱们家打工干活而已。” 顾母松开手,狐疑道:“真的?” 顾岚衣:“百分之两百的真。” “行,错怪你了。” 顾岚衣怨念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顾母尴尬地咳了一声,“下次,下次给你抵消,行了?” “哼。” 顾母错怪了人,面上依然不显,重新亲热地坐回温子昱身边。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温子昱:“十六岁了。” “嘶——” 顾母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成年啊?” 温子昱疑惑,想说自己去年就及笄了。 忽然想到顾岚衣不让他乱说话,只好闭嘴不说话。 顾母:“你家是哪儿的?” 温子昱想了想,这个顾岚衣是知道的,应该可以说? 乖乖道:“我家在京城。” 顾母眼睛一亮,“京都户口啊?” 温子昱:“啊?” 顾岚衣端着果盘出来,正好听见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翻了个白眼。 “他跟你开玩笑的,他就是安城本地人。” 温子昱疑惑,正准备反驳,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苹果。 【温顾if篇】番外四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四) 顾母没有在意,聊了几句后手机铃声忽然响了,随后急急忙忙穿上鞋。 “诶呀,你周姨叫我。我先走了啊岚衣,午饭不用管我。” 顾岚衣:“你慢着点。” 顾母摆摆手下了楼。 温子昱拘谨地并拢双腿,坐在一旁,问道: “我要做什么?” 顾岚衣看了一眼桌上除了自己喂给他的苹果外,没有动过的果盘。 “不喜欢吃水果吗?” 温子昱连忙摇头,“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应该先干活吗?” 顾岚衣慢条斯理地从衣架上取下围裙套在脖子上。 “不急,先吃饭。” 温子昱立马站起来,“我帮你。”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把他按回了沙发里。 “别,你安心坐着就好,我怕你把我家厨房给炸喽。” 嫌弃的话脱口而出,她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温子昱的厨艺有多糟糕似得。 顾岚衣没有多想,毕竟温子昱一个小古董,不知道怎么用现代电器,说不定真的会炸厨房。 温子昱看了一眼厨房里完全陌生的东西,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 不过到底是在陌生的地方,他下意识站在厨房门口,尽量离顾岚衣近一点。 毕竟这人是唯一一个相对来说熟悉的人,而且对方的表现似乎是认识自己。 顾岚衣有条不紊地忙碌,还能抽空跟他闲聊。 “你这一身是今天结婚吗?” 温子昱疑惑:“结婚?你是说成亲吗?” “嗯。” 温子昱:“是,我在花轿上睡过去了,然后睁眼就在这里了。” 顾岚衣随便翻过那本灵异书,知道这个小古董是从女尊世界穿来的,也没有很惊讶。 温子昱看着她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吗?” 顾岚衣将菜倒入锅里,油点滋啦一声,吓了温子昱一跳。 她好笑着摇摇头,“很遗憾,我不知道。” 好,这在温子昱的预料之内。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顾岚衣耸耸肩,“如果我说,我恰好看到了一本书,里面正好写的是跟你有关的故事,你信吗?” 温子昱警惕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 “我信。” 还有什么不能信的?他都亲身经历过一次诡异事件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 顾岚衣低头看了一眼,坏笑道:“写着你嫁给了顾岚衣,还对人死心塌地,相妻教女。” 温子昱怔住,耳后的绯红慢慢晕开。 他羞恼地瞪着女人,“你胡说!” 顾岚衣歪了歪头,“信不信随你,反正事先说好,你嫁的又不是我,你可别迁怒我啊。” “谁要嫁你啊!臭流氓。” 温子昱气得跺脚,转身离开了厨房门口。 顾岚衣无奈地笑笑。 她被人骂了,还是被男的骂了。 但她很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地哼起了歌。 温子昱坐在沙发上发呆。 二楼只有他和顾岚衣两人,不用紧绷着神经。 他什么也没想,大脑有些疲惫,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 “好了,还生气呢?” 顾岚衣嘴角衔着笑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碗稀饭放在温子昱面前。 也不等温子昱回答,她自顾说道: “有点烫,先晾一会儿,你过来端菜。” 温子昱连忙站起来跟着她去厨房。 “好香啊。” 他雀跃的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古怪的声响。 温子昱尴尬地捂住肚子。 “噗嗤。”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逗道:“听出来了,确实很香。” 大概是吃人嘴短,这一次温子昱纵使被逗得面红耳赤,也没有再瞪人了。 在餐桌上摆好盘子,温子昱乖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等着开饭。 随后奇怪地看着顾岚衣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品。 “你在做什么?” 顾岚衣拿着那个黑色东西举了一会儿,随后摆手,“这是餐前的仪式感。行了,你先吃,我给老顾拨点菜送下去。” 顾岚衣顺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去厨房拿碗。 温子昱看着她走进厨房,然后把目光落在桌面的黑盒子上。 这是什么? 温子昱凑过去悄悄看,不敢用手碰。 忽然,黑盒子居然自己亮起了光! 温子昱惊恐地站起来,差点撞倒了椅子。 拿着碗出来的顾岚衣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温子昱紧紧盯着黑盒子,指着它对顾岚衣说道:“它刚才发光了。” 顾岚衣哦了一声,点开手机一看。 “没事,推送的广告。” 温子昱讶异地看着她将黑盒子捏在手里,并且可以控制盒子发光。 “你好厉害,你是道士吗?” 顾岚衣黑了脸,“什么玩意儿?” 她妈之前骂她是和尚就算了,怎么一个小古董还要说她是道士。 她招谁惹谁了? 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她忽然反应过来,抬手晃了晃。 “你是说这个?” 温子昱被吓的往后挪了一步。 顾岚衣啼笑皆非。 “没事,这个不吓人的,你先吃饭,我跟你讲。” “哦。” 温子昱虽然有点发怵,但还是乖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顾岚衣做的尖椒炒肉。 “唔,好烫。” 他龇牙咧嘴地把肉咽下去,舌尖上留下了孜然和尖椒辛辣的口感,味蕾一瞬间被打开。 “好好吃。” 比他在皇宫里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好吃上千百倍! 顾岚衣无奈地给他倒了杯纯净水,“喝口水,小心别烫成大舌头。” 温子昱一边吃饭,顾岚衣一边给他讲基本的生活常识。 要讲的东西太多了,她只能挑重点说。 “总之,你碰之前要先问问我,我说可以你再碰,不然你的小命说不定立马就没了。” 温子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好可怕,你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岚衣挑眉,“那你是没见过更可怕的。” “什么?” 温子昱好奇地看过去。 顾岚衣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拇指盖大小的徽章。 “你姐姐我,可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 她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成功看到温子昱的眼睛里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温子昱怯怯道:“你是土匪头子?” 【温顾if篇】番外四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四) 顾母没有在意,聊了几句后手机铃声忽然响了,随后急急忙忙穿上鞋。 “诶呀,你周姨叫我。我先走了啊岚衣,午饭不用管我。” 顾岚衣:“你慢着点。” 顾母摆摆手下了楼。 温子昱拘谨地并拢双腿,坐在一旁,问道: “我要做什么?” 顾岚衣看了一眼桌上除了自己喂给他的苹果外,没有动过的果盘。 “不喜欢吃水果吗?” 温子昱连忙摇头,“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应该先干活吗?” 顾岚衣慢条斯理地从衣架上取下围裙套在脖子上。 “不急,先吃饭。” 温子昱立马站起来,“我帮你。”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把他按回了沙发里。 “别,你安心坐着就好,我怕你把我家厨房给炸喽。” 嫌弃的话脱口而出,她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温子昱的厨艺有多糟糕似得。 顾岚衣没有多想,毕竟温子昱一个小古董,不知道怎么用现代电器,说不定真的会炸厨房。 温子昱看了一眼厨房里完全陌生的东西,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 不过到底是在陌生的地方,他下意识站在厨房门口,尽量离顾岚衣近一点。 毕竟这人是唯一一个相对来说熟悉的人,而且对方的表现似乎是认识自己。 顾岚衣有条不紊地忙碌,还能抽空跟他闲聊。 “你这一身是今天结婚吗?” 温子昱疑惑:“结婚?你是说成亲吗?” “嗯。” 温子昱:“是,我在花轿上睡过去了,然后睁眼就在这里了。” 顾岚衣随便翻过那本灵异书,知道这个小古董是从女尊世界穿来的,也没有很惊讶。 温子昱看着她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吗?” 顾岚衣将菜倒入锅里,油点滋啦一声,吓了温子昱一跳。 她好笑着摇摇头,“很遗憾,我不知道。” 好,这在温子昱的预料之内。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顾岚衣耸耸肩,“如果我说,我恰好看到了一本书,里面正好写的是跟你有关的故事,你信吗?” 温子昱警惕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 “我信。” 还有什么不能信的?他都亲身经历过一次诡异事件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 顾岚衣低头看了一眼,坏笑道:“写着你嫁给了顾岚衣,还对人死心塌地,相妻教女。” 温子昱怔住,耳后的绯红慢慢晕开。 他羞恼地瞪着女人,“你胡说!” 顾岚衣歪了歪头,“信不信随你,反正事先说好,你嫁的又不是我,你可别迁怒我啊。” “谁要嫁你啊!臭流氓。” 温子昱气得跺脚,转身离开了厨房门口。 顾岚衣无奈地笑笑。 她被人骂了,还是被男的骂了。 但她很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地哼起了歌。 温子昱坐在沙发上发呆。 二楼只有他和顾岚衣两人,不用紧绷着神经。 他什么也没想,大脑有些疲惫,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 “好了,还生气呢?” 顾岚衣嘴角衔着笑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碗稀饭放在温子昱面前。 也不等温子昱回答,她自顾说道: “有点烫,先晾一会儿,你过来端菜。” 温子昱连忙站起来跟着她去厨房。 “好香啊。” 他雀跃的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古怪的声响。 温子昱尴尬地捂住肚子。 “噗嗤。”顾岚衣好笑地看着他,逗道:“听出来了,确实很香。” 大概是吃人嘴短,这一次温子昱纵使被逗得面红耳赤,也没有再瞪人了。 在餐桌上摆好盘子,温子昱乖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等着开饭。 随后奇怪地看着顾岚衣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品。 “你在做什么?” 顾岚衣拿着那个黑色东西举了一会儿,随后摆手,“这是餐前的仪式感。行了,你先吃,我给老顾拨点菜送下去。” 顾岚衣顺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去厨房拿碗。 温子昱看着她走进厨房,然后把目光落在桌面的黑盒子上。 这是什么? 温子昱凑过去悄悄看,不敢用手碰。 忽然,黑盒子居然自己亮起了光! 温子昱惊恐地站起来,差点撞倒了椅子。 拿着碗出来的顾岚衣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温子昱紧紧盯着黑盒子,指着它对顾岚衣说道:“它刚才发光了。” 顾岚衣哦了一声,点开手机一看。 “没事,推送的广告。” 温子昱讶异地看着她将黑盒子捏在手里,并且可以控制盒子发光。 “你好厉害,你是道士吗?” 顾岚衣黑了脸,“什么玩意儿?” 她妈之前骂她是和尚就算了,怎么一个小古董还要说她是道士。 她招谁惹谁了? 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她忽然反应过来,抬手晃了晃。 “你是说这个?” 温子昱被吓的往后挪了一步。 顾岚衣啼笑皆非。 “没事,这个不吓人的,你先吃饭,我跟你讲。” “哦。” 温子昱虽然有点发怵,但还是乖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顾岚衣做的尖椒炒肉。 “唔,好烫。” 他龇牙咧嘴地把肉咽下去,舌尖上留下了孜然和尖椒辛辣的口感,味蕾一瞬间被打开。 “好好吃。” 比他在皇宫里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好吃上千百倍! 顾岚衣无奈地给他倒了杯纯净水,“喝口水,小心别烫成大舌头。” 温子昱一边吃饭,顾岚衣一边给他讲基本的生活常识。 要讲的东西太多了,她只能挑重点说。 “总之,你碰之前要先问问我,我说可以你再碰,不然你的小命说不定立马就没了。” 温子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好可怕,你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岚衣挑眉,“那你是没见过更可怕的。” “什么?” 温子昱好奇地看过去。 顾岚衣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拇指盖大小的徽章。 “你姐姐我,可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 她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成功看到温子昱的眼睛里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温子昱怯怯道:“你是土匪头子?” 【温顾if篇】番外五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五) 顾岚衣满头黑线,有一股想把这糟心的小古董丢出去的冲动。 算了,她忽然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幼稚,居然想向一个小古董炫耀自己的身份。 先不说这个小古董能不能听懂,单她把身份随意告知他人这一点,就是违反纪律的行为。 而且身份一旦泄露,很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顾岚衣锤了锤脑袋,她这是怎么了,居然差点犯这种错误。 温子昱看着顾岚衣的表情一会儿无奈一会儿后悔,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顾岚衣:“吃你的饭,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饭?” 温子昱缩了缩脖子。 土匪头子就是凶,看都不让人看。 饭后温子昱捂着肚子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第一次觉得这个奇怪的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还有美味的食物和舒服的椅子。 顾岚衣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温子昱疑惑地看过去。 顾岚衣呵了一声,“你倒是舒服。起来,去洗碗。” 温子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并没有阿竹帮他做好一切。 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进去厨房。 顾岚衣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 “拧着这个出水,再拧一下就能关掉。” “洗碗要用洗洁精,拿水冲一下后挤一点就行。” “小心点儿,很滑。” “诶诶诶,轻点儿。” “算了,你站一边去,我家的盘子还不够你摔的。” 温子昱湿着手,无措地让开位置。 “抱歉,我不太会。” 顾岚衣叹了口气,“看出来了,你在一旁看着学,这次我先教你。下次还是我做饭,不过你得洗碗。” 温子昱:“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洗完碗,武馆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顾岚衣这才拎着温子昱下去干活。 顾爸昏昏欲睡地躺在柜台后面,见顾岚衣下来也只是撑了撑眼皮,然后又睡过去。 雇来的清洁工正在擦拭仪器,见顾岚衣走过来开口打招呼。 “岚衣来了啊。” 顾岚衣:“嗯,姨,你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活需要干的,让他来。” 她拉着温子昱的胳膊示意。 清洁工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岚衣,是不是我哪里没顾好?” 顾岚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我这……” 唉。 顾岚衣无奈地看了看周围。 她家武馆一直有雇专门的人打扫。 中午的时候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还真不知道哪里有活给这个小古董干。 后面柜台里的顾爸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嗤了一声。 “这细胳膊细腿的,你让他打扫卫生,是真不怕沙袋给他撞骨折了?” 顾岚衣转身,“那你说,让他做什么?” 顾爸:“你自己的对象你自己操心,少问我。” 顾岚衣无语,“谁说他是我对象了?” 顾爸拍了拍肩膀,“好,不是就不是咯,我本来还想说刚好有个活可以让他这种文弱的干。” 顾岚衣:“你倒是说啊。” 顾爸摊手:“反正又不是我女婿,我干嘛要操心。” 顾岚衣:“……不说拉倒。” 视线瞥到身旁仰着头眼巴巴看着她的温子昱,顾岚衣心中一哽。 你看什么看,你知道老头子什么意思吗你就看我? 糟心的小古董唉。 也对,反正这小古董也不知道对象和女婿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知道? 温子昱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向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顾岚衣,我是不是不能留下了?” 顾岚衣倒吸一口凉气,用她强大的自控力扭过头。 妥协地对着顾爸道:“行,他就是你女婿,现在可以说是什么活了吗?” 顾爸笑得一脸得意,“臭小子还跟我嘴硬。”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 老不正经。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躲在顾岚衣背后,偷偷笑起来的小坏蛋。 …… 顾爸所谓的适合温子昱的活,其实就是代替他守在柜台后面,收收钱什么的。 虽然顾岚衣觉得老顾有偷懒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再没有比这个活更适合温子昱的了。 只是唯一难办的一点,就是温子昱不识字。 具体来说……是不识简体字。 武馆有时候要登记会员,电脑操作什么的,不识字可不行。 顾岚衣只好叹着气,去小卖部买了本教常见字的小书,每天监督温子昱学习。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学过的文字和简体字还是有共通之处的,温子昱学起来很快。 不出一周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收银和登记了。 老顾很满意,小顾也很满意,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顾爸和顾妈已经认定了温子昱就是他们的小女婿,只是女儿下手太早,女婿还是个未成年。 顾岚衣原本想让温子昱在自己房间打地铺,反正他有可能过几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但是顾母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色狼,说一不二地把家里的杂物间腾出来,硬是给温子昱弄了个简陋的小房间出来。 他的那张床是顾岚衣小时候睡得,后来身高飞一样长,就只能闲置在杂物间。 温子昱很开心,那张小床比他殿里的床软了不只一星半点,他躺上去都不想起来了。 这日,阳光微煦,武馆内难得安静。 顾岚衣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温子昱一个人趴在柜台后面,拨弄着手里的书。 忽然,武馆门被人推开。 “老板,办张月卡。” 温子昱连忙坐起来,“好。” 他熟练地打开电脑会员注册界面,“月卡一千五,请问需要教练吗?” 满是腱子肉的男人靠在柜台上,挑眉道:“你觉得我需要教练吗?” 同样的动作,顾岚衣坐起来就会让他羞得不敢抬头,而这个男人却如此油腻。 温子昱抿唇,“不需要教练的话就是一千,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扫码?” 男人慢悠悠道:“别急啊,我这不是在考虑吗?” 温子昱又不说话了,等着他考虑好。 男人忽然开口,“如果要教练的话,能让小姐姐你来教我吗?” 温子昱蹙眉,“不是姐姐。” 男人笑了,“嗯?居然是妹妹吗?妹妹也行,我不挑。” 温子昱有些生气,“我是男的。” 男人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温子昱耳后的长发,又看了看他的喉结。 “啧,还真是男的,长得这么秀气。” 温子昱撇开头,“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男人:“嗯哼,那男妹妹你能教我吗?” 【温顾if篇】番外五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五) 顾岚衣满头黑线,有一股想把这糟心的小古董丢出去的冲动。 算了,她忽然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幼稚,居然想向一个小古董炫耀自己的身份。 先不说这个小古董能不能听懂,单她把身份随意告知他人这一点,就是违反纪律的行为。 而且身份一旦泄露,很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顾岚衣锤了锤脑袋,她这是怎么了,居然差点犯这种错误。 温子昱看着顾岚衣的表情一会儿无奈一会儿后悔,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顾岚衣:“吃你的饭,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饭?” 温子昱缩了缩脖子。 土匪头子就是凶,看都不让人看。 饭后温子昱捂着肚子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第一次觉得这个奇怪的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还有美味的食物和舒服的椅子。 顾岚衣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温子昱疑惑地看过去。 顾岚衣呵了一声,“你倒是舒服。起来,去洗碗。” 温子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并没有阿竹帮他做好一切。 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进去厨房。 顾岚衣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 “拧着这个出水,再拧一下就能关掉。” “洗碗要用洗洁精,拿水冲一下后挤一点就行。” “小心点儿,很滑。” “诶诶诶,轻点儿。” “算了,你站一边去,我家的盘子还不够你摔的。” 温子昱湿着手,无措地让开位置。 “抱歉,我不太会。” 顾岚衣叹了口气,“看出来了,你在一旁看着学,这次我先教你。下次还是我做饭,不过你得洗碗。” 温子昱:“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洗完碗,武馆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顾岚衣这才拎着温子昱下去干活。 顾爸昏昏欲睡地躺在柜台后面,见顾岚衣下来也只是撑了撑眼皮,然后又睡过去。 雇来的清洁工正在擦拭仪器,见顾岚衣走过来开口打招呼。 “岚衣来了啊。” 顾岚衣:“嗯,姨,你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活需要干的,让他来。” 她拉着温子昱的胳膊示意。 清洁工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岚衣,是不是我哪里没顾好?” 顾岚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我这……” 唉。 顾岚衣无奈地看了看周围。 她家武馆一直有雇专门的人打扫。 中午的时候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还真不知道哪里有活给这个小古董干。 后面柜台里的顾爸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嗤了一声。 “这细胳膊细腿的,你让他打扫卫生,是真不怕沙袋给他撞骨折了?” 顾岚衣转身,“那你说,让他做什么?” 顾爸:“你自己的对象你自己操心,少问我。” 顾岚衣无语,“谁说他是我对象了?” 顾爸拍了拍肩膀,“好,不是就不是咯,我本来还想说刚好有个活可以让他这种文弱的干。” 顾岚衣:“你倒是说啊。” 顾爸摊手:“反正又不是我女婿,我干嘛要操心。” 顾岚衣:“……不说拉倒。” 视线瞥到身旁仰着头眼巴巴看着她的温子昱,顾岚衣心中一哽。 你看什么看,你知道老头子什么意思吗你就看我? 糟心的小古董唉。 也对,反正这小古董也不知道对象和女婿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知道? 温子昱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向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顾岚衣,我是不是不能留下了?” 顾岚衣倒吸一口凉气,用她强大的自控力扭过头。 妥协地对着顾爸道:“行,他就是你女婿,现在可以说是什么活了吗?” 顾爸笑得一脸得意,“臭小子还跟我嘴硬。” 顾岚衣翻了个白眼。 老不正经。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躲在顾岚衣背后,偷偷笑起来的小坏蛋。 …… 顾爸所谓的适合温子昱的活,其实就是代替他守在柜台后面,收收钱什么的。 虽然顾岚衣觉得老顾有偷懒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再没有比这个活更适合温子昱的了。 只是唯一难办的一点,就是温子昱不识字。 具体来说……是不识简体字。 武馆有时候要登记会员,电脑操作什么的,不识字可不行。 顾岚衣只好叹着气,去小卖部买了本教常见字的小书,每天监督温子昱学习。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学过的文字和简体字还是有共通之处的,温子昱学起来很快。 不出一周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收银和登记了。 老顾很满意,小顾也很满意,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顾爸和顾妈已经认定了温子昱就是他们的小女婿,只是女儿下手太早,女婿还是个未成年。 顾岚衣原本想让温子昱在自己房间打地铺,反正他有可能过几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但是顾母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色狼,说一不二地把家里的杂物间腾出来,硬是给温子昱弄了个简陋的小房间出来。 他的那张床是顾岚衣小时候睡得,后来身高飞一样长,就只能闲置在杂物间。 温子昱很开心,那张小床比他殿里的床软了不只一星半点,他躺上去都不想起来了。 这日,阳光微煦,武馆内难得安静。 顾岚衣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温子昱一个人趴在柜台后面,拨弄着手里的书。 忽然,武馆门被人推开。 “老板,办张月卡。” 温子昱连忙坐起来,“好。” 他熟练地打开电脑会员注册界面,“月卡一千五,请问需要教练吗?” 满是腱子肉的男人靠在柜台上,挑眉道:“你觉得我需要教练吗?” 同样的动作,顾岚衣坐起来就会让他羞得不敢抬头,而这个男人却如此油腻。 温子昱抿唇,“不需要教练的话就是一千,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扫码?” 男人慢悠悠道:“别急啊,我这不是在考虑吗?” 温子昱又不说话了,等着他考虑好。 男人忽然开口,“如果要教练的话,能让小姐姐你来教我吗?” 温子昱蹙眉,“不是姐姐。” 男人笑了,“嗯?居然是妹妹吗?妹妹也行,我不挑。” 温子昱有些生气,“我是男的。” 男人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温子昱耳后的长发,又看了看他的喉结。 “啧,还真是男的,长得这么秀气。” 温子昱撇开头,“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男人:“嗯哼,那男妹妹你能教我吗?” 【温顾if篇】番外六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六) “姑奶奶亲自来教你怎么样?” 顾岚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推开门。 她同男人身高差不多,但气势上几乎是完全碾压。 男人怵了。 该死,这顾岚衣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死要面子,仗着自己一身肌肉,从顾岚衣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撞她的肩膀。 “嗤。” 顾岚衣笑了一声,转身回旋踢一脚踹在他后颈处。 男人瞬间失去平衡往地上扑去。 “你——” “滚。” 顾岚衣站在武馆门口,垂眼看他,男人顿时不敢再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切,怂货。” 顾岚衣重新拎起水桶,“老顾不在吗?” 温子昱兴高采烈地从柜台里面跑出来,“叔叔去买酒了,你怎么才回来?” 顾岚衣把水桶装好在饮水机上,擦了擦手。 “换水的人多,等了会儿。” 河西镇上没有专门送水的人,都是要自己去超市门口取水。 “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让他等我回来再去买酒,记住了?” 来武馆的人都一个比一个块头大,一根手指都能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孩儿弄死。 温子昱哦了一声,连忙接了杯水递给顾岚衣。 顾岚衣笑着看他一眼,小古董还学会献殷勤了。 这时,门帘声响起,是顾爸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打啤酒。 顾岚衣立马皱起眉,看向老顾,“你干嘛去了?” 温子昱有些懵地看着她,自己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顾爸举了举手里的啤酒,“买酒啊。” 话音未落,顾岚衣上前一把夺走他的酒,“没收了。” 顾爸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啊?” 顾岚衣:“你说为什么?我不在你就把他一个人丢武馆里?一分钟不喝酒会死吗?” 顾爸一脸懵逼地看向温子昱,指着女儿问道。 “她吃炮仗了?” 温子昱顿时笑了,又接了一杯水给顾爸,“叔叔喝水。” 顾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岚衣上去没多久,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来。 对着温子昱道:“跟我出去一趟。” 温子昱为难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班时间。” 顾岚衣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从柜台里拉出来。 “你下班了,我说的。” 老顾躺在一旁的摇椅上,给自己脸上盖了张报纸,全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温子昱只好跟着顾岚衣出去。 他身上穿的是顾岚衣的旧短袖,那身华丽繁琐的嫁衣被收起来挂在柜子里,恍如隔世。 哦对,是真的隔世。 “我们要去哪儿?” 顾岚衣:“你跟我就行。” 顾岚衣拉着温子昱走进巷子里,最后停在一辆蓝灰色的越野车旁边。 她拿出一串钥匙,在一个小黑盒子上按了按,越野车忽然响了。 又是小黑盒子。 温子昱好奇地看过去。 顾岚衣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温子昱惊讶道:“这是你的车吗?” 顾岚衣无语,“不然呢?我偷别人的?” 炮仗的后劲有点大,温子昱不跟她计较,兴奋地坐上了副驾驶。 这是越野车啊,他只在街道上和儿童绘本里看到过,还是第一次坐。 顾岚衣从另一边上来,“安全带系上。” 温子昱茫然地看向她。 顾岚衣叹了口气,俯身过去,一手撑在温子昱的身侧,一手从他颈侧抽出安全带扣上。 又顺手在他额头上敲了敲,“你是笨蛋吗?” 温子昱气愤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经说了第七十四遍了。” 明明每次都是因为她没有教过他,还要怪他笨。 不过温子昱大人有大量,不跟吃了炮仗的坏蛋计较。 “我们要去哪儿?”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车外的景象飞速移动,比马车快了超级多。 顾岚衣:“去安城里,给你买要用的东西。” 温子昱奇怪道:“我们现在不在安城吗?” 顾岚衣难得耐心解释:“我们在郊区,要去城里给你买。” “哦,买什么呢?” 顾岚衣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想要什么?” 温子昱还真的思考起来。 随后摇摇头,“我不需要什么。” 他空旷的脑袋瓜根本不支持他去想一些不在他认知范围的东西。 顾岚衣认真开着车,“你需要一个手机,还有衣服。” 温子昱重复了一遍,“一个手机……还有衣服?可是我有衣服啊。” 他扯了扯身上的短袖,“衣柜里还有很多。” 顾岚衣:“那是我的衣服,去给你买你自己的。” 温子昱哦了一声。 “买衣服要去那么远吗?” 他们在车上好久了,都还没到。 顾岚衣:“嗯。” 实际上河西镇就有卖衣服的露头商场,只是那里面的衣服大都是地摊货,便宜又粗糙。 她的衣服都是在那里面买的,温子昱身上穿她的那件也是。 顾岚衣瞥了瞥温子昱脖颈上被衣领蹭的发红的皮肤,在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娇贵。 温子昱来她家已经快一个月了,那本灵异书再也没有出现过,温子昱也没有能回去的迹象。 大概是回不去了,估计得赖上她好久。 顾岚衣想着,心里却没有多大的烦躁感。 相处久了,她对这个小古董的本性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实际上心眼比莲藕还多。 在她面前娇里娇气的,手疼了,腿酸了,咬到舌头了,屁大点事都要来汇报一声。 到她爸妈那儿又坚强得不行,手被划伤了也不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收钱。 被她发现后贴了创可贴,结果他还倒打一耙,说她事儿多! 害得她被老顾嘲笑很久。 顾岚衣想着想着就笑了,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一眼。 小坏蛋,一点儿也不乖。 越野车停在商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顾岚衣帮他解开安全带,让他下来。 “到了,跟紧我,不许自己乱转。” 温子昱快步走上去,伸手拽住她的手指。 顾岚衣身体一顿。 温子昱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了?不是你说要我跟紧你吗?不拽住的话我怕跟不上,你走的太快了。” 顾岚衣一言不发的继续往直梯方向走。 只是温子昱发现她每一步的幅度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已经从需要他小跑才能跟上的速度,变成了正常走路也能跟上了。 他拽着顾岚衣的手指,喜滋滋地晃了晃。 顾岚衣低头警告他一眼。 温子昱又露出无辜的笑,顾岚衣扭开头。 纸老虎,一点儿也不凶。 【温顾if篇】番外六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六) “姑奶奶亲自来教你怎么样?” 顾岚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推开门。 她同男人身高差不多,但气势上几乎是完全碾压。 男人怵了。 该死,这顾岚衣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死要面子,仗着自己一身肌肉,从顾岚衣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撞她的肩膀。 “嗤。” 顾岚衣笑了一声,转身回旋踢一脚踹在他后颈处。 男人瞬间失去平衡往地上扑去。 “你——” “滚。” 顾岚衣站在武馆门口,垂眼看他,男人顿时不敢再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切,怂货。” 顾岚衣重新拎起水桶,“老顾不在吗?” 温子昱兴高采烈地从柜台里面跑出来,“叔叔去买酒了,你怎么才回来?” 顾岚衣把水桶装好在饮水机上,擦了擦手。 “换水的人多,等了会儿。” 河西镇上没有专门送水的人,都是要自己去超市门口取水。 “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让他等我回来再去买酒,记住了?” 来武馆的人都一个比一个块头大,一根手指都能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孩儿弄死。 温子昱哦了一声,连忙接了杯水递给顾岚衣。 顾岚衣笑着看他一眼,小古董还学会献殷勤了。 这时,门帘声响起,是顾爸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打啤酒。 顾岚衣立马皱起眉,看向老顾,“你干嘛去了?” 温子昱有些懵地看着她,自己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顾爸举了举手里的啤酒,“买酒啊。” 话音未落,顾岚衣上前一把夺走他的酒,“没收了。” 顾爸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啊?” 顾岚衣:“你说为什么?我不在你就把他一个人丢武馆里?一分钟不喝酒会死吗?” 顾爸一脸懵逼地看向温子昱,指着女儿问道。 “她吃炮仗了?” 温子昱顿时笑了,又接了一杯水给顾爸,“叔叔喝水。” 顾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岚衣上去没多久,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来。 对着温子昱道:“跟我出去一趟。” 温子昱为难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班时间。” 顾岚衣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从柜台里拉出来。 “你下班了,我说的。” 老顾躺在一旁的摇椅上,给自己脸上盖了张报纸,全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温子昱只好跟着顾岚衣出去。 他身上穿的是顾岚衣的旧短袖,那身华丽繁琐的嫁衣被收起来挂在柜子里,恍如隔世。 哦对,是真的隔世。 “我们要去哪儿?” 顾岚衣:“你跟我就行。” 顾岚衣拉着温子昱走进巷子里,最后停在一辆蓝灰色的越野车旁边。 她拿出一串钥匙,在一个小黑盒子上按了按,越野车忽然响了。 又是小黑盒子。 温子昱好奇地看过去。 顾岚衣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温子昱惊讶道:“这是你的车吗?” 顾岚衣无语,“不然呢?我偷别人的?” 炮仗的后劲有点大,温子昱不跟她计较,兴奋地坐上了副驾驶。 这是越野车啊,他只在街道上和儿童绘本里看到过,还是第一次坐。 顾岚衣从另一边上来,“安全带系上。” 温子昱茫然地看向她。 顾岚衣叹了口气,俯身过去,一手撑在温子昱的身侧,一手从他颈侧抽出安全带扣上。 又顺手在他额头上敲了敲,“你是笨蛋吗?” 温子昱气愤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经说了第七十四遍了。” 明明每次都是因为她没有教过他,还要怪他笨。 不过温子昱大人有大量,不跟吃了炮仗的坏蛋计较。 “我们要去哪儿?”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车外的景象飞速移动,比马车快了超级多。 顾岚衣:“去安城里,给你买要用的东西。” 温子昱奇怪道:“我们现在不在安城吗?” 顾岚衣难得耐心解释:“我们在郊区,要去城里给你买。” “哦,买什么呢?” 顾岚衣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想要什么?” 温子昱还真的思考起来。 随后摇摇头,“我不需要什么。” 他空旷的脑袋瓜根本不支持他去想一些不在他认知范围的东西。 顾岚衣认真开着车,“你需要一个手机,还有衣服。” 温子昱重复了一遍,“一个手机……还有衣服?可是我有衣服啊。” 他扯了扯身上的短袖,“衣柜里还有很多。” 顾岚衣:“那是我的衣服,去给你买你自己的。” 温子昱哦了一声。 “买衣服要去那么远吗?” 他们在车上好久了,都还没到。 顾岚衣:“嗯。” 实际上河西镇就有卖衣服的露头商场,只是那里面的衣服大都是地摊货,便宜又粗糙。 她的衣服都是在那里面买的,温子昱身上穿她的那件也是。 顾岚衣瞥了瞥温子昱脖颈上被衣领蹭的发红的皮肤,在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娇贵。 温子昱来她家已经快一个月了,那本灵异书再也没有出现过,温子昱也没有能回去的迹象。 大概是回不去了,估计得赖上她好久。 顾岚衣想着,心里却没有多大的烦躁感。 相处久了,她对这个小古董的本性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实际上心眼比莲藕还多。 在她面前娇里娇气的,手疼了,腿酸了,咬到舌头了,屁大点事都要来汇报一声。 到她爸妈那儿又坚强得不行,手被划伤了也不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收钱。 被她发现后贴了创可贴,结果他还倒打一耙,说她事儿多! 害得她被老顾嘲笑很久。 顾岚衣想着想着就笑了,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一眼。 小坏蛋,一点儿也不乖。 越野车停在商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顾岚衣帮他解开安全带,让他下来。 “到了,跟紧我,不许自己乱转。” 温子昱快步走上去,伸手拽住她的手指。 顾岚衣身体一顿。 温子昱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了?不是你说要我跟紧你吗?不拽住的话我怕跟不上,你走的太快了。” 顾岚衣一言不发的继续往直梯方向走。 只是温子昱发现她每一步的幅度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已经从需要他小跑才能跟上的速度,变成了正常走路也能跟上了。 他拽着顾岚衣的手指,喜滋滋地晃了晃。 顾岚衣低头警告他一眼。 温子昱又露出无辜的笑,顾岚衣扭开头。 纸老虎,一点儿也不凶。 【温顾if篇】番外七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七) 温子昱跟在顾岚衣进了直梯,见她在墙上按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赫然换了一种景象。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室内的白光格外亮堂,到处都是透明的精致琉璃。 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气,这里面居然如同在冰窖一般,甚至让他有些冷。 “顾岚衣,这里好漂亮啊!” 他惊喜地看向四周,眼睛落在最近的手表专柜里。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柜姐听到动静里面火速赶过来,笑着说:“您眼光真好,这是咱们eternal最新上架的三生三世系列主打款式呢。” 温子昱没有听懂,只是好奇地看向柜子里泛着淡光的精致手表,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柜姐笑了笑,“您感兴趣的话我给您拿出来看看,这款最适合女孩子了。” 温子昱:“女孩子?” 柜姐显然是认错了性别,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是的,这款结合了珠宝工艺,寓意着三生三世的情缘,其他女孩子们见了都很喜欢的。” 温子昱还想再看一会儿,被顾岚衣拽着走了。 “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顾岚衣:“那是女款手表,你有什么好看的?” “哦。” 温子昱谨记顾岚衣的嘱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顾岚衣先带他去了一楼手机营业厅。 她最后挑了一个机型稍小,性能较好的机子,又把自己的副卡插进去。 “这个你拿好,我回去后教你怎么用。” 温子昱新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和顾岚衣那个一样,都会亮。 重重点了点头,“好!” 顾岚衣好笑道:“笨蛋,轻点,小心把脑袋摇掉。” 温子昱哼了一声。 顾岚衣莞尔,“我以为你会扶一下自己的脑袋。” 温子昱:“我又不傻!你才扶脑袋呢!” “好好好,你最聪明了。” 温子昱撅了撅嘴,不跟她计较。 商贸大厦的一楼很大,顾岚衣没有要到处转的意思,直接拉着温子昱去乘扶梯。 “好了,最聪明的笨蛋一会儿不要踩黄线,我怎么走你就怎么走,不许乱动。” 温子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立马被顾岚衣拽着上了扶梯。 一时间他吓得身子都僵了,完全没心思想东想西。 顾岚衣提醒道:“扶好,没事的。” 温子昱被她拽着下了电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的扶梯,好高,好可怕。 他们在五楼,透过护栏可以看到远远的地面,仿若深渊。 他紧紧拉着顾岚衣的手,忽然眼前被手覆上。 “恐高?” 温子昱没懂。 顾岚衣拉着他离开护栏边缘。 “好了,可以睁眼了。” 看不到下面,温子昱这才松了口气。 觉得有些羞耻,他强行挽尊扯开话题。 “你们这儿的琉璃可透。” 顾岚衣拉着他往男装区走,“那叫玻璃。” 温子昱:“玻璃?” 他被拉进了一个玻璃房里,四周全都是款式奇怪的衣服。 这是一家有名的男装品牌,导购员连忙走过来。 对着顾岚衣道:“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衣服?” 顾岚衣:“……给他买。” 导购员:“我们这儿没……” 她忽然卡壳,见鬼似的看着温子昱一马平川的胸口。 “咳,抱歉,请问您想要什么风格的?” 顾岚衣:“你看着挑几样适合他的。” 导购员刚才不小心认错客人的性别,因此态度十分诚恳热情,立马挑了三套来。 “这一套是清新学生风,短袖衬衫上的花样是纯手工刺绣,您看看,让人一看就觉得别出心裁,裤子也是西装面料,夏天穿一点也不热。” 导购员拿着衣服在温子昱身上比划了下,顾岚衣眼睛一亮。 不错,配合温子昱及腰的长发,还莫名有点小书生的感觉。 她把衣服取下来,“去试试。” 导购员喜笑颜开,“试衣间在这边。” 温子昱拉着顾岚衣的手,谨记要跟紧她的圣旨。 顾岚衣叹了口气,“算了,我带你过去。” 她仔细叮嘱了温子昱该怎么穿,然后守在试衣间门口。 “你穿好了就出来,我在外面。” 温子昱看了她一眼,“好。” 衣服不难穿,至少比他从前的要简单许多。 温子昱自信地推开门,对上顾岚衣奇怪的目光。 “怎么了?” 顾岚衣无奈:“你扣子扣错了,我来。” 她耐心地一颗颗解开扣子,又重新扣上。 顾岚衣扶着他面对试衣间门上的镜子站着。 “不错。” 确实有小书生的气质。 温子昱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奇怪啊。 他犹豫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好看吗?” 顾岚衣想都没想,“好看,这件留下了,咱们再试试下一件。” 下一件? 温子昱疑惑地抬头,就见顾岚衣手里拿着一件有着长长的兔子耳朵的兜帽嫩蓝色卫衣。 刚才的导购员手里还拿着另外两套衣服,一件风衣,一件拼色短袖。 显然顾岚衣手上这件是她自己挑的。 温子昱还在犹豫,顾岚衣直接将卫衣塞给他,把人重新推进试衣间。 “快去试试。” 温子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将信将疑地换上。 “好,好了。” 他拘谨地扯着垂在身侧的兔耳朵,慢吞吞走出去。 顾岚衣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了。 只见男孩及腰的长发被拨到了身前,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白嫩。 身后坠着两条长长的耳朵,耳朵心是肉粉色的,随着他的走动开始一晃一晃。 温子昱抬起头,试探着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用舌头顶着上颚,脸颊微微鼓起。 她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捏住温子昱脸颊两边的肉揉搓了两把。 “唔,你干嘛?” 顾岚衣咳了两声放开手,看见他通红的脸蛋也完全没有愧疚之心。 “好看,买!” 给温子昱买了件兔子卫衣,顾岚衣心情很好,最后两件衣服连试都没试就让导购员装起来。 温子昱要回去把衣服换下来,还被顾岚衣拽住。 “不用换,穿着挺好看的。” 导购员要扫吊牌上的码。 顾岚衣直接顺手拿了柜台上的剪刀把吊牌剪了。 总之一句话,这兔子卫衣是绝对别想从温子昱的身上下来! 导购员把装好的衣服递给她。 “久等了,今天有满两千送抱枕的奖励,拿着礼物券在一楼服务台领哦。” 【温顾if篇】番外七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七) 温子昱跟在顾岚衣进了直梯,见她在墙上按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赫然换了一种景象。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室内的白光格外亮堂,到处都是透明的精致琉璃。 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气,这里面居然如同在冰窖一般,甚至让他有些冷。 “顾岚衣,这里好漂亮啊!” 他惊喜地看向四周,眼睛落在最近的手表专柜里。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柜姐听到动静里面火速赶过来,笑着说:“您眼光真好,这是咱们eternal最新上架的三生三世系列主打款式呢。” 温子昱没有听懂,只是好奇地看向柜子里泛着淡光的精致手表,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柜姐笑了笑,“您感兴趣的话我给您拿出来看看,这款最适合女孩子了。” 温子昱:“女孩子?” 柜姐显然是认错了性别,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是的,这款结合了珠宝工艺,寓意着三生三世的情缘,其他女孩子们见了都很喜欢的。” 温子昱还想再看一会儿,被顾岚衣拽着走了。 “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顾岚衣:“那是女款手表,你有什么好看的?” “哦。” 温子昱谨记顾岚衣的嘱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顾岚衣先带他去了一楼手机营业厅。 她最后挑了一个机型稍小,性能较好的机子,又把自己的副卡插进去。 “这个你拿好,我回去后教你怎么用。” 温子昱新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和顾岚衣那个一样,都会亮。 重重点了点头,“好!” 顾岚衣好笑道:“笨蛋,轻点,小心把脑袋摇掉。” 温子昱哼了一声。 顾岚衣莞尔,“我以为你会扶一下自己的脑袋。” 温子昱:“我又不傻!你才扶脑袋呢!” “好好好,你最聪明了。” 温子昱撅了撅嘴,不跟她计较。 商贸大厦的一楼很大,顾岚衣没有要到处转的意思,直接拉着温子昱去乘扶梯。 “好了,最聪明的笨蛋一会儿不要踩黄线,我怎么走你就怎么走,不许乱动。” 温子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立马被顾岚衣拽着上了扶梯。 一时间他吓得身子都僵了,完全没心思想东想西。 顾岚衣提醒道:“扶好,没事的。” 温子昱被她拽着下了电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的扶梯,好高,好可怕。 他们在五楼,透过护栏可以看到远远的地面,仿若深渊。 他紧紧拉着顾岚衣的手,忽然眼前被手覆上。 “恐高?” 温子昱没懂。 顾岚衣拉着他离开护栏边缘。 “好了,可以睁眼了。” 看不到下面,温子昱这才松了口气。 觉得有些羞耻,他强行挽尊扯开话题。 “你们这儿的琉璃可透。” 顾岚衣拉着他往男装区走,“那叫玻璃。” 温子昱:“玻璃?” 他被拉进了一个玻璃房里,四周全都是款式奇怪的衣服。 这是一家有名的男装品牌,导购员连忙走过来。 对着顾岚衣道:“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衣服?” 顾岚衣:“……给他买。” 导购员:“我们这儿没……” 她忽然卡壳,见鬼似的看着温子昱一马平川的胸口。 “咳,抱歉,请问您想要什么风格的?” 顾岚衣:“你看着挑几样适合他的。” 导购员刚才不小心认错客人的性别,因此态度十分诚恳热情,立马挑了三套来。 “这一套是清新学生风,短袖衬衫上的花样是纯手工刺绣,您看看,让人一看就觉得别出心裁,裤子也是西装面料,夏天穿一点也不热。” 导购员拿着衣服在温子昱身上比划了下,顾岚衣眼睛一亮。 不错,配合温子昱及腰的长发,还莫名有点小书生的感觉。 她把衣服取下来,“去试试。” 导购员喜笑颜开,“试衣间在这边。” 温子昱拉着顾岚衣的手,谨记要跟紧她的圣旨。 顾岚衣叹了口气,“算了,我带你过去。” 她仔细叮嘱了温子昱该怎么穿,然后守在试衣间门口。 “你穿好了就出来,我在外面。” 温子昱看了她一眼,“好。” 衣服不难穿,至少比他从前的要简单许多。 温子昱自信地推开门,对上顾岚衣奇怪的目光。 “怎么了?” 顾岚衣无奈:“你扣子扣错了,我来。” 她耐心地一颗颗解开扣子,又重新扣上。 顾岚衣扶着他面对试衣间门上的镜子站着。 “不错。” 确实有小书生的气质。 温子昱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奇怪啊。 他犹豫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好看吗?” 顾岚衣想都没想,“好看,这件留下了,咱们再试试下一件。” 下一件? 温子昱疑惑地抬头,就见顾岚衣手里拿着一件有着长长的兔子耳朵的兜帽嫩蓝色卫衣。 刚才的导购员手里还拿着另外两套衣服,一件风衣,一件拼色短袖。 显然顾岚衣手上这件是她自己挑的。 温子昱还在犹豫,顾岚衣直接将卫衣塞给他,把人重新推进试衣间。 “快去试试。” 温子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将信将疑地换上。 “好,好了。” 他拘谨地扯着垂在身侧的兔耳朵,慢吞吞走出去。 顾岚衣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了。 只见男孩及腰的长发被拨到了身前,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白嫩。 身后坠着两条长长的耳朵,耳朵心是肉粉色的,随着他的走动开始一晃一晃。 温子昱抬起头,试探着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用舌头顶着上颚,脸颊微微鼓起。 她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捏住温子昱脸颊两边的肉揉搓了两把。 “唔,你干嘛?” 顾岚衣咳了两声放开手,看见他通红的脸蛋也完全没有愧疚之心。 “好看,买!” 给温子昱买了件兔子卫衣,顾岚衣心情很好,最后两件衣服连试都没试就让导购员装起来。 温子昱要回去把衣服换下来,还被顾岚衣拽住。 “不用换,穿着挺好看的。” 导购员要扫吊牌上的码。 顾岚衣直接顺手拿了柜台上的剪刀把吊牌剪了。 总之一句话,这兔子卫衣是绝对别想从温子昱的身上下来! 导购员把装好的衣服递给她。 “久等了,今天有满两千送抱枕的奖励,拿着礼物券在一楼服务台领哦。” 【温顾if篇】番外八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八) “抱枕是什么啊?” 温子昱拽着她的手,好奇地问东问西。 顾岚衣原本不打算去兑换,见到他这么好奇,便只好牵着小古董去见识见识“大世面”了。 顾岚衣看着他雀跃的小模样,忽然开口:“等等。” 温子昱疑惑地停下,“怎么了?” 顾岚衣双手握住他的黑发,分开成两股放在他的肩膀前面。 然后把长着兔子耳朵的帽子给他戴上。 “嗯?” 温子昱扭头,长长的耳朵唰一下打在了顾岚衣的手臂上。 她一把抓住那个作乱的耳朵,轻轻拽了拽。 温子昱瞪眼,“你怎么能拽我的耳朵?” 顾岚衣忍着笑,又上下拨弄了另一只耳朵。 “好了,走,小兔子。” 顾岚衣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一只手牵着小兔子的耳朵。 温子昱小声道:“顾岚衣,你能不能别拉我耳朵,有点奇怪。” 顾岚衣装傻道:“不拉耳朵拉哪儿?” 她问得随意,目视前方,显得十分正经。 温子昱缩在卫衣里,脸颊热的厉害,怎么也说不出拉手两个字。 他默默闭上嘴,任由顾岚衣拉着自己的耳朵走。 服务台离停车场的直梯不远,但是凑了很多人挤在一起。 要是往常顾岚衣肯定就放弃礼物直接走人了,但是今天有温子昱在。 他刚才很是期待那个抱枕,顾岚衣也不忍扫他的兴。 “你提着袋子,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走,听到没?” 温子昱点点头,“好。” 顾岚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服务台领抱枕。 温子昱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了他们刚才进来时见过的手表柜。 他扭头看了看,柜台离这样很近,应该不算乱走? 他可是有目的地走。 温子昱提着购物袋凑过去。 柜姐似乎没有认出来他,上来便又是一套一模一样的说辞。 “您眼光真好,这是咱们eternal最新上架的三生三世系列主打款式呢。” 温子昱直接问道:“你确定女孩子都会喜欢吗?” 柜姐被问得一愣,随即立马肯定道:“当然,这款可是着名设计师的作品,您是要送人吗?” 温子昱看了看那款细表带的手表。 “嗯,我可以看看吗?” 柜姐笑了,“当然可以,这款送人是最合适不过了,收到这款手表的女孩子肯定会很开心的。”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表盘。 “好漂亮。”他喃喃道,“这个要多少钱呢?” 柜姐指着标牌道:“这款原价6700,您是新顾客,打九折的话给您算5999。” 温子昱呆呆地看向手表,这么贵啊。 他刚才买了那么多衣服才两千多。 柜姐见他犹豫,连忙又加把劲。 “我们家这款的口碑真的很不错,女孩子戴着很衬气色,虽然有点贵,但是只有好的手表才能配上优秀的人不是吗?” 温子昱犹豫地蹭了蹭手指。 顾岚衣从服务台里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挤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个傻乎乎的兔子抱枕。 这是最后一个兔子款式的了。 身后的小孩哭闹着要兔子,顾岚衣顶着众人谴责地目光将最后一个兔子抱枕收入囊中。 先到先得,她可是堂堂正正排队的。 顾岚衣若无其事地出来,惊慌地发现刚才还站在这儿的温子昱居然不见了。 心中一惊,顾岚衣瞬间慌了。 “温子昱!小——” 一转身,忽然看见身前的蓝色垂耳兔,顾岚衣舒了口气。 随即责怪道:“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吗?” 温子昱摇头,两只耳朵晃悠着,“我没有乱跑。” 顾岚衣被可爱得心脏发颤。 “不许卖萌,这招对我没有用。说,你干嘛去了?” 温子昱将右手的购物袋递给顾岚衣。 她这才发现温子昱的左手里居然还有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 温子昱拆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女式手表。 顾岚衣怔住,“你——” 温子昱认真道:“没有乱跑,我去买手表了。” “可这是女式手表。” “对啊,就是送给你的。” 顾岚衣有些无措,她第一次收到来自男孩子的礼物。 “你哪里来的钱?” 温子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那是顾岚衣给他的工资卡。 当时说给他一天三百元的工资,顾岚衣不是在开玩笑,每次都有给他打到卡里。 顾岚衣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那张卡绑定的是她的手机号。 果然见到几分钟前有一条短信,显示那张卡里扣款了5999,余额为1。 顾岚衣:“……你一个月只有六千的工资你知道吗?” 温子昱不解,“我知道啊,我会算数。” 顾岚衣手有些抖,“你刚才花5999给我买了块表?” 温子昱:“对啊。” “你全部花完了自己没钱怎么办?” 温子昱:“我继续干活,下个月就又有了啊。” 顾岚衣一时无言。 “你为什么不留着给自己买东西?” 温子昱指着她手里的购物袋,“你给我买好了啊。” 顾岚衣无奈,“我给你买衣服是我乐意,我有钱,你给我瞎买什么?” 温子昱一时间没有说话。 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看她。 顾岚衣叹了口气,“听话,去把手表退了。” 温子昱忽然抬头,一双通红含泪的杏眸撞入顾岚衣的眼底。 她顿时愣住,“你……哭什么啊?” 那双湿润的水眸睁大了瞪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睫毛颤颤,就要掉下泪珠来。 “你欺负人。” 顾岚衣一顿,“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温子昱固执地看着她,顾岚衣在这样的眼神中居然莫名有些心虚。 “我买手表也是我乐意,工资卡是你给我的,我怎么用是我的事,你凭什么说我是瞎买?” 顾岚衣哑然。 温子昱继续控诉她。 “你还让我把手表退了,唔。”他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我看了很久的,我没有瞎买。” 顾岚衣看着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哭起来眼睛红红的,更像一只大兔子了。 温子昱打嗝停不下来,惊慌地看着她。 顾岚衣好笑地替他顺了顺气,“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你骂我就骂我,自己哭什么?”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嗯?” 【温顾if篇】番外八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八) “抱枕是什么啊?” 温子昱拽着她的手,好奇地问东问西。 顾岚衣原本不打算去兑换,见到他这么好奇,便只好牵着小古董去见识见识“大世面”了。 顾岚衣看着他雀跃的小模样,忽然开口:“等等。” 温子昱疑惑地停下,“怎么了?” 顾岚衣双手握住他的黑发,分开成两股放在他的肩膀前面。 然后把长着兔子耳朵的帽子给他戴上。 “嗯?” 温子昱扭头,长长的耳朵唰一下打在了顾岚衣的手臂上。 她一把抓住那个作乱的耳朵,轻轻拽了拽。 温子昱瞪眼,“你怎么能拽我的耳朵?” 顾岚衣忍着笑,又上下拨弄了另一只耳朵。 “好了,走,小兔子。” 顾岚衣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一只手牵着小兔子的耳朵。 温子昱小声道:“顾岚衣,你能不能别拉我耳朵,有点奇怪。” 顾岚衣装傻道:“不拉耳朵拉哪儿?” 她问得随意,目视前方,显得十分正经。 温子昱缩在卫衣里,脸颊热的厉害,怎么也说不出拉手两个字。 他默默闭上嘴,任由顾岚衣拉着自己的耳朵走。 服务台离停车场的直梯不远,但是凑了很多人挤在一起。 要是往常顾岚衣肯定就放弃礼物直接走人了,但是今天有温子昱在。 他刚才很是期待那个抱枕,顾岚衣也不忍扫他的兴。 “你提着袋子,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走,听到没?” 温子昱点点头,“好。” 顾岚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服务台领抱枕。 温子昱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了他们刚才进来时见过的手表柜。 他扭头看了看,柜台离这样很近,应该不算乱走? 他可是有目的地走。 温子昱提着购物袋凑过去。 柜姐似乎没有认出来他,上来便又是一套一模一样的说辞。 “您眼光真好,这是咱们eternal最新上架的三生三世系列主打款式呢。” 温子昱直接问道:“你确定女孩子都会喜欢吗?” 柜姐被问得一愣,随即立马肯定道:“当然,这款可是着名设计师的作品,您是要送人吗?” 温子昱看了看那款细表带的手表。 “嗯,我可以看看吗?” 柜姐笑了,“当然可以,这款送人是最合适不过了,收到这款手表的女孩子肯定会很开心的。”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表盘。 “好漂亮。”他喃喃道,“这个要多少钱呢?” 柜姐指着标牌道:“这款原价6700,您是新顾客,打九折的话给您算5999。” 温子昱呆呆地看向手表,这么贵啊。 他刚才买了那么多衣服才两千多。 柜姐见他犹豫,连忙又加把劲。 “我们家这款的口碑真的很不错,女孩子戴着很衬气色,虽然有点贵,但是只有好的手表才能配上优秀的人不是吗?” 温子昱犹豫地蹭了蹭手指。 顾岚衣从服务台里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挤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个傻乎乎的兔子抱枕。 这是最后一个兔子款式的了。 身后的小孩哭闹着要兔子,顾岚衣顶着众人谴责地目光将最后一个兔子抱枕收入囊中。 先到先得,她可是堂堂正正排队的。 顾岚衣若无其事地出来,惊慌地发现刚才还站在这儿的温子昱居然不见了。 心中一惊,顾岚衣瞬间慌了。 “温子昱!小——” 一转身,忽然看见身前的蓝色垂耳兔,顾岚衣舒了口气。 随即责怪道:“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吗?” 温子昱摇头,两只耳朵晃悠着,“我没有乱跑。” 顾岚衣被可爱得心脏发颤。 “不许卖萌,这招对我没有用。说,你干嘛去了?” 温子昱将右手的购物袋递给顾岚衣。 她这才发现温子昱的左手里居然还有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 温子昱拆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女式手表。 顾岚衣怔住,“你——” 温子昱认真道:“没有乱跑,我去买手表了。” “可这是女式手表。” “对啊,就是送给你的。” 顾岚衣有些无措,她第一次收到来自男孩子的礼物。 “你哪里来的钱?” 温子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那是顾岚衣给他的工资卡。 当时说给他一天三百元的工资,顾岚衣不是在开玩笑,每次都有给他打到卡里。 顾岚衣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那张卡绑定的是她的手机号。 果然见到几分钟前有一条短信,显示那张卡里扣款了5999,余额为1。 顾岚衣:“……你一个月只有六千的工资你知道吗?” 温子昱不解,“我知道啊,我会算数。” 顾岚衣手有些抖,“你刚才花5999给我买了块表?” 温子昱:“对啊。” “你全部花完了自己没钱怎么办?” 温子昱:“我继续干活,下个月就又有了啊。” 顾岚衣一时无言。 “你为什么不留着给自己买东西?” 温子昱指着她手里的购物袋,“你给我买好了啊。” 顾岚衣无奈,“我给你买衣服是我乐意,我有钱,你给我瞎买什么?” 温子昱一时间没有说话。 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看她。 顾岚衣叹了口气,“听话,去把手表退了。” 温子昱忽然抬头,一双通红含泪的杏眸撞入顾岚衣的眼底。 她顿时愣住,“你……哭什么啊?” 那双湿润的水眸睁大了瞪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睫毛颤颤,就要掉下泪珠来。 “你欺负人。” 顾岚衣一顿,“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温子昱固执地看着她,顾岚衣在这样的眼神中居然莫名有些心虚。 “我买手表也是我乐意,工资卡是你给我的,我怎么用是我的事,你凭什么说我是瞎买?” 顾岚衣哑然。 温子昱继续控诉她。 “你还让我把手表退了,唔。”他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我看了很久的,我没有瞎买。” 顾岚衣看着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哭起来眼睛红红的,更像一只大兔子了。 温子昱打嗝停不下来,惊慌地看着她。 顾岚衣好笑地替他顺了顺气,“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你骂我就骂我,自己哭什么?”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嗯?” 【温顾if篇】番外九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九) 大概绿茶这种生物就是擅长变脸。 当顾岚衣道歉后,原本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立马喜笑颜开。 在顾岚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咔嚓一下将手表套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温子昱:“不许摘下来。” 顾岚衣别扭地转了转手腕,怎么有种被大老板包养的错觉。 “行,我摘了那你是不是又要哭了?” 温子昱哼了一声,没说话,往直梯走去。 顾岚衣连忙拎起购物袋追上去,“慢点,你饿不饿?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子昱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暗含着期待,“什么好吃的?” 顾岚衣笑,“今天是星期四,去吃肯德基。” “什么鸡?” “你跟着我就行。” 小古董第一次吃肯德基,顾岚衣下去取餐。 他一个人拘谨地坐在二楼的高脚凳餐桌上,面前是一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 这个高度还好,比五楼矮多了,他并没有很害怕,反而新奇地看着窗外场景。 “姐姐。” “姐姐!” 温子昱专心看着外面,旁边的小孩儿叫了好几声,他才慢吞吞地转过来。 只见他的凳子旁站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白净的小手正偷偷摸着他的耳朵。 温子昱一愣。 男孩抬头,“姐姐,你的耳朵好好看。” 温子昱纠正道:“不是姐姐,是哥哥。” 男孩:“哦,哥哥,你的耳朵好好看。” 温子昱四处看了看,现在不是饭点,二楼几乎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男孩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谢谢,你一个人吗?” 男孩摇摇头,“妈妈在下面。” 哦,原来也是去取餐了啊。 男孩看着他的耳朵,“哥哥,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耳朵吗?” 温子昱想了想,拒绝道:“不可以。” 这是顾岚衣送给他的衣服,他得问问顾岚衣才行。 男孩也不失望,“那你可以陪我去玩滑梯吗,我一个人不好玩。” 温子昱疑惑:“滑梯?” 男孩兴奋起来,“就在那儿!”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用黄色围栏圈起来的小房子,里面有着花花绿绿的设施。 温子昱这才知道那个奇怪的东西居然叫滑梯。 “这个怎么玩儿?” 小孩子并不会疑惑大人为什么不知道滑梯,反而开心地跑过去。 他脱掉鞋子,爬上滑梯给温子昱示范。 “就这样玩啊。” 温子昱有些心动,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可是顾岚衣还没回来,他之前才因为乱跑惹顾岚衣生气过一次。 他对着小男孩说,“我要等姐姐回来问一下她。” 男孩顿时皱起鼻子,“哥哥你好怂啊。” 温子昱哑然。 “什么好怂啊?” 顾岚衣端着餐盘从拐角的楼梯走上来,正好看见温子昱趴在儿童乐园的旁边。 温子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孩抢先一步。 “姐姐,哥哥想玩滑梯,需要你的同意。” 顾岚衣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乖啊?” 温子昱红着脸,尴尬地低头。 这个小孩儿怎么这样啊。 顾岚衣将餐盘放在乐园旁边的桌子上,“行,你进去,记得把鞋脱了。” 温子昱咬着嘴唇,“这是小孩子才玩的。”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你才16,也是小孩子。” 男孩又爬上滑梯,高兴地从顶端滑下来。 温子昱犹豫了半秒,然后开开心心地钻了进去。 顾岚衣无奈,“注意安全。” 小男孩拍了拍胸膛,“大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顾岚衣蓦地笑了一声,“那就拜托你了。” 温子昱红着耳朵只佯装没听见。 两个“小孩儿”在旁边的游乐园上蹿下跳,顾岚衣悠闲地在一旁吃着汉堡,偶尔温子昱路过她旁边,就会被她拽住喂一口可乐或者鸡块。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出声叫人过来。 “休息一下,先吃你的汉堡,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子昱听话的跑过来,却没有出来,而是趴在乐园的墙壁上,去够汉堡。 顾岚衣失笑,“真把你当小孩儿了?快出来,给人家弄脏了怎么办?” 温子昱乖巧地跑去穿鞋,小男孩自告奋勇地说自己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温子昱被他拉着去了洗手间,顾岚衣收回视线,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只有一串莫名其妙的日期。 731 顾岚衣的神情却忽然变了。 她回了个好,然后删除两条消息。 温子昱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洗好了?手拿好。” 温子昱接过汉堡,咬了一口。 五官瞬间皱起来。 顾岚衣:“不好吃?” 温子昱摇头,“只是有一点奇怪。” 第一次吃汉堡会觉得奇怪是很正常的事,顾岚衣拿来可乐给他喝了一口。 “慢慢吃,习惯了就好。” 温子昱明显更钟爱炸鸡,汉堡吃了一半,炸鸡和薯条先被他解决干净了。 顾岚衣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两口将剩下的半个汉堡吃完。 温子昱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顾岚衣却只顾着思考方才看到的消息。 距离月底还剩下不到一周时间,意味着她至少在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出发。 这次时间这么紧迫,怕是任务等级不低。 吃完饭,她无情地将依依不舍的两个小孩儿分开,带着温子昱回家。 温子昱还有些失落,为什么不能多玩一会儿。 顾岚衣忽然开口:“小昱,我明天要出去一段时间,具体时间不确定,我走之前会给你卡里打半年的工资,你有需要的东西自己去买,遇到事情记得告诉我爸妈,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她要出去? 温子昱瞬间顾不上失落了,紧张地看着她。 “你要出去半年?” 顾岚衣摇头,“不确定,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温子昱傻眼了,自己来到这里和顾岚衣相识才不过一个月,她居然要离开这么久? “你,你要去做什么?不可以带上我吗?” 顾岚衣笑了一声,“不可以,我要做的事也不能告诉你,而且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温顾if篇】番外九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九) 大概绿茶这种生物就是擅长变脸。 当顾岚衣道歉后,原本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立马喜笑颜开。 在顾岚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咔嚓一下将手表套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温子昱:“不许摘下来。” 顾岚衣别扭地转了转手腕,怎么有种被大老板包养的错觉。 “行,我摘了那你是不是又要哭了?” 温子昱哼了一声,没说话,往直梯走去。 顾岚衣连忙拎起购物袋追上去,“慢点,你饿不饿?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子昱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暗含着期待,“什么好吃的?” 顾岚衣笑,“今天是星期四,去吃肯德基。” “什么鸡?” “你跟着我就行。” 小古董第一次吃肯德基,顾岚衣下去取餐。 他一个人拘谨地坐在二楼的高脚凳餐桌上,面前是一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 这个高度还好,比五楼矮多了,他并没有很害怕,反而新奇地看着窗外场景。 “姐姐。” “姐姐!” 温子昱专心看着外面,旁边的小孩儿叫了好几声,他才慢吞吞地转过来。 只见他的凳子旁站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白净的小手正偷偷摸着他的耳朵。 温子昱一愣。 男孩抬头,“姐姐,你的耳朵好好看。” 温子昱纠正道:“不是姐姐,是哥哥。” 男孩:“哦,哥哥,你的耳朵好好看。” 温子昱四处看了看,现在不是饭点,二楼几乎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男孩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谢谢,你一个人吗?” 男孩摇摇头,“妈妈在下面。” 哦,原来也是去取餐了啊。 男孩看着他的耳朵,“哥哥,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耳朵吗?” 温子昱想了想,拒绝道:“不可以。” 这是顾岚衣送给他的衣服,他得问问顾岚衣才行。 男孩也不失望,“那你可以陪我去玩滑梯吗,我一个人不好玩。” 温子昱疑惑:“滑梯?” 男孩兴奋起来,“就在那儿!”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用黄色围栏圈起来的小房子,里面有着花花绿绿的设施。 温子昱这才知道那个奇怪的东西居然叫滑梯。 “这个怎么玩儿?” 小孩子并不会疑惑大人为什么不知道滑梯,反而开心地跑过去。 他脱掉鞋子,爬上滑梯给温子昱示范。 “就这样玩啊。” 温子昱有些心动,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可是顾岚衣还没回来,他之前才因为乱跑惹顾岚衣生气过一次。 他对着小男孩说,“我要等姐姐回来问一下她。” 男孩顿时皱起鼻子,“哥哥你好怂啊。” 温子昱哑然。 “什么好怂啊?” 顾岚衣端着餐盘从拐角的楼梯走上来,正好看见温子昱趴在儿童乐园的旁边。 温子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孩抢先一步。 “姐姐,哥哥想玩滑梯,需要你的同意。” 顾岚衣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乖啊?” 温子昱红着脸,尴尬地低头。 这个小孩儿怎么这样啊。 顾岚衣将餐盘放在乐园旁边的桌子上,“行,你进去,记得把鞋脱了。” 温子昱咬着嘴唇,“这是小孩子才玩的。” 顾岚衣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你才16,也是小孩子。” 男孩又爬上滑梯,高兴地从顶端滑下来。 温子昱犹豫了半秒,然后开开心心地钻了进去。 顾岚衣无奈,“注意安全。” 小男孩拍了拍胸膛,“大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顾岚衣蓦地笑了一声,“那就拜托你了。” 温子昱红着耳朵只佯装没听见。 两个“小孩儿”在旁边的游乐园上蹿下跳,顾岚衣悠闲地在一旁吃着汉堡,偶尔温子昱路过她旁边,就会被她拽住喂一口可乐或者鸡块。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出声叫人过来。 “休息一下,先吃你的汉堡,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子昱听话的跑过来,却没有出来,而是趴在乐园的墙壁上,去够汉堡。 顾岚衣失笑,“真把你当小孩儿了?快出来,给人家弄脏了怎么办?” 温子昱乖巧地跑去穿鞋,小男孩自告奋勇地说自己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温子昱被他拉着去了洗手间,顾岚衣收回视线,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只有一串莫名其妙的日期。 731 顾岚衣的神情却忽然变了。 她回了个好,然后删除两条消息。 温子昱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洗好了?手拿好。” 温子昱接过汉堡,咬了一口。 五官瞬间皱起来。 顾岚衣:“不好吃?” 温子昱摇头,“只是有一点奇怪。” 第一次吃汉堡会觉得奇怪是很正常的事,顾岚衣拿来可乐给他喝了一口。 “慢慢吃,习惯了就好。” 温子昱明显更钟爱炸鸡,汉堡吃了一半,炸鸡和薯条先被他解决干净了。 顾岚衣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两口将剩下的半个汉堡吃完。 温子昱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顾岚衣却只顾着思考方才看到的消息。 距离月底还剩下不到一周时间,意味着她至少在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出发。 这次时间这么紧迫,怕是任务等级不低。 吃完饭,她无情地将依依不舍的两个小孩儿分开,带着温子昱回家。 温子昱还有些失落,为什么不能多玩一会儿。 顾岚衣忽然开口:“小昱,我明天要出去一段时间,具体时间不确定,我走之前会给你卡里打半年的工资,你有需要的东西自己去买,遇到事情记得告诉我爸妈,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她要出去? 温子昱瞬间顾不上失落了,紧张地看着她。 “你要出去半年?” 顾岚衣摇头,“不确定,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温子昱傻眼了,自己来到这里和顾岚衣相识才不过一个月,她居然要离开这么久? “你,你要去做什么?不可以带上我吗?” 顾岚衣笑了一声,“不可以,我要做的事也不能告诉你,而且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温顾if篇】番外十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 两人离开时高高兴兴,回来时一个比一个失魂落魄。 顾母见男孩进了房间,奇怪地拦住顾岚衣。 “诶,你们干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魂不守舍的?” 顾岚衣叹了口气,“我明天要出发。” 顾母愣了一下,“这么快,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顾岚衣摆了摆手,“我自己也是刚才知道的。” 顾母在原地跺了跺脚,唉声叹气。 “唉,我当初就说不让你干那个,你看看你,好不容易给我们找了个男娃娃,你还没处几天,你就又要走。” 又开始了,顾岚衣连忙赔着笑把人推进房间。 “好了好了,您都说了多少遍了,您都不累吗?” 顾母:“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自己偷偷改了志愿,我能这么生气?” 一听这势头又要开始了,顾岚衣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次行程紧,估计时间不会短,小孩儿就拜托你们先帮我看着了。” “这么严重啊?” 顾岚衣熟练地从衣柜里取出黑色行李箱。 “嗯,我明天五点开车走。刚给他卡里打了半年工资,他手机上是我的副卡,存了你和老顾的电话。你就当他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什么也不懂,你平时多看着他点,别让他一个出去,怎么教小孩儿的就怎么教他。” 顾母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那孩子天天拿着儿童读物看,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到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不过我先确认一下啊,他是这儿不好,还是单纯的不知道。” 顾岚衣无奈,“他可聪明着呢,就是个单纯没见识的小古董。” 顾母:“哦,这样啊。” 顾岚衣收拾完行李,将箱子放在床头。 顾母忽然开口:“你是准备一直把这孩子留在这儿了?他家里人呢?” 顾岚衣一愣,随后好笑道: “不是你和老顾整天说人家是你们女婿吗?不住咱家住哪儿?至于他家里人……反正在这个世界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她说的是事实,听在顾母耳里,便以为温子昱的亲人全都去世了。 “唉,真是可怜的娃娃啊。” 顾岚衣挑眉,却没有解释。 她走之前并没有告诉温子昱。 温子昱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可以去送她,结果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得知顾岚衣已经离开了。 “小昱醒来了?快来吃早饭,岚衣走之前给你买的,我放在锅里还热乎着。” 温子昱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打开隔壁的房间,里面果然已经收拾得十分整洁,人去楼空了。 他有些着急道:“她很早就走了吗?” 顾母帮他倒了杯牛奶,“嗯,这孩子每次出去都是趁着天黑走的,说是要保密。” “好。” 温子昱失落地坐回餐桌,接过牛奶,“谢谢阿姨。” 顾母还惦记着温子昱没有家人的事,闻言怜爱地看着他,“这么见外做什么,小昱如果不嫌弃,喊我妈也行。” 温子昱愣住,“啊,啊?我……” 他攥着手里的油条,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顾母见他为难,心中暗骂顾岚衣效率低,这么久了还没把人拿下。 她连忙笑着道,“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小昱不习惯的话继续喊阿姨也成。” 温子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还真不习惯喊妈。 之前在他母皇面前喊娘亲喊得十分流利,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戏。 如真让他喊一声妈妈,也太难为情了。 更何况……更何况这是顾岚衣的妈妈啊! 吃完早饭,温子昱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 顾母记着自家女儿的叮嘱,在武馆里陪着温子昱。 只是才一上午,她的手机就响了好几次,全都是她的朋友们叫她出去搓麻将的。 温子昱疑惑地问道:“阿姨今天不想打麻将吗?” 顾母摆了摆手,“咋个可能,还不是顾岚衣那小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你。” 温子昱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他。 这个女人怎么都走了还能让他脸红啊。 他体贴道:“没事的阿姨,您去,我自己可以,而且叔叔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母刚开始还记着女儿的嘱咐,没一会儿就被温子昱说动了,拎着她的保温杯就杀去了麻将场。 顾母一离开,温子昱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 室内的空调被修完后有些噪音,顾爸舍不得买新的,就让它继续发力。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顾岚衣说要教他用也没来得及。 好在他识字,自己摸索着也学得差不多了。 他点开那个绿色的图标,看见顾岚衣的名字出现在视线里。 原本顾岚衣在最上面,但是后来他加了叔叔阿姨,顾岚衣就被顶到下面去了。 忽然,叔叔的头像旁出现了一个红点,然后跳到了第一个。 「小昱,我再聊会天,等会儿回去,你把门看好。」 温子昱还没学会拼音,不过她看过顾岚衣和别人发过语音,捣鼓着也学会了。 他按住按钮,说了句好,然后发给叔叔。 他退出页面后又去看顾岚衣的头像,是一只灰不溜秋的脏兮兮的兔子。 顾岚衣之前跟他解释过,这只兔子是她第一次实战训练时救出来的“人质”。 温子昱呆呆地看着手机页面,忽然想起来,刚才叔叔给他发消息,就跑到了第一个。 如果他给顾岚衣发消息,是不是也会在顾岚衣那边变成第一个? 他连忙点开顾岚衣的页面,因为着急不小心碰到了表情,然后发了一个小地雷过去。 温子昱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页面,生怕顾岚衣生气。 十分钟过去了,顾岚衣那边没有回复。 温子昱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失落。 阿姨说顾岚衣每次出去后都会联系不上,没有回复是正常的。 温子昱又退出去,忽然发现顾岚衣的头像变成了第一个。 原来自己给她发消息,也会变成第一个! 温子昱喜滋滋地捧着手机,但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叔叔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等会儿有人来送酒,我给过钱了,你记得放进冰箱。」 温子昱眼睁睁看着顾岚衣的头像又被顶了下去。 【温顾if篇】番外十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 两人离开时高高兴兴,回来时一个比一个失魂落魄。 顾母见男孩进了房间,奇怪地拦住顾岚衣。 “诶,你们干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魂不守舍的?” 顾岚衣叹了口气,“我明天要出发。” 顾母愣了一下,“这么快,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顾岚衣摆了摆手,“我自己也是刚才知道的。” 顾母在原地跺了跺脚,唉声叹气。 “唉,我当初就说不让你干那个,你看看你,好不容易给我们找了个男娃娃,你还没处几天,你就又要走。” 又开始了,顾岚衣连忙赔着笑把人推进房间。 “好了好了,您都说了多少遍了,您都不累吗?” 顾母:“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自己偷偷改了志愿,我能这么生气?” 一听这势头又要开始了,顾岚衣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次行程紧,估计时间不会短,小孩儿就拜托你们先帮我看着了。” “这么严重啊?” 顾岚衣熟练地从衣柜里取出黑色行李箱。 “嗯,我明天五点开车走。刚给他卡里打了半年工资,他手机上是我的副卡,存了你和老顾的电话。你就当他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什么也不懂,你平时多看着他点,别让他一个出去,怎么教小孩儿的就怎么教他。” 顾母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那孩子天天拿着儿童读物看,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到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不过我先确认一下啊,他是这儿不好,还是单纯的不知道。” 顾岚衣无奈,“他可聪明着呢,就是个单纯没见识的小古董。” 顾母:“哦,这样啊。” 顾岚衣收拾完行李,将箱子放在床头。 顾母忽然开口:“你是准备一直把这孩子留在这儿了?他家里人呢?” 顾岚衣一愣,随后好笑道: “不是你和老顾整天说人家是你们女婿吗?不住咱家住哪儿?至于他家里人……反正在这个世界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她说的是事实,听在顾母耳里,便以为温子昱的亲人全都去世了。 “唉,真是可怜的娃娃啊。” 顾岚衣挑眉,却没有解释。 她走之前并没有告诉温子昱。 温子昱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可以去送她,结果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得知顾岚衣已经离开了。 “小昱醒来了?快来吃早饭,岚衣走之前给你买的,我放在锅里还热乎着。” 温子昱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打开隔壁的房间,里面果然已经收拾得十分整洁,人去楼空了。 他有些着急道:“她很早就走了吗?” 顾母帮他倒了杯牛奶,“嗯,这孩子每次出去都是趁着天黑走的,说是要保密。” “好。” 温子昱失落地坐回餐桌,接过牛奶,“谢谢阿姨。” 顾母还惦记着温子昱没有家人的事,闻言怜爱地看着他,“这么见外做什么,小昱如果不嫌弃,喊我妈也行。” 温子昱愣住,“啊,啊?我……” 他攥着手里的油条,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顾母见他为难,心中暗骂顾岚衣效率低,这么久了还没把人拿下。 她连忙笑着道,“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小昱不习惯的话继续喊阿姨也成。” 温子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还真不习惯喊妈。 之前在他母皇面前喊娘亲喊得十分流利,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戏。 如真让他喊一声妈妈,也太难为情了。 更何况……更何况这是顾岚衣的妈妈啊! 吃完早饭,温子昱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 顾母记着自家女儿的叮嘱,在武馆里陪着温子昱。 只是才一上午,她的手机就响了好几次,全都是她的朋友们叫她出去搓麻将的。 温子昱疑惑地问道:“阿姨今天不想打麻将吗?” 顾母摆了摆手,“咋个可能,还不是顾岚衣那小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你。” 温子昱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他。 这个女人怎么都走了还能让他脸红啊。 他体贴道:“没事的阿姨,您去,我自己可以,而且叔叔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母刚开始还记着女儿的嘱咐,没一会儿就被温子昱说动了,拎着她的保温杯就杀去了麻将场。 顾母一离开,温子昱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 室内的空调被修完后有些噪音,顾爸舍不得买新的,就让它继续发力。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顾岚衣说要教他用也没来得及。 好在他识字,自己摸索着也学得差不多了。 他点开那个绿色的图标,看见顾岚衣的名字出现在视线里。 原本顾岚衣在最上面,但是后来他加了叔叔阿姨,顾岚衣就被顶到下面去了。 忽然,叔叔的头像旁出现了一个红点,然后跳到了第一个。 「小昱,我再聊会天,等会儿回去,你把门看好。」 温子昱还没学会拼音,不过她看过顾岚衣和别人发过语音,捣鼓着也学会了。 他按住按钮,说了句好,然后发给叔叔。 他退出页面后又去看顾岚衣的头像,是一只灰不溜秋的脏兮兮的兔子。 顾岚衣之前跟他解释过,这只兔子是她第一次实战训练时救出来的“人质”。 温子昱呆呆地看着手机页面,忽然想起来,刚才叔叔给他发消息,就跑到了第一个。 如果他给顾岚衣发消息,是不是也会在顾岚衣那边变成第一个? 他连忙点开顾岚衣的页面,因为着急不小心碰到了表情,然后发了一个小地雷过去。 温子昱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页面,生怕顾岚衣生气。 十分钟过去了,顾岚衣那边没有回复。 温子昱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失落。 阿姨说顾岚衣每次出去后都会联系不上,没有回复是正常的。 温子昱又退出去,忽然发现顾岚衣的头像变成了第一个。 原来自己给她发消息,也会变成第一个! 温子昱喜滋滋地捧着手机,但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叔叔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等会儿有人来送酒,我给过钱了,你记得放进冰箱。」 温子昱眼睁睁看着顾岚衣的头像又被顶了下去。 【温顾if篇】番外十一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一) 温子昱对着叔叔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犹豫着点开顾岚衣的对话框。 按住语音按钮,温子昱犹豫了一下,看到进度条已经走了这么久,慌忙叫了一句“顾岚衣!” 像是屏幕烫手一般,他说完后就立马挪开手指,看着语音发了过去。 温子昱脸颊一热,连忙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顾岚衣会不会看到? 她会觉得自己很傻吗? 温子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点开顾岚衣的主页,呆呆地看着。 写着朋友圈那一栏的后面是空白的,他点进去也是空白一片。 温子昱看着下面那一栏。 更多信息…… 这是什么?有顾岚衣的信息吗? 他又点进去,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字。 「幸会。」 热气慢慢重新爬上了温子昱的脸颊,有一种自己偷窥顾岚衣被对方发现了的错觉。 温子昱手忙脚乱地退出来,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咦,你是新来的员工?” 温子昱没见过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对。” “请问你需要办理什么吗?” 男人摇了摇头,“顾岚衣在吗?” 温子昱一愣,来找顾岚衣的? “她不在,出远门了。” 男人皱眉,“又出去了?这么不凑巧,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唉。” 男人大大咧咧在顾爸的摇椅上坐下,温子昱拘谨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 男人抬眼,笑了。 “你一直看我干嘛?” 温子昱:“你不是来锻炼的吗?” 男人坐直了身体,“诶,你这小孩儿,顾岚衣没跟你说过我?” 温子昱诚实地摇了摇头。 男人无奈,“这个没良心的。” 他说完就拿起顾爸的报纸盖在脸上,温子昱这才转过头。 大概是顾岚衣的朋友。 过了会儿,顾爸说的送酒的人来了。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绕过男人,将酒仔细放进一楼冰箱里。 放完后火急火燎地跑回柜台,守好抽屉。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啧了一声。 “你这小孩儿,跑这么快,是害怕我偷钱不成?” 温子昱被他问得一愣,他自然是这样想的,但是肯定不能这样说。 他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男人砸嘴,“行,真没意思。” 温子昱缩着脑袋,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意思还是等着没意思。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等什么。 半下午的时候,顾爸终于回来了,将温子昱从让人无所适从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嘿,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爸像是跟男人很熟悉,直接拿走了男人脸上的报纸。 被唤作刚子的男人坐起来,也不恼。 “顾叔,我前几天刚回来,给顾岚衣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就过来看看。” 顾爸拉了个板凳过来,“嗐,她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整天往山里一钻就不见人的性子。” 赵刚笑了笑,“知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山里? 温子昱趴在柜台上歪着脑袋听他俩聊天。 顾岚衣是去山里了? 可是顾岚衣说过不能告诉别人的,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去哪儿了。 为什么叔叔要告诉这个人呢? 难道他跟顾岚衣关系很好吗? 比他还好? 很多个疑问在温子昱的脑袋里浮现,但他只能自己胡思乱想,不知道该找谁问。 顾爸拍了拍赵刚的肩膀,“你呀,整天惦记着她做什么,她那么大的人了又不会丢。” 赵刚摇摇头,“您知道的,我过不去。” 顾爸叹气,“嗐。” 温子昱一头雾水。 赵刚却话音一转,“这是你们新招的员工?” 顾爸一愣,随即笑了。 “诶呀,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说了,这是岚衣带回来的小对象,在这儿帮我守馆子呢。” 赵刚明显愣住。 温子昱现在已经知道对象是什么意思了,听到叔叔这样说,他整张脸都红透了,逗得顾爸直笑。 “呦呦呦,小昱都脸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岚衣那小子临走前把我这耳膜都快啰嗦出老茧了,生怕我给她照顾不好人呢。” 温子昱脸更红了,原来顾岚衣不只叮嘱了阿姨,连叔叔也叮嘱了啊。 他有这么让人担心吗? 赵刚的脸色却有些僵硬,像是不可置信。 “他是顾岚衣的男朋友?” 顾爸笑着装傻道:“是啊,般配?臭小子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把老头子我还吓一跳。” 赵刚语气复杂,“是,看起来有些小。” 顾爸:“那可不,小昱这孩子才十六岁,顾岚衣这臭小子也真是下得去手。” 温子昱都快被顾爸说得冒烟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顾岚衣不是这种关系。 但心底其实又有些不想解释,反正女婿这个身份是顾岚衣自己说的,谣言也是她自己制造的。 顾爸叫温子昱出来。 “这是你赵刚哥,跟顾岚衣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温子昱:“赵刚哥好。” 随后又对着赵刚说,“这是小昱,岚衣的小男朋友。” 怎么又说小? 温子昱郁闷地想,自己真的很小吗? 可是16岁在他原来的世界已经可以嫁人生孩子了。 赵刚上下打量了下温子昱,皱起眉。 “岚衣喜欢这样的?”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温子昱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爸笑了一下,出声道:“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没等赵刚说话,顾爸继续开口:“你还别说,小昱这孩子可乖了,拿到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全给顾岚衣那臭小子买了块死贵死贵的表。你说说,她那五大三粗的哪儿懂什么表啊?结果呢,戴上手后宝贝得紧,洗手都变得斯文了,生怕给表淋了水,啧啧啧。” 顾爸的话里满是嫌弃,脸上却笑着,完全是炫耀的语气。 温子昱有些无所适从,却还想再多听一些顾岚衣有关的事。 他也是才知道顾岚衣这么喜欢他送的手表。 一想到她为了不让手表沾水,洗手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 温子昱就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温顾if篇】番外十一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一) 温子昱对着叔叔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犹豫着点开顾岚衣的对话框。 按住语音按钮,温子昱犹豫了一下,看到进度条已经走了这么久,慌忙叫了一句“顾岚衣!” 像是屏幕烫手一般,他说完后就立马挪开手指,看着语音发了过去。 温子昱脸颊一热,连忙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顾岚衣会不会看到? 她会觉得自己很傻吗? 温子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点开顾岚衣的主页,呆呆地看着。 写着朋友圈那一栏的后面是空白的,他点进去也是空白一片。 温子昱看着下面那一栏。 更多信息…… 这是什么?有顾岚衣的信息吗? 他又点进去,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字。 「幸会。」 热气慢慢重新爬上了温子昱的脸颊,有一种自己偷窥顾岚衣被对方发现了的错觉。 温子昱手忙脚乱地退出来,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咦,你是新来的员工?” 温子昱没见过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对。” “请问你需要办理什么吗?” 男人摇了摇头,“顾岚衣在吗?” 温子昱一愣,来找顾岚衣的? “她不在,出远门了。” 男人皱眉,“又出去了?这么不凑巧,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唉。” 男人大大咧咧在顾爸的摇椅上坐下,温子昱拘谨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 男人抬眼,笑了。 “你一直看我干嘛?” 温子昱:“你不是来锻炼的吗?” 男人坐直了身体,“诶,你这小孩儿,顾岚衣没跟你说过我?” 温子昱诚实地摇了摇头。 男人无奈,“这个没良心的。” 他说完就拿起顾爸的报纸盖在脸上,温子昱这才转过头。 大概是顾岚衣的朋友。 过了会儿,顾爸说的送酒的人来了。 温子昱小心翼翼地绕过男人,将酒仔细放进一楼冰箱里。 放完后火急火燎地跑回柜台,守好抽屉。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啧了一声。 “你这小孩儿,跑这么快,是害怕我偷钱不成?” 温子昱被他问得一愣,他自然是这样想的,但是肯定不能这样说。 他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男人砸嘴,“行,真没意思。” 温子昱缩着脑袋,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意思还是等着没意思。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等什么。 半下午的时候,顾爸终于回来了,将温子昱从让人无所适从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嘿,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爸像是跟男人很熟悉,直接拿走了男人脸上的报纸。 被唤作刚子的男人坐起来,也不恼。 “顾叔,我前几天刚回来,给顾岚衣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就过来看看。” 顾爸拉了个板凳过来,“嗐,她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整天往山里一钻就不见人的性子。” 赵刚笑了笑,“知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山里? 温子昱趴在柜台上歪着脑袋听他俩聊天。 顾岚衣是去山里了? 可是顾岚衣说过不能告诉别人的,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去哪儿了。 为什么叔叔要告诉这个人呢? 难道他跟顾岚衣关系很好吗? 比他还好? 很多个疑问在温子昱的脑袋里浮现,但他只能自己胡思乱想,不知道该找谁问。 顾爸拍了拍赵刚的肩膀,“你呀,整天惦记着她做什么,她那么大的人了又不会丢。” 赵刚摇摇头,“您知道的,我过不去。” 顾爸叹气,“嗐。” 温子昱一头雾水。 赵刚却话音一转,“这是你们新招的员工?” 顾爸一愣,随即笑了。 “诶呀,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说了,这是岚衣带回来的小对象,在这儿帮我守馆子呢。” 赵刚明显愣住。 温子昱现在已经知道对象是什么意思了,听到叔叔这样说,他整张脸都红透了,逗得顾爸直笑。 “呦呦呦,小昱都脸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岚衣那小子临走前把我这耳膜都快啰嗦出老茧了,生怕我给她照顾不好人呢。” 温子昱脸更红了,原来顾岚衣不只叮嘱了阿姨,连叔叔也叮嘱了啊。 他有这么让人担心吗? 赵刚的脸色却有些僵硬,像是不可置信。 “他是顾岚衣的男朋友?” 顾爸笑着装傻道:“是啊,般配?臭小子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把老头子我还吓一跳。” 赵刚语气复杂,“是,看起来有些小。” 顾爸:“那可不,小昱这孩子才十六岁,顾岚衣这臭小子也真是下得去手。” 温子昱都快被顾爸说得冒烟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顾岚衣不是这种关系。 但心底其实又有些不想解释,反正女婿这个身份是顾岚衣自己说的,谣言也是她自己制造的。 顾爸叫温子昱出来。 “这是你赵刚哥,跟顾岚衣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温子昱:“赵刚哥好。” 随后又对着赵刚说,“这是小昱,岚衣的小男朋友。” 怎么又说小? 温子昱郁闷地想,自己真的很小吗? 可是16岁在他原来的世界已经可以嫁人生孩子了。 赵刚上下打量了下温子昱,皱起眉。 “岚衣喜欢这样的?”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温子昱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爸笑了一下,出声道:“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没等赵刚说话,顾爸继续开口:“你还别说,小昱这孩子可乖了,拿到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全给顾岚衣那臭小子买了块死贵死贵的表。你说说,她那五大三粗的哪儿懂什么表啊?结果呢,戴上手后宝贝得紧,洗手都变得斯文了,生怕给表淋了水,啧啧啧。” 顾爸的话里满是嫌弃,脸上却笑着,完全是炫耀的语气。 温子昱有些无所适从,却还想再多听一些顾岚衣有关的事。 他也是才知道顾岚衣这么喜欢他送的手表。 一想到她为了不让手表沾水,洗手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 温子昱就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温顾if篇】番外十二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二) “嘶——” 周围黑漆漆的,冰冷的海水打在顾岚衣的身上,被特制潜水服格挡开。 她控制着身体不断下沉,耳边传来通讯器的声音。 “101号,观察四周。” 顾岚衣慢慢挪动身体,在两百米的深海下身体每动一下都会有巨大的阻力。 “没有异常。” “继续探查。” 顾岚衣静静地调整呼吸,随后往指挥中心指示的方向游过去。 “等等,我看到了!” 忽然,她视线凝住,死死看着不远处卡在珊瑚上还闪着红外线的黑色盒子。 “距离有些远,深度大约三百六十米,我不确定能不能碰到。” 她最深的潜水纪录是三百四十三米,那次上来后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能正常呼吸。 整整十七米,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被水压压死。 指挥部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消息。 “先上来。” 顾岚衣没有犹豫,服从道:“是。” 她不再动弹,任由潜水艇的绳索将她拉回潜艇里。 一上来,顾岚衣就穿着潜水袋啪一下倒在地上,胸膛起伏剧烈,久久都缓不过神。 “嘿,101,你还好?” 顾岚衣抬头看了看指挥员,“我还好,谢谢关心。” 指挥员耸了耸肩,“下面全都是珊瑚礁,我们的潜水艇下不去,机器人又没法带回那么大的盒子,这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难题。” 顾岚衣扯着嘴角笑了笑,“不难的题又怎么会让我们来。” 驾驶员听到两人的对话,无奈道:“要不是这片公海被那些人检测着,咱们也用不着这么累。” 他们现在所在的海域是一片公海,她们的任务是从海底将黑色的盒子捞上来。 原本捞一个盒子是很轻松的事情,随便放下一个深海作业的机器人下去就可以办到。 但十分不幸的是,这片海域是一窝让人头疼的海盗的地盘,如果机器人的信号被海盗捕捉到,那才是让人头疼。 他们的潜艇是最新型的隐匿战艇,但机器人却没有这个功能。 指挥员叹了口气,“该死,为什么不让那群教授搞个隐匿机器人出来?也好过咱们在这儿拿命拼。” 顾岚衣撑着手臂从潜水服里爬出来,艰难地活动着四肢。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在对方找到盒子之前把盒子带走。” 指挥员有些急躁,“可是怎么拿?你和203号都下不去,我们只能看不能摸啊。” 顾岚衣看向另一边靠在椅子上的203号。 对方是在她之前下去的,比她要弱一点,203只潜到三百三十五米就下不去了。 顾岚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我们一起下去。” 203猛地睁开眼。 指挥员有些讶异,“什么意思?” 顾岚衣解释道,“三百六十米的水压有多强不用我说,如果非要下去,我必定坚持不了很久,就算侥幸碰到盒子,也没办法保证我可以将盒子安全带上来。” 她看向沉默不语的203号,“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和203一起下去,在我碰到盒子后你们迅速将我拉回,在三百三十五米处将盒子交接给203。” 指挥员有些犹豫。 “这样的话,机会就只有一次,而且就算你侥幸活下来,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顾岚衣是全营唯一一个能潜入海底三百四十米的人,她下去后不仅是对她自己的损失,也是组织的损失。 顾岚衣叹了口气,“可是盒子如果落在对方手里,我们的损失更大” 指挥员有些凝重,“等我请示一下。” 指挥员拿起通讯器开始联络上级,顾岚衣靠在潜水艇壁上,放松下来。 203号看着她,忽然开口:“你是我见过最不要命的女人。” 顾岚衣笑了笑,“谢谢夸奖。” 203是个混血,他有些不理解顾岚衣这种做法。 他选择来是因为追求刺激,但他不会为了刺激而随意挥霍自己的性命。 潜艇壁很硬,顾岚衣的脖子有些酸,她抬头看向天花板,想着海面上的世界。 在海底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她只能从手腕的表盘上得知,自己离开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她那对儿不靠谱的爸妈能不能把小古董看好。 可别又乱跑,万一跑丢了她回去还得费心思找。 “101号,上级批准了你的请示,暂定于24小时后出艇。” 顾岚衣撑着墙壁站起来,抬手。 “是!” …… 潜艇里准备的营养液灌入身体后,顾岚衣的四肢以一种明显可以感受到的速度迅速恢复着体力。 驾驶员将潜艇停留在盒子的正上方,顾岚衣和203号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203忽然抬头,“你有什么话要带吗?” 顾岚衣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咒我?因为我死了你就可以做第一了?” 203的潜水纪录仅次于她。 对方撇开眼,看了眼她的手腕。 “你的手表不摘吗?会影响手腕活动。” 顾岚衣一顿,她这几次每次下水之前都会摘掉手表,倒不是怕影响行动。 而是单纯地怕坚硬的潜水服会划伤表盘。 听小古董说这个表盘可是什么珠宝钻石工艺制成,怪贵的。 但是这一次,她看了看手腕上精致到与她这个人格格不入的手表。 203啧了一声,“eternal的,你居然喜欢这个牌子?专门搞各种噱头欺骗女性消费,一点也不保值。” 顾岚衣抬眼,“不保值又如何?我自己喜欢,又不是用来囤的。” “啧啧啧,不会是男朋友送的?这款我刚好见过。” 顾岚衣放下手,“现在还不是,不过等我回去就是了。” 203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戴上了头套。 “啧。” …… “三百三十米。” “三百三十五米。” “三百四十米……” “三百六十米!” “101,你还好?101!听到请回答!” 【温顾if篇】番外十二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二) “嘶——” 周围黑漆漆的,冰冷的海水打在顾岚衣的身上,被特制潜水服格挡开。 她控制着身体不断下沉,耳边传来通讯器的声音。 “101号,观察四周。” 顾岚衣慢慢挪动身体,在两百米的深海下身体每动一下都会有巨大的阻力。 “没有异常。” “继续探查。” 顾岚衣静静地调整呼吸,随后往指挥中心指示的方向游过去。 “等等,我看到了!” 忽然,她视线凝住,死死看着不远处卡在珊瑚上还闪着红外线的黑色盒子。 “距离有些远,深度大约三百六十米,我不确定能不能碰到。” 她最深的潜水纪录是三百四十三米,那次上来后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能正常呼吸。 整整十七米,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被水压压死。 指挥部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消息。 “先上来。” 顾岚衣没有犹豫,服从道:“是。” 她不再动弹,任由潜水艇的绳索将她拉回潜艇里。 一上来,顾岚衣就穿着潜水袋啪一下倒在地上,胸膛起伏剧烈,久久都缓不过神。 “嘿,101,你还好?” 顾岚衣抬头看了看指挥员,“我还好,谢谢关心。” 指挥员耸了耸肩,“下面全都是珊瑚礁,我们的潜水艇下不去,机器人又没法带回那么大的盒子,这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难题。” 顾岚衣扯着嘴角笑了笑,“不难的题又怎么会让我们来。” 驾驶员听到两人的对话,无奈道:“要不是这片公海被那些人检测着,咱们也用不着这么累。” 他们现在所在的海域是一片公海,她们的任务是从海底将黑色的盒子捞上来。 原本捞一个盒子是很轻松的事情,随便放下一个深海作业的机器人下去就可以办到。 但十分不幸的是,这片海域是一窝让人头疼的海盗的地盘,如果机器人的信号被海盗捕捉到,那才是让人头疼。 他们的潜艇是最新型的隐匿战艇,但机器人却没有这个功能。 指挥员叹了口气,“该死,为什么不让那群教授搞个隐匿机器人出来?也好过咱们在这儿拿命拼。” 顾岚衣撑着手臂从潜水服里爬出来,艰难地活动着四肢。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在对方找到盒子之前把盒子带走。” 指挥员有些急躁,“可是怎么拿?你和203号都下不去,我们只能看不能摸啊。” 顾岚衣看向另一边靠在椅子上的203号。 对方是在她之前下去的,比她要弱一点,203只潜到三百三十五米就下不去了。 顾岚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我们一起下去。” 203猛地睁开眼。 指挥员有些讶异,“什么意思?” 顾岚衣解释道,“三百六十米的水压有多强不用我说,如果非要下去,我必定坚持不了很久,就算侥幸碰到盒子,也没办法保证我可以将盒子安全带上来。” 她看向沉默不语的203号,“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和203一起下去,在我碰到盒子后你们迅速将我拉回,在三百三十五米处将盒子交接给203。” 指挥员有些犹豫。 “这样的话,机会就只有一次,而且就算你侥幸活下来,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顾岚衣是全营唯一一个能潜入海底三百四十米的人,她下去后不仅是对她自己的损失,也是组织的损失。 顾岚衣叹了口气,“可是盒子如果落在对方手里,我们的损失更大” 指挥员有些凝重,“等我请示一下。” 指挥员拿起通讯器开始联络上级,顾岚衣靠在潜水艇壁上,放松下来。 203号看着她,忽然开口:“你是我见过最不要命的女人。” 顾岚衣笑了笑,“谢谢夸奖。” 203是个混血,他有些不理解顾岚衣这种做法。 他选择来是因为追求刺激,但他不会为了刺激而随意挥霍自己的性命。 潜艇壁很硬,顾岚衣的脖子有些酸,她抬头看向天花板,想着海面上的世界。 在海底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她只能从手腕的表盘上得知,自己离开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她那对儿不靠谱的爸妈能不能把小古董看好。 可别又乱跑,万一跑丢了她回去还得费心思找。 “101号,上级批准了你的请示,暂定于24小时后出艇。” 顾岚衣撑着墙壁站起来,抬手。 “是!” …… 潜艇里准备的营养液灌入身体后,顾岚衣的四肢以一种明显可以感受到的速度迅速恢复着体力。 驾驶员将潜艇停留在盒子的正上方,顾岚衣和203号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203忽然抬头,“你有什么话要带吗?” 顾岚衣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咒我?因为我死了你就可以做第一了?” 203的潜水纪录仅次于她。 对方撇开眼,看了眼她的手腕。 “你的手表不摘吗?会影响手腕活动。” 顾岚衣一顿,她这几次每次下水之前都会摘掉手表,倒不是怕影响行动。 而是单纯地怕坚硬的潜水服会划伤表盘。 听小古董说这个表盘可是什么珠宝钻石工艺制成,怪贵的。 但是这一次,她看了看手腕上精致到与她这个人格格不入的手表。 203啧了一声,“eternal的,你居然喜欢这个牌子?专门搞各种噱头欺骗女性消费,一点也不保值。” 顾岚衣抬眼,“不保值又如何?我自己喜欢,又不是用来囤的。” “啧啧啧,不会是男朋友送的?这款我刚好见过。” 顾岚衣放下手,“现在还不是,不过等我回去就是了。” 203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戴上了头套。 “啧。” …… “三百三十米。” “三百三十五米。” “三百四十米……” “三百六十米!” “101,你还好?101!听到请回答!” 【温顾if篇】终章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三) “顾岚衣,叔叔说他有些腰疼,我就买了一个躺椅,不算乱花钱” “顾岚衣,今天叔叔给我喝了一口酒,好苦啊,一点也不好喝。” “顾岚衣,最近一直在下雨,阿姨说是秋雨,下完后就会特别冷了。” “顾岚衣,今天好冷啊,你给我买的衣服都不能穿了,阿姨又带我去镇上买了几件厚的,原来镇上也有卖衣服的啊,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么远呢” “顾岚衣,我的房间没有电热毯,阿姨让我睡你的床,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顾岚衣,今天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京都,守卫森严的病房里,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安安静静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 旁边的心率仪滴答滴答地缓慢响着。 “101还没醒吗” 医生两指撑开女人的眼皮,“生命体征正常,大脑神经正常,病人没有清醒的原因不明。” 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叹了口气,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发现有一团淡淡的白光忽然出现在女人的头顶。 【咦宿主怎么没有过去天呐,目标怎么反而过来了!!!】 白光慌乱地在女人头顶转来转去,忽然停住。 【完了完了,主神来问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白光上蹿下跳一阵后,破罐子破摔地嘀咕着。 【算了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先把人弄醒,我再去跟主神请罪。】 微光一闪,一道细小的光珠钻入女人的眉心。 光团这才松了口气,【祝你好运。】 然后消失在了空中。 嘀嗒——嘀嗒—— 随着心率仪的异常跳动,床上的女人慢慢睁开眼。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许久,才如梦初醒地动了动眼珠。 视线首先落在床头柜上安安静静放置着的银白色手表上。 随着一阵慌乱地脚步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绿色制服的男人们冲进了病房。 坐在旁边检查她身体机能的医生挡住了床头柜上的手表,女人皱了皱眉。 …… “叔叔阿姨过年好。” 赵刚提着油烟酒来拜年,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还有一袋旺旺大礼包。 温子昱接行礼的动作一顿。 赵刚笑了笑,“小昱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们小孩子都会喜欢这个的,我妹妹可喜欢了。” 温子昱抿唇接过,“谢谢。” 顾母感受到奇怪的气氛,在心中叹了口气,连忙上去打圆场。 “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小昱,去你们房间把我才买的干果拿出来给刚子。” “好。” 温子昱放下大礼包,转身进了顾岚衣的房间取东西。 赵刚的眼神立马变了,“他住岚衣的房间” 顾母笑了笑,“是啊,俩人感情好。” 赵刚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隐晦地沉下眼神。 顾爸出去买菜回来,和赵刚在沙发上聊天。 顾母拉着温子昱下楼说话。 “小昱啊,委屈你了,赵刚这孩子,你别跟他见识,他说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温子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乖巧地应下。 顾母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人都有亲疏之分,她跟温子昱相处这么久,怎么都有感情了。 更不用说温子昱向来乖巧听话。 “岚衣小的时候被赵刚带出去玩丢过一次,后来是被警察救了回来,自那以后赵刚就对岚衣心有愧疚。” “这些年啊,他那些心思也变了。不过你相信阿姨,阿姨能看出来岚衣心里是只有你的,赵刚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你来之前,岚衣从来不会对谁这么上心,我和老顾都担心她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温子昱小脸红得快要塞上窗户上的年画娃娃了。 他小声道:“我知道的,我不委屈的。” 见他这么容易害羞,顾母更喜欢他了。 “好孩子,岚衣这次去的也太久了,等她回来阿姨替你收拾她。” 温子昱连忙摇摇头,“不要,她回来就好了,阿姨你别打她。” 顾母立马被逗笑了,“呦,人还没回来你就先心疼上了,小没良心的,这些天都是谁在疼你” 温子昱抱住她的胳膊,讨巧道:“是阿姨,阿姨对我可好了。” 顾母一眼看穿他的小伎俩。 “为什么不是最好” 温子昱摇头晃脑打哈哈。 两人上去的时候,赵刚正在跟顾爸说自己的公司。 “刚起步有些困难,明天还得去看看。” 顾爸惊讶:“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还不能歇啊” 赵刚解释:“刚开始都是这样,等稳定下来就好了。” 温子昱歪了歪脑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顾母在厨房喊了一声,“小昱,没醋了,去粮油店里买点。” 温子昱应了一声,拿起醋瓶准备下楼。 楼上传来顾爸的惊呼声,“你离厨房远点,放着我来!大过年的可不兴失火啊。” 温子昱拎着醋瓶从粮油店出来,雪还在簌簌地下着,落在他脖子里有点凉。 温子昱缩着脑袋埋头快走。 哔哔—— 汽车的喇叭声突然响起,将温子昱吓了一跳,脚下差点打滑摔倒。 稳住身体后,他想抬头看看是哪个车这么坏,居然平白吓他。 刚一抬头,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带着雪花的清冷味道的怀抱。 温子昱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直觉抬头,熟悉的面颊落入眼眸。 鼻子瞬间酸楚,不知是手里陈醋的味道还是他心里的味道。 “顾岚衣,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岚衣柔和地笑了笑,手臂不松反紧,将人牢牢困在怀里,像是要把这半年多的时间全都讨回来。 “其他的话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温子昱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顾岚衣夺走他手里的醋瓶,顺手放在汽车引擎盖上。 温子昱:“诶!” 他的手忽然被顾岚衣抓住,微凉的指尖一热,一枚镶着明亮钻石的银环套在了他右手无名指上。 戒指的温度有点高,那是因为顾岚衣在怀里揣了一路。 从她醒来听完温子昱发来的满屏语音后,她的冲动就没有平息过。 如果她有一个可以证明是自己专属物品的印章,那她一定会给温子昱整个人都盖上自己的戳。 “下一次,我想戴在你的左手无名指上。” 温子昱一愣,“什么” 眼前精致的五官忽然占满了温子昱的整个世界。 他愣愣地看着女人,忽而感到自己的唇上贴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冰天雪地下,两人交换着炽热的呼吸。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紧紧扣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呼吸似乎都要被女人全部夺走。 输的一塌糊涂,只能被迫迎合着对方的动作。 顾岚衣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食指和拇指在温子昱左手的无名指上摩擦。 “你嫁给我,或者,我嫁给你。” ——全剧终—— 【温顾if篇】终章 假如顾岚衣提前拿到剧本(十三) “顾岚衣,叔叔说他有些腰疼,我就买了一个躺椅,不算乱花钱” “顾岚衣,今天叔叔给我喝了一口酒,好苦啊,一点也不好喝。” “顾岚衣,最近一直在下雨,阿姨说是秋雨,下完后就会特别冷了。” “顾岚衣,今天好冷啊,你给我买的衣服都不能穿了,阿姨又带我去镇上买了几件厚的,原来镇上也有卖衣服的啊,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么远呢” “顾岚衣,我的房间没有电热毯,阿姨让我睡你的床,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顾岚衣,今天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京都,守卫森严的病房里,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安安静静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 旁边的心率仪滴答滴答地缓慢响着。 “101还没醒吗” 医生两指撑开女人的眼皮,“生命体征正常,大脑神经正常,病人没有清醒的原因不明。” 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叹了口气,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发现有一团淡淡的白光忽然出现在女人的头顶。 【咦宿主怎么没有过去天呐,目标怎么反而过来了!!!】 白光慌乱地在女人头顶转来转去,忽然停住。 【完了完了,主神来问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白光上蹿下跳一阵后,破罐子破摔地嘀咕着。 【算了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先把人弄醒,我再去跟主神请罪。】 微光一闪,一道细小的光珠钻入女人的眉心。 光团这才松了口气,【祝你好运。】 然后消失在了空中。 嘀嗒——嘀嗒—— 随着心率仪的异常跳动,床上的女人慢慢睁开眼。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许久,才如梦初醒地动了动眼珠。 视线首先落在床头柜上安安静静放置着的银白色手表上。 随着一阵慌乱地脚步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绿色制服的男人们冲进了病房。 坐在旁边检查她身体机能的医生挡住了床头柜上的手表,女人皱了皱眉。 …… “叔叔阿姨过年好。” 赵刚提着油烟酒来拜年,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还有一袋旺旺大礼包。 温子昱接行礼的动作一顿。 赵刚笑了笑,“小昱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们小孩子都会喜欢这个的,我妹妹可喜欢了。” 温子昱抿唇接过,“谢谢。” 顾母感受到奇怪的气氛,在心中叹了口气,连忙上去打圆场。 “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小昱,去你们房间把我才买的干果拿出来给刚子。” “好。” 温子昱放下大礼包,转身进了顾岚衣的房间取东西。 赵刚的眼神立马变了,“他住岚衣的房间” 顾母笑了笑,“是啊,俩人感情好。” 赵刚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隐晦地沉下眼神。 顾爸出去买菜回来,和赵刚在沙发上聊天。 顾母拉着温子昱下楼说话。 “小昱啊,委屈你了,赵刚这孩子,你别跟他见识,他说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温子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乖巧地应下。 顾母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人都有亲疏之分,她跟温子昱相处这么久,怎么都有感情了。 更不用说温子昱向来乖巧听话。 “岚衣小的时候被赵刚带出去玩丢过一次,后来是被警察救了回来,自那以后赵刚就对岚衣心有愧疚。” “这些年啊,他那些心思也变了。不过你相信阿姨,阿姨能看出来岚衣心里是只有你的,赵刚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你来之前,岚衣从来不会对谁这么上心,我和老顾都担心她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温子昱小脸红得快要塞上窗户上的年画娃娃了。 他小声道:“我知道的,我不委屈的。” 见他这么容易害羞,顾母更喜欢他了。 “好孩子,岚衣这次去的也太久了,等她回来阿姨替你收拾她。” 温子昱连忙摇摇头,“不要,她回来就好了,阿姨你别打她。” 顾母立马被逗笑了,“呦,人还没回来你就先心疼上了,小没良心的,这些天都是谁在疼你” 温子昱抱住她的胳膊,讨巧道:“是阿姨,阿姨对我可好了。” 顾母一眼看穿他的小伎俩。 “为什么不是最好” 温子昱摇头晃脑打哈哈。 两人上去的时候,赵刚正在跟顾爸说自己的公司。 “刚起步有些困难,明天还得去看看。” 顾爸惊讶:“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还不能歇啊” 赵刚解释:“刚开始都是这样,等稳定下来就好了。” 温子昱歪了歪脑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顾母在厨房喊了一声,“小昱,没醋了,去粮油店里买点。” 温子昱应了一声,拿起醋瓶准备下楼。 楼上传来顾爸的惊呼声,“你离厨房远点,放着我来!大过年的可不兴失火啊。” 温子昱拎着醋瓶从粮油店出来,雪还在簌簌地下着,落在他脖子里有点凉。 温子昱缩着脑袋埋头快走。 哔哔—— 汽车的喇叭声突然响起,将温子昱吓了一跳,脚下差点打滑摔倒。 稳住身体后,他想抬头看看是哪个车这么坏,居然平白吓他。 刚一抬头,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带着雪花的清冷味道的怀抱。 温子昱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直觉抬头,熟悉的面颊落入眼眸。 鼻子瞬间酸楚,不知是手里陈醋的味道还是他心里的味道。 “顾岚衣,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岚衣柔和地笑了笑,手臂不松反紧,将人牢牢困在怀里,像是要把这半年多的时间全都讨回来。 “其他的话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温子昱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顾岚衣夺走他手里的醋瓶,顺手放在汽车引擎盖上。 温子昱:“诶!” 他的手忽然被顾岚衣抓住,微凉的指尖一热,一枚镶着明亮钻石的银环套在了他右手无名指上。 戒指的温度有点高,那是因为顾岚衣在怀里揣了一路。 从她醒来听完温子昱发来的满屏语音后,她的冲动就没有平息过。 如果她有一个可以证明是自己专属物品的印章,那她一定会给温子昱整个人都盖上自己的戳。 “下一次,我想戴在你的左手无名指上。” 温子昱一愣,“什么” 眼前精致的五官忽然占满了温子昱的整个世界。 他愣愣地看着女人,忽而感到自己的唇上贴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冰天雪地下,两人交换着炽热的呼吸。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紧紧扣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呼吸似乎都要被女人全部夺走。 输的一塌糊涂,只能被迫迎合着对方的动作。 顾岚衣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食指和拇指在温子昱左手的无名指上摩擦。 “你嫁给我,或者,我嫁给你。”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