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王爷,人鱼王妃是宅斗冠军!》 第一章 宴姝重归 人鱼族宴姝夺舍重生了。 成了人族丞相府那骄奢跋扈的病美人宋虞。 当初费宋虞劲心思将她捕捉,生生拔光她的鱼鳞,便是为了他日能风光嫁于摄政王,却不想天道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姐,沈绾小姐来了。” 丫鬟的声音将‘宋虞’神思唤回,她眉心蹙起。 她知道沈绾,这是她的族人。 当初真宋虞就是利用这尾人鱼做诱饵,将她生擒的。 眼下沈绾来做什么? 她又怎么能在宋府行动自如? 宋虞心头浮出一个猜测,瞳孔猛一震颤后,神色逐渐冷下。 不多时,沈绾便到了她面前。 宋虞掀眼将她上下打量,女子一身华服锦缎,发间缀着上好的羊脂玉发簪,耳坠上嵌着的蓝宝石亦是上品。 这哪里是被抓捕的人鱼? 分明是锦衣玉食的小姐做派! “你来做甚?”宋虞语气冷淡,眸子亦是挪开,不再看她。 见这个反应,沈绾心下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转而开口,“恭喜姐姐得偿所愿,即将嫁给摄政王,既然姐姐的事我替你做到了,姐姐现下可否兑现承诺,让伯父伯母认我为义女?” “认你为义女?”宋虞呢喃着,眼底划过暗芒,神色却没多大变化。 沈绾怎么和人类牵扯上关系了,她帮宋虞什么了? “姐姐?” 沈绾触到宋虞冷淡的眼神,心脏一瞬揪紧,一种莫名的不安忽然将她包裹。 就像是血脉里就带了对这人的畏惧。 “你急什么。”宋虞沉下心神,收敛周身威压,敛着神色,淡淡瞥她一眼,“等着,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食言。” “我自是不急,可秦简哥哥着急,他等着宋家认我为义女后来提亲呢。”沈绾说着,面上浮起娇羞。 宋虞神色一暗,状似无意地捧起茶,细啜一口,漫不经心道,“他知你身份还愿娶你?” 闻言,沈绾愣了一瞬,随即面上郝红,“怎会不知?姐姐莫不是记岔了,当初我们可是一起商议的计划,秦简哥哥怎么会介意我身份的。” “你确定我要你办的事都办完了?”宋虞眼神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下思绪百转。 她态度愈是淡定,沈绾便越觉心慌。 分明往日不是这样的,宋虞很信任她,待她的态度热情异常,怎么会如此冷淡,更何况,宋虞现在在怀疑她! 她难道知道了? 沈绾心尖猛然颤动,她紧捏双拳,仍由指甲深深掐着掌心嫩肉。 “姐姐说什么呢?那条人鱼的鳞片您不是拿到了吗?”沈绾说着着急起来,眼神亦带慌张,“姐姐说过的,我替您诱来蓝尾人鱼给您取鳞片,您便让宋家认我做义女。” 宋虞神色止不住地泛着冰冷,唇畔笑意更深,转眸望向沈绾时,竟像是看着一件死物。 “你……” 她刚启唇,便觉颈间一阵炽热。 宋虞的手掐到了她的脖子上,一股浅淡的、属于海水的咸腥味萦上鼻端。 她眉峰蹙起,垂眸掩下眸间神色,“你可知我要用那尾人鱼做什么?” “姐姐明鉴,此前我真的不知道那人鱼会死!”沈绾说着跪倒在地,面上一片慌乱,“我知道姐姐想抓少族长一是为了鳞片,二是为了控制她,从而用她诱惑更多人鱼,可姐姐,诱惑人鱼上钩的事,我也可以的!” 宋虞不言,只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她。 末了,宋虞起身,纤指轻轻从她头上划过,替她将羊脂玉簪扶正,声音柔和又阴狠,“你可知骗我是什么后果?” 沈绾浑身一僵,有种被刺穿秘密的慌乱。 不等她作答,宋虞便俯下身,贴近沈绾耳畔,双手搭在她肩上,呵气般轻声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小心思,你想要少族长的地位是不是?” 沈绾耳尖发麻,一瞬间心如擂鼓,强笑着矢口否认,“不是的,我没有,姐姐你误会我了……” “没有?那你前些日子下海去是做什么呢?”宋虞笑中带媚,可眼神冷极了,像是要将寒芒种入沈绾骨髓。 人类或许不会察觉,可她同为人鱼,自然可以嗅到那抹海水的气息。 悄悄下海? 这小东西可真有趣。 仿若不经意般,原本搭在沈绾双肩的那双素手,不知何时再度挪到颈间。 室内陡然静谧,沈绾心脏悬起。 约莫对峙半炷香后,那双玉手骤然收回,宋虞整个人向美人榻倾倒去,娇笑起来,“瞧你,做什么这么紧张?” 沈绾惊疑不定地望向榻上那人,一时拿不定她的态度。 “还不快起来。”她掩唇嗔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闻言,沈绾这才后知后觉地起身,后脊生寒,仿佛被暗处的毒蛇盯上一般。 宋虞一向性格阴晴不定,她是知道的,可怎么也没有今日这般吓人。 “行了,我也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统统给我收起来藏好了,你给我记住,在陆上可没有你说话的份,至于义女的事,容后再议。”宋虞似笑非笑地起身,凭借修长的身高睥睨沈绾。 后者心底满是惊惧,面色发白,恍惚着几乎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宋虞垂眸,捏起一盏茶,轻轻吹开浮茶,满是嘲讽道,“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即便是我族类,心也不一定同。” “主人打算怎么做?”灵石微微发着烫,像是对她的愤怒感同身受。 宋虞讽笑两声,手上浮现浅蓝,茶水瞬间冰冻,下一瞬整个茶盏竟四分五裂,碾为尘烟,“既然可以因为权势情爱舍弃同族之情,那我自是不必留手,她要什么,我偏就毁去什么。” 她周身气息暴动,暴戾的气息蔓延在房内,凝出冰花。 她冷眼瞥向沈绾方才站立的地方,眼底杀意涌动。 当时她在地牢时就觉得诧异,区区人类怎么能得知如何抑制她的灵力,原来是出了内鬼。 地牢阴暗,空气里永远带着腐烂的味道,燃着专用于对付人鱼的香烛。 人类用泡了香烛灰的水泼在她伤口,她没有灵力护体,只能硬抗住刺骨的痛。 她原想着作为少族长,为了族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可现在看来,她死得一文不值! 人类艰险狡诈又贪婪狠戾,这般恶劣的种族理当毁灭! 第二章 警告 “小姐,”梨枝将门叩响,轻声问道,“婚服可还合身?” 宋虞回过神,敛起气息,“合身。” 人类礼教严苛,她要做点什么事,少不得要依靠贵族身份。 就真正的宋虞的记忆来看,摄政王无疑是站在权势顶点的那一类人。 想着,她的眼神落到不远处的正红喜服上,嘴角微勾。 这婚约倒是误打误撞给她行了方便。 因为才完成夺舍没多久,宋虞此刻身心俱疲,索性不再多想,扬手将灯烛冻灭,上床歇息。 黑暗中,只有喜服上缀着的蓝色粉末散发零星的光。 拐角处,一道人影融入阴影。 秦谟慎沉下眼,双拳隐忍地捏紧,最终转身离开。 没事,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次就绝不会重蹈覆辙。 阿姝…… 男人立在不远处,回眸望向那个熄了灯的寝房,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 次日,宋虞正盯着某个角落。 她总觉得这屋子有人来过。 “主人,沈绾在正厅和宋家夫妇一同用早膳。”灵石忽然提醒道。 这就开始了? 想绕过她,直接讨好宋家夫妇? 宋虞双手撑着梳妆桌站起身,眼神泛冷,嘴角隐隐下压。 “梨枝,今日去正厅用早膳。”她打断正要传膳的梨枝,浅浅笑着吩咐。 梨枝微愣,随即安排下去。 二人走到正厅,还未进门便听见一阵阵清脆笑声。 梨枝下意识看向宋虞,后者神色不变,眼底似乎有些嘲弄,淡声吩咐,“开门。” 闻言,梨枝依命上前将门推开。 “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宋虞唇边有笑意,眼底却是冷漠,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宋家父母身边那女子,“沈小姐与我父母倒是相处极好。” 沈绾身躯一颤,下意识放了碗筷站到一边。 宋翰奇怪地看她一眼,察觉到古怪气氛,暗自给妻子武雁使了个眼色。 武雁会意,主动拉过沈绾,“沈姑娘身世可怜,你不是也喜欢和她相处?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是……” 宋虞眸子对上武雁双眼,虽未多言,可武雁的话却戛然而止。 “什么意思?”宋虞笑着发问,眼神落在沈绾身上,有些说不出的冷意。 正巧下人已经将沈绾方才的位置清理干净,宋虞瞥了眼,笑着坐到另一边,神色依稀可见嫌厌。 武雁有些拿不准宋虞的情绪,又看向面色不佳,神情略带紧张的沈绾,估摸着二人兴许是拌嘴了,“行了,没事,还没用早膳?” 宋虞是宋家唯一的女儿,她一来,宋家父母哪还有心思管沈绾。 后者在一旁显得格外尴尬,又不敢轻易走掉,只得像个小奴婢似的,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她心下难堪,可又敢怒不敢言。 宋虞胃口小,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此刻一边擦着唇角,一边斜睨着一旁拘谨的沈绾,忽地讽笑,“站着做甚?莫不是想跟三皇子参我一本,说我故意让未来三皇子妃站着看我用早膳?” 此话一出,沈绾面色瞬间苍白。 她怎么敢就这么说出来?! 沈绾心尖冰凉,扭头看去,宋翰神色果然已经冷下。 “什么三皇子妃?”武雁面上不显,可眼底笑意已然淡去。 这些日子沈绾却是得他们欢心,可再得欢心也不过是看在她与宋虞交好的份上。 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女,若不是入了宋虞的眼,哪有资格踏进丞相府的门? 若心思干净,收了她作义女也就当陪伴宋虞的回报了,可若是一早就别有念头…… 沈绾面色苍白,干瘪道,“我不明白宋小姐的意思,沈绾从未有过僭越心思……” “是么?那当时我记错了?是三皇子喜欢你,而非你喜欢三皇子是么?”宋虞饮着茶,腾升的雾气将她容貌半遮半掩,叫人看不清神色。 这话叫她怎么回? 沈绾抿着唇,眼神颇有些凄楚意味。 她不能接这话。 若说她喜欢三皇子,那就是告诉宋家父母她在算计他们。 可若是说三皇子喜欢她而非她喜欢三皇子,这话一旦说出来便是落人话柄,若传到秦简耳中,那她要做三皇妃的美梦也就宣告破灭。 她不要! 宋虞不动声色地瞧了她半晌,末了勾唇,“瞧你,又开始紧张了,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直接否认了便是,这般委屈倒叫人觉得我欺负了你去。” 玩笑? 没人觉得是玩笑! 可沈绾只敢怒不敢言。 甚至面上还得装作意外,她眸光亮起,附和道,“我还以为宋姐姐但真听信流言了呢。” 至于流言究竟说的什么就不重要了。 武雁眸色沉沉,却又笑起来,仿佛什么小插曲都没发生过,“虞儿就爱开玩笑,瞧给人吓的。” 一旁的宋翰只是沉眼看着,却不开口接话。 虽不知宋虞此番敲打是为何,但女儿的意思,他们不会过多干涉。 目的达到,早膳也用过了,宋虞便不再逗留,“父亲快些上朝去,瞧我这一来,累得父亲还得等我吃完,若再为女儿误了时辰,可不是件美事。” 宋翰点头,没再多说,径直向外去。 他一向对视间管控极好,今日宋虞突然到来,确实耽误了,若再不快一些,当真是要误了时辰。 沈绾此时尚在一边,此情此景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宋虞就是在敲打她。 她要她知道,在宋家,她宋虞就是最大的。 宋虞幼时身子不好,长年累月用药,久病缠身磨人心性,她的性子逐渐变得怪异起来,可身为宋家唯一的小姐,武雁和宋翰二人极为纵容。 越养,宋虞心性便越扭曲。 偏偏丞相府嫡小姐身份尊贵,受的礼仪教导不曾落下,于是在外人眼中,宋虞不仅知书懂礼,相貌更是难得的绝色,一度被认为是京中贵女之首。 可只有宋家人才知道,她就是个疯魔! 沈绾当初决定帮宋虞做事,便是看中她做事的狠戾。 只有这种人,才能让她借势收拾她想收拾的人。 不过跟着这种人,也就注定时刻悬在刀尖。 她用了极大心力,心机算尽才彻底博得宋虞信任,甚至要到了收她为宋家义女的承诺。 可谁知道,宴姝死后,她竟又对自己生疑,还不知用什么手段查到她下海的事。 第三章 敲打 上次找了宋虞之后,沈绾心觉靠她不可能成为宋家义女,便想着直接讨好宋家父母。 可今日一事倒叫沈绾有些后怕。 此刻还好她的计谋未得逞,若自己真先叫宋家父母松口,收了她为义女,只怕今日宋虞就不单单是口头敲打了…… “沈小姐还在此处作甚,还有话没同我母亲说完吗?”宋虞笑眼望向沈绾,眼底深处彻骨的冰寒刺得后者寒毛倒立。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咧开笑意,“没,没有话了。” “这样啊,那我要离开了,沈小姐呢?”宋虞面上依旧是笑意吟吟,绝美的面容却爬上一丝诡谲的阴暗。 沈绾将指甲掐进肉里,逼着自己冷静,甜声道,“我与宋姐姐一道走。” 闻言,宋虞笑意更深,向她伸来一只手。 女子姿容绝色,笑靥挑不出半分毛病,可却叫沈绾莫名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硬着头皮,将手送到宋虞手心,任由后者挽住,一同离开。 “你与我父母相处倒是和睦,这般想做我宋家人?”宋虞漫不经心地问着,视线不时瞄向沈绾。 后者僵着身子,连苦苦维持地笑也有些撑不住,“姐姐,我……” “嘘。”宋虞忽地停下,与她相对而立,手指轻按上沈绾嘴唇,“现在还叫不得姐姐。” 沈绾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她强装镇静,可怯惧之意早从眼中泄出。 见此,宋虞心情颇好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笑意都多了几分真切,她伸手拂开沈绾眼前碎发。 面上端着姐妹浓情,颇期待似地邀请,“过几日便是我的婚宴,你可千万要来。” 说完,她也不递请柬便转身走开。 沈绾僵立原地,也不敢开口多言半字。 “这般胆小也敢做这些事?权势就有这么大魅力?”宋虞面上笑意尽褪,疲惫道。 灵石亲热地在颈间微微颤动,“主人刚才的样子差点连我也吓到了,阴恻恻的,像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不是恶鬼,但从地狱爬回来倒也没说错。”宋虞回味着方才沈绾的神色,不由得冷笑一声。 转眼数日,大婚之日悄然而至。 天还未亮时,宋虞已经起身,一大堆侍女鱼贯涌入,替她梳妆打扮。 这几日她终于得知为何‘宋虞’非要剜去她的鳞片了。 传言她宴姝身为人鱼一族少族长,血脉精纯,鳞片附着来自大海的庇佑,以此装点衣物,穿在身上,借成亲时的喜气吸纳进着衣之人的身体,对身体有极大增益效果。 ‘宋虞’身体不好,早已伤了根基,能通过太医检查,以正妃之礼加入皇室,还是宋翰以权压人,逼着太医谎称‘宋虞’身体已然大好。 可嫁过去之后,生育之事却做不了假。 沈绾便是此时奉上这一秘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秘闻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真假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宋虞’身体换了主人,在她灵魂的加持下,不足之症悉数痊愈,看着倒像是传闻生效。 等上了喜轿,避开人,灵石在脑海中活跃起来。 “沈绾实在可恶,想必主人上岸也不是巧合。” 它能感知到衣裙上熟悉的气息。 作为伴生灵石,它是为守护而生,宋虞的痛会同样烙在它身上。 它心疼主人。 “无妨,这传言既可以害我,谁又能肯定不会伤及自身呢?”宋虞用神识回应。 从得知这计谋开始,她的计划就已经在脑中成型了。 再回神时,已然到了摄政王府。 只是不知为何,踢轿门的步骤似乎被省去了。 秦谟慎身为摄政王,手握大权,他不想踢,没人能勉强,也没人想触这个眉头。 “他不喜欢宋虞?”那为何应下这桩婚事。 宋虞心头默问。 以他的身份,拒婚不难。 灵石犹犹豫豫,半晌狐疑道,“我觉得不是不喜欢,主人有所不知,踢轿门虽是传统,可在人类看来,却意为震慑新娘,他不踢轿门,恐怕不是不喜欢……” “这么说来,宋虞在他心中颇有些分量。”她想着,顺从伸手牵住红绸一端,由他引着往里走。 喜欢宋虞啊…… 若有朝一日让他知道自己的爱人早就换了个芯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想必是痛苦万分,悲愤欲绝! 只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宋虞唇角上扬,眼中微芒意味不明地闪了闪。 观礼贵客随着二人一同回了正厅入席。 拜完堂后,几个侍女正准备引她入洞房去,宋虞却忽然停住。 “何事喧嚷,是对本妃不满么?” 她看似不清楚,可实际人鱼耳力极好,这事情起因她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她刻意放了些流言出去,说沈绾一心痴慕秦简,甚至想嫁做正妃。 方才便是有几个爱慕秦简的贵女不满,开始为难沈绾。 她今日没给沈绾请柬,叫人抓了把柄,此刻贵女正让人赶沈绾出府去。 原本沈绾安安静静走了便是,可偏偏她叫沈绾参加婚宴。 有她的话,沈绾不敢走,却又无力与这些贵女抗衡。 几人原是在角落,动静不大,被贺喜声音压着其实不甚明显,可宋虞却特意点了出来。 “何人敢不满?”秦谟慎宽慰似的拢住女人那双瓷白素手,眼神却凌厉扫向闹出动静的那几个贵女。 摄政王和丞相府嫡女的婚事,谁敢造次? 几个贵女面面相觑,眼见秦谟慎神色愈发不耐,终于有人站出来,指着沈绾道,“回殿下,我们不敢对王妃不满,是这个叫沈绾的下贱胚子,身为庶民,没有请柬,却敢混入婚宴,臣女等是怕她心怀不轨,所以让人赶她出去罢了。” “不是的,是王妃邀我来的!”沈绾被人押着,有些心急道。 先前说话那贵女嗤笑一声,不屑至极,“王妃邀你来却不给请柬?你当我们都是傻子?还不赶出去,别饶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心情。” 沈绾瞳孔一缩。 她不能被赶出去,否则惹了宋虞生气,不定是什么后果。 如今是在岸上,搓圆捏扁都是宋虞说了算。 当初宴姝的下场她可不想体验。 况且,她还要嫁给秦简,她要过尊贵奢靡的生活! 她奋力挣扎着,嘴被侍卫塞了布条堵上,看着好不狼狈。 第四章 害羞 秦简此刻因为事务绊住脚步,尚未赶到婚宴,也就没见到这一幕,无法替沈绾解围。 “哦?我邀请的人却没给请柬?”宋虞玩味似的咀嚼这话。 直到侍卫强硬拖着沈绾往外走了几步,她才再度开口,“是有这么回事,本妃近日挂念婚事,总是有些记不清事,沈绾呢,不是庶人,她是本妃的义妹。” 她说完,宋翰神色微深,却也站出身来肯定道,“沈绾是宋府才认下的义女,还没来得及设宴告知各位。” 义女? 义女却不跟着义父义母一道,反而坐在角落? 谁都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可却没人敢质问。 沈绾被侍卫放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如今她如愿成了宋家义女,可这场面却与她设想的天差地别。 宋虞在以此警告她谨记身份,也让所有人知道,宋家其实没这么在意这个义女。 往后要在人族立足,她依旧只能攀附宋虞。 怎么会这样…… 沈绾遍体生寒。 往先,宋虞虽性子诡怪了些,但她还能游刃有余的应对,甚至隐隐有牵着宋虞鼻子走的感觉。 可现在,她像是被直接看穿一般,让人止不住后怕。 “是的,这是我们新收的义女。”宋翰笑意吟吟地接上话。 尽管不懂宋虞的意思,却也没问出来。 一个义女罢了,既然宋虞喜欢,那就收下。 沈绾笑得僵硬,点头应和。 见她懂了意思,宋虞这才意味深长地一笑,“既然是个误会,接下来还请各位注意些。” 她说完,伸手搭上侍女的手腕,转身往后院去。 婚房布置的极为喜庆,每处细节都透出精致,仿佛成亲之人极为上心。 “难不成这摄政王喜欢宋虞不成?”她低声呢喃,眸中划过厉色。 可她不记得在宋虞记忆里看到过二人相识啊。 素昧平生,谈何喜欢呢? 算了,何必管这么多,只要喜欢就好,也省得她花时间慢慢获取信任。 在洞房的等待实在是无聊,宋虞快要打起瞌睡之时才听到开门声。 随着脚步声靠近,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愈发清晰。 “见过殿下。”喜婆见完礼,正想说些什么,男人却先一步发话。 他声音低沉,带着微醉的意味,“不要太繁琐了。” 这是什么要求? 喜婆一怔,随即又笑开来,直打趣男人这是等不及了。 随后果真如他交代,喜婆省去繁琐不必要的步骤,等二人饮了合卺酒后便懂事地带着人离开。 “殿下……”宋虞开口,却突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刚唤一声,便为难地停下。 不能说太多了,多说多错。 “宋虞。”他唤道。 闻声,她下意识抬头看,男人眼梢隐约有笑意,可神色又似乎毫无异常。 他清淡一笑,撩袍坐到一边的凳椅去,“我叫秦谟慎,你是我的妻子,不必叫我殿下,唤我名字,或者,唤夫君。” “啊?” 可是人族的礼数是这样的吗? 不是礼教甚严么……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注重那些,你既嫁给我,我会对你好,你可以慢慢了解我。”他缓缓说来,眼中俱是认真,定睛看去兴许能瞧见眼底那分执着。 宋虞一愣,仓促挪开眼。 或许是婚房太闷,她脑子有些跟不上,愣愣随着他的话轻声重复,“了,了解?” “不然呢,难不成待嫁时,你特意了解过我?”秦谟慎轻笑一声,调侃意味十足。 他说完站起身来,满足般喟叹一声,上前坐到宋虞身侧,兀自拉过她的手,“现在不了解我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改变一切,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他的宴姝啊…… “这些发饰很沉,来,我替你散发。”秦谟慎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人横抱起来。 宋虞下意识惊呼一声,她手紧紧抓住秦谟慎衣领,压下瞬间想要反抗的动作。 她是娇弱的宋家小姐,是病美人。 不能动手! 她心底默念,又咽了口水,“你做什么?” 她刚说完便被放到梳妆台前。 男人俯下身,自她身后往铜镜里看。 她咬唇,一同看去。 那镜面上映出二人模样,清晰倒映着如出一辙酡红面色。 只是一人是因醉酒,一人原因不明。 不等宋虞有什么反应,秦谟慎先站直身子,修长的大手移到她发间,有条不紊地将发饰拿下。 等青丝完全没了束缚,宋虞不由得舒服地轻叹一声气。 人类真会自己为难自己,这发饰实在太沉了,偏偏还要时刻注意仪态,脖子酸了也不敢大幅度的动。 只是,这些都做完了,接下来不会要洞房? 宋虞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按理说,她的目标是向人族复仇,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击这个恶劣的种族。 清白这种东西她应该半点不在乎。 可为什么会紧张? 她眉头微蹙,手上捏着的一方素帕不自觉被绞起来。 这动作并不隐蔽,秦谟慎有些好笑地看着,眉梢泄出自己都没察觉的一抹柔色。 这是他的宴姝,简单纯粹的宴姝。 上一世他察觉得太晚,没能阻止那个让他痛苦欲死的悲剧。 既然苍天有心给他机会弥补,这次他一定会好好护住她。 种族对抗又何妨? 这一辈子,他只为了宴姝而活。 “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他说完又将人抱回床上。 眼见女孩娇俏容颜红透,他却像什么都没察觉一般,顾自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铺在地上。 “你这是?”宋虞心中忐忑至极,咬着牙,纠结着开口道。 他不想圆房么? 第五章 圆房 “怎么?” 秦谟慎挑眉,毫无察觉般问了声,说完又似懂了什么,扬唇邪肆道,“你想现在圆房?” 想? 怎么可能! “可若不然,明日怎么办?” 她可记得出嫁前的教习嬷嬷专程强调了这事。 若是新婚就失宠,往后她要想进入人族权贵的圈子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里,宋虞恍然回神,彻底清醒过来。 方才旖旎害羞彻底消散。 她眼神重新变回清明,隐约透出冷色。 刚才的酒有问题。 否则刚才她怎会那么奇怪,脑子昏昏沉沉发胀,什么都无法思考。 这人族果真是可恶,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 她下意识往桌上酒壶看去,转瞬又收回目光,“我不想明日一早就传出我不受宠的消息。” 语调清冷,语气笃定。 半分没有方才娇软憨态的模样。 看来醒酒了。 果然,不管怎么变,这条小人鱼还跟以前一样,一杯就倒。 秦谟慎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宋虞不解道。 难道她的认识有误,这摄政王其实根本不喜欢宋虞? 这婚房布置仅仅是因为下人上心? “没事。”他努力收敛笑意,眸子却依旧带着笑。 一双眼眸似乎含了无尽情意,对视间,几乎将宋虞吞溺其中。 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不愿意如今圆房,我也不愿委屈你。”他伸手将那方元帕拿过来,又从腰间摸出匕首,眼也不眨地往胳膊划去。 血液渗出的瞬间,他便将元帕覆上,沾染半个巴掌大小的血迹后又交还宋虞,“拿这个去。” 人族花样真多…… 宋虞捻着元帕一角,皱着眉有些嫌厌地瞥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人。 “主人,你快去帮他包扎。”灵石用只有宋虞能听见的声音提醒道,“这样才能让他更喜欢你,获取他的信任。” 宋虞眼底闪过了然,正要开口,又听见灵石强调,“人类都更喜欢无害的东西,主人,你需要收敛些,不能像对沈绾那个背叛者一样,你装温婉些准没错。” 温婉? 是沈绾在人前那样? 宋虞浅浅点头,学着沈绾模样,将眼睛睁大些,颤声道,“你不疼么?我替你包扎!” 秦谟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尽力演绎温柔无害,暗自发笑,末了清咳一声道,“你还会包扎?” “嗯,会,会啊。” 和用海草缠猎物应该差不多? 宋虞想着,底气足了些,“我会。” 半晌后。 秦谟慎看着手臂处的死结,忍不住吸口气,“宋虞,你不必讨好我,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 这话的意思,宋虞也听明白了。 她眸色瞬间沉下,抿着唇不再说话。 次日。 秦谟慎借口她太累,免去多余冗长礼仪。 他一个手握大权,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要免个礼易如反掌。 宋虞乐得清闲,而且秦谟慎越是大张旗鼓,越能让外界感受到他对她的看重。 她正准备出府到外面了解一下被捕人鱼们的情况,还没动身,便先等来其他麻烦事。 沈绾来了。 “如你所愿,本妃当众宣布了你的义女身份。”宋虞笑得无害。 可一想到昨日刻意的行为,沈绾半点不敢放松警惕。 她赔着笑,连声道谢,“沈绾定当铭记宋姐姐的恩情……” 宋虞不言,只推了盏茶过去,笑吟吟地看着她。 “宋姐姐……”沈绾笑意微僵,心脏再度开始擂鼓,“往后宋姐姐有吩咐,妹妹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说完,宋虞却像没听见似的。 她将茶盏再推近些,眼底澄澈,“不喝茶吗?” 沈绾僵硬挪目看向那盏茶,颤着手摸过去,像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抓起猛灌下去。 “怎么,怕?担心又何必真喝下去呢?” 宋虞挑眉,语气漫不经心。 沈绾僵硬在原处,端着的空茶盏不知该拿还是该放。 眼见那只手开始颤抖,宋虞挪开眼,看向她面庞,一张艳容此刻泛着白,额间甚至渗出汗滴。 “这茶没问题。”宋虞轻描淡写说完后站起身,不轻不重地按着她肩膀,“怕就对了,记住这个感觉,你没有更多机会试错。” “我,我知道……”沈绾止不住哆嗦。 在陆上她没有优势,根本不是宋虞的对手,若宋虞要她死,她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力! 就算她嫁给了秦简也一样,只要秦谟慎一日手掌实权,她就一日被宋虞压着。 但是没关系,宋虞就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长时间,只要能熬过去,她就会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尊贵的王妃。 到时候,再不用受气! 想到这里,她深深呼吸,随后扬起个笑脸,柔声道,“姐姐今日感觉身体如何,可有效果?” “嗯?”宋虞眉头蹙起一瞬,极快隐下,只装作没听清。 沈绾不疑有他,亲热得毫无芥蒂般拉着宋虞坐下,“就是那洒了人鱼鳞片粉的嫁衣啊,你可感觉身子变好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要了她命的谣传。 宋虞眼神阴蛰,垂下眉目掩饰下去,须臾片刻,脑中便有了一个计策。 “好些了,但感觉不甚明显,或许只是因为昨日开心些,难不成其实没用?”她含糊其辞地引诱道。 听见质疑的一瞬间,沈绾浑身绷直,随即又放松下来,“怎么会没用呢?少族长血脉精纯,用她的鳞片制婚衣,穿在身上成亲可以治好所有不足之症,这可是人鱼族皇室最大的秘密,若非我偶然听到少族长与族长对话,也不会知晓。” “但愿如此。”宋虞勾起冷笑,威胁意味十足。 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后,沈绾再也受不住这份压力,寻了个由头便告辞了。 等她一走,宋虞眸中冷色乍现。 真是可笑至极! 一个无稽之谈,竟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是,人类从无仁慈之心,总以为自己凌驾万物之上,能对其他种族生杀予夺。 至于沈绾,迟早让她后悔。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第六章 回门 送走了沈绾,她正打算上街查探,却被派来伺候她的丫鬟拦住。 “王妃,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您要回门的。”梨枝恭顺低着头禀告。 回门好像是人族的习俗。 宋虞沉吟半晌,点点头应下,“那你去准备一下。”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梨枝知道就行。 “现在?”梨枝有些惊异,忍不住抬头看,又想到什么匆匆低下眼,“可是王爷还没下朝。” 闻言,宋虞反应有些冷淡,毫不在乎道,“为什么要等他?” 是她回门啊? 梨枝皱了皱眉,却没多说。 她是宋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深知宋虞真实性子是怎样的,多说多错。 她可不想受酷刑。 等回了宋家,远远便见武雁等在门口。 “回来了。”由于还在府外,武雁努力端着矜持,没有做出失态举动。 她咬着唇,克制的站在门口,等宋虞走近。 宋虞抬眸便见武雁双眼盈了泪光,分明笑着,却又带泪,还不肯真的哭出来。 见状,宋虞有些疑惑。 这人族都这么奇怪吗? 她们人鱼一族,向来都不屑落泪,若真是难受极了,那都是要哭便哭。 直来直往,从不会压抑委屈自己的。 “母亲,你怎么了?”她关切地拉过武雁伸来的手,随她一同入府。 后者摇摇头,复又叹气,情绪极度复杂,最后才开口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不等等王爷下朝一道?” “等他作甚?”她是真的有些不理解。 回门这事为什么都问她等不等摄政王? 回她家,秦谟慎跟着作甚? 武雁一噎,心瞬间悬起,她忙止住脚步,将宋虞掰过身,双手捧上她的脸,仔细打量一番。 面色白皙红润,眼底也没有青黛憔悴之色。 看样子秦谟慎没有惹她伤心才是。 可新婚燕尔,怎么宋虞都不想等他一道回门? “你老实说,摄政王是不是冷落你了?”她说着,伸手往宋虞眼底摸去,想看看是否是用脂粉盖住了。 可手还没摸到,宋虞更快一步躲了开。 “虞儿?”武雁更狐疑几分,眼底心疼之色流露出来,“你要是受了欺负,你就告诉母亲,我和你父亲都会站在你这边,哪怕是摄政王,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欺负她? 这从何说起? 难不成没有圆房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了? “母亲何出此言?”她小心地试探着,若真叫人知道没圆房,岂不是要传些流言出去? 见她如此,武雁心疼极了,“还问,若不是他欺负了你,你怎么会不等他就自个回门来了,这传出去,指不定怎么说你失宠呢!” 说完,她又忧心忡忡地继续道,“不行,我一会得跟你父亲好好说道说道,我们家就一个宝贝女儿,可受不得半点欺负。” “母亲,如今你有两个女儿。”宋虞瞥见不远处的人影,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 武雁皱起眉,一时想不起来,“你说什么呢,除了你,还有谁?” 她刚说完,沈绾便正好走过来,她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弱声道,“母亲……” 闻声,武雁皱眉看去,待看清沈绾摸样,这才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嗯。” “母亲,到屋里说话。”宋虞意味不明地向沈绾看一眼,随后说道。 等到了屋里,沈绾乖觉地起身,“我去给母亲和姐姐沏茶。” 对此,武雁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宋虞突然插话,“你如今是宋家小姐,让你去沏茶,合适吗?” “没事的,沈绾感念母亲和姐姐的恩情,况且,我沏茶手艺极好,姐姐莫怪。”她说完,得了武雁点头,这才退出去。 等她一走,武雁立刻皱起眉头。 “虞儿,这沈小姐,我原还以为是个干净单纯的孩子,想着身世苦楚了些,你若喜欢就收作义女,可昨日看来,我倒是看错了。 你都没给请柬,巴巴腆着脸往上凑,这不就是逼着你要你帮她出头么,她利用你! 要我说,这种女子,随便给些银子就行了,何必非给她丞相府小姐的身份呢?” 武雁语气颇为不满。 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孤女,想要攀附权贵她能理解,可就算如此,也不该往她宝贝女儿头上打这么龌龊的算盘。 闻言,宋虞心头慕然有些奇怪的滋味涌上,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和母亲,只有姨母。 可姨母身为人鱼族长,为人格外严厉,哪怕知道她是疼爱自己的,可难免也会有些羡慕那些父母在侧的小人鱼。 如今武雁这样毫无理由的偏心宠爱,让她心底涌上奇怪的热意。 “母亲,我都说了,是我忘了给请柬。”宋虞笑着解释。 可武雁却有些犹疑,“真的?我可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不过那天我一时兴起说她是父亲认下的义女,父亲有意见吗?”她说着叹口气,关心似道,“我也是想着在众人面前宣布,更方便三皇子提亲。” 这事之前也隐隐提过一嘴。 武雁倒是记得,可当时沈绾没有正面回复,如今这样听说,倒是真的了? 这丫头,真想踩着丞相府上位不成? 一见武雁沉下去的面色,宋虞便知道意思传达到位了,她压下笑意,忧心道,“丞相府的义女做了三皇子妃,这倒是让宋家门第更有光些, 只是沈绾妹妹年纪不大,我不想她出阁太早,此前她也没个人教导着,若什么都不清楚就嫁到三皇子府上去,且不说会不会给我们家蒙羞,就是她自己怕也活得艰难。” 闻言,武雁沉吟片刻,又认真看了看宋虞神色。 她这个女儿性格不算好,但丞相府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无论怎样,也只能宠着。 如今听她说这些,虽然知道她或许不是真的担心沈绾婚事,但也不想深究原因。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若三皇子当真提亲,婚事我会应下,但不会立刻谈定婚期,以丞相府的出身,他也不会态度太强硬。”武雁应诺道。 得到肯定答复,宋虞这才笑开,甜声道,“谢谢母亲。” 第七章 秦简上门 摄政王府。 秦谟慎一身黑色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便步伐急促地往后院走,面上表情不显,唇角隐约上扬一分。 他将官帽摘下抱在手中,轻轻敲响寝殿房门,“醒了吗?” 房内毫无动响,秦谟慎蹙眉,再度叩门,“阿虞?” 依旧是毫无应答。 他神色冷下几分,心底有一瞬落空。 这感觉就像是上辈子回府只找到宴姝的告别信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溜走,怎么都抓不住。 “阿虞,我进来了。”他说完手上用力,将房门推开。 里面是空荡荡的摆设,人却早已不见。 他面色瞬间沉下,快步出门找到管家,“王妃呢?” “一大早就回门去了。” 闻言,秦谟慎这才安心几分,刚舒口气便又往府外去。 丞相府。 “摄政王待你如何,怎地也不知道等他一块回门。”宋翰毫无意外地也问了这个问题。 对此,宋虞只觉得失策。 谁知道人族这么多繁文缛节,要是早说需要秦谟慎陪同,她才不会急着一个人回来呢! 可此时她不能暴露自己不清楚的事。 “下朝那么慢,我想母亲了,就早些回来了。”宋虞说完便开始转移话题,“沈绾呢?一家人在一块,也将她叫来。” 话音刚落,武雁和宋翰对视一眼,俱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 “虞儿!” 武雁嗔了一声,不乐意道,“她自个有眼色走开了,你还叫回来做甚?” 可夫妻二人虽有些微词,却也没阻止宋虞唤人的举动。 沈绾刚随着人来了正厅,秦谟慎后脚也到了。 “宋丞相。”他大步走近,闲庭信步的感觉半点没有出现在别人家该有的自觉。 宋翰看他将礼物摆到桌上,眉心略微皱起,“见过摄政王殿下。” “您是本王岳父,眼下没有外人在场,不必拘礼。”他笑着坐到宋虞身侧的座位,柔声向她问道,“怎么等不急自己来了。” 他声音低沉好听,半点没有指责意味,仿佛只是有些关心。 宋翰一听,忍不住轻哼一声。 当着他的面还要拐他女儿? “殿下,臣按理来说不该说这些话,但虞儿是臣疼惜了十几年的女儿,往后还希望殿下多上心些,否则,臣拼着一切也要找殿下讨要说法。”宋翰沉下脸来,严肃看着秦谟慎。 后者一愣,随即站起身来,拱手向宋翰鞠了个躬,“岳父教训的是,小辈谨记于心,必当珍惜阿虞,不会负她。” “殿下对姐姐可真好。”沈绾轻声说道。 堂堂摄政王对着臣子弯腰,这真是看重宋虞。 这般上心,也不知道若发现宋虞无法生育该怎么办。 要知道,她之所以有机会嫁给秦谟慎,少不了丞相的运作。 其实不见得宋虞有多喜欢这摄政王,但她一向是养尊处优惯了,眼界颇高,左右都要嫁人,她便只愿嫁权力顶峰的人。 可她自小就是个病秧子,多年用药,现在虽然可以离药,身子底子已经坏了,生育,大概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人原本是不能嫁入皇室的,可宋翰亲出手了。 武雁瞥了眼沈绾,眼中含了些警告。 “殿下,留下来用个午膳。”武雁笑着让人下去准备。 其实秦谟慎留不留无所谓,可来时他就没陪着宋虞,若不能一块用个午膳,只怕外人还是会议论。 她舍不得她女儿受半点委屈。 用过午膳,秦谟慎便拉着宋虞告辞。 “父亲母亲,我先走了。”宋虞告辞道,说完又看向沈绾,“妹妹,没事可以来王府找我说说话解闷。” 闻言,沈绾神色一滞,僵硬道,“……好。” 等上了马车,秦谟慎这才再度问起,“为何不等我,回门这种事,该由我陪着才好。” “我怕打扰你了,而且你还没下朝,我就自己回去了。”她半真半假回答,并没说自己是不知道需要他陪。 说完,她便听到秦谟慎一声轻笑。 还没来得及问他笑什么,后者便先开口,“这几日我那皇侄似乎有些动作,似乎对你那义妹有意。” “嗯,怎么了吗?”宋虞毫不意外,若秦简不提亲,她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拿捏沈绾,可秦简有动作,她就方便下手了。 没有什么比有情人无法相守更磨人了。 说到这个,秦谟慎既然喜欢‘宋虞’,有朝一日若知道她并非宋虞,该有多绝望啊? 想着那时候可能会看到的绝望神情,宋虞忍不住笑出声,眼底有些异样的执念。 “嗯?笑什么?”秦谟慎有些不解,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温和,“你希望秦简娶她吗?” 闻声,她回过神来,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关我什么事。” “是吗,你不关心?我还以为你当众宣布她的义女身份,就是为了让秦简有理由娶她呢。”秦谟慎挑眉,眼底清明,语气也异常笃定。 宋虞瞳孔微缩,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见状,秦谟慎笑意更深,也不再多说。 这只狐狸,不漏点手段估计不会愿意正眼看看他。 另一边,二人离开没多久,丞相府再度迎来不速之客。 “三皇子殿下,您怎么突然想着来臣府上呢?”宋翰笑着将他往正厅带去,又叫人去将此前御赐的茶叶拿来煮了。 秦简闻言一笑,态度谦逊,“宋丞相太客气了,本皇子听说宋丞相前些日子认了个义女,今日闲来无事,便想登门恭贺,若是叨扰到您,本皇子跟您赔个不是。” “三皇子哪里话,三皇子肯踏足丞相府是臣的荣幸。”他敏锐嗅到来意,笑意显得不热络亦不疏离,“前几日臣确实认了个义女,难得三皇子这般关心臣的家事。” 他说完,招来个下人,沉声吩咐道,“去将二小姐叫来。” 虽说心里不喜这个太过功利的义女,可当着外人面还是要做做面子,到底是宋虞看上的人。 下人得了命令,快速下去传唤。 武雁这厢得了动静,便也赶了来,“见过三皇子,这是圣上御赐的碧螺春,茶汤清透,口感顺滑爽口,殿下尝尝?” 秦简颔首,接过一个茶盏,又放在一边没着急动。 “宋夫人,今日来所谓一事,本皇子此前有幸听闻沈小姐名声……” 第八章 约见 宋翰与武雁对看一眼,双双缄言,只用眼神示意秦简往下说。 他正欲开口,沈绾同时到达。 “三皇子殿下?”沈绾眼中有些惊异,更多的是喜色。 等看见宋翰和武雁时,她才回过神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沈小姐免礼。”秦简笑着虚扶一下,眼神明显比方才亮了许多。 瞧着景象,宋家父母还有什么不懂。 武雁想起宋虞说的话,清清嗓子,笑道,“殿下与绾儿认识?” “嗯……一面之缘。”秦简拐了个弯,委婉回答。 一面之缘? 这说辞骗谁呢? 武雁心底嘀咕,面上却似毫无察觉似的,伸手招沈绾到身侧来。 后者有些疑惑武雁突然的亲近,却也没拒绝。 她需要让秦简知道,在宋家,哪怕宋虞才是第一,但她也是有几分分量的。 只不过武雁为何突然亲近? 自从婚宴之后,武雁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全无之前的和善。 她也知道,是自己太急功近利,惹了宋家夫妇的怀疑,但她没办法。 秦简的母妃一直有想法替秦简谋划婚事,她若再不抓紧些,就做不得三皇子妃了。 “我家绾儿虽不比她姐姐那般盛名满京,却也是个可人的丫头。”武雁夸她两句也不忘带上宋虞,说完,别有深意地看向秦简,“如今这丫头是丞相府的义女,三皇子往后注意着些,莫叫人抓了把柄,落了口实,到时候让绾儿受到委屈冤枉。” 这意思倒是明确了。 这是逼秦简做选择,要么提亲名正言顺地来,要么,就离沈绾远一点。 提亲之事本来就是秦简准备做的,武雁这么一说,他顿时更有把握了些。 既然宋家也有这个意向,那事情就简单了。 他安抚地看向面有虑色的沈绾,随后起身郑重拱手,“今日本皇子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这话一出,宋翰几乎是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沉眸看向妻子武雁,眼中有些疑惑。 后者收到视线,只是回了一个安定的眼神,“三皇子殿下这事,宸妃娘娘可知?” “母妃让我来问问宋丞相意见,她在宫中多有不便。”秦简说着一笑,视线投向沈绾,“宋夫人极会教养儿女,如今的摄政王妃名满京城,义女自然也不会差,母妃自是半点意见也不会有的。” 这话恭维得极好,知道武雁看重宋虞这个独生女,特意夸赞一番,更让人容易接受。 宋翰毕竟官场混迹许多年,这点把戏倒不难看穿,他轻哼一声,“三皇子殿下说书着文倒是在行。” “说什么呢。”武雁拉他一下,嗔怪道,随后拉上沈绾素手,慈爱地拍了拍,“我们绾儿确实不差。” 她说着顿了顿,神情暗淡几分,叹了口气,“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秦简立刻接嘴,神情有些紧张着急。 见他这样,武雁不由得一笑,“三皇子殿下真是着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绾儿年纪尚轻,加上礼仪又不够规范,我还准备留她在身边教导些时日,这丫头此前身世挺让人心疼的,我想多留她几日,三皇子殿下能理解?” “况且,这丫头如今礼数学不成,若嫁入皇室去失了礼,可就不是丢脸面的小事了。”她又补充一句道。 沈绾是人鱼的事,秦简是知道的,虽不知道她怎么跟宋家夫妇杜撰的身世,可礼数这一方面,她确实有所欠缺。 他抬眼,与沈绾不安地眼神对上,温柔一笑。 随后,他默声沉吟,半晌后,似深思熟虑一般,开口道,“宋夫人实在有心了,本皇子自然能理解您一片父母之心。” “只是殿下能等,宸妃娘娘怕是会着急,我最近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是前些日子宸妃娘娘在着手相看合适的贵女。”武雁又道。 宋虞的意思是,同意这桩婚事,但是暂时不能让他们成亲。 并不知晓此事的宋翰在一旁眉心越皱越紧。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看起来自家妻子还护上这沈绾,生怕她吃亏。 怎么这么一会就态度转变了? 这沈绾难不成放什么迷魂药了不成? “夫人。”宋翰出声,想让她醒过神。 他宋翰还不需要卖女儿巩固地位,更何况若沈绾真嫁入皇室,岂不是遂了她的愿? 他丞相府可没那么好欺负! 秦简这会也回过味来,武雁才是能帮她的,至于宋翰,日后成了姻亲,他自然还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当即朝武雁开口,“宋夫人放心,本皇子回去便告知母妃准备聘礼,先把婚事定下。” 等秦简告辞,宋翰一拂袖,躲进书房。 沈绾自知宋翰心有芥蒂,识趣地没去打扰。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侍女便递上一张纸条。 是秦简差人送来的,约她明日在鹤鸣楼相见。 …… “秦简哥哥。”沈绾推开包厢门,看清里面端坐的人时,不由得一喜,娇声道,“昨日才见过,今天便又想见我吗?” 秦简温润一笑,示意她坐下。 “秦简哥哥,前几日姐姐大婚,那场面盛大极了,可惜你来得太晚没见着姐姐的婚服,那玄鸟当真是栩栩如生,好看夺目。” 沈绾坐到他身侧,将他手臂抱住,随后叽叽喳喳地分享起来。 那语气中的羡慕让人无法忽略。 秦简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抬起沈绾下巴,“羡慕了?你想穿吗?” “我不羡慕,只要能嫁给秦简哥哥,就是让我穿粗布麻衣成亲又何妨呀?”沈绾甜声撒娇,随后又开口道,“只是姐姐真的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成亲这般重要的场合,她居然当众宣布我是宋家义女,只怕姐姐是担心我被其他贵女欺负了去?” 她刻意瞒下不悦的部分,又生怕秦简追问细节,状似无意般扯起另一个话题,“秦简哥哥,你不知道,我刚来时在大厅听到一桌人议论,最近又有许多人鱼被捕。” 她说着面上浮起惊惧,惶恐不安地躲进秦简怀中,“我会不会也被……” “别说傻话,你即将嫁给本皇子,谁敢动三皇子妃?”秦简对于她的乖顺极为受用,当即温声哄道。 沈绾乖乖点头,似乎满心满意地信任着他。 半晌,她又探起头来,“秦简哥哥,你要不要准备些礼物送去摄政王府,摄政王没有机会争夺储君位置,但若能站在你这边,岂不是一大助力。” “本皇子何尝不知道?但本皇子那皇叔,向来是油盐不进。”秦简皱眉,秦谟慎这块骨头可不好啃。 闻言,沈绾轻笑,手指慢慢地在他胸口打圈,“以前是不好接近,可如今,摄政王妃可是我姐姐。” 第九章 亲自下厨 另一边,摄政王府。 “主人,你要不去厨房给摄政王做些吃的?” 灵石轻快道。 闻言,宋虞下意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抗拒,“不行,现在毒死他我还能利用谁啊?而且府里有厨子。” “主人,你在想什么呢?”灵石忍不住憋笑,随后解疑道,“不是让你毒死他,人类很喜欢这些为爱的人洗手做羹汤的仪式,这跟府里厨子做的可不一样,主人,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摄政王会更喜欢你,届时用起来更顺手。” “真的?” 她将信将疑。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她们人鱼一族示爱,不就是让食么。 她想着就动身。 “王妃,您来这里干什么呀,早膳还有一会,您是饿了吗?让下人来就行了,这要是伤着了怎么办?”掌管厨房的嬷嬷一见她出现,忙拦着劝道。 梨枝向宋虞看一眼,见她没阻拦,这才上前解释,“嬷嬷,娘娘想给摄政王做一顿早膳。” “这……” 嬷嬷有些为难。 向宋虞这种金枝玉叶的小姐哪会做饭啊? 不过昨日摄政王一下朝就满院子找王妃的事下人都听说了,那着急的劲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极上心这位王妃。 既然如此,就让她玩儿,大不了之后自己再做些让王妃拿去。 “王妃请跟老奴来。”她说着将宋虞往里引。 等到了灶台边,嬷嬷突然再度为难,“王妃,您会做早膳吗?” 闻言,宋虞愣了愣,如实摇头。 她在海里基本都是吃生鱼,偶尔会到岸边烤一烤,会生火的话,算不算会啊? 但看起来王府不太差生火丫鬟。 她看着掌火丫鬟发神。 “王妃?这丫头怎么了吗?”嬷嬷看她一脸沉思,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虞回神,摇摇头,“没事,你跟我说怎么做。” 她是海里最聪明的人鱼,术法能学会,区区做早膳,应该难不倒她。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她便傻眼了。 “这么复杂?”她看得眼花缭乱,还有些不明所以。 人类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了,为什么非要将一种食材做成另一个味道? 直接换个食材不就好了? 犯不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她想着,犹豫着拿起一根胡萝卜,刀工她倒是擅长,毕竟在海里,人鱼的利爪可比刀锋还要锐利。 只是切完丝,下一步便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倒入锅中。 “王妃!那肉还没切呢!这样做熟不了啊!”嬷嬷睁大眼,忍不住呼出声。 又连忙打来一大盆水将窜起的火苗扑灭。 宋虞拿着还没放下去的另一半食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锅中食材生的生,糊的糊。 “主人,您别灰心,是我错了不该提这一茬。”灵石和她神识交流,语气不无尴尬。 它怎么就忘了呢,它家主人烤鱼都只熟个表面的! 因为人鱼生来体格好,生吃都没问题,半生不熟更不在乎,所以宋虞从没在乎过这个问题。 现在看来,真是问题大了。 嬷嬷沉默地看看宋虞,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斟酌开口,“娘娘,不如今日老奴做了你给王爷拿去?” “不行,不是说亲手做的才有心意吗?” 她绝不承认自己有这么大的知识盲区。 嬷嬷犹豫半晌,叹口气,“那老奴帮着您做?” 帮着她,那也算是她做的。 “好。”她爽快应下。 倒腾出一盘栗子糕时,秦谟慎院里也来催了。 宋虞看着那盘还算成型的糕点,心底有些得意,心底和灵石炫耀,“臭东西,我做的,看到没!” “……主人最棒啦!”灵石从善如流。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按着秦谟慎的习惯,此刻他本来应该用完膳去书房或者锻炼,但此刻,还等在膳厅。 “今日厨房怎么了?” 此刻还没做好早膳,实在有些浪费时间了。 他眉头微锁,眉宇间显出不耐。 侍卫顿了顿,犹豫道,“王爷,厨房的人来了,但,是王妃送来的。” “王妃?”秦谟慎眼睛微亮,瞬间收起面上那分不耐,“她来送早膳?” 话音刚落,宋虞便拎着食盒走近。 嬷嬷有些尴尬地看着秦谟慎,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先退下。”秦谟慎冲她吩咐完,又笑着转头看向宋虞,起身将食盒接过,另一只手拢住她的柔荑,“怎么想到给我送早膳了?” 闻言,宋虞双眼瞪起,认真改正,“不是送,是我亲手做的。” “你……亲手做的?”秦谟慎再忍不住笑意,脚步快了几分,忙到桌边将东西端出来。 那盘栗子糕卖相不及往常精致,可一想到宴姝亲手为他做了糕点,便是有些简陋的装盘也变得精致起来。 “你怎么不吃?”见他只是直愣愣地看,宋虞有些不解,“你是不是怕有问题?” 她说完恍然,然后捏了一枚往嘴里放,“没问题的,我来的时候尝过了,还行。” 她含糊不清道。 秦谟慎回过神来,对上她疑惑眼神,心里熨帖。 差点忘了,他家这条小人鱼出入人世,聪明却不谙世事。 他眼底浮上显而易见的喜悦,当即伸手将糕点盘端过来放到自己手边。 宋虞睁大了眼,奇怪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真稀奇,人类也会护食吗? 不知为何,她心底有种不知名的滋味,明明之前还对她那么好,现在又护食,看来他对‘宋虞’根本没那么喜欢。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秦谟慎笑得宠溺,眉尾上挑,伸手将她下巴轻轻挑起,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 男人眼睛生得极好看,深邃狭长,对视时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就仿佛盛了万千深情,她几乎要溺毙在这样的眼神之中。 宋虞下意识屏息,面上禁不住发烫。 “主人,你心跳好快!”灵石惊呼一声,随即又安下心来,“呼,我感应了一下,没出问题,估计主人你的灵魂是还没完全适应这具病秧子身体,所以体质没有完全改善?” 第十章 送海珠 被灵石一打岔,宋虞瞬间回过神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面上绯红褪去一些,“我不抢你的。” 她直愣愣地解释一句,倒叫秦谟慎愣了一会。 “王爷,王妃,三皇子求见,此刻正在正厅。”下人将门叩响,低着头不往里看,低声通知道。 秦简来了? 秦谟慎看了眼手边还没来得及动的栗子糕,沉吟片刻,正要打发了秦简,却见宋虞突然抬起头来将他盯着。 “你想见?”他挑眉问道。 宋虞咬唇点头。 二人到正厅时,已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秦简等得有些烦心,却又不敢流露分毫不耐。 他规矩地冲二人颔首,“皇叔,皇嫂。” “有什么事吗?你都打扰到我们了。”宋虞坐到上首,抬着下巴略有些不悦,骄矜又鲜活。 秦谟慎看着她,唇角染了笑,默许她“问罪”。 “抱歉,只是前几日得了一颗硕大的海珠,想着女子应当喜欢,皇叔皇嫂新婚,本皇子迟到了,想以此做歉礼,送给皇嫂。” 秦简好脾气地赔笑解释。 “海珠?”宋虞佯装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向前倾,“本王妃也不是没见过海珠,但想来能入三皇子眼的,应该不是集市能买到的凡品。” 她面上装得期待,心里却满是不屑。 海珠,她不止见过,还随便丢。 “主人,这你就不懂了,海珠不好打捞,一般打捞上去的瑕疵极重,成色好的可不多。”灵石偷笑。 拿什么献宝不好,偏拿海里的东西。 一听宋虞表现出兴趣,秦简当即要叫人拿上来,却又被打住。 “本王妃有几分兴趣,可是,既是女子喜欢之物,你拿去送给心上人更好,本王妃就不收了。”她说完看向秦谟慎,甜声笑道,“若本王妃想要,摄政王必不会少了的。” 秦简面色僵住。 沈绾不是说如今她是摄政王妃的妹妹,所以他送礼一定没问题吗? 怎么秦谟慎倒是没说话,反而是在宋虞这吃了闭门羹? “三皇子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宋虞状似无意般开口,转而又补充道,“是想到心上人了?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了三皇子青眼……” 闻言,秦简还没反应过来,秦谟慎便先挑眉看她。 宴姝虽是在人情世故上不够通透,可其他事情上,简直比狐狸还精。 眼下又是准备搞什么花样? 不过他并不打算开口提醒秦简,毕竟这辈子他只想守着宴姝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至于其他事,就依着她的意思便是。 “皇嫂猜得准,皇弟的确有个心上人。”秦简说着耳根红了些,慢慢道来,“说来也巧,正是皇嫂义妹,今日皇弟还去了一趟丞相府。” “哦?” 宋虞表现得有些吃惊,她迫不及待问道,“你喜欢我义妹?什么时候的事啊?本王妃可不许妹妹受欺负。” “皇嫂放心,本皇子和沈姑娘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越,过几日便会正式向丞相府下聘书。”秦简保证道,眼中有几分惊喜。 果真如沈绾所说,宋虞当真看重她。 他正喜出望外,却没注意到秦谟慎眼神冷了下来。 “皇嫂,这海珠您收下,这还是沈姑娘主动提的,要我孝敬您。”秦简再度让人将东西拿上来。 宋虞心里翻个白眼,明面上却转头看秦谟慎,要他定夺。 “这叛徒还真是抠门,怕是她自己都看不上这海珠,哪有人鱼稀罕这个啊?居然鼓励秦简送给你,只怕还是为了省钱亲自下海捞的。”灵石鄙夷着,语气间满是嫌弃。 宋虞被惹得轻笑出声,“刚刚你还说人类觉得这个贵重。” “那是人类,可这海珠是沈绾让送的欸,问题很大好不好,又想骗你和摄政王站在秦简那边做他助力,又不肯送点真正贵重的,我可知道人类宝贝玉石,那玩意成色也好看,我看主人也挺喜欢的,送那个多好。” 灵石嘟嘟囔囔地吐槽。 听到笑声,秦简只当宋虞是喜欢那对海珠,因此心情更好了些。 秦谟慎瞥他一眼,淡声开口,“近几日皇兄不是让你罚抄了?抄完了?” “嗯,昨日刚抄完。”秦简接道,眼中迸出惊喜。 摄政王秦谟慎那就是朝中最令人心惊胆战的存在,非必要不会搭话,能惹到他主动说话的,要么入了眼,要么…… 就是宣判官途死刑。 而眼下的情形,显然是前者。 沈绾可真是他的福星! 见他眸露喜色,秦谟慎唇角嘲讽一勾。 这玩意上辈子可没少做“好事”。 其实光是娶了要害宴姝的那条人鱼就足够他记恨了,更别说这人又蠢又爱使阴招。 “皇兄没有无故罚你,你有什么问题,罚抄律法的时候可想清楚了?”秦谟慎表情看着疏离极了,语气也淡淡的,无端给人些上位的威压。 宋虞奇怪地瞥他一眼,却没吭声。 他不喜欢秦简? 为什么? 这不是他皇侄吗? 人类和人鱼一样,很在乎血缘关系的,干嘛对自己皇侄这么大意见呢? 只是秦简不这么觉得。 在他看来,秦谟慎主动搭话就是对他的看重了,这是认可他了。 要知道他其他几位兄弟可没这个荣幸。 秦简压下心头的得意之色,恭谦温顺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二人“兄友弟恭”般聊了几句,秦简这才站起身来主动告辞。 临别前那一脸灿烂笑容差点让宋虞误以为秦谟慎送他金子了,可实际上,秦谟慎大多数时候都在数落他的不足。 等秦简一走,宋虞这才憋不住问道,“你不喜欢他?” “嗯。”秦谟慎说着将她面前装着海珠的锦盒拿起来,眉头皱了皱,随手扔给管家,“拿去丢了。” 宋虞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 她是人鱼,不把 海珠当回事,可秦谟慎怎么回事,这两颗珠子不算差,拿去卖了估计能够贫苦人家全家人好几年的全部用度。 “我见他是有自己的考量。”她犹豫半晌才道。 听灵石说,取信于人的第一步,就是真假参半的撒谎。 第十一章 沁香阁 “没事,我都信你。”秦谟慎打断她多余的解释。 绞尽脑汁刚想好说辞的宋虞显得有些懵逼。 “啊?” 她愣愣地呆在原地,直到暗卫出现。 “主子。” 他冲秦谟慎规矩行礼,却没往下说,只是眼神往宋虞看去。 “主人,暗卫汇报事情时,别人是不能在场的,要回避。”灵石提醒道。 宋虞这才恍然般起身准备避让,“那我先……” 她话没说完,便觉腰间被人揽住。 紧跟着一个用力,便跌到男人怀中,坐在了他腿上。 “不必回避,以后见王妃如见本王。”秦谟慎将她稳稳抱住,姿态格外亲昵。 暗卫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宋虞的眼神多了些尊敬,“是,王爷。” 随后,他向秦谟慎颔首,开口汇报自己查探到的情报道,“这两日三皇子殿下行踪很简单,除了入宫见了宸妃娘娘一面,就是去宋家,目的是为了试探宋丞相夫妇的口风。” 这些宋虞都已经知道了。 可暗卫显然还有话说,他再度别扭地看向宋虞。 “说。” 秦谟慎催促着,面上已经隐隐有几分不耐。 宴姝又不是外人,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一点情报罢了,又不是听不得。 闻言,暗卫应了声‘是’,但还是有几分犹豫,“三皇子殿下又去了沁香阁。” 沁香阁。 怪不得不愿意说。 他下意识往宋虞看去,后者神情无异,好像完全没听懂。 “本王这皇侄,还真是天天闲着无所事事。”秦谟慎阴阳怪气道,面色讥讽不屑。 见他面色不对,宋虞不由得好奇道,“沁香阁是哪里?他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专门跑去给沈绾买香? “王妃,沁香阁不是香斋。”暗卫憋着笑解释一句。 早就听说王妃是个娇养深闺的病美人,如今一看倒像倒不像的。 这身子看起来并不算孱弱,但这性子着实单纯得只有闺阁养得出来。 怪不得称是京中贵女模范。 “你先下去,继续盯着,有异动随时汇报。”秦谟慎说完,暗卫便转身走开。 宋虞这才纠结地拽拽他衣袖,问道,“沁香阁是什么?” “一处特殊的青楼。”秦谟慎咳了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 对于这个答复,宋虞显然不买账。 “特殊?青楼能有什么特殊的?” 青楼她可知道的。 不就是人类风花雪月的场地儿么? 这能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秦简居然喜欢去那种地方找乐子? 听暗卫的语气,显然还是常去的。 “沁香阁的姑娘没有人,都是人鱼。”秦谟慎犹豫半晌,还是如实道,“从海里捕捞上来的人鱼,大多都在这种地方卖艺唱曲。” 都是人鱼? 宋虞倒吸一口凉气,手中茶盏一倾,险些全洒在身上。 她慢腾腾地从秦谟慎腿上离开。 “为何是人鱼?” 她眼神沉下,染上几分难过。 她的同族,原本该在辽阔的海域自由自在地活。 她们是海神眷顾的种族,海底是她们的天堂。 更多时候她们甚至不用狩猎,不少鱼类会自愿将自己献祭出来。 她们是海底的神。 可怎么一上岸就变成这样了? “人鱼稀少,有的人心理扭曲,早已不满足于人类的身体,他们先是追求着稚童的纯粹,可紧接着发现她们不够艳绝,于是单纯又美丽的人鱼就成了目标。”秦谟慎说完,将宋虞揽入怀中。 “你很善良,会为人鱼难过,可是阿虞,这种现象需要慢慢根除。” 闻言。 宋虞打了个寒颤。 她猛地回神,脱开秦谟慎的拥抱。 “我没事。”她随口敷衍着,心里却忍不住后怕。 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对秦谟慎放松警惕,还流露这样的神态? 就好像是她从没将秦谟慎看作外族。 如今人族根本不将人鱼放在眼中。 她此刻的举动无疑是另类的,古怪的。 若真惹得秦谟慎生疑就不好了。 “你就是在王府呆着闷了,过两日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秦谟慎叹口气道。 他知道,宴姝一时半会都不会信任他。 可他此刻不能摊牌。 否则宴姝一定会被吓跑。 她性子太谨慎了。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他等得起。 “一会我回书房处理事情,等我空下来,就陪你出去。”他声音轻缓,像是哄着心头挚爱一般。 宋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再回神时,秦谟慎已经走了,宋虞暗骂自己鬼迷了心窍,随后也自己回了房。 “主人,刚才听到沁香阁的时候,你很生气,差点控制不住。”灵石笃定道。 宋虞毫不避让,点点头,“怎能不生气,那些人族居然敢这么欺辱我的同胞,我得救他们。” “那沈绾那边什么时候管?”对于救人鱼,灵石没有意见,“不过主人,你得压制,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已经夺舍一次了,我们的能力加在一起也没办法完成第二次。” 虽然宋虞上岸就是为了这事,但它作为伴生灵石,它的目的只有保护宋虞,她不能出事。 同样,沈绾也绝不能放过,敢坑害它主人,若非它不能亲自动手,眼下一定杀到她家去。 “沈绾的事不可能作罢,先查清楚上了岸的人鱼都是什么处境再说。”她想着,眼神暗了些。 秦简和沈绾二人还真是一个都不干净。 也不知道沈绾只不知道秦简经常出入沁香阁的事? 不过知不知道后不后悔都晚了,这二人既然要对付,绑在一起对付是最简单的。 让他们互相生厌,从内瓦解,心底的崩溃才最是杀人无形。 “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人类皇帝赐婚,秦简和沈绾一个都别想跑。”她说着,勾唇一笑。 灵石认可地贴着她颤动,“这两人就应该这么对付,不过,主人要保护好自己,我总觉得那个摄政王很奇怪,就好像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 这个感觉宋虞也有。 但她又很奇怪,人鱼本能趋利避害,可她一点也不排斥秦谟慎,这说明,这个人对她完全没有一点其他的企图。 “主人,你可别轻信人类。”灵石提醒道。 第十二章 见到同族 “又是栗子糕?” 秦谟慎笑得无奈,看着盘中比前几日精致许多的糕点,眼底满是宠溺。 宋虞理所当然地点头,将糕点推向秦谟慎,“今日这个没有人帮我,我完全学会了。” 她面上挂着得意。 她可尝过了,味道不差。 “不必天天做这些的,你若喜欢也就罢了,若不喜欢,就别逼自己学。”他说着捏了枚栗子糕放入口中,甜软滋味漫开,让人心情舒畅。 等用过早膳,秦谟慎忽地开口,“走,带你上街玩,前几日答应过你的。” “上街?去哪里啊?”宋虞表现得有些惊喜。 秦谟慎拉过她的手,“随便,你想去哪都可以。” 街上人多,秦谟慎担心她走丢,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 前几次她也溜出过王府,不过都是为了探一探情报,好玩的好吃的都没接触。 更可惜的是,她对人类并不了解,情报也没探到。 宋虞想的出神,冷不防被人狠狠一撞。 “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对不起,刚没拉住孩子。”妇人将孩子拉到身后去,随后冲二人连声道歉。 宋虞回过神来。 小男孩躲在母亲后面,怯生生地露出个头,“姐姐对不起。” “没事。”她暗自将秦谟慎拉了拉。 后者眼神微妙一瞬,面上表情柔和许多,等那对母子离开,这才轻声道,“你不想追究就算了。”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条小人鱼会对人类小孩心软。 “反正我也受伤啊。”宋虞漫不经心道,随后眼神微暗,“我们刚刚出来到现在,为何一直有人在讨论沁香阁?” 她套话本领不算高明,加上秦谟慎早对她了如指掌。 闻言,他挑眉一笑,宠溺道,“听说今天是有新的人鱼送到,怎么,想去看看?” “我还没见过人鱼。”宋虞面不红耳不赤地撒着谎,“带我去看的话,方便么?” 秦谟慎没说话,只朝她伸手,意思表达的清晰明了。 宋虞勾唇,顺势挽上他手臂。 沁香阁后院后门。 一个巨大笼子被两匹牛拖到后门前停下。 腥咸的海水味道瞬间扑上宋虞鼻端,她面色僵硬起来,佯装不查道,“为何到后门?不从正门进吗?” “惯例,今日会送人鱼来,所以沁香阁是不开业的,只能从后门进。”秦谟慎科普道。 后门看守的老鸨一见他靠近,先是皱了皱眉,待看清来人,这才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哟,这不是摄政王殿下吗?今日怎么想着来这了?”老鸨扭着腰走过来,瞧见身侧的宋虞,不解道,“这位是?” “本王的王妃,听说人鱼长得美,想来看看。”秦谟慎说着,抬首看向一边的牛车,“怎么拿布遮着。” 老鸨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笑起来解释道,“这都是新来的人鱼,怕吓着人了。” 鼻尖腥湿的海水气味混杂着血的铁锈味。 宋虞牙床有些痒,她用指甲暗掐手心,压着愤怒,佯装平静道,“掀开看看。” 老鸨有些犹豫,可见秦谟慎并没有阻止,也只好作罢。 “没听见王妃吩咐吗?掀开。” 下头人微愣一瞬,随即将巨布撤下。 “主人,你稳住,不要看了。”灵石着急起来。 它分明感知到宋虞身子僵住了,那股独属于人鱼的,最原始的嗜杀特征几乎要显露出来。 可现在还不能暴露。 这里全是人,哪怕是主人,上了岸也会弱很多,双拳难敌四手。 她一旦暴露会出事的! 宋虞努力按捺着心底戾气,却止不住轻颤。 “把布……”秦谟慎反手将她手包裹住,正要吩咐人盖上布,却被宋虞打断。 她深深吸了口气,僵硬扯笑,“这些人鱼,要怎么驯服啊,他们的牙齿……” 人鱼害怕或者狩猎时,牙齿尖锐锋利,看着会有些吓人,杀伤力也巨大。 一口便能将鱼头骨咬的四碎。 老鸨看一眼笼中或靠坐或横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鱼,随意地一扫手帕,“他们啊,这牙一会就磨了,不会伤害到来往贵客的。” “磨了……不会再长出来吗?”宋虞脑中发胀,只觉得呼吸都显得格外困难。 老鸨看着那车人鱼,没察觉异样,漫不经心答道,“长出来就再磨一次。”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磨去人鱼尖牙只是谈论天气一般清淡。 “要不我们先回府?”秦谟慎关切看着她泛白的脸色,心疼道。 闻言,老鸨这才惊醒回神。 她赔着笑连连告罪,“瞧我这惊了贵人,您别怕,就是因为这人鱼刚到时吓人,这才歇业专心处理,王妃莫怪,不若改日再来?” “没事,我想看看正常情况下的人鱼。”宋虞强迫自己笑起来。 她忽地有些讽刺。 正常。 什么是正常? 对人类无害就是正常吗? 可她没有办法宣泄,至少不是现在。 “你还好吗?”秦谟慎很担心。 他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从海里来所为何事。 那笼子里,她的同族人鱼半生半死,垂危地挤在狭小木笼里,漂亮的鱼尾干裂出血,浑身伤痕。 她看到到了怎么会不痛苦。 “我没事,只是吓到了。”宋虞说完,再度看向老鸨,“今日可以看看吗?” 老鸨大方笑着往里让,“这要是别人来肯定不行,但摄政王妃说话,奴家一定听。” 她一边往里去,一边招呼人鱼们都出来招待。 “今日不营业为何还燃这么多香薰?”宋虞皱了皱眉,有些不适。 身为人鱼,她的嗅觉比人类更敏锐些,长期生于海底,她不适应这样浓烈的熏香气味。 “王妃不常来,您有所不知,这人鱼啊,难免沾染海腥味,不好闻,为了贵客们舒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熏香的,明日再熏那海腥味可就重了。” 老鸨乐呵呵地解释,却让宋虞心头更冷。 人鱼一族嗅觉都十分敏锐,喜好也大致相同,恬淡适宜的海水味道才会让他们心安。 而且这种浓重熏香乍闻一下无妨,长此以往,鼻子便不好用了,人类嗅觉不够灵敏倒是影响不大。 第十三章 豪掷万金 “这人鱼听你们说的如此绝色,能买吗?”宋虞装作好奇问道身边人。 原本吵闹的人群在听到宋虞这话的时候都安静了下来,这事他们可不好越俎代庖的说出来。 宋虞见大家伙不出声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拍了拍身旁秦谟慎的钱包。 “放心,我有的是钱。” 秦谟慎宠溺的看了一眼宋虞,默认宋虞的行为。 有个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朝这里走来的老鸨,悻悻的一句话也不敢多嘴了。 本身今日是不对外开放的,破例放二人进来,已经是给摄政王面子了。 人鱼可都是她赚钱的宝贝,岂是说卖就卖的,给多少钱都不卖。 “王妃,这今日本就是不营业的,您这叫我很是为难,您也瞧见了,这新人鱼送进来,我这正忙着呢,您二位不如改日再来?” 老鸨说完,正在打扫的小二立马过来对宋虞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鸨转身就要离去,“等等!” 宋虞叫住了老鸨。 “出个价,多少钱我都买了刚刚这人鱼。”宋虞觉得,人没有不爱财的,这些贪心的人类听到大价钱肯定会动心。 老鸨经营这风月场所,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大口气要买她的宝贝的。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宋虞,为难道:“王妃,这真的不合适……” 老鸨犀利的眼神看向小二,小二再次硬着头皮来到宋虞身前。 “姑娘,我家妈妈送客。” 看着这老鸨铁了心的不卖,宋虞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最终也只得丧气离开,她一走,秦谟慎立马跟了上去。 看着走在街道上失落的宋虞,秦谟慎安抚性的搂住了宋虞的肩。 夜深,躺在床上的宋虞翻来覆去。 脑海里尽是自己族人遍体鳞伤的样子,身为他们的少族长,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受罪,宋虞也没了睡觉的心思,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第二日,秦谟慎特意推掉了自己的事。拉着宋虞的手准备往沁香阁走去,却被宋虞一把挣脱。 “我们去哪?” 秦谟慎也不恼,都怪他没同她提前说。 “去沁香阁,你不是想买人鱼吗?” 宋虞一听是要帮她买人鱼,眼神都亮了起来。主动牵着秦谟慎的手往沁香阁走去,秦谟慎低头看了看宋虞主动牵的手。 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无比愉悦。 今日是沁香阁对外营业的日子,小二热情的把宋虞和秦谟慎给引了进去。 “二位客人里面请~” 入阁,便看到一绝美的女子登场。人鱼的瞳孔同人类不同,它们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很是好看。 这便是沁香阁的头牌人鱼,名唤蓝姬。 “哇,果然不愧是沁香阁的头牌。今日我等没白来,哈哈哈。” “此等佳人,只想一亲芳泽。” 底下人纷纷称赞着蓝姬的美貌,蓝姬尚年幼,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瞳孔异色,这才叫老鸨给驯化做了风尘女子。 只见蓝姬以丝竹作舞,风姿绰约间引得男人们浮想联翩。 京城一纨绔子弟站起身来,大言不惭道。 “美人,在下面舞多没意思。上来,在我跟前跳啊。” 蓝姬听这话顿时停止了舞蹈,怕这人是她惹不起的,左右为难。 宋虞见状本想以身份压人,但是幸得老鸨及时出来打圆场。 “哎呦,客人总是这么着急。”老鸨一边说,还一边将那帕子挥舞起来。 老鸨的韵味十足。 “今天老身出来,不为别的。我们头牌,蓝姬的初夜!” “现在,正式竞价!” 哗~底下一片哗然。 没成想今日居然又机会能得到蓝姬的初夜,一众公子纷纷竞价。 “我出一百两白银。” “呦,一百两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出二百两。” “…” 宋虞眯着眼,手逐渐捏紧,握的椅子把手都吱吱作响。 “我出五百两。”宋虞喊价。 底下人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五百两买人鱼的初夜,会不会有些太奢侈了。 那纨绔子弟轻蔑一笑,“八百两。”他有的是钱。 宋虞也红了眼,直接喊价,“八百两黄金” 底下人纷纷禁声,我去,这黄金和白银的比例可是一比十。 足足是这纨绔子弟的十倍了,众人纷纷侧目。 纨绔子弟脸憋得通红,硬生生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主人,我们没钱啊。”灵石提醒道。 宋虞淡然一笑,扭头望向秦谟慎,“我见你刚刚看那丝竹舞甚是投入,不如我们买下沁香阁。以后,你若是想看。我天天来陪你看,怎么样?” 秦谟慎扶额,知道宋虞不忍看人鱼受苦,但没想到她想要的是整个沁香阁,可是谁叫自己宠她呢。 “既然王妃喜欢,那便买下。” 秦谟慎起身,打算同那老鸨去讲价。宋虞兴致勃勃拉起秦谟慎就要一同前往,秦谟慎的心情更好了些。 难道这就叫冲冠一怒为红颜,秦谟慎自嘲的笑了笑。 “成交,恭喜这位…哎,这位客官人呢?”老鸨脸上的褶子笑的都要装不下了,知道蓝姬值钱却没想到这么值钱。 只是这客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别找了,我们在这。”秦谟慎出声,将老鸨叫至后院。 老鸨搓了搓手,等着秦谟慎交钱出来。 “客官你是要现在让蓝姬服侍还是?” 秦谟慎摇了摇头。 “沁香阁我买下了,一万两黄金。现在,立马清场。” 秦谟慎的话直接打的老鸨措手不及,但是一万两足够她逍遥快活一辈子的了。 老鸨自然乐得同意。 “东家好,老身这就清场。” 秦谟慎一把拉住老鸨的衣领,黑着脸。 “她才是你东家,以后她就是沁香阁的掌柜。”老鸨听后,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对着宋虞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东家若是留下老身,老身任凭责罚。” 宋虞笑了笑,留着这老鸨也确实有用。 “沁香阁易主,今日暂停营业。送客!” 前面的小二大声传达着老鸨的话,众人见不到蓝姬也觉无趣的人,自觉离场了。 第十四章 做戏 没过多长时间,原本人满为患的沁香阁就人去楼空了,老鸨看着面前这两个新掌柜,笑的很是谄媚。 宋虞对此确实没有多大感觉。 此时再看着人鱼们的模样,和美丽容貌相比,身体和神态却是恰恰相反的疲惫。 不说是遍体鳞伤,也显得十分虚弱…… 宋虞见状 心如同被人狠狠地攥在手心中一般难受。 这都是她的同族啊! 自己明明就站在他们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即便是买下了这里,也只是用着自己的办法,勉强让他们过的好一些罢了。 可表面上,她又不得不露出一副好奇又欣喜的模样。 “谟慎,你看这些人鱼,果真不是陆地上的生物,光是看着他们陌生的样子就显得十分愚笨,真是太有趣了。” 说这话,自然是做戏给秦谟慎听的。 秦谟慎闻言有些神色不明的看着身旁的女子,心中也是无奈,表面上却是默不作声的。 他想,宋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应该是是分难受的。 “您看这不是刚刚演出完,人鱼们也是累了,你若是看着不舒心了,等我再好好调教他们!” 闻言,老鸨却是自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有些紧张的解释到。 生怕这两个财神爷不干了。 “你这些人鱼都是从哪里抓来的?不会是一些小地方滥竽充数的?” 宋虞眼睛一横,老鸨心中一怔,反应过来又是立即说到。 “当然不是!我们沁香阁一直做的都是口碑。” “既然这样,那就拿花名册出来看看!” 这花名册本是不会轻易被拿出来的,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宋虞又也算是这地方的半个主子了。 老鸨也只好拿出来递给宋虞。 她一边将手上的东西递出来,嘴里又一边说着印象中这些人鱼的来路,生怕宋虞不相信。 宋虞看着 嘴上又说。 “嗯…只是这些人与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我也不能时常来看,不如我们带回府上?” 宋虞看着秦谟慎,试探性的问道。 “好。” 秦谟慎没有迟疑,回答的很快。 宋虞听罢终于把心放了下来,把他们安置在府里总比放在外面要安全一些。 而她现在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宋虞安排着,店内的小厮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人鱼们就都被送出了沁香阁。 人鱼表演从来都是人们乐于谈及的话题,这场表演的精彩程度不用说,后来又是有人大手笔的买下全部人鱼。 如此惹人眼球的消息不径而走,自然也穿到了沈绾的耳朵里。 这也是宋虞意料之中的,当时在场的人有不少,她若是刻意找人封锁消息,反倒是显得有些可疑,索性就不管。 沈绾是第二天来到府上找宋虞的。 宋虞买了多少人鱼她倒是不大在意,不过是借着这个话题来,打探打探口风罢了或者是多走动一些和宋虞能拉近距离也是好的。。 她正愁着没有机会来,如此倒是借着人鱼让她有了个由头问问自己和三皇子的事情。 她想,宋虞知道的,总归是比她知道的要多。 “刚听完,姐姐买了些人鱼回来,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看?” 刚一进门,沈绾便是笑着问道,俨然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宋虞抬头微微睥睨沈绾,奈何涉及到人鱼的事情。 怕露出端倪,宋虞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是明显的敷衍。 “也就是新鲜新鲜罢了,你若喜欢,也可以自己去买。” 沈绾闻言,笑容有些许僵硬,但也不可能因为对方的态度就此打退堂鼓。 “外面的自然没有姐姐买的好,这不是想是大饱眼福一下。” 沈绾讨好的笑了笑,又凑近了宋虞些许 顾做神秘的说到。 “我也知道一些玩弄人鱼的好法子,姐姐因为有想不想试一试?” 宋虞的表现并没有沈绾想象中的感兴趣的模样。 “我的东西。就不需要被别人置喙了。” 这话说的显然是十分直白了。沈绾面上还挂着笑容,却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就算是表面上笑着,沈绾心中却也是将面前美丽的女子骂了千百回。 不过是现在比她地位高了一点,等她嫁给三皇子,早晚要将现在受的屈辱加倍的还回去! 宋虞心中蹙眉,腹诽沈绾如此难缠,简直是丝毫没有眼力见。 “我这边也不用你多关心,还是有时间去准备一下和三皇子的事情。” 宋虞拿起桌子上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说道。 明明是如此优雅的动作和语气,却显得十分有气场,根本不像是一个住在深府中的大小姐能有的气势。 既然这沈绾屡次提醒都不肯离开,宋虞便抛出根鱼线,坐等鱼儿上钩。 对症下药嘛,她懂。 沈绾没心思注意宋虞的气势如何,只听到宋虞提起了三皇子,心中顿时一喜。 脸上如同宋虞所想的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听这意思,三皇子是要提亲了! 沈绾心中斟酌,还想再问几句,却又有些犹豫如何措辞。 “若我是你,就现在回府,多做些准备。” 宋虞似乎是猜到了沈绾心中所想,不等沈绾发问,又是补充了一句。 沈绾本来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此一听,立即是满脸笑容的起身告辞了。 果然,她今天来这里是没错的。 宋虞也真是嘴巴很松,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对方就全盘拖出了。 沈绾还有些沾沾自喜,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在对方眼中不过都是跳梁小丑一般罢了。 更想不到宋虞两世为人,沈绾的一些小手段早就被宋虞看的一清二楚。 沈绾自以为是螳螂捕蝉,却哪里知道宋虞才是黄雀在后的那个人。 宋虞却也不在意沈绾怎么想,自己和宋府早就已经传达了意思,沈绾今后的日子也势必会十分精彩。 这样看来,现在让她欣喜一阵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宋虞想着,又是拿起糕点尝了一口。 或许是心情好了些,连带着糕点也美味许多。 第十五章 无人生还 “梨枝。”宋虞唤道。 等人走近,她才再度开口吩咐道,“去把那个老鸨给我叫来,我有话问她。” …… “王妃娘娘,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吩咐?”老鸨有些不明所以,谄笑着希望得到明确答案。 宋虞笑笑,递过去一盏茶,却什么也没说。 老鸨受宠若惊,可疑虑更重。 她乖顺地喝了口茶,这才再度问道,“王妃娘娘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赏茶喝?” “自然不是,本妃今日有事要求你帮忙,自然得将待客之道做好。”宋虞笑着,面上神情却淡,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 灵石默了一瞬,这才忍不住开口,“主人,人类敬茶礼仪不是这样的,您这样会让她们紧张。” 不是么? 那就不是,也没什么大事。 “王妃还请直言,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完成。”老鸨态度可谓是诚惶诚恐,不知是忧惧更多还是敬意更多。 闻言,宋虞也不再遮掩,直说了目的,“我想认识一下跟你长期合作的,打捞人鱼的那位高手。” 这话一出,老鸨再也坐不住。 她忍不住直起身,面色变得一言难尽,“王妃您问这个是做什么呀?” “你不需要清楚。” 送走老鸨后,宋虞再度想起另一桩事来。 那日买人鱼时,在楼里的公子哥们可不友好。 既然如今有身份便利,这新仇旧仇加在一起,何不先收个利息? “这人鱼关在院子里独赏多无趣啊,去请些人来一同赏乐好了。” 晚膳时,宋虞佯装无意般提及。 在她开口以后,秦谟慎果真出口追问,“可以,但你准备请谁?那些闺中小姐可不见得有兴趣看这个。” “既然是观赏人鱼,那就要找最喜欢的,否则即便是来了人也无聊,不是么?”宋虞似是而非地给出回答。 闻言,秦谟慎也不再细究。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小人鱼是要搞点事情了。 无妨,愿意玩就玩。 天塌了,他也给顶着。 三日后,几家京中公子哥陆续应约来到摄政王府。 说起来也是奇事,竟有做妻子的给丈夫包买下一整座青楼的事。 哪怕是人鱼,也够奇怪的。 更奇怪的是,这人不仅买,还要请别人来家里一起看。 这请的还都是那些个人鱼的恩客。 虽是奇怪,可这热闹不凑白不凑。 所以今日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缺席的。 宋虞听见下人汇报,唇角攀上丝丝笑意。 来的好,都来了,今日就都留下来。 “各位吃好喝好,今日请各位来,是因为觉得各位比本妃更清楚人鱼品质好坏,今日展示的,可都是新到的,之前在沁香阁还没来得展示的那一些。” 她说完给梨枝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让人带了人鱼上来。 宋虞又不是老鸨,自然是没好生教养这些人鱼取悦人类的手法,她们一被带上来,便瑟缩在原地不肯动弹。 “王妃娘娘,这些人鱼好似不给您面子啊。”有人哄笑一声,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那几条挤在一起的人鱼,“不如我来提王妃好好调教一番?” 宋虞瞥他一眼,眼神不威而自怒。 她和秦谟慎呆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地染上他的气势。 在座多是纨绔子弟,哪里见过真正上位者的气势? 这一眼便叫他闭了嘴。 “这几条人鱼愚笨,你们是本妃的贵客,怎能让你们屈尊降贵?”宋虞说完,再度开口抬声吩咐道,“来人,上火刑!” 她说完,便有人端上一个大缸架在柴火之上,下人接二连三往里加水,最终将人鱼抬着扔了进去。 一切就绪,便有人拿上火种,往柴堆扔去。 人鱼多,然而缸只有那么小,势必有人鱼会被火烧到,而处于中间位置的,又会被烫水灼痛。 “王妃法子可真多。”有纨绔看明白,当即淫笑起来,满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那些面上惊恐神色不定的人鱼,“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出好戏了。” “急什么,本妃都邀请你们来了,难不成还不给你们看了?”宋虞轻嗤一声,眼神却没落在那些人鱼身上,反而瞄着地上不易察觉的几抹反光。 那纨绔一听,笑着应和,“是我心急了,多谢王妃今日请各位前来,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没了沁香阁,在下这是天天心痒痒啊。” “看来本妃还不小心夺人所爱了?”宋虞挑眉,一时间有些喜怒不分。 那纨绔笑意一僵,当即不再敢说。 他方坐回位子,火苗便突然窜像他面门。 “啊!”他吓得猛地往后退,动作太猛,以至于后仰倒地,“救命,救命啊!” 他惊叫起来,那些个说说笑笑已然喝得半醉的纨绔们这才清醒半分,却也只是朦朦胧胧地朝四下望。 今日的酒,宋虞做了手脚,此刻的人大都是甚至沉昏,以至于大火向四周扑去也没人反应过来要跑。 “你怎么来了?”宋虞刚将束缚的人鱼放开,等他们刚一走,秦谟慎就急忙赶来。 他瞥一眼旁边在火光中依旧浑噩的那些人,眉头一皱,拉起宋虞就往外带,“刚回来就看到这火光漫天了,我不来,你就在这等着被烧死?” 秦谟慎似乎有些生气,也不再说,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往外冲去。 他知道宋虞不会没有把握,可仅仅为了确保那些人是真的没看见她的所作所为就将自己置身火场,这不得不让他紧张。 她想烧了那些人,加上沁香阁那些下人的命,以此混淆人鱼数量的减少。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做的。 那时他没阻止,以至于…… 现在,他依旧不会阻止她的复仇,但那些没有犯过大罪的,就放了,免得为她招来天罚。 他抱着宋虞离开,直到二人离起火点足够远了,才有几个黑影闪出,细看之下,会发现他们背着人从火场中离开。 火灾后,原本的楼阁已经化为废墟,一切如宋虞设想那般,现场到处是焦黑的残躯,已经无法辨别人数和人的模样。 至于那些人鱼。 此刻应该已经回到海里了。 第十六章 成为少族长 “母亲,今日早膳是我亲自做的,您尝尝味道可还合心意?”沈绾说着有些紧张地看着武雁拿筷子的手。 谁知后者闻言却重重将之搁置碗边,厉眸扫向一边伺候的侍女,“厨房的人都死了吗?还需要小姐亲自下厨是不是?怎么,是觉得宋家太有钱,尸位素餐也没问题?” 她说完,沈绾面色骤变,她正要解释,却见武雁一脸正色地看向自己。 “下次莫要跟下人抢活计,至于今日厨房当值的,扣下一个月月银。”武雁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 她话语不容置喙,沈绾被她警告地一看,便也不敢为那些人开口求饶。 她在丞相府的处境太尴尬了,明哲保身方为上道。 “那母亲慢用,我就先回房去。”沈绾说着福身,武雁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坐在原地也不回话。 沈绾自觉尴尬,一笑后赶紧退了出去。 也不知为何扣月钱的消息传得那么快,等她回到房间,瑾嬷嬷居然都已经得知了。 这瑾嬷嬷原是伺候宋虞的,只是宋虞向来性子怪,也不知为何,原本贴身伺候的好多侍女嬷嬷都没带走。 如今瑾嬷嬷被分到了她身边。 原本沈绾觉得这是丞相府对她看重,可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嬷嬷不喜欢她。 这几天瑾嬷嬷好几次抓了她的错处阴阳怪气,可偏偏她在丞相府尚未立足,只能闷头吃下这个哑巴亏。 如今她害的厨房那么多人扣了月钱,这瑾嬷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奚落她。 她正想着怎么躲过去,可那嬷嬷却堵在门口。 “小姐真是好威风,若非有摄政王妃开口,你都住不近这丞相府来,如今刚来几日啊,就害的人家白干一个月。”瑾嬷嬷吊着眼角,做足了刻薄模样。 瑾嬷嬷说完冷哼一声,颇为不耐地瞥她一眼,“整天板着个死鱼脸,也不知是做给谁看呢,真是晦气。” 她说完背过身去啐了一口才肯离开。 沈绾憋着气,深深呼吸好几口,才将那股愤怒压住。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中午瑾嬷嬷来送饭,一眼便知是残羹冷饭。 “这是何意?”沈绾叫住准备离开的瑾嬷嬷,压着怒气问道,“这东西连下人都不吃,送这个来是做什么?” “沈小姐,你可不姓宋,摄政王妃抬举你,你该知足了,在这丞相府,姓宋的才是真正的主子,原本我们待你和和气气,你却转头害的人家月钱没了,肯将冷饭给你已经是让步了,不要不知好歹行不行。” 瑾嬷嬷说完,嫌厌地瞥一眼桌上那连热气都没有的饭食,不再管她。 瑾嬷嬷一走,沈绾再也绷不住,她趴在桌上低声呜咽。 片刻后,她强忍着收了泪意。 她必须在找一次宋虞。 “针对你?”宋虞听完描述,有些不相信地笑一声,“瑾嬷嬷是丞相府的家生子,在丞相府做了一辈子,丞相府哪个不说她好?她为何针对你?” 闻言,沈绾不免有些着急。 她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瑾嬷嬷,但要她再忍下去也没用,只有宋虞出面,瑾嬷嬷才会放弃针对她。 她要在丞相府活下去,借丞相府的势力,在人族站稳脚跟,而不是在丞相府苟且偷生! “宋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可我什么也没做,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沈绾委屈极了,呜咽着哭诉,“她给我拿的饭食连下人的份例都不如,那是喂猪狗的啊!” 宋虞闻言却没立刻回话,反而诡异地看她几眼。 末了冷笑一声,“你可知在人族,人鱼是连猪狗的待遇都没有的?” 寻常人族女子走投无路去了花楼谋生,至少赚来的银子也有自己的一份,攒够了钱就有机会离开。 可人鱼呢? 受了非人待遇,死了残了也无人问津,更莫说赎身。 “这……我自是知道的,姐姐说这个做什么?”沈绾有些慌乱,她也是人鱼,宋虞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揣揣不安地凝眸望向宋虞。 后者却只是笑,半晌才幽幽开口,“知道就好,如今你能在人族的地界活得像个人,全是依赖我,该怎么做你自己是明白的,不需要我多番提点对。” 她语气危险,偏面上还在笑,一时间竟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沈绾笑意僵了半分。 好在她没怎么纠结这个话题,只是有些惆怅无奈道,“这人鱼啊,太不经玩了,那日居然全烧死了,一条活下来的都没有。” 全烧死了? 沈绾讶异地看她一眼。 这几日她在丞相府举步维艰,还没时间去探查那些新消息。 她竟是不知,宋虞真能冷血到那么多条命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弄死。 “姐姐是嫌人鱼不够?”沈绾眼睛一转,只觉得找到了一个好机会可以讨好宋虞,“要不,我帮姐姐抓几条来?” “哦?”宋虞似乎瞬间来了兴趣。 她上下打量沈绾一眼,眼中带了不可思议和嘲弄,“你可知我要对他们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同族,下得去手?” “姐姐高兴就好,只要姐姐喜欢,我就替你抓来。”沈绾说话时笑得无害。 不过至此,宋虞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你凭什么保证能抓来?就算是同族,也不尽然能让她们乖顺地上岸?”宋虞故作怀疑,眼底满是打探。 沈绾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人鱼,在人鱼族毫无根基地位,她凭什么信誓旦旦能捕捞人鱼? “姐姐有所不知,一般的人鱼自然没这个能力,但少族长就不同了。”沈绾说道少族长时,眼中的野心几乎藏不住了。 宋虞眸光一暗,随即又疑惑起来,“少族长?你们那个少族长不是死了么?那鳞片都被我刮完了。” “宴姝死了,少族长的位子不就空了吗?”沈绾似乎不准备隐瞒她的野心,她笃定笑道,“姐姐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成为新任的少族长,届时,姐姐要多少人鱼,我都可以替姐姐抓来。” “这么说来,你是势在必得了?”宋虞吹开浮茶,轻轻啜饮,手却气愤得隐隐颤抖。 沈绾沉浸在自己规划的美梦之中,对此毫无察觉,还顺着答道,“自然,我对这个位子,势在必得!” 第十七章 去海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妃就帮你一把。”宋虞笑着说道,面上看着十分和善,“既然是本妃让你进宋家,那么本妃自然会为你打算。” 她说完,伸手轻轻拍在沈绾肩头,又有意无意地往下压了压。 “谢谢姐姐,那姐姐打算如何帮我?”沈绾仿佛见了希望,眼睛当即一亮,期待地看向宋虞。 后者冲她安抚性一笑,随后走到梳妆台前,从最底下一格中拿了个发簪出来,“这个给你。” 她说着将发簪递去。 那发簪是支手雕的木簪,看着素雅简单。 沈绾愣愣地接过,有些不解地看一眼那木簪,又疑惑地看向宋虞,“姐姐……这是何意?” “这支簪子是当年母亲替本妃求的,瑾嬷嬷伺候本妃多年,自是认得的,你带着这个回去,她见了,自然明白本妃的意思。” 宋虞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若有所思道,“本妃如今是摄政王妃,诸事颇有不便,本妃若随便回丞相府去,对本妃声誉不好,本妃只能帮你到这,若剩下的你无法摆平,那宋家你能否呆得下去,本妃很难给你保证。” 这意思就是要她咬牙撑下去? 若撑不住,宋虞就要将她逐出府去? 不行! 秦简才刚刚表明态度,此刻正在跟宸妃娘娘交涉此事,若她这个时候在宋家呆不下去了,那所有辛苦都白费了。 她必须留在宋家,无论如何,至少也要等到她和秦简的婚事板上钉钉,再无动摇可能。 “多谢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沈绾将木簪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那谨慎模样叫宋虞一阵好笑。 等到沈绾告退,灵石这才按捺不住道,“这人鱼这么蠢,当初怎么骗过宋虞的?” 那木簪手艺不算精良,用料亦是随意,宋虞是何许人也? 以宋翰和武雁对宋虞的疼爱程度,怎会拿这种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娇娇女? “未必尽信,不过人类贪婪,伤我又不是伤己,试试总是好的,至于结果,就算没用,大不了就是死一条人鱼,有什么大不了?” 宋虞冷笑着将妆奁收拾好,又站起身来。 “瑾嬷嬷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加上我的敲打,沈绾就是痛苦,也不敢做出什么举动,免得被赶出宋家,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煎熬一番。”宋虞挥手将沈绾用过的杯盏拂落在地,眼中冷清至极。 灵石亲昵蹭蹭她,又问道,“那主人现在准备做些什么?” “下海一趟。”她说着神色沉下。 灵石沉默一瞬,忽地明白她的意思,“主人想去查一查沈绾在海里做了什么?” “嗯。”宋虞将一身华服换下,又挑了身不易引人注目的简单素衣,“人鱼一族极重血统,我倒想知道,沈绾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能坐上少族长之位。” 她将外衫连着的帽兜扣上,悄无声息躲过摄政王府的耳目,摸去了府外。 人鱼生来便对海水有着一定感应在,只要追随那点感应而去,便能走到海边。 宋虞择了最近的道路,岸边是一处渔村。 她看了一眼,正准备绕个路,避开渔村下海去,却听两个捕鱼归来的渔民交谈中提到人鱼二字。 “你说咱两什么时候才能逮着人鱼?隔壁村那个大壮,前段时间就是抓了一条人鱼,现在人家房子都翻新了,啧,真是赚大了。”个头矮小一点的渔民吃劲地将木桶提着,有些不满地看一眼桶里的鱼,“每日就这几个品种,糊口都难。” 一旁高个的听说后,只是呷了一声,摆摆头,“得了,捉人鱼?小心给人鱼咬到海里去,再说,这人鱼哪有这么好抓?” “以前是不好抓,现在可不一样!”小矮个不服气,跳起脚来嚷嚷道,“最近几个村子都有人抓到人鱼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跟你说,明日我可不去抓这些小鱼了,这能赚几个子?抓两三年也比不上人家一条人鱼金贵!” 大个的闻言摇摇头,一言不吭地往前走了。 宋虞神色一动,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 “你刚说,捕人鱼?”宋虞上前将小矮个拦住,见他神色不耐,她将碎银拿出来一晃。 那人神色顿时一变,“欸,我刚是说捕人鱼来着,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她手上的碎银夺去。 宋虞没躲,将银子给了他,随后问道,“最近人鱼很好抓?” 得了钱,那人眉开眼笑,半点不再避讳,侃侃而谈。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年也有人捉人鱼,可那都要划船走很远,在海中央,多危险啊,没几个愿意去的,也没几个能抓到,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多人鱼隔三岔五来海边。” 那人说着一阵唏嘘,又是羡慕又是疑惑道,“也不知道这些人走了什么好运气,这最近啊,好多人都抓到人鱼了,那城里的贵人喜欢玩人鱼,开价也大方,要是我也能……” “既然这么好,刚才那人怕什么呢?”宋虞听不下去,打断他道。 毕竟给了银两,那小矮个也没有半分不悦,当即又笑嘻嘻答道,“害,这也没啥,他就是被吓着了,最近出海的渔民,好些个老手落海里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尸骨都打不上来。” “这和人鱼有什么关系?”宋虞继续追问。 那人这才疑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笑道,“您不是这附近的?我们这可是远近闻名的渔村,可以说各个都是海里长大的,哪能那么巧接二连三出事?我们都在猜是不是人鱼在报复。” “这样啊……”宋虞得了消息便离开。 等绕开渔村,这才悄悄靠近海边。 “主人,好奇怪啊,人鱼一向住在深海,离这可远着呢,怎么会成群结伴上岸边来?”灵石疑惑道,“更何况,即使是在岸边,以人鱼在海里的力量,人类的渔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打捞起来。” “还有那些人,要说是我族所为,大不了也就是咬断了脖子丢海里,怎会打捞不到尸首?人类又不在我们的食谱上。”宋虞面色凝重,将鞋子脱掉放在一边,赤足往水里站去。 只一瞬间,她瞬间警惕起来,浑身炸毛一般,下意识收回脚,“有人在这附近用过术法?” 第十八章 为情所困 听宋虞这么说,灵石瞬间认真起来,它仔细感应一番,这才肯定道,“确实有术法痕迹,但有些陌生,我没接触过这种术法。” 确实,一般术法都会燕过留痕,只要是熟识的,都能辨别用了什么,可这片海域似乎只是有些气息,想要仔细辨别却认不出来。 要么是因为气息太浅难以分辨,要么就真的是因为根本没接触过这种法术。 但她自幼是作为少族长培养,加上她母亲为她使用过换血秘术,她血脉是足够强大的,基本记载在册的术法,她都是学过的。 按理说不该有这么陌生的术法痕迹,更为古怪的是,有人刻意掩饰了施法人的气息。 这种秘术据说已经失传许久,怎么还会有人掌握? “我必须下海去看一下。” 若有人真的有心针对,那族长可知道吗? 她心思沉了些。 人鱼虽是族群聚居,却也不乏有喜欢独居者,哪些人鱼多了,难免有些心思不纯的。 况且不在族中,也难以管理,难以防范。 她提着裙摆往水里踏去,就当海水刚漫过腰际,她准备化形潜入水中,却猝不及防被人呵止。 “女娃娃,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一冲动就寻死,快上来!” 渔民划着小渔船靠近,火急火燎地要拉她上船去。 宋虞一惊,险些忘了反应。 她眼睁睁看着渔民翻下船,走到她身边,焦急地把她手拉着,“你有事不要着急,我看你这么年轻,估计遇到的事就是为情所困?嗨哟,我说小女娃,看你穿的也不差,家里应该还算有钱,别这么想不开,好好活着不好吗?” 他说着就要将是宋虞将岸上拉。 “您误会了,我不是要寻短见,我,我是有东西掉海里了,我下水找找。”她急中生智道。 可这话一出,那渔民却不买账。 “这底下的海沙松软,真要掉什么进去,你现在只怕也难以找着,小女娃,你这样寻死的,最近可多着,你听我一句劝,好好回家睡个觉,这睡一觉醒来,就啥事都没了。” 那渔民一边说,一边将宋虞赶回岸边去。 她有些无奈,可展目看去,这周围几乎都是零星渔船。 若从这里下海,被发现的可能性有些大了。 况且今日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一会,秦谟慎不知会怎么想。 她思忖片刻,扭头返回。 却没成想会刚好在摄政王府门口遇上秦谟慎。 “你的衣服……”他有些诧异,只是瞬间便收了余下的话,随后又解下披风为她系上,“别着凉了,一会让人熬一碗姜汤喝了。” 他这态度来的莫名,倒叫宋虞愣住了。 “你不问我干什么去了?”她湿了一般的衣裳,湿漉漉的站在门口,他不好奇她的去向? 秦谟慎犹豫一瞬,摇头,又笑道,“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阻拦你。” 他说着上前将她双手拢过,轻轻将之拢入袖中,疼惜道,“只是你得注意身子,往先听人说,你身子弱,如今虽然大好了,也得好好将养着,免得又染了病,届时,宋丞相不会放过我,我亦会十分担忧。” 他说的直白,宋虞无端心绪一动。 她血脉强大,受伤都是极少的,从小身边没有父母双亲,只有慧姨将她拉扯大,可慧姨到底是族长,哪会有太多心思安慰她关心她? 秦谟慎这般直白地担忧话语,无疑是动人心弦的。 “进去,我下次会注意的。”宋虞软了声音,下意识将那件宽大披风收拢。 这披风带了他的味道,清冽又令人安心。 等宋虞沐浴完,又换了身衣服,秦谟慎居然还等在门外。 她有些讶异,若非灵石提醒,她都准备去休息一会了。 “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见她开门,秦谟慎将手中捧着的小碗递过,又自然而然地跟着她进了房去。 她木楞楞地接过那碗温度适宜的姜汤,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温热。 男人坐在不远处,和煦笑着望向她。 这副摸样哪有传闻中半点的凶神恶煞。 要知道,外人口里传说的这位摄政王,几乎都快被妖魔化了。 虽然功绩是真,可吓人也是真。 这般温柔的模样,想来是从没被人瞧见过。 “忽地有些不忍心让他知晓我不是宋虞了。” 她在心里对灵石说道,语气复杂。 她原本想着,等自己计划完成,就跟他袒露自己的身份,好叫这些人类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感觉。 可如今亲眼见他这副模样,她竟有些不忍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慢悠悠将姜汤喝下去。 这汤煮的讲究,加了其他东西压下去姜汤的部分辛辣,入口倒是没那么刺激。 “你还有什么事吗?”她喝完,却见秦谟慎坐着没动。 后者闻言笑开,存了心思,故意要逗她,“我们本就是夫妻,我在这合情合理。” 他说完,宋虞耳尖便开始飞起红晕。 “你紧张什么?夫妻分居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你真想我一直住在书房?”秦谟慎说着靠近,微微弯着腰,几乎是贴在她脸侧。 宋虞面上瞬间泛烫,她禁不住后退半步,“王爷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反正这王府是你说了算。” “好了,不逗你了,就是想问问你,准备拿你那义妹和秦简怎么办?”他说着,主动拉开二人距离。 听到正事,小人鱼红透的面色才慢慢平复。 他忍着想要捏上去的冲动,含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其实沈绾和秦简的事他无需上心,仍他们怎么闹腾,对他总归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盯着这事,不过是为了和他家小人鱼有点可说的话罢了。 宴姝警惕人类,即使面上表现得恭顺,心底却是不肯尽信的。 他要图谋她那颗心,即使是心急也没用,急是急不来的。 若是真的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吓跑了她。 不过左右人在他府上,早晚是有机会打动她的。 秦谟慎想着,目光更加缱绻几分,一双深邃眸子中,只映着一个身影。 第十九章 百花宴 听到沈绾和秦简的事,宋虞这才恍然回神。 她需要有一个机会入宫,只是个中缘由却不方便告知秦谟慎,该怎么让他同意带她去呢? 宋虞正想着,还有几分苦恼,谁知下一秒秦谟慎便开了口。 “过几日宫中要举行百花宴,届时朝中重臣以及各贵族都会受邀前往,你随我同去。” 真是久旱逢甘霖,这百花宴来的可算及时。 宋虞展颜一笑,随后又愣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在袖中捏了个什么东西。 “送给你。”她伸手,摊开掌心,其中静躺着一只白色海螺,“今日我出了府,这是给你的礼物。” 秦谟慎看着,有一瞬失神,可对上宋虞双眸,这人眼底分明又不见欣喜。 是了,这小人鱼从不是无事献殷勤的性子,估计是不想让他追问今日她的动向。 “好,我很喜欢。”他伸手拿过,笑得宠溺,拿海螺却没收回,反而顺手往她头顶揉了两把。 “你……” 宋虞微惊,浑身僵直,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却又神使鬼差地没有动。 秦谟慎眼神柔了下来,语气低哑缠绵,“今晚,让我留下来?我不碰你,只是想跟你在一屋。” “外头都有人说,我不喜欢你,可阿虞,明明是你不让我进屋。” 男人语气似乎夹着委屈,像撒娇般低声喃喃。 “有人在外传这种话?”宋虞蹙起眉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而感到烦闷。 纠结片刻,她叹口气,松了口,“你留下,不过我不会和你……” 闻言,秦谟慎猛地抬头,喜出望外,“好!我保证规规矩矩不乱动。” 百花宴很快到来,这几日宋虞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查探那片海域的事,只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她都险些忘了百花宴的事,连服饰发簪都是秦谟慎心细,替她想到了。 他眼光极好,一身流光蓝纱裙上身,瞬间衬得宋虞宛如海洋精灵,灵动又优雅。 衣服的蓝色是浓郁的海蓝,深邃却不让人感到压抑,宋虞一眼便喜欢上,“这个颜色好好看。” “喜欢吗?”秦谟慎笑得温和,将最后一支发簪为她簪上,“既然喜欢,我让人再为你多做两身。” “好啊,不过我要纯粹的蓝色,可不要加这些纹样了。” 实在要绣也该绣上深红的珊瑚,各色的小鱼儿。 可人族有没见过海底的繁荣,不可能绣出她要的感觉,当真遗憾。 “你要什么都可以。”秦谟慎没有反对,悉数纵容。 入宫时,宋虞却没跟他一道,而是折去丞相府,带上了沈绾一道。 “姐姐,听说这宫中那是繁花似锦,珠玉满地,可是真的?”沈绾眼中带了几分期待,靠在宋虞身侧娇声道,“姐姐一会可否带我好好看看?” 宫墙恢弘,虽未到达,可远远却也能瞧见那抹朱红了。 那颜色带了历史沉淀的厚重,一眼便叫人觉得肃穆辉煌。 沈绾只是瞧上几眼,心脏便止不住狂跳。 若她有朝一日可以入主这座皇城,岂不是太美好了? “有几分夸张了,不过一会我可以带你走走,你记得跟紧我,你不熟悉这宫里的情况,若是做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宋虞提点道。 她虽表面不发,可心底却是气恼起来,这副垂涎的神色…… 真是叫人见之生厌。 等下了马车入宫,沈绾果真是一步不离地将她紧紧跟着,生怕行差踏错,可眼神又不肯安分,四下不停看着。 宋虞眼中几不可察地划过冷意,面上却没表露不满,反而笑吟吟地带着沈绾往人堆里去。 “见过摄政王妃,王妃自从大婚后,这气色当真好了许多呢。” ‘宋虞’过去熟识的贵女见她走来,主动上前恭维道。 宋虞闻言一笑,面上隐隐有几分娇色,“这才多久不见,竟会这样打趣我。” 她嗔怪完,那几位贵女皆是掩唇笑开。 等收了笑意,这才往宋虞身侧看去,“这位小姐,怎么眼生得紧?今年这百花宴是改了么?难不成什么小官小户都能放进来了?” “哦,倒是我的不是,忘了与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义妹,还没怎么出来露过面,你们眼生倒也正常。”宋虞说着,将沈绾拉出来,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她自己一身华丽蓝色衣裙,娇美又不失华贵,反观沈绾,穿着虽也不差,可这放在一起,到底是失了点感觉。 “原来这就是沈绾沈妹妹啊,我们都听过,一直好奇想见见本人呢,什么好运气才能跟我们摄政王妃成为姐妹啊,我们这一干人等,那可是羡慕极了。” 这贵女虽是奉承着,却还是拐了弯地讨好着宋虞,言语之间不乏瞧不起沈绾。 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孤女,就凭着攀上宋虞,还真觉得自己山鸡变凤凰,连宫里举办的百花宴都敢腆着脸来参加。 宋虞却是笑着将沈绾拉到身边来,半分没在意她的拘谨,“别听他们几个的话,这几人说话一向这般,嘴上没个把门的。” 她安慰完,又嗔视几人,只是神色中半点没有真正的不满,“你们也是,都注意些,这是我的义妹,她以前过得苦,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宋家,正在慢慢学习礼仪呢,若是有不得体你们担待些,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对她多照拂一二。” 她这一番话下来,周围几个贵女无一不是捂嘴偷笑。 这话说得好听是在给沈绾解围,可这些人都是浸淫在后宅争斗中长大的,没几个真的心思单纯到听不出画外音。 “王妃心善得紧,沈妹妹倒是上辈子积福了,既然王妃都这么明说了,我们哪有不帮忙照看的道理?” 那几人闻言,也连忙附和着,借沈绾一表忠心。 可一番对话下来,反而是沈绾这个当事人最无措。 她尴尬地站在一边,站立不安如芒在背,却又不敢拂了宋虞的意。 她说这些,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为之? 沈绾咬着牙,逼着自己维持笑意,假装并未听懂。 第二十章 宴会开始 宴会开始后,众位宾客落座,沈绾快步往宋虞身边走,刚走几步,就被宫女拦住。 “沈绾姑娘,您的座位在那边。”宫女伸手示意,沈绾顺着宫女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柳眉一挑。 那是右边的角落,是整个宴会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她要是坐过去,在宴会上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沈绾姑娘,请跟奴婢来,宴席已经开始了。”宫女看她站立不动,轻轻的催促她一声,其他的宾客已经坐下,只剩下沈绾一个还没有就坐。 沈绾回头望着宋虞和秦谟慎,他们两人坐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且离开皇帝和贵妃最近,再看看自己的座位,顿时心尖微凉。 安排在这里? 此前的提点敲打竟还不够? 她用力的绞着帕子,拼命压制心中的怒气,皇帝和贵妃都在,她不能失态。 沈绾跟着宫女走到角落的座位坐下,眼睛不时看向宋虞和秦谟慎。 “皇上,您看摄政王妃和摄政王多般配,我们是不是该祝贺他们佳偶天成。”贵妃娘娘一脸笑意,望着皇上,感情真挚的说道。 皇上视线落在宋虞和秦谟慎身上,一个美丽温柔,一个英武不凡,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赞成的点点头。 宴席上众多宾客一听皇上和贵妃发话,便也纷纷祝贺宋虞和秦谟慎。 “多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天人之姿,臣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确实远超臣妾往日里见过的那些所谓美人。”宋虞轻笑着说道,语气诚恳,仿佛肺腑之言。 “摄政王妃可真会说话。”贵妃娘娘笑着调侃道。 “娘娘过奖了,臣妾是当真觉得,这京中少有美人能及贵妃娘娘十分之一。”宋虞夸得神乎其神,直让贵妃飘飘欲仙。 只是宋虞一向有闺中美名,这礼仪举止皆属上乘,这种场合的恭维话自然是信手拈来。 可是作为女人,哪怕是奉承话,听着也是高兴中用的。 她当即笑得花枝乱颤,大手一挥,豪爽道,“摄政王妃这话说得可真好听,本宫就赏你一匹流云缎好了。” “娘娘,无功不受禄啊。”宋虞客套道。 “贵妃娘娘既然给了,就收下。”秦谟慎不失时机的给宋虞倒了杯酒,宠溺的看着她。 众人各自心里有着嘀咕,却也没再说。 “众位爱卿,朕近日得了一个好宝贝,让你们也开开眼。”皇帝一脸的兴奋,示意公公快点把东西弄上来。 众人好奇的看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笼子进来,上面盖着黑布,看上去神神秘秘。 皇上几步走上前去,掀开黑布,赫然看到笼子里是一条人鱼。 众人都惊异的盯着笼子里的人鱼。 这宫宴之上,竟带头展览人鱼? 宋虞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鱼,竟然是她之前放走的那条,皱了皱眉头。 宋虞看着人族把人鱼关在笼子里,像是一件玩物,供人们赏玩。还一边喝酒,一边围着看来看去,她心中气愤不已。 人鱼没有伤害人族,反而被这些纸醉金迷的人族玩弄,宋虞握紧酒杯的指节发白,似乎下一刻要将杯子捏碎。 秦谟慎察觉到宋虞脸色不对,她虽然表面上看,似乎和其他人一般对人鱼感兴趣,但他敏锐的感到,从人鱼被抬出来之后,宋虞身上多了几分寒意。 “皇上,皇弟的王妃喜爱人鱼,此前买下的人鱼又不够乖巧,不知陛下可否忍痛割爱。将这人鱼送给皇弟,皇弟必将感激不尽。”秦谟慎起身向皇帝躬身行礼说道。 皇帝低头看一眼人鱼,又看了看秦谟慎,有些权衡。 “不知爱卿要用何物来换?”皇上认真的看着秦谟慎。 直接白送给秦谟慎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他,两难之际,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至少自己不能太吃亏。 秦谟慎沉思片刻,认真的说:“不知皇上想要什么?” “自然要和这人鱼一样珍贵,听闻爱卿家里有不少宝贝。”皇上眼神亮晶晶的盯着秦谟慎。 秦谟慎想了想说道:“皇弟家里有一对南洋的琉璃盏,想来皇上应该会喜欢。” 琉璃盏?皇上思量片刻点了点头,琉璃盏价值不菲,想想也还合算。 “既然摄政王喜爱,那朕就把这东西送给爱卿。”皇上摆了摆手,让人把人鱼抬下去,有了琉璃盏,他心里舒服不少。 宋虞看秦谟慎向皇上要人鱼,心里泛过一丝暖意。 听到皇上要秦谟慎要用宝物来换,顿时有些恼怒。 人鱼,怎就成了他们的财物一般? 好在最后秦谟慎还是得到了人鱼,大不了再故技重施,左右如今她是摄政王妃,即使他人心里有异议,也没办法为了一条人鱼对她如何。 她心里也算是得到了安慰,看着秦谟慎的眼神满是感激。 她扭头道谢时,猝不及防看到沈绾离开座位,让宋虞感觉惊讶的是,三皇子也不早不晚,就在此刻离席。 不用跟着去,宋虞就知道他们两个没有安什么好心。尤其是沈绾被安排到角落,这会儿八成恨极了她。 宋虞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既然他们两人如此默契,或许她可以做点手脚,最好是能够一劳永逸。 不然两人一直在身边晃悠,总是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只会让人防不胜防,只有前日做贼的,没有前日防贼的。 既是已经进宫,就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只要今日事成,求得了圣旨赐婚,那么针对于沈绾的报复,就可以真正开始了。 至于三皇子,作为人类,牵连到她,她并不觉得愧疚。 况且这些日子探听的消息表明,这秦简也不是个干净的。 也罢,两个只知自私的人凑在一起,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狗咬狗,才是最好看的戏码。 两个是心术不正之人,这样的两人在一起,必定不得安宁。 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无法离开彼此,皇上亲自赐婚,没有敢和离,除非他们想死。 宋虞越想越是觉得这主意不错,让他们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第二十一章 私会 另外一边。 沈绾早就知道,秦简会跟过来,故意将其引诱在偏僻的角落。 “人呢?” 秦简紧随其后,在一处角落,却未看到人影。 突然,趁着无人之际,沈绾出现在其身后,并且有意无意的靠近秦简,她用着娇柔欲滴的声音开口:“秦简哥哥可是在找小女子?” 秦简并未开口说话,他跟在其身后,只是想看看沈绾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秦简哥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小女子已经仰慕你许久。” 看到秦简的出现,沈绾一下子有了勾引秦简的计划,她在秦简面前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故意跌入在秦简的怀中。 秦简却非常的抵触,不厌其烦的将其推开,刻意保持距离: “绾儿,本皇子也对你爱慕有加……” 沈绾和三皇子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私会举止亲密,两个人正互相表达着爱意。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啊?宋家人现在可在乎我了,宋姐姐还担心我过得不好,几次敲打丞相府的下人呢!” 沈绾刻意强调着自己被宋家人重视,说话间紧紧的将他搂住在了自己的身后,小鸟依人的恳求秦简留下来。 “绾儿,我愿意娶你。” 他要夺得皇位,便少不了丞相府支持。 秦简的声音再一次温柔了起来,他如同星辰大海般的笑道:“绾儿莫急,本皇子早就中意绾儿,娶绾儿回家是迟早的事,只是时机未到。” 此时秦简已经动摇了,想起之前有人提醒他不要急于与沈绾成亲,不然会被圣上怀疑他拉拢势力,故意推辞婚约之事。 秦简安慰沈绾说还没有到时候,他喜欢她,却也要掂量一下轻重缓急。 如果因为宋家的身份,反而会惹来猜忌,那他就必须步步筹谋,免得因小失大。 “知道了,三皇子,小女子可以等,您什么时候能够娶我,小女子的心始终只在你的身上。” 沈绾用尽手段魅惑秦简,秦简虽表达对她有意,却迟迟不愿意迎娶自己。 她有些没有来的紧张,总觉得秦简有些反悔的意图。 “嗯!” 秦简只是淡淡的回应,对于眼睁睁的看着秦简丝毫没有迎娶自己的事情,沈绾不甘心,看起来,自己务必要用一些手段了。 “三皇子,小女子已经思慕已久,此处无人……” 沈绾将其搂住深情的亲吻了秦简,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的勾引着他。 眼前如此温柔娇滴滴的可人儿,秦简一下子就把持不住。 不得不说,沈绾的确很漂亮,并且有一些手段,勾住了秦简的魂,他情难自禁,也吻了上去。 “你们……” 这时,一个尿急找地方解手的小太监撞破了两个人的事情,他惊恐的看着二人正在发生不可告人的一幕。 秦简惊慌失措,没有想到会被人看到,他们的私情如若被撞破,必然影响朝中言论。 如今立储在即,不能有半分意外! “既然被你撞见了,那可就留你不得了!” 秦简面色冷沉,当即脸色发怒掏出手中的剑架在太监的脖子上,想要杀人灭口。 此人必定留不得了! “救命啊,奴才什么都没有看见。”小太监惊慌失措,拼了命的求饶,发誓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秦简依旧是不择手段对其起杀心,他绝对不会留有后患! “不要杀他,宫中死了一个太监皇上肯定会彻查,我俩不在宴会嫌疑很大,万一皇上调查出来怎么办。” 就在剑落在太监的头上之时,却被沈绾拦下进行阻止。 她苦苦恳求秦简不要这么做,表面看上去是为了秦简着想,沈绾却有私心想要把这件事闹大。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留住秦简…… 秦简停下了手中发动作,还是听了沈绾的劝阻,他觉得沈绾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如果到时候在被按一个杀人的罪名,自己肯定离皇位更加遥远了! “奴才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求您放过奴才。” 秦简此时不知道如何处置小太监,小太监也是跪地求饶。 “那现在怎么办!”秦简也是左右为难,该死,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自己的皇位! “呀,妹妹跟三皇子,你们两个既然互相心悦,自该按着礼制来,如今这样,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就在秦简想要离开之时,宋虞出现在二人面前,当场捉奸,并且故意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实则这一切,都在宋虞的掌握之中。 “宋姑娘,你误会了,我跟令妹只是……” 秦简害怕不已,被撞破的他一下子束手无策,慌乱的解释。 “你们两个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在这花园里私会……只是什么?” 宋虞故意挑选时机出现早就躲在背后捉奸,现在又有太监作为证人,此时,秦简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姐姐,你不要说出去,我……” 看到宋虞出现,沈绾惊喜不已,巴不得事情闹大,可怜兮兮的替秦简求情。 “我们先走,三皇子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务必要给我们宋家一个说法!” 宋虞拿出娘家人的势头压三皇子,宋虞带着沈绾回到宴会,并且冷冰冰的警告秦简,这一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 “陛下,臣女恳求您给妹妹跟三皇子赐婚。” 因为宋虞的出现,事情闹大,三个人回到宴会,请求皇帝赐婚,众人震惊不明情况。 “三皇子跟臣女的妹妹早就有私情,有人亲眼目睹,一定要还我妹妹的清白啊。” 宋虞命人找来那个小太监作证并且向皇帝哭诉两个人有私情。 此时秦简已经百口莫辩,众人对此事指指点点,秦简面色难堪,却只能忍下这口气。 秦简担心名誉受损,他发心头一紧,为今之计,只有捅破天窗说亮话了! “没错,儿臣早就仰慕沈小姐,心系于她,此生非她不娶,请父皇为儿子做主!” 在皇帝开口质问之前,秦简主动跪了下来,说出与沈绾的关系并请求赐婚。 第二十二章 玉尊相 皇帝沉吟片刻,视线在秦简和沈绾身上不断逡巡,半是恼怒半是无可奈何道,“既然是摄政王妃亲自求的,朕准了,三皇子一会等散了宴会,来御书房见朕!” 他说着就唤来监礼太监准备拟旨。 “陛下,这事既是三皇子先有不妥,我这义妹便不能再收更多委屈,这婚期具体何日,可否交予宋家定夺?”宋虞说这话,其实有些大不韪之意。 可奈何她如今是摄政王妃,又是丞相府嫡女,加上这次确实是皇家有错在先。 即使是知道她这是得寸进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去。 “朕允了,朕拟好旨意,日期便由宋丞相一力定夺,此事到此为止,诸位爱卿且慢用,朕就不陪了!” 他说完负手而去,临行前,狠狠剜向秦简。 出了这档子事,宴会一时间气氛低沉,众人也不敢再欢饮鼓舞,不多时便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宋虞见时间差不多,这才拉着沈绾上前去。 “三皇子殿下。”她下颔微抬,显出几分倨傲之色,又不动声色将沈绾往身旁了几分,呈现护卫者姿态,“沈绾虽是我义妹,可丞相府阖府上下都将她视作真正的二小姐,今日之事,我不与三皇子计较,但请三皇子给我个保证,若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了结。” 秦简面色又有几分欣喜,又带几分惶惶,“本皇子向摄政王妃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 “我也不是阻止你们往来,只是,莫要叫人再发现。这是我宋家的姑娘,由不得外人轻贱了去。”宋虞将沈绾手放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神情漫不经心,却又死死紧盯着秦简。 那一副样子,像是真的宝贝极了这个义妹。 沈绾微垂着头,耳畔浮上郝色,满是被娘家人护拥的娇涩,“姐姐,你别说殿下了,今日之事我也有错……” “你有何错?”宋虞轻哼一声,拂袖转身,“我丞相府出去的人,还由不得别人随意欺负。” 她方一转身,便见秦谟慎大步走来。 “爱妃在此作甚?可是有话与皇侄说?”他大掌自然地揽在宋虞腰间,姿态亲昵地贴近耳侧问道。 几乎瞬间,宋虞耳尖便如被火烧似的,顷刻腾起绯红。 “皇嫂和皇叔感情真好。”秦简恭维道。 他这一开口,倒叫宋虞想起另一桩事。 “自然,不过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一茬。”宋虞回身,眼神瞄向一边默不作声的沈绾,“先前王爷迎娶我,十里红妆,如水聘礼京城人尽皆知,不知三皇子对我义妹的情谊,能有多深?” 听她这么一说,秦谟慎瞬间会意,笑道,“皇侄,既是你先做了错事,让沈姑娘受了非议,这聘礼便更不能马虎了,否则别说是丞相府,就是本王也饶你不得。” “这是自然。皇侄定不会辜负沈小姐。”秦简有些诚惶诚恐。 往先这位神祗似的皇叔,哪会管这许多小事,看来这摄政王妃当真是不简单。 竟叫皇叔这般神魂颠倒。 看来娶沈绾这步棋不仅走对了,而且是赚大了。 只可惜宋虞似乎对他的答复不满,她蹙起眉来,些微不悦道,“就一句空话便可了了?” 秦简有些疑惑抬起头来。 “沈绾是我义妹,我多少是了解她的,适闻三皇子近日得了一对西域来的玉尊相,不如将之作为聘礼的一部分,先交予丞相府以表诚心?”宋虞面色不显,似乎只是谈论天气好坏。 可这对玉尊相却不简单。 秦简是废了大手段几经周折才得到手,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这等珍品,他本是想先瞒下,择日送给皇帝以博圣心。 宋虞这一开口,就要他拿给丞相府去? 还是先正式聘礼送去,这么一来,聘礼加上这对玉尊相,这价值实在…… 远超一个沈绾了! 他面上犹疑起来,有些不情愿。 沈绾注意到,暗自拉拢宋虞指尖,低声道,“姐姐,这太贵重了……” “贵重?难道,我宋家姑娘不值当这么点死物?”宋虞不依,笑意渐凉,“虽说这圣旨已经求来,你二人婚事也是板上钉钉,可就因为如此,三皇子便明目张胆不再重视我义妹了?那我不如现在去找了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算了。” 她说完,秦谟慎也在一旁补充,“皇侄,玉尊相可以再寻,可沈姑娘……” 再寻? 上哪寻? 且不说这玉尊相的匠师都已离世,就是那么大一块完整又品相上好,质地色泽皆如同出的两块玉又到哪寻? 秦简心都在滴血,那玉尊相可不止单单是钱能买来的。 其间周折也只有他自己心头清楚,为了这一对玉尊相,他可是废了极大力气! 可这场面,他又不能不应,“是,敬听皇叔、皇嫂教诲,明日我便责人送去。” “既然如此,我就先带妹妹离开了,三皇子倒是个有魄力的,我义妹嫁给你断不会受委屈。” 她说完,拉着沈绾转身离去。 等到坐上马车,她这才不急不徐地开口道,“方才可看清了?” “嗯,三皇子对我,确实是情真意切的。”沈绾红透了脸,羞郝道。 闻声,宋虞嗤笑,伸手往她额间一点,“蠢的。” “我是要你提防他,秦简当真能忍,这种人你可玩不转,那玉尊相,他分明是舍不得的。” 她语气轻缓,又诚挚看着沈绾,“关起门来,我如何待你都是家事,可对外,你是我的义妹,你受了欺辱,我这义姐,乃至整个丞相府,那都跟着面上无光,你可明白其间轻重?” 她说着,轻轻抚上沈绾面颊,精心拂过每一寸肌肤,如同捧着精美玉器,生怕磕了碰了。 沈绾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先前被宋虞刻意敲打时滋生的恼意有些矛盾的升不起来。 “可姐姐,为何要那么贵重的聘礼,本来不用的……”她有些不明白。 方才秦简不悦她看得真切。 宋虞又笑,怜惜般替她扶正发簪,缓缓开口,语重心长道,“你不懂,只有这样,他才会看重你,珍重你,你在岸上没有亲人依傍,如今成了丞相府义女,我自然要护着你,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第二十三章 我很喜欢 听宋虞这般解释,沈绾忍不住心头暗自偷喜。 她抿唇掩饰着笑意,信誓旦旦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好生孝敬义父义母,定然不负宋家收养之恩。” “记得我丞相府对你的恩情便是,多的我也不要求你,如今我确实不便陪在父亲母亲身侧,你既然做了丞相府义女,就替我履行责任好了。”宋虞说完,心疼似的将她的手托在手心,叹口气再度开口道。 “我本想将你快些嫁过去,免得三皇子反悔耽误了你,可如今既然我为你求了圣旨,你二人婚事便没有反悔余地,你不必忧心。 至于婚期,我自会让母亲替你好好斟酌一番,必然不会让你委屈,这些日子,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我知道你对人族还不够了解,我们有个说法,女子太过轻易得到,便不会被珍惜,所以在母亲做出决断之前,三皇子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着急,可懂? 我都是为你好,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将这诸事交给母亲。” “沈绾明白,多谢姐姐挂念。”沈绾惊喜道,随后示忠般连连点头应诺,“姐姐说的我自铭记在心。” “如此便好,我与摄政王,不会让你受委屈。” 宋虞笑意深深,眼深处却是兴奋之色。 怎么办,她都迫不及待想看到沈绾绝望痛苦的模样了。 秦谟慎是骑马回的摄政王府,快了宋虞一步。 因此等她到时,才知道那人鱼竟被秦谟慎安置在她偏房。 “这是为何?”宋虞有些纳闷。 她本来还在想怎么借口接近那人鱼呢,结果秦谟慎倒是直接送到她家门口来了? “你喜欢,就放得离你近一点,还是你不希望……” 秦谟慎还没说完,便被宋虞打断,“没有,我很喜欢,还有就是,今天你自己去书房睡去。” 卖了好还讨不到巧。 虽是知道他家小人鱼是要问话,但秦谟慎还是有些心底酸楚,他无奈一笑,“好。” 就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宋虞张了张嘴,愣在原地,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居然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主人,不是他在打算盘,你忘了?他喜欢宋虞,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讨好她的。”灵石有些看不下去,只得提醒道。 若没有灵石提醒这一茬,或许她还真的会忘了这事。 那她刚才的反应岂不是很奇怪? 宋虞面色一紧,眼见秦谟慎转身就要走出院门,她急忙拎起裙摆追上去。 “你等等。”她唤道。 秦谟慎闻声顿步,转过头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宋虞说着,忽地红了耳尖,可一想到自己方才的奇怪,又只得深呼一口气,飞快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说完,探身上前,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一啄。 随后又快速抽回身,站在原地,垂眸不肯对视,“今日让你自己回书房,不会生气?” “不……不会。”秦谟慎有些滞楞,耳廓却已经红到几欲滴血。 他掩唇清咳,煞有介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一般。 “嗯。” 宋虞说完背过身去,沉沉呼吸几口,这才渐渐平下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跳。 “我这是生病了?怎么这么慌?”她面上发烫。 灵石默了一瞬,缓声道,“正常的,毕竟主人无论是作为宴姝还是宋虞,都从来没有主动这样接近过异性,主人为人鱼一族做出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 只是付出吗? 宋虞摸着胸口,半晌才回过神,随后冷静道,“我得去看看那尾人鱼。” 她分明记得这就是上次放回海中的人鱼。 怎么会又回到岸上? 她一向是记忆极好的,应该不会出现记差的情况。 这人鱼回了海,怎么还会心大到被二次捕捞? “主人,你怀疑是怎么回事?”灵石察觉到她的不安,不免也有些焦急。 宋虞面色沉下,脸颊绯红尽散,唯余一片冷色,“会不会是当初放她们回海时就没放得走?若真的成功返回族群去,怎么会这么轻易忘了教训,再度上岸边去被捕捞?” 那日海边渔民说的话再度回响在心头,惹得宋虞一阵不安。 怎么会这么巧呢? 况且这样频繁的捕捞,海底的族人应该有所察觉,怎么还会放松警惕。 人鱼在海底是不会迷路的,根本不会误打误撞游到人类居所附近被他们轻易捕捞。 “应当不会,你如今身份还是人族的摄政王妃,若真叫人发现你居然大费周折救人类不重视的人鱼,此刻应该会有许多流言蜚语,可是京城太平静了。”灵石分析道。 确实,以她的身份,若对人类眼中低贱的人鱼太亲厚,势必会让人议论,可既然没人传出这种消息,只能说明没有败露。 宋虞压着心底的不安,将偏殿大门推开。 偏殿正中摆放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鱼尾从木桶边缘露出小片。 “你怎么又被抓了?”宋虞四下确定无人,这才出声发问。 只是她问后,却迟迟得不到回复。 她心底疑惑,上前走去。 木桶内,人鱼浸泡在水中,很开心似的不断拍打着水花。 她双眼紧闭,只有双手不断扑腾,那条长长的鱼尾搭在木桶边,珊瑚色的鱼尾有些暗淡。 她似全然未闻宋虞声音般,自顾自嬉闹着。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宋虞再度耐着性子发问。 人鱼却还是那副模样,不知是刻意忽视还是怎样。 宋虞眸子沉下,当即伸手抓住那只不断拍打水面的手,随即用力,将她上半身拉出水面来,“我在问你话!” 她说完,人鱼茫然睁眼,身子随即剧烈扭动着挣扎,她眼里满是惊惧,却又过分澄澈,宛如稚童般不谙世事。 对视一瞬间,宋虞心尖骤然寒凉。 这人鱼,竟是痴傻了…… 怎么会这样? “主人,这,怎么回事啊?”灵石心一惊,犹豫道,“我怎么觉得她身上有几分熟悉的气息……” 第二十四章 初现端倪 宋虞亦有同感,她正想仔细感受一下,人鱼却激动起来,疯狂甩动着鱼尾,上身也胡乱扭动着,想要从宋虞手中挣脱。 “她不认得我了?”宋虞说这话,不是讶异人鱼对她的遗忘,而是在她刻意泄露出一丝人鱼气息之后,人鱼依旧不肯平静。 她不止是不记得宋虞了,更甚至,她已经认不出同族了。 怎么会这样? 人类对她做了什么? 可看她身上也并无外伤,是捕捞的时候惊吓过度吗? 那她身上的那股熟悉气息又是怎么来的…… “主人,看他这个情况,问她肯定是没用了。”灵石有些担心宋虞太着急,这人鱼的精神状况太差,再继续下去,估计会出事。 它担心宋虞太急切于纠结这个问题。 “我有分寸的。”她说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抓着人鱼的手,仍她缩成一团沉入水中。 看着族人警惕又害怕地缩在角落,宋虞心底极度复杂,鼻端酸楚让她如鲠在喉。 这条人鱼来得太高调,她不能直接放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人鱼在人类族群中,继续战战兢兢的过活一段时日。 只等来日有机会,再做打算。 她伸手想要抱抱她,让她平静些,却险些被人鱼那一口尖锐牙齿咬到。 “我感觉很难过。”宋虞讪讪收回手,哽着喉咙,无措的看着那尾人鱼。 灵石察觉她的低迷,一时也有些不知从何安慰。 末了溢出一丝纯净灵力,道,“主人,你施法让她平静些,你已经救过她一次,这次将她放在摄政王府,在你眼皮子底下,至少性命无虞,其他的慢慢来。” “嗯,我不会坏了正事的,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我是他们的少族长,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他们在我眼皮底下苦苦挣扎……” 宋虞伸出双手往水中探去。 淡蓝色的雾气往水中弥散开来,人鱼神经舒展些许,渐渐开始舒展身体,面上也变得舒缓许多。 她安了心,这才出了房门。 “梨枝,找人定做一个更大的木桶,这么小的桶,看着都折煞了美感。”她随口吩咐道,随后又补了一句,“除了送餐,别让人随意接近,这可是我的宝贝,可别给我吓坏了。” 她说完便走,步履急促着急。 梨枝有心想要追问,却没机会问出口便见她走得远了。 海边。 今夜秦谟慎不会去她那屋,加上梨枝不会随意出卖她的行踪,所以她打算趁夜色入海,明日一早再回去就好。 月光下,海面折射出银白柔光,宋虞脱了鞋,挂了一件披风在一旁树枝上,随后快步走向海水中。 夜晚光线极差,海面的反光也照不出完整的模样,宋虞下了水,几乎是一晃,便不见了身影。 见此,暗中闪出一道人影,有些焦急地看一眼平静无波的海面,又只得快速回身往摄政王府去。 “将我气息隐藏一下,别暴露了我的身份。”宋虞吩咐道,随后又想到什么,“你也藏一下,族人皆知,这海域千百年来也就宴姝一人拥有伴生灵石。” 灵石闻声,瞬间便缩的只剩米粒大小,被宋虞置于耳后掩住。 准备好一切后,她本打算潜入深海去族群聚居之地,谁知还没游多久,便遇上几尾刚结束狩猎的人鱼。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开始狩猎?”宋虞佯装偶遇,有些惊讶地瞥一眼他们还未处理好的鱼类残骸,“这里离岸边太近,不太安全?” 她顶着宋虞的脸,在人鱼族群中是个绝对生疏的面孔。 几尾人鱼相视一眼,疑惑地回望,“你是谁?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况且,这危险,你又为何在这?” “我准备收集一些珊瑚装点我家,没留意就游过头了,我是散居的,住的远了,没见过我很正常啊。” 她自然接话,顺便扬了扬手中的红珊瑚,“找了好久,只有这一株最好看,不过也行了。” 人鱼散居的确实有的没见过也正常,况且人鱼身份又不能作假,人鱼能假装人类,人类却不能在海里呼吸说话。 那几尾人鱼瞬间态度和善下来,“这人族有什么好怕?况且我还真想去陆地看看,据说人族生活奢靡富贵,我真想去试试那种好生活,据说他们都不用日日捕猎呢。” “是啊,而且她们那一身绫罗绸缎据说比我们的海纱还要舒服!”另一尾人鱼附和道,他语气向往,“就算现在不是去人族游玩的时机,远远看看也是好的……” 闻言,宋虞心底骤然一凉。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人,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你们可知少族长宴姝前段时间为营救被捕人鱼上了岸,如今已经身亡,她是死在人类手中的!” “你才知道?你消息真落后。”方才那人鱼嗤笑一声,面上滑过一丝无所谓,“我只是想上岸看看罢了,又不会真的蠢到被抓住,这里离人族的聚居地很近,但水也不浅,我们可是海里的王者,怎么可能跑不掉。” 他说着一顿,将獠牙外露,又展示出锋利的指甲,得意道,“就算是被捕了,那渔网我还不是轻松破开?他们人类要是不知好歹,我就将他们拖下来,挨个咬死!” “我们同族皆是这般体魄,可被被捕捞的人鱼数量居高不下,你不觉得很蹊跷?怎么还是半点警惕也没生出来?”宋虞有些怒其不争。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又只能说教,无法下达命令。 “嘁,那几个被抓的我知道,自己蠢罢了,我可不是他们,况且少族长的事我听说了,死了还没救出族人,也好意思说为了族人上岸……” 那人鱼面色戚戚,却不见怜悯。 宋虞忽地觉得有些心寒。 同族人的性命,就这么不值一提? 方才她说出自己死于人族之手,他们还是那么麻木,就像是,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是少族长啊! 当时离开族群之时,所有人对她殷殷期盼百般不舍,怎么现在却又像是不管她的死活? 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下禁制 “你们早就知道少族长的事?” 宋虞有些惊异,眉头忍不住蹙起来,忍不住急声问道。 “你这消息可真不灵通,你住哪的啊?”那人鱼有些倨傲起来,像是有些自豪于自己的灵通消息,“少族长死多久了都,你怎么这会才知道?” 她在陆地出事,怎么海里这么快就传开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的啊?”她收敛心底的寒意,佯装好奇道。 那人鱼相互瞧瞧,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鱼群忽地游来。 人鱼话茬一止,转而言之,“人类开始捕鱼了,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宋虞应下,随手将红珊瑚往一边扔去,随后摇动鱼尾,迅速往另一侧去。 她凭着记忆找到岸边那一件留下的披风和那双鞋子,匆匆穿上后便往回赶。 她是悄悄出府的,回来自然也不能正大光明走府门。 她站在摄政王府门口,运起灵气身子轻跃,转眼便坐上院墙。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几个草垛?”宋虞低问。 她昨日出府也是在这,怎么没见这几个草垛? 摄政王府什么时候会将这东西乱放了? “不知道,不过你还是踩着草垛下墙,你在岸上不能动用太多灵力的,省一分是一分。”灵石建议道。 宋虞闻言也不再多想,脚尖点上草垛,便借力跃下。 她刚走出几步,便见梨枝从一旁走来。 “娘娘,您在这里做什么?”她似乎吓了一跳,问下心神后又有些疑惑。 宋虞面色沉静,毫不在乎道,“起早了点,出来散散心。” 她说完,又指了指院墙旁的草垛,问道,“这个是何时放到这来的?干什么用?” 闻言,梨枝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神情显得格外疑惑,“怎么这么多草垛?昨天不是都没有吗?” “娘娘莫要生气,我这就叫人来清理了,或许是府里清除杂草,还没来得及弄完。” 梨枝有些紧张。 谁知道宋虞会不会突然大发雷霆。 从前在丞相府就有下人犯过这样的错,结果被宋虞直接剁了手指,还当着那人的面为了恶犬。 “我为什么要生气?”宋虞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随后随口吩咐,“若是还有用就放着,没用就叫人处理了。” 她态度平静,反应也很正常。 可就是太正常了,落在宋虞身上便显得不正常。 梨枝有些惶恐的看她离去,眼神落到草垛上,一时有些晕乎。 娘娘这是嫁人之后,性子也变好了? 她想想,却不敢多言,昔日宋虞的形象还根深蒂固的扎在脑中。 这一出小插曲倒是让梨枝转移了注意,全然忘了方才见到宋虞的异样。 等她再发现时,就是回了宋虞房中,看见的便是那地上堆着的湿衣。 “娘娘,这是怎么了,您落水了?”梨枝将衣服拾起,又不解地看一眼正在梳状的人儿。 宋虞通过铜镜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喜欢这件衣服了,就用茶水浇了罢了。” 闻言,梨枝这才发现桌案案脚边倾倒的茶壶,以及那件衣服上沾染的茶叶。 “奴婢去处理。” 她说完便将东西全部拾起拿了出去,动作匆忙,片刻不耽误。 等她一走,宋虞这才挑眉,翻个白眼道,“这原本的‘宋虞’还真是个疯子,瞧这把人吓得。” “可不是么,这么奇怪的举动,那丫鬟当真半点不怀疑,倒是害怕得紧,生怕给迁怒了。”灵石唏嘘附和。 它倒不同情人类过得惨不惨,只是有些担心起来,“主人,你用了这具身子,确定她的魂魄没有留下?” “确定,早就魂飞魄散了,剜了我鳞片,我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宋虞说着,最后一支簪也别好了。 她方才回来简单浇了一遍清水,如今身上只有作为人鱼能感知到的一点微弱海腥味。 宋虞眯起眼睛,狠狠嗅了几下。 海洋独有的味道让她格外安心,她将身子微微舒展,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自从上岸,可就再也没有真正下过海了。 “娘娘!出事了!” 梨枝急急忙忙敲门进来,刚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哆哆嗦嗦地低着头道,“娘娘,出事了……” “怎么了?” 宋虞皱起眉,有些不悦地看去。 “您的人鱼好像,好像活不了了……” 梨枝越说声音越低。 这尾人鱼摄政王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换回来的,王妃对人鱼有兴趣,专门吩咐养在偏殿,还着人打造木桶,若是真死了…… 梨枝浑身打了个寒颤,一度恐惧到不愿抬起头。 宋虞到时,偏殿门紧闭着,里头不断传出尖锐痛苦的嘶鸣,丫鬟侍卫在外头围了一圈,却不敢开门。 “让开。”宋虞冷声道。 见来人,那一圈丫鬟侍卫瞬间散开来。 她冷睨一眼,冲跟上的梨枝吩咐道,“让所有人滚远点,谁敢靠近,我必重惩。” 她说完便作势要推门。 梨枝见状一惊,忙上前劝,“娘娘,这人鱼估计是垂死挣扎了,您别进去,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你是主子?”宋虞顿步,眼神阴戾,语气亦是冰凉。 梨枝心一惊,只得听话,一面驱逐丫鬟侍卫,一面命人前去通知摄政王。 “主人……” 刚一关上门,灵石便忍不住出声,它有些紧张,“我好像感觉到熟悉气息了。” 不用它说,宋虞亦有所感。 那人鱼暴躁烦郁,不断用鱼尾猛拍,桶中水几乎所剩无几。 见到有人进来,人鱼显得更愤怒,不住冲着宋虞嘶吼,可她嗓子似乎有问题,只能不住发出嘶鸣,听起来格外骇人。 宋虞面色微沉,眼神闪过痛色,脚下却没停,慢慢逼近那人鱼。 等到足够近了,灵石忽地惊异出声,“我知道是什么了!有人鱼在她身上下了禁制。” 它说完又有些犹豫,慢慢补充道,“只是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禁制。” “怎么会被下禁制。”宋虞皱起眉。 术法并非所有人鱼都能掌握,这与血统有关系,而禁制,不止是术法,更是十分高深的术法。 谁会这么做? 第二十六章 回溯记忆被打断 “你怎么又回来了?”宋虞说完,人鱼却依旧是方才的癫狂状态。 她心一沉,冷笑一声,故意冷漠开口,“既然人鱼不想活,那我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对,不若明天我便去让秦谟慎下令,大肆捕捞人鱼,定将所有人鱼一网打尽,你不想下去陪他们,我让他们上岸陪你如何?” “只是不知道,你的族长会不会想要杀了你呢?” 她声音冰冷又残忍粘腻,像是暗处的毒蛇爬上身一般,浑身都泛出冰冷恐惧。 闻言,人鱼忽地一滞,随即更癫狂地嘶鸣起来。 她大吼着,不知在说什么,却似乎必之前更有指向性。 宋虞犹豫一晌,翻身走进那个巨大木桶,几步逼近人鱼身侧,将她一把抓住。 “你在怕?怕什么?上次你可不是这副摸样!怎么,刻意惹我不高兴?非得害你们所有族人都被人类捕捞才高兴是不是?” 她步步紧逼,语气刻薄恨毒,心头却也发颤。 说出这些话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可她必须说。 方才灵石猜测这禁制或许是尘封记忆,只有刺激她才有可能破了禁制。 一条好好的人鱼,怎么会这么巧,放回去了,又被捕捞,况且还有人大费周折对她下禁制! 或许是嘶吼得太久,人鱼嗓子沙哑,渐渐发不出声。 “说,为什么又回来了,非要我将你的族人抓上来?要知道你们少族长都是死在我手上的!”她忍着心疼,不断逼问。 人鱼眼中混沌一片,刹那又清明一瞬,可却只是一瞬。 “族长……放,我,救……”她低声说着,断断续续地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只是族长二字格外惹人注意。 宋虞面色微变,几乎是瞬间再度握上人鱼双肩,“族长怎么了?救什么?出了什么事?!” 慧姨出事了? 人鱼愣了愣,随后痛苦抱住头,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主人,你别担心,慧姨做族长很久了,对付所有事都游刃有余,况且她术法强大,不会有危险的。”灵石对她的紧张感同身受,轻声安抚道,“她的情况已经不太妙了,再问也问不出来了。” “这到底是谁下的禁制,怎么会让人鱼变成这样?”宋虞手有些颤抖,她逼着自己稳住心神,松开双手。 禁制易结不易解,若在海里,借助灵石的帮助,要解开还不算难,可如今在陆上,她原本就是只能靠着灵石挪动使用很少的一些术法,解禁制想都不用想。 可如今她也不可能带着这条人鱼下海去。 “救……求,族长……”人鱼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她神情满是痛苦,又极度焦急。 宋虞刚转身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 为什么一直在说族长? 慧姨怎么了? 她猛地回过身,纠结地看着桶中人鱼。 “主人,你不会是想……”灵石有些犹豫地问出口。 主人应该不会这么疯狂? 别人有没有事说到底,它都是因为宋虞才会关注,只有宋虞,才是它诞生的全部理由,它只想她安稳。 “帮我,我要探她的记忆。” 宋虞下定决心道。 “主人!” 灵石瞬间惊呼起来,它定了定才接着道,“不可以,你不会不知道,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你如果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它说完,又坚定补充道,“我不同意!” “帮我,一旦有任何不对,我马上停止。”宋虞亦是坚持。 她担心慧姨会出事。 尽管这片海域大部分都还认可慧姨这个人鱼族长。 可还有不认同的呢? 她走了,慧姨若是出什么事都没人能知会她。 早知道上次下海时就去看看慧姨再走了。 宋虞有些自责,眼看着那人鱼情绪平复些许,她再度恳求,“帮我这次,我不会有问题的。” “主人!” 灵石不悦,可又犟不过,只能勉强松口,“那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情况有任何不对劲,不准继续,马上打住,这是岸上,一旦出现术法反噬,我很难救你,上次夺舍消耗太大。” “我知道了,谢谢。”得了应允,宋虞这才松口气。 她伸手往人鱼额间点去,淡蓝色光晕环绕着。 宋虞合上眼,沉浸感知着她的回忆。 由于禁制的缘故,这回忆显得十分零碎,从她将人鱼放回那一幕,忽地转移视线,还在聚居地,可放归的人鱼只剩她一尾…… 宋虞沉下心,压下疑惑,继续查探。 “主人,回来。”灵石忽地打断,轻唤着召她回神,“摄政王来了。” 宋虞从回忆中抽离,人显得有些恍惚。 “没事?她伤你了?”秦谟慎推开门,大步流星上前将人拉入怀中,神情有几分紧张。 宋虞下意识挣了下,可男人圈的紧,见挣不脱,她也就作罢,“没事。” “好了,别紧张,我刚的了个消息,说是岸边又有几尾被打捞上来的人鱼,你若有兴趣,我便让人给你买来,如何?” 秦谟慎温声哄着,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抚,“至于这尾人鱼……” “就放这!我是说,我也没有受伤,就放着,脾气是差了点,胜在长得好看。”宋虞急切打断道,随后又紧张地缓了声,下意识解释着。 秦谟慎闻言一笑,眼中流泻几分无奈,“你喜欢就留下,我摄政王府又不至于养不起一条人鱼,你没受伤就好,这种小事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你说的话也是算数的。” 他语气和缓,声音又是说不出的温柔怜惜。 宋虞面上一热,下意识转移起话题,“你刚说,有几尾新捕的人鱼?好看吗?” “应该是好看的,想要吗?”秦谟慎声音宠溺,面上亦是纵容。 宋虞心中一悸,随即又涌上有几分难过。 她抿唇,半晌后才笑起来,仿若极为有兴趣般紧盯着秦谟慎,“都替我买回来可好?” “嗯,都依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秦谟慎随口便说了出来,可落入耳中,却无端听出几分郑重。 第二十七章 烟花之地 宋家接到圣上赐婚圣旨,赐婚沈绾和三皇子,也算是将两人的丑事遮掩过去。 沈绾欣喜自己终于可以达成心愿,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前来寻找宋母。 宋母正与心腹嬷嬷聊着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这桩婚事倒也确实不错,可惜……” 嬷嬷一边为她按摩,一边劝导,“事已至此,夫人也不必再为她多费什么心思,随她去!” “ 原本看虞儿喜欢她,本想着让他好好陪着虞儿,过几年再为他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谁曾想她竟然为自己招来这样一桩婚事。” 宋夫人有些叹息,“她毕竟不是宋家血脉,身份上毕竟有些弱。” “您不用想的太多,我看呀,沈绾心思大的呢!” 两人正聊着丫鬟来报,“沈绾前来给夫人请安。” 宋母不知她前来是为何事,皱眉道,“让她进来。” 沈绾进来,乖乖巧巧向宋母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顺便有一事请教。” 宋母温婉的笑着,“快点起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咱们母女不用那么见外。” 沈绾含羞待怯道,“女儿想说的是和三皇子的婚事,皇上下了赐婚圣旨,和皇家的婚礼自然怠慢不得,接下来还需要母亲出面为女儿操劳一番。” 圣旨刚下,这就急上了,宋母不由又想起之前他们在宫中之事,眼神中带了一丝晦暗,委婉道,“虽有圣旨在前,这件事却急不得。” 沈绾听她话里竟有阻挠之意,猛的抬头,眼神中划过一次不喜,“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却喊你一声母亲,难道你就见不得我好?” 宋母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不喜,又听她话带些许埋怨,宋母也有些不快,却仍然是为她着想,“为什么赐下这桩婚事,大家都知道,此事还是缓一缓,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沈绾的脸被她说的涨的通红,不甘的辩解,“母亲,那件事情,女儿是冤枉的。” “即使真是冤枉又如何?外人却不这么认为,此其一,再者说,你的嫁妆尚未备齐,这可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马虎不得。” 话里话外,竟然全是为她着想,沈绾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答应暂缓亲事。 想到和三皇子的约定,便提前向与三皇子约定的酒楼赶去,想和他商讨一下这件事情。 三皇子此时则是刚从烟花之地出来,心情不错,摇着扇子,也施施然向着酒楼方向而去。 谁知一转弯,迎面遇到两个人,正是秦谟慎与宋虞二人。 看到面前这两人,心中暗骂一声晦气,遇到这两人,他从来没有过好事,躲也躲不开,最后硬着头皮上迎上去。 果然,宋虞看他这个样子,再看看他来的方向,心下了然,一脸戏谑的向他开口,“哟,这不是咱们风流倜傥,大庭广众之下,就与人卿卿我我的三皇子吗?这又是从何处而来,身上的烟味可是够杂乱的。” 声音又响又亮,引的周遭的众人都向这边望了过来,皇家的热闹可不是天天有的看。 他和沈绾的那件事情已经有好事人传到了坊间,再看看他来的方向,众人不由的对他指指点点。 如此自然戳中了三皇子的痛脚,因为这件事情,皇上这两天对他都爱答不理,宋虞竟然还拿这件事情出来取笑他,引的这一帮贱民也敢来看他笑话,心中顿时怒气升腾。 也顾不得宋虞的身份,瞪眼就准备训斥。 秦谟慎舍不得让宋虞吃一点亏,受一点委屈,见状侧身向前,将宋虞挡在身后,敛眉冷冷望着他,“嗯,面露不善,你这是何意?” 面对秦谟慎,三皇子不太敢放肆,硬生生收敛自己的脾气,却也回到,“是她挑衅在前,好歹我也是堂堂皇子,只能这人随意见,皇家威严何在?” 秦谟慎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也知道皇家威严?她说的没错,你身上这一股杂乱的味道,早已丢进了皇家的脸。” 三皇子脸涨的通红,“你也随他一起胡说八道,我身上合时有什么乱七八糟味道。” 众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还有人在边上窃窃私语,“这明明就是劣质胭脂的味道,上次那个小桃红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边说边挤眉弄眼,想不到三皇子和咱们一样的爱好。 宋虞在边上插嘴,“你和我那好妹妹现在已经情投意合,就好好的听从圣旨,现在做出这种事情,却又为何?” 三皇子对她本来意见就很大,见她还在挑衅,气的向她冲过去不顾秦谟慎就想向她动手。 秦谟慎伸手能向两人动起手来,房子不被秦谟慎很快摁倒在地。 见他不服,秦谟慎继续训斥道,“上次之事皇上怒意尚未消去,圣旨刚下你竟然就留恋这种烟花之地,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这话如果传到皇上的耳中,三皇子自知承受不起,“摄政王,我可没有这种意思,请您口下留情。” 秦谟慎将宋虞揽过,离他远一点,一副嫌弃的样子,“圣上今近日被朝堂之事烦心,我劝你还是收敛形迹,不要惹事为。” 第二十八章 爱她如命 见过了秦简后,二人去了茶楼。 “秦简和沈绾的圣旨已经赐下了。”秦谟慎忽地说起,他一边说着,一边为宋虞斟了一杯茶,“你怎么想的。” 宋虞面上滴水不漏,并不正面回复,“什么我怎么想的,他们的婚事与我何干,婚期不是已经交给我父亲母亲做主了么?摄政王是担心我丞相府欺负你皇侄?” “放心好了,我们还没有胆大妄为到与得罪皇室。” “你误会了。”秦谟慎愣了一下,轻笑出声,“我不想替他说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这话一出,倒是轮到宋虞惊讶。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问出来,“你很喜欢我?” 秦谟慎不疑有他,爽朗轻笑,“你是我的妻,爱你如命又有何不可?” 爱她如命…… 宋虞倏然像是被烫伤般,仓皇挪开视线,不肯在与之对视。 她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末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主人,你怎么了?”灵石发觉异样,不由得急道,“你这样很容易被怀疑的。” 宋虞闻声却没停下。 她暂时不能和秦谟慎呆在一起,在触上那双含情眸,她怕她会不忍心。 可她本就是为了解救族人,报复人类而上岸的。 从第一次见到秦谟慎开始,她就注定了一定会与他对立。 一开始她也做好了准备,在一切结束之前,再告诉他真正的宋虞早就灰飞烟灭, 让他心死神灭。 可是,这些时日的接触,她能感觉到,她有些心软了。 “主人,你不要心有愧疚,他不是对你好,只是以为你是宋虞。”灵石提醒道,它犹豫半晌,再度说道,“你是宴姝,不是宋虞,别被他骗过去了。” “况且……” “一个连爱人都认不出真假的人,真的有那么喜欢吗?他是摄政王啊,你所感到愧疚的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手一挥间,你不要自我内疚。” “要怪就怪人类自己作孽,若非她们打族人的念头,你又怎么会大费周折上岸寻仇?况且,若非人类害你,你怎么需要夺舍宋虞?” “主人,你的母亲为了维持你的血统,不惜舍命换血,这才有了那一尾最纯粹的蓝尾,而如今,你灵魂未灭,用着宋虞的身子,一条鱼尾变成浅金。” “人类蛇鼠一窝,这个摄政王既然喜欢宋虞这样的侩子手,他必然也不是好东西!” 灵石说了许多,宋虞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一时混淆了我和宋虞的身份,有些自我代入了。”她语气冷清许多,平静道,“其实你说的没错,他秦谟慎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只是想讨好宋虞。” “若是真的仁善,怎会纵容人类这样残害我族?” 她说着,心里的失衡也算平复了些。 不过是将她当成了心上人,替她买下几尾人鱼罢了,说到底,不也是将她的族人当作了可以交易买卖,供人取乐的物件? 另一边。 “王爷,王妃是怎么了?”暗卫递上情报信笺,忍不住问出声。 他方才就在了,听到王爷这样表白,王妃非但毫无动容,甚至还直接离开?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秦谟慎将东西接过,面上有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他微抿唇角,冷道,“不许乱传,阿虞只是害羞。” “这哪里是害羞的样子,净欺负我没成亲……”暗卫低声呢喃,语气颇有几分怨念。 他替主子抱不平,结果主子还凶他! 真是一片真心付流水! 等看完情报,秦谟慎面无表情地燃上火,焚了那纸信笺。 “继续盯着,有异动向我汇报。”他命令道。 暗卫先是应下,随后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我听人说,这女人就是不能惯着,不然她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你对王妃这么百依百顺……” 他话没说完,便见秦谟慎冷睨一眼扫了过来,他后脊一凉,当即噤声。 “照你这样,怪不得没媳妇。”秦谟慎嘲讽一句,单手压在他肩上,借力起身,“我猜跟你讲这个的,要么自己没媳妇,要么三天两头跑花楼。” 暗卫一惊,忍不住接话,“王爷你怎么知道?” “好好跟他学,这样你这辈子也不用成亲了。”秦谟慎语重心长道,说完便往门外走。 暗卫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他家主子自从成了亲,就变得有点奇怪。 摄政王府。 “对不起。”秦谟慎健步如飞,最终在进门后第一时间拦下了宋虞。 他二话不说便先道歉。 宋虞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他道什么歉? 她扫了他的面子,不生气都不错了? 她虽然实力受限,敏锐程度却没消减太多,那个包厢里是有人的,估计就是秦谟慎手下。 她让他在下属面前失了脸面,结果他还向她道歉? 为什么? “都怪我不好,是不是吓到你了,下次不会了,我会想好,不会突然说那些话了,不生气了,好不好?”他身段放得很低,一时竟像是他真的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跟心爱的姑娘表露心声罢了。 是她自己反应太大。 宋虞微红了脸,轻轻摇首,“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会注意些,嗯?” 他这尾音千回百转,直撩人心脏。 宋虞面色更红几分,她迫使自己去想那些早就拟定好的计划,和同族的凄惨经历。 这才抽出几分清醒神智。 她清清嗓,主动问道,“我没有生气,但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将那几条人鱼买回来,你知道的,现在偏殿那条都快疯了,一点意趣都没有。” “好,人鱼很少会在明面上售卖,得去黑市,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等着我帮你买回来?”秦谟慎言听计从,半点拒绝说辞都没有。 他这纵容态度都快将宋虞宠上天去。 若是她真的只是个人类女子,能嫁给这样的一位夫君,应该是件极幸福的事? 宋虞忍不住出神地想着。 “嗯?”他又出声。 宋虞回神,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我跟你一起去。” 她要努力摸清人类世界的所有规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况且,她不能样样依赖秦谟慎,必将他们二人阵营终究是不一样的。 迟早都会走到兵刃相向的一步。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他会恨自己识人不清,还是悲痛爱人已逝? “主人,不要太担心他,等我们任务完成就会回海里去,不会再跟他有交集,他痛不痛苦,都不关你的事。”灵石宽慰道。 第二十九章 黑市 到黑市有专门的店子对暗号,宋虞对这些一概不知,只能紧跟着秦谟慎。 他熟捻上前交涉,一切准备妥当,这才拉着宋虞一同前往。 她明着不说,暗地里却注意着每个细节,将之暗暗记在心尖。 “可记清了?要再重复一遍吗?”秦谟慎冷不丁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问道。 闻言,宋虞大惊。 她面色慌乱一瞬,紧接着冷静道,“什么记清了?” “进黑市的步骤,之后你想来也可以过来玩,只要带上王府侍卫,保证安全就行。”秦谟慎说得风轻云淡,似乎还有种鼓励她出来玩的意思。 这让宋虞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虽知道秦谟慎喜欢原来那个宋虞,却不知道竟能到这个地步。 黑市是什么地方,人类礼教甚严,就是日常上街都有不少规矩,更别说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 而且这人洞察能力太强了些。 她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纰漏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阿虞,你永远不必欺瞒我,你想做的事我都不会阻拦,只要不是离开我,你可以试着信任我。”秦谟慎抬目看着前方,口吻却不掺和半点敷衍。 宋虞心口一滞。 她权当没听到,不作答复也没有反应。 见她这样,秦谟慎心口空了一瞬,却也没再说。 他看来是需要一个时间跟他的小宴姝坦白一些事情。 但不是现在。 她还不够信任他,若将她吓回海里去就不好了。 “一会有个拍卖会,其中会有几条人鱼,我会替你拍下,其他的你有什么看中的,也都尽可以喊价,我的家底还够你挥霍。” 他柔声嘱咐。 摄政王府财力阔绰,皆是他前半生拼死打下的,若宋虞愿意,他拱手让出也没有半点不甘。 只要她能开心。 他私心里想将她拘在岸上陪他过完漫漫一生,她回不了生养她的海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补偿些许了。 宋虞也没推辞,大方应下。 她对人类那些饰品摆件倒是没什么兴趣,但人类食物种类繁多,也不知这拍卖会会不会有什么新奇的吃食?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一直到人鱼出现都没有吃食送上竞拍台。 “秦谟慎,我都要。” 她认真道。 自从她融和进宋虞身子,声线也变了不少。 她嗓音清脆又带一丝软糯,叫起秦谟慎的名字格外诱人。 像是在齿间百转千回呢喃着爱恋。 秦谟慎一凛,自是应下。 “你要的,我竭尽所能满足。” 秦谟慎声音是极好听的,沉稳又不失磁性。 低声喃喃时,很难不沉陷进他温柔的细语之中。 宋虞死死掐住掌心,维持着清醒,“多谢。” “不必言谢。”他低声一笑,眼神虽未落在宋虞身上,却清楚她一举一动,“你是不是想要什么又没看到?你同我说,我尽量替你寻来可好?” 她面上微微发烫,佯装听不见,认真看这台上,听着讲解,只待竞拍开始。 见她打定性子装鸵鸟,秦谟慎也不逼她,只是若有所思地叹口气,“我本来准备一会带你去琼香居,这么看来,你似乎不感兴趣?” “琼香居?”宋虞忍不住搭话,她听过这个地方,“你可订到了栗子酥?” 听她终于肯搭话,秦谟慎笑意深了些,宠道,“我的身份无需提前订,怎么样,可愿意与我同往?” 简单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像是在问她可愿与他共度余生,这嗓音真是缱绻。 宋虞浑身一颤,别扭道,“好,我还想吃那个水煮鱼。” 作为人鱼,她其实还是喜欢吃鱼,特别是人类处理的鱼方法多样,很是新奇。 “都依你。” 他说完,人鱼的笼子便被揭开。 与此同时,宋虞所有嬉笑表情尽失,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来。 “怎么会这样……” 这甚至比上次在沁香阁看到的更让她愤怒。 笼中人鱼被人换了衣衫,几乎透明的纱衣毫无遮挡作用,却更有几分暗示。 人鱼有的露着尾巴,有的以双腿示人,只是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身上带着伤痕,双手被反缚身后,甚至架了一个t形木棍,逼得她们不由自主地挺立前胸。 这阵势还有什么不清楚。 就连沁香阁也没这样手段。 宋虞浑身发抖,不知是惊怒还是怎样。 “秦谟慎,拍下他们……”她声音止不住颤抖,手也忍不住紧紧攥着他衣袖。 她的族人,怎可这样折辱! 那些人鱼满脸麻木死寂,生无可恋到甚至不肯四下环视寻求希望。 怎么会这样! 他们才被捕多久,这样经历了什么! “拍下他们,求你了…”宋虞眼眶通红,喷薄的怒意险些让她露出尖牙利齿。 秦谟慎感觉到她的激动,反手将她握住,安抚道,“我答应你,不要难过,你喜欢她们我们就把他们带回去,你留着看着玩也好,放了也好,我都不管你,别难过,我会帮你的。” 他身形一动,手上用力,将人整个揽入怀中。 他按住她的头,使她别过脸不再看那样的场景,“你喜欢的,我都尊重。” 他语气既轻且郑重。 像是在向神灵祈愿一般,虔诚而慎重。 “拍下来……”宋虞脑子一片混乱,埋首在他怀里,只知道喃喃重复。 “五百金!还有没有,五百金一次!” “五百金两次!” “这批人鱼可是尤物,,一点都不像以前的,这批好养活,买不了吃亏!” 闻声,宋虞抓住秦谟慎衣襟的手更紧几分。 他心口微疼,举起牌子,“一千金。” “一千金?!” “这林少爷家中那么阔绰,毫掷五百金都已经是败家了,这还有人直接抬价到一千金?!” 场面一度喧腾,那林少爷一时胜负欲也激起来,正欲继续叫价,却被身侧人拦下,“几条人鱼罢了,不值当与摄政王为敌。” “摄政王?”林少爷一时震惊,随后怀疑道,“怎么可能,你骗我?” 林少爷虽是说着不肯信,却也识趣不再叫价。 人鱼最终以一千金被秦谟慎拍下。 听到结果,宋虞这才松口气,忽地又回想起来,林少爷是吗,她记住了。 第三十章 一百金 黑市不缺有钱的主,可能一掷千金的倒地凤毛麟角,更莫说是在人鱼这种交易品上一掷千金。 是以,落锤之后,黑市管理人便直接找上来。 “二位贵……”他话说到一半忽地双眸一亮,压低嗓音指路道,“原来是摄政王大驾光临,请随我来,这不方便讲话。” 秦谟慎瞥了眼宋虞,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应下,“带路。” 管事一路指路,绕过弯折难走的一个个拐角,他终于停在一扇门前。 “主子得知摄政王果真如传言所说中那般喜欢人鱼,特意命老奴带您前来此处。”管事说着,瞥了眼宋虞,显然是说,这种场面王妃或许不宜见。 她鼻端微嗅,面色倏忽难堪起来,她扯一扯秦谟慎袖边,“我也要看。” 她态度坚决。 “管事有所不知,本王对人鱼不感兴趣,是王妃看他们长得漂亮,喜欢她们,本王只是顺了王妃意愿。”秦谟慎浅笑着,眼神温柔看着宋虞。 他倒是不怕被人知晓宋虞在他心底的分量。 他家宴姝可不是一般女子,当初若非被族人背叛,怎么可能被人抓捕? 况且,他不是手无实权的毛头小子,他有十足把握护住自己的妻子。 “原来如此,那就随老奴进去一瞧。” 管事表情有一瞬难言,可到底见多了风浪,瞬间又稳住情绪,滴水不漏道。 他说着将钥匙从袖笼中掏出,捣鼓几下才将门推开。 青铜门推开瞬间,海腥味扑面而来。 宋虞面色苍白,血液的味道和海腥味杂在一起,浓烈难闻。 “请摄政王,摄政王妃恕罪,老奴忘了这味大,老奴这就关上。”管事面色一变,暗嗤自己心急坏了事。 宋虞忍着心头难受摇摇头,“没事,只不过这些人鱼,这样养着,不会有事吗?” “害,能有什么事?要是这都捱不过去,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卖啊,这不经玩的人鱼卖出去砸口碑。” 管事无所谓道。 他面色麻木,全然不觉的有什么问题。 宋虞心口一滞,她缓了半晌,强撑笑意,“管事带王爷和本妃来这里,总不是为了参观?” 她瞄一眼那门内,被一格一格囚笼禁锢的人鱼。 那囚笼空间狭小,为了防止人鱼卖相变差,还引了海水,将囚笼下半部分浸在水中。 “我家主人的意思是,若王妃还有需要,大可再挑一两条去,就当是给摄政王和王妃的新婚贺礼。”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虞眼中浮出不忍,她扭过头,将自己埋进秦谟慎外衣中。 “管事不妨开个价,这里我目测也就十来尾人鱼,我再加五百金,与方才的人鱼一同送我府上来如何?” “这……”管事面有犹豫。 宋虞却忽地回过身来,她按下秦谟慎手掌,“这些人鱼,一百金卖给我。” 五百金已经让管事犹豫,这摄政王妃倒好,一来就砍到一百金?! “管事,一百金可不是一百银,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宋虞声音冷清,眸色锐利地划过几尾人鱼,轻嘲道,“且不说这里有有几尾看样子都活不成了,就是这品相,也不值当一百金。” “我出这个价,是诚心与这黑市主人结交,而非真的觉得这人鱼物有所值。” 她说完,管事面上满是为难,他无奈道,“王妃啊,您不能这么出价的,老奴今天要是答应您……” “要是答应本妃,你主人不会生气,这本就不是上好的品相。”宋虞接话道,她刻意用挑剔眼光看去,“人鱼鱼尾以蓝色为贵,可这么多里面,没有一条带蓝色,这是该降价的第一条原因。 鱼尾以纯色为美,管事不如自己看看有几条纯色? 再说身体,这都虚弱成这样,本妃带回去还得细心将养一段时间。 如此,一百金还便宜了吗? 本妃甚至觉得这个价位都虚高呢。” 她面上看起来蛮不在乎,话亦是字字踩在痛处。 管事面色微变。 他倒是想不到,这摄政王妃和寻常女子如此不同。 不仅大肆购买人鱼,甚至这般…… 她说的在理,可一百金…… “罢了,既然摄政王妃诚心想买,就当是交个朋友结个善缘。”管事最终决定道。 人鱼可以再捕,拉拢摄政王的机会却不多。 他打的什么算盘,几人心知肚明,但目前而言各有所需,不点破对所有人都好。 宋虞默声没应。 如今她是秦谟慎的妻子,按人类的礼制,决策该由男性来做。 “那就这样,按本王王妃说的做。”秦谟慎毫不掩饰偏宠,明目张胆地宣告世人,他就是将宋虞放在了心尖。 对于这样的偏爱,宋虞其实有些受之有愧。 加上自己本就不是宋虞。 “主人,你看看同族模样,他们不需要同情。”灵石颇为愤慨。 不将人鱼性命当命,这样的残酷,人类当权者既然无动于衷,那就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他虽然现在对你好,可是若知道主人你是人鱼呢?会怎么样?宋虞剜你鳞片,害你身死,如今你盯着他的身份享受这些一点也不过分,这样甚至无法赎罪!” “主人,你不要压力太大,你想想,有朝一日,此间事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你不想慧姨么?” 宋虞瞬间回神。 灵石说得对。 它没有实体,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生,只有灵石,是彻彻底底,全心全意只念着她一人过得好不好。 它所言,俱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我不会心软,我本就是带着任务上岸,至于秦谟慎,愿意花钱又如何?若非人类欺辱我族人,又何须让他花这么多钱?”她心下回应,目光渐冷,“若他是条汉子,禁止了捕捞,我或许能高看一眼,放他一马,可他没有,那就不能怪我们利用他。” 既然做了摄政王,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势,那就必然肩负起后果! 为官不仁,那就别怪她心狠。 她的族人在受苦,她绝不能同情她的敌人! 她是少族长,她要为族人们负责。 第三十一章 琼香楼 等离开黑市,秦谟慎拉着宋虞屏开旁人,转身到小巷中 “疏风。” 他轻唤一声,随即便有黑衣男子站出来。 宋虞有些不懂他的意思,茫然看着他,“你叫暗卫干什么?” “疏风,去跟着那个掌事,顺着他查一下打捞人鱼的相关渔民信息。”秦谟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下令。 查这个? 他查这个做什么? 总不会是也想在这个交易中分一杯羹? 宋虞面色微冷,却没有急着作出反应。 她悄然挣开秦谟慎的手,佯装无意地别开脸。 “有消息就报告给我。”秦谟慎说完,便挥手让疏风退下了。 他无奈地看向身侧人,叹一声,随后将之拢过,“你既然舍不得人鱼受苦,不若就从根源解决问题?我不差这点钱,不会什么都做的。” 不管她对秦谟慎感官如何,有一点是无法反驳的。 那就是这人绝不是她能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她生气不难察觉,可能这么准确体察她真正想法却不易。 秦谟慎已经不是第一次两次这样洞悉她的想法了。 若不是她顶着他心上人的外壳,只怕早就在见面第一天就被他解决了? 这样的人,若是真成为敌人,倒是挺可怕的。 怪不得哪怕仅仅只是王,却惹得皇帝也不敢随意动他。 她想着,忍不住往秦谟慎身上瞄去。 “你别想太多。”他宽和笑着,大掌拉起她素手,“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哼。”灵石语气有些不屑,格外傲娇的冷哼一声。 它家主人和宋虞根本就不同,这摄政王分不出来,还敢说什么深情? 宋虞听着,心觉好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活跃发言了?” 往常她不找它,它就恨不得跟死了一样,这几日倒是格外活跃,时时刻刻都不忘记贬低秦谟慎。 “我就是生气,他简直是个骗子,骗我家主人心软!”灵石嗫嚅着解释。 “怎么了?”秦谟慎见她不作应答,不由得有几分疑惑。 宋虞瞬间回神,她淡淡摇头,转了个话题,“我有些饿了,不是说去琼香楼吃饭么?走。” 她欲盖弥彰般的转移话题实在是难以忽略。 秦谟慎掩下笑眼,低咳一声,“好,这就去。” 与此同时,琼香楼旁。 “见过三皇子殿下!”男子惊讶地唤了一声,随后熟捻上前,嬉皮笑脸道,“三皇子殿下今日也是寻欢来的?” 秦简瞥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好气地拍下,随后整了整衣袖,清嗓道,“本皇子可和林少爷不一样。” 他说话间颇有几分自傲,唇边挂着笑意,眼中有些殷殷期待。 “哦?不是去寻欢,难不成吃饭去?”林霄抬眼看着琼香楼招牌,完全不信这个说辞,“三皇子您可别骗我了,这琼香楼有什么意思,走,今天林某出钱,咱去紫香苑潇洒一番如何?听说今日有个新来的,长得比花魁还美。” 闻言,秦简双眸微亮,下意识就要同意,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本皇子今日还有事,林霄你自己去,别攀着本皇子。” “欸,三皇子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咱两兄弟说什么这些那些,不是什么大事就推了呗,那新来的姑娘今夜可是要选第一个入幕之宾,你就不想去一品芳泽?”林霄打定主意不放过他。 实在是被缠得不行,秦简只得如实说道,“本皇子今日抽不开身,你找你的美人,我找我的,赶紧去。” “不行,要不然您就让我跟着一块,我今天被人抢了东西,正不爽快呢。”林霄得寸进尺。 他和秦简可以说的一丘之貉,两人厮混许久,互相都清楚对方的秉性,倒也不拘泥什么礼数。 见他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秦简只得点点头,“可以跟去,不过你得注意分寸!” “行,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就放一百个心。”林霄这才笑开,毫不见外地往秦简胸脯一拍,急不可耐道,“走啊,别磨蹭了,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美人才能把你吃得死死的?” 对于这种孟浪行为,秦简只是略一皱眉,却没说什么。 林霄是林家独苗,林家虽是从商,却是皇商。 林家有钱,林霄出手更是阔绰异常,秦简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少不得就要金钱的支持。 是以,他对林霄颇为包容,一方面是因为性子相似,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笼络住林家。 他要林家成为他的手牌。 包厢内,沈绾早早候在这里。 她端坐着,心里有些期待甜蜜,更多的却是忐忑。 宋家现在态度有些不明,婚期迟迟得不到落实,这总让她不安定。 她只能选择相信宋家,可也要同时把握住秦简。 正想着,包厢房门便被人推开,沈绾双眼一亮,笑着起身迎上去。 “你来了!” 她话说完,便见秦简身后还跟了个少爷摸样的人。 那人毫不生疏地进了包厢,占据了原本该留给秦简的位置,他轻佻吹个口哨,“果真是个美妞,三皇子哪找的?藏得深哪,我都没见过。” 沈绾面色有些难看,但这人一身华服锦袍,又是跟着秦简一道来的,行为还这样放肆,她一时不敢直接出声呵斥。 她下意识看向秦简。 后者面色无异,顺势坐到林霄对面,随口解释道,“这是林霄林少爷,方才在楼下遇到了,就顺道一起来了。” 这包厢并不大,原本沈绾是想借着包厢的狭小贴近秦简,可如今林霄一来,倒让她没有位置坐下了。 “美人站着做什么,来倒酒啊。”林霄痞笑着上下打量沈绾,眼中满是欲念。 他伸手拉住沈绾胳膊,似乎是要拖着她靠近。 沈绾大惊,下意识往后退,求助般看向秦简,“殿下……” 她弱声唤道。 林霄的眼神让她极为不适,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无所适从。 可偏偏这包厢狭小,没有地方让她避开这道视线。 沈绾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紧紧攥起,“林少爷,请您自重些。” 这眼神,实在是叫她作呕! 第三十二章 自作自受 “自重?”林霄闻言,忍不住发笑,他指着沈绾,扭头看着秦简,乐不可支,“三皇子你听到没,她让我自重?” 他笑完,站起身来,向着沈绾步步逼近。 眼见后者退无可退,他这才冷笑一声,伸手捏上她下颚,“你算什么东西?有几分姿色就敢这么说话了?信不信爷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 “你放手!”沈绾被逼急了,也顾不上维持温柔小意的形象,伸手将林霄的手掰开,随后躲到秦简身旁去,“三皇子,今日怎么带了陌生人来?” 秦简原本视若无睹地喝着酒,被她这一闹,也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他瞥一眼林霄,后者接到眼神,不情不愿的安分几分。 “他想轻薄我,殿下,您要替我做主!”沈绾不满这轻拿轻放的态度,忙缠着他手臂撒起娇来。 秦简不置可否,转而问了句,“那你想让本皇子怎么罚他?” 听见这话,沈绾以为他是答应了替她出头,她瞬间笑开,骄矜昂首道,“您得好生惩处一番,让别人日后也不敢欺负我。” “沈绾,够了!”秦简忽地呵斥一声,他有些不悦,连带眼神都凌厉起来,“林少爷是本皇子的客人,你要我怎么处罚本皇子的贵客?” “贵客?”沈绾一怔。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秦简这是摆明了不愿意替她说话,他根本不觉得她被轻薄有什么所谓吗? 她可是他未来的王妃! 连圣旨都已经送到了宋府,他还是这般态度么? “沈绾?”林霄闻声,玩味一笑道,“这名字倒是好听,三皇子也不必动怒,我没生气,这美人有点脾气正常,这样,你给我敬一杯,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说完,秦简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沈绾不可思议地抬眸。 她压住心底酸涩,端起架子来,“林少爷,我可是三皇子未来王妃,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放肆了?!” 未来王妃? 林霄面色先是一僵,随后又笑起来,“在下不过是想和沈姑娘喝杯酒,怎么这么严肃?” 况且,这个王妃之位怎么来的,京中如今还有谁不知道? 还在皇宫便敢跟秦简卿卿我我,如今又来装什么纯洁圣女? “这杯酒,沈姑娘今日是打定主意不喝了?”林霄笑意浅浅,他捏着酒杯,意味不明地看着沈绾。 他林家可是做的皇商,他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子,自幼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哪怕秦简这种皇子,不也得想方设法跟他凑近关系。 哪怕是为了林家的钱又怎么样? 他有的是钱! 至于沈绾,不过是宋家认养的义女,宋家怎么可能为了她得罪林家? 况且,今日被秦谟慎抢了人鱼,他已经是很不爽了,这时候沈绾还试图摆身份压他一头,无疑是踩了他的雷区。 要知道,秦谟慎抢人鱼还不是为了他那个王妃,好巧不巧的是,那宋虞正是沈绾义姐。 宋虞他不敢得罪,沈绾他还会怕? 再说了,看秦简这个态度,根本没有那么在乎这个未来王妃。 圣旨下了又如何? 铁了心不也一样可以改? “三皇子……”沈绾不理会他,转头看向秦简,楚楚可怜道,“您替我劝劝林少爷,今日林少爷做得过了。” “哪里过了?” 秦简冷漠地看着她,当着林霄的面,他只觉得面上一阵挂不住。 他的女人就这样的能耐? “沈绾,如果你懂得识大体,就赶紧敬林少爷一杯,不过是开个玩笑,你非要让所有人面上都挂不住?” 不过就是开个玩笑? 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来? 沈绾不可置信,她震惊地看着秦简。 可后者扭了头不看她。 这一瞬间,沈绾才回过味来。 估计秦简这是记恨百花宴的事了。 宋虞太过强势,不仅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声誉扫地,更是狮子大开口要了那对玉尊相去。 虽说当时秦简自己也同意了,可到底心痛。 宋虞如今的地位他不敢妄动,但身为义妹,又是既得利者的沈绾就倒霉了。 她的真实身份秦简是知道的。 他或许对她确实有真心,却也知道她不值当那般高昂的聘礼。 这心里的窝火不能冲宋虞发泄,就只能报复到她身上。 沈绾相通这些,面色难看起来。 宋虞做的过分,却又句句都是为她好,她说不得,也难起怨憎。 至于秦简这边,不管怎么看她都是最终获利的人。 可实际上呢? 她确实夹在中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如此刻,明知道秦简为什么不高兴,却不能多解释一句。 她沉下心神,咬牙捏起酒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来,“林少爷,方才沈绾多有得罪,沈绾敬您一杯,还望林少爷海涵。” 她说完闷头喝下,又将酒杯倒扣,以证明自己确实喝完了。 “方才是一杯就能消气的,可沈小姐没把握机会,现在至少三杯才行。”林霄见她喝完,再度挑刺道。 闻言,沈绾面色变得很是难看,却又只能咬着牙应下,“林少爷教训的是。” 三杯酒下肚,沈绾面上浮上微红,衬得一张花容更是娇美。 三人在包厢大剌剌坐着,甚至并未关上轩窗。 宋虞抬头,恰好见到这一幕,她挑眉,饶有兴趣道,“你皇侄便是这副德行?” 听她突然这么说,秦谟慎下意识随着她视线看去。 临窗处,沈绾面色薄红,秦简视若无睹,放任林霄出言不逊。 “你要我去揍他一顿吗?”秦谟慎面色沉下,以为她是不高兴了,“若是你想,我把他拎下来,你亲自动手也行。” 宋虞冷哼一声,却没答应,她声音微冷,“既然这两人当时百花宴敢搞出那一出,就证明他们是自作自受,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她说完,拉着秦谟慎进了琼香楼。 “真的在这吃?你若是不想挨着她们,我们就换一家?”秦谟慎怕她心里不爽利,主动道。 宋虞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就在这,方才在黑市说着我就想吃了,大不了我们离得远一些。” 况且,她还想看看,以沈绾的性子,会不会闹出点什么动静。 那可不是什么无害的菟丝子。 第三十三章 赠时蔬 若不是查清楚了秦简的为人,宋虞也不会将他纳入计划中来。 若秦简真是什么好东西,她还不会便宜了沈绾。 但据她了解,二人凑在一起,完全就是狗咬狗,这才是宋虞设计二人的原因。 她就是要揉碎沈绾的所有希望,让她自食絮果痛苦而终! “主人,你要不要我跟你讲他们发生了什么?”灵石神神叨叨地吊她胃口,“我能听见她们包厢的交谈哦。”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这些事情了?”宋虞有些好笑,打趣道。 灵石傲娇地哼唧几声,最终败下阵来,乖乖将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那个林霄其实就是故意占便宜?秦简估计是记恨我百花宴那日让他出丑又破费,他不敢找我撒气,只能冲着沈绾出气。” 宋虞语气不屑。 这算什么男人? 不过也好,只有秦简越无耻,日后二人狗咬狗的戏码才会越精彩。 况且那玉尊相她本也不感兴趣,目的就是挑唆她二人的关系,只是她没想到,秦简比她想象中上钩还要快。 也不知道后面宋家拖婚期的时候,秦简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宋虞想着,唇角隐隐上扬。 与此同时,小厮正好前来确认菜单。 她红唇扬起,指尖一勾,“三皇子今日也在这里用膳是吗?” “这……”小厮一脸为难。 琼香楼的规矩是不允许泄露食客信息的,可眼前人又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别说是他,就算是掌柜的见了也不敢隐瞒。 宋虞知他为难,和善笑笑,从荷包里捏了一小锭碎银,放到桌前,划递到他眼前,“你不必为难,本妃方才看到了,这才问的,本妃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她说着拿过菜单,指了好几道菜名,“这些都给三皇子送一份去,记得嘱托,是送给三皇子的,银钱都记在我们账上。” “是。” 这不是什么大事,倒不会让人难做。 小厮松了口气,这才退下。 “你点了什么给他们?”秦谟慎含笑看着她。 他倒是不关心别的,只是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宋虞神神秘秘的笑开,坏心思毕露无遗,“没什么,一些时蔬罢了。” “嘲讽他?”秦谟慎瞬间会意,也笑出来,又是无奈又是纵容,“你还不如直接上门去呢。” 她听出他话里的打趣,她佯怒哼了声,将下巴一抬,“那岂不是自降身价?我可是他皇嫂。” 许是皇嫂二字取悦到秦谟慎,他笑意更深,举杯将茶水饮尽,“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灵石还在絮絮叨叨地为她同步叙述秦简那个包厢的事。 到底是未婚妻,若真是过头了也有损自己名誉,是以,秦简最后还是替沈绾解了围。 只是此时,沈绾已经初显醉态。 林霄眼神毫不避讳,他和秦简太熟悉了,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图个新鲜,哪怕沈绾是未来王妃又如何? 不能吃,看看又没事。 反正秦简现在看来也并不在乎。 正想着,包厢门忽地被敲响。 “进。”秦简随口应道。 小厮将托盘的菜一一呈上,放到几人桌上。 一片一片的翠青碧绿映得人脸都带着青色。 秦简皱起眉来,有些不解,“这不是本皇子点的。” 他可不喜欢吃素。 “三皇子殿下,这些菜是另一位贵客指名道姓要送给您的。”小厮收起托盘站在一边,如实道。 摄政王妃并不介意暴露身份,只要问了,他就说。 下一秒,秦简果真问道,“别人送的?谁知道本皇子在这?琼香楼什么时候会随便泄露食客信息了?” “殿下冤枉,这些菜是摄政王妃送来的,我们并没有透露殿下所在,是摄政王妃在楼下透过轩窗看见您了,这才特意嘱咐送了几个菜过来。”小厮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秦简闻言,下意识看向轩窗。 窗门果然大开着,他面色黑了一些,摆摆手打发人,“知道了,下去,替本皇子好生谢谢摄政王妃的一片好意。” 等小厮一走,秦简忍不住质问,“沈绾,你不会将窗子合上一些吗?这下好了,万一被人看到你我私会,岂不是又要闹到父皇耳中去?” “殿下息怒。” 沈绾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霄先一步接话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和沈姑娘乃是未婚夫妻,见个面怎么了?况且还有我在场,又不是孤男寡女,您别忧心。” “你还说!” 秦简没好气地嗔他一句,他眼神落到那几盘绿油油的菜色上,面色有些扭曲,“就是你在更麻烦。” 宋虞看到了,又送这些菜色,她在想什么并不难猜。 看来一会还要想办法安抚一下宋虞,免得她给皇叔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要不是今日带了林霄,事情还没这么烦心。 林霄顺着他视线看去,那几盘绿色果真刺眼。 他抿唇,半晌又吊儿郎当起来,无所谓道,“殿下也别太放在心上,摄政王妃无论如何也是个妇人,影响不了什么,况且,此事事关沈绾清誉,她既然在乎这个义妹,就更不可能乱说什么。” 听到这,沈绾才从醉意中略微清醒,“摄政王妃?姐姐来了?” 她面色有些古怪,先是煞白,又强撑着笑起来。 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秦简和林霄只当她是怕被家里人瞧见,并不做他想。 “没有,你听岔了。”秦简随口敷衍。 他看着这些菜就心烦。 这不仅是敲打他,更是侮辱! 偏偏他还不敢明着不高兴,还得忍着恶心谢谢她的“好意”! 都怪沈绾! 来这种地方,既然知道是临街的窗口,怎么不知道将窗子关上?! 他面有怒意,忍不住瞪她一眼。 可是瞪完之后又没什么动作了,他不能真的和宋家产生隔阂。 今天的事,他一会还得试试宋虞口风,若是她告知了宋府,他少不得还得上门解释一番。 光是想想都麻烦不已。 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来琼香楼见沈绾,还白白浪费了去紫香苑看那新来的美人的机会。 当时听林霄说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第三十四章 不陪他 “摄政王妃送了这么一份礼过来,沈姑娘不需要好生谢过?”林霄完全是不嫌事大,依旧笑着煽风点火。 闻言,沈绾迷蒙地往桌上看去,那一片的绿色似乎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下意识看向秦简,后者面如菜色,显然是极为不爽。 “秦简哥哥……我,我去跟姐姐解释!” 沈绾心一惊,连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去。 听到这话,秦简面色更黑,他忍不住沉呵,“你给本皇子回来!” 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还让她出去? 她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出去了,就算是宋虞不说什么,那外头人又不瞎,指不定会怎么传。 这样的脸面他丢不起第二次! “秦简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沈绾弱弱告饶。 她虽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乐意。 若非林霄孟浪,又怎么会叫宋虞看到? 她心有不甘,可此时秦简正在气头上,她不敢直接解释。 “林少爷,今日见笑了。”秦简恢复些许理智,又冲林霄一拱手,赶人意味不言自明。 林霄会意,却没放弃机会,再度下刀子,“早知今日如此,还不如硬拐了三皇子与我一道潇洒去。” 他越是这么说,秦简越是悔得肠青。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绾两眼,随后冲她冷笑一下,拂袖而去。 “这林霄是和沈绾有什么仇怨吗?”宋虞心里说着,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灵石默了一瞬,随后默默道,“我觉得是跟你有仇怨。” 灵石说完,宋虞忽地灵光一现。 林霄…… 姓林,家里有钱。 “他是今天黑市跟我们叫价的那个林少爷?”宋虞恍然大悟。 灵石闻声应下。 原来是他。 怪不得这林霄一直故意针对沈绾。 原来是因为记恨她,顺带针对她义妹。 也好,左右这个义妹的身份是她自己要求去的。 “在想什么?你出神很久了,秦简那家伙,比我有意思?”秦谟慎拾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水煮鱼,语气虽是温和的,却隐隐有些危险。 大有一种,她要是敢应,他就敢立刻拔了秦简的皮的感觉。 宋虞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没有,我是在想,沈绾会不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宋虞说完,便被水煮鱼的香气勾了魂。 未上岸之前,她从不知道鱼可以做得这么香。 “我原以为烤出来的鱼就已经很美味了。”宋虞悄悄跟灵石分享着感受,她眯起眼来,像只餍足的猫,惬意得不行,“这水煮鱼真的好香,可惜你尝不到。” 灵石无动于衷,甚至压根不想理会她。 它家主人一直都是嘴馋的,在海里便对鱼肉极为挑剔,别的人鱼逮着什么吃什么,她非要专吃喜欢吃的。 倒是其他方面不讲究。 别的人鱼可以不辞千里只为找到一株好看的红珊瑚,带回家装点。 可它家主人…… 罢了,不想说她。 灵石选择了装死,宋虞也不气恼,她抓起筷子开始进食。 “慢些吃,这鱼有刺。”秦谟慎不怎么动筷,只是撑着手看她,时不时再为她夹上几筷子。 宋虞不将他的话当回事。 她们人鱼,从来不怕鱼刺的! 她埋头吃了好几口,这才后知后觉道,“你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 “我不吃辣。”秦谟慎轻缓答道。 宋虞瞬间红脸。 今日是她点的菜,基本都是红油,她只顾着自己喜欢了…… 毕竟在海里,从来没有辣椒。 她上岸后第一次吃到辣味就迷上了,后面几乎顿顿都要吃些辣的。 “小二!”宋虞搁下筷子,扬声唤道。 他们的包厢是在三楼,这一般都是显贵才能来的,店家不敢怠慢,所以一直有人候在不远处,只等着传唤。 是以,宋虞刚唤了一句,小厮立刻敲了门,“您有何吩咐?” “进来。” 她唤了人进门,拿过菜单,正想点菜,却想到什么似的,下意识看向秦谟慎,“你喜欢吃什么?” “唔……主要是你有什么不吃?” 秦谟慎像是料到她会问一般,他轻微一笑,随即流畅答道,“我不吃辣,不吃芹菜,喜欢栗子酥,荷叶鸡。” 听他说完,宋虞一愣,随后吩咐道,“就按他说的,要一份荷叶鸡,一份栗子酥,再要两盅鸭汤好了。” 等小厮一走,秦谟慎眼神更加温柔几分,像是格外欣慰。 这样的注视让宋虞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她试探着问道。 如若不然,干嘛这么看着她? 她又不能吃。 “没有,我是在想,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秦谟慎眼底隐隐带着期待,又补充一句,“我刚才还有一句没说,我喜欢吃甜食,上次你做的栗子酥就很好吃。” 上次? 她怎么不记得这茬了? 她虽有些疑惑,却没表现,“你不吃辣太可惜了。” 真的好好吃啊…… 若是有可能,等她报了仇回海底之前,一定要带一些辣椒一起。 她不能失去这样的美味! “真的好吃?” 秦谟慎见她吃的脸色泛红,却还在一个劲的吃,忍不住有些好奇。 等小厮将菜品呈上。 他依旧没动筷,倒是捏起一盏鸭汤,细细吹冷,随后递给宋虞,“喝点汤,我听说吃辣太多容易肚子疼。” 宋虞没拒绝,顺手接过就灌下一大口。 汤汁温度刚好,不会凉亦不烫口。 她方才没注意秦谟慎动作,还以为是店家控制的温度,“这家店还挺周到,这汤温度真的刚好欸。” “是秦谟慎给你吹的。”灵石冷漠提醒。 闻言,宋虞瞬间愣住,她顿了一下,就当什么也没说。 秦谟慎也没什么反应,慢条斯理的用膳。 他自幼生在皇家, 礼仪都是受过训练的,比起一般人而言,吃相优雅许多。 宋虞看得有些怔愣。 她视线没有隐藏,秦谟慎虽然察觉到,却没出声,等用完膳,这才冲她道,“一会带你去买些首饰。” “我有很多首饰啊。”她下意识接话。 自从嫁给秦谟慎,摄政王府隔三岔五就会给她送来一套发簪。 加上宋家嫁妆亦是十分丰厚,她的首饰都装了好几大盒,换着带也带不完。 而且这些东西沉重,她一般都不乐意带。 “你不想要再选选?” 他听说女子一般都喜欢买些脂粉发簪,这才说了这话。 可他显然是想岔了,宴姝是尾人鱼,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那一会……” “一会我想去沁香阁。”宋虞毫不犹豫接话道。 她要去将沁香阁改一改,然后将那些人鱼养进去,择机放归大海。 “你不跟我一起逛街了?” 秦谟慎犹豫道,面色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第三十五章 回溯记忆 “跟你逛街?你不是还有许多公文没有处理吗。”宋虞有些不解。 她分明听到了,暗卫之前有悄悄向他回报的! 秦谟慎面色有些复杂,末了还是一言未出。 罢了。 宴姝不懂,没关系,他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沁香阁之前在她接手后,秦谟慎就叫人改了一改。 当宋虞走进,瞬间愣住。 他就像是知晓她一定会再买人鱼放进这里一般,满屋的红珊瑚,以及各色贝壳穿成的垂帘,将这里勾勒得宛如海底居所。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他不简单,主人你要小心些。”灵石又开始提心吊胆。 它总觉得秦谟慎一早就洞悉了主人的身份,可又说不通,若真是知道了,又怎么会这么娇宠着她。 但若是不知情又怎么能妥帖至此? “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谈一谈?”宋虞心底有些动摇,她总是隐约有感觉,她和灵石想的一样,她也怀疑秦谟慎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知为何,若是以前,她一旦怀疑秦谟慎有可能发觉她的身份,那么第一时间想的一定是逃离,可现在,她居然莫名其妙想要和他开诚布公地探一探。 尽管这只是想法。 她不能这么做,她的身份一旦泄露,带来的后果或许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她要为所有人鱼负责。 再说了,沁香阁的布置说不定就是个巧合罢了。 宋虞自我安慰着,顺便命人接来了人鱼。 这些人鱼长久的困在黑市那个阴暗不见天日的小水沟里,早已是心如死灰,乍一看到沁香阁的装横,不由得眼前一亮。 “我不喜欢圈养人鱼。”宋虞坐在一边,喝着茶,慢悠悠地发了话。 这屋里没有外人,可难保沈绾这样的叛徒不会再有第二个,她不能直说自己身为宴姝的少族长身份。 一听她说不喜欢,人鱼又慌乱起来。 被捕上岸,意味着余生没有可能返回大海,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讨好买主,将他们伺候周到,这才有一线生机。 这些都是黑市管事教给他们的。 可如今还什么都没有做,宋虞就这样说了,不由得让人心底发慌。 “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你们既然长相和人类相似,就不该被像畜生一样对待,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宋虞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她没有透露半句会放他们走的消息,可就连这样,也让这些人鱼一阵感动。 黑市的人念及她是个女子,没有给他们穿那些挑逗的纱衣,可换上的衣服依旧是波如蝉翼,一眼看去就像是风尘女子。 她看了一眼,记在心底,转头离开。 等离开沁香阁,她便转头回了摄政王府。 其实嫁来这么久,她从没关注过这座府邸的模样,总有些寄人篱下的羞怯,可渐渐的,居然有了几分回家的感觉。 “秦谟慎定然是给我下了蛊。”宋虞低声喃喃一句。 她很清楚,她不喜欢秦谟慎的,可是看他对她那般细致,又觉得不太忍心。 加上相处这些时日,她觉得他不是坏人。 至少和别人不同,他没有看不起人鱼,也并不觉得有一个离经叛道的王妃会怎么样。 可是这么好的人真的存在吗? 若是存在,为何不试图帮帮她们? 在岸上,人鱼一族的手再长也是鞭长莫及。 她越想脑子越加混乱,索性排开所有思虑进了府。 无论怎么样,她一定要完成任务,她的族人她一定要救。 若到时候一定要和秦谟慎站在对立面,那就这样,就当是没有缘分成为朋友。 “娘娘,您回来了。”梨枝见她往院子走来,双眼一亮,迎了上来。 今日王妃和王爷出府去,却没带着她,后来王爷一个人回来了,王妃却不见人影。 她还以为是王妃惹得王爷不快,还担心王妃会不会被罚。 但据府里侍卫说,王爷没有生气,她这才放心,随后一直在院门等着宋虞回来。 宋虞点点头,就当是回了话,随即又想起什么,“你在这等着,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没有。”梨枝摇头否认。 宋虞奇怪看她一眼,也没追问,转而吩咐道,“我私库里不是有很多匹布还没动吗,你挑几匹让人送去沁香阁,找人去沁香阁给她们做衣服。” “她们?是谁啊?沁香阁如今不是已经空了?”梨枝有些不解。 沁香阁不是早先就让王妃买下来了? 后来一把火烧死了好些人鱼,那之后沁香阁就空置在那了,怎么忽地又有人住进去了? 宋虞这才想起她并不清楚自己买了人鱼的事,于是解释道,“我新买了一批人鱼。” 她说完,忽地福至心灵,又补充一句道,“派人传个消息出去,就说我要高价收人鱼。” “知道了。”梨枝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可到头却不敢多说。 她闷着退下。 宋虞的事不是她一个做下人的有资格管的。 她就乖乖照办即可。 只是难免会有些不解,她这性子,摄政王究竟怎么忍得下? 梨枝去筹备她吩咐的事,宋虞便去了偏殿。 那人鱼情绪稳定许多,可一见她开门还是波动极大。 事到如今,宋虞不由得生疑,她唤过来日常负责给人鱼送餐食的侍女,“平日进去,她会不会突然情绪激动?就比如嘶吼?” “回娘娘的话,倒是不怎么有过,大多数时候她都像是听不见看不见一般,没有什么反应。”侍女想了想,仔细答道。 她神色无恙,想来说得是实话。 也就是说这人鱼只有见她的时候会情绪反常?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或许于被抹掉的记忆有关。”灵石提醒道,它犹豫片刻,劝道,“要不过段时间我们再试试回溯记忆?我有预感,她的记忆很重要。” 当然重要,若是不重要,何必大费周折抹掉她的记忆呢? 只是回溯记忆损害很大,况且上一次人鱼就快要承受不住。 “主人,必须一试,我会保证绝不伤及她性命的,如果海里真的有人鱼不安好心,你放心慧姨吗?”灵石淳淳诱导。 第三十六章 沈绾前来 “那之后准备一番再来。”宋虞到底是同意了。 她说完,便退出去。 次日,沈绾再度登门摄政王府。 她所为何事,宋虞都不需要想。 无非就是央求她赶紧定下婚期罢了。 沈绾虽然表面看着纯善好欺,可是内里却不这样,否则也不会帮着人类残害同族了。 她这人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她会将毒牙收敛起来不叫人发现,等人真的掉以轻心,再一口咬上去。 如今在秦简面前,在宋翰武雁面前都是这样,在她面前更是,若非自己本就是死过一次的宴姝,只怕真会将她当真什么软绵无害的小绵羊。 “让她在正厅等着。”宋虞慢慢悠悠挑选着耳饰,一个一个放在耳垂边比对,动作又慢又拖。 等好不容易做好了妆容,她又吩咐道,“让厨房做一碗鸡丝粥。” “一碗?”梨枝下意识确定道。 在丞相府还未出嫁那会,王妃和沈小姐关系很是要好,沈小姐那时不住在丞相府,但有时候会一大早就来,往先这种时候,王妃都会备好两人的早膳一同用膳。 今日这是打算,晾着沈小姐? “有什么问题?沈绾是本妃的义妹,丞相府不会少她一口饭吃,难不成她一大早来找我,是为了尝尝摄政王府厨子的手艺不成?” 宋虞反应显得稀松平常,完全没将这当回事。 等到磨蹭完,她才慢慢晃到正厅。 沈绾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可真的看到宋虞时,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来了?”她热情的迎上来,只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丝毫不芥蒂那几盘青菜,也不在乎这漫长等待一般。 宋虞瞥她一眼,兀自坐到上首去,又细呷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摄政王府看我?不去好生准备婚服之类的一应物件?” 她出嫁时因为宋翰的疼爱,加上秦谟慎本人又对宋虞心悦,所以婚嫁的一干琐事没有一件落到她头上去,她只需要在家里安安心心的等待着婚嫁日期的到来即可。 可沈绾处境不同。 武雁是不可能替她操心太多的,加上秦简那副德性,婚礼按时出现估计都是给了沈绾面子了,更别说替她操持。 听懂了宋虞的话中话,沈绾面色有些泛红,但她还是撑着笑意,“不差这一星半点的时间,姐姐与我许久未见,我自当上门看看您,近几日,姐姐过得可安好?” “挺好的,摄政王处处依我。”宋虞语气淡淡,说完又不着痕迹地打量沈绾一眼,状似无意般提及,“秦简欺负你了?” 沈绾先是准备否定,随即又想到昨日在琼香楼,宋虞派人送来的那几道青菜。 她不由得面上一阵尴尬,随后低声“嗯”了下,又急急解释,“姐姐勿怪秦简哥哥,是那林霄林少爷欺人太甚,秦简哥哥也想帮我的……” 嗤…… 想帮她? 若真是秦简要帮她,她又何必找上自己,还这么假装无意的透露出另外那人的姓名? 不过就是想让她帮她收拾那人。 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宋虞心底嗤笑,却假装没听出来。 好巧不巧的是林霄这人,昨天之后她去查过,皇商林家独子。 成日不学无术,只会在女人堆里打转。 和秦简就像是臭味相投一般,两人俱是沉迷温柔美人乡的货色,黑市上,若非他身边有人认出秦谟慎的身份,只怕当时他还会继续加价。 要知道,那人喜欢玩美人,更喜欢玩人鱼,手下也算亡魂无数,无论是人还是人鱼,只是林家财大气粗,没人真闹去官府,这才让林霄次次都逃脱一劫。 她近期要做的便是对林霄下手。 至于林家,她要吞了他们的财产,用这些不义之财来救同族。 想着,她故作沉吟状。 “林霄这人我有所耳闻,是当朝皇商林家的独子?秦简身为当朝皇子,岂会命令不了区区皇商?”宋虞毫不犹豫地下眼刀子,语气偏又是心疼她,“你啊,就是初入人世不懂这些事。” 沈绾觉得有几分奇怪,可宋虞神色不似作假。 她关心她,却又不顾什么后果地替她出头,哪怕知道最终一切后果都会由她来承担。 只不过宋虞生在丞相府,身份尊贵,加上丞相府又没有别的小辈了,她自幼没有经历过府邸的明争暗斗,不知道这些事似乎有很正常。 “谢谢姐姐关心,我没事的。”沈绾笑着摇摇头,忽地又提起,“母亲可订好了吉日?” 果然啊,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怎会知晓?我都多久没有回过家了。”宋虞有些好笑,打趣道,“恨嫁?丞相府住得不舒服?” “没有!丞相府待我很好,特别是上一次你给了我簪子,带回去后,嬷嬷再也不刁难我了。”沈绾说着,面上犹有戚戚。 她原本之前还以为宋虞是因为不喜欢她了才几番敲打,可自从嬷嬷的事出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宋虞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从小千娇万宠长大,身边人都围着她转,没有人会觊觎她拥有的一切。 而她之前为了成为宋家义女,自作聪明的找上宋翰和武雁献殷勤,这让宋虞有几分不悦罢了。 说到底,是宋虞骨子里的傲慢作祟。 再加上宋虞自幼就是个病美人,心态比起常人来,有些扭曲也是正常的。 上次宋虞给了她发簪,回丞相府后,她的生活好过了许多,虽然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她看来,估计是因为自己还不能习惯这种富家生活罢。 “是吗,嬷嬷没有坏心,你别介意。”宋虞笑得无害,随后又叫人拿来一些糕点,“秦简的事你也别太难过,我会替你提点他,昨日他和那林少爷的行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沈绾闻言,想劝又不知从何下嘴。 她只知道一件事,若宋虞再有什么动作,秦简不敢动宋虞,但一定会对自己有想法。 宫宴那日虽然闹得不好看,可也确实是按着她的意愿进行下去的。 如今宋家一边拖着婚期,宋虞又一边为她出头,找秦简的不快,这两次三番的,秦简自然是有口恶气的。 第三十七章 整治林霄 二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会,沈绾忽地含蓄问道,“你是不是又买了不少人鱼啊。” “嗯,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见见你的同类?”宋虞语气有些异样,似乎是调笑,又好像只是单纯问问。 沈绾摇摇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的水可以麻痹人鱼,我听说姐姐偏殿里就有一条人鱼不怎么听话,经常暴动,用这个,定能让她马上温顺。” “还有这种东西?不会害死他们?这可花了我不少黄金呢。”宋虞佯装感兴趣接了过来,又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沈绾面色有些漫不经心,她笑得无所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再说,摄政王对姐姐那么好,真死了再买来就行。” “这么好用,不如你试试给我瞧瞧?”宋虞说着就要凑近,她将瓷瓶塞子一拔,下一秒就要往沈绾嘴中送去。 沈绾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站起身来躲到一边去。 她面色不佳,像是吓坏了,“姐姐,这玩笑有些吓着我了。” “玩笑?我没开玩笑啊,你不也是人鱼?反正没什么副作用,你试试给我看看又如何?”宋虞笑意深深。 这水她是知道的,根本不是沈绾所说的没有副作用。 这水轻则导致痴傻,重则殒命。 沈绾同为人鱼,为了利益以身做饵诱她上钩也就不提了,如今为了献媚,居然能将这东西献给人类?! 这水可来之不易,不仅是原料难得,就是制作也并不简单。 “沈绾,这可是你的同族,我下手都没你这么狠心呢。”宋虞笑意冷下,她阴恻恻盯着沈绾,“你这般冷血,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这样咬上我?” 闻言,沈绾瞬间脸色煞白,她是没想到宋虞居然会提出要她试药。 本来她献出这个药水是为了坑宋虞一把的。 若是宋虞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地位这般稳当,那就算她真的顺利嫁给秦简,也还是逃不过宋虞的掌控。 况且,还不一定能嫁。 只有宋虞出一点事,宋翰和武雁鉴于要帮宋虞,也会赶紧定下婚期,这样宋家地位会更稳固。 而宋虞能出的事并不多,最好的方式是以秦谟慎为切入口下手。 这药水对人鱼有用,对人类却无害,但还有一个作用,会对人类男性有催情效用。 这个功能是她无意间知晓的。 所以前段时间她花了很大功夫下海收集材料,这才做了这一小瓶。 “姐姐,我对你绝对是忠心的,您做主才让父亲收了我做义女,我对您一直是感恩戴德的,您相信我,我给您这药只是想让您高兴……”沈绾说着又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虞瞥了一眼却不吃这套。 “这药水留在这里,你回去,我有些累了。”宋虞将小瓷瓶拿走,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沈绾。 后者愣在原地,摄政王府的侍女很快上前要为她引路。 说是引路,不过是按着宋虞的意思,催她赶紧离开这里。 沈绾的名声,整个摄政王府都是听过的,新婚之日敢闹出动静,这不是诚心想让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心里不舒服吗? 索性王爷和王妃没有计较,否则,摄政王府下人盘查不利,放了个没有请柬的人进来闹了婚礼现场,指不定会怎么责罚他们这些下人。 因此,对于沈绾,摄政王府很少有人会好脸对待。 眼下宋虞显然又是不悦的,这些个下人虽不敢明着嘲讽沈绾,却也敢指桑骂槐地指点几句。 沈绾听在耳中,只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宋虞怎么不似以前一样好骗了? 要知道,以前只要是她说了话,宋虞基本都不会怀疑的。 可如今,宋虞居然学会了犹豫质疑? 看来她得找个法子试探一二,若是让宋虞知晓了宴姝鳞片那事的真相,只怕她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沈绾走了之后,宋虞就拿到了命人查的资料。 在这人族,当真只有权势才好用。 若不是秦谟慎吩咐了暗卫听她调度,只怕光是查林霄都让她无从下手。 “知道他罪行累累,但没想到这么不是人。”宋虞轻啧两声。 原本她是因为黑市上的事决定搞林霄一把,因此她还在想怎么合理地找个借口,让人搞了这林霄。 但现在,他自己作死,给她找了由头。 既然外人已经觉得她们姐妹情深,那她这个做姐姐的,为了妹妹出头,出手整治浪荡子,应该合情合理? 到最后,这个罪名还是背在沈绾身上。 对于坑沈绾这种事,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去找些人把这个消息从传开,记得渲染一下这些女子死状的凄惨,然后再找人去怜惜这些被害人的家属,时机合适的时候,去林府闹。”宋虞吩咐着。 暗卫先是应了一声,随后问道,“那需要安排人手保护那些人安全吗?” “在到林府之前安排人看着,到了就不用管了。” 她毫不犹豫道。 在林府门口闹事,若是林府不敢动手,那就让传言越演越烈,若敢动手,伤了人,杀了人,那这事就对林府更加不利。 无论是哪种结果,宋虞要的都是推波助澜之后,林霄的死。 书房。 “知道了,你安排人暗中护着,别闹出人命就行,至于王妃吩咐的,好好办,林霄罪行累累,是该受到责处。”秦谟慎听完汇报,没什么意见,只加了一条不许闹出人命。 宴姝不在乎这些,他得在乎。 上一世宴姝便是直接间接导致的杀戮太重,才会招致天罚,他要和她厮守一生,绝不能眼看着再一次天人永隔。 恶人可杀,罪轻者,还是活着接受惩罚。 他叹口气,再度拿起毛笔,落笔反复写着两个字——宴姝。 “王爷,你写的什么啊?”暗卫看着有些好奇,正打算退出去的脚步一顿,“你不会是要抬姨娘了?” “你在瞎说什么?” 秦谟慎笑骂一句,这些暗卫跟了他很多年,寻常时候打趣几句是使得的。 他抬起毛笔,洒他一脸墨汁,郑重承诺一句,“本王这辈子,只会有宋虞这一位王妃,懂了吗?再胡说,本王决不饶你!” 第三十八章 宝物 原以为下了一次闭门羹,至少短期内沈绾不会再上门来。谁知,第二日一早,梨枝便来传话说沈绾又来了。 由于昨日宋虞赶过她一次,所以这次下人没敢直接把人放进来。 “让她进来。” 宋虞有些不耐烦地同意下来,她今日还有事情,必须尽快打发了沈绾。 谁知沈绾这次来还真不是无所事事。 “姐姐,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你的身体有感觉好一些么?”沈绾说话间显得极为神秘,面上还有几分歉意。 宋虞掂量着她的表情,斟酌一番后,保守道,“和以前区别不大,怎么你不会是在骗我?你可知欺瞒我的后果,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姐姐,我并未骗你,只是我上次出了一点意外,那个药方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东西,我这两日才得知,刚一确认,便立刻来找您了。”沈绾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一句,“那东西是人鱼一族的宝物,一直被族长保管着,我之前实在不知。” “那你的意思是要替我取回?既是族长保管,你凭什么拿来?沈绾,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得来的,无论是你的婚约,还是丞相府义女的身份,只要我一句话,你立刻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处境梗差,你见过人鱼在人族的境遇骂?” 宋虞佯怒,她秀眉冷竖地威胁着。 可闻言,沈绾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看到她现在这个反应,估计之前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手伸得太长,惹得她不喜了,没被发觉自己撒了谎就好。 至于别的,她还可以慢慢周旋,毕竟宋虞这人,她自以为已经掌握彻底了,哪怕是性情变了一点,也并不影响。 “姐姐,我会替您取来,你相信我,我的一切都是您对我好,我才有资格享受的,我很清楚,我也很感激您对我的恩情,我不会背叛你,永远都不会,请您信任我。”沈绾说得分外情真意切,她甚至伸出几只手指对天做发誓状。 宋虞面上还有几分犹豫,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便做相信了。 沈绾松口气,又笑着贴上去,“姐姐,等我替您取了那宝物,您就彻底没有任何疾病了,到时候,您和摄政王定能孕育一个健康的小世子。” 沈绾这人,别的不说,恭维确实有一套。 若是真正的宋虞估计会很喜欢她的话,否则也不会被她哄得团团转了。 想着,她装作害羞,微垂了眉目,“黄花大闺女说这些,也不怕人笑话。” “对了,这几日可有再跟秦简会面?” 沈绾一愣,下意识摇头。 “没有就好,你们都快成亲了,也不差这一日两日,逼得紧了,反而惹人厌烦不是么?”宋虞神色真切,像个邻家大姐姐一般,怜惜道,“秦简这人我虽然有些看不上眼,但你喜欢,那我也就不说了,左右圣旨已下,你安心等着,我们是一家人,不会害你。” 说的好听。 沈绾心底有几分不忿,次次都给她喂定心丸,可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动静。 别说秦简了,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心中没底。 她没有靠山也就没有底气,宋虞要她等,也只有等。 可秦简催得急,她不能得罪秦简,又不能跟宋家翻脸,这一局面内,只有她夹在中间两难。 她急着嫁给秦简是为了彻底立住脚跟,可秦简只是为了能够安心获得宋家支持,说到底,秦简对于她是救命的药,她对于秦简不过是可代替的。 如今秦简对她的兴趣都因为几次误会消减不少,若再拖下去,就算嫁过去,秦简心底只怕也不会有她了。 但靠着王妃名头,名存实亡也没什么用。 还好宋虞只是想为她好而非刻意整她,否则这一招就太毒了。 “话说回来,你去取那宝物危险吗?”宋虞仿佛极为关心她。 沈绾强颜欢笑,极为虚伪地摇摇头,“没什么的,我是人鱼,她们怎么样都不会伤我性命。” “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虞随口接道。 沈绾这不就是暗示她此行凶险? 她倒想知道到时候沈绾究竟要带回个什么东西来。 “姐姐不要为我过分担心,我和少族长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取一件东西罢了,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少族长之位,沈绾便像是找到自信一般,格外信誓旦旦。 沈绾离开后,宋虞便派了人送信去丞相府。 武雁收到消息,忽地一改不着急的态度,主动拉着沈绾上街采买物件,置办嫁妆。 沈绾一听,当即笑开。 开始置办嫁妆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婚期将近? 丞相府的动静原本不大,可沈绾想让秦简放心,刻意吩咐人传出了消息。 只要让秦简得知这事,他肯定会以为丞相府迟迟不定婚期是因为看重自己,只要丞相府在他心底还有分量,他就不会随便开罪沈绾。 之后她嫁过去的日子就会更好过,至于之后会不会被拆穿都不重要,只要一开始就将权力死死拿捏在自己手中,那时,宋家的种种都不重要了。 沈绾沉浸在自己构想的蓝图中,不由得兴奋起来。 武雁看在眼中,却没出声提醒,只是心头更为不屑。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风度? 另一边。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陪我一道用膳?”宋虞有些稀奇的看着餐桌另一边的秦谟慎,忍不住打趣一句。 秦谟慎面不改色,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嗯,你这饭菜好像更好吃,前几日我事情太繁忙,冷落你了,想要点什么作为补偿?” 他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青菜,对于旁的几道菜看也不看。 宋虞瞥一眼,故意夹了一筷子麻辣鱼给他,“我这可都吃辣,你尝尝?” 除了那道青菜,旁的都是红彤彤、各种做法的鱼。 秦谟慎默了一瞬,对上宋虞看好戏的眼神, 浅淡一笑后,咬着牙将麻辣鱼夹起来,最后硬着头皮送入口中。 “挺好吃的,请问我亲爱的王妃,往后我可不可以都在你这里用膳?”秦谟慎额角微微冒汗,餐桌下那只手紧紧捏着,面上却还在装风轻云淡。 宋虞看着好笑,却佯装没看到一般,又夹起一块凉拌剁椒鱼送到他碗里,“这个比方才那个还要好吃,你也尝尝?” 见她起了玩心,秦谟慎心底无奈,却也只得举起筷子,“谢谢王妃美意。” 第三十九章 醉酒,意外的吻 在宋虞一筷接一筷的攻势下,秦谟慎面色逐渐通红,连耳郭都没躲过。 见他如此,宋虞一阵好笑,这才勉强放过他,“啊,瞧我这记性,忘了王爷不吃辣。” “梨枝,倒一碗热水来。” 她扬声吩咐,随即笑眯眯冲秦谟慎解释道,“我听说一般小孩吃辣都会用水涮一下,不如我也替王爷涮一涮?” 秦谟慎见她难得起了玩心,也不阻止,“那就麻烦阿虞了,阿虞是很喜欢吃鱼?这一桌子,就一道青菜。” 而且还不见她动筷。 宋虞神色凝滞片刻,她随口道,“我是挺喜欢吃鱼的,怎么,摄政王府没钱了?供不起我吃鱼?”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若你这么爱吃鱼,作为补偿,我请你去琼香楼吃一次全鱼宴?”秦谟慎笑得温和,隐隐有几分期盼。 这样的形象,无端让宋虞想到一种人类喜欢驯养在家中的宠物——狗。 特别是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时候,就更像几分。 宋虞被自己想法一惊,忍不住嗤笑一声。 本想形容做海豚,可仔细一想,海豚长得太过可爱了些,和他的形象倒是不搭。 “好是好,可这太便宜你了。”宋虞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寸进尺道,“我要一个别的,全鱼宴我也要。” 她说话时抬起下巴,有几分高傲,偏又娇憨可爱。 “那你说,你还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秦谟慎看着她果真将鱼肉放进开水涮了一遍后又放入他碗中,他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乖乖吃下。 经过开水涮洗,辣味冲散许多,但有些寡淡,竟不如先前滋味。 他倒不知道,他家宴姝还是个喜欢刺激的性子。 “唔,据说皇室风流债欠的多,我想听,王爷你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都很清楚?”宋虞说着,甚至连筷子都停下来了。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秦谟慎,“快讲给我听听。” “你是想听我有没有什么风流史?”秦谟慎眉尾一扬,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闻言,宋虞嗤了一声,十分不给面子,“你知道我是想听谁的。” “秦简?” 秦谟慎嘴角笑意压了压。 上辈子也没见她这么关心秦简和沈绾的事啊,这辈子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知道是知道,但不想让你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你要是担心沈绾,不如尽早退了这婚事。”秦谟慎连多说一句话似乎都觉得没必要,他情绪骤然低落,让人不察觉都难。 宋虞故作不知,自顾自吃了几口鱼肉,又故作叹惋,“琼香楼的饭菜口味不错,可府里的到也好吃,我看也不必抽时间出门用膳,反正王爷忙,我也没时间,何必多此一举?” “你!”秦谟慎瞬间激动起来,下一秒却又偃旗息鼓,被迫妥协道,“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我才是你夫君!” 听到这话,宋虞愣了一愣,下一瞬扑哧一声笑出来,“秦谟慎,你今天没事?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奇怪?” 他往常可不想这样,虽说对她还是温和的,可今日也太小孩子气了,那有半分摄政王的威仪? 秦谟慎没有立刻回话,他沉默一瞬,眼眶忽地泛红。 他伸手,将宋虞一把揽入怀中,声音略微哽咽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你还信梦?”宋虞被抱得有些怔愣,却没立刻挣脱,她奇怪地有些不排斥他的靠近。 算了,难得看他这么脆弱,就当是,报答他出钱,间接帮助她救助族人的恩情…… 宋虞这么自我解释道。 秦谟慎将头枕在她颈窝处,沉沉叹一口气,惶惶不安道,“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我梦到你离我而去,那种感觉太真了,连心都空了,我很难受……也很害怕。” “阿虞,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离我而去,陪陪我好吗?我真的,我……我想象不到如果你会离开,我要怎么办。” 他没有说的是,他梦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上一世,他眼睁睁看着宴姝死在自己面前,那是她第一次袒露自己的人鱼身份,第一次真正对他袒露一切。 他本来该开心,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 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宴姝死了,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用刀子,狠狠破开他心脏,只给他留了一个空壳。 哪怕手握滔天权势,哪怕富可敌国。 可宴姝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再无归所。 “阿虞,我真的,很喜欢你,只喜欢你。”秦谟慎闷声说着,小小声地补充,“我真的只喜欢你。” “你别……”宋虞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按她的立场,应该大大方方应下的,可她又不想在这件事上骗他。 他说的,她一句话都不能应承。 无论是喜欢,还是留在他身边。 “你今天不会是喝了酒?”宋虞突发奇想,说着便将他拉开,又凑近仔细闻。 这一闻还真叫她闻出些淡淡酒味。 秦谟慎估计是喝了酒之后,又漱了口再来的,因为除开酒气,还有股浅淡的竹盐香。 宋虞心下明了,正要退开,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拉,便撞入怀中。 她下意识仰头,双唇却被人印了个刚好。 秦谟慎僵硬一瞬间,却没放开她,甚至想将这个误打误撞的吻加深下去。 宋虞脑中炸开一声嗡鸣,她双眼圆瞪,忽地用力将人推开,不可置信地站到一旁,眼神满是惊讶和意外,她捂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没醉。” 他垂着头低声道,随后叹口气,“喜欢是肺腑之言,想要吻你也是情不自禁。” “算了,我还是叫人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好了,我看你是醉的不轻。”宋虞语气分不出喜怒,说完便要往外走。 方才秦谟慎开始发疯时,屋里伺候的下人便统统懂事退下了。 她刚要离开,手腕却被拉住。 “坐,我跟你讲秦简的事。”秦谟慎显得有些颓败,可下一瞬又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复情绪,尽量让自己恢复往常的模样。 第四十章 京郊别苑 “秦简这人我接触不深,主要是觉得他扶不起来,不是个有才之人,若非生在皇家,只怕就是个下九流的混子。”秦谟慎毫不客气地下了定论。 宋虞有些异样的看他一眼,好歹是自己亲皇侄,就算是没什么学识底蕴,也不至于变得一无是处。 尽管她也看不上秦简。 要不然也不可能同意沈绾嫁过去。 “那你不知道他的事了?”宋虞说着,又开始想起林霄。 林霄就是个混迹声色场的登徒子,秦简和他混在一起,不可能没点什么。 两人应该这些消息都是互通的,大不了搞林霄之前先想个法子把话套出来。 秦谟慎摇摇头,挪开眼道,“我知道一些,他手段又不高明,能隐瞒谁?” “秦简这人贪恋女色,一向是喜欢流连那些烟柳场所,而且这人荤素不忌,旁的皇子再怎么样,去去教坊司也已经算浪荡,他却是什么民间窑子都钻,还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要说是想做个风流王爷,那也没人管他,皇家出身的身份足够他这一辈子好吃好喝富贵不愁。” “但他还想竞争那个位子。” 说到这里,秦谟慎眼中流露不屑,满是对于秦简的轻蔑。 当今皇帝如今虽然显得有些荒淫了,可当初争位时却也是功绩出众。 秦简拿什么做比? “那其他的呢?”宋虞没听到关键地方。 秦简这人眼高手低又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是知晓的。 “你就只关心他的感情史?”秦谟慎调笑道,“你都没问过我的。” 闻言,宋虞神色古怪,她上下打量一下秦谟慎,理所当然道,“你长得又不差,加上还有摄政王的地位,不可能缺少爱慕者,我以前虽然久居深闺,但也还是听说过,你以前上街被人围追堵截过呢。” 这些都是从原宋虞记忆里搜刮到的。 说实话,第一次见秦谟慎的时候,她也被惊艳了一瞬间。 只是碍于人类和人鱼的对立立场,她不能过分欣赏罢了。 “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好像在京郊别苑养了个外室。”秦谟慎说着嘲讽一笑,满是冷漠道,“堂堂皇子,还未成婚先养了外室,若是被他父皇知晓了,莫说争位子,就是闲散皇子的生活都难以保证。” 还有这种事。 这婚事都才刚定下,他却连外室都养上了? 也不知沈绾知道了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京郊别苑在哪里啊?”她接着问。 其实有这么多限制,要查也很好查了,但直接问显然更方便一些。 秦谟慎愿意说是最好的,不说她就自己查。 “你想干什么,找到那个女人,然后呢?”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也有些不确定她的目的。 对于这个问题,宋虞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摊牌,“我其实不喜欢沈绾,我和她闹翻了很久了。” “在我们大婚之前对。”秦谟慎语气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平静得似乎一早就知道了。 宋虞顿了一下,最终点头应下,“是,说起来我其实人品挺差的,你应该能猜到,她和秦简的婚事有很大部分是我的手笔从中周旋。” 而秦简这人他们心知肚明是个什么人,唯一能看的就是身上那个皇子头衔罢了。 “这有什么?”秦谟慎毫不在乎,甚至理所应当道,“且不说你只是顺水推舟,就算你明摆着告诉沈绾你故意设计要他们两人定下婚事,她也不会拒绝的。” “也是。” 她认同这个说法。 “只不过,之后的事,就得怪我心狠手辣了,我要她对秦简心生怨恨,又不得不嫁,我想让她后悔一辈子。” 其实这么说都算是美化了,她要的,是让沈绾郁郁而终,而且,不会活太久。 只是秦谟慎她到底不会完全交心。 “主人,你说了这些,就不怕他会动摇内心,万一他不喜欢你了,之后我们的计划还要怎么实行下去?”灵石有些担忧,想要阻止宋虞继续自我抹黑的举动。 只是宋虞这次并不听劝。 “我想问这些,就是不想让沈绾好过。”她说着,忽地一笑,了然般道,“知道这些,你还会喜欢我吗?会不会觉得很恶心,一片真情都喂了狗的恶心。” 她笑得有几分恶劣,可眼底明明还有几分难以差距的紧张。 秦谟慎毫不犹豫,几乎是立刻就否认道,“没有,我会一直喜欢你,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况且,沈绾这人我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就看她百花宴这种场合也敢肆无忌惮地勾上秦简私会,我猜她不会是个多纯善的性子,你若是厌烦,其实大可以直接下令。” “你如今是摄政王妃,一句话足够让她生活得不生不死。” 秦谟慎是军营出来的,经过战场磨砺的人,才不会像旁人那般优柔寡断。 他的意思很简单,要整治沈绾,根本不需要浪费了丞相府义女的身份,大费周章的去设计她,一句话的事罢了。 “你倒跟我一样了,内里也不是个良善的。”宋虞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勾唇一笑道。 闻言,秦谟慎只是笑,并不多做言语。 “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不想便宜她,她既然想嫁给秦简就让她嫁,成人之美也算美德一桩,况且,让人挣扎求生,却不让他们看到希望,这才是最狠毒的计谋。” 宋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大大方方交代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京郊别苑的具体位置,我会谢谢你,但实际上即使你不说,我也可以找到了,我会用这个外室,一举恶心两个人。” “倒像是你的风格。”秦谟慎也不答应,也没拒绝,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什么风格? 宋虞奇怪地看着他。 后者扬眉,唇角挑起,“你这两日做的不就是这种事?那日琼香楼送的时蔬,之前非要秦简让出的那对玉尊相。” 装得倒是很好,只怕她不说就没人会怀疑她别有企图。 第四十一章 胡夫人 得知京郊别苑具体位置后,宋虞命人悄悄送了一封信去。 大概便是说沈绾和秦简即将大婚,而作为准皇子妃的沈绾性格善妒,只等一成亲就要打发了秦简原本的所有通房,要是有外室敢找上门,就统统打杀了事。 虽说外室命不值钱,遇到善妒的正妻确实不会好过,可要是连命都留不下,那就有些吓人了。 偏偏宋虞还查了秦简这个外室胡夫人,原本是江南名伶,后来被秦简赎身,带到了京郊别苑娇养。 多年的陪伴,让胡夫人有些自视过高,她自觉王妃无望,但对侧妃位置颇为惦念。 加上近两日别苑常常出入大夫,宋虞猜测估计是有了身子。 在这种情况下,胡夫人更不可能在得知沈绾善妒名声以后还坐以待毙。 况且前两日沈绾、秦简还有林霄三人会面的事也被传开了,宋虞暗中派人引导了风向,现在城中皆说是沈绾不允许秦简和林霄去青楼找乐子,硬将人扣了下来。 这虽会担一个善妒名声,却也比说沈绾不知自重好得多。 因此,沈绾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回应,如今倒是方便了她的计划的施行。 “果真如此?”胡夫人将字条搁置下来,面上神情显得极为阴冷,“我原本想着殿下早日成亲,我也能早日正大光明搬入皇子府,谁知这沈绾竟这般善妒?尚未行婚礼,就敢阻拦殿下了!” “夫人,若是未来皇子妃这般做派,那我们可怎么办啊?”丫头绿合担忧不已,她眼神落到胡夫人小腹处,“殿下平日里虽然爱玩,可待夫人是极好的,我一直以为殿下能给夫人荣华富贵…… 可若是未来皇子妃善妒,只怕殿下也会觉得难办,我们住在这别苑衣食无忧,又有人伺候着,殿下也时时想着我们,经常来看看,倒是没什么不妥,可如今您已经有了身子。 总不能叫小世子也跟着我们住在这别苑?这可是殿下的血脉,还是长子呢!” 说到这个,胡夫人下意识护着小腹,这个孩子是她悄悄避开避子汤得来的,她一介名伶出身的,身子底子本就差,受孕不易,终日饮用避子汤,只怕真的会失去为人母的资格。 她的身份又不可能过继别人的子嗣,她只能悄悄倒掉避子汤,这才偷偷怀上了孩子。 秦简近几日没有来过别苑,自然也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个消息。 这倒是误打误撞,否则秦简了解那未来皇子妃性子的话,就未必能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如今看来,她们母子两要如何安身立命还需细细斟酌。 “绿合,那送信人可还留了什么东西?”胡夫人将手绢捏紧,紧张问道。 绿合略一回想,忽地点头应道,“还真说了一句话,说夫人看过之后相信他,就请去城中宋府门口闹一场,闹完,立刻前往摄政王府,只要您寻求帮助,摄政王妃会护着您。” “摄政王妃?我倒是听说过,丞相府嫡小姐,那可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胡夫人显得极为羡慕,末了又叹口气,“可是像摄政王妃那样的人,怎么会管我的死活呢?” 这人不会是在诓她? 要知道,她一旦选择了信任,真去大闹一场,那就是要拼着性命去的。 她身如飘萍,死活没人在乎,秦简这人亦不可能为了她得罪权势。 “夫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若是沈绾敢发话动您,摄政王妃一定会帮您,这沈绾可是宋家义女。”绿合解释道,“我看这送信人的口吻似乎是极为讨厌沈绾的,想来应该不会欺瞒我们。” 胡夫人愁眉深锁,一面轻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一面悠悠叹气,“你也说了,沈绾是丞相府家的义女,她要杀我,难不成做姐姐的还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家的?” “夫人,您是江南来的,您不知道,这摄政王妃出嫁前便闺誉极佳,是出了名的贤淑大小姐做派呢,您如今怀了小世子,若是沈绾真动了您,那宋家岂不是要担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绿合说完,胡夫人便双眼一亮,顺势也明白了这安排的用意,“摄政王妃识大体,绝不会因为一个义女赔上丞相府,而且在她那样正派夫人看来,我不过被抬个小妾,就算生个儿子也是庶子,并不会妨碍什么,也就是沈绾那种眼皮子浅的才会那般善妒。” “可不是么,像摄政王妃这样的出身,那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眼界必然不同,奴婢觉得此计可行,大不了这两天花些银两,雇几个打手暗中跟着保护夫人?”绿合出谋划策道。 这个提议倒是可行。 胡夫人沉吟半晌,最终咬着牙应了下来。 她必去赌一把,否则这个孩子即使生下来了也没用! 次日一早,宋府门口早早地便有几人敲锣打鼓,等着路人渐渐围了一圈,胡夫人窜出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求沈小姐放过我们母子!贱妾命不足惜,可贱妾腹中怀的是三皇子的子嗣,请沈小姐手下留情啊!” 她这话简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围观者纷纷唏嘘,没人注意角落有一人悄然离开。 “王妃,那胡氏已经按您吩咐在丞相府门口闹事了。”暗卫附耳禀报,说完话便迅速退开。 宋虞奇怪地瞥他一眼,好笑道,“怎么了?本妃身上有什么味道,还是本妃会吃人?” “不是,是王爷吩咐的。”暗卫老老实实回复,垂着头不肯直视宋虞。 她嗤笑一声,也没揪着,转而问道,“那你去传话的时候,确定没有泄露我的消息?没让人察觉?” “没有,我当天潜进了那个别苑,听到了胡氏和她侍女的交流,二人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只当我是沈绾仇家。”暗卫说完,宋虞便摆摆手让他继续去盯着。 “主人,你现在这个身份做事还真方便,明面上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合格出挑、端庄贤淑的摄政王妃,和沈绾更是亲如亲生姊妹,为了沈绾多次出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即使胡夫人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往您身上想,毕竟您要唱的这部分戏份是顺理成章的。” 灵石分析一番,越发觉得这个计谋实在是妙不可言。 第四十二章 闹事 “不管是什么,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我要沈绾痛不欲生。” 她说完,又耐心等待一会,果真等到梨枝急急忙忙进门来传话。 “娘娘,门口有个自称是三皇子妾室的女子要见您。”梨枝说完,有些惶恐的垂头,“奴婢明白这种事不应该打扰娘娘,但是那人说是自己已经有了三皇子骨肉,说是沈绾小姐要将她赶尽杀绝,奴婢念及这件事情关乎丞相府名声,便进来跟您说一声,您要见吗?” 宋虞佯装第一次听见这事,蹙眉看去,面上有些不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摄政王府门前嚎叫?” “娘娘不见,那奴婢这就让人把她赶走。”梨枝听懂她的意思,忙诺声后就要退出去。 眼见她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宋虞这才出声,故作思虑良久一般,“罢了,既然是涉及到皇室,若是因为宋家出了什么差错,恐怕难以交代,你随我出去看一看,若是招摇撞骗的,打杀了便是。” 说完,她便率先往 门口走去。 门外,胡夫人拉着她那贴身婢女绿合跪在地上,哀切哭着。 一旁的沈绾显得格外愤怒,可碍于是摄政王府门口,她不敢放肆,只能站在一边,用手指指着胡夫人,一脸怒火几乎要将胡夫人二人烧死。 “这是怎么回事?谁要见本妃?”宋虞站出来,沉着地问了一句。 她一出声,周遭窃窃私语声下意识停下,随后跪倒行礼。 “起来,你就是那个三皇子的妾室?”宋虞走下台阶,站到胡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睨视着这主仆二人。 胡夫人闻声抬头,却被面前景象惊得一滞。 这人…… 好美。 容颜姝色,绝代风华,更为难得的是那一身海妖一般的空灵气质。 淡漠周围的一切却又不显得过分高傲。 仿佛她生来就应该俯视一切,主宰一切。 胡夫人曾是江南名伶,更是名动一时的花魁,她自己便是容颜出众,千里挑一的美貌,可也正因如此,她才更能明白这位摄政王妃的美艳究竟有多难得。 见宋虞不耐地扫过眼来,胡夫人瞬间回神,冲着她端端正正扣了一个响头,“请摄政王妃为贱妾做主!” “你说你是三皇子妾室,可三皇子尚未婚娶,正室犹未过门,怎地你这妾室还先娶进门了?”宋虞说话间,梨枝已经吩咐了人搬出太师椅。 她施施然坐下,一手扣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眼神却片刻没离开胡夫人面容。 “我是三皇子殿下的外室。” 胡夫人红着脸说道。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可眼下又不得她撒谎。 宋虞闻声一笑,故作疑惑般问道,“又成了外室?你可知外室和妾室的差别有多大?你今日究竟有什么事,若是故意当街闹事,本妃定不轻饶!” “姐姐明鉴,这人攀污我,非说我要害他们!” 一察觉宋虞有偏袒她的意向,沈绾立刻上前一步,不满的控诉起来,“今日这两个贱妇一大早就来宋府门口闹,说什么我想害死她们母子!这都是冤枉我,我如今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若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这么折辱我,那是不把皇室放在眼中!” “姐姐,要我说就应该杀一儆百,将这两个贱妇拖下去砍头以儆效尤!” 闻言,宋虞非但没有同意,反而还恨铁不成钢般瞪她一眼,“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人命关天岂可说杀就杀?” 她说完,又看向胡夫人,“她说的可是真的?你怀孕了?还去宋家门口闹事?” “娘娘息怒,贱妾确实是有了身孕,正因如此,才会为了孩子舍命前来一搏,贱妾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沈姑娘欺人太甚!”胡夫人说着便又开始啜泣起来,她那副凄凄切切的样子倒是惹人怜惜。 怪不得秦简会不惜重金将她从江南带回,又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人养在京郊。 宋虞暗自唏嘘一声。 她冲绿合看去,示意绿合接着说下去。 “见过摄政王妃,娘娘您是不知道,自从沈姑娘得了赐婚圣旨,便隔三岔五派了人到我们苑子来,若是我家姨娘没有身孕,我们也就忍忍罢了,可姨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那日,我出去为姨娘买点心时,无意听到那几人说沈小姐要我们姨娘去死! 姨娘性子软,人也善良,知道沈小姐是未来三皇子妃,本来准备能躲则躲,让我们多注意些就是,免得给三皇子殿下惹麻烦,谁知道,我们的退让倒是让沈小姐更加放肆。” 绿合说得生龙活虎的,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若非宋虞知道这只是个计划,只怕她都要相信了。 她抬眼看去,四周的百姓果然已经变了眼神。 宋虞将笑意藏在心间,面上却很是严肃,“所言可是真的?你可知道沈绾是什么人?他是本妃的义妹,是丞相府义女,更是未来三皇子妃,若是你们敢骗本妃,可想过了后果?” “贱妾知晓,贱妾愿意发誓,若贱妾所言是假,将来一定不得好死!”胡夫人眼神坚毅,像是真的手握实在的证据一般,她说完,又被眼泪氤氲了一双眸子。 转头看向宋虞,“娘娘,贱妾知道,三皇子并未婚配先有了外室和孩子是不合情理的事,可这孩子到底是三皇子殿下的孩子,贱妾实在是……” 她说着,犹犹豫豫地看向沈绾,又磕了三个头,“沈小姐您行行好,我不会和您争宠,我只想生下这个孩子,这也是三皇子殿下的血脉啊,求求您不要赶尽杀绝。” “姐姐!” 沈绾气得要炸了,她简直觉得自己每一片鱼鳞都竖了起来,“杀了他们两个,这简直是满口胡言,我从来没有派人去杀他们,更不知道京郊别苑的事!” “你等本妃缓缓。” 宋虞一手扶着头,像是被几人吵嚷闹得心烦意乱一般,“如今也快到下朝的时间,这样,梨枝你去请个京内最有名的大夫,就说是本妃的命令,然后再叫个人,去宫门口守着,给三皇子传个话,让他过来一趟。”? 第四十三章 滕妾 这事是三皇子家事,不让他到场处理只会让宋虞自己陷在麻烦事里。 所以她这个做法胡夫人并无异议。 她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宋虞。 果真如那神秘人所说一般,宋虞会救她们母子的。 这沈绾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所说,妒妇一个! 就算那些所谓要杀她的打手是她杜撰出来的,可今日沈绾满嘴的打杀总是真的。 一想到自己若是没信那神秘人的话会带来的可怕后果,胡夫人便禁不住后背微凉。 “姐姐!”沈绾急得跺脚。 等一会秦简来了,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估计就没机会下手了! 她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宋虞难道不懂? 她冷睨过去,抽回被沈绾抓住的手,失望般沉沉注视她,“沈绾!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要本妃怎么做?当街杀人吗?本妃是摄政王妃,代表着摄政王府的清誉,你这是要将摄政王府一并拖下水不成?” “况且此事错的就只有这个外室?你怎么不去好生问问秦简做了什么?!怎么,你是不是知道之后还要对秦简喊打喊杀?” “当初本妃做主收你做丞相府义女,拜托父亲母亲对你上心些,原本是因为喜欢你,看重你,本妃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什么,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顶着丞相府义女的身份,在外头就要担起丞相府的声誉,你现在是在害整个丞相府!这外室固然有错,错在不知廉耻,可你现在像什么话?” “宋府的礼仪就是这么教给你的?!” 宋虞气得站起身来,颤着手指指着沈绾鼻尖,末了扶着椅背背过身去顺气。 她这一番话下来彻底将丞相府和摄政王府摘了出来。 如今她在人族要做事,少不了依靠摄政王府和丞相府的势力,不可能为了整治沈绾而搭上她的羽翼。 “原来企图谋害外室是这沈小姐一人所为,我还以为摄政王妃是她后盾呢。”看客唏嘘不已,看着沈绾的眼神满是鄙夷。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妇人马上激动反驳,“你怎么会这么想?谁不知道摄政王妃出嫁前就是美名远传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自己都要做正房太太了,还这么善妒,要说没有孩子,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妾,私下里随便怎么处置也就罢了,这都怀了孩子了,生下来又何妨,大不了过继在自己膝下。” “所以说,这小门小户生下的,和真正的大家闺秀还是不一样。” 围观者一人一句议论起来,沈绾惨白着脸,高声止道,“闭嘴!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不要污蔑我,都给我闭嘴!” “还有你!”沈绾说着,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博同情的胡夫人,“不要以为你随意捏造个什么东西就能嫁祸给我,做了未婚男子的外室,你应该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我要杀了你合情合理!” 为了保护正室地位,大婚前是不允许纳妾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怎么惩处,可有这个由头,加上丞相府的地位,已经足够弄死胡夫人了。 宋虞冷呵一声,猛地转过头来,“沈绾,你是不是要逼本妃动手!” “这是摄政王府门口,你在这里喊打喊杀,可曾将本妃放在眼中?” 她沉呵这一声叫沈绾下意识一颤。 险些忘了,宋虞此人是最在乎名声外在的。 沈绾面色一变,下意识软下脾气,“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会做那种事。” 宋虞没有回话,无声的注视着她,一身气势将人压得更低。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外突然传来官兵呵声。 钟大夫几乎是和三皇子一行人一块到的。 “没事?”秦谟慎是跟着一块回来的,一见宋虞,便快步上前将人扶着,低声询问,“你若是觉得为难不好处理,不如先进府去,我回来了。” 他说完,抬眼看向秦简,“三皇子,若是你不会约束府里人,不如本王向陛下请旨,亲自教你一二?!” “皇叔恕罪,今日之事小侄也不知情,待小侄盘查清楚,一定亲自登门向皇嫂请罪,今日对皇嫂多有叨扰!”被人当众拆了台下了面子,秦简心里有气,却只能乖乖装孙子。 他说完,扭头看向胡夫人,怒不可遏地抬起脚就准备踹过去。 “住手!”宋虞及时叫停。 她怒目而视,猛地一拂袖,“本妃在这里就是个摆设是不是?这事闹到本妃眼皮子底下,你还敢随便动手?她既然说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那就让大夫看看,就算是你自己的子嗣,那也流着皇室的血,你要在摄政王府面前杀害皇嗣?就算这是你的子嗣,本妃也不可能视若无睹!” 她说完,梨枝会意,将钟大夫请上来。 钟大夫乃是京中久负盛名的大夫,他一露面,众人便认出身份,他给出的诊断必然是不会出错的。 胡夫人泪眼婆娑地伸出手,面上却没有害怕,坦然道,“大夫,我究竟有没有身孕,请您大声些告诉所有人。” 钟大夫点点头,仔细把脉。 此事非同小可,是否怀有皇嗣又是事情性质的重要参照,太医不会出来为一个外室诊断,他既然来了,就要慎之又慎! 半晌后,钟大夫起身,冲秦谟慎和宋虞拱手回道,“这位夫人确实有孕在身。” “麻烦大夫,梨枝,命人送大夫回医馆,拿两锭银子给大夫,便当问诊费用。”宋虞吩咐完,又看向秦简。 她眼神微冷,轻哼一声,“虎毒尚不食子,三皇子殿下还是多忍耐些你的脾气!” “本妃让人请你来,可不是为了看着你闹出人命的。” 秦简面色极差,阴狠瞪了胡夫人一眼,咬着牙,故作虚心般请教,“依皇嫂之见,该当如何?” “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念在陪了你这么久的份上,就抬为滕妾,之后以侍女身份虽沈小姐陪嫁好了。”秦谟慎接话道。 他知道宋虞是要沈绾不好过,但这种话并不方便由宋虞的嘴说出来。 毕竟在外人眼中,宋虞还是个心疼妹妹的好义姐。 至于恶人罪名,他来背。 “滕妾!这怎么行!”沈绾下意识惊声道。 第四十四章 愚笨 所谓滕妾,便是正室夫人出嫁时随嫁的同族姊妹或表姐妹,最差也是陪嫁丫鬟。 虽说是妾,地位却不低,这样的位置,一个外室配得上吗? “殿下!”沈绾急得不行,忙看向秦简。 后者却是看向胡氏,沉默半晌,轻声道,“你真有身孕?” “方才钟大夫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妾身确实有孕,若非如此,妾身今日也不会如此闹腾,妾身亦是不愿让殿下难做的,可沈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妾身眼瞧着都被逼上了绝路,若是依旧软弱可欺,妾身自己是毫无怨言,只恐殿下的血脉会出意外。” 胡夫人说话时仍旧跪在地上,手虚扶着小腹,呈保护者姿态。 秦简顿了顿,顶着沈绾不可置信地目光,上前将胡夫人扶起来。 “滕妾之位,贱妾不敢当,贱妾只求常伴殿下身侧,安稳生下孩子,孩子无事,贱妾就是离开京城也无怨无悔。”胡夫人说着朝秦谟慎施了一礼。 那人可是堂堂摄政王,手握多少人的生杀大权,早就不是个会轻易同情别人的性子了,她本就是皇子大婚前养的外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今日来也只不过是讨一个保命符。 秦谟慎之所以会给一个滕妾位置,并非为她说话,只怕是要找秦简不快。 她若真敢应下来,眼下凭着腹中孩儿还能苟且活下来,可孩子一旦出世,秦简只怕会迁怒于她。 宋虞瞥她一眼,唇角微勾。 倒是个聪明的人儿。 “她说的有道理,这般卑贱的出身,怎么敢以滕妾身份,陪着本妃义妹出嫁?”宋虞嘲讽般冷哼,眼神极为挑剔地上下看她一眼,“就做个通房好了,等生下孩子,三皇子自己再做打算。” 她说完,又看向梨枝,“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往后若是胡氏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有心人会攀污丞相府,我记得丞相府有个嬷嬷挺有养胎经验,你去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去跟着这个胡氏,直到生产。” 听到这,沈绾再也忍不住。 她猛地抬眼望向宋虞,恨不得上前将她撕碎。 今日不帮她也就算了,还处处使绊子! 这个嬷嬷安排过去究竟是防范谁! 是怕外人害胡氏,还是怕她动手? 沈绾气得浑身发抖,视线里,秦简小心的护着胡氏肚子,和方才气得要一脚踹死胡氏的人判若两人。 不i就是一个孩子? 怎么需要这么多人惦记?! “三皇子。”沈绾压着怒火,柔声唤道。 秦简这才想起她的存在,当即拉起胡夫人的手,向她一起走去。 “烟儿,这位是本皇子未来的皇子妃,之前你二人或许有误会,往后可都是一家人,不要在像今天一样闹了,知道吗?”秦简声音说不上多温柔,但语气和缓许多。 沈绾正欲发火,却被秦简冷瞪一眼,她委屈不已,“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殿下您不信我?” “够了!”秦简面色一变,愠怒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本皇子已经在给你留脸面了,本皇子身为皇子,你难不成还要本皇子一生一世守着你一个?沈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般妒妇模样?” 闻言,沈绾眼眶瞬间红起来。 分明是这个胡氏害她,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信她? 她只觉得有苦难言,千丝万缕的委屈压在心里,到头来一句也不能往外说。 不就是一个孩子? 沈绾怨毒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胡氏小腹。 她眼下怀胎还未足月份,因此小腹还是平坦看不出什么的情况。 她被沈绾这一看, 惊得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后又强忍恐惧一般,扭捏上前,福身道歉,“沈小姐,今日之事妾身确实有不对,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要一起伺候殿下,可别因为今日伤了和气,免得白白惹了殿下不快。” 她说完,沈绾本要发作,却被宋虞呵止。 “行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散了,今日之事,本妃不希望各位议论得太过分!”她说完,往沈绾递去一个眼神。 后者先是下意识一慌,随即敛了锋芒,乖乖跟上她。 “王爷先去忙,我和义妹有话要说。”宋虞说完,领着沈绾往一边拐去。 等到了无人处,刚停下步子,沈绾还没来得及问话,便被迎面而来的耳光扇得一懵。 “你打我?”沈绾有些不可置信,她捂着右脸,“为了一个低贱的外室,你打我?姐姐你从没打过我……” “啧啧啧。”灵石轻啧出声,颇为不屑道,“她还真以为你是她姐姐?我要是她姐姐,就不是打一巴掌了,我非得左右开弓把她摁到地上,扇得她面目全非才是,帮着外族人对付族人,简直就是又坏又没脑子。” “没打过,那如今就打了。” 宋虞眼神冰冷,像是真的动了怒,她面上还算平静,吐出的字句却字字诛心,“不过一个低贱的外室?既然知道她的命不值钱,你还敢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了一个低贱的外室,你要搭上丞相府和摄政王府两家才肯罢休?” “沈绾,我提醒你一句,就算她是低贱的外室又如何?你沈绾不过一条人鱼,若是你真实身份被揭穿,你以为你能在人族好好活下去?只怕是连低贱的外室都做不得!” “秦简今日是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他娶你或许是喜欢你,但更喜欢的是我丞相府的权势,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如今你还敢屡次三番给我添麻烦,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放纵你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绾呆滞抬起头来,忽地心下一慌,当即拉上宋虞衣袖,连连认错,“姐姐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把丞相府和摄政王府拖下水,是那外室冤枉我的,你知道的,我不会做那种事!” “还敢狡辩!”宋虞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现在估计整个京城都在笑话我眼光不好,看上你这么个义妹,一个妒妇,当街撒泼的泼妇!我让你在宋家学规矩,你觉得宋家人虐待了你,好,我给你信物,让他们温柔些。” “可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简直!” 她说着,突然说不下去,满是一副失望模样,“当初你找上我时,可不是如此愚笨的性子,如今是养尊处优太久,连脑子都丢了?”? 第四十五章 鲛珠 “不是的,不是的,姐姐,我很有用。”沈绾急急道。 她现在绝对不能被宋虞厌弃,否则一切都完了,现在她只能仰仰仗宋虞,毕竟那胡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一个孩子,竟然让秦简如此反常。 她甚至敢发誓,她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若非有宋虞这个义姐以及宋翰这个义父,只怕秦简早就将她一脚踹开了! 婚期必须尽快定下来了。 否则,那胡氏在皇子府站稳脚跟,她的处境就会更加被动。 “姐姐,这两日我下海底虽然还没有得到那味药,但是却得了一个难得宝物,正想着什么时候送给姐姐,今日正巧,就干脆给您。” 沈绾献媚般说完,从荷包中拿出一个幽蓝色、泛着微光的珠子,“这东西可是难得一见的,今日赠予姐姐。” 这是…… 鲛珠?! 宋虞忍不住伸手拿过,这珠子看上去神秘至极,微透的珠身对着光线,隐隐能看出流动的波光,入手触感温润柔和,一看便知是旷世珍宝。 只是巧的是,这珠子,正是她作为宴姝时丢失的。 鲛珠与人鱼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联系,但人鱼能从其中获得丝丝缕缕的滋养,因此得名鲛珠。 鲛珠的这种滋养在海中的变化尚不明显,但在陆地上,就显得更为清楚。 “果真是好东西,今日之事我只当忘了,以后若是再犯……”宋虞斜飞一记眼刀过去,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沈绾会意,连忙摇头,并指保证道,“我绝不会再犯今日这样的打错。” “今日之事闹得太大,私底下,我会找秦简要个说法,你且放宽心,说到底,你如今是我丞相府的人,是我义妹,不能轻易被欺负了去。” 宋虞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要找秦简是一定的,但出发点究竟为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沈绾有心想要阻拦,却有些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毕竟要宋虞出头杀胡氏的人是她,如今又要劝宋虞别为继续计较,实在显得不安好心。 可看如今秦简对胡氏的态度,若是宋虞真的去讨说法,自己以后的路可就更加难走了。 宋虞已经多次好心办坏事了。 “姐姐,你方才说得对,我如今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能像以前一样,人们都说,大家闺秀不能善妒,我会学着不善妒的,您相信我。”沈绾假装想通了,大彻大悟一般,沉声道,“姐姐不必为我出头了,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正常。” 她有些落寞般垂下眸子,失落又故作坚强道,“刚才秦简说得对,他是皇子,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围着我一个人过,纳妾罢了,我该习以为常。” “就像是摄政王殿下有朝一日也会纳妾,姐姐到时必然也不会阻拦。”沈绾说着,抬起脸来恍若通透,“我会努力向姐姐学习,我不会再向以前一样了。” 灵石听了半晌,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它极度不屑,嚷嚷起来,“我靠,主人,她是什么意思?她还想恶心你一番?虽说主人不喜欢摄政王,但是这么说话真的好难听啊!” “我和妹妹处境可能不太一样。”宋虞说着,面上浮出一丝恬淡幸福的笑意,她将腰侧玉佩取下,“这是殿下送我的,他说,要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说着笑出来,面上满是显而易见的幸福和甜蜜。 过了一会,她似乎才回过神来,假装没瞧见沈绾略显难看的面色,又好奇道,“我听其他人鱼说,你们在海里,一生只能认定一个人是不是?” “是……我们人鱼一族,大都认定一人从一而终。”沈绾白着脸应付着。 她面色奇差,却还得笑着面对宋虞。 后者闻言“哦”了一声,啧啧可惜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啊,我若是你,这辈子就不会选择上岸,何必忍受和别的女人争抢夫君的苦楚呢?” “虽说这名门闺秀不能善妒,甚至有的还得帮衬着丈夫选妾纳房,可这闺秀再怎么样也是人啊,这心里哪能有好受的?” “你如今虽然还没成婚,但已经感受过一次了,这滋味不好受对,我原以为我也要这样的。” “谁知……” 她说着面色羞红,竟也不肯说下去了。 “摄政王对姐姐真好……”沈绾强忍着,笑着说道,“姐姐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若没事的话,我i就先回府去,去向母亲请罪。” “去。” 她刚说完,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可别忘了我的灵药。” “是,沈绾自不敢忘。”她说完,匆匆离去。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甘之色几乎凝为实质。 什么义女…… 她原以为做了丞相府义女一切都会不一样。 到现在看来,甚至不如以往。 当初还没成为丞相府义女之时,秦简对她几乎算是有求必应,捧着她就跟捧着眼珠子一般,珍重又小心。 如今,她按着他的意愿成了丞相府义女,获得了这个有地位的身份,在他面前用了所有手段演出了丞相府在乎她的假象。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如今…… 不光是秦简渐渐对她不耐烦不在乎,就连宋虞也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究竟怎么了! 沈绾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烦躁地将一旁石子踢得老远。 她不甘心! 当初她能诱骗着宋虞杀了宴姝替她铺路,如今也一定可以哄着宋虞,让她为自己争权夺利提供便利。 只不过她不能再着急了。 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机会试错了。 “少族长之位,我势在必得,人族的权力富贵我也要,不管是谁,都不能挡我的路,绝不能!” 秦简喜欢孩子? 这个她不能给他,那也绝不能容别人生下。 如今宋虞派了嬷嬷守着胡氏,要动手,就必须好好谋划,不能再出半点纰漏。 另一边,偏殿门口,宋虞捏着鲛珠,心思逐渐定下。 “如今鲛珠回到我手上了,那么我们的胜算便多了几分。”她说着,打定主意,“我们开始。” 第四十六章 梦魇 宋虞推门而入后,施法将门窗封锁。 随后朝人鱼靠近。 随着源源不断地淡蓝术法引线涌入人鱼眉心,宋虞眼前逐渐有了一些场景,是上次没来得及看的。 施法的人实力很强,尽管回溯两次,仍然有一些场景无法想起。 只是到画面的最后,她见到了一个人…… “主人!你醒醒!”灵石忽地惊呼。 而宋虞没有回应。 …… “就放这,这天阴沉沉的,看着是要下暴雨,我们赶紧走。”这人一身灰色衣衫,和另一灰衣男子一同拧着个大麻袋,他将手一松,仰面看天,回首对同伴说道。 那人面上有些犹豫,捏着麻袋一角的手还没放,“这……小姐可是说了,要扔到山林深处那个狼窝去。” 天色渐渐暗沉,深林更显得阴森,那人一怵,面上愈发动摇。 “就扔这,死都死了还能跑了不成?小姐又不会来看,你要淋雨自己淋,我可先走了。”先松手那人嘴角一撇,满不在乎地踹一脚麻袋,然后头也不回的沿来路返回。 留下来的人看看深处的黑暗,又看看已经全无动静的麻袋,最终松手追上同伴一同离去。 二人刚出山林没多久,雨点便砸下来。 暴雨将麻袋冲下一寸,露出个光洁额头来。 愈渐昏暗的山林隐隐有光亮闪过。 麻袋中露出的眉心涌出一股浅淡的蓝色雾气,雾气腾升,在空中凝聚又散开,悄然涌向京中最繁华的地段。 盈满馨香的暖房中,少女泡在水中,忽地捂住眉心,眉头紧紧锁起,双唇颤抖却呼不出声。 她看向身前,浅褐色的桃花眼倏然睁大,满是惊恐地看着胸前泛起蓝光的宝石坠子,慌乱伸手去抓,可坠子重如万钧,无论怎么用力,坠子都不动分毫。 少女眸中惊惧更甚,脑颅传来要炸开般地剧痛,她用尽全力嘶吼,可嗓子像是塞住,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片刻后,少女闭上眼,不再挣扎,她静静躺在水中,整个木桶都倒映着幽蓝微光。 待她再度睁眼,眼瞳只剩剔透的蓝,神秘又干净,直视间让人恍若面对大海般,心思瞬间归于宁静。 身下,一尾浅金色的长尾显露,原本还算宽大的木桶在瞬间变得狭小拥挤。 她沉眼看着重归宁静的蓝色宝石,唇边溢出一抹淡笑。 “主人。”宝石蓝光微闪,空灵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您回来了。” …… 仔细看去,这面容分明就是宋虞。 “主人醒醒!”灵石着急起来。 另一边,宋虞陷在梦魇,不断重复着死去后直到夺舍时的那段时间。 一遍遍体会着剜鳞片,夺舍‘宋虞’时如剥骨重铸般的痛苦。 感知到她疲惫的心力状态,灵石迫不得已,只得分出一缕精纯法力,猛地刺入宋虞体内。 “啊!”她惊呼一声,终于睁开眼,从梦魇中醒来。 “我怎么会在地上?” 她揉着额角,缓解脑中炸裂般的疼痛。 从地上站起身来后,她才慢慢回想起晕倒前的一切,她将鲛珠贴近灵石,“吸收了,这鲛珠作用也不大了。” 灵石没客气,照单全收,它为了唤醒宋虞,实在有些透支了。 不过鲛珠残余的灵气虽然不多,但胜在含了浓郁的海洋气息,足够它恢复。 宋虞缓了一会,等脑颅中炸开的痛苦慢慢平息,这才往那人鱼身上打量。 见她没什么事,这才放心离开。 “主人,刚才怎么了,你吓死我了!”灵石后怕道。 它甚至担心宋虞会不会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施法过程中被梦魇拖住,极为消耗心神,若是唤醒不及时,就算捡回一条命来,也会真的变成个病秧子,终生不能再获得惬意,梦魇会时时刻刻纠缠。 “我刚才回溯记忆,看到了慧姨,我一时惊讶,便被反噬了。”宋虞语气有些沉重,倒不是因为反噬,而是,抹去这条人鱼记忆的施法人鱼,居然是慧姨。 怎么可能呢…… 灵石却不关心这个,它关切道,“你梦到什么了?你刚才的情况好危险,不过一会,就仿佛死了好几次一般,你整个人都在发抖,心神费的很厉害,若不是你以前好好修习过,只怕我都救不了你。” “我梦到我被剜鳞片那天之后,宋虞找了几个人要把我埋了,紧接着,我便顺着你的气息找到宋虞,进行夺舍,倒不是多恐怖,只是太痛了。”她说着,仿佛又会想起那冰凉刀刃划过鱼尾的冷漠,“其实单次感受没有那么恐怖,只是重复了好几次,越到后面,似乎痛苦都在翻倍。” “你知道的啊,我挺娇气的,我怕痛。” 她没说的是,她还看到了‘宋虞’亲手研磨鳞片。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湛蓝色鳞片化作一堆粉末,被洒在大红的婚服上。 这样的痛苦甚至远超肉体。 “主人,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有下次,不要害怕了。”灵石声音有些颤抖,心疼得不成样子。 “我没事,我能调节过来,只不过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梦魇这么吓人,原来真的可以将人活活困死,就算肉体死不了,精神怕是消亡千百次了。” 宋虞还有有些后怕。 她是有灵石,才能侥幸逃脱一劫,若是没有…… 她不敢再想。 不过慧姨为何要抹除那条人鱼的记忆? 是因为她看到什么了? 可是人鱼一族有什么东西这般宝贝,连看都不能看? 要知道,封锁记忆并不简单,其他几条人鱼只怕就是在封锁时承受不住而死,只剩下这唯一一条,却还是痴傻的。 看来,她还得再回族里探寻一二。 包括查探沈绾对于少族长一位的笃定,她倒要看看,这沈绾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这般确信她那血统能够当选少族长。 人鱼一族和人类可不同。 人类揭竿起义只要有能力即可,可是人鱼血统便决定了能力。 越纯粹的血统对于海洋的感知便更敏锐,这不是后天能够弥补的。 沈绾这样的做派,是真的从未有过! 第四十七章 腐蚀 海边。 宋虞熟捻下水,化出一条曼丽鱼尾,飞快游向深海区。 “这里是不是最近经常有人鱼活动。” 游到一半,宋虞忽地停了下来,不解道。 她似乎感觉到了同族活动后留下的痕迹,可这里并没有人鱼喜爱的鱼类,也不是什么吸引人鱼居住的地方,更奇怪的是,这一带常有人类渔船经过。 上次在浅水区遇见人鱼,尚可以解释为狩猎,毕竟有一种鱼类就是生活在浅水区,又恰好是人鱼所喜爱的种类。 可现在这片区域不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人鱼活动变得合理。 若是一条两条路过也就罢了,可如今余留气息表明,这里来往人鱼数量不低。 “这里确实有不少人鱼活动的痕迹,可是这能说明什么?主人你怀疑什么?”灵石先是肯定她的猜测,随即不解道。 宋虞沉默片刻,声音沉重缓慢,“我总觉得,人鱼被捕捞不仅是人族的原因,这里面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会不会是最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所以导致太过敏感?能有什么阴谋?难不成还有无数个沈绾,骗着族人被人打捞?”灵石并不觉得有什么阴谋,只是它也说不上这种反常现象是为何。 宋虞闻声,当即变得缄默不言。 她也不愿意做这种猜想。 无论何时她对同族都还抱有最后一份期望,否则当初沈绾就不会轻而易举就诱她上钩。 “我想去见见慧姨。”她低声喃喃。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慧姨了,那是不是生母胜似生母的人。 当初她母亲动用禁术为她换血,随后离开不久便去世了,这世间余下的,只有慧姨与她还有血脉牵扯。 这些年也是因为i慧姨照顾,她才能衣食无忧的长大。 可是这样一个敬若长辈,奉若生母的人,一直给她的印象都是极为怜爱族人,怎么会不惜代价地施法封锁记忆? 人鱼一族,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主人,你不能见她。”灵石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原因无他。 如今的主人是宋虞而非宴姝,没有资格再见族长。 “我知道,只是想想罢了。”宋虞叹口气,继续游向深海。 曾经的她最是喜欢追捕着鱼群四处游乐,可是现在这种消遣对她而言都显得太过珍贵。 她越靠近族人聚居的位置,便越觉得心惊。 “这一路以来,怎么没见到多少散居的族人?” 她不觉得她们是返回聚居地一起安家了,只有可能,是因为人族的过分捕捞。 可这就更奇怪了。 既然被捕捞上岸的大部分都是散居的族人,那为何散居人鱼数量急剧减少,渔民捕捞的数量却一直居高不下? 这不合理。 “主人,我们该走了,今日是族长巡视的日子,若是进入族地,很容易碰到慧姨,如今的人鱼一族,没有人是浅金色的鱼尾。”灵石突然出声提醒。 人鱼鱼尾颜色与血脉有关,浅金色是个非常独特的颜色。 天生如此的,千百年难见一尾。 浅金色在海洋中,就意味着死而复生,据古籍记载,一旦出现浅金色鱼尾的人鱼,就意味着人鱼族群将有巨大变动。 是吉是凶皆看造化。 此事外人不知,但族长是知道的,这是族群最高的秘密。 慧姨曾经跟她讲过这事,当时她只当是玩笑话,那有人能起死回生呢》? “罢了,那就先回去,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查清楚所有的事。” 如今,她是越发怀疑这一切事件背后的真相了。 她才刚离开没多久,沈绾便也下了海。 族长有没有什么宝物能够治好宋虞的不足之症她不知道,那话不过是编出来哄骗她的,只要能拖住时间,到时候她站稳脚跟,宋虞也就拿她没有办法。 此番下海,她只不过是想找点稀有少见的海藻。 到时候随便搪塞几句,反正宋虞好骗。 她正想着,忽地余光划过一道锋芒。 她转头游去,珊瑚上赫然挂着一只蓝宝石耳坠。 “这怎么会出现在海底?” 难不成族中还有跟她一样上了岸的人鱼? 沈绾疑惑不已。 “主人,右边有人。” 刚一上岸裹上披风,灵石便叫嚷起来。 宋虞心下一惊,忙抬眼看去。 不远处的海滩上躺着一个渔民打扮的人。 她上前去,这才发现人已经晕倒了,还好没有看到她上岸的样子,否则就麻烦了。 宋虞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上前去看。 这渔民应该家境贫寒,看他衣服,破旧不说,还被撕扯了无数口子,用不同色的布打着补丁,为了方便捕鱼,他将裤脚挽起,手臂衣服也被卷在胳膊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此刻布满伤痕,大都在往外冒血。 不光如此,伤口成紫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沾上,不断腐蚀着血肉。 这渔民手里握了一片鳞片,上面还残留了人鱼的气息,如今虽然紧闭双眼,却依旧死死抓着不肯放开。 人都快死了,还在贪婪。 宋虞嘲讽看着他面上那一片死气,心底没有丝毫动容。 “是捕捞人鱼的渔民。”灵石确认道,“他这样是被反伤了?我记得之前那次就有渔民说捕捞人鱼容易被伤我还以为是天灾呢。”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宋虞肯定道,若不是捕捞人鱼,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况且大海若是真的发怒,就不会让他还有残喘的时间。 并且据她观察,这人身上冒血的伤口并非人鱼利爪或者牙齿撕咬的,反而更像海水的腐蚀。、 “有人用海水施法,借此腐蚀这些人,估计是想用人类的身体做什么,但具体的我猜不出来。” 她说完也不再管这人,站起身来走远了。 至于是谁动的手,能向海水施咒必然是对术法掌控极为到位的人鱼,只怕和之前在岸边感受到的术法一样,是一人所为。 至于这个渔民,不过是贪婪过妄,既然是他自己捕捞人鱼在先,那就自食恶果好了。 她不杀他,不是想要放过他,只是海水侵蚀的痛苦,可远超一刀抹了脖子的疼痛。 就像是人类常说的,凌迟处死。 “海里这些事,必须找机会看看慧姨是否知晓,若是被欺瞒着,问题就大了,谁能在海底只手遮天?”宋虞语气沉沉,眉宇深锁,愁云久久不散。 接下来,得去沁香阁看看。 第四十八章 相信我 沁香阁这两日又购进数尾人鱼,如今沁香阁这个三层建筑居然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鱼了……”宋虞暗自心惊,如今她买到的还都是明面上的,私底里只怕更多。 包括皇宫之中只怕也不少。 按这个速度下去,只怕人鱼族群境况堪忧。 在海里,人鱼数量庞大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捕捞! 实在是太过分了。 “娘娘,摄政王来了,此刻就在门外。”梨枝通传道。 宋虞这才回过神来,“让他上二楼来找我。” 二楼有一个面向庭院小阳台,面积不大,视野却比较开阔,勉强能让她感觉情绪舒缓几分。 “心情不好?”秦谟慎从背后替她拢上披风,随后站到身侧,同样往庭院看去,“是为什么不高兴,沈绾,还是觉得沁香阁破费太多了?” “若是因为花钱,那不必忧心,我现在的财富,足够我们挥霍一生。” 秦谟慎丝毫没有芥蒂。 沁香阁这边花的银子确实不少,不光是买人鱼,就是后面购置其他物资,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不过花人族的钱,她是没什么负罪感的。 “没有不高兴,只是在想,沁香阁这么小,大海那么旷阔。”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没有哪个人类会明目张胆的同情人鱼。 就像是屠夫不会可怜案板上的猪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可……不是,我有点羡慕。”她努力圆着场子,却因为着急而越说越乱,“算了,其实没什么,估计就是最近事多,有些烦心,倒是你,今日不用处理公务了?” 秦谟慎听出她掩饰的意味。 他叹口气,伸手将她双肩抓住,强硬逼她转过头来,“宋虞,我跟你说过的,你永远不必瞒我,我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一直一直对你好,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没有不信你啊。”她躲开他的视线,随口应道。 秦谟慎似是无奈,将人揽入怀中。 他心跳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有力,莫名会让人安定下来。 宋虞一时哑然,还没做出反应,头顶便传来秦谟慎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声音,“你同情这些人鱼是不是?我们把他们放回海里好吗?” “我没有!”宋虞几乎是立刻醒过神,她激烈道,顺便从他怀中挣出,“不过几条人鱼罢了,我不会心疼的!” 听她这么说,秦谟慎难得沉下了脸。 “你从未信过我。”他有些失落,面色脆弱得让人见之不忍。 宋虞有心想要否认,可看他的神色,心尖又像被针扎了无数次,酥麻泛疼。 “宋虞,你好好想想,我伤害过你吗,我怎么过你吗?”秦谟慎说话时有些不甘心,甚至是含着委屈,“你要人鱼,我花重金替你买下沁香阁,后来你要烧了她们,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想报复沈绾,我也帮你。” “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信我一次呢?信我一点点也好!为什么不能呢?!” 闻言,宋虞不禁沉默下来。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那他为何…… “我与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只要你开心。”他沉沉叹口气,最后妥协一般,“若你真的不愿信我,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秦谟慎实在不是个情绪内敛的人。 肉麻的情话他也说过无数次,可这么暴露脆弱似乎还是第一次。 他就像是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怕她说出一句不要他的话。 “主人,他都知道这些,那我们……”灵石被庞大的信息量冲晕。 它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结果一早就被识破了? 可他为什么都不说呢?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宋虞喉头有些发哽。 她一面期待着他的回答,一面又有些害怕他说的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 更多的其实是嫉妒。 嫉妒原本的宋虞,她何德何能会让秦谟慎惦念,以至于她露出这么大的马脚,他也视若无睹。 “不奇怪,阿虞,我远比你想象得知道的多,你可以信任我,我向你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你。”秦谟慎说话时,温柔且坚定。 光是看他的眼神,宋虞便能感受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在向她保证。 可是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她愿意相信他吗? 宋虞不知道,她心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给他什么样的回复。 她总有一天是会和他站到对立面的。 “我们先将这些人鱼放回海里好不好?” 最终,秦谟慎还是先低下头,他软了脾气,几乎是哄诱般说着,“其他的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说,你要是心疼他们,我先安排人,今晚转移一部分人鱼好吗?” “不行!”宋虞想了想,最终拒绝道。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原因,秦谟慎眼睛便先一步暗淡下来。 他苦笑一声,自嘲道,“我在你心里,连这点信任都不值当吗?” 听他这么说,宋虞心口一窒,“不是,我没有不信你。” “没有不信我,为何不答应,我知道你想将他们送回海底。”秦谟慎不肯信她的说辞,只当她还是将自己困在保护圈中,半点不肯露出面。 宋虞犹豫极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可瞒着秦谟慎,她也实在不愿看他这样伤神。 “我应该信他吗?”宋虞心底呼唤着灵石,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她彷徨极了,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一张吊索之上,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坠入深渊,然后再也没有机会反悔。 错信的代价,她已经在沈绾身上尝到过第一次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承担起第二次相信错人的代价。 更不确定,若是有朝一日她们兵戎相见,她会不会因为今日之事狠不下心。 他们不是同族,有些事情无法感同身受,她体谅不了他,他亦是如此。 “主人,你做决定,无论如何,我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不必顾忌太多,你身上担子太重了,我很心疼你。”灵石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它心疼主人,可是秦谟慎对它而言依旧也是有威胁的。 它不懂太多弯弯绕绕,但是它相信主人。 主人做出任何决定,它都支持。 说到底,人鱼一族的死活与它这个伴生灵石又没有关系。 若是主人要抛下人鱼一族独自逍遥,它也绝无二话。 第四十九章 我信你 “这不是又把问题原原本本还给我了吗。”宋虞有些无奈。 既然如此。 宋虞沉心静气,掀眼看向秦谟慎,“那我告诉你,我怕把他们放回去,他们还会被抓回来。” “你记得我养在偏殿的那尾人鱼吗?” “记得。”那尾人鱼情绪不对,一直有攻击倾向,他自然记得。 只是说这个干什么? 宋虞知他有印象,点点头,坦诚道,“那尾人鱼就是我之前在沁香阁买下,又放会海里的第一批人鱼。” “放回去了,又怎么如今……” 而且还是在宫宴上,由皇帝展示的。 秦谟慎是个极聪明的人,将这件事和宋虞态度联系起来,几乎瞬间便 反应过来,“你不i会是怀疑这些人鱼从始至终就没有真的被放走过。” 虽说下了海,可难保下海之后发生了什么。 “若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能放他们回去了,我在京郊还有一个府邸,将一部分人鱼挪过去,沁香阁地方始终是有些太小了。” 这倒是确实,方才她就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既然秦谟慎愿意相助,那就不客气了。 “谢谢,那我安排人去准备,你将地址写给我。”宋虞说着就要转身,却被秦简一把拉了回去。 他轻贴着她额心,像是有些欣慰一般,轻声叹道。“你愿意告诉我这些,真好,谢谢你。” “你先放开我。”宋虞面色腾升绯红。 秦谟慎还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他这样轻飘飘一句感叹,居然格外让人面红。 宋虞心如擂鼓,下意识想要躲开,“我去吩咐人转移人鱼,你先放开我。” “不放,我已经安排侍卫去做这些事了,你陪陪我。”秦谟慎难得耍无赖。 他有些一反常态的状态终于被宋虞察觉。 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茫然道,“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今天不是很对劲。” “是有点事。” 他如实道,随即将事情交代出来,“邻国来犯,陛下不思应对,竟打算直接议和,我不同意,闹了一个早朝。” “不战而屈,这算什么意思,我朝国力不弱,为何作此决定?”宋虞皱起眉来。 她来人族也已经有一段时间,该了解的基本也已经摸清楚,她所在的国家都城临海,可疆域也是极为辽阔的,物产财富以及人力都不差。 不可能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因为那国家使者来报,要人鱼。”秦谟慎知她不愿听这样的话,可也只能说,“他们说给人鱼就止战,陛下不愿意劳民伤财,想答应下来,毕竟贡献几条人鱼,平定一场战乱,这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可是两国交战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且不论是要什么,议和都该是在交战后提出啊。 哪有一开始就提出来的? 除非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图谋土地。 或者议和只是幌子。 但无论如何,她的族人不能作为牺牲品。 “不可以!”宋虞反对得有些激动,她反应过来,先是一愣,随即稳下心神,解释道,“两国交战并非儿戏,我不觉得他们会真的议和,而且,我朝分明有大败他们的能力,何不借此机会杀一儆百?” 话虽这么说,可当权者不是她。 宋虞有些紧张的看着秦谟慎,后者叹了口气,极为厌烦道,“陛下如今一心沉迷追求长生的仙丹灵药,哪有心思管这么多,一旦交战,身为天子的他就要开始忙碌,在他看来,这会影响仙丹效用。” “笑话!”宋虞闻言忽地笑出声来,“这世上那有什么仙丹妙药,至于长生不死更是妄谈!” 就连他们人鱼一族,一向以长生自居,不过也只能活三四百年罢了,较之人类更漫长一些。 至于真正的长生,这种话分明就是痴人说梦! 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不管其他所有事,一心只有自己,有个这样的当权者,怪不得他的子民会如此贪婪。 只不过,这事暂且可以不提,要拿她的族人去投诚,她决不答应! “如果今日同意了这个条件,来日要割让城池,是不是也要答应?到最后干脆让我们改个国号,换个皇帝,这也要同意吗?”宋虞说得大义凛然,可她的私心只有人鱼。 至于人类在战场死伤多少,于她没有任何关系。 秦谟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不拆穿,毕竟有没有宋虞这个因素,他都不可能答应这件事,“别太担心,我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 “我信你。”宋虞笑得乖巧,笑容甜美无害。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这么乖了。 秦谟慎无奈摇头,伸手拉着她手,“不管这些了,我们去吃饭,我订好了琼香楼,上次答应你的全鱼宴,都放了辣椒。” “都放了?那你怎么办?”宋虞下意识道。 闻言,秦谟慎笑意一深,“我学着吃,妇唱夫随。” 这人! 这人怎么成天没个正形! 满嘴浑话! 第五十章 决不后退 考虑到秦谟慎的口味,宋虞最后还是加了两道不辣的小菜。 其实和秦谟慎达成阶段性的信任,这种感觉挺好的,至少不用那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些举动而被怀疑。 “你准备怎么处理打仗的事。”宋虞再度问起。 她其实没这么关心这件事,毕竟秦谟慎一定会成功阻止,他身为摄政王,手段可不浅。 只是他们二人说到底并不互相了解,乍然没有放下防备,她有些尴尬无措。 “不是,我都下朝了,你还要跟我聊这个?”秦谟慎故作讨饶状,笑得没个正形,“夫人若是觉得不知道聊什么,不如跟为夫讲讲你自己?” “我自己?” 宋虞疑惑回了声,不自觉间应下那一句夫人和为夫。 秦谟慎笑意更深,一面为她布菜,一面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我没什么好说的啊。”宋虞回想了一下,原本的宋虞生活其实挺单调的。 由于病秧子的身体,她一向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因此,她端庄贤淑的名号莫名传了出去。 加上宋虞长得好看,众人对于美好总是有更大的包容,一传十,十传百,她就成了京城第一大家闺秀。 一定要说有什么独特的,大概就是,宋虞表里不一? 面上是明事理懂规矩的名门贵女,实际上早就因为疾病缠身逼得心理扭曲。 丞相府内,只要是近身伺候过宋虞的,没有一个是不怕的。 “那我跟你讲讲我自己?”秦谟慎其实想听的是她作为宴姝的过往。 上一世,宋虞是在死前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秘密,他对她的过往没有机会了解。 闻言,宋虞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好啊,你说,我听着。” “我是先帝老来子,出生之后,其实没有皇兄们那么倒霉,我的年龄让我没有争夺帝位的资格,但母妃不甘心,她这辈子只有我一个皇儿。” “后来母亲逼着我进了军营历练。”秦谟慎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哽咽,“十三岁,我上了第一次战场,因为出征,我错过了母亲的最后一面。” 宋虞闻言一愣,随后将手帕递了过去,犹豫道,“你若是想哭,不如就哭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我只是遗憾。”秦谟慎叹口气,又继续往下讲,“那一战我立了大功,回朝却得知母亲已然下葬,陛下为了稳住我情绪,没有第一时间传书信,我理解,却也怨恨。” 秦谟慎又慢慢讲了许多,包括他当上了摄政王。 她原还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这个摄政王能让那么多人闻之色变。 如今倒是明白了。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自然该受到尊重。 “那你不会打算这次也亲自出征?”宋虞忽地想到,顺势问了一嘴。 其实若是秦谟慎要领兵出征未尝不是好事,他去出征,皇室便会重视她这个留在京城的女眷。 届时她就可以趁机查一查这人族究竟是怎么才捕捞起来了那么多人鱼。 这数字实在是惊人。 最好是趁他还没回来,她就能重创这些毫无人性的玩意儿。 这样,趁着他们二人不相见,还能避免相对的怨憎。 “或许会,像你说的杀一儆百,既然是要杀鸡儆猴,就必须重创敌军,只不过……”秦谟慎说着一顿,转眸望向她,“你可愿陪我一道?此行不会有危险,我不愿与你分开。” 这…… 宋虞下意识就要拒绝,可这样一来,就太过不近人情,秦谟慎难免会有点什么意见。 “可我身子不是很好,你也知道的。”她委婉说完,又故作为难不舍,“其实我也很想陪你一道,就是去看看不同风光也好,可我这具身子不争气,我怕给你添麻烦。” 她想做什么,秦谟慎还能不明白? 他朗声一笑,没说别的,反而关心一句,“你怎么会是麻烦?只是你身子最近好些了?” 他语气关切,半点没有怀疑过她的话语。 宋虞对此难得的产生了一些愧疚。 “其实我身子好很多了,不然也不能上皇室玉碟。”宋虞由于心虚,还是说了,“只不过比着常人还是虚弱些罢了。” 听到这话,秦谟慎表情玩味起来,“既然是这样,我想你应该不适合吃太多辣椒。” “不行!”一听这话,她瞬间激动起来。 她刚反抗完,随即看到秦谟慎眼中的戏弄。 她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调戏意图,不由得涨红了脸,“你取笑我?” “不是,你这样挺可爱的。”秦谟慎笑得温和,可是眼中分明有几分戏弄后的得逞笑意。 宋虞更恼,却又有些无从指摘。 “反正不准禁止我吃辣。”宋虞轻哼一声,模样颇有几分骄矜意味,她扒了个鬼脸,随即一笑道,“反正我吃辣没有问题,你要是不许我吃辣,我就跟你生气!” 她这副鲜活模样不由得叫秦谟慎一愣。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怎么跟我生气?”他语气近乎再哄小孩子,可宋虞偏就吃这套。 她仰起脸来,沉吟片刻,自以为十分狠毒地眯起眼来,“你要是禁止我吃辣,我就让你顿顿都吃辣椒!” 闻言,秦谟慎配合地做出恐惧模样,“这么狠?” “害怕就不要下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命令,知道吗?”她挺直背脊。 虽然心知他不会怕,也不会随便做这种幼稚的事。 可这种轻松闲适的惬意氛围,让宋虞有些贪恋。 “主人,你比往常心情都要好很多呢。”灵石诧异道。 自从上了岸,宋虞便一直是心事重重的。 哪怕有时候开心,却也不过片刻又沉寂下来。 今日或许是和秦谟慎达成了一点共识,能够卸下一部分防线,所以宋虞显得格外高兴,是那种,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主人,你若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不妨就抛下那些宏伟大业好了。”它由衷希望宋虞能过得舒心,“再说,主人你的父母便是异族相恋,我想,你也可以?” 说起这个,宋虞下意识沉默。 过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不论是为了报答慧姨的养育之恩,还是为了成全所谓大义,我绝对不能后退半步!” 第五十一章 随军出征 在秦谟慎的据理力争之下,最终驳回了议和。 秦谟慎身为摄政王,亲自领兵挂帅,宋虞被带上随军一道。 “我怀疑他防备我。”宋虞瘪嘴。 她们的目的地是边境的云城。 那边和漠地接壤,缺水干燥,吃的东西也多为馍馍干馕一类,少有汤水。 可她是人鱼啊,天性亲水,让她到云城这种地方,也太折磨人了。 “不舒服?”秦谟慎递去一盘蜜饯,有些好笑地看她聊赖地趴在马车窗框边的样子。 宋虞懒得回应,整个人都因为长途奔波而显得颓靡。 为了加快脚程,她们的马车并不华丽,跑起来又快又颠。 “我能不能去骑马啊,这太难受了。”宋虞欲哭无泪,这车简直犹如巨浪行船。 她倒是不惮浪潮,可架不住这车颠得她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见她实在不好受,秦谟慎有些自责,“抱歉,是我自私了些,只不过,你会骑马吗?” “不会……但我看着不难啊。” 不就是这样那样,然后‘驾’? 这不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吗? 她可是海底最聪明的人鱼。 “那你去试试?”秦谟慎挑眉,本是阻止之意,谁知宋虞却当真了。 她利落探出头,吩咐道,“车夫,停车!” 秦谟慎一时哑然。 是他忘了,宴姝虽然上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人情世故却没学完。 等宋虞翻身上马,她不由得仰起脸,冲秦谟慎骄傲道,“我就说不难?” 她说完,学着旁人骑马的驾驶,双腿往马肚子一夹,口中呼道,“驾!” “你别!”秦谟慎才出声,她人便已经冲了出去。 她方才夹住马肚子的力气太大,战马不容易受惊,但却也不是常人能驾驭。 更何况是从未骑过马的人。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是正常前行的部队。 宋虞骑着马,飞快冲向前,她双眼亮起,死死拉住缰绳,险之又险地贴着人群的缝隙冲出,随后通畅无阻地往前奔。 她被这种陌生的快感冲昏,欢呼一声加速奔去,将一众将士甩在身后,风中隐约传来什么呼喊,可那声音追不上她的快马。 “王妃这是往哪去?云城走左边官道,她怎么往正中去了?” 领军不明所以,方才他高声喊话,王妃似乎也没听见。 他正迷惑着,便见自家摄政王追了上来。 “王爷,王妃娘娘是有什么事要做吗?”领军下意识问道。 闻言,秦谟慎将速度放慢,行到领军身侧,“你说什么?王妃怎么了?” “王妃刚才往正中官道去了,可云城是往左走啊?”领军这才反应过来,王妃可能只是单纯不识路。 秦谟慎闻言默了一瞬,沉沉叹气,“你带着人先去,本王去把王妃追回来。” “是!” 领军说完,继续向前。 秦谟慎掉转马头,往回直奔。 等他往中间官道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到榕树底下,驻马听风的宋虞。 “阿虞。” 秦谟慎停在她跟前,无奈开口唤了声。 闻声,宋虞睁眼看去,不自在地清咳一声,“那个,我不识路,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你知道等在这里,已经算好了。”秦谟慎面上没有指责意味,只是颇为拿她没法,“可你不识路,为何跑得那么快?还不听人说话。” “我!我没听见……” 马匹跑得那样快,耳畔全是猎猎风声,加上她一心都是新奇的感觉,哪会分出心神去听有没有人说话。 “算了,走,我们得赶紧追上他们。”秦谟慎没说太多,便又上马,等着宋虞跟上。 她先是乖巧听话,随即察觉一丝不对劲。 “我们这不是出征吗?你怎么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郊游。”她追上秦谟慎。与之并驾齐驱。 宴姝这会反应倒是挺快的。 秦谟慎轻笑一声,“这仗本就打不起来,我朝实力正强,这次也只不过是试探,真要是打起仗,两国都占不到便宜,管蚌相争罢了。” “那既然如此,你身为摄政王又何必亲征?随便交给别人不就好了?” 宋虞追问,云城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何苦自己来受罪? 还拉着她一起。 “此番最重要的是去接一个人。”秦谟慎说着,冲她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来。 接人? 千里迢迢的能接谁啊? 宋虞心有疑惑却没再问,闷头跟在他身后。 一路顺利到达云城,宋虞遇到了想象之中的问题。 她想沐浴。 可云城水很宝贵,她也不好强硬的要求什么。 “主人,你稍微忍忍,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灵石出声劝道。 宋虞也明白,只得按捺着不适。 在海里,她不存在浑身灰尘的情况,在岸上,她身份尊贵,日日沐浴,可是如今,是头一回满身灰尘却还没办法沐浴。 “我让人准备了水,沐浴太奢侈了,随便冲冲灰尘。”秦谟慎敲开她房门,宠溺道,“毕竟是行军途中,我身为主帅,不可带头奢侈无度,委屈你稍微忍耐一些,我还要去商讨布防之事,你冲洗之后就休息。” 他说完又俯身贴近耳侧,道,“这是在外,你我夫妻二人若是分居,传出去并不好听,这些日子就委屈夫人了?” 他声音染了笑意,低沉带着蛊性。 宋虞耳廓通红,佯装正经不在意般,点头应下,“形势所迫,我明白的。” “不知你指的是哪件事?若是同居,在我看来倒并非形势所迫,秦某是乐得其所。”秦谟慎满眼笑意掩藏不住,回起话来更是混不吝。 宋虞白他一眼并不理会,起身便往净室去。 虽然不能沐浴,可冲洗一下也好,聊胜于无。 冲洗完,天色也正好接近晚膳时间。 宋虞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大腿的酸疼。 “我这是怎么了?” 这种酸楚在坐下时尤为明显,她神色凝重,有些不知所措。 灵石犹豫片刻,“我也不知道,难不成原本那宋虞的不足之症还留下来了?” “不可能,我很确定这身子现在是没有病的。”宋虞当即否定,疑惑却更甚。 第五十二章 慧明大师 “怎么了?” 由于是刚到云城,舟车劳顿,秦谟慎只去跟守城军官打了个招呼便又回来。 恰好看见宋虞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拧着眉站在桌边,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苦恼至极。 “发生什么事了?”秦谟慎上前,将椅子抽出,想让宋虞坐下。 可后者登时面颊一红,别扭不肯说话。 秦谟慎先是着急,随后忽地恍然,“你那不是什么大事,你头一次骑马,速度又快,路程也远,应该是淤青了,没事,晚间我让人拿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涂抹上就没事了。” “现在先吃饭。”他将宋虞摁到座位上,随后夹去一只烤羊腿,“云城好辣,倒是便宜你了,尝尝这羊腿,京中未必能有这样的滋味。” 羊腿自带着羊肉香气,又混杂了辣椒的辣爽风味,香味直涌入鼻,宋虞双眼瞬间亮起来,也不再想旁的,当即开动。 酒足饭饱,宋虞这才想起来,出声问道,“我们是来接什么人?” “一位出世高人。”秦谟慎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解释道,“那是国寺上一任的住持,之前让位后,便来了云城附近,说是誊抄一部真经,最近是他出关的日子,我们要顺便接他回京。” 一个和尚? “一位高僧,虽是值得敬仰,可是,真的需要你亲自相接?”宋虞有些疑惑。 这种事情,随便安排亲信其实也可以完成,没必要专程要求出征,就为了迎接一个僧人? 秦谟慎摇摇头,眼中有些难以言说的落寞和难过,“我不放心假手于人,而且,这位高僧于我而言很重要。” “还记得我同你说起的,我之前被丢到军营历练。”他说到一半忽地打住,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个手钏递给宋虞,“对了,这个你收下。” 这手钏看起来很是特殊,不是翡翠也并非玉石,珠串是纯净的白色,通体纯白,并无杂色也不透明,似玉而非玉,入手触感温凉。 她没多接触过,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还挺好看的。” 这东西看起来稀松平常,可难得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 她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忍不住拿着盘玩。 “喜欢?”秦谟慎见她越看越欣喜,心头居然浮上一丝理所应当,“这是白玉菩提做得手钏,由慧明大师开过光,也就是我们要接的那位大师。” 慧明年轻时曾与秦谟慎生母有过一段缘分,不及成亲,便因为选秀,断了二人姻缘。 随后,一人枯坐佛前,一人固步红墙。 先帝刚去世时,秦谟慎去了寺庙为之抄经诵读,因此与慧明结缘。 慧明虽是勘破红尘,可到底心头还有遗憾。 便将这串手钏赠与秦谟慎,嘱他来日交付心上之人。 若是二人有缘,这白玉菩提便是最好的祝福。 秦谟慎本人其实不信神佛,只是眼下看宋虞这番摸样,又神差鬼使地觉得,似乎那和尚说得却有几分道理。 这人世间,说不定本就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就因此,便值得你千里迢迢亲自相迎?”宋虞依旧是不理解。 她不懂什么时是菩提,只不过看此物虽并非凡品,但摄政王府又不差这一毫一厘。 “不止,我方才没说完。”秦谟慎叹口气,陷入回忆之中,“我曾经被丢入军营训练,第一次打了胜仗归来之时,我途中得知了母妃身亡的消息,我那时尚且年幼,并不懂得抑制自己的情感,悲恸之下,我哭晕过去。” “回京时,因为我这昏迷的一天,耽误了时间,我虽然没有继承皇位,可是我的年龄甚至也就比陛下长子虚长一两岁,陛下始终对我是有些猜疑的,是慧明出面,以性命相担保,我现在才有机会坐上摄政王的位子,才有机会活下来。” 秦谟慎说话时有些唏嘘。 慧明本就是被亏欠的人,却还是挺身而出替他担保。 “别想太多了。”宋虞隐约有些理解了,见他有些伤神,主动安抚,“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们亲自去接慧明大师便是,他既然对你这般信任,想必是看重你,这仗须得打得漂亮,带着成绩才好见人。” 秦谟慎被她轻缓拍上后背,不由得怔愣一瞬,“你……这是在安慰我?” “应该算。” 她其实也是懂的,这不只是救命之恩,更是知遇之恩。 也难怪秦谟慎这般重视。 只是她不知道,原本秦谟慎上一世也只是派去身边的心腹亲信去接,可谁知路上遇袭,慧明大师殒难。 这事上辈子是秦谟慎的心结,所以这次才会假借出征,前来云城亲自接他回京。 对他而言,慧明虽非父却有父之恩。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来,而且要带着他所认定的那个人一起。 “对了,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拿药。”秦谟慎想着,忽地出声。 他并没去太久便回来了,对于边城子女而言这种活血化瘀的药膏是家中常备并不难求。 “你将裙子先脱了。”他说着将药膏放在床沿处,随即就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她褪去衣衫。 宋虞大脑瞬间宕机,她没听懂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上药不是简单的涂上去就行,需要配合手法按摩,你会吗?”秦谟慎反问一句,说得倒是正经,“况且你我本是夫妻,有的事情其实早该做了。” “可是……”宋虞还想再狡辩,可秦谟慎只是抬眼扫来。 “你自己来也行,大不了多痛两天,也不是我难受。”秦谟慎说着,当真大方递出药瓶。 宋虞有些犹豫要不要伸手接过,在她纠结间,秦谟慎已然收回手,“别害羞了,上药罢了,大不了,你把眼睛闭上?” “我闭眼?不是应该你闭眼?”宋虞再度不解。 非礼勿视的该是他才对啊! 他笑意绵绵,极有耐心地与她解释,“我替你上药,闭着眼,怎么上?” “但是!”宋虞还要回嘴。 “好了,脱了。” 第五十三章 水土不服 “怎么不动?”秦谟慎见她还是站在那发愣,不由得一笑,威胁般道,“你要我帮你脱?那可不是上药这么简单了。” 宋虞死咬着下唇,面红耳赤地上完药后,她愤恨道,“我再也不要骑马了!” 简直是太丢人了! “这没什么的,明天就没事了。”秦谟慎笑得无奈,偏眼中还有些许得逞。 宋虞气得要炸开,却也没个发泄口。 “好了,休息,明天我需要去商量排兵布阵之法,这云城虽然现在重兵驻守,可边境民风比起京城开化许多,你没事不要独自上街,实在闷得慌,我给你留两个人,你带在身边,也好让我安心几分。” 秦谟慎事无巨细的说着,活像是个爱絮叨的妇人家。 “你真的好罗嗦啊……”宋虞蹙起眉来,有些不耐烦。 她又不是傻子,两军交战在即,她怎么可能当成郊游一般,没头没脑地往外走。 况且云城干旱缺水,在这里她一直都有些恹恹,怎么可能主动出去玩。 哪有这个心情。 听她抱怨,秦谟慎竟觉得心头有几分满足,对他而言,只要宋虞平安无恙,呆在他身畔,其实就已然是最幸福的模样。 他起身将外衣脱去,随后熄灭了灯烛。 次日。 宋虞久睡未醒,中午时甚至发起烧来。 秦谟慎从营中回来,看到的便是她面色粉红,紧锁眉头在床上熟睡的样子。 “宋虞,宋虞醒醒!”他伸手探向她额头,略微烫手的触感叫秦谟慎心尖一空。 怎么无端发起烧来? “来人!”他扬声高呼。 门外驻守的士兵应声而入,“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王妃是什么时候再度睡下的,可有说过身子不适的话?”他面上染了些急色,将被子替她掖上。 那士兵闻言,仔细思索半晌后,摇摇头,“王妃没起来过,殿下不许我们早间惊扰王妃,一直到现在没听见王妃起身的动静……” “一直没醒过?!”秦谟慎眉头皱的更深,只得一摆手,“去叫个大夫过来,另外让丫鬟拿盆水和面巾。” “是。”士兵乖觉应下,随后急匆匆往外走。 摄政王一向是个面不露形色的人,难得今日见他慌了手脚,只怕王妃是生了病。 听说这摄政王妃原就是身子骨弱的,跟来了这云城,病倒倒也不罕见。 先前听说王妃还独自骑马,现在看来,或许是那时着了风寒。 风寒之事可大可小,王妃的身体底子…… 士兵不敢继续细想,只是加快脚步,跑去医馆。 “王妃并无大事,只是久居京城,乍然来了云城有些水土不服罢了,老夫开个方子,按时煮药喂了就是,至于这发热,并不打紧,估摸着再过一时半刻便会自己消下去,摄政王不必太过紧张。” 大夫一扫来时紧张,松了口气道。 得到这个答复,秦谟慎才算是舒了口气,他点点头,“有劳大夫。” 他说着赏下几片银叶子,随后让人带着这大夫去开药。 “哦对了,殿下,这几日最好是让王妃吃些清淡的。”大夫收了打赏,顿时眉开眼笑,临出门前,才想起来要叮嘱的话。 服药没多久,宋虞才悠悠转醒。 “我这是怎么?”她蹙起眉头,捂着嘴唇,面上有些难言。 怎么这么苦? 又苦又臭。 秦谟慎趁她睡觉,给她围了什么东西不成? “你给我吃了什么?好苦。”她咂咂嘴,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 他没应声,只是拿过来一颗橙黄色的东西,递到她嘴边。 “这是蜜饯,我刚刚喂你喝了药,吃点蜜饯,我叫人备饭。” 他解释道。 “可我为何要喝药?”宋虞接过蜜饯,放入口中,撑着手起身时,脑中还有些涨,浑身疲软脱力,连思维也显得有几分混沌。 她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 “别想太多,你是睡得太久,所以神志恍惚,过会就好了,另外,你来云城有些水土不服,这几日要按时吃药。”秦谟慎说完,扶着她下榻,“你更衣,我去传膳,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么一说,倒的确有些饿了。 宋虞乖顺点头。 更完衣便坐到桌边等着,秦谟慎端来食盒时,她也缓过神来,“就这个啊?” 她看上去有些不满。 这一桌子,满是绿色,不见丝毫荤腥,也不见辣椒。 主食更是一碗白粥。 “我不想吃这些,我口中没味道。”她难得耍混,撇开那碗白粥,不悦道。 秦谟慎不依她,将粥碗推回,“你生病了知道吗?你现在最好就是吃这些,等养好身体,想吃什么我都买来给你?” “你乖些,过两日我可能就会非常忙,我得赶紧看着你养好身子,不然我心里放不下心,你不想让我分心的?” 秦谟慎语气软和,说话又刻意哄着她。 宋虞还是满心不高兴,却又拿他没办法。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叫她不好意思计较。 她妥协般,不甘愿地捧起粥碗,服刑般闭上眼,舀上满满一汤匙。 “唔……” 她迷茫地睁开眼,有些奇异地看着白粥,“这个,好像还可以。” 和她吃过的那种大米饭不同,这白粥粘稠浓香,独属于大米的香气塞满口腔,爽口又开胃。 她第一次觉得这种清汤寡水的东西,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这粥是我亲自给你熬的,在你醒之前就熬着了,熬的够久,米香都煮在粥里,虽然没什么浓烈的味道,可是生病时吃些清粥小菜,身体会舒服很多。”他慢慢解释着,又夹了些菜,放进她面前的空碗,“尝尝?” 宋虞将信将疑地伸筷。 这些小菜味道其实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更喜欢这白粥的味道。 实在算不上辣椒那般惊艳她,可是一口口下去,却又有些吃不够的意思。 若非实在吃饱了,她只怕还会再来一大锅。 “明日我再给你熬些,你吃得有些多了,我陪你去走走,消消食,免得晚上积食睡不着觉。” 他这粥熬得浓稠,果腹感很强,看着宋虞连喝了两碗,他心头愉悦,却不肯让她继续。 第五十四章 昏迷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当晚秦谟慎便因为军中突发情况,急匆匆离开。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时间来看宋虞一眼。 她倒也没别的事需要让秦谟慎分心,只是实在有些想回京城了。 这云城于她而言太过干旱,灵石前段时间因为回溯记忆的缘故,已经消耗太多力量,眼下也帮不了她。 那汤药有些用处,却作用不大。 她整日恹恹,心情烦闷,总觉得像是胸口压了块大石,这大石上头还顶了把利刃,挪开了石头,随时会要她的命。 这一来,感觉喘不过气不说,心也慌得没底。 “王妃今日感觉如何?”大夫一如往常地前来号脉,笑着问道。 宋虞叹口气,摇摇头,“还是没什么精神,不太舒畅,这药我还是不喝了,没什么大用不说,还难喝的要紧。” “这……”大夫有些难办。 这寻常病人这么闹,他还能骂上一两句,可摄政王妃的身份哪容得他放肆? 但这药不喝也不行。 “王妃,这药不能停下,否则您怎么好得起来?”大夫斟酌着,商量道,“这样,我给王妃换个方子,再搭配药膳,如何?” 宋虞正要答应,却觉眼前忽地一黑。 她将眼睛眨了又眨,下一刻竟是趴倒在桌上。 “王妃!”大夫一惊,瞬间站起身来,高声呼道,“王妃你怎么了?来人!” 他这一嗓子,成功将门外守军唤来。 “摄政王妃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大夫吗?瞎喊什么,赶紧瞧瞧啊!”守军又有些担心,又有些恼怒这大夫的愚钝。 怒其不争的往他臀部一踹,“还不快去?我们又不会看病!回头摄政王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那大夫面有犹豫。 他是云城首屈一指的大夫不错,可是云城这地方,向来也没什么贵人到访,这次给摄政王妃看病已经是压力极大。 如今摄政王妃不过是小小的水土不服,吃了他开的药那么多天,现在不仅没好,反而晕了,这叫他还怎么有胆子继续看病? “别为难这大夫了,老衲给王妃瞧瞧。” 来人声音有些苍老,带着些飘渺出世的不真切感。 他一身枣红色袈裟,光洁头顶还能看见排列整齐的戒疤。 他捏着一串佛珠,面上带着几分悲悯世人的笑意,整个人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走起路来更是轻快,不消几息便走近过来。 “慧明大师?”这留守门外的,有一个是跟了秦谟慎多年的心腹,一眼认出来人身份。 他有些惊讶。 这慧明大师传说是外出誊抄一本几近失传的真经,原来是跑来了云城? 怪不得这么个小战役会惊动摄政王殿下,还费心费力带上王妃一道。 原来是想叫大师见见摄政王妃? 不过不管怎样,眼下慧明大师出现总是好的,慧明大师虽然曾是国寺住持,但也精通岐黄之术,说一句杏林圣手也是不为过的。 “慧明大师,您快给王妃瞧瞧,王妃这几日说是水土不服,整个人都没精神,一连几日了,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方才不知怎得又晕了过去,我们这边正束手无策呢。”流风一脸松口气的表情,亲自迎着慧明往屋里走。 慧明面带着轻笑,整个人显得格外慈眉善目,他将那手持捏着,微微躬身做个阿弥陀佛,随后做个请的手势,“老衲看病不喜有人打扰,还劳各位在门外候着即可。” “那您请。”流风极为敬重这位慧明大师,一听他这么说,当即唤了余下几人到一边等着。 那几人不熟慧明,有些诧异流风的听话乖觉,“流统领竟肯这么听话?不过就是一个老和尚?” “呸呸呸,什么老和尚,给我放尊重点,那是慧明大师,我尊重算什么啊?就是摄政王也得敬着这位大师!”流风虔诚地向房间躬身,随后一人一个暴栗,打完方道,“你们几个也注意点,慧明大师是对摄政王有过恩情的,你们若是在轻慢大师,叫王爷知道,可不是我这样轻描淡写说一两句了。” “晓得了。”那几人捂着头,兴趣缺缺地走开。 屋内,慧明一眼瞥见她手腕处那串白净温润的白玉菩提子手钏,他不由得一愣。 “竟将此物也给了你。”慧明眼中隐约添了几分笑意,上前观脉。 只是越诊,面色便越发沉凝。 他掏出个瓷瓶,喂宋虞吃下一颗褐色丹药,随后转身开门。 一听见开门声,流风立刻跑到门口,“慧明大师,怎么样了?王妃可有什么事?” “问题不大,但老衲今日需要要见一见摄政王,让他今晚务必抽出一点时间,回来一趟,老衲有要事商议。”慧明大师说着,走出门来,“找两个有力的婆子,将王妃放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老衲已经给她吃了药丸,诸位不必忧心。” 听到这话,流风先是松口气,随即又皱起眉,“慧明大师,您这是为难我啊,这两日摄政王正忙着,这,未必能抽出时间见您。” “不如这样,您先住下,左右听说您这几日也要准备回京城,不如等此间事了,我们一道?想必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慧明没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道,“这都是之后的事,不过今日摄政王必须回来,这次的战役老衲有所耳闻,他回来这一个时辰不耽误什么事,左右这仗也不可能输,但是若他不回来,王妃情况可就难办了。” “这与王妃何干?”流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慧明摸着胡须,并不直言,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着实将流风急坏了。 摄政王对摄政王妃是什么态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慧明既然这么说了,流风便不敢再劝,只得应下,“属下明白,请慧明大师在府上等待,属下去通知王爷。” “去,老衲不会乱跑,不必忧心。”他说着,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待流风离开,慧明神色沉寂下来,若有所思地往着那间闭了门的寝殿。 另一头。 “你说什么?王妃有性命之危?本王不过离开几日,你们就是这么照看的?究竟出了什么事!”秦谟慎一听消息,瞬间站起身来,伸手将流风衣领勾住,额间青筋迸出,“慧明大师也说性命之忧?!” 第五十五章 血统 “大师!” 秦谟慎匆匆赶回,战甲都来不及更下。 慧明一见他来,正要笑,可还没来得及寒暄,便被秦谟慎捉住双手。 “慧明大师,请您一定救救内子,她究竟怎么了?不是说是水土不服?怎么还会有性命之忧?” 他看起来格外紧张,少能看见他这般模样。 慧明先是一怔,随后看向流风,“你怎么跟摄政王传的话?” “按您说的啊,王妃有性命之忧,请王爷回来看看……” 流风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慧明大师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里,秦谟慎也反应过来,看来是传话中途出了点问题,他这才缓了缓神色,“大师,内子如何了?”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随老衲到偏殿,老衲觉得这个事,还是你一个人知道比较合适。”慧明说着,领他往自己屋子里去。 进了屋,秦谟慎片刻都耐不住,开门见山问道,“可是病情棘手?需要什么药材您跟我说,我一定会找来,但阿虞不能有事。” “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急躁性子。”慧明笑着打趣,转身替他斟了一杯茶,“坐。” 秦谟慎虽然是有些急,可是对着慧明,却又只能听话。 等他坐下来了,慧明也坐在他对面。 “你那位王妃不是水土不服,是缺水。”慧明说着,细细观察秦谟慎的表情变化,随后一笑,“你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疑惑,可又差几分意外。” “您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谟慎此刻也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慧明急匆匆让他回来,或许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慧明一抹胡须,又将手持把玩起来,“你那王妃,不是常人?” “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人,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秦谟慎闻言,神色微变,眉心微微蹙起。 他倒是不担心慧明会做什么不利于宋虞的事,毕竟那白玉菩提子手钏慧明应该看到了,那就能懂他的心意。 只是如果看病就能看穿宋虞身份,那就不好办了,先前那大夫…… 他想着,杀意在眼底涌动。 “老衲跟你说过?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杀人了事,这是造业障,对你自身不利,况且此番老衲见你,你这面相倒与从前大不同,像是遭受了什么大变故。”慧明说着,神色也正经起来。 他沉沉看着秦谟慎,有些担忧道,“老衲不问你究竟发生什么,只是,看你这面相,可要避免再欠因果,多行善事,也许能免去劫难,至于更多的,老衲功力不及,有些看不穿了。” “至于你那王妃,不是一般人能看穿的,那大夫不用管,老衲修行着十数年,自问世间没几个人能超过,她的身世,你且放宽心,只是老衲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秦谟慎这才放下心,随后看向茶杯。 “我……” 他斟酌着用词,对上慧明沉静的双眼,忽地心底洞明,“我心悦她,不是因为这副皮相,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作为人鱼的她,我一直都知道。” “老衲观你反应,也能猜到你知情,可你这王妃原是宋家女儿,这宋家夫妇我倒是知道,人与人怎会生下人鱼,她怎么会这样,你可知道?”慧明说完,念了句阿弥陀佛后,接着道,“她这可算是杀生了。”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不是她的错,您这是,不愿出手救她?”秦谟慎神色微黯。 他是不能对慧明做什么的,可若是慧明不肯出手,他该怎么办呢? 慧明爽朗一笑,摇摇头,“老衲是出世之人,不喜杀戮是事实,可她心中存的是怨念而非恶念,这样的人,老衲救得,况且,你都将那手钏给了她,就算她今日真是十恶不赦之人,老衲也只能捏着鼻子救人。” “多谢。” 秦谟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干瘪道谢。 “其实要救她很简单,她是人鱼,原本离了水也没什么问题,可或许是血统不纯,所以离海岸远了,加上没有及时下水,便会像是水土不服一般,叫人抬水来,三次一泡,便没事了。” 慧明说完,又神色一变,叮嘱道,“那女子郁结于心怕是有段时日,你若真心系于她,最好想个法子开导一二,否则长此以往,只怕……” “我知道了。”秦谟慎说完起身,“那我先去看看阿虞,另外,此事还麻烦慧明大师帮着隐瞒一二,今日我二人的对话,就当没存在过。” 慧明理解,挥挥手放他去了。 秦谟慎进房间时,宋虞正好醒来。 “你怎么回来了?都处理好了?”她有些惊异,脱口而出问道。 他笑了下,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你都晕过去了,我怎么可能安心,大夫说你就是初到云城不适应,在京中养尊处优惯了,没事,从今日起,我给你安排清水沐浴。” “可以吗?”闻言,宋虞瞬间双眼一亮。 她是真的想沐浴,总觉得身子干得难受。 “主人……”灵石忽地出声,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主人,你夺舍宋虞,好像就不再是纯血统人鱼了……所以,你其实不能离水太久,也最好是离海洋近些,毕竟你现在的血统,是连一般人鱼都不如的。” “这样啊……” 宋虞神色黯淡下去。 她作为宴姝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纯血统的人鱼,她那副血统,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如今就这么轻易的被舍弃了…… 她有些难过。 宋虞情绪的变化,瞬间便被秦谟慎察觉。 他一言不发,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并未多说,只是用力抱着她。 “我没事。”她声音有些闷,轻声说着,却也没有推拒这个拥抱。 海里冰冷,这拥抱的热意叫她眼眶有些酸涩。 秦谟慎没应她,也没松手。 她叹口气,最终顺从心底的想法,伸手将人回拥,“我只是想到一点点事情,有点点难过罢了,你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是与你感同身受。” 他声音轻柔,字字句句打在她耳边,叫她浑身泛起酥麻感。 或许是身子不适,她心态格外脆弱几分,竟是下意识问出口,“那若有一日,你觉得我其实不是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话?”秦谟慎轻笑一声,没放在心上,“我喜欢你,你不必怀疑这件事,永远都不用质疑我的真心,你现在,是在患得患失吗?” 第五十六章 故意逗乐 “谁患得患失?”宋虞瞪大眸子,不可思议地反问,随后小声道,“我才没有。” 秦谟慎闻言失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你没有,你不需要患得患失。” “你!你好烦呐。” 人类有句话特别有道理。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她对着秦谟慎就是这个感觉,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还是没办法说什么重话,最后竟是只能顺了他的意思。 “不对啊,我怎么总觉得你说这些不正经的话这么熟练,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宋虞觉出一分疑惑,当即问出来,“其实我不介意你纳妾室,你不用偷摸着……” “唔……” 宋虞瞳孔震颤,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谟慎那张被无限放大的俊颜。 他居然…… 他居然强吻她! 宋虞脑中发胀,象是有人在她脑中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炸的她头昏脑胀。 “你是不是也开始有一点喜欢我了?”秦谟慎结束了这个点到为止的吻,将人揽在怀中,头枕在她颈间,闷闷地问道。 她没有推开他。 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有点动心? “阿虞,我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秦谟慎声音听上去很堵,像是心事重重,“你心里压着好多事,我想让你爱我,可我又怕,怕这会是你的负担。” “你的担子好重,又不肯让我替你分担一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秦谟慎说着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最无能为力的时刻,大概都给了她。 上一次他看着她因为天谴身死,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分毫。 如今他看着她背负漫天仇恨踟蹰独行,他有心分担,却又不敢贸然点破那层透明的砂纸。 “我?我能有什么负担?我挺好的。”她下意识隐瞒。 秦谟慎对她而言或许确实有几分不同,可到底都是异族,她不会尽信。 想来他若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会信她。 既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抱有期待。 她想着,眉目冷下,挪开身子,从他怀中挣开,“水准备好了么?我想沐浴。” …… 云城之行并未持续太久,本就是个不大的战役,有秦谟慎出手,更是风驰电掣地将事情平定。 秦谟慎骁勇之名盛传,与此同时,不知何人走漏风声,叫人知晓了宋虞在云城的作为。 “这摄政王妃这么娇贵,到云城还非要沐浴,真吃不了苦何必苦苦央求着跟去?这不是劳民伤财么,人家摄政王前线征战,她在后头享乐,完事了还要沽名钓誉,说得好听,真是会装。” 妇人小声和身边人啐着闲话。 只可惜,秦谟慎习武,宋虞又是人鱼,耳力俱是极佳,自然都听了个干净。 或许是入人世太久,她居然有些莫名在意这些刺耳说辞。 直觉得心头委屈。 从一开始便不是她要跟去的,况且她如今的血脉问题不也是人族害的? 如今到头,骂的却又是她。 就不该心软听了秦谟慎的话。 宋虞咬着唇,心头不忿,便也不愿接近男人,她扭身避开那只准备揽她双肩的大手。 “你生气了。” 秦谟慎讪讪收回手,自我检讨道,“这是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处置欠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我没生气。” “好好好,没生气。”秦谟慎到也不多说。 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死不承认。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这样。 可爱得紧。 “行了,我不回王府,我想去沁香阁看看,王爷之前说过的可还作数?”宋虞掀眼看他,语气有些疏离不满。 秦谟慎好脾气的笑着,“那我陪你一道去,别叫我王爷,实在生气,也别拿冷落我来当作惩罚可好?” “秦谟慎。”她疑惑地出声,却见男人笑意温润,她不由得更不解,“你真是秦谟慎?怎么现在总觉得你像个傻子一般?” 她说完,门帘外便传来一声忍不住迸出的笑声。 好不容易抓到秦谟慎的黑料,流风再也忍不住,出声应道,“可不是么,自从有了王妃娘娘,咱们这赫赫有名的摄政王殿下就傻了,那脑子一碰见娘娘就跟没了一般,心里只念着怎么讨娘娘欢心了。” “说得倒也没错。”秦谟慎难得没骂他两句,反而还乐呵呵应承下来,“可不就是傻了?有这么合心意的妻子,自然是要好好哄着,你说是不是,哦,你没家室。” 他说完,流风便直接噤声,再也不想理会二人。 要不是车夫临时出了事,他才不愿意来驱车! 他堂堂流统领自降身份做车夫就算了,还要听他家王爷酸他! 这算什么事啊! “你二人……”宋虞啧啧两声,末了总结一句,“还真是臭味相投。” “不对,这个好像是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补充一句,方才的不快不由得烟消云散。 “还去沁香阁?要不然我陪你上街买点东西?好容易得闲,我们去买点东西?”秦谟慎发觉她心情转好,便适时提议。 宋虞犹豫一下,最终点点头,“好,那就在前面停下?我听说前面不远处有一家糕点铺子,我想尝尝。” “好。”秦谟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下一刻便吩咐道,“流风听到了?本王的妻子说,前头停下。” 他将妻子二字咬得很重。 流风心塞,咬着牙回道,“属下耳朵挺好使的。” “那你要多注意嘴巴,别成日说些不该说的话。”秦谟慎立刻接上。 往日里秦谟慎哪会这么多话,还不是瞧着王妃心头不爽利,想方设法逗乐呢。 这王妃还真是好命。 流风极为柠檬的瘪嘴,要是平时,秦谟慎顶多一句,“罚俸。”要不然就是,“领棍。” 哪会这样接茬? 害,不同人不同命,亏他为了王爷出生入死,最后还是败在美色之下。 真叫人心寒,流风夸张地唉声叹气,就差直接凑到宋虞耳边说羡慕了。 “羡慕就自己找个媳妇,别在这影响王妃心情。”秦谟慎笑骂道,“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今日明日给你放假,有能耐就去找一个回来给我瞧瞧。” 放假?! 流风瞬间来劲,狗腿应道,“好嘞,一定不辱使命!” 第五十七章 海蓝宝首饰 “哟,两位贵人看点啥?”掌柜远远瞧见宋虞和秦谟慎进店,连忙堆砌起笑脸迎上前去。 这两人虽然穿得并不华丽,但举手投足间都是难言的贵气。 掌柜卖了好些年首饰,认人眼光毒辣。 “给我妻子买些首饰,劳烦掌柜的将你们这最好的都拿出来看看。”秦谟慎一眼没多看旁的展品,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最高档。 掌柜眉开眼笑地应下,一面吩咐店里小厮去拿,一面将人往里间引。 “二位先用茶。”掌柜将茶具摆到二人面前。 小厮随后便拿来一个精致锦盒,那盒子通体采用黄梨木,雕刻上精致纹路,隐约有什么蓝色荧光洒在莲花纹路之上。 “打开看看。”宋虞眼神微亮,显然是起了兴趣。 那盒子上的蓝色荧光像是某种植物的汁液,清淡花香混杂着黄梨木的木质香氛。 这般精致的包装,想必里头的东西也并非凡品。 掌柜接过那锦盒,亲自将之打开,一边出声解释,“这锦盒和首饰可都是我们伽绱阁精心打造,二位过目。” 此话倒是不假,宋虞看着那红绸缎正中拜访的一整套首饰,忍不住心喜。 这套海蓝宝首饰颜色纯净剔透,雕工更是了得。 她拿起一支单簪,凑近一看,眸中惊艳之色更甚。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低呼着惊叹,眼中溢出几分不可思议。 这海蓝宝外观似乎没什么损坏,可正中却隐隐约约映出一条鱼尾的模样。 倒是别致。 至于其中的一对耳饰,则是做了雕刻绕线,勾勒出一个水滴形状,爬上精致鱼鳞的造型。 “喜欢?”秦谟慎见她一拿起来便有些爱不释手,眼底也浮出满意,柔声说着,“既然喜欢,就买下。” “我喜欢这套首饰。”宋虞眼睛亮晶晶的。 倒是少见她如此喜欢人族的珠宝首饰,往日送她也不过清浅一笑,今日倒是毫不吝啬笑了个开怀。 若是有可能,只怕是连一根头发都要叫嚣愉悦。 “包下,送到摄政王府,银两找管家支取。”秦谟慎将腰牌展露,吩咐道。 那管家似乎对他的身份并不怎么意外,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从善如流道,“多谢摄政王、摄政王妃捧场,这套首饰和王妃娘娘很是相配呢。” “是吗?”宋虞难得对这种奉承话语有兴趣,弯着眉眼,将手钏拿起来细细打量,“我也觉得这个很是配我。” 海蓝宝是清透的蓝色,这珠宝本身不算顶尖名贵的珠宝,但胜在这雕工技艺以及这份设计的巧思。 宋虞喜欢它,更多是喜欢这个颜色。 从岸上往海面看,那种深邃的蓝与这海蓝宝的颜色是不沾边的。 可世人不知,自海底向上望去,阳光透过海面,丝丝缕缕漫漫而下时,那样的剔透纯净,与这海蓝宝倒是如出一辙。 它远没有那般神秘不可琢磨,更多的是澄澈干净,是滋养心神的柔和蓝色。 “把这手钏带上?这颜色和菩提子也算是相得益彰。”秦谟慎说着,伸过手去,将手钏往她手腕推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海蓝宝手钏内里本是固定了形状的,大小却刚好合适她的手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手钏被宋虞带走,剩余的几样便由掌柜安排送去摄政王府了。 临行前,秦谟慎趁她不备,悄悄扔出个金叶子,正好掷在掌柜桌案。 这次找的雕刻师傅技艺不错。 该赏。 说来他笃定宋虞会喜欢这个还是因为上一辈子他坠海所见。 那时宴姝受了天谴,连尸骨都不曾留下,他万念俱灰,索性沉了海。 当他一头扎进了海水中,被那蔚蓝的广阔包裹时,他忽地明白了宴姝为何能生得那般动人心魂。 这次出征云城之前,他就找了伽绱阁掌柜,提前商议了此事。 宋虞多疑,若叫她知道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未必能真的接受这套首饰,所以他只能打这个迂回战术。 “秦谟慎,谢谢你啊。” 九安糕点铺门前,宋虞捧了袋杏仁酥,手腕上还系挂着一袋板栗糕。 她突如其来的道谢,叫秦谟慎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今日你是有意引我去伽绱阁的。”她直截了当道,笑意温软,“平日里伽绱阁的珍品都是会第一时间送去摄政王府的,怎么还会将所为镇店之宝藏着掖着?” “再加上,我虽然不怎么常常展露头面,不被人一眼认出倒是正常,可你可是堂堂摄政王,又是伽绱阁的大客户,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这金主长那般模样。” 他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宋虞不傻,当然一眼看出,只是秦谟慎偷摸着,她也就跟着装模做样罢了。 只是他这般心意,不能不叫人动容。 这九安糕点铺生意极好,她不想暴露身份惹不必要的麻烦,他就为了她当真屈尊降贵地去排了那长队。 他想哄她开心的心思依然是昭然若揭。 可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些长舌妇的碎嘴罢了。 “那你……”秦谟慎忽地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宋虞面前,他一贯的冷静自持全数崩塌。 他有些担心她又会不开心。 只是不等秦谟慎想出什么,宋虞却忽然笑开,“我很喜欢,谢谢。” 她说着猛地扑进秦谟慎怀中,双手环住他颈脖,趁秦谟慎僵硬发愣的空挡,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他喉结。 “我想试试看,去喜欢他。”宋虞在心头冲灵石说道,“以人类宋虞的身份。” “那等以后揭穿身份,你该怎么办?”灵石一愣,脱口而出问道。 它支持宋虞逐爱,可为何是以人类宋虞的身份。 “有一天是一天,不问来路不问归期,人类不是一向鼓吹及时行乐么?” 她有些怅然,刚垂下头,却被秦谟慎捧住脸颊。 “阿虞,你是不是愿意承认,你有一点喜欢我?”秦谟慎双眼亮的惊人,就像是追逐一生的珍宝,终于被拥入怀中一般。 他的告白总是将自己放得很低。 她不懂为什么秦谟慎会这般,明明他的身份,他的能力,他的外表都决定了他就应该是人族最该骄傲的那个、。 宋虞有些不是滋味的动动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 皇帝病倒 琼香楼。 “阿虞,你等等我。”秦谟慎只说了一句话,便径直出了包厢,宋虞对此不解,却也没多问,老实坐在包厢内等候着。 过了半刻时间,秦谟慎带着几个小厮回来了。 一个个托盘上来,将整个桌子放满了辣菜,正中倒是一道清淡些的番茄鱼汤。 “这汤是我亲手烧的,你尝尝?”秦谟慎说着亲自拿过碗替她舀了一碗。 宋虞不明所以,有些迷茫地接过那碗。 鱼肉煮的有些软烂,香味完全煮进了汤里,宋虞闻着,直觉食指大动。 正欲动勺子,房门却又被人打开。 “殿下,不好了。” 是摄政王府的管家亲自来了。 秦谟慎敛了笑意,挪目看过去,“怎么了,慢慢说。” “皇上病倒了,宫中现在让几位皇子进宫侍疾,您和王妃娘娘也得去。”管家跑得急,头上汗珠都还没来的及擦一擦。 病倒了啊…… 那就快要开始夺嫡了? 宋虞抬眼看向秦谟慎,等他说话。 后者却不急不徐,只叫她将汤喝些垫垫肚子,这一进宫,估计就要等一会才能吃上饭了。 “你不着急?” 马车上,宋虞有些不理解地开口询问。 秦谟慎只是清浅一笑,面上半点不带着急,“不着急,我与这位皇兄并不怎么熟络,互相猜忌倒是比较多,只不过如今我没什么争夺皇位的兴趣,加上慧明大师替我作保,他这才容我做个摄政王罢了。” “这两年那皇兄身子骨不行,朝中大小事务基本是我在代为处置,哪怕最终需要给他过目一二,但也不过是个形式。” “他现在可未必想见到我呢。” 秦谟慎笑得有几分嘲讽,他母妃之事始终是一根刺哽在他喉中,让他每每想起便痛苦不堪。 他原本是有机会见母妃最后一面的啊! “你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宋虞不善安慰人,她也确实没有类似的经验,连原本的宋虞也一样在这方面是一张白纸。 “我知道。”秦谟慎神色淡淡,并没什么很大的反应,他转过头去看宋虞,“你是在担心秦简和沈绾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担心这个?”宋虞说到这,不由得嘲讽一笑,那笑里带着胜券十足的把握,“沈绾翻不出我手掌心,秦简脑子也未必见得好使。” 只是说到这个,还有一事差点给忘了。 林峰。 她之前安排下去了,又被云城的事情忽然打乱节奏,如今回来了,正好将这件事情再安排一番。 至于那之后,这人族皇帝既然公然玩弄人鱼,也算是命数该绝了。 说不定这次发病,可以趁机出手。 “我这皇兄生性善疑。”秦谟慎突然没由来地说一句话。 善疑? “这次说不定就是他布下的一个局。”他不知为何突然这么讲。 只是联想到自己方才盘算的念头,宋虞不禁有些心惊,当即闭口没有回话。 秦谟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顿了顿之后又开口道,“秦简这次若是按捺不住要提和宋家的婚事,只怕会彻底错失储君之位。” 皇帝不愿意被任何人觊觎。 所以。 他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提点她? 宋虞依旧沉默,心事却有些更重。 她才刚刚决定扮演人类宋虞,和秦谟慎真正交心一段时间。 她才动了逃避责任的心思,这些事却又主动找上门。 所以,她和秦谟慎终归是不可能的? “你在想什么?” 或许是她表情太过于明显,秦谟慎显然有些担心,他伸手紧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安慰道,“不用紧张的,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闻言,她只能扯动嘴角,敷衍地笑笑。 多的她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主人,你别管那些事了……”灵石已经不知道劝过几次了。 宋虞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丝古怪,她皱起眉来,有些不安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最近一直让我放弃?”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预感,你再执着下去,或许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灵石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态度却是有些急不可耐的。 预感么。 宋虞不由得沉寂下去,这种东西玄乎,谁也说不准,可是为了一个预感就要她抛弃所有责任不管不顾,她也实在有些做不到。 “我至少要再做一些事情,既然秦谟慎并不主张人类那些伤害人鱼的行径……” “难不成你希望他来阻止捕捞人鱼的事?他只是摄政王,若是做这种事会触怒皇权,只怕他不会愿意。”灵石有些怀疑。 它能感知到秦谟慎对主人确有几分真心,可这几分真心真的足以让他冒着大风险去做这种事吗? 况且如今的宋虞披着人类的外皮,身为人类,那么关心人鱼的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它只担心主人什么都没落到好,最终还将自己搭进去。 那不是它愿意看见的。 秦谟慎是否值得那样的信任,它想,还有些未可知。 “他能为了宋虞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就说明我的想法是有可行性的,只是不知道有几分成功可能,为何不试试呢?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从此找一片陌生海域,苟且偷生罢了。” “总要试试啊……” 宋虞说着有些落寞。 连她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的,特别是做这件事,极容易暴露她身为宴姝的身份。 到那时,秦谟慎不一定帮她是其一,只怕愿不愿意留她都是问题。 人类的心思终归是复杂的,贪婪嫉妒利己都已经刻入了骨子,要让他违逆本能,为她对抗天下人,只为了解救一个无关的种族,这确实有些要求过高。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是殷殷期待的。 她期待什么呢。 是他会否帮忙? 亦或者,那颗心究竟给了哪个‘宋虞’? 她不清楚亦不敢细想。 “走一步算一步,我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这几日来,我其实没做过几个好梦。” 她说话时无意的转动起那串白玉菩提子手钏,眉宇深锁,愁眉不展,“我总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一个框架之中,而这个框架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开冲不破。” “我不知道是谁在布局,我只隐约有一种感觉,我似乎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第五十九章 锻炼仙丹 “皇叔,皇嫂。”秦简上前主动打招呼。 他看起来倒没什么担忧,更多的,是眼底燃起的斗志。 也不知道皇帝若是能见着,会作何感想。 “摄政王,您来了,陛下让您进去说话。”御前大太监一见秦谟慎和宋虞二人前来,便弓着身子,上前说道。 秦谟慎奉命入殿,宋虞却没有传召,之能等在外头。 秦简适时凑上前来,有意无意道,“如今父皇病重,依皇侄愚见,或许可以操办一些红喜事冲冲喜……” “既是知道是愚见,那就不要说出来的好,也免得贻笑大方。” 这话是大皇子秦枳所说。 他说完这话,转头看向宋虞,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见过皇嫂,皇嫂果真是京城第一闺秀,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大皇子有礼,大皇子方才那般驳斥,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宋虞明知故问道,她面上含笑,虽是看着秦枳,暗地里却是戏谑地瞄着秦简。 那人面色极为丰富,活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明明心有不甘不断嗫嚅着嘴唇,可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蹦出来。 “自然是不妥当,如今我们这一种小辈中,本皇子已有婚配,二皇弟还未归京,三皇弟虽有圣旨却还未大婚,再往后数,四皇弟还有三个月才及弱冠,剩余的更不必说。” “若是要冲喜,这看来看去,或许就只有三皇弟有这个条件,皇弟心思究竟好是不好,本皇子不敢妄言,但有一事确实知道的。” “皇弟那未婚妻可是皇嫂义妹,冲喜这种事,你……” 秦枳说着,状似说不下去,面上有几分不认同。 话里话外皆是说秦简太过苛待沈绾。 这一番话下来,秦简已是面红耳赤,他有些着急的反驳,“不是,我没说过是我自己娶亲啊,四皇弟年纪虽然差点,可也不是不能……” “兄长尚未婚娶,便要未弱冠的小弟去娶妻冲喜?这是什么道理?二皇弟如今有公差在外,不合适婚娶,否则你与宋家的婚事,本皇子当时定也是要向父皇禀明的。”秦枳训斥一通,回头又谦逊望向宋虞,“皇嫂见谅,皇侄只是实话实说。” “无妨,你到也没说错。” 说完,她便到一边凉亭坐着休息去了。 大皇子妃见状有些羡慕,却也不敢多说,毕竟宋虞作为摄政王妃,虽然年龄上甚至比她这个大皇子妃还要小上一两岁,可却是实实在在长了一个辈分的。 她要坐在那,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两柱香时间后,秦谟慎才从屋里出来。 他眉宇间拢了些复杂,只给宋虞递了个眼神,便径直走到一边,又叫拢几人。 “陛下身子抱恙,传口谕,这些日子移居行宫,由本王协助大皇子监国。”秦谟慎说话时语气很是平静有些分不出是喜是忧。 或者说,就像是这事跟他完全无关一般,他甚至懒得多分出一点情绪。 宋虞若有所思地看向秦简,眼中有几分嘲弄不加掩饰地传给后者。 他面色微黑,又不敢出声唯恐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惹恼了摄政王夫妇。 “大皇子这肩头任务可重。”秦简换了个发泄口,不阴不阳道,“父皇器重皇兄,皇兄可莫叫父皇失望才是。” 先前对着宋虞,她不敢说太多,但是对着秦简就不一样了。 她眼尾上吊,上下打量秦简,末了才可惜地啧一声道,“妾身本还欲同大皇子一道出游,谁知眼下是没时间了,三皇弟不如去找沈姑娘?左右你二人无媒苟合也不是什么私密事,再加上,三皇弟到现在还没什么差事,正是闲云野鹤之人呢。” 这话是刀刀戳在秦简肺管子上。 谁不知道就是因为宫宴被撞破,秦简才会惹得天颜不悦。 之前秦简爱玩,没安排差事,等他想要争夺皇权,找起急来,却又因为惹得皇帝不高兴,这事又只得一拖再拖。 如今未弱冠的四皇子都在外代天子巡游,只有他还是个闲散皇子。 “哼。”秦简冷睨一眼,拂袖而去。 去之前,还朝宋虞拱手作揖。 摄政王府。 “你那三皇侄可真蠢。” 宋虞轻声嗤道。 她刚说完,身侧便传来一声清淡笑意,“确实很蠢,不过但凡聪明一点,你也不会利用她收拾你那义妹了,不是么?” “说到这个,你真的不会觉得我过分恶毒?”而且,她这些伎俩,在秦谟慎眼中应该是上不得台面的才是。 他会愿意跟着她做这些事,实际上真的超乎她的意料。 “那是自作孽,与你何干?”他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皱起眉头,有些烦闷起来,“皇兄不是生病,他是要去行宫制仙丹。” 仙丹? “为了长生?”她盲猜一句。 也许就是应了那句话,饱汉不知饿汉饥,所以自出生就决定了能拥有漫长寿命的她,并不是太理解为何人类总是渴求长生。 “是啊,人不都向往长生不老?只是怎么可能呢?”秦谟慎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宋虞,犹豫着开了口,“这次是皇兄听了某个修士的话,说是用人鱼内丹炼药,或许就能练出仙丹。” “皇兄不愿意风声走漏,免得被别人抢了他的长生药方,这才称病躲到行宫去。” 他这话刚一落下,宋虞几乎立刻变了脸色。 “无知!愚昧!人鱼哪有什么内丹,又不是话折子里的妖魔鬼怪!”她愤愤说道,眼底担忧逐渐漫上,“那这段时间,皇上岂不是要大肆捕捞人鱼?” 秦谟慎轻轻点点头,又担心她太着急,补了一句,“你别太担心,不会做的太放肆,而且有我在,我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无论是因为你,还是为了皇兄。” 长生一说本就愚昧之极,那些修士养在皇宫之中,日日灌输这些念头,引得皇帝劳民伤财,这本就不是治国安邦之道,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 只是他私心还有一些是因为宴姝。 她那性子必然不可能看着这种事发生,若是贸然回海里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他几乎不敢想象。 第六十章 翠青羽毛耳环 “王妃娘娘,按您说的,已经派人去找了林峰过去荼害过的人家,现在正在她们家门前闹事。”暗卫回报着情况,说完就在原处,等着宋虞下一个命令 。 宋虞略一点头,随后挥手道,“那你们就撤,别叫人发现你们的痕迹。” “明白。” 暗卫退下后不久,沈绾便闻风而至。 “姐姐,你可听说了?那林家公子出事了,现在被人闹着要押衙门呢。” 沈绾显得有些高兴,显然也记恨那日在琼香楼的事。 “我知道,报应不爽罢了。”宋虞漫不经心地说着,叫人去端了果盘上来。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梨枝在一旁收拾妆奁,忽地疑惑出声,“王妃娘娘,您最近戴过那副翠青羽毛耳环吗?怎么就只有一只了?” “什么耳环?”宋虞没什么印象,下意识扭头去看。 梨枝便将余下那只耳环拿起来,走到二人面前摊开,“这幅耳环我记得王妃以前很是喜欢,是用绿宝石雕的羽毛模样,怎么不见了呢?” 绿宝石雕的羽毛形状的耳环? 沈绾眼神微动,不着痕迹地掀眼看去。 这个东西怎么会是宋虞的呢? “这耳环别致是别致,不过姐姐若是真的喜欢,再买一副就好,应该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沈绾随口接道。 谁知她刚一说完,梨枝便有些着急的摇头,“沈小姐有所不知,咱们王妃的东西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那基本都是专门找人定做的,哪能找一对一样的,别说这雕刻师傅手艺难以复刻,就是这绿宝石也难以找到这么好的品相。” “也不知是掉在哪了,王妃最近应当没戴过这对才是啊。”梨枝有些焦头烂额,一时间险些忘了宋虞也还在一边,“若是娘娘带出去找不着了也就罢了,就怕是哪个手脚不利索的弄丢了。” 等她反应过来,不由得慌神,忙跪扑在地,“娘娘恕罪,奴婢多言了。” 宋虞是不喜欢下人嚼舌根子的,眼下梨枝还在她面前,便开始多嘴,这搁在往日,是要被好一通责骂的。 “无妨,你先去找找看,找不着就命人重新做一副,料子,就用和田玉好了,那玉看着温润,我挺喜欢的。”宋虞难得好说话,主要确实没有心思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今日沈绾她本来都不打算见,只是沈绾打着送灵药的名头来,她要想做戏做全套,就没理由拒绝见面。 “那这只耳环怎么处置啊?”梨枝拿着那耳环站起身来,面上犹豫不决。 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只道,“只有一只还怎么戴?刻下样式之后拿去扔了罢。” “这耳环设计图纸我还收着,不需要再拓印。”梨枝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白说了。 她抿唇,准备推下去将东西处理掉,却突然被沈绾叫住。 “姐姐,不如把这个给我?这绿宝石确实是难得的上品,我拿去拆了做个流苏扣也不错。”沈绾急于验证两只耳环是否一致,一时间也顾不上所谓的形象。 反正她在宋虞眼中一向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此话一出,宋虞还没反应,梨枝便隐隐蹙眉。 她眼中有几分不屑,却生生压下去,没有表露半分。 果真是不知打哪来的孤女,这眼界真是笑死人了。 这东西好是好,可缺了一半的首饰,哪个贵女会主动要? 就是她一个下人,听了主子说拿去扔的吩咐,想的也不过是砸碎了扔出去,免得给人捡到惹来不必要麻烦。 至于贪墨下来,是想都未曾想过的。 毕竟更好的东西,她虽然没得到,却看了不少。 主动讨要人家都要拿去丢了的垃圾,说出去委实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丞相府亏待了沈绾,没给这个义女什么好家伙什呢。 “你要就拿去罢。”宋虞倒是不在乎这东西,左右她看这些宝石珠玉只图眼缘,价值什么的,她倒是不计较,况且缺了一半的耳环拿来也没用。 沈绾得了耳环,又絮叨一会才肯离开。 回了宋府,沈绾急匆匆跑回卧房,再三确认无人跟来后,这才神神秘秘地从床缝拿出个小盒子。 上次在海底捡到的耳环,她忘了扔,带回宋府后也难以处理,只得藏起来。 宋府嬷嬷现在对她看着还好,只是管得紧,或许是因为有了宫宴的1前车之鉴,怕她重蹈覆辙,对她的东西看得严。 这耳环来历不清,为了避免麻烦,她就藏了起来。 况且,宋府义女捡耳环的名声也并不好听。 她将耳环盒子取出,从里面拿出那个绿色耳环。 又将方才向宋虞讨要的那只拿过来放在一起,仔细地比起来。 “怎么会是一样的?” 沈绾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却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时在摄政王府看着这个,她就觉得是一对,只是怕自己认错了。 宋虞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海底呢? 她又不会下海,而且那地方是人鱼聚居之地,她一个人类怎么会知道? 不过…… 人类? 难不成宴姝死之前还有什么东西落到宋虞手里去了? 宴姝剜鳞片是宋虞亲手来的,咽气之前更是在无人见过宴姝,直到她死透了,这才让人进去收拾了尸体。 这中间若是宴姝为了求活,说了些什么秘密,也不见得不可能。 而且宋虞开始慢慢不信任她似乎就是从宴姝死后开始的。 之前她还一直疑惑,为什么宋虞能识破她下海的事,原以为是歪打正着,或者派了人跟踪她,可现在看来,或许是得了什么宝物? 宴姝可是少族长啊,她身上,怎么可能没点好东西? 若是她能拿到…… 那族长肯定没有话再反对她继任少族长之位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下海查一下古籍,她还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叫人类在海底往来自如。 海底。 “你想问什么?” 女人声音威仪庄严,背对着沈绾,虽为投去视线,可周身气势却丝毫不弱,压得沈绾不由自主地减弱呼吸,“人类进入海底?尸体倒是可以。” “不是尸体,就是活人,来了还能回去的那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活动自如?”沈绾虽然心里有些惧怕这位族长,但是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不问出来又不行。 她还得借此机会掌握住坐上少族长座位的宝物。 女人闻言,戏谑一笑,声音满是嘲弄蔑视,“沈绾,你是不是在人族呆久了,忘了这是哪里?” 第六十一章 查阅古籍 “沈绾不敢!” 她下意识瑟缩起来,生怕那女人生气。 “不敢?我看你是真的在人族呆的太久,这心思是越发活络不受控制了。”那人依旧是背对着沈绾,反手扔过去一把水草,“上次你落下的。” 沈绾只是看了一眼,便浑身发冷。 她咬着唇没吭声。 “你去了北海那边,找这些水草准备干什么?”女人态度并不凌厉,可却更叫人摸不着底,心慌至极。 她垂下头,慢腾腾道,“我是为了讨好那人类,这样才方便我们日后行事不是吗?” “这么说来,你都是为了我好,反倒是我不识好歹?”女人虽是反问,语气却并不激烈,反倒是阴恻恻的,只一句话便叫沈绾方寸大乱。 她忙抬起头来,急急反驳,“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做的不对,我下次不会避开您偷跑回来的,请您原谅我这一次。” 她说完却迟迟得不到答复,直到下颚被冰凉手指托起,她这才满眼惊恐地对上女人双眸。 “沈绾,野心不要太大的好,我既然许诺你,就一定不会食言,至于少族长之位,哪怕宴姝死了,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你头上?我以为你很清楚,现在看来,你还是太糊涂了呢?” 她语气冷淡,手指顺着沈绾侧颜上移,停在她眼角鳞片处,细细摩挲半晌,随后轻蔑一笑,“瞧瞧这是什么呢?血统纯正的人鱼眼角可不会有鳞片。” 她说着用力摁了摁,鳞片处的皮肤本就敏感,这一掐下去,更是疼痛难忍。 沈绾忍不住摆了摆鱼尾,却不敢动手挣扎。 “族长!痛!”她忍不住求饶,眼角已经渗出珠泪,“求您饶我一次!” 女人闻言只是笑,指甲一下一下地轻刮鳞片,“我蕙颜才是人鱼族长,你算什么东西?靠着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想胁迫我认命你为少族长?” “沈绾,野心不要太大,当初你就是一条流浪人鱼,是我看你可怜,这才允许你进入族内生活,要不然,此时此刻,你还说不定在哪里流浪。” “我若是你,就心怀感激地完成我交给你你的任务,旁的半分不敢多想。” 蕙颜说着松手,面上笑意尽褪,她冷然坐到宝座之上,深蓝色的鱼尾轻轻摆动着,无声诉说着沈绾低贱的血统。 “族长,对不起,我……”沈绾咬着唇,忍下心底屈辱意味,又不甘心地硬着头皮问了最后一遍,“若是人类杀了人鱼,会不会得到什么东西让他们有机会下海?” “绝无可能。” 蕙颜面上只剩不耐烦,她说完便冷冷剜过去,“除非夺舍,不过你也别想这个事,不管你问这个是为了什么,我决不可能允许人类出现在我的领地!” “我劝你最好是什么歪心思都不要动。” 蕙颜眼里满是警告意味,只一眼仿佛就能看穿她所有心思。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还感觉过。 沈绾心事重重,她压下疑虑告辞,又趁着蕙颜不备,折回去偷走一本古籍。 这些古籍用过术法加持,不容易毁坏,文字也只有人鱼可以看懂。 这些是向族人开放的,有的不止一本,所以沈绾拿走其中之一,也不容易被发觉。 上了岸,回到宋府,沈绾才避开人开始翻看那本古籍。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忽地瞥见四个字——金尾人鱼。 金色鱼尾? 这真的存在? 沈绾忍不住有些好奇,一时也忘了自己本是为了查探人类下海之事。 金色鱼尾她听说过,却一直只当传说,但既然存在于古籍之上,那就是说真的出现过。 金色鱼尾可是灾难的象征,这种玄乎的东西,真的存在? 沈绾手指划过,一字一字认真读着。 直到看见最末一排记载—— “传闻,金尾人鱼似凡鱼,而有两命,非死,尾不金。” “生有两命……”沈绾眉目沉寂,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书页,却突然察觉后面还有一页。 她忙翻过,只见空白书页上只有最后一句话。 “金尾人鱼或可夺舍而生,亦或生而非鱼,其来路叵测,难以预料也,然其千百年无一遇,遇之则可预变局。” 这意思是,金尾人鱼可以通过夺舍重生,或者说他们生来就可以不是人鱼?! 这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再想想有两命的描述…… “宋虞不会是金尾人鱼?” 她说完便又自己否决,笑出声道,“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 她笑意突然顿住,若非如此,宋虞怎么会突然迷上人鱼,大肆收购却又没怎么玩弄。 而且一夕之间忽然对她没了信任。 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想起来蕙颜给她的压迫感为何那么熟悉了,她在宋虞身上感受到过…… 还有那个翠青羽毛耳环。 所以,宋虞其实就是宴姝? 沈绾被自己的想法一惊,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后怕。 如果真是宴姝,她知道了自己害死她的事,怎么可能坐得住不出手报复她? 那这么说来,如今的一切,都是宴姝设计好的? 她上岸是为了救人鱼,如果此刻宋虞买下的那些人鱼真的是被救下而非为了玩弄,那就证明宴姝真的夺舍宋虞了。 “我得想个办法验证一二。”沈绾不安到了极点,偏此时嬷嬷又来敲了门。 “沈小姐,夫人让您去一趟正厅。” 嬷嬷语气散漫,并没有半点敬重意味。 可这已经算好了,在宋虞出手前,嬷嬷甚至是不会敲门的。 沈绾面色有些难看,却也只能压着性子回一句知道了。 若宋虞就是宴姝,那她软刀子杀人的算盘打得真是太好了。 如今府内一切看起来都还好,可实际上处处都是对她的不屑一顾,原本她以为是因为她认作义女时在婚宴闹出的风评不好,现在看来,或许都是宋虞一手操作。 不过她现在发现了也好,只要她有这个把柄在手上,到时候不仅可以在陆上把控宋虞,更可以借此下海和蕙颜做一些交易。 如此一来,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宴姝,饶是你心计再深又如何,你的致命把柄暴露出来了,就别想好过。” 第六十二章 揭穿 “姐姐。” 沈绾一连好几天都往摄政王府跑,频繁得有些异常。 宋虞蹙起眉来,眼神不悦地望去,将刚端起的茶盏复又重重搁下。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成亲之事不能着急,如今陛下身体抱恙,你此刻急于完婚,落到陛下耳中,最终是你自己受罪!” 她神色恹恹,显然是厌烦到了极点。 这几天,沈绾三天两头的跑,为的就是婚期一事。 且不说她原就不打算真的随了二人意愿,就是她真心是要撮合二人,也不可能在此刻让他们完婚。 这多次叨扰,终于是惹怒了宋虞。 “梨枝,你退下, 让人都离我这屋子远些,我要跟沈绾单独说几句。”她冷声吩咐,眼神落在沈绾颈间那串白玉珠串。 她嘴角轻蔑弯起,神情堆满不屑和恼意,“戴着我的东西,到我这里耀武扬威,沈绾,这就是你近日在宋府学到的东西?” 宋虞说话时,面色一片冷寂,眼神也冰到令人恐惧。 往常,沈绾见她如此便该开始收敛道歉,可这次,她却意外一笑。 她面上带了些了然和笃定,微抬下巴,倨傲道,“宋虞,这次我可不是来求你,我是最后通知你一次,十日后,我要完婚!” “宋虞?”她复述一遍,玩味一笑,瞳孔淬冰,“你也配直呼我名字?” 她说着起身,抬脚便往沈绾膝盖窝一踹,居高临下,带着几分嘲讽轻蔑地笑意道,“沈绾,你不过贱命一条,想清楚了再做事,在这陆上,除了我,你以为你还能靠着谁掀起风浪?” “秦简吗?你要是真的放心他,信任他,此刻来向我催婚的便不会是你。” “他都不急你急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急?脱了宋家义女的身份,你还剩什么?一条混迹在人类社会的人鱼?” 她句句珠玑,说话毫不留情面,每一句都往沈绾心尖戳去。 说完话,她蹲下身,伸手捏住沈绾下巴,一双美目渐渐溢满恶劣,“你以为,秦简真的爱你?不过图你有几分姿色,但若是知道了你不是个好控制的棋子,看穿你在他面前的所有伪装,你觉得,他还会娶你?” “那是圣旨不错,可不是完全没机会修改的。”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绾应当不会继续纠缠。 可她没想到,沈绾这次不但没有放弃,反倒是自己站了起来,面上谦恭之色一扫而尽,冷笑道,“宋虞,你以为我手上没有你的把柄吗?” “我能有什么把柄。”她状似不恼,又倚上美人榻,慵懒地支着头,斜睨沈绾,“说来听听,也叫我害怕一二。” 沈绾眉目冷寂,唇边漾开蔑笑,“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 她说着,凑上前去,在她耳畔轻缓开口,“宴姝,好久不见?” “宴姝?她不是已经死了?”宋虞捏开她脸颊,嫌厌的往耳廓擦拭一下,“沈绾,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她面上滴水不漏,心底却漏了一拍。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宋虞在心里不安问道。 无论是下海还是上岸,她都很小心,怎么会叫人发现呢? 而且沈绾语气笃定,不像是猜出来的,应该手里是有什么证据。 否则,以沈绾的性子,绝不会这么着急的自我暴露出来。 “还装呢?”沈绾呵呵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个什么东西摊在手心中,“认得么?你的翠青羽毛耳环。” 宋虞下意识往她手上看了一眼,眉头不由自主锁起来,眼尾微吊,“另一只怎么在你手里。” “那得问你自己啊,你下海时怎么就不注意着点?这不巧被我捡到了。”沈绾笑得婉转,也不再跟宋虞虚与委蛇,她坐到桌案旁,挑衅般看向宋虞,“帮我做几件事,我就当这事我一点也不知情,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摄政王妃,如何?” 她虽说是发问,语气却没给商量余地,说完便将倒扣的茶杯正放过来,“先来给我倒杯茶。” “倒茶?”宋虞反问一声,起身走近,她如言执起茶壶。 沈绾正得意,有些洋洋自得地准备嘲讽她两句,下一刻却觉头皮一热。 “喝够了吗?我看你这脑子水应该不少,原本就是一团浆糊。”宋虞将茶壶放回原处,末了还惋惜一句,“只可怜了我这明前龙井。” 闻言,沈绾彻底暴怒,她猛地站起身来,直指宋虞鼻尖,“你!” 她刚开了个口,便察觉一丝不对劲,下一刻,她笑得更猖獗几分,“宴姝,你一直装得挺好,但你不知道,宋虞一向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格,若是真的宋虞,这会已经掰断我手指,唤人来将我剥皮抽筋了。” “可你不愿意,或者说不敢,你怕,你怕我将事情捅出去,那时候,别说是摄政王妃你做不得,宋家那对夫妇,只怕会竭尽毕生之力追杀你?” “而今你又是尾金尾人鱼,即使是海底,也不再有你的容身之所。” “哈哈哈哈,宴姝,你以为你赢了?不!最终的赢家只有我,也只会是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按我说的做,否则……” 她说着,面上适时露出威胁意图。 宋虞见状只是笑,等她说完,这才不急不徐道,“且不说我究竟是不是宴姝,就是我真的是,你以为,你出去说两句就有用?沈绾,你初入人世不懂规矩,你说,究竟是身为人类,位高权重的我有威信,还是你一个低贱人鱼,寄居宋家的小小义女更有威严?” “二者之间,信谁,疑谁,一目了然不是么?” 她丝毫不惮与之对视,坦荡道,“我知道你想要嫁给秦简,可我没想到你会急切到想出这么个事情污蔑我。” “污蔑?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沈绾见她这样,心里更加笃定,同时却也打起退堂鼓。 有一件事宋虞说对了。 虽然如今她是知道了宋虞真实的身份,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宋虞这张皮在陆上生活了十几年,是正经丞相府嫡女,别说外人会怎么对待她这个传出消息的人。 就是武雁和宋翰,只怕第一时间也只会想着杀她灭口。 哪怕她真的能证明宋虞是宴姝,那也是两败俱伤。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赌一把,赌宋虞会紧张,会害怕。 赌她还会在乎秦谟慎的想法。 第六十三章 沈绾寿辰 等赶了沈绾走。 宋虞这才敢卸下防备,她疲惫地靠在窗边,眼底浮出纠结。 她不怕沈绾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中伤她,只要沈绾敢公布她就是宴姝的事,她也有把握倒打一耙。 只是…… 他会怀疑她吗? “别烦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沈绾留下的烂摊子。” 灵石虽然不忍此时说这些,但是确实需要提醒她一二。 沈绾既然已经发现,那这时候就算主人决定撒手不管人鱼诸事也来不及了。 “原本还想再留她两日,如今确实不行了,是该收尾了。”她沉下心思,语气阴冷,“既然那么想嫁,那就嫁。” 三日后,沈绾寿辰。 “姐姐,你可算来了,我盼了你好久。” 在武雁和宋翰的注目之下,沈绾飞扑向宋虞,紧紧攀着她手臂,做足了姐妹情深的模样。 等凑近,她才压着嗓音,靠在宋虞耳畔低问,“怎么样我的好姐姐,可想明白了?是帮我,还是不肯帮?” “这么一会就按捺不住了?”宋虞扯动嘴角,有些嘲讽,“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保证,从此以后,你就当忘了这事。” 二人一边咬着耳根子,一边往外走。 等到了无人空旷处,沈绾迫不及待松了手,得意地看着宋虞,“怎么,听你这语气,是答应?行啊,我可以大发慈悲的答应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就当忘了这一切,我安安心心做我的三皇子妃,你好好做你的摄政王妃,互不干涉。” “你要怎么保证?”宋虞宛若犹豫般,腮帮却鼓了起来,显然是紧张到咬紧了牙关。 沈绾看在眼中,不由得轻笑出声。 无论是人族天之娇女宋虞,还是人鱼少族长宴姝,这辈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心头满足,笑容也带上几分餍足模样,“放心好了,我和你可不同,自然是不会违约的。” “至于保证……” “宴姝,你搞清楚点,现在是我的主场,你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么多,实在不行,我们就鱼死网破呗。” 她说话时显得格外无所谓,像是真的无惧生死。 宋虞瞧在眼里,心里暗嗤她演技不够精湛,面上却适时露出难色。 仿佛沈绾的威胁真的起了作用。 “我可以帮你。”她下定决心一般,沉声答应,随后咬住下唇,面上带了几分憋屈。 沈绾越是这么看着,心头越是畅快一片。 以往一直是自己被宋虞压着走,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她摆出往日宋虞那副不可一世地样子,吊起眼尾,随意靠着,“还不快去?动作慢了我可不一定会保证交易还会继续进行。” “你!”宋虞似乎气急,下意识就扬手要挥下巴掌,却又在空中生生止住,她极为不甘愿地往沈绾看去,“沈绾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沈绾毫不知晓何为收敛,她笑得越发猖獗,末了收了笑意,不阴不阳地看着宋虞道,“既然过分,那你为何停手?打上来啊,忍着做什么?打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宋虞似乎真的被激怒,手再度高高抬起。 沈绾毫无惧色,甚至走近一分,得意道,“打,我保证,这一巴掌下来,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你宴姝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威胁我?”她不可置信,不甘愿地被沈绾拂开手。 后者瞄她一眼,轻吹指甲,“算是,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警告,对你不乖的警告,当然,如果你能让武雁今日在我的生辰宣布婚期,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宴姝,你可不蠢,知道怎么才能讨好我,对?可别叫我失望。” “你知道的,我现在手上捏的,可是惊天秘闻。” 她笑得极为放肆。 宋虞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去,为了保全你现在的所有,武雁这会儿应该在偏殿陪那几个夫人说话,具体怎么做,你比我清楚。”沈绾极为享受这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更令她飘飘然的,是宋虞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分明不情愿至极,却又只能依照她的想法办事。 简直是大快人心。 “主人,你刚才表现得太真了?”灵石惊讶到无以复加。 若非提前知晓计划,它都怀疑沈绾真有能耐能那捏住自家主人。 只是,打雁者终被雁啄。 就是不知道,主人送给沈绾的这份大礼,她可受不受得住! 偏殿。 “母亲,可否移步叙话。” 宋虞不顾周遭问礼,径直走向武雁,看着行色匆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一见这般,武雁当即着急,潦草跟几个夫人说了些抱歉失陪的话,便带着宋虞急急去了书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摄政王苛待你了?”武雁的问题一连串问出,叫人不知道回哪个好。 宋虞沉默摇头,面上扯出一丝笑来,“没什么大事,我过得都好。只是,沈绾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外头已经渐渐有人议论。” “那你说,该定何日?”武雁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宋虞出事就好。 她忽地又皱起眉,不认可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将那外来女认回家做义女,她花花肠子可不少,之后你又非要助她攀上三皇子殿下,我也是不赞成的。”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只是有一点,虞儿,你是我和老爷的心上明珠,这辈子都不能受委屈的,我们纵着你,可却不能纵着沈绾,她毕竟是外人。” “如今你的行事,我是越发看不懂了,你究竟是准备怎么对她,当真喜欢这个玩伴,还是?” 宋虞淡淡摇头,又勾唇道,“母亲,我早有安排,婚期便说是安排到次月初三,嫁妆礼单我已备好,母亲还需要配合我的,便是不经意营造出你不喜欢沈绾的模样。” “刻意营造?我本就不喜欢她!”武雁皱起眉,像是真的对沈绾烦得紧。 闻言,宋虞慢慢摇头,神神秘秘道,“不,你得装成面上喜欢她,但实际上,你要让人不经意察觉,其实宋府没人在乎她,这事,母亲能为我办到吗?” “这……难倒是不难,可你准备做什么?”武雁愈发迷瞪。 她出身名门,自小往来在名利场,这种小心计对她而言不成问题,只是她有些看不懂,自己这女儿,究竟要做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 第六十四章 秦简黑化 武雁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满心疑惑地答应下来。 “主人,你利用秦谟慎的时候,有时都会不忍心,怎么见你利用武雁倒是顺手得很?”灵石打趣道。 宋虞唇角讽刺一勾,不屑的望一眼门内,“这是宋氏夫妇欠我的。” 若非他们娇宠女儿,不加约束,又一味放纵。 宋虞怎么会习成那样狠辣性格? 再加上,若不是宋氏夫妇应允甚至帮衬,宋虞哪来的专门的刑房? 既然是帮凶,那她利用一下自然无伤大雅。 至于秦谟慎,他至少到现在为止,从未伤过她。 说到这个。 好些日子没怎么瞧见他了。 这一阵子秦谟慎忙得过分,几乎每日只是潦草陪她用了膳便要走。 “主人想他了?”灵石似有所感,语气调侃,态度也轻快不少。 宋虞微红了脸,可下一秒却又像被冷水浇头一般,猛地清醒。 “沈绾未除,我心不安。” 她咬着牙,眼底隐隐浮动戾气。 宋虞注意着周遭来往宾客,小心避开众人视线,坐到一个假山凉亭旁,借着假山掩体,只露出一片青丝。 “人鱼鳞片当真可以让人长生。” 她语气欣喜,又有些窃喜,生怕被人发觉一般。 只是她刚欢喜完,转头准备离开,险些直接撞进秦简怀中。 见状,她面色一变,有些慌乱起来,却又强撑着道,“你缘何在此?竟不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可以长生?”秦简顾不上别的,眼中迸出灼热,连敬语都给忘了个干净。 宋虞显然有些被抓包的慌乱,她下意识否定,“本妃没说过这种话,什么长生?这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秦简冷呵一声,什么摄政王,什么权衡利弊统统抛诸脑后。 他伸手紧紧攥住宋虞手腕,不顾她面色惨白,他越发用力。 “松手!本妃乃是摄政王妃!你还想捏碎本妃手骨不成?!” 宋虞不断挣扎,手腕出青白交加。 秦简看着不为所动,近乎偏执般逼问,“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本皇子就放了你,否则,本皇子恐怕真的会捏碎你的手骨,你要知道,本皇子乃是三皇子,就算真将你怎么着,陛下也不会怪责过分。” 如今皇帝病重移居行宫,大皇子代为执掌朝纲,摄政王辅佐左右。 这样的架势搞得满朝上下全在讨论,说是大皇子多半就要登上大宝。 祸不单行的是,就在他将宋府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之时,沈绾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原来她的受宠都是装的! 方才,武雁宣布了他们的婚期,原本秦简正高兴着。 却突然反应过来,下个月初三,紧跟着寒食节,这算什么精心挑选的好日子? 挑了那么久,选了这个日子,没有一点怨怼在里头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宋家下人居然不知道沈绾对豆腐过敏,沈绾的生辰,每个人的餐案都有两三碟豆腐制作的菜肴。 而且大多做得形不似豆腐,沈绾不察,误吃了一些。 可等她浑身起红疹时,武雁下意识说得,却是怪沈绾自己不注意,不早提点说自己不吃豆腐。 试问,若是真的喜欢这个义女,会做成这样吗? 但不得不说,宋府之人都做得到位,面子功夫极好,武雁察觉失言后,立马掏了私库的镯子安抚沈绾。 虽说是好东西,可那镯子盒子都还有灰,一看便是主人不甚喜爱之物。 仔细想来,宋虞又何尝不是,明面喜欢沈绾,可实际上婚宴的请柬也能忘了给。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说明一件事,沈绾不受宠。 要通过沈绾获得宋家支持,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个义女,没有强大背景,心计却又深重。 不但不是他的助力,反而浪费他一个王妃之位! 简直可恨! 最可恶的,是圣旨已下,他此刻也没机会再退婚,否则他现在本就举步维艰,只怕得罪了宋家,会更加如履薄冰。 他心里窝火,这种感觉无异于吃了一只苍蝇,恶心得不行,又难以吐出来。 秦简正愁没地方发泄这通邪火,便正好遇到宋虞。 “说不说!”他言语间带了杀意。 宋虞似乎被吓到了,她面色凄白一片,求饶道,“我说,你先放开,我手好痛!” “本皇子警告你,若是敢骗本皇子,本皇子一定将你溺毙在这池塘!本皇子说到做到!”秦简说着松了手,眼中满是贪婪。 宋虞犹豫着,眼中满是怯惧,眼神躲闪着往四周看,企图看到别人求救。 她的意图很快被秦简洞穿。 他冷笑一声,肆无忌惮道,“想喊人啊?若是本皇子说,你是勾引不成反过来诬陷,你看谁吃亏?!” “你……!”宋虞气结,可对上秦简宛若疯魔的癫狂表情,她又只得恨恨骂一句,“无耻!” “本皇子是什么人,摄政王妃不清楚?当时你帮着沈绾向本皇子逼婚,又巧取豪夺了本皇子那对玉尊相,你以为我不记恨你?”秦简冷呵一声,偏执乖戾道,“本皇子早就恨不得对你报仇。” “若不是你空有个摄政王妃的名号,本皇子早就下手了,你大可以试试叫人,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无耻之事?!” 宋虞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惊惧地紧贴着假山,慌乱往四下看。 这里本就偏僻,几乎没人会来,加上不怎么打理,杂草疯涨,看着无端有几分恐怖。 不远处的小水潭,莫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她捂着唇,无声落泪,像是被吓到了极点。 见状,秦简直接伸手将她手腕挪开,随后捏向她下巴,“赶紧说,说出来,本皇子可以放了你。” “否则,本皇子真想替皇叔好好疼爱你一番,也好叫本皇子尝尝,这名满京城的第一闺秀,究竟是何滋味?” 他说着就要往宋虞面上摩挲,却被她侧脸躲过。 “本妃……本妃说就是了,本妃都说!”她像是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抽泣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害怕地慢慢挪着避开秦简的手。 后者冷然勾唇,眼中满是戏谑,“瞧瞧,怕什么?本皇子很可怕?还是皇叔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些啊,没关系,乖乖听话,你就可以安全回到皇叔怀里去。” “否则……” “看到那个水潭了吗?想知道第一闺秀衣不蔽体溺毙池塘,会惹来怎么样的惊天议论吗?” 第六十五章 计划开始 “我说……” 宋虞哆嗦地靠坐在假山上,目光撇开,不敢与之对视。 她深呼吸一口,随即慢慢说道,“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关于剜人鱼鳞片,涂抹婚服那件事,你当时也是在的。” “嗯,那不就是治你的不足之症?关这个什么事。”秦简毫无耐心,说着又要伸手掐住她脖子。 宋虞垂下眸,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她骗了我们。”她说着,面上露出嫉恨,可看一眼秦简,又害怕地挪回眼,“那宴姝根本什么也不是,她才是未来的人鱼族少族长!” “此话,当真?”秦简面上多了几分犹豫。 他对于沈绾虽不是完全信任,到底比宋虞多几分了解,但是沈绾现在搞的这一出,又不由得让他怀疑诸多。 “你可以去问她,但她不会告诉你真相,你只消问她是不是未来少族 第六十六章 沈绾被抓 不得不说,秦简在这种事情上是真的格外着急。 以往的办事效率和做事的准头也突然拔高不少。 从邀约沈绾,到诱捕沈绾,期间一点纰漏都没出,虽说其中也有沈绾“配合”得好的缘故,但这做得滴水不漏,还是让宋虞好生吃惊。 “本皇子按照你说的,已经剜了她鳞片了,接下来怎么做,林妙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好了。” 秦简传了字条进来。 他们二人身份特殊不便经常见面交流,便只能通过暗卫递信。 宋虞身边的暗卫已经提前得了口风,知道她要搞事,便也假装防备疏漏,次次都让秦简的人轻而易举传消息出入。 “剜了她的鳞片,再将我给你的另一瓶药水洒在她伤口上,那东西能让人鱼维持人形。” 剜了鳞片的鱼尾,幻化为人腿,便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第六十七章 他提前回来了 “我原本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宋虞坐在他对面,支着头看他用膳,轻声道。 声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都准备好了衣服首饰,结果出现在他面前时,却是她一身夜行衣的样子。 秦谟慎停下筷子,笑眼看来,温声道,“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那我还是再回宫里去好了。” 她眼神骤地一变,谴责似的看他一眼,“你吓唬我啊?” “好了,是怪我这几天没陪你?”秦谟慎揉揉眉心,好脾气地解释道,“大皇子刚接过监国重任,很多事不熟悉,我得帮衬着,而且,你不希望我出手救下那些人鱼?” 说到这里,宋虞双眼一亮,下意识追问,“怎么样了?” 若是人鱼的事情处理好了,加上她这边针对沈绾的报复也即将结束,那之后,她就真的可以彻底摆脱 第六十八章 真相 宋虞瞥秦谟慎一眼,见后者神色无异,便抿唇走开。 那暗卫见状自觉跟了上去。 “沈绾状况不好,或许就这两日的事。”暗卫禀告道,又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按您所说,已经将吊命的熏香挥入房子,现在那沈绾不能动弹,但也暂时不会立刻毙命。” “那就这样,继续盯着,别让秦简有机会灭口。” 她留着沈绾还有最后一用。 “阿虞。”秦谟慎适时走来,面上挂了些歉疚,“我突然有事要处理,不如我们改日再出来?” 这倒居然正合她意。 “也好。”她道。 二人分头上了两辆马车。 “王爷,您哪有事?前日昨日不是熬夜处理完了?”流风不解。 为了同王妃出游,王爷可是熬了一整宿! 眼下哪会有什么事情急到一刻也不能耽搁? 更何况,如今大皇 第六十九章 改色 宋虞身子一颤,猛地醒过神来。 她触电般收回手,有些恍惚。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摄政王府,整个人却都还处于一种惊疑未定的状态。 “主人……”灵石弱声唤一句。 一旁,梨枝虽听不到灵石声音,却也有些着急,“娘娘您这自打回来便不言不语,如今晚饭又不肯用,可是出了什么事?您今日是去哪里了啊?都怪奴婢没跟着您……” “出去,我一个人呆一会。” 宋虞打断她的话,叹口气道。 她现在脑中太过混乱,偏殿那尾被封存记忆的人鱼,还有那些莫名其妙靠近海岸被捕的,以及…… 沈绾的话。 慧姨怎么会做这种事? 私心里,宋虞是绝不会相信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似乎也没有用。 她暗自抱着最后一丝隐蔽的期冀——有人欺上瞒下,用慧 第七十章 枯骨 上次接近聚集地时,由于担心被蕙颜发现踪迹,她并没有靠得很近。 这一次特意改换尾巴颜色之后,她才放心靠近。 原本记忆中祥和安宁的族群似乎有了些变化,她一路靠近,沿路所见族人大多神色苦闷。 她心底有事,倒也没多关注,反而熟门熟路摸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这边有独特的术法屏障,是完全隔绝了海水的一方小石楼,里头古籍也都是下了咒法,不会为水所湿。 宋虞以往常常来着,因此极为熟悉道路。 只是越往下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路似乎不一样了。 而且走到深处,原本藏着秘书的地方已经空了一个角落,杂乱的放了些灰褐色麻布衣裳。 人鱼只会织就鲛纱,类似棉麻衣物,只有人类特有,而此刻,地上堆放着的,赫然便是那些棉麻衣袍。 人 第七十一章 秦简染病 “可是人鱼一族历来便是……” 宋虞说着,也忽然缄默。 是了,人鱼一族寿命悠长,为了更好的延续种族,一直都有一个关于族长之位的规定。 首先是限制族长人选,未来族长必是血脉精纯者,这样才能修行术法,拥有庇佑一族的能力。 其次,人鱼一族换任不像人族会等上一任掌权者逝世,只要少族长真正成长起来,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和足够的治理头脑,便应该筹划着让位了。 蕙颜这辈子并无所出,她为了人鱼一族长年累月使用术法,恢复跟不上付出,以至于伤了身子,没有生育能力。 而宴姝母亲又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她的亲姊妹死了,又没有亲生子女,哪怕宴姝身上走着跟她相同的一部分血脉。 可是对于蕙颜来说,估计还是介意宴姝的父亲直接间 第七十二章 质疑 “妾身不敢!”林妙虽说着不敢,眼中却有火色。 原本她虽然只是个商户女,可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就算是不够格做皇子妃,却也可以嫁做正经主母。 可是如今,秦简悔婚找她,让她闺誉变得极差不说,如今有得了这种怪病,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必,更别提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如今秦简妄图将这染病的原因栽赃给她,若他真的栽赃成功,那她这辈子也就毁了! “殿下若是觉得我有问题,方才太医为何不说?难不成殿下比那几个太医还会诊病?”林妙艰难呼吸着,说话却带着狠意。 见她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秦简气得不行,眼中怒火跳动。 “若不是因为你哥哥是林峰……” “殿下既然知道我有用,还对我这番态度?”林妙就不是怕死的,出嫁前她就是个泼 第七十三章 她喜欢他 侍卫最终还是没有真的泼上去。 秦简一身戾气回了府上没多久,便又火气冲冲地往京郊去。 沈绾这个祸害! 死了还要让他不安生! 他非要鞭尸,让她不得入轮回! 等他到了安置沈绾的院子,还没入内,他先嫌恶皱眉。 沈绾本就是人鱼,死前不明显,死后便是一股浓重的海腥味混杂着尸身腐朽的味道。 秦简极其厌恶地笼上一层面纱,随后才肯迈步进去。 稻草床上,沈绾尸身无人收殓,如今已经招来不少蚊蝇,场面上看上去,恶心又脏乱。 秦简本就身上不适,看着这场面,只觉得那蚊蝇也会缠上他自己。 他干呕两下,正准备夺门而出,却瞧见那把破木椅上摆了张布条,隐约还有红色血迹勾出的文字。 他皱起眉来,忍着不适靠近,将那东西拿着就冲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动摇 书房内,秦谟慎将主座让给了她,自己则坐到一边的小板凳上。 “你说。”他笑意宽和,古井不波一般看着她,等她说话。 宋虞沉沉注视,末了定了定心,“我不是宋虞。” “我知道。”秦谟慎表情不变。 她眉头微蹙,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存着试探心思,“我是人鱼!” “我知道。”他以及是方才那副模样。 宋虞却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秦谟慎,嗓音忍不住拔高,“你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这不可能啊,若是暴露了,秦谟慎怎么会毫无动作。 “知道很久了,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秦谟慎将笑意收敛几分,神色看起来庄严却又不会过分肃穆,“不管你是谁,我喜欢的,是你现在的这个灵魂。” 他 第七十五章 起兵 “可我觉得秦谟慎定是与秦简不同的。”灵石何尝不懂她的顾虑?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秦谟慎的心意,其实从来都没变过。 他对主人的赤诚,虽不知道一开始是怎么来的,但是确实真诚到恨不得剖心自辩。 若是这样还要质疑他的真心。 那确实有些连局外人都看不下去。 “主人,蕙颜那事只是个别,你不要因此惩罚自己好不好?”它苦口婆心地劝谏,“其实你也是愿意相信秦谟慎的不是吗?否则,你怎么会故意这么做,试探他是否真会为了你起兵。” “如今他也答应了,为何不能信他一次?” 宋虞不言,独自一人在窗边枯坐良久。 最后才起身,顺便开口,“那天从宫中回来,我其实发现了一些事。” 就在那日她从大殿出来之时,皇帝身边那 第七十六章 娶我 “姝姝,你怎么来了?”秦谟慎显得有些意外,他上前去,准备从她手中拿下弓箭,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她笑得绚丽,“我不来,万一你狠不下心呢?毕竟这可是你兄长。” “你该信我。”他有些无奈。 宴姝这时候的状态太差,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不肯信人,像是刻意展露爪牙的小兽。 “你不是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吗?”她说着主动上前贴近他,一双美眸如水般看着他,“我告诉你好不好?” “你们的皇帝,和我视如生母的族长勾结了,他们用族人相交换,我只不过是其中一块遮羞布!” “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掩盖事实的一个弃子!” “姝姝……”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惊讶,没有失望,只有满眼心疼。 宴姝站在原地没动,神色沉寂毫无生机。 “姝姝, 第七十七章 慧明自刎 登基仪式准备得很快,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登基之日。 “娘娘,您穿这衣服可真好看。”梨枝由衷夸赞。 她本来就生得美丽,一袭凤袍华贵雍容,更显得她美艳大气。 宴姝却只是看着镜子,有些不满。 她再度坐回去,“替本宫将这些妆卸掉,我自己重新化。” 她不想顶着宋虞的脸成亲,至少要与她原本的脸有几分相似才行。 “娘娘,这……吉时在即,来不及了。”梨枝有些为难。 宴姝却丝毫不肯退让,命令道,“本宫说,本宫不要这样的妆容。” “……是。” 梨枝不敢再劝,只能替她卸妆。 随后,宴姝拿着那些东西涂抹半刻,这才满意。 宋虞这副身子她用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有几分像她,稍微化化妆,看起来就更像了。 宴姝站起身,笑吟 第七十八章 福泽天下万民 慧明死后不久,仪式完成,秦谟慎真准备带宴姝走下圜丘坛。 与此同时,人群中忽然传出惊呼声。 只见天边如火烧一般,霞辉漫天,仿若神谕。 “天降异象,陛下定是一代明君,祝陛下功盖千秋!” “祝陛下功盖千秋!” 下首是齐声祝佑,秦谟慎看一眼慧明,暗道,“多谢。”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握紧宴姝,忽然问道。 刚问出口,他便是一愣,随后又笑出声来,“不过你没有机会反悔了,这次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 “你最好少伤心些。”宴姝不懂安慰人,只能干瘪道,“你要是死太快,我万一又喜欢上别人了,可别怪我改嫁。” 她这安慰人,倒不如不要安慰。 秦谟慎没应声。 “主人,你要不少说两句。”这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的事,她还真 第七十九章 圆房! “你什么意思。”秦谟慎态度骤然冷下。 这是前所未有的,哪怕是她杀了先皇,哪怕是慧明自刎,他从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他冷笑一声,有些自嘲,“你从没想过活下来?从没想过和我好好的过这一辈子是吗?” “我……” 宴姝有些哑然。 她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心思的。 反噬她是知道的。 若是她亲手了结蕙颜,反噬作用下,她很难保全性命。 而且从一开始,她也没打算全身而退。 “你是要气死我吗?”秦谟慎当真是气得不行,他恨不得痛骂她一顿,但是骂一顿也没用。 她现在是存了死志,轻易劝不回来的。 “宴姝,能不能为我也想想?”他放缓语气,很是无奈,像是对着顽童一般,束手无策又不能无动于衷,“我不能再失去你,若是你出事,你以为 第八十章 两道 “娘娘,你醒了?”梨枝进屋时,正巧看见宴姝一脸迷瞪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微笑着迎上去,“娘娘,今日想用什么早膳?” “本宫……”她刚一开口便又闭了嘴。 这声音真是她的? 怎么这么难听?! “好了,奴婢让人准备润喉的雪梨汤,然后再熬个粥好了。”梨枝也不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笑着退下。 陛下和娘娘感情甚笃,他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享福。 等用完早膳,她稍作休息之后,便去了护城河周围,趁着巡查交接的空档,她利索下水,随后快去游向海域。 她速度极快,没有错过蕙颜早上去藏书阁的时间。 一回生二回熟,她熟络躲到一边,等蕙颜一走,她便去了那个放置黄铜鼎炉的地方,那颗鲛珠已经黑透了。 但是比起上一次,更多了几分 第八十一章 流民 “我说你一向机灵,难得糊涂。”秦谟慎笑骂一句。 闻言,宴姝也恍然,“不止可以吃两道?那我还要……” “不可以,今天太晚了,吃多了会积食,到时候难受的是你自己。”秦谟慎打断她的话,没给她点菜的机会,“今晚就清蒸鱼,醉虾,还有一个白灼虾,之后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再给你做。” 宴姝虽然有些遗憾,到底也没说什么。 “不过你会做饭吗?我可不吃不好吃的。”她扬起下巴,有些骄傲。 见状,秦谟慎失笑,伸手在她鼻尖一点,宠道,“我学过两招,不说比得上谁,至少不会太差。” 宴姝不信,非要跟去小厨房看着。 掌火宫女原本还呆在里头,秦谟慎嫌她碍眼,便将人赶了出去。 那宫女原还有些担心帝后二人会不会受伤,却被梨枝拉着往外 第八十二章 给他的回忆 她的族民? 呵。 宴姝神色冷下,再次缄默,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抱歉,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秦谟慎自然也是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 蕙颜能这样对她,想来那些人鱼其实也是无声的帮凶。 宴姝没有应声,只是偏过头,闭目养神。 到了国寺时,已经接近正午,与祭礼时间差的不远了。 国寺的祭礼并不繁杂,至少比起登基那日的环节简单不少。 只是等献礼敬香以后,天边再起异象。 片片云彩如鱼鳞状排列,颜色绚丽,一路向着皇城方向蔓延,红色渐淡的同时逐渐染上碧蓝色。 到了可以瞧见的最远距离,那鳞片已经变幻为清透的天蓝。 “这是何意?”秦谟慎蹙眉看向一边的住持。 后者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冲秦谟慎念了句阿弥陀佛以后,这才继续 第八十三章 林妙之死 酸涩的果汁流进口中,秦谟慎下意识锁眉。 可看着宴姝一脸不怀好意,他复又挑眉一笑,伸手扣住她后脑,径直吻上去。 “挺甜的。” 宴姝羞红脸,直将人推开,“这还在国寺,你怎么这般不守规矩?” “是你先逗我,还容不得我反击?”秦谟慎眉尾扬起,神色中写满了岂有此理,“姝姝是不是太过霸道?” “我没有!” 她咬唇,面带薄红,如刚熟的粉桃一般。 “你拿酸果子喂我,还没有?”他存心逗弄她,坏心思地又低头啄了一口。 “哪有。”宴姝面色红透,手忽然被人抓住,又一把被拉进怀。 她正要动弹,却听上方传来一声喟叹,“就抱一会。” 晚间, 秦谟慎不置可否。 给慧明敬香之后,秦谟慎便带宴姝去看了国寺的瀑布。 三丈高的水帘飞 第八十四章 宋翰肺腑之言 “果然……” 宴姝心思沉了下去,原本的闲适全无,浑身有些紧绷。 她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则上前去,颤着手往她面门上方探去。 还没动作,便已经感觉到了熟悉气息。 她已经开始动手了? 而且她如今功力已经可以操纵人类了? 如今还没有功法大成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一旦真的成了,又会是什么样子? 宴姝几乎不敢想。 “怎么了?”秦谟慎上前将人拉过,关切问道。 眼见他满眼关切,宴姝心头一动,只是叹口气,佯装失落道,“迟了,没能确定是怎么回事。” “没事,若是有人装神弄鬼,迟早会露出马脚的,先回去休息。” 秦谟慎不疑有他,安慰几句后,便准备再查一下,他不觉得林妙有能力弄来这么多杀手,刚才那一箭很是凶险。 方才 第八十五章 各怀心事 “这件事情,本宫与宋丞相想的一致。” 宴姝倒也爽快。 她今日来见宋翰也是为了身份一事。 蕙颜如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蛊惑人,若是叫她真的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事,只怕很快就能猜出她其实是宴姝。 身份若是暴露,她就没办法依靠出其不意重伤蕙颜。 这是她能掌握主动权的最后一个把握。 她不能失去这个依靠。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共识,那就不必多说了。 宴姝起身作势要走,宋翰却出声将她唤住,又道,“若是无事,可以回丞相府看看,即便知道您不是宋虞,可看看这张脸,心底到底是开心的。” “往后您有什么事,不妨,就将丞相府真的当作娘家?我不知道您为何选中宋虞的身子,但是我这女儿以往是被宠坏了的,要说起来,孽业也不少,若您 第八十六章 跟什么学的? “这不是寺庙?还允许捉鱼?”宴姝蹙眉,显然是有些疑惑。 捉鱼杀生,在寺庙做这种事情,不合适? “不在寺庙抓,去下面的村子,那边有一条河流,那鱼特别新鲜,我小时候吃过一次,猜想,你会喜欢。” 秦谟慎说起这些来,面上鲜活许多。 宴姝一听也忍不住勾起馋,“当真?” “当真,我何时骗过你了?”秦谟慎说着,将她抱在怀里,亲昵地贴上她脸颊,粘糊良久这才遗憾道,“可惜是佛门清净之地,否则真不想放开你。” “这样啊……” 宴姝意味深长地说着,眼中划过恶劣,她主动攀上男人颈脖,“你敬神佛,我可不敬。” 她们人鱼,信仰的只有海神。 至于岸上的神神鬼鬼,那不是他们的信仰。 她低下头,轻啄一下,笑得像只狐狸。 “陛 第八十七章 蕙颜动手了 国寺三日过得很快,说好的捕鱼最后也没去成。 回了宫,宴姝和秦谟慎瞬间忙碌起来。 二人各怀心事,各自为自己的事情忙碌着。 “听说最近朝廷出了个大事,陛下现在似乎也是束手无策呢。” “什么事啊?陛下以前做摄政王那会都没见有事能难住他?” “海神降罪!海边一个小渔村直接被海神冲了,现在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这怪不怪,不过这也不能怪陛下,毕竟捕捞人鱼都多久的事了。” 小宫女讨论得眉飞色舞,丝毫不知道宴姝在一边已经站了许久。 梨枝神色一变,刚要呵斥,宴姝却已经上前。 “你们刚才说什么?”她面上没有怒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那两个小宫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结巴道,“参见皇后娘娘!” 第八十八章 冒险计策 秦谟慎迟迟没有答复,宴姝便懂得了他的沉默。 “你还想着要帮我?”她叹口气,上前将他拥住,“我不一定有事,你自己保证安全何尝不是帮我?” “最近我查阅古籍,发现这个功法大成之时其实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这个时候,是我能对蕙颜下手最好的时机,之前宋虞杀我,我也活下来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出事。” 她说完,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以示宽慰。 “不说这个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她说着将来时提的食盒打开,“我今天学的,松鼠鳜鱼,这可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你尝尝?我听说你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更没有好好吃饭。” 宴姝说话时,当真像个合格的妻子,温柔贤淑。 可那目光中淡淡的伤意,又让人感到孤寂。 就像是明天,就再也见 第八十九章 秦谟慎昏迷 宴姝本打算利用立国还未来得及进犯的这段时间来斟酌一下秦谟慎提出的法子的可行性,只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变出了变故。 京城附近有一个名为盛荆的小镇,那边突然出现了一批人鱼等待被拍卖,宴姝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前去将人鱼救下。 “我会在前殿设下屏障,我走的这几天你不要离开前殿,这样,即使是蕙颜上岸,在这里她没有办法伤你,等我回来。”她叮嘱道。 这道屏障是用她的灵力支撑,以血为引所布,消耗较大,而且非金尾人鱼不可用。 只是她没想到,即使已经筹备妥当,秦谟慎还是出了意外。 她刚救下人鱼准备返回京城,却得到了大太监传来的消息——秦谟慎晕倒了。 他这晕得突然,太医们查探之后皆是束手无策,不知道 第九十章 反噬 刀锋带着冷光,几乎就要没入蕙颜胸口。 她神色微变,正要拼尽全力调用术法抵抗,谁知那匕首却突然失了力道,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蕙颜惊惧一阵之后,这才回过神看向秦谟慎。 后者单膝跪地,一手捂着心口,似乎极为痛苦,整个人颤抖如筛子。 她先是一愣随后放声笑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你因为海神得了机缘,你是海神选中的人,你不能杀我,哈哈哈哈哈,只要你敢动手,就会受到反噬!”蕙颜看着他周身暴躁涌动的蓝色微光,面上带着痴狂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秦谟慎只觉得痛得一心只想求死。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着,又像是被人拿着尖刀一下一下雕刻着什么东西。 四肢五骸都像是被人生生揉碎一样,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 第九十一章 再相见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灵石叹口气。 这二人看起来相爱路途顺畅无阻,可实际上,却还是坎坷。 光是种族之见便是一道槛,可好不容易迈过去了,却又遇上这种事。 “现在就去。” 海底,藏书阁。 “来了。” 蕙颜坐在一旁的岩石上,碧蓝的鱼尾随意摆动着,她眼梢微扬,笑意深深,看起来并不意外宴姝的造访,“沈绾,我可不知道你当真是个重情之人,你真是为了秦谟慎那个人类而来?” 沈绾? 宴姝眼神微变,瞬间又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沈绾往日模样,带着几分意外惊惧,又有几分洋洋自得,“怎么,真以为我死了?” “早该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不过看着你这条鱼尾,还是有些好奇,你用的什么法子啊?”蕙颜疏忽游近,伸手往她 第九十二章 走投无路 她正要离开,可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如今的人鱼族,也算是混乱不堪了。 族人面上再难看到往日那种温馨满足的笑意,却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害怕,还有一些深藏的苦难。 “怎么会这样,上次回来都还没这样的。”她侧目看向一旁泛着异样紫色的珊瑚,只觉得心口作疼。 珊瑚怎么会是这个颜色,只怕是人鱼族因为蕙颜出了什么事。 “抓住她!把她抓住!”蕙颜冲出来,嘶吼着下令,顺手抓了一尾人鱼,“如果抓不到她,我就让你们都变成他这样!” 说着,她手心涌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像长了眼睛一般涌入人鱼天灵盖。 眨眼间的功夫,那人鱼通身泛黑,经脉异常地鼓起,随后又跟泄气一般,整个人瞬间枯萎干瘪。 “蕙颜,你!” 她刚开口,便见 第九十三章 凤仪 “主人,你真要这么做?此法能叫你短时间内与他感同身受,可是随之而来的痛苦是翻倍的啊!” 它有些不明白宴姝此举的意义,这也不能替秦谟慎分担什么,平白承受痛苦是为何? “如果还能感到痛,至少说明他还活着,我要下海杀蕙颜,不能毫无准备,这些时日我没办法时时看顾着他,至少要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情况。”宴姝蹙起眉,显然是术法已经开始生效。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秦谟慎的心魔似乎并不是什么痛苦至极的东西,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压抑绝望,让人喘不过气的憋闷。 一时间,宴姝也不知道说这是幸运还是倒霉。 没有肉体上实实在在的痛苦,应该是幸运的,可是心理的折磨,她其实很难真正感同身受。 况且…… 秦谟慎是在战场上成名的,他不 第九十四章 蕙颜疯了 安排好了岸上诸事以后,宴姝最后去看了秦谟慎一次,确认了寝殿的屏障没有问题之后,她这才下海去。 若说上一次下海来看到的场景是令她惊讶万分,那这一次的感觉,便是让她窒息。 这哪里还是海洋,分明是死寂一片的枯泽。 海水依旧在,可是聚居地附近却已经少见活物。 真正到了聚居地之后,场景更加触目惊心。 蕙颜就坐在正中,那尾无瑕蓝尾一点一点的染上墨色。 她面上带笑,却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说话时神色似乎无异,但眉目间流转的疯狂叫人不得不瞩目。 宴姝沉了沉心神。 在蕙颜左右,是一个个无助颤栗的族人,他们依偎在一起,惊恐的看着二人。 “怎么,担心他们?”蕙颜肆无忌惮地笑出声,她猛 第九十五章 血鲛神珠 “不管怎样,她犯下弥天罪业,该为此付出代价。”宴姝说话时声音都发着颤,她紧捏着袖刀,死死盯着蕙颜,紧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姝姝,过来,过来呀,快来!”蕙颜变得和善起来,她笑着伸手唤道,“姝姝,那个坏意识已经被我赶走了,别怕,过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宴姝眉头蹙起一瞬,转眼又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果真朝她走去,嘴上问道,“慧姨?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姝姝。”蕙颜显得十分高兴,她笑意愈深。 只是没想到,宴姝却在此时出刀,趁她不防,狠狠扎入她小腹。 刀锋没入蕙颜体内的同时,藏书阁的黑色气息正好悉数纳入蕙颜体内。 她双眸通红,面上不带痛色,反而是兴奋起来。 她桀桀笑着握住宴姝抓刀的手,往外一拔, 第九十六章 蕙颜之死 宴姝没有理会,只是手心的血鲛神珠确实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它像是活物一般,不停的转动,温度骤然升高到有点发烫。 “主人,它在吸食你的灵气,你快扔掉!”灵石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吸收海水中的灵气,以便补给宴姝。 闻言,宴姝眉头紧锁,她皱着眉看手心那被黑色气息笼罩,却又从中发着红光的鲛珠,“我扔不掉。” 这东西像是长在她手上一般,莫说扔掉,她甚至没办法伸直手指。 “害怕吗?哈哈哈哈!”蕙颜见她如此,面上再度得意起来,她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面色愈发苍白,低头瞟一眼自己止不住血的伤口后,她诡笑着仰起头来,“不愿意做我的养分?没关系,不同意也没事,你只有这个结局!” 蕙颜说着猛地抓过来,手上的黑色雾气就要缠 第九十七章 民心 蕙颜说完那番话,便如烟云消散。 宴姝抿着唇没有应声。 直到最后,才轻轻启唇,“我一直敬重那个一心为族民的族长,也一直爱那个长者慧姨。”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蕙颜既然选择了修炼邪功,便应该想到众叛亲离的一天。 不过其实说起来,最先尝到众叛亲离的痛苦滋味的,居然还是她自己。 蕙颜这边的事情解决后,她这才走到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与海底有一道屏障隔开,如今人类不敢出去,却又害怕里面的蕙颜还没死。 外面的人鱼同样惊惧蕙颜的存在,不敢走,亦不敢往里闯。 两边僵持着,直到宴姝走出来。 “她死了吗?” 有胆子大些的上前问道。 宴姝看他一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随后沉吸口气,目光微暗,“我可以送你们回去,但是我会 第九十八章 陈情 回了乾清殿, “你到底为何身中反噬?我都快担心死了。”宴姝说着,有些气得狠了,伸手在他胸脯上轻轻推搡,“那日我走的时候分明跟你说了,我替你设了屏障,不会有危险,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偷跑出去了?” “姝姝……” 秦谟慎无奈笑着,将她手拢进掌心,这才接着道,“我是你夫君,不是你养的孩子。” “我管你是什么,还不能担心了?”宴姝眉头挑起,轻哼一声,“你先说清楚,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不听你的话。”秦谟慎拉着她坐下,将她发丝散下,“我一直在大殿,蕙颜找来了,我实在不愿看你涉险,便捅了她一刀,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捅了蕙颜一刀,所以就受了反噬? 这怎么会呢? 他又不是人鱼。 “可是你不受海神庇佑 第九十九章 立国和亲 “别岔开话题。”秦谟慎笑得无奈,他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你要是不想听,我就暂时不说了。” 他刚说完,正打算说些别的,外面便传来大太监的声音,“陛下,立国来了使臣。” 立国? “让他们在大殿等候,朕稍后便到。”秦谟慎回完,满是歉意地看一眼宴姝,“我得先去忙了。” 宴姝皱眉,下意识拉住他,犹疑道,“不要大意,立国不是前段时间还有开战的意思吗,怎么会现在突然就……” 这个时间派使臣前来? 意欲何为? “陛下!使臣已到大殿,与此同来的,还有立国安乐公主。”大太监在外面急呼。 闻言,不等秦谟慎开口,宴姝便眼神一沉,不容置疑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这是要做什么。” 使臣,带着公主前来。 又是 第一百章 听到声音 “怎么,后宫三千佳丽,那是古来的惯例,难不成夏朝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竟是妒妇不成?!”安乐公主越说,越像是有了底气。 她轻笑一声,正准备接着高谈阔论,却被使臣轻咳两声打断。 “安乐公主年幼,又自幼娇宠,这行事处事皆是按照当家主母的规格教导,可毕竟年不更事,少不得年轻气盛,宴姝皇后莫要介怀。”使臣话是说的好听几分,可那意思无非是说安乐公主没说错,她确实是个妒妇。 宴姝笑而不语,眼神自始自终都只看着秦谟慎。 “安乐公主有所不知,朕方登基数月,此刻并不想充盈后宫,加之,朕早有言在先,此生只愿同皇后一同观这天下。” 秦谟慎秉承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加上并不想太直白地和立国撕破脸,说话委婉,拒绝的意思却强硬 第一百零一章 起誓 “就是这个伴生…伴生灵石?”秦谟慎说得有些不确定,他没听过这种东西。 只是等他说完,便轮到宴姝惊讶,“你真能听到?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方才,所以,真的有这种东西?”他蹙眉,人鱼会术法这种事其实本身也挑战了他的接受能力。 但是现在又知道了伴生灵石。 不由得更加惊讶。 海底,还真是神奇。 “这真是,前古未闻的事,伴生灵石在人鱼历史上出现不多,至少如今天底下只有我一人独有,按理说,只有我能听到它的声音。”宴姝说着,将脖子上的蓝宝石挂坠拿起来。 宝石晶莹剔透,呈现深邃却又澄澈的蓝色,光彩夺目,与任何一种玉石质地都不同,也不是寻常见过的宝石模样。 它像是水,不注意看去,隐约还能觉得有一些流动感。 第一百零二章 闲惬 “姝姝……”秦谟慎动容,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宴姝如今面上是不说,心里难免没有惶恐,他是她的夫君,却也未能尽然感同身受。 “我觉得我的眼神应该是极好的。”宴姝轻轻按住他的手,随口接道,“我以前是人鱼族少族长,我觉得我生来便是要为族民而活的,所以我努力的对每个人好,让他们能够从心底里认同我这个少族长。” “但说到最后,我不是他们选中的,他们亦不是我主动选择的,我们彼此都是被迫绑在一起的。” “慧姨呢,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她嫡亲姐妹所生,是以命相托的遗孤,所以我和她的关系也不是我选的。” “只有你。” “虽然最初是因为顶替宋虞身份所以做了你的王妃,但是到如今,我有能力离开,却依旧选择你,这是我的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宴姝噗嗤一声笑出来,将黑鱼递给他,直起身来,笑得爽朗,“我不厉害,我除了血脉有优势,会几个术法之外,其他方面,其实比不得你。” “我能够这样,是因为以前贪玩,逃课出去找乐子。” 她说得毫不在意,秦谟慎反倒有些惊讶,“你还会逃课找乐子?” “怎么,我看起来难道像是那种循规蹈矩,不敢僭越半分的?”宴姝说着一笑,倒有些释然,叹口气道,“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乖巧懂事的性子,以前慧姨拿我很是头疼呢。” 可是后来上了岸。 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责任,或许身为少族长确实不应该太在乎个人喜乐。 当她看到那些同族被人当做商品,买卖取乐,没有尊严,更没有生命保证。 她们像是死物一般,不能有半点自 第一百零四章 出现意外 当晚,秦谟慎便将黑鱼烤来吃了。 “其实我觉得烤鱼,半生不熟的最好吃。”宴姝一面将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放在一边,一面又接过一条。 她吃得满嘴油光,眼睛却盯着秦谟慎手中还在翻烤那条,“别烤了别烤了,就这样,给我。” 她飞快说着,将手中熟透的鱼和秦谟慎做了个交换。 “半生不熟的好吃,你还吃好几条全熟的。”秦谟慎毫不留情地笑她一句,“不过你今日怎么吃这么多?一会吃完了,走走路消消食,免得夜间积食难受。” 闻言,宴姝先是面颊一红,被人说能吃,有些不悦,可下一秒却忍不住严肃起来,“对啊,我今日是吃得有些多。” 她看了看手边干干净净的鱼骨头,可腹中却还像空着一般,丝毫感觉不到饱腹感。 “灵石?”她轻唤一声 第一百零五章 奇怪的人 不等御医来,宴姝这里便先有了异状。 “冷……”她喃喃着往被子里躲。 可她分明是人鱼,按理来说,不会冷。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海底更冷。 “姝姝,等等,太医很快就到!”秦谟慎有些无措,他只能将拿来被子,紧紧裹着宴姝,然后又将汤婆子拿来好几个,统统塞给她。 可是那汤婆子泛着的热气,刚一靠近她,便消散不见,随即,那汤婆子也冰冷僵手起来。 秦谟慎皱眉,上前去,锦被却也冻的发僵。 而床上之人,寒霜渐渐攀上眉目。 她羽睫还在颤动,可是却也逐渐冰冻。 “姝姝!” 秦谟慎猛地唤出声,可大殿的门很快也被冻上,原想叫人抬热水来,此刻也没有用了。 …… “这是哪里?” 宴姝皱眉,有些不确定的迈出第一步,这地方看起来古怪 第一百零六章 神龙 “难道不孤独?”宴姝反唇相讥,她眉头片刻未展,“这虽看着富丽堂皇,可一人身处其中,又何尝不是金丝雀?” 何况…… 若他只是一人,那她呢? 她在哪? “你?”白衣人说着一笑,声音无端藏了几分讥讽,“自然是死了。” “若我死了,如今这未往棋又看的是谁的未来,谁的过往?”宴姝只当他故意唬人。 这人来头看不大出,可单凭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带来这个地方,就不是个简单的。 可她从来不记得认识过这样的人,更莫说得罪。 宴姝的疑惑或许太浅显了,那白衣人只一眼,便笑了出来,“想什么?在想什么时候见过我?” “哈哈哈,不用多在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还想继续看看吗?比如,你怎么死的?” 白衣人说着就捻起 第一百零七章 梦魇 寝殿中,秦谟慎正着急的上火,无论怎么捂着,宴姝都像坠入寒窖一般。 可正手足无措时,室内却又冰消雪融。 那些薄冰来得蹊跷,消融就跟消失一般,竟连冰水也没留下。 “姝姝?” 他唤一声,床上那人坐起来却迟迟没有回应。 “灵石?”宴姝下意识摸着颈间,灵石还在,却没有回复她。 秦谟慎见她这样失魂落魄,不由得担心,皱眉上前,轻声耐心询问道,“怎么了?灵石怎么了?你今天又是……” “我不知道。” 宴姝有些脱力,梦中的感觉似乎在现实的躯体上也有反应,她身上怕是留下淤青了。 念及此,她又突然想到那个未往棋。 虽说她不愿信,却又忍不住担忧,若有一日,秦谟慎当真在那样的境地,若是孤独该如何? 她真的死了吗? 可她没 第一百零八章 何谓礼教? “没事。” 宴姝愣了一下,到底没有合盘托出。 她现在都没搞懂那白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白衣人的事还不打紧,眼下迫在眉睫的,是立国公主这事。 “夏朝陛下,本公主已经做了最大让步,也请皇后娘娘让一步,这妒妇名声到底是不好听的。”安乐公主有了人支持,似乎又得意不少。 秦谟慎正要拂袖而去,宴姝却从殿后走出。 “本宫是不是妒妇,与安乐公主何干?痴心妄想,还蓄意做出对本宫好的模样,倒也不嫌恶心。” 宴姝上前,同秦谟慎牵手,“本宫是夏朝皇后,这后宫本宫管,本宫不许纳你,你劝服陛下也没用。” “立国有心求和,还是派个有用的使臣来,签订合约便是,和亲,实属不必,也免得混淆了我夏朝皇室血脉!” 安乐一听,面 第一百零九章 国师 “也不知道国师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就非要本公主去做这皇贵妃,这夏朝皇后看着当真不好相与。”安乐公主不悦,闷闷道。 说来,那国师也奇怪,一个刚到立国的陌生人,怎么就让立国上下信服? “公主慎言,国师可是真天人!” 使臣态度全然不似方才,变得强硬许多。 这意思仿佛是得罪夏朝都是小事,反而这国师是一句话也不容玷污的。 宴姝耳尖,二人竭力压低声音的议论还是叫她听见。 国师? 立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看来,要让安乐公主留在皇宫,是这个国师要做什么事? 这么说起来,还要好好想个理由,将这安乐公主留在宫中以便查看? 只是要让她入后宫是不行的,宴姝到底是容不下。 入席之后,便有舞女上前献艺,歌舞升平,一 第一百一十章 海中蓬莱 接下来两天,那安乐公主难得安分下来,倒没再说些什么,也没做什么事。 宴姝得了清净,便视而不见,原本她的目的也就是逼出那立国国师的计划,闲暇之余,她寻来了些古籍。 那梦无厘头,却又真实到让她好多天都恍惚,加上那日她的反应确实让人担忧,不管怎么说也要查清楚。 只是要查也不容易,她甚至是毫无方向。 “你想查什么?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 宴姝正看得入神,突如其来的声响不由得叫她冷不防一阵寒颤。 那男声似乎被雾气裹挟,听不真切,飘渺如沙,甚至难以辨别出声方向。 她将古籍随手合上,站起身来,四下环顾。 书房的雕花黄梨木此刻跟活过来一般,几番摇动后,探出个龙头。 赫然便是那天梦里见过的白龙。 “又是你?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一样的神使传信 宴姝最后还是没说服秦谟慎。 只是二人僵持着没拿定主意之时,安乐公主出问题了。 宫人来通传时,说她像是中邪一般,拿自己的头不停地撞墙,眼瞧劝不住,只能让人将她绑住,然后再来禀告。 宴姝和秦谟慎二人到的时候,安乐公主已经安定不少。 “你又做什么?”宴姝皱眉,有些不耐烦。 安乐公主不说话,只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笑,那笑容诡异,眼神木讷,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叫人慎得慌。 宴姝先是蹙眉,随后浑身泛冷,抓着秦谟慎的手忍不住死死捏紧。 指甲无意识嵌进他皮肉。 秦谟慎眉宇轻锁,担忧看着她,可是出声又唤不醒她。 “怎么又是你?”宴姝喃喃。 在她眼前,安乐公主的眼中正游动着一条白龙影子,她启唇,桀桀笑着,又道,“凌岳岛,来找我。” “凌岳岛?” 该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蓬莱仙岛? “是,就是你想的,未往棋的画面你没忘?想救他,想自救,就来看看,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努力活到最后,你会见到我的。”安乐公主双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声音却是白衣人的声线。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这几日看了不少典籍,一点也查不到相关信息,唯一感觉有相关内容的,却还差了一页,导致前后根本连不上。 如今她正烦心,这神秘人又冒出来,不由得叫她更加气闷。 “别生气,你还有很多机会了解我。”安乐公主说着,又桀桀笑出声,随后她眼瞳白光闪过,像是白龙游离一般。 与此同时,宴姝回过神来。 “你还好吗?”秦谟慎扶着她一脸焦急,“你最近究竟怎么了,自从上次昏迷醒来,你一直都不在状态,你很不对劲!” “是吗?”宴姝闭上眼睛缓了缓,抬手一摸,额间竟渗出了细密冷汗来。 她稳着心神,松开一直抓着他的那只手,这才恍然看见指缝间的血迹,“我…我弄伤你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想拿锦帕给他擦拭伤口,可又手抖得将锦帕丢落在地,“对不起,我……” “没事,你是不是吓到了?安乐公主刚才确实情绪不对劲,我已经让人去叫御医,她现在也安静了,别怕。”秦谟慎并不责怪,也不深究,只是安慰起她来,“如果你有话想对我说,就说便是,回屋说也可以,但你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闻言,宴姝眼眶微红,抬眸看他,对上后者眼底的赤忱,她只觉心中防线瞬间崩断,犹豫片刻,坚定道,“凌岳岛,我们去。” “凌岳岛?”秦谟慎重复一遍,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蓬莱仙岛,“既然你觉得要去,那就去,国事的话,暂时移交宋翰监国,他也是几朝元老,能信得过。” “我虽然是用不了术法,但是灵石还在,借一些珊瑚集聚海神之力,然后让灵石疏导,也能做个阵法,至少能护着都城。”宴姝说干就干,当即便去了国库挑了些能用的珊瑚珠。 阵法落成后没多久,便也该启程了。 根据神使的意思,诸国帝后都在一个名叫苦荞沼泽的地方齐聚。 苦荞沼泽地势凶险,一晚不见边际的沼泽地,以及大片的毒虫栖身于此,让这里变得极为危险,尤其走到深处,还有瘴毒。 这里不适合居住,也不能作为军事要地,多年来一直是个无主之地,毕竟没有人愿意来争,也没人能守。 而神使所描述的登仙船的地方,必须穿过苦荞沼泽。 在登船以前,各国都可以带着将士同去。 等宴姝一行人到的时候,也正好快到神使规定的时间。 “夏朝皇后长得真是好看。” 甫一到,便有人认出二人身份,上前开口道,“吾是陈国人。” 陈国和夏朝一向维持着友好贸易。 陈国是个内陆国,缺乏海产,盐产更是稀缺,一向仰仗和夏朝的贸易,才能堪堪维系国内的盐产用量。 虽说听起来有些让人唏嘘,但陈国依旧位列七大国之列,靠的是他们的机械制造。 陈国善于创新,国内奇巧无数,随处可见各种机械制物,靠着这些东西,陈国打仗大多时候都能以少胜多,是以一直地位稳固,又不会过分招致惦记。 “妹妹的饰品可真好看。”陈国皇后阮泠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才刚说几句话,便依然态度熟络起来,“这是海珠?我们那最好的珍珠也没这么大呢,又大又亮,真是上品。” “不过是占了几分地理的优越,不比陈国人脑子灵活,听说如今陈国小孩子都人人会制最粗糙的机械玩意。”宴姝回以同样的夸赞,随后又问道,“你们都到了很久了吗?” “昨日到的。” 阮泠说完,眼睛滴溜溜一转,神神秘秘地凑近,“夏朝出现什么异象了?你不知道,前几日收到神使传信,我们本是不信的,但宫中的机械突然全部说起话来,让我们一定要来这里。” “听说,立国是火龙升天,要不是有一个什么国师做法,只怕都城都要化身火海。” 阮泠语气唏嘘,却没有几分同情。 立国一向不安分,最近还意图提高和陈国贸易的过关税,惹得陈国很是恼怒。 只是这么说来,之所以七国齐聚,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异象突生。 来这里,半是自愿,可更多的,其实也是被逼着来了? 宴姝眼神沉了沉,转瞬又是一笑,“我们海边出了怪事,说是海神示威,险些吞了好多渔村。”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真要说异象,在得到神使传信之后,也只有白衣人的多次出现,可那明显不止是为了这凌岳岛而来。 然而别的异象,倒也没有了。 只是对外不能这么说,从众,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秦谟慎就在一旁,闻言,眼神沉了些,随后也明白她的意思,“那这么看来,我们的来意都差不多了。” 陈国皇帝孟祁闻言,斜挑眉尾,玩味道,“是吗?我和内子是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护佑一方子民,可别人却不见得,毕竟这头彩,可是天威神法。” 头彩? 秦谟慎和宴姝快速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收到的信,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入苦荞沼泽 “我们倒是没那么心大,只不过是担心真出什么事。”宴姝顺着台阶说道。 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思,来这里,只是她想知道,那白衣人究竟什么来头。 “你们还真是清高,若说要护佑百姓,那才更应该争这天威神法?”这声音乍一入耳有些雌雄难辨,仔细分辨才能听出是个男声。 宴姝挑眉,转头看去。 那男人一身宽大白羽袍,孔雀毛迎着风飘摇,看起来花枝招展又妖孽好看。 “在下临笺,西凉皇。”男人自我介绍语句尚显恭谦,可语气却藏不住傲慢。 秦谟慎扬眉一笑,笑意多少有些满不在乎,语气也和临笺一般无二,“故作清高的,恐怕当是以己度人之人。” 闻言,余下众人笑而不语。 临笺就是个招摇性子,说不上人有多恶劣,但是一张嘴确实让人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立国出事 “陛下,娘娘!这苦荞沼泽居然还有泥鱼!我们可以不用啃干粮了。”陈国侍卫长拎着两条小半个小臂长的鱼走上前来,神色惊喜,只等阮泠和孟祁下令,便要让人捕鱼。 这是在沼泽边捡的鱼,看起来长得又大,只看着活鱼都能让人想象到它肉质的鲜美。 阮泠心下一喜,正要伸手接过,却被秦谟慎一眼制止。 “你看那边。”他眼神落到不远处那丛篝火处,“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宴姝默契理会,当即朝流风吩咐下去,“收拾东西,我们换个地方扎营。” “为什么?”阮泠下意识问出声,问出口瞬间,她讪笑两声,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你们,只是有些不太懂。” “苦荞沼泽与别处不一样,这里的毒虫毒蚁喜光喜暖,立国人燃篝火,本意是驱逐毒虫和那些走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气死人不偿命的临笺 “这个荧光的粉末,在周围撒一些,我在这个粉末里混了些驱虫的药剂,虽然这个不会特别亮,但是至少不会让周围太黑。”宴姝递过一个瓶子。 流风接过后,也不敢假以人手,亲自去将粉末围了周围一圈。 苦荞沼泽的夜晚神秘危险,但是宴姝一群人这边倒是显得格外和谐。 荧光驱虫粉末在夜幕中散发着幽微光芒,这光柔和浅淡,就像是月光下洒,倒不会引起毒虫的注意。 加上驱虫的味道,让那些东西不敢靠近。 一夜顺利过去,次日一早林间便起了浓雾。 “今日看来日头不小。”阮泠声音泛苦,吃的好不好,睡得怎么样都可以暂且忍下,可是她真的很怕热! 闻言,宴姝抬眸看一眼,眼前确实是大雾弥漫,“为什么说今日日头大,这会很凉爽啊。” “你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诱兽剂 “好,你们狼狈为奸,我说不过你们。”慕容锦气得浑身发抖,最后意味不明地笑两声,眼神怨毒地看着几人,“你们的话我记下了,希望你们不会落到我手里。” 她说完,又看一眼被简易担架抬着的华俭,皱眉冷哼一声,“这凌岳岛可不是这么好去的,你们且等着瞧!” 凌岳岛?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按理来说,她不该知道的啊。 就连宴姝也是因为那个白衣人知道,除此之外,像是孟祁,阮泠,对于凌岳岛的称呼依旧是蓬莱仙岛。 “你怎么会……” 她刚开口便突然想起一件事。 立国国师。 那人神秘莫测,之前安乐公主那件事她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这立国国师是最有可能下手的。 毕竟他莫名其妙要求安乐公主一定要留在夏朝的举动实在怪异。 只是不知道,白衣人和国师是什么关系。 她总觉得二人应该是不同的,否则以白衣人的能力,根本是不需要曲线救国,绕着么大圈子,他完全是可以直接到夏朝取走他的想要。 事情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破朔迷离,只是直接问,慕容锦不会说,说了也不能尽信。 “我们走。” 宴姝说着率先转身。 现在立国人不多,没有能力对他们做什么。 只不过,这果子倒是舍不得便宜了立国人。 “临笺,这果子无毒,也算得上是爽脆多汁。”宴姝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是要他们摘完果子。 左右现在临笺拉的仇恨也够多了,在拉一点也无妨,立国和西凉隔得太远,即使是想报复,也鞭长莫及,更何况西凉那个地形,就算是邻国,也难以下手。 临笺会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这原来是特意留给我的?没听到吗,赶紧摘,我看剩的还挺多,那种生果就不摘了,动手!” 他下令以后,身后众人迫不及待动手,立国众人看得眼馋,可一众受了伤的,哪里比得过休养生息一天的? 他们只敢看着,加上慕容锦没有下令,也不敢擅作主张。 “你们这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慕容锦面色黑沉如墨,之前临笺让她那么下不来台,她强撑着没走就是为了这些果子。 现在他们居然直接要让西凉人摘完? “什么叫断了你们生路,这苦荞沼泽怎么活下来,本就是各显神通,你要是不满意,就过来跟我抢啊!”临笺接过一个果子,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大口咬下,“果真不错,虽说酸是酸了些,但是在这沼泽地能吃到这种味道,已然满足了。” 还真是在伤口反复扎刀。 宴姝挑眉不语。 “你!”慕容锦刚开了个口,便被临笺打断。 “我什么我啊?”临笺翻了个白眼,“你们需要果子活命,我们就能不吃不喝?各凭本事的事,在这里摆什么道德?” “要是今天在这里武力不如人的是我们,难不成你们立国就会手下留情了?” 临笺说着,甚至高声吩咐侍卫动作快些。 慕容锦被怼的没话说,只能带着人灰溜溜走开。 只是他们并没走多远,只等临笺一行人离开,便又回了果树附近,咬着牙将剩下半生不熟的果子摘下来。 另一边。 “检查一下大家摘的果子有没有生果,有的话赶紧扔掉,我刚接了个掉下来的生果,这生果水分糖分都太多,摘下来一会便会往外分泌,这东西人闻着味还不显得大,但这里有毒蜂,免得引过来了。”临笺吊儿郎当地晃着。 宴姝等人去得早,都是挑着熟的好看的摘,根本没有这种烦恼。 “你居然还挺细心?”她侃笑一声,随后又问道,“你这是准备跟我们一道?” 听到这,秦谟慎神色微变,下意识将宴姝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这临笺就是只花孔雀,整日开屏。 “我倒是想啊,可是秦兄这样让我很害怕呢。”临笺嘴上说害怕,实际上却没动,“多个人多个照应嘛。” 阮泠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物资都是各用各的,但是聚在一起只要没有坏心,总是比单独游走来得好。 立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走出丛林进入下一个地方,孟祁提议先在原地休息一晚上。 天色将晚,看不清前路情况实在是过于危险。 秦谟慎也是这个意思,至于临笺,更没什么意见。 只是众人才刚刚扎营,不远处便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 这东西好似不怕宴姝的驱虫粉。 “应该不是毒虫一类。” 临笺难得变了脸色。 西凉境内靠近皇室猎场便有一片沼泽,临笺少年时有一次误入其中,被困了整整一周时间。 最后险些死于。 “我们必须赶紧走。”临笺说出这话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宴姝在黑暗中没有什么视物障碍,她清楚地看到,就在不远处,两三只虎正来回踱步,而正上方则是不少黑鸦和猫头鹰,再远些的地方,还有好些毒蛇豺狼。 怎么会这样? “跑不了了,我们被围起来了。”宴姝深深呼口气,尽量平静道。 他们这次扎营是在一个山洞里,如今洞口几乎是被堵死了。 这些东西会在这里聚集实在太诡异了。 “你们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宴姝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驱虫粉,再度在洞口附近洒上。 她不敢直接用驱兽的东西,只怕驱逐不成,反而激怒他们。 只是这些动物倒是次要的,重中之重是绝不能让毒蛇爬进来。 现在光线太差,有蛇进来,只怕很难看到。 “点一丛篝火。”秦谟慎说着,走到宴姝身畔,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慌。” 她本来不是容易怕的人,只是…… 豺狼虎兽成群,这还只是她看到的,在她耳朵传来的信息中,她分析出来的是——还有大部队将赶来。 她不觉得这种事情会是偶然。 想必是有人动了手脚。 “找到了!”陈国侍卫长突然低呼一声,“程蒋?你怎么?!” 侍卫长说着将一个白布包递给孟祁,随后恨铁不成钢一般盯着那个名叫程蒋之人。 宴姝凑上前去看了眼,“是这个了,这东西有诱兽功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事 “程蒋,你怎么会?!”侍卫长程颐又气又恨,咬着牙向阮泠和孟祁跪下,“陛下,娘娘,都是我娇惯下属了。” 程蒋也姓程,因为这层关系,程颐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弟弟一般对待。 如今看到东西从他这里找出来,不免急红了眼。 “我没有,陈统领,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包的!”程蒋急得不行,跟着扑通一声跪倒,想解释又有些无力,他嗫嚅几下,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宴姝看他一眼,随后弯腰捡起个什么东西。 “是立国人。”她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露出来,是一截流苏穗子。 这穗子手感很独特,入手便传来些冰凉之感,这种冰丝,立国最是常用,而这穗子打得结也是立国人最常用的手法。 只是光线太弱,众人很容易忽略这种小东西,更别提看清穗子的款式。 如今她将穗子捡起来,旁人也很难看清,她索性走到篝火旁,将穗子拿出来,这才叫众人看清。 “说他们是真小人,他们还真不屑于装伪君子。”临笺啐了一口,面上带着几分后悔。“刚才就应该把他们狠狠收拾一顿。” “这事一会再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阮泠忍着心底恐惧,出声道。 篝火燃起来,洞外的场景也能多看到几分。 三里外,已经围了整整一层兽墙。 “既然是我不注意引来了这祸端,不如我出去将他们引开,陛下你们趁机跑。”程蒋咬着牙说道,他声音微哽,“罪臣只有一个请求,还请陛下赏臣家人足够安身立命的金银。” 程蒋说着就要拜,看着是真的铁了心要以身做饵。 见状,孟祁正要狠下心来,却被秦谟慎止住。 “你现在出去,非但无法为我们解围,只会平白送命,一旦尝到血腥味,这些凶兽,可不会收敛。”他目光沉冷,盯着外面正不断踱步,伺机便要窜上来的猛兽,“这山洞没有出口吗?” 他们选择的山洞很大,不知道能不能从后面离开。 只是还不等派人去,宴姝便摇头否认,“没有。” “你有没有办法,暂时借我一炷香时间的术法?”她在心里问道。 说来奇怪,这么久了,灵石居然也没主动找她说过话,这太不正常了。 “不行,主人,你的能力是被海神封的,你向海神借势达成你的愿望,条件是十年不能动用术法,这是当时那个法术的副作用,也可以算是和海神的交易,我帮不了你。” 灵石声音有些缥缈虚无,听着很是虚弱,“这片沼泽不对劲,我这几日像是被抽干灵气一般,根本没有精力做其他事。” “今日我本来一早就应该察觉不对劲的,可是我力量被压制着,这几日基本都在沉睡,直到你呼唤我。” 灵石声音便是疲软至极的状态。 她很少听见它这样过。 看来这次,真的靠不了外力了。 “我们豁出去,拼一把?”流风声音冷极,眼中燃上嗜血的狠意,咬牙提议。 他们成为皇室御卫,便是要拼着性命护着主子的。 如今,该是他们豁出去的时候了。 这样的决定不需要主子同意。 几乎是话出口的同时,洞中众人便动了。 篝火噼啪爆裂着,野兽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扑过来。 “回来!”阮泠颤声道。 那么多野兽,冲出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血腥味弥散开来,混杂着独属野兽的腥臭,叫人忍不住作呕。 篝火被人踢开,火把四散,入眼便是一道火光。 夜色之下,这场几乎是送死的战斗正展开激烈。 鲜血气息传来,野兽更加激动。 最原始的场面和浓重的厮杀氛围,似乎将宴姝骨子里的好战勾了起来。 她眼瞳泛红,一步步往外跨,手背隐隐约约浮现出鳞片。 “姝姝!”秦谟慎将她拉住。 可后者转过头来,神色间全无熟悉,只有对血色的向往。 “姝姝?你怎么了?”秦谟慎刚说完,手背便是一疼。 宴姝将手腕反转,长长利爪将他皮肤划开,只差刮下一片肉。 趁着秦谟慎下意识收回手,宴姝又要往外走。 因着洞外的惨战,二人的动静此刻无人顾及。 秦谟慎沉下心,忍着疼将宴姝双手抓住,死死禁锢住,“你怎么了?” 他说完,宴姝便又一口咬上他肩膀,尖锐牙齿深入皮肉的同时,她眉心一痛。 山洞几乎是瞬间充斥一道圣光,一瞬间,连同洞外也恍如白昼。 宴姝神智回笼,可所有人却像是因为圣光影响一般,软软倒地。 “主人!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切断了我们的联系……” 灵石声音有些后怕,“就好像是,你完全迷失,没有神智,也不能联系上我。” 宴姝没回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秦谟慎手握长剑往外走去,那么杂乱血腥的地方,他偏生宛如谪仙。 哪怕是提剑斩凶兽,也依旧气度不凡。 秦谟慎原本便是气宇轩昂,气质华贵,可此刻却更胜从前。 那是凡人和仙人的区别。 “怎么回事……” 她呢喃一句,刚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咬了秦谟慎一口,可口中却没有血腥味。 反而是有些温润的东西滑入喉,顺着经脉游走了全身。 像是灵气,又仿佛不是,那东西更精纯,也更温和。 只是,秦谟慎如今又是怎么了? 她又为什么会失去神智? 不及她想清楚,秦谟慎便转过头来,他神色悲悯,像是悲苦苍生的神祗。 只是对视瞬间,宴姝便没了意识,软软瘫倒在地,一如众人。 等再醒来时,旁人都已经恢复正常。 程颐双眸通红,靠在一边不发知语片言。 “怎么了?”宴姝出口瞬间,吓了自己一跳。 她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阮泠闻声转头,递过一壶水,“你睡了两天了,这两日喂水都喂不进,嗓子干涸,声音自然不对劲。” 她说完,宴姝这才发觉,她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早已不是那个山洞。 不过…… 两日未进水? “我不是不可以这样?”宴姝心里发问。 她现在血统不纯,别说这么多日不泡水,两日了,连进水都不曾,怎么却没出事?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替你检查,这个沼泽太奇怪了。”灵石声音依旧软趴趴的,无精打采得紧。 宴姝叹口气,心疼道,“你好好休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瘴毒 宴姝没再多问,只喝了两口水便又道,“秦谟慎呢?” “秦谟慎?你们之间都是直呼其名?”阮泠有些新奇,看二人恩爱的样子,感情自是不差的,但是没想到,私底下却连夫君也不叫。 她这一声惊呼惹来孟祁一记恨铁不成钢地脑瓜子嘣。 “秦兄刚出去打兔了。”孟祁解释道。 这两日因为宴姝昏迷,所以一行人还没有进沼泽地。 因为着急她的安危,所以秦谟慎说去打两只兔子给她补一补。 “这样啊……”宴姝应了声,之后又沉默半晌,问道,“前两日,兽潮是怎么过去的啊?我就记得闪过一道光,然后我就晕了。” 她半真半假地问道。 她实际上看到了那光的来源,但是她不能说。 话一出,孟祁和阮泠二人难得不回她,反而陷入异常沉默。 临笺在一边,眼神在几人间逡巡,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醒来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死完了,可能神使出手了,我们损失还算轻,没死多少人,只是……” 他说话间,难得斟酌一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程颐死了。”阮泠低声道,“发现他的时候,他被老虎压着,脖子被咬开了,血流了一地。” 那虎的位置离洞口很近,只要一扑就能跃进山洞。 程颐当时或许是着急过头,直接扑上前去了。 宴姝闻言,半晌没有作声。 侍卫长这种职位,一贯都是皇帝的亲信,进出都跟在身侧。 “这仇,我会记在立国身上!”阮泠说话时眼眶通红,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们说话的这会功夫,秦谟慎也提了几只清理干净的兔子回来。 “你这是端了一整个兔子窝?”宴姝有些惊讶,这兔子还挺大的,看着像是成年兔,这么多,是抓了几窝兔子啊。 熟悉声音入耳,秦谟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定。 他把东西交给旁人,这才往宴姝走去。 “要不是惦记着留后,陛下差点把那几窝兔子抓完。” 流风跟在后面,哼哧哼哧地笑。 皇后醒了就好,但凡皇后出点什么事,这趟不等回国,陛下就要提刀去杀了立国那狗贼两个! 虽然他不介意陪着陛下去,但陛下年轻无后,现在不能冲动。 “感觉怎么样?身体有问题吗?”秦谟慎两步上前,关切问道。 他神色无异,看上去很是自然。 那两天前的事真的是他? 还是另有缘由? “前两天兽潮,你没事?”宴姝是真的关心,但也是真的想知道是否与他有关。 他那样子实在是让她陌生。 那道圣光不是凡人身体可以发出的,若是他自己毫无意识也就罢了,若是他自己有意识…… 宴姝忽然想到了那盘未往棋。 “我没事,我跟孟祁她们一样,晕了一会,然后就醒过来了,估计是神使出手了。”秦谟慎说完,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坦荡爽朗。 宴姝将信将疑地按下诸多疑虑。 也罢,暂且就当作是他什么也不知道,等回了皇宫,再让灵石探一探他的身体,若是有什么隐患,就尽早拔出。 只是虽然话是这么说,宴姝还是有些难以心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失控,仿佛有的事情已经疯狂发酵,以至于无法勘探。 本来宴姝昏迷便耽误了时间,如今她既然醒了,吃过了午饭,一行人才终于上路。 苦荞沼泽构造比较像个圆环,中心虽是丛林,可圆环却尽是沼泽。 如今她们的位置,便是刚刚从丛林中穿过,马上便要进入下一段沼泽。 只是第二段沼泽不比刚入苦荞,越到后面越是凶险。 宴姝站在沼泽边缘,照例吃了解毒丹,然后犹豫一瞬,朝临笺看去,“你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 “干什么?你夫君还在旁边呢!”临笺如临大敌,瞬间将自己外衣合拢,惊恐看着宴姝。 秦谟慎闻言,没说什么,只是转头让流风确认所有人都吃了解毒丹。 “你想什么?我们带的衣服为了轻薄,布料不算有韧性,所以找你借一件。”宴姝哭笑不得,要不是怕韧性太差的衣服一扯就崩裂,她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临笺别的不多带,就是臭屁带了好多衣料。 “也不用新的,之前你在山洞那件肯定脏了,将就一下就行,我撕碎了绑布条。”宴姝补充一句。 用新的衣料过分奢侈,而且没有必要。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干什么?”临笺让人把东西拿去,语气不解。 宴姝背过身去,悄悄用利爪划出一道痕迹,随后才转身将衣料撕成布条,末了再打结连成一整条。 “这沼泽地瘴毒弥漫,先不说毒性,可见度非常低,很容易走散,在这里走散,几乎也就是丧命,每个人把布条捏着,至少不容易走散。”宴姝一边动作,一边解释一句。 她这么一说,西凉和陈国便也动起来。 “你们好了吗?” 等做完准备工作,宴姝起身问道。 刚走入沼泽地还没什么感觉,可没过多久,便有人开始难受呜咽。 “陛下……”程蒋低唤一声,声音带着哽意,又像是已经说不出话一般,“我……我呼吸不上……” 他这么一说,余下几人这才确认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他们神色巨变,纷纷开口,“我们也有些呼吸困难……” 别说是这些侍卫,就连阮泠和孟祁自己也是明显能感到呼吸越来越难。 “你们没吃解毒丹?我好像提醒你们这里有瘴毒了。”宴姝停下来,毕竟是同行的,此刻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阮泠苦笑一声,“我们吃了自己带的。” 相处这么久,其实也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主要是陈国夏朝虽是邻国,可是地理等到底是差异很大的。 对夏朝管用,未必就对自己有效。 只是没想到,这瘴毒确实厉害! “赶紧吃啊!”宴姝有些着急,忍不住抬高音量,“这瘴毒很凶,再多吸几口,就不是解毒丹能救得了的,快将我给你们的解毒丹吃下去,然后我们加快脚程,尽快走出去,出去之后,再看看你们的情况,决定一下怎么解决。” 阮泠这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做。 “宴姝,你们还有解毒丹吗?我们自己准备的,有效,但还是会被瘴毒影响。”临笺难得语气正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秦谟慎的异常 为了防止特殊情况,宴姝有多备一些,此刻倒是派上用场。 另一边,阮泠等人吃下解毒丹,症状渐渐缓解,只是还有几个严重些的,依旧有些头脑昏沉。 眼下在沼泽地没有条件治疗,只能忍着,等出去再说。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两个中毒比较深的,越到沼泽腹地,神智越是昏沉。 最后竟然不管不顾放开布条,然后往泥泞处去。 “回来!”程蒋大声唤道,他声音急切,着急的不像话。 闻声,众人看去时已经晚了。 那人已经走远,程蒋手忙脚乱的要解开布条,可心底着急,动作便快不起来。 “晚了……”宴姝低声喃喃一句。 那人已经半条腿陷入泥浆之中。 这一茬来得突然,最后也只来得及抓住走在后面还没踏入泥沼的那个侍卫。 事发突然,眼睁睁看着人失去神智,主动走入沼泽,众人心里都不好过。 原本陈国解毒药也不是没用,只是这段时间在苦荞沼泽的环境太差,加上前两日兽潮的缘故,众人都休息不太好。 心里防备已经低至谷底,这种情况下,解毒丹作用显得更不值一提,瘴毒作用下,很容易便破开心底戒备,以至于无法挽回。 一行人沉默着,气氛格外沉重,直到出了苦荞沼泽,这沉重气氛也依旧压在心头,没人欢呼庆祝劫后余生的喜悦。 犹豫兽潮之后耽误了两天,此刻他们三国出来之后,七国便基本已经到齐。 独独少了燕国。 “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活不下来。”慕容锦眼尾斜挑,眸光分毫没分给这群人。 她翘着脚,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上去怡然自得,“哪怕没你们的驱虫药,我们也好好出来了,怎么样,生气?” 宴姝不予理会,转身走到一边去。 苦荞沼泽出来之后便是接海的,闻到海水气息,宴姝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几分。 连灵石也醒了过来,“主人,我们这是出了沼泽?” 说来奇怪,这沼泽宴姝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灵石却一直坚持自己感觉到了屏障,在沼泽中很是难受,处处被压制着。 灵石不会对她撒谎,只是这事确实奇怪了些。 可转念一想,这苦荞沼泽本来就凶险离奇。 就连地势构造都看起来诡异异常,真有些独特之处,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宴姝转眼看向秦谟慎。 后者正在一边向流风确认随行队伍的伤亡情况。 她不敢出声吩咐灵石探查,毕竟现在秦谟慎能听到她们的交谈。 她咬着唇沉默,灵石却如有所感,毕竟是相伴相生这么多年,它并未多说,悄然探出一丝灵力向秦谟慎伸去。 后者并未察觉,可灵力探入他身子的一瞬间,灵石忍不住痛呼一声,随后连忙缩回。 “怎么了吗?”秦谟慎转过头来,温润笑着,问询宴姝。 他面色无异,可眼神有些混沌似的,叫人看不清情绪。 就仿佛,眼底浮起浓雾,混乱让人不安。 “我没事。”她扯动嘴角笑了笑,手却下意识攥紧。 灵石更是咬咬牙,拼着力气隔绝外界,这才说道,“主人,他不对劲,他不对劲!” “方才,我用灵力探他,可是刚一接触到,秦谟慎便向漩涡一般,将我的力量扯住,就像是要将我直接吞噬一般!” 灵石少有恐慌时刻,它是海神力量的化身,世上也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这么久以来,它还没有这么直面感觉到威胁。 秦谟慎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诡异神使 “燕国的出来了。”慕容锦说话间有几分不客气。 燕国是七国中最弱的那一类,在立国看来,根本就不应该有资格来这里争这个名额。 不过, 哪怕是走到这里,燕国显然也是元气大伤,不仅身后只有寥寥几人,甚至连皇帝看上去都生死未卜。 也许是中毒,他一路是被人抗出来的。 此刻已经是没什么动静了。 “神使,我们放弃,我们放弃!”刚一出来,燕国皇后便忍不住哭出声来,“求求您高抬贵手救我夫君一命,我朝太子未立啊!” 此刻燕国皇后也无暇顾及其他,她只知道,若是她一个人活着回去,不光是国朝不稳,更甚至她活不下来! 燕国如今国力积弱,有内患无穷,如果皇帝真的死在苦荞沼泽,国内那些不安分的便会直接给她安上谋权篡位的罪名,然后将她诛杀。 这么一来,年幼的皇子要不要登基,登基后能不能掌权,可就由不得皇室做主。 “死亡是试炼的一部分。” 七国到齐,神使也便现身。 他笑眯眯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可开口吐出的话语却半分不近人情。 “你们!”燕国皇后着急得紧,也顾不上尊敬,她愤怒看向神使,“若不是你用国内再无新生儿这样的诅咒逼迫我们,我们怎么回来这个劳什子试炼?如今我夫君危在旦夕,你却不肯出手?” 神使笑意不改,只转过头看她,又重复一次,“死亡,是试炼的一部分!” 他神色半分不变,语气显得有些阴恻恻,叫人后脊生凉。 “中途不可以退出试炼?”宴姝眉头一皱,有些没底。 这所谓“神使”这个样子,让她的感觉很是不好,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且,一个神使就这么诡异,他背后真正的“神”究竟是什么样。 他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为的究竟是什么? 赐福还是降祸? “死亡,是试炼的一部分。”神使再度重复,只是这次语气稍显不同,他眼睛骨碌碌转动,看向宴姝方向,桀桀一笑,“你想体验试炼吗?” 体验试炼? 去死吗? 这话的意思浅显,在场众人瞬间明了,同时也忍不住改了脸色。 一旦参加,就没有退路,要想活命,就只能撑下去,只能赢! “那我自己参加下面的试炼,让他在这里休息,这样总可以了?”燕国皇后神情淡淡,看上去是心灰意懒,只想豁出去赌一把了。 只是她刚说完,神使又看向她,笑道,“除非丧偶,无婚配,否则非帝后二人同在不可进入凌岳岛。” 不进入凌岳岛,也就是拒绝试炼,也是死路一条。 “主人,你们身上都有禁制,之前我一直没感觉到,是因为并未发动,现在这个神使出现,禁制就被启动了,不过只有皇帝皇后这样的身份才有。”灵石提醒道。 宴姝心底一惊,与此同时,秦谟慎也蹙眉向她看来。 “别怕。”他做了个口型。 宴姝抿唇没有直接回复,只问灵石,“若是剩下的人离开,能走得掉吗?” “应该是可以的。”灵石感应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回答道。 秦谟慎会意,当即向流风比了几个手势。 他和流风同出征许多次,出生入死之下,自然有些特殊的交流方式。 就比如,几个特定的手语。 是以,当流风看见秦谟慎比手势要他抓住机会带人跑时,他几乎忍不住质问。 这凌岳岛的古怪从神使身上就可以窥见,他们怎么能走! 只是秦谟慎态度坚决,直接以皇命来压。 流风不甘心,可他和秦谟慎打配合这么久,也明白后者不是硬抗的性子,如今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也有一定把握。 他咬牙,定下心神,最后才轻声道,“唯皇命是从。” “那主人,你自己打算怎么办?”灵石只担心她。 宴姝眼色沉沉,却没表露过多忧心,安慰道,“无碍,海上毕竟是我的主场,总有办法的。” 如果能顺势带秦谟慎入海,在海底借势探查他的力量究竟怎么回事就更好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灵石的情绪,神使又堵在登船口,“凌岳岛仅对尊贵的陛下娘娘们开放,其余人请在原地等候。” “另外,请各位商洽,登岛前,为了保证各位的绝对安全,我们需要为护岛神兽海婴提供九份食物。” “也就是十八人。” 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黑下脸。 就连慕容锦此刻也少了几分刻薄之态,黑着脸,不悦道,“神使这意思是要我们杀人喂怪物?” “请注意用词,海婴乃是凌岳岛护岛神兽,不可轻慢!” 神使似乎微微皱眉,可整体表情依旧在笑,看上去十分反常。 或者准确一点说是,看起来并不像人。 自然,也不像神。 这是什么怪物?! “一定要杀人?”慕容锦忍耐着,似笑非笑般看向神使。 情绪显然是已经在崩溃边缘。 原本遇到毒虫潮之后,她就已经萌生退意,要不是因为遇到宴姝一行人,被刺激到了,她甚至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现在这个鬼东西要怂恿他们拿人喂那些怪物? 今日跟来的都是国朝兵士中顶尖的战士,死在苦荞沼泽那么多人已经让她非常心痛,现在,还要逼她们挑人去死? 莫说这个损失她不愿意受,就算是她肯,等回了国,这些将士又该怎么想?! 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海婴胃口大,若是吃不饱,会闹脾气的,它口味挑剔,你们需要将食物分成小块,记住一定要剔骨,最后清洗干净以后,虔诚供奉给海婴。”神使不回话,只是转而言其他。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临笺咬着牙,眼神阴冷。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神使似乎是一贯的“好脾气”,转头解释道,“海婴吃饱后非常好说话,诸位可以顺利通过,进入凌岳岛,但海婴饿着被人吵醒,可是会生气的,它一旦生气,便不会在意食材是否精细,也很难喂饱了。” 第一百二十章 神使的人皮面具 与其说这是解释,不如说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 宴姝隐忍着脾气,众人也陷入谜一般的安静。 特别是燕国。 他们本身就已经所剩无多,如今皇帝垂危,如果其他六国联合发难,燕国就是全死在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神使,我们各自至少出多少人啊?”燕国皇后忍了又忍,最后细声细气地问道。 她表情带着些期冀意味,只希望神使可以说些有用的,好让他们幸免于难。 “每国都要出食物,具体分量,各位商定,帝后高贵,海婴若是吃了帝后之肉,凶性便压不住。”神使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答。 秦谟慎神色沉下,他掀眼看向宴姝。 后者紧抿双唇,眉宇间尽是愤意。 “若我不呢。”她声音冷冷,虚扯着唇,嘲讽般看向神使,“我拒绝献祭。” “海婴会吞噬你们!”神使依旧是那笑容。 他越是笑,底下人便越是心慌。 “娘娘,您让我去献祭,您和陛下不能以身涉险!”流风皱着眉,主动道。 “主人,通向凌岳岛的船上有禁制,一旦上船……” 灵石话说到一半便不忍再说。 宴姝理会它未尽之意,不就是一旦上船,便真的再无退路么。 那就不要上好了。 “我们自己去凌岳岛可行?”宴姝问道。 哪怕是被迫接下人鱼族长的位置也好,只要能让她入海,事情或许还有回圜的余地。 “不许!”神使难得提声,隐隐带了一丝怒意。 只是这情绪表现在他万年不变的笑意上,显得诡异又滑稽。 “那你可不可以下来一下,我有点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宴姝说着一顿,又似豁出去般,闭眼道,“或许关乎凌岳岛存亡!” 神使很容易被诓住。 毕竟在一行人中,只有夏朝的他们最为独特。 他们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那白衣人。 至于为什么国朝之中没有什么危机提示,他们不清楚。 或许,凌岳岛的人会了解内情。 也因此,神使先是犹豫一瞬,随即便动了身。 他动作很快,却也很僵硬。 怎么能走得又快又僵硬? 宴姝不懂,也从未见过,人鱼刚上岸将鱼尾化腿时,走路便是僵硬的,同时却也是慢的。 而神使这么奇怪的…… 也许只有一个说法讲得通。 眼看神使走近,宴姝面上那一抹隐忍的难色消失殆尽。 此刻也顾不得被发现异常,她飞快伸手,神使略微后倾,原本是刚好躲过袭击的动作,但是却漏算了宴姝的人鱼利爪。 撕拉—— 一张波如蝉翼的肉色薄膜被揭下。 “啊!怪物!” 慕容锦失控地尖叫一声,随后腿一软,跌坐在地,又喃喃低声,“神使是怪物,你不是神使,你是怪物,我们要被你害死的!会死的……” 宴姝原本还在看手上那张人皮面具,闻声这才抬眸。 眼前的“神使”仿佛一具骷髅架子。 只是和她在海底藏书阁那个黄铜鼎炉里看到的骨架又有些不一样。 这个“神使”通体漆黑,眼睛却又像是镶嵌绿宝石一般,动作间又闪动蓝色。 而宴姝只是揭下了他的面具,他的身子却也随之而变。 连手也是漆黑的骨架模样。 那骨架盘着一根根银白的东西,不知是何物。 “试炼!试炼!” “神使”固执的喃喃,声音有些诡异。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阻挠 “这是什么怪物……” 慕容锦离得近,那人皮面具几乎要甩到她面上。 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凌岳岛的事,国师跟她说了很多,但是也没说到过这种事啊! “指令!凌岳岛!”神使似乎已经彻底崩坏。 见状,宴姝也是心底一惊。 这是什么…… 那黑色骷髅转过头来,蓝色宝石一样的窟窿眼睛盯着一行人,显得阴森恐怖。 只是那骷髅没说什么,便抽搐起来,很快倒地。 “这是什么神使……明明就是怪物。”燕国皇后跌坐在地,神情显得有些呆滞,“怪物的神,能是神吗?” 是啊。 怪物的神,怎么会是真正的神? “那这凌岳岛,我们还去不去?”阮泠有些纠结。 如今船就在面前,可是要不要去? 不去的话,国朝中那些预警又怎么办? 怪物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凡人可以阻挡的啊。 “你们爱去不去,我要去!”慕容锦只是犹豫一瞬间,便直接往船上去。 这神使是有问题,可是凌岳岛毕竟是用护国神法作为彩头,她对此很是心动! 况且,如今走到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不去看看这凌岳岛究竟是什么,她不甘心! 她说完,便直接推着华俭上船去。 见状,剩下几国也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神使的事情冲击很大,但是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立国不战而胜,那可是神法! 若是因此危害到自己国朝,岂不是悔恨终生。 眼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大船涌,宴姝皱起眉来,看向身侧。 阮泠,孟祁以及临笺还没动。 “我们怎么办?”临笺难得语气严肃。 这个地方很古怪,他们不能久待,而且如果慕容锦把船开走,他们就去不了凌岳岛了。 如今上不上,实在是让人纠结。 “跟上!”宴姝沉声道,她神色不佳,只含糊一句,“如今要走,也走不了了。” 他们身上有禁制,如今根本就不是他们选择什么,而是只能跟着布局之人的棋路走。 夏朝帝后二人在这几日相处之下已经有了一些威信,如今宴姝说了上,他们略微犹豫,却也很快下定决心。 只是等他们靠近,慕容锦便挡在他们之前,“想上?” “也可以啊,把你们的人带上来。” 她说着,视线落到流风等人身上,那眼神攻击性极强,隐约能看出几分不怀好意。 她态度坚决,看起来有恃无恐,想来是和船上其他人已经达成一致了。 秦谟慎面色不改,只是眼神冷了几分,“华俭如今真是能耐,竟然真的甘心让你出面主持大局?也不怕百尺大厦毁于一旦。” “你什么意思?”慕容锦面色黑沉,目光投向秦谟慎。 华俭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之前和宴姝等人争吵在他看来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把戏,不值得一提,但大事上,可绝对容不下慕容锦这样。 更何况,如今的华俭受了重伤,正是虚弱之时,疑心自然更重,难道真能准慕容锦代表立国立场做事? “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啊?”临笺说着,上下看她一眼,“让人上船,不就是还想着拿人命去喂那怪物?你怎么不自己喂海婴去?反正你死了也是为立国积福。” “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和我们结怨?”慕容锦拿捏着姿态,强忍着怒气。 如今她才是掌管着上船大权的人,对于临笺他们,她自然觉得自己是有一言之地的。 只是她的高姿态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宴姝已经站到她身后。 这里是海边,宴姝的能力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哪怕没有术法帮忙,单凭肉身强度,也能够依靠着船身攀上船板。 “我们的表面和平,我以为早就撕碎在苦荞沼泽了?”宴姝冷笑一声,伸手将她手腕扯住,脚往她膝盖窝一勾,直接将人甩到一边。 “你!” 她猝不及防被人摔在地上,下颚正好磕在木板上,巨大的冲击让她牙齿都微微松动。 作为立国第一家族出身的世家小姐,慕容锦一向最是看重自己的形象,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她接受不了。 眼见慕容锦彻底被激怒,船舱内的人也慢慢走出来。 “把你们的人带上来!然后自己跪下磕头给慕容皇后道歉!”有人出声道。 宴姝低笑一声,转头看去,身形极快移动,伸手一把摁住那人后脑,指尖利爪隐约可见,她一用力,直接将人头按到地上。 “道歉?这样吗?”她说完松手。 那人后知后觉般,过了几秒才尖叫着起身逃开。 就在方才,他几乎感觉自己后脑要被刀子戳开! “你想杀我!你要杀人!”他躲到一边,颤声大声指责。 杀人? 这两个字瞬间点醒宴姝。 她没想过杀人。 “这海域有问题,怨念怎么这么重?”她低头,指尖锐利堪堪掩藏下去,指缝间还能见到丝丝缕缕的血色。 人鱼生养于大海,与大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因此,海水的情绪对人鱼也有一些影响。 海水本身是没有情绪的,只是在这片海域生活的生物会有情绪,这种情绪累积起来,便会影响一片海域。 只是一般来说,他们的情绪都太微小,对于海域基本没有什么大影响,也就不会影响人鱼。 宴姝此前所见过怨念最重的海域是人鱼一族上一个聚居地。 那里曾经发生过散居人鱼结伴攻击聚居地的事,争斗之中,死了很多人鱼,也误杀不少鱼类。 血色染红海水,三天三夜都没能完全稀释。 只是就连那片海域,也只能影响常年居住在那的人鱼而已。 象是这样刚一踏入便要侵蚀她理智的,从未有过。 “这里如果不能净化,只怕会是一个隐患。”宴姝有些担心。 人鱼一旦染上嗜杀习性,不仅是同族相残,只怕会上岸去,那时就难以控制了。 “可你不是族长,没办法祝祷。”灵石提醒道,默了两秒后,又安慰道,“其实这些跟你也没关系。” 二人对话秦谟慎是能听到的。 他抬眸看来,眼神担忧。 宴姝看见,扯动嘴角,微微摇头以示无碍。 几人沉默间,船上已经彻底沸腾。 “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找办法去凌岳岛,来这干什么?非要让我们跟你一起陪葬?若是慕容皇后有什么好歹,那我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了!” 那些人同仇敌忾,看着宴姝的眼神仿佛是看着十恶不赦的罪犯。 “没有她,你们就活不了?”临笺走上船板,翻个白眼,轻蔑一声,“想给她陪葬?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又不拦着,正好这里水深,你们抱团跳下去呗?” “你懂什么?”那人再度开口,忍着不适,走到慕容锦身侧,俨然是选阵营,“慕容皇后才清楚凌岳岛的事,现在宋虞那个疯子已经杀了神使,如果上凌岳岛没神使指明方向,我们就只能靠慕容皇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海婴 “啧,我怎不知你们这么好骗?”宴姝一边开口,一便将人拨开,露出一条道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愿意相信,那就死你们的人,我恕不奉陪!” 临笺等人上了船也是一样的态度。 一来他们也做不到将自己人喂怪物,二来是不愿意便宜了这些龌龊之人。 而最主要的是,他们信宴姝,宴姝不是个会拿命胡闹的人,她既然不觉得需要献祭,那就一定有别的办法。 “慕容皇后,我们……” 眼看着宴姝等人上船,这献祭一事就没办法指望她们。 该不会只能牺牲自己人? “还能怎么办?”慕容锦吃力地站起身来,牙关隐隐泛痛。 都是那个死女人! 她目光怨毒,沉沉看着宴姝等人的背影,“我出两个人,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不然就都别想上岛!” 如果可以,她更想直接动手绑人,但是夏朝侍卫现在居然是人数最多的! 而且陈国夏朝还有西凉就是结盟状态,一旦动了其中一方,三国联合起来,根本不是她们能打得过的。 也不知道这一行人哪来这么好的运气,他们都死伤惨重,就只有他们是基本毫发无伤的! “真的没问题吗?” 阮泠最终忍不住,问了出口。 话音刚落,孟祁便不赞许地拉了拉她袖边。 秦谟慎和宴姝都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相信他们不会出错的。 要不是她们,在苦荞沼泽他们的人就不知道要死多少。 如今自然不该怀疑人家。 “对不起啊,我不是怀疑你们,我只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个凌岳岛太诡异了,那个神使又是那样的……我怀疑她们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要杀了我们!”阮泠皱着眉头。 虽然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们还不能说走就走。 这种上赶着去送死的体验真的让人很是不爽。 偏偏幕后之人到现在不仅是不露面,甚至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的。 这艘船就很是奇怪,她们没有一人见过这么大的船。 好几层楼高,而且巨大无比,若是要他们的木匠们修建,只怕是没办法保证安全的,可是这艘船行驶很是平稳,甚至连船帆都没有张开。 原本应该是各国各一个房间,但临笺认为分散太危险,左右房间也够大,每个房间甚至用屏风隔开两边,她们打算轮番休息。 在这里,除了他们五人,其他人未必能信,而且慕容锦已经被得罪死了,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实在是估计不到的。 “不知道,先去凌岳岛再说,那所谓神兽,也得会一会。” 宴姝叹口气,眉头微微锁起来。 她不觉得一个嗜血如命的怪物能够控制杀念,真的说吃几人就吃几人? 血腥只会激发杀欲。 这一点,作为人鱼的她再了解不过。 “今晚我和秦谟慎值夜,你们先睡一觉,我们应该是需要两天才能到的。”宴姝安排道。 说完,她抬眸看向秦谟慎。 后者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宴姝作为人鱼,在海上有着绝对优势,她准备晚上先行游到凌岳岛的位置,看看那所谓的神兽究竟是什么。 “也好。”临笺率先答应下来,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二人,最终并未多说。 宴姝和秦谟慎能带着这么多人,在苦荞沼泽降低伤亡,靠的不可能只是运气,只是更多的就在于两人愿不愿意说。 即使不说,能跟着沾光也是好的。 见临笺没意见,阮泠也不好再逞强推让,只道,“那明天白天你们好好休息。” 入夜。 海上的夜晚格外漆黑,站在甲板上时,若非月光映照,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宴姝让灵石感受了一下,确认没人看到她,这才纵身跃下。 她体态轻盈,落水并未激起很大水花。 这船身被灵石用灵气附着了,以免丢失航向。 随后她飞快甩动鱼尾,往凌岳岛游去。 “主人,我感觉你好像不太一样了。”灵石突然开口,它嗫嚅两下,又别扭道,“我也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宴姝忙着赶路,一时没工夫深想。 灵石沉吟片刻,措辞道,“我发现我最近经常感到虚弱好像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地方不对劲,另一方面好像是因为我变强了?” “我能看到方圆五米的东西了!” 灵石一直都只能依靠感应,这种感应是用术法的,这是第一次能看到。 最开始它也在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下海之后感应能力变强所以有画面,可是它分明没有用灵力! “真的?”宴姝有些惊喜,她和灵石相伴相护很多年,它能越来越好,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只不过,我有什么不同?” “主人你看你的尾巴!”灵石似乎就等着她问,因此刚一听到,便惊呼出声,活似跟家长炫耀发现的小朋友。 宴姝不想拂了它的意,只能暂时停下,低头看去。 深海无光,但是宴姝视线并不受影响。 “怎么回事……” 她的尾巴颜色又变了。 夺舍宋虞之前,她本来是纯粹的蓝尾,后来夺舍成了金尾。 而如今似乎又要变回去。 如今尾摆已经染上蓝色,一路向上蔓延,成了蓝金渐变的模样。 “蓝尾是血脉的象征,怎么可能又变回去?宋虞这个身体没有换过血。” 她变成金尾是为什么她倒是知道,但是现在的情况,古籍里面她没看到过。 不过这些时日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解决凌岳岛的事,再想办法查一下这个问题。 她速度很快,到凌岳岛周围时,天色还是黑暗一片。 凌岳岛却显得格外突兀,远远便能见到一片光亮。 那种亮度完全不是蜡烛能比的,一整座岛屿宛若白昼。 宴姝本想靠近看看,却席卷来一阵热浪。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热?”宴姝忙躲回海中。 她不甘心,再度探出头靠近。 这次比第一次的位置更靠近几米。 也因此她看到了热浪来源——一个九头怪物。 估计便是神使口中名为海婴的怪物。 她倒是听说过九婴,在人族的传说中有记载,但是这个海婴,却是闻所未闻。 而如今所见,其实与九婴模样很是接近,只是九婴是九头蛇身,这海婴则是九头六爪。 整个怪物看起来不太协调,就像是被组合起来的一般。 “看起来不太像所谓神兽。”宴姝说道。 例如九婴一类,虽说是凶兽,却也能称一句身据神力,这种神力是能被感受到的。 但眼前的海婴却不具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衣人又现 “主人,这海婴似乎是神智初开。”灵石突然出声,它有些不太理解,“这个东西怎么会是灵智初开呢?” 凶兽一类,生来血脉强横,灵智自出生便是开了的。 要不然就是这海婴真的不是凶兽神兽一类。 只是如果不是,那么他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兽不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会不会是人为?” 宴姝沉声道。 当时蕙颜的那枚鲛珠便是不认主的,如果将那其中的力量给别人,也是能做到的。 那么同理。 如果有人真的大费周折的做了同一件事,最后再将储蓄力量的媒介给了这海婴。 也不是不可能催生出一个怪物。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误,那这件事就有些可怕了。 凌岳岛真的会这么诡异吗? “主人小心!”灵石突然惊呼一声。 话音落地的瞬间,宴姝也猛地后翻沉入海底。 她方才已经很努力降低存在感,可还是被发现了。 这凌岳岛的光好像不止是能照明,还能探查岛屿周围的情况。 就如同刚才,宴姝便是被光芒投射到了,紧接着海婴便前来喷吐火雾。 不光如此,凌岳岛周围似乎存在某种阵法或者机关,刚才那一瞬间迸射出了好些袖箭。 若非宴姝身姿灵活,只怕是要浑身窟窿。 不过越是奇怪,她越是不能就这么回去。 否则到时候到凌岳岛只会更加危险。 而且,这海婴既然是神智初开,按理来说不该困顿于此,凌岳岛因为危险信号,周围已经没多少活物了。 海鱼能跑的早就跑开。 兽类天性便是趋利避害,凌岳岛这个地方对于所有生物而言,都在传递着危险讯号。 海婴不应该会主动留在这里。 如果有人能控制它,那么到时候就算是用人献祭,海婴依旧会翻脸。 她必须想个办法,能够绕开海婴直接上岛。 “主人,凌岳岛好像是悬浮在海面的。”灵石放出气息探查,最后得出结论。 宴姝眼神沉了沉,甩动鱼尾游去。 果然。 这巨大无比的凌岳岛,果真是应了一个凌字,它仅仅只是沾了水,然而整座岛屿基本是浮起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岛屿不可能保持稳定,更何况刚才海婴吐热浪,掀得海水不停翻涌,但这岛屿始终是稳如泰山。 “你可真是,怎么总想着耍小聪明呢?” 男声响起的瞬间,宴姝面色猛变。 怎么又是那白衣人! 她下意识要让灵石出手破开幻境,可是终究慢了一步。 再次来到玄冰宫殿,那白衣人依旧坐在未往棋前,自己与自己慢慢斗棋。 “你还信他吗?”他缓缓开口,同时抬头看向宴姝。 那张脸依旧是藏于白雾之后,但这一次,白雾消散许多,虽然依旧看不到,但至少已经有些朦胧视觉。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宴姝装傻充愣。 白衣人并不气恼,凭空变出个冰杯,又泡了盏茶,随手一拂,便用白雾拖着冰杯送到宴姝面前,“喝口茶,坐下聊聊天。” “有什么可聊的?”宴姝并未多看,只是鼻尖萦绕着茶香。 是贡茶的味道。 而且是宫中专用的贡茶,连皇亲贵戚也从没赏赐过的。 他在故意挑拨离间。 “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也省得我多费口舌。”白衣人温吞一笑,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要不然你跟了我?外面的人可都虚伪至极呢。” “你就真实?连真面目也不敢露出来的人?”宴姝不让分寸,反唇相讥道,“哦不对,你还不一定是人。” 她刚说完,白玉柱上的蟠龙便朝着她嘶吼威胁。 似乎是警告她不得对白衣人无礼。 只是他本尊却不怎么在乎,还好脾气地哄了那蟠龙两声。 得了他安抚,蟠龙这才冲宴姝轻蔑地哼了声,白她一眼,又回到白玉柱盘好。 “我不一定是人,你也不是人啊,这么说来,我们绝配不是吗?”白衣人坐在那棋局前,偶尔掀眼看她一眼。 虽然白雾隔开男人面目,但是那温润眼神却如有实质一般,一寸一寸抚平人心底的逆鳞。 “放我回去。”宴姝挪开眼神。 白衣人只是笑,却不直接回答,甚至答非所问道,“你其实心底有所怀疑是不是?你可以大着胆子去猜,你不是一向胆大么?” “连生死都敢不在意的人,难道会害怕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怀疑他,是不是?” “你让他穿过白衣,你见过他异常的一面,可他什么也不说,你就不难过吗?” “你是人鱼的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你在怀疑,可你不敢说,为什么不敢?宴姝,为什么不敢?” 白衣人语气蛊惑,站起身来步步逼近,他语气依旧是温吞有礼,可言语却逐渐犀利起来。 “姝姝,告诉我,为何不敢?你在怕什么?” 他语气放得和缓温柔,乍一听竟让她有一瞬间以为此刻面前之人不是白衣人,而是秦谟慎。 “我从未怀疑什么,不用你刺激我。”宴姝闭上眼,尽量排空脑中不该有的念头,像是表态又像是自醒一般,“我信他,一直信他,而你只是梦魇,我不知道你怎么出现的,但是你不可能主宰我。” “绝不可能!” “梦魇?”白衣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毫不客气地大声笑起来,“你觉得我是梦魇?哈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或者,你是希望我能够出现在你认为的现实中?” 蟠龙似乎也不屑她的猜测,鼻腔不轻不重地喷出一股气息。 寒气袭来,宴姝连骨头都在发颤。 “这么真实的感觉,也是梦?”白衣人见她冻得发痛,这才挥手让她回温。 宴姝不答话,只是垂眸不言。 这只是梦魇! 也只能是梦魇! 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你倒是倔得很。”白衣人啧啧称奇,有些好奇似的凑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真的信任?还是因为如今的你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想要好好把握住他?” “毕竟你的母亲自你出生就死了,视若生母的慧姨又被你亲手杀了,你不想接任人鱼族长的位子,所以你抛弃族人活在人族的地界,如今,你除了夫君,再也没人可以失去了,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灭世 “你在胡说什么?放我回去!”宴姝一面回嘴,一面努力让自己冷静。 这是梦魇,光是靠疼痛是没法清醒的。 可具体的苏醒方法,又因为梦魇而不同,几乎一个梦魇就有一个苏醒的途径。 最重要的是找到症结所在。 可是在此之前,她和秦谟慎之间何曾有过什么怀疑? “你不会在想怎么回去?”白衣人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的笑话一般,伸手拍拍身边白玉柱,“她以为我是梦魇。” 白龙头颅微动,分明不会人言,但一双眼中的嘲弄不屑却不难叫人看清。 就仿佛是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真是毫无眼界。” “好心告诉你,我不是梦魇,虽然我暂时却是只能用这种形式跟你见面,但是,不久之后,就不用如此了,你期待吗?”白衣人语气温和,只是说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什么叫之后就不用如此? 宴姝眼神猛变,头脑确如浆糊一般,很是不够用。 “你到底什么意思?让我去凌岳岛又是为何?”她几乎是嘶吼着问出声。 这些问题日日盘桓在她脑中,让她精疲力竭。 而且就在刚才,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对秦谟慎,从一开始是并未交心的。 他知道她的身世,处处能够猜测到她的行事手段。 以前她尚有法术,独自在人族倒也有所依仗,并没什么感觉,可是没了术法之后,她确实心中更多了几分恐惧。 原本这恐惧并不是对着秦谟慎,可她或许心底还是有些害怕那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所以被人盯了空子。 “别想了,我今日带你来这也不为了什么,就是像让你留一会,放心,我现在的能力留不住你太久。”白衣人拂袖,幻化出一张美人榻,很是好心道,“你可以躺一会,或者也可以陪我说说话。” “总之,时间一到,你就能回去。” 这白衣人,倒是每次出现给人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见他,他就像个身着白衣,伪装正义的邪神,言语神秘,难以接近,偏生做的事意有所指,让人感到邪气。 而安乐公主那时,又像是置身事外的指路人,就好像他和她很是熟络,甚至本就该这般相处。 到了现在,他就像是放松很多,那一丝紧绷的着凹显的仙气也有些散去。 就像个顽劣孩子,只为了好玩,全然不顾所谓后果,所谓结局。 宴姝心头有些复杂,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她不知道其他,只是担心,若按他所说,有朝一日他要从梦中走到现实,那这些白龙呢? 跟他一起出来? 若真如此,现世之时,只怕就是灭世之时。 这白龙看上去攀在白玉柱上,并不是很大的样子,可实际上,那就是迷惑人一般的障眼法。 一旦他们从白玉柱出来,只一个头颅都叫人见之生畏。 最为恐怖的是,这些东西并不靠体型压人,他们有神智,能调动天地灵气。 别的不说,光是寒流便不是大多数生物能够抵挡的。 连她这样常年生活在深海,一向对寒冷无感之人都会冻得僵直,换作人类,只怕是这鼻息经过,便是处处冰雕。 “我不会毁天灭地,没那么大志向,放心好了。”白衣人扭头,淡淡看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带了几分无奈,“暂时还没玩够,大家都是安全的,别担心。” 只是因为没玩够,所以没心思灭世? 宴姝心底沉了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假阮泠 翌日一早,宴姝果真醒了过来。 阳光透过海水丝丝缕缕照在她面上,虽未触及,却让人浑身一暖。 “主人?你怎么回事,我喊了你好久,若咱们再不回去,剩下几人就要发现我们不见了。”灵石催促道。 往日也不见宴姝这般贪睡啊,而且怎么喊都喊不醒,难不成出来这汤太累了,所以主人有些撑不住了? “那我们先回去。”宴姝犹豫片刻,最后只能草率决定先行回去。 海婴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船舱。 “宋虞姐姐?”阮泠突然改了称呼,见到她时似乎满面惊喜和松口气。 宴姝有些不太适应她突然的格外亲昵,讪讪躲开她的手,“怎么了?” “姐姐怎么?”阮泠先是疑惑她的疏远,紧跟着又全不在乎,不管不顾地攀上她小臂,“宋虞姐姐,你吃过海鱼吗?可好吃了,我们去吃鱼好不好?” “吃鱼?”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而且哪来的鱼? 先不说哪里来的鱼竿,就算是真的有,这船行驶速度很快,加上船身高,一般的鱼竿没办法落入海中,即便落入,在不断行进的船上钓鱼,不太现实。 “宋虞姐姐?”阮泠见她不动,又伸手拉拉她,“怎么不走?那鱼真的很好吃,我们也去尝尝。” 阮泠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她浑身湿漉漉的不对劲。 只是一味要让她去吃鱼。 “要不然你先去,我换身衣服就来。”宴姝推辞道。 阮泠今日看着有些不对劲啊。 “你真的会来吗?”阮泠睁大眼睛,想要与她对视。 宴姝皱眉,不知为何,心里没有来的一阵厌烦,她掩下神色,默默挪开眼,“我身上好湿,有些冷,你能不能先去等我?对了,在哪里吃鱼啊?” “慕容锦的房间啊,我昨日说过了!”阮泠似乎有些不高兴,因为她没认真听讲。 慕容锦? 他们什么时候到能一起吃饭的关系了?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阮泠? 人族有些神奇的手段可以易容,她这是知道的。 她眼神微沉,却没说什么,只浅笑着应下,“阿泠妹妹,我知道了。” “好。”阮泠闻言这才松开手。 果真不是阮泠。 她从未称呼过阿泠妹妹,可阮泠却似乎是一点也不惊讶。 既然如此,那秦谟慎他们知道吗? 或者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宴姝心中升起些不妙的念头,快步向房间走去。 “秦谟慎?” 她压低声音喊道。 但是房间内并无回应。 果真出事了? 可不应该啊,秦谟慎虽说是不会术法,但在人族也没人能用术法,而光是武功,陆上还有几个人能跟他过招? “主人,要不然通过我问问?”灵石突发奇想。 只要距离够近,秦谟慎是能够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的。 “秦谟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果真在心里联系灵石。 可也没什么回应。 “你在叫谁啊?”阮泠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她越靠越近,“是谁在外面?” 怎么又是阮泠?! 她不是应该去慕容锦那边了? 那现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人,又是谁? 到底有几个阮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联系到秦谟慎 宴姝没有回话,而是躲入旁边的空房间,又从靠海那一面跃出,凭借自身轻盈,攀抓上船身的渔网。 “真奇怪,鱼去哪里了呢?” 阮泠似乎真的开了门,却不见有人在外面,只得又关门回去,一边踱步,一边念叨有词。 可是为什么不是问人去哪里了? 宴姝心头冒起个骇人的念头。 “之前这里的鱼也不见了呢。”阮泠语气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阴恻恻的恐怖。 她口中的鱼究竟指的是什么?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好吓人,比你之前刻意吓沈绾那会还吓人!”灵石打了个寒颤,心底不由得发怵。 它刚说完,宴姝本打算安慰两句,却听见另一道声音。 “姝姝?你回来了?”秦谟慎语气并无惊喜,反倒是有些异样的严肃,“不要上船,赶紧走,这船上不对劲,赶紧走!” “秦谟慎?你怎么又能听见了?”宴姝皱起眉,之前喊他时分明就没人回应。 见她没有在意示警,秦谟慎不免有些气恼,只得再度赶人,“快走!” “我为什么要走?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又在哪里?这……”宴姝一口气问了好些问题,话还没说完,便被秦谟慎打断。 他好像真的很着急,片刻不耽误道,“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先走,这里太危险了,这里有好多人都是假的,他们会邀请你去吃鱼,千万不要去!” 其实回来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宴姝已经发现这船不对劲,以及潜在的危险。 但是秦谟慎还在这里,而且阮泠等人也是听她主张上的船,她没办法完全抛开不管。 “你在哪里,是不是被困住了?”宴姝专注和秦谟慎对话,一时也没注意旁的。 直到—— “这里有鱼!” 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整艘船都像是活过来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鱼!鱼!吃鱼!” 那些人一边叫嚷,一边动作,哪怕这船稳当,也忍不住微微摇晃。 这边的情况秦谟慎似乎也听到了,他更是着急,不停催促道,“你快走!这里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你了!” 宴姝刚要回话,却觉头顶滴下水滴,她抬眸看去,阮泠正带着人试图将渔网往上拉。 那些人面容或熟悉或陌生,此刻都在反复念叨同样的词句,那就是吃鱼。 眼见他们找到工具勾住渔网,宴姝眸色冷下,只能猛地蹬在船身上,随后借力跳入海中。 “鱼!鱼!” 眼见她逃离,船上众人似乎群情激愤,站在所有面向她的窗口处,嘶声力竭地大吼。 这场面说不吓人是假的。 而且令宴姝不解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船上按说只有七国帝后,最多加上那些人真打算献祭海婴的十八个侍卫。 可如今的情形绝非如此。 宴姝沉在海中,仰头看着头顶的庞然大物,一时心里有些发慌。 这太奇怪了。 人究竟有多少,竟然可以让这么大一艘船微微倾斜。 “你在哪里?还安全吗?有吃的东西吗?”宴姝再次尝试联系秦谟慎。 人族不比他们人鱼,人鱼毕竟是海神眷顾的种族,更何况人鱼始终更具野性,挨饿的能力比人类好太多,就算几日不进食,也没什么性命之忧。 这次秦谟慎没有回应。 宴姝有些发急,他不回应是因为没听到还是出了意外? “主人,这船离凌岳岛越来越近了。”灵石出声提醒。 宴姝这才恍然,眼下阻止船继续行进才是重点。 如果真的到了凌岳岛,事态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 宴姝犹豫片刻,潜回海底,捞上一把海草,随后再度上船。 她是没办法用术法了,灵石却可以简单调动灵力,一点点障眼法还是使得。 宴姝将含了灵力的海草放在甲板上,旁人看来,便像是有人站在那边一样。 “鱼!鱼!有鱼!”宴姝大声叫嚷一句,自己则贴着船身,借着海水藏身。 等人一窝蜂围上那海草,她迅速跳上船,直奔控制室。 这船很是神奇之处便在于此,它几乎是不需要人力驱动的,但一旦毁坏控制室,船就不会再动。 具体的原因宴姝没有弄明白,但是她的目标仅仅只是破坏。 这就不难了。 等阮泠回过神来,宴姝已经溜之大吉。 “我要吃鱼,我要吃鱼!”她失控大喊,模样癫狂至极,像是失心疯一般,半点没有先前温婉可人又端庄大气的样子。 她带着人到处走着,试图捉“鱼”,而此时,宴姝已经回到几人的房间。 “秦谟慎,你能听见吗?”宴姝再度联系道。 这次果真成功。 他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悦般,“不是让你走?怎么不走?刚才那些人都是在找你!这里的情况太诡异了,我们谁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不能这样以身犯险!” “我没事,你先跟我讲你现在还好不好,你们在哪里?”宴姝环视一圈,可这里并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秦谟慎原本是不想说的,可转念一想,他若不说,宴姝也便会善罢甘休了? 那就不是她了。 与其让她冒着危险找,还是自己和盘托出。 “我们现在就在房间的暗间中,这船应该不是第一次载人,这个暗间里有上一任来者的留信,不过这里光太差,看不清。”秦谟慎说着,又补充一句,“我们现在这里比较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们所有人都安全。” 闻言,宴姝稍稍安心些许,可紧接着又蹙眉,“你有没有试过跟他们硬拼?” 以秦谟慎的武力值,不应该会被逼得躲进暗间啊? 这里虽说好像人多了些,可是临笺和孟祁也是会武的,她正好又不在,三个人还带不动一个阮泠? “姝姝,这外头是海,我们是人类。”秦谟慎有些无奈的解释一句。 打是能打,却没办法保证阮泠安全的情况下杀了所有怪人。 若是杀不了,又往哪跑? 这是在大海上,跳下去也只有力竭而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腐蚀血肉 “对了,阮泠是怎么回事?”宴姝想着,突然发现遗漏了这个问题。 秦谟慎沉默片刻,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在我们这里,外面那个是假的,而且很奇怪,她移动速度格外快,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怎么进入房间的。” 确实。 宴姝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是。 明明她走在“阮泠”前面,可却是阮泠先到房间。 “你们还有食物吗?”宴姝问完,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她下意识躲到一边。 紧接着,“阮泠”的头便探了进来。 是直接穿过门,探了进来。 宴姝瞳孔震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也许是一时间没看到外来人闯入,“阮泠”放心缩回了头。 “他们可以直接穿门?”宴姝心惊一瞬,却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被杀个回马枪。 果不其然,她刚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就见“阮泠”又一次探出头来,“啊,真的不在吗?” “阮泠”说完便缩回头去,似乎真的相信了没人在的事实。 宴姝刚要松口气,秦谟慎却突然提醒道,“快走!” “什么?”宴姝有些没听清,刚要再问一句,却突然听到些动静。 她下意识离开背靠的那面墙。 谁知,就在她离开的同时,墙面便窜出好几个脑袋,一见到活人,便开始兴奋大叫,“鱼,鱼!” “这些东西好似能闻到活人的味道。”秦谟慎解释道。 不过不用他说,宴姝也能猜到了。 只是现在她该往哪去? 如果再次下船,他们也会更加警惕的? 宴姝想着,狠下心,“帮我布个屏障,只要一会就好。” “秦谟慎,你带人出来,一直藏着不是办法,我们试试能不能杀了这些怪物。” 她说着,露出利爪,身形轻盈敏捷地在房中穿梭。 “不可!这些人的血液会腐蚀你的血肉。”秦谟慎刚说完,宴姝的指甲便已经深深嵌进为首一人的胸膛。 红中泛绿的血色看起来很是诡异。 那血粘稠至极,一滴一滴地攀上宴姝利爪,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秦谟慎描述的那样腐蚀血肉。 “没有啊。” 不等她反应,便有怪人伸手要抓她。 宴姝只得反手抓去,她的爪子尖锐,几乎是瞬间便将怪人手剜削断。 但那些人似乎是不知痛的,还在前仆后继的涌来。 与此同时,一侧的花瓶架子似乎被人破开。 秦谟慎执剑而出,剑花挽得漂亮至极,剑端血迹尽染之时,怪人也被撕开一道口子。 “你没事?”秦谟慎走到她身侧,紧张问道。 宴姝只展示了自己的手,依旧是完好无损的,只是沾染了血液看着有些可怖。 “这些人……”临笺嫌厌地用布匹擦干净剑上血污,有些作呕地看着一地残肢和红绿的血液,皱眉忍道,“这还是人吗?” 宴姝没答话,只是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变回正常双手。 “宋虞,你手没事?”临笺心细,见她没有佩剑,身边又好些残肢,只怕血液沾到她身上去。 宴姝摇摇头,拿水冲洗干净之后才放到临笺眼前。 “你们怎么知道会腐蚀血肉,我好好的啊?”她不解道。 秦谟慎不会盲目猜测的,既然那么说了,肯定是出了事。 她刚问出口,便见孟祁神色不佳,身侧也没站着那个熟悉身影。 宴姝眉心跳了跳,忍不住提了口气,“出事了?阮泠呢?” “她受了点伤,在里面躺着。”孟祁沉声道,眼神却紧紧锁着宴姝双手,“你的手,没受伤?” 孟祁眼神带了些疑惑,又有几分惊喜似的死死望着宴姝,“你是做了什么吗?为什么你没有被腐蚀?” “为什么一定会被腐蚀?”宴姝反问,又下意识将手藏起来。 她只怕再问下去,就要问她怎么徒手杀人了。 这事她解释不清楚。 “就在昨晚,慕容锦派了个侍卫来找我们,大抵就是说,我们既然没有出人,那就要出力。”孟祁说道。 出力这事慕容锦说得很含蓄,显然侍卫是没听懂的,不然也不能神情高傲的来找他们。 只是他们本来就因为宴姝的缘故,不打算听凭神使安排,更不可能真的为了海婴杀人,这种杀更甚至是虐杀! 虽然走到这高位上的,没几个手是完全干净的,但是也没人愿意无缘无故杀人。 慕容锦他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本就不同意献祭的他们。 他们拒绝之后,将房门紧锁。 慕容锦见实在使唤不动,没办法只得让燕国这种依附于她的人去动手。 这一动手就出了事。 被杀的侍卫并未死绝,而是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最初他们只是能学人语,用声音假扮人,后来便是宴姝见到那样,甚至可以完全变成别人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这大船那么高大,底板那么深,不让人下去的原因。 因为那下面原本就关着好多怪物。 最初出现怪物时,大家都不知道,有怪人便假装孟祁,用孟祁的声音引走了阮泠,说是要带她吃鱼。 所幸孟祁很快发现阮泠不见,几人寻得及时,阮泠还没来得及吃鱼。 但怪人被人点破恼羞成怒,便要把阮泠变成“鱼”。 争斗中,阮泠拔下发簪戳进怪人脖子。 那红绿的血液涌出瞬间便沾到阮泠手侧。 紧接着,便有了他们所说的腐蚀血肉。 这船上没有大夫,只能仗着秦谟慎几人出征包扎的经验,剜去腐肉后简单包扎一番。 可阮泠精神大不如前,带着虚弱的她,加上知道了这血液会腐蚀人血肉,又在大海上无处可去,几人只能困居房间内。 起初,这些怪物还没办法穿墙,只是大力地敲击房屋,眼见房门已经开始出现裂缝,几人无意间发现房间中的暗室。 接下来便只有等在里面了。 “带我去看看她?这血真的有这么邪门吗?”宴姝疑惑地看一眼双手。 她的手分明半点变化也没有。 还有那个鱼,究竟是什么,难不成真是人? 这些怪物都是吃人的? 宴姝按捺下,暂时没有问出口,只是和秦谟慎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消失的事你怎么解释的?”她通过灵石问道。 后者上前将她牵住,随后才回应道,“我说你去监视慕容锦了,一会你就假装被怪物追到角落躲着,然后后面才出来。” 虽然漏洞很多,但是也够用了。 宴姝点点头,算是应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找到慕容锦 “你没受伤?”阮泠见她走近,强撑着起身,明明虚弱地额头冒虚汗,还要笑着问她情况。 宴姝下意识抿唇,随后才笑道,“没事,我跑得快,你们知道的。” 之前在苦荞沼泽,这些人确实是领会了她跑步的速度,又快又稳。 “那就好。”阮泠点点头,唇色白的有些吓人,手上腐蚀的地方用刀削去腐肉后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即便是刮了腐肉,那腐蚀的范围似乎还在一点一点扩张。 这变化很小,若不是灵石提醒,宴姝只怕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血真有这么邪门吗? 宴姝皱眉,悄悄摩挲着自己手背。 明明她没有什么反应啊。 让秦谟慎他们以身试毒也不现实,除非…… “我出去一下。”宴姝说着转身要走,却被临笺一把扯住。 他不认同地看着宴姝,语气有些担忧,更多的是紧张,“现在外面很危险,你要去哪里?” 说完,眼见秦谟慎一言不发,他又有些着急,转头呵道,“你的妻,你不管她死活?” “让她去。”秦谟慎淡淡摇头,随后向宴姝看去,“注意安全,一旦有变故,立刻往回跑。” “不是,你两怎么回事,这么危险的事,你不劝她,还放她去?”临笺翻个白眼,直接挡在宴姝身前,“你不准去,出了事怎么办,现在阮泠已经在这了,你也看到了,就算你刚才侥幸没出事,难保不是因为那一个怪物特殊些,别拿性命去开玩笑行吗?” 宴姝先是一愣,抬眸又见到临笺眼底别扭的关心。 她心尖微暖,只能解释一句,“放心好了,我力气大,而且善水性,就算有什么事,我跳下海还可以再爬到船上。”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毁了船舱控制室,又交代一句,“我们这几天可能到不了凌岳岛了,我之前跑的时候看到控制室好像被人毁了。” “他们连控制室都毁了?真想将我们围死在船上不成?”临笺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一时气急甚至想干脆提剑跟她一块出去。 瞧出他想法,宴姝神色微变,讪笑道,“我自己去?这里只有我和阮泠身量小些,你们几个大男人,目标也太大了,还不如留在这里照顾阮泠。” “如果遇到任何事,直接跑,不用等我,取浮木跳水都行。如果走散,我们就在凌岳岛会面。”她说着拿了几个司南模样的东西出来,“这个是在上船那边的甲板那边看到的,好像指向一直是向着凌岳岛的,你们拿着。” 她将司南一人分发一个。 这玩意实际是在控制室看到的,但她不想暴露自己毁掉控制室的事。 这种特殊司南和寻常的不一样,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甚至有链条可以挂在身上,很是方便,又不易弄丢。 “要不然,还是我跟你去,一个人确实有些危险。”秦谟慎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虽说是在海上,只要宴姝跳船,就绝无威胁。 但是万一没有跳船机会呢? 他按捺许久,还是担心。 “不用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宴姝嘴上这么说,却又通过灵石补充一句,“你在他们身边,我可以联系得到你们,凌岳岛太危险了,只靠他们,估计会出事。” 倒不是不相信几人的能力,但是涉及到术法一事,他们还是一无所知的。 有秦谟慎和她联系,至少能安全一些。 “那,你快去快回。” 她有她想去查证的东西,即便现在不说,他一向也是尊重的。 “不是,你还真同意啊?”眼见宴姝真走了,临笺有些傻了眼,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秦谟慎,“凭什么你这样都能娶到宋虞这么好的皇后,我就是说话直了点而已,还被悔婚。” 临笺越说越气,很是不服。 “女孩子没有谁喜欢整日臭脸的人,更何况说话也不好听。”阮泠微微笑道。 她刚说完,外面便有了些动静。 方才宴姝布的屏障已经破开,虽然屋子里的血腥已经被收拾了一遍,但是刚才他们在房间太活跃,浓郁的人味还没消散。 怪物们便闻着味道寻了来。 秦谟慎几人藏身的地方能够隔绝气味,也能稍微阻止怪物入内,但前提是不能被怪物听到声响,否则怪物们一窝蜂上前,这暗室也挡不住。 另一边。 宴姝是下了海,然后直接找到慕容锦房间翻身而入的。 “唔唔……” 极低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宴姝忍不住蹙眉。 这声音不是故意发出的,而是恐惧到了极点,控制不住喉头颤动的声音。 声音很低,但宴姝耳力尚可,加上周围太过安静,她隐约间分辨出是慕容锦。 之前那个假“阮泠”邀请她吃鱼肉就是说的是慕容锦的房间,她本来以为这里现在应该是一片血腥,但没想到,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人来过。 她轻轻往内走,身上大部分海水已经被灵石帮忙散掉,只有些许水汽印在地上,画出一个个脚印。 循着声音,宴姝慢慢接近衣柜,思忖片刻后还是随手抄起一边的团扇,又稍稍避开衣柜门正对的方向,侧身用扇棍将衣柜挑开。 柜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人似乎再也忍不住,痛苦悲鸣一声,随后晕厥过去。 慕容锦还活着? 宴姝先是惊讶一瞬,随后又冷着脸将人拖出来放到榻上,最后随手将桌上水壶端起,试了试温度后,便往她头上泼去。 “谁!”慕容锦被水呛醒,先是愤怒于被水泼,随后又想起自己的处境,不由得白了脸,“我不是鱼,我不是鱼,别吃我!” 她连连摆手后退,惊惧拉来被子裹住自己,企图获取一点点安全感。 宴姝没作声,看她喊够了,才慢悠悠开口,“你这比我想象中更干净?” 他们那个房间虽说也没多脏,却能一眼看出有东西造访过,对比一下,慕容锦这边完全是避风港一般的存在。 慕容锦听到声音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抬眼看来,待确认无误,这才扭曲了脸,咬牙切齿道,“宋虞?!” “是我。”宴姝拉开板凳坐下,“解释解释,你一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那国师告诉你的?” 她倒是不生气慕容锦的信息没有共享,毕竟他们关系太僵。 只不过如果这些怪物真的是因为慕容锦他们杀了人才招惹上的,那就该付出点小代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慕容锦的阴谋 “我凭什么告诉你?”慕容锦这会确认了是宴姝,面色也变得神气起来,甚至有心情环抱手臂,趾高气昂道,“你现在跪着磕几个头,磕到我高兴了,我可以考虑回答你一个问题。” 闻言,宴姝挑眉,没忍住笑意。 她一手随意搭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捏着扇面,将扇棍朝向慕容锦,稍微倾斜几分后,随手掷出,“慕容皇后,现在好像不是你的主场?” 哐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慕容锦鼓膜发疼,她愣愣转头,扇棍尽数没入木制窗框中。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可是立国皇后!”她努力维持着威仪,还想着压宴姝一头,可其实心里已经没底了。 宴姝只是冷哼一声,却没有立刻回话,反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神色微沉,嘴角戏谑勾起,“慕容皇后啊,你目标不止于此?” “你什么意思?”慕容锦先是一慌,随即回嘴,“我可不似你一般……” 没等她说完,宴姝便笑得若有所思,出声打断道,“似我哪般?弑夫?说到这个,我可不敢跟慕容皇后比。” 这么危险的地方,帝后二人怎么可能还要分房而居,更何况华俭如今行动不便,是绝不可能放开慕容锦的。 “你说什么?”慕容锦先是神色一滞,青红一阵后,又强硬道,“我可一点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那华俭去哪了呢?”宴姝笑得和善,说话却不友好,“其实他死不死我真的不关心,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让你这么快夫妻团聚如何?” 闻言,慕容锦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她才微微勾唇,很是无所谓地笑一声,“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你不敢弄死我的。” 她怎么能这么自信? 宴姝不懂。 她歪了歪头,实在是想不通。 自她上岸以后,好像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就好似全天下的人都羡慕她一般。 “怎么?好奇了?”慕容锦这时得意起来,她眉眼吊起,高傲睥睨宴姝,“行啊,我可以同情一下你这可怜虫。” “实话告诉你。” “凌岳岛上岛除了献祭,还需要七国上位者同时到达,少一国都不行,如今华俭是不在了,立国的上位者只剩我一个,你说,你如果对我做了点什么,你会怎么样?去不了凌岳岛,秦谟慎会放过你吗?” 她说着越发做出一副慈悲模样,悲悯众生一般,端着不可一世的态度,“你若是知趣,就该好好供着我。” 这人真是…… 宴姝一时无言以对。 或许是因为这片海域的怨念还在若有若无地影响她,她的做法变得粗鲁许多,也没耐心等慕容锦继续说。 她一把拉过慕容锦胳膊,将人扯到临海的窗边,手上用劲,将她半个身子悬到窗外。 “我问你答,有问题吗?”她语气冰冷,像极了下一秒就会松手一般。 慕容锦面色煞白。 疯子! 她都说了不能杀她,这人怎么不听?! 一定是疯子! “嗯?”宴姝一面问着,一面将人更往外推几分。 海水的味道扑上慕容锦鼻端,她心尖一颤,失声惊道,“我说,我说!” 眼见她乖了几分,宴姝满意地将她扯回几分,又问道,“那些怪物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慕容锦丝毫不迟疑地答道。 啧,不乖。 宴姝又将人放出去,“给你三秒钟哦。” 她声音有些俏皮,内容却并不可爱。 她的力气越缩越小,慕容锦自然能感觉到。 “你来真的?!”她双腿忍不住乱蹬,试图找到借力点。 宴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啐一口,手极快地松开,又在慕容锦真要落海时再次抓住。 “我要听真话。”她说道,眼中不带一丝情感,只安静地看着慕容锦。 这眼神实在是有些瘆人。 仿佛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这感觉,甚至比刚才真被送开时还要让人心惊。 “那些怪物,是因为杀人出现的。”慕容锦吞吞吐吐地讲了实话。 其实从一开始慕容锦要求秦谟慎他们杀人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慕容锦手段之狠毒,根本不会怕杀几个侍卫,兴师动众要求他们出手,无非就是自己不想染指。 但是他们不同意献祭,让他们处理这些人,也不怕有什么疏漏? 慕容锦衡量后还是这么做了,说明她能得到的一定远大于她会失去的。 “所以你让别人代劳,你既然知道会有怪物,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宴姝继续问道。 她自己也在船上,出现这些怪物,对她何尝不是一大威胁? 而且,慕容锦是不怕杀人,但她怕死啊。 从她到这里来开始,慕容锦便一直表露着求生的欲望。 这样的人,有可能不顾自己安危吗? 或者说…… “怪物又不会杀我。”慕容锦下意识低声接嘴。 她本是无意识的嘟囔,可架不住此刻她面前的人是宴姝,旁人或许听不清,但是宴姝能听清。 “又是你国师跟你说了什么?不过照你说的,杀人是怪物出现的原因,那你杀了华俭……”宴姝眼睛眯起,心底盘算着这对夫妻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华俭是不可能独自一房间的,以他多疑的性子更不会和他国人呆在一屋过夜。 可上船的立国人应该已经被作为献祭品杀了。 而这个房间,她很肯定,确实没有第三个人了。 “不杀华俭,我也会被怪物弄死的!”慕容锦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崩溃道,“你以为我想吗?杀了他,回国去我的日子又会好过多少?但我不想死!更不想被怪物吃掉!” 宴姝不回话,只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讲。 “我一定要献祭海婴!可这些怪物确实是一大威胁,但只要我亲自献了华俭,我就不会有危险。”她说话时似乎是想起了献祭华俭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可紧接着却得意诡笑,“我跟他夫妻一场,我为他生儿育女,他如今替我去死,不过分?” “而且他死得不痛苦啊,我又没有虐待他,他是睡梦中死掉的,我已经对他很好了,你说对?” 比起她的个人感想,宴姝更好奇,她究竟怎么献祭的。 这国师还真神奇。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做的?我可以告诉你啊,你先把我拉上来。”慕容锦诱惑着,语气平稳又魅惑。 宴姝挑眉,眸中带了几分兴趣,眼神飞快地四下一扫,随后勾唇道,“好啊,我把你拉上来,你一定要告诉我哦,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慕容锦态度平和,见她松口,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宴姝轻声笑笑,随后果真将她一把捞起来。 稳稳落地后,慕容锦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桀桀一笑,身形一动,便向宴姝扑去。 只是还没碰到,便被宴姝侧身躲过。 她刚要回身再次攻击,可双手却不知何时被宴姝抓住并且反缚身后。 “老实一点嘛。”她说着,用脚尖勾来不远处的麻绳,死死绑住慕容锦身子,“非要我绑你,我手都磨红了。” 这麻绳没用水煮过,所以很是扎人,宴姝也是因此轻微磨到手心。 第一百三十章 吃掉他 “放开!” 慕容锦显然被激怒了,她面容有些扭曲,看起来很是古怪。 眼中隐隐浮动着兴奋,那感觉便如同饥饿已久的人看见了一块肥美的肉,恨不得飞扑上去,撕咬个痛快。 她这样子,倒是和外头那些怪物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宴姝没说话,只是再度往她头顶泼凉水。 “你刚什么?”慕容锦看上去有些懵,又有些生气,“你把我绑着?你要干什么?” 听她这么说,宴姝反而有些不解,她皱起眉来,开口道,“你不记得你刚才做什么了?” “我做什么?是你突然闯进来干什么?”她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色突然变得奇差无比,“你是开门进来的?” 虽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但宴姝总不能说自己从海里来的。 她点头应下。 慕容锦面色变得更难看,她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带我走!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这里不安全了,快走!” “为什么这么说,不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把你直接扔出去。”宴姝说到做到,这一点慕容锦已经领会过了。 如今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是有了这份恐惧,她便没有依仗去驳斥宴姝的话。 “这屋子之所以安全,是因为这屋子本就是怪物,是我用华俭做的怪物,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放其他怪物进来,但是人类能够打开房门,只要有人类开门,他的庇护便会失去,也就是说,那些怪物很快便会闻到这屋子里的人味了!” 慕容锦恐慌之际,一股脑将事情说了出来。 杀人,是为了献祭海婴,让她自己安全下船,而献祭华俭则是为了防止杀人后的怪物伤害她。 从始至终,她想的只有她自己。 到腾出这种事情,却从没想过透露半分风声。 “你不是说,凌岳岛差了一国都去不了?你就不怕我们都死了?” 宴姝揪住她之前的话茬,再度提问。 “是去不了,但如果你们都死了,我就是唯一的得胜者,便能够带着奖励回国,我巴不得你们全死了!”慕容锦说话间,又有些癫狂起来,像是死字刺激了她。 她的语句有些相悖,宴姝一时也反应不过其中意思,只是看她现在这样子,宴姝有了个更坏的猜测。 加上之前她突然攻击人的样子是在不似慕容锦本人。 “你怎么献祭华俭的?”宴姝突然问道。 如果说刺激怪物的是因为杀人,那么华俭不也算是被杀了?、 “我,我将他,我……”慕容锦说着,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了!好烦啊,别问了,不要再问了!” 她不停地晃动,身子侧倒下去。 倒地那部分的地板似乎本就质量不好,她猛地摔下去,误打误撞,竟将地板砸出个洞。 “嘶……” 空气涌入洞口瞬间,里面传来微弱呼吸声,那声音沉混,像是声带被割破一般,刺啦如破风箱。 慕容锦好像很怕这声音,缩着身子连连后退,便将洞口露了出来。 宴姝掀眸看她一眼,随后直接操起石凳砸下。 地板被破开一大半,里面的东西便也露出大半。 那是一具几乎只挂了几缕肉的尸体,骨头泛黑,身上仅剩的几丝肉高度腐化。 “这是谁?”宴姝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这尸体诡异之处便是,没有尸臭味,以她的嗅觉也未察觉。 “快走,快走,带我离开,我不想死!”慕容锦好像很怕这具尸体,哪怕已经缩到墙角,还在不住地企图后缩。 看她这样,宴姝心里浮起一个猜测,她再度将旁边的地板也砸开一些,几片巴掌大的衣物碎料便静静躺在尸体手边。 “你吃了华俭?!”宴姝失声道。 倒不是害怕,她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因为自己害怕被当作“鱼”吃掉,所以自己吃了自己的夫君? 宴姝忍不住,胃里升腾起一阵恶心之意。 她以前看典籍,确实看到过人类饥荒之时会易子而食,但是这明明是不杀人就可以避开的灾祸,居然…… “是,我吃了他,我吃了他怎么了?我吃了他,我就能活,我做错了吗?”慕容锦眼见被拆穿,也懒得解释什么。 她神情很冷,全不在乎地看着宴姝,“你也可以吃了秦谟慎,只要结发夫妻吃下自己的另一半,他的灵魂就会被锁在你的屋子里,那些怪物就不敢靠近,也没办法进入房间。” 她说到这里居然有些兴奋,更甚至试图撺掇宴姝一起做这样的事。 “你疯了。”宴姝冷淡道,将水壶里最后一点水泼在她头上,“我和你不一样,你吃人,怪物也吃人,你与怪物何异?作为怪物活下来,还不如作为人的时候慨然赴死。” 冷水浇透慕容锦全身,她打了个激灵,眸间冷色褪去,又开始害怕起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个屋子已经没办法庇护人,你带我走啊?实在不行,你松开我,我自己跑!” “等死你。”宴姝冷眸睨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打开房门离开。 她走的时候没有关门,那门大剌剌开着,有没有怪物进去,便看慕容锦造化了。 宴姝走之后,便直接去了甲板。 她们自从上船之后,住房便是往上走,而一直没见过向下的通道。 那些怪物却明显从船下而来,说不定,找到向下的路能够找到解决方法。 “主人,我觉得没这么麻烦。”灵石试探着开口,然后开始阐述它的猜测,“这些东西之前被困在下面,为什么没有动静,肯定是被什么吓到了,或者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害怕。” “而后来,慕容锦她们杀人,血腥味刺激下面那些怪物,所以她们克服恐惧,不管不顾地上前。” 宴姝沉默两秒,犹豫着开口煞了风景,“我知道,我想下去,也是想找到她们怕什么。” “你试试水?” 灵石这话像是没话找话一般。 宴姝正打算忽略它开始正事,可它下一秒又道,“方才,慕容锦几次不对劲,你一浇水就变脸了。” “而且之前,你刚回船上来,那个假阮泠便只敢忽悠你,实际上不敢真的动手,那时候你也是浑身湿透的。” “再加上,她们在船下,四周便是被水包裹的,如果说是怕水,完全说的通啊。” 灵石很像是胡乱猜,可分析却又不无道理。 宴姝沉吟片刻,跳下海去,拿个小瓷瓶装满海水,随后上船抖落水星,又烘干头发回房。 她动作又快又轻,避开怪物进了暗室。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疑 是不是真的,用阮泠伤口试试也行。 要说她和阮泠情况的区别,好像也就是血脉不同,加上那时她确实浑身是水。 “这个真的有用吗?”阮泠有些不确定,或者说她本就已经抱了死志了。 宴姝不敢保证,她也只是试一试,但是见阮泠这样,却也有几分不忍,“试试,再坏也坏不过现在的状况。” “也是,那你来。”阮泠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脸色白得让人见了便心疼。 宴姝叹口气,心里默默祝祷,随后打开瓶塞,将海水倾倒在她手上。 海水接触伤口一瞬间便迸发出刺啦一声,随后宛如沸腾般冒起白烟。 宴姝瞬间紧张起来,拉过阮泠的手急忙要擦去海水。 但后者一愣,紧接着便将她动作阻止,阮泠惊喜道,“好像有用!” “我的手有点疼,但是不是那种被腐蚀的疼,反而像是伤口开始愈合了!” 暗室不亮,旁人瞧不见她手背的变化,宴姝也因为白烟加上手背本就染着血污,一时有些分辨不清。 等白烟散尽,她用锦帕仔细擦拭后,这才放下心来,“真的好了。” “好了?你看得清?”临笺下意识接嘴问道。 他这一问,宴姝忍不住闭了嘴。 暗室这么黑,她怎么看见的? “啊,不是,刚才她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所以才敢确认的。”阮泠眼珠一转,飞快想到对策,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宴姝自己也有几分诧异。 而阮泠却只是反手抓住她手指,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暗示她顺着讲下去。 “对的,这些怪物确实是怕水的,想个办法,把他们赶到底仓去。”宴姝配合着转移话题。 怪物之事毕竟才是当务之急,临笺便也不作他想,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操作。 见注意力成功被转移,阮泠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我感觉现在好多了,反倒是这里边有些透不过气,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啊?”阮泠扯了扯孟祁衣角,低声问询道。 她确实是闷了好几天了,之前其他人还因为宴姝活动过一次,阮泠这段时间却真的是躺着。 虽然也就几日时间,但是长久处于黑暗之中,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是很弱的,这几日对她而言恐怕无比漫长。 “对了,你们之前说,这里前主人留下过手札之类的东西是吗?我想看看。” 宴姝说完,忽地发觉一个问题。 从她回来开始,好像就没听到秦谟慎的声音了。 “你还好吗?”她默声问道。 只是话出口,却没得到回应。 没在这里吗? “你们有看见秦谟慎吗?”她一边问,一边转头四下看着。 闻言,孟祁最先反应过来,“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他说话,人呢?” 这暗室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黑,有人站在其中不太好看清。 可是于宴姝而言,却和白天区别不大。 这里没有秦谟慎。 那他人去哪了? “我出去找找。”宴姝决定道。 话刚出,阮泠便将她手拉住,“我跟你一起,我伤也好了,我现在感觉精神头也不差,而且我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还能杀怪物的。” 阮泠说话间有些焦急,好似想要证明什么一般。 她有这想法倒是不奇怪,毕竟这几天躲在暗室,据说剩下三人便是轮番出去拿吃的,阮泠因为受伤,一直被几人照顾着,这种危险情况下麻烦别人照顾自己,本身就很容易让人有负担。 “这就要看你家这位能不能放心了。”宴姝打趣道,将话茬和选择都一并抛给孟祁。 对于阮泠的请求,他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应了下来,“你跟在我旁边,拉着我,不要松开。” “啧。” 临笺似乎有些不满,他撇撇嘴,率先走到门边去,“你们在这你侬我侬,就不能顾忌我的感受吗?要不是当初……” “要不是当初被退婚,现在你也不是孤家寡人。”孟祁接嘴道,看着态度异常熟络,只怕宴姝不在的时候,这样的对话没少出现过。 但宴姝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此。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临笺伸手去开门。 这暗室的门并不像一般门一般,是靠推拉或者左右移动,需要将锁进行一番操作后,打开锁芯,然后才能开门。 这个过程如果是可以视物的情况下,倒是不难办到的,但现在这么黑,临笺半分没有犹豫。 不光是开锁,就连走到门边的过程也没有犹豫半分。 他最开始坐的位置是最靠里的,从他的位置走到门口,中间还有几个挡路的小物件,临笺轻而易举便直接避过。 “你开门这么快?”宴姝佯装惊讶,又似无意般提道,“我之前开门好像还费了好一阵功夫,果然是熟能生巧。” 阮泠没察觉不对劲,笑嘻嘻回道,“熟?我们也没开过几次门啦。” 她说完,才发觉二人气场有些微微怪异。 她笑容收敛几分,抬起手来,刻意转移话题道,“你们看,我的手真的好了。” 除了还有一点疤痕没有去掉,但皮肤好歹恢复完整了,也没再继续腐蚀。 至于淡肉色的痕迹,等回朝之后自有御医负责。 “确实神奇,宋皇后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临笺语气比起方才,多了一分尖锐,眼神也冷了不少。 宴姝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转头看向孟祁,“我要去找秦谟慎,顺便看一下还有没有活人,你们两个不要走太远,最好就在房间里,这水桶你们保持有水,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她这么说,也是暗示临笺跟上。 她们应该单独说说话了。 临笺绝不是突然便对她生疑的,她需要清楚是为什么。 在陆上的时候,非万不得已,她绝不能暴露自己人鱼的身份。 “她一人去太危险,我跟着照应一二。”临笺会意,交代一句后,便紧跟了上去。 房间内只剩下孟祁和阮泠二人。 “这两人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针锋相对了?”阮泠有些担心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经历了苦荞沼泽之后,按理说她们一行人应该是彼此拥有基础的信任才对。 可刚刚要不是宴姝给她疗伤的时候出了点插曲,二人应该也不至于这样句句相呛。 尽管她并不觉得是什么很大的事。 为人在世,隐藏一些自己的能力,是为藏拙,确实没有必要公之于众才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摊牌 “你可以在晚上正常视物?” 临笺半点不打算寒暄,直戳了当问道。 他眼神就像是已经洞穿所有一般,神情很是平静,见宴姝没有回话,又道,“你刚才不也在怀疑我?” “我可没有。”宴姝否认道。 她直觉接下来临笺要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 他轻笑一声,突然凑近,做出嗅味道的模样,“你其实之前不在船上?” 闻言,宴姝神色未变,只是眼瞳不由自主地放大半分,“我一直都在船上。” 她不知道临笺现在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暴露的。 刚回来的时候,临笺明明半点都没有表示怀疑。 怎么突然便这么笃定? 是哪里出问题了? “你不用跟我装了。”临笺似乎是准备摊牌了,只是在这之前,他先拿了个玉佩出来,“这是西凉皇室供奉的秘密。” 那玉佩乍一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可当临笺将玉佩递上宴姝手的时候,她猛地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这根本不是玉。 满满的灵气充斥其中,玉质也是独特至极的,她还没在人族看到过这种材质的东西。 之前她曾用过石头布屏障,可那些石头也只能短暂留住施法的灵力。 这玉佩不但不会让灵气消散,更甚至还在吸收灵气。 只是它气息又格外内敛,除非上手,寻常感受是感受不到的。 “你能感到不同是不是?”临笺见她这个反应,神色更多几分笃定,“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能够接触神力。” 神力。 这个叫法倒也没什么错。 宴姝没吭声,等他自己往下说。 “西凉皇室或多或少对于神力都有一定感应,这是我们血脉带的东西。”临笺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自得,“而现在看来,你也可以,但你跟我不完全一样。” 宴姝冷下神色,身子微微后退几分。 她还没有听说过还有人类能够调用灵气。 人族早就抛弃了神。 临笺这番话,最初她是有些惊讶。 因为那玉佩实在是独特,其中的灵气精纯到哪怕在海中,让灵石转化灵气,也没有这么精纯。 “主人,要不咱们跑?”灵石见她如临大敌,便果断劝道。 灵石声音出口瞬间,临笺便四下张望。 末了,他温和一笑,抬眸看向宴姝,“你其实不用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如果你真的能感受神力,或许我们之间还有些亲缘关系。” “西凉曾经走丢过一个皇子,那是我皇叔。” 西凉的秘辛,宴姝是真的半点都不关心,她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临笺故意诓骗她,只为了诈出她的身份。 她悄悄向后挪了几步,准备伺机跑开。 “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和秦谟慎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对不对?”临笺说到这里,将笑容也收敛起来,看起来格外严肃,“你们联系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微弱的神力涌动,所以我观察了你们很久。” “你决定跟我们结伴而行,也是因此?” 宴姝脑子转的很快,瞬间想到这一茬。 临笺最开始是单独走的,后来遇上了,才一道同行。 最开始他和宴姝一行人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毕竟宴姝最初认定的同伴只有陈国的孟祁和阮泠。 所以是因为灵石被他注意到的缘故,所以他才会甘心把自己和他们绑在一起? 他图什么? “你不要这么如临大敌,我如果想害你,大可不必把话挑明,这段时间你已经有些信任我了,若想动手,我背后放冷箭更快,也更稳妥不是吗?”临笺有些难于解释,他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人族一直有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临笺又一向是个逞口舌之快的人。 他故意说这么多也不是没可能。 “你都让我把话题扯远了,所以你是不是和我皇叔有什么关系?”临笺看上去有些期待,甚至可以说藏都藏不住,眉宇间那份期冀让人难以忽视。 宴姝索性挪开眼,“我不认识你皇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倒是你,把西凉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又拿给我看,若我动了什么心思。” “我不怕你动心思。”临笺表情轻松,还是那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你动不了心思的,这玉佩认血脉,方才给你碰时还在我手中,所以你没感觉不对,但若是你自己动手夺了过去,这玉佩会将你吸干。” 他说完,将玉佩拿给宴姝。 后者将信将疑接过,但是依旧没什么反应。 临笺看在眼中,先是疑惑一瞬,随即大喜,“你真的和我皇叔有关系?看你年龄和我相仿,你应该算是我皇妹?” 他像是心上大石终于落定一样,长长舒口气,随后兴奋起来,“我居然有妹妹?太好了!” 宴姝没打断他,等他兴奋完,这才将玉佩递还。 看临笺的反应似乎确实只是想认亲,但她不可能是临笺皇妹。 这具身体是宋虞的,宋虞血脉是不用怀疑了。 而她自己,则是母亲替她换过血的,和人类沾不上关系。 “我不是你妹妹,这玉佩吸收不了我的,神力?可能只是因为我现在根本用不了。”宴姝解释道。 临笺既然已经坦诚,她说出来也无所谓,毕竟他要是想公之于众,那就必然暴露这块玉佩,到时候哪怕西凉地处偏僻不易攻占,也依旧阻止不了人心的贪。 临笺虽然人看着不着调,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却不难发现,他是有责任感的。 “我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能力被封。”宴姝说得坦然,但是临笺半分不信。 他有些着急,追问道,“你若真的用不了神力,怎么身上还会有神力涌动?” 他说的神力涌动指的就是和灵石的交流? 宴姝将信将疑地在心头喊了灵石一声。 “就是这种感觉!你刚才就在用神力!”临笺纠缠不休的样子实在是像个小孩一样。 宴姝有些头疼,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和灵石联络也是会有灵气波动的。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是有灵力波动,意味着在消耗灵力。 她感受不到或许是因为消耗太小,就像是一小杯水蒸发些许一样,难以发现。 但这前提是有一杯水,也就是说,要有灵气才行。 她虽然不知道秦谟慎怎么突然能听到灵石声音,但是她知道秦谟慎只是人类。 那他的灵气哪里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认亲 “你一定是我妹妹。”临笺笃定道,眼见宴姝要开口,他抬手阻止道,“你不要急着反驳我,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我不会轻易暴露你的身份,你可以慢慢考量我是否是个合格的哥哥,这样总可以了?” 他坚持得宴姝有些无言以对,二人对峙间,船上的怪物也闻风而来。 临笺似乎是急于证明自己,索性挡在宴姝身前,挥刀游刃有余地解决着怪物,期间还不忘优雅闪避。 看他这一番炫技式表演完,宴姝才不慌不忙走开,“我们出来是找人,不是发泄。” 她也不是不想夸他,可临笺这人就是听不得好的,不然他真的会忘乎所以,而且她不想拉近关系,毕竟她很清楚,她不是他妹妹。 “一定要去找秦谟慎?之前我没什么资格说话,但现在我是你哥哥,我必须对你负责。”临笺将她拉住,开口时神色间满是担忧,“他配不上你!” “你配得上?”宴姝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转头就要走。 临笺劝说无果,沉沉叹口气,随后笃定道,“他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非拉着人认妹妹,你能正常到哪里去?”宴姝忍不住嗤笑一声,不准备搭理他。 可是临笺没完没了,加上房间不大,二人你来我往拉扯时,还是被他拉住。 没了灵力的宴姝最多也就靠身法敏捷胜过大部分普通人,但是临笺这些自幼习武的,她还是对付不了。 “之前在苦荞沼泽,你不觉得不对劲吗?你也能感受得到神力不是吗?那神力分明就是从后面传来的!”临笺亮了底牌,试图说服宴姝,“若他是个普通人类,我没必要阻拦你,但是他能操控神力,他不是一般人!” 宴姝闻言一愣。 那日的事情,他有所察觉? 原本宴姝不打算提起,只想装作不知情,蒙混过去,但现在看来。 她眸子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不管秦谟慎有什么不同的身份,或者有什么事瞒着她,在他没有伤害过她以前,他都是她宴姝认定的夫君! “当时,我也在你后面。”宴姝依旧垂着眸子,却在观详周围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 临笺啧了声,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样,急切道,“刚才,我们明明都在暗室里不是吗?他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了,这是大家都看到了的事情对?我知道你可以夜视,我也可以!这是临家人的血脉!可我根本没看到有人靠近门!” 他越说越激动,声量拔高的同时又引来怪物。 这次与方才不同,因为屋子里的血腥味,来的怪物又多又凶。 临笺一心想护着宴姝,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将后背露出。 怪物来得多,宴姝悄悄幻化出利爪,先将左右靠过的怪物削去脑袋,随后抬手,对准临笺后心窝的位置,正想下手时,她又有些迟疑。 他没害过她。 可是他又开始怀疑秦谟慎了,她不敢确定他对秦谟慎是否无害。 “小心!”临笺回身,将她拦腰抱起,快速退到一边。 而原本宴姝站的地方,此时正戳上一根尖锐木棍。 “你没受伤?”临笺抬眸要查看伤势。 宴姝心一慌,下意识将爪子收起来。 红绿的血液还有些残存在手上,临笺眉头微皱,犹豫两秒后,将她手拉起,放到自己衣袖上,仔细擦了擦,“手帕脏了扔掉了,将就一下。” “你不是从不穿脏衣服?”宴姝有些呆滞,仍由临笺拉着走出房间去。 他闻言只是笑了两声,随后无奈道,“我可以脏一点,我妹妹得干干净净的。” 他说完还有些害羞似的,轻咳两声,耳廓渐渐飞起红霞。 “我早就想问你了,但我一直不敢笃定,直到今天发现你也可以夜视,我敢笃定,你就是我妹妹!”临笺说话时有些激动,像是意外发现什么大宝藏一样,“我总算是觉得这次来值了。” 宴姝不太能共情他的喜悦,但是心尖却有些异样感觉。 自从在宋翰面前坦白了自己不是宋虞之事后,那一缕原本属于宋虞的家庭关爱也系数被收回了。 如今慧姨被她亲手诛杀,她更是一无所有了。 秦谟慎对她好,是因为他爱她,这种爱是男女之爱。 除此以外,似乎很少在感受到其他的关怀。 “如果一会见到秦谟慎,你会做什么?”她声音有些低,不确定临笺是否能听清,但她也不太想重复。 只怕听到会引起她杀心的回复。 可临笺只是迟疑几秒,似乎是想了想她究竟问的是什么,随后无可奈何回道,“还能怎么办?问清楚啊,他如果有什么歪心思,拼了命我也杀了他,总不能叫我妹妹跟这个恶人回去?” “我不是你妹妹。”宴姝再次提醒道。 对于她的反驳,临笺早有猜测,“是不是,等会去之后用临家秘法试一试就知道,但现在,我就当你是我妹妹了。” “我万一是你姐姐呢?”宴姝忍不住怼道。 她倒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临笺嘴那么贱的一个人,被他叫妹妹,真的让人浑身难受。 听到这,临笺索性沉默不搭理她。 其实,如果临笺真和她有亲缘关系倒也不差。 只不过…… 这不可能,她身上自出生便被换血,体内没有人族血脉。 慧姨从小就跟她强调这件事,为的就是要她记得,她的母亲为她牺牲,所以她必须替母亲守护自己的族民。 若非这些族民最后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却一言不发,她也不会选择放弃。 如今人鱼族长之位空悬,也不知道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人鱼族长若无血统支持,难以服众,那些散居各处的人鱼只怕有的也会生出歹心。 只有人鱼族长一脉的血统拥有者彻底死绝,海神才会再度赐福,选出新的族长来。 “你在想什么?”临笺唠叨了一路自己给未来妹妹准备的礼物,回头却见宴姝神情游离,显然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稍微有些不耐,咬牙往她额头不轻不重一弹,“你不会在想秦谟慎?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就在你面前,你不关心我,还在想那个天天都看得见的人?” 说到这里,临笺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之前下过海是不是?你不会为了冲洗,下海泡了一整晚?” 他可是记得的,宴姝是怪物出现的次日才回来。 其他人在暗室难以分辨时间,他可隐隐能把握些许,这么久的时间,她不在船上,就只能在海里,泡这么久,皮肤真的没事吗? “谁说我不在船上?”宴姝嘴硬否认,“我一直都在船上,不是都说了吗,我在其他房间,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控制室被毁了?” 见她不肯承认,临笺不再逼问,反倒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不受这血液影响呢?” 刚才为了给她擦拭手上的血迹,他的衣服都被腐蚀大片,不过这血腐蚀布料不会蔓延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凌岳岛的恐怖 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更莫说跟他说了。 宴姝没有回话,只是缄默往前走。 秦谟慎消失的很奇怪,但是现在不是去盲目猜测的时候。 “姝姝。” 熟悉声音入耳,宴姝下意识回头看。 可身后空无一人。 “怎么了?”临笺跟着她一起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奇怪。 “主人,怎么了吗?”灵石不解问道。 连灵石也没听见? 宴姝更是有些疑惑,她幻听了吗? 不应该的啊。 “没事。”宴姝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往四周看。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秦谟慎不会已经不在船上了? “我要下甲板,你先回去。”宴姝开口道。 要先把临笺赶走,这样之后找不到秦谟慎也好编个借口出来。 只是临笺似乎是入戏太深,真将她当作妹妹来看,当即便驳斥回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你……”宴姝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临笺这种说什么是什么,绝对不听他人意见的,劝了也没用。 她们一起下去,至少也可以解释为根本没去探查过秦谟慎下落,倒也是个说辞。 “好,你自己小心,别管我,我能自保。”宴姝不想欠更多人情,便先一步说道。 至于临笺听不听,就由不得她了。 下甲板的地方两人一时找不着,为了方便,宴姝索性将甲板砸出一个窟窿。 刚破开一个口子,甲板下腥臭的味道便迎面扑来。 那种味道恶臭却又难以形容,像是肉糜烂的味道,但又不止,混杂着酸臭和恶浊,让人反胃。 宴姝嗅觉又灵敏,这一来,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开始翻白眼。 比起被臭味熏晕,她甚至宁愿窒息而死。 临笺显然也闻到了,他眉头猛地蹙起,随后见宴姝模样痛苦,想也不想地将人拉过,将她头靠在自己身上。 临笺讲究,衣服的香氛或许是特地研制的,衣服上的香味经久不散,这么多天了也还留着淡淡的花香。 虽然那臭味还是在往鼻端窜,但是比起最初,倒是稍微适应一些。 “主人,我给你屏蔽嗅觉?”灵石有些看不下去,说完便准备动手。 宴姝忙不迭制止,“是很臭,但是真的没了嗅觉,又可能会忽视危险。” 她缓了缓神,随后从甲板一侧拖来个木桶,又用手臂粗的麻绳将它紧紧系住,抛入海中取水。 “你准备干什么?” 临笺一手捂着鼻子,虽然很难忍受,却也半点不见想要逃离的模样。 这样的临笺倒是少见,若是有可能,有这么个哥哥,其实感觉应该也还不错。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将宴姝自己惊住。 她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放到一边,随后上手,将临笺袖边撕下两小块来,然后在水里泡湿,拧的半干才将其中一块递给临笺。 “捂住鼻子,少呼吸,我要把水冲进这洞里,可能味道会更浓。”宴姝一边是告诉临笺,另一边也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随后,她鼓起勇气,将水悉数倒入。 比起恶臭反涌,来得更快的是一道声音。 像是被火焰焚身的人,使出浑身力气求救一般,声音嘶哑难听,而且分外干涩。 紧接着,甲板开始晃动,宴姝一惊,下意识抓住甲板旁的桅杆。 “这下面有东西!”临笺面色变得很是难看,看着动静,下面的东西应该还是不少。 所以,这些船上的怪物甚至不是全部? 不过这些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宴姝那边出了变故, 就在她脚边的甲板,开始迸出丝丝裂纹,像是快要绷断一般。 “你过我这边来,赶紧!”他大声吼道。 刚说完,底下动静更大。 宴姝眉头死死锁起,现在要挪动位置实在不现实了,她干脆手上用力,双脚腾起,随即脚尖踩上船侧栏杆,随即她整个人迅速掉头,松开桅杆,转而攀上栏杆。 “你在干什么?!”临笺忍不住吼道。 她现在半个人吊在船外,只有双臂抱着栏杆,一副随时会坠海的样子。 “你别吼了,这下面的东西对声音敏感,你没发现你吼一次,她们就激动一下?”宴姝面色凝重。 临笺方才也是关心宴姝上头,一时间才没顾及其他,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 “你赶紧退后,到船舱那边去。”宴姝尽量让声音保持在能够听到却不过分大声的声量,眼见临笺要问话,她飞快补充,“我自己可以挪过去,不要担心我。” 临笺虽然有心要帮她,但是甲板裂缝还在扩大,他只能先向后靠,双手抓着栏杆,然后向船舱方向挪去。 还不等他走到一半,甲板忽然从中间垮下。 临笺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坐上栏杆。 “这怎么回事?”临笺忍不住问道。 宴姝手上一撑,随后也翻坐上来。 还不等她开口回答,灰尘过后,甲板下便露出真容。 “宋虞,呕……”阮泠听到动静,带着孟祁飞快赶来,谁知刚喊出一个名字,随后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宴姝抬头看向二人,“你们过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这甲板下,密密麻麻的除了怪物便是残肢。 那些怪物捧着断手断脚啃得津津有味,而让几人最恶心的是,这些残肢上附着的衣料,几人曾经见过。 作为皇室,分辨各国标识是必修课,哪怕是宴姝,也能分辨清楚,而这里的衣料碎片,几乎是什么都有。 “这里应该是以前的人……的尸体。”临笺忽然出声,他咬牙道,“西凉侍卫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早已不允许身着蓝色宫装。” 他说话间,眼神落在一片脏得几乎认不出颜色的布料上。 这甲板坑很深,里面的怪物一时摸不到上边几人,只能一边着急,一边慢慢啃食残肢。 临笺越看越是心惊,他缓缓掀眸,对上宴姝询问的眼神,这才犹豫道,“这至少是八十年前的人了。” 或许还不止。 只不过八十年前,侍卫的蓝色宫装才被明令禁止,所以推算下来,至少也是八十年前。 “这么说来的话……”阮泠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剩下的话语有些如鲠在喉。 宴姝阖眸片刻,然后缓缓道,“凌岳岛,至少八十年前便存在,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这船速度虽然比一般船只快,但也只快一倍左右,这船三天便能到凌岳岛,普通船只六七天便也能到,可是这么多年,从没有人发现过凌岳岛的存在。 别说人族,就算是人鱼,她也从未在族中听到过这个地方,这里里聚居地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特别遥远,不应该会没人来过才对。 最初,她一直在想这凌岳岛是为什么突然出现。 而现在,她发现突然出现都不算恐怖之处,真正让人恐惧的是,这凌岳岛是怎么隐藏这么久,从未被人发现过。 七国共同造访凌岳岛之事想必不是第一次,可是似乎所有人对此都是一无所知的,这么大的事,怎么瞒过了这么多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暴露身份 还不等几人想清楚,里面的东西便又开始有动静,他们的呼声似乎又唤醒了船舱内的怪物。 “过来!”宴姝眼见后面怪物飞快走来,不由得大声提醒道。 阮泠被吓得反应有些迟钝,还是孟祁将人拉着走。 四人坐在栏杆上,面色很是难看。 这里味道倒是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古怪的异香。 香味浓郁,却又隐隐让人不适,宴姝只得拿出解毒丹,一人一颗分吃下去。 “秦谟慎呢?这船上现在这么危险,你们找到他了吗?”阮泠关切道,她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人,现在这里也只有宴姝和临笺,不知为何,临笺还跟她远远分在两边。 宴姝一时语塞,转而言之,“这船上其他人还活着吗?” “不知道,也许活着,能走到这里来的,总不至于完全废物。”孟祁说话间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走到这里来的,不一定靠的是实力,还有可能是拿人命做垫脚石。 想到这一层,一时间几人都没有再开口。 阮泠皱眉看着下面众多怪物,以及尝试从栏杆过来,却被孟祁临笺用长剑挑下去的怪物。 她有些反胃,下意识开口,“这甲板下面怎么会这么多怪物。” 一想到这几天她们一直踩在这些怪物头上,阮泠直觉得浑身不适。 “这真的是八十年前的怪物?这些残肢啃这么久,居然还没啃完?”宴姝说完,阮泠更有些受不了。 但是此刻宴姝没心情去照顾阮泠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她自己倒是可以随时跳海跑路,但是阮泠她们这些人类怎么办? 而且这些怪物让他们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海域的怨气,好像就和这些怪物有关。”灵石突然出声。 这海域怨念深重,就是因为这些人? 不过想想也正常,原本是跟随国主外出,本想着哪怕马革裹尸也是因为拥护国主,是为了大义牺牲。 可实际上,她们被带过来,只是为了成为所谓神兽的口粮。 换谁遇上这种事不会怨念泼天? 但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只要是杀了人的,都没能顺利去到凌岳岛? 这船上能吃的东西储备不多,时间一久,就算侥幸躲过了怪物追杀,也会死于饥渴。 “妹妹,你看那是什么?在发光的那个。”临笺突然开口,他看的入神,险些被怪物抓到。 还好他反应快,将那怪物挑下去。 因此,他也不敢再走神,便只得让宴姝看看。 临笺说得是原本在甲板船头的位置,如今露出了个黑箱子模样的东西,可又发着微弱荧光,似乎中间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因为怪物在其中不停涌动,宴姝一时看不真切。 方才灌水的木桶因为被绳子系住,现在正好缠在栏杆上,宴姝挪了挪位置,打了一桶海水上来,往木箱子处泼去。 海水所过之处皆冒出滋滋声响,那股异香变得格外浓烈,甚至让人想吐。 宴姝定了定心神,再度抬眸看去。 怪物因为被海水泼到,身上灼痛异常,纷纷逃开,正好将黑箱子暴露出来。 那哪里是箱子,分明是个黑色囚笼,只是笼子顶上被一张破布遮盖了些,看起来才有些像是箱子的样子。 而那发光的,便是被关在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看上去有些像是触手,却又不尽然是,或许说像蛇身更妥贴。 分明是断肢一般的存在,却还像有生命一般,不停蠕动。 而这些怪物,似乎对它又怕又喜,想靠近却又踌躇不定。 好生奇怪。 宴姝挪着位置,将栏杆劈开一段,拿着长木棍往笼子戳了戳。 刚一碰上那东西身子,便像是戳开一个水袋似的,水柱直直喷向宴姝,带着那股浓烈到让人作呕的异香。 这东西有没有威胁,所有人都不知道。 是以,宴姝想也不想地倒头跳海,避开那水柱。 随后她又攀住船身的渔网,再度爬上栏杆。 可等她再看向阮泠等人时,面色却猛然一变。 三人如出一辙地面色发青,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 临笺比他们二人稍微好一点,还能勉强出声,“这香有问题,快……” 这异香似乎就是来源于笼子里的东西,刚才她问道那味道确实有些反胃,但下海后再上来,好像又神清气爽几分。 这船上怪物怕水,那这香,是否也是怕水?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宴姝咬咬牙,最终还是跳下海去。 刚才泼笼子时,因为着急躲闪,那木桶已经连着绳子一起掉到笼子旁。 此刻要把海水浇上船去,只能用她的鱼尾。 宴姝眼底划过一丝纠结,不过很快便幻化出鱼尾。 她猛地跃出海面,翻转一圈又坠回海中,鱼尾猛拍海面时,如浪的海水顺势拍上甲板方向。 她确实不愿暴露身份,但是她却也不忍心就看着三人在她面前窒息。 海水泼上几人后,果真面色舒缓许多。 阮泠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宴姝,“宋虞,你……” 她还没说完,孟祁便猛地拽了她一把,似乎是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你的尾巴很漂亮。”阮泠面色微红,眼神死死锁着她的鱼尾,反应过来后又连连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会保密的。” 宴姝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将身子往海中更深藏一分,显然还是戒备的。 “你救了我们……”阮泠刚开了个头,便被孟祁打断。 他神色严肃,语气正经,“我们不会泄露此事,若有人胡言乱语,在下发誓,一定替宋姑娘永除后患。” 他说话时好像还刻意看了临笺一眼,似乎是特意警告。 “你是人鱼?”临笺后知后觉,随后不知是惊吓还是怎么,直接站起身来,“你过来,我有话说!” 他也不想麻烦宴姝,只是他现在也走不过去,便只能让宴姝过来。 宴姝不想搭理他,只看着阮泠二人,“可当真?可敢对着海神发誓?” 她有意试探,若是两人真敢发誓,日后她便也敢真心相交,若不敢,大不了出了事她就跑回海里。 总有办法脱身。 “我,阮泠,今在此对海神大人立誓,若泄露宋虞身份,必定不得好死!”阮泠率先开口,几乎是毫不思考。 等她发誓完,孟祁便也立誓。 宴姝静静等待片刻,正要开口,却见几人身旁爬上了一个怪物。 她眼神冷下,反身又一拍尾,那怪物海水一浇,当即吱哇乱叫,随后化作一滩污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危机解除 随后,宴姝奋力一跃,跳上船舱伸出来的木梁上。 站在更高一截的地方,她更仔细地看明白了这些怪物的动作。 那些残肢原是怪物身上的,她们在自相残杀,但是每当一个怪物要被啃食殆尽之时,那笼子便会闪过一道微弱荧光,随即,那怪物又开始长出新肢体。 所以这里怪物这么多,看着无穷无尽的,都是因为这笼子? 宴姝眸色微沉,还不等她说什么,那笼子却开始躁动。 水柱直直冲着宴姝面门而来,她一面躲闪,一面吩咐道,“一会我伺机去把笼子毁掉,你们趁机斩杀怪物。” 这些怪物大多是不开智的,像是之前冒充阮泠那种稍微有些智商的,不知为何一个都见不到了。 但这也是好事,不然他们的成功难度还要上升。 “不行,你会受伤的!”临笺反驳道,他眼神看向那笼子,“我来!” 眼见他就要直接动作,宴姝神色一凝,纵身跃过,将人拦住,“不要激动,我不是你妹妹,别急着替我送死。” “我留下来,杀不了几个人,碰这玩意,我能力倒是绰绰有余,在这等着。” 宴姝说完,微微带了丝威胁向临笺看一眼,确定他不乱动了,这才挪到笼子侧上方。 她双脚勾住栏杆反身伸手,化出利爪,用指尖将笼子一边勾住,随即快速起身,,正要将之抛入海中,灵石却突然阻止,“不可以!” 宴姝动作急急刹住,可笼子却又不知往哪放,“为什么不能扔下去?” “这东西会让海里的生物也变成这些怪物的样子的。”灵石一边说着,一边思考。 放海中只需要片刻便能让这东西消融,但是只需片刻,这东西便能污染大片海域。 宴姝四下张望着,笼子里那根蛇身却又开始喷水。 她想躲,但是笼子又提在手中。 眼看这那水便要喷中,笼子却突然被冰封。 “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救你呢。” 一转眼,又是那个玄冰宫殿。 “刚才是你出手?”宴姝蹙眉,一时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还是忌惮的忧。 白衣人傲娇一笑,摇着折扇,旋身一变,到了宴姝眼前,“当然是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感动,我可比秦谟慎那人靠谱多了,想想,我是不是救你很及时,反观你那好夫君,这时候都不见人影了。” “别来这挑拨离间,你为什么救我,凭什么能救我?你已经可以出去了?”宴姝浑身紧绷,每次进入这篇空间,灵石便会彻底联系不到,她现在又动用不了术法。 等等…… 术法? 她联系不到灵石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完全隔绝她的术法? 以至于灵石跟她联系不到。 毕竟根据临笺的话语推测,灵石跟她联系就是需要使用一定灵气的。 “你在想什么?”白衣人猝不及防的凑近,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 他如今面上那层白雾更淡,隐约已经可以见到轮廓。 那外形真的让人见之眼熟。 “你很怕我啊?为什么?”白衣人退开些许,有些不解问道,“我有什么好可怕的呢?我又没害过你,我也不会害你,我甚至刚刚救了你。” “你到底是谁!能不能不要一直跟我玩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也没心思陪你玩,你若是想动我,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再逗我了!” 宴姝有些情绪失控,三番五次被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毫无还手之力不说,甚至不知道是谁把她当作老鼠盘玩。 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都说做个明白鬼,她是还没到要死的时候,但是这白衣人一次次出现,倒让她烦得恨不得赶紧死了痛快。 “干嘛这么凶。”白衣人嘟囔一句,似乎自己还委屈上了。 随后,他又很快恢复情绪,笑嘻嘻道,“船上的事,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你没达到我的预期呢,原本我还以为你能很快搞定这事,谁知道,你居然毁了控制室。” “为什么催我去凌岳岛?”宴姝警觉起来,她眼睛微眯,却看不清白衣人的表情。 他却又像是不屑藏着掖着,大大咧咧道,“就是想破坏你和秦谟慎的感情啊,去了那里,你才能真正了解他,了解或许他自己都忘了的事。” “你什么意思?”宴姝面色彻底冷下。 从白衣人出现开始,他就一直不看好她和秦谟慎。 之前她一直觉得,他是冲着她或者秦谟慎之间的某个人来的。 可是如果是为了动秦谟慎,何必次次让她进入这个空间,可若是为了她,他明明反手就能将如今像个蝼蚁一样的她掐死。 那么剩下只有一个原因,他真的只是为了破坏她和秦谟慎的关系。 为什么? 她忽地又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未往棋。 “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凌岳岛,是你不去也早晚会知道的事,但是你个性很要强,我想,与其让你在未来某一天陷入被动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我更想帮你一把,让你自己去开启那个真相。” 白衣人说得倒像是一切为了宴姝考量。 只是这话听着格外有几分虚伪的意思在里面。 宴姝冷眼听着,末了不屑一哼,“若我不去呢?既然凌岳岛只是为了告诉我某个真相,何必大费周折招来那么多人?这船上的怪物也不是短时间内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的乖乖,这可不是套话的好技巧,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套话?你至少应该拿把剑放在我颈边,这样才有威胁嘛。”白衣人语气带笑,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态度生气,“你去,去了就会知道为什么。” “有些事,我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就如那盘未往棋,你自然可以选择打破那个结局,但你不相信它曾真的存在。” 白衣人的话有些歧义,若她真能打破既定结局,那又何谈真的曾经存在? 宴姝咀嚼着这几个字,刚要问,却被他一抬手打断。 “我其实不愿意看你这么剑拔弩张的对着我,我不会害你的,就如同现在,启程的所有障碍,我已经替你扫除。”白衣人表情虽看不真切,可目光落在宴姝身上,莫名让她感觉出几分无奈。 他长叹一声,似乎还有些舍不得放她出空间,“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些,我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可别死太快,我其实也想看你打破那个结局,但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帮你,否则……” 他没将话说完,也没给宴姝追问机会,转而言之,“我不觉得秦谟慎会是你的好归宿,但我舍不得你像未往棋的结局一样去死。” “去凌岳岛,那里有一些答案,是你现在必须知道的,至于海婴,你会有办法过去的,我相信你。” 眼见白衣人准备送她出去,宴姝眼神一凌,“秦谟慎在哪里?” 她总觉得这人是知道的。 “谁知道呢?”白衣人满不在乎道,说完又随口接道,“你现在第一要务是去凌岳岛,说不定,你到的时候,就能见到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找麻烦 白衣人这一次倒是没留她多久,说完就把她感触空间。 刚一清醒过来,便见阮泠焦急地看着她,而另外两人则站在房间门口,似乎费力地堵着什么。 “怎么了?”宴姝撑着身子做起来,刚被白衣人从梦中踹醒,现在她还有些神志恍惚。 阮泠见她醒过来,检查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稍稍放松。 “是其他几国的,来为慕容锦讨公道了。”阮泠神色有些不忿,这些人哪里是讨公道,摆明就是为了趁火打劫。 眼见他们一行人毫发无伤,便要挟她们之后到了凌岳岛必须事事冲在最前面,还要听他们调遣。 真是可笑。 宴姝听了一耳朵,大概反应过来是说什么事。 慕容锦自从之前被她绑着放在房间之后,便被吓得晕死过去,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不过这只是表面的情况,实际上,慕容锦献祭华俭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怪物了,而白衣人出手清剿怪物,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清剿手段,但是慕容锦体内那一半怪物也被一并清剿。 如今的她,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而替她来声讨这些人,便是之前向她示好的那群人,眼见靠山倒了,而他们已经和宴姝一行人交恶,想要再靠服软获得庇护是不现实的。 于是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想要强迫几人出力,护着她们平安归国。 “诸位是眼瞧着那些怪物死绝了,还觉得不过杀瘾?” 宴姝轻轻拍拍临笺肩膀,等他让出半个身位后,这才接着说道,“正好,我也觉得没杀够,你们谁先来?” “宋虞你什么意思?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维达皇皱着眉冷笑一声,很是嘲讽地指她两下,又看向临笺和孟祁,不屑道,“看到了吗,这种冷心冷性的人,你们还护着?今日她可以这么对我们放狠话,来日也可以对你们!” “不不不,你可说错了。”临笺极不认同地摇摇头,捏着他的手,一点点强制着收回去,“对我们这么说,叫放狠话,对你们这么说,是通知。” 孟祁没搭话,但显然也是没听进去的。 维达皇气得面色涨红,这几人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是吗? “你是不是生气特殊待遇啊?”宴姝佯装好奇,随后又自愿其话,“那好,我可以勉为其难把你也绑起来,不过现在没有怪物了,那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你敢!” 维达皇下意识瞪圆了眼回道。 他刚说完,宴姝就软了面色,笑得很是客气,“自然不敢。” “哼,现在知道怕了?”见她这样,维达皇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得意起来。 宴姝没管他,自说自话道,“万一拿你喂鱼,把鱼臭死了怎么办?那可是造了杀业。” 刚说完,维达皇还没反应过来,阮泠已经在里头笑出声来。 “是啊,这人没心没肺,内里不知道腐烂多久了,搞不好这肉比怪物还臭,是不能拿去喂鱼的。”阮泠说着,又轻笑几声。 说完,她顿了几秒,又冷下声音,“诸位有幸聚在这里,都不是傻的,当初投靠慕容锦还知道怎么当狗,怎么现在又想做狼?这狼是能训成狗,可没听过把狗变成狼的。” “诸位还是老实夹起尾巴做你们的丧家犬,我们或许也没什么心思找你们不痛快,但一定要在这里装狼,那就别怪我们关门打狗。” 阮泠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临笺呆的时间长了,说话竟也学会了阴阳怪气。 “区区三国而已,当真要和我们作对?”维达皇面色已经沉如锅底,他眼眸满是怒意,像是被几人彻底触怒。 宴姝忍不住轻蔑一哼,单手捏住他再度伸出的那只手指,随后猛地向后一掰,“别把自己想得多厉害,我完全可以让你们停留在此,我不介意七国变三国。” “在这里犬吠,先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凌岳岛是要七国血脉不假,半死不活也算?”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本来只是和慕容锦有些恩怨,现在你真的确定自己把自己的把柄送到我手里?” 宴姝说完才松开手,那只手指异样的向外弯折。 维达皇不住倒吸冷气,一时连呼都呼不出来,只有满头冷汗能表明他的痛苦。 见他这样,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灰溜溜回去。 本来这事就是维达皇提出,加上她们四国势力较之三国好歹也多了一国,便觉得这场威胁能有谈说余地。 更何况,他们三国临时凑到一起,彼此情谊又有多深重? 原本维达皇想的是将火引到宴姝身上,借她逼迫几人,等到另外两国说不过了,自然会把宴姝夫妇踢出来挡枪。 但是却没算到,宴姝一行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明明就这么短短几日的交情,居然真的敢得罪她们其余四国! “你别担心,就算我们不一定是兄妹,这么多事过来,我们至少也是过命交情。”临笺率先安抚。 如今秦谟慎不在,刚醒来又让她遇见这种事,几人都是怕她心里忐忑。 宴姝先是皱眉,随后故作嫌恶道,“我们一定不是兄妹。” 她这拒绝还是和原先一样,既然没什么性情改变,应该是问题不大。 临笺隐隐松口气,随后才问道,“你没什么不舒服?之前你抓笼子扔海里的时候,那笼子突然被冻得粉碎,然后你就挂在渔网上晕过去了,当时把我们吓坏了。” 冻碎的。 果真像是白衣人手笔。 他如今已经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却还是出不了梦境? 是因为他本来的实力太强了吗?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宴姝一直不曾想过,究竟是谁能将白衣人封锁梦中,不让他出来呢? “主人,船上怪物没了之后,我发现可以用灵力简单搜查船上生物了。”灵石说完又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担心宴姝情绪会失控。 只是它说完,宴姝只是冷静地问道,“但是秦谟慎不在船上对?” “欸?你怎么知道?”灵石有些惊讶,下意识问出嘴,随后又圆道,“也说不定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能力不稳定,可能……” “没事,我知道的。” 宴姝打断道,她面色无异,可这样却让灵石更担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抵达凌岳岛 白衣人解决怪物的时候,顺手将控制室也恢复了,整艘船再度启航。 当晚,宴姝咬咬牙,还是决定再探凌岳岛。 她人鱼的身份已经被三人知晓,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只是这一次到了凌岳岛周围,却又和上一次有了区别。 凌岳岛周围笼上了一层厚重浓雾,纯白色的雾乍一看倒是和第一次与白衣人见面时他面上那雾一样浓。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这岛上似乎是有人正在看着她。 可是当她想要靠近之时,那雾却像是在守护岛屿一般,不管怎么游都好似在原地打转。 她倒是听说过人族会有鬼打墙的事,但是海里也会有吗? 不得已,宴姝只能原路返回。 “怎么样?”阮泠拿过毛巾,替她擦了擦头发。 原本宴姝是想用术法烘干水分,但是见她已经动了手,便索性闭眼享受。 “凌岳岛周围有一层很古怪的大雾,我靠近不了,估计只有乘船前往?”宴姝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睁开眼,严肃道,“凌岳岛周围确实有那个海婴守着,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绕过它,不过凌岳岛背后那人既然希望我们去,估计不会让我们简简单单丧生在那。” “所以到时候,我们只需要谨慎一些就可以了。” 第二次启程时已经和凌岳岛相距不远,次日清晨,便已经进入白雾区域。 保险起见,宴姝还是给了解毒丹。 这么一来,剩余的解毒丹便已经不多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因为进入白雾区域后没多久,便可以遥遥看见岛屿了。 凌岳岛倒是和她上次来看到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船停泊靠岸那一刻,凌岳岛的光瞬间集中在岸口。 “欢迎各位来到凌岳岛。” 说话之人的装扮和之前被他们废掉的神使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众人面面相觑,隔了好半晌,才有人慢半拍问道,“我们可以上岛了?那护岛神兽呢?” “海婴?”神使说完,吹了个口哨,海面瞬间风起云涌,随后一个九头六足的生物踏海而出,“你们说的是这个吗?” 说话间,海婴转头看来,九个长颈像蛇一样扭动着。 它目露凶光,嘶嘶吐着蛇信,蛇头上的鳞片泛着绿光,看起来诡异阴森。 海婴似乎对人群很是好奇,伸长了头往众人面前探。 “这海婴就是个小孩子,好像没怎么沾过血腥。”这次凑的更近,灵石便感觉得更清楚了些。 只是宴姝等人还在打量着这海婴的情况,维达皇那边情况遍布太好了。 只见海婴一个蛇头凑到了维达皇面前,鼻端动了动,似乎在闻他的气味。 “啊!”维达皇吓得直接向后跌倒。 可海婴没有放弃,越挪越近。 维达皇阖眸惊叫一声,随后空气中竟传来一股淡淡的骚味。 “这就吓尿了?”临笺一脸嫌恶地往后退退,语气却不乏嘲讽,“这胆子比鼠还小。” “你说得那么轻松,那你来啊!”维达皇转头怒视,可下一秒却又尖声惊叫,“啊!别,别吃我,别吃我啊!” 刚说完,海婴便一口叼起他衣领头一甩便扔到海里,随后海婴嫌厌甩甩头,似乎在嫌弃这人臭。 “真是好笑,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容易?” 临笺气死人不偿命似的,还蹲在岸边向他嘲讽。 维达皇身子还在水里,想骂,又怕再次被海婴盯上,于是只得忍了又忍,最后转眼看向神使,求饶道,“请您将我拉上来,我,我不太会游泳。” “请您先洗干净。”神使显得很是古板,神色不为所动。 随后,他转头看向众人,“你们还想对海婴大人说什么吗?” “不是说海婴要吃人,不吃人不允许我们上岛吗?”燕国皇后讪讪道,她有些迷糊了,现在看起来,怎么上岛和海婴吃人没什么关系呢? 神使闻言不解地转头,“吃人?” “难道不是吗?”燕国皇后有些发怵,甚至是下意识往人群中挤了挤。 神使见状,只扯了扯笑,看上去是有些轻蔑,随后才回复道,“杀人只会唤醒船上恶兽罢了,海婴,是很平和的,除非你们激怒了它。” “怎么激怒?”宴姝接问。 她说完看向维达皇,有了第一个猜测,它不喜欢难闻的气味。 神使不答,只桀桀一笑。 “你们可以上岛了。”神使冷漠道,随后又怪异一笑,“希望你们能够顺利得到奖励,第四十四批挑战者。” 第四十四批? 宴姝扭过头去,正好瞧见神使面上一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恶意。 那是一种看好戏的表情,更或者说,是嗜血。 “前面的挑战者呢?”宴姝沉下眼,冷静问道。 虽然潜意识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要让神使亲口说出,也是想让其他人好好正视,凌岳岛,绝不是苦荞沼泽那么“亲切”的。 “无一生还。”神使笑着说道,语气带笑,说话却让人浑身发寒。 闻言,刚攀着岸边要爬起来的维达皇手一松,又掉下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草 “不,不,我不去试炼,你让我走,你让我走!”燕国皇后先是扒住了神使衣角,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看向停船的位置。 她神色怔怔,固执地念叨着不去试炼,随后快步奔向那艘大船,看样子是想要直接上船回去。 只是凌岳岛的人,既然已经将他们聚在了这里,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再回去? 于是那艘大船,在众人眼前,直接沉入了海底。 “不要!我不要试炼!”燕国皇后似乎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整个人颓然跌坐,拒绝所有人的接近。 神使蹙眉在一旁打量着,随后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般,眼睛突然闪过一点绿光。 他一步一步往燕国皇后走去,最后停在她面前一尺的位置,“拒绝试炼,惩罚!” 他刚说完,还不等燕国皇后反应,便放出一道电流,直直冲向燕国皇后。 后者被击中瞬间,便连哭喊也发不出声。 神使的惩罚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是燕国皇后也已经像是彻底没了锐气。 “请各位参加试炼!”他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与此同时,维达皇刚从海中挣扎着上岸,便见到这一幕,他双眼翻,几乎要昏厥过去。 可还不等他闭上眼,神使便扭头看了过来,仿佛是在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这一来,维达皇连晕都不敢晕。 “我们怎么办?”临笺低声问询。 如今这情形,是个长了脑子的都知道不能继续往下走了,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退路了。 或者说,早就没有退路。 从她们收到那封凌岳岛的来信开始。 “你问宋虞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孟祁叹口气,有些担忧地看一眼阮泠。 后者却只是摇摇头,很是好脾气地笑道,“没事的,我嫁给你的时候,不也是日日担忧着那些明枪暗箭?就算死在这里,好歹我们还在一起,只是担心,陈国……” 她没将话说完。 但这个问题是几人身上都存在的。 她们虽然年龄不相同,却也差不了太多,国朝基本都处于尚无皇储的状态。 “要是我们都丧生这里,这些事难道还能让我们操心?”宴姝笑着打趣。 这个开导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不过是几人心知肚明,如今不能想太多事,一心面对加下来的试炼才是正事。 几人收拾好情绪时,燕国皇后也终于从刚才的惩罚中清醒过来。 “请前往试炼。”神使再一次出声提醒道。 宴姝四人没说话,转头便走,只是刚走出两步,便被人喊住。 “我以为你多厉害呢,怎么瞧不见秦谟慎,该不会这么快就守寡了?”说话之人和维达皇就是一丘之貉,此刻正不情不愿地抬着慕容锦。 “既然大家处境都差不多,你们来出把力呗,也别装那么清高。”那人继续说话。 阮泠闻言先宴姝一步冷笑出声,直接回头将人猛地一推,“师源,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你这皇位怎么来的需要我们给你重复吗?” 师源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推,直接瘫倒在地。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显然也是认识阮泠夫妇的,他面色爆红,强撑着指责,“不帮忙就算了,你还敢动手?按理来讲,你还得叫我一声……” “叫你一声什么?你不过是我阮家一支被流放的旁支,甚至旁支也算不得,舔着狗脸去做了个邻国太监的干儿子,要不是运气好,宫乱之后被你找到传国玉玺,你也有脸在这出现?”阮泠说话毫不客气,半点也没有平日的温婉可人。 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宿怨。 宴姝毕竟不是人类贵族,她所知道的东西都是上岸之后恶补的知识,所以这种别国的秘辛自然不太了解。 但经过阮泠这么一说,宴姝也有些憋不住笑。 当了个太监的干儿子? “闭嘴!”师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甚至一时顾不得将地上的慕容锦重新抬起来,“我是落魄过一段时间又如何?我现在是皇!是皇!” “哦。” 阮泠随口一应,便扭头往前走。 “你比我还会气人?”临笺叹为观止之余又有些新奇,忍不住上前去,“你之前那么好拿捏,不会是装的?” 他有些喋喋不休,阮泠还没来得及不耐烦,孟祁便先一步上前将人一把拎开。 “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孟祁怼一句,随后又想起来什么,冲宴姝唤道,“走了,免得一会那神使又来说什么有的没的。” 宴姝闻言,笑着应道,随后追上几人脚步。 等靠近了,她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一会那试炼是什么情形,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说着将一条被灵石附着了灵力的海草分成四段,随后分给几人,“如果我们走散了,这个灵草会指引我找到你们几个,一定不要丢。” “拿着总会有意外的。”灵石开口道,它思考了一小会,突然想到,“你让他们吃下去,我现在的能力已经比之前强了很多,他们吃下去之后,我可以引导着灵力进入她们身体,一两周之内应该都能追踪到她们。” 闻言,宴姝想了想,倒也有道理,索性依言让几人吃下。 而她留下的那一份,则是为秦谟慎准备的。 白衣人既然说来凌岳岛能找到他,就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可是秦谟慎会在哪里呢? 他又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还是说,是有人将他带过来。 就像是刚才神使一样,居然可以操控闪电一样的东西,还能够做到仅仅惩罚却不伤人性命。 有这种能力的神使,难保没有本事躲过她和临笺的眼睛,直接从暗室带走秦谟慎。 “主人,有东西跟着我们。”灵石说着,仔细探查一下,随后才道,“在你斜后方,靠海那一边。” 宴姝下意识扭头去看。 是海婴。 它似乎很是新奇,浑身上下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尾随几人,九双眼睛不停往几人身上大量,鼻子也在不停嗅着。 “他们在闻什么?”宴姝有些 不安,同时又有些感到奇怪。 上次她靠近凌岳岛的时候,这海婴分明表现得很是凶煞,而今天一见,却又像是单纯的大兽而已。 “会不会是海草?因为我刚才开始附上灵力的时候,它好像才开始赶过来。”灵石揣测道。 这海婴实在有些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 也不知道被它这么盯着是喜是忧。 只是宴姝现在也没心情管太多,这海婴若是真的想伤人,那就找机会解决。 第一百四十章 灵气吸引? 开启凌岳岛试炼的大门离得不算特别远,说是门,可其实并不是门的模样,更像是漩涡。 立起来的漩涡。 宴姝好奇转眼看过去,只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目光。 她竟看到了秦谟慎和慧姨站在一起?! 这门好生怪异。 虽然心知此事是假的,但是她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蕙颜的脸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了,上次见面,她已经因为禁术面目全非。 算起来,自上岸后,便再未见过慧姨如此和善的眉目。 “慧姨……”她轻声唤道。 里面那人仿佛听见一般,转头看过来,笑容变得更温柔几分。 而她身侧的秦谟慎,也一同歪头看过来,浅浅冲她弯唇。 “宋虞!”阮泠忽地叫喊出声,同时伸手将她猛地往后一扯。 宴姝猝不及防被摔到地上,怔愣回神后,下意识蹙眉看向阮泠,有些不解她的做法。 “你快被这扇门夺魂了都,怎么叫你都不理会,一直试图走进去!”临笺面色不怎么好看,像是有些责备,“这地方危险如斯,你不要太放松了,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什么也没看到?”宴姝下意识反问一句,如果是幻境,怎么会只迷住她一个人? 只是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凄厉叫喊,“华俭,你滚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慕容锦居然自己醒了过来,但状态并不乐观,似乎是看到了华俭。 宴姝扭头看去,慕容锦的视线正死死粘着那扇漩涡一样的门,浑身上下是装不出的恐惧。 “难不成……”宴姝再看向燕国皇后,后者虽然没有慕容锦反应激烈,但显然也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眼神既有恐惧,可更多的却是难过。 “你们可有亲人挚爱死于非命?”宴姝向临笺等人问道。 后者先是一怔,随后摇摇头,“没有啊,问这个干什么?” “这门应该是能够看到死于非命的亲人或者挚爱。”宴姝猜测道。 只不过若是这样,她怎么会看见秦谟慎?! 宴姝心底发凉,忍不住又抬眼看去。 漩涡门里,秦谟慎与她遥遥对视。 他目光悠远,一身气质矜贵冷厉,可看向宴姝的眼神,似乎刻意软和几分。 哪哪都对,可却感觉有什么地方让她不太舒服。 宴姝逼着自己闭眼,随后转身背对那门。 “你看到谁了?”临笺关切道。 宴姝缓了缓,最终隐瞒了秦谟慎的事。 “先找找怎么开门?总不能一直卡在这里,不然只怕那神使又会过来。”宴姝说着转身,视线不由自主被漩涡门吸引。 若非被阮泠拉住,只怕她又要往门边走去。 “你别看了,我们找。”阮泠有些心疼,安抚一句之后,便让她原地等着便是。 宴姝刚要应下,可下一秒却被海婴浇起的海水淋湿全身。 她愣了一瞬,正要生气,却见海婴神色变得得意起来,似乎还有邀功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宴姝下意识问道。 可灵石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这海婴究竟是敌是友? 宴姝不敢放松警惕,浑身紧绷的注视着海婴一举一动。 可海婴却有些着急一般,又浇起水来,“呦呦!” 它急得叫出声来,九头都在向漩涡门方向指。 宴姝不太懂它的意思,只隐隐有感觉是要她看门的方向。 她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去,也许是因为海婴那一口水的缘故,眼下她看到漩涡门的时候竟然没了那种情不自禁要靠近的感觉。 因为这门如今在她看来,根本就和寻常古铜门别无二致。 宴姝疑惑地看向海婴,后者再度炫耀似的呦呦几声。 可还不等宴姝去查看这门的古怪处,海婴便伸长了头,凑近宴姝颈脖。 它似乎在闻什么东西,宴姝皱眉,保持着最高警觉,只等它一有不对便离开。 等了半晌,临笺那边毫无进展,正好转头看宴姝这边,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真吓得不轻。 “宋虞!”阮泠低声惊呼,声音不高,却也没躲过海婴耳朵。 它分出一个头看向阮泠,视线满是警告的意味像是禁止她多管闲事。 随后朝向宴姝的头似乎是闻到了感兴趣的东西,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主人,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灵石下意识问道,这海婴怎么光盯着主人了? 刚一出声,海婴明显变得更激动,不住呦呦出声。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宴姝一边说着,一边将灵石展示出来。 海蓝色宝石露出来的瞬间,海婴像是疯了一般,猛地将九个头缩回去,不停的呦呦叫唤,六足踩在海面,不停跺脚,丝毫不顾自己将周围海浪激得多凶。 “宋虞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你怎么敢得罪这怪物!” 慕容锦刚醒,还以为现在和她睡之前局面差不多,当即怒骂道,“你真是不害人心里不舒服吗?” “到底谁在害人?”宴姝一面观察着海婴反应,一面回怼。 慕容锦气得一跺脚,可转头想命令维达皇时,却见后者冷哼一声躲开视线。 她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还当他是怕了宴姝。 她不屑地翻个白眼,随即上前,正打算将宴姝推向海婴,谁知海婴比她动作更快,一口叼起慕容锦衣服,将她摔到一边去。 随后像只小狗一般,只差摇尾巴示好。 “好奇怪啊。”灵石打量着这海婴的情况。 之前一次见还是凶悍无比,见谁都喷热浪一样的疯兽,这会又这么乖顺? 宴姝也觉得不正常,但是对于这种东西,不说是她所知甚少,就算是临笺她们也是闻所未闻的。 它一直盯着她,是看中她身上什么东西了吗? “宋虞,你慢慢往我们这里来,它一直看着你,太危险了。” 孟祁神色严肃,显然是有些紧张,但面对海婴,他一时不敢直接拔剑,担心会误打误撞激怒它。 宴姝没应,只是脑子飞速运转着。 “这海婴,我记得你之前说它神智初开?”宴姝问完便得到了灵石的确认。 她神色微顿,忽地想起什么,“它既然是神兽,应该对于灵气也有所感应?会不会是因为灵气将它吸引过来了?” 毕竟之前临笺也证实,她和灵石交谈是需要灵气的。 而海婴盯上她们的时候,正是灵石为海草附着灵气之时。 “你分一缕灵力试探一下。”宴姝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恶魂炼狱 灵石依言,分出一丝灵力,在空中打着圈。 海婴伸长了脖颈来嗅,头跟着那灵力一圈一圈的打转,像是小孩子看见心仪的玩具,更像是小猫见到什么毛球一样,眼神根本绕不开。 确定了这一点,宴姝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所谓神兽,对灵力感应更敏感是很正常。 “这海婴疯了!它会吃了我们的!”慕容锦说完,下意识看向维达皇,仿佛在寻求支持,“她们没有参与献祭,所以激怒海婴了!” “你闭嘴!”燕国皇后面上有些愤怒,起身朝慕容锦方向走去,“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遇到怪物,现在你还敢提献祭?” “什么?”慕容锦有些不在状况,她一脸疑惑地看着燕国皇后,这人一向胆小,怎么今日还敢冲她发火? 闻言,燕国皇后疯魔般笑了声,“慕容锦,你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你教唆我们去献祭,却不亲自动手,不就是知道死了人之后会出现那些怪物?现在到了这里,你居然还敢再提一次!” “要我说,宋虞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杀了你!” 她说完,慕容锦还在强撑,她强自扯笑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现在这海婴这么疯了,难道不是因为她们没献祭?” 话音刚落。 燕国皇后便猛地甩去一个耳光,她双目圆瞪,死死叮嘱慕容锦,“你醒醒!什么献祭,什么海婴吃人!都是假的!假的!” 她说着伸手一把抓住慕容锦双肩,随后剧烈地前后摇晃,“你害我们还不够惨吗?还想让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 “宋虞她会不会害我,我不知道,但你已经害过人了,我们差点,差一点就要全部死在船上!” 燕国皇后精神状态很是差劲,毕竟她在船上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当时,师源听了慕容锦的话去杀人,还没杀完,怪物就已经开始出现。 他别无他法,只能转头就跑,剩下的活人则被他关在房间里,活生生被咬死。 那房间和燕国皇后的房间离得很近,她几乎被吓到晕厥,要不是求生欲望支撑着她往外跑,下一个被撕碎吃掉的就是她! 她跑到维达皇的房间,师源也在,她们一行人抱团取暖,在房间中同样找到了一间暗室。 但是与阮泠等人的情况不同的是,阮泠她们还有一点吃食,而维达皇房间的食物在第一天基本就已经被吃完。 她们想着行程依旧那么一小会,所以挑拣着吃,还浪费不少,于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所有残存的食粮都被吃掉。 后来,控制室被破坏,船只迟迟无法靠岸,也没有食物来源,在暗室里,几人也不敢出去。 维达皇养尊处优太多年,根本忍受不住没有吃食的生活。 饿到第三天白天时,他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皇后吃掉了。 象是为了降低负罪感一般,他还强迫师源和燕国皇后一起。 她没法下嘴,只能喝了几口腥甜如铁锈的血液。 这之后,维达皇警告二人不要声张,师源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而燕国皇后则是不敢不听,要不是燕国只剩她一人,维达皇下手的对象就不会是自己的皇后了。 她深深知道这一点,下船的时候,她特意打了海水将自己冲了又冲,她衣服很脏,是从苦荞沼泽逃命时便留下的污渍,脏成这样,血迹是看不出来的,加之船上怪物本就臭,血的味道在海水冲淡情况下,便没有飘散。 但这件事她如今一闭眼便会想到,太恶心了。 此前,她在燕国不过是个落魄户小姐,因为运气好,八字和皇储极和,她是没有机会接近皇室的。 这么多年,别说吃人,她连杀人都不敢。 这件事对她冲击太大了。 “关我什么事?!”慕容锦最初是没反应过来,过这么一会,这才涌上愤怒意味,猛地甩开燕国皇后,指着她鼻头骂道,“你还有脸说我?我还不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谁知道那神使骗人,你有种在这里说我,怎么不下地狱找那神使问问清楚!” “我会下地狱的。”燕国皇后低声喃喃一句,随后猛地抬首,如恶鬼般死死盯着慕容锦,“我会下地狱,你也逃不了!你一定会受到报复!” 两人争执间,宴姝已经在海婴指导之下找到放血的血槽。 “都自己来放血。”宴姝说着,悄悄幻化利爪割出一道伤口,率先将血灌进去。 燕国皇后闻声,心中恶意顿生,猛地抓过慕容锦头发,往血槽旁锐利的石头磕去。 慕容锦不甘示弱地挣扎,石头偏离原本的方位,直直扎进燕国皇后心窝处,她痛呼一声,顿时鲜血如注。 “不是我,我没杀人!”慕容锦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将燕国皇后摔到一边,自己连连后退。 她不怕背一条人命,但是如今国内刚死了皇帝,若是在传出因为她的个人行为,和燕国接下血仇的消息,她会被那些大臣逼死的! 除非…… 除非她能拿到凌岳岛最终的奖励! 慕容锦想着,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不顾宴姝等人意图救人的想法,径直拖着燕国皇后去血槽处,将血往血槽逼。 眼见血液流入血槽,她面色变得兴奋,“还没死,还来得及,你们,立刻过来放血!” 她一面吩咐,一面自己割开手掌,将血放进去。 维达皇和师源一时有些震惊于这场闹剧,动作不免有些迟缓。 慕容锦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眼中淬满恶意,“放血!” 她那眼神实在瘆人,维达皇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忍不住上前放血。 等七种血液集齐,漩涡门放出一道红光。 神使再度出现在门边,他眼神从燕国皇后身上划过,随后笑着通知道,“恭喜各位成功打开凌岳岛的试炼大门……”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容锦一把推开。 还来不及阻止,她便直接冲进门内。 神使表情一滞,随后笑得更灿烂一些,“试炼第二项,请让海婴为各位降福洒水,只有获得赐福者,才能进入真正的试炼之地。” “真正的试炼之地?那刚才?”师源下意识接嘴问道。 闻言,神使似乎很是高兴,兴高采烈道,“无法获得赐福者,可直接进入试炼大门,穿过恶魂炼狱,也可以到达凌岳岛的神殿。”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亡渊 恶魂炼狱,不消解释,也能让人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师源一阵胆颤,正想要想神使求情,可下一秒,神使便消失不见。 “怎么才能让它赐福啊?”阮泠有些发难,她叹口气,随后道,“宋虞,你应该算是已经得到了赐福,要不你先去?” 她说着,下意识看向那道门,燕国皇后还躺在一旁的血槽边,“她怎么办?” “救不了了。”宴姝连看都懒得再看。 原本那石头并没有扎得很深,但是后来慕容锦一动手,便彻底伤了心脉。 别说她原本的救人也只能是洒药,就算现在是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在这,只怕也没办法妙手回春。 这样的人,不管是带进试炼,还是留在这里,结局都是相同的。 他们和她素昧平生,之前有救人之意,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现在不可能为了一个必死之人,为难自己的试炼。 当务之急,是怎么让海婴赐福。 宴姝沉吟片刻,索性让灵石在阮泠三人身上附着一些灵力。 海婴察觉到,先是迟疑一秒,随后试探性浇了一点水在阮泠身上,宴姝适时命令灵石将那一点灵气分给海婴。 这个方法和人类训狗很是相像,用食物引诱狗做出某个动作,在动作正确之后,再给予奖励,这样就会让狗明白应该怎么做。 宴姝不确定这对海婴有没有用,但是他们和海婴显然是没什么语言沟通的可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尝试。 海婴收到灵力后,显然愣了愣,随后又浇水在孟祁身上,灵石再度转移灵力。 这一来海婴便理解了她的意思,显得又开心又激动,玩游戏似的将水浇起来,一次性给宴姝几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获得了赐福,宴姝几人直接进了门。 师源和维达皇看着,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慢慢试探着往海婴方向走去。 可海婴仰着头,连看也不看,甚至还有要走开的意思。 “这怎么回事?刚才宋虞那群人不是很顺利吗?怎么到我们,他就不喷水了?”师源猛地跺脚,带着暴怒的意味。 维达皇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内幕,他试图祈求海婴,却被后者威胁般喷出的热浪灼烧得衣服发黑。 “请两位尽快进入试炼大门。”神使的声音再度入耳,催促着两个人赶紧决断,“一炷香后若还无操作,将判定懈怠试炼,给予双倍惩罚。” 一听惩罚,二人慌了神。 眼神四下找寻间,看到了燕国皇后还没彻底断气的身子。 她闭眼也就几息的事了,所以神使甚至没有在试炼人数上算上她。 “要不然?”师源开口说着,眼神落在燕国皇后身上。 维达皇顺着他眼神看去,斥骂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等会了朝,想吃还是什么难事吗?” 他以为师源是上了瘾,毕竟无法否认,之前那一顿虽然血腥,但是那肉确实是他们生平尝过最美味的。 嫩滑如羊,又没有那种难以忍受的膻腥。 “你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拿她喂海婴,说不定这怪物一高兴,就给我们赐福了?”师源咽了口口水,随后才解释道。 吃掉维达皇的皇后这个提议,是师源提的,他在以前流放逃难时就吃过,这么多年,一直装得像个正常人,可实际上,骨子里一直馋着那种极度的血腥。 “也只能这么试试了。” 维达皇叹口气,上前和他一起,一人抓头,一人抓脚,将燕国皇后提起来,猛地一甩,便向着海婴扔去。 可是意料中海婴着急吞食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师源面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神使说,喂海婴应该怎么喂?” 维达皇先是烦躁着应了一声知道,随后面色也跟着变得难看。 二人同时想到那个残忍的方法。 所以,神使说要献祭才能上岛是假,但是献祭的方式却没有骗他们? “快跑!进门好歹还有一搏的机会,死在它嘴里,可就全完了!”师源说着,猛地冲向漩涡门。 他离得近,纵身一跃便进了门内。 然而维达皇却没这么幸运。 海婴口中喷出的火炎,瞬间将他烤熟。 他甚至来不及痛呼,便已经丧命。 …… “这是什么地方啊?”阮泠捏着鼻子,忍不住问出声来。 虽然在凌岳岛这种地方,不应该矫情地嫌弃什么,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恶心。 遍地粘稠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腐蚀的尸臭和血腥味。 阮泠被熏得头疼。 这个味道比起当初船上甲板刚破开的味道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地方,试炼内容是什么啊?”临笺死死捂住口鼻,不解地打量着周遭环境。 这里看着陌生又熟悉,可是似乎连空气都被染红,血红月亮照映下,他们能见度变得很是有限。 宴姝缓了缓,随后才撑着开口,“不管试炼内容是什么,我们必须先活下来。” 尸山血海,今日宴姝才算是真的看见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蕙颜那个巨大的黄铜鼎炉装的白骨已经可以称作尸山,但今日一见才恍然,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好像有什么声音?”孟祁说着,下意识去辨别。 还没听清楚,便被宴姝猛地往后一拉,“是秃鹫!” 怎么会主动攻击活人? 还来不及想清楚,远处便又传来振翅的声音。 “跑!跟着我跑!”宴姝说着,将身上仅剩的驱虫粉末洒在自己和临笺身上。 这粉末是在苦荞沼泽用过的那种,带着荧光的粉末,此刻灵石加持下,亮度还算可观,距离不远的情况下都能看见。 这药粉驱虫是靠气味,这里味道太盛,驱虫效果已经没了,只能当作荧光指路的粉末来用。 她和临笺夜视更佳,用在他们身上,更合适一些。 跑了好一阵,眼前逐渐出现城镇的轮廓,血月之下,城门死死封锁着,城墙上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像是个死城。 那扇巨大城门显出死寂的气息。 “这是被屠城了?”临笺神色有些凝重,他呼了口气,忍不住道,“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像是来过。” 但确实也仅仅是感觉,因为这城池如今一片污黑,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还好吗?”宴姝扶住阮泠,看她面色不佳,便开口问道。 阮泠强笑着摇摇头,“没事,别担心我,不过那些秃鹫怎么不跟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仪公主 阮泠话音还没落下,便听见秃鹫振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宴姝面色猛地一变,“糟了,赶紧开门。” 不消她说,几人也知道该干什么。 “何人入城?可是为了妾身而来?”缥缈女声自城楼顶上传来。 张口瞬间,秃鹫哀鸣一声,转头四散。 “何人入城?报上名来!”女声再度响起。 临笺看他们一眼,提口气开口,“在下临……” “闭嘴。”宴姝眉头猛皱,伸手将临笺猛地一扯,打断他的声音。 “可这人既然在问,说不定这就是入城之法。”临笺压低声音道。 闻言,宴姝翻个白眼,很是无奈,“你觉得凌岳岛的试炼会这么低级吗?要是这么简单,我们怎么会是第四十四批?苦荞沼泽总不可能拦下前四十三批人?” 而且这女声诡异得很。 声音飘渺,却又像是破风箱地撕拉声,说话间,隐约还伴随着脚步声。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听得到脚步声,然而脚步声就在门内,她的声音却仿佛在城楼之上。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何人入城?” 女声再问。 这一次几人皆没有应答。 “公子为何不作声?何人入城?可是为了妾身而来?”女声越传越近,最后一字落下,竟让人感觉仿若出现身后。 阮泠忍不住深吸口气,抓着宴姝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们几人如今皆是面向城门的,城楼不会将阶梯伸向城外,可城门没开过,没人出来过,短短时间内,那女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身后? 宴姝反手握住阮泠,像是安抚般,轻轻捏了捏她手掌,随后缓慢转过身去。 “何人入城?” 女声似沙一般,轻轻飘远。 可他们身后空无一人,依旧是血月当空,如炼狱一般的尸山血海。 “临公子,你是为妾身而来吗?你叫什么?临公子?开门呀,快开门入城呀……” 女子声音逐渐摆脱初时的沙哑,渐渐有了些缱绻声调。 临笺闻声,如同魔怔一般,眼底划过一道几不可察地红光,随后不等宴姝几人阻止,迅速伸手去推那扇巨大无比,满是血污的城门。 只是手刚摸上城门,还不等他用力推门,门缝间便传来刺眼白光,逼得几人忍不住闭眼。 等再睁眼时,周遭换景已经突然改变,就连他们几人的衣服也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孟祁蹙眉,眼神四下扫着,打量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 此刻的城门前,一扫方才昏暗血腥的场景。 入目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池,他们正站在门口一侧,面前是两条长长的队伍,不少百姓言笑晏晏排着队等着入城。 “这是刚才那里吗?”阮泠忍不住问出来,怎么一转眼死城就变成这样了? 几人怔在踌躇,还没考虑清楚情形,便有个落单的公子主动找上前来,自来熟地问询,“欸,几位兄台,姑娘,你们也是来参加公主选婿大典的?像你们这样带着女眷参加择婿大典的,倒是有几分……奇特!” 闻言,宴姝等人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择婿大典? 见状,那人便将折扇一展,颇有些自豪地介绍起来,“看来几位是不知情了,那在下为你们解说一二可好?” “前些日子是千仪公主及笄礼,陛下当众宣布,公主婚姻大事,将由公主自己抉择,于是,千仪公主便想出这么个择婿大典的法子。” “也是,这全天下,也只有最优秀的男儿才配得上千仪公主,就比如说我!” 公子说着一旋身,像只开屏的孔雀。 听到这里,宴姝这才发觉,果然周围等着入城的都是翩翩公子。 不过这千仪公主又是什么人? 既然是试炼,出现在这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是题目。 “我们先进城再说。”临笺面色很是不好看,但却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周围的人。 只怕是有些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几人想法一致,当即排好队,按顺序进了城。 其他几人倒是顺利,只是轮到临笺之时,便硬是被守卫拉住。 “你是来参与千仪公主择婿大典的?”守卫问道,面色却并不和善,像是不太满意。 临笺迟疑一秒,开口否定,“我不是,我不参加公主……” “快去填表格,所有参加大典的人都要填上自己的详细信息。”守卫压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便直接推搡着人去了登记处。 这里情况尚且不明朗,临笺就是有意反抗,也不敢随便动手。 而且这个地方有些古怪,他总觉得自己的武功有些被压抑着。 “官爷,我真不是……” 临笺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抬眸一瞬,便止住话茬。 他被迫改口,“是在这边填表?” 敷衍过守卫之后,他乖顺走到填表的队伍里去。 方才的蓝衣公子见状,将他一把拉过,“不是说不参加择婿大典?你还瞒着我,不够意思!” 说完,他又自来熟地搭上临笺肩膀,悄声道,“你是被守卫逼过来的?” 蓝衣公子话一出口,临笺便察觉到异样,他心思百转,最后却没表露出反常,甚至配合着露出惊讶表情,“啊?你怎么?” 一听这话,蓝衣公子再度出现方才那副自豪表情,“我当然知道,你和刚才那几人是外邦来的?” “是,我们就是从外邦来的,想来这边做点生意。”临笺胡谄一顿。 眼见猜中,蓝衣公子更是得意,好兄弟似地拍拍他胸脯,“我就知道,一会我帮你逃开那登记流程如何?” “你怎知我不想……”临笺又是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蓝衣公子笑得一脸张扬,果断道,“没几个人能欣赏千仪公主的美丽,因为你们都是俗人!” “千仪公主多好啊,可惜,只有我是真心爱慕她的。”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寂寥感,末了又忍不住长叹口气,如呓语般喃喃道,“可惜,公主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喜欢这里所有人,你既然不喜欢公主,就莫要为此丧命了。” 这蓝衣公子属实是古怪得很,从他的出现到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为何说是丧命?不是千仪公主的择婿大典吗?”越听下去,临笺越是感到不能理解,怎么娶公主,成了这么令人排斥之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悦之人 “娶公主自然是好事,那也得公主肯嫁才行。”蓝衣公子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黯然神伤,他叹口气,将折扇一摇一收,做出副失魂落魄摸样来,“公主早有心仪之人,这次择婿大典,自是不会让别的人获胜。” “有心仪之人,为何还要举办这择婿大典。”临笺直觉这便是问题关键所在,当即追问下去。 可这一次,蓝衣公子却一反先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讳莫如深地直摇头。 “你不要再问了,总之,我是心悦公主,所以一定要参加,就算是死,也要让公主看我一眼才好,至于你,看在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的份上,我救你一命好了。” “等我死了,你记得给我烧些纸钱,算了,纸钱也不必了,就写一写公主的近况,叫我知道公主安好便可。” 蓝衣公子说完,便拉着临笺上前去,再度展示他的健谈,一人拖住几个登记士兵,混乱之中,他猛地往临笺腿上踹去一脚。 后者会意,抓住机会直接溜之大吉。 “怎么样?你真的登记了吗?”宴姝见他出来,忙上前问道。 临笺先是摇摇头,随后又困惑起来,“这千仪公主的择婿大典,好像不是件喜事。” 他说着,将刚才从蓝衣公子处得知的信息全盘托出。 “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宴姝说完又犯了难,这安顿下来,便得用到银钱,可如今几人身上哪有这种东西? 正烦闷着,阮泠主动取下一根发簪,“自从这里变样开始,我们的装扮好像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所以这根金钗也跟了来,想必足够我们几人在这里的开销。” 当了金钗后,几人顺利入住一间上房。 上房宽大,容得下几人同在,这里毕竟是试炼之地,分开说不定会带来什么危险。 “几位客官。”客栈掌柜叩响房门,打断几人短暂休憩。 孟祁看他们一眼,自己起身去应门,“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瞧着几位像是外地来的,许是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特地来告知一声,晚上几位客官听到钟鸣后,便不要上街了,这里是有宵禁的。”掌柜的说完原本准备走了,却又想到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眼神往房间里看一眼。 孟祁眉头一皱,侧身将他眼神挡住。 掌柜的后知后觉察觉孟祁情绪,这才赔笑道,“抱歉,小人没什么恶意,就是瞧着几位中间还有娘子,想着多提点两句。” 他说完清咳一声,将音量抬高些,似乎是在确认里面的人也能听的清楚,“二位娘子,我们这城里青年才俊甚多,却也良莠不齐,烦劳娘子多些心眼,切莫轻信了去,这两日正是千仪公主的择婿大典,更要注意,千万避开那些个参了赛的郎君!” “有劳掌柜提点。”宴姝虽有疑惑,却也只得先应承下来,她起身走到门口去,“只是不知掌柜为何特意提点,我和姐姐原是与夫君一道出门,这般提醒,一会家里那位郎君可是不依。” 这话一出,掌柜便笑出声来,他一双眼写满洞明,“小娘子,出门在外防范着些是该的,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城中人,自来便有一双慧眼,这二人有没有情缘,一眼便能洞明。” “意思是,你能看出我们是否成婚?”宴姝有些来了兴趣,倒没听说过这种能耐。 可掌柜闻言却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非也,这情缘一词,指的是钟情,成婚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可我却也有心仪之人。”宴姝微微蹙眉,嗔笑道,“掌柜今日可算是走眼?” “不会看错眼的,这是神赐的能力,怎么会错?倒是姑娘该问问你自己的心。”掌柜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咬重了字。 见事态不对,孟祁轻轻摇头示意,随后道,“此事我们知道了,只是掌柜的,为何说不能招惹参赛的儿郎?若是他们在见公主之前另有了心悦女子,难道不能退赛?” “可以啊,拿命来抵。”掌柜的说话时挑了挑眉,有些唏嘘,“说来也是作孽,为了千仪公主的婚事,陛下可是操心太久了,只可惜陛下如今在外巡游,没办法亲见择婿大典。” “不过,为了择婿大典顺利完成,陛下指定了自己身边的女官操持,这一次务必选出千仪公主的夫婿,不然,那所有参赛者都是罪臣,死不足惜。” 没人能通过挑战,那就全部斩首? 这未免是…… 几人互换个眼神,当下并不表露什么,只笑道,“有劳掌柜,我们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来看看这可不可以做些什么生意,想着转笔钱后衣锦还乡。” “如此,那你们这几日离青龙街远些,特别是另外那位公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不登记就进了城的,但是既然进来了,那就安全了,只要不靠近青龙街。”掌柜说完,送了碟点心,便离开了。 所谓青龙街,便是择婿大典的地址所在。 “照这个意思来说,临笺没有喜欢的人,所以被这城门口的守卫看出来,拉去登记?”宴姝说着,又有些疑惑起来,“听掌柜语气,这陛下应该是很宠爱千仪公主,为了一个择婿大典,不惜以杀头威胁众人拼命,可为何这般宠爱,又不亲自看着这场择婿大典,难道就不怕公主所托非人?”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蓝衣公子所说,千仪公主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临笺补充道。 刚一说完,阮泠便瞬间想通了,眼见宴姝还有些不理解,她开口解释道,“我们人类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时候不是喜欢就能在一起的,更何况是公主,只怕千仪公主爱慕之人身份地位太低,不足以匹配皇室,所以被阻挠了?” “这样确实说得通,记得我们刚到这里,城楼上的女声吗?”宴姝提到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说,我们现在处于城破之前,那么这里不久之后一定会出现一场巨大灾难,而且和这场择婿大典有关。”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死了人 她说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么一来,不禁让人更有些毛骨悚然。 原本还以为这里是发生过什么屠城惨剧的战场,可实际上,只是因为一场择婿大典? 虽说如今情况还不算明朗,但今日倒是几人自从出发前来凌岳岛之后,过得最舒适的一天。 尽管四人只能挤在一间上房。 夜幕悄然降临,外头的商贩叫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行人过路的脚步声也渐渐没入黑夜。 “都晚上了啊。”阮泠忽地感慨一声,“这十几日过去,我感觉像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到过城镇了。” 闻言,孟祁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安抚道,“没事,我们会回去的。” 二人说完,便沉默着互相倚靠。 宴姝本不想打扰二人的安宁,可窗外细微的抽泣声将她注意力吸引了去。 她眼神微暗,并未出声,只示意三人不要发出声响。 示意完,她悄悄将窗棂推开一条缝,四人挨在一块,往外看去。 白日还繁华昌盛的街道此时寂寥萧索,在夜月下,甚至有些像座孤城。 此刻宵禁,街上本应是空无一人的,但是不远处却冒出个女人,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正绝望低泣。 “开开门,好心人,求求你们开开门!”那女子四处叩门,不住哭泣着,看起来很是无助。 只是女人隔得太远,除了宴姝,其外三人都没能听清字句,忍不住低声问道,“她在说什么?” “求人开门。”宴姝冷声道。 这本该是让人心酸的一幕,可她目光聚集在女人怀中布匹里,便只剩下冷漠。 “她是抱着孩子吗?是不是孩子生病了,出来求医?”阮泠下意识道,在她的认知里,能让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只有孩子。 宵禁令,一般而言违抗的代价都不小,这人不惜违令也要出来,只怕是孩子重病。 “那不是正常婴孩。” 说话之人是临笺,他眉头锁起来,看上去很是严肃。 确实不算婴孩,因为那副长相,分明是蝙蝠模样的东西,可它偏又长了一双人类的手。 那双手正死死攀着女人颈脖,长长的指甲嵌入她皮肤。 而那女人的表情也并不正常,嘴上虽是可怜兮兮地求救,可面上却带着异样的激动,那种激动,和怀中怪物的神色如出一辙。 “那东西是什么?”临笺有些反胃,这看上去实在是让人觉得不适。 只是这东西宴姝也从未见过。 几人正要缩回来,那怀中的怪物便猛地扭过头来,一双绿豆眼里盛满了恶意,冲他们龇牙咧嘴。 宴姝眉心猛地一跳,刚要说不好,下一秒那女人便出现在他们楼下。 女人抬起头来,一张脸上隐约有什么紫黑色的东西在跳动,“开开门呐,好心人可怜可怜我们,开开门!” 她的眼神直直看向宴姝等人,像是在无声诉说什么。 怀中怪物如同婴孩一般,开始哭泣起来。 宴姝面色一变,转头看去,临笺脸色已经变得青白,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似乎想要爬出去。 “清醒一点!”宴姝拧着眉,将人扯回来便一把合上窗棂。 窗棂关闭的瞬间,临笺似乎也清醒过来,“我刚才看见她的眼睛了,然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样,像是,像是我母妃的样子。” “这东西竟然还能蛊惑人心不成?”阮泠说着还有些后怕,窗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响。 可奇怪的是,好像没有人斥责,也没有人开门,是没听到,还是已经习惯? “不要管他们,不能开门,你们先休息,今晚我守夜。”宴姝主动道,这里不算安全,晚上不能所有人都放松警惕。 对于她的安排,临笺倒是没客气,只吩咐道,“你守前半夜,后半夜换我起来。” 女人一直徘徊在这条街上,宴姝躲在窗棂一侧,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那女人还在哭嚎着,却并不强行推门,只是一遍一遍的哭泣,一遍一遍的祈求屋子里的人发发善心。 所以,这怪物得不到住户应允,便进不来房子? 宴姝正沉思着,那女人却突然噤声。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宴姝感到不适的同时又有些习以为常。 “主人,关窗!”灵石突然大声提醒。 宴姝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 合窗那一瞬间,她看到一张放大的女人脸。 那双鱼目一般的双眼,显出死色的灰白,眼角又似染血般红,分不清是胭脂或是血泪。 而她原本抱在怀中的怪物,此刻已经趴在了她头顶,正发出桀桀怪笑。 “好心人,开开门,开开门放我进去,让我进去!”女声混杂着难听的沙哑声,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显得格外不匹配。 那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粗粝难听,甚至还有些含糊不清,像是鸟兽学舌。 “为什么不开门,我知道你在看我,让我进来不好吗?”那怪物谆谆善诱着,见里面的人不为所动后,有些恼羞成怒,“没有好心人!没有好心人!” 它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已经走得很远了,但宴姝并未放松警惕。 因为窗棂映着月光,此刻还有一大片阴影。 那怪物还在。 至少是女人还在。 宴姝没再多想,看着也深觉心烦,索性抽了布匹将窗棂遮盖上。 等换了临笺后,她才得闲休息。 次日一早,宴姝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突然想起窗子上那女人。 也不知道走没走。 她将布匹撤下,这才看见临笺等人一脸异色。 像是有话想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宴姝苦等许久还是等不来后文,便只能主动开口问道。 孟祁叹口气,率先道,“昨日那女人死了。” 死了? 说实话,这个答案宴姝不意外,但是看几人的表情,估计这女人就是死在这家客栈门前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阮泠便开了口,“今天一早被人看到的,死的时候,还攀在我们窗棂一边,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挖空了,死状很惨。” “但是?” 宴姝试探着开口,能让几人露出这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应该不止是死了人的问题。 “但是,这里没人怀疑我们,甚至没人惊讶,仵作直接将人拉走了,过程很快,连围观的人都没有。”临笺顺着宴姝话茬补充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魔鬼 这里的人既然如此表现,想必是因为见怪不怪。 所以这便是宵禁的原因? “几位客官。”小二上楼敲了敲门,主动道,“掌柜的说几位是外地来的,昨晚的事定是吓到了几位,便让我送了一碟点心来。” 宴姝与几人换了个眼神,这才上前开门,“谢谢,请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死在……” “害,你们刚来,昨天掌柜的应该跟你们说了咱们城里有宵禁这件事?”小二说着,神神秘秘地向四周一看,随后才凑近道,“千仪公主半年前外出游玩,喜欢上了一个魔鬼,随后便因为这魔鬼,打开了城中禁制,放进了更多魔鬼。” “后来,陛下请人修复了禁制,又驱逐魔鬼,但有一只一直无法驱赶。” 便是昨日见到那只? 为何这只无法驱赶? 宴姝刚要问,便见那小二一脸八卦,他凑上前来,低声答道,“据说,这只魔鬼是千仪公主生的!公主以死相逼,自然是不能驱逐的。” “可是,公主和魔鬼不是才认识半年?”阮泠凑上前来,提出疑问。 闻言,小二嘁了一声,不屑道,“魔鬼怎么能跟公主生孩子,这事被发现后,陛下便强行让公主流产了。” 说到这,掌柜便出现在楼梯口,提醒一般地咳了两声。 小二会意,便也不敢再说,只压低声量道,“这事可莫要乱传,我也是见几位看着面善才说,这事可不是能乱说的,被听到了,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小二说完,将送的点心留下,便匆匆下了楼。 “那我们现在怎么说?”临笺将门带上,问道。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那么这个试炼究竟是做什么? 疑问刚出,周遭便突然黑下,所有东西宛如被冻结一般。 神使缓缓降下,笑道,“恭喜各位完成第一重试炼,下面,请各位找到千仪公主,助其顺利完成选婿大典。” “这算什么试炼?”临笺率先无语道,“选婿大典不是明天就要举行了?这个怎么协助?避免有人捣乱?” “千仪公主喜欢魔鬼,怎么会配合这个选婿大典?” 宴姝叹口气,要让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另嫁他人,这事怎么可能轻松? “那试炼失败会怎么样?”虽说是心知这试炼不会仁善,但是阮泠还是有些不肯死心地问了一句。 神使扭过头,笑道,“会和这座城池落得一个下场。” 和这座城一个下场,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一想到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场面,满地的尸骸,血红的圆月,以及盘旋许久不曾离开的秃鹫。 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祝各位试炼愉快,期待能和你们再次相见。”神使笑意深了些,末了又突然想起什么来,手掌一翻,“此次试炼还剩七人,祝你们好运。” 七人? 还剩下哪些? 除了他们四人,还有慕容锦是看着进入试炼场的,那么师源和维达皇都已经成功进来了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魔鬼 神使一走,几人便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临笺叹口气道。 既然是要协助公主完成择婿大典,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公主心甘情愿地参加,放下那个魔鬼。 宴姝沉吟片刻,看了眼临笺,正准备开口劝说,又觉得有些不妥。 “要不然我们想个办法找一下那天的蓝衣公子?”阮泠提议道,那人看着热络,而且又喜欢公主,从他身上下手应该能算得上两全其美? 只是之前一时疏忽,忘了问名字,如今人海茫茫,又该去哪里找? “算了,直接入宫,一了百了。”宴姝索性道。 要入宫倒是不难,临笺孟祁武功都不错,宴姝虽然不会武功,但胜在身姿矫健。 只不过为了避免临笺被拉去登记,几人商议后便直接留他和阮泠在客栈。 宴姝和孟祁进宫的进程倒是顺利,一路摸到公主寝殿,二人面色不由得变差。 这里建筑恢弘华丽,可庭院却格外萧索,庭前寸草不生,唯一一颗枣木已经干枯多时,看上去与宫城各色珍奇盆栽格格不入。 “这千仪公主不会是不受宠?”孟祁显然也是震惊于眼前景象。 只不过下一秒,二人便能知道为何有此异象了。 只见不远处的一口枯井冒出些许黑烟来,而华服女子则跪坐之前,闭着眼轻轻呢喃着什么咒词,那声音似悲似癫,神情虔诚。 若非供奉着鲜血淋漓地肉糜内脏等物,宴姝都要以为她是在供奉神佛。 但她究竟在供养什么东西? 一口枯井? 宴姝本想再观察观察,却见殿中跑出个浑身染血的小宫女,“公主!您不能继续了!停下!” 她跑上前去,似要劝阻,却被华服女子伸手拂倒在地。 “你这样的低贱玩意,怎么配阻止本宫见他!”华服女子神色有些痴狂,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清隽情郎,表情又变得温柔起来。 “我要与他走,我不要活在这城墙内,当一个没有心的牵线木偶,他爱我,我要跟他走!” “他会带我去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他会送我最美好的一切!” 女子说着露出向往的表情。 看来她便是千仪公主了。 来之前,宴姝和孟祁曾故意找人套过话,所有人都说,曾经的千仪公主,那可是最耀眼的明珠,没有人不爱戴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城中女子追捧的方向。 只可惜突然有一天,公主爱上了魔鬼,为了那魔鬼,公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嗜杀成性。 昔日荣光顷刻间覆灭。 可公主不肯悔改,还一意孤行想要生下恶魔的孩子。 那恶魔之子自然也是恶魔,自从出现在公主腹中,便也具备了恶魔的残忍天性。 它将公主的生机吸去,眼看着公主便如同开过的花朵一般,一天一天凋零,皇帝不忍见此,让术士强行拿掉了那小恶魔。 可公主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恶魔,早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她以性命相逼,要皇帝留下那小魔鬼。 小魔鬼毕竟是魔鬼,哪怕早产,却也还留了一口气。 后来,下人得了皇帝命令要诛杀小魔鬼,斩断公主最后的痴念。 可凡人怎么对付得了魔鬼,小魔鬼跑了。 跑到城中为非作歹,公主再次以命相逼,术士只能施法,让魔鬼无法主动进入房子。 这也就是城中宵禁的来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混乱皇室 “公主!你醒醒,那小魔鬼如今日日夜夜在城中肆虐,您不能视而不见啊。”宫女似乎是心疼千仪公主现在情况一般,眼中满含酸涩,“那魔鬼只是利用您!若不是陛下,如今您都被那小魔鬼吸成人干了。” 千仪公主闻言,面上有一瞬扭曲,可紧接着,她便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掐住那宫女脖子,“闭嘴,否则,我就将你也切成肉块!” “公主!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宫女痛哭流涕,一身衣裳染满血污,整个人狼狈又可怜,“您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您醒醒!” 她说话时几乎是字字泣血般悲泣,但是千仪公主已经听不进去了。 如魔怔一般,她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魔鬼,即使在她们事情败露当天,那魔鬼便将她抛下不管。 这公主是真的太过痴情?可看样子不像,反而更多的像是被人控制了心智。 “公主殿下,您该出发前往青龙街了,接下来几天便是择婿大典,您需要亲自到场。”掌事宫女站在宫殿门口,毕恭毕敬的开口通知道。 她说完,没听见里面的回复,蹙眉一瞬,便准备叩门而入。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你们是谁!来人呐!” 她一眼看见宴姝和孟祁,几乎是不给任何反应机会的,她张口大声叫喊。 但不知为何,话音落下却没有侍卫冲上来将他们围住。 反而是千仪公主紧闭的宫殿大门被打开。 她裙摆还沾着灰土,一脸不悦地看着掌事宫女,神情有些莫名地阴翳,“本宫说过,本宫祝祷时不可以高声叫喊,不可以随意打扰,你是听不进去了吗?” 千仪公主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面前之人,“本宫此处不欢迎你,滚!” “公主殿下,奴婢是奉陛下之命,监督公主殿下顺利进行此次择婿大典的,请您随奴婢一道出宫去。”掌事宫女面上没有丝毫恼意,也似乎突然忘了宴姝二人的存在。 只是不管怎么说,千仪公主始终不为所动。 “公主殿下,请跟奴婢一块前往青龙街,否则,这两位闯入者,奴婢可就不客气了。”掌事宫女笑意中带了几分威胁之色,虽然语气依旧恭敬,可骨子里的傲慢已经掩藏不住。 只是宴姝不解的是,拿她和孟祁这样的陌生人去威胁千仪公主是什么意思? “见过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在下与舍妹贸然闯进皇宫,实在是因为太过好奇公主容颜。” 既然已经被发现,就没必要缩在一边,孟祁拉着宴姝上前解释道。 后者会意,当即笑得崇拜,一双好看的桃花眸盛满喜悦,“公主殿下果真和传说中一样好看,请公主殿下饶恕我与哥哥冒犯之处,我们是外邦来者,在我们家乡最是推崇美,所以听说公主容颜倾国,便忍不住翻进皇宫,只求一睹为快。” 二人将谎话稍微圆了圆。 虽说是有些过分虚假,但是出现在这里,越是离谱的解释,反而可信度更高。 千仪公主掀眼看他们一眼,眼神是说不上的复杂,足尖下意识往前迈出几寸,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后退半步。 她面色并无不悦,也没太多被冒犯的责备之意,反而是安静站着,什么也不说。 诡异的安静氛围持续半晌,掌事宫女这才慢腾腾地开口,“公主殿下,我们该出发了,再晚,可就要耽搁了。” “本宫不去,滚!” 千仪公主方才拿一分恬静瞬间破灭,她双眸微红,大声呵斥道,“卑贱的婢子也敢蹬鼻子上脸?滚!” 她说完便转身进了院子,却没将门关上。 等她进去,一步步踩碎枯叶的声音传来,听着足音,宴姝大概能判断她的位置,似乎又跪到了那口枯井前。 “千仪公主,您该去青龙街了。”掌事宫女依旧固执地说道,她眼神阴恻恻落在宴姝身上,“您真的不愿听话?可莫要后悔才好。” “主人!我突然发现,这里不是真实存在,嗯……说起来更像是梦境。”灵石说着忍不住有些兴奋,它邀功般道,“主人你的灵力好像可以动用!我好像在这里实力也强了很多,就像是在海里一样,能感到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 可以动用? 宴姝眉头微挑,悄悄试了试。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了。 “要不要先走,这掌事宫女看起来奇怪得很,她好像要对我们出手。”孟祁压低声音问询。 虽然现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但是现在的样子看着并不是很乐观。 “不用走,你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这个宫女很奇怪啊。”宴姝说着,不但不走,反而迎上前去。 她走到院门一侧,刚好是千仪公主抬眼能看到的地方。 她道,“公主,请问我和哥哥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我们族邦喜爱一切美的事物,自然也想让所有美都能延续,公主殿下愁眉不展,我和哥哥或许能帮你。” “我们可以助你实现一个愿望。” 她直接摆出自己的底牌。 如今已经可以动用术法,那么捏造梦境便不是难事。 “你们想死吗?”掌事宫女见她靠近,面色阴沉难看,连最后一分和善也不想再装,“千仪公主,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再多背两条命?毕竟陛下可是给了奴婢生杀大权,杀两个擅闯公主寝殿的小贼,奴婢可不需要公主同意。” 闻言,千仪公主猛然起身,满面怒容,“你敢!” “奴婢有何不敢,等公主择婿大典一过,你我都可以宽心几分,何苦互相折磨呢?”掌事宫女的口吻丝毫不像是奴婢对着公主,更像是平起平坐的仇家。 千仪公主冷笑两声,转眼看向宴姝,“你们能替本宫实现愿望?” “是呀公主殿下,这是我们族邦的能力。”宴姝毫不犹豫地应承下。 眼见自己被彻底忽视,掌事宫女似乎闭着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公主殿下,奴婢的耐心是很有限的,您不要轻易挑战的好,毕竟奴婢并不想将关系闹僵,这以后总归还要常见面,那时候,您还得尊奴婢一声母后呢。” “不过是耍手段爬上陛下龙床罢了,你凭什么这么嚣张地跟公主说话,莫说之后陛下回来还会不会要你,就是现在,你依然和我们一样,只是奴婢!”千仪公主身边那宫女似乎再也忍不下去,抬眸狠狠剜她好几眼。 宫女爬上龙床,要坐上皇后宝座,还对公主丝毫不尊。 这皇室还真是…… 怪不得这千仪公主叛逆到非要跟着魔鬼。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仪公主的往事 “啪。” 清脆巴掌声入耳时,千仪公主脸上的恨意再也隐忍不住。 “当着本宫的面,掌掴本宫的人,你是当本宫已经死了吗?”她怒目而视,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怒吼出声,“当初要不是你,本宫怎么会被那魔鬼盯上,本宫一直信任你,你却爬上父皇的龙床,如今更是怂恿着父皇要将本宫随意嫁给谁?” 她说完,伸手将掌事宫女细长颈脖掐住,长长的指甲嵌进肉中,鲜红血液顺着往下滴,可后者面上不见痛苦之色。 甚至是还笑了出来,她挑眉戏谑看着千仪公主,嘲讽道,“公主殿下如今掐死奴婢确实解恨,可等陛下回来,奴婢死不死不重要,那腹中孩儿呢?陛下会生气吗?嫁出去的公主失去皇权庇佑,会怎么样呢?” “比起自己凄凄惨惨过一辈子,倒不如此刻忍一忍,乖乖跟奴婢去青龙街,说不定能找到个合心意的人,以后也不过进宫时难受几分,称奴婢一句母后罢了。” 闻言,千仪公主并不说话,她看向身侧挨了一掌的宫女,眸色动了动,偏过头去看宴姝,“你和你哥哥进屋来说话。” “公主殿下!”那掌事宫女声音拔高,似乎此刻就已经端起了皇后的架子,“您真不听奴婢的话?” 宴姝静静在旁边听了许久,也算是摸清了几人立场。 虽说这掌事宫女最终目的和他们一致,都是为了这场择婿大典,但是强行逼迫往往适得其反。 这么看来,倒是应该先投诚。 她眸光微变,向孟祁递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上前,一把擒住那掌事宫女,宴姝则递了根绳索过去,让他将人绑住。 孟祁做事很细致,不仅仅将人绑得死死的,甚至还掏了根丝绢将她嘴彻底堵住。 随后,二人才慢条斯理整理衣冠,跟着千仪公主进了里间。 “你们真能实现本宫的愿望?”千仪公主此刻跪坐在蒲团上,气质娴静,这副模样确实和传闻中那个倍受喜爱的公主模样重叠起来。 如果忽略旁边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千仪公主似乎也注意到二人视线,她循着看去,便见那个血肉模糊的尸身。 她眉头微挑,扯过桌上宣纸盖上去,试图将之遮盖住,嘴上清淡道,“哦,你们别怕,本宫不会随便杀人。” “她这是怎么变成这样。”宴姝故作害怕,可实则却在观察千仪公主的一举一动。 她目光甚至不曾多分给那具女尸,只道,“这个宫殿被人动过手脚,恶魔经常溜进来,这个宫女心思不干净,被恶魔盯上,本宫不想让她被恶魔夺舍,索性杀了。” “至于让她死得这么难看……这是外面那个贱人的手笔,本宫身边,除了小桃,已经再无亲信。” 千仪公主说这些时显得很是孤寂无力。 那小桃,便是方才外面为了回护千仪公主而被掌掴的宫女。 宴姝沉吟片刻,眼神微微锐利几分,“小桃,其实也背叛你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看出来,千仪公主面色有一瞬难看,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完全背叛了你,只是替人做了一些事,目的是为了让千仪公主在外的名声坐实疯子二字,对吗?”宴姝继续问道,或许是察觉到千仪公主有一瞬的抵触,她神色再度温和下来。 “公主殿下,我不是有意刺探您的隐秘,但是我真是见不得美人受到这样的委屈。”宴姝叹了口气,神色哀戚地看向庭院,“您一定很想念您的爱人。” 想到那人,千仪公主神经微微放松几分,唇边满开一抹笑意,“是的,本宫很想念他,但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为何,您刚才难道不是在为他祝祷?”宴姝佯装对这段风月往事感兴趣,是那种纯粹的八卦。 千仪公主沉默几秒,最后叹口气,“本不该说的,但本宫真的很久没提起过他,既然你说你能实现本宫的愿望,那本宫就跟你将一个故事好了。” 她说着,转身进屋,从床边小心翼翼捧出个精雕木盒来。 木盒上雕刻的纹络精致复杂,只是边角却微微泛着白,像是经年摩挲所致。 看得出来,送的人和收的人,对此都相当珍视。 宴姝与孟祁对视一眼,隐隐有了些预感。 “你们需要喝口茶吗?故事可能会比较长。”千仪公主说着,作势要为二人倒茶。 对此,宴姝只是婉拒。 虽说目前并没有感觉到来自千仪公主的恶意,但是凌岳岛的试炼不容放松警惕,更何况,千仪公主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们还没有彻底了解清楚。 见她拒绝,千仪公主也并不坚持,只给自己斟了盏茶,随后将那个多年前的故事娓娓道来。 千仪公主真名叫甄莲华。 据说是出生时便口含莲花,生来便是与佛祖极有缘分的。 于是,六岁时,千仪公主便应皇命前往皇寺聆听佛祖讳言。 她确实极有慧根,那些涩口的词句,只消看一眼便能信口拈来。 但她却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十五岁那年,她喜欢上了一个小和尚。 本以为就是个俗套的公主恋上和尚,却被无情拆散的老故事。 可却没想到,这和尚,原也不该是和尚。 和尚出生在武将之家,他的父亲曾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可功高震主,皇帝不免猜疑,皇帝态度一变,底下人是最先知道的。 皇帝近侍多年前曾和大将军结下梁子,自从皇帝生了猜疑,便开始暗暗吹鼓皇帝收回大将军手中兵权。 皇帝最终是被说动,但念及过往功绩,皇帝到底没将事情做绝,他派去一个督军掌管军印。 可殊不知,那人却是近侍的棋子。 那日,敌军攻城,督军假借醉酒,将要求调兵的大将军拒之府外。 为护一城百姓,将军带了还愿意跟他的昔日部下冲锋出城,战死沙场,却被安了个违抗军令的罪名。 一大家子人,死的死散的散。 等真相浮出水面时,皇帝追悔,想要补偿这个将军遗孤,却因此撞破公主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哪怕皇帝满心愧疚,哪怕和尚并无过错,哪怕二人从未暗度陈仓。 但是一个做过和尚且身后无势的小子,怎么配得上口含莲花降世的公主? 和尚死了。 公主的心也死了。 这场还来不及让人知晓的暗恋,始于皇权,也终于皇权。 公主一日日消瘦下去,皇帝痛心疾首,放公主去江南散心。 这一次,公主却又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心,“捧”给了那个魔鬼。 第一百五十章 交易 “那魔鬼给我下了什么魔咒,只要踏出宫殿一步,本宫就会疯了一般爱上他。”千仪公主说到这,看清他们面上的疑惑,提了口气,继续道,“他在保护本宫。” 虽然两次都只是说他,但是不难知道第二个他说的是和尚。 “他死得太痛苦了,又一直挂念本宫,便迟迟不肯步入轮回,他徘徊在这里。”说到这的时候,千仪公主的眼睛红得不成样子,“可本宫已经很久没有感知到他了。” “外面那些血肉,是用来祭祀的?”宴姝猜测道。 千仪公主倒是丝毫不回避,直言不讳地应下,“本宫感知不到他,便找道士要了个招魂的法子。” “但你没找到他,而且这里对于魔鬼咒术屏蔽的效果越来越差了。”宴姝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千仪公主。 后者牵出一个惨淡笑意,点点头算是确认。 “会不会是因为他已经甘愿步入轮回?”虽说是在这样猜测, 但是宴姝心知情况可能不太好。 否则千仪公主不会如此失神。 “轮回了吗?那倒是极好的,本宫已经害了他一辈子了……”千仪公主叹口气,仿佛在逼着自己认可这个说辞,只是刚说完,她便再也忍受不住,双手捧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没有轮回,他已经入不了轮回了,他在找本宫,他还想再护本宫一次,可是怎么可能啊,他都被那魔鬼伤成那样了!”千仪公主似乎是压抑了许久,此刻抓到一个情绪宣泄口,便再也忍不住。 此刻的千仪公主说话是毫无条理的,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和尚很危险。 可仍由宴姝再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公主殿下,我有法子让你再见他一面。”宴姝摊牌道,她语气沉稳,带了几分灵力的声音传入千仪公主耳中。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些许希冀,却又犹豫万分。 “真的吗?可是……”她刚要同意下来,却又想到什么,眼中那一分眷恋消散干净,“不行,本宫不能见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再害他一次了。” 听到这里,孟祁还有些没听懂,但宴姝已经变了脸色,她叹口气,递了方手帕过去,开口道,“那和尚,便是如今的魔鬼?” “怎么可能?!” “你如何得知?!”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孟祁先是疑惑看着宴姝,下一刻却惊愕看向千仪公主,“那和尚真的变成了魔鬼?” “你其实一直都很想戳穿这个秘密但你不敢,你怕你认错了人,也怕自己真的面对这个事实。”宴姝笃定道,她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却看的千仪公主背后一凉。 不等千仪公主阻止她说话,宴姝先一步道,“外面的祭祀方法我有所耳闻,东西都对,但是祝祷的人不对。” 招魂这种事其实在人鱼的术法古籍上也有所记载,但是从来都是召唤同族。 而一般招人是用谷物,神佛用牛羊头颅和新鲜蔬果,千仪公主摆的,却都不是。 “你找不来他,因为公主殿下口含莲花而生,生来,便注定与魔鬼之类的生物不同,你与佛祖有缘,又怎么可能召回来魔鬼?”宴姝说完,又指出自己猜测的原因,“那个和尚这一生仇恨太多,好不容易有了挚爱,却又因你父皇拆散而死。” “你们一家人,欠了他太多,他的执念太深,不是化魔就是成鬼。” “可他一面想要为家族复仇,为自己讨个公道,一面又痴心于你,想要和你厮守,又想要护你安宁。” “于是一半是只存恶念的魔,一半是想要守护的鬼。” 她说到这的时候,千仪公主已经泣不成声。 宴姝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她要的事实已经推断出来了。 其实公主透露的信息量很少,宴姝所说大多是猜测。 她会想到这里,也是因为刚到时,从外面看到的宫殿情况。 那深深萦绕的分明就是魔气,而千仪公主却口口声声称和尚在保护她。 “如今你基本都知道了,那……本宫还能见他吗?”千仪公主抬眸看向宴姝,神情凄苦自嘲,“算了,召他出来,本宫便又要害不知道多少百姓。” 她叹口气,摇摇手,红着眼睛道,“不见了,不见了,就这样,今生与他是再无缘分了,左右本宫也活不了太久了。”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让你再见他一面,并且,我可以解了你身上的魔咒。”宴姝虽然有些心疼这一对苦命鸳鸯,但是她此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普渡众生。 何况,这些人原本的命运便是指向死亡的。 “什么条件。”千仪公主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了,但是能再见一面,哪怕是骗她的,也好过再无希望。 …… 青龙街。 阮泠和临笺早早等在街口,为防止临笺被抓去登记,他被阮泠硬生生装扮成一个小女娘模样。 好在临笺长得精致,这么一扮,除了长得太过高挑,旁得却没什么违和感。 宴姝看到他的一瞬间,几乎忘了反应,半晌才试探道,“……临笺?” “你认识我姐姐?”阮泠担心穿帮,上前接话道,说着又叹口气,“前几日,姐姐外出时遇上了些事,被吓得不会说话了。” 临笺闻言,配合着点点头。 千仪公主倒是不关心这些事,只问道,“真的只要本宫配合择婿大典,你便让本宫再见他一面?” “真的。” 宴姝向她保证。 只是这个再见的方式却没明说。 千仪公主安了心,却还是有些疑问,“你为何非要本宫参加这场择婿大典?” “我有一个朋友,仰慕公主多时,报名了此次大典,您也知道,陛下下了旨,我不想他死掉。”宴姝半真半假地说道。 千仪公主不再问,乖顺地带着几人入住客栈。 明日才是择婿大典正式开始,但今日,青龙街便已经被清整出来,为的便是明日的大典。 “公主可曾想要去找那个孩子?” 宴姝突然问了一句。 为了照看公主安全,也为了避免她反悔,宴姝几人此刻都跟在她身侧,形影不离。 “不是死了吗?”千仪公主闻言一愣,语气却没多少难过,“本宫爱他,但不代表本宫可以容忍所有魔鬼,那会害了本宫的子民,那些无辜百姓,何其可怜。” 她不知道那小魔鬼在晚上的招摇肆意? 那之前接触城中禁制之事,难道也不是公主所为? 宴姝怔然,突然脑中多了一张面孔。 掌事宫女。 如果是假传公主之意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秦谟慎\’ 有了猜测,宴姝便知道了该防着谁。 今天在宫中待的时间太长,夜晚降临便显得格外的快。 “公主,夜晚切莫出房间,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请您无视掉。”宴姝说完,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提出,“算了,公主可介意我在您的房间,帮您守夜?” “为何?” 千仪公主显得很是不解。 和尚死前,她是常常出宫玩的,那时候从没有过宵禁。 宴姝并不直言,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千仪公主先是疑惑了一小会,随后便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忽地变得煞白,“是,和本宫有关吗?” “是那个孩子。” 她实话实说,将那晚自己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千仪公主。 后者闻言,先是浑身一颤,随后捂脸痛哭。 “真的是因为本宫,他为什么没死?”千仪公主颤声问道,“本宫分明说过的,那是恶魔之子,不能活的,怎么能让他活下来……” 只是刚引产那会还能狠得下心来,这么久了,虽说没有亲自抚养过,但是再要做出杀伐决断,便有些困难了。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本宫该怎么办?”千仪公主很是难做。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如今便是很难再下定决心。 可是听宴姝所言,这孩子若活着,势必是一场灾难。 “公主不妨今夜亲见,再说决定?”宴姝循循善诱,这个孩子已经不是隐藏的危险了,它已经杀了许多人。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不过公主,明日是我们的交易,今夜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影响明日的择婿大典,可以吗?”宴姝提醒道。 千仪公主顺从地点点头。 短短的相处时间,宴姝其实也对她有了些了解,这位出生高贵,自幼备受尊崇的公主殿下,其实是个心肠很软,性格也平和的温软女子。 深夜,婴儿哭声再次响起,宴姝立在她身侧,陪她亲眼看着那个小魔鬼的杀戮。 另一边。 “秦谟慎?!” 慕容锦惊声喊道,她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什么恶鬼一般。 这些时日在恶魂炼狱,她日日提心吊胆,为了活下来,甚至不惜与一只恶鬼签订协议,用数百臣民的命作为护她在恶魂炼狱活下来的代价。 原本她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此时看见秦谟慎,她的恐惧甚至比刚入恶魂炼狱时更为恐惧。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到试炼大门的时候,她醒过来分明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不是应该死在船上了吗? 宴姝难道没有杀他? 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死了吗?”慕容锦双眸充血,紧张地私下找寻,可那只和她签了协议的恶鬼,此刻却突然没了踪影。 见状,她更心底一慌,转身刚想走,身后却传来一声谑笑。 “恶魂炼狱,从不放走一只恶魂。”‘秦谟慎’说着走到她面前,那张俊朗容颜此刻显得有些阴沉。 他神色带着疏离,像是认不得面前这人一般,说话间带着冷漠和蔑意。 慕容锦面色一僵,一时并不理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秦谟慎抬起手来,掌心显出一个黑色漩涡摸样的东西。 “你杀孽太重,想要重返阳间绝无可能。” 他说着,手心抬到慕容锦头顶。 后者心一惊,随即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抽离感。 像是那个黑色漩涡带来的。 直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 “不要,别杀我,我又没有真的让宋虞受过什么伤,别找我报复,都是凌岳岛逼的!”慕容锦着急求饶,口不择言地推拖着责任。 可话音刚落,‘秦谟慎’却真的停下动作,他有些不解,眼中带着困惑之意,“宋虞是谁?” “你说什么?”慕容锦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仓皇后退两步,对上‘秦谟慎’眼底的困惑之色,她脑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忘了宋虞了? “你还记得你是和谁一起来到这里的吗?”慕容锦试探着出声询问。 闻言,‘秦谟慎’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良久以后,他皱着眉,脑中混沌一片,“这里是哪里?” “这是凌岳岛,你不记得了?”慕容锦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 他真的都忘了? 真是太好了! 这些时日,那个该死的贱人,将她坑害到这个鬼地方来。 正愁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报复。 如今倒好,秦谟慎变得这么强,又不记得她了。 那么这种时候,若是她好好诱导一番,让秦谟慎出去杀了她,岂不是借刀杀人? 而且那贱人这么喜欢秦谟慎,若是死在他手里,一定会很痛苦。 光是想想,慕容锦便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你是谁?”‘秦谟慎’问道。 他下意识对面前这人没什么好感。 之所以刚才一时犹豫没有将她魂魄吸走,全因为宋虞这两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很重要。 可与自己有关系又像是没什么关系。 他在恶魂炼狱已经很多年了,从不记得有这个人。 慕容锦没察觉出男人的情绪,她眼睛动了动,随口接道,“她是你的仇人,我与她也有仇,我想杀她,但你也想亲手杀她,所以在你察觉我的意图之后,便想阻止我。” “是吗?” ‘秦谟慎’不置可否,语气有些淡淡的嘲讽意味。 慕容锦浑身一颤,下意识以为自己被看破了,可转眼再看,这人面色依旧冷清,并无丝毫怒意。 应该只是单纯的确认一下? 她揣揣不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应下,“是的,你很想杀了她。” “但是,你之前失忆了,你不记得她,所以……” 慕容锦有些编不下去了。 ‘秦谟慎’却只是看着她笑,那笑很是凉薄,像是狩猎者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不屑,又冷漠的笑。 “既然说不下去了,那我自己来看好了。”他说着,再度伸手。 这次没再给慕容锦说话的机会,魂魄抽离的瞬间,她如一滩烂泥一般,整个人软烂倒塌在地。 ‘秦谟慎’没再施舍她任何一个眼神,只沉思地梳理着慕容锦的记忆,想要看看那个宋虞,究竟是谁。 等他一走,旁边原本躲藏起来的恶鬼便纷纷显身,贪婪的盘旋在慕容锦尸体旁边,一口一口将之分食。 等到只剩下一地碎骨残渣后,恶鬼便又如食尽鸟投林一般,迅速散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为爱 “这,便是本宫的孩儿?”千仪公主站在屋顶,怔怔看着那个趴在女子背上,操纵女子挨家挨户敲门的东西,眼中是震怒,惊疑,还有……痛苦。 这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初得知怀孕,她便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有恶魔血脉的孩子,于国于民都是祸害,她好不容易狠下心,要求陛下将孩子赐死。 可现在,怎么没死? 为什么说是她不愿意杀了这孩子? 为什么? “有人传了假消息。”宴姝站在她身侧,维系着二人的隐匿术法。 她心疼似的转头看一眼千仪公主,可出口却不加犹豫,“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假称你寻死,要求留下这个孩子。” “陛下疼你爱你,最终拗不过你,留下了祸根,而陛下最后狠下的心,便是将你禁足。” “你在宫中,能知道什么呢?所见所闻,不过是道听途说,可是公主殿下被魔鬼勾得迷了心智,不顾臣民死活,这样的名声已经散播,谁愿意靠近你说些真话呢?他们从此只会谄媚。” “而与此同时,真凶便要开始牟利,从哪里开始呢?大概是,除掉唯一一个能分走陛下宠爱的女人?” 这个女人便是千仪公主。 掌事宫女先是用计策,在千仪公主引产痛苦晕厥之时,凭借千仪公主对其的信任,恳求陛下放过小魔鬼。 这是她疏离父女的第一步,皇帝因为千仪公主的固执难过生气,好一段时间不愿意主动靠近,而千仪公主沉浸在和尚变魔鬼,自己又亲自下决定杀了孩儿的痛苦中,一时无暇顾及其他。 这时,掌事宫女已经凭借千仪公主的名头,常常陪伴陛下左右,动用计策,成了陛下枕边人。 皇后去世多年,陛下再移情别恋实在情有可原。 而这时,千仪公主察觉不对,她听说了二人的事,感到被背叛,她一闹起来,陛下怎会无视女儿,而选择一个小小宫女? 哪怕是有几分兴趣,又怎么比得过宠爱了那么久的女儿? 可此时也是掌事宫女计划中的一部分。 公主迟早会阻碍她成为真正的后妃,她需要的,便是主动出击,赶走公主。 公主哭闹的形象在掌事宫女的渲染之下,更被坐实,陛下终于同意让公主再择婚。 他想,只要再喜欢上一个男子,公主应该就会好了。 彼时,公主尚不知自己在宫外的名声已经彻底被败坏,皇帝为此操心。 而掌事宫女则以心疼陛下爱女之心为由,劝陛下动用皇权的压力。 陛下一生都是明君,唯独这件事,他想自私一次,为了他宠爱一生的掌上明珠。 殊不知,在宫外,经由掌事宫女的刻意安排,公主名声更差。 在宫内,她利用自己早已被公主厌弃的身份,常常规劝公主顺从择婿大典,可是更激起公主的叛逆。 这也是她要的,只要公主不配合择婿大典,那就会死很多人,到最后,所有罪名都是她千仪公主一人的。 陛下的忍耐终究是有限的,等公主彻底失去偏袒,便是掌事宫女的时机了。 “我曾经对她很好。” 听完这所有,千仪公主忍不住哽咽,连本宫这样的自称也忘了用。 她双眸通红,看着远处还在敲门的小魔鬼,想得似乎却是另一件往事,“她原本不是我的人,当初,是我无意撞见她被其他宫人欺负,我心软了,让她来了我身边伺候。” “她是个很会察言观色,又很有点小聪明的人,把我哄得很高兴,我逐渐亲信她,到后来,她成了我的掌事宫女,可我却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她好像开始厌倦皇室生活了,当然,只是我以为,我那时万念俱灰,想着安顿好身边所有人,便去寻我那死去的孩儿,可我还在费心想看哪家郎君合适她,却突然发现,她与我父皇……” “她不夏欢我父皇,我能看到,她没有喜欢的人,她要的只是一个位置,一个高贵的位置。” “那时我才明白,她哪里是厌倦了皇宫,她是早就想要做主子了。” “可我原本也没有将她当过婢子,我甚至按照公主出嫁的仪制给她备置诸多嫁妆,我很难过,开始排斥她,没等来一句道歉,反倒是等到了圣旨,要我择婿。” “而她主动请缨,要来监督我。” 千仪公主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深深呼吸两口,这才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我一腔真心全是错付,可我直到上一刻,还以为她只是单纯要一个尊贵身份。” “可实际上,她已经将利刃悬到我的头上。” 一个恶名昭着的公主,用强权逼迫适龄男子参加择婿大典,只要其中有一个足够有能力,又足够有血性的男子,这个公主,将再无安生日子。 甚至,再无活着的机会。 宴姝没有再说话,只是想到最初在城楼上那个女子。 她没有亲见她的样子,只是听到她一句句的重复。 她在问来人,问是否为她而来。 是因为这一辈子到头这些年,实在过于痛苦了? 原本宴姝对于这种不关己身的苦痛是难以感同身受的,但最近不只是为何,倒是越来越能够共情了。 她沉默站在千仪公主身侧,晚风并不温柔,更有些凌厉如刀锋的感觉。 “你能杀了它吗?” 千仪公主突然出声。 城中有禁制,魔鬼无法入内,所以,在这座城中,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和尚,但这小魔鬼是她诞下,混了一半人类的血脉,于是得以留在城中,却也因为血脉所限,无法离开。 “当真?”宴姝确认道,她眸色微沉,又道,“我只答应了你一个愿望,如果你要我杀了他……” 她的话语未尽,千仪公主却突然笑出声来。 说是笑,不如说仅仅是做了个表情,因为这样子实在不算世俗意义的笑,除了嘴角是向上弯的,旁的神情,皆是哭泣。 “本宫自是知道,既然要择婿,便好好嫁个人,了了余生罢,那人,是本宫欠他,却不该这么多百姓来还。”千仪公主阖眸,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杀了他,本宫想好了。” 她话才说一半,泪痕却已经在脸上交错纵横。 哪怕是魔鬼,那也是她的孩子。 只是作为公主,她已经自私过很多次了。 总不能再一次辜负父皇和那么多臣民。 宴姝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 她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情感,只是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爱,究竟什么样才能称为正确? 千仪公主说着杀伐,却因此泣不成声。 她的母亲心死与父亲的逝世,又担心幼女无法成活,于是拼尽所有,让她换血后成为了纯血统的蓝尾人鱼。 宴姝出神良久,直到有一扇门打开。 老妪颤巍巍站在门口,老泪交错地看着门口之人,忽地怆然惊呼,“女儿?我的女儿!” “我帮你。” 她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如今在试炼中,她的能力不再受限,解决一个尚未成长的恶魔不过弹指之间。 只是被恶魔选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活不过来。 宴姝背过身,不再忍心看那老妪伤心欲绝的摸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城破 “你还挺善良。”千仪公主说完,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底下,“带本宫下去,有些累了。” 她故作轻松,但实际上眼尾的伤心还是流露出来。 不管子女是什么样子,为人父母总会爱它。 只是作为公主,作为人,她必须亲自下令了结它。 次日一早。 千仪公主早早起身,梳洗打扮后,便等在马车上,一行人缓慢前往择婿大典地场地。 那里原本应该是斗兽场,场地很大,四周都是座位,视野最好的地方留给了千仪公主。 毕竟有斗兽场的前身,无论这些时日怎么装扮,总能看出一丝痕迹来。 这里是掌事宫女选的地方,美名其曰地方宽阔。 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千仪公主更膈应,倒时候大闹一场,这个大典不成,便要死伤无数。 到时候,从中作梗,说大典地残酷圣旨,都是因为千仪公主求的,那时,千仪公主便会彻底淹没在百姓的唾沫中。 等掌事宫女顺利成了后妃,甚至皇后,那时,便是千仪公主这颗弃子的死期。 由于她自行请命,要求督办这场择婿大典,所以此时也正等在主座一旁。 “起来,本宫并未给你赐座。”千仪公主站在她身侧,头都不曾低下半分,只淡声吩咐着,模样高傲又冷清。 这才是一国公主的风范。 掌事宫女眉尾微扬,宛如看好戏一般,抬高声音道,“公主殿下还是不愿意择婿?可您都让陛下赐下如此恩典了,若是您不肯选婿,今日这里的公子们只怕……” “只怕要死?”阮泠接过话茬,她余光看向下首诸多被迫或自愿参加择婿大典的郎君,笑道,“公主殿下这些时日在祠堂为国祈福,前些日子才听闻你这个前任 掌事宫女做的好事。” “不过公主殿下仁心仁德,既是圣旨已下,万没有后悔的道理。”宴姝和她一唱一和,声音保证台下众人都能听见,“这不,公主今日早早起床盛装打扮,就是为了见见这些出色的郎君。” 闻言,掌事宫女秀眉锁起,刚要出声,却被千仪公主打断。 “前些日子,本宫在宫中吃斋颂佛,将宫内宫外的事一并交予你打理,谁知竟有人假传本宫命令,不仅在城中广布谣言,还违背本宫意愿,将那本该杀死于襁褓的魔鬼放了出去,欺君害民。” 千仪公主说话时仪态端方,这种气质并非一般人学的去的。 “报告公主殿下,属下昨夜已经根据您的吩咐,击杀魔鬼,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东西危害您的臣民。”宴姝配合着报告道。 几人说话间,下首众人神色一变再变。 最后有些将信将疑地抬首问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您并不是想让小魔鬼霍乱民间,只是因为您身边那个宫女假传您的旨意,所以受到了蒙骗?” “是。”千仪公主浅笑着肯定道。 她是口含莲花出生的公主,如此模样倒是真的有几分佛祖慈悲的样子。 毕竟十岁后在寺庙生活过,自然沾染几分脱俗的仙气。 掌事宫女着急,正要反驳,却发觉喉间一顿滞涩。 像是被人捏住颈脖。 她双眸圆睁,被迫道,“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求您恕罪!” 她说道最后再也编不下去,便只能高呼恕罪。 这样的说辞听上去可比直接承认来得更有可信度。 等她说完,宴姝悄悄松开捏着法诀的手指,佯装无事道,“你这贱婢,也就是公主脾气好,要是换一家主子,你早就没命在了。” 掌事宫女恨恨,却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方才她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可开口瞬间,却像是有人借着她的身体在说话。 好生怪异。 不等她想清楚,千仪公主便失望的摇摇头,“本宫一向真心待你,可你却做出这么卖主求荣之事,本宫本是想留你一命,贬出宫去便罢,可你是在不肯安分,竟然勾引本宫父皇,父皇贵为天子,身边怎能留下你这样的蛇蝎女子?看来,本宫是留你不得了。” 她说完,下旨将人押下,择日处决。 等处理完掌事宫女这茬,现场众人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本宫知道各位有的并不情愿参加这个择婿大典,今日,本宫准许你们不愿参加者退出,本宫承诺,绝不伤你们分毫,本宫要的,是一心一意爱戴本宫之人。” 千仪公主再度下令。 刚开始还有人怀疑所言虚实,可渐渐有了第一个敢去划掉登记册名字的人后,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场上便只剩下寥寥十数人。 其中还不乏觊觎皇权富贵,并非真心为公主而来之人。 “诸位皆是想迎娶本宫的儿郎,那剩下的关卡,本宫亲自出题,只有与本宫心心相印之人,才能成为最后的驸马。” 千仪公主说着,主动主持起了这场择婿大典。 宴姝等人对视一眼,默默退至她身后。 原本应该持续三天的择婿大典,因为千仪公主主动散去多余的参赛者,于是当天晚上,便抉择出了最后的驸马。 到这,择婿大典便算是正式结束。 宴姝松了口气,也祝福千仪公主。 她选出来之人,正是当初城门口帮助过临笺的蓝衣公子。 只是到这,试炼却依旧没有结束。 几人面面相觑,却并不知道怎么召唤神使。 直到第二日晚上,城门被人破开。 陛下外出巡游,却被躁动的魔族杀害,随后,魔族操控着一支早有造反预谋的军队攻进城中。 原本都城防备固若金汤,可当晚却不知为何,如纸片般薄弱。 宴姝四人是被公主和驸马送进暗道里逃走的。 而千仪公主则选择了留在城中。 她说,“这是本宫所生所长的地方,曾经因为本宫受到过那样的折磨,哪怕不是本宫的命令,却也有本宫的缘故,本宫要和这座城同生同死,这是本宫的命运。” “至于驸马,是去是留,便由他自己选择。”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亡之漠 暗道很长,阳光只在暗道门的地方能够窥见,向一扇刺眼的光门。 等他们穿过,恍惚一瞬后,再度回到最初见到的城门处, 秃鹫在不远处低飞盘旋,随处可见尸首被累积起来,堆成一座座尸山。 “怎么又回来了?”临笺下意识发问。 他刚出声,面前那扇巨大古老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千仪公主。 她那一身华贵衣裳已经被血污泼得不成样子,鬓发尽乱,除了面上一如既往、如莲般恬静的笑意之外,已经再没有什么能证明她曾是高贵的千仪公主。 “这是本宫的结局。”千仪公主很是坦然的接受,她说完,身侧走来个衣衫褴褛的公子,“只是这一次,本宫不是一个人面对了,谢谢你们。” 宴姝没有回话,那公子温吞地笑着,手腕戴着一串佛珠,原本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逐渐有些模糊,却又似变得更俊美一般。 见她直直看着公子,千仪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本宫便知道你会看出来。” “他曾想自毁,可执念太重,游魂寻到一具刚死的尸身,借尸还魂,他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想要娶本宫。” “这对本宫而言,是个完满结局了,至于城破,这本就是真实的结局,无论如何,都会到来。” 千仪公主说着,扬手一挥。 几人似乎又看见最初到这里时,奔跑躲避秃鹫的四人,竭力跑到大门处后,城楼上,和千仪公主穿着相同的女子七窍流血。 她在城墙上不断踱步,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无意识地游荡。 直到几人到来。 仿佛是看见希望一般,女子眼瞳亮了起来,顾不上死前已被浓烟熏得嘶哑难听的嗓音。 她一遍遍发问,希望来者报上名来。 那是她的执念。 宴姝正疑惑着,时间又往前倒退。 城早就该破了,毕竟多年来,禁制早就撑不住,而魔鬼们跃跃欲试,就算没有当初千仪公主那茬,城破也是必然。 只是城破之时,千仪公主看见,一道身影不顾一切地冲到自己身前,明知无力阻拦,也要拼死为她拖延一刻。 那人一身蓝衣,看着像是个脑子不好的公子哥。 毕竟若是脑子好使,也不会做出这种螳臂当车的蠢事了,不是吗? 千仪公主刚要笑,却见那人抵住长枪,转过了头。 那张脸哪里是什么蓝衣公子,分明是她心心念念好久好久的和尚啊! “我们可以一起轮回了,公主。” 他说。 可是和尚本就只剩下残魂,如今,还要怎么轮回呢? “这一次,幸得相助,本宫圆了他的执念。”千仪公主出声瞬间,那幻境一样的回忆瞬间消散。 她笑起来,额间一朵莲花摸样的印记时显时淡,“本宫说了,本宫是口含莲花而生。” “杀了本宫,那些魔鬼也只能永堕地狱。” “如今,再没有魔鬼,只有我和我的小和尚了。” 她说完,并没告诉几人,自己和和尚的未来,可她眉目间都是幸福的模样。 宴姝不追问,只笑着祝福,“长长久久。” “自是永不分离的。”千仪公主回眸,含情脉脉地看向身侧的俊逸郎君。 那郎君温和会以一个笑意。 二人身影渐淡,周遭血色也随之而散。 等最后一丝血色消散后,神使随之显身。 “恭喜各位第一重试炼成功,接下来,请各位穿越死亡之漠,你们中只能有三个人活下来。”神使说完消失。 四人相视,一时有些沉默。 这意思,是逼着他们自相残杀? “他们在有目的地逼我们。”孟祁面色很是难看,他咬牙道,“我们四人中,我和阿泠是夫妻,如果要牺牲一个人,我们一定会一致对外,而剩下你和临笺,有脑子的都会想要除掉女性。” “毕竟女性大多数时候而言,更好对付。” “但他们好像有漏洞。”宴姝勾唇。 眼见临笺恍然大悟,阮泠更是疑惑,“为何?” “我又不是人。”宴姝大方承认,“你们三个人,我一尾人鱼,并不违规。” 和凌岳岛接触这么久了,宴姝其实也能大致摸清其中的规则。 凌岳岛更像是一个严密的规则体系,但实际上,依旧可以在其中寻找一些漏洞。 而且有了登船前那个神使的错误引导,她便在猜测,凌岳岛的潜在规则,是否便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过分相信神使,便是慕容锦的后果,招惹上一个本不用招惹来的麻烦。 她说完,几人齐齐松气。 宴姝再度开口补充道,“而且我觉得这个神使不对劲。” 在他们进行上一个试炼的时候,神使曾经中途出现过一次,但那次,神使不仅公布了任务,更是宣布了幸存人数。 这次则没有。 所以,他会不会是参杂了谎话,故意诱导杀戮? “不管那么多了。”聪明如临笺,自是知道宴姝意思的,但是还在凌岳岛地盘上,不要将那么多事说明最好,他转移话题道,“现在我们已经在沙漠了,除了这几个半瓶水的水壶,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办?” 宴姝垂眸沉思。 阮泠等人正在试图根据种种方式辨明方向。 但是这里和现实不同,很多理论都对不上。 而宴姝这边,看似思考,实际上正在暗中尝试是否能够动用术法。 索性,尽管场景不同,但是那种被海水包裹的充盈感依旧还在。 也就是说,她的术法还在。 虽然不能够凭空变出水和食物,但至少能够用术法找到水源。 只要有水源,就不差食物来源。 宴姝简单解释几句,随即带着几人出发。 死亡之漠是这片沙漠的名字,倒是名不虚传。 光是毒辣的日头,只怕都能将人炙干。 但奇怪的是,宴姝这样的海洋生物,应该最是害怕水分过分流失,可是暴露在这样的日光下,她虽然觉得热得有些难以喘息,但丝毫没有缺水的感觉。 也没有丧失力量。 就连最初她还是纯粹蓝尾人鱼时,偶尔出海晒太阳,时间稍微久一点,都会觉得浑身难耐,而且人鱼的特征也会开始遮挡不住。 如今却是半点异常也没有。 好生奇怪的地方。 宴姝不觉得是自己力量得到提升的问题,毕竟这是人鱼天性,与其他因素关系不大。 “宋虞,你水没有了的话可以喝我的,你是人鱼,应该更需要水份?”阮泠嘴唇干得起皮,却还是将水壶伸过去。 宴姝心里的怪异感更加浓重,她蹙眉摇头,“不用了,你喝,我现在不太口渴。” 何止是不太口渴,她甚至连嘴唇状态都没有丝毫改变。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亡之漠 暗道很长,阳光只在暗道门的地方能够窥见,向一扇刺眼的光门。 等他们穿过,恍惚一瞬后,再度回到最初见到的城门处, 秃鹫在不远处低飞盘旋,随处可见尸首被累积起来,堆成一座座尸山。 “怎么又回来了?”临笺下意识发问。 他刚出声,面前那扇巨大古老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千仪公主。 她那一身华贵衣裳已经被血污泼得不成样子,鬓发尽乱,除了面上一如既往、如莲般恬静的笑意之外,已经再没有什么能证明她曾是高贵的千仪公主。 “这是本宫的结局。”千仪公主很是坦然的接受,她说完,身侧走来个衣衫褴褛的公子,“只是这一次,本宫不是一个人面对了,谢谢你们。” 宴姝没有回话,那公子温吞地笑着,手腕戴着一串佛珠,原本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逐渐有些模糊,却又似变得更俊美一般。 见她直直看着公子,千仪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本宫便知道你会看出来。” “他曾想自毁,可执念太重,游魂寻到一具刚死的尸身,借尸还魂,他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想要娶本宫。” “这对本宫而言,是个完满结局了,至于城破,这本就是真实的结局,无论如何,都会到来。” 千仪公主说着,扬手一挥。 几人似乎又看见最初到这里时,奔跑躲避秃鹫的四人,竭力跑到大门处后,城楼上,和千仪公主穿着相同的女子七窍流血。 她在城墙上不断踱步,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无意识地游荡。 直到几人到来。 仿佛是看见希望一般,女子眼瞳亮了起来,顾不上死前已被浓烟熏得嘶哑难听的嗓音。 她一遍遍发问,希望来者报上名来。 那是她的执念。 宴姝正疑惑着,时间又往前倒退。 城早就该破了,毕竟多年来,禁制早就撑不住,而魔鬼们跃跃欲试,就算没有当初千仪公主那茬,城破也是必然。 只是城破之时,千仪公主看见,一道身影不顾一切地冲到自己身前,明知无力阻拦,也要拼死为她拖延一刻。 那人一身蓝衣,看着像是个脑子不好的公子哥。 毕竟若是脑子好使,也不会做出这种螳臂当车的蠢事了,不是吗? 千仪公主刚要笑,却见那人抵住长枪,转过了头。 那张脸哪里是什么蓝衣公子,分明是她心心念念好久好久的和尚啊! “我们可以一起轮回了,公主。” 他说。 可是和尚本就只剩下残魂,如今,还要怎么轮回呢? “这一次,幸得相助,本宫圆了他的执念。”千仪公主出声瞬间,那幻境一样的回忆瞬间消散。 她笑起来,额间一朵莲花摸样的印记时显时淡,“本宫说了,本宫是口含莲花而生。” “杀了本宫,那些魔鬼也只能永堕地狱。” “如今,再没有魔鬼,只有我和我的小和尚了。” 她说完,并没告诉几人,自己和和尚的未来,可她眉目间都是幸福的模样。 宴姝不追问,只笑着祝福,“长长久久。” “自是永不分离的。”千仪公主回眸,含情脉脉地看向身侧的俊逸郎君。 那郎君温和会以一个笑意。 二人身影渐淡,周遭血色也随之而散。 等最后一丝血色消散后,神使随之显身。 “恭喜各位第一重试炼成功,接下来,请各位穿越死亡之漠,你们中只能有三个人活下来。”神使说完消失。 四人相视,一时有些沉默。 这意思,是逼着他们自相残杀? “他们在有目的地逼我们。”孟祁面色很是难看,他咬牙道,“我们四人中,我和阿泠是夫妻,如果要牺牲一个人,我们一定会一致对外,而剩下你和临笺,有脑子的都会想要除掉女性。” “毕竟女性大多数时候而言,更好对付。” “但他们好像有漏洞。”宴姝勾唇。 眼见临笺恍然大悟,阮泠更是疑惑,“为何?” “我又不是人。”宴姝大方承认,“你们三个人,我一尾人鱼,并不违规。” 和凌岳岛接触这么久了,宴姝其实也能大致摸清其中的规则。 凌岳岛更像是一个严密的规则体系,但实际上,依旧可以在其中寻找一些漏洞。 而且有了登船前那个神使的错误引导,她便在猜测,凌岳岛的潜在规则,是否便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过分相信神使,便是慕容锦的后果,招惹上一个本不用招惹来的麻烦。 她说完,几人齐齐松气。 宴姝再度开口补充道,“而且我觉得这个神使不对劲。” 在他们进行上一个试炼的时候,神使曾经中途出现过一次,但那次,神使不仅公布了任务,更是宣布了幸存人数。 这次则没有。 所以,他会不会是参杂了谎话,故意诱导杀戮? “不管那么多了。”聪明如临笺,自是知道宴姝意思的,但是还在凌岳岛地盘上,不要将那么多事说明最好,他转移话题道,“现在我们已经在沙漠了,除了这几个半瓶水的水壶,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办?” 宴姝垂眸沉思。 阮泠等人正在试图根据种种方式辨明方向。 但是这里和现实不同,很多理论都对不上。 而宴姝这边,看似思考,实际上正在暗中尝试是否能够动用术法。 索性,尽管场景不同,但是那种被海水包裹的充盈感依旧还在。 也就是说,她的术法还在。 虽然不能够凭空变出水和食物,但至少能够用术法找到水源。 只要有水源,就不差食物来源。 宴姝简单解释几句,随即带着几人出发。 死亡之漠是这片沙漠的名字,倒是名不虚传。 光是毒辣的日头,只怕都能将人炙干。 但奇怪的是,宴姝这样的海洋生物,应该最是害怕水分过分流失,可是暴露在这样的日光下,她虽然觉得热得有些难以喘息,但丝毫没有缺水的感觉。 也没有丧失力量。 就连最初她还是纯粹蓝尾人鱼时,偶尔出海晒太阳,时间稍微久一点,都会觉得浑身难耐,而且人鱼的特征也会开始遮挡不住。 如今却是半点异常也没有。 好生奇怪的地方。 宴姝不觉得是自己力量得到提升的问题,毕竟这是人鱼天性,与其他因素关系不大。 “宋虞,你水没有了的话可以喝我的,你是人鱼,应该更需要水份?”阮泠嘴唇干得起皮,却还是将水壶伸过去。 宴姝心里的怪异感更加浓重,她蹙眉摇头,“不用了,你喝,我现在不太口渴。” 何止是不太口渴,她甚至连嘴唇状态都没有丝毫改变。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力波动 循着术法一路追寻到一出沙漠湖泊,阮泠几人忍不住露出喜色。 这些天,他们将那半壶水省了又省,只怕不够喝,到最后,还是宴姝主动割让了自己的给他们。 说来也奇怪,他们当中明明最应该缺水的就是宴姝。 可她却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哪怕此刻看到广阔湖泊,也没有多少惊喜之意。 反应平静至极,甚至还在理智观察周围有什么猎物可吃。 “宋虞,你不用来喝点水吗?”阮泠主动道,甚至已经灌满了一壶水递给宴姝。 后者愣了一下,顺从地喝了一口,“谢谢。” 她好像真的不渴,而且看着这汪湖泊丝毫没有愉悦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拥有一座金山的富豪看见一小块碎金,很难有什么激动感觉一样。 因为自己拥有的,远比眼前看到的多得多。 但是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她在沙漠。 这是个极其缺水的地方,可她不仅不渴,看到这么多水,也并不想要将自己泡进去。 她甚至舍不得进去。 并非担心弄脏水源,而是不舍得离开现在的地方。 仿佛此时此刻她就是身处海洋之中。 这个念头一经浮出,先前所有的怪异就都能解释了。 可是,她在沙漠。 “会不会是幻觉?”灵石出声道,这里是存在幻觉的,但是一时分不出,究竟这个沙漠是幻觉,还是宴姝的感觉是幻觉。 它本来是想用灵气刺一刺,可那感觉却像是猛地一拳砸向棉花,不痛不痒。 “哇,宋虞,你都是怎么保养皮肤的啊?为什么到现在你的脸上都没有干燥起皮?”阮泠凑近,不无羡慕地惊叹。 方才她还掬了一捧清水浇在脸上,可起皮状态依旧严重。 宴姝僵住,扯嘴干笑两声,这才道,“我经常用海珠磨粉敷在脸上,你刚被晒过,直接浇凉水不好。” 她敷衍一句又转移话题。 阮泠很容易被带跑。 等她走到一边去研究时,临笺慢慢踱过来,“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问,险些让宴姝吓到。 可转眼看去,临笺和其他二人一样,面上基本都有晒干起皮的症状。 “什么不对劲。”她下意识问道。 说到正事,临笺面色严肃下来,压低声音道,“这里有神力波动,很强烈。” “不知这里?”宴姝套话道。 她是感觉不到什么神力波动的,但是既然这个死亡之漠有问题,那么之前的城池必定也是有问题的。 “对啊,但我之前以为是我能力出现问题了,因为神力一直在周围,从来没有消散过,但是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到过。”临笺说话间,面上满是一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妹妹’的神情。 对他这个反应,宴姝几乎懒得争执。 他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 等回朝,也没机会再有交际了。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吗?”临笺见她懒得搭理,神情莫名尴尬几分,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过你为什么不渴啊,是不是这个水不够干净?” “我听说人鱼好像很挑,水脏了是不肯碰的。” 闻言,宴姝忍不住白他一眼,无语道,“西凉没有人鱼?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临笺骄傲道。 像个脑子有问题的花孔雀。 花孔雀本人还不知道对方脑中的嫌弃有多深,笑着贴上来,“那你能不能带我见见别的人鱼啊?人鱼应该都很漂亮?你也知道,我至今后位空悬。” “你要不然活着走出去再跟我提愿望?”宴姝实在是有些无奈,如今是找到水源了,可是食物依旧没有下落。 只是不知为何,宴姝总觉得今日她的脾气有些难以控制。 像是之前从苦荞沼泽出来时,被海水的怨气影响一般。 但这没有海水,更莫说影响。 临笺看出她心情不佳,还以为是因为想到了秦谟慎,所以难受,当即也不敢多打扰她,只道,“我在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去,别走太远。”宴姝想着事情,随意接道。 反正都吃了海草,她能找到几人踪迹。 至于秦谟慎,她已经许久没有念叨了。 象是有人从她的记忆中提取了一部分抽走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忘了一些本该记得的事。 这种遗忘并非让她忘了秦谟慎的存在,而是忘了她原本是要找寻他的。 然而阮泠等人因为担心让她触景伤情,总是刻意避免提及那个名字。 毕竟突然在一个满是怪物的船上消失,又是在汪洋大海正中,目的地又是凌岳岛这种毫无人性的地方。 怎么看都不觉得生还几率很大。 另一边。 “姝姝?” ‘秦谟慎’下意识念叨着两个字,像是脑中突然出现的记忆。 然而当他想要想起更多时,却像是骤然被人猛击头部一样,让人头疼欲裂。 这个名字很重要吗? 对那个人类而言? 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而且之前吞下的那个女人灵魂,分明表示那人叫宋虞才对。 为何又是姝姝? 是一个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称呼,指代的就是同一个人。 真是奇怪。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最后那个人类吃掉,再恢复恢复,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师源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眼睛盯上。 他和慕容锦求生的方式不同。 原本他就有过逃生的经历,尽管恶魂炼狱比当初流放来得更加危险,但是他一路躲躲藏藏,居然能活下来。 根据神使的指示,只要他跑到炼狱之门,用钥匙打开,就能出去了。 这是在恶魂炼狱呆了好多天之后,才有的提示。 据说是宋虞那几个人成功突破第一关,所以他们在恶魂炼狱的才有了下一步指示。 寻找炼狱大门的指示标和钥匙,神使都一并拿给了师源。 根据指示标显示,大概再走四天左右就能到炼狱大门,但是炼狱大门开启,就算有钥匙也是有时间规律的。 而第五天,正好是开门的时间。 他打算放慢一点速度。 毕竟不断的移动和停留原地相比,移动显然安全许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力波动 循着术法一路追寻到一出沙漠湖泊,阮泠几人忍不住露出喜色。 这些天,他们将那半壶水省了又省,只怕不够喝,到最后,还是宴姝主动割让了自己的给他们。 说来也奇怪,他们当中明明最应该缺水的就是宴姝。 可她却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哪怕此刻看到广阔湖泊,也没有多少惊喜之意。 反应平静至极,甚至还在理智观察周围有什么猎物可吃。 “宋虞,你不用来喝点水吗?”阮泠主动道,甚至已经灌满了一壶水递给宴姝。 后者愣了一下,顺从地喝了一口,“谢谢。” 她好像真的不渴,而且看着这汪湖泊丝毫没有愉悦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拥有一座金山的富豪看见一小块碎金,很难有什么激动感觉一样。 因为自己拥有的,远比眼前看到的多得多。 但是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她在沙漠。 这是个极其缺水的地方,可她不仅不渴,看到这么多水,也并不想要将自己泡进去。 她甚至舍不得进去。 并非担心弄脏水源,而是不舍得离开现在的地方。 仿佛此时此刻她就是身处海洋之中。 这个念头一经浮出,先前所有的怪异就都能解释了。 可是,她在沙漠。 “会不会是幻觉?”灵石出声道,这里是存在幻觉的,但是一时分不出,究竟这个沙漠是幻觉,还是宴姝的感觉是幻觉。 它本来是想用灵气刺一刺,可那感觉却像是猛地一拳砸向棉花,不痛不痒。 “哇,宋虞,你都是怎么保养皮肤的啊?为什么到现在你的脸上都没有干燥起皮?”阮泠凑近,不无羡慕地惊叹。 方才她还掬了一捧清水浇在脸上,可起皮状态依旧严重。 宴姝僵住,扯嘴干笑两声,这才道,“我经常用海珠磨粉敷在脸上,你刚被晒过,直接浇凉水不好。” 她敷衍一句又转移话题。 阮泠很容易被带跑。 等她走到一边去研究时,临笺慢慢踱过来,“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问,险些让宴姝吓到。 可转眼看去,临笺和其他二人一样,面上基本都有晒干起皮的症状。 “什么不对劲。”她下意识问道。 说到正事,临笺面色严肃下来,压低声音道,“这里有神力波动,很强烈。” “不知这里?”宴姝套话道。 她是感觉不到什么神力波动的,但是既然这个死亡之漠有问题,那么之前的城池必定也是有问题的。 “对啊,但我之前以为是我能力出现问题了,因为神力一直在周围,从来没有消散过,但是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到过。”临笺说话间,面上满是一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妹妹’的神情。 对他这个反应,宴姝几乎懒得争执。 他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 等回朝,也没机会再有交际了。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吗?”临笺见她懒得搭理,神情莫名尴尬几分,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过你为什么不渴啊,是不是这个水不够干净?” “我听说人鱼好像很挑,水脏了是不肯碰的。” 闻言,宴姝忍不住白他一眼,无语道,“西凉没有人鱼?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临笺骄傲道。 像个脑子有问题的花孔雀。 花孔雀本人还不知道对方脑中的嫌弃有多深,笑着贴上来,“那你能不能带我见见别的人鱼啊?人鱼应该都很漂亮?你也知道,我至今后位空悬。” “你要不然活着走出去再跟我提愿望?”宴姝实在是有些无奈,如今是找到水源了,可是食物依旧没有下落。 只是不知为何,宴姝总觉得今日她的脾气有些难以控制。 像是之前从苦荞沼泽出来时,被海水的怨气影响一般。 但这没有海水,更莫说影响。 临笺看出她心情不佳,还以为是因为想到了秦谟慎,所以难受,当即也不敢多打扰她,只道,“我在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去,别走太远。”宴姝想着事情,随意接道。 反正都吃了海草,她能找到几人踪迹。 至于秦谟慎,她已经许久没有念叨了。 象是有人从她的记忆中提取了一部分抽走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忘了一些本该记得的事。 这种遗忘并非让她忘了秦谟慎的存在,而是忘了她原本是要找寻他的。 然而阮泠等人因为担心让她触景伤情,总是刻意避免提及那个名字。 毕竟突然在一个满是怪物的船上消失,又是在汪洋大海正中,目的地又是凌岳岛这种毫无人性的地方。 怎么看都不觉得生还几率很大。 另一边。 “姝姝?” ‘秦谟慎’下意识念叨着两个字,像是脑中突然出现的记忆。 然而当他想要想起更多时,却像是骤然被人猛击头部一样,让人头疼欲裂。 这个名字很重要吗? 对那个人类而言? 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而且之前吞下的那个女人灵魂,分明表示那人叫宋虞才对。 为何又是姝姝? 是一个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称呼,指代的就是同一个人。 真是奇怪。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最后那个人类吃掉,再恢复恢复,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师源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眼睛盯上。 他和慕容锦求生的方式不同。 原本他就有过逃生的经历,尽管恶魂炼狱比当初流放来得更加危险,但是他一路躲躲藏藏,居然能活下来。 根据神使的指示,只要他跑到炼狱之门,用钥匙打开,就能出去了。 这是在恶魂炼狱呆了好多天之后,才有的提示。 据说是宋虞那几个人成功突破第一关,所以他们在恶魂炼狱的才有了下一步指示。 寻找炼狱大门的指示标和钥匙,神使都一并拿给了师源。 根据指示标显示,大概再走四天左右就能到炼狱大门,但是炼狱大门开启,就算有钥匙也是有时间规律的。 而第五天,正好是开门的时间。 他打算放慢一点速度。 毕竟不断的移动和停留原地相比,移动显然安全许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沙蛇 死亡之漠的名字倒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食物极其匮乏,哪怕在水源旁,也没有过多生物,而且沙漠之中还有一种剧毒的毒蛇。 这种蛇速度虽然不快,但胜在花纹与沙色几乎相同,若非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 而更让人发愁的是,宴姝等人手上剩下的解毒丹已经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支撑太久。 而沙漠很广,根据神使的指引,要穿越死亡之漠,快速行进也起码需要一周半的时间,何况沙漠炎热,夜间又过于危险,根本不可能不停歇地行进。 她们如今喝水是喝够了,带上水壶,省着点喝倒是可以,但是这一周,吃什么? 饥饿状态下,各种感官都会弱化,这时候最容易被蛇咬,除了毒蛇也还有毒蝎,这两种东西和寻常见过的不同,浑身是毒,在这里没有办法去除毒囊,便也没办法食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可是这几天抓到的那些无毒蛇之类的,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我们穿越沙漠,而且下一片绿洲也不知道在哪。”阮泠难得有些抱怨。 她情绪有些低落,人也格外暴躁几分。 宴姝有些意外,忍不住看她一眼。 这就是这一眼,直接点燃阮泠的怒火,“你看什么啊!说起来,为什么你作为人鱼,在这里居然没有什么干渴表现?而且这几天吃东西吃得最少的也是你……” “你在怀疑什么。” 宴姝神色冷下,她眼神快速将阮泠扫视一遍。 谁知刚一说完,临笺居然也跟着站起身来将她死死盯着,“你是不是用了什么……” 他没说完,口型却说的是‘神力’二字。 这两人…… 宴姝皱眉,正要开口,孟祁却先她一步。 “阿泠!道歉!”孟祁难得用这种严厉的口吻跟阮泠说话,他眉宇拧起,随后又抱歉地看一眼宴姝,“对不起,阿泠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阮泠不知为何,一见孟祁替她道歉,当即便炸了毛,“她……啊!” 阮泠话没说完,便被宴姝一掌拍晕。 这招还是当初秦谟慎闲时教她的,居然真的有用。 想到那个名字,宴姝下意识一愣。 对啊,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象是有人刻意要她忘掉。 怔愣这一瞬,临笺便如逆鳞被碰一般,瞬间红了眼,“孟祁你没看到吗?你妻子被她打晕了,你就这么站着?” “你冷静一点,阿泠状态不对,宋虞才会……”孟祁一手扶着阮泠,一边转头劝说临笺。 可后者压根听不进去,一双赤红瞳眸死死盯着宴姝,“你定是担心我们抛下你,所以……” “你是不是有病?”宴姝忍不住怼回去,她面色冷然,语气也格外刺,“我要想走早走了,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她又不是之前被封了术法的状态。 她说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安静下来,你和阮泠状态不对你没发现吗?” “我跟她状态不对?不对的是你?”临笺说着,居然提起了长剑,作势要冲向宴姝。 见状,孟祁猛地一惊,也顾不上其他。 趁临笺正一心攻击宴姝,他上前猛地往临笺后颈砸去。 “他们两个……”孟祁神色有些为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宴姝却出乎他意料,面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蹲下身查看临笺的情况。 察觉到孟祁的惊讶后,她淡定道,“我知道他们不是有意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既然神使这次本就是隐隐有意针对我,他们被影响后,矛头自然是对向我。”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受了什么影响,这几天我们吃食和饮水,来源都是相同的,为何你我没事。” 孟祁沉吟片刻,突然惊醒,“我想起来了,之前你准备找下一个水源时,阿泠和临笺试图用那水边的仙人掌做干粮,然后尝了一口,因为太苦完全无法下咽,所以丢掉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宴姝闻言锁眉,这里的东西哪里是能随便尝试的。 这几日几人用餐都是在她用灵力探查,确认可食用才敢下口。 结果她转个身,就敢乱吃东西了? “因为仙人掌一般都……”孟祁脸色微红,颇有些被家长训斥的羞郝之意。 宴姝提了口气,可见他这样,又只能轻叹口气,缓声道,“这是凌岳岛,怎能跟外面相比?” 许是上一个试炼太过轻松,于是几人有些丧失机警了。 不过直到问题出在哪里,就好解决了。 宴姝将另一根仙人掌切断,只是刚一切开,便发觉一旁的剧毒沙蛇盘起身子,头高高昂起,看上去攻击意味很浓。 她眸色微深,下意识拿手中仙人掌的刺扎过去。 这沙蛇动作缓慢,却也险险避开那根长刺。 宴姝刚要再扎一次,却见沙蛇浑身战栗,蛇头拼命往后勾,似乎想要去掉什么东西。 可是没一会,沙蛇便不再动弹。 宴姝拿着仙人掌,试探地戳了戳,又用灵力探了探,确认已经死透后,这才用仙人掌将其挑起。 怎么突然就死了? “主人,这蛇的毒素都转移到头颈上了。”灵石颇为惊疑地出声。 宴姝闻声,下意识看向那沙蛇头颈处。 仙人掌鲜绿的汁液慢慢变得深沉,像是和沙蛇的颜色向融合一般。 见此,她突然浮起个不得了的猜测。 她将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又将清水冲淋在沙蛇头上。 随着那滴汁液流逝,灵石再次开口,“沙蛇已经不带毒了。” 这仙人掌的汁液,竟能融合沙蛇的剧毒? 这可当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的食物便不用发愁了,这两日在湖边驻守发现,每当夜晚将过,气温开始回暖时,沙蛇便会从深层的沙子中钻出来,然后四散觅食。 它们喜欢温暖,却又害怕火堆,因此没有成堆攻击四人。 想了些许,宴姝终于记起自己找仙人掌的目的。 她探出灵力,可仙人掌本身似乎是无毒的,甚至可以增强人类五感。 “主人,这片地方还是有一些怨念的,或许是因为人类意志本就浅薄,这东西作用下,便让人一时失了心智?”灵石推断道。 只要将她们五感压抑一点,应该就会自然恢复正常。 “人类可真娇。”宴姝忍不住感慨一声。 脑中再度想起一个身影。 她怎么老是会忘了找他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沙蛇 死亡之漠的名字倒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食物极其匮乏,哪怕在水源旁,也没有过多生物,而且沙漠之中还有一种剧毒的毒蛇。 这种蛇速度虽然不快,但胜在花纹与沙色几乎相同,若非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 而更让人发愁的是,宴姝等人手上剩下的解毒丹已经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支撑太久。 而沙漠很广,根据神使的指引,要穿越死亡之漠,快速行进也起码需要一周半的时间,何况沙漠炎热,夜间又过于危险,根本不可能不停歇地行进。 她们如今喝水是喝够了,带上水壶,省着点喝倒是可以,但是这一周,吃什么? 饥饿状态下,各种感官都会弱化,这时候最容易被蛇咬,除了毒蛇也还有毒蝎,这两种东西和寻常见过的不同,浑身是毒,在这里没有办法去除毒囊,便也没办法食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可是这几天抓到的那些无毒蛇之类的,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我们穿越沙漠,而且下一片绿洲也不知道在哪。”阮泠难得有些抱怨。 她情绪有些低落,人也格外暴躁几分。 宴姝有些意外,忍不住看她一眼。 这就是这一眼,直接点燃阮泠的怒火,“你看什么啊!说起来,为什么你作为人鱼,在这里居然没有什么干渴表现?而且这几天吃东西吃得最少的也是你……” “你在怀疑什么。” 宴姝神色冷下,她眼神快速将阮泠扫视一遍。 谁知刚一说完,临笺居然也跟着站起身来将她死死盯着,“你是不是用了什么……” 他没说完,口型却说的是‘神力’二字。 这两人…… 宴姝皱眉,正要开口,孟祁却先她一步。 “阿泠!道歉!”孟祁难得用这种严厉的口吻跟阮泠说话,他眉宇拧起,随后又抱歉地看一眼宴姝,“对不起,阿泠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阮泠不知为何,一见孟祁替她道歉,当即便炸了毛,“她……啊!” 阮泠话没说完,便被宴姝一掌拍晕。 这招还是当初秦谟慎闲时教她的,居然真的有用。 想到那个名字,宴姝下意识一愣。 对啊,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象是有人刻意要她忘掉。 怔愣这一瞬,临笺便如逆鳞被碰一般,瞬间红了眼,“孟祁你没看到吗?你妻子被她打晕了,你就这么站着?” “你冷静一点,阿泠状态不对,宋虞才会……”孟祁一手扶着阮泠,一边转头劝说临笺。 可后者压根听不进去,一双赤红瞳眸死死盯着宴姝,“你定是担心我们抛下你,所以……” “你是不是有病?”宴姝忍不住怼回去,她面色冷然,语气也格外刺,“我要想走早走了,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她又不是之前被封了术法的状态。 她说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安静下来,你和阮泠状态不对你没发现吗?” “我跟她状态不对?不对的是你?”临笺说着,居然提起了长剑,作势要冲向宴姝。 见状,孟祁猛地一惊,也顾不上其他。 趁临笺正一心攻击宴姝,他上前猛地往临笺后颈砸去。 “他们两个……”孟祁神色有些为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宴姝却出乎他意料,面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蹲下身查看临笺的情况。 察觉到孟祁的惊讶后,她淡定道,“我知道他们不是有意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既然神使这次本就是隐隐有意针对我,他们被影响后,矛头自然是对向我。”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受了什么影响,这几天我们吃食和饮水,来源都是相同的,为何你我没事。” 孟祁沉吟片刻,突然惊醒,“我想起来了,之前你准备找下一个水源时,阿泠和临笺试图用那水边的仙人掌做干粮,然后尝了一口,因为太苦完全无法下咽,所以丢掉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宴姝闻言锁眉,这里的东西哪里是能随便尝试的。 这几日几人用餐都是在她用灵力探查,确认可食用才敢下口。 结果她转个身,就敢乱吃东西了? “因为仙人掌一般都……”孟祁脸色微红,颇有些被家长训斥的羞郝之意。 宴姝提了口气,可见他这样,又只能轻叹口气,缓声道,“这是凌岳岛,怎能跟外面相比?” 许是上一个试炼太过轻松,于是几人有些丧失机警了。 不过直到问题出在哪里,就好解决了。 宴姝将另一根仙人掌切断,只是刚一切开,便发觉一旁的剧毒沙蛇盘起身子,头高高昂起,看上去攻击意味很浓。 她眸色微深,下意识拿手中仙人掌的刺扎过去。 这沙蛇动作缓慢,却也险险避开那根长刺。 宴姝刚要再扎一次,却见沙蛇浑身战栗,蛇头拼命往后勾,似乎想要去掉什么东西。 可是没一会,沙蛇便不再动弹。 宴姝拿着仙人掌,试探地戳了戳,又用灵力探了探,确认已经死透后,这才用仙人掌将其挑起。 怎么突然就死了? “主人,这蛇的毒素都转移到头颈上了。”灵石颇为惊疑地出声。 宴姝闻声,下意识看向那沙蛇头颈处。 仙人掌鲜绿的汁液慢慢变得深沉,像是和沙蛇的颜色向融合一般。 见此,她突然浮起个不得了的猜测。 她将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又将清水冲淋在沙蛇头上。 随着那滴汁液流逝,灵石再次开口,“沙蛇已经不带毒了。” 这仙人掌的汁液,竟能融合沙蛇的剧毒? 这可当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的食物便不用发愁了,这两日在湖边驻守发现,每当夜晚将过,气温开始回暖时,沙蛇便会从深层的沙子中钻出来,然后四散觅食。 它们喜欢温暖,却又害怕火堆,因此没有成堆攻击四人。 想了些许,宴姝终于记起自己找仙人掌的目的。 她探出灵力,可仙人掌本身似乎是无毒的,甚至可以增强人类五感。 “主人,这片地方还是有一些怨念的,或许是因为人类意志本就浅薄,这东西作用下,便让人一时失了心智?”灵石推断道。 只要将她们五感压抑一点,应该就会自然恢复正常。 “人类可真娇。”宴姝忍不住感慨一声。 脑中再度想起一个身影。 她怎么老是会忘了找他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衣人的好心 等阮泠和临笺慢慢恢复神智,天色已经黑沉下来。 无边的沙漠叫嚣着彻骨的寒冷。 几人一如前几日般,躲在一个背风处,面前是燃着的篝火,以及架了一串在火上烤着的沙蛇。 “呃……”临笺先一步睁开眼,他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脖子。 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可脖子依旧咔擦咔擦地疼。 他一边活动,一边回忆着昏迷前的情景。 想得越多,面色就越白。 今夜正巧是宴姝值夜。 她掀眸悠悠望去,那双浅褐色的桃花眸,此刻没有一丝情绪。 不喜不悲的冷漠神情看得临笺心下一紧。 “宋虞……”临笺心虚地轻唤一声,慢慢挪过去,“你生气了?” 说完,不等宴姝回答,他又故作可怜地垂下头。 “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说那些话,都是我混账,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临笺平时嘴是挺毒的,此刻却也豁得出面子扮可怜求原谅。 “错了?”宴姝掀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后者乖顺点头,“真错了,你说怎么罚我,再打我一顿也行,别生气了。” “行,那你烤着。”宴姝说着,将一传已经烤好的沙蛇拿给他看,“烤到这种程度就行,然后旁边那些没烤的记得一块烤了,我去睡觉。” 临笺本想告诉她这蛇有毒不能吃,可见她一脸疲惫地抱臂而睡,又只能任命,听她的话慢慢烤着。 …… “好久不见。” 不知道多少次进入这梦魇了,白衣人的容颜愈发清晰了些。 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五官的轮廓。 宴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如她所想,这白衣人真的长得和秦谟慎几乎一样。 尽管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秦谟慎。 “你还在想他?”白衣人说话间故作伤心,但眉眼间的喜色却怎么藏都藏不住,“秦谟慎不会回来了。” 这不是白衣人第一次恐吓她。 宴姝对此倒也多了些见怪不怪的能力。 “没骗你。”白衣人一眼洞穿她的心思,笑意更深几分,他贴近她耳侧,如恶魔低语般喃喃,“他体内的意识就要觉醒了,这二十多年的漫长游戏即将结束。” “什么意识?”宴姝蹙眉,下意识追问,“二十多年的游戏?你在说什么?” 白衣人似乎也终于放弃了跟她兜圈子,他温和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宴姝有些难以接受。 “你觉得他是秦谟慎,只是秦谟慎,我能理解,毕竟对于你而言,你所见到的只有这些,认知便也只能局限于此。” “可是,你看到了,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并非是诡异地重合,我是他,也不是他。” 他似是而非的说了许多,终于在宴姝快要爆发时严肃下来。 “你如今看到的秦谟慎,并非完整的秦谟慎,你或许可以理解为,他是秦谟慎的一部分,我也是。” 他这话叫宴姝听后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你选中我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但是你没必要次次如此哄骗于我,若你是想杀了我,你早就可以动手,你又何必……” “错了。”白衣人温和地止住她话茬,又神秘一笑,道,“我不想杀你,我是爱你的,这些日子以这种方式存在,只是为了警示你,让你对我们保持一点警惕。” “毕竟,我爱你,可他们却是要杀了你的。” 白衣人今日倒是带了些莫名的惆怅,他挥挥手,召来那白龙。 白龙依旧蔑视着宴姝,它有些高傲地昂起头来,哼哼两声。 “听话。”白衣人哄诱一般挠挠它下巴,像是给猫咪顺毛一般。 这法子很有效,白龙几乎是瞬间便乖顺下来。 只是看向宴姝的神色依旧难掩蔑意。 像是上古的神兽被主人强迫着关注弱小的生物。 那种感觉就是,分明可以一脚踩死的蚂蚁,却因为旁人,必须关注起来一般。 宴姝被自己这种想法惊到的同时又有些不自在。 “我猜你应该已经发现你的能力恢复了,但这不够,甚至不够你自保。”白衣人此刻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还想多说什么,可面色却突然一沉,“我如今帮不了你太多,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离开这里,他们会比我动作更快,你要小心。” 说完,白龙不情不愿地吐出颗湛蓝珠子,随后生闷气似的背过身去,自顾自攀上玉柱,连白衣人也不想搭理了。 “这珠子对你而言有大用,能增长你的实力,还能……”白衣人动了动嘴,却并没有说出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一般。 他神色微苦,只能摇摇头,“罢了,你不久就会知道了,总归,我不会害你,但你要开始警惕秦谟慎了。” “我指的是,每一个秦谟慎。”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衣人的好心 等阮泠和临笺慢慢恢复神智,天色已经黑沉下来。 无边的沙漠叫嚣着彻骨的寒冷。 几人一如前几日般,躲在一个背风处,面前是燃着的篝火,以及架了一串在火上烤着的沙蛇。 “呃……”临笺先一步睁开眼,他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脖子。 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可脖子依旧咔擦咔擦地疼。 他一边活动,一边回忆着昏迷前的情景。 想得越多,面色就越白。 今夜正巧是宴姝值夜。 她掀眸悠悠望去,那双浅褐色的桃花眸,此刻没有一丝情绪。 不喜不悲的冷漠神情看得临笺心下一紧。 “宋虞……”临笺心虚地轻唤一声,慢慢挪过去,“你生气了?” 说完,不等宴姝回答,他又故作可怜地垂下头。 “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说那些话,都是我混账,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临笺平时嘴是挺毒的,此刻却也豁得出面子扮可怜求原谅。 “错了?”宴姝掀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后者乖顺点头,“真错了,你说怎么罚我,再打我一顿也行,别生气了。” “行,那你烤着。”宴姝说着,将一传已经烤好的沙蛇拿给他看,“烤到这种程度就行,然后旁边那些没烤的记得一块烤了,我去睡觉。” 临笺本想告诉她这蛇有毒不能吃,可见她一脸疲惫地抱臂而睡,又只能任命,听她的话慢慢烤着。 …… “好久不见。” 不知道多少次进入这梦魇了,白衣人的容颜愈发清晰了些。 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五官的轮廓。 宴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如她所想,这白衣人真的长得和秦谟慎几乎一样。 尽管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秦谟慎。 “你还在想他?”白衣人说话间故作伤心,但眉眼间的喜色却怎么藏都藏不住,“秦谟慎不会回来了。” 这不是白衣人第一次恐吓她。 宴姝对此倒也多了些见怪不怪的能力。 “没骗你。”白衣人一眼洞穿她的心思,笑意更深几分,他贴近她耳侧,如恶魔低语般喃喃,“他体内的意识就要觉醒了,这二十多年的漫长游戏即将结束。” “什么意识?”宴姝蹙眉,下意识追问,“二十多年的游戏?你在说什么?” 白衣人似乎也终于放弃了跟她兜圈子,他温和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宴姝有些难以接受。 “你觉得他是秦谟慎,只是秦谟慎,我能理解,毕竟对于你而言,你所见到的只有这些,认知便也只能局限于此。” “可是,你看到了,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并非是诡异地重合,我是他,也不是他。” 他似是而非的说了许多,终于在宴姝快要爆发时严肃下来。 “你如今看到的秦谟慎,并非完整的秦谟慎,你或许可以理解为,他是秦谟慎的一部分,我也是。” 他这话叫宴姝听后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你选中我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但是你没必要次次如此哄骗于我,若你是想杀了我,你早就可以动手,你又何必……” “错了。”白衣人温和地止住她话茬,又神秘一笑,道,“我不想杀你,我是爱你的,这些日子以这种方式存在,只是为了警示你,让你对我们保持一点警惕。” “毕竟,我爱你,可他们却是要杀了你的。” 白衣人今日倒是带了些莫名的惆怅,他挥挥手,召来那白龙。 白龙依旧蔑视着宴姝,它有些高傲地昂起头来,哼哼两声。 “听话。”白衣人哄诱一般挠挠它下巴,像是给猫咪顺毛一般。 这法子很有效,白龙几乎是瞬间便乖顺下来。 只是看向宴姝的神色依旧难掩蔑意。 像是上古的神兽被主人强迫着关注弱小的生物。 那种感觉就是,分明可以一脚踩死的蚂蚁,却因为旁人,必须关注起来一般。 宴姝被自己这种想法惊到的同时又有些不自在。 “我猜你应该已经发现你的能力恢复了,但这不够,甚至不够你自保。”白衣人此刻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还想多说什么,可面色却突然一沉,“我如今帮不了你太多,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离开这里,他们会比我动作更快,你要小心。” 说完,白龙不情不愿地吐出颗湛蓝珠子,随后生闷气似的背过身去,自顾自攀上玉柱,连白衣人也不想搭理了。 “这珠子对你而言有大用,能增长你的实力,还能……”白衣人动了动嘴,却并没有说出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一般。 他神色微苦,只能摇摇头,“罢了,你不久就会知道了,总归,我不会害你,但你要开始警惕秦谟慎了。” “我指的是,每一个秦谟慎。”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秘男子 白衣人消失后,宴姝陷入沉睡,再睁眼已是次日早晨。 阮泠站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在孟祁肯定下上前。 “宋虞,对不起……”她话没说完,宴姝便摇了摇头。 这不怪他们,最多也就是太不长心罢了。 “你烤好了吗?”宴姝扭头看向临笺。 后者递过来一大把串烧,面上却带着嫌弃,隐约可见恐惧,“你不会是想吃这个?不行!会毒死人的!” “你以为我是你,不确定毒性就敢吃?”宴姝白他一眼,话语间已经不能算是内涵了。 临笺面色微红,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宴姝,仿佛借此就能摆脱那段黑历史。 “我也是在你们俩误食仙人掌后才发觉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俩身先士卒。”宴姝嗔怪看一眼二人,随后解释道,“这仙人掌的汁液能够让沙蛇的剧毒浮出表面,然后用水冲洗,这蛇肉便可以食用了。” 而且在大量捕杀沙蛇前,她和孟祁还尝了一条,这蛇肉质格外鲜美多汁,倒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真的要吃这个?”阮泠有些不太情愿。 毕竟女生大多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心存恐惧,之前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躲避或者出手斩杀,但是要拿着它往嘴里送,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宴姝也不多说,接过一条便将之撕扯开,趁阮泠倒吸冷气时快速将蛇肉喂进嘴。 她原本并不想要吃下,可对上宴姝不认同的眼神,又只能不情不愿地咀嚼起来。 可刚嚼两下,她原本的抗拒便几乎消散,“这肉怎么……” 还挺好吃的。 和她从前吃过的所有肉都不一样,肉质细嫩,没有想象中那样的腥臊味,反而更多几分鲜美。 “多吃点,之后路上的水不可能用来处理沙蛇,所以我们要多处理一些带走。”宴姝说着,将刚才撕扯后的烤蛇递过去。 这东西只能烤好之后带走,这里天热,但过于干燥,倒有些类似天然风干,过后几天能吃,只是口感会差。 解决食材的问题,几人花了一日时间准备好剩下一周多时间的口粮,又好好休整一番,再次出发。 虽然路途是几人鲜少有过的苦涩滋味,但好在几人凑在一起,也勉强能够相互打气。 师源那边比起来就凄惨许多。 ‘秦谟慎’原本是盯上了师源,正要找上门解决这最后一个麻烦时,却无意发现,离开恶魂炼狱的钥匙在师源身上。 而这种钥匙竟是认人的,若是‘秦谟慎’强行抢过钥匙,也是徒劳无功。 有了这一层认识之后,‘秦谟慎’当即便放弃了原定的计划,转而跟在师源身后。 师源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类,对于‘秦谟慎’的存在自是毫无察觉。 甚至于还暗自欣喜这一路以来忽然少了许多拦路鬼。 有了‘秦谟慎’的护送,师源显得有些神情懈怠。 直到渐渐能够感知到大门的存在。 开门虽有重重限制,但大门是一直在的。 那种微弱的、神秘的感应,叫人又是激动又是恐惧。 这样的恐惧更像是灵魂上的臣服,对于强大事物的妥协。 然而精神是喜悦的。 像是即将挣脱危险牢笼一般。 在这样的心境加持下,人类对于危险的察觉会迟钝许多。 因此,师源下意识忽略了心底隐约的那一丝不安。 “他也出来了吗?” ‘秦谟慎’站在不远处,瞳孔有一瞬放空。 似乎正神游到某个地方。 与此同时,那扇神秘大门背后,正隐藏着一个紫黑色漩涡。 灰发蓝衣的俊美男子正斜坐在不远处的金色座椅上。 他如今正阖眸养着神,头顶如太阳一般明亮的圆球温和地洒下金色光芒。 男人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沐在其中,像是沉睡的天神,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他睁眼的模样。 “五十年了……” 男人并未动唇,那声音似被风扬起的,绵绵传至远方。 随着这声叹息般的感慨而来的,是天地间的骤然色变。 除却男人的金色宝座,四下茫茫旷野瞬间如燎原般烧尽,只剩下一片凄怆的寂然。 男人终于懒懒掀起眸,唇畔隐约下压一分。 他眸中似有星河摇落,倏然间,这方天地又卷起风雪。 霎时,风吹山似来,云动山如往。 若此时宴姝能看到,定会怔在原地。 因为面前这人,分明与未往棋中别无二致。 虽顶着秦谟慎的面容,可哪怕不动作,也能让人轻易看出不同。 他太孤寂了。 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寂寥仿佛能将看客神伤。 但秦谟慎没有。 她的秦谟慎并不是很热情的性子,面冷心热也算带了些暖意。 而圣座之上的人,仿若掌握了世间种种,却又失了所有。 一切尽在掌控,可没有一样属于他。 他睥睨着众生,而无人能看他一眼。 如同一生都是孤寂寥落,生来独行,绝无同伴。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头微微垂下半分,视线投向那道紫黑色的漩涡。 在他淡漠的视线中,漩涡与那恢弘大门形同虚设。 ‘秦谟慎’双目刺痛,仓促挪开眼后,还缓了许久,才敢慢慢视物。 他怎么醒了?! 而且似乎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又变强了吗? 不过没关系,那个致命的弱点,是他先找到的。 ‘秦谟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一手遮着还隐隐灼痛的眼睛休憩。 他就快等不及要取而代之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着,我可已经领先你们一步了……” ‘秦谟慎’说完,忍不住狂笑起来。 他是这恶魂炼狱的主人,他的一举一动直接牵动着炼狱。 这声狂笑瞬间使得炼狱为之变色,剧烈的震荡在炼狱中持续着。 几乎是瞬间,恶鬼死伤过半。 他甚至懒得施舍目光,只快步踏向师源。 这是他的炼狱,也是他的囚笼。 可今日,牢笼就要开了。 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能困住他! “咦,我怎么感觉这沙丘有动静。”临笺刚说完,面色猛地一白,随即猛地吐出鲜血,“不对劲,快走!” 宴姝几人原本还惊疑于他突然吐血,可下一面,沙丘果然开始动了。 如海潮掀起一般,沙子被风高高扬起。 “快跑!”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跑了。 那沙浪极快的奔涌过来,临笺虚弱跪倒,阮泠一脚踩进流沙,正奋力挣脱,而孟祁正吃力拉着她。 宴姝面色沉下。 与此同时,她忽地捏到掌心的硬物。 是白衣人给她的蓝色珠子。 “只能赌一把了。”宴姝低声道,随即拼尽全身力气,调动自己所能掌控的最多灵力,试图缔结一面足以阻挡沙潮的屏障。 这沙潮来势汹汹,宴姝对于灵力感应并不如临笺敏感,可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心上压住大石。 那是沙潮的威压。 宴姝心下骤然一空,却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抵挡了。 正想着有何秘术可以对抗,身体却骤然涌入一股充沛灵气。 眼前透明屏障逐渐实化,像是筑起一道厚厚的海水墙。 沙潮猛地拍来,却被海水柔和地化开。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秘男子 白衣人消失后,宴姝陷入沉睡,再睁眼已是次日早晨。 阮泠站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在孟祁肯定下上前。 “宋虞,对不起……”她话没说完,宴姝便摇了摇头。 这不怪他们,最多也就是太不长心罢了。 “你烤好了吗?”宴姝扭头看向临笺。 后者递过来一大把串烧,面上却带着嫌弃,隐约可见恐惧,“你不会是想吃这个?不行!会毒死人的!” “你以为我是你,不确定毒性就敢吃?”宴姝白他一眼,话语间已经不能算是内涵了。 临笺面色微红,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宴姝,仿佛借此就能摆脱那段黑历史。 “我也是在你们俩误食仙人掌后才发觉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俩身先士卒。”宴姝嗔怪看一眼二人,随后解释道,“这仙人掌的汁液能够让沙蛇的剧毒浮出表面,然后用水冲洗,这蛇肉便可以食用了。” 而且在大量捕杀沙蛇前,她和孟祁还尝了一条,这蛇肉质格外鲜美多汁,倒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真的要吃这个?”阮泠有些不太情愿。 毕竟女生大多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心存恐惧,之前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躲避或者出手斩杀,但是要拿着它往嘴里送,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宴姝也不多说,接过一条便将之撕扯开,趁阮泠倒吸冷气时快速将蛇肉喂进嘴。 她原本并不想要吃下,可对上宴姝不认同的眼神,又只能不情不愿地咀嚼起来。 可刚嚼两下,她原本的抗拒便几乎消散,“这肉怎么……” 还挺好吃的。 和她从前吃过的所有肉都不一样,肉质细嫩,没有想象中那样的腥臊味,反而更多几分鲜美。 “多吃点,之后路上的水不可能用来处理沙蛇,所以我们要多处理一些带走。”宴姝说着,将刚才撕扯后的烤蛇递过去。 这东西只能烤好之后带走,这里天热,但过于干燥,倒有些类似天然风干,过后几天能吃,只是口感会差。 解决食材的问题,几人花了一日时间准备好剩下一周多时间的口粮,又好好休整一番,再次出发。 虽然路途是几人鲜少有过的苦涩滋味,但好在几人凑在一起,也勉强能够相互打气。 师源那边比起来就凄惨许多。 ‘秦谟慎’原本是盯上了师源,正要找上门解决这最后一个麻烦时,却无意发现,离开恶魂炼狱的钥匙在师源身上。 而这种钥匙竟是认人的,若是‘秦谟慎’强行抢过钥匙,也是徒劳无功。 有了这一层认识之后,‘秦谟慎’当即便放弃了原定的计划,转而跟在师源身后。 师源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类,对于‘秦谟慎’的存在自是毫无察觉。 甚至于还暗自欣喜这一路以来忽然少了许多拦路鬼。 有了‘秦谟慎’的护送,师源显得有些神情懈怠。 直到渐渐能够感知到大门的存在。 开门虽有重重限制,但大门是一直在的。 那种微弱的、神秘的感应,叫人又是激动又是恐惧。 这样的恐惧更像是灵魂上的臣服,对于强大事物的妥协。 然而精神是喜悦的。 像是即将挣脱危险牢笼一般。 在这样的心境加持下,人类对于危险的察觉会迟钝许多。 因此,师源下意识忽略了心底隐约的那一丝不安。 “他也出来了吗?” ‘秦谟慎’站在不远处,瞳孔有一瞬放空。 似乎正神游到某个地方。 与此同时,那扇神秘大门背后,正隐藏着一个紫黑色漩涡。 灰发蓝衣的俊美男子正斜坐在不远处的金色座椅上。 他如今正阖眸养着神,头顶如太阳一般明亮的圆球温和地洒下金色光芒。 男人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沐在其中,像是沉睡的天神,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他睁眼的模样。 “五十年了……” 男人并未动唇,那声音似被风扬起的,绵绵传至远方。 随着这声叹息般的感慨而来的,是天地间的骤然色变。 除却男人的金色宝座,四下茫茫旷野瞬间如燎原般烧尽,只剩下一片凄怆的寂然。 男人终于懒懒掀起眸,唇畔隐约下压一分。 他眸中似有星河摇落,倏然间,这方天地又卷起风雪。 霎时,风吹山似来,云动山如往。 若此时宴姝能看到,定会怔在原地。 因为面前这人,分明与未往棋中别无二致。 虽顶着秦谟慎的面容,可哪怕不动作,也能让人轻易看出不同。 他太孤寂了。 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寂寥仿佛能将看客神伤。 但秦谟慎没有。 她的秦谟慎并不是很热情的性子,面冷心热也算带了些暖意。 而圣座之上的人,仿若掌握了世间种种,却又失了所有。 一切尽在掌控,可没有一样属于他。 他睥睨着众生,而无人能看他一眼。 如同一生都是孤寂寥落,生来独行,绝无同伴。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头微微垂下半分,视线投向那道紫黑色的漩涡。 在他淡漠的视线中,漩涡与那恢弘大门形同虚设。 ‘秦谟慎’双目刺痛,仓促挪开眼后,还缓了许久,才敢慢慢视物。 他怎么醒了?! 而且似乎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又变强了吗? 不过没关系,那个致命的弱点,是他先找到的。 ‘秦谟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一手遮着还隐隐灼痛的眼睛休憩。 他就快等不及要取而代之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着,我可已经领先你们一步了……” ‘秦谟慎’说完,忍不住狂笑起来。 他是这恶魂炼狱的主人,他的一举一动直接牵动着炼狱。 这声狂笑瞬间使得炼狱为之变色,剧烈的震荡在炼狱中持续着。 几乎是瞬间,恶鬼死伤过半。 他甚至懒得施舍目光,只快步踏向师源。 这是他的炼狱,也是他的囚笼。 可今日,牢笼就要开了。 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能困住他! “咦,我怎么感觉这沙丘有动静。”临笺刚说完,面色猛地一白,随即猛地吐出鲜血,“不对劲,快走!” 宴姝几人原本还惊疑于他突然吐血,可下一面,沙丘果然开始动了。 如海潮掀起一般,沙子被风高高扬起。 “快跑!”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跑了。 那沙浪极快的奔涌过来,临笺虚弱跪倒,阮泠一脚踩进流沙,正奋力挣脱,而孟祁正吃力拉着她。 宴姝面色沉下。 与此同时,她忽地捏到掌心的硬物。 是白衣人给她的蓝色珠子。 “只能赌一把了。”宴姝低声道,随即拼尽全身力气,调动自己所能掌控的最多灵力,试图缔结一面足以阻挡沙潮的屏障。 这沙潮来势汹汹,宴姝对于灵力感应并不如临笺敏感,可此时也不由得感觉心上压住大石。 那是沙潮的威压。 宴姝心下骤然一空,却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抵挡了。 正想着有何秘术可以对抗,身体却骤然涌入一股充沛灵气。 眼前透明屏障逐渐实化,像是筑起一道厚厚的海水墙。 沙潮猛地拍来,却被海水柔和地化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色大门 沙潮被海水屏障死死拦下。 可那堵高高筑起的海水墙,最后却又如同蒸发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地面的沙子依旧干燥,像是那些海水从不曾有过。 宴姝抿唇,沉吟良久,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最终面色凝重起来。 “我们如今可能在海里。”她尽可能地平静道。 她不怕水,但是人类并不能在海水中生存。 “在海里?”阮泠有些理解不了,她私下看去,皆是茫茫黄沙,哪有半点水色,“沙海吗?” 宴姝神色并未因这个打趣放松,而是担忧地看向阮泠几人。 “这里应该是一个幻境,而幻境或许和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她说完又解释道,“凌岳岛是一座很古怪的岛屿,这座岛屿是悬在海面上的。” 它只有最底下,轻轻的贴着海面,这样的岛屿,沉底也不是不可能。 而人类进入幻境,至少得是活着的,或许,在现实中,他们才刚刚坠海。 只是不知道,这流速究竟差多少,必须尽快离开! “那我们现在不是在沙漠?”阮泠依旧有些蒙在鼓里的感觉。 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并不能很快理解所谓神力所谓幻境。 她只知道,如今他们在沙漠,就不可能同时存在于海中。 宴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毕竟这个猜测还没有得以证实。 只不过是她根据种种线索推断出的。 “不管怎样,尽快出去。”宴姝沉下心神。 如果如今是真的在海中,那么她倒是有办法带着几人更快的到达目的地。 宴姝闭上眼,静心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最后调动灵气。 沙子如海水一般开始慢慢漾开,像是一条柔韧却又不伤人的绸带,卷上几人开始往宴姝所想的方向。 “哇,这么快就到了?”阮泠有些惊疑,很是新奇的抓起地上已经恢复原状的散沙,“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啊?” “一个简单的术法。” 这个术法在人鱼母亲的手上是常用的,属于不需要什么灵气都能够动用的术法。 一般被用于母亲们携带幼崽捕猎。 然而这速度始终不如人鱼自己的速度快,因此宴姝基本没用过,如今用起来倒是刚好。 不过毕竟在幻境中,花费的灵气比起幻境外,还是多了不少。 死亡之漠的大门是一扇极高大的金色大门,门上雕刻了不少花纹,像是什么隐秘的图腾。 光是站在这门面前,便让人情不自禁生出膜拜的感觉来。 那种感觉是从心底升起的,对于神明的崇拜和敬仰。 对此,临笺的感觉尤为明显,他几乎是着魔般膜拜着这扇大门。 “这里面是什么?”宴姝问话时看着临笺,后者却视若罔闻,端正地面对大门而跪。 她看了两秒,神色淡了几分,掺上些灵气,带着引诱的意味,缓声问道,“这扇大门内有什么?是你所害怕的东西吗?” “害怕?不不不,这是我所敬仰的,追崇一生的东西!”临笺说话时似乎有些骄傲意味。 他虔诚叩首,像是叩拜神佛,“这是大道!无上的神力!” 他状态不对。 宴姝冷眼看着,甚至伸手阻止孟祁和阮泠想要上前的动作。 临笺对于神力很是敏感,那么换个思路,是不是也更容易收思维的影响。 这世上,能够左右人思维的东西很多。 里面的东西,或许便深谙这一手段。 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色大门 沙潮被海水屏障死死拦下。 可那堵高高筑起的海水墙,最后却又如同蒸发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地面的沙子依旧干燥,像是那些海水从不曾有过。 宴姝抿唇,沉吟良久,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最终面色凝重起来。 “我们如今可能在海里。”她尽可能地平静道。 她不怕水,但是人类并不能在海水中生存。 “在海里?”阮泠有些理解不了,她私下看去,皆是茫茫黄沙,哪有半点水色,“沙海吗?” 宴姝神色并未因这个打趣放松,而是担忧地看向阮泠几人。 “这里应该是一个幻境,而幻境或许和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她说完又解释道,“凌岳岛是一座很古怪的岛屿,这座岛屿是悬在海面上的。” 它只有最底下,轻轻的贴着海面,这样的岛屿,沉底也不是不可能。 而人类进入幻境,至少得是活着的,或许,在现实中,他们才刚刚坠海。 只是不知道,这流速究竟差多少,必须尽快离开! “那我们现在不是在沙漠?”阮泠依旧有些蒙在鼓里的感觉。 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并不能很快理解所谓神力所谓幻境。 她只知道,如今他们在沙漠,就不可能同时存在于海中。 宴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毕竟这个猜测还没有得以证实。 只不过是她根据种种线索推断出的。 “不管怎样,尽快出去。”宴姝沉下心神。 如果如今是真的在海中,那么她倒是有办法带着几人更快的到达目的地。 宴姝闭上眼,静心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最后调动灵气。 沙子如海水一般开始慢慢漾开,像是一条柔韧却又不伤人的绸带,卷上几人开始往宴姝所想的方向。 “哇,这么快就到了?”阮泠有些惊疑,很是新奇的抓起地上已经恢复原状的散沙,“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啊?” “一个简单的术法。” 这个术法在人鱼母亲的手上是常用的,属于不需要什么灵气都能够动用的术法。 一般被用于母亲们携带幼崽捕猎。 然而这速度始终不如人鱼自己的速度快,因此宴姝基本没用过,如今用起来倒是刚好。 不过毕竟在幻境中,花费的灵气比起幻境外,还是多了不少。 死亡之漠的大门是一扇极高大的金色大门,门上雕刻了不少花纹,像是什么隐秘的图腾。 光是站在这门面前,便让人情不自禁生出膜拜的感觉来。 那种感觉是从心底升起的,对于神明的崇拜和敬仰。 对此,临笺的感觉尤为明显,他几乎是着魔般膜拜着这扇大门。 “这里面是什么?”宴姝问话时看着临笺,后者却视若罔闻,端正地面对大门而跪。 她看了两秒,神色淡了几分,掺上些灵气,带着引诱的意味,缓声问道,“这扇大门内有什么?是你所害怕的东西吗?” “害怕?不不不,这是我所敬仰的,追崇一生的东西!”临笺说话时似乎有些骄傲意味。 他虔诚叩首,像是叩拜神佛,“这是大道!无上的神力!” 他状态不对。 宴姝冷眼看着,甚至伸手阻止孟祁和阮泠想要上前的动作。 临笺对于神力很是敏感,那么换个思路,是不是也更容易收思维的影响。 这世上,能够左右人思维的东西很多。 里面的东西,或许便深谙这一手段。 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百六十章 朋友 “你先起来。”孟祁皱着眉,作势要拉临笺站起身来,却被后者挣脱。 不仅如此,临笺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几人,仿佛几人破坏了他的千秋大业一般不可饶恕。 宴姝定定看一眼,随后引起灵气往他眉心灌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远不如门内那东西,但是却也足够让临笺多一份清醒。 “这门内定是神明!”临笺眼神清明几分,面上却依旧是那种崇敬,他回首道,“进了这扇门,是不是就能看到神佛你们说,这凌岳岛存在,就是为了让神明降世吗” “神明,便一定会怜悯世人你收收你的情绪。”宴姝泼过一盆冷水。 若要说神明,人鱼一族的血脉便极其接近于海神。 可实际上,人鱼并不是个良善的种族,更多时候,他们不会关注其他种族的生死。 而这还是神明血脉稀薄的人鱼,就连海神,庇佑人鱼,也不过是因为人鱼一族千百年来虔诚的信仰供奉。 而陆地,早就已经不信神,也早就被神明所弃。 人鱼供神不求海神有所反馈,他们有能力捕杀海鱼。 而人类,他们供神所求太多,他们不够虔诚,归根结底不过为了私欲。 “神难道不会怎么可能不会”临笺反唇相讥,充满了对神明的信任。 宴姝不语,只安静地打量那扇金色大门。 神使不知为何还没出现。 “汝等何故在此等候”飘渺不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分辨不出是何方位发出。 宴姝若有所感地看向殿门,沉静问道,“您可是这门中之人” “门中之人”那人闻言重复一次,似乎轻呵了一声,随后才道,“或许是,对你们而言。” “这门,是由您来开”宴姝继续问道,不知为何,她直觉得浑身发毛,像是正被人暗中窥伺。 她不喜欢这感觉。 那人似乎又温吞地呢喃一声,但宴姝没听清,只听见下一句问话,“你不是人类,那又何必着急” “为何不着急身边是我的朋友。”宴姝说话还算得上是温和有礼。 那人似乎有些想笑,宴姝隐约听到了一声愉悦笑声,“是吗” “人鱼和人,什么时候是可以交好的关系了” 那人说话时有些嘲讽,或者说蔑意,总之充满了对这段关系的不屑一顾。 宴姝没说什么,只低头笑,“我不知未来,当下算是朋友,所以,阁下如何才肯开门” “我么开门可不由我。”那人似乎被取悦道,毫不顾忌的笑出声来,“我倒也想要你们替我开门。” 他说完,一道不可琢磨的视线似乎落在临笺身上。 几乎是瞬间,他便对自己的“信仰”缴械投降,“怎么为您开门只要您说,我便都替您做!哪怕献祭吾身,在所不辞!” “你在说什么” 阮泠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一面未见的人,怎么就值得他献祭己身 而且开门而已,怎么会需要这种代价 简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第一百六十章 朋友 “你先起来。”孟祁皱着眉,作势要拉临笺站起身来,却被后者挣脱。 不仅如此,临笺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几人,仿佛几人破坏了他的千秋大业一般不可饶恕。 宴姝定定看一眼,随后引起灵气往他眉心灌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远不如门内那东西,但是却也足够让临笺多一份清醒。 “这门内定是神明!”临笺眼神清明几分,面上却依旧是那种崇敬,他回首道,“进了这扇门,是不是就能看到神佛你们说,这凌岳岛存在,就是为了让神明降世吗” “神明,便一定会怜悯世人你收收你的情绪。”宴姝泼过一盆冷水。 若要说神明,人鱼一族的血脉便极其接近于海神。 可实际上,人鱼并不是个良善的种族,更多时候,他们不会关注其他种族的生死。 而这还是神明血脉稀薄的人鱼,就连海神,庇佑人鱼,也不过是因为人鱼一族千百年来虔诚的信仰供奉。 而陆地,早就已经不信神,也早就被神明所弃。 人鱼供神不求海神有所反馈,他们有能力捕杀海鱼。 而人类,他们供神所求太多,他们不够虔诚,归根结底不过为了私欲。 “神难道不会怎么可能不会”临笺反唇相讥,充满了对神明的信任。 宴姝不语,只安静地打量那扇金色大门。 神使不知为何还没出现。 “汝等何故在此等候”飘渺不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分辨不出是何方位发出。 宴姝若有所感地看向殿门,沉静问道,“您可是这门中之人” “门中之人”那人闻言重复一次,似乎轻呵了一声,随后才道,“或许是,对你们而言。” “这门,是由您来开”宴姝继续问道,不知为何,她直觉得浑身发毛,像是正被人暗中窥伺。 她不喜欢这感觉。 那人似乎又温吞地呢喃一声,但宴姝没听清,只听见下一句问话,“你不是人类,那又何必着急” “为何不着急身边是我的朋友。”宴姝说话还算得上是温和有礼。 那人似乎有些想笑,宴姝隐约听到了一声愉悦笑声,“是吗” “人鱼和人,什么时候是可以交好的关系了” 那人说话时有些嘲讽,或者说蔑意,总之充满了对这段关系的不屑一顾。 宴姝没说什么,只低头笑,“我不知未来,当下算是朋友,所以,阁下如何才肯开门” “我么开门可不由我。”那人似乎被取悦道,毫不顾忌的笑出声来,“我倒也想要你们替我开门。” 他说完,一道不可琢磨的视线似乎落在临笺身上。 几乎是瞬间,他便对自己的“信仰”缴械投降,“怎么为您开门只要您说,我便都替您做!哪怕献祭吾身,在所不辞!” “你在说什么” 阮泠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一面未见的人,怎么就值得他献祭己身 而且开门而已,怎么会需要这种代价 简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门 “那你帮我把门打开。”里头那人低声吩咐。 他语气很淡,基本没什么情绪,只是开门如果这么容易,她为何不自己开门? 可临笺只是微微迟疑一秒,等不及宴姝阻止,便直接抬手推门。 “谢谢你。”里头那人轻笑一声。 随后,临笺如被人抽去生机一般,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宴姝看得一时情急,忍不住上手要将人拉回来。 可手刚一摸到临笺衣袖,二人便直接被吸入门内。 “长得倒是挺好看。”宝座上走下一男人,他俯身挑起宴姝下巴,眼中满是打量。 见到这人面容,宴姝先是心中悸动,随后想起白衣人的叮嘱,居然瞬间从回忆挣脱出来。 这不是秦谟慎,长得再像也不是。 “我是他,或者说,他是我,一部分的我。”男子开口了,像是洞穿宴姝想法一般,唇角微微勾起。 而临笺似乎也在这时回过神。 他正要将那三个字喊出来,却被宴姝警告似的瞪一眼。 几人也算出生入死好久,这点默契还是有。 这人竟不是秦谟慎? 凌岳岛怎么会有个人这么像秦谟慎? “这里是不是幻境?”宴姝索性挑明了问,随后又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在门外,请你让他们进来。” 虽然方才男人象是什么也没做一样。 但是宴姝心里很清楚,是他将临笺与自己带进来的。 与其说他刚才是让临笺开门,不如说是用临笺的命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出手。 得到了试探的答案,他就没有再把人关在门外的兴趣了。 这门他或许不能开,但是却可以拉人进入门内空间。 “这里?也许是。”男人笑得温和,但眸中却没有半点感情,像是阴冷的蛇。 连天上洒下的,如神光般的霞晖都不能让他神色松软半点。 男人没有多为难她,挥了挥手,便将门外焦急却又寻不到方法的孟祁夫妻送了进来。 一进入这方空间,二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站在一处,关切地互相查看伤势。 这场景叫男人有些不爽。 他轻哼一声,宝座上首的金色鸟雀便掀眸展翅,飞向远处。 宴姝眼神看过去,直觉心下不妙。 “告诉我,你叫什么?”男人坐回宝座,神色倨傲又冷漠,像是九天上神睥睨自己的臣民。 见男人直直看着宴姝,临笺蹙了蹙眉,竟折身挡在她身前,“你又是谁?” “你方才还对我毕恭毕敬,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却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男人说话时并无怒意,仿佛无悲无喜。 临笺没答话。 他们一脉能够察觉神力存在,同时也极易受到神力影响,之前不顾死活要开门,不过是被神力哄诱。 如今看到他的长相,临笺彻底清醒过来。 这人不是秦谟慎,但长了一张秦谟慎的脸,这事来的诡异,神使也像是突然消失一样。 处处透出诡异。 而且,他方才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让人生出恐惧的事。 “看来你知道了?”男人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他笑意说不上和煦,但确实比方才更真切几分,“你来说?还是我替你告诉他们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门 “那你帮我把门打开。”里头那人低声吩咐。 他语气很淡,基本没什么情绪,只是开门如果这么容易,她为何不自己开门? 可临笺只是微微迟疑一秒,等不及宴姝阻止,便直接抬手推门。 “谢谢你。”里头那人轻笑一声。 随后,临笺如被人抽去生机一般,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宴姝看得一时情急,忍不住上手要将人拉回来。 可手刚一摸到临笺衣袖,二人便直接被吸入门内。 “长得倒是挺好看。”宝座上走下一男人,他俯身挑起宴姝下巴,眼中满是打量。 见到这人面容,宴姝先是心中悸动,随后想起白衣人的叮嘱,居然瞬间从回忆挣脱出来。 这不是秦谟慎,长得再像也不是。 “我是他,或者说,他是我,一部分的我。”男子开口了,像是洞穿宴姝想法一般,唇角微微勾起。 而临笺似乎也在这时回过神。 他正要将那三个字喊出来,却被宴姝警告似的瞪一眼。 几人也算出生入死好久,这点默契还是有。 这人竟不是秦谟慎? 凌岳岛怎么会有个人这么像秦谟慎? “这里是不是幻境?”宴姝索性挑明了问,随后又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在门外,请你让他们进来。” 虽然方才男人象是什么也没做一样。 但是宴姝心里很清楚,是他将临笺与自己带进来的。 与其说他刚才是让临笺开门,不如说是用临笺的命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出手。 得到了试探的答案,他就没有再把人关在门外的兴趣了。 这门他或许不能开,但是却可以拉人进入门内空间。 “这里?也许是。”男人笑得温和,但眸中却没有半点感情,像是阴冷的蛇。 连天上洒下的,如神光般的霞晖都不能让他神色松软半点。 男人没有多为难她,挥了挥手,便将门外焦急却又寻不到方法的孟祁夫妻送了进来。 一进入这方空间,二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站在一处,关切地互相查看伤势。 这场景叫男人有些不爽。 他轻哼一声,宝座上首的金色鸟雀便掀眸展翅,飞向远处。 宴姝眼神看过去,直觉心下不妙。 “告诉我,你叫什么?”男人坐回宝座,神色倨傲又冷漠,像是九天上神睥睨自己的臣民。 见男人直直看着宴姝,临笺蹙了蹙眉,竟折身挡在她身前,“你又是谁?” “你方才还对我毕恭毕敬,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却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男人说话时并无怒意,仿佛无悲无喜。 临笺没答话。 他们一脉能够察觉神力存在,同时也极易受到神力影响,之前不顾死活要开门,不过是被神力哄诱。 如今看到他的长相,临笺彻底清醒过来。 这人不是秦谟慎,但长了一张秦谟慎的脸,这事来的诡异,神使也像是突然消失一样。 处处透出诡异。 而且,他方才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让人生出恐惧的事。 “看来你知道了?”男人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他笑意说不上和煦,但确实比方才更真切几分,“你来说?还是我替你告诉他们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海神 “什么事?”宴姝蹙眉,有些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交谈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临笺似乎也没有此刻坦白的意思,他只是固执地站在宴姝身前,表情有些凝重,“现在不方便跟你讲清楚,他很危险。” “我很危险。” 男人咀嚼着这句话,笑意深深,可又只扯动了皮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最是恐怖。 他起身上前,往两人身边走了几步,颇为好奇地凑近临笺,“如今天下人都可以忘了凌岳岛的存在,难道你也能忘?临笺,你也忘了吗?” “你忘了吗?临笺,你怎么能忘呢?” 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哄诱着临笺进入某个回忆一般。 宴姝有心点醒他,却被男人提前封了灵力,正要张口,却难以发出声音,仿佛被独身一人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乖,闭上嘴别说话,你安静一点才对,你不是个热络的人,也不应该为了别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你忘了你本来是什么样子吗?” “人鱼冷血,冷情冷性,难道沾了个人字,就真的有了那些不该有的感情了?想想你怎么对付沈绾的,那才是你!” 男人说着伸出手来,有些眷恋地想要摸上她发梢。 宴姝心底本能的升起戾气,歪头躲过的同时露出獠牙。 只是没想到,她这样子却意外叫男人更加激动几分。 “对了,就是这样,你是人鱼,是生活在海底的冰冷生物,你怎么可以有那些无用的感情呢?”男人满意极了,可手却换了个方向,临笺原本迷蒙沉浸在回忆中,随着他的动作,面色突然开始泛白。 “你的身体是千百年来最好的材料,你很敏锐,我可以坦诚告诉你,这就是海底。” “凌岳岛,已经沉没。” 真是在海中。 那阮泠和孟祁现在怎么样了。 她和临笺处在一处,只要等这男人放松警惕,她还有机会一搏,带着临笺逃离,可阮泠二人如今并不在她身边,鞭长莫及。 “你担心门外那两个人?不要怕,除了你,他们早死晚死,总归都是一个结局。”男人再度坐会那宝座,原本的圣光点点变蓝,连带男人发尾一同,渐渐染上蓝色。 “为什么除了我?我对你有用?”宴姝不明白,这人实力和她根本不是悬殊的问题,他们二人相比较,便是有如浩瀚星辰和尘埃之别。 可这样的人,留下她能有什么作用? “记得蕙颜吗?” 他不着急解答疑问,转而问道。 这名字一经提起,便让宴姝瞬间提高警惕。 他知道慧姨? 可是凌岳岛开启的时候,慧姨已经被她…… “别那么疑惑,凌岳岛一直都在,我也一直都在,只不过沉睡已久方才苏醒罢了,凌岳岛沉岛也不过是规律而已。” 他嗤笑一声,也不再等宴姝的答案,“好心”解释道,“你亲爱的慧姨,在你上岸那一刻就变了,对吗?” “她不是变了,她只不过是听从命令而已。” 慧姨还能听从谁的命令? 在海底,人鱼一族就是神,人鱼族族长能被谁掣肘? 宴姝并不轻易相信,可男人神色虽带着蔑意,却并无玩笑之意。 她不愿意相信,但也无法怀疑,就像是人要不要踩死蚂蚁只是想不想,她们装得善良从不是为了让蚂蚁看到自己的光风霁月。 人们不屑于向蚂蚁赎罪,更不屑于为伤害他们的事费尽脑汁想一个原因。 这男人亦是如此,他没有必要欺瞒宴姝,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从没将宴姝当成同等的人。 对于一颗小草,一条小鱼而言,要不要说出事实只是想不想的问题,一旦说,便没有撒谎的必要。 宴姝心头有些发闷,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她的想法并不重要,那人并不关心。 他依旧漠视底下两人,淡然启唇道,“人类作恶那么多,你不是不喜欢么?让海水吞没了她们所有人不是最好的情况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那件事是你要慧姨做的?可是慧姨说,她是……”宴姝下意识接嘴,却被男人冷冷一瞥。 “她说,你便信?她敢说出我吗?她能说出我吗?我不是你,杀个沈绾都要露出马脚。”说到这里,男人似乎更为不屑起来,“原本你若是不阻止我,今日种种根本不会发生,安心等到海水覆灭这世界,你作为人鱼,依旧可以活得很好,为何阻挠?” 他语气有些恼怒之意,只是情绪很淡,若不仔细分辨,怕是难以听出。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何不亲自动手,以你的实力,覆灭这一切,只用勾勾手指?”宴姝努力寻找脑中残存的清醒,这人时时刻刻都妄图哄诱她顺着他的语言思考。 可她不能。 她不想让人族灭亡,她还想找到秦谟慎,还想将为数不多的好友平安送回他们的国家。 “还要苦苦支撑。”男人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乖乖顺从,你不会有任何痛苦。” 宴姝深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你很想骗到我,为何?因为你没有办法强迫我做你要做的事,而那些事,你自己并不能办到,为什么你做不到,是因为你出不去吗?” 她说到这里,脑中忽地灵光闪过。 白衣人便是如此,他实力也不弱,甚至能够让白龙听他号令,可他依旧被困囿在那个玄冰宫殿之中。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一点点,但是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以前没有办法离开,如今却不一样。” “这七国国君,虽说为人性格品性参差不齐,但作为国君,也切实背负着国运,七国国运,足够让我重铸规则了。” “至于你,既是我庇佑下的种族,不过高抬贵手绕你一马罢了,你若不愿领情,便也就罢了。” 男人神色隐约带了些期待,像是已经看到重见天日那一天。 不过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头发已经彻底变蓝。 宴姝咬牙看着,心中不禁震荡。 按照他的意思推断,他难不成便是海神?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海神 “什么事?”宴姝蹙眉,有些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交谈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临笺似乎也没有此刻坦白的意思,他只是固执地站在宴姝身前,表情有些凝重,“现在不方便跟你讲清楚,他很危险。” “我很危险。” 男人咀嚼着这句话,笑意深深,可又只扯动了皮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最是恐怖。 他起身上前,往两人身边走了几步,颇为好奇地凑近临笺,“如今天下人都可以忘了凌岳岛的存在,难道你也能忘?临笺,你也忘了吗?” “你忘了吗?临笺,你怎么能忘呢?” 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哄诱着临笺进入某个回忆一般。 宴姝有心点醒他,却被男人提前封了灵力,正要张口,却难以发出声音,仿佛被独身一人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乖,闭上嘴别说话,你安静一点才对,你不是个热络的人,也不应该为了别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你忘了你本来是什么样子吗?” “人鱼冷血,冷情冷性,难道沾了个人字,就真的有了那些不该有的感情了?想想你怎么对付沈绾的,那才是你!” 男人说着伸出手来,有些眷恋地想要摸上她发梢。 宴姝心底本能的升起戾气,歪头躲过的同时露出獠牙。 只是没想到,她这样子却意外叫男人更加激动几分。 “对了,就是这样,你是人鱼,是生活在海底的冰冷生物,你怎么可以有那些无用的感情呢?”男人满意极了,可手却换了个方向,临笺原本迷蒙沉浸在回忆中,随着他的动作,面色突然开始泛白。 “你的身体是千百年来最好的材料,你很敏锐,我可以坦诚告诉你,这就是海底。” “凌岳岛,已经沉没。” 真是在海中。 那阮泠和孟祁现在怎么样了。 她和临笺处在一处,只要等这男人放松警惕,她还有机会一搏,带着临笺逃离,可阮泠二人如今并不在她身边,鞭长莫及。 “你担心门外那两个人?不要怕,除了你,他们早死晚死,总归都是一个结局。”男人再度坐会那宝座,原本的圣光点点变蓝,连带男人发尾一同,渐渐染上蓝色。 “为什么除了我?我对你有用?”宴姝不明白,这人实力和她根本不是悬殊的问题,他们二人相比较,便是有如浩瀚星辰和尘埃之别。 可这样的人,留下她能有什么作用? “记得蕙颜吗?” 他不着急解答疑问,转而问道。 这名字一经提起,便让宴姝瞬间提高警惕。 他知道慧姨? 可是凌岳岛开启的时候,慧姨已经被她…… “别那么疑惑,凌岳岛一直都在,我也一直都在,只不过沉睡已久方才苏醒罢了,凌岳岛沉岛也不过是规律而已。” 他嗤笑一声,也不再等宴姝的答案,“好心”解释道,“你亲爱的慧姨,在你上岸那一刻就变了,对吗?” “她不是变了,她只不过是听从命令而已。” 慧姨还能听从谁的命令? 在海底,人鱼一族就是神,人鱼族族长能被谁掣肘? 宴姝并不轻易相信,可男人神色虽带着蔑意,却并无玩笑之意。 她不愿意相信,但也无法怀疑,就像是人要不要踩死蚂蚁只是想不想,她们装得善良从不是为了让蚂蚁看到自己的光风霁月。 人们不屑于向蚂蚁赎罪,更不屑于为伤害他们的事费尽脑汁想一个原因。 这男人亦是如此,他没有必要欺瞒宴姝,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从没将宴姝当成同等的人。 对于一颗小草,一条小鱼而言,要不要说出事实只是想不想的问题,一旦说,便没有撒谎的必要。 宴姝心头有些发闷,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她的想法并不重要,那人并不关心。 他依旧漠视底下两人,淡然启唇道,“人类作恶那么多,你不是不喜欢么?让海水吞没了她们所有人不是最好的情况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那件事是你要慧姨做的?可是慧姨说,她是……”宴姝下意识接嘴,却被男人冷冷一瞥。 “她说,你便信?她敢说出我吗?她能说出我吗?我不是你,杀个沈绾都要露出马脚。”说到这里,男人似乎更为不屑起来,“原本你若是不阻止我,今日种种根本不会发生,安心等到海水覆灭这世界,你作为人鱼,依旧可以活得很好,为何阻挠?” 他语气有些恼怒之意,只是情绪很淡,若不仔细分辨,怕是难以听出。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何不亲自动手,以你的实力,覆灭这一切,只用勾勾手指?”宴姝努力寻找脑中残存的清醒,这人时时刻刻都妄图哄诱她顺着他的语言思考。 可她不能。 她不想让人族灭亡,她还想找到秦谟慎,还想将为数不多的好友平安送回他们的国家。 “还要苦苦支撑。”男人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乖乖顺从,你不会有任何痛苦。” 宴姝深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你很想骗到我,为何?因为你没有办法强迫我做你要做的事,而那些事,你自己并不能办到,为什么你做不到,是因为你出不去吗?” 她说到这里,脑中忽地灵光闪过。 白衣人便是如此,他实力也不弱,甚至能够让白龙听他号令,可他依旧被困囿在那个玄冰宫殿之中。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一点点,但是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以前没有办法离开,如今却不一样。” “这七国国君,虽说为人性格品性参差不齐,但作为国君,也切实背负着国运,七国国运,足够让我重铸规则了。” “至于你,既是我庇佑下的种族,不过高抬贵手绕你一马罢了,你若不愿领情,便也就罢了。” 男人神色隐约带了些期待,像是已经看到重见天日那一天。 不过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头发已经彻底变蓝。 宴姝咬牙看着,心中不禁震荡。 按照他的意思推断,他难不成便是海神?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二个人 不等宴姝发问,男人却先一步开口道,“他来了。” 他? 他是谁? 宴姝眉头刚皱,便见那扇门被从外打开。 方才她和临笺是被这人拉进来的,如今才是这门第一次开。 这门内是个纯白色的漩涡,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东西,只有沉闷的轰响声在耳畔炸开。 宴姝听着,心底下意识发慌,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门开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她神色愈发奇怪,“这门开了,是你能出去了吗?” 她虽这么问,却也知道不可能。 如果这么容易,这人早就出去了,不过这门内什么情况,凭她的实力根本看不穿。 “出去?你希望我出去吗?如果你愿意帮我,我现在就能出去,你那个男人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一样能给。”男人循循善诱,几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诱惑她的时机。 看来,牺牲七国国运这件事并不容易做到,或者说,代价极大。 否则,以她这短短一段时间的了解来说,他如今不该这么多次诱导她,除非她能做的事带来的效益远高于牺牲国运的路子。 可是为什么呢? 她并不特殊,更甚至她的血脉…… “不要想那么多,我不喜欢你太聪明。”男人打断道,他冷眸睨向那个白色漩涡,“我叫海沥,他们要出来了。” 这话听着前言不搭后语,倒是奇怪的很,但是宴姝没说,只是默默思考他们会是谁。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静下来从头思考这一切,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你还在考虑?呵,等他们来了,你恐怕就没机会了,趁现在答应我,难道不好么?”海沥唇角带笑,眼中却冰冷,他有些自恋般扶上自己的面庞,“难道你不喜欢这张脸?可不应该啊,难不成我的谋划……” 听到这,宴姝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霎时间对上了号。 可还不等她再推敲,便见漩涡门爆发一股光亮,随即吐出四人来。 “你还好吗!姝姝!” 秦谟慎惊声唤道,随即跑到宴姝身侧,很是关切的拉着她看前看后。 海沥只是噙着笑看,不阻止也不说话。 而宴姝本人则是被那道强光逼得一时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秦谟慎打量。 可等漩涡门收起光芒,又换上那扇大门,她瞬间恢复清明。 秦谟慎似乎没察觉到,还在自顾自的说些什么,谁知下一秒脖间便横了一支发钗。 “姝姝!你这是做什么!”秦谟慎有些惊恐,下意识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宴姝,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宴姝冷笑一声,发钗往前更进一步,“别叫我姝姝,你配吗?” “姝姝,你怎么了?我是秦谟慎啊,我不叫你姝姝叫你什么?”秦谟慎着急解释,同时想要挪开颈间发钗,却毫不客气地被划了条血痕。 要不是他后撤得快,只怕半个脖子都要被划开。 秦谟慎眼神阴冷下来,他舌尖抵住上颚,往海沥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不屑道,“怎么,姝姝见异思迁了?你喜欢他?”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宴姝说完,见他还想装,不由得冷笑一声,“别装了,你是不是没怎么看过你自己长什么样?” ‘秦谟慎’一愣,他虽然查看了师源的记忆,但是只顾着看宴姝了,还真没好好看过这个叫秦谟慎的长什么样。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就是那个人类的样子。 可这女人怎么认得出来? 虽说人鱼血脉沾染了些神血,可人鱼世代繁衍,到宴姝这,这血脉已经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认真轮起来,也就是比人类好一点罢了。 更何况这个宴姝如今血脉也不纯。 她凭什么看穿他! ‘秦谟慎’有些气急败坏,可下一秒,海沥却轻笑一声。 不等他提起警惕,身子便已经飞坠一边。 “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海沥嘲讽道。 宴姝只掀眼看他们一瞬,二人的恩怨她不了解。 确定海沥现在心思都在那个假秦谟慎身上后,她连忙跑到门边,孟祁和阮泠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蹲下身,检查一番后发现二人只是呛了水,这才松口气,等将二人收拾好,海沥二人似乎统一了战线,二人站得不算近,却同时将宴姝死死盯着。 “我说你还考虑什么,只是让你帮个忙,又不杀你,出去之后,不管地上水底都没人能动你,不好吗?”‘秦谟慎’是个急性子,说起话来格外着急。 宴姝垂眸,并不立刻回答,等了半晌,到二人耐性都快磨光,这才开口,“让我见见秦谟慎,我是说,真正的秦谟慎。” 话一出口,二人面色巨变,而身后的孟祁和阮泠也终于清醒过来。 刚一清醒,便见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孔,正对着宴姝说些让他们不太懂的话。 他们需要宴姝做什么? 而且他们为什么。都顶着秦谟慎那张脸? “宴姝,他们……”孟祁刚开了个口,便被宴姝警告一瞥。 这两人太过危险,孟祁和阮泠此刻浑身湿透,刚才又是险些溺亡的状态,可想而知,二人确实被海水淹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有理由在这里白白送命。 她得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想要什么,她的秦谟慎,又在哪里。 “死都死了,见什么见!”那冒牌货说话时很是不耐烦,想也没想便挥手拒绝。 宴姝不语。转眸看向海沥。 从刚才那个冒牌货出来时,她便知道二人之间定有什么渊源,这两人虽说没有见面便立刻出手,可眼神和气场骗不了人,他们有过过节。 而且这冒牌货不是海沥的对手。 方才海沥不过轻描淡写抬手一下,冒牌货便直接被掀飞出去。 所以这种事,应该和海沥谈。 “除了这个,你可以再想想,你要什么。”海沥没有明说,但意思却也差不多了。 宴姝犹豫一会,笑了声,“凌岳岛,不是岛?” “凌岳岛不是岛?你还真会想,凌岳岛不是岛还能是什么?你在胡说什么?”海沥微微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悦。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二个人 不等宴姝发问,男人却先一步开口道,“他来了。” 他? 他是谁? 宴姝眉头刚皱,便见那扇门被从外打开。 方才她和临笺是被这人拉进来的,如今才是这门第一次开。 这门内是个纯白色的漩涡,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东西,只有沉闷的轰响声在耳畔炸开。 宴姝听着,心底下意识发慌,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门开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她神色愈发奇怪,“这门开了,是你能出去了吗?” 她虽这么问,却也知道不可能。 如果这么容易,这人早就出去了,不过这门内什么情况,凭她的实力根本看不穿。 “出去?你希望我出去吗?如果你愿意帮我,我现在就能出去,你那个男人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一样能给。”男人循循善诱,几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诱惑她的时机。 看来,牺牲七国国运这件事并不容易做到,或者说,代价极大。 否则,以她这短短一段时间的了解来说,他如今不该这么多次诱导她,除非她能做的事带来的效益远高于牺牲国运的路子。 可是为什么呢? 她并不特殊,更甚至她的血脉…… “不要想那么多,我不喜欢你太聪明。”男人打断道,他冷眸睨向那个白色漩涡,“我叫海沥,他们要出来了。” 这话听着前言不搭后语,倒是奇怪的很,但是宴姝没说,只是默默思考他们会是谁。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静下来从头思考这一切,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你还在考虑?呵,等他们来了,你恐怕就没机会了,趁现在答应我,难道不好么?”海沥唇角带笑,眼中却冰冷,他有些自恋般扶上自己的面庞,“难道你不喜欢这张脸?可不应该啊,难不成我的谋划……” 听到这,宴姝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霎时间对上了号。 可还不等她再推敲,便见漩涡门爆发一股光亮,随即吐出四人来。 “你还好吗!姝姝!” 秦谟慎惊声唤道,随即跑到宴姝身侧,很是关切的拉着她看前看后。 海沥只是噙着笑看,不阻止也不说话。 而宴姝本人则是被那道强光逼得一时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秦谟慎打量。 可等漩涡门收起光芒,又换上那扇大门,她瞬间恢复清明。 秦谟慎似乎没察觉到,还在自顾自的说些什么,谁知下一秒脖间便横了一支发钗。 “姝姝!你这是做什么!”秦谟慎有些惊恐,下意识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宴姝,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宴姝冷笑一声,发钗往前更进一步,“别叫我姝姝,你配吗?” “姝姝,你怎么了?我是秦谟慎啊,我不叫你姝姝叫你什么?”秦谟慎着急解释,同时想要挪开颈间发钗,却毫不客气地被划了条血痕。 要不是他后撤得快,只怕半个脖子都要被划开。 秦谟慎眼神阴冷下来,他舌尖抵住上颚,往海沥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不屑道,“怎么,姝姝见异思迁了?你喜欢他?”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宴姝说完,见他还想装,不由得冷笑一声,“别装了,你是不是没怎么看过你自己长什么样?” ‘秦谟慎’一愣,他虽然查看了师源的记忆,但是只顾着看宴姝了,还真没好好看过这个叫秦谟慎的长什么样。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就是那个人类的样子。 可这女人怎么认得出来? 虽说人鱼血脉沾染了些神血,可人鱼世代繁衍,到宴姝这,这血脉已经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认真轮起来,也就是比人类好一点罢了。 更何况这个宴姝如今血脉也不纯。 她凭什么看穿他! ‘秦谟慎’有些气急败坏,可下一秒,海沥却轻笑一声。 不等他提起警惕,身子便已经飞坠一边。 “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海沥嘲讽道。 宴姝只掀眼看他们一瞬,二人的恩怨她不了解。 确定海沥现在心思都在那个假秦谟慎身上后,她连忙跑到门边,孟祁和阮泠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蹲下身,检查一番后发现二人只是呛了水,这才松口气,等将二人收拾好,海沥二人似乎统一了战线,二人站得不算近,却同时将宴姝死死盯着。 “我说你还考虑什么,只是让你帮个忙,又不杀你,出去之后,不管地上水底都没人能动你,不好吗?”‘秦谟慎’是个急性子,说起话来格外着急。 宴姝垂眸,并不立刻回答,等了半晌,到二人耐性都快磨光,这才开口,“让我见见秦谟慎,我是说,真正的秦谟慎。” 话一出口,二人面色巨变,而身后的孟祁和阮泠也终于清醒过来。 刚一清醒,便见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孔,正对着宴姝说些让他们不太懂的话。 他们需要宴姝做什么? 而且他们为什么。都顶着秦谟慎那张脸? “宴姝,他们……”孟祁刚开了个口,便被宴姝警告一瞥。 这两人太过危险,孟祁和阮泠此刻浑身湿透,刚才又是险些溺亡的状态,可想而知,二人确实被海水淹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有理由在这里白白送命。 她得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想要什么,她的秦谟慎,又在哪里。 “死都死了,见什么见!”那冒牌货说话时很是不耐烦,想也没想便挥手拒绝。 宴姝不语。转眸看向海沥。 从刚才那个冒牌货出来时,她便知道二人之间定有什么渊源,这两人虽说没有见面便立刻出手,可眼神和气场骗不了人,他们有过过节。 而且这冒牌货不是海沥的对手。 方才海沥不过轻描淡写抬手一下,冒牌货便直接被掀飞出去。 所以这种事,应该和海沥谈。 “除了这个,你可以再想想,你要什么。”海沥没有明说,但意思却也差不多了。 宴姝犹豫一会,笑了声,“凌岳岛,不是岛?” “凌岳岛不是岛?你还真会想,凌岳岛不是岛还能是什么?你在胡说什么?”海沥微微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悦。 第一百六十四章 墨谂 “从我们走出苦荞沼泽开始,就已经在这个幻境了,是幻境吗?”宴姝不确定这究竟是个什么形式,但她很清楚,这里绝不是什么岛屿。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至少是登船开始,他们就在所谓的岛上了。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凌岳岛困住了这两人,但最主要的是困住了海沥,他想出去,但是需要一定的条件,而凌岳岛也仅仅只是困住他,实际上,除了他不能离开以外,他更像是这岛的主宰。 凌岳岛一切以他意志为转移,那么他们所有人来到这里,也就是海沥的意志。 海沥要他们来,并不是真的因为所谓的奖励,什么试炼都只是借口,而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七国国运是他第二个离开这里的条件,既然如此,他不可能再得到国运之前让人死掉。 可船上那些情况,看着也确实是为了置人于死地。 一个不是以试炼为目的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这样去死,除非他们死在船上也无所谓。 只是宴姝最后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因为他实在不需要这么做,当他们登船起,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好了? 等等,直接杀了他们? 为什么不这么做,而是大费周折的设下一个又一个关卡? 他的能力覆盖范围是不是和距离有关? 在船上时,她能下海,下海后的场景和正常画面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他不动手,是因为距离太远,没有把握必杀,担心反而打草惊蛇。 而登岛后,他一直在等他们主动靠近的原因呢? 宴姝想到那个所谓的,开启试炼的门。 察觉到了她的血脉? “猜到了?你很聪明,不过,既然你懂了,就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海沥显得很有风度,尽管像是逼迫,却依旧要给个选择。 宴姝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秦谟慎呢?他去哪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死了。他本就不是该活着的人,死了,就死了,现在我要的是你的回复。”海沥语气冷淡,见她一脸纠结犹豫甚至不信,他忍不住咬牙,干脆坦白,“秦谟慎早就该死了,他原本还能像活着一样,是因为他在普世,而这里,如你猜测。这是另一个空间,他到这里,边走上了该走的道路,他死了。” “所以,是你杀了他?”宴姝红着眼睛,看上去绝望异常,“你杀了他,是不是!你杀了他,又冒充他!为什么!” “我说了,他不该活,要不是我出手,他这辈子本来都不应该降世!早在之前我就已经将他挫骨……”海沥一脸烦闷道,看上去像是终于被踩中痛脚。 一旁那个冒牌货终于抬起头来,他冷冷看一眼海沥,“我劝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见二人这般,宴姝忍不住咬牙,心底终于腾起一抹恐惧,一个最令人恐惧的念头浮起,她忍不住震颤起来。 “给我力量,我想试试,能不能拼死一搏,我不甘心!”宴姝向灵石说道。 难得的,灵石犹豫一会,才开始探出灵力向宴姝送去。 它刚一动作,临笺同时回过神来。像是终于脱离了海沥的控制一般。 “宴姝。”他嘶哑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宴姝罔若未闻,只是突然调动术法,将灵石的灵力尽数抵挡在外。 这后果便是灵力倒流,严重的情况,甚至会让输送者爆体而亡。 宴姝并不顾及,只在同时,以灵力化刀刃,拼命向前刺去。 海沥一时躲闪不及,竟真被她刺中。 “我以神魂向海神起咒,咒你灰飞烟灭,神魂尽散!”宴姝高声唤道。 海沥眸中划过恐惧震惊,终于反应过来将宴姝推开。 可是为时已晚,他胸前流出的黑血证明诅咒已经生效。 一旁那个冒牌货见状,一时震惊到无以复加。 宴姝并没有冲他下手,可海沥不同,他顾不上管宴姝为何突然暴起,他一心只有求生,当即便拉过那冒牌货来,后者想要反抗,可哪怕海沥重伤,他依旧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吸食殆尽,一如他吸食别人。 等冒牌货没了,海沥还想拉过刚才的几人,这才发现,除了只剩一口气的师源,其余三人,已经被宴姝送了出去。 他忙不迭将人拽过来,吸食完却也只是延缓诅咒的生效,他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宴姝,“你究竟干了什么!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我当然敢,你不是海神,或者说,至少你现在不是神!”宴姝忍着魂魄撕裂的痛楚,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夺舍之时,而这一次,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踉跄一瞬,却跌入一个怀抱。 “你出来了。” 她勾出个笑。 没想到最后时刻,她居然要跟他再见一面,也好,总归,他其实是最像秦谟慎的了。 “你,想起来了?”他眼眸猩红,不知是为何,抱着她的手不住颤抖。 宴姝蹙起眉,又忽然一笑,这一笑,却忍不住咳起来,直到咳出血,这才滑下一行泪,“想起来?我不知道我该想起来什么,但是我想通了。” 海沥或许是个即将成神又因故被罚的大能,他们的来历,宴姝不清楚,只是就在一瞬间,她想明白了。 秦谟慎之前同她讲过,他是重生的,她一直以为是阴差阳错。因为大海而重生。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至少不全是,海沥知道秦谟慎是重生,所以他说他本就不该活着,又说他让秦谟慎活。 她猜,是因为灵石。 因为在秦谟慎的描述中,和她现在唯一能重叠的,就是灵石。 灵石实际上是海沥的手笔,他虽被囚禁在一处,可早已经布好了局。 宴姝呕出血来,画面恍惚间,似乎看见秦谟慎踏浪而来,笑着接她离去。 可她知道,她去不了,诅咒的代价,是她也将魂飞魄散。 而那局未往棋,从一开始,那个人便不是秦谟慎。 “你叫什么啊?”她强撑着,笑问。 她依旧不知道白衣人的姓名,只是突然间,似乎感觉她所爱的那个人,慢慢与眼前模糊的人影重合起来。 “我叫墨谂。” 话落时,一滴温热落在她面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墨谂 “从我们走出苦荞沼泽开始,就已经在这个幻境了,是幻境吗?”宴姝不确定这究竟是个什么形式,但她很清楚,这里绝不是什么岛屿。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至少是登船开始,他们就在所谓的岛上了。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凌岳岛困住了这两人,但最主要的是困住了海沥,他想出去,但是需要一定的条件,而凌岳岛也仅仅只是困住他,实际上,除了他不能离开以外,他更像是这岛的主宰。 凌岳岛一切以他意志为转移,那么他们所有人来到这里,也就是海沥的意志。 海沥要他们来,并不是真的因为所谓的奖励,什么试炼都只是借口,而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七国国运是他第二个离开这里的条件,既然如此,他不可能再得到国运之前让人死掉。 可船上那些情况,看着也确实是为了置人于死地。 一个不是以试炼为目的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这样去死,除非他们死在船上也无所谓。 只是宴姝最后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因为他实在不需要这么做,当他们登船起,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好了? 等等,直接杀了他们? 为什么不这么做,而是大费周折的设下一个又一个关卡? 他的能力覆盖范围是不是和距离有关? 在船上时,她能下海,下海后的场景和正常画面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他不动手,是因为距离太远,没有把握必杀,担心反而打草惊蛇。 而登岛后,他一直在等他们主动靠近的原因呢? 宴姝想到那个所谓的,开启试炼的门。 察觉到了她的血脉? “猜到了?你很聪明,不过,既然你懂了,就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海沥显得很有风度,尽管像是逼迫,却依旧要给个选择。 宴姝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秦谟慎呢?他去哪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死了。他本就不是该活着的人,死了,就死了,现在我要的是你的回复。”海沥语气冷淡,见她一脸纠结犹豫甚至不信,他忍不住咬牙,干脆坦白,“秦谟慎早就该死了,他原本还能像活着一样,是因为他在普世,而这里,如你猜测。这是另一个空间,他到这里,边走上了该走的道路,他死了。” “所以,是你杀了他?”宴姝红着眼睛,看上去绝望异常,“你杀了他,是不是!你杀了他,又冒充他!为什么!” “我说了,他不该活,要不是我出手,他这辈子本来都不应该降世!早在之前我就已经将他挫骨……”海沥一脸烦闷道,看上去像是终于被踩中痛脚。 一旁那个冒牌货终于抬起头来,他冷冷看一眼海沥,“我劝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见二人这般,宴姝忍不住咬牙,心底终于腾起一抹恐惧,一个最令人恐惧的念头浮起,她忍不住震颤起来。 “给我力量,我想试试,能不能拼死一搏,我不甘心!”宴姝向灵石说道。 难得的,灵石犹豫一会,才开始探出灵力向宴姝送去。 它刚一动作,临笺同时回过神来。像是终于脱离了海沥的控制一般。 “宴姝。”他嘶哑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宴姝罔若未闻,只是突然调动术法,将灵石的灵力尽数抵挡在外。 这后果便是灵力倒流,严重的情况,甚至会让输送者爆体而亡。 宴姝并不顾及,只在同时,以灵力化刀刃,拼命向前刺去。 海沥一时躲闪不及,竟真被她刺中。 “我以神魂向海神起咒,咒你灰飞烟灭,神魂尽散!”宴姝高声唤道。 海沥眸中划过恐惧震惊,终于反应过来将宴姝推开。 可是为时已晚,他胸前流出的黑血证明诅咒已经生效。 一旁那个冒牌货见状,一时震惊到无以复加。 宴姝并没有冲他下手,可海沥不同,他顾不上管宴姝为何突然暴起,他一心只有求生,当即便拉过那冒牌货来,后者想要反抗,可哪怕海沥重伤,他依旧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吸食殆尽,一如他吸食别人。 等冒牌货没了,海沥还想拉过刚才的几人,这才发现,除了只剩一口气的师源,其余三人,已经被宴姝送了出去。 他忙不迭将人拽过来,吸食完却也只是延缓诅咒的生效,他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宴姝,“你究竟干了什么!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我当然敢,你不是海神,或者说,至少你现在不是神!”宴姝忍着魂魄撕裂的痛楚,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夺舍之时,而这一次,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踉跄一瞬,却跌入一个怀抱。 “你出来了。” 她勾出个笑。 没想到最后时刻,她居然要跟他再见一面,也好,总归,他其实是最像秦谟慎的了。 “你,想起来了?”他眼眸猩红,不知是为何,抱着她的手不住颤抖。 宴姝蹙起眉,又忽然一笑,这一笑,却忍不住咳起来,直到咳出血,这才滑下一行泪,“想起来?我不知道我该想起来什么,但是我想通了。” 海沥或许是个即将成神又因故被罚的大能,他们的来历,宴姝不清楚,只是就在一瞬间,她想明白了。 秦谟慎之前同她讲过,他是重生的,她一直以为是阴差阳错。因为大海而重生。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至少不全是,海沥知道秦谟慎是重生,所以他说他本就不该活着,又说他让秦谟慎活。 她猜,是因为灵石。 因为在秦谟慎的描述中,和她现在唯一能重叠的,就是灵石。 灵石实际上是海沥的手笔,他虽被囚禁在一处,可早已经布好了局。 宴姝呕出血来,画面恍惚间,似乎看见秦谟慎踏浪而来,笑着接她离去。 可她知道,她去不了,诅咒的代价,是她也将魂飞魄散。 而那局未往棋,从一开始,那个人便不是秦谟慎。 “你叫什么啊?”她强撑着,笑问。 她依旧不知道白衣人的姓名,只是突然间,似乎感觉她所爱的那个人,慢慢与眼前模糊的人影重合起来。 “我叫墨谂。” 话落时,一滴温热落在她面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局 墨谂。 他叫墨谂。 未往棋中,那孤独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是他。 也是秦谟慎。 他便是秦谟慎,秦谟慎便是墨谂。 可他此前完全忘了。 他眼睁睁看着怀中倩影消散,却没有办法挽留。 与此同时。那些尘封的记忆,终于涌上。 曾经,这里也有众神庇佑,可这一切毁于五十年前。 一个海族人不满海神统领,又抗争不过,便制造幻境,迷惑岸上世人,意图创建自己的国度。 他失败了,可世间秩序已毁。 陆上众神为恢复一切,散尽神力,那海族人看到希望,死灰复燃,这一次是冲着众神而来,趁众神无力抗衡,诛灭天神。 他也差点死于这场浩劫,但他最终幸免于难。 因为他的爱人海神献祭了她自己。 海族人此前已经吞食诸神神身,此时神力无边,虽无神格,可力量却已经无法对抗。 海神只能以身献祭。 海族人被镇压下来,在他自己制造的幻境中被永久禁锢起来。 此后,作为最后的神,墨谂几乎也打散了自己的魂魄,只为抹去世人记忆,这场神祸,不能有人记得,这世间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浩劫了。 神魂飘零几十年后,海族人又有了动静。 他不知如何寻来了海神残魂,也不知从哪得来一卷禁法。 海神以身献祭,因为心有所念,只要海神心灭,便可破除禁锢,或者,收了天地气运,强行破开禁锢。 只可惜,后者的代价是他将如永坠炼狱般,日夜忍受神魂炙烤的痛苦。 这是下下策。 而让海神心灭不难,只要让她所爱,亲自诛了她的心便好。 最初,海沥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计划出了错。 错在墨谂的神魂因为他的计划,阴差阳错的集齐了魂魄,而海神,则有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海沥并未察觉到,只当二人的一些细微偏差是小问题,直到他的棋子居然杀了他另一个棋子! 海沥开始慌乱,他趁着墨谂刚集齐神魂,记忆和力量都没恢复,捏造了记忆,让他以为,他和自己是同类。 在给墨谂的记忆里,他和自己,甚至那个冒牌货,都是一体,只有在正确时机杀了海神,他们就能解脱。 可他最终却还是输在了墨谂手中,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墨谂明明记不得宴姝,也一定要对她那么好。 哪怕他孤注一掷用凌岳岛最后一博,也还是输了。 海沥固执认为,他会失败都是因为墨谂的提醒,若不是墨谂贸然出现,宴姝不会对秦谟慎身份有任何怀疑。 他只要顶着这张脸,便能杀了海神,然后解脱。 但墨谂的存在让她知道,他们都是假的! 不过好在,他还有备用的手段,他有一个最特殊的幻境,只要能让人心甘情愿入内,他作为幻境主,便能顺利完成所有他想完成的事。 可没想到,那个冒牌货提前一步跑了出来。 不过是他随手造出来的失败品,却打草惊蛇。 海沥愤恨。 他始终不觉得这世间真的有爱。 只可惜,他惦念许久的大权,至死也没握住。 好在,墨谂也没赢。 痛失所爱,永世孤独,未往棋早就给出了答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局 墨谂。 他叫墨谂。 未往棋中,那孤独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是他。 也是秦谟慎。 他便是秦谟慎,秦谟慎便是墨谂。 可他此前完全忘了。 他眼睁睁看着怀中倩影消散,却没有办法挽留。 与此同时。那些尘封的记忆,终于涌上。 曾经,这里也有众神庇佑,可这一切毁于五十年前。 一个海族人不满海神统领,又抗争不过,便制造幻境,迷惑岸上世人,意图创建自己的国度。 他失败了,可世间秩序已毁。 陆上众神为恢复一切,散尽神力,那海族人看到希望,死灰复燃,这一次是冲着众神而来,趁众神无力抗衡,诛灭天神。 他也差点死于这场浩劫,但他最终幸免于难。 因为他的爱人海神献祭了她自己。 海族人此前已经吞食诸神神身,此时神力无边,虽无神格,可力量却已经无法对抗。 海神只能以身献祭。 海族人被镇压下来,在他自己制造的幻境中被永久禁锢起来。 此后,作为最后的神,墨谂几乎也打散了自己的魂魄,只为抹去世人记忆,这场神祸,不能有人记得,这世间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浩劫了。 神魂飘零几十年后,海族人又有了动静。 他不知如何寻来了海神残魂,也不知从哪得来一卷禁法。 海神以身献祭,因为心有所念,只要海神心灭,便可破除禁锢,或者,收了天地气运,强行破开禁锢。 只可惜,后者的代价是他将如永坠炼狱般,日夜忍受神魂炙烤的痛苦。 这是下下策。 而让海神心灭不难,只要让她所爱,亲自诛了她的心便好。 最初,海沥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计划出了错。 错在墨谂的神魂因为他的计划,阴差阳错的集齐了魂魄,而海神,则有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海沥并未察觉到,只当二人的一些细微偏差是小问题,直到他的棋子居然杀了他另一个棋子! 海沥开始慌乱,他趁着墨谂刚集齐神魂,记忆和力量都没恢复,捏造了记忆,让他以为,他和自己是同类。 在给墨谂的记忆里,他和自己,甚至那个冒牌货,都是一体,只有在正确时机杀了海神,他们就能解脱。 可他最终却还是输在了墨谂手中,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墨谂明明记不得宴姝,也一定要对她那么好。 哪怕他孤注一掷用凌岳岛最后一博,也还是输了。 海沥固执认为,他会失败都是因为墨谂的提醒,若不是墨谂贸然出现,宴姝不会对秦谟慎身份有任何怀疑。 他只要顶着这张脸,便能杀了海神,然后解脱。 但墨谂的存在让她知道,他们都是假的! 不过好在,他还有备用的手段,他有一个最特殊的幻境,只要能让人心甘情愿入内,他作为幻境主,便能顺利完成所有他想完成的事。 可没想到,那个冒牌货提前一步跑了出来。 不过是他随手造出来的失败品,却打草惊蛇。 海沥愤恨。 他始终不觉得这世间真的有爱。 只可惜,他惦念许久的大权,至死也没握住。 好在,墨谂也没赢。 痛失所爱,永世孤独,未往棋早就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