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天火》 初至 夜晚将至,楼里渐渐热闹起来。 仓人寿听着门外敲了两声,会意,跑到箱子里,再把盖子合上,借着钻出来的呼吸孔,维持氧气供给。 她的手里握着一个钗子,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拿来锁箱子的,如果可以拿钗子自己锁上,那妈妈可以少麻烦一些。 抱着这样淳朴的希望,小姑娘一边听着一男一女调笑的声音,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过今晚仓人寿没有以往睡得安稳,不是因为随着长大而逐渐狭窄的空间,或是其他,她只是恍然想起,妈妈还没有锁箱子! 此时夜深人静,仓人寿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的推开箱子盖,瞥了一眼床上模糊的黑影,将盖子合上,用钗子锁上,再一溜烟儿的跑出房。 自记事起,她便一直困在妈妈房里,听着妈妈偶尔的教诲,翻看着寥寥几本书,以及,旁观这栋楼里的一切。 路线是她在脑子反复计划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存疑。 楼里的大多数仆人有着一阶修为,而带头的是二阶修为,修为以一至九排序,一阶虽然低等,却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至少不是她这个虚岁六岁的孩童可以比拟的,遑论她吃少喝少,体虚多病又不常锻炼。 年年闹饥荒,楼里却没什么人偷,最近几年巡逻的人懒散许多,正好给了仓人寿可趁之机。 她先是来到一间房里,扣了扣门,喊了声:“是我。”,等了一会儿,走出来一个较她稍大一些的女孩。 她披着外衣,还有些困乏的样子,看了一眼仓人寿,说着等我一下,拉仓人寿进屋。 女孩整装待发,提着灯,两人便出发了。 安稳走出楼,两人不发一语,走了一段路后,女孩看了看天色,便向仓人寿道别了。 女孩沿着来时的路走着,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仓人寿,她是偶然认识这个女孩的,这个女孩,是另一个小姐的孩子,偷偷生下来,藏在箱子里养。 多可怜的孩子啊。 她又想到,听到仓人寿说到希望出去之后的震惊,以及说服她的那句“我想看看。” 仓人寿一直在走,她新奇的看向周围,尤其是那浅红色的天空,她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痴迷于此,突然,她打了个激灵,恐惧油然而生,她被看到了,被什么潜藏在天空的存在看到了。 热,很热。 为什么会感到热呢? 她抬头再看天空,天空似乎变红了些,再低头看手,繁复的图纹布满了可见部分。 这是她真正的母亲为她设下的封印。 仓人寿脑子闪过这个念头,这是她无法预料到的事,往后的发展也是她不可知的。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仓人寿十分熟悉和厌恶。 她现在奋力奔跑起来,难道可以躲避来自天空的注视吗?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士兵封锁了这座城市,并且严明了有关详细信息。 仓人寿主动暴露自己。 幕后人安排了一辆车,仓人寿坐在车里,抱着暖炉,有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也坐了进来,看起来地位颇高。 仓人寿掀开帘子,往外望,发现与她在房子里的景色也没什么不同。 感受到注视,仓人寿转头,恰好和那位少年对视上。 那少年以一种审视且冷漠的目光看着她,于是她记在心里,并报以漠然的眼神。 一路无话。 到达目的地,仓人寿沉默的洗浴,穿衣,任人打扮。 或许她该迅速熟悉环境,打好关系,现在的冷漠也可以解释为处在观察期,不过,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感到些许无聊了。 衣服很合身,食物很美味,走在去看幕后人的路上,仓人寿这样点评到。 坐在高处的只有一人,随着下人离开,站着的也只有一人。 两人对望。 仓人寿感到这个人也在打量她,不过却是饶有兴味的。 “叫什么名字?” “仓人寿。” 男人呵呵笑了一声,“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自取。” “哦哦。”男人点头“挺好的。所以是有啥寓意吗?” “没有。”仓人寿没有犹豫的这么回答。 大厅内一下安静了,仓人寿敏锐的感到男人正在生气。 他似乎和我很熟,却装作不熟的模样来玩。 仓人寿脑子转过几个猜想。 “算了。”男人无趣的挥挥手,“以后你就是这片大陆的王了,乖乖的,别没事找事,保佑你长大成人,给你找好看的男人做妃子。” 大典 走出大厅,仓人寿安分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宫殿。 在她走后,一个人突然从高处跳下,正是和仓人寿同坐一辆车的少年。 “凌枝,你怎么看?”男人开口问道。 殿下怎么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不过疑惑只有一瞬,凌枝仔细回忆起见到的那个女孩,慎重的开口“她一路来表现的太淡定了。” 男人似乎又开心起来,“是啊,她就是这性格……” “她就是这性格……”男人再念了这句话,有些感慨在其中。 凌枝站在厅下等待着男人再一次发令,男人却不发一语,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这片大陆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在这里却全然感受不到。 这几日宫里忙上忙下,只为了她的登基大典,奇怪的是,这些人却自有一股安适在其中。 她们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这不禁让她感到困惑。 以她的聪明,自然可以观察到这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她提出一个请求:拥有读书的资格。 幕后人果不其然同意了,还另给她安排了伴读,一男一女,将在大典后上任,以及几位授课老师。 不过后来宫女又改口说没有老师。 这一日,是她的登基大典,她倒没什么感觉,她曾见过的男人在高处等着她,主动牵引着她。 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他带着她接受万臣叩拜,做完一套在仓人寿眼中毫无意义的礼后,终于来到了正题。 ——解除她身上的封印。 祭阁早已准备就绪,她只待走到阵中,过程或许有些痛苦,不过问题不大。 这是况安告诉她的,况安正是那群宫女之中最纯良大方的,或许她们俩可以称作朋友。 可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 就如此刻。 仓人寿在阵法初启时便感到全身似在滚烫灼烧,而随着时间推移,灼痛感愈演愈烈。 像身处火海,不能呼吸。 浑浑噩噩之时,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待到再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灰烬…… “小主子?小主子?” 是况安的声音…… 仓人寿推开被子,却听况安带着笑意嘟囔:“今天就是您登基大典了,可不能睡懒觉。” 仓人寿任由况安几人给她打扮,一面一一对照记忆。 她试探性的照着况安描述的那样,解除封印后就可以使用妖力了,虽然她还未修炼,不过陵光皇族出生就有妖力。 不过催动力量,体内毫无反应。 又一次经历了登基大典,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男人表现的与上一次没有差别。 而再来一次,踏上阵法,那股灼热感也依旧。 这次她看到了她的母亲,她的生母,看到她在极度悲痛下为她画下封印。 原来陪了她这么多年的封印长这样…… 这是仓人寿失去意识所想的。 一次。 她回忆起了她在孩提时代,逃亡中,那片瑰丽而惨淡的天空。 两次。 她见到了她的父亲,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三次。 她看见一个玩偶。 普通,甚至带了点童趣的玩偶。 这绝不会是她的玩偶,她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那么它的主人是谁? 仓人寿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没错,我要找到,就是它的主人! 她向那个玩偶扑过去,又一次陷入昏迷。 四次。 仓人寿从梦中惊醒,她猛然起身,把守在床边的况安吓了一跳。 “况安。”仓人寿的声音很轻,却让况安感到些许不安,因为她感觉仓人寿的情况不太对劲。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况安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 仓人寿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要一个玩偶。” 况安有些惊讶,“我的朋友以前送我了一个娃娃,不过后来坏了……”,仓人寿低着头,况安猜测她应该很难过。 这让况安一下心软了,她向她保证,在大典结束回来后,一定会让她拥有一个最好的娃娃。 而仓人寿不经意的提起她喜欢的标准。 又一次到达阵法中心,一次又一次的重来,灼痛感渐渐减轻了。 她放松抵抗,在心里一直回忆上次见到玩偶时的感觉。 却感到一双手在她眉间一点“怎么能这么……作弊。” 出乎预料,但她并没有害怕或者惊悚的感觉,仓人寿不自觉微笑起来,灼痛感消退,转而到来的是舒爽。 大典结束了。 心思 况安在她回来后,偷偷摸摸和他人嘀咕一会儿。 再潜藏着笑意来到她身边。 仓人寿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也带了点浅笑,她本来想去就很好,“我都看到你背后藏着的东西了。” “哎呀!”况安慌慌张张侧头向手后看,又听到仓人寿说:“这下我看得更明显了。” 搞得况安羞恼了,将娃娃塞进仓人寿怀里,一溜烟跑到远处。 仓人寿低头看着玩偶,与她看到的玩偶模样一致,不过似乎缺少了灵性? 还缺个条件?她将玩偶放在枕边,思索着经历过的事。 一夜无梦。 在天还未亮时,几道人影已经匆匆到来。 领头的人赫然是池枝,是况安的手下兼姐妹,永寿宫的二把手。 永寿宫是为了映衬仓人寿而重命名的,是仓人寿现居住的宫殿。 而跟在池枝后面的,较为显眼的是两个七八岁小孩。 一男一女,并排走着,不是很熟稔的样子。 到了宫殿,池枝先吩咐着让两人吃些甜点,又添了些柴火。 再走去找侯在仓人寿床边的况安,况安已经被叫醒了,正在给仓人寿捻被子。 见池枝来了,招了一个人来贴近守着,自己跟着池枝出去。 “来了?”“是,在外面等着呢。”“你做事我放心,也不多问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各自散开了,池枝去看来的二人,况安去叫醒仓人寿。 仓人寿看着在底下站着的两人,池枝在一旁为她介绍,“左边那位,是东方家的,名叫东方逢君,十岁。” 又指着右边的男孩说:“司空家的,叫司空锋,也是十岁。” 这两人正是安排给她的伴读,一天都要陪着她,晚上再回家。 三人聚在这里,是为了共同观看专制的教程。 因为幕后人不愿意有老师来教,手下人便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子。 一切妥当,给了示意后,池枝对着一块黑色的石头搞鼓了一阵,视频开始播放。 “本作创于妖火历四年。” “话说大陆,分六方天地,称为六界,仙,魔,人,妖,鬼,神。 其中神界,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之地,传说乃是天道居住地。 魔界,荒芜之地,许久不闻其消息。 鬼界,众生死后皆应到之地。 三界沉寂,而余下的三界,是人界,妖界,仙界。” “我等自然处于妖界。” “而妖界呢,又割据成四地,以天空作区分,凡红色笼罩之处,皆为我陵光国土,青色为孟章,白色为监兵,而黄色为执明。” 视频又说了些有关古时的传说故事,大多是有关神界的,即大忠大德之人会飞升神界,成为天道侍仆。 仓人寿不甚在意,却也认真记下来,虽然结果荒诞,不过其中出场人物还是有迹可循。 讲完后,距离午饭还有些时候,况安便招呼着跟着伴读的两人和仓人寿一起玩。 三人初次见面,围着桌子坐下沉默,也不吃东西。 受仓人寿要娃娃的启发,池枝在几天前安排了采购小孩玩具,正好现在用上。 几人又到花园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风筝,仓人寿本就体弱,不愿运动,只看着她们玩。 东方逢君性格比较内向,只会默默跟着仓人寿,司空锋外向,拿着个风筝疯跑。 东方逢君看着蠢蠢欲动,却不太敢。 仓人寿注意到,自己跑去拿了个燕子风筝,邀请她陪着一起玩,拉着拉着就飞高了。 司空锋不甘落后,争着要飞最高,几人开始说起话来,后来三人各拿了个风筝飞。 仓人寿年纪小太多,容易累,玩了一会儿就随手交给了一个小宫女。 只见一个风筝越飘越远,最后断了线,正玩在兴头上的小宫女“哎呀!”一声。 仓人寿随手递给她一个风筝,便自己去追风筝了,小宫女也不太在意,又拉着风筝玩起来。 风筝在天上不高不低的飘着,仓人寿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 要达到这个结果只需要对风筝做些小手段。 角度也刚刚好,天助我也,仓人寿望着远处,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她却知道她正在逼近祭阁。 皇宫里人很少,守卫宫女不见一个,只有她的宫殿才有些人气,这是仓人寿早就发现的。 至少况安她们是活人…… 这就够了。 为什么计划着去祭阁?或许只是想试一试。 陵光皇族有这样记载:“丹凤鸣兮,与彼高岗,梧桐生兮,与彼朝阳。丹凤其身覆火,终生不熄,拥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其形赋其神,为盛世注入无限气韵,带来祥瑞灵气,寓有完美,吉祥的涵意。” 而她在大典的循环或许是因为她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她不敢肯定。 在此后她偷偷尝试过结束自己或接触火焰,不过死亡的预感旋绕在她心头,告诉她尝试是错误的。 那么梧桐是否是所需的条件? 封印没有完全解开,是不是因为缺少伴生梧桐? 如果将大典以前的状态比做一个完美的球,那么现在就是破碎的球,内中的能量有溢出,大头却仍然留在里头。 或许慢慢等,能量可以全部吸收,可仓人寿等得起吗? 那个男人心思捉摸不透,她不敢赌,只能尽力变强自己,只有实力强大了,才不用担惊受怕。 风筝慢慢飞着,仓人寿用这几天吸收的能量,似拉实推的控制着它。 直到“咔嚓”一声,风筝撞树上了。 仓人寿抬头,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试着跳了一下,发现差了好远。跑了这么久,已经是她极限中的极限了。 于是她靠着墙,准备休息一会儿。 突然一股阴影笼罩住她。 是谁? 见面 仓人寿抬头,只见一个青年正趴在墙上,预备翻下来的模样。 这青年不做然后表情,一双三白眼,很有威慑力。 看见仓人寿,青年跳下,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你好啊,我叫薛礼,你叫什么?” “仓人寿。” 薛礼也学仓人寿靠着墙坐下,“好听啊,小宫女,你长这么可爱,跑到这里干什么?” 仓人寿向上指,薛礼会意,抬头看到一个燕子模样的风筝。 “哦~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待仓人寿回答,薛礼一勾手,风筝随其心意飘下,“拿到了,开不开心?” 仓人寿沉默了会儿,接过风筝,“谢谢。” 薛礼洒脱的一摆手,“嗨呀,应该的。” 他又凑近,“我猜你是永寿宫的,我猜的对不对?” 看到仓人寿点头,他又说:“听说那个小皇帝也很漂亮,我一直想看看呢,可惜那家伙把她护得死死的。” “你和她接触过?” “算是。” “那她怎么样?告诉我好不好?” 眼看着薛礼开始撒娇,仓人寿连忙制住他,这样一副面容来撒娇,总有些怪异,“她…就像我差不多。” “那她应该也挺合我心意!” 仓人寿觉得缓的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走。 薛礼跟在她后面,“你是要回去了吗?我可以送你,要不要?” “我认得路。”仓人寿略带无奈的跟薛礼说,“不过……” “不过?” “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薛礼像个小孩似的,有点坏心思,但本质上还是纯良的,不过,这样的人也很容易被引导。 他衣袖旁沾着的血污还是新鲜的。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倒是不显寂寞,正约定着有时间来这里教薛礼玩风筝,突然,薛礼拉着仓人寿停下。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方才松气,“走错路啦,这边是去祭阁的。” 仓人寿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看到,“祭阁?前面是设了什么结界吗?” 薛礼拉着仓人寿就走,“再往前就是凤似柔那个疯子的地盘了,他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 仓人寿对薛礼微微一笑,“所以遇到你真幸运。” 这话说的让薛礼不好意思极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嘴里一直不停。 “我跟你说啊,凤似柔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没事去找他了,我又打不过,每次都被轰出去。” “不就一小树苗吗,还摸不得了。” “什么小树苗那么珍贵?” “小皇帝的伴生树呗,还能是什么,后来被那家伙拿来给小皇帝解除封印,用了也没还,凤似柔快气疯了。” “所以他最近心情不好,我可不敢招惹他。” 薛礼说了许多这个宫里的事,可故事中的人,仓人寿一个也没听说过。 听她这么问,薛礼充满怨念的念叨:“还不是那家伙,在永寿宫附近设了结界。” “那我,跑出来了?”薛礼笑起来,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你刚刚说在御花园放风筝,御花园又不是永寿宫。” “御花园里有鲛人一族,有机会我带你下水玩。” 见仓人寿转变神色,薛礼连忙道:“别担心呀,虽然湖底下确实藏了几个调皮小妖,但它们不敢出手的,有他们大人镇着呢。” “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薛礼这样拍胸脯给仓人寿保证。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 走至御花园,却不见人影不闻人声,连一直跟着一旁的薛礼也不见了。 而那熟悉的灼痛感,若隐若现。 怪局 御花园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其他人是否安全,至于薛礼…… 仓人寿不认为是他暗算她,她心中有诸多想法,但这件事大约是可以确定的。 薛礼能留在皇宫,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不用她操心。 那么,该被操心的她,该怎么脱离现在的处境? 仓人寿试探性走了几步,没有异动。 “我就说她们没事,你看。”薛礼带着些许自豪的语气回头,预备拉仓人寿的袖子。 却抓了个空。 身后已经没有那个他很喜欢的小孩了。 这让薛礼一下子冷静了,他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很直白地对着湖说:“你找死吗?” 这句显眼的威胁,没有引起往日胆小妖怪的回应。 薛礼有些焦躁,他的天赋是潜藏,限制其一是不能动用能量。 就在他踌躇之时,他,感到自己好像在融化,动不了,说不了,连思维也停滞了。 万物在融化,万物融合在一起。 并不是粘稠的黑泥,只是一层层的阴影叠加在一起。 他躺着,又好像站着。 或许他身处一片混沌之中,而他在混沌之中窥见了什么,却不知了。 世界,重回正轨上了。 仓人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御花园中,四周寂静。 不枉她一直默念倒回御花园…… 反复经历相同的事,真的会让人不耐烦。 站立不动,她仔细感受,体内封印又减弱了几分。 在上一次,她发现自己越靠近湖一侧,灼痛感便愈发明显。 而在下湖之后,她什么都没看到,只感觉有人在拉她的手,而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中,她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如今再想已经记不起来了。 现在还是先思索如何安全下湖,发生的那么多诡异的事,现在的她,都没有探究的能力。 她循着记忆,靠近湖一侧,不下水,只蹲着,朝湖里喊:“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该怎么出去?” 等了一会儿,只听到湖里人带了些哭腔,小声说:“我不知道。” “别哭了,我知道你在哭。”仓人寿维持平静的声音“如果你有什么悲伤,可以说给我。” “不过,你要先出来,面对面的交流才有效,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听了她的话,仓人寿看见一个头从水下冒出来,而后和她越靠越近。 仔细看,这人五官精致,眼眶微红,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张嘴,不显薄情,也不生憨厚之感,仓人寿一见便喜欢。 这让她待何涟真心了许多。 何涟便是湖下人的名字,她自称自己祖先是居住在仙界的低等小妖,后举族迁移至妖界,近些年被养在御花园。 因为它们一族保留以仙力为功法基点,导致后人越来越孱弱。 不过正因他们弱小到令人安心,它们才能够到御花园,殿下需要它们帮忙照看和蕴养宝物——一颗佛珠。 它们来这里不过十年不到,老一辈的妖心存敬畏不敢靠近,新一辈的却敢。 当玩闹中的孩子受伤,那溢出的血漂着,直到碰到了佛珠,而何涟是守珠人,她目睹了全程。 “一瞬间,它们都不见了,只剩下我,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殿下,和佛珠的主人,他们难道没有设下封印吗?” 全是巧合,全是疑点。 仓人寿一边温声安慰何涟,一边梳理事件。 何涟没有被波及,据她推测,是因为她从小被安排看管佛珠。 不无道理,仓人寿不排除这个可能,这件事她可知的还太少了。 或许她可以试着再下河,她可以再来,如果她被何涟护着没有被佛珠攻击,那是否可以证明什么? 真相 何涟轻轻抱着她,随着水波深入。 原来水那么深。 那佛珠发着淡淡荧光,仓人寿有种预感,得到它可以解除一小半封印。 仓人寿抱紧何涟,摇了摇头,何涟会意,带着她浮出水面。 “是难受吗?”何涟小心翼翼望着仓人寿。 “我想自己去拿,谁也不知道佛珠还会不会认识你。”仓人寿随口找了这个借口。 费了些口舌,仓人寿再次下水,而何涟就在远处照看她。 没有任何变化,佛珠一如原状,可以被她轻松拿到手。 那如果她将血撒到佛珠上呢? 或是…… 一声轻叹,熟悉的声音,是上次那个人。 佛珠自动到她的手上,而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的身子沉下去,有关的记忆逐渐消失。 仓人寿是在她自己宫殿的床上醒来的。 她躺着,不惊动其他人,闭着眼睛默默回顾这几天的事。 从被接入宫,到被何涟帮助,拿到佛珠。 佛珠在她碰到的一瞬间,钻入她的体内,如果她的实力或许到达了一阶。 仓人寿也不太清楚,不过变强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她要找到能够解除封印的方法。 这就是她往后的目标。 仔细回忆起来,御花园的举动,虽然最后获得了好结果,不过太冒进了,她怎么会这么做?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不可以重来。 暗暗告诫自己后,仓人寿又推算了一些东西后,才睡下。 第二天如约而至,况安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发现仓人寿全身湿透,躺在河边时的担忧。 仓人寿乖巧听着,对着况安再三保证。 东方逢君和司空锋已经在等着了,仓人寿接着这个借口,赶忙溜到两人身边,示意放视频。 “…以此决定,天下以九阶为标准。” “在此先详细说明前三阶,一阶强身,乃所有修士必经之路,外练体,内通脉,二阶化形,这项选择因人而异,修士需练习形态转化,着重学会用妖力……” “三阶为定心,是让修士确立往后目标,在此也只能如此描述,毕竟各修士差别太大……” 除了些基础的知识,例如练体,习文的安排,其余的都是传送故事,着重在赞美妖界和抹黑其他界,神界不谈,人妖仙互通有无多年,一直没争出个高低。 而魔界则是几界共同鄙视的对象。 看完后,吃了午饭,便到藏书阁去。 藏书阁,名副其实,确实藏书颇多。 仓人寿看着一眼望不见头的书柜,和二楼,三楼,发出感叹。 每件藏书都设下封印,她拿着况安给她的令牌,以解除封印。 可以取走的书令牌会变绿,而不能的,会变黄。 况安表示,这是出于安全考虑。 司空锋和东方逢君,都为两阶中,而仓人寿经过测试,认定为一阶初。 超过三人三阶以上的书,没有权限可看,看超阶的,对修炼也无用。 三人各自散开,寻找适合自己的功法,或者感兴趣的典籍。 仓人寿为皇族,自然是朱雀血脉,其他两人能够成为她的伴读,不是旁支也有关联。 司空锋原为孔雀,东方逢君原为凤凰,再有一鸟名为安敌,三种族为陵光三大家族。 而曾经与仓人寿见过面的男人,不知是三家中哪一位,或者都不是,毕竟仓人寿询问后,况安不知情,而东方逢君和司空锋不敢说。 出于这个原因,藏书阁里,根本没有几本与鸟有关的书。 究其原因,还是妖族特有的传承方式——由亲人教导。 在危机关头,也可以将家族历史连同功法等知识传给幼崽。 不过仓人寿的母亲对于仓人寿的生存抱着极大的绝望,窃取传承的手段层出不穷,该如何做,才能在保护孩子健康成长的同时,不让传承被外人看去? 设下年龄境界限制,敌人可以养肥再杀,保护装置总会被破解。 当时时间紧迫,于是仓人寿的母亲,便将自己修炼的核心剖出,作为封印的外壁。 而里面,封印着她的血脉,天赋,传承记忆。 以上是仓人寿花费诸多精力翻阅典籍,得出的结论。 决定 那么问题来了,她,仓人寿,该如何解除封印。 又翻看了不少阵法解说图,一无所获。 询问何涟,她表示它们一族擅长幻,着重在幻境上,幻阵她可以提建议,并且缠着仓人寿,给仓人寿送了不少阵法图和宝物。 询问薛礼,他表示搞不明白这些,但可以给她书让她自己看。 在陵光,在妖界,阵法师都是极为少见的,仓人寿的母亲刚好是妖界顶尖的那一批。 陵光内战平息不过三四年,周边小战不停,并且,修士之间有个规矩,那就是,先打辅助。 在这种情况下,阵法师的数量质量可想而知。 登基大典上的阵法造价高昂,大约是复刻不了的。 而佛珠…… 据《鉴宝通臻》的介绍,如今在仓人寿身体里的佛珠,在天下宝物排名第六十三位。 守一珠:八阶高僧圆寂后留下,可静心,提升修行速度,威慑心有恶意之人,可为宿主抵挡八阶攻击。 守一珠作用尚不完全,其主不知将它放在何方,我随叹息,却只能如此,暂将它排至六十三。 不知我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一面守一珠呢,若有有缘人拿到,可到人界鉴宝阁寻我。 如果每个在榜的宝物,都和佛珠对封印的效果一样,那么经过估计,还需八个。 有了守一珠的帮助,倒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往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并且,因为上次落水事件,幕后人将接她入宫的那位少年暂时当作暗卫,来保护她。 少年凌枝知道她在御花园落水,猜到她可能与鲛人一族认识,所以仓人寿和何涟的友谊,算是过了明面。 而薛礼,他有着独特的藏身技巧,凌枝不可能时时跟着她,感应不到他人气息,也懒得管她一个人独处的事。 可若是仓人寿不小心迷路了,那他就会出现,为她带路。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四年,仓人寿到了二阶初,司空锋和东方逢君到了二阶末。 妖界的二阶,称作化形,即妖化作人形,不过,仓人寿哪怕到了二阶,也不能从人形变回兽形。 是朱雀血脉都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而她选择的功法,除相互克制的,已经全部大成。 于一个修士,功法多种而心法唯一,最适合仓人寿的心法近在咫尺,却拿不到。 通常来说,功法围绕心法展开,仓人寿练的大多是基础功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越往后,功法等级越高,花费时间越久,如果和心法不适配,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仓人寿思来想去,下定决心,自创心法。 毫无疑问,这样创出来的心法百分百适配创造者,可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仓人寿准备以阵法为核心来构造。 这是她最熟悉的。 心法是什么?是重要心得和方法。由长辈摸索总结得出,让后代少走弯路,更快晋级。 只要心法是七阶,只要心法不失传,那么后代就能修炼到七阶。 仓人寿在翻阅中注意到,妖界的修士,很少能够突破长辈到达的等级上限。 而没有完整心法传承的修士,则会止步于那个境界,强行修炼残破心法,只会走火入魔。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没有后续心法,修士将无法突破下一阶? 心法唯一,若是换了心法,那修为也没了。 所以,她要自创心法,哪怕这个举动很冒险,可她要让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变强 打磨心法需要耗费打量时间,仓人寿用了整整四年,才完整构造出一到三阶的心法。 这样的速度,可以说是恐怖。 这一切离不开何涟,东方逢君和司空锋的帮助,仓人寿借助询问他们对心法的感悟,完善了心法。 并且,她主修阵法,而她身上,不正有着最高深的阵法吗? 如果将身上阵法与心法相连接…… 想到就行动,因为曾经在大典上看到母亲刻印阵法的过程,这让她对每处细节都清晰。 在经历多次推敲后,越修炼,心法与阵法之间的关系越强。 譬如她晋升为二阶,封印减弱,原本是全身强化,现在,她就能够选择集中减弱何处的封印。 等到三阶,或许可以重新封印回去。 并且守一珠还能转化她母亲的妖力,使之成为属于她的力量。 高阶修士的妖力不同凡响,至少对于低阶修士来说,可谓降维打击。 这意味着,她打出的攻击,如果掺杂了一点点母亲妖力,那效果是天壤之别。 不过由于心法以阵法为主,她的直接攻击手段并不高明,也不多。 她首要解决的问题,第一,是如何快速准确布下阵法。 上文提到,她曾看过母亲布下阵法,但当时记住阵法已经花费了她诸多精力。 不得不说真是一种遗憾…… 没有人教导,仓人寿也只能自己摸索,她虽然是天纵奇才,可心法一阶更比一阶难上百倍。 好在现在心法推到三阶末,总算有余力修炼和探索未知。 第二,阵法类型稀缺。 现在她所用的大多是二阶阵法,一阶少许,其中大部分是幻阵,攻击力很小。 不过何涟已经将一套从一阶到五阶的幻阵送给她了。 便将司空锋和仓人寿的一场战斗举例。 只听东方逢君一声“开始。”,司空锋立即冲向仓人寿,手中无武器,右手直抓向仓人寿要害处。 仓人寿动用名为千灵步的功法,险之又险侧身躲开司空锋的攻击。 而待司空锋再攻击,左手化作鸟爪,迅猛挥下。 仓人寿这次却不作躲避,两人战斗多次,看她这反应,司空锋知道她定是阵法成型了。 果不其然,一抓,仓人寿的身影便如泡沫一般散去,在原处留了些水迹。 环顾四周,不见仓人寿人影。 司空锋知自己已入幻阵,他心里赞叹一声,不再犹豫,化作孔雀原型。 仓人寿乘胜追击,动用自己妖力,趁着他化形这段时候,对着他猛攻。 司空锋自然明白这缺陷,不复第一次的慌乱,他动用名为大固钟的功法,在周身加了一层保护。 支撑到司空锋化形完成,不过短短几秒,一只浑身泛着红色光泽的孔雀幼鸟出现。 幼鸟还未尾上覆羽,不过已经足够强力。 他准备以力破巧,直接撕毁整个幻阵。 不知碰到了哪个阵眼,眼前突然变了景色。 浓浓迷雾遮人眼。 这下搞得司空锋晕头转向,不过仓人寿也不能出手攻击,攻击,反而给了司空锋方向。 于是两人又一次陷入对峙。 东方逢君见这局面,大声喊:“结束,平局!” 话音刚落,迷雾消散,仓人寿与重化为人形的司空锋相视一笑。 思索 三人热闹地讨论起刚才对局,互相精进。 有说仓人寿攻击太弱,有说司空锋速度不练不行。 却听池枝来叫三人吃午饭,三人随意应了声,边走,换了个话题聊。 而凌枝则站在暗处,冷眼那个在优渥生活下,过得越发开朗出众的孩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会让他来保卫她,作为被当作陵光皇族专属培养的暗卫,在背叛原主人后,又开始履行职责了。 这多么荒谬啊。 凌枝又想到了池枝,难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暗卫是注定会爱上陵光血脉,爱上…自己天生的主人吗? 他抬头看着稀薄的,接近于粉色的天空。 由陵光血脉维持的天空,无论发生怎么样惊天地改变,陵光血脉都会一直存在,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凌枝的思绪自然是不为最后一位拥有陵光血脉的仓人寿所知。 她甚至连他的名字是凌枝都不知道。 日子简简单单的过去,大半时间她都在推敲心法和修炼。 就在仓人寿突破二阶中后几天,她将藏书阁一楼她认为重要的书,看得七七八八了。 司空锋和东方逢君正处于突破三阶的关键时刻,仓人寿也不便拉上他们和她一起看书。 估计着时间,仓人寿合上书,拿上抱着走出藏书阁。 便在她回宫路上,越走越感到什么东西拖着她的脚。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株藤。 仓人寿停在原地,稍作思索,直接对着空气说:“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不为别的,好玩而已。”就在仓人寿眼前凭空长出一棵树来。 而坐在树上的男子,就像原本就在一样,毫无违和感。 这男子的眼睛较狐狸眼稍圆一些,看人却也无端深情,此时笑着,给人温和之感。 仓人寿无端不喜欢他这样笑,应该是沉静的,平静应对任何事的,很难道看见那双眼睛弯起…… 嗯?我刚刚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 恍惚了一阵,仓人寿再想时,已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而那个男人见仓人寿恍惚,笑意更深,见仓人寿恢复清醒,开口道:“小宫女,藏书阁可不是什么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仓人寿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我刚突破,这一次也就不罚你了,下不例外。”男人正经了些,说话语调也更像了,她跟人说话总是认真而专注的…… “…我知道了。”仓人寿不愿和他再多纠缠,她疑心这个男人修炼了媚术,或是刚刚缠住她脚的藤蔓有毒素。 虽然理智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仓人寿连续两次恍神,这件事本身已经让她很恼火了。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少室鸣无奈的笑了笑,偏头看向后方,收敛了神色。 “一脸杀气的盯着别人,可不礼貌。” 凌枝出现在少室鸣身后三米处,“她,是殿下护着的。” “那么稀薄的血脉……”少室鸣奇道:“他铁树开花了?” “……她是陵光最后的血脉。” “原来就是她。”少室鸣若有所思。 少室鸣想着女孩茫然看着他的模样,微微一笑,他对陵光皇族没有什么偏见,今日一见,她眼神清亮,心中不由对其生出好感来。 不过那家伙可没有什么同情心泛滥的毛病,居然没有报复陵光血脉,甚至看样子还养的好好的。 他在谋划些什么? 改变 况安正在给仓人寿捻被子。 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温柔的面孔,仓人寿不由得依赖的,熟悉的,将头搭在她的手臂上。 况安停下动作,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小时候不跟我亲近,现在却这么黏糊。” 仓人寿不回答,只是抱着况安的腰,“况安最好了。” 池枝刚走到屋里,就听到仓人寿这么说,她先是不自觉笑了一下,然后出声“那池枝呢?池枝不好?” 两人都看向她,“池枝最好了。”这是仓人寿说的。 “多大了还争宠呢。”这是况安的调笑。 “我们的小主子愿意宠我。”反驳了一句,池枝提醒“该睡了。” 夜深人静,仓人寿直直的躺在床上,到了二阶之后,池枝,况安或者其他人,她们的呼吸声都听的很清楚。 她在熟悉的呼吸频率下感到安心,又为此深深不安。 这一切不过是幕后人的施舍,他随意一安排,她所珍视的一朝可得,那么他一推,现在的一切不过泡影罢了。 可她还那么弱小。她只能等待,等待那个男人的决定。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仓人寿很不喜欢,她喜欢掌控事物在自己手中。 日子照常过,普普通通却又幸福,温馨之下潜藏着不安。 和况安池枝问好,和东方逢君和司空锋切磋学习,和何涟学习幻术,和薛礼玩闹,和少室鸣交流对书的看法…… “最近怎么少来找我玩了?”薛礼语气带着些不满,用一根木枝一下一下的戳着仓人寿。 “因为有事要忙。” 薛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哼”了声。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 仓人寿其实还挺享受这样安静的氛围的,她虽聪明,却不知薛礼是如何想的。 而她也对薛礼无所求,两人只是搭伴玩闹罢了。 她认识的人愈来愈多,她运气不错,所遇之人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好人。 她周围聚集的人逐渐挤占了她的休息时间,所以给薛礼的就少了。 再说,她忙着修炼,薛礼给她提不了建议,单纯玩闹,对她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样的关系能长久吗? 和薛礼约好下一次的时间,两人告别。 仓人寿仍然是老一套的修炼,而薛礼无所事事,对于任务也不甚上心。 而他的朋友薛仁看他这副懒散模样,踹了他一脚“怎么又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薛礼也不回招,“无聊呗。” 两人都蹲在屋顶上,陵光属火,常年暖和,薛仁看着远处零零散散的灯光,“确实啊,没人陪就是无聊,不过我这不是在你旁边么。” “去去。” “那…不是听说你找了个朋友?” “对啊,也没啥好聊的,还是无聊。” “那你想些好玩的事做呗,你小子有天赋,脑子灵活。” 薛礼随口敷衍塞责,心中却听进去了。 若问仓人寿这两年有什么觉得特别的事,约是东方逢君和司空锋先后突破三阶了。 而她自己也到了二阶末。 邻近三阶,仓人寿对自身封印的调度更强了。 至于心法的推演,只能勉强进行到四阶边缘,位于三阶末和四阶初之中,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除开修炼的事,让她感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莫属于少室鸣和薛礼互相认识。 不过两人只能说泛泛之交。 薛礼曾跟她吐槽,表示少室鸣对他太冷漠了。 而少室鸣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仓人寿却暗暗感到他偏向于她。 随着薛礼因为少室鸣的庇护而出现,凌枝不可避免出现在仓人寿身边。 四人 薛礼爱玩闹,仓人寿这几年顾不上他,两人只偶有几次聚会,看他抱怨,之后陪他。 两人又拉上少室鸣,凌枝不放心她的安危,现身保护她。 就此,四人小队成立,刚好在宫里,方便交流,聚会。 薛礼爱热闹,负责活动安排,少室鸣虽然不热衷,却对什么话题都熟悉,每每他接话,总不至于冷场。 而仓人寿衔接起三人,凌枝话最少,他大多时候听着三人聊天,仓人寿提起他,他便回应一声。 “啊~宫里能逛的都逛了个遍。”薛礼对宫里最熟悉,每次都是他带路。 仓人寿表示“这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大多数地方都被下了禁制,几人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 少室鸣表示赞同。 薛礼突然压低声音,做一副神秘模样,“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出宫玩?” 凌枝看了眼仓人寿,不说话。 仓人寿犹豫片刻,薛礼立马开始对她进行特有的撒娇式劝说,虽然她喜欢被人依靠的感觉,不过这种半强迫的方式,还是让她心里稍微不舒服,但思及两人是朋友,她无奈道:“我都行。” “我也是。”少室鸣立马接上。 “那就说定了!”薛礼眼前一亮,不过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啊……那我们下次再约。” “还是老时间吗?” “提前一些?” 说着,几人看向仓人寿,因为只有她对修炼那么急迫。 “我还要修炼,老时候。” 说定了时间,几人各自散开。 仓人寿与凌枝一道,眼看快到宫殿,仓人寿首先开口“晚安。” “你也是。”话音刚落,凌枝便窜到一旁去了。 看见她走来的身影,况安赶紧提着灯,跑着来迎她,边嗔怪说:“怎么回来那么晚?” 仓人寿挽她的手,粘着她,“况安,我最近认识了新朋友,好开心。” 仓人寿与况安再怎么亲密,也不可能跟她详细谈起三人,她只是粗略提了一嘴,而后说起不经意间看到的小花这类事。 “只要你开心就好。”况安将仓人寿凌乱的头发理好,拍了拍她“赶紧睡。” 第二天的四人聚会,四人都到齐了。 几人互相打招呼,然后启程出宫。 能这么顺利还是靠着薛礼提前打招呼,凌枝的威慑,万能的少室鸣,以及不知觉被纵容的仓人寿。 偷摸出宫成功,几人脸上都带了些笑意。 “我都计算好了,正好在举办灯会呢。”耳边传来薛礼的介绍,“是从人界传过来的,因为……” 仓人寿面无表情环顾四周,街上的场景已经和记忆中的截然不同了。 由于正在过节,张灯结彩,四周带上了些许暖色。 几人边走边停,说说笑笑。 “猜灯谜?这个是什么?”仓人寿开口问,指着其中一个小摊。 “我好像有印象,是人间的活动。” “刚才不都介绍了是从人界引进来的吗。” “倒不用说。”少室鸣不带感情的说道:“这么晚出现这种活动才有问题。” “……”几人都知道他在暗讽什么,不愿接话。 几人来到猜灯谜摊上,薛礼踊跃参与。 不过他没几道可以猜到,于是他楚楚可怜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仓人寿身上。 仓人寿面不改色,看向少室鸣,“少室鸣最可靠了。” 这下被目光锁定的就是少室鸣了,他标志性笑着,却怎么都能从中发现无语。 赢了灯,薛礼像捧宝贝似的转圈圈,然后一溜烟人不见了。 少室鸣无奈,动身去追他。 只剩仓人寿凌枝两人相顾无言,他们慢慢走着。 “不知道他们跑去哪里了。” “嗯。” 仓人寿笑了一下,“薛礼还是个孩子。” “孩子性格。” 舞龙,喷火,糖人……新奇的事物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四人凑巧碰面,四人小队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 “快放烟花了。”不知是谁提醒一句,四人一齐抬头,只见绚丽之花在天空炸开。 无数金粒从天空坠落,人们惊叹着,为这稍纵即逝的美丽。 而四人间的友谊也会如此吗? 谁也不能预料到未来,至少此刻,他们尽情享受,至少此刻,他们感情真挚相处融洽。 日常 少室鸣那里有不少于仓人寿有用的阵法图,他对于阵法不感兴趣,可收集一些却是必要的。 虽然仍是幻阵居多,不过其中有一攻击阵法名为四海清,正好适配何涟所给她的幻阵。 过几日,薛礼又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不嫌辛苦,跑了几个地方和三人约好时间。 “薛礼又想到了好玩的,不过不能现在告诉你。” “那我表示期待。” “你就等好了!” 仓人寿在去的路上,闪过她与薛礼的对话,薛礼稚气未脱,也可以说是活泼可爱。 她又想到少室鸣和凌枝,三人的性格迥异,相识又如此巧,怎么不能说一句“有缘”? 到了地方,少室鸣和薛礼还没到,凌枝不知从哪个地方出现,于是仓人寿便自然地跟凌枝聊天。 “他们还没来。” “嗯。” 仓人寿看了看天色,“他们迟到了。” “嗯。” “你有什么联系他们的方法吗?还是继续等着?” “继续等着。” 两人相顾无言,仓人寿无奈,凌枝不动,心中隐隐懊恼。 不久之后,少室鸣到来,他看见只有他们两人,有些惊讶,“薛礼还没来?” 凌枝和仓人寿一齐回答“嗯。” “那我问一下。”说着,他拿出一颗种子,用妖力催动,一只发着光的蝴蝶自种子中产生,蝴蝶跌跌撞撞又快速的飞走。 仓人寿眼前一亮,“这是?” “我研究出来的,嗯…暂且叫通讯种子。”少室鸣装作不理解仓人寿的意思,一本正经讲解起了通讯种子。 他正在说着,薛礼突然出现,“哇,我居然是最后一个。” 少室鸣停下,“都等你好久了。” 薛礼双手合十,作求饶状,“抱歉啦。” 现在人齐了,少室鸣拿出通讯种子,分给三人,几人互相留了妖力,以便往后联系。 “啊~,这样方便好多。”见其他人都看着他,“咳咳,时间不早了。” “为了今天,我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首先呢,大家应该还没吃饭?” 基于薛礼强烈请求,时间定在下午,所以没吃饭理所当然。 见几人点头,“那我们去吃饭!” 少室鸣提问,“吃什么?” 轻车熟路的出宫,薛礼一边注意周围,一边随口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朋友给我介绍的。” 这次街道上没有上次热闹,不过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铺子也开着。 与记忆中两厢对比,仓人寿难免生出恍惚之感,这次甚至更深,虽然视频,况安,何涟,薛礼等人都没谈及过陵光前朝。 可他们避而不谈的态度,配上小时在楼里看见的,听见的只言片语,无疑在给她答案。 几人在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酒店门口停下。 薛礼走进,和服务员耳语几句,上了二楼,选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包间。 少室鸣拿着菜单,“你们要吃什么?” “还不知道大家的口味。”仓人寿接口。 不过最后还是没问出什么,少室鸣索性把招牌菜都点了。 “吃完后,应该差不多。” “什么?” 薛礼笑眯眯的,“先不告诉你,跟水有关哦。” 平民 不理会薛礼故意装怪,仓人寿将目光投下窗外。 凌枝静静陪着她,少室鸣和薛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这种状态并未维持太久,陆陆续续有菜上上了,并且因为点了太多了,桌子放不下,还要分轮次上。 饭菜一般,仓人寿如此评价,不过看凌枝很喜欢的样子。 吃到一半,有小二进来,表示有三人希望表演才艺。 少室鸣询问几人意见,新奇的玩意自然不无不可。 小二得到了答复,走出门和门外人嘱咐了几句,仓人寿听的明明白白,不觉有些好笑。 一个老头领头进来,身后跟着一男抱着二胡,一女抱着琵琶,穿着色彩斑斓。 那老头面容质朴,一双眼睛一转,显出几分精光,他面上带笑,先给四人问好祝福,又介绍,或者说吹擂了一番后面两人,“现在让鄙人的小子小女为大人演奏。”,说完,他就站在角落一旁,脸上仍然带着笑。 两人不敢抬头,只是冲着几人先鞠了一躬。 那女子问:“不知大人,是想要听二胡,还是琵琶,或是两人合奏。” 见都看向她,仓人寿出声:“那合奏。” 听到少女稍显稚嫩的声音,那女子和男子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两人又鞠了一躬,做好演奏的姿势,几人听着,仓人寿虽然不懂音律,可享受美的能力却是与生俱来的。 一曲结束,又接一曲。上曲清幽雅致,此曲热烈豪放。 曲终,少室鸣大感兴趣,询问了一些关于曲子和乐器的知识。 老头等少室鸣问完,方才上前,少室鸣心情正好,给了不少赏钱,老头脸上笑容更浓了,三人连连道谢,说了不少祝福赞美的话,小心翼翼退下了。 门关上之后,三人又开始拜访下一个包间,等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家的收获要等回家才说,而提到仓人寿四人,或许是必然的。 四人皆装扮简单,一男子相貌严肃,不做表情时,便是漫不经心一瞥,也忍不住让人怀疑有没有欠他钱。 一男子脸上带浅笑,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却实在好看,特别是那一双眼,无情却似深情。 还有一少年,眼中只有冷漠,看人未有审视或其他感情。 而那少女,一双凤眼微圆,眉间一点红,扎着稍过肩的麻花辫,虽年纪还小,却已足够出色。 更可贵的是,他们阅人多了,怎么会看不出她心思澄澈,不带偏见,不有傲慢,或者说,将他们当作可交流的人。 真是难道遇到这样的人物啊。 话说回来,吃过饭,薛礼将他们带到了一片小湖上。 乘上预订好的船,仓人寿看着脚下浮动着的水,和微微波动的感觉,不觉惊诧。 少室鸣也与她有同样的感受。 “陵光属火,能看到那么多水真让我惊讶。” 薛礼解释道:“这是最近开凿,灌水搞出来的。” “我真是闭关久了,以前从未想过会在陵光看到这副场景。” 仓人寿看着岸越来越小,小时在楼里,不缺水,却也挥霍不了。 养她长大的,那位妈妈,少有待在房间的时候。 她生出了意识,却没有可以聊天的人,不甘寂寞,她开始翻整个房间,翻到了书,她便看书,翻到了玩具,便玩个一下午。 书原本是看不懂的,妈妈偶尔兴致来了,会教她认字,慢了她不高兴,快了也不高兴。 大部分时间,还是她一个人待着。 门外,楼外,很吵闹,屋里却很安静。 她天天趴在窗边,透过窗,看那花开花落,人来人往,看过了春夏秋冬。 往事 这样孤独而安详的日子,终止在普通的一天。 那时她看着天空,只能看着很小一块,天空作为她从小的玩伴,她对于它的亲近与日俱增,不甘于只能看到一角。 她推开窗,爬上窗框,在她大半个身子都要伸出时,一声惊呼在下方响起,随即便是少女的焦急的招呼。 仓人寿低下头,与少女对视,她在为我着急,仓人寿敏锐察觉出这一点。 她慢慢退回房,心里很平静,直到那个少女敲响房门。 或许有了朋友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作寂寥。 仓人寿注视着少女带着空篮去,满篮回,之后过了一会儿,她会敲响房门,给她讲许多的日常。 少女讲的,大多温馨而美好,而听到了这么评价,少女总会笑,表示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到温馨美好。 少女有时也会抱怨物价又涨了,虽然只是一两句,仓人寿仍然记在心里,于是她开始观察起路过的人手上会拿什么,身上会背什么。 而需求最多的,拥有最少的,是水。 见仓人寿呆愣看着远方,薛礼坏笑着戳她,“怎么?第一次坐船害怕了?” 仓人寿回神,“没有,只是感觉很神奇。” 薛礼自豪的开始夸自己,少室鸣和她负责捧场,凌枝负责鼓掌。 泛舟湖上,少室鸣有些可惜,“我看过一些书,这时候应该配上一壶好茶,才更有意境。” 仓人寿表示赞同。 薛礼不太帮忙什么是茶,给他科普了半天,他挠头,潇洒一挥手,“嗨呀,我知道了,下次我就准备。” 说着,他眼睛一转,“那,这不是说,我们下一次的主题就定好了?” “随你。” “那就说定了!” 薛礼开心起来,拉着几人下棋,仓人寿和薛礼下了一局,实在是碾压局,看着薛礼可怜巴巴的样子,仓人寿借口去吹吹风,让少室鸣和薛礼玩。 凌枝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出来了,两人并肩站在船头。 这次是凌枝先提起话题,“刚才,你在想什么?” 仓人寿沉默片刻,“一些童年往事。”,不愿细说,她问凌枝:“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凌枝慢慢开口,“训练,只有训练。” 仓人寿对上凌枝的眼睛,或许因为童年缺少教导,哪怕她如此聪慧,对于人的感情依旧分辨不清。 恰如此刻,她能感知到凌枝对她散发出的善意,却不明白那双眼表达的情绪。 “我…不明白。”仓人寿带着困惑出口。 凌枝在这时显得很温和,“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仓人寿想起薛礼常夸赞她温柔,她思索过,得出的结论不过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很好,值得好的对待。 这大概是世人都会这么做的事。 并且她理智的明白,她的不同,可世人都有不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凌枝看仓人寿沉默不语,知她还是不明白,有些无奈,又觉得理所当然。 吹了会儿风,两人走进去,少室鸣正犹豫该如何下棋才不至于让薛礼输的太难看。 薛礼本身也无聊,见她来了,忙拉她来,让她和少室鸣下。 前几局不出意外,少室鸣赢了,不过仓人寿输一局总结一局经验,她本人融会贯通又极快,在改变思路后,成功拿下一把。 少室鸣在下一局也转变思路,仓人寿见招拆招。 薛礼在旁边看着不明觉厉,凌枝普通水准,勉强跟上两人,越看越惊叹少室鸣老谋深算,仓人寿成长飞速。 薛礼索性不看了,干脆拉着凌枝比武,不动用妖力,你追我赶,也别有一番乐趣。 谁也未曾预料到,这是四人最后一次相处的如此和谐,如此快乐。 离散 这日,仓人寿和东方逢君比武完后,如常回宫吃饭。 况安倚靠着门,手上织着什么,不时抬头看一下远方。 看着三人交谈,特别是中间少女灿烂的笑容,男人带了些怀念,奇怪的语调对在一旁恭敬等候的凌枝说:“她…在这几年变化真大。” “是的。” 男人看着少女进屋的身影,眼中有些许茫然,随即隐去情绪。 几日后,传出小皇帝待成年后,便会和摄政王成婚的旨意。 凌枝还没被撤走,这在仓人寿看来,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却在一天晚上,仓人寿还在修炼,凌枝突然发消息给她,表示薛礼很生气。 仓人寿吃了一惊,在去的途中,顺便发了一条消息给少室鸣,让他过来帮忙。 薛礼看到她来,很是委屈的向她抱怨,指责凌枝语气冷淡。 见仓人寿手足无措,他又开始朝凌枝说话,而凌枝虽然话少,却处处戳薛礼痛点。 在她连发几条消息后,少室鸣终于到场。 两人见少室鸣来,都沉默下去。 仓人寿主动开口,“要不要告诉少室鸣,少室鸣很靠谱。” 薛礼表示不用,凌枝沉默以对。 几人共同沉默,仓人寿各打五十板,这事就简单过了,薛礼别扭向凌枝道歉,不过他说话半遮半掩,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全。 对比以往,也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事后,少室鸣向仓人寿表示,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一样。 而凌枝在这件事后不久,就被调离仓人寿身边了,难有再见面的时候。 四人小队缺了一个人,三人各忙各的,很少再聚会了。 不过,他们三人还是经常用通讯种子联络的。 凌枝的通讯种子,在他离开后,就用不了了。 “你说,该如何变得可爱呢?就像女孩子一样。”在两人散步时,薛礼突然向仓人寿问这个问题。 仓人寿不假思索,直接说:“你现在已经够可爱了。” “不过…为什么要突然强调女孩子?” “因为想装成女孩子骗男生的感情。”薛礼带着笑说,轻易抛下这个炸弹。 仓人寿瞪大眼,迅速抬头看了薛礼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唔…”薛礼没有想太久,“陵光的法律,好像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我这么做不违法?” 仓人寿开始思考给少室鸣发消息,她继续问:“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看他们难过的样子很好玩诶。”薛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薛礼的回答刷新了仓人寿对其的印象,她冷漠的对薛礼说:“是这样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她快步离开的身影,薛礼后知后觉她在生气,他赶忙追上仓人寿,给她道歉,承诺以后会尊重人。 不过最后还是被仓人寿以一句“我想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堵回去了。 回宫的路上,少室鸣的传讯蝶飞来,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薛礼这么做很不道德,但不用管他。 仓人寿看后,没有给少室鸣回信,只是默默回宫。 看见况安和池枝,她眼前一亮,拉她们到她身边,给她们说了薛礼的想法。 况安不甚在意,态度也和少室鸣一样,认为两人还能做朋友。 池枝倒是很气愤厌恶,不过却没对两人往后的关系提出建议。 那么仓人寿的决定是什么? 是非 如果说仓人寿彻底放弃薛礼,也不见得,不过潜意识还是排斥的。 薛礼自那天过后,也没再来找仓人寿说话。 少室鸣倒是传信,表示薛礼找他出办法。 仓人寿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岔开话题,跟少室鸣聊些别的。 来自薛礼的传讯蝶,过了好几天,姗姗来迟,约仓人寿见面。 仓人寿抱着如何的心情前往赴约的,不得而知。 且说薛礼见她来,仍是往常一般,没有变化的待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仓人寿犹豫该以哪种态度对他,“可以。” “能听薛礼说话,那就好办了。”薛礼一副安心的模样,“其实,我是女生。” 仓人寿已经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惊不惊讶?” “惊讶。” “对,就是这样,我那天就想这么做,让一个陌生人误以为我是男生或女生,再反转一下,这不过分?” 薛礼的语调依旧如此轻松,仓人寿再听,却不复往常的喜爱,她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就在她正和少室鸣说薛礼的解释时,来自薛礼的几只通讯蝶飞来。 “失败了。” “你走了,应该是讨厌。” “薛礼知道了~你不喜欢骗人的人!” “薛礼自言自语好多啊~还想办法~可惜咯~” 仓人寿沉默看完,分享给少室鸣。 少室鸣正因为薛礼的解释而生气,这下他反而平静下来。 “怎么不骂他?” “我不会。” “那你阴阳怪气他,他这语调让人看着不舒服。” 如果说是自发的阴阳怪气,那仓人寿也不会。 看着仓人寿,少室鸣叹了口气。 “他,一开始就在装,逗我们好玩呢?”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哪句是真话。” “我也不知道。”少室鸣嘲讽,“假话说多了,别人也不会信他了。”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供他取乐的陌生人罢了。”少室鸣对于薛礼的好感一瞬间全败光了。 “他觉得这样很好玩,我不觉得。” “我也是。”仓人寿附和。 “他前几日还来找我,让我出办法,真会甩包袱。” “他和我说,你可能不会理他,我还和他说把要说的话发我,我转述,他过后就不说话了。” “道歉也不严肃,他觉得这样很可爱吗?” “像是在阴阳怪气。” 等少室鸣说完,仓人寿才开口,“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可能本来也没太在意。” 少室鸣越说越生气,知道仓人寿不会骂人,他决定自己去。 仓人寿拉住少室鸣,“没有关系,我不善于和他沟通,是他的问题。” “往后我可能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忽略就好了。” 少室鸣将手搭在仓人寿的手上,“他到现在也没跟我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这样我只能去骂他了,反正也做不了朋友,不恶心一下,太可惜了。” “我担心。” 少室鸣对仓人寿微微一笑,“放心,他谎话连篇,全是破绽。” “他说话逻辑不自洽,没有道德底线,说话做事随性,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仓人寿握紧少室鸣的手,抬头对着少室鸣说:“和他辩论,会陷入他的节奏。” “无所谓,我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恶心人。” 成长 仓人寿愣愣看着少室鸣远去的身影,原本的愤怒伤心,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她的心狂跳着,这无关乎男女之情,而是她对于少室鸣坚定执着的向往。 她面对这种情况,不会这么做,她知道这是由于她的性格,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可是少室鸣选择了另一个方法,她无意于改变自己,却自发被其吸引。 少室鸣回来后,看着仓人寿正在看书,随口一句“骂了,舒服。”,仓人寿拉着他继续讨论书,这事就此翻篇了。 仓人寿抚摸着何涟的脸,也不在乎何涟抱着她腰,全身水将衣服弄湿了。 “那位已经下旨,让你成年后就与他完婚。”仓人寿应了一声。 “虽然未曾见过殿下真颜,但料定不会差,人寿,你是如何想的?” 仓人寿手动了动,若有似无在何涟脸上划过,何涟仔细辨认,正是一个“人”字。 得出了答案,何涟却不见高兴,或者说,无论仓人寿如何选择,她都不会开心,只会全力支持仓人寿。 虽然少室鸣实力强大,两人私交甚笃,仓人寿依旧不敢肯定他会帮助她。 可何涟不一样,她是如此确信。 过了一年,风平浪静。 这一日,仓人寿在自己房里修炼,她正在突破三阶。 在外人看来,她纹丝不动,而在她眼中,她早已不处于此屋中了。 往日的记忆如此清晰的重播。 在楼里,妈妈如同养着一只宠物,饲养着她,她并不是不知道她还是个孩子,仍然不关心不在乎,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曾经多次拉着妈妈玩游戏,等来的是离开的背影。 她的感恩和怨恨都不纯粹,那时她怎么懂得这些?空洞的孤独,指引她静下来,看一天,一月,一年的书。 望唯一变又不变的天。 隔着窗户的天,和现在看的天没什么不同。 池枝,况安带给她温暖的家,那个少女,东方逢君,司空锋等人是她的好友,不可否认,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不论是亲情友情,她都得到了补足,至于爱情,往后她可能也会获得。 那她在犹豫什么呢? 那天夜里,她抬头望天,没有被发现。 街上人很少,空气很凉爽,仓人寿先是走着,后来开始奔跑。 越跑越快,风吹过她的脸,她的眼睛亮的出奇。 累了,她不愿意停下,自顾自做着怪动作,姑且称她在跳舞。 她跌跌撞撞,自由自在前进着。 等到仓人寿突破,那种畅快与喜悦依旧残留在心中,融入了灵魂。 她仔细感受,三阶后,果不其然可以倒着封印。 说明白些,就是她能关闭眼睛的一些封印,转而解开耳朵的一些封印。 封印封的是她的血脉,和身为丹凤天生的身体素质,天赋等。 粗略估算,四阶后她就能化形了。 修士在五阶之后,每升一阶都很困难,不光妖力,灵力或者仙力要达到要求,还要渡劫。 而每位修士的劫都不一定一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和修士选择的心法有关。 何涟正处于突破六阶的边缘。 去途 从妖界,该如何去往人界? 首先要跨过孟章,再漂洋过海,这样就到人界边上了。 何涟一族就是从孟章那边迁过来的。 同意她和何涟前往孟章的折子很快下来了。 况安和池枝不能陪同,天天给她说些注意事项,担忧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仓人寿只能温声保证,多次向她们承诺不会出事。 少室鸣倒不在意她外出,只叫她注意安全,给了各种功能的丹药,赠了一朵小而白的花。 仓人寿想将小花串在绳子上,当作发绳的装饰。 得知她这个想法,少室鸣拿过小花,变魔术似的,再摊开,已经是发绳了,“花我用妖力固定了,不用担心会枯萎损坏。” 而何涟,习惯了在水里生活,乍一让她在陆上行走,属实为难她了。 不过经过几天的锻炼,勉强能走出个人样。 在出发的早上,照例和况安她们告别,再去御花园,何涟早早在等候她的到来。 仓人寿走上前,扶着何涟,何涟尽力不压到仓人寿。 两人走的不算慢,到地方时,何涟觉得时间还早。 马车旁,凌枝和一个陌生人已在等着了。 两人走近,陌生人的面容也映入眼帘,少年模样,气质超然,穿着布衣,她所会注意的小细节,都毫无破绽。 他看到仓人寿,矜持一点头,主动介绍自己,“我听殿下说你要去孟章,正好我也要去,顺路,一起走。” 仓人寿看凌枝没有反应,也没有异议。 将何涟推进马车,仓人寿也爬上去,那位自称贾行的少年紧随其后,凌枝担任马夫。 见三人都进去了,凌枝掏出一颗中杂墨色的玻璃珠,向地一摔。 在玻璃珠破碎的那一刻,溢出许多墨水,它们扭曲变化,直到形成两匹带翼的马。 凌枝翻身坐上马车,两匹马随心而动。 仓人寿在车内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震动,车内空间很大,吃食摆设算是标配,无甚可讲的。 何涟悄咪咪趴到仓人寿膝上,仓人寿轻柔抚摸她的头发,何涟舒服的眯上眼。 贾行看着两人举动,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仓人寿抬眼看他,他立马恢复面无表情,对她礼貌一笑。 仓人寿莫名想起薛礼,他也是如此古灵精怪,平心而论,她还挺喜欢有活力的人,不论男女。 长时间的独处,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 正如贾行和仓人寿的友情,两人在这几天通过下棋,成功熟悉了彼此。 不过因为输的惩罚是多喝一杯,成功让凌枝多停了几次车。 后来各个种类的棋都下腻了,或许是不想再体验憋尿的感觉,两人将何涟拉上,一起玩牌。 不出意外,何涟的脸上全是被贴的条子,她对打牌兴趣平平无奇,也不好再难为她,让她继续睡去了。 实在无聊,只能闲聊。 贾行先让仓人寿猜他的身份,“众所周知,陵光有三大家,少室安敌,东方凤凰和司空孔雀,你猜我是哪一家的。” “嗯…”仓人寿仔细回忆起她接触过的少室鸣,司空锋,东方逢君三人,将他们与贾行对比。 妄想 仓人寿开始认真思考,经过思考,仓人寿决定放弃。 她直接说:“不知道。” 贾行有些神奇看着她,“你那么直接就说了?” 仓人寿歪头,“所以是哪一家的?” “三家都有,所以我用哪个姓都可以。” “这样不是很作弊吗?” 看着贾行疑惑的眼神,仓人寿补充:“就像你刚刚那么问,要是我回答你姓司空,那你说你姓少室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避重就轻,误导这类的话术,仓人寿自然而然领悟到了,可以说如果仓人寿去骗人,那是会毫无压力得到那人的信任。 不过仓人寿对自身有很高的道德要求,她很少会说谎,面对不愿回答的事,只会打太极。 这也是她话术那么熟练的原因。 说回来,话题不知为何拐到了小时生活。 贾行表示,他只是个旁支,混的不像家族里的人,不过较普通人富裕些。 仓人寿则粗略描述了她进宫之前,在楼里的生活。 听到她离开楼那里,贾行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殿下没发现你,你会怎么样?” 如果是按照以前的计划,她应该会出去走走后,再回到楼里。 可她那时,若不是被迫,真的会回到楼里吗? 看她犹豫,贾行笑着说:“如果你没回去,你会在民间摸爬滚打,顽强的长大。” “而我会在某一天觉得无聊,出来走走。” “那天正在办活动,可以猜灯谜,放明灯,我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 “那位摊主正是辗转流浪的你,你恰好来到了陵光主都,你会给我推荐一个兔子面具,并笑着说这很适合我。” “我拿着面具手足无措,你从摊后走出,叫我扶住面具,你给我系绳子。” “烟花适时绽放,它的光芒像坠落进你的眼睛。”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贾行慌张住了嘴。 仓人寿好像没有察觉,反而问:“说的挺好,怎么不继续说了?” 贾行沉默片刻,才继续说:“我会和你相爱,没有旁人的阻碍,没有背叛,悔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会作为夫妻彼此度过一生,我们会很恩爱。” 仓人寿对于贾行的身份已经确定,“我已经和摄政王定下婚约了。” “你承认了?” 仓人寿不喜欢撒谎,她很重信义,这是周围人都知的,这也导致她说假话会如此叫人当真。 “嗯。” 贾行适当的露出失望的神色,“好,殿下是个好男人,你们一定要好好过。”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仓人寿思考着贾行说的话中,透露的信息。 假设这是第二世,第一世的他们因为旁人的阻碍等原因没有走到一起,而贾行带着第一世的记忆来到了第二世。 这样正好解释了她为何会被发现,会收到特殊的待遇。 一切是如此合理,可是事实真有如此简单吗? 如果他真是她选择的人,那为何不会懂得她的坚持和追求。 并且,世界因为什么原因要重启,贾行又有哪点特殊,可以获得前世记忆。 到达 陵光和孟章的交界,后是无边荒土,前是杂草丛生。 由于没有路,马车浮空在上方,不过这样一来两匹马就不够了,在一次整顿后,又添了两匹马在后,再启用浮明石,将马车变轻。 由于孟章皇族还牢牢把握住权力,虽然没有上古时候鼎盛,天空的深蓝色,却也在彰显皇族的存在感。 不提能力,起码拥有孟章皇族的妖很多。 虽然孟章一直找了他们的王很多年了,这几年逐渐落寞。 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像陵光那样,十数年只有稀薄的红色。 众所周知,陵光皇族支撑天空,稳固大地,护佑其下的民众。 各皇族对民众的护佑效果不同,陵光皇族是带来吉运,不过仓人寿还被封印着呢。 只剩下一位被封印大半的陵光皇族勉强天空和大地,是远远不够的,这导致了陵光天灾增多,没有陵光皇族带来福运,两相叠加,收成大大减少。 那如果仓人寿去世了,会发生什么? 从未有过先例,不得而知。 与孟章主城愈来愈近,河流数量也随之变多。 主城依水而建,下了马车,何涟很感兴趣左看看右看看,再没有恹恹的睡着。 仓人寿倒感到有些不适,太过潮湿了。 凌枝一挥手,顿时马车等物都化作墨水,凌枝收好几颗玻璃珠,等候三人安排。 “不如我们先去找个住处?”仓人寿提议,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随意找了个客栈安置,因为一路上都在吃零食,仓人寿不太饿。 高阶的修士以自己的妖力,或者仙力,灵力哺育自身,何涟五阶末,凌枝七阶,他们已经许久没体会过饿这种感觉了。 孟章的建筑与陵光大不同,下雨似乎已经是常态,行人见怪不怪走着,细雨绵绵,下得不大,很快停了。 凌枝负责暗中守卫,何涟拉着仓人寿看衣服,贾行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后来百无聊赖倚着墙,看外面时停时续的雨。 仓人寿对这些不甚热衷,何涟换来换去,无论怎样都不差,她提议干脆买下所有何涟觉得不错的。 贾行表示赞同,觉得这样方便。 何涟却认为这样没有挑选的乐趣了,她换了几件都不满意,让仓人寿提意见。 仓人寿随意选了一件顺眼的,何涟拿过去穿。 店主见仓人寿漫不经心挑着衣服,带着笑到她身边来,“你们,是从陵光来的?” 仓人寿点头。“嗐,我就知道,这儿怪冷的,你们还穿那么少。” “还好,不是很冷。” “这你就不知道了……”店主跟仓人寿讲了些湿气入骨的话,仓人寿配合听着。 何涟穿好,走出问仓人寿如何,“还不错。” “那就这件了。”何涟走来拉着仓人寿的手,“你呢?你要不要也买一套?” 贾行出声:“我可以提意见。” 仓人寿看了店主一眼,“要厚一点的,暖和。” 选好一件,换好了,就这样拍板了。 这几日孟章没有什么大节日,不过品味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是一种享受。 几人从主城离开,向更远处走,去看海。 渡劫 反正也不急,偶尔兴致来了,就停下,原地休息,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到码头了。 几人决定修整一天,明天再去看海。 海风徐徐,潮涨潮落,“据说,如果运气好,能够在这里看到传说中的太阳。” 仓人寿看着远方,“是的。” 两人静默无言,何涟已经在海里游了一圈了,她招呼仓人寿下水一起玩。 贾行不想下水,自己用妖力,开始堆沙子。 嗯?正在努力搭东西的贾行猛地抬头,海下传来不寻常的波动,似乎是,有人正在渡劫! 在适配的环境下渡劫,困难多,但收获更多,高风险高收益。 让我来看看渡六阶的劫是什么,仓人寿搂着何涟脖子,等待。 海水开始不寻常的剧烈波动。 贾行在远处紧张看着,他不能进入到渡劫的范围,多数情况,天道会根据范围在内,天赋,境界最高来定难度,渡劫人的心法来定种类。 抱着仓人寿,何涟险之又险躲过隐藏在暗处的攻击,凝水,向刚才的方向攻去。 谁知那怪物不避开,直接朝着两人冲来。 仓人寿先放了个幻阵,可那怪物却不受迷惑,准确找到了两人位置。 从少室鸣那得来的攻击阵法四海清,发动作业,水绳开始缠住怪物的脚踝,并且逐渐向上攀爬。 怪物感到被束缚,开始撕扯水绳,何涟看准视角,操纵水攻击其头部。 感受到危险,怪物急向下俯冲,随后它像是认准目标了一样,不再管缠着它的绳子,转而继续追击两人。 因为阵法有范围,何涟就和怪物兜圈子,仓人寿看有机会,就用混杂着她母亲的妖力攻击怪物。 怪物的身体被打的破破烂烂,而水绳也缠绕到了它脖子,仓人寿赶紧启用四海清的变阵,水绳开始收缩。 察觉逃脱不了,怪物拼尽全力,朝两人袭来。 该死! 仓人寿将她此前交给何涟的守一珠拿在手里,一把推开何涟。 而她自己,在怪物搏命的冲击下,快速前进。 惯性不可改变,好在有守一珠保护,仓人寿没受太大的伤。 眼看着怪物的爪子要从上方拍下,仓人寿蜷缩成一团,形成一个完美的圆,被怪物打着向前漂。 封印,陵光血脉,解开部分丹凤天赋。 她快速消耗着妖力,又快速补充。 被推的晕头转向之时,仓人寿只有一个感想:母亲的妖力真好用,一份顶百份。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陵光,此时就不怎么妙了。 天空骤然变亮,又很快变暗,黑到没有一丝光亮。 不过,很快,黑暗中出现了光,晃动的光,原来是哪家走火了。 火愈演愈烈,寻常的水却扑不灭。 人们惊慌中意识到,不是走火,而是地火,从地底烧起来的地火。 在觉得黑暗中,他们看不见,正在龟裂的土地。 陵光的现状,又反馈给陵光的主人。 仓人寿全身散发着热气,变红,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呼气。 在包着她的罩子外,出现了一圈火。 那怪物一触碰到火,火迅速布满了它全身,不消一秒,它就成为灰烬。 仓人寿已经来不及注意怪物了,火在破坏罩子,其破坏力较那怪物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她赶紧将陵光血脉解除,恢复到原状。 陵光的黑夜消失,地火也很快钻到地下。 不过仓人寿这里的地火依然在烧着,仓人寿干脆将罩子去掉,那火跟着罩子,附到了守一珠上。 不过地火也只能将守一珠包住,暂时奈何不了它。 掏出少室鸣给的治疗丹,吃了几颗,刚才怪物造成的伤害恢复了大半。 不知道距离人界还有多远。 日常 话说这边,贾行得知陵光的情况后,对何涟的杀意愈发强烈。 祭阁那边凤似柔一直在催,何涟在她的主场,早逃之夭夭,又在孟章境内,不便出手,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留下凌枝和孟章交涉,贾行飞速赶回陵光。 再说何涟,她不知陵光和仓人寿的情况,不过她相信仓人寿,妖界现在是回不去了,她预备去从小在长辈口中听说的,仙界。 用妖力捏开玻璃珠,一艘墨船便出现在仓人寿的眼前,这是她从凌枝哪里得来的。 风吹过来,她虽浑身湿透,却只感到凉爽,脱下沉甸甸的外套,不知何时散开的辫子贴着脖子。 仓人寿拿过发绳一看,顶上的小白花已经枯萎了,这么说,少室鸣少不了要担心一番了,希望再遇到时,别生她气。 她再回到妖界时,一定会与贾行一战,届时,他们两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呢? 编好头发,她突然想起,捉鱼免不了再入水。 妖力几近耗光,目前只能维持墨船,用妖力烘干什么的,对于现在的仓人寿来说,来奢侈了。 既然没事干,那就想想去人界该干什么。 很早之前,心法就停在了三阶末到四阶初的中间,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力的极限了。 亲身经历了高阶修士渡劫,与怪物交战,仓人寿心中对修行的感悟更上一层楼,但这还不够。 她需要阅读更多没见过的阵法,甚至是他人的心法,这样才能积少成多,融会贯通。 人界有王朝和门派两种形式,人界的王朝和妖界类似,不过对于皇族的依赖少很多,门派的建立,是为了互助修行,以修行为本。 正因为如此,在门派的修士,通常会耻笑处于王朝的修士,不承认他们修士的身份,而称他们为武者。 仓人寿准备找一个门派加入。 至于她有妖族血脉?那有什么问题。 妖界那么多可化形,没修为的,就是人妖混血,一代代血脉稀薄下来,选择人的血脉压过妖。 人有人的修法,妖有妖的修法,不过在妖界选择成为人,那大概率是对修炼没有希望的。 在妖界,四周都漂着妖气,对于妖修炼有加成,而仓人寿在人界,她就要经历灵力转妖力这一过程,才能用妖力。 这点是最大的麻烦。 不仅出招恢复比当界的修士慢,一旦出招,还能被一眼看出来是他界修士。 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她看向远方,茫茫大海,一望无际,原本说要来看海,这下能尽情看够了。 到了人界,先去国都,虽说被发现的几率会大一些,可仿佛她的心在催促她,让她赶紧前往国都。 她运气一向不错,加上国都距海不远,哪怕是在偏远地方,也能被找到,那她为何不赌一把呢? 一小队穿着相似的修士走入了国都。 小队一共三人,一男二女,由于背对着,看不清脸。 仓人寿到国都也有两三天了,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摊吃面。 妖界四国和人界都有发行各自的货币,仓人寿总共拿了两万陵光妖币,换了五千人币,剩下一万陵光妖币。 两陵光妖币换一人币。 住上房一天三百,吃一次饭十多二十人币,买衣服用了两百,现在还不用担心没钱。 正吃着面,就看见那一行人停住脚步,领头的环顾四周,最终停在她所在的小摊上。 和身旁人耳语几句,一行人朝着小摊走来。 终遇 领头的人先点了四碗面,再走到仓人寿跟前,“打扰一下,姑娘,你介意和我们拼桌吗?” 四周都是空位,仓人寿沉默。 “怎么了,师兄?”一女子的声音传来,然后这女子走到她师兄背后一看。 不得不说,这两人不算绝色,但有各自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耐看,师兄温润,师妹英气。 男子正预回答,却见又一女子侧身从那女子身后走出。 这走出的女子,黑发绿眼,气质冷然,简单扎着高马尾。 仓人寿看出神的同时,不经对这女子生出熟悉感和占有欲。 仔细看来,她就应该是这样的眉眼,眼睛较狐狸眼稍圆一些,看人却也无端深情,她不过随意一瞥,就足够惊艳。 这女子和那男子说了一声“不用找她”之后,便消失踪影。 仓人寿看着她突然消失的身影,心中想的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大概不会是什么正面的东西。 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师妹笑着说:“小妹妹,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我们门派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 看她越说越起劲,那师兄赶紧拉住她,师妹瞪他一眼,乖乖住嘴了。 “咳咳,这位姑娘,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好。” 师兄和师妹对视一眼,然后坐下,师兄开口道:“我想姑娘也看出来了,我们是门派中人。” “这次是师叔有事,我们才得以被准许出门派的。” “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 男子叹气,“我们也想知道,不过你想,师叔哪是能随意吐露她私事的人。” “我们思来想去,既然是在国都办事,那我们多了解一些情况,也算能帮师叔一点忙。” 不像在骗人,“所以你们打算找我问些有关国都的消息?” “不。”那男子做出视死如归的样子,“因为我们看到你穿的很好的样子,所以想要你赞助我们度过在国都的费用,因为我们的钱都花完了。” 他继续补充,“师叔很少跟我们一路走,她给够了钱,不过我们俩……” “不知道师叔会不会来找我们,我们也不愿找她出钱……”女子可怜兮兮的低下头。 “你们可以当帮工,以修士的力气,搬货物应该不成问题。” “实不相瞒。”男子说,“我们偷偷跑去问过,待遇好的不缺人,待遇不好的,我们俩干一天,也才够住一天一间下房。” “那我帮你们,我可以得到什么?” 男子当然不可能说会得到满足这种话,在他思考的时候,他师妹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剑,示意仓人寿看,“我是三阶中,师兄是三阶末,都是剑修,攻击力杠杠的,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仓人寿看着那把剑,“这么说,你们师叔也是剑修?” “差不多。”看着仓人寿疑惑的眼神,女子补充,“师叔不管什么武器都会用。” “仅仅是这样,可不够。”仓人寿喝完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你们门派叫什么?我对加入你们门派很感兴趣。” “就叫剑门,门派标识是鸢尾。”男子对仓人寿认真说道:“我们可以带你去门派,但必须要师叔同意才行。” “成交。” “好耶。”女子发出一声欢呼,“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没做自我介绍啊。” “我是杨书烟,他是朱焕梦,师姐师妹的都喊我烟花,你也可以叫我烟花。” 仓人寿点头表示了解,“我知道你想问师叔的名字,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师叔的名字。” “我叫仓人寿,很高兴遇见你们。” 找人 给两人买了两件衣服,花了一百,定了两间下房,三天共用六百,再加上吃饭,她自己的房子也要交钱。 林林总总算下来,居然已经花了接近两千人币了。 这样下去,她现有的人币,最多支撑五天。 当夜,三人聚在一起,讨论该干什么。 “我们下午四处打听过了,国都没发生过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两人向仓人寿汇报。 圣历王朝几百年来,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如果仅仅依靠当朝皇帝的励精图治,恐怕不足够。 不过人界土地气候环境确实比妖界优越…… “你们师叔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两人仔细回忆一番,纷纷摇头,“不过既然能惊动师叔,那一定是件大事。” “她有说过要花多久时间吗?”“花不了多久。”一道声音代替两人回答。 杨书烟和朱焕梦惊喜的转身看向答者,正是他们的师叔。 仓人寿站起身来,“你好,幸会。我叫仓人寿。” “幸会,叫我…”师叔思索了会儿,“叫我易问即可。” “易问,是个好名字。”仓人寿绕过桌子,走近易问,“为什么要这个名字?” “因为问你问题很容易得到答案吗?”仓人寿笑着拉上易问的手,“来,坐。” 易问点点头,跟着仓人寿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坐下。 不用仓人寿问,易问主动开口:“我只是受邀来见见老朋友,见过了,自然该走了。” “哇,师叔的老朋友,那肯定很好。” “我也不知道。” 仓人寿感兴趣的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有次下山历练,他陷入幻境,我破阵了。” “那师叔,你今天见到他人啦?” “嗯,他要我再留几天。” 易问询问了那位老朋友的意见后,同意三人跟过去。 翌日清晨,吃了早饭,易问带路,最终几人到了国师府。 “好大的宅子。”朱焕梦感叹。 规格确实不小,而且很多物品,看似普通,实则不凡,彰显出主人的格调,仓人寿暗暗肯定。 “您来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听到通报,赶忙出来迎接。 “你们就是易问所提到的师弟师妹了?” 得到肯定答复,他乐呵呵的掏出几个红包,一个个给三人,“算是长辈对你们的见面礼,不要客气。” 朱焕梦偷偷拆了,发现是一万人币。 一万人币,恰到好处,如果太少这些公子哥不会感恩戴德,给的太多,肯定会不好意思,还回去。 习惯分析了一下,仓人寿收好红包。 直到走进房间,那老头却换了一个神色,他哀伤而愤恨的表示他请易问来,还有另一个目的——解救他的朋友。 “您该是见过他的,他叫岁明庭,您还记得吗?” 易问不答反问,“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我想他是遭遇不测了,不过终是不甘心。” “他那样实力强大的人物,都能失踪,我再花钱出力找不如他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您是我一生中所见最强的人,所以就想拜托您。” 棋局 得到了岁明庭失踪的地点,朱焕梦和杨书烟自告奋勇前往调查,仓人寿同去。 老人拉住易问,“那儿我派人调查过很多次了,不会有危险,让他们独自历练历练。” “我们来接着昨天的棋。”老人一挥手,棋盘自显,“该我出手咯,这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布置。” 话说这边,三人抵达了老人给的地方——城外的一片树林。 “这么大,我们该怎么调查?”杨书烟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哪不一样。 “找有血污或者有打斗痕迹的地方?”朱焕梦随意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反驳自己,“不过抓走师叔朋友的那人应该不会意识不到这些。” 仓人寿没有参与两人的讨论,鸟叫时不时传来,以她的耳力,自然可以听到虫子爬过树叶细碎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寻常,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捏住了,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脖颈,缓缓收紧。 这冥冥之中的预感…… 她看向另外两人,他们没有显出很轻松的样子,不过显然没有很在意。 “我好像忘了和你们说,我是从妖界来的。” 两人疑惑看着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仓人寿微微一笑,摊手展示她的妖力,“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要坦诚,正好这里没人。” 杨书烟揽着她的肩膀,“嗐,这有啥,妖界和人界交往老密切了,谁没几个妖血统。” “我记得,仓人寿说过要加入我们。”朱焕梦开口,“你既然已经在修炼妖力了,如何修炼我门需用灵力的功法。” “功法为心法服务,你既然已经定下心法了,我门的功法对你也无甚用。” 说着,朱焕梦更近一步,“我说清楚了,你可以换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们都可以……” “朱焕梦!”杨书烟突然大喝一声,正是这时,仓人寿运用功法千灵步,轻灵将朱焕梦扯开。 而杨书烟的剑早已出鞘,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剑直直劈开偷袭来的暗器。 调整了一下握剑姿势,杨书烟向仓人寿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刚刚接着坦诚的借口,暗布下的双重幻阵附带着攻击阵法,通过反馈来看,正在发挥作用。 不过他们等级比她高太多,直接破阵拖延不了太长时间。 被人操控的幻阵攻击阵法,和自主的不是一个难度,他们必须趁着幕后人破阵前,破阵。 杨书烟和朱焕梦对阵法这玩意儿一窍不通,所以他们负责勾引阵法攻击,仓人寿负责看出阵法的阵眼。 妖界人界布阵的思路不同,答案一样,解法千变万化。 先纵观整个阵法,再根据答案,开始逆推第一步。 同时,因为单一阵法不够,在一主阵法基础上,阵法师还会加上辅助阵,支阵,干扰阵之类的阵法。 一环扣一环,阵法真是精妙的东西。 “怎么会,主阵的阵眼在移动。”仓人寿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而通过变化前的阵法来计算坐标,那阵法在…… 她的幻阵之中! 困局 阵法被强破,阵法师会收到强烈反噬。 仓人寿猛地吐出一口血,这完全是不可控的,竟然被搞得这么狼狈,她原本因为长久生活在温室而逐渐隐去的某种东西,在此刻肆意疯长。 “我没事。”她努力使她现在的表情不显得那么阴沉,“他们破阵了,一共两个人,准备迎敌。” 他们所处的阵法,只剩主阵幻阵一个,这意味着,要杀死他们,幕后人要亲自动手。 他们不敢入阵,只能远攻…… “仓人寿,当心!”朱焕梦截断飞来的暗器。 暗器袭来愈发密集,朱焕梦和杨书烟背对背防备,仓人寿夹在中间,被他们护着。 阵眼移动速度和方向与现在发起进攻的人不同,朱杨二人腾不出手,要瞬时计算出阵眼的位置并且攻击他,不能让他布好阵。 仓人寿咬牙,因为思考过度,她感到有些缺氧,头晕。 “您说,您这几个棋子能够逃脱吗?”老人略带着些骄傲询问易问。 而被棋盘力量束缚住的易问,此时淡淡注视着棋盘,“不错。” 看着被困着的易问,老人依旧感到不可置信。 他年轻时,他的师傅,人间最强的阵法师,试过捕捉易问。 当时易问无知无觉走入了幻阵,八阶幻阵,举世无双,师傅自负的宣告成功。 而在幻阵的易问,看着出现的人——一位尚未生产的孕妇,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感到有些许茫然。 她拿起佩剑,对着自己的手划了一道,而待她再抬起头,眼中只有漠然。 出现的人越多,她杀的人也越多,尸体堆积着,血流了一片。 易问身着灰衣,不沾血污,等没人出现了,她抬头环顾四周。 她仿若可以透过幻境,看到他的位置,他沉迷于她抬头看天,那眸中映出的美景,却也不可遏制感到恐惧。 幻阵破,师傅亡,他依靠着花言巧语逃过一劫。 “您,真的是我平生所见过最强的人。”老人恭敬而诚恳的说道,“所以,如果是您的话,定能延续圣历千年平安。” “这是逆天而行。”易问陈述这个事实。 “是啊是啊,我们都知道。”老人苦笑,“可这是为了圣历王朝,为了圣历百姓,牺牲一人,造福天下,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啊。” 易问并没有被老人这番话触动,她看着老人,似有情又无情,“这是必要的磨练。” 易问制住老人的反驳,将话题引到另一边,“这是多少代皇帝了。” “约是二百九十一代。” “你是国师,应与其接触过,如何评价。” “平平无奇,守成足矣。” “偶有一地有难,他是否会做出恰当指令,各方官员是否配合。” “圣历不会有灾难。” “无天灾,有人祸。” 国师不敢嗤笑,“平民再多,也不是高阶修士的……” 易问侧过头,似乎透过了墙,看到了很远,很远。 “平民之中也有高阶修士,也有有识之士。” 她与他对视,“而你,去掉国师职位,也是平民。” 得救 困境,怎么办。 杨书烟和朱焕梦负伤过多,仓人寿好些,不过依旧是支撑不住了。 突然,幻境褪去,天色一下暗下去。 “原来…都这么晚了……”杨书烟有气无力说着。 “是师叔,一定是师叔。”朱焕梦激动起来。 仓人寿看向晃动的黑影。 解决掉逃跑的人,易问慢慢直起身子。 她背对着三人,月光之下,长身玉立,遗世独立。 “太好了……”看着易问走来的身影,仓人寿感到浓浓的安心,随即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上,她闭上眼,陷入昏迷。 这一觉睡得不错,就是醒来后头还有点痛,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接过易问递来的的馒头,还是热的,她吃了几口,下床,慢慢磨蹭到易问身边,坐下,继续吃。 “朱焕梦和杨书烟他们呢?” 易问停下书写的动作,“他们中午醒的,吃了饭,现在正在买药,顺便打听国师府的情报。” “昨天的人,是那老头派来的。”仓人寿用着肯定的语气。 不过她走入幻阵,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掏出老人给的红包,不出所料有淡淡香气。 真是好手段,学到了。 至于易问有没有受伤,仓人寿潜意识里,对她有种盲目自信。 “那老头……”“解决了。” “所以,皇帝接下来会通缉我们吗?” “将这封信发出就不会。” 仓人寿凑近,信上描述了整件事情,收信人是剑门长老苟三生。 “他是我名义上的师傅。”易问一点纸张,纸张自己便化作一把小剑模样,迅速飞出了客栈。 名义上? 不待仓人寿继续发问,房门被推开,杨书烟大大咧咧说道:“我们回来了。” 国师府,自开国以来延续至今,每位国师都享有极高的权利和地位。 百姓对其的看法,多是崇敬爱戴的。 仓人寿了解事情经过后,也不知如何评价,人就是如此多面,如同薛礼,如同国师。 “那国师要我们找到人?”朱焕梦突然想起这件事。 “岁明庭是孟章皇族,为王,身负孟章气运。” 易问的意思很明显,国师年轻时捕捉易问失败后,选择拿他的大气运友人替代。 这样说的话,仓人寿是陵光皇族的最后血脉,王的身份自然而然在她身上,身负陵光气运。 这就是她那么幸运的原因。 不过如果仗着背后有一块大陆的气运撑腰而随便浪的话,岁明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定要引以为戒。 “国师也是一位阵法师,或许对你有帮助。”易问看向仓人寿,“待会儿我们去国师府。” 得到肯定答复后,易问又对两人道:“因要夺取气运,岁明庭不会死,这几个地点,你们去查看一下。” 两人接过地图,易问接着说:“找到了,可以酌情加分。” 本来就对此感兴趣的两人,闻言,斗志满满,对着易问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几处地方离的较远,又分散,易问吸取教训,给了两人十万人币以度过这两月。 朱焕梦和杨书烟商量着明天就出发,把买的零食给仓人寿后,就退下了。 仓人寿头还痛着,吃着他们买药顺带买的冰糖葫芦,反正现在去看了阵法图也没用,还不如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 遇人 清晨,和朱焕梦,杨书烟挥手告别。 他们点了几个热乎的包子,拿在手上边走边吃,仓人寿要了一碗粥,易问不需要进食。 按理说,四阶过后,食物已经不是必需品了。 可能他们两个嘴馋…… 注意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看过来和讨论的声音,仓人寿思考片刻,对着易问道:“出门在外,一副面具很重要。” “你想要一副面具?” 仓人寿笑了一下,“我们两个都要,我设计出来,你找人做,怎么样?” “好。” 喝完粥,走在大街上,仓人寿想起什么,“面具做完后,你要用啊。” 易问低下头看她,明明没有表情变化,却无端让人感到柔和,“我会的。” 国师府被易问用剑气封住了,果然易问做事很靠谱。 走入府中,零零散散躺着几个人,“他的妻儿被提前转移走了。” 仓人寿联想了一些东西,不过易问应该能够解决,她也不多问。 正当两人路过花园,仓人寿听到了时轻时重的呼吸声,她心下疑惑,施展功法千灵步。 一个青年人躲在假石后,还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人。 仓人寿试探性拍了拍他肩膀,青年被吓得哇哇叫,连着说出了许多莫名的语气词。 不止行为怪异,穿着,布料都不是妖界或者人界的,也不该是仙界的。 “你能听懂我讲话吗?”看反应是不能。 易问来到她身边,青年看到易问,表现出很明显的防备和恐惧。 易问看着青年,抬手,青年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她的手在青年眉头点了一下,青年感到了额头有点凉,随后易问收回手。 “这…这就没了?你不杀我?”居然能听懂了,这是什么手段? “易问。”她拉了拉易问的衣袖,“他是什么情况?” 易问摊开手,一个小棋盘出现在她手上。 据《鉴宝通臻》记载,梧桐棋盘,由顶级梧桐木制成,在天下宝物排名第十二,禁锢迷惑人的最佳法宝。 “破局的时候涉及时空法则。” “什,什么意思啊?”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青年,像意识到了什么,“那我还能回去吗?” 易问沉默片刻,“我可以将你的尸体送回去。” “这么说,他不是早在一天前就到这儿了?” 易问知道仓人寿在问什么,她说:“我看不见。” 看不见,是指什么?能看见的,又是什么? 仓人寿踌躇了一下,不准备刨根问底,她转向青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基础知识先交代清楚。” “我叫贾乘风,今年二十一,是一位…呃…你们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大学生,就是我在一个很大的学校里读书……” “我知道了。”仓人寿打断他讲话,问易问,“怎么安排?” “不是练剑的料子。” “他也不像是能学好阵法的料子。” “我可以试试吗?给我一个机会!” 易问表示,练剑先练拳,贾乘风没有基础,先把基本功过关。 贾乘风坚持下来,能健身养生,体质与半阶修士相仿,防身足够了。 而往后,就要看他自己了。 逃难 这几日仓人寿正在背记国师府留着的阵法图,一个八阶主阵幻阵,一个七阶主阵幻阵及其众多辅阵,不过都缺七少八,残损大半。 五阶到八阶的观察气运阵法,浓缩阵法到物体,将阵眼变为可移动的阵法,隐匿阵法,都只剩下百分之二。 在书房和材料库,都发现了传送阵,不能紧急传送的,国师在临死前能毁多少就毁多少。 哪怕这样,仓人寿也受益颇多。 与此同时,她也跟贾乘风讲解她如何自学阵法的。 “首先,要记住阵法图。”仓人寿随手给贾乘风画了一个禁锢阵法,“这是一个无阶的禁锢阵法。” “一般阵法师都是用妖力或者灵力妖力,快速形成阵法,你现在还没有到一阶,先学这个。” 贾乘风听着,发问:“是画出这个就能发挥作用了吗?” 不出意料,仓人寿摇头,她从挂在腰间的包里掏出几株草药,“各个阵法要在相应位置才能激活,草药消耗要补充。” “那也太麻烦了,遇见大型阵法,不是要跑来跑去的。” 仓人寿原想笑,不过她想了想,说道:“有的大型阵法是一次性的,遇到要它出马的时候才会激活,有的要长期工作,像门派都有的防御阵法,定时会派弟子增添。” “而对于一般阵法。”她心下一动,在她手中的草药便自燃起来,“阵法师可以先用妖力包裹草药,由于阵法为心法,所以可以这么做。” 贾乘风试着画了几次阵法,画不圆,手要抖,画阵法讲究一气呵成,断断续续会造成妖力或是其他力流通不畅。 这其实是不熟练的问题,不过贾乘风知道自己没什么绘画天赋,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后面按顺序放草药,画主阵,次主阵,辅阵等等一系列了。 仓人寿不意外这个结果,见贾乘风果断选择放弃,反而觉得他机智。 除开从仓人寿了解时间和修炼的一些事,贾乘风没事,就打扫国师府,厨房里还有余粮,他试了试做饭,起码能吃。 易问拿着面具的制作图,跑来跑去寻找制作材料,因此两人这几日很少见到她。 这日,贾乘风完成每日练习,累的不行,不过脑子活跃得很,等缓了一下,找仓人寿聊天。 “仓人寿,仓小妹妹,你有没有一个祖先叫仓颉啊?” 贾乘风经常会问些奇怪的问题,“仓人寿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啊?”贾乘风说,“那你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啊?” 仓人寿笑起来,“念起来顺口。” 贾乘风也笑起来,他走近,“在干什么呢?” “在找阵法,攻击阵法。” 贾乘风看不懂阵法图,虽然能听懂,但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帮不上忙,“打架这种事,易问擅长,她释放一下剑气,那敌人就倒了。” 仓人寿手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刚想说话,就见易问回来了。 易问集齐材料好,回来后就在书房里制作,仓人寿继续找攻击阵法。 或许是第一印象不好,贾乘风对易问有些怵,易问教了他几天后,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不过还是处于正在适应的阶段。 他见着易问,就像老鼠见了猫,赶紧开始锻炼。 突然一道光射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小飞剑,易问将信拆开,读了一会儿,抬头告诉仓人寿,“妖界的寻令已发到剑门了。” 寻令,特有寻人手段,只要有被寻人或的血,就能准确定位。 现在人界的大势力应该都拿到寻令了。 要是她逃离抓捕,那况安她们就不一定安全了,大概率会成为威胁她的工具。 如果易问保下她,你剑门势必会收到牵连。 仓人寿内心的天平逐渐向杀了贾行偏移。 看到仓人寿沉默不语,易问语气不变,“困住岁明庭的地方,有高阶隐匿阵法,或许对你有用。” 仓人寿眼前一亮,连忙追问:“杨书烟他们进度如何?” 才不过几天,两人最多抵达一个地方。 不对,她有大气运,如果她凭直觉选,那找到正确地方的可能很大。 让易问拿出那十几处地点,仓人寿盯了片刻,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她指着一处地方,坚定的说:“是这儿。” 如果日夜兼程,只用两天,加上凌枝给她的墨马,可以缩减到一天,待久易失,反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两人决定即刻出发。 仓人寿不放心贾乘风,随意解决一个无辜人不是她所求,于是她招呼着贾乘风一起走。 贾乘风看到她捏碎玻璃珠,墨化成车与马时,忍不住惊叹,“乖乖,这是什么手段。” 易问负责掌控方向,仓人寿负责输出妖力,马车自然没有上次出游孟章时舒坦,有吃有喝有软毯,再加上仓人寿疯狂加速,贾乘风呕吐的欲望很快战胜了飞天的兴奋。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仓人寿原先冷肃的面容柔和了些,“我可以打晕你,也就一天时间。” 贾乘风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他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生死不明 一般能发布寻令的,赏金都不便宜,这也催生了某种职业的发展。 最高级的寻令,不知让多少暗中人蠢蠢欲动。 出名的团队背后几乎都有隐藏势力扶持,抓住了要寻对象,只要保证不死,就能把其囚禁起来养的好好的,拿来交涉。 谁先得手,谁能获得这个绝妙的机会,他们行内有自己的规矩,接触久了,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不会闹得不愉快。 贾乘风脸色越来越难看,仓人寿只好让他无痛昏迷。 他这一觉睡得还算安适,等他再睁眼,却是在一个全黑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仓人寿她们人呢? 贾乘风在原地懵了几秒,摸了摸自身,没受伤,没缺胳膊少腿,一切良好。 等眼睛勉强适应黑暗了,他才起身,一边摸索一边喊两人名字。 没走几步,他看到一个人影靠着墙,低着头。 这是咱回事?贾乘风没感到害怕,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慢慢挪过去。 走近了,看得清楚了些,他先是看这人的脸,眉间一点红,五官精致,这不是仓人寿吗? 只见她身上到处是血污,伤的最重的还是手,那一个个大口子看的贾乘风心惊。 她与他闲聊时说过,她生日在七月,现在虚岁十四,在他那个世界,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初中生。 不应该这样,她不应该躺在这里生死不明。 贾乘风蹲下身,轻轻唤仓人寿,没有回应,他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很微弱。 什么东西在发亮?就在贾乘风松一口气的同时,他注意到仓人寿手中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圆形,黄色的,似乎裂开很多,此时断断续续发着光,似乎是一种求救信号。 难道这是仓人寿潜意识发出的? 他试探性去碰那颗珠子,不想那珠子直接钻进他体内,这让贾乘风吓了一大跳,他首先去查看仓人寿的情况。 还活着,那就好。 等仓人寿醒来再和她提起这件事,现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贾乘风想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扯几段衣服为她包扎,很可惜,失败了。 等了一会儿,仓人寿还是昏迷不醒,他摸了摸她额头,“这也太烫了。” 仓人寿腰间的包原本是鼓的,现在瘪着,由于设了阵法,他也打不开。 他一个人干等着也没用,还不如四处转转,万一能找到纱布和药呢? 于是他起身,贴着墙开始走。 走了一圈,回到原地,没发现出去的门。 仓人寿的情况还是那样,贾乘风焦心忧虑却没法。 这边战局已经快要结束了。 易问躲过来人挥出的一刀,右手使力,将其拦腰砍断,左手挡住下一人的攻击,又有几人从背后身侧猛攻。 她右手拿着剑,身体旋转,直直划了圆,将剑气所到之处皆清空。 留下的大多是跟班,人多还好,人少,那斗志立马灰飞烟灭,逃之夭夭才是上上策。 易问盯着开始逃跑的人,一蹬腿,下一刻就出现在那人身后。 有血溅到衣服上,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在灰衣上太过于显眼了。 她看着倒在地下,树上的人,仔细回忆,一一对应,以免漏掉。 她牵制了大部分,不过还是有几个投机者去追仓人寿了,当时她无能为力,现在是时候清算了。 “该死,她去哪了?”一个受伤颇重,断了一只手的大汉带着戾气,边包扎,边问旁边人,“伤了她的手,她没法再布阵。” “不知道,就看到她最后在塔附近,可这塔也进不去啊。” 身边跟着的三三两两几个人形式不容乐观,都很狼狈,他们一边搜寻,一边骂。 “敌…唔…”易问干净利落解决跟班,留下大汉,她没有外露杀气,甚至在大汉平生所见的美人中可以排第一,但是,一与那双漠然的眼对视,鸡皮疙瘩不自觉冒出,他打了个抖。 他不知道,做出这个判断之后,易问自然不会留情。 大汉的记忆停留在这个女人收剑之后,翻飞的衣摆。 灰衣上面,带了点淡淡血迹。 破阵 应该就是这里,易问手搭上墙,下一刻,亮光一闪,已不见她身影。 话说这边,看着易问进来的身影,贾乘风难以遏制的激动起来,顾不得平日的疏离,他赶忙领着易问去看仓人寿。 易问先是一挥手,飞出几个照明灯,悬在半空,仓人寿的伤比预想的还要重,贾乘风忍不住想,触目惊心。 易问先探查了一下仓人寿的情况,随后拿出几颗丹药,捏碎之后敷在仓人寿伤口上,再掏出布,为其包扎。 看易问有条不紊的动作,贾乘风瞬间安心了,但还是问:“怎么样?” “问题不大。”做完这一系列事后,易问直起身,贾乘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条庞大的金龙正在安眠。 贾乘风欲言又止,先是震撼,后不自觉大声问道:“这是龙?” “嗯。” 他再次失语片刻,半晌才开口,“仓人寿不是说,世界上只有青龙吗?” 这几天仓人寿也为他狠狠恶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所以他知道孟章皇族为青龙。 “原本是的。”易问带着他走近,指着尾巴剩一点的青色,“全身变为黄色,就代表着它死了。” 贾乘风愣愣看着她,“什么意思?” “变为金龙,它将成为圣历王朝千世万代供奉的吉祥物。” 虽不明白整件事情起因经过,可贾乘风还是觉得有点凉,他看着闭着眼的龙,“那我们现在将它救出来吗?” “仓人寿要学阵法。” “不用着急。”易问依旧很淡定,她似乎预料到了,“能赶得上。” 左右不了她的想法,贾乘风也不管,他围着金龙左看右看,恨不得记下全部细节。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变得低落,他走到易问身边,“就是原本在仓人寿手中的珠子,被我碰了一下,进到我身体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守一珠。”不知何时清醒的仓人寿出声。 仓人寿想抬手阻止贾乘风的问话,不过她动了动,实在太痛,就放弃了,“好东西,别害怕,看来你挺有的佛缘的。” 见仓人寿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有心情开玩笑,贾乘风配合的笑了笑,“我可不要当秃头,这珠子你拿去,我不能要。” “已经认主了。”易问走到仓人寿身旁,为她又上药包扎,“它的主人就是你。” 仓人寿对贾乘风的态度很友善,“听到了,易问都这么说。” 不等贾乘风反应,她靠着易问,易问会意,抱起她,近距离多方位观察阵法。 忍着疼痛,仓人寿将阵法全貌牢牢记在心里,她凑在易问耳边,对她说“好了。” 易问改姿势为单手抱她,只见易问握剑,衣袖无风自动,随意一挥,那阵法便被有形又无形的剑气一一打破。 “这也…太帅了。”远远看着易问挥剑的贾乘风,不自觉发出这样的感叹。 阵法破,不处于隐匿阵法内,寻令又能指示出仓人寿的位置了。 而此时,接近油尽灯枯的岁明庭,缓缓睁开眼。 回忆 墨车被打碎的瞬间,仓人寿平静到诡异的地步,她只是在想,不知道浮明石还能不能找回。 她抱着贾乘风自由落体,为其当垫子,大概三米距离,仓人寿借朱雀之身硬抗了下来。 与此同时,以防万一,她随手布了几个阵法。 森林平静到诡异,她的神经紧绷,敌方在暗处,她预感到了危险。 一闪身躲过敌人攻击,不曾想一个钩子稍后那道攻击发出,正好预判了仓人寿所在地。 躲不了。 她赶紧唤出罩子防御,罩子外围着的地火蒙蔽了她的视野,大大加快了妖力的消耗。 罩子撑不了多久,几个人的攻击同时发出,哪怕她隐藏在幻境里,可实战经验和等级差距实在太大了。 只能拼死一搏,她下定决心,疯狂封印自己的血脉,加强体质。 此刻她的身体就像一只火炉,火热沸腾。 被人当成老鼠抓的感觉可不好受,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对方也不舒服。 她现出身影的一刻,无数攻击向她轰来,她不避不闪,直冲向那个拿钩子的大汉。 因为消耗过大,佛珠接近溃裂,她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目标。 罩子在中途破了,仓人寿忍住呕吐的欲望,只不过一停顿,钩子便刺穿了她的手。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很痛,所以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近在咫尺,她用受伤的手抓住了大汉的手腕。 滚烫的热度让大汉不禁叫出声,感受到热度逐渐从手腕蔓延到手臂,躲过冲着脖子来的一击,另一只手抓住仓人寿的脖子。 仓人寿迅速远离,向逐渐围过来的其中一人冲去。 见老大被她碰了一下,现在正在自斩一臂,又看仓人寿她浑身浴血,带着狠劲,气势不禁弱了一大截,不敢与她正面对抗。 两人一追一躲,远离了大部队,身后追兵距离甚远。 仓人寿赶着那人跑,并且开始恢复血脉浓度,经过幻阵时顺便带上了贾乘风。 那老大失血过多,没机会再摔钩子,其他人不敢入幻境。 仓人寿带着贾乘风跑路的时候,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得意的,畅快的。 进入塔中,笼罩着的不详的预感离开,安全了。 她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疼痛感压过了所有,她靠在墙上,也不管后背的伤被摩的怎么样了。 她的身体睡着了,不过她似乎没睡着,或是做了一个梦。 她浑浑噩噩,遥遥飘到了陵光,看到因她性命垂危而造成的灾难。 震惊而愧疚,她未曾预料到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关联。 来到小时住的楼上,里面乱成一团,她一路飘到菜市场,只见小时带她的女子正在躲避地火。 前几步就是坑陷,她冲下来,拽住那女子的手。 还未碰到,那火一下子冲起来,包裹着她,暖洋洋的。 她快速被身体扯回。 高速移动时,她看到易问一人对十数人不落下风,看到贾乘风紧张忧心的眼神。 贾乘风从异世而来,他身上总带着一些天真。 往日仓人寿对他说不上在意,他们俩不过认识几天。 薛礼可以与她认识几年而随意玩笑,贾乘风可以因她伤重,感到自责愤怒甚至更多。 这份热烈的情感,单是对她的吗?或是他的时间这么教导他的? 不论怎样,能教育出贾乘风这样的世界,一定很好。 仓人寿心不在焉看着金龙,她脑子乱乱的,却什么也没想。 “不熟悉的人……”岁明庭无力瘫倒在地,半睁不睁看着眼前三人。 仓人寿催动封印,解开大部分的陵光血脉。 岁明庭感受到血脉,稍微有了精神,“竟是陵光皇族。” 见岁明庭没有下文,易问一挥手,撒了一把金粉,见效甚快,岁明庭的尾巴上的青色多了一截。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岁明庭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化为人形,恭敬向易问行礼致谢。 易问没有什么动作,“天命如此。” 仿佛知晓了什么,岁明庭愈发小心了。 听他们说话就像在猜谜,贾乘风在一旁听着,不禁这样吐槽。 “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贾乘风猜测易问会回答像“随手而为”“不用”这样的句子,这也确实符合易问的性格。 不过,易问低下头,看向仓人寿,仓人寿摇摇头。 岁明庭见此,只好道:“原有的宝物道具皆被夺去毁去了,我在前十几年,偷藏的也用完了。” “再后数年,皆在潜心构造能够使自身与孟章大地脱离关系的方法……” 听到他这么说,仓人寿眼前一亮,问道:“你找到了?” “是。”岁明庭说:“金龙化愈发严重,我也被渐渐扯到圣历,圣历与孟章两不相让,我就在这极端痛苦之中,得到了一次天眷。” 天眷,顾名思义,修士得到天道的眷顾,当这时,天道可以为其解答困惑,指点迷津。 “盟誓,我借用立下盟誓,切断了与孟章的关系。” 天助我也,这盟誓正合意。 总结 作为身负大气运的人,仓人寿并不知道她是否能躲过佣兵团的追捕,不过她可以肯定,她在成功逃脱之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不过这份盟约还是让她惊讶到了,当真是意外之喜。 基于和陵光断绝关系的前提下。 一,仓人寿保留陵光皇族血脉和朱雀真身。 二,仓人寿皇族与王身份所带来的气运,会返回到陵光,散布在各地。 三,仓人寿及其子孙可再度与陵光建立关系。 四,仓人寿须将自己的血脉当作维持陵光稳定的工具,寄存在天道。 五,仓人寿失去对陵光的掌控权,例如为人增添气运。 盟约缔结后,各方门派手里指示的寻令不再指示方位,暂时安全了,陵光也不会直接广宣天下找人,最多下发寻令或者派人来人界。 并且,仓人寿就算是死了,陵光也不会再有地火涌现。 坏处是,仓人寿不再有大气运,现在的她,只拥有原本属于自己的气运。 对这个结果,她很满意,虽然她深刻体会到气运的便利,但东奔西逃着实不是她所愿。 此间事了,那她们就能去剑门了? “那杨书烟和朱焕梦他们…”仓人寿想起还在另一边找的两人,“我们这边找到了,他们也不用找了。” 贾乘风凑过来,“这么说,要回传说中的剑门了?” 两人一齐看向易问。 易问摇头,表示国师的积蓄,家人可能就在所给地点的其中之一,并且杨朱二人涉世未深,历练一下也是好事。 “你们可以与他们汇合,或是两头行动,我会给你们剑门特有的通讯工具。”易问接着说。 剑门特有的通讯工具?仓人寿回忆起一柄发着光的小剑。 果不其然,易问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质的小剑给她,剑柄写着一行小字“易问制”。 使用方法和少室鸣给的通讯种子用法差不多。 若是没有留下气息,那小剑传送信息会麻烦很多,不过易问已经很可靠的留下了朱杨的气息。 “还有一件事。我会留在国都,不会与你们去剑门。”易问表示不用来找她,有急事就发消息,小剑上有她的标记,剑门中人会认下她。 现在仓人寿重伤,要修养几日,易问与岁明庭私聊后,他称自己有事便离开了。 依旧是三人一同相处,不过明显有了不同,几人之间相处更加融洽了,更像朋友了。 贾乘风一直没出过国师府,他一下可以自由外出,不禁感到新鲜。 他早出晚归,每天都带一些小玩意,吃食回来,不过他也就是吃吃喝喝,不与他人深交。 从他临死前穿越到异世,度过一段轻松的时光,莫名其妙出走,醒来发现仓人寿浑身是血,这一连串经历,不过短短几来天。 从二人的表现来看,无论是仓人寿或是易问,身份都不简单。 按这个世界的设定来说,他只是一个还没到一阶的普通人,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事实如此,但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那么神奇,保不准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宝,再说,他知道自己大大咧咧说话不过脑,被人一套活,这不就完了吗。 他不愿意拖累这两个帮助他的好心人,就跟其他人保持距离,起码这样能减少几率,他是这样想的。 仓人寿躺在床上修养,趁着这个时间,她开始整合运用阵法的经验,新学的知识。 藏在潜意识里的东西,如果不挖掘,就会沉下去,时间越长,越难挖。 与怪物,在城外和与大汉和几战,无疑不是她宝贵的财富。 她习惯于总结,总结才能进步。 首先,攻击一直是她的短板。 四海清的限制太大,前摇太长,易被破,敌人走出范围就失效,或者敌人不入阵,这就没办法了。 而没了守一珠转化母亲的妖力,她的攻击力更低了,不过失去守一珠这点不是很遗憾。 毕竟她对于贾乘风很是感兴趣,再说佛珠破损了大半,修复要花大功夫,并且是佛珠自动选择的贾乘风,这说明他俩有缘。 仓人寿不太信“缘分”,她和薛礼相遇就很有缘,薛礼,少室鸣,她以及凌枝四人因缘际会聚在一起,可以说是缘分深厚,最终还是散了。 这段经历带给仓人寿潜在的影响不提,她虽然不信,不过“有缘”却可以成为将佛珠给贾乘风的借口,这时候她就信了。 想起贾乘风,她就回忆起两人的一次谈话,当时她似有灵感即将浮出水面,可是被易问的突然到了给打断了,如今正是一个好时机来思考。 “易问。”她开口问,“剑气是否可以保存?” 刚刚状似在发呆的易问眨了下眼睛,“可以,我原本就打算送你几道剑气防身。” 既然剑气可以保存,那可不可以融入阵法中?易问表示可以将剑气储存在细小物品之中。 先引导敌人到特定位置,设个感应阵法,如果触发了就攻击。 仓人寿想起她与大汉那一战,开头一击只是幌子,而第二击才是正菜。 不过幌子不能太弱,不然敌人直接硬刚。 感知阵法,禁锢阵法等都是小阵法,但拿出来对付修士效果微弱,不过哪怕只能拖一秒,她的胜算也会提高。 以何涟给的三阶幻境鲛珠泪为主阵,她自创的融入了易问剑气的阵法为次主阵,再添上一些辅阵…… 主阵与次主阵,次主阵与辅阵,主阵与辅阵这三者相互配合,相互作用,辅阵又分实际辅阵,连接辅阵几类。 仓人寿越想越头疼,连带着身上的伤也开始痛起来。 自创的攻击阵法要推敲该用什么草药,这要先画出图才行,图要根据易问的剑气效果调整…… 因为一直在消耗草药,草药差不多用完了,还要去采购。 算算时间,朱焕梦和杨书烟他们的小光剑也快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四人会结伴同行,又成四人小队了,这次的结局应该会不一样? 不再胡思乱想,她搬回飞移的脑回路。 明天,贾乘风这几天一直在转悠,他了解哪里有市集,让他指路,买完后出城让易问做剑气。 仓人寿敲定好明天的计划。 不同 岁明庭这几日一直在赶路,他心中报仇的怒火从他被好友算计囚禁的那一刻起,就达到了顶峰,而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突破上限。 还不能急,圣历王朝百年过去,如今仍处于繁盛,想想也是,有那么多有气运的人垫脚,哪能没好日子过。 皇帝自有圣历气运加持,而在其册封下,各级官员随级别享有气运保护。 皇帝他们身边招揽不少武者,门派与王朝表面上互不相干,暗地里肯定有勾结,他要出手,那些修士就打着维护和平的旗号来打他。 曝光这件事后,能有几人信他,对百姓有利,百姓怎么会怪国师…… 岁明庭越想越烦躁,可他总咽不下这口气。 那位,让他来国都,仔细考察后再做决定,她稍后会来。 可就算是她,能为一个回不来孟章,半死不活的吉祥物做什么。 “我怎么看这几株草药没什么区别?”贾乘风观察一番后,满是疑惑的向仓人寿询问。 “这位客人啊,看草药可是有讲究的。”等着他们挑选完的店长,四十来岁,鬓边有几丝白发,她目光柔和,像教导学徒一样为他讲解,“这几株都风干了,外表当然相似,你看这一株,它带了点青草的味道……” 贾乘风难得感受到些许不自在,这是一个大妈,却不像她印象中的大妈,不过他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因为她娓娓道来,态度温和,他听得进去,听得懂。 这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阵法剑气这些老生常谈的,他有思想准备,那无处不在的小细节,才是真正的证据。 见贾乘风愣愣的,仓人寿戳了戳他,“怎么?脑子转不过来了?” 贾乘风一瞬调整过来,他说:“哪能呢,这位……老师,讲的太好了,听入迷了。” 他挠挠头,诚恳的对店长说:“谢谢啊。” 店长说了什么,仓人寿又说了什么,他们走出到野外…… 在途中,贾乘风一直在恍惚,他听得到看得到,不过都没过脑,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有一种不明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 “嘿!”仓人寿注意他一路了,“怎么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出发前不是对看易问舞剑很感兴趣吗?” “啊。”贾乘风回过神,他脑子一转,“我只是在想草药都风干了,那怎么起作用。” 仓人寿看出这是他找的借口,“效果确实会大打折扣,不过携带方便,一些小阵法效果强一点或者弱一点都没有区别。” “我懂了。”贾乘风回了这一句,看到易问手里拿着剑,这剑平平无奇,“这是你的佩剑吗?” “不是。”易问将剑全身展示出来,“刚刚才买的。” 贾乘风有些震惊,“什么时候?我竟然没注意。” 不说也知道,是在他走神的时候,他“咳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就用这剑?不会坏吗,真能行?” “会坏。没有剑可以承受住我的剑气。” 真是符合易问人设的回答…… 清风明月 “这招名为明月清风,是剑门弟子入门必学,共有三式,一曰明月,二曰清风,三曰皆来。” 易问站定,两人站在远处看她。 此招是一位前辈在失意时,醉酒乱舞所得。 一曰明月,抬头望月,遥不可及,徒然空望,此处重在沉,少,主在下盘。 二曰清风,清风拂面,抒怀开朗,此处重在轻,多,主在上身。 三曰皆来,畅怀自得,揽月入怀,此处重在灵,自上往下攻。 由于其积极向上,所以剑门安排弟子学习这招,以此勉励。 当然,不练剑的人自然不太体会出来各招的差别,不过两人却可以感受到易问舞剑时协调有力的美感。 易问在清风一式停留了会儿,再将整招打完。 打完后,周围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 掏出准备好的针,一道剑气一个针塞进去,针也是一个小型的剑,易问一心多用操控它们。 看着一堆堆针高速旋转飞舞,贾乘风感觉自己的世界又一次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原来是用这样的方法收集剑气的。 完工后,针如流水一般妥帖放在一个小包里,仓人寿拿过,系在腰间。 她与易问对视,“国都你要处理的事,很急吗?” 易问略微歪头,不假思索说:“你的优先级最高。” 仓人寿眼神温柔了一瞬。 突然一柄小光剑破空而来,她看了易问一眼,拆开了信。 仓人寿快速浏览了几眼,忽略杂言,看完后,她抬头,“他们准备启程去明光城,我们明天出发,差不多前后脚汇合。” 剑气拿到了,易问陪伴在身边也不是刚需,虽说她确实不愿与易问分开,但只能如此。 “我们明天走,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贾乘风闻言,不好意思笑笑,“我这才来几天啊,哪认识什么人。” “…不过我还没喝过这里的酒呢,今天去喝喝。” 贾乘风与两人告别,到客栈要了一壶酒,跑到一个无人又视野辽阔的地方,自酌自饮。 他喝着没啥味的酒,抬头望着相似的月,沉默灌着自己,没啥文艺细胞的他,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借酒消愁。 如果修炼到九阶,那是不是可以飞出这个世界,看看月亮还是不是一个球? 他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笑的,于是又喝了几口酒。 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贾乘风吓了一个激灵,他转头看,居然是仓人寿。 此刻她眼里带着浓重的困惑,“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贾乘风直觉知道仓人寿是知道原因的,比如想家念亲,可她又不明白,不明白其中的感情。 能有这样的性格,肯定与她以前的经历有关。 贾乘风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时兴起,摸了摸她的头,遗憾的是,被避开了。 “因为这里。”贾乘风指向心脏,“每次我一想起我的家人朋友,心里就会止不住感到温暖。” “我们互相鼓励支持彼此,才得以在那样一个荒芜而绚丽的地方生存下来。” 夜谈 贾乘风动情的说着,他的感情真挚。 在他心目中,家人朋友是最重要的。 仓人寿静静听着,那她呢?她有况安作为家人,少室鸣作为朋友,除了童年坎坷了些,她的一生无疑是顺遂的。 嫁给贾行作为妻子,或许在他人眼中看来是一件好事。 权衡利弊,她有大气运,好天赋,又有人护着,自然而然就能成为高阶修士。 可她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由,抛弃了一切。 是的,无论如何推导,况安她们在她走后不会有危险,可事实不可更变的是:她下定决心离开了她信赖的家人朋友。 贾乘风在谈及他们的时候眼睛在发光,仓人寿不可避免为其动摇,可要问她,还会不会继续做出那样的举动。 她从不后悔。她过去会如此做,现在未来更不会变,这是她潜藏在骨子里的骄傲。 贾乘风说完后,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你的…家人是怎么样的?” 贾乘风思索了一下,“我就是普通家庭,爸爸开店,妈妈公务员,小时候我在农村,被爷爷奶奶养大的。” “五六岁的时候,他们过世了,爸妈接我回城市上学。” 普通家庭也能读书?公务员的意思是官员? 面对仓人寿的疑问,贾乘风哭笑不得,他粗略描述了一下他所在的世界。 想也不敢想的世外桃源…… 听着仓人寿的肯定,贾乘风与有荣焉,他正准备再说些,不成想,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怎么一个个走路没声啊,注意到仓人寿起身,贾乘风一猜就是易问来了。 果不其然,易问正站在月光下,淡淡注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易问面无表情,可他硬生生从中感到杀意,等他再仔细辨认,那眼中只有冷漠。 易问是个冷漠的人吗?贾乘风迷迷糊糊想着,酒意上涌,越来越困,无暇顾及这些。 仓人寿绕过贾乘风,去拉易问的手,“你怎么来了?” 易问垂下眼,不得不说,但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表情,她做出来是如此的…… 就如同她此刻终于像个人了,而不是静看红尘的神。 “与你有关。”易问抬眸,很专注盯着仓人寿,“我也不知道。” 仓人寿摸着自己的胸口。 “…心里就止不住感到温暖。”这是贾乘风刚刚说的,就是现在的感觉吗? 于是她笑起来,“我很高兴。” 易问听见这句话,有些惊讶,不明显,但仓人寿一直注意着她,所以看的很清楚。 她用脚轻轻踢一下躺着睡觉的贾乘风,“我们把他送回去。” “好。” 易问将贾乘风拦腰抱起,一跃而下,仓人寿紧随其后。 仓人寿看着身旁的易问,方才易问看贾乘风那眼明显带了杀意,虽然浅淡,但对象是易问的话,这种情绪就显得尤为奇怪。 ——不会是担心她的安危,更不可能是因为两个朋友一起玩不要她这种可笑的理由。 那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刚才聊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贾乘风开始聊起了他的世界,不打断对于那个世界的描述,那又是想要打断什么呢? 行程 第二天醒来的贾乘风头有点痛,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说实话,仓人寿以为贾乘风在惹了易问之后,会不知不觉消失在昨夜。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易问在与他们道别时,说:“一切以你为先。” 易问因为判断贾乘风讲的那个世界对她有害,所以想杀她,因为贾乘风是她朋友,她不愿他死,所以她不动手。 她笑了一下,握住易问的手,“我不会对你生出猜疑。也不想拐弯抹角。” “有些幻阵只有自己走出去,才知道身在幻境中。” 易问沉默回握,她与仓人寿对视,眼中带了些不明情绪,不过是偏向正面的,让仓人寿感到舒服,“我知道。” 告别了易问,两人前往此行目的地——明光城。 浮空石被抽空拿回来了,不知道易问什么时候去捡的,她表示打扫了一下现场,不会有人能通过气息找到他们。 墨车马被她收起来了,珠子没破,还能用。 不过两人都不会架马骑马,贾乘风自告奋勇来架马,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勉强能上路了。 仓人寿懒得闷在马车里,她坐在外面,看着飞逝而过的景色,心情很不错,和贾乘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话说,我们这次去的明光城是什么地方啊?” 仓人寿仔细回忆书中所写的内容,虽然是刚出版的,但也是几年前的了,只希望明光城没太大改变,“风评很好,城主不过四十多,勤政爱民。”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城?” 不知道具体情况,仓人寿持怀疑态度,不过她不可能将这些话说给贾乘风听,只是附和他,“是啊。” 呼吸够了野外的空气,仓人寿回到车内,她将纸铺在桌子上,用东西压住。 由于一直在思索阵法图怎么构建,所以积攒了不少灵感,她不知道是否有用,不过凡事只有亲身实验了,才知道是对是错。 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仓人寿安稳完成这副图画,不让惯性让线条断掉,因为桌子,纸等一直被覆盖这一层薄薄的妖力,所以仓人寿只需要在激活妖力的同时稳住自己的手就好了。 虽然覆盖妖力在物品上,可以练习对妖力的微控能力,但仓人寿对这项技能已经炉火纯青。 要不先发明一个稳定阵法…… 贾乘风掀开帘子,侧身叫她,“好了吗?跑这么远我屁股都颠痛了。” “写了几张,要实验一下效果。”仓人寿停笔,“怎么突然停下了?” “中午了,该吃饭了,我看前面有个小村庄。” 墨马车确实太显眼了,仓人寿跳下马车,随手放了几个阵法,“走。”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寥寥几人到达了一阶,仓人寿首先探查了一下村庄的情况。 贾乘风知道她的性格,见她只是沉默跟着他,不作阻拦,便认定那村子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远远看到几个小孩蹲在一起,围成一圈,他招呼了一声,见几个小孩看过来,他招了招手。 村庄 炊烟袅袅,不绝如缕,时时听见鸡鸣犬吠,好一副田园景象。 平静的乡村生活被几个小孩大声叫嚷划破“有外人来了!有外人来了!” 仓人寿二人跟在几个小孩的身后,看着越来越多投向这边的视线,略感无奈。 “妈妈!我回来了。”其中一个孩子停在一间无甚特殊的小屋前,冲着屋里人喊。 “哎呦。”从小院子里走出一个普通的妇女,身着一身红,面容沧桑,打量了两人一眼,神色痛苦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贵客啊,请进。” 她操着一口不算标准,但对于农村人来说已经难能可贵的通用话。 对于农村人来说,除非有门派招揽弟子,不然他们很少有能走出去的机会,大部分人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临近的城市。 其中一个孩子跑过来牵着这位妇女的手,是个男孩,也穿着一身红。 其他孩子也跟着他们进去,他们对外来人很好奇。 不过他们很快被各家长辈招呼出来,别惊扰外客。 妇女拍拍男孩肩膀,“去。” 见人都走了,妇女面带微笑,大厅里有桌子,她让两人坐下,自己却没坐,问道:“要不要吃点什么?” “咳咳。”贾乘风与仓人寿对视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请问你们吃午饭了吗?” “农村人吃饭早,我们已经吃过了。”妇女提议,“我可以给你们煮两碗面,你们觉得怎么样?” 虽然这位妇女很奇怪,不过她对于两人的态度还是和善的。 “麻烦了。”贾乘风其实有些尴尬,他补充道:“我们会给钱的。” 妇女穿过大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两碗面,上面还有青菜和鸡蛋,她将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 两人先是道谢再吃,面还烫着,贾乘风又饿又累,也顾不得什么,大吹几口气,直直将一团面送入口中。 仓人寿搅和了几下,每下都热气腾腾,她将筷子放在碗上,开始跟妇女聊天。 这里是林家村,妇女名为林田心,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丈夫是村长,过的还算富裕,生有一子。 “你们想去明光城?”林田心眼中闪过羡慕,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变得忧虑,“明光城附近有山匪,连我们这儿都被抢过几次,别说山匪聚集地了。” 贾乘风喝下最后一口汤,听到这话,他不甚在意对妇女说:“他们打不过我们的。” “面都快凉了,还不吃。” 仓人寿撇了贾乘风一眼,对林田心说:“不必担心。”,然后开始吃面。 “其实我们这是第一次去明光城。”贾乘风将身子凑近,“婶婶你知道什么吗?” 林田心一副回忆的模样,“听一些人摆过,说是那里城主很好,收税比其他地方少一些。” 他们去一次明光城,光是来回就要一个月,除了个别人,很少有人会费这个闲工夫,林田心就没去过明光城。 他们的村庄距离两人出发的城池更近,自然没有去的理由。 林田心说她只有小时候有机会去朴城,那她是如何学习说标准的普通话的? 她的言谈举止也明显异于其他人。 吃兔子 仓人寿对这位充满矛盾的妇女很感兴趣,不过他们要赶时间,吃过饭就走了。 或许,有时间可以再来一趟。 又是半天的赶路,一个无阶的稳定阵法只需一想就可以搞定,不用怕颠簸和突然的急刹了。 这晚,月明星稀,赶了一天马的贾乘风没骨头似的靠在树上,路并不平坦,他颠来颠去的,加上没休息几次,难怪会有如此反应。 城与城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但隔着山,上山下山一趟就要花去好几天。 两人此时正在上山的路上。 由于离城市远了,土地逐渐荒芜,没有人烟,所以,再想被招待吃一碗热面怕是要好久之后了。 生了火,两人围在火周围,夜色渐深,凉意袭人,仓人寿还好,不过贾乘风这个没修炼也没带够衣服的人可就遭殃了。 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这属于突发事件,两人在此前都没预料到。 看着贾乘风缩成一团好不可怜的模样,仓人寿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握住他的手腕,动用妖力为他取暖。 “嘶——吼。”贾乘风忍不住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语气词,再打了几个喷嚏,他搓搓手,“终于活过来了。” 再有个问题,便是两人都还未吃饭,仓人寿已经到了三阶中,只吃一顿就可了,而贾乘风,还只是一个凡人。 马车上还有些零食,仓人寿让他先应付着,她随手设下几个阵法,起身去捕猎。 虽说仓人寿下手天生带了股狠劲,不过其实她还未杀过动物,更别提人了。 施展千灵步,仓人寿踩着一树,到另一树,不过几秒,就这样左右借力,已跑了十来米。 凭借着绝佳的视力,哪怕在夜晚,仓人寿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只见她目光一凝,猛地向下冲,与此同时,甩出此前在集市买的几枚飞镖。 虽然有细碎的声音,但周围还是太安静了,贾乘风原本不是什么胆小的人,不过这个世界有太多可能性了,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不安。 这种不安源于他对于这个世界认知的欠缺,平常隐藏的很好,可一旦他的安心源一下走了两个,这下,他就心慌了。 “嚓嚓——”有谁踩着草走过来,贾乘风绷紧神经,一眨不眨盯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来人映入眼帘,到肩麻花辫,一双微圆丹凤眼,面容精致而眉间一点红,不正是仓人寿。 看到她,贾乘风一下子放心了,他的视线转移到她手上拿的东西。 走近,仓人寿抓着两只兔子的耳朵,在他跟前晃了晃。 一大一小两只,血还在滴,贾乘风接过,“哇,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仓人寿变魔术似的从袖口处掏出几个被擦干净的飞镖,又快速的收进去。 “我不会处理兔子,你呢?” 贾乘风挠挠头,“我只有小时候养过兔子,还被我养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都是只管吃的人。 贾乘风觉得,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要捡起成年人的担当,他回忆起电视剧里烤兔子的模样,开始一边嫌弃一边操作。 仓人寿看着他卖力的操作着,若有所思,“话说,我们带了调料吗?” 游子不信 最后烤出来兔子的味道实在不算好,贾乘风勉强应付了一下填饱肚子。 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再看时辰还早,无聊之下,贾乘风主动找仓人寿聊天。 “要是我天天练易问给我的基本功,我能不能到达一阶。” 仓人寿不假思索回答:“可以。” 犹记多年前和东方逢君司空锋两人一起看的视频,上面就有一个故事: 一普通弟子,被批为没天赋的一类,剑门遣送其下山,回到自己家乡,他不甘于平凡,不顾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天天练武,不分昼夜。 天未亮便起,夜色深才睡,就这样过了十一年。 这一日,游子不信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他本姓本名已无人知,自改名为游子不信,以此勉励自己。 他拿着木剑,又一次出门练剑。 一,二,三……九百九十……三千二十五…… 他的目标是一万次挥剑。 身体渐渐感到疼痛疲累,一道声音悄然出现在他心中,“为何还不放弃?” 他挥汗如雨,“已经十一年了,也不差这一天。” “如果你能回到十一年前,你会如何?” 游子不信嗤笑一声,“何苦费我十一年苦功。” “我,游子不信,即为游子又不信不屑,当我改名的那一天,我就该这么做。” “我不信,那些人的评价未必是错的,可我就是不信。” 说完,他哈哈大笑,似在嘲讽自己异想天开,“今天,就劈一万零一道。” 而就在他劈下第一万零一道时,异光自他的木剑闪耀,他一剑下去,劈开了整座山峰。 游子不信傲然挺立,手执木剑,其落拓不羁的形象广在百姓口中流传。 “这就是游子不信的故事,他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每位修士所要经历的问心。” “问心?”贾乘风脑子一转,“他一下突破了三阶?” 仓人寿点头,“至少三阶。” “真了不得啊。”贾乘风感叹。 “不对啊”他话锋一转,“难道要我学他练十一年的剑吗?一直不停的那种?” “也不一定。”仓人寿补充,“若是有好远遇到某位高阶修士留下来的传承……” “啊!”贾乘风躺倒在地,“我运气一直都不好,这下完蛋了。” 仓人寿镇定看着他,“人各其志,人各其才,人各其时,人各其用。” 听见这话,贾乘风沉默,他理解仓人寿对他的安慰,这样他心里也好受了点。 他笑着转头,“我都知道。” 看他较初见时稳重一些的眼,仓人寿心中感到很满意,可心中又有些许遗憾。 “上次。”她主动转移话题,“你醉酒……” “我记得,你和易问送我回来的。”没过几天,贾乘风记得很清楚,“怎么了?” “你当时准备要说些什么,不过易问来打断了。”仓人寿提醒。 贾乘风挠挠头,仔细回忆,“我当时要说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他坐起来,一副沉思模样,“就是,想表达对我那个世界国家的赞美?” 暗流涌动 贾乘风那个世界的国家?仓人寿略一挑眉,饶有兴致的模样,“说来听听。” 了解的越详细,对其就越心生向往。 或许是被贾乘风满腔热血所感染……仓人寿拿这个当借口,可她心中知道答案。 那她如何不改变世界?仓人寿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没将这个念头当做无稽之谈,而是开始认真思考。 她志不在此。这是她的回答。 她宁愿一生修炼,追逐最强,权利有时并不能起作用,只有实力才可以让自己不处于困境,不叫人为了保护身边人而殚精竭虑,不为了突然的离别而辗转反侧。 “那你呢?”贾乘风的话打破了她的思绪,“我说了好多,可我只了解你一点。” 仓人寿沉默片刻,她未曾预料到贾乘风会这么直接说出口,踌躇一会儿,她开口,顺便加了几个阵法,“我的家人……” “叫况安和池枝。”开了口,接下来她的话语就流畅了,她简单说了一下她在陵光的经历,遇到的人,遭遇的事。 “哇,一个大领地的皇帝,这么厉害。”贾乘风听到这个,表现的比仓人寿还激动,“那我以后犯事了,报你的名头,是不是就可以让敌人闻风丧胆。” “就像这样。”贾乘风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得瑟模样,“我可是陵光皇帝罩着的人,你们都自觉点。” 仓人寿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随着她叙述,贾乘风逐渐了解了些她的难处,不过这些距离他太远了,他没有什么实感,也不会安慰人,只欲言又止。 不过,仓人寿说她的故事并不是来博取同情的,她只是被所谓的朋友之间分享故事感动而已。 火噼里啪啦燃烧着,不再感到冷。 “大人。”岁明庭对来人恭敬的行跪拜礼。 易问略一点头,以做回应,两人此时正站在一高楼屋顶。 得到答复,岁明庭起身,不敢靠近,“国都近日沸沸扬扬在传国师被革职抄家一事。” “国师自开国之初就已设立,无过被这样对待,许多民众不满,国都已经发生了许多次闹事了。” “殴打官员,扔砸东西到官员府上,聚众闹事的事屡见不鲜。” 说完,岁明庭低头,等待易问答复。 “单是因为国师一事而闹事的吗?”易问回给他一个疑问句,他试图揣摩易问现在如何想,不过他不擅长这一类事。 岁明庭不敢思考太久,让易问等,“应当是如此。” “说来听听。” “圣历王朝偷取大气运之人的气运,仿造陵光皇族,以此来使圣历国土风调雨顺,百姓不知饥馑。” 易问沉默片刻,又问,“对于国师一事,你如何看。” “大快人心。”岁明庭咬牙切齿,单四个字就能将他的恨透的淋漓尽致。 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他这才回答,“剑门出手,圣历也应对了,可他们做的太粗糙了……” 圣历这样做表明了它与剑门之间和谐的关系,剑门实力强大,历史悠久,圣历背靠剑门,周围虎视眈眈的门派王朝都会忌惮几分。 但它将国师府被灭一事,直接扣个不忠的帽子,如此敷衍了事,实在让人怀疑。 “难道……”岁明庭想到这个可能,“他们准备再设立国师这一职位?” 危险迫近 只要操作的当,在再设立国师一事上,既可以借着民愤这股风,铲除几个异党,又可以为自己捞的民心。 而很明显,圣历王朝认为自己有实力处理好。 “那我们,要加一把火吗?”岁明庭两眼放光,“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易问拒绝了,“国师一事,掀不起波澜。” 哪怕,现在闹得如此厉害。 “我们走。”易问收回目光。 “走?”岁明庭愣怔的看着她,“去哪?” “随性而为,走过整个圣历。”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岁明庭虽不能明了其中深意,却坚信易问不会出错。 “这里被施展过幻术。”一男子侦查片刻,得出这个结论。 他心法属勘察类,对于追踪这类事很敏感。 “有什么发现?”领头人问,“是动用的妖力吗?” 他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很好。”领头人露出一抹微笑,“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小皇帝了。” 林田心是被刺向枕边的刀风给惊醒的,她猛地睁眼,发现她的屋子里站着黑压压一片人。 她死咬下唇,抑制住惊叫的欲望,只瞪大了一双眼,惊恐看向领头那人。 面对一个普通农妇,几人很轻松拿到两人的情报。 有了寻令就不用宣传要寻之人的面容体型等信息,是以在寻令失效后,他们只能逐一排查。 不过可惜,剑门那位在朴城,有她威慑,他们只敢在周围兜圈。 正在远处排查时,突然收到线人传来那位离开和可疑目标离开的信息。 寻令所寻之人,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温馨的氛围被仓人寿一下起身,面色阴晴不定而打破。 贾乘风跟着她动作也起来,“怎么了?” 仓人寿神情凝重,“我放在林家村的阵法被破坏了。” “你的意思是说——”仓人寿与他对视一眼,贾乘风心领神会,“那我们立马走?” “先处理一下这些。”仓人寿看着脚下这团火,“我要出去一会儿。” 看着仓人寿极速离开的身影,贾乘风的心情变得不是那么美妙,充满了焦急,他先是把火灭了,把柴火零零散散丢到几处地方,翻土将焦黑的印子盖住。 没吃完的兔子也顺便被埋在底下。 他用手刨的,速度自然不快,等仓人寿回来了,他还在推土。 仓人寿一看他动作,用妖力解决,让他赶紧上车,她来驾驶。 “等等。”贾乘风掀开帘子,“你不是不会——” 马车腾飞,上下晃动,贾乘风私底下觉得,这东西比过山车大摆锤什么的刺激多了。 不用看就知道贾乘风半死不活的样子,仓人寿对他施了一个稳定阵法,效果立竿见影,他被固定在座位上。 过了一会,仓人寿操作马车越发熟练,再加上她妖力不多了,行驶愈发平稳,贾乘风缓了口气,扯着嗓子问道:“我们是要去明光城?” “不是,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外边仓人寿大声回应。 “啊?”贾乘风愣住,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马车剧烈晃动起来,“什么情况?” 下一刻,马车突然消失,两人自由落体。 传承 两人原先在十几米的高空,骤然下落,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贾乘风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了,却没想到,他首先触碰到的,不是亲爱的地板,而是不明人士发出的攻击。 十几米的距离,仓人寿也自顾不暇,她抱着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念头,冲着几人射出了几根带了易问剑气的针。 摔下去变成一摊肉沫,被剑气砍两半,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几道白光笼罩住几人的身影。 下一刻,仓人寿感受到自己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她首先查看贾乘风的情况,被攻击打中,他的情况很不好。 仓人寿给他做了些简单处理,之后环顾四周。 这是一件明亮的屋子,空无一物,不知道何处在发光。 这种情况,莫非是传承考验? 传承大多凶险,她只能尽力而为。 贾乘风头冒冷汗,神情痛苦,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清醒一些,“好痛啊。” “嗯。”这一段时间里,仓人寿一直在摸索这个空间,不过一无所得,她将情况告诉了贾乘风,如今的局面对他们还算有利。 一行字悄然出现在白墙上。 “吾乃五阶修士云无袖,归隐山林,临终有感,故布传承,望有缘者得知,以扬吾志。” 云无袖?仓人寿看过有关她的传记,少年天才,看淡红尘,曾自比倦鸟,为自己取字为知归。 不提她五阶修为,最亮眼的是她的画道,泼墨成珠的方法就是她发明的。 两人都看过文字后,白墙上又显现出几行字,跳过询问是否选择历练的问题,最后出现了,“四方各四门,随机选择,一人一门。” 仓人寿回忆起来,偷袭他们的人,似乎刚好就是四人。 四门凭空出现,并无不同,此前已经说过,不可停留太长时间,不然视作放弃。 两人各自挑选了一扇门,走进去。 仓人寿眼前一黑,再睁眼又是一个纯白的房间,面前出现三个物品。 左是一把满是血腥的长枪,中是象征皇帝的一方印章,右是一本残破的书。 周围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很是熟悉,仓人寿记性很好,尤其对于那个男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贾行时就燃着这个香。 笨拙香,《鉴宝通臻》有记载,功效大致是让人遵从内心行动。 据说是某位修士以问心为灵感所创的。 仓人寿犹豫片刻,选择了书。 下一刻,她动了动手,怀里抱着一本书,睁开眼,她正站在一个小院里。 把书抱紧,仓人寿不出声,她打量四周,似乎是普通人家住的地方,很是破落,却在细节处富有生活情调。 再看自身装扮,身穿布衣,款式大致是八十年前的款式。 她现在身体的实力还未进价,也感受不到如影随形的封印,这是幻境?如果是幻境,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云无袖是画道修士…… 摒除杂思,确认安全后,她开始看书。 没有书名,翻开,一页一页全是画。 “这是?”翻到一页,突然有一张纸条落下。 幻境? 仓人寿捡起纸条,上用歪歪扭扭字迹写:三月三日在鉴宝阁我要看到你。 没有落款,今天是几日? 仓人寿抬头望天,现在已经夕阳落山了。 她走出了小院,正有一个仆人在扫地,她走上前,压轻声音,询问今天的日期。 三月三日。 得到答复的仓人寿沉默,如果她没有浪费时间,是否可以赶上邀约? 不,她总共用时不过一会儿,原本就晚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心中不安。 按耐住躁动,她开始打探消息,她便是云无袖,父母双全,皆在当官,低品官员,虽然生活不太富裕,可是一家人过的幸福安乐。 书上的画是父亲给她画的,父亲清风明月,不过太过清高,经常遭人排挤。 母亲性子孤僻,不爱与人交往。 但这两人都极有才华,文武两方都在争抢他们,逼迫两人站队。 以上是仓人寿在只言片语中总结出来的。 两人下了朝,回家与她一起吃饭。 她观察着两人的举止,不发一语,见她这表现,两人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看来云无袖原本就很寡言。 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仓人寿向两人告退,回到自己房间。 至于纸条一事,她怎么能说? 被仔细一盘问,她什么也不知道,被起疑是必然的。 闲来无事,她就看到这里来时手上拿的图画,写意传神,真是妙极。 直到几天后,她在睡梦中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这夜,府中灯火通明,她的父母被扣了数个罪名抄家。 难以遏制的落泪,仓人寿心脏猛然跳动着,她捂住心口,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很是难受。 在略微窒息下,她渐渐沉睡过去。 冷,好冷。 她缩在墙角,感受着片片雪花落在身上,点点白叠加,成了彻骨寒。 “哟,我当是谁呢。”一道嚣张的声音传入耳中,仓人寿抬头,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后面跟着几个仆人。 “这不是我们傲慢无礼的云小姐吗?”小姑娘走近,朝着脸踹了一脚仓人寿,看她倒地,很是快意笑出来,“怎么没过几天,这么落魄了?” 仓人寿感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她开口,“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 “或许是。” “就因为那天我没有去鉴宝阁吗?” “唔,有一部分。”小姑娘很是天真的咧嘴,“可是你都给我介绍了诶,我怎么可能怪你呀。” “那是——” “够了!”她打断云无袖的问话,用手摸索着下巴,“不过没看见这个理由也太搞笑了,让我很不爽啊。” “既然眼睛没用,那就不要了。”她蔑视的,自上而下看着云无袖,说出了这句话。 她抬手,身后的人会意,走上前。 她哼着小调离开,充耳不闻不和谐的背景音,那么不识时务的父母生出一个同样不识时务的孩子,也难怪父亲他们不耐烦了。 和她当朋友?云无袖也配? 她脑子闪过云无袖对她微笑时那专注热忱的眼神,给她道歉时那小心翼翼的态度。 握紧了手一瞬,不过很快放松。 不过是个蠢货…… 云无袖 滋味很不好受,仓人寿咬紧牙关,直至出血,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发出惨叫。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仆人的声音,“把眼球装好,小姐要,都注意点……” 林逐流,林逐流! 云无袖落下两行血泪,染红了雪地。 这二十年来,仓人寿好似身为局外人,看着云无袖艰难求生,依靠自己一点点成长。 她利用智谋为一些小帮派的头目出谋划策,以此谋取钱财,精心谋划,终于进了某些人的眼。 没有眼睛,她只是个废人。 健全的身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是必需品。 每逢被讥笑,云无袖都会深夜中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抹。 她越画越快,画到桌子上,撒到地上。 ——直到笔碰到了她另一只手臂,她似是清醒,又像疯癫,摧毁周围一切,大笑又落泪。 随着她长大,她如此做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到了一天一次。 画的越来越好,甚至可以被称作大师。 若是拿出去,谁能相信这是一个盲人所作呢? 云无袖一直在画林逐流,反反复复,每张林逐流都不一样。 直到有一天,她停笔,慢条斯理将笔放好,纸吹干。 感受到什么变化,她嗤笑一声,“二阶,不过如此。” 随着阶级提高,体内的灵力会逐渐取代体内的器官,或者说,灵力侵蚀了器官,器官变成由灵力组成。 这就是修士强于凡人的原因。 举个例子,就如同女性修士到达四阶后,就不会来月经了,并且受孕率大大降低。 同理,四阶之后,云无袖的眼睛就能恢复了。 “啊!”被踹飞出去的两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惨叫。 踹人的那人,只看长相,是活泼可爱那一类,十六七岁模样,此时紧蹙眉头,眼含怒气。 “我警告你们。”她指着倒地的两人,“剑门不输给你们桂丹派,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她身边那人,是祝由宗的弟子,此时抱臂,不参与两方之间的斗争。 “切。”属于桂丹派的男弟子不屑的反驳,“怎么?难道少两个竞争对手你没有好处。” 旁边女弟子附和,“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你不管不顾,现在来装起好人了?” “你…你们…”剑门弟子云日月,她见两人颠倒黑白,气不打一处来,抽身拔出剑,“若不是我刚才打开传承,你们早就在师叔的剑气下灰飞烟灭了!” 桂丹派两名弟子扶持着爬起来,“怎么?仗着你剑门弟子实力强劲想恃强凌弱啊?我桂丹派可不怕你。” 见两方距打起来只一步之遥,原本还在旁观的祝由宗弟子连忙劝止他们。 他先是看向桂丹派两人,“我们既然来到了云师姐旁支的传承里,也不好打起来。” 再看向云师姐,“师姐,传承谁不知道凶险,虽然你有些眉目,但还是互相扶持才好度过难关。” “我们还未开始,就自相残杀,不正是让那两人占便宜吗?” 他虽然没明说那俩人是谁,不过几人心知肚明,收回作战的架势。 另一视角 “哼。”那名桂丹派女弟子状似不满,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虽然疑惑于云日月的“师叔”为何会在两个无名之辈身上,不过他们不敢询问这件事。 不过,单看云日月的表现,她恐怕也不知情…… 几人心思各异,沉住气,搜索这个开摆的房间,一无所获。 云日月知道些有关传承的消息,四周观察一下就坐下歇息,旁人见她这模样,不由放松许多。 等了一会儿,一行字浮现在墙上。 几人看完文字,对视一眼,桂丹派弟子首先询问,“你——” 云无袖无奈打断,“这段我婆婆没给我讲过,不过,虽然传承大多凶险,可传闻云前辈她宽和待人,想必不会有什么。” 她像想起什么,“而且我记得,婆婆给我说过,云前辈是为了百姓才辞官归隐的。” 几人选好自己想去的门,走进。云日月坚信自己的念头,因此很是随意,走剩下那个门。 她顺着惯性脚动了动,闹得枕在她大腿上的小孩有些不解,她支起身子,询问,“怎么了?” 云日月低头看她,不认识,但眉眼有些熟悉,难道是云无袖前辈?可是云无袖前辈不是天生目盲吗? 她试探性叫了这小孩一声,“云无袖?” 小孩应了一声,“怎么了,逐流?” 逐流?林逐流!这不是奸臣之女吗?原来云前辈和林逐流小时关系如此之好。 云日月感到进入传承以来,眼前所见的都很奇幻。 不,不认识的两个人有师叔的剑气也是挺魔幻的。 试着套话孩童时期的云无袖前辈,不过失败了,就在云无袖显出怀疑神色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不能自己做主了。 她看到“她”三言两语打消了云无袖前辈的怀疑,并且很顺畅的聊了起来。 冥冥之中有人在告诫她,这是只有一次,基于两人之间有血脉关系而提供的帮助。 说实话,这种语气让云日月不由联想到了师叔,冷淡而直白,却很动人。 回归正题,身体被托管的感觉还不错,不想被困在身体里,她试了试,真的飘出来了,不过还是得依附在身体上。 或许是因为托管的原因,她可以听见“林逐流”的心声,不知是真是假,可以从中听出,林逐流很喜欢云无袖。 “他们都不常陪我,父亲画画,母亲写诗,困在房里。”云无袖前辈有些难过的模样,“除了吃饭,没什么机会见他们一面。” 林逐流微笑着,“这不是有我吗。” 云无袖前辈回以微笑,她握住林逐流的手。 要是云无袖前辈听到林逐流的心声,可能就不会如此感动了。 父亲对于他们一家已经很不耐了,如果我再推一把…… 林逐流手抚摸着云无袖的脸,看着她漂亮的眼睛。 你也很不喜欢那对夫妻,他们对你疏于管理陪伴,让你过的那么痛苦。 没有关系,从今往后,我将会是你的家人,你的全部。 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你的目光。 三方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大小姐的念头只达成了一半,云无袖确实家破人亡,不过她也被父母亲警告。 父母之言,她自然听从。 不过心的感受是骗不了自己的,她强行麻痹自己,做出的事处处矛盾。 她让人挖眼,却又暗中帮衬云无袖。 真是个令人不舒服的女人,看着她的举动,云日月不禁起一地鸡皮疙瘩。 除了必要的剧情外,时间流逝极快,几乎是一晃眼就过了几月,这不,如今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云无袖前辈名声鹊起,继承父母文学天赋,虽不是修士,但以诗画出名,以文采闻名。 她先是为一位中等势力的文官当幕僚,后被举荐当官,做出不少利好民众的事,口碑很好。 原先圣历王朝是有科举制度的,不过在第三代皇帝手下废除了,往后皇帝沿用,要想当官除了花钱买,只能由有资格的人推荐。 总结下来,繁琐至极,更令人感叹的是,现在的圣历制度更加繁多了,真不知道有如何有利的。 恐怕优点只有当官的人更多了? 云日月百无聊赖,只能胡思乱想,如今林逐流已经到达了二阶,心法为剑道。 不过她心不纯,剑道走不了太远,云日月学着婆婆的语态这样点评。 林逐流逐渐接手林家,她身为武将之后,修为不过防身,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按时间推算,距离那场大战也不过千年,当前的武将就已没了血性。 林逐流,云无袖就这样持续发展下去,有些许小摩擦,不过依旧维持表面平和。 直到长堤溃事件的发生。 云无袖因有百姓来报堤坝有破损而前去探查。 当时不知为何,一直风调雨顺的圣历一夜之间各地灾难频发,而云无袖前去的地方,正爆发了洪涝。 堤坝每年都有投入维护,按理说不硬如此不中用,抱着这样的怀疑,云无袖开始剥茧抽丝,顺藤摸瓜,最后查到了林逐流的手下身上。 她当即连上三折,控告林逐流一党。 与此同时,她派人到处散布这消息,人们原本惶惶望向国师府,现在注意力被武方图谋私利,致使灾难发生而全部吸引。 不久之后,她被皇帝亲自召见。 警告的暗示,心口不一的行为,云无袖多么聪慧,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 她俯首称是,乖顺回到了自己府上。 如今她暗中修炼到了四阶,不过哪怕四阶,又有何用? 云无袖又一次作画。 她虽然未恢复视力,可她触摸过每一处地方,一座完好美丽的堤坝出现了纸上。 她的笔顿了顿,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仓人寿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的面庞,她冷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柔情,这样的变化让仓人寿不禁好奇。 云无袖在想什么?她开始动笔,画出来的是一只只手,不同的手。 她握过许多人的手,能让她用心记住的,也不过这粗糙的手罢了。 再拿来一张,她一下笔,仓人寿便知道她要画林逐流,只不过这次的林逐流,已经与现实中的林逐流有些出入了。 画罢,她的表情隐隐透露出哀伤。 神 屋里烛火晃动,香烟生雾飘渺。 云无袖没做什么,只是简单合衣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赶路去了。 远远跪着许多人,他们穷苦的脸上显出希望的神色,对着看不见的那座庙。 虽然灾难频发,食物短缺,可人人都拿来了水和米,水撒在身上,米铺在地上。 仓人寿看见一个人头朝下倒在地上,现在她可以操纵身体,她走过去。 这人瘦的不成样子,还有些意识,但没力气了。 他趴在台阶旁,台阶上的人狂热地对庙的方向三叩九拜,一有空隙就疯狂向上挤,无人关注他。 仓人寿给他喝了几口水,他无神的眼神转了转,嘴里嘟囔着几个字,反复重复那几个音节。 仓人寿仔细听去,他口中念的正是:“愿神保佑你。” 愿神保佑你。 多么真心的祝愿。 可仓人寿却只觉得可笑,她决计踏上山顶,去看看那个被世人敬仰的“神”。 庙金碧辉煌,华贵中又不俗,以仓人寿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这里用了不少好材料。 此刻她隐身站立于庙中,脚旁是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的百姓。 左神像慈蔼,右神像威严,中立那位神像最为高大尊贵,它们齐齐带着笑,俯瞰这荒唐人世间。 云无袖重新掌控了身体,仓人寿这才得以一窥“神”的真样貌。 不出所料,看衣着装扮,从左到右分别是水神,风神,火神。 三神各司其职,不相上下,不过风神统管事物如今更合民心,自然被推崇。 再立有两童子,右男孩执剑,是游子不信,他武力超群,被火神收为下官。 左女孩手捧几株草,是松仓鸣,她为百姓世间做出大贡献,被水神收为手下。 当然,水神风神之类太过伟大而简单,因此人们自造出来许多名称称呼它们。 有如风神便被称作稻谷之神,祥云之神等等。 云无袖抬头一直看着几位神,她目盲,只能凭灵力感受大致,如今这样的姿态,又是作何? 她走上前,整理衣服,腰板挺直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开始陈述长堤溃事件起因经过。 反复再三后,她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开了庙。 接下来一月,她试了许多方法,有如同普通民众一样跪着爬上阶梯,也有一直跪着颂扬“神”的伟大。 可是,毫无作用,仓人寿略带怜悯地看向这个正在为膝盖涂药的女人。 在经过一夜思考后,又或许是日思夜想,翻来覆去而得出的结果,几天后,云无袖在朝堂之上再次重申林逐流一方的劣迹。 这一次,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 就在云无袖掷地有声的演讲结束后,她话音刚落,这个空间的一切都凝固了。 她也重新获得了身体掌控权。 就在仓人寿不解其意之时,她注意到两道视线,她回望,一道是“林逐流”,一道是“皇帝”。 看来只有他们三个是能活动思考的。 仓人寿不愿僵持下去,正预开口,没想到被“林逐流”抢先,“怎么回事?” 高座之上的“皇帝”头上的珠帘晃动了一下,他拆下头上的东西,听见林逐流的问话,回道:“不知道。” 黑色字凭空浮现,“皇帝处决云无袖,云无袖针对林逐流,林逐流反叛皇帝。” “按这样的顺序,才可杀死。” 空间一瞬似有重影,下一刻,又是三人出现了朝堂之上,依旧是林逐流,云无袖和皇帝的面孔。 如今总共六人,进入传承的人大致也是六人。 见这情况,六人大多都反应过来。 原本就在的“林逐流”站出来,“我想我们就是参与传承的六个人,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剑门弟子云日月。” 有了她开头,原本紧绷的气氛有所缓和,几人纷纷开始介绍自己。 贾乘风和仓人寿同是“云无袖”,云日月和桂丹派男弟子是“林逐流”,桂丹派女弟子和祝由宗男弟子是“皇帝”。 几人的进入门的遭遇都大差不差,只是选择的物品有差异,所以才导致经历的人生不同。 那么,刚刚出现的黑字是什么意思,他们又该如何获得传承? 见众人都朝她看来,云日月无奈摆手,“我婆婆只是说会有争斗的过程,不过随便怎么做都有收获。” 几人沉默,有人按耐不住正想说话,被云日月随意糊弄过去了,她揽过仓人寿的肩膀,拉着她走出朝堂,“当时就是你发出了师叔的剑气?给我讲讲——” 见仓人寿被拉走,贾乘风赶紧追上去。 祝由宗弟子看着远去的三人,眉头紧皱,他看向两人,问道:“你们是如何看的?” 那女弟子翻个白眼,“用眼看。” 祝由宗弟子脸沉下去,“注意你的态度。” 桂丹派男弟子看云日月走了,也不装了,满脸嘲讽,“不过是个撞了狗屎运得到进入传承的小弟子,你才该注意你的态度。” 祝由宗弟子攥紧双手,一对二他没有胜算,况且他们实力阅历比他多太多了。 反复在内心警告自己,他松了拳头,看来是皇帝的为人处世对他影响太深了,这才让他有种傲慢的感觉。 想到得罪两人会有什么下场,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连忙对两人道歉。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种难过失意,仿佛失去了大机缘。 如今在外界已过了三天,追寻仓人寿的队伍自然找到了两人最后的踪迹。 他们在传承周围反复探查,每一根草都摸过一遍,可是毫无所得。 有战斗的痕迹,却不多,没有任何血迹残留,真是诡异。 “去。”为首老大吩咐,“请鉴宝阁的人来。” 庙 鉴宝阁,广招特殊人才,现已存在千年,追源溯本,也不知和剑门哪个历史更悠久。 其遍布全世界各个角落,却极少有人见过鉴宝阁的高层。 关于鉴宝阁如何传承的,至今为世人猜测,并且乐此不疲。 毕竟,谁不想走了狗屎运,有了鉴宝阁的传承? 怎么不可以幻想? 毕竟,没有人能活上千年。 “大人,前面有一座庙。”岁明庭在前面探路,适时正在下雨,他不做挡雨,却没有被淋湿,而是呈现一种沐浴之后清爽的模样。 易问撑一把伞,跟在其后,听到岁明庭的声音,抬眸向远处望去,果然有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大庙。 庙旁有只雕刻的灵鹿,精细地上了色,走进它的口中就是上去的路。 岁明庭注意到,这只石鹿一只眼没有点睛,一只眼被破坏了,配上褪色了的红颜料,肆无忌惮生长的杂藤,竟有一种诡异阴冷的感觉。 这让他原先因为下雨而有所轻松的心情有所改变。 回头看,易问已经收了伞,注意到他转头,似乎有所不解的模样。 有大人陪在身边,那便没什么可怕的。 岁明庭对易问一笑,两人并肩而行,虽然只有隐约光透进来,但这对两人不成问题。 几天的同行,岁明庭知道易问不是喜欢主动开口的类型,他开始自己闷着也不说话,不过后来意识到易问其实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有问必答。 单从同行人的角度来看,易问无疑是很合格的。 一眼望去无尽头,岁明庭主动开始话题,“大人,那石鹿看着和普通的鹿不同。” “是以前妖族神兽之一。” 听到易问回答,岁明庭仔细回忆,那场大战前确实有以白鹿为王的小国,原本在大战进行时,濒临分崩离析的小国谁也想不到它可能维持下去。 可是有一人妖混血的天纵奇才横空出世,她做出种种政策挽回,不过小国最后的命运却不为人知,也没有相关记载。 这名天才叫做松仓鸣。 “所以…他们举国搬移到人界了?”岁明庭想到当时两界不通甚至互相敌视误解的情况,“当真是了不得。” 岁明庭感叹了一句,却没什么实感,他很快脱离思绪,继续聊天。 “传说中她追随水神飞升神界,想必此处是水神庙了。”岁明庭陈述这个事实,似是想起什么,问身旁人,“大人,您认为这段历史真实吗?” 易问不答反问,“为何怀疑?” “我想知道…”岁明庭语气慎重,“是否有神界存在。” “原先是有的。”易问语调没有什么变化,回答完后,她像是记起什么,眼里带了些笑意,“问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呢?” 易问的语调像在学某人。 岁明庭在巨大的惊愕中,脑子昏昏沉沉闪过这个念头。 易问的回答太过惊世骇俗,原先是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细想,“那…鬼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易问看着他,自上而下的俯视,似在审视又像冷漠,“你的问题,都逾矩了。” 传承 传送神鹿有四角,不过两人所见,只有两角,另外两角约莫是掉了。 走过用来招待来供庙的人修建的小院,走入石鹿口中,一步步爬台阶。 隧道很黑,因为下过雨,风吹过,岁明庭竟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恍然,原来他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他能感受到,易问似乎基于他的问题联想到了什么,变得不太愉快。 不过情绪波动只是一瞬,易问很快恢复常态,甚至她自己都很疑惑她的失控。 “不存在鬼界,不过有鬼存在。”她淡淡回答了岁明庭的问题。 岁明庭立马附和,过了会儿,转移话题,开始聊其他。 两人脚程不快,不过没有停留间断,因此用了大约十来分钟就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亮光了。 走出隧道,岁明庭往回看,他们是从石鹿的小腿中钻出的,石鹿另一支腿搭在山上,上面摆放着什么。 岁明庭凝神望去,却是密密麻麻的小神像,百姓拜的好像不止水神及其手下,有许多其他派别的神像混杂其中。 难怪会荒废。 收回目光,岁明庭目光移向前面的大殿,哪怕破旧了,依稀也能看出过去的繁华。 “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易问不置可否,两人走入大殿。 “去。”一只羽毛为青色,姿态优美的小鸟儿被人招呼着飞走。 小鸟儿在空中转了几圈,像是找到了方向,快速向一个地方飞去。 “相逢即是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的。”这边,云日月排着胸脯对仓人寿两人保证。 仓人寿知道她是因为易问的缘故,开始不着痕迹打听易问的消息。 旁边贾乘风参与不进去两人对话,无所事事,在周围翻来翻去,探查线索。 “你问师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云日月作回忆状,“师叔其实很神秘,我们不经常见到她,但是,你懂的——” “师叔那样的人,见一次怎么可能不拿出来吹一吹。” 这个倒确实,“那你认识杨书烟和朱焕梦吗?”她简单描绘了两人的容貌气质。 “好像很熟悉。”云日月皱了一下眉,看向仓人寿,“剑门其实很分散,他们不是我们山的弟子,所以……” 与朱焕梦两人所说的情况符合,仓人寿没想着从云日月这里探听出新消息,云日月的回答不出意料,她点点头以作回应。 两人没有说话,一时安静下来,仓人寿感到不对劲,她转头看向贾乘风,之间他手上拿着什么物件,双目紧闭,浑身僵硬,姿势别扭却不动丝毫。 仓人寿靠近,不敢碰他,询问云日月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进入传承了,这里传承很多,大大小小都有。” 这时候的贾乘风毫无防备,很容易被人暗算,这就是那条规则的意思? “是否可以搬走?” 云日月露出笑容,看的仓人寿感觉很违和,毕竟她现在用的是林逐流的脸,而林逐流不会露出这种开朗活泼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应该可以。” 他 听到这话,仓人寿心中没有生出什么恶感,也没有动贾乘风。 由于用的是云无袖的身体,没有心法的加持,阵法的效果大大减弱,耗费的心力增多。 再说她现在身上没有药材,种种因素叠加,仓人寿没有做成什么旁的措施。 见仓人寿要在旁为贾乘风护法,云日月有些意外,但没劝阻什么,她准备出去找传承,“婆婆说这里有游子不信前辈的一部分传承,哪怕只是小传承也对我帮助很大啦。” “我准备上山去,你知道是哪里?”仓人寿点头,云日月边走边回首,“一会儿见,这个秘境会持续十五天,还剩十二天。” 仓人寿也对她挥手告别,看了一眼动也不动的贾乘风,仓人寿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构造攻击阵法。 这一边云日月心情很好的走上山,那一边却全然不是轻松的气氛。 “我不是云无袖,林逐流的身份,杀不了你们。” 祝由宗弟子居高临下看着被层层符咒禁锢的两人。 云无袖对林逐流,林逐流对皇帝,皇帝对云无袖,这是这个秘境的法则。 不过,规则却也没说过不能困住人。 “原本不想那么早暴露的……”祝由宗弟子神情冷漠,继续恭敬对待这两位公子小姐,随手得的赏赐绝对比辛辛苦苦做任务来的多,快。 不过既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脑子里构思着离开秘境后该怎么做,祝由宗弟子逐渐失去了意识。 桂丹派两人原本在大骂祝由宗的弟子狼心狗肺,就见他低下头,再睁眼时神情截然不同。 “哎呀,想托词好麻烦。”祝由宗弟子自然而然露出一抹轻笑,他摩挲下巴,看着两人,“你们知道吗?” 看着气质大变的祝由宗弟子,两人不由得提高警惕,“知道什么?” 弟子哈哈大笑,“当然是知道动脑子很麻烦的。” 他语气悠然,“可是人生在世有那么多麻烦事,这可真让人头疼啊,对?”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回答。 祝由宗弟子一脚踹倒其中一人,在另一人怒视他时,一只鞋在其脸上碾了碾。 “一股桂香。”祝由宗弟子深吸一口,作呕吐状,“难道那家伙没教导过你们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还是说,垃圾教出来的也是垃圾?” 听见这句话,桂丹派两人瞬间激动起来。 祝由宗弟子笑容甚至更大了些,脸上流露出不屑。 “大人,这里供奉的神可真多。”岁明庭回忆起一路上所见过的体系,水神,风神,火神,旁余…… “请那么多神,也不怕压不住。”哪怕从易问口中得知神界已经不复存在,岁明庭不假思考随口说了这一句。 没听见回复,岁明庭转头找易问,只见她盯着某处发呆。 知道岁明庭走近,易问侧过头看他,“我好像来过这里。” 您,来过?!岁明庭几乎忍不住想要问出口,不过易问似乎很不喜欢他人询问过往的事,他也没必要触霉头。 易问的手抚上神像一道裂开的缝隙,这道裂缝将神像几乎劈成两半。 “这座庙是他建的。” 传承 易问饶有兴致的问,“你知道一个名叫云无袖的人吗?” 云无袖?岁明庭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他们两个有些地方很相似。”易问的目光没有变得柔和,那一丝沉默就像岁明庭的错觉。 岁明庭不是很明白易问的深意,“她获得了他的部分传承。” 岁明庭有些惊愕,这是在叫他去寻找云无袖的传承的意思? 易问不再说话,两人继续探索这座巨大的庙。 “喂,小子。”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凭空出现,看身形是位男士,能从语气听出他心情很好,“他们那副嚣张的模样真碍眼对。” 祝由宗弟子不知这人的身份,但不用说也知道这人不一般,他恭敬地对男子作揖,“在下祝由宗低阶弟子李亭瞳,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李亭瞳,亭瞳?”男子回复正常语调,“初生的太阳?你也配与日月争辉吗。” 或许是男子说的是事实,又或许是自身已有预料,李亭瞳并不生气,他温和一笑,“前辈说的是,所以我在外自称自己为李瞳。” “李瞳之名是瞳师傅为我所取。” 李亭瞳从男子言谈举止中明了其放旷傲慢的本质,因此微微显露出自己的一些本性来,他举起一只手,覆盖在眼上,“概因我的体质特殊,眼睛奇特。” 听到这话,男子“哇”了一声,给足了面子。得到这般答复,李亭瞳略有无奈,可对于这位前辈的戒备心放松了。 再移开手,李亭瞳的双眼无神,灰蒙蒙一片,乍看是盲人模样,实际上,瞳孔呈现水滴状,有光照射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真不是凡人眼。 不视人间事鬼神,惊天动地神一泪,茫茫红尘中,难有一回闻。——选自《鉴宝通臻》奇体篇,这一段诗是开头对其的评价。 在这个世界中,天地鬼神极为崇高,人人都有自己的信仰,甚至不乏有以神为心法根基的,譬如陵光皇族心法就是因前人仰慕火神有感悟所得,以此类推,岁明庭的心法就是以水神为根基。 而这双名作‘古寒天妙器’的眼睛,扯上了天地鬼神,自然不一般。传说,其为神泪所化,可以断生死,见鬼怪,以双眼献祭,则可以面见神明。 “古寒天妙器当真有如此奇妙?”男人好奇地询问。 “自然不会。”李亭瞳看不见男人,也看不见自身。 在此刻,他只看到了一根根线,男人的线断了许多,有几根一直坚挺蔓延至远方,有几根正在变浅,或者加深。 其中变深的那一根,或许就是李亭瞳和男人之间的关系。线的含义多种多样,李亭瞳无法以一言以蔽之。 而两人交谈的空间,也是由无数线组成,密密麻麻,李亭瞳便是用余光,也受不了,他感受到疼痛,赶忙恢复正常眼睛。 男人看样子已经去世多年,否则不会才区区千根展现在眼前。 这个事实让李亭瞳很是放心。 他这双眼看不见过去,也通晓不了未来,偶尔会看到无人处冒出来的几团黑影,聊胜于无以自勉。 过了这麽多年,也才能在一些手段的帮助下,隐藏自身,“就是这样。”李亭瞳描述完,苦笑一声。 他因为这双无用的眼睛遭受过那么多挫折,得来的却是一场空,相比她觉得可笑,师傅也觉得可笑,才免去了他作为亲传弟子的权力地位。 男子沉吟一下,感觉有些奇怪,“那你是如何接触秘境限制动用符咒的?” 李亭瞳知道他会如此问,心中早打定了腹稿,“说来也奇怪,我动用这双眼观察一人时,刚一接触到她身上就感到疼痛难耐,似有一股火在灼烧。” “在恍惚之时,我听到了一个女声,她‘哦?’了一声之后,灼痛感便消失了。” “你这话——”男子笑道,“口才不错,真像个说书人,要是有机会,我肯定给你赏钱。” 李亭瞳听闻,苦笑,“实不相瞒,我以前还算得上是憨厚老实的人,谁能想到今日居然被人如此夸赞。” 他正色,“那之后,我再看那女孩已经没有别的异常,可是我的眼睛却似乎加强了些。” “而在那之后,我似乎可以触碰到线。” 决定 神庙破败灰暗,各处都积了几层厚厚的灰。 一只青鸟飞来,便成为这破庙之中唯一的亮色。 它羽毛柔顺,双目有神,任谁看都是一只生动美丽的小鸟儿。 一只手抬起,欲接住它。 两者刚一碰到,那青鸟便化作荧光,点点飘散在空中。 青鸟传书,这是哪个势力所用的通讯工具?在旁看到这一幕的岁明庭不由发散。 能让他看,就说明易问不在意他是否知道。 易问接到消息后,并没有立刻回信,而是提问,“你认为,一个人能使一个人彻底转变吗。” 岁明庭隐隐感到他的回答会影响颇多,说实话他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他需要考虑的是易问需要什么答案。 最后,他这样回答,“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大人。” 易问没有转头看他。 “我认为,您也已经得出了答案。是非对错,您仅凭借我一言是不可能改变的。” 易问站在庙中,身后是四分五裂,带着诡异笑脸的神像,她的视线朝着窗缝透出的光。 那浅浅薄薄的光,阴影笼罩着她的身子,她不怕被这光灼伤,却害怕身后的阴影择人而噬。 “我知道了。”她喃喃自语,一只全新的青鸟随她心意在手上凝聚。 而这边秘境之中,李亭瞳表示自己动用全身灵力,将自身与秘境相连的一条线消减了肉眼不可见的一丝。 这之后,他就能运用自己的灵力了。 听完,男人兴致缺缺,“啊,确实很了不起。” “唔,言归正传。”他正色,“你为什么要冒险得罪那两人。” 我也不知道…“直觉。” “直觉?” “是的。”李亭瞳再一作揖,“瞳不敢欺瞒。” “我知道了。”男子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亭瞳也不装傻,“听闻云无袖前辈曾经闯荡过那位的传承。” “对啦,猜对了。”男子像是失去了好奇心,不再询问他是如何知道的。“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李亭瞳心一紧,谨慎回答,“瞳心法为符道,怕是无缘剑道了。” “你说的有道理,天是不可违背的。”男子很是随和的赞同,“那,这份礼物如何?” 他张开手,身形逐渐消失,在手心处凝聚着一个滚动着的小球。 “再加一点血。”说着,他看向李亭瞳,“我的血你应该不会嫌弃。” 不等李亭瞳回复,男子手中的球瞬间变成深红色。不再废话,“去”,男子一挥袖,珠子冲着李亭瞳袭来。 李亭瞳躲避不及,看着珠子进入他的眼睛,一股剧烈的疼痛在眼部那里炸开,像是无数把刀子在割着眼球。 他的右眼不知觉留下血泪,浑浑噩噩之中,再看那男子,已经消失在他识海之中。 得到传承的不止李亭瞳,还有贾乘风,并且两人遭遇的传承都不太正常。 “你为何不救他?”“你为何不救她?” “你是个罪人,你这个罪人。” 威武无比的声音自上而下,一声更比一声令人胆战心惊,“认罪。” “认罪。” “认罪。” 承受巨大压力的贾乘风,意志坚定看着邈远的神像,他开口,一字一句说,“我不认。” 拨开 一声又一声奥妙无尽的宣语,若有似无地围绕在耳边。 他睁眼,虽然耳边声停,可所见都是黑暗。 仓人寿见贾乘风面色平和,知道他还无危险,生老病死自有天地安排,她知道这个道理,对于贾乘风的安危虽担忧,但不至于过于焦心。 在这里的不是贾乘风,是任意一个有交往的陌生人,恐怕她也会守在那人身边。 这或许能被称作善良,可这只是仓人寿愿意罢了。 她心情不好时,直接甩手走人也自无不可。 不过,令人庆幸的大概是,她心情一直很平和。 秘境很安静,以至于一点响动都很明显,桂丹派两人的大骂远远传来。 短短相处的一段时间,仓人寿大致能看出这两人是没什么大心机的,那个祝由宗弟子倒不一样,不过不知为何,这人一直躲着她。 不管怎么说,祝由宗弟子看起来不像是甘于长久屈居于人下的,那两人还仗着身份看不清他,怎么也不会是一路人。 会是他设下的圈套吗?可能性不大。 仓人寿迈步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水墨荡漾,她走出院子,院子中已经没有了贾乘风的身影。 虽说看云无袖的经历是走马观花,可她画道还是懂一点的。 有了画道四阶的体验,倒对阵法道突破多了几分把握,不能说是意外之喜,只能说是理应如此。 阵法也需要画图,总跟画道扯的上关系,所以构想阵法的途中顺便熟悉画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那弟子纵然比她多修炼几年,不过她很自信,无人能有她的修炼速度。 既然动用了符咒,那么他用着自己的灵力,至多也不过三阶末罢了。 三阶与四阶的差距,可不单单只有一个数字改变。 花了点时间来到现场,只见原本嚣张的两人已经不再说话,鼻青脸肿的模样甚是可怜。 不过他们顶着皇帝和林逐流的脸,可笑之中难免感到快意。 捂着眼睛哀嚎的祝由宗弟子看样子比两人惨多了,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能绝地反击的人才,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仓人寿不紧不慢来到祝由宗弟子身边。 这是在接受传承,还是传承失败的惩罚? “右眼在流血……”制住这人,仓人寿辨认出了令这人疼痛的根源。 剥开他的左眼,像玻璃珠子一样多彩的眼睛闪了一下仓人寿的眼睛。 不错,不过还是没有易问的眼好看,仓人寿中肯评价一句。 感觉许久没有见她,联系过她了,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咳咳,言归正传,以仓人寿的阅读量,自然认出了这是传说中的古寒天妙器,有关这眼睛稀奇古怪的传说很多,谁能想到今天被她给遇到了。 联想到这人看了她之后躲避的态度,仓人寿真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再过不久大概就能醒来了。 以免她被捆着像倒在地上这两人的惨样,先做点事前准备。 画道啊,当真好用。 第三十一章 拉扯 那么有人可能会疑问,仓人寿现在用着的不是云无袖的身体,她不是盲人吗? 确实如此,不过云无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治疗眼睛的药,当然,成效不大,这只是做给旁人看的。 而上文也提到过,四阶就能恢复眼睛,云无袖之所以克制自己不恢复,是为了藏拙。 从她找药被多方暗中拦截就可看出她被忌惮之深。 一朝被爆出她四阶,只怕会有危险。 不过现在,仓人寿却没有这个顾虑,自然将眼睛恢复。 画个什么好呢? 仓人寿余光瞥见一只在房顶上的小黑影——一只蜘蛛。 来了灵感,仓人寿从袖子中掏出一支笔,以灵力为墨,在空间勾勒图形。 大功告成! 仓人寿难得孩子气地拍拍衣服。只见一个人垂着头,四肢被束缚捆绑在蜘蛛网上,宛若一只垂死的蝴蝶。 蝴蝶微弱的挣扎了一下,扬起头颅,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亭瞳此时确实很茫然,那位前辈用他自身的魂魄与血液造出来的东西对他的眼睛确实有用。 他左眼看东西与以往无甚差别,但右眼—— 面前这个女孩,只见她浑身隐隐有祥云环绕,众鸟跪拜,眉间一点红正对应身后烈日,再有一柄绝世剑护卫。 那剑散发寒意,威慑着他。 他不敢再看,移开目光,暗自心惊,这是怎样的人,竟然能有如此奇异的意象。 见他反应,仓人寿确定了自己猜想,也愈发好奇,她直接开口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这样的人,还是少为敌较好……他这样想着,半真半假告诉了她关于能看见“线”的事。 “这倒解释的通了。”仓人寿先缓和说了这一句,忽而又道,“那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李亭瞳克制住转头和仓人寿对视的欲望,思考该如何说。 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中,仓人寿也不急,她很有闲情的提醒,“你刚才应该在接受传承?你的右眼。” 李亭瞳自己不知,不过在外人看来,他右眼有一点黑红交杂,在原本纯粹的眸子里特别显眼。 这件事原想也是瞒不过她的,毕竟他现在右边脸血还没擦干净。 众鸟簇拥,这是暗示她将来会飞得高?还是与妖族鸟种有关? 李亭瞳并不知道陵光发布最高寻令的消息,这只是各大势力的高层才知道。 云雾缭绕,这又是什么意思?仙界多飞岛,云雾倒多。 那太阳的寓意……自古伴有日月意象出现的,最低也是传说人物。 这人,肯定不能得罪,得罪了,也必要速除之。 再有一柄剑,那剑单从外行人来看,举世无双,要说这个吗? 脑子千回百转闪过这些念头,李亭瞳很快打定主意,称自己看到一把剑,为余威所摄。 这个回答果然让仓人寿满意,提起剑,自然而然就想到易问,易问在背后护着她,这想法让仓人寿感到愉悦。 当然,她自然察觉出来李亭瞳有所保留,也知道猜想可能性一半一半。 不过,这又何妨呢? 挥手散了蜘蛛网,李亭瞳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撑着,才不至于跪下。 “他们——”仓人寿手指一指还在昏迷中的桂丹派弟子二人,“你想怎么处理?” 李亭瞳看着他们,眼中闪过杀意,不过顾及他身旁这个,进秘境前看模样不过十来岁的女孩,他淡淡地说,“让他们先昏着。” 这是在暗中揣测讨好我,仓人寿敏锐地感知到了李亭瞳的意思。 对于这点,她倒没有感到不爽或是快意,毕竟她以前接受的奉承不算少,再说她性格也不是以此为乐的人。 并不在意李亭瞳的小心思,仓人寿表示这事与她无关,让他自己处理。 从李亭瞳的口中,再得知了一个信息,那便是传承一次只能接受一个。 不能说他是靠着他和秘境相连的一根线断开了才知道的,也不能推到云日月的身上。 李亭瞳只表示自己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这样的消息对还没接受传承的仓人寿无疑是很重要的,这也是来自李亭瞳真正的示好。 不过,李亭瞳现在是“皇帝”,她是“云无袖”,这样的身份总是让她心里不安。 至少此刻,她还没接受传承,李亭瞳对她没有威胁。 “我预备去找云日月,你呢?” 李亭瞳询问了云日月的位置,这才装模作样表示自己也要上山。 贾乘风那边没有波动,仓人寿也不担心,就算他不知不觉跑出来,这秘境也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由于先前大家都有所防备,因此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只有云日月那么诚实报了自己名字。 之前是想着反正不会一块行动,不过现在不同了。 想到这儿,仓人寿主动开口询问,“我叫仓人寿,你叫什么?” 此前仓人寿介绍自己是一名散修,李亭瞳对此半信半疑,仓姓好像没有大族,仓人寿这名字是否是真的,存疑。 毕竟把真名告诉陌生人,未免太危险了些。 李亭瞳微笑着回答,“我叫李瞳。” 李亭瞳自我介绍自己为祝由宗一名普通的弟子。 仓人寿不觉得祝由宗高层会如此蠢,以至于忽略了古寒天妙器,这种传说级别的眼睛,没有被供起来,而是放任逐流? 并且,这人看着也不像阴险狡诈的恶人—— 想到薛礼,仓人寿的脸上浮现了和李亭瞳如出一辙的落寞。 算了,她阅历见识还太少,怎么能妄下断语。 在此前,仓人寿去过那座庙,因此由她来带路。 跪拜着,呼告着,男女老少形态各异,面目却是如出一辙的真挚恳求。 ……陵光也会举行年度的祭祀大典,她作为皇帝,由她和摄政王共同祈福。 当时只觉得仪式繁复而吵闹,哪怕在祀堂也觉得吵闹。 当时的陵光百姓,也会表现的如同他们一样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陵光人,她自然对祖先及其供奉的火神天然地带了些许敬意。 可是看到百姓如此痴狂地膜拜,她却不能共情。 与之相反,她心情很复杂。 而李亭瞳看到这个壮阔的景象,也不由得被震惊。 仓人寿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萌发,她下意识询问身旁人的意见,企图获得灵感,“你怎么看?” “神的伟力——”李亭瞳抬头仰望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当真如此恐怖。” 不知道李亭瞳此时看到的景象,不过此时仓人寿也没心情再去探究,听到李亭瞳的答案,她无疑明白这是个正确的答案。 可是她却在感到烦躁,这是为什么? 她自幼聪明绝顶,顺风顺水,前有陵光气运加身,归还陵光气运后,她本身的福运深厚。 哪怕是离开陵光,到达人界,自创心法这些事她都胸有成竹,无所畏惧。 这种像给真实的事物蒙上一层浓雾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当前拨不开,往后也未必有机会。 “没有关系的。”脑中浮现况安的声音。 当时她正在为失败了百次的心法构想而烦躁,况安虽然不解,但她很贴心地安排了许多仓人寿喜欢吃的饭菜,采下几朵小花为烦闷的屋子做装饰,诸如此类种种只为她舒心。 刻意去遗忘,不提及的人骤然出现,仓人寿清晰地记得,况安握住她的手的温度,“没有关系的,慢慢来就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当时她嗤笑于况安提及的还有很多时间,却不自觉听取况安的意见,放慢脚步,开始一点点梳理思路。 心法构造成功,她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才惊觉,原来她一直念着这件事。 没有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 行走在爬上山的台阶上,明明没有风,仓人寿却觉得此时心情如此畅快。 一直闷着,躲避着,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人能倾诉就好了。 仓人寿首先想到了易问,不过她很快排除,她的想法之中不乏恶念,虽然知道易问不在意,可她却会莫名感到羞耻。 她想在易问面前维护良好的形象。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更适合的人选。 嗯……这种事还是要看运气。 这也没关系,毕竟她运气一直很好。 烦躁 李亭瞳自我介绍自己为祝由宗一名普通的弟子。 仓人寿不觉得祝由宗高层会如此蠢,以至于忽略了古寒天妙器,这种传说级别的眼睛,没有被供起来,而是放任逐流? 并且,这人看着也不像阴险狡诈的恶人—— 想到薛礼,仓人寿的脸上浮现了和李亭瞳如出一辙的落寞。 算了,她阅历见识还太少,怎么能妄下断语。 在此前,仓人寿去过那座庙,因此由她来带路。 跪拜着,呼告着,男女老少形态各异,面目却是如出一辙的真挚恳求。 ……陵光也会举行年度的祭祀大典,她作为皇帝,由她和摄政王共同祈福。 当时只觉得仪式繁复而吵闹,哪怕在祀堂也觉得吵闹。 当时的陵光百姓,也会表现的如同他们一样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陵光人,她自然对祖先及其供奉的火神天然地带了些许敬意。 可是看到百姓如此痴狂地膜拜,她却不能共情。 与之相反,她心情很复杂。 而李亭瞳看到这个壮阔的景象,也不由得被震惊。 仓人寿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萌发,她下意识询问身旁人的意见,企图获得灵感,“你怎么看?” “神的伟力——”李亭瞳抬头仰望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当真如此恐怖。” 不知道李亭瞳此时看到的景象,不过此时仓人寿也没心情再去探究,听到李亭瞳的答案,她无疑明白这是个正确的答案。 可是她却在感到烦躁,这是为什么? 她自幼聪明绝顶,顺风顺水,前有陵光气运加身,归还陵光气运后,她本身的福运深厚。 哪怕是离开陵光,到达人界,自创心法这些事她都胸有成竹,无所畏惧。 这种像给真实的事物蒙上一层浓雾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当前拨不开,往后也未必有机会。 “没有关系的。”脑中浮现况安的声音。 当时她正在为失败了百次的心法构想而烦躁,况安虽然不解,但她很贴心地安排了许多仓人寿喜欢吃的饭菜,采下几朵小花为烦闷的屋子做装饰,诸如此类种种只为她舒心。 刻意去遗忘,不提及的人骤然出现,仓人寿清晰地记得,况安握住她的手的温度,“没有关系的,慢慢来就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当时她嗤笑于况安提及的还有很多时间,却不自觉听取况安的意见,放慢脚步,开始一点点梳理思路。 心法构造成功,她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才惊觉,原来她一直念着这件事。 没有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 行走在爬上山的台阶上,明明没有风,仓人寿却觉得此时心情如此畅快。 一直闷着,躲避着,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人能倾诉就好了。 仓人寿首先想到了易问,不过她很快排除,她的想法之中不乏恶念,虽然知道易问不在意,可她却会莫名感到羞耻。 她想在易问面前维护良好的形象。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更适合的人选。 嗯……这种事还是要看运气。 这也没关系,毕竟她运气一直很好。 第三十二章 老鼠 刚到庙院,仓人寿一眼就看到了云日月,毕竟一个动着的物体在静止的空间异常显眼。 听到脚步声,云无袖转头看,看到“云无袖”和“皇帝”的组合,因为“皇帝”的神色气场显然不同,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壳子背后的是何人。 “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能走到一块。”她这样说着,看向李亭瞳,显然她也察觉到了李亭瞳对仓人寿不寻常的躲避。 仓人寿和李亭瞳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简单陈述了一遍发生的事,当然掐头去尾省略了一些。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可就是感觉不对劲,云日月也不追究,她看一直黏着仓人寿的另一个“皇帝”不在,便随口问道:“一直跟着你的那人去哪了?” “还在接受传承。”仓人寿摆手,“我走之后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在这秘境之中也没危险,我也不用瞎操心。” “说的也对。”云日月点点头,她转而开始叙说自己的经历,“我前前后后都搜过了,只找到了这个。” 她从袖子中拿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很肥,皮毛泛油,一看就吃的很好。 看着被捏住尾巴,不停挣扎,四肢在空中挥来挥去的肥老鼠,仓人寿有些惊奇。 她只在书上看到,还没见过真的老鼠。 她一戳,老鼠抖三抖,一戳,抖,小爪子动的更快了。 见她弯下身子逗老鼠玩,李亭瞳未免有些诡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见到了师傅的黑历史一样。 咳咳,在这个秘境出现老鼠也太不寻常了,云日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才把老鼠带在身上的。 这老鼠除了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云日月出身显赫,仓人寿不知道底细,不过看其体态举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更别提那疯狂庞大的意象做佐证。 在场三人中,好像只有他一人出生于微末,老鼠在他小时候司空见惯,果然,待他仔细审视,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指出异样,“这只老鼠…似乎特别好看?” “好看?”他这句话引得两人多看了几眼老鼠。 云日月哈哈大笑,“人分善恶美丑,没道理动物不分,不然妖界那群妖该怎么说?” “这老鼠还没开灵智。”仓人寿很是肯定。 光看眼神就能知道到底是处于修炼状态的修士,还是普通鸟类。 这只老鼠的眼神是混沌的,明显还处于“愚”。 “不过,确实长得很慈眉善目。”观察片刻,仓人寿得出这个结论,“而且它还不怕人,书上说老鼠都畏光怕人。” “诶——?” “确实如此,这只老鼠看着像是人养的。” 李亭瞳表示闹鼠灾的时候,他也见过嚣张不怕人的老鼠,很是暴躁,当然没有眼前这只温顺。 这只老鼠是特殊的,三人讨论了一下,认为有两种可能。 一,这只老鼠血统有古怪,可以不被秘境限制。 仓人寿表示她有特殊的手段可以验证。 二,这是刻意留下的线索。 李亭瞳自告奋勇,同样称自己有其他方法验证。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云日月才发现她什么作用都没用。 她也不在意,“那就交给你们俩了,加油。” 云日月这般女子在李亭瞳的眼里是怎么样的? 别误会,指的是运用古寒天妙器能够看到什么。 看向秉持尊重他人秘密的原则,正背对着两人的云日月。 李亭瞳解开眼睛的禁制——一把断剑,剑穗别出新意,编成点点桃花。 只有这么点?李亭瞳侧头看李仓心——只有一两朵浮云,时而有飞鸟穿梭其中。 看李亭瞳的脸上出现异样,仓人寿注意到他右眼已经没有红黑色的一滴了,她若有所思。 既然现实如此,那也只能认了,李亭瞳无奈,看向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老鼠。 果然在其身上缠绕着许多线,一部分指向庙内,一部分指向—— 地下? 他闭上眼,恢复正常人的眼睛,让仓人寿出马。 仓人寿会意,对他点点头,走近老鼠,蹲下来。 她的灵魂,可是妖族顶级皇族之一,对普通妖类天生带了威慑。 一股威压以仓人寿的手为中心呈圆形扩散。 察觉到异动,另外两人一惊,对仓人寿身份的有了大概的猜测,总的来说,只高不低。 老鼠瑟瑟发抖,仓人寿试图勾起它体内神秘血脉的响应,只有微微波动,哪怕有,也是稀薄到极致的。 如今她提纯了它体内的血脉,也算是它的一桩机缘。 两人都检测完了,汇总结果。 “先去庙内看看。”云日月一锤定音,“你们觉得呢?” 这时候也没什么所谓,两人自然同意。 如果说庙里最可能出现老鼠的,就是厨房了。 云日月是在院子一个角落找到这老鼠的,离得有些远,不过算算时间也足够它从厨房到到哪儿了。 由于仓人寿天生对动物带有好感,由她负责老鼠。 她原本想拿一根绳子拴在老鼠脖子上溜它,不过结果是拖着走,只好虚抱在怀里。 几人到达厨房,搜寻了一番,没有异样。 也不知为何,过了几个时辰了,看到食物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没有洞的话,那这老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云日月抱胸,提出这个问题。 李亭瞳原先在云日月的眼中,是个会被人欺负,懂得为人处世,有点小聪明但淳朴的人,他自觉主动提出有特殊方法验证有些过了,这时候不该开口。 云日月不知李亭瞳心中的小九九,她也不在意,见李亭瞳看向仓人寿,她也看向仓人寿。 单从谈吐举止来看,仓人寿确实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接收到两人视线,习惯了被人依靠的仓人寿没感到什么,她的才能性情决定了她不会平庸,因此,她平淡地开口,“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我们现在——” 她顿了顿,“能不能通过老鼠找到下山的道?” 揣摩了一下她的话,倒是有可行性。 可是——“我们该怎么让这老鼠配合我们?” 这老鼠这么亲人,是有谁偷偷喂养着吗?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这人养老鼠到底图什么? “啪,有了!”云日月一拍手,“我们去搜卧房,既然养老鼠,那一定会留痕迹。” 探寻 云日月这般女子在李亭瞳的眼里是怎么样的? 别误会,指的是运用古寒天妙器能够看到什么。 看向秉持尊重他人秘密的原则,正背对着两人的云日月。 李亭瞳解开眼睛的禁制——一把断剑,剑穗别出新意,编成点点桃花。 只有这么点?李亭瞳侧头看李仓心——只有一两朵浮云,时而有飞鸟穿梭其中。 看李亭瞳的脸上出现异样,仓人寿注意到他右眼已经没有红黑色的一滴了,她若有所思。 既然现实如此,那也只能认了,李亭瞳无奈,看向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老鼠。 果然在其身上缠绕着许多线,一部分指向庙内,一部分指向—— 地下? 他闭上眼,恢复正常人的眼睛,让仓人寿出马。 仓人寿会意,对他点点头,走近老鼠,蹲下来。 她的灵魂,可是妖族顶级皇族之一,对普通妖类天生带了威慑。 一股威压以仓人寿的手为中心呈圆形扩散。 察觉到异动,另外两人一惊,对仓人寿身份的有了大概的猜测,总的来说,只高不低。 老鼠瑟瑟发抖,仓人寿试图勾起它体内神秘血脉的响应,只有微微波动,哪怕有,也是稀薄到极致的。 如今她提纯了它体内的血脉,也算是它的一桩机缘。 两人都检测完了,汇总结果。 “先去庙内看看。”云日月一锤定音,“你们觉得呢?” 这时候也没什么所谓,两人自然同意。 如果说庙里最可能出现老鼠的,就是厨房了。 云日月是在院子一个角落找到这老鼠的,离得有些远,不过算算时间也足够它从厨房到到哪儿了。 由于仓人寿天生对动物带有好感,由她负责老鼠。 她原本想拿一根绳子拴在老鼠脖子上溜它,不过结果是拖着走,只好虚抱在怀里。 几人到达厨房,搜寻了一番,没有异样。 也不知为何,过了几个时辰了,看到食物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没有洞的话,那这老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云日月抱胸,提出这个问题。 李亭瞳原先在云日月的眼中,是个会被人欺负,懂得为人处世,有点小聪明但淳朴的人,他自觉主动提出有特殊方法验证有些过了,这时候不该开口。 云日月不知李亭瞳心中的小九九,她也不在意,见李亭瞳看向仓人寿,她也看向仓人寿。 单从谈吐举止来看,仓人寿确实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接收到两人视线,习惯了被人依靠的仓人寿没感到什么,她的才能性情决定了她不会平庸,因此,她平淡地开口,“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我们现在——” 她顿了顿,“能不能通过老鼠找到下山的道?” 揣摩了一下她的话,倒是有可行性。 可是——“我们该怎么让这老鼠配合我们?” 这老鼠这么亲人,是有谁偷偷喂养着吗?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这人养老鼠到底图什么? “啪,有了!”云日月一拍手,“我们去搜卧房,既然养老鼠,那一定会留痕迹。” 凌枝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池枝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她拦住凌枝——她的亲弟弟——在皇宫当护卫,详细向他询问动向。 凌枝摇头,他是亲历者,也是第一搜寻者,当时贾行离开去处理陵光地火一事,他则留在孟章,联系当地高层,发动人员船只扩大范围搜寻。 不过,仓人寿没找到,倒是找到那个害仓人寿遇害的鱼妖。 忍不住捏紧袖子,那里放着少室鸣给他们三人的种子,通讯蝶发不出,最高寻令发布了,各地也不见回音。 但是,凌枝却没有况安池枝那么慌乱,他在事情刚发生时心跳如雷,可过了那么久,他的心境却有所变化。 或许是那位大人笃定的态度,或许是凤似柔要回来的梧桐树还没有枯萎。 或许是…… 被抓住的鱼妖有一张很讨她喜欢的嘴,此时这张可恶的嘴形成一个蔑视嘲笑的弧度。 它一张一合,“你真以为她会甘心留在皇宫一辈子?” “别做梦了。” “而且……”这张嘴微微抿起,露出一个腼腆温柔的微笑,“如果你伤了我,她会很生气的。” “呵。”凌枝挥手让手下散开,示意放何涟走。 “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凌枝略带可怜地望向何涟,“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看你的眼神,看你的嘴,就跟看少室鸣的眼一样,你真以为她对你有什么感情。” 他一字一顿,“你,不过是某个人的替身罢了。” 凌枝难得说那么话,句句戳何涟心肺,她冷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你先想想自己该怎么给那个男人解释。” 何涟猛扑进水下,极速前进。 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简单用一句替身来概括…… 怎么能…… 收回放开的思绪,凌枝再一次安稳池枝,“最高寻令已经发布了,不用担心。”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池枝叹口气,“只是况安一直在念叨这件事,你知道,她和况安很亲近。” 是啊,这里还有一个她很在意的人,只要这样,那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总要回来的。 凌枝想起仓人寿的眼睛—— 她很喜欢少室鸣的眼睛,美而不媚,但他一直觉得她的眼睛较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尚且年幼,她的眼睛很大,也很圆润,冲淡了那双丹凤眼带给人目空一切的感觉,让人觉得更亲近无害。 ……但随着年纪增加,那双眼睛逐渐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变得更坚定,清明,因为无聊,她总是拿书做消遣,每每和司空锋两人谈论时,引经据典,眼中闪耀着令人心生向往的光芒。 再有仓人寿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温柔似水,似有无限深情。 而让他记忆最深刻的,约莫是她专注于一件事时的眼神。 仓人寿天生带了一股狠劲,做什么事都要做到自己满意,常常带了自己的偏执。 可就是这样的“缺点”,却让凌枝很是着迷。 每当这时候,她的眼睛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不是扫除困难就是焚烧自己。 所以,她这般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最终都会完满度过的。 第三十三章 探索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池枝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她拦住凌枝——她的亲弟弟——在皇宫当护卫,详细向他询问动向。 凌枝摇头,他是亲历者,也是第一搜寻者,当时贾行离开去处理陵光地火一事,他则留在孟章,联系当地高层,发动人员船只扩大范围搜寻。 不过,仓人寿没找到,倒是找到那个害仓人寿遇害的鱼妖。 忍不住捏紧袖子,那里放着少室鸣给他们三人的种子,通讯蝶发不出,最高寻令发布了,各地也不见回音。 但是,凌枝却没有况安池枝那么慌乱,他在事情刚发生时心跳如雷,可过了那么久,他的心境却有所变化。 或许是那位大人笃定的态度,或许是凤似柔要回来的梧桐树还没有枯萎。 或许是…… 被抓住的鱼妖有一张很讨她喜欢的嘴,此时这张可恶的嘴形成一个蔑视嘲笑的弧度。 它一张一合,“你真以为她会甘心留在皇宫一辈子?” “别做梦了。” “而且……”这张嘴微微抿起,露出一个腼腆温柔的微笑,“如果你伤了我,她会很生气的。” “呵。”凌枝挥手让手下散开,示意放何涟走。 “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凌枝略带可怜地望向何涟,“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看你的眼神,看你的嘴,就跟看少室鸣的眼一样,你真以为她对你有什么感情。” 他一字一顿,“你,不过是某个人的替身罢了。” 凌枝难得说那么话,句句戳何涟心肺,她冷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你先想想自己该怎么给那个男人解释。” 何涟猛扑进水下,极速前进。 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简单用一句替身来概括…… 怎么能…… 收回放开的思绪,凌枝再一次安稳池枝,“最高寻令已经发布了,不用担心。”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池枝叹口气,“只是况安一直在念叨这件事,你知道,她和况安很亲近。” 是啊,这里还有一个她很在意的人,只要这样,那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总要回来的。 凌枝想起仓人寿的眼睛—— 她很喜欢少室鸣的眼睛,美而不媚,但他一直觉得她的眼睛较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尚且年幼,她的眼睛很大,也很圆润,冲淡了那双丹凤眼带给人目空一切的感觉,让人觉得更亲近无害。 ……但随着年纪增加,那双眼睛逐渐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变得更坚定,清明,因为无聊,她总是拿书做消遣,每每和司空锋两人谈论时,引经据典,眼中闪耀着令人心生向往的光芒。 再有仓人寿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温柔似水,似有无限深情。 而让他记忆最深刻的,约莫是她专注于一件事时的眼神。 仓人寿天生带了一股狠劲,做什么事都要做到自己满意,常常带了自己的偏执。 可就是这样的“缺点”,却让凌枝很是着迷。 每当这时候,她的眼睛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不是扫除困难就是焚烧自己。 所以,她这般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最终都会完满度过的。 就在幻境困难之中的仓人寿,还不知道来自远方的惦念。 三人决定分头行动,搜寻三个方位,分别是给普通香客住宿,给普通弟子住宿的,给大师,主持等身份不一般的。 李亭瞳自告奋勇去第三个地方。 看着他告别后远离的身影,仓人寿理解中带了些许无奈。 普通弟子住宿的可能性很大,云日月念着刚才没有帮上忙,这会儿立马揽下这个活。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贴近仓人寿,在其耳边说,“一个时辰之后,在厨房碰面。” 仓人寿慢悠悠向着给香客准备的房子地方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地上有一团被揉成团的纸。 这不会是李亭瞳落下的……? 心中隐隐有预感,仓人寿打开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一个时辰后在厨房见面。 祝由宗该把练字作为必修课,勉强辨认之后,仓人寿发出吐槽,难道他们平时用画符咒交流吗? 而且,该说两人心有灵犀吗,居然约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咳咳,言归正传,两人如此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一时辰后在厨房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这样,那这两人分开行动,有了富裕自由的时间,想必会偷偷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她以灵力为墨,提笔画下两只活灵活现的黑老鼠,不过它们比起一般老鼠,显然胖了不少。 能隐藏就隐藏,不能隐藏,把她掌握了云无袖身上的四阶灵力一事暴露了也没关系,毕竟她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动用灵力的。 隐瞒这件事只是给自己留个底牌,暴露了也无伤大雅,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而且,两人都邀请她这一件事,让她对两人的放心程度上升。 “去。”挥走小老鼠,仓人寿还是要继续翻房间的,他们那一番推论应该不会出错,在厢房里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不过,她要快一点了,一个时辰,预备要搜三个地方可不容易。 摸了摸在怀里乖顺的老鼠,她在少室鸣那里看过一本书,上面写了老鼠的用途,有降热去火,供药用,食用,衣用,治烫伤等。 虽然都是药理方面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关联。 一边走神,一边翻箱倒柜,搜过一个房间后,仓人寿皱眉,这样效率太低了。 她看向老鼠,语气带着些命令和引导,“去找到你住的地方。” 她提纯了这老鼠的血脉,可以说是这家伙的再生父母,又有天生的威压,所以它会天生对她敬畏。 也说不着,可能是害怕,毕竟复杂感情这东西要有灵性才能有。 听到这话,老鼠左嗅嗅右闻闻,试探性走了一步,回头看仓人寿一眼,看到仓人寿跟上,它就继续向前走。 每隔一段时间,它就回头一次,确认仓人寿的位置。 这样的表现?仓人寿难得感到惊愕。 跟着老鼠七拐八拐,最终老鼠爬进了一个屋子。 仓人寿没急着进屋,她先是在外面打量了一番,这是个柴房,比一般的要大一些。 而且,隔着门几米,仓人寿都能闻到那股浓厚的味道,这时候就只能哀叹四阶修士的强大五感了。 封闭了嗅觉,仓人寿才推门进去。 推开房门,只见大半空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其中有男有女,都大汗淋漓,一副疲样。 再有剩下的空间,堆满了工具,铁锹,蜡烛,打火石等等。 脚下传来动静,是老鼠的“叽叽”叫声,循声低头,门边附近放着三个碗,两个碗放饭,一个大碗装水,应该是给老鼠的。 而且,两个碗,这意思是,秘境里还有一只其他老鼠? 庙里都找遍了,如果有另一只老鼠的话,不过跑下山去了。 一只普通的老鼠,应该不会碍事。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人。 仓人寿不太认得这些工具是干什么的,她拿了一个在手上,云无袖府上有照明珠,不过她更喜欢用蜡烛照明,因此没带照明珠在身上。 把几个蜡烛和打火石带上,仓人寿看老鼠委屈地围着碗叫。 把老鼠捞在怀里,“别叫了,我们去厨房给你吃东西。” 而此时的另一只老鼠在哪里呢? 它确实下山了,此时正大摇大摆在街道上爬着。 把同类揍跑,吃光了战利品,这让它心情很好。 身为一只低级灵兽,它自然是比蠢笨的,只会吃吃喝喝,还没开灵智的同类强的。 以后它就是老鼠里,庙,这条街的老大了,主人肯定会以它为荣的。 想到这儿,它抬头挺胸,很是得意。 突然,它动动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比肉还香。 “师…师姐?!”它听到一个人类大喊着什么,它吓了一跳,赶紧慌不择路东躲西藏。 以一部分灵魂为代价,和天签约了契约的桂丹派女弟子,恢复了秘境外的实力,她挣脱开符咒,又帮她师弟解开禁锢。 “我忍不下这口气。”被背叛,狠揍了一顿的女子眼中满是杀意,看向师弟,她原本怒气十足的脸柔和了些,“师弟,我去报仇,你去寻找传承。” 那男弟子与女弟子家室相仿,但性格胆小,有时会被欺负,那女弟子行侠仗义,直接当着所有人宣布他是她的小弟。 然后领着他一直作威作福到今天,终于提到铁板了。 知道这人是个懦弱的性格,也就跟着她才敢吼几句,女弟子拍拍他肩,“等着,师姐给咱们报仇去。” “不用担心我,到时候我把他捆了让你狠狠揍。”男弟子看着女弟子挥手,转身,助跑,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明白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男弟子收回不自觉伸出的手,按照师姐的嘱咐寻找传承。 由于仓人寿,贾乘风,云日月三人没走多久,贾乘风就接受了传承,因此,男弟子很快走进了贾乘风所在的院子。 嗯?远处仓人寿感受到波动,桂丹派两人还被困着,应该是贾乘风接受传承完了。 他应该不至于蠢到去给那两人解绑,他也没这能力,想到这儿,她心念一动,解开了禁制。 这是,什么情况?刚走进院子的男弟子,就看见刚才空无一人的地方陡然出现一个“云无袖”。 他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儿,才敢走近,注意到“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男弟子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接受传承。 第三十四章 预备 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所见两人中的哪一个,那个男人,没有修为,可以随意处置,那个女孩,居然有那位的剑气,他可不敢动她。 再说,他是“林逐流”,要杀,也是“云无袖”反杀他才对。 不清楚这人性格如何,当时攻击了他们,会不会被记仇,男弟子觉得该担心自身安全,他后退几步,准备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他脚还没迈出去呢,身后就传来异动。 一咬牙,他转身做防备姿势,果然见这人脸色阴沉,他做贼心虚,吓了一跳。 没有理会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贾乘风摊开手,露出手上的物件——一小截骨头。 他深吸一口气,却不呼气,像是在不自觉惩罚自己。 清醒了些,他这才看向一脸警惕的“林逐流”。 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他露出一抹笑来,对着“林逐流”,“怎么是你守着我,仓人寿呢?” 仓人寿,谁?那个女孩的名字吗?也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分辨不出来。 男弟子先是懵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把他当成云日月了。 他干脆将计就计,应了下来,“她去找传承了。” 不等贾乘风反应,他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刚才见你不对劲,是在传承中遇到什么了?”如果你回答不对劲,我就立即跑路。 “…没什么。”贾乘风避而不谈,“只是传承失败了。” 男弟子表示理解,“原来如此,那你也太惨了。” “哈哈。”贾乘风挠头,干笑了一下,“那你知道她在哪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你就是去找,她说不定嫌你烦呢。” 贾乘风情绪本就不高,听到这话更低落了,“说的也是,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刚才为了守你啥也没干,你看我对你多好。”男弟子随口编造自己的功劳,“我还没获得传承,现在要去找传承。” 贾乘风本不是心细如发的人,他也没和云日月有交往,听闻这话,对她有所改观。 更因为仓人寿与她相谈甚欢,仓人寿的眼光总不至于错,因此没多想,出于感激之情说道,“我知道有一个传承所在。” “哦?”男弟子眼前一亮,没想到随口一句竟能有如此大的好处,赶紧催促贾乘风带路。 两人渐渐走远。 一只老鼠从黑暗中探出头,它还是念念不忘那股香味,实在是太香了,馋的它流了一地口水。 气味不熟悉的人类走了,它小心翼翼试探了几次,都没被抓。 好吃的香气,我来啦! 循着香气一路走,没错,就是这里,它盯着地上那几滴暗红液体,正是李亭瞳眼睛流出的血。 它毫不犹豫地舔了舔,没有预想那么香,它只感觉自己全身胀痛。 “以半阶之躯生吃三阶之血,你这小老鼠,很有魄力啊。” 是…人类的声音。 此前在识海中和李亭瞳聊天的男人飘在空中,他身形比之前更加透明,毕竟把传承给出去了一部分。 “要是我不帮你,你就会死了。”男人陈述这个事实,尽管这老鼠根本听不懂人话。 “哎呀,真是可怜的一只老鼠啊。”男人虽是这么说,眼底里却没有波动,他弯腰,凑近趴在地上颤抖的老鼠,“这样,我给你一次机会。” “要想活命呢,就吱一声。” 老鼠微微抬起头,身体上下起伏又强起来,它没听懂男人的话,但它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吱。”微弱的一声从它嘴里发出,这是濒死之魂发出的最后的请求。 没有人能在这般哀求下无动于衷,男人抬起老鼠的小爪子,“真是可怜的小老鼠啊,那就把传承给你。” 感受到自己的消失,男人难以遏制地狂笑起来,他心情很愉悦。 我在坦然接受死亡,这个事实,这个念头令他满足。 老鼠已经无恙,它将在睡梦中被改造身体,不过被外力强行修正,真希望它这一觉会睡得好,不至于被痛醒。 而另一边的老鼠,并不知道自己的同类同样获得了机缘,此时的它,正在快乐地吃吃喝喝,在厨房作威作福。 仓人寿看着上蹿下跳地老鼠,并不担心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她看向提前到的李亭瞳。 “这个,应该是你的。”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仓人寿派出去的黑老鼠。 他有一双奇眼,仓人寿并不奇怪他会发现,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她问,“你要还给我吗?” “可以。”李亭瞳将老鼠递给仓人寿,“当作欠我一个人情。” 哼,仓人寿没忍住笑,不过,这样的交易也让两人关系更紧密一些,“可以。”她接过黑老鼠。 将灵力注入其身,黑老鼠一下生动许多,它口吐黑墨,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幅所见画面。 “这就是画道手段?真神奇。”旁边李亭瞳赞叹一声。 “多谢夸奖。”持续注入灵力,查看画面,仓人寿分出精力回了李亭瞳一句。 从画面中可以看到,李亭瞳一直朝着一个地方走,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是一个外表无甚特别的小院。 不过——这装饰用的花瓶,铺在地上的地砖……无一不是好东西,造价高昂。 修建堤坝的钱去了哪里,恐怕这就是答案。 想到这里,仓人寿不禁回想起在云无袖记忆中所见的百姓的惨样。 当真可恶。 而不出所料的,李亭瞳打开一扇房门,满屋珍奇佳宝。 没有停留,李亭瞳径直走向一个木制桌子,他翻看了一顿,没找到什么。 随后他似恍然大悟,连忙冲出去,黑老鼠跟丢。 正当它跑来跑去寻找李亭瞳时,一只手逮住了它,手的主人,不出意料是李亭瞳。 他看着老鼠墨做的身子,思索一番后,也不管它,任它跟着。 就见李亭瞳来到房间,掏出一张纸,按照上面及其繁复的步骤操作了起来。 看他一会儿在左侧敲三下,一会儿以灵力为笔画东西,仓人寿不禁抽抽嘴角,这么多解开步骤,属实没必要。 “最后,我就获得了这个——”他抬起藏在袖子中的物品。 第三十五章 即将相遇 李亭瞳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传国玉玺。 仓人寿自己对待权利举重若轻,并不在意随之而来的周围的一切。 不过,她这样独特的看法有大概率是因为这是她从贾行那里得来的,能给,就能收,快的就像她和薛礼三人的友谊。 虽然她是如此想的,不过常人可不一定,尤其是记忆中的皇帝,那么他为什么会舍得拿出玉玺来? 似乎知道仓人寿的遗憾,李亭瞳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对了。”李亭瞳指着仓人寿带来,放在灶台上的一堆东西,“你——” “我来了!”明快的女声抢先一步,她急匆匆迈进来,“准时到达。” 来人是云日月,她见着李亭瞳出现在这里,颇为惊讶,看向仓人寿。 李亭瞳也亦将目光投向仓人寿。 在两人的注视下,仓人寿很淡定,这样的场面她在此前已经预料到了。 哪怕两人并不互相信任,那又如何,都信任她不就够了。 估算了一下时间,她看向云日月,“来得挺准时。” 云日月随口回了一句,眼睛还是看向李亭瞳,指着他问仓人寿,“他怎么在这。” 李亭瞳憋住嘴里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也想知道。” 花了点时间给两人说明情况,三人暂时达成共识。 “所以说,这只小老鼠原来是你的?”云日月熟练地从袖子中掏出她的黑老鼠,“虽然隐隐有猜想,不过还是很惊讶。” “真不愧是师叔的朋友,哈哈。”她说了这么一句活跃气氛。 心情颇好的将老鼠拿到手上,动用灵力,织成一幅幅画卷。 “这个倒是方便,不用我说一大堆。” 仓人寿默默投入灵力,感受到灵力的极速流失。 好用是好用,就是费人。 在画里,可以看到,云日月似在找什么东西一般张望。 她看到树上有一颗果子,便向树下走去,又看到远方挂着一个风铃,便去风铃的方向。 行动看似杂乱无章,甚至在兜圈子,不过没到一个地方就能发现下一个地方的显眼小物品,未免太过离奇了。 知道他们疑惑,云日月神秘一笑,“内部消息。” 她说内部消息,也就大致能猜出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继续把目光投向画,云日月还在走,她走得多了,仓人寿脑海中不由得勾勒了一下大致路线。 这个走法……? 又见云日月小心翼翼避开触碰周遭一切,仓人寿瞬间知道了熟悉感的来源—— 这是在解困阵。 困阵,顾名思义,困住人的阵法,只有按照特定顺序步骤走,才能破阵。 那么专门设置一个困阵,是想隐藏什么? 仓人寿记得,国师府专攻阵法,他们肯定有所参与。 此外,在现实中,易问解决了国师,派朱焕梦杨书烟两人去寻找国师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 他们两个此前已经探索了一处,她赶不上去明光城,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有收获。 还有——她迟到了,该怎么赔礼道歉? 云日月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大殿门口。 而就在这边—— “大人,那里有一处食堂。”岁明庭指着远方一个宽广的房子,看样子是僧人和香客一起吃饭的地方。 看来这座庙从前香火旺盛。 他看向易问,“我们要去看看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两人来到食堂。 蜘蛛网,灰尘可以说是标配了,屋里阴沉沉的,偶有缝隙透光,也改变不了整体基调。 岁明庭探身环顾一周,没发现什么不同,只有墙上用鲜红的红漆写了密密麻麻的标语。 哪怕字是在木头上,也依旧亮眼,在黑暗中显出狰狞可怖,好似人的命揉杂在其中。 哪怕岁明庭不懂其中奥妙,一路走来,早发现不对劲了。 现在这食堂,更加印证了猜测。 “这是……”这地方供着不同的神,山脚缺了眼的鹿,诡异的食堂,着实没有一点祥和的气氛。 易问回答了他,“是从前用来祭祀神的。” 用这种方法来祭祀?还供着不同的神? 看到那如今依旧鲜活的红字,岁明庭不寒而栗。 这样诡异的地方,能用正常的方法祭拜神吗? 神像高高在上,嘴角带着一抹讥笑,神色悲悯,看着众生。 从外表看不出不同来,甚至周围跪拜的百姓也没变化,云日月踏步走进了庙。 刚一走进,她就发现不对劲。 这神像未免太奇怪了。 旁边两个小人倒是没大变化,只是上面三个大神的脸似乎……变了? 她凑近一些,老鼠视角有限,看不见高处的神像。 “你看到了什么?”仓人寿直接询问。 云日月的脸古怪了一瞬,似乎很恶心,“是皇帝,国师和另外一个人的脸。” 偷香火?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再配合上李亭瞳拿到的传国玉玺,事情似乎清晰又复杂起来。 还没有完,继续—— 只见画面震了震,有石块掉落。 “是我干的。”云日月大方承认,“后面也不用看了。” 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来,一根混杂了金色,红色和黑色的线,很短,但其散发着浓浓的不祥气息。 李亭瞳暗递给仓人寿一个眼神,仓人寿回“你能行吗?” 李亭瞳小幅度摇头。 “那就算了。”仓人寿再用眼神回他。 他点头。 “该轮到我说了。”仓人寿简单叙述了跟着老鼠走的故事。 李亭瞳他是平民,他认识这堆工具吗? 是的,他认识。 “这是锄头。那么多的锄头,应该是想挖什么。” 那就跟当初线连着山下有联系了,“这么说,应该有一条被挖的隧道,只是我们都没发现。” 不过三人刚刚好三个方向走遍了,没发现暗道。 仓人寿推测,应该在山脚或者山腰会有一个洞口。 如果那么多人去挖,那一定会留下踪迹,他们沿着草被踩的痕迹,或许呢大致找到方位。 而此时,满是怒气的桂丹派女弟子正在狂采草药,迅速炼丹,这对她的损耗更大了,不过她觉得值。 这山腰上药草还挺多,要是出去秘境了,或许可以报告给桂丹派。 “你真不会骗我?”越走越荒僻,没有走走前面的身影,旁边又是能取他性命的“云无袖”,男弟子是真害怕。 “不会。”岁明庭安抚他,两人已经到达山脚了。 第三十六章 迎头碰上 “吱…吱吱!”昏睡已久的老鼠登场。 此时它的眼神已经极像人的眼神了,只是被困在老鼠的壳子里。 不明白怎么回事,它一蹬腿爬起来,走了几步,一下就跑了一米远。 它回头看着上次待的位置,还有些呆愣。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心中。 原本胆小的它,却不知为何不动,静静聆听声音说话。 那声音告诉它,“你要选一条道路。” 我?道路? 茫然不知两次的含义与关联,老鼠本能的想到了“吃”。 “吃道,可。”话音刚落,老鼠的身形开始变化,伸展拉宽,直到最后成人样。 他握了握爪子,动了动脚,声音已经消失,只留下他一人探索未知的身体。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个给他传承的男人给他灌输了不少人间的常识。 “吱?”正在练习从爬到走的老鼠撑起身子,他感受到山那边正在发生剧烈的震动。 时间回到前一个时辰,彼时仓人寿三人正在下山。 走过的路,总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掩盖痕迹的手段很拙劣。 凭着仓人寿的敏锐,自然很轻松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到这里就没有痕迹了。”仓人寿指着前面无数个脚步叠加起来的坑。 “是阵法?”李亭瞳询问。 “差不多。”仓人寿若有所思,“不过你们也知道,那群人只是普通人,设下阵法,他们走不出去。”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困住外来者。 是哪里出错了吗? 正在思索时,踩踏树叶响起,这声音明显不对。 云日月伸出手护在二人前面,盯着远处。 其实那人距离几人还有十几米,不过修士听力敏锐,更何况在这片静止的空间里,一点响动都很奇怪。 听步调像人,仓人寿闭眼仔细听,她原本以为是贾乘风找上山,不过来的这人不是他的步伐气息。 背对着云日月,李亭瞳悄悄打开禁制,只见他看清后,神情古怪了一瞬。 他悄声说,“是于丹青。”看着仓人寿疑惑的眼神,他补充,“桂丹派。” 于丹青还没到,草药的快速枯萎昭示了她的存在。 “嗯?”一直慢慢推进的于丹青感受到了阻力,是云日月,发出那位剑气的神秘女孩,还是—— 该死的李瞳?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兴奋地不行,快速跑来。 嗯?和三人迎头碰上,于丹青懵了一瞬,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人会聚在一起。 “好啊。”看向被护着的李亭瞳,她脸上全是嘲讽,“难怪背叛我们呢,原来是狗找到新的主人了。” 李亭瞳微笑,并不动怒,“被狗咬的滋味如何啊?主人?” 她咬牙切齿回道,“真是好极了。” 后有看向站在前方的云日月,“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也敢用,不怕像我一样?” 云日月耸肩,“没办法啊,我师叔的朋友要护着他,那我只能用咯。” “你……”于丹青看向“云无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仓人寿不用想都知道她会说什么,抢先开口,“你忘了秘境规则吗?你和他都是皇帝,互相动不了对方。” “哼!”于丹青冷笑,“你真欺负我不动脑子?我让他自己死不就好了。” 眼见说服不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首先动手。 云日月无法动用灵力,很是狼狈躲过袭来的丹药。 丹药在碰到地上时,瞬间爆炸。 她咬牙,有些不爽,对着于丹青说,“你可别忘了,我的身份。” 仓人寿没有出手,她只是躲开攻击,没有暴露她可以用灵力的事实。 她来到云日月身边,于丹青不对两人动手,只朝着李亭瞳一个人打。 两人一躲一追,愈来愈远。李亭瞳一个三阶初和于丹青的三阶末差距还是很大的,更别提于丹青自幼受名师培养,锻炼长大。 如果能用古寒天妙器,或许有反杀可能,他领着于丹青朝着阵法里面去。 于丹青看出他的引导,却也不退缩,反而嘲笑,“小蚂蚁也要自己找地方埋自己,不错啊。” “哪里比得上主人你被打时狼狈啊。”嘲讽一句,他递给于丹青一个挑衅眼神,进入阵法。 这话说的于丹青气急败坏,毫不犹豫跟进去。 两人身影消失,仓人寿靠近云日月,云日月一脸无所谓,仓人寿却感觉她生气了。 “算了。”她吐出一口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不过往后遇到,她肯定不会放过,在内心默默补充一句,她看向仓人寿,“所以…我们继续找洞口?” 说实话,李亭瞳就算拥有古寒天妙器,仓人寿依旧不知道他能不能赢。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点点头,“我们走。” 看着黑黢黢的洞口,男弟子一脸诧异指着这个普通的洞,“这就是你说的有传承的地方?!” 贾乘风倒很奇怪看他一眼,“你为什么那么震惊?” 男弟子原先想象的金光灿灿,充满仙气的传承地方幻想一下破灭了,不免沮丧,“这是我第一次到秘境接受传承,我还以为……” “怎么会这样?”贾乘风好奇询问,“难道秘境很少吗?”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男弟子的小眼神充满鄙视,“全体修士都知道,你不知道?” 贾乘风很诚实摇头,这段路程,他算是明白这个“云日月”的性格了,因此顺着毛。 男弟子果然表现得很得意,他们就站在洞口,男弟子跟他科普了一下有关秘境的相关消息。 “秘境,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然秘境,一种是人造秘境。”他比了个“耶”,贾乘风忍笑,装作认真的样子点点头。 “天然秘境呢,就是天地所造,自成一世界,可遇而不可求。” “看你的样子就是不懂它的珍贵。”他看贾乘风一脸无所谓,不知抱着什么心态说道,“每次天然秘境一出现,那必定有能上排行榜的宝物出世。” 排行榜上的宝物?贾乘风想起仓人寿给他的已经破损的守一珠,那就是在排行榜的。 不消说,看“云日月”垂涎的样子,就知道是多么珍贵了。 感到心被狠狠撞了一下,贾乘风感动的难以复加,他下定决心,会还千倍百倍。 第三十七章 战斗 “而人造秘境呢,就是相较天然秘境常见的秘境了,不过也不多。” “你知道秘境的成立条件吗?”果不其然看到贾乘风摇头,他继续说下去。 “——是修士死后身体所化!” “死后身体?”贾乘风反问。 “没错。”男弟子很肯定点头,“还必须得是得到天地认可的修士才有资格。” 贾乘风还欲再问些,不过男弟子本来对这一知半解,明白有秘境,可又不明白为什么有秘境。 闲谈够了,两人准备动身进入山洞。 山洞很黑,不过贾乘风似有先见之明提前拿了照明珠。 因为随身带照明珠很常见,因此男弟子没察觉不对,反倒夸他拿出来的及时。 洞里很潮湿,还很狭窄,走到后面,两人都只能弯着腰慢慢走。 不过这段令人煎熬的路也就走了几分钟,很快柳暗花明,变宽大了。 “啊!”男弟子不小心踩到什么,借着光看,原来是个闭着眼不知死活的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他问。 “他们是矿工,这里是个矿洞。”贾乘风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继续问下去,两人边走边说,“为什么要在神庙山下挖个矿洞啊?” “因为……”贾乘风神色黯淡,“贪欲。” 握紧使他进入传承的白骨,贾乘风不愿在这里陷入回忆,他提醒男弟子,“我们走。” 这边风平浪静,那边波涛汹涌。 “用隐藏符,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把戏?想骗我进阵法中,做梦去!” “当然比不上主人。”李亭瞳停下脚步,低下头。 “哼,你这是怕了,在想我求饶——”看清那在眼光下流光溢彩的眸子,于丹青瞳孔地震,不可思议开口,“古寒天妙器!?” “是的。”李亭瞳目光锁定象征于丹青性命的那一根线,“我怕死了,怕得罪你后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只要没人知道我得罪你了,那不就得了。” 他的害怕是真实的,杀意也是真实的。 而且他虽然看着虚空中某一点,但她却感到遍体生寒,冷意袭来,这是灵魂给她的预警。 “古寒天妙器,真是了不得。”她动用灵力捏碎几个增强速度力量回复的丹药,“想必你就是靠这个解开秘境禁制的。” “没错。”面对将死之人,李亭瞳毫不犹豫承认,“师姐又是靠着什么突破限制的呢?不会是什么秘法?” 回他的只有一句,“你也配叫我师姐!” 她动身的那一刻,李亭瞳早做好准备,朝着那根奔去。 不妙的预感加重,于丹青拼尽全力阻碍正在奔跑的李亭瞳。 她本是三阶末的修为,又吃了增幅的丹药,攻击的密度大而狠。 李亭瞳来不及躲避,背后胳膊大腿都被打出几个烧伤的洞。 不过这显然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看着他向前冲的身影,于丹青越看越觉得古怪,怎么在逐渐变形?哪怕用着在跑的理由也不能解释通。 她心中一惊,察觉自己被不知名的小把戏糊了眼。 仓人寿给的纸人真是帮大忙了,在跑的一瞬间放出纸人,再激活隐藏符,虽然有些小瑕疵,不过无伤大雅,反正于丹青没发现。 虚虚捏住那根“生命线”,因为掌握了主动权,他也不急,悠闲地看着于丹青追着纸人跑。 倒是人情居然这么快就还上了,不愧是未来的传说人物啊,债不推到第二天。 ——老天都在帮她。 心中原本就对仓人寿有所忌惮猜测,这会儿得到验证,他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或许是他看着仓人寿不纯良也不歹毒的性情感到安心。 也可能是他根本得罪不起,所以也就无甚所谓了。 “嗯?”他看到于丹青突然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吗? 背对着于丹青,他看不见她此时的脸色,不过一定不那么美好。 突然之间,他睁大眼睛——于丹青自己倒下了!? 他转头看原本捏在手上的线,正在虚化…… 他原本是不信于丹青是个舍生取义的人物,如今倒不得不信,这样的反差,反倒让他对她多了几分敬佩。 当然,该死还得死,他可以在她坟前说几句表达赞赏的话。 没想到这么轻易,他仔细回想起这次行动的点点滴滴,太过顺遂了。 想来逻辑上没有问题,但运气太好了,这就是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吗,不过总让他感觉很别扭。 不理会这种莫名其妙起的情绪,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衣袖,收拾了一下战场,准备去找仓人寿云日月她们。 约莫就在这里了,仓人寿制住老鼠,不让它跑进去。 她们是在李亭瞳走后才想起来的,老鼠跟矿工有关系,不然何至于专门养育。 随后,她们就找到了这个洞口。 先放出小黑老鼠进洞,不然有危险…… 黑老鼠在刚进入洞口的一瞬间,就被销毁了。 看来洞里也设了阵法,无奈,两人只好以身探险。 不过幸好有老鼠在前方指引,两人借着蜡烛微光跟着,没出什么意外来。 ……又踩到一个,仓人寿收回腿,迈过去,越到后面,矿洞之中的人越多,踩到人的几率也越大。 对于踩着人走的事,还是尽量少干,仓人寿不抵触这种行为,但她也不会干这种行为。 云日月此前没注意过这事,看着仓人寿避开的行为才后知后觉。 她用胳膊捅了捅仓人寿,“诶——你这是……” “家里人教的。”仓人寿随口答道。 实际上况安和池枝她们只负责她的起居吃食安排,她很有自己主见,也不会多与她们谈论从书中获得的知识和感悟。 她进步的太快了,况安她们已经成为不了与她在修行人生一路上同行的旅伴。 但她还是贪恋小时的温柔,偶尔会回过头来找她的“家人”。 但她不会一直停留,没有人能让她停下脚步,等待身后人跟上才再前进。 她只会一直走,一直走,给身后人留下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第三十八章 山洞 毫无疑问,仓人寿是为理想主义者。 她被书陪伴长大,与书为伴。 书上有什么?有一个个赤忱,天真为理想拼搏,奋斗的人,有跌宕起伏,传奇的故事。 仓人寿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样的天赋,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自负。 自负,傲慢是需要被提醒的,这样才能长久持续地谦卑学习。 可仓人寿身边没有能为她指点的人,强烈的自尊心和几乎没有外人参与的生活,造就了很强的排他性。 她习惯反思,反思自己,总结书中所得的知识。 毫无疑问,她成功了,没有与其他人商量,她自创心法,艰难的过程反而是最美味的佐料,她成功烹饪出佳肴来。 也正因如此,她的世界是一个人的世界。 她是个天才,她学得比所有人都快,没人追得上。 可人生总要有个追求,那么她的追求是什么? 第一。 这是个她既笃定又不确定的目标。 身边人不会给她答案,她们有的鼓励有的怀疑,嘲讽或者相信的言论在她眼中从来不重要。 ——不过她何必自讨没趣? 她是个聪明人。她来到书中寻找答案,真善美的世界,理想的世界令她着迷。 先修身,再齐家,因此,她对自身有很强的标准要求,不止体现在修行上,更体现在为人处世。 可现实总和想象有差异,努力提高自己的仓人寿和身旁人的距离,更远了。 她很特别,任何一个人见到她,都会喜欢于她的灵气,亲近之后,欣赏于她的坚守。 正因如此,她与何涟,薛礼他们成为了好友,不过也因她的追求,她与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 分不清对错,也无需寻求他人意见,就是这样一个独特,孤傲的仓人寿。 难道书就不是她的家人朋友了?它们带给她的影响是如此之大,转换思路,仓人寿刻意误导云日月。 果然,云日月听见这话后不再问,反而颇为认同,“家里人就是管的多。” “倒也不能这么说……” 李亭瞳停下脚步。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丹青自裁,秘境判定为“皇帝”杀死“皇帝”,会不会她还会留着一口气? 可是,他的眼睛,不会骗人,于丹青的生命线确实消失了。 矛盾之处,无法解释,必有原因,李亭瞳心道坏了,只能祈祷她确实是死在秘境中了。 不然,出了秘境,他就玩完了。 这事……要和仓人寿说吗?说了,也不一定起作用,她有什么理由帮助他,他只是一个看她不凡的投机者罢了,并且,他的帮助对她不过是锦上添花。 心渐渐沉下去,他需要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做…… 李亭瞳被牵制的也太久了,估算着世界,仓人寿不禁皱眉,她们已经走到尽头了,而他还没找来。 一件件推过来。李亭瞳手里拿着她给的纸人,就算赢不了也跑得了,有古寒天妙器助他,仓人寿不太信他会被纠缠至今。 留下了记号,李亭瞳不是蠢笨之人…… 综上,他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 算了,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一只鸟儿的飞落自有天决地定。 至于尽头,矿洞的尽头,什么都没有。 云日月正在找有没有藏着的机关可以移动。 过了半晌,她冲着仓人寿摇头,“一无所获。” 不出所料没机关,但不应该,还有什么遗漏吗? 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支路,只有一条道通到这里。 难道石头后面藏着什么需要开凿?她和云日月有修士之身,倒不如试试。 询问云日月的意见后,两人说干就干,随地捡起两把锄头开挖。 一锄头砸下去,掉了手掌大的石头,效率还算不错。 而贾乘风和男弟子,他们同样进入山洞了,此时在哪里? 他们依旧留在山洞里,并且,此刻的他们,也走到了尽头。 与仓人寿那边空无一物相比,他们这边挖掘的更多,因此背后的东西显露出来。 只见崎岖不平分布在石头上的黑色状晶石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石头光看外表就不普通,不过…… 两人面面相觑,“你认识?”“不认识。” 仓人寿她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可能知道这玩意,贾乘风心想,不过“云日月”只说她去找传承了,不知她去往何处。 “等等。”男弟子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说这里有传承吗?怎么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贾乘风手抚上黑色晶石,他虽然没修炼,但如今的身体是入道了的,他隐隐感受到这晶石自内而外散发的灵气。 “我确实不知道,这里应该是一条通道……” 外边有加固很平常,可是朝里面挖了一段路,顶上怎么还能有加固? 仓人寿看着山洞顶上横着的石头,内心有些猜测,“这里应该原本就有个隧道。” “啊?”云日月没跟上她的思路,疑惑地看着仓人寿陷入自己的推理世界。 她猛地抬头,“庙很新,那是什么时候建的?” 这个问题让云日月更摸不着头脑了,“为了祈福最近新建的啊,你不是有云无袖前辈的记忆吗?” “我没有。”仓人寿猜测因为修建庙的动静太大,导致这个洞坍塌了,现在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没有从云无袖的记忆里获得这个消息。” 这是一个佐证,意味着她们挖对了,后面肯定有东西。 对上云日月的眼睛,她笑了一下,“没事,我们继续挖,这下我很肯定,我们能挖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云日月眨眨眼,也笑起来,“那敢情好啊。” 这边两人充满动力,那边却闹起了分歧。 男弟子抱胸,满脸不信任,“你怎么知道你的记忆就是对的,明明这里除了这些一点用都没有的黑色石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深吸口气,觉得轻松多了,他没意识到,这是一种迁怒,他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找事发泄出来。 贾乘风听到这话,欲言又止,回想起他这一路上的行为,心中充满了不耐烦。 两人都很不愉快,气氛一时冷下来。 第三十九章 天地契约 “云日月”有股大小姐的做派,贾乘风往日在学校和这类型的同学,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来往过。 这副做派,真是让人应付不了。 贾乘风很委婉的在心里吐槽。 莫名被提到的云日月打了个喷嚏,摇摇头,以为是灰飞到鼻子里去了。 挖了老半天土,这会儿两人浑身都脏兮兮的。 借着这个喷嚏让原先沉闷的空气变得不一般起来,反正她感觉放松了些,她支着锄头,有些哀怨,“怎么还没好啊。” 仓人寿也不知道答案,她只是说,“快了。” “唉。”云日月叹口气,“好。” 看着她继续挥舞锄头的模样,仓人寿莫名想到此时应该还在明光城等着她消息的杨书烟。 她们两人都是开朗外向的人,不过杨书烟明显更加能吃苦一下,很少抱怨。 而云日月,更加桀骜,能看出来是被宠着长大的,在一些事情上会不自觉撒娇。 但毫无疑问,两人都是很好的人。 “踏踏”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出意外的话,是李亭瞳。 仓人寿转头看,果然是他。 一会儿功夫不见,两人就成了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李亭瞳略有些惊讶。 云日月也看到他来了,不由得庆幸,“你终于来了!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快。” “嗯。”回了云日月,李亭瞳对着仓人寿说,“我们聊一聊?” “可以。”仓人寿点头,“我们出去聊。” 矿洞实在太闷了,仓人寿也有些受不了,在这黑暗潮湿的地方每天工作,工人们当真辛苦。 他们就这样走了……云日月内心默默哭泣,把愤怒对准眼前的石头。 “咔!”像是砸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了。 什么东西?云日月将原先放在地上的蜡烛拿起来照着看。 是一块黑色的晶石,里面流转着一些灵气。 不过这灵气不纯,要是修行不专心的人看到,可能会发现不了。 黑色,发光,内部有杂气,这不就是月石? 月石在外界流通的不是很多,因为它独特的寓意和功能,造就了它高昂的价格。 与天地扯的上关系的,都不会是普通物品,月石正是这个理。 它是晶石中的异类,象征着月的一面,如月一般神秘朦胧,因此常被列为大型供奉必备物品之一。 而它的作用……云日月凑到月石前面,深吸一口气,顿时沉醉不已。 啊,是新鲜的空气。 这洞又臭又脏,到深处还不通风,云日月以为自己早麻木了,可闻到新鲜空气还是很感动。 是的,月石的作用正是净化。 它吸纳周围的浊气于自身,而还清气给世人。 正因如此,世人常常借月石赞美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人,和月石一切高频出现的,还有舍身试药的松仓鸣。 一块月石,可能只能当个空气净化器,可很多块,那就是一个风水宝地了。 后面该不会是月石矿? 没想太多,单纯被月石激励了,云日月重燃斗志。 站定,仓人寿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的李亭瞳,“说,什么事?” 只见李亭瞳干脆利落地跪下,行臣服礼。 他这副表现……仓人寿心中有了想法,“我不缺给我行臣服礼的人。” “但他们都不像我有古寒天妙器。”李亭瞳抬起头,灰色的眼睛像琉璃一般折射着光,很是美丽。 她也算见过不少美人了,这双眼睛能排第二。 仓人寿盯着眼睛不说话,这样的表现反而让李亭瞳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她在思考权衡,而他要做的就是加大筹码。 “我愿……”他说出预备好的台词,“签订天地契约。” 这样的诚意?仓人寿不禁诧异。 天地契约是最古老,最不容违反的契约,双方一旦定下,那就时刻处于监察当中,要是有一方违反条约,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能钻空子,这样自然不符合人的大部分需求,因此日常选用的是口头誓,正式一些的场合用的是墨守成规誓,其余场合根据地方,习惯不同会有不同的契约。 顺带一提,墨守成规誓的发明者,是云日月。 因为有她的存在,画道逐渐被开发,兴旺起来。 不过说来也巧,参与她传承的六个人里面,没一个心法为画道的,仓人寿也只是半路出家。 面对李亭瞳这样的诚恳宣示,仓人寿除了最初的讶异,之后就没其他的情绪了。 几乎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让李亭瞳解释原因。 来自于丹青及其背后的威胁吗…… 她现在是被发布高级寻令的人,如果就这样进入桂丹派的视野,那桂丹派就会发现,怎么为自己弟子报个仇还捡到了个宝。 当然,事情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毕竟桂丹派的人查她的消息要花一些时间,而这一段时间够她逃之夭夭了。 只是不知,于丹青离开传承后,是会直接在现实中醒来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局势无论对她,还是对李亭瞳都很不妙。 回过神来,仓人寿道:“可以。” 仓人寿闭上眼,以灵魂状态沟通老天,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段玄妙莫测的文字在两人之间凭空产生。 无人书写,字自动浮现,在心中念完契约书的内容,两人同时睁眼。 那金色的文字扭曲成两半,分别投入到两人体内。 契约已成。 这样,李亭瞳就是完全可以信赖的自己人了,不再隐瞒,仓人寿草草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和当前的状况。 想要追求自由的小皇帝……这形象的反差让李亭瞳脸色古怪。 “怎么?”仓人寿轻松地笑着说,“怎么这么惊讶?” 感受到仓人寿态度的变化,李亭瞳也放开了不少,“只是觉得……能做成这样事的人,都会让人感到天真,不谙世事。” 仓人寿对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她承认自己骨子里追求浪漫美好。 “那不更好。”她保持随意的态度不变,“这样你又多了解我一点了。” “离开陵光,是我深思熟虑千百遍不变的答案。” 第四十章 遇上 正在两人商量出秘境之后的对策时,突然一阵剧烈晃动。 两人对视一眼。 “是矿洞……?”李亭瞳问,不过他问出来了,那便代表他心中其实已经肯定结果了。 “难道是云日月挖出什么了?”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测,石头簇簇落下,滚落无数灰尘。 云日月到底干了什么,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就在一刻钟前,她发现了月石,往后再挖了些,再有零星的月石被挖出。 不过这样的效率太低了,云日月咽了下嗓子,做出呕吐的动作。 一团精纯的能量汇聚在她嗓子眼,她一吐,那团能量——实际上是剑气——迅速飞出,如预料的打到了那堆拦路的石头上,也很意外的造成了矿洞的坍塌。 玩脱了……云日月欲哭无泪,待会儿该怎么给仓人寿他们解释啊。 不消云日月说,仓人寿他们也知道是她闹出来的事。 问题是,现在矿洞塌了一半,把去路挡住了,他们该如何进去? 一道小小身影迅猛从空隙中窜出,正是预感到威胁,赶紧跑出来的老鼠。 “来。”仓人寿蹲下来,让老鼠过来。 “啊,呸呸!”男弟子吐出口中的灰,很是嫌弃地擦擦嘴,很不满地问贾乘风,“这是怎么回事?” “很奇怪。”贾乘风说,“我的记忆中应该只有一条矿路。” 也许是他想多了,其实是秘境地震了?这更不可能啊。 如果要验证的话,只需要绕半座山就好了……只是…… 贾乘风看着男弟子,他恐怕不会愿意再跟着他走了? 秉持着最后的良心,他还是问了他一句,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男弟子怒气冲冲地表示要回去自己找传承。 他接受过一次传承之后就接到信息,告诉他不能再接受传承了。 但还是去看一眼。 这样想着,贾乘风开始朝里走。 “轰!”“轰!”连续几声爆炸声响起,然而,几张符纸下去,洞口更没影了。 看着这结果,李亭瞳只好说,“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那我们难道就在这儿干等着吗? 没说出口,仓人寿给了李亭瞳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无聊之中恍神一瞥,仓人寿察觉到不对劲——这幻阵是不是在变化? 她知道李亭瞳对阵法一道不熟悉,细微之处的差别自然看不出来,因此也不叫他,而是自己聚精会神观察幻阵。 看了一段时间,仓人寿定下结论,确实是处于激活状态。 可被卷入幻境的会是谁呢,是桂丹派男弟子,还是贾乘风? 无论是谁,救了都不亏。 跟李亭瞳招呼一声,仓人寿自动走入阵法——入阵之后破阵更快,遇到人之后不容易分散。 闲庭雅致地逛了几圈,顺带在脑海中勾勒出阵法的全貌,正是个复杂些的困阵。 困阵她有的不多,不过这样的她看不上。 如写作一般,修士之间有个公认,阵法不同的风格,体现着构造者的人品做事。 仓人寿也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但总是信一些的。 这困阵弯弯绕绕过多,显得太过小家子气,用刻板印象评价的话,这人一看就是和老鼠蝥虫住在一块儿的。 不过学习破解各个风格的阵法还是可以的,长久只关注一种风格,难免会眼界狭隘。 好了,现在学习结束,她也该找人了。 幻境在如此变化,看来走入的那个人是朝这儿走的,她抬脚走了另一个方向,这样,应该就能遇到了。 很好,计算的不错,迎面撞上。 嗯……仓人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直接喊他,“贾乘风。” 贾乘风听到这人喊他,下意识回了声,也认出仓人寿来,很是惊喜,“仓人寿!?” 相认成功,仓人寿带路,让贾乘风跟着她。 走出阵法,贾乘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厉害了。” 仓人寿笑起来,虽然这是理应的事,不过听到真诚的夸奖,还是会感到高兴。 见两人熟识,李亭瞳放下戒备的架势,走过来。 仓人寿简单为两人介绍了一下,随后询问贾乘风的情况。 男弟子的事尚且不论,得知另一个矿洞的情况,仓人寿立马拍板,准备去一探究竟。 很是轻松过了困阵,由贾乘风带路,三人到达了洞口。 这个洞……看起来比另外一个旧许多。 不过影响没有另一半大,还能走,而且她第一次感受到,照明珠真的很有用。 贾乘风随身拿着照明珠真是明智之举。 至于他不通修仙界常识,却还是带着照明珠这件事?仓人寿身为知道内情之人,自然察觉出异常。 不过,这又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她何必刨根问底,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颇为艰难地走到有黑色晶石的那片地,仓人寿捡起掉在地上的晶石,仔细辨认一番,“中等月石。” 她抬起头,摸索眼前墙面,看样子还是个月石矿。 这可真了不得,低等月石就很受人追捧了,更别提比低等功效高出许多的中等月石了。 不过,她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论述过最不可能成矿的几种石头,其中就有中等月石。 ——准确来说,是中等月石矿出现的几率相当于出现游子不信,松仓鸣这类人物,而高等月石出现的几率是神界现世。 至于高等以上的,那是想都不敢想,有指甲盖一块大的,最低也是引起血雨腥风。 跟不懂的贾乘风叙说了月石的珍贵之处,贾乘风一脸震惊。 他看了一眼也很惊讶的李亭瞳,朝仓人寿耳语,“你还记得我经历过传承?” 现在谈起这个?仓人寿“嗯”一声。 贾乘风接着说下去,“我当时附身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看到了这石头被创造出来的过程。” 创造月石!?这消息放任何人听到,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虽然贾乘风压低声音了,但修士体魄……李亭瞳自然是能听得到的。 他控制住面部表情,朝着仓人寿说,“确实有些怪异。” 他也这么说……仓人寿不动声色,对着贾乘风,“你继续说。” 第四十一章 真相之真 他“看到”许多人跪拜着他,随后他面前摆放了一堆石头,它感到自己力量被抽走,原先普通的晶石逐步蜕变成黑色…… 所谓的看到,是指只能看到一个隐隐轮廓。 贾乘风的叙述,让仓人寿不由得联想到了云日月破开神像后拿到的那根金色的线。 如此推论,那玉玺又是何用? 玉玺上有当朝国运,可镇压辟邪…… 若真是如此,仓人寿有个不好的猜想,那挖到最后,除了获得宝藏,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东西跟着一起被释放出来? 而且,还能不能拿走“宝藏”还难说呢。 要阻止云日月,不能让她继续挖了,心思千回百转之间,她立马下定决心。 她对着李亭瞳说,“你去找桂丹派的,贾乘风跟着你,我回去,跟我几张爆炸符。” 抱着复杂的心理,李亭瞳掏出符咒交到仓人寿手上。 仓人寿也不耽搁,道别之后迅速跑离。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李亭瞳一时默然无言,他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要问他是否会去找云日月,答案是否定的。 不愧是能做出为了自由跑路的人,李亭瞳莫名被感染了些。 他看着身旁摸不着头脑的贾乘风,“走,我们还有任务。” 贾乘风跟上,回头看了好几眼寂静的山林,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小跑追上李亭瞳,“诶,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一下呗。” 短短一段时间,和这困阵见了三次面,老熟人了,仓人寿也不客气,不和它打招呼就一溜烟过去了。 来到洞口,知道扯着嗓子喊行不通,她一边跑一边瞅准时机,向前扔爆炸符。 爆炸符,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仓人寿的衣服全是灼烧过的痕迹,但她确实速度很快走了很大一截路。 幸免于难的云日月很是惆怅地望天,挖矿的工具被埋了,蜡烛灭了,老鼠也不见了,她也被困住了。 哪里来的爆炸声?她仔细听,还越来越近…… 他们两个别犯傻啊,这洞那么脆弱,别跟她一样坑了自己。 一张,炸开左边大石,顶着飞溅的碎石,仓人寿踩着炸过的地方,手不停继续向前甩出一张,炸出一个稍小的缝隙。 快到了。 云日月站起身,那被炸出的地方钻进来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那人在空中翻了个面,随后顺着惯性狠狠摔在地上,背部撞上地上石头,痛的来人发出一声闷哼。 难掩担忧感动,云日月赶快扶起仓人寿——她的脸不出所料被划了许多道口子。 缓了一会儿,仓人寿才开口,“跟我走。” 云日月也不多说话,她点点头,毫不犹豫,“好。” 注意到她眼神从脸上一直移到脚,仓人寿安慰似的一笑,“不用感到歉疚,这是我做的选择。” 修行者,难免会受伤,可仓人寿这是为她受的伤,是不一样的。 云日月沉默片刻才抬头说,“辛苦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秘境。 见到阳光那一刻,云日月先是看了一眼仓人寿,随后轻松下来,很是享受空气的清新美好。 不挖矿了,两人准备下山和其他人汇合。 听到仓人寿的话,云日月拿出那根金色的线,“原来这根线这么厉害。” 见她若有所思,仓人寿提醒,“凡事必有代价,得到一座中等月石矿,那又会交换什么?” 被交换的,大概是气运。 传国玉玺汇总着王朝气运,它在其中起的作用,既有镇压伴着生成矿产生的副产品,也作为交换品,成为等式两边的一个条件。 只是…… 气运降低,各地灾情爆发,人们跪拜的却是害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人。 并且,他们的跪拜反而会加快线的生长,更为他们自身带来灾难。 真是悲哀的轮回。 理清这一切,仓人寿再看所有事已经有另一种思绪了。 ——对百姓的悲悯却是不变的。 可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当年人已逝,如今再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对! 仓人寿敏锐察觉到异样。 国师他们不是前不久还准备抓大气运之人来福泽王朝吗!? ……所以这件事他们依旧在偷偷做,只是牺牲者从百姓变成了被抓的大气运的人。 那国师不复存在之后,圣历王朝该何去何从,他们这样的做法可是逆天而行,只是一直粉饰太平,敷衍上天罢了。 反噬总会到来的,天命既定。 看来,圣历王朝会乱很长一段时间了,说不定这盛大的王朝会一下子塌了也说不一定。 真是活该,仓人寿在心底冷嘲热讽。 预料到圣历王朝可能会遭受的报应后,她心情稍微好一些了,不过心还是沉着。 听到仓人寿的话,云日月一想也是,只是得到的太蒙蔽人眼了,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背后潜藏的危险。 她叹口气,晃了晃手中的线,“看来这玩意就是个害人……” 哪怕仓人寿剧烈运动也乖乖待在袖子中的老鼠,此时突然窜出,张大嘴吞下金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只见吞下金线的老鼠开始一切如常,后来蹬了蹬腿,没动静了。 “这……”指着这调皮的老鼠,云日月问,“怎么处理?” 无奈,仓人寿说,“埋了。” 两人给它挖了个小坟,还找了个木材,刻了四个字,上书老鼠之墓。 拍拍手,云日月很是满意,仓人寿再摸了摸木材,以做诀别,“走”,两人离开。 两人从山腰下山时,正有一鼠从山顶到山腰。 脚起,落,“咔擦”,是树叶被碾的声音,这一切都很新鲜,是不一样的世界。 接受过游子不信传承的老鼠,现已化作人形,他听到山这边传出响声,于是自发地跑到这儿来看看。 没成想洞口塌了,他转了几圈,很是疑惑。 而且……旁边有一小土堆,他走近看,磕磕绊绊念出,“老…鼠……” 搞不懂什么意思,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刨开土堆,果然见到蜷缩着的小弟。 身为同族,他隐隐察觉到小弟在经历着什么。 正好他也累了…… 他也蜷缩着身子,陷入梦乡。 第四十二章 重回村庄 这边李亭瞳两人行动迅速,很快逮到了正在游荡的男弟子。 放出仓人寿给的通讯用的墨蝶——据她说,用蝴蝶的灵感来自于认识的一个朋友——向她发消息。 被堵住嘴的男弟子什么也说不了,但能看出他很激动,分不清他对哪个更愤恨,见到谁在他眼前晃,他总有闹出些声音来。 接到墨碟的仓人寿,很快带着云日月赶到。 云日月见到被绑着的男弟子,还有些发懵,她指着这人问,“这是……?” 李亭瞳言简意赅,“怕于丹青报复。” 在幻境绑她师弟,也没用啊。云日月欲言又止。 仓人寿到了,他也可以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李亭瞳花了短短十几分钟,生动地展现出了“威逼利诱”这个词的含义,当真是一位优秀的演员。 “我…我签可以了。”男弟子欲哭无泪,被迫同意和李亭瞳签了墨守成规誓。 见两人谈妥,仓人寿将刚才两人聊的总结汇成两张合同。 两人都没意见后,签下自己名字,又仓人寿主导,合同化作墨水钻进两人身体里,契约成立。 云日月曾经说过,幻境总共持续十五天,不过很显然,说的是外面世界,在秘境比外面时间流速快很多。 经历那么多事,也这么久了,大约再有一两个时辰秘境就会关闭。 一直在跑东跑西,收获了隐藏的真相,但是仓人寿还没有获得传承。 ——还有男弟子,云日月也没有。 这最后的时间,仓人寿也懒得找传承了,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她想要阵法传承,这秘境还真有。 她现在所需要的是攻击手段,而攻击阵法她不正在构造吗? 没有旁人打扰,她聚精会神画了一两个时辰的阵法。 盘算了一下当前进度,大约完成了十分之一,可以降低一下阵法等阶,这样就完成十分之六了。 不过降低等级,还有一下微小变动,嗯…… 她正在思索时,李亭瞳敲了敲门,她扬声,“请进。” 他推门进来,对她说,“时间差不多了。” 他指的是还待在秘境的时间。 仓人寿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世界开始倒塌。 再睁开眼时,她如梦初醒。 她此时正站在传承入口,面前围了一圈黑夜人。 真是……她扯扯嘴角,不出所料啊,该说幸好于丹青是和他们一起醒的吗。 从兜里迅速取出几枚针,朝地上甩,与此同时,她释放出幻阵,李亭瞳砸了一打爆炸符。 带上面具,用隐藏符,托起在外重伤,并且饿了许久的贾乘风就跑。 仓人寿他们走一个方向,云日月又走另一个方向。 她甩出仓人寿给的剑气,勾引几个黑衣人注意到她,然后骑着剑,迅速跑路。 几个人对视一眼,带头的发令,留下几人搜寻周围,其余人跟他一直追云日月。 于丹青清醒的反而比其他五人慢一些,她后知后觉睁开眼,感受到缺失灵魂一角的疼痛。 “师姐,师姐你没事?”注意到师姐额头冒冷汗,男弟子很是担忧,不敢碰她。 于丹青勉力笑笑,“师弟,我没事。” 黑衣人认识这两人,知道他们不便被得罪,因此很快隐藏起来。 男弟子赶快发了急救信号——捏碎象征他安全的丹药。 他给师姐喂了几颗止痛的丹药,见没什么用,心中焦急。 隐藏符不能持续太长时间,黑衣人正在找他们。 而且,贾乘风情况不容乐观。 只能说幸好这些天的锻炼和灵力改善提高了他的身体素质,不然他此时已经成为一捧黄土了。 现在半死不活,但好歹还活着。 “你知道这是哪吗?”仓人寿问。 知道她的意思,李亭瞳点头,背着贾乘风,带着她朝一个方向跑去。 “我知道前面有一个匪窝。” “不成,太远了。”仓人寿想起她曾经吃过一顿饭的那个村庄,“掉头,回走,我们去那里。” 没有赶路的工具,之后用腿,两人跑了一天,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到……”仓人寿才说了一个字,就开始咳。一路上没有停过,一直跑,喉咙实在太干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村庄笼罩着静谧的月光,两个人敲开村长的屋子。 “谁啊——?”一个女声在里面喊,没听到回复,下床穿鞋,窸窸窣窣一顿动静之后,她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其中一个带着面具,另外一个背着人。 带着面具的人上前,面具带的流苏晃了晃,“我们需要四碗面。” 仓人寿稍微变换了一下声音和身形,不过这伪装实在拙劣,林田心一下就发现了。 不过她也不会傻到说出来,而是让几位在客厅等着,她稍后就好。 “妈妈……?”一个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小孩踩着拖鞋走了进来。 他看到大厅中三个人,有些害怕,不过没从这三人中感到危险,好奇心战胜恐惧,他扒着门打量坐在椅子上的人。 不理会小孩,仓人寿挥手布下幻阵。 “喝口水。”李亭瞳倒了一杯水给仓人寿,仓人寿点头。 先给贾乘风灌了半壶水,再用妖力蕴养,他当前的状况依旧不稳定。 不过,他暂时不会出事。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仓人寿感受到守一珠的气息,她也是借守一珠转化,才得以蕴养贾乘风。 林田心很快将四碗面端上来,仓人寿吃面,李亭瞳给贾乘风喂面。 吃完后,仓人寿放下筷子,隔着面具看向侯在一边的林田心。 察觉出她认出她来了,仓人寿依旧没摘下面具,她只是对林田心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田心看了一眼在门外探头看的小孩,眼中闪过痛楚,她朝着仓人寿跪下,叩首,“还请大人资助我儿上学。” 仓人寿扣扣桌子,很快做好决定,“这不行,他要值得我投资才行。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听见这话,林田心既开心又难过,她再一叩首,“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第四十三章 林田心 想要看世界?听到这话,仓人寿眼前一亮,有些惊喜。 没有显露自己的情绪,“我们准备去明光城,你跟着我们一起去。” 她只说了“你”,而没有说“你们”。 招手让儿子过来,朝他耳语几句。 儿子原本迷惘的眼睛顿时蓄满泪水,他哭喊着走到仓人寿身边,“我不想…不想就在这个村庄一辈子。” 他的眼中全是渴望,“我想学知识,不想娶了村庄的人,然后成为下一个爸爸,爷爷。” 仓人寿的手抚上他的头,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但她愿意一试,“你跟着我们一起去。” 林田心顿时大喜,赶忙感谢仓人寿。 吩咐林田心腾出屋子,收拾好用具,他们明天就出发。 将被子给贾乘风盖上,仓人寿走出房间,关上门,神情凝重起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有三人,两人是四阶,一人没出手,看不出底细。”李亭瞳仔细回忆起当时情况。 “那人穿着隶属鉴宝阁。”因为去鉴宝阁换过钱,仓人寿记忆深刻。 她这么一提醒,李亭瞳也想起来了,“他们居然能请动鉴宝阁的人。” 看来这一仗不容易打啊。 两名黑衣人保持着最基本的防备心走进了幻阵。 被他们请来的鉴宝阁的人,敏锐察觉到不对,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跟着进去了。 这人停顿了一下,是发现了什么?仓人寿站在高空俯瞰全貌,自然发现了这一处细节。 她似乎没有与鉴宝阁有人情关系,这人却在偷偷帮着她,难道是…… 两个黑衣人被解决得很快,手起刀落,被内鬼背刺了。 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如何解决幻阵这件事,没成想居然能被鉴宝阁的人背叛。 做完这件事,这人环顾四周,朗声道,“还请阁下赏脸,能与我见一面。” 她手指倒地的两人,“这当作见面礼,不知够不够格。” 没理会她见面的要求,仓人寿给了李亭瞳一个眼神,李亭瞳会意,扔了个纸团下去。 一只手接住纸团,打开,“帮助你的理由?自然是…看你不凡,以后必成大器。” 她笑得真诚,“这个理由够了吗?” 不够,但仓人寿还是撤了幻阵,她跳下来,李亭瞳紧随其后。 她开门见山,“你想干什么?” “嗯……”这人做思考状,“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奕卜,也可以叫我卜奕。” 姓奕,还姓卜? 奕为制棋,卜为占卜,很少见奕和卜混杂着的人,毕竟心法唯一。 这样想着,仓人寿说,“我叫贺护,保护的护,他是蒲瞳。” 奕卜一脸纯良,明明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却还是装作恍然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她是装听不懂她的暗示,还是她猜错了?仓人寿盯着奕卜。 “你们是要去明光城,我没猜错?”奕卜岔开话题。 “你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办?”仓人寿不答反问。 没见动怒,奕卜嘴边依旧擒着一抹笑,“这位贺小姐很性急啊,当然,在下确实有一件事想让二位代劳。” 她风度翩翩,仓人寿却说不上喜欢,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掏出一把扇子摇啊摇,“说。” “是这样的,在下占卜到明光城会有一场大变,想请二位一探究竟。” 她没理由不答应,仓人寿很爽快同意,两人交换了通讯工具。 这是一个菱形的玉牌,背面刻着一只眼睛,正面有一串数字0726,七月二十六号,正是她的生日。 奕卜拥有占卜能力,她这么做意欲何为? 奕卜耸肩,“别这么看我,巧合罢了。到时候记得联系我哦。” 她就这么走了,仓人寿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疲惫感袭来,她对着当背景板的李亭瞳说,“走了,好梦。” 打了个哈欠,仓人寿脚步飞快回屋睡了。 我倒也想睡,不过……看着倒地的两人,李亭瞳认命叹气,去搬他们。 休息好了,神清气爽,仓人寿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 林田心已经做好早饭等着他们了,仓人寿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没过一会儿,李亭瞳扶着贾乘风来到了大厅,贾乘风能醒来,全靠守一珠,不愧是能上榜的宝物。 贾乘风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他脸色苍白喝着粥,仓人寿不会因为他而停下去明光城的脚步,她也跟他直接明说了。 “没关系。”贾乘风重复,“我可以走……” “可我担心。”直接打断了他,仓人寿做了决定,“我昨晚就发消息给云日月了,她会接你一起去剑门。” 无奈,贾乘风只好留下。 墨车被毁,李亭瞳表示自己的月钱,全用来买符纸了,仓人寿倒有易问给的钱,不过这村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的马车买。 浮空石终究还是丢了,真是逃不过的命运。 四人步行出发,大概要走八九天。 日夜兼程,仓人寿和李亭瞳在前开路。 “原来如此。”李亭瞳从仓人寿口中得知了秘境的真相,“那我们……?” “我原本还觉得国师之死不会闹出什么风浪,不过现在不一定了。”仓人寿又反驳自己,“也不对,不过圣历会乱起来是必然的了。” 闹起来了,正适合浑水摸鱼。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先去明光城,事情发酵总需要时间。” “好。” 一路上倒没有什么危险,仓人寿两人都是三阶修士,解决野兽轻轻松松,林田心母子被护得安然无恙。 “这孩子——”正是夜里,几人围着火休息,仓人寿指着林田心儿子,“叫什么?” “我没念过很多书…”林田心轻轻拍他的背,哄着怀里的孩子睡,“他叫林真,我希望他是个真实的人。” “寓意很好。”仓人寿随口夸了一嘴。 这边仓人寿在赶路,那边云日月已经效率极高到达了林家村。 贾乘风半长不长,还没扎起的头发在一群人里很显眼,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云日月走上前。 第四十四章 一见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随后听到一个清脆女声说“嘿,贾乘风?” 他转过头看,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眉目张扬的姑娘笑意盈盈看着她。 他像是被阳光闪到眼睛了,不自觉心跳了几下。 他呆愣开口,“是的,我就是贾乘风。” “初次见面。”云日月露齿而笑,“我是云日月,接你到剑门去的,仓人寿她应该跟你说过了。” “啊,嗯!”贾乘风回神,他不好意思地也对云日月咧嘴一笑,挠了挠头,耳朵已然红了。 她这样子,搞得云日月也有些羞涩,她咳了一声,“我们走。” 云日月接到贾乘风了,从字里行间能看出,两人相处的还不错,仓人寿收起小剑。 正好,他们也快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如期而至,被一群山匪围住的时候,仓人寿心情很微妙。 她和李亭瞳很淡定,林田心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围着的一圈凶神恶煞的人。 李亭瞳上前一步,对着领头的说,“大哥,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有钱人吗?” 我看挺像,特别是那个戴面具的,面料一看就不普通。 顺着匪首目光看去,李亭瞳沉默了,他掏出符咒。 这群人最高不超过二阶,放跑了几个,李亭瞳也懒得追,看他完事,仓人寿对林田心母子说,“走。” 这…这么轻易吗?!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明光城。 杨书烟,朱焕梦二人得知消息,早在城门口等着了,看到仓人寿,赶紧迎上去。 我的伪装有那么差劲吗……虽然没激活,这面具就只是个普通面具,但她还是改变了一些细节的,又被一眼认出了。 收拾情绪,她笑着给两人打招呼,“许久不见了。” “是啊,让我们等了十多天。”杨书烟似真是假抱怨一句,“你可以好好补偿我们。” “让我好好想想。”仓人寿装作思考的模样,“一顿饭够不够?” “一顿大餐。”杨书烟恶狠狠地说,“吃穷你!” 仓人寿含笑应了,边走边给两人介绍李亭瞳和林田心。 “很久没有你消息,我们就租了个院子。”朱焕梦说,“我们总觉得你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不会轻易出事。” 他们的话语表现让仓人寿心头一暖。 她将这份感动记在心里,随后问两人探查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杨书烟有些迟疑,她看向她的师兄。 朱焕梦表示他们一来就被城主热情招待,去师叔给的地方看了,没有什么宝贝。 杨书烟补充,“城主人还挺好,很热情。” 听他们这么说,仓人寿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李亭瞳提问,“你们的行踪是怎么被城主知道的?” 就是这个,仓人寿向李亭瞳表示赞赏。 “毕竟我们是亲传弟子嘛……”说到最后,杨书烟自己都意识到不对。 朱焕梦皱眉,当时他们也有这个疑惑,不过后来,他们被城主糊弄过去了。 但这点也不足以说明城主有问题,这件事翻篇,再说朱焕梦杨书烟和城主关系好,处置林真就方便多了。 仓人寿他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热水来了她就去清洗了。 她洗澡很快,一刻钟解决,换上新衣服,请客买单。 留下李亭瞳照看母子,她也用不着担心,三人有说有笑出门了,约好了带饭菜回来。 “我知道这里有一家每天生意很火爆,我馋好久了。”杨书烟带路,她兴致很高。 要了一个包间,几人继续聊天,仓人寿简要叙说了一下秘境的经历,当然,加工了很多。 “你居然还遇到了剑门的人。”朱焕梦有些惊讶,“看来你和剑门缘分不小啊。” “你们不认识云日月?”仓人寿试探问了这一句。 “我们知道她婆婆,也知道长老有个孙女,却不知道她叫云日月。”朱焕梦摇头,“你知道的,剑门每个山都有自己的风格。” “可以跟我聊聊云日月的婆婆吗?” 从两人的口中得知,云日月的婆婆曾经很强,后来隐退,自占山头。 很好,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不过,反正只是闲聊,这消息无关痛痒,当乐子听就好了。 仓人寿,朱杨三人在胡吃海喝,李亭瞳在修炼,林真在睡觉。 可林田心睡不着。 她怀揣着激动的心,穿好衣服走出去,去看这个她日思夜想的城市。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灯火辉煌,照明珠散发着夺目,刺眼的光芒,几乎使她落下泪来。 难以抑制的自卑感包裹住了她,她感到人群穿过了她,无边汹涌的巨浪向她袭来,裹挟着这个人。 她的眼中已经饱含热泪了。 这是她梦想的地方,时髦的男女,高端的路灯,还有…还有…… ——她是感到如此的格格不入。 阵法被触动了,这边的仓人寿感应到,不会是李亭瞳,那会是谁呢? 和朱杨二人打了个招呼,她起身离开了座位。 仓人寿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失魂落魄的林田心。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成这样,她拉着林田心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你…你没事?”仓人寿柔和了语气。 那张朴素,平平无奇的脸显出愁苦的神色,她说,“我很好。” 她拒绝交流,仓人寿却不想终止谈话,她总觉得这个无甚特别的农村妇女很奇怪。 倒不是说仓人寿在怀疑她,而是她的言谈很好,发音比其他农村人标准许多。 联想到这一点,仓人寿试探性问她,“你读过书吗?” 林田心微微摇头,“我是自学的。” “可以跟我说说吗?”仓人寿拉着林田心回院子,两人就像普通好友一般边走边聊,谈话间,仓人寿很自然解下了面具。 林田心犹豫片刻,但她或许是被压迫太久了,太想倾诉了,她慢慢打开话匣子,“我在几年前捡到一个传承。” 遇到传承这件事,不算常见,但也不能说罕见,罕见的只有遇见高阶修士的传承和秘境。 ——只要是修士,不是修士也行,留下一些东西,就可以被称作传承。 也确实留了一些东西给后来者就是了。 第四十五章 交心 说到传承,林田心颇为紧张看了仓人寿几眼,注意到这点,仓人寿若无其事地说,“原来如此,然后呢?” 仓人寿没有追问这件事,林田心放下了戒备的心理,她开始回忆,“传承有十几本书,还有一个留影石。” 好似猜到了后续发展,仓人寿静静听着。 “留影石记录着前辈读书的声音,我每天没事就要听。” 杂七杂八的书唤醒了她沉睡的心灵。 我想,她也愿意用“唤醒”这个词,来表现她的觉醒。 仓人寿看着这个普通人。 “我也不想…不想听。”林田心难掩痛苦,“可是它就那么近,那么近,我一下就能碰到。” 她脸色黯淡,“可是,它又那么远。” “农村人,好像生来就被规定了。” “农村人只能愚昧,种田,他们只能一代代生儿育女,只能供养子女。”说不清此时林田心的神情,是悲伤,还是无奈? “而且,农村人自己也这么觉得。” “农村人,尤其是大了的农村人,不能读书。”她将“不能读书”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他们只能洗衣做饭,日夜耕作,做一个老实的农村人。” 两人到了院子,各自坐在一个石凳上。 到了这里,林田心反而沉默了,仓人寿抬头看天,繁星满天。 林田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们都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在他们眼里,我是村长,是整个村子里最有地位的人。”她不甘地盯着仓人寿,“可是,我不想吃的好,我不想穿的好。” “——我想读更多书,想看看这个世界。” 仓人寿的手在抖,她被彻底触动了,她握住林田心的手,两人眼神交汇。 好似在这一刻,没有贫富,地位种种一切的阻碍,只有两个孤独灵魂在碰撞。 林田心的故事讲完了,仓人寿的故事却刚刚开始。 她一点点,一点点的讲自己的故事,不遗余力,将一颗心剖给林田心看。 她试探过李亭瞳,失败了,这一次,是否会有不同? 哪怕什么皇帝,摄政王的高贵旗号让林田心目眩神迷,可是随着仓人寿的叙述,她渐渐清醒过来。 一只年长的鸟,另一只冲破囚笼的鸟,此时互相慰藉。 稍微冷静些后,仓人寿依旧不松口已经握出汗来的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林田心身上有许多拖累,阻挠她的出走,有她的村庄,她的儿子,还有人生来具有的懦弱,惭愧。 这些是拖累,同样是她在这世上的立身之本,情感寄托,是“林田心”的凭证。 她不可能不顾一切的出走。 哪怕她可以把儿子交给学堂,可村子她能托人照看一月两月,难道能托人长年累月照看吗? 林田心的犹豫仓人寿都理解,因为她也经历过同样的思考。 她知道出走是如何的困难,因此,无论林田心如何选择,她都会支持。 “你是怎么下定决心的?”林田心这样问仓人寿,仓人寿提到她是下定决心后,才突破的。 仓人寿手向上指,那是天,那是天空。 站起身,她张开双臂,像整片天在她怀里。 “我很早就想这么干了。”仓人寿回头朝林田心一笑,是个纯粹的笑容,“这是我的天空。” 隔着窗户,隔着马车,其实没什么差别,都不能让她自由遨游。 她很庆幸,无比的庆幸,她逃出来了。 这是她这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的谈话自寂静开始,也自寂静结束。不过,这场对话极大改变了两人。 结束后,仓人寿依旧心情激奋地睡不着,无心静心修炼,她就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微凉的晚风拂过。 有一股冲动袭来,推着她放声歌唱,起舞,或是作画写诗等等。 ——她选择跑起来。 跑的快的时候,总觉得风就陪在身边,肉体沉重,但心像飞起来一般。 深夜在城外树林乱跑,反正不用担心有人看见,仓人寿愈发肆无忌惮,随性而为。 单在路上跑,有什么劲? 她几下借力,来到树顶,在树顶上玩闹,玩累了,就枕在枝上。 遗憾啊,此时没有酒,仓人寿用手去够星星,明明没喝酒,她却像是醉了。 手与星星越靠越衡失败,仓人寿一时不慎,掉了下去。 树很高,是她特意找的,感受到身体的极速坠落,她反而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落地前那一刻,身体的一些限制被解除。 正式——突破四阶! 状如鸱而有人手,音如痹的红色大鸟凌空,感受到身体的变换,仓人寿很是惊奇地左拐右倒来掌握身子。 身处异界,恰逢知己,还能有比这件事更能让人畅快的吗? 就在这时候突破成功,这是天地对她的肯定吗? 哪怕知道自己无论选择那条路,天道都会偏向她,可是她还是觉得受到了鼓舞。 这几日一直困扰着她,压着她的有关朝廷的谋算,百姓的悲惨和无知,霎时间烟消云散,被抛之于脑后。 在空中自由自在玩了一会儿,仓人寿能清楚看到城中灯火渐渐熄灭。 好像搞忘了什么事……是什么呢? 仓人寿这才反应过来,她光顾着和林田心聊天了,忘了朱焕梦和杨书烟还等着她买单!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仓人寿所谓的出去通通风,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 自嘲一下,仓人寿紧赶慢赶到饭馆,到了包间,一推门,就看到无所事事的两人。 她松口气,还好赶上了。 先是招呼店小二结账,随后她赶紧给两人道歉。 两人此时却根本不关心她回来晚的事,而是仔细感受她气机的变化。 杨书烟不可置信地开口,“四阶!?”她转头看朱焕梦,狂摇他的手,“是不是啊师兄,我好像酒喝多了。” “别…别摇,我好像酒也喝多了。” 得到了确认后,朱焕梦一下凑到仓人寿身前,“我的老天啊,你才多大就四阶了。” “十三。”仓人寿很淡定地补充,“七月是我生日,到时候就十四了。” 这修炼速度,这年龄……杨书烟,朱焕梦一直认为自己是同龄人上面那一撮。 如今一见,才知道人外有人。 第四十六章 奕卜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关于奕卜给她的令牌,她想去验证一下到底有什么作用。 李亭瞳跟着她,朱焕梦和杨书烟他们去拜访城主,意图解决林真上学的事。 给了林田心母子些钱财,让他们好好逛逛。 奕卜到底有什么用意?仓人寿一路一直在想,思来想去,她总觉得跟易问有关。 可这是感性的,她所愿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许久未见易问,不知她如何了,是否办完事了,她甚是想念。 那么此时易问何在? 她和岁明庭探索完秘境后,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旅行。 不明白易问的用意,但岁明庭没提出任何意见——这种事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他只是跟着易问。 十来天走走停停,在这荒芜的地方居然能看见一座竹制的屋子,这一路上也不算白费。 远离人世,骤然见到一个富有生活气的物品,岁明庭很是惊喜。 小屋看来被人精心装饰过,一砖一瓦被人密密地用灵力铺满,这样虽然耗费心力,但好处多多。 优点之一,就是岁明庭一手摸上去,没有灰。 不过,哪怕小屋清新如初,从种种细节也能看出这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毕竟这世界宽广,哪里游历不得,何必非要在皇城附近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说,他仔细回忆起刚踏入这片林子时感受的异样,当时他看了一眼易问,见她没反应,也没当回事。 这会儿他才知道,他无意间破的应该是阵法。 连个七阶修士都困不着,这阵法师还需要多修炼啊。 他却不知,他踏入的是困阵,一步踏错,就成杀阵。 当真是距离身死道消一步之遥。 他该按照庆幸的是,他的身边有易问,这个特殊的存在,让他幸免于难。 易问站在屋外,静静看云卷云舒,等待岁明庭探索完。 事情进行地跟预料相差仿佛,除了…… 一个尚现稚嫩的脸庞浮现在脑中,这对易问是很少见的情况,可此时她确确实实,在想那个少女。 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的灵魂,淡定而肯定地告诉她,这个人,是不同的。 不同在什么地方?她问自己。她已经很久没有问自己了,因为从自己那里得来的答案,她心知肚明。 易问闭上眼,将遐思掩于心尖。 “是专属客人的凭证。”掌柜恭敬地递给仓人寿那个编号为0726的玉牌。 仓人寿点点头,等待掌柜介绍玉牌的作用。 “您可以在买卖物品的时候得到优惠,并且我们举办一些宴会时会向您发出邀请。” “还有就是,您可以在我们这儿购得情报。” 仓人寿果然起了兴趣,“什么情报都可以?” 这话,几乎每个客人都问过,掌柜低眉,“是的。” “明光城的信息,要多少?” 掌柜给下人甩了个眼色,下人福身退下,“还望客人稍等。” 不一会儿,下人捧着一本书进来。 掌柜先对仓人寿歉意一笑,“见笑了。”,随后抬笔,在无名书的封面上写下“明光城”三个大字。 这掌柜虽然表面顺从,但实际上不卑不亢,内有玄机,他的字正是他这个人的写照。 ——跟李亭瞳像是一个类型的。 正在一旁品茶的李亭瞳,接收到仓人寿的信号,还了个死鱼眼。 嗯,还是有诸多不同的。李亭瞳跟她输了之后,逐渐体现出少年人的活泼来。 她也变得不一样了。 掌柜等着墨干,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再翻一页,首页正是所需支付的价格。 看到这价格的那一瞬,仓人寿才发现,她原来只是个穷人。 身上的钱肯定是不够的,放弃了直接寻找捷径的打算,仓人寿和李亭瞳离开的鉴宝阁。 由于他们不想张扬,掌柜只送他们离开一截路,临走之前,两人进行了一场私密的谈话。 他透露给仓人寿一个消息,“明年一月,鉴宝阁会按照惯例举行一个拍卖会,地点在腐城。” 腐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直松散着,还以为是无主的,没想到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不过,何至于此? 不管能不能得到回答,仓人寿直接问,“为何要隐藏?” 掌柜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您的话,知道也无妨。” “您知道腐城名字来历吗?” 世上流传,当年那场大战之后,这城尸横遍野,全是腐臭味,因此得名“腐城”。 如今掌柜一问,看来还有隐情。 仓人寿眼神询问答案,掌柜笑眯眯的,“我们阁的主人曾经说过——” “一个腐朽的灵魂造出一个看似新鲜的躯体,却掩盖不了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恶臭味。” 这样辛辣的讽刺,不像是易问能说出口的话。 告别掌柜而去,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掌柜眼中是探究。 真实的掌柜,刚才的拿书的下人,小心翼翼接近这人,“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一挥手显露真身,笑得儒雅又暗藏狡诈,不正是仓人寿在林家村见到的那个神秘人? “无事了。”奕卜暗中敲打一番掌柜,过段时间明光城乱,她可不想鉴宝阁被牵扯其中。 跟丢了,几个黑衣人无不面露懊恼。 那剑修少女一把剑施得极顺,身上又带了无数实用的宝贝,措不及防,直接给她逃了。 逃了啊,逃了妙啊。 在内心暗喜的老大此时一脸严肃,沉痛,“都是我指挥不利,我会跟主人主动领罚的。” “老大,别这么说……”几个黑衣人纷纷安慰他,对他更显亲近。 你们是真蠢啊,老大一边享受小弟的崇拜,一边恨铁不成钢。 那鉴宝阁都来保人了,他还动手,是真不怕死啊。 把这件事报告给主人?得了,他和鉴宝阁搭上线了,早晚把那破地方踹了。 “也不能算没有收获,起码我们知道了目标的长相,不用再大海捞针了。”首领努力按下自己扬起的嘴角,继续收割一波人心。 那两个硬茬子现在应该已经凉透了,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不听劝还一根筋。 “走。”首领对手下说,“我们回去复命,不用再等他们两个了。” 第四十七章 交好 先调查明光城,再去剑门,最后参与腐城的拍卖会,仓人寿定好了这一年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现在首要解决的是……“你是不是也该买个面具?” “不用。”明白仓人寿的好意,李亭瞳拒绝了,“在我还是亲传弟子的时候,师傅教给我伪装的咒术。” “咒术?”虽说咒术不分家,但要说符道和咒道是同一个东西,那就是胡说八道了。 “是。师傅确实主修咒道。”李亭瞳提及往事,神情寂寥,“我原本也是学咒道的,不过中途发现了些意外。” “…不过,我也因为这个意外遇到了同伴,这也算是好事。”李亭瞳此话说得半真半假,故意夸大了仓人寿的作用。 但他明显是带了些真心的,也是想用这样的手段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 要问仓人寿讨厌这种行为吗? 她是厌恶的。 她也曾虚情假意对着妈妈卖笑,因为体会过,才知道潜藏在背后的空茫和恐惧。 她怎么会成为一个如同妈妈那样的人?她想成为一个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 渴望美好是人的本性,她也对生死与共的同伴情抱有诚挚的幻想。 本不是容易退缩的人,她直接说,“你是我的同伴,我们签了天道契约,如果你不背叛,那我会对你一直报以信任。” 她的反应再一次证明了她是不同的,这样一个不像出生于这俗世的人,与他此前遇到的很多人都不同。 她是可以交付的。李亭瞳在此时此刻,确实动容了。他想笑,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会笑了。 仓人寿很轻巧转移了话题,“我们到哪里调查,你是怎么看的?” 收拾好情绪,李亭瞳毫不犹豫说出他思考过后的答案——原本他只想装傻,让仓人寿尽情发挥她的聪明才智。 “山匪。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山匪。” 一听他这么说,仓人寿不由得点头,“你接着说。” “他们实力孱弱,却能在明光城周边为非作歹,哪怕隔了一段路,可这对修士来说不成问题。” “确实如此。”仓人寿补充,“再说杨书烟他们不是蠢笨之人,剑修直觉很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和李亭瞳一样,不由得想到了云日月,在秘境里,她就很敏锐。 “…他们既然在城中待了十来天没发现异常,那这座城的伪装一定很好,我们要想从内部探查,会非常困难。” 内部难,那就试试外部。 “我们现在去吗?”李亭瞳问,他的意思是等不等杨朱二人。 剑修实力强劲,杨书烟三阶中,朱焕梦三阶末,不算拖后腿的人。 以防万一,他们也不赶时间,再说也能趁着在城里打探,降低幕后人的戒心。 奕卜都那么说了,仓人寿真不信这城主,或者城主身边人不搞鬼。 林田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种种华丽的装饰让她应接不暇,接待侍女华丽的衣着,不俗的谈吐,把她引以为傲的所有,都贬到了尘埃。 正是她受到的知识,让她想钻到地里去,也是她的知识,叫她不要低头,不要畏缩。 分辨不清对错,矛盾与痛苦纠缠着,伴随着她。 ——她撞入一双清亮的眸子。 像是昨夜与她畅谈的仓人寿的眼睛,那么张扬自信,谈起骄傲的事来眉飞色舞。 也像是她的眼睛……噢,原来是这样,她趴在池塘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与一双无措的眼对视,怎么不像呢? 她也有相同的经历,有梦想,有…… 林田心的思绪被打断了,她抬起头,朝着招呼她过去的侍女应了声。 卑躬屈膝,连连感谢,这是她应该做出的行为。 “说起来,今天见你和林田心的线连接的更紧密了,你们昨天晚上是聊了什么吗?”虽然修士耳聪目明,可也透不过仓人寿布下的阵法,听到两人的对话。 林田心一个无甚特别的农村妇女,竟然能和仓人寿相谈甚欢,这是李亭瞳所不能理解的。 不过,他在一些事上一直都不理解她,多加一点也无所谓了。 至少,她是可以信任的,就够了。 “嗯。”仓人寿并不觉得承认是一件羞耻的事,但她也不愿意多说,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说与外人听,难免会变质。 “不管怎样,祝贺你突破四阶。”李亭瞳很是真心地说,他逐渐摸清了些仓人寿的性格。 这样简单的祝福,确实让仓人寿很受用。 虽然知道在城里大概率查不出什么,但李亭瞳还是多次在无人处解开禁制,万一能有意外收获呢?他对仓人寿的好运值也很是信任。 左眼能看见线,右眼能看见异象,不过大多数人只是线杂全身而异象空空。 看到缠绕的线,李亭瞳不由得想起了仓人寿身边跟着的那个人,没记错的话,是叫贾乘风。 “哦?”知道贾乘风来历的仓人寿,听到李亭瞳这么说,不由得好奇在他眼中的异界人士会是什么模样了。 “如果要描述的话……”李亭瞳想到了个好玩的比喻,“就是无毛猫和普通猫的区别。” 当真是很形象了…… “还有,他身上的异象时有时无,我看你和云日月,都很稳定。” 异象的变化,代表着什么,两人心中都有诸多猜测,李亭瞳缺失关键信息,所猜想的离真相甚远。 仓人寿不敢深思,如果异象象征往后的成就,那么既定的异象,是否代表无法更改的命运?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问,“如果我将自己挫骨扬灰,我是否会复活?” 李亭瞳一脸诧异看着她,欲言又止,他觉得仓人寿只是在说笑,但这么说还是让他惊讶,因为仓人寿除了兴致来了,才会说几句玩笑话。 她一直是个骨子里很认真严肃的人……“你是认真的吗?” 听到他这么问,仓人寿冲他一笑,“当然不是。” 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要想这么做,也得先把事情处理完才行。 如果我将自己挫骨扬灰,她是否会复活?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暗藏的疯狂叫她也受了影响。 仓人寿摇摇头,似乎要甩去那满腔的绝望,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好在这只维持了一瞬,如果梦一样,她醒来了,那股剧烈的感情也随之消散了。 第四十八章 天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可违背。”这是任何一本书开篇必写的一句话。 遇到苦难,常号天地,哀悲喜事,顺天而定。 阅书众多的仓人寿,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可是——天命,她不信。 作为古寒天妙器官方认证的气运之子,她并没有感到她在被刻意安排走到某条道路上。 甚至,可以说是对她及其纵然。 前文就提到过,她认为自己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收获好的结局。 天,给了她极高的自由。 这样的包容,却使仓人寿感到莫名的别扭,她情愿冒大不韪逆天而行,也不愿像个小孩一样被呵护着长大。 可——这回,天会随她愿吗? 她抬头望天,或者说,天当真知道她心中是怎样所想的吗? “城主想见你一面。”办事回来的朱焕梦对仓人寿说道,“你怎么看?” 说实话,仓人寿并不擅长应酬,去了,说不定还会徒惹烦恼。 李亭瞳倒是合适,他心思缜密,弯得下腰。 可以看出他也是这么想的,李亭瞳上前一步,主动请缨,“我可以去。” 四人决定分头行动,杨书烟和仓人寿去调查山匪,朱焕梦和“蒲瞳”去拜访城主。 “爹爹——”,见父亲板着脸,她又去扯母亲的袖子,软着声音,“娘——” 曲远山原先严厉的表情松动了些,但怒气仍然不减,她抚摸着女儿的头,“为了一个普通弟子,动用家族秘法就算了,还没打赢,你说说你,讨到什么好了。” 于无助放下手中喂药的的勺子,也跟着说教她,“冲动莽撞,做事毫无计划。” 听到他这么说,曲远山叹口气,“到底是第一次去传承,有些差错也是难免的。” “你就护着她,她就是被我们宠成这样的。”于无助稍微抬高声音,后又沉默下去,“要是我们不在了……” “怎么会!”于丹青急急地抓住于无助的手,“你们才不会出事呢。” 于无助,曲远山都是六阶修士,他们向来形影不离,不出宗门,更别提两人创造出组合技,对七阶也能一拼,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他们出事? 可父母一直以来都很担忧这个问题,搞得于丹青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最后演变成她安慰两人。 “你看你开什么玩笑。”曲远山指责一句于无助,她的手抚上于丹青的脸,有点凉,“把女儿吓成这样了。” 于无助看着于丹青眼底含泪的模样,似恍然大悟,赶忙哄着女儿。 一家人其乐融融,提及秘境中的事,曲远山只让于丹青安心养病,他们会处理好一切。 母亲的话一言九鼎,于丹青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看着母女俩相谈甚欢的场景,于无助悄然离开,他走出房门,问手下,“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祝由宗那边已经同意将那弟子开除了。”手下躬身报告,“丙级悬赏令已经发布下去了。” “嗯。”于无助随口吩咐一句于丹青的侍女,“她在房里呆着闷,记得多和她聊聊,库房还有一些玩具,闲暇时让她拿去玩。” 手下也不再提通缉一事,他带着笑说自己偶然采购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可以给大小姐。 通缉令没那么快传到明光城,再说李亭瞳出门时总会做伪装,这自然骗不过专门人员,不过应付一些普通人足够了。 强者为尊,虽说朝廷的存在略微弱化了这个观念,但四阶的名头总比三阶来的响亮好听,要是一个官是一阶的,那百姓一准会投诉。 因为一阶修士在百姓中,不算罕见,但也不能说少见,不同于妖界要么从动物做起,直到二阶才化形的选拔有天赋者的方式。 人界修士可以直接修炼,由此,虽然人界低阶修士质量没有妖界,仙界高,但数量远比两界多多了。 而一阶修士较凡人自然地位高一些,譬如做豆腐,酿酒,修为达到一阶是刚需,这些职业捞钱快,还稳定,更容易成为富裕人家,真正实现一人养全家。 要说比例,大约是五十人中有一个一阶修士,不算多,也不能说少。 官员是来管百姓的,这人要是跟个普通老百姓一样,那谁会服气? 虽然没有明说,但官员一般都要招二阶及以上的,官越大,修为要越高越好。 云无袖当年表面是一个盲人,修行废材,却仍然得到极大的权利,这也可印证她有多得民心,才干多么突出了。 可普通官员没惊天动地的才华,要怎么样才能让百姓满意呢? 答案是——吃药。 是的,疯狂吃药,民间有流传一首打油诗,“皇历求贤,指剑高护。可怜无才无德人,却把桂香嗅。” 上一句写剑门和皇室的关系,下一句表明官员与桂丹派的交易,要说有什么讽刺,这首诗只是将现实写出来罢了。 回到现实,因为“强者为尊”,所以明光城城主起码是四阶。 不管是不是被堆上去的,虚浮的四阶也比认真修炼的三阶强,当然,也不是那么肯定,偶有反杀的事出现。 六阶是个分水岭,六阶之上的修士,与以下的修士比起来,就如同人之于蝼蚁。 仓人寿现在不过才四阶初,距离六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未来可期,任重道远。 不过,四阶已经是很不错的修为了,去当幕僚,还会混到一个较高的位置。 明光城城主自然也会招揽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平镇内乱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招揽到能看破伪装的奇人。 不过李亭瞳显然没有这种忧虑,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对着仓人寿保证会安稳回来。 那她也不用再担心了,但在出发之前,仓人寿刻印了一个小型阵法给李亭瞳,内里藏着易问的剑气。 易问很神秘,她被剑门等人称为“师叔”,可云日月之流对她都不甚了解。 ——与她相伴的日子,逃亡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出手,没有搞些惊天动地的阵仗。 仓人寿摸不透她的品阶,但总归还是相信她的实力。 这是一种没由头的信任,她会错付吗?她们会如同薛礼那样离散吗? 只有天才知道答案,可是在未知的时候,她希望她们一起携手走向美好结局。 第四十九章 莫心言 葱茏茂盛的林子时不时传出鸟雀清脆的叫声,叶随风摇摆,似乎在欢迎赶着马车到来的新人。 光透过细碎的间隙,撒下一片斑驳,晃动之间,才发现人世间的美好,竟潜藏在这些小家伙之中。 莫心言掀开帘子,闭上眼享受了一番林间清新的空气,她温婉的面容自成一道风景。 “哔——”打破宁静的是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提前埋伏着的山匪很快冒出,在马车周围围了一个圈。 他们凶神恶煞,一看架势就知来者不善。 原先驾车的——莫心言的丫鬟,此时紧张地环顾四周,声音害怕地有些变了形,但还是悄悄对莫心言说,“小姐,我拖着他们,你看准时间跑。” “小平,没用的。”莫心言从车厢里走出来,“他们恐怕是为了阻碍我回城的。” 正在看戏的仓人寿听闻此言,挑眉,看来还有新的转机? 想到此,她停下被催动的阵法,静待事情发展。 可惜杨书烟不在,不能看到这一出好戏。 莫心言盯着显然领头的那人,语气冷然,“我劝你想好,我可是明光城城主之女,要是真对我做出什么,你们可想过后果?” 周围的小匪各自看了眼,都有些犹豫,不过领头之人显然没受这番言论的影响,他哈哈大笑,指着马车道,“没有明光城专有的标识。” 他再指向云平,莫心言的小丫鬟,“城主的女儿,就一个丫鬟?” “你可别骗兄弟我不长见识。”他抱胸,“城主之女能是没修炼过的普通人?” 他这一番话,打消了周围人的顾虑,他们纷纷嘲笑起这不自量力的人来。 莫心言握紧拳头,他说的话都是实话,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反驳。 她到底该怎么办? 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你们……”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响起,给绝望的主仆二人带来了一丝生的希望,“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普通人,未免有些过分了。” 领头人满脸警惕,他身为三阶修士,却摸不透说话之人的来历,他暗道不好,扬声道,“我们几个小辈不如前辈宅心仁厚,但还算有些良知,做强盗属实生活所迫,我们原也只打算劫些钱财,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说完,他对虚空一作揖。 云平瞪了一眼刚才还释放出杀气的领头人,嘟了嘟嘴,正预说些什么,被莫心言一个眼神打消了念头,乖乖在莫心言身后不说话。 仓人寿自然不是傻的,但她并不打算为莫心言出头,悄悄在领头人及其他人身上做了些手段之后,她嗤笑出声,“呵,你当我是瞎的不成?” 领头人表情严肃了些,又想狡辩,仓人寿目的达到,也不想再听他说漂亮话,“趁我现在心情好,快滚,不过——” 她拉长声音,“你再说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话里潜藏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山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主仆二人松口气,莫心言维持镇定,感谢不知名的前辈,“不知前辈姓甚名谁,我乃明光城城主之女,到达明光城后,定会……” “好了好了。”仓人寿依旧没有现身,不欲与这人多纠缠,“无门无派贺护,一介散修,偶然路过,这会儿就要走了。” “前辈——!”莫心言喊了声,没得到回应,看来是真走了,她喃喃自语,“无门无派贺护……” 云平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小姐,我们真幸运呢,遇到个好心人前辈搭救。” 听到这话,莫心言叹口气,“刚出岛就遇到这事,我真能完成试炼吗?” “小姐。”云平握紧莫心言的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实际上没走,还在树上等人的仓人寿,听到这话,不由得对这人产生好奇了,又是城主之女,又是试炼,这来历不一般啊。 “道歉,来晚了啊。”一双手搭在仓人寿肩上,仓人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略微皱眉,“洗手了吗?” 那双手的主人立马假装哭丧着脸,“当然洗了,你不知道我为了找水跑了好久。” 仓人寿跟杨书烟提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说山匪被她做了标记。 “那敢情好啊。”杨书烟眼前一亮,“咱们走。” 这事怎么让她这么兴奋?托她的福,仓人寿也觉得暗探匪巢有些意思了。 “真是晦气。”刚才围杀莫心言的领头人随地啐了一口,他回想起自莫心言进山之后,这一路来追杀莫心言的过程—— 要不就是有人吃坏肚子了,要不就是碰到硬碴折损人手了,好不容易凑齐人,没想到又冒出个神秘人助她。 这是老天在跟他们做对啊!领头人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车轮又开始碾泥路了,留下一个个印子。 见到好风景的心情却不似刚才,莫心言看向手背,那里原有五瓣,此时却只有三瓣了。 一瓣抵一灾,花瓣用完,即试炼结束。 她连亲生父亲的脸都没见到,进山短短几天,就没了两瓣。 父亲……她看向前方,就像能透过帘子,一直看到那个幼时就分别的人。 这是你干的吗? 回应她的只有遥遥飘落的叶,叶落,少女心事却停不住。 “哈哈哈。”不知自己的女儿在思念自己,城主止不住笑意看向这个说话风趣的年轻人,“当真是个巧舌如簧的小子,这般能说会道。” 李亭瞳略一拱手,故作谦虚姿态,“城主谬赞了。” 他这暗藏傲气的小模样反倒让城主心悦,城主举杯,李亭瞳跟着举杯。 宴会气氛很好,朱焕梦是个温润的人,但不代表他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眼见两人相谈甚欢,他就自顾自地斟酒独食。 “这位蒲瞳小友啊,当真是是俊才。”城主对着站在身边服侍的手下说道,“去查查他的来历。” “您的意思是……”城主一挥手,手下乖觉不再问,她朝在旁守卫的人使眼色,守卫的人会意,踏着小碎步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复又有一人快步从侧道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十章 被围 那来人先上前对在一旁侍奉的手下耳语一番,那手下听后,让来人退下,自己弯腰对着城主低声道,“莫心言小姐已经在等着了。” 城主面露不虞,语气冷淡,“她既然来了,那就来,我这里正招待贵客,就让她等着。” 高位人情绪不妙,底下人也不敢继续歌舞升平。 李亭瞳恍若不觉,直接询问城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城主对着李亭瞳一笑,“倒没什么,只是二女儿回府,我想着她向来不甚听话,身为人父,难免感到烦恼。” “城主真是一位为子女着想的好父亲。”李亭瞳恭维道,说着说着,他神色寂寥黯淡。 漂亮话谁不爱听?城主就喜欢这一张巧嘴,见着“蒲瞳”的神情,他自以为洞察了这人的本性,语气愈发和蔼。 不管当事人是如何想的,在一旁的朱焕梦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要是师妹在,她肯定会说“这城主怎么这么像要当蒲瞳的爹啊。” 也不知她们探查的怎么样了,是否顺利。 这边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知您的二女儿长什么样,我当真是好奇。” “哦?”城主惊奇,“怎么?剑门弟子也对一个城主女儿感兴趣?” “城主真是折煞我了。”李亭瞳有些慌乱,“我只是想,一个不听父母之言的女儿到底是何模样……” “说来听听。”城主换了个姿势。 “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子,想必是相貌丑陋的,可城主又如此英俊,那您的后代也不会差——” 两人一唱一和聊的开心,被安排在别院的主仆两人,此时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云平,莫心言的侍从,她此时忍不住地埋怨城主,以及下人敷衍的态度。 她嘴里絮絮叨叨,惹得原本就因被省府冷淡的莫心言更加难受了。 “平儿,别说了。”她叹口气,“父亲生气也是应该的,当年母亲不辞而别,带着我,也没跟父亲道别……” “那也不甘您的事啊。”云平跪伏在莫心言膝上,“您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再说了,您当时还小,怎么能怪在您头上呢!” “要我说啊,要怪,就怪岛——”“平儿!” 眼见着云平将要说漏嘴,莫心言立马呵斥她。 又见云平有些委屈,莫心言此时满心无奈,但也知道这姑娘是为她出头,她难道不是看中她的忠心和单纯,才选择她一同下岛的吗? 主仆两在偏院里相亲相爱,有人却偏不让她们有片刻安宁。 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与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子前后脚走进来。 男子见两人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只顾自己上下打量两人,见她们穿着朴素,衣衫凌乱,眼里闪过嫌弃。 他偏头,问旁边的女人,“王姨,这就是我的二妹妹。” 他的话语里充满不可置信,这番讽刺让云平横眉竖起,她上前一步,被莫心言扯到身后护着。 被称为“王姨”的女人,和嚣张的男人并未在意两人的小动作。 “是的,大少爷。”王姨对着大少爷语气很温和,“老爷要见她们。” “哼。”大少爷似乎很不满的样子,但是父亲的决定,他不好干涉,因此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二小姐,请。”王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着莫心言说,“您需要先梳妆打扮一番。”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莫心言放松许多,她对着王姨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 行走间,莫心言率先开口,“父亲他……” 王姨没有停顿,“老爷很不满二小姐您在成年之后到城主府来。” “关于这个事……我很抱歉。” “我知道。”王姨抢先开口,有些急促,随后和缓了语气,“老爷也知道。” 不待莫心言再开口,王姨主动询问,“我想知道,二小姐为何会来?” 莫心言想到了抽签的内容,有些难堪,“这是母亲的遗愿。” “我还以为,当年她离开得那么干脆,是真对老爷毫无感情了。” “怎么会。”莫心言赶忙反驳,“母亲经常跟我提起他们的往事。” 其实并没有,母亲是个内敛的人,莫心言每每与她接触,总以为母亲没有感情。 好在王姨并没有多过问,莫心言也顺水推舟,不再提及。 仙界有很多岛,自上而下,品阶实力越高,占据的岛越高,随之的,仙力也越醇厚。 正如妖界是动物的主场,仙界则是植物的主场。 过去几界不互通时,人类曾对缥缈的仙界有许多绮丽的幻想,不过后来,随着大战的到来,几界的避障被破开。 ——人类被想象中无害的仙界修士狠狠中伤,从喜爱的极端,移到厌恶的极端。 人界和仙界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现在有所改变,不过偏见一直存在。 居然让仙界中人到人界来历练,这么自信? 仓人寿仔细回想起从莫心言主仆二人身上感受到的波动。 毫无疑问,是属于人类的,没有一点仙界的气息。 难道莫心言十几年来不修炼心法?仓人寿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愿意修炼的人。 所以,是做了能让人看不出破绽的伪装? 这么有自信,看来莫心言背后的家族不一般。 那她要不要暗中投资……回想起莫心言的表现,她太过懦弱了,不适合当一个岛主。 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仓人寿这般轻松地想到,哪怕她现在四周都是敌人在虎视眈眈盯着她,她仍分出心神去思考往后的事。 注意到她走神,真正的土匪头子冷笑一声,“怎么?这几百人的架势吓不到小姑娘?” 这人一身杀气,不知做了多少恶,仓人寿眼神清亮,扎着小辫子,在一堆饿狼中,赫然是小白兔一样的存在。 几乎所有人,包括匪首,都认为她是个爱玩闹的富家小姐,全仗着一腔热血,靠着身边的护卫打上山来。 在外人眼里,她确实没出过手,一直看着旁边女子在人群中厮杀。 如今这女子被老大制住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第五十一章 突变 听见匪首的问话,仓人寿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面对的不是一位四阶,十数名三阶,以及若干二阶。 她甚至还心情很好的模样,左看右看,最后视线转移到匪首身上,好奇地询问,“一个山寨,居然能做那么大?” 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反倒让匪首另眼相看,她呵呵一笑,“当然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是不是?兄弟们?” “是!” 听到震耳欲聋的回应,匪首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眼神看着仓人寿,像在说“看到没?人格魅力。” 这人性格还蛮好玩,仓人寿心想,不过她作恶太多,她们注定不能成为好友。 抱着些微遗憾,她指着倒在她脚边,累极了的杨书烟,问她,“这人我能带走吗?” 像是在听笑话一样,四周的人纷纷笑起来。 “小妹妹,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女子也对仓人寿心生好感,“我不能放过她,倒能放过你,跟着我,吃香喝辣好不好啊?” 好,眼见着最后的机会这人没有把握住,仓人寿很是遗憾。 “你们的人遍布全山,应该知道她刚刚跑来跑去的。”仓人寿指向杨书烟。 难道不是为了勘察?听到小姑娘这么问,女子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 不用回应,仓人寿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们的人破坏了留下的一些东西。” 她没有坏心眼的不揭露谜底,她觉得奕卜倒可能有这样的恶趣味,她直接说了,“那没用,只是障眼法。” 她一直以来的淡定似乎有了原因,女子瞬间严肃起来,四周人严阵以待,只等女子下令,便一拥而上,绞杀这不识好歹的小白兔。 这不是四周人能参与的战斗,他们只是充当背景板。女子第一次正视起面前面庞还稚嫩的人来。 她才多大?十三?十四? 小小年纪就有了四阶修为,真是恐怖。 “原来那晚是你。”感受到如那晚一般的波动,女子喃喃自语。 当时仓人寿耍疯还不忘给自己上一层幻阵,周围上一层幻境,她当时就下令彻查这人,没出结果,没成想,今天自己跳出来了。 不理会女子内心的震惊,仓人寿依旧不紧不慢,“这个攻击阵法是我想了许久,昨天才成功的,还没试验过。” 降级之后难度减少许多,再借着突破带来的感悟,她连夜画图,终于得到了她一直以来想要的攻击阵法。 四阶,勉强够用了。 大难临头,女子反倒饶有兴味问她,“起了名字吗?你这样的天才造出来的东西想必也是不普通的。” 仓人寿摇摇头,“还没,你有什么思路可以告诉我。” 前提是,你能活下去。 这边大战一触即发,李亭瞳那边欢乐的气氛也有所消减。 莫心言头发还有些湿润,她进入大厅,跪下行礼,“父亲,女儿莫心言拜见。” 城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起来。” 莫心言不敢抬头,她只是听到城主转变了语调,问一男子,“我这二女儿怎么样?” 李亭瞳仔细打量一番,才看城主,拱手道,“不愧是城主所生的。” “哼。”瞧不出喜怒,城主让莫心言走近。 他仔细端详她的样貌,“与我当真像,就是眉眼没有一点像她母亲,不像也挺好。” “你母亲现在如何了?”城主问莫心言,王姨对着城主耳语几句,他明显愣了一下,“居然死了……” “你先在府上住着。”城主掩下选择情感,对莫心言摆摆手,“到底是我女儿,往后不会亏待你的。” “是的,父亲。”听到城主亲口承认,莫心言眼前一亮,对着城主不自觉亲近许多,看着她这副模样,城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一人连滚带爬,很是狼狈地上厅来,城主先是皱眉,仔细辨认出这人身份后,脸色大变,他一拍手,直接站起身,“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城主大惊失色? 来人顾不上干涩的喉头,大喊出声,“大小姐有难!” 得到最不愿意得到的答案,城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施个眼色,王姨赶忙带着人前去支援,她比之城主,慌乱甚至更多。 正在书房学习的大少爷,听到外面吵闹起来,很不耐烦问门外小厮发生了什么。 “什么?!”大少爷也顾不得破坏珍贵书籍了,他冲上去,抓住小厮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少爷。”小厮哭丧着脸,大小姐慷慨大方,及其护着他们这些小人,她有难,谁不担心? “王姨呢?小镜出事,她是最担心的,她现在在哪?” “咳咳咳,王大人她正在去的路上。” 得到回复,向清立马放开小厮,跑去追王姨。 有这么一个插曲,宴会是办不成了。 李亭瞳试探性提出,“看城主这样,是否需要我们帮助?若是需要,我们愿助一剑之力。” 城主按压着太阳穴缓缓坐下,“不用。今日真是意外频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 城主不愿再交谈,李亭瞳其实打着这些腔调说话,都快说吐了,但他一想,世界上应该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骚乱十有八九的因为仓人寿她们引起的。 刚刚来人在说什么?大小姐有难?明光城城主的大女儿去当土匪,看样子他们全府上下还都知情。 真有意思,李亭瞳暗自思付,难怪这么久没除山匪,原来是有自己人。 他装作不知的模样献殷勤,表现一番后,很是遗憾地离开了。 “父亲……”莫心言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城主苍老的容颜。 “我无事。”城主不喜这女儿一来就让另一个女儿遭殃,但他也知道这个怪罪毫无理由。 此时感受到莫心言话语里的关怀,他心里一暖,“你下去,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 “是,父亲。”莫心言有些失望,带着云平离开了大厅。 人都走光了,城主重重叹口气,这都什么事?希望王息她能赶上,她可是最宝贝向镜这个孩子了。 希望万事平安…… 第五十二章 敲诈 心念一动,注入妖气,妖力如蛇般朝着既定的路线蜿蜒前进,被妖力包裹着的草药,奉献自己,源源不断地提供维持阵法的能量。 细微的,被随意丢弃的一根根银针无风自动,飘浮在空中,针头朝着主人敌人的方向。 被针对的向镜,此时感觉好似有无数把刀子刮在身上,她是待宰的鱼肉,等着屠夫野蛮一砸,皮开肉绽。 她无不谨慎地说,“真是了不得,这恐怕有五阶实力了。” 仓人寿笑而不答,将银针身形隐藏。 风平浪静,山还是山,人却不复当初嚣张。 “你最好不要动。”仓人寿提醒道,“要是触发什么可就不好了。” 全体人僵住了,谁也不敢赌,向镜估摸着时间,她感到不对时,就派人赶紧下山报信,如今王姨她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当前她所需要的,就是拖住眼前这个人! 幸运的是,这人看起来对她颇感兴趣,眼里没有杀意。 “其实——”仓人寿突然开口,“你知道我昨天在城里一直在调查吗?” 不立威,如何才能让人拱手将货物奉上? 百姓亲眼见证的惨事,血淋淋的回忆。 她是在城里有探子,“我一个山贼,怎么可能知道城里的事,我有那么大能量,还在这破地方混什么?” 向镜深知一个人说谎时会有如何表现,她刻意控制住自己的肢体动作和眼神,真诚地看着仓人寿。 她的动作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尤其是这眼神,简直是在直勾勾告诉仓人寿“我不对劲!” 她这副表现,反倒让仓人寿确定了心中猜测。 她不动声色,佯装不知,“我听说明光城城主派了几次人来剿匪,都没成功,为什么呢?” “当然是他看不起这小破地方,错估我们的实力了。”向镜转移话题,“更何况,我们对明光城又能做些什么呢,不影响他的权柄。” “可是我昨天调查的时候,和居民谈过,他们说——” “他们当然是胡说的。”向镜勉强一笑,脸上全是苦涩,“我们这些人,做了山匪,总要活在流言蜚语之中。” 由于明光城良好的名声,络绎不绝有商队到来,这些人抢八成货物,城主得知后,总会补一些钱财给这些吃亏的商人。 既买了人情,又赚了几倍,商人赚的大大缩水,仍有利润,还会再来,赌自己这回不会被抢劫。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想通其中大致关窍,她心底里将明光城画了一个叉。 “那你狠城主吗?”仓人寿问,语气怨恨厌恶,半真半假。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叫向镜隐约明白什么,她当即附和,“这是自然的,不然我何必劫商,就是为了阻断他的财路。” 她的话前后矛盾,仓人寿禁不住笑起来,“那很好。” 她满意了,向镜自觉脱离了生死难关,身体放松下来。 “我布阵法的气息泄露出去了,城主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 以仓人寿的谨慎,她是在外加固了不止一层幻阵的,启动阵法不过几秒,气息怎么可能透出去。 故意放出去的鱼钩带回了鲜美的鱼儿,可惜不能借剿匪的借口将这些人杀了,但敲诈一笔还是可以的。 “你被关进城里后,动用你在城里的人脉助我,懂吗?”仓人寿走进向镜,在她后颈一摸。 向镜感到一股彻骨凉意自后颈逐渐传到全身,她脑子里控制不住乱想。 看她瞳孔猛缩,仓人寿表现得很是冷漠,只是看在盟友面子上安慰一句,“不要害怕,你不背叛我就没事。” 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 “我们可以签订契约,墨守成规誓也可以。”向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希图哄骗仓人寿。 仓人寿果断拒绝,“我们岛的秘法比什么墨守成规誓好多了。” 岛?仙界来人?向镜敏锐接收到仓人寿透露的消息。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仓人寿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她威胁向镜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向镜很是无奈地同意了。 “来了。”仓人寿恢复冷静,她快速对向镜说了这句话,随后转身看向远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两道身影破空出现,一中年女子,一华丽男子。 那女子上前一步,展示出象征二把手的腰牌,“在下明光城副城主王息。多谢道友助明光城捉贼,明光城定不会辜负道友好意。” 向青,他瞥见自家妹妹安然无恙,顿时安下心来。 仓人寿似笑非笑,“赏我肯定是要领的,不过这人作恶多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降伏。” 王息立马表态,她很上道,“自然不会让道友寒心。” 仓人寿对这事像是满意了,她一指向镜,“要不我帮你们把她头砍了,留着她终究是祸患。” “不可!”向青喊道。 “这位是?”仓人寿用眼神询问王息。 王息一记眼刀,向青安静下来,她含着笑介绍,“这位是明光城大少爷,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 仓人寿静静听着王息编,为了配合他们的演出,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是想给大少爷攒功绩。” “是这样的没错。”王息自以为掌握了全局,“大少爷擒住无恶不作的山匪,他会更有威望。” “考虑真是周到。”仓人寿按下因想要讽刺,而蠢蠢欲动的心。 她冷漠的态度在此刻恰到好处,几人也没有怀疑。 再纠缠下去,仓人寿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启动阵法。 但现在还不行,还不到时候。 早晚把这破城炸了,仓人寿在心底默默发誓。 “那你们请。”仓人寿抱起倒地的杨书烟,下山去了,“记得,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向青看了王姨一眼,后者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落地,向青赶紧跑上前,抓着妹妹的手,上下查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向镜摇头,“她在我后颈放了什么东西……” 随着向镜的叙述,两人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回忆 城主向良教四阶,副城主王息五阶。 这是两方碰头汇总的消息。 杨书烟不由得发出疑问,“城主和副城主年龄相仿,副城主还比城主修为高一阶,王息能屈居人下吗?” 朱焕梦也有这个疑问,世间规矩是“强者为尊”,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无论是她,她师兄,还是李亭瞳,仓人寿,都久在远离俗世的地方修行。 由于她身份特殊,与人交往,不是上下级,就是平级,加上年纪尚小,周围人总会谦让一些。 司空锋,东方逢君追随于她。综上所述,她没认真考虑过人际交往。 朱杨二人生长的剑门很纯粹,专注练剑,各山自立,平时接触的都是互相熟悉的师兄师姐,有微小摩擦,总不至于闹太大。 李亭瞳遭遇复杂些,祝由宗较之剑门人员更多,不过哪怕境遇再不堪,他一外门弟子,还不至于做杂役的活,譬如下山买菜。 他对于俗世的规矩大多来源于小时居住的村子。一个平民,接触不到高层贵族的事。 “官员的选拔,不止看实力,还要看家世。”仓人寿解释道,她阅书众多,涉猎广泛。 最主要的还是,她在即将出发的时候,专门找有关人界的书看。 “我记得此前有科举?”朱焕梦又问。 “科举废了有些年头了。”这事李亭瞳知道,小时村里老人总哀叹以后再没有出路了,不过渐渐的,村子里也就没人提了。 仓人寿接话,“改为世家花钱从朝廷买官职,不过不高,买了后要功绩才能晋级。” 这也是王息拿这个当借口,自认为不会让人起疑的理由,剿匪算是大功一件,往后大少爷的官途会更顺遂。 “那寒门子弟……?” “就像王息一样,成为幕僚,为世家办事,她算混得很不错了。” 现实让几人一齐沉默。圣历王朝百年繁荣,让高位者放松了警惕,等阶的差距,麻痹了他们的神经。 仓人寿哀叹他们的愚蠢。可他们的自信确有源头。 本能的不喜这种傲慢,仓人寿皱眉。 她莫名想到了陵光,有关她父母的信息被刻意隐藏,过往的事被避而不谈。 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拥有绝对掌握权的陵光皇族被颠覆,仓人寿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我们还是说回明光城。”她沉默片刻,提起之前的话题,“到时候……” 长达几小时的会议结束,仓人寿出门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云儿有时舒展有时蜷缩,鸟在枝头跳着歌唱,一片叶子悠悠飘落。 看着那片绿,仓人寿在这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她此时会干什么呢? 易问此时正和岁明庭一起返回国都。 为何要回去,自然是有缘故。 几天之前,因为易问的帮助,他没有被阵法消灭,而是来到位于阵法中心的竹屋。 ——搜出了一些东西。 “看样子是前前代皇帝的东西了。”岁明庭随手翻了翻,易问在外面,他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无聊。 以前有专门负责记录高管贵族起居的官,修行诚道,以展示其所写具实。 当然了,他不能说谎,别人还不能说谎吗? 不过,诚道,手诚,心也要诚,不诚心,不君子,自己都不认可自己的道,那修为不进却退,无法达到要求的修为。 这也就导致一个悖论。 由此,记日常的习惯还留着,不过写的人,要么变成身边人书写,要么自己写。 厚厚的几堆,俱是皇帝一人所写。 “嗯…林逐流,名字有些熟悉。”岁明庭接着往下看,原来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此时字迹颇为稚嫩,记录的大多是小事。 不过后来,皇帝开始出现反复地纠结。 岁明庭有种不妙的预感,到底是伪善的忏悔,还是真心的求职,在当代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岁明庭看得恶心,原以为他所遭遇的已经是世间极大的罪恶了,没成想…… 紧锁眉头,他快速翻到结尾,林逐流意图叛逃,失败!? 他再三确认,无错,林逐流确实是叛逃了,她失败后,她那一派,所有人,倾尽家财为自己买命。 皇帝念在往日旧情,准了一脉存活,不过被赶出都城,永不得再回。 最后那一脉在明光城那一圈定居,后续有关的消息,皇帝也没再叙说。 关键是,令人震惊的是,林逐流为何会叛逃? 皇帝对其很是看重,视其为左膀右臂,私密的事,牟取暴利的事,无不让林逐流插一手。 这样极致的信任,可是很少见的。 再说,林逐流嫁给皇帝,依旧能在做官,除了地位更加尊贵外,别的无甚不良影响。 甚至古时有一女子既为臣,又为妃,她在外征战,大获全胜,在当时是一段佳话。 当然,这种情况只针对于皇帝,寻常人,要是做了妾,或是男妾,就是其夫,其妻的所有物,是外人眼中地位卑贱的存在。 想不通到底是何原因,皇帝的记载,也停在了林家所剩最后一脉的情况,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是发生什么变故,或是被打击到了,不得而知。 岁明庭翻回前面,记下几件大事发生的时间地点。 “长堤溃事件……”他目光锁定这五个字。 几个穿着相似,却看不出来源的人三步两步走进了仓人寿在云无袖传承里,被誉为“圣山”的山。 他们似早知道了山的布局,很是熟练地朝着山腰走。 “地野偏,药……”领头人默默比对大小姐所给的信息,确认之后,他对着身后人点点头,“就是这里。” 这里没有当年那么红火,甚至称得上门可罗雀。 造成转变的原因是,朝廷莫名发了一纸诏书下来,庙被砸了,僧人都被赶出去了,谁也不敢触霉头,找死来这儿参拜。 人没了,草又不受影响,反而更加茂盛了,它们肆无忌惮的模样,可真让这一伙人越看越喜欢。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大小姐说的真不错,这地真是一块宝地!” 第五十四章 说谎 远在国都发生的事,仓人寿并不知情,她此时正在应付城主。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城主面露赞赏,“年纪轻轻就突破四阶了。” 喝下城主所敬的酒,仓人寿冷笑一声,“见笑了,比不过城主四阶资历久。” 这句话嘲讽意味拉满。 坐在她对面的大公子向青听闻此言,立马将手中握着的酒杯用力一放,含怒瞪这口出狂言的人。 “青儿。”城主沉下声叫他,“这位是贵客,不可无礼。” “城主居然能教导出如此无礼的人,真是令贺某大开眼界。”仓人寿直接起身,“告辞。” 她径直走了,这番举动任谁也料想不到,一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神各异盯着这张狂的人。 仓人寿走至大厅门口,侧了侧头,“还不跟着?” 朱焕梦和杨书烟憋着笑跟着她出去了。 “这……”李亭瞳面带犹豫,左看已经快没影的三人,右看对他热情款待的城主,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下定决心,对着城主一拱手,很是抱歉地说道,“唐突了城主,还望见谅。” 话毕,他转身欲走,被城主喊住了。 城主表情管理很到位,不论他心里如何想的,此时他一脸和蔼,脸上的微笑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还不忙走,这位蒲瞳小兄弟。” 李亭瞳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城主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那位小友的不快。” “还望你提供些线索,我有眉目了,也好缓和关系。” 李亭瞳听见这话,顿时一脸感动,他有些忿忿不平,为城主抱怨,“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您别介意。” 城主摇摇头,“怎么会介意呢?我只想知道她为何如此针对我的缘故。” 真会说话,李亭瞳默然无语,又拉扯了几个回合后,终于进入正题。 据“蒲瞳”的叙述,“贺护”来历不明,他们是在朴城相遇,因为她身上携有师叔的剑气,而与她相伴同行。 剑门被称作师叔的,只有一位。 城主与身后的王息交换了个眼神,他身子向前伸,“真是…那位?” 李亭瞳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自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只是有些惊讶。”城主连忙追问,“她怎么会有那位的剑气?” “我们也奇怪。”李亭瞳不甚在乎的模样,“但有师叔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会是坏人。” 倒也不尽然,城主默默在心里说,万一是抢夺了过来的呢? 可他不敢提出异议,只好顺着“蒲瞳”的话,赞同“贺护”可信。 “那…你们为何要到明光城来呢?” “师叔要我们找些东西。贺护正好要来明光城。” “是要找些什么?”城主脑中转过许多,“或许我可以帮忙。” 李亭瞳迟疑地摇头,“我们自己找就好了,只是还请城主准许我们到各处搜查。” 明光城分了几块区域,上次李亭瞳和仓人寿去的是平民区。 “自无不可。”城主做了一个手势,不一会儿,一个小侍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有一银制令牌。 城主指着这令牌,道,“有了这令牌,大多数地方,你们可以畅通无阻。” 李亭瞳拿过令牌,“多谢城主!” “小事,好说好说。”城主举起酒杯,“来,蒲小友,上次宴会不尽兴,这回补上。” 作为城主的二女儿,莫心言自然也在宴会之中,她原先也生气于“贺护”的傲慢无礼,不过,她听着“蒲瞳”的叙述,越来越心惊。 更是在“蒲瞳”直接说出他推测其来自于仙界后,几近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是其他竞争者?可她的兄弟姐妹里哪有这样惊才绝艳的修行天才?若真有这样的人,那还比什么呢?谁又有信心去一争呢? 难道是不入流的私生子?可这样的天赋早就超越这些虚的了,再说,有资格者…… 想不明白,她借口如厕,溜了出去。 在仙界也未曾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不过,贺护要是仙界中人,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声——不算好,不算差,懦弱却独被岛主宠爱的无能继承人。 想到现状,她神色黯淡,出去又有什么用呢?贺护人早走了。 等她从自己的思绪脱离,正欲返回宴会,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道声音传来,“原来你真是城主之女,是个诚实的孩子。” 这声音!?莫心言放下大半戒备心,“前辈!” 她随即反应过来,“您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被邀请过来的。”仓人寿变回自己的音色,现身。 “竟…竟然是您!”莫心言难掩震惊,她掉整了一下表情,表情严肃地询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让你助我扳倒向良教。”不待莫心言拒绝,她上前一步,她虽然身形娇小,但压迫得莫心言后退一步。 “你别急着拒绝,等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就会同意了。”仓人寿说着说着,悲哀溢满了她的眼。 她是真的很讨厌说谎,无论目的是好是坏,都无法掩盖欺骗的本质。 可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却顾不得那么多,催促着她将那副华丽的架子湮灭。 仓人寿现在很冷静,她冷静地知道自己在说着自己厌恶的话,也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我的朋友,他那么纯真一个人,硬生生被折磨摧残地不成人样,这全赖他生了一副好样貌,被那匪贼看上!” 这不是她的故事,却是某人的真实经历。 “我想为他报仇,聚集了许多人手,哪怕砍不下她的头,也要断了她的胳膊。” 莫心言怔怔听着。 “可是…可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失败吗?”贺护一脸怨恨盯着这张与向良教有几成相似的面庞。 她大声宣告,“因为有人在通风报信!” 面带嘲讽,她渐渐冷静下来,“猜到是谁了吗?” 莫心言握紧拳头,低下头,那人是她孺慕的父亲,是明光城的城主向良教,也是背叛了城中可怜人的加害者。 “我知道你是最近才来的。”仓人寿循循善诱,“你还有良心,有良知。” “再说——”她抓住莫心言两只手,“山匪头子是向镜,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杀你?” 第五十五章 矛盾 莫心言落荒而逃,仓人寿放她走了。 两人此时的心情都不平静,莫心言逃走是眼有泪光,怎知咄咄逼人的仓人寿也有泪。 成功是注定的,她太入戏了。 可她不应该入戏吗? …… 林田心最近生活得很轻松,林真寄居在学堂,她身为人母,难免担忧,但也知道林真不会出什么岔子。 仓人寿给了她好些钱财,闲来无事,她便四处逛逛。 怎么今天这么热闹?一堆人聚集在一起,林田心好奇地也凑上去。 她勉强辨认出标题,“剿匪通告?” 谁能有那么大能耐将作恶多年的贼窝给端了?林田心想到了一个人,时间还对的上。 屏住呼吸,她接着向下看,原来是城主之子向青和贵客贺护干的。 不知仓人寿化名为贺护,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仓人寿叫仓人寿,自以为不干己事,林田心挤出了人群,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花花世界,她怎么也看不厌。 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子,她一看,竟然是仓人寿。 此时的仓人寿显然情绪不对,很是低落。 她带着恳求的意味对着林田心说,“能和我聊聊吗?” 林田心有些迟疑,但她没道理不同意。 两人又坐在了熟悉的石凳上。 林田心首先开口,“大人,您……” 大人,这个称呼让仓人寿清醒许多,“叫我仓人寿就好。” “是的,仓人寿大人。”林田心预备接着说下去—— 仓人寿又一次打断,“为什么要叫大人?” 还是个孩子啊,林田心回想起那晚仓人寿格外闪亮的眼,说不出什么心情。 她像一位母亲一般教导这个走的太快的孩子,“这是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仓人寿向来是懂的,有许多本书教导她该怎么做能让他人舒心,运用怎样的技巧能拉近关系。 她很聪明,这是不用说的事实,有意无意,她会让自身举动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做。 “可我……”仓人寿沉默片刻,才抬起头,她很真诚,也很不解,“一直以为我们是平等的。” 毫无疑问,林田心听到这话,心里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但她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仓人寿是真心的,又如何呢? 仓人寿能毫无芥蒂,她这个出生微末的人,如何能真正做到呢? 林田心不回答,却已经告诉了仓人寿答案,她原本就在嘴边的倾诉被咽下去。 仓人寿天资绝世,聪明绝顶,改变不了一个普通人的思想。 她坐在凳子上,又像在飘,忘了何时何地,只有悲哀包裹着她。 原来这大千世界,她竟找不到一个“人”。 林田心亦有她的难处,仓人寿明白,这是人之常情,那晚她带给她的感动如何不是真的。 “就这样”仓人寿疲惫地对这段关系宣告失败,“你好好生活,有事可以来找我。” 她离开的背影依旧如此挺拔,林田心再不能在心底认为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不是幼稚,却是天真。 这样一个人儿,恐怕世间再难有了。 可过刚易碎,林田心莫名想到她幼时捉来的小鸟,它皮毛柔顺,艳丽,体态多姿,叫她一看就喜欢。 可这只小鸟被困在笼子里,不吃不喝,自己饿死自己。 她难过得大哭一场,母亲就安慰她,“这只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的,性子野了跑走了。” “你要是放跑了它,它哪有能力自己捕食啊?” 无论怎样都走向灭亡的小鸟和仓人寿渐渐重叠。 林田心低头看自己满是茧的手,无奈一笑。 仓人寿设了阵法,两人到底交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不过,奕卜根据两人的神色也能猜出大概。 她不屑地忽略了林田心,琢磨着仓人寿这一系列举动背后潜藏的含义。 可以说仓人寿纯粹,也可说她不纯粹。她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特殊,反而令奕卜更加好奇,她在遭遇种种劫难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到了。”岁明庭嘘了一口气,看着一眼望不到底的台阶,认命地开始爬台阶。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一进入这里,就觉得这里很是诡异。 不过皇帝在记录中,确信自己已经毁灭那个东西了。 约莫是心理作用,岁明庭不确定地想。 自他被好友封印之后,气运被吸收,所以一切被献祭,他的实力大大衰减,只有一个虚弱的壳子撑着,全靠着当时易问撒出了不知名粉末续命。 更多的改变,是他变得小心谨慎,却很少相信自己了。 他感到的不对劲之处,易问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她无惧世间一切,因此面色如常继续迈步走。 至于背后潜藏着什么,她可以选择问自己,却不愿问,她也对询问他人毫无兴趣。 总归,她只是受人所托下山一趟。 两人就在国都,却不知国都比他们走之前更乱了。 且不说这不到一个月里,莫名的地震和起火,就说国师被撤职,单提哪一件出来不足以令人惶恐。 难道圣历王朝延续百年的和平就要一朝打破? 只是国师被撤职,天灾人祸频发,这虽然打得官员百姓措手不及,但总归能克服。 可,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病重,这消息一传出去,百姓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圣历认为皇帝是圣历人的天,皇帝承接上天的旨意降临人间,为人带来福祉。 也正因为皇帝为皇帝,上天才会庇佑圣历王朝。 无人知道缘由,但他们害怕上天发怒,日夜不安,想到一个可能的理由就发疯。 在这一股洪流下,谁也不能安稳抽身。 而在皇宫,不同外界吵闹,这里人人自危,熏香慢慢烧着,侍子在旁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后原在外做官,得知这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就到了国都。 她看着皇帝在睡梦中任然不显宁静的脸,用手摸了摸,微微叹气。 皇帝有上天庇护,国运加身,寻常不会生病,更遑论是这样重的病——查不出来历,来得急而快。 第五十六章 国都局势 挥了挥手,十几人从善如流,按序离开了寝殿。 皇帝依旧昏迷不醒,他最近清醒的世界越来越短了。 皇后无不担忧地叹气,他们一年才见一面,现还无子嗣,原本他们都认为这事不急,哪想到一场病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鲜少入后宫,至今只有一子,年纪不过十一,母妃死了,被寄养在她宫里。 这孩子过得如何了,她不太清楚,总归衣食无忧。 可这孩子……想到他的情况,皇后又是一口气欲叹,他天生耳聋。 要到四阶,他才可能恢复听力,可谁能有那么大能耐,小小就修炼到四阶。 至于吃药,她首先排除了这个选项,世人不知背后的副作用,她还能不知道吗? 一旦吃了,往后的修行路也就到头了。 吃药,不仅将自身的潜力消耗殆尽,更是使自己的道蒙灰。 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道的人,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变强? 她虽然不是他生母,但也做不成残害一个孩子的事,官场龌龊,何苦把孩子也牵扯进去。 到底是什么导致你生病了呢?皇后又是满怀柔情地看了一眼皇帝。 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只能祈祷,祈祷那伟大而宽广的天,祈祷那缥缈虚幻的神。 皇帝卧病在床,皇后贴身照顾,朝堂由他们两共同信任的派别把持。 几日未过问政事,皇后并不觉得心虚,她有自知之明,比不过她那位好友。 更何况,那些人也闹不成什么乱子来。 朝堂确实没出什么乱子,却又像出了大乱子。 皇后好友——原本应该管理局势的人并没有到场,只留下她的手下在管控。 遵循主人走之前的吩咐——啥事也不管,手下不管堆成山的奏章,伸了个懒腰,晾着前来拜访的官员,自己玩去了。 玩归玩,官员想尽一切办法送递给皇后的消息,皇后是不可能收到的。 国都风起云涌,明光城算是距离国都较近的地方了,自然收到了消息。 由于管事人的不作为,朝廷分成好几派在偷偷搞事,向良教按了按太阳穴,头疼。 局势不明朗,谁知道投来的是橄榄枝还是巨坑。 “子息,你怎么看。”向良教询问正在翻看信件的王息。 王息沉吟片刻,“这几派各有优劣,不清楚底牌的情况下,选哪个都是一样的。” 既然都选不了,那就选个势力最弱的,向良教将位于最底下的那张纸拿给王息看。 王息接过,扫了一眼,“大皇子?你的意思是……” 向良教点头。 “会不会恼了皇后?” “不会。”向良教说,“大皇子在皇后的名下。” 两人打定主意后,不再墨迹,各自给不同派别写信婉拒。 这是小聪明的做法,难免会遇到小心眼的人秋后算账,但至少能保全自身。 这几日明光城因为山匪头子从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自己将服务于明光城而引起轩然大波。 有一部分民众感念其弃暗从明,也有一部分认为她作恶多端应该拿自己性命来换。 城里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这结果却是仓人寿早预料到的,她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感到仓人寿沉闷许多,李亭瞳不以为意,他知道是因为她看不惯城主一家人所作所为。 这世上哪有人人平等,能让所有人吃饱喝足,有衣穿有房住的地方呢? 仓人寿远比他见识多,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参不透呢? 听见他的安慰,仓人寿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明光城很大,她化作原型时要飞的很高才能一览全貌。 将绘制的图给他们后,仓人寿就闭关了,她的心法还没提升呢。 “完成了,不然也不会叫你出来。”李亭瞳问,“你呢?” “还差一点,不着急。”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明光城乱起来。 “无心修炼,我们去酒馆听听书也是好的。”行走在大街上,仓人寿边笑边这么对李亭瞳说。 两人来到酒馆,要了一碟花生,一壶淡酒,悠然听着说书人讲着改编的故事。 “……只见那游子不信蕴含无穷奥秘地一挥,木剑毫发无损,可是,嘿,各位看官猜怎么着啦?” “是啦,有云高的山被劈成两半了,这搞出来的动静呀,石破天惊……” 熟悉的故事被换了一种形式表述出来,还挺新奇的。 “……你这小子,怎么可能突破?村民哈哈大笑嘲讽他,可游子不信是何人物啊?这点话语能干扰他?”说到这儿,说书人向天拱了拱手,一脸敬佩。 “嘿,可天都不让他受委屈,你说巧不巧,就在这时,一只妖兽,来攻村子了……” 两人听着说书人将《游子传》的第二篇诙谐地讲完,第一章列举游子不信最后的成就,再有对其背景的探究。 此背景非彼背景,指的是游子不信前世的背景,譬如星宿下凡,剑骨转世等等。 各人都有各人的说法,仓人寿以前看他们互骂,还挺有意思的。 “说的真好。”仓人寿夸赞说书人,招在一旁的小二过来,给了他些纸票,“赏钱。” 小二含着笑看了一眼纸票,“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不我让他给您专门讲一出?” “你可要想好了,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仓人寿一脸傲慢地跟小二说。 小二一脸理解,她语气谄媚,“我懂我懂,还请大人上楼,有包间,说书人马上来。” 他们在众人注视下一脸自如走上了楼。 那小二冲着说书人耳语几句,他连汗都来不及抹,赶紧下场换了件衣服,“登登”上楼。 紧张,期待,不安的表情在他进入后关门那一刻,瞬间消失。 他换上一副营业笑容,“贵客久等了。” 要不是用城主赏的钱到鉴宝阁买情报,谁能想到,这个普通的客栈,竟然是第二大办事机构。 第一大是鉴宝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但被公认为第一大,自然是有原因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第二大是秽德帮,秽德彰闻,为下九流服务的帮派,因为针对剑门,被皇室通缉打压。 因此,他们才搞得如此隐蔽,除了有渠道的人,谁也找不到他们。 第五十七章 风雨前夕 明光城那么大,光杨书烟他们三人跑,几天是不够的,所以,仓人寿找了秽德帮帮忙。 不过,他们未免也太谨慎了。见一面,换一个地方。 仓人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城主给的三阶恢复类法宝,可加速伤口愈合,这是我的诚意,你们的呢?” “秽德帮自然不会让贵客失望。”说书人听见法宝的功效,亲自试验一番,很是满意,“已经完成任务了。” 交易圆满完成,仓人寿两人就此告别。 “欢迎下次再来。”说书人在背后说道。仓人寿脚步没有停顿,只略一转头,以做回应。 她冷漠许多,李亭瞳心里想,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说不清,却让他有些许不安。 按原定计划分头行动,他暂且把这无用的情绪搁置,重整心情,向着城主府方向去了。 换上一副羞涩模样,他问门口护卫,“请问二小姐今天在府上吗?” 护卫一脸了然,不由得感叹城主足智多谋,他赶忙说,“二小姐在,您这边请。” 莫心言现今居住的院子很清幽,却不冷清,城主所言不虚,确实没有亏待她。 若是父亲对她不好,那她也不需要如此纠结了…… 一面是贺护前辈承诺的会送她到城主之位。 她在这几日也没闲着,到处打听了山匪的消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她这番举动没人起疑。 得出的结论是,前辈说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在大义对面,是多年不见的父亲别扭的关心。 心言,含义为忠肝义胆、才思敏捷、众心捧月、聪明伶俐、言而有信、远见卓识之义。 可加了一个莫,又像是在劝告她,莫要不择手段。 就在她纠结之时,云平前来通报,“小姐,蒲瞳求见。” 蒲瞳?莫心言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很得父亲喜欢的年轻人。 他怎么会要见她?“请他进来。” 李亭瞳很不好意思地走入了院子,他脸有些红,眼神飘忽。 他这副样子,叫在院子里的两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 剑门弟子,勉强配得上小姐,更别说小姐现在没有修为他就看上了,云平偷偷看自家小姐。 不谈身份,这人性格豪爽,受老爷喜欢,虽然外貌平平,但这也未必是个缺点啊! 可惜小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儿,你出去,我要和这位蒲公子聊一下。” “是。”云平弯腰退下了。 现在院子里就剩两人,莫心言嘴唇蠕动,正欲说些什么。 似料到她接下来的话语,李亭瞳抢先开口,“我知道我来的有些唐突。” 莫心言等着他的转折。 “但是——”李亭瞳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莫心言的神情,见她面无表情,有些失望,但仍接着说,“瞳想邀二小姐一同去广闻客栈听书。” 他既然邀她出去,那定是想找个私密处谈话,莫心言是不信他会心悦于自己的,一个人有没有情,从眼睛中是能看出来的,哪怕外表伪装的再好。 母亲生性冷淡,她每每与母亲接触,少不了仔细观察揣摩一番,由此,她对情绪的真实表达尤为敏感。 而父亲……不论对她恭敬或鄙夷的其他人,父亲至少是对她有情的。 正是这一点点情,令她无法割舍…… 眼前这个男子,既与贺护前辈有联系,又颇受父亲喜爱,他此番装腔作势,到底意欲何为? 莫心言在犹豫,李亭瞳并不急着催促她,他外表扭捏期待,实则用余光探查莫心言的反应。 她会答应的,李亭瞳很是笃定,因为仓人寿这么笃定,他没跟这二小姐接触过,但仓人寿不同,仓人寿对着她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好,蒲公子,我们走。”莫心言下定决心。 按时间算的话,仓人寿最多与这二小姐见一两面,就能如此精准地预测她的行动。 代入自己,李亭瞳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仓人寿当真是个很好的配合搭档,他在心里感叹,他们两签订了天道契约,因此他用不着忌惮仓人寿。 “那我们走。”李亭瞳很是热情地领路。 广闻客栈就是刚刚他与仓人寿同去的地方,那儿的房间有隔音设置,不用担心城主府的人探听。 “我在早上和贺护去打探过,那儿的环境还算好,再有一个说书人讲得不错。”李亭瞳走在街上,朝着莫心言介绍广闻客栈的情况。 莫心言点点头,“蒲公子有心了。” 李亭瞳脸又红了,是他偷偷用灵力憋的,“怎么会,我也没做什么。” 两人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广闻客栈的门口了。 小二见李亭瞳走进,眼中闪过诧异,再看他身边人已经换了一个人,搞不清状况,她只带着疑惑招呼李亭瞳,“这位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咳咳。”李亭瞳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原先是探路,原本就是要邀这位姑娘的。” 小二很上道,“原来是这样,两位郎才女貌,当真是绝配!” “是我还在追求莫小姐,不要胡说。”李亭瞳说,“来一间房,不要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是。”小二带着笑保证,“别说人了,一只蚊子都不会让它飞进去。” 李亭瞳转头看向莫心言,伸出一只手,“莫小姐先请。” 他这是跟仓人寿学的,她总对人很有礼貌,与人交往显得很温和有礼,却并不是故意来讨人喜欢,而是她自身的要求。 他这样的举动显然让莫心言有些惊讶,“蒲公子客气了。” 开门,关门,李亭瞳瞬间恢复面无表情,早上他还暗笑说书人变脸,没想到中午他就也成这样了。 演戏真让人身心俱疲,他暗叹一声,走到桌子另一方坐下。 “想必莫小姐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 原本是不知道的,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是贺护前辈吗?” “没错。”李亭瞳点头,“莫小姐真是聪慧。” 听到他的夸奖,莫心言皱了一下眉头,“蒲公子何必学人说话,学得还不像。” 第五十八章 坚定 时间还算充裕,李亭瞳对莫心言的话更感兴趣。 “莫小姐,为何说我学得不像?”他问。 “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学的贺护前辈?”莫心言不答反问。 这没什么不可承认的,仓人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奇异地招人喜欢,他在她身边,难免受影响。 “你们说的话,做的事相差仿佛,但前辈是出于真心的。”莫心言点出这个区别。 蒲瞳的夸奖很好听,但只是虚伪地客套,而贺护前辈不同,她很真诚。 “我们还是继续正题。”她说道,前辈愈发真诚,父亲他们所做的恶就愈发…… “好。”心知自己不是仓人寿那般的人,李亭瞳没有再纠缠下去,他从善如流地顺着莫心言的话接了下去,“她,给了你几天的时间考虑,如今你的答复是什么?” 还是躲不过……莫心言知道再拖延不下去了,她必须得正面进行选择。 “我……”她只说了一个音节,后文就没有了。 “如果莫小姐还下不了决心的话。”李亭瞳掏出几张纸,递到莫心言面前,“可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蒲瞳的态度让莫心言感受到些许不安,她有些逃避。 当然是他们做的好事了,李亭瞳没有嘲讽出声,只是又推进了几分,“莫小姐自己看。” 莫心言闭上眼,复又睁开,她拿起首面的纸,却没有看,“我答应了。” 她将纸放下,“不用看了。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李亭瞳微笑起来。 如果计划没错,李亭瞳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莫心言很心软,这不是一个坏事,却可以被利用。 仓人寿心想,能被利用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了城主之位,她那试炼成功率也会提升。 这也算对借用她的身份的报答。 “大人?”向镜的声音传来,仓人寿回过神,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大人觉得我泡的茶味道如何?”向镜话里潜藏自得,她的泡茶手艺连父亲都比不过。 仓人寿再喝一口,“不错,不过——”,她神色不明看向向镜。 若是要问她的泡茶手艺从哪来,她早就打好腹稿了,父亲给的背景烂熟于心。 “——我最近不喜欢别人叫我大人。” 没料到仓人寿会这么说,向镜愣了一下,“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看到仓人寿似乎笑了一下,“叫我仓人寿就好。” “噢,仓人寿。”向镜念了一遍。 仓人寿没有应答,她看着精美的茶具,沉默着,两人相顾无言。 向镜实在搞不明白仓人寿为何来此,城中的议论声反对声到不了她的耳朵,她的日子过得舒服极了。 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来了后什么也不说,还是她主动提议煮茶,仓人寿才说了一两句。 茶水有些凉了,仓人寿唇碰到水才意识到时间过去很久了,她问在一旁百无聊赖的人,“你说,身份的差距有时真这么重要么?” “哈?”又是一个搞不懂怎么会听到的句子,向镜吐槽,她毫不犹豫答道,“那是自然,贵族之子和平民之子怎么会一样呢?” 可是,他们不都是“人”吗? 仓人寿抿了抿嘴,她知道这样问,毫无疑问会遭到向镜的嘲笑,可这样幼稚的想法,确实是她一直坚信的。 可无论是“贵族之子”,还是“平民之子”都在用行动证实她的“错误”。 书本上的,和现实是不同的,她再一次理解了。 可,那又如何呢? 再一次被否定,仓人寿反而平静下来,是对是错,怎么能交给外人来评定? 她天生有股倔脾气,不能说不好,但她这时候就犯起倔来了,超脱凡人的傲慢,极度的自我,造就了一个念头—— 那又如何? 或许轻狂,或许固执,她全都认下。所有的反对她全盘接受。 她与这世俗本来就格格不入。 ——她以一种澎湃而冷静的口吻这样评价自己。 而且,这世界那么大,总能找到一个知己,是她所见所闻还太少了,她总有一天,要走遍这五湖四海。 内心的思绪自然不为他人所知,仓人寿没有反驳向镜,反驳并不会说服向镜,反而会拉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仓人寿主动提出话题。 “毕竟要招安我,总要摆出一个态度给兄弟们看。” 知道她早找好理由,仓人寿也只是随口一句,“那你……还恨城主吗?” “这话说的。”向镜灿灿一笑,“你不是在我后颈上放了什么东西吗?我还能有选择的权利?” “当然。”仓人寿说,“生,或者死。” “你真会开玩笑。”向镜脸僵了一下,干巴巴地夸了一句,“直说,你要我干什么?” “不用紧张,不会让你送命的。”仓人寿先是安抚,随后才说出自己的安排—— “我需要你将明光城的护卫阵法关闭。” “什么!?”向镜下意识站起来,她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找补,“您也太高看我一个小山匪了,我哪来这么大能耐?” “一天。”仓人寿竖起食指,“做不到的话,你的脑袋就会像烟花一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见向镜仍然一脸抗拒,仓人寿接着说,“只是关闭阵法而已,我还能做些什么?光是王息一个五阶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说的也是,关闭阵法时,她让王姨盯着这人不就好了? 有了台阶下,向镜终于同意。 再留着这里也只会招人烦,仓人寿告别了向镜,她准备去找林田心。 别误会,两人不会见面,仓人寿只是想观察一会儿林田心的生活。 她与林田心的身份不同,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高高在上的施舍,尤其是林真还被资助上学。 这些是仓人寿几天反思所得,她不怪林田心,换位思考后,反而更加理解她,她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 可,她所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教导她的人,她所渴求的,是被认同,被接纳。 只是再看一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是想再看一眼林田心,这个或许能与她共鸣的人。 第五十九章 风云变幻 林田心在干什么?她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衣服看。 这衣服的布料,据老板说,是从庆城那儿进来的,庆城的布料,老板竖起大拇指,可不是一般的布料。 摸起来,确实没有粗糙感,林田心搓了一下,很滑。 她有些意动,但想到自己存款不多,便打消了念头,冲着店长摇摇头,她离开了。 为何不用她给的钱呢?仓人寿注视着这一幕,她看了一眼那衣服,并没有做多余的举动。 尾随还在继续,林田心在这里有朋友,但又好像没朋友,有人见她这几天一直来,热情地打招呼,她有些局促地回复。 她们两的痛苦并不相似,仓人寿终于意识到,尽管她们看起来同样“孤独”。 那她是否与自己开解了呢?仓人寿看着林田心有些佝偻,但努力挺直的背影 她不知道。 或许林田心也不知道……仓人寿抬头,只有天才知道,伟大广博,无所不知的天。 不用再看下去了,仓人寿转身。 …… 这后山怎么这么荒芜?岁明庭满心惊愕,像是刚有人来过一样。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来这? 想不明白,岁明庭带着易问来到矿洞,果然已经看不出哪里是洞口了。 “大人。”岁明庭看向一直很安静的易问,“您有感受到什么异样吗?” 易问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点点头,“在这里。”,她指着一处说道,“不过很淡了。” 很淡了?那那东西还在这里面吗? 不会圣历王朝那么胆大包天,居然移动了那东西!? 毕竟他们可是敢做出利用邪物来造神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圣历王朝岌岌可危啊。 岁明庭忧虑重重,易问却很是冷静,她自然知道里面以前放着什么。 ——是那场大战的副产品,像黑泥般粘稠,死人尸体融化而成的污浊。 有人专门把它运出来了,这么一点泥造不成太大威胁,至少不会像当年一样危及世界。 不过——她目光移向岁明庭,他只在传说之中听过,现在怕是很不安。 不用担心,易问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她知道她不用担心。 ——因为,人类早就在许多年前向她证明了。 再说,“她”也不一定愿意她插手,“她”想要的,与岁明庭有关。 “你要如何做?”易问问。 “大人,你看哪里有那件东西的气息?”岁明庭直接询问易问,那东西诡谲,他并不知道易问能不能护他,会不会护他,但他总要去看一眼的。 “就在国都。” “国都?!” 随后岁明庭听到了一个更令他惊讶的消息,那便是:整个国都被笼罩在邪气之中,以国都为中心,逐渐向周边扩散。 卧榻之侧,居然能安心放那邪物,这皇帝是真不怕死啊!? 不打听还不知道,岁明庭这才晓得皇帝已经病危几日了,现在局势一片混乱,人人自危。 而现在的情况,最适合浑水摸鱼。 两人只是简单坐在一个客栈吃个饭,就有陆续几波人宣传自家的思想。 更有大逆不道的,直接大骂当今皇帝昏庸无能,引来天谴,赢得零零散散附和,直接被店小二踹出客栈了。 圣历王朝的法,越改越乱,越改越多,好的不加,坏的尽加,搞得法官自己都搞不懂到底该如何判了。 只能凭着自己的道德和其他来治罪。 现在那么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最主要的皇帝倒下了,也没个人来主持大局。 各官员忙着站队还来不及呢,哪儿还有余力得罪人? 人们原先听见这话,还会喊“报官!”,这会儿知道没用,也懒得理会了。 “圣历如今竟如此不堪……”岁明庭忍不住感叹一句,看到这局面,谁能想到这是个连一陆之王都敢得罪的政府? 他不配做孟章的王,现在的皇帝就配做圣历的皇帝了吗? 自作孽不可活!岁明庭从来不觉得他们值得怜悯,可……黑泥他是一定要解决的。 面对危害巨大的邪物,他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岁明庭的话,易问听着四周嘈杂的声音,心中并没有感慨亦或是幸灾乐祸。 她不知为何知道,这些百姓是闹不成什么风波的,如今威风,不过是高位之人还未出手罢了。 不过…如果“她”插一脚的话,易问想到了“她”的身份,或许走势会让所有人意外。 …… 明光城的通讯手段是一亮晶晶的光片,城主向良教私下通讯手段是一朵绚丽的云——不快,但胜在华丽。 几片五颜六色的云彩飘浮在空中,也是别样的美景,向良教背着手,看着云越飘越远。 他自认为万无一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那几片云——被人拦截了。 云被下了禁制,拦截的人也无意查看里面内容,他捏爆这些云,让它们像烟雾一样消散。 随后,他摊开手,云朵飘悠悠从他手心钻出,竟与刚才的云相差无几。 他,或者是他的主人,并不需要城主的真心追捧,因为他们会自动为向良教做选择,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他身上。 明光城会乱,它乱起来,乱之前的事,也就无人追究了。 去,他看着云飘走,心里满满全是恶意,让恶心的圣历王朝坍塌。 明光城的乱,将会是庞然大物留下的第一滴血。 …… 桂丹派依旧平静。 于丹青的师弟闲来无事找她聊天,“师姐,听说你派人去传承那座山摘草药?如今怎么样了?” 于丹青一副骄傲模样,“他们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五盒草药呢。” 师弟适时的摆出崇拜的姿态,于丹青的头扬得更高了。 看着他们俩过家家似的聊天,曲远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她扯过于无助,指着房里的两人,眉眼弯弯,“看。” 于无助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她女儿和她师弟相谈甚欢,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曲远山嗔他一眼,似在埋怨他不解风情。 不明所以,但曲远山还是去牵妻子的手,这是一种示好。 第六十一章 何以解忧? “现在,看看城主府。”仓人寿好心地提醒王息,“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她的话语和城主府被破坏的消息一同传来,王息脸色阴沉,勉力维持自己的风度。 “可别这样看着我。”仓人寿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笑着说,“不然——你的女儿可就危险了。” 受制于人,王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被盯上了,仓人寿也不在意,她抬手,妖力勾勒出一座小型阵法,此时已经处于启动状态了。 …… 在王息和仓人寿对峙之时,向镜默默倒数十个数。 十,九,八……五……三,二,一! 数到一,她赶紧打开护卫阵法,操作一番后,她仔细感受,满意一笑。 十秒,“贺护”能干什么? 放下刻着阵法的阵法盘,她并不担心地走出父亲的密库,虽然阵法盘上的禁制没了,可密库的禁制还留着呢,一般人进不去。 向青早在外等着了,见她神情轻松走出来,赶忙抱怨,“怎么花那么久时间?我等的腿都酸了。” 知道他在撒娇,向镜赶紧哄他。 …… 莫心言被提醒过,一大早就离开了城主府,不过没有急着走出城。 她就在离城主府不远处看着,自向镜接触护卫阵法的那一刻,她后颈藏着的阵法被触动,连带着覆盖了整座城的大阵。 不出意外,他们会在幻阵之中幸福地死去——若是“贺护”前辈网开一面的话。 前辈的攻击开始了,莫心言抬头。 一根比之灰尘只大一些的针,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光,它自虚空中出现,极速,势不可挡的冲着城主府飞去。 这小小一物,能有什么用? 现实给了她答案,只听几声巨响,灰尘四起,一大半的房屋倒塌。 连地都被震得抖动了一下,莫心言稳住身子,她回头再看一眼城主府,那里有她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第二根针若隐若现。 莫心言回头,跑起来,她眼里含着泪。 一只手突然自身后伸出,搭在她肩上,身后人声音阴寒,“二小姐,能否给我说明一下情况?” 莫心言顿时心跳如雷,这声音的主人不正是王息? 她脸上还带着泪,就这样保持悲哀的神色转过身。 她这副表现叫王息心中的怀疑一下下降,刚才她试探过来,这人确实是个凡人。 “我,我也不知道。”莫心言开篇就说了一句废话,王息听着身后城主府被轰击的声音,没了平时的闲情逸致,自觉不能从莫心言这儿打探出什么。 她叫莫心言赶紧走,随后自己冲进城主府内。 莫心言也不耽搁,立马努力地跑走。 这巨大的声响搅得全城不得安宁,人们看到城主府被袭击后,纷纷逃难似的跑向城门口。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仓人寿心怀歉意,四阶幻阵一旦开启,她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停下了。 此时她的情况很不好,眼耳口鼻都有鲜血溢出,这是消耗太大了。 果然,同时操作五阶主幻阵和近似五阶的攻击主阵法还是很勉强啊。 毕竟,以四阶之躯单是操作一个五阶阵法就够呛了,她还一次性操作两个。 要是有阵法师在此,知道仓人寿的做法,心中定会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不要命了!?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感觉心中畅快了不少。 近日遇到不少事都压在心头,忘不了,难倾诉,多重复杂又负面的情绪时常出现,她能如何排解? 何以解忧? 她撑着身子,迈步向城主府走去。 此时她逆着人群,显得格外惹眼。 血顺着嘴角留下,一滴滴,滴在地上。 哪怕把体质拉满,还是不行啊。 一步又一步,她来到了城主府,随意说了句,“晚辈贺护前来拜见。”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也不在意,她只是想如此做罢了,她心里压着一团火,欲把这城主府烧的粉碎。 要说她自己单是为了泄愤,不尽然,起码不占大多数比例。 她是真的恶心,恶心在传承中推出的的真相,恶心城主一家所作所为。 罪恶会不会被公之于众,她这个“凶手”是否会被万人指责,仓人寿并不在意。 作为条件,她答应过莫心言,会让这几人留下身后名。 五阶幻阵,专门为王息准备,她心有防备,可就是专克阵法的人,也没那么快能破阵。 向良教还活着,仓人寿本来也没期望能靠着前期的攻击杀死他。 阵法分为几类,何涟给她的五阶幻阵是构造出一个场景来,人们知道入阵了,可是很难破解。 仓人寿加了几个辅幻阵,让破绽不露出那么快。 当然,这也对她的负担愈发大了,她不过才四阶初的积累,硬是做出五阶中才有可能做出的事来。 仓人寿并没有求死之意,她只是想看不爽的人消失,同时也试试看,自己会不会死。 ——这是她和李亭瞳交流时提到过的,她内心当真了,总不能食言。 她自认是个向书上圣贤看齐的人,如何能欺骗自己? 疯了吗?她问自己,当然没有,她很冷静的制定计划,她的同伴都为她的镇定信服,不遗余力执行命令。 ……他们以为她还留有底牌,她确实有底牌啊,一颗视死如归的心。 她指着前方神色严肃,实际深陷幻境的向良教,轻轻吐出一字,“去。” 早在陵光,她就知道一攻击,她就会被发现方位。 可那又如何呢?到底三人比试,她总能赢。 “针”直指向良教的脑门去,在生死关头,向良教全身都在叫泄着“快跑!”,他动身一闪,躲过迎面而来的一阵风。 杀招要在第二招,这是仓人寿的切身体会。 第一针,迫使他移动,第二针,不用她出手。 他脚一踩,正是激发阵法的位置,经过一系列连锁反应之后,第二根针——原本藏在阵法中的,立马飞出。 向良教不敢硬敌,险之又险地躲过第二针。 没关系的,自他踩到触发阵法的那一刻时,她就是胜者了。 何以解忧? 仓人寿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她心情很好。 第六十章 前夜 他这番举动,叫曲远山忍不住温柔一笑,“我想着丹青她修行路上有个伴,要是那孩子,知根知底的,我们也用不着操心了。” “原也用不着操心。”似乎意识到语气不好,于无助赶紧解释,“你我都懂,没了爱人未免,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你真该去学学怎么说话。”曲远山埋怨道,她叹口气,“你说的,我都懂,看丹青自己……” …… 莫心言在散步,或者说,他在借“散步”这个借口,趁机做些什么。 她向来不爱出门,这次到处转悠,路过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一眼。 她状似惆怅地望水,好半晌才与身边服侍的云平说,“我真怕辜负了蒲公子的好意……” “怎么会呢。”惊讶于小姐的转变,云平立马反驳,“小姐是这样好一个人,我看是那位蒲公子配不上您。” 莫心言笑了一下,“你中午还想凑和我俩呢,怎么这会儿反倒说起蒲公子坏话了?”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云平撇嘴,“蒲公子哪比得上小姐啊?” “你这丫头。”宠溺地捏了下云平的脸,莫心言明显想开了些,她望望天色,“今天还早,我们再逛一会儿,来了这么多天,我还没有逛过城主府……” “哎呀。”眼见着小姐又要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了,云平赶紧拉着莫心言走起来,她边走边说,“小姐,我刚看到那里有一只鸟飞进去了。” “走慢点,别着急。”莫心言乖巧地任她拉着,叮嘱一句。 二小姐在散步,大小姐在缠着大少爷。 “你就帮我这个忙嘛。”向镜眼神可怜地看向向青。 知道这个姐姐远比自己不着调,当初也是她主动提议去当山匪的,原以为就这件事是她能做出最大的事了,没想到…… “你还想瞒着父亲接触护卫阵法?!”向青实在佩服姐姐的胆大包天,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被发现会怎么样?更别提你现在身份还是山匪头子。” “这也不是我想的。”向镜下意识反驳一句,随即她反应过来,立马继续装可怜,“都是贺护——” 她告知了向青仓人寿要她做的事。 向青眉头紧锁,“那确实不好办。” “关于你后颈的东西——”向青看向向镜。 向镜摇摇头,“我妈没检查出什么,她不敢破了禁制。” “贺护”既然这么有恃无恐,想必是她岛中秘术真如此厉害,连五阶修士都看不出好歹来。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么办了……”向青无奈妥协,他虽纨绔嚣张,但真没想过有一天要做出这种事。 “真是我的好弟弟。”向镜很满意地夸赞一句,她对着向青保证,“你放心,我会让贺护付出代价的。” 向青“哼”一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夜深人静,仍有几人闹出动静,不愿就此陷入夜的怀抱。 仓人寿正是其中一位,她此时正在林中穿来穿去,所为何? 理由很朴素——捡攻击阵法要用的草药和散布的“针”。 这些都是消耗品,杨书烟他们这几日都忙着跑东跑西,也不敢让林田心这个凡人来入阵,仓人寿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上次启动阵法时间太短,她知道有问题,但暂时不明白问题来源,慢慢改善推导。 仓人寿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妥帖地放进腰间小包里,心情不好不坏——她只期待明天,会很热闹的明天。 …… 一夜无梦,仓人寿走出房门,和已经在练剑的朱杨二人打招呼,“早。” “早上好!”“早。” 仓人寿走近两人,与他们搭话,“怎么没看到蒲瞳?” “不知道,他没出过门。”杨书烟答道,“应该在修炼。” 这是在抓紧时间将前几天荒废的时间补回来啊…… 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正在买菜的林田心放下手中的菜,跟着人群一起走。 按耐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又不能问身边的人,她伸长脖子,踮起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行走过程中,她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好似在说:画? 大家都聚集在城外贴着通缉板的地方,左看看通缉板,右看看远方,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为何做如此的表现?林田心也跟着远望,不用看清,她登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只见——原先连绵不绝的山凭空被削没了山顶那一块,看起来就像孩童画一般滑稽。 这是怎样的伟力啊! 林田心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干涩才惊觉自己已经看了许久了。 那通缉板上有什么?原先通缉板上的罪犯画像已经被全面覆盖,只剩下不知名的人画的远方的景色。 不得不说,这人画技颇好,和林田心看到的景象简直一模一样。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如此嚣张? 发生了这件奇事,几乎所有能来的人都到了城门口,守卫的呵斥在此时显得如此无力。 城中喧哗,不过传不到“贵族区”,向镜按照约定关闭了护卫阵法。 仓人寿看着在空中对她虎视眈眈的王息,丝毫不惧,似乎感受不到来自五阶修士的威压,甚至还朝着她笑了笑。 见她这副表现,王息眼中闪过凝重,这人不是自大就是胸有成竹。 虽然情感上希望是前者,可她理性上明白,有大几率是后者。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依托于自己实力,王息很是自信,她害怕的是“贺护”闹出事跑没影了,可现在她就在自己眼皮里,还能逃到哪儿去? “你们母女还真像啊。”仓人寿慢悠悠地开口,她似乎也不着急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思和王息聊天。 只是她说的话,透露的信息让王息脸色一变。 “主动权掌握在我手上。”仓人寿傲慢地宣布,好似王息在上方,是天生要受她蔑视的。 这样的眼神让王息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她咬紧牙关。 “要是不想向镜死的话,就乖乖的。” 第六十二章 演戏 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自己动手,感受还是不同的,哪怕解决的是一个恶人,可他到底是一个人。 她站在向良教的尸体前,闭上眼,为他默哀。 随后,她睁开眼,似有不明的变化,却不变坚定,清亮。 王息找到了向镜两人了……通过幻境感应,她知道了这个消息。 吐出一口血,她掏出面具,将向良教的血滴到空槽中,启用其中的禁制。 顿时,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逐渐拉高变长,最终形成了向良教的模样。 气息也与真的向良教一样。 仓人寿探查一番后,很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面具只能复刻一人,往后再用,只能变换成“向良教”。 气息虚浮,仓人寿撑着墙慢慢去找三人,不用再维持幻阵,这稍微缓和了一下她的压力。 而五识敏感的王息在撤去幻境后,早就听见有一人忽轻忽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一个闪身,认出高大熟悉的身影来源于谁,大喜过望,她赶紧迎上去,扶着他。 “怎么成这样了?”现在“向良教”的状况很是不好,王息赶紧掏出珍藏的疗伤丹药给他喂下。 “你有心了。”勉力说完这句话,仓人寿离开了王息的怀抱,王息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向良教的脾气,是贵族弟子的骄傲。 “我们——”仓人寿略一停顿,“还有丹药吗?” 知道他在问些什么,王息不疑有他,焦急的心情占据了她大半心神,无论是官场还是生活中,这个男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的,父亲。”向镜代替王息回答,她刚去了密库,知道里面情况。 “很好。”仓人寿不咸不淡夸奖一句,“带路。” 虽然这话语气有些奇怪,可几人谁都能找到原因为他解释。 几人匆匆到了密库,向镜熟练地打开密库,一个闪身进去了,向青和王息担忧地看着他咳嗽。 “我无事。”仓人寿再咳了两声。 向镜很快出来了,她捧着一盒丹药,叫仓人寿赶紧吃下。 仓人寿从善如流,听从了这个好建议。 丹药下肚,果然不同凡响,仓人寿感到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且药力还在持续不断发挥作用。 这效果真是惊人,怕是有五阶了,仓人寿暗自思付。 对上三人关照的眼神,她点点头,“好多了。” 王息知道这丹药的来历,听他如此说,放心了不少,转过来宽慰大小姐和大少爷。 “你无事了就好。”向镜恢复一贯嚣张的姿态,甚至敢在父亲面前这样嘀咕。 “向良教”一向宠爱这个女儿,听闻这话,也不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王息问。 仓人寿表情冷下来,“贺护设阵要斩杀我,我一时不备。” “活下来了就好。”王息安慰他。 “是啊。”仓人寿意味不明赞同一句,“城主府被毁成这样,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啊。”想到往后的重建工作,王息就为自己感到头疼。 “不过这也算一个契机。”仓人寿话锋一转,“山匪和大公子联手战胜进犯城主府的贼子。” “你竟想得如此远……”王息在平常时也能想到,可当前不必往日,现在“向良教”提出来,不正说明他一直把向镜和向青放在心上吗? ——正因为一直念着他们,所以才会为他们往后铺路。 这话说得“向良教”有些脸红,他不愿在儿女面前被指出这一点,赶紧催促他们过去。 向镜两人走前面,王息陪在“向良教”身边。 仓人寿看着头发凌乱的王息,微微叹息,“你也辛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叫王息有些感动。 “你这儿都散下去了。”仓人寿抬手欲为王息整理。 “向良教”的手抚过王息的脸,王息顺从地闭上眼,丝毫不能察觉危险来临。 或许她此刻该快意的笑,但仓人寿看着满脸幸福的王息,总觉得笑不出来,她手起刀落,针从袖子飞出。 血溅到了仓人寿的脸上,王息没有说遗言的机会,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这个“背叛者”。 仓人寿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向镜后颈中的针也被引爆了。 向青直愣愣看着倒下的向镜,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已经满眼是泪,“你是谁?!” “向良教,如假包换。”仓人寿眼神平静与向青对望,“我将忠诚于天火组织,并且将一切奉献给它。” “你,你疯了!”向青崩溃了,他看着淌着血的两个人,再看已经疯魔的父亲,只感到天崩地裂。 “不要怕。”仓人寿温言劝告,“下一个就是你。” 听闻此言,向青遍体发寒,被吓得动弹不得。 仓人寿对着他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 向青死里逃生,他瘫软在地,大呼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活下来了。 …… “快抓住他!”莫心言的声音此时尖锐而锋利,直指向青内心。 抓住谁?“向良教”已经走了。 直到他被人架住身子,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被抓住了。 莫心言走到他身前,满眼哀伤愤恨,周遭是看热闹的人。 她当着众多明光城的百姓宣布——就是向青,杀害了他的生父,胞姐! “怎么可能!”向青挣扎起来,恶狠狠盯着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 “我就是这样看到的!”莫心言随后拿出了更多的证据,“铁证如山”,何况向青因为嚣张跋扈在城中的名声一直不好。 无人会相信他……“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 他怨毒的眼神令在场不少人感到害怕,“你真是父亲的好女儿,宁愿这样做,让你踩着兄弟姐妹的血,为你铺路!” “拖下去。”莫心言莫不心痛,她不忍再听。 刚刚就是她自爆身份,稳住了躁动的人群,并且极富勇气,大义灭亲,举报了自己的血亲,她的威信在此刻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的话,无人不从,向青被拖走了。 第六十二章 演戏 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自己动手,感受还是不同的,哪怕解决的是一个恶人,可他到底是一个人。 她站在向良教的尸体前,闭上眼,为他默哀。 随后,她睁开眼,似有不明的变化,却不变坚定,清亮。 王息找到了向镜两人了……通过幻境感应,她知道了这个消息。 吐出一口血,她掏出面具,将向良教的血滴到空槽中,启用其中的禁制。 顿时,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逐渐拉高变长,最终形成了向良教的模样。 气息也与真的向良教一样。 仓人寿探查一番后,很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面具只能复刻一人,往后再用,只能变换成“向良教”。 气息虚浮,仓人寿撑着墙慢慢去找三人,不用再维持幻阵,这稍微缓和了一下她的压力。 而五识敏感的王息在撤去幻境后,早就听见有一人忽轻忽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一个闪身,认出高大熟悉的身影来源于谁,大喜过望,她赶紧迎上去,扶着他。 “怎么成这样了?”现在“向良教”的状况很是不好,王息赶紧掏出珍藏的疗伤丹药给他喂下。 “你有心了。”勉力说完这句话,仓人寿离开了王息的怀抱,王息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向良教的脾气,是贵族弟子的骄傲。 “我们——”仓人寿略一停顿,“还有丹药吗?” 知道他在问些什么,王息不疑有他,焦急的心情占据了她大半心神,无论是官场还是生活中,这个男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的,父亲。”向镜代替王息回答,她刚去了密库,知道里面情况。 “很好。”仓人寿不咸不淡夸奖一句,“带路。” 虽然这话语气有些奇怪,可几人谁都能找到原因为他解释。 几人匆匆到了密库,向镜熟练地打开密库,一个闪身进去了,向青和王息担忧地看着他咳嗽。 “我无事。”仓人寿再咳了两声。 向镜很快出来了,她捧着一盒丹药,叫仓人寿赶紧吃下。 仓人寿从善如流,听从了这个好建议。 丹药下肚,果然不同凡响,仓人寿感到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且药力还在持续不断发挥作用。 这效果真是惊人,怕是有五阶了,仓人寿暗自思付。 对上三人关照的眼神,她点点头,“好多了。” 王息知道这丹药的来历,听他如此说,放心了不少,转过来宽慰大小姐和大少爷。 “你无事了就好。”向镜恢复一贯嚣张的姿态,甚至敢在父亲面前这样嘀咕。 “向良教”一向宠爱这个女儿,听闻这话,也不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王息问。 仓人寿表情冷下来,“贺护设阵要斩杀我,我一时不备。” “活下来了就好。”王息安慰他。 “是啊。”仓人寿意味不明赞同一句,“城主府被毁成这样,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啊。”想到往后的重建工作,王息就为自己感到头疼。 “不过这也算一个契机。”仓人寿话锋一转,“山匪和大公子联手战胜进犯城主府的贼子。” “你竟想得如此远……”王息在平常时也能想到,可当前不必往日,现在“向良教”提出来,不正说明他一直把向镜和向青放在心上吗? ——正因为一直念着他们,所以才会为他们往后铺路。 这话说得“向良教”有些脸红,他不愿在儿女面前被指出这一点,赶紧催促他们过去。 向镜两人走前面,王息陪在“向良教”身边。 仓人寿看着头发凌乱的王息,微微叹息,“你也辛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叫王息有些感动。 “你这儿都散下去了。”仓人寿抬手欲为王息整理。 “向良教”的手抚过王息的脸,王息顺从地闭上眼,丝毫不能察觉危险来临。 或许她此刻该快意的笑,但仓人寿看着满脸幸福的王息,总觉得笑不出来,她手起刀落,针从袖子飞出。 血溅到了仓人寿的脸上,王息没有说遗言的机会,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这个“背叛者”。 仓人寿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向镜后颈中的针也被引爆了。 向青直愣愣看着倒下的向镜,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已经满眼是泪,“你是谁?!” “向良教,如假包换。”仓人寿眼神平静与向青对望,“我将忠诚于天火组织,并且将一切奉献给它。” “你,你疯了!”向青崩溃了,他看着淌着血的两个人,再看已经疯魔的父亲,只感到天崩地裂。 “不要怕。”仓人寿温言劝告,“下一个就是你。” 听闻此言,向青遍体发寒,被吓得动弹不得。 仓人寿对着他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 向青死里逃生,他瘫软在地,大呼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活下来了。 …… “快抓住他!”莫心言的声音此时尖锐而锋利,直指向青内心。 抓住谁?“向良教”已经走了。 直到他被人架住身子,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被抓住了。 莫心言走到他身前,满眼哀伤愤恨,周遭是看热闹的人。 她当着众多明光城的百姓宣布——就是向青,杀害了他的生父,胞姐! “怎么可能!”向青挣扎起来,恶狠狠盯着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 “我就是这样看到的!”莫心言随后拿出了更多的证据,“铁证如山”,何况向青因为嚣张跋扈在城中的名声一直不好。 无人会相信他……“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 他怨毒的眼神令在场不少人感到害怕,“你真是父亲的好女儿,宁愿这样做,让你踩着兄弟姐妹的血,为你铺路!” “拖下去。”莫心言莫不心痛,她不忍再听。 刚刚就是她自爆身份,稳住了躁动的人群,并且极富勇气,大义灭亲,举报了自己的血亲,她的威信在此刻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的话,无人不从,向青被拖走了。 第六十三章 收尾 “这是你教她的?”仓人寿问李亭瞳。 李亭瞳点头,“我料想你也不会放过这些恶人,于是给她提了几个备选方案。” “随机应变,很好。” 她这句话一出,李亭瞳立马察觉一眼,仓人寿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我知道了。”经过李亭瞳的提醒,仓人寿略一沉吟,“我会找时间自省的。” 她不喜欢说谎,一贯说到做到,李亭瞳很是放心地点点头,不再提这件事了。 明光城事完,仓人寿不想休息,药力源源不断提供能量,她想把麻烦事一起做完。 莫心言哪儿有李亭瞳交涉,他的能力,她放心。 走进鉴宝阁,一个人已经在等着了。 像知来客是谁,这人含着笑转过身,“几日不见。” 这人正是奕卜,她的笑里充满算计,仓人寿本能不喜。 “明光城乱,想必你也知道为何?”仓人寿开门见山,直接问她。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奕卜像只狐狸一样眯着眼,“不开玩笑了,让我想想——” “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真有意思,仓人寿抱胸,给出自己的猜测,“腐城拍卖会?” “真是聪慧啊。”奕卜感慨似的说一句,她将早准备好的邀请函递给仓人寿,“你可是贵客,贵客自然是要不露脸的。” 她到底意欲何为?收下邀请函,仓人寿更累了,她这几天情绪大起大落,几乎没有休息过。 不想深思,仓人寿与奕卜告别,离开了鉴宝阁。 又一次看着仓人寿离开的背影,奕卜对她的兴趣不减反赠,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针。 ——她轻轻吻了上去,像是信徒般虔诚。 …… 仓人寿只想睡一觉,什么也不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她能察觉到,她确实有些“累”了。 到了自己的房间,已无身后事,她闭上眼,放松地进入了睡眠。 …… “多谢蒲公子了。”莫心言解决完一系列事,才终于有空闲和李亭瞳交谈。 “互利共赢的事。”李亭瞳扶起作揖的莫心言,“往后还要相互来往,照拂才好。” “这是自然。”莫心言点点头,“我岂会是那般过河拆桥之人?” “就是,不知……”莫心言想起向青的口供,“天火这个组织,是……?” 天火?李亭瞳叫莫心言讲得更详细些,得知是仓人寿亲口说的,他态度暧昧,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毕竟他也不知道…… 不过李亭瞳猜测,莫约是仓人寿随口胡扯的组织名,不过“天火”这两字还取得不错,往后拿来用也不是不行。 告别了莫心言,李亭瞳心情依旧高昂,他们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就收获了一个城的帮助作为背景。 不愧是未来的传说人物,李亭瞳想到仓人寿订下的计划,他们要做的事都很简单,难度最大的都交给仓人寿了。 而她也不负期待,确实成功了。 不,她本就能成功的,他怎么能怀疑呢? 仓人寿这一觉一连睡了好几天,她醒过来后,倒在床上不想动,却也没了瞌睡,实在睡不着。 易问来飞剑过,告知他们不用去一个个地方挨个找了,可以直接回剑门。 虽然搞不懂为何易问会变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下一步就是去剑门了。 剑门,传说中的剑门,会是什么样子?虽然听云日月,朱杨二人描述过,不过仓人寿仍然很是好奇。 而且,脱离俗世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仓人寿这样想着,她自离开陵光后,遇到的都是极恶的事,难免产生厌烦之感。 有了些许期待,仓人寿爬起来,整理梳妆,打开了房门。 刚刚正午,太阳正辣,又是夏天,没有落雨,很是闷热。 在这样的天气下,有两人正挥汗如雨,不停锻炼。 他们如此刻苦,倒显得她过于惫懒了,仓人寿暗自提醒自己,不可懈怠。 多日没动的房门突然打开,这让两人很是惊喜,他们停下招式。 杨书烟很热情地走过来,“你终于醒了,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朱焕梦见她气色不错,有些放心下来,“没受伤?” 仓人寿摇摇头,她心一暖,“我无事,只是太过劳累,劳烦你们担心了。” “嗐,这算什么。”杨书烟大大咧咧的将手搭上仓人寿的肩膀,“你没事就好。” “嗯。”仓人寿应了一声,“我们也该出发去剑门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杨书烟眼睛亮了起来,“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家的好。” 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仓人寿找到了林田心,告诉她:“现城主与我相熟,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她帮忙。” “这…这怎么敢劳烦您啊。”林田心下意识拒绝。 “怎么会麻烦呢。”仓人寿满不在意,“你值得。” 不知为何,林田心总有一股叹息的欲望,这个痴儿…… 这是她懂仓人寿才会如此评价她,可她们到底是不同的。 仓人寿是她为之羡慕的对象,遥不可攀,她能有什么可比的?她自惭形秽。 虽然林田心最后没有明说拒绝,但仓人寿也知道她其实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了。 虽然好意被人误解,让仓人寿有些许失落,但这是林田心的选择,她会尊重。 告别了林田心,仓人寿没有去见莫心言,车马就在城外等着,她直接走向城门。 ——却没想到,莫心言就在城门口等着她。 “前辈……”莫心言将她拉至一旁,“我知道你与我说的事是假的。” 仓人寿没有什么可反驳的,这是事实。 “可——”莫心言继续接下来的话,“它未尝不是真的。” “我确实骗了你。”仓人寿直接承认。 莫心言笑起来,“是真是假又何必要分得如此清楚呢?” “前辈既然如此说,不正说明我没信错人吗?” 她这两连问,让仓人寿心里好受了些,“我确实骗了你……” 叹了口气,莫心言接着说,“前辈怎么会在这上面如此纠结?过刚易折,世人皆知。” 第六十四章 皇子 仓人寿很清楚她说谎会带来什么结果,并且她也说了,做了。 她从来不信什么“善意的谎言”,自然也不会被莫心言的劝解打动。 ……只是莫心言不在意的态度让她宽心了。 她不会后悔这么做,哪怕莫心言不理解她。 向良教,王息这几人,无论如何,她总要解决。 告别了莫心言,几人出发。 …… “到了!”云日月指着一片空地说道。 “这……?”贾乘风先是不解,后很快想到了阵法之类的东西。 他猜的没错,只见云日月拔出剑,眼神微变,气势凛然。 这一路来,还没见过她这副神情,贾乘风感叹。 只见云日月抬手,左脚前移,挥下一剑,空间顿时有了波动,自云日月身前开始变化。 平地突变有高山,山有仙雾缭绕,时有飞鸟穿行。 云日月拍拍贾乘风的肩膀,让他回神,“走啦!去见我婆婆。” “你能不能加入剑门还得看婆婆同不同意。” …… 岁明庭两人成功潜入了皇宫。 岁明庭一个半残废,易问一个剑修,不懂伪装闭气,却能成功潜入,这连当事人岁明庭都觉得奇怪。 不过他看易问泰然处之的模样,想了想,也不便多问。 毕竟剑门跟皇家的关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进入皇宫范围,就有种既舒服又恶心的感觉。 并且……他仔细感受,身体的亏空确实得到了一点改善,不过因为缺口太大,这点改变,只能说聊胜于无。 若是他长年累月待在这儿,说不准会完全康复。 当然,前提是他还有时间。 未开智的青龙,可以活到上千年,可要修炼的青龙,最高不过活几百年,而这几百年,还得要是八阶修为。 现今年纪最高的,正是执明那个老家伙,他从大战一直活到了现在,不过相应的代价,是他一直都要沉睡。 据说他这个秘法的灵感是来源于一个有奇异体质的人族修士。 不知道执明他还能苟活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已经不正统的孟章没几年可活了。 不知道监兵那个家伙,是否还是四陆第一,当初他还信誓旦旦说要超过她,甚至跑到人界来找机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不知陵光有没有改了残暴的性子,她真没有一个阵法师的谨慎。 还有他的弟弟,想必他消失了这么久,弟弟急坏了,可他不敢回去,不能回去。 略带惆怅地回想了一下以前在妖界的美好生活,岁明庭回归现实。 这皇宫如今四处弥漫令人不喜的,他也描述不出来的东西。 嗯?怎么这一处地方如此干净? 事出反常必有鬼,他向那处地方走去。 一个正在玩玩具的小孩?岁明庭来到这个宫殿,除了侍从,也只有这个小孩了。 难道说是这小孩有什么不同? 他在远程仔细观察一番,无甚特别的,甚至还有些木愣。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易问早已离开了。 “主人说她会很快回来。”身旁人恭敬,甚至畏惧地朝着她说,“她想请您看一场好戏。” 易问垂下眼眸。 她单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配合这副皮囊,足以让人为之心动。 手下虽然被多次警告不能接近她,却难免又一次被惊艳。 毕竟易问只是个凡人,她不是神,不能知道所有的事。 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在意。 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后,她转身离开。 其他人不敢阻拦,低头静默等她走远。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岁明庭身边,一切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岁明庭没看出好歹来,他便问身旁的人,“大人,您有看出什么不同来吗?” “这里是皇后寝宫。”易问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不再多说。 皇后寝宫,是什么意思?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联? 可易问闭口不言,岁明庭到底不敢将她怎么样,只好自己猜测。 再看宫殿之中,那小孩原本在自己玩,突然有一人靠近他,将他抱起。 那小孩登时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抱起他的人。 周围人也都怀疑来人的身份,被来人强硬地打了回去。 她说她是皇后派来的暗卫,信誓旦旦,甚至拿出了专属腰牌,让人不由得迟疑。 不止皇后暗卫,整个皇宫都把握在皇后那位好友的手上了。 要问皇后难道不担心江山易主?怎么可能,不是正统,永远掀不起风浪,待到皇上恢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她的好友是位聪明人,不会这么拎不清。 若是皇后好友派来的人,还真不好阻拦,毕竟两人私交甚笃。 来人轻易地将大皇子抱出了寝宫,她不是正统的皇后暗卫,而是其取代者。 不过和原主相比,已经近似一模一样了,这也是她不惧被盘问的理由。 “臣幸不辱命。”到达目的地,她单膝跪下,将怀中的孩子给上司看。 “怎么这么瘦弱?”上司摸了摸这孩子的脸蛋,按理说他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可却像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抽离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挥手,“看来大皇子在皇宫过得并不快乐,来人,将大皇子安置好。” “要是他出事了,看主人会不会治你们罪。” “是。” 车轮开始转动。 人人皆知,圣历王朝的大皇子,是个聋子,体质孱弱,天赋一般。 他们说的一点都无错,大皇子李青梧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他虽然听不见,但周围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聋子学东西,总是要慢一些,没有人有耐心教他如何发音,识字,在许多人眼中,他只当个华丽的金丝雀就够了。 车身微微晃动,李青梧不安地左顾右盼,没人理会他的惶恐,他似乎也明白了换一个地方,他也是不被重视的存在,渐渐安静下来了。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他听不见有人喊“敌袭!”,可却能感知到马车停了下来,原本坐着的上司走了出去。 他不敢跟着出去,窝在马车中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就在今天,一切都变了。 一双手伸了进来,是那位上司,他准备拉他离开。 第六十五章 婆婆 一不做二不休,眼见着得不到人,敌袭那一伙人启动另一方案——杀。 一把弓被拉开,这是一件法宝,自是不凡,凝结自身灵力和血的箭形成,箭身泛蓝,很美,却也危险。 嘣—— 和射箭者一齐倒地的,是散架的马车。 该死——!为了护住李青梧,上司只好硬对这飞来的箭。 谁能想到这箭还能是自动追踪的? 只见这箭绕了一圈,从李青梧身后射进他心口,一击毙命! 上司抱着侥幸心理查看了一下这倒霉大皇子的情况,果不其然,已经没了呼吸了。 他当即不再耽搁,“任务失败,撤退!” 所有人都散去了,易问和岁明庭这才现身。 他们目睹了这一场两败俱伤的混战,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岁明庭看向易问,是她要到这儿来的。 易问答:“受人所托。” 马车散架了,李青梧被压在一堆木头里,岁明庭将他身上的木头搬开。 易问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丹药给李青梧喂下。 为何要花珍贵的疗伤丹药救一个无用的皇子?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易问将李青梧公主抱起,“走。” 两人走到了一条大河旁,易问将李青梧放进去,看着他的身体被翻涌席卷,逐渐远去。 岁明庭天生与水相亲,看着李青梧离去的方向,他下意识想到,这条河的尽头,应该是——腐城。 …… 中午出发,走了半日,如今仓人寿四人正在休息。 虽说四人皆是修士,可习惯到底是习惯,再说睡眠对滋养魂魄,修复肉体也有用。 一天天都是修炼,总会把人逼疯的。 由于前去的是剑门,这话题自然是朱焕梦他们的主场。 “我们剑门分为十二山,十一山不分彼此,有一山为主山。” “各山风格不同,彼此连接不深,一有大事,主山会通知。” “主山?”仓人寿问。 “就是师叔在的山。”杨书烟知道仓人寿在乎易问,“师叔和她的师傅,主山就两个人。” “那怎么服众呢?”李亭瞳问,他们提到的,描述里的师叔,不太像能管事的样子。 “规定如此。”朱焕梦解释。 这也能解释通,李亭瞳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崇敬的师叔的师傅是怎么样的?” 却见两人露出一言难尽的模样。 还是朱焕梦开口,“我们,不对,我们的师傅都不一定见过他。” “竟然活得这样久?”李亭瞳又问。 “因为他具有特殊体质。”杨书烟说,“就是可以休眠,然后睡觉也能变强的那种。” “竟有这样的奇人!?”仓人寿,李亭瞳两人都震惊了。 不过……仓人寿回想起她和易问在一起的时候,易问曾给她师傅寄过飞剑。 “主山,最为殊胜,也最强。”朱焕梦接着说下去,“我们不清楚它传承的情况,不过从小就被教导一定要服从主山。” “没错!”杨书烟附和。 “要是十一山一起介绍那该多无聊啊。”她又说,“反正——” 她指着自己和朱焕梦,“记住我是乾月山的,师兄是花月山的就够了。” “不是说山与山之间不互联吗?” “啊,我们是特殊情况啦。”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杨书烟扣了一下脸,缓解尴尬,“因为我们山的山主,和师兄山的山主在一起了,再加上两山离得近,所以就混起来了。” “原来如此。”仓人寿点点头,“那你们知道云日月是哪门的吗?” “不知道。”朱焕梦诚实地说。 “但我们可以猜的出。”杨书烟一转话锋,“各门收弟子的条件大都不一样。” “她跟她婆婆不是同一山吗?” “肯定不是。”杨书烟很肯定,“葭月山的人大多很冷,冷死人的那种,冰月山最过分,就是冰块,葭月山排第二。” “云日月那么活泼,怎么可能变成冷冰冰的葭月山的人?” “要我说,她应该是炎月山的。”杨书烟说出自己的猜测。 “炎月山,确实很有可能。”朱焕梦思索一番,赞同了杨书烟的想法。 他们猜的没错,云日月确实是炎月山的人,她觉得贾乘风也挺适合炎月山的。 不过贾乘风这都已经二十一了,剑门招人都是要小孩的,她需要婆婆给一点特权。 “婆婆——!”她扑进许久未见的婆婆的怀中,很是亲昵地蹭蹭。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调皮。”不似朱杨二人认为的冷淡,云日月婆婆很是和蔼,许是她年轻是不近人情,老后反而宽粉了。 “婆婆,我给你介绍个人。”云日月从婆婆身上爬起来,跑到贾乘风身边,拉着他过来,让婆婆打量。 贾乘风略有些紧张,“婆婆好。” 婆婆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番,说不出是否满意,只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她转头对着一脸期待的云日月调笑说,“怎么带了个小伙子过来,这是铁树开花了?” “怎么可能。”云日月毫不犹豫否定,“我们这才相处多久。” “我跟你说……”云日月凑到婆婆耳边,“师叔都同意答应他进入剑门呢。” 听到“师叔”这个词,婆婆呼吸一滞,随后她笑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还拉你师叔唬人呢。” “婆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云日月排着胸脯给婆婆保证。 婆婆看向贾乘风瞬间不一样了,隐约有了冷意,“既然如此,那就加入剑门。” 让贾乘风走远,婆婆才对云日月说,“虽说是师叔同意的,可难保他不是哄骗师叔得来的,你要小心看紧他。” “我知道的。”知道这事马虎不得,云日月神情严肃保证。 婆婆摸了摸云日月的头,“你是个乖孩子,我是放心的,好了,不提他了。” “给婆婆讲讲这一路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个,云日月就起劲了,谈话间,必不可少提到一个人——仓人寿。 “仓人寿……”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婆婆这才说,“听起来是个不寻常的人。” 第六十六章 乱 云日月走后,婆婆从原先躺着的椅子上起来,她的神色冷了下去,很是符合朱杨二人对葭月山的刻板印象。 云如归——云日月的婆婆,她走到石桌旁,石桌上刻着棋盘,却没有棋子。 扣了一下桌子,十几枚棋子浮现在其上,扭曲地摆放着,看不出是何文字。 只有云如归知道内容,她再注入灵力,棋子开始自动,短短几分钟,就变化了三副图像。 感受了一下占卜收到的损失,云如归露出一个难以描述的表情,挣扎痛苦是主调。 “天外之人吗……”她回想起第一副阵图。 似乎抱有什么期待,棋子再变了一个样,她再注入灵力。 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看来就算是天外之人,也不过如此。”她冷笑着嘲讽一句,忽略心中的落空感。 看来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还在心软。 “让我想想,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云日月摸索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先去炎月山登记。” 两人来到炎月山,先去见了炎月山的山主。 “……就是这样。”云日月把话再说一遍了。 “既然如此。”门主看也不看贾乘风,“那就让他留下。” 连续见了两个人,都对他不甚温和,这态度让贾乘风稍感不安。 “安心。”云日月见他低落,安慰他,“只是我们从没招过大孩子,虽然因为师叔的缘故,同意了你进剑门,可……” 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贾乘风斜眼看云日月,不过他也知道了原因,倒是放心了,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他能进剑门还是靠着易问和仓人寿,这已经很幸运了。 …… 大皇子被公然抱出的事在皇宫,像是一个惊雷炸灭了皇后的美好幻想。 她自知道皇帝生病后,第一次离开寝宫。 “到底怎么回事?”她靠着扶手,问跪在底下的一干人等。 得知来者是“皇后暗卫”后,她一拍扶手,满脸怒容,“好啊,真是一群好臣子,真是手段通天。” 发泄了一句,她稍微冷静下来,询问身旁人,“卜秽呢?” “已经着人去请了。” 果然,没等一会儿,卜秽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到了皇后跟前。 “臣卜秽……”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心疼地扯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成这样?” “是明光城的事,明光城城主之子疯了,屠杀了城主府,独独留下二小姐。” “哦?”皇后问,“怎么单留下她?” “秽也不知,大约是她运气好,并且她只是个凡人。” 皇后本就不在乎什么明光城,什么二小姐,她只是简单问一下,更重要的是卜秽。 她算了一下明光城到这儿的路程,顿时什么气也对着这人发不出了。 卜秽主动提,“听见大皇子的消息,秽快马加鞭赶来,还是晚了些,让你等了一会儿。” “别这么说。”皇后握住卜秽的手,“谁能料到这些呢?” “都是该死的大臣。”皇后咬牙切齿,“我看他们真是疯了,是真当皇上是死了吗?” “对了。”她似想到了什么,问卜秽,“你们家族卜算的结果如何了?” 卜秽先是作揖,随后才起身,迟疑地开口,“不敢违命,秽的全族都在为皇上算,最后不负使命,得到了一个词。” 听闻此言,皇后大喜过望,赶紧追问,“什么词?” “正是——黑泥。” “怎么会如此……”皇后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黑泥指的是何物,“到底是谁如此狠心,居然——!” 悲伤压过愤怒,她闭上嘴。 卜秽很是不忍看见好友这副模样,可这时无论她是什么,都是如此的苍白,最后她说出口的,也是有两字,“节哀。” “他死了,我该如何活?”帝后情深,从来不只是一个传言。 “你……”“够了,莫要劝我。” 事到如今,皇后也不怕告诉卜秽,“当初我们结婚,就是签的天地契约,同生共死。” “你竟如此痴心。”卜秽哀叹皇后注定死去的命运。 “反正我时日无多。”皇后笑起来,眼里却不带任何笑意,“不如让那些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和我一起陪葬。” “这样真的好吗?”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动脑子。”皇后眼神诚恳看着自己的好友,“我猜不到谁是害他的人,我只能这样做。” “既然如此。”卜秽像是被说服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皇后却不满意,“难道你不支持我吗?” “秽自当倾尽所能。” 皇后这才满意,她真心地笑起来。 圣历王朝的巨变就在一夜之间。 “抄九族太多了。”那位嚣张的皇后话语似乎还回响在国都的天上,“抄三族。” “一个都不要放过。” 国都百姓不清楚为何前几日的热闹景象不复存在,但却能看见成堆的尸体,以及擦不掉的血。 国都一下子安静了,一时所有人各司其职,生怕被追究抄家。 ——躁动被掩盖了。 …… 寄情于山水,仓人寿总觉得自己心中的戾气被抚平了不少。 离开了俗世,这几日不见一丝人烟,仓人寿却不觉得难受。 而且,她静下心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修行速度也快了许多 又翻过一座山,她站在山顶,张开手,像只鸟儿一般感知风的方向。 “风吹着,可真舒服啊。”说不出什么华美的诗句,杨书烟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确实如此。”朱焕梦附和她。 李亭瞳不言语,却也舒服地眯起眼,果然,比起参与什么朝廷之争,还是门派之争更适合他。 朝廷之争,不光看实力,还要看家族底蕴,而且说一段话要绕几段,李亭瞳实在不耐烦。 而门派之争,大多是实力为尊,哪怕家中长辈的高层,没有实力,也会遭人嗤笑。 虽有明争暗斗,可比之俗世,却更让人舒服。 想必仓人寿也是如此想的…… 他偷看仓人寿脸上的神情,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六十七章 她 岁明庭也看到了在菜市场的惨状,不禁感到触目惊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少年称王,父母让位于他后云游四海,着实是天胡开局。 从前的他肆意,眼高于顶,只喜欢跑到各大陆和其他王结交。 执明不提了,致力于拓宽领域的监兵对外来王,很是温和,而就在监兵国都里,他也看不到什么血腥场面。 陵光虽然残暴,可她只会轻描淡写叫人将惹怒她的人“拖出去。”,再说,她杀的人又能有几人无辜? 果然,他哪怕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太天真。 岁明庭很想吐。 他是跟人界犯冲吗?怎么一来人界就诸事不顺? 易问倒是很冷静,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与看一朵花没有任何分别。 不染尘埃,这才——不——这就是她。 原本一直在观察的人看着这样的易问笑了起来,她这一动,泄露了气息。 易问抬眼朝她看来,她顺理成章走了出去。 这人相貌平平,却自有一股风度,岁明庭知道易问不善言辞,挡在她身前。 来人有些不虞,但还是率先开口,“你好,奕卜。” “明庭。”岁明庭将姓去掉,见她没有恶意,态度友善了些。 “她与我是旧识。”易问对着岁明庭说。 听到这话,岁明庭有些尴尬地让出身位,奕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倒是忠心。” ——这样看来,金龙手办可以不用拿了。 不知奕卜的危险想法,岁明庭对着奕卜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理会“忠心”这个词,易问看着她。 “许久未见了。”奕卜似乎为受周遭气氛的感染,笑得很愉悦,“我听闻斋香居最近又出了新菜,要不要去品尝一番?” 易问颔首,“也好。” 斋香居这个名字花里胡哨的店,不是专为皇亲国戚供餐的吗? 岁明庭看向易问,好像也能解释的通? 斋香居的食物,并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由天材地宝作为底料,味道极佳,并且由于厨师修厨道,做出来的食物对修者大有裨益。 专门供养修士出来煮饭,人界玩的花啊。 人,妖两界初步修炼方式不同,妖界修士一阶的时候,还没有手呢,怎么教它做饭? 所以岁明庭也只能眼馋了。 不是妖族修士,肯定不会放心让他们负责皇族吃食的。 签订墨守成规誓? 墨守成规誓都出来多久了,能破解的人早就破解了,时代是发展的。 那用天道契约? 怎么可能,天道契约如此重要,要是他们逼一个厨师签订天道契约,还要不要脸了? 多想无益,他现在也回不去了。 奕卜在笑眯眯地撑手看着易问品尝,面对她灼灼的视线,易问面不改色,动作一如既往,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奕卜也知道易问不在意,大胆,肆意地看。 她这番举动倒让岁明庭感到不自在,这人未免太过“张扬”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奕卜说:“我见过你很看重的人了。” 易问手一顿,放下筷子。 “是叫仓人寿是吗?” “是。”易问直接承认了。 不知是不是岁明庭的错觉,他感觉奕卜听到易问答案后,脸色一沉。 “她确实不错——”奕卜像是在回忆,“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易问反而不甚赞同,“她距离到达这个境界还太远了。” “是还对人间抱着些幻想。” 她们两讨论的仓人寿,岁明庭也是见过的,不过就见过一面。 记得她当时受重伤,被易问抱在怀里,神色萎靡,脸色惨白,连眉间的红痣都像褪色了一般。 谁能想到她是陵光的后人? 而且,她还向他要了回归气运的契约,看来陵光也不太平了。 不过,她能这么做的勇气,他是肯定的,毕竟谁体验过气运加身的感受,不会心动?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是在明光城见到她的。”奕卜说,“她闹出了好大一个乱子来。” “说来听听。” “这就着急啦?”奕卜打趣一句,却也不拖延,“是这样的——” 真是拿命在赌啊……岁明庭听完整个过程,感慨一声,看向易问。 易问听完后并没有什么表示。 “没有什么话说吗?”奕卜问她,也不知要得到什么回复才满意。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我都尊重。” “真是符合你性格的回答……”奕卜好像舒心了些,又好像没有。 她对于有关易问的事,总是矛盾的。 …… 皇帝寝宫的门被打开,过了一会儿,又被关上。 自知时日无多,便一直在忙的皇后,终于走进了这座宫殿。 她坐在床上,看着熟悉的面孔,眉头不自觉紧皱,往日一向没心没肺的人,此刻在无人处显露出温情来。 怎样做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对的,皇后知道她不称职,作为国母,她应该查清真相,让一切水落石出,而不是留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可是,来不及了。 她骗了卜秽,他们没有签订天地共生契约,她还有许多时间,可他却没有。 等不了了,契约不在天上,却在心头,执掌一国非她所求,她出生鼎盛之家,什么权利没享受过? 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子,她不要。 她让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俯身下去,吻了一下她的爱人。 …… “当今皇后,确实是个痴情人。”奕卜看向精致的酒杯,里面装着烈酒。 不知为何,易问脑子里浮现了一段话—— “她?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为了爱情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难道不愚蠢吗?” “我?我不会的。” “易问,你要相信我。” “权利,钱财,都应该是我的。” 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直指整个世界。 她在她面前,无不傲慢而漫不经心地宣告:“六界,无论是虚无缥缈的鬼界,还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人界,妖界,仙界,魔界,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易问,你会助我的,对吗?”她轻握住她的手,“这天下,我唯与你平分。” 第六十八章 不可得 这些都是谁说的话?易问欲拨开迷雾,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孔。 不可。 不可,不可,不可…… 不可! 她求而不得。 闭上眼,她的脑海中已经没有刚才那段记忆里,只留下怅然若失的感觉。 “易问,你无事?”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的奕卜,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 “无事。”易问摇头,这时候,她连残留的一点感受也没有了。 …… 虽有马车,可又何必乘坐它呢? 几人一前一后走着。 水天一色,上是霞光,下是倒映着天色的水。 几人就走在两者交接处,于是他们也入画了。 “师兄,你看……”杨书烟指着倒影笑,“你的影子被缺口挡住了。” “你不也是。”朱焕梦也笑起来。 “啊,还真是。”杨书烟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去看其他人的。 再走一会儿,李亭瞳的影子也残缺了。 现在就剩仓人寿一个人了,三人聚精会神等着有一个坑。 “幼不幼稚。”一个十三岁大的小孩此时正一脸无语看着这三个十七八的少年。 杨书烟做了个鬼脸,朱焕梦承认了,李亭瞳不说话,像是默认。 这谁能逃的掉?果不其然,仓人寿的影子也残缺了。 “居然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杨书烟比了个超级大的动作,“我要补偿!” “补偿……”仓人寿似笑非笑,“今晚我做饭怎么样?” 想到上次那一堆半生不熟的东西,三人集体拒绝。 “我吃下去还没死,都得靠修士的强大体质。”杨书烟默默吐槽。 其实我看我做的东西那样,都不敢吃……仓人寿有些感动于她的“牺牲”。 “真的那样难吃吗?”有一人插入了对话。 “如假包换……”杨书烟下意识回答后,才觉不对劲。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都没有发现半点破绽。 仓人寿警惕地盯着这不请自来的人。 “别这么看我嘛。”这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你是谁?” “我吗?”这人想了想,他思考的样子和易问如出一辙,“我乃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是吗。”仓人寿不咸不淡回了他,忽而问:“你认识易问吗?” 男人小声嘀咕,“从哪看出来的?” 这也是变相的承认了,朱杨二人对他态度顿时有了转变,李亭瞳察觉到他们敌意的消失,不免惊愕。 不复之前的活泼,男人稍显严肃地介绍自己,“在下苟三生,现今云游四海,以酒——”他拍拍在腰间的酒壶,“以酒为伴,以云为伍。” 苟三生,正是师叔的师傅的名字。 反应过来的两人,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师祖!” 他就是传说中拥有神奇体质的师祖? 仓人寿和李亭瞳相识一眼,彼此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得知他们要去剑门,苟三生兴致缺缺,“那就有缘再会。” 他情绪变化太快,仓人寿略微皱眉,这是个很自我的人。 自我,没什么不好,谁都会为了自己考虑。 可加了一个“很”字,性质就不同了——算了,她如此根据一面的举动来评判他人,属实不是君子所为。 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使气氛沉闷,几人仍然吵吵闹闹,互相打笑。 “怎么样?”仓人寿移到李亭瞳身边,问他。 “他修为太高,看不见。”李亭瞳摇摇头,这是古寒天妙器天生自带的保护设置。 看来,他确实是易问的师傅了。 这夜,仓人寿负责抓动物,由于出发得很早,她并不急,慢悠悠地走着。 四阶修士可以听到很远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声音在此时却不显得“乱”,而是作为自然一个美妙的曲子。 仓人寿作为听众,很是称职,她眯起眼,享受晚风和夜曲。 半晌后,她睁开眼——看来今天真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她三步两步循着吵闹的来源而去,说实话,她是有点不想管的,但还是去看看。 ——是个可怜的女子,正被人围攻。 不清楚情况,不可贸然出手,仓人寿俯瞰底下的混战,这副景象好像就在几天前出现过。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这女子一脸惶恐,被逼到东躲西藏。 这附近应该是一个小国的领域,仓人寿不太清楚,国与国直接争斗时有发生。 许是她的国家战败了,她逃难出来的,毕竟马车里泄露出许多金银票据。 要出手吗? 无论是出手还是不出手,麻烦都惹不到她身上。 算了,仓人寿叹口气,她对同性总是宽容些的。 戴上面具,变化成向良教的模样,她随手拔了个树枝,向下扔下去。 “谁!?”黑衣人纷纷向上看。 老套的英雄救美……她释放出自己的威压,“滚。” 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在威压下,迫不得已逃之夭夭。 那女子还惊魂未定,她显然是领头人,仓人寿跳下去,略微走近。 “多…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女子满脸感激地看着这位俊朗的中年男子,她说出来,旁边的姐妹们也跟着道谢。 “举手之劳。”仓人寿受了这一份谢。 察觉到他的冷淡,女子有些慌张,她泫然欲泣地跪下,“还请公子——” “好了。”仓人寿扶起这女子。 她盈盈一拜,眼睛里似有钩子,“多谢公子。” “你们为何会遭人劫杀?” “是这样的……” 原是她原本是位舞女,一次表演时听到些机密,便要被杀人灭口,她及时察觉,赶忙带着姐妹们逃难,却仍被追上。 对她听到什么机密和如何机智逃生都不感兴趣,仓人寿直接问:“你们往后将要去往何处?” “不知。”女子摇摇头,“这乱世里,我们又没了户籍……” 她们还有许多钱财,不过财露惹人惦记,她们又只是舞女,没有什么武力,护不住自己。 送去明光城?这儿离明光城颇远。 她们又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确实难办。 见仓人寿沉默,女子愈发可怜,神情愈发悲戚。 仓人寿叹口气,叫几人跟上,女子几人大喜过望。 第六十九章 愧疚 “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啊……”杨书烟抱怨一句,“嗯?你身后的……” 等着吃饭的三人皆是一脸不解地看向仓人寿身后跟着的五个女子。 仓人寿言简意赅,“路上捡到的。” 她转身对女子说:“你们先坐下,我去去就回。” 她离开了,女子几人抱团缩在一起,并不言语。 像个小动物一样,杨书烟看她们红着的眼眶,这样想到。 仓人寿运气真好啊,一捡就捡到了这样可怜可爱的人,杨书烟很喜欢女子这张脸。 于是她主动开口,询问女子的状况。 女子怯怯看了一眼杨书烟,才将与仓人寿叙述的话复述一遍。 “原来如此。”杨书烟点点头,不免有些可怜枝艾,这女子名叫枝艾,是个很随意的名字。 得到一点同情,枝艾就满足了,她满怀柔情地看了杨书烟一眼。 仓人寿果然很快回来了,她左手提着两只兔子,右手拿着几条蛇尸。 吃饭中,仓人寿问:“你们应该知道她们的来历了?” 李亭瞳开口,“是很普通的舞女。” 满以为他在侮辱自己,女子低下头。 “确实。”仓人寿赞同李亭瞳的判断,她们的情绪都很“正常”,而且确实是普通人。 “那该如何安置?”她又问,这事属实是无能为力。 “我们那儿山下有几个村庄……”杨书烟主动提议。 “也好。”仓人寿转头看枝艾,“你怎么看?” 枝艾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一切都听公子的。” 她这副表现……明显是不甘心的。 生活上有落差,确实可以体谅,她是不是态度过于冷漠了,毕竟枝艾只是个刚遭逢大难的人。 于是仓人寿缓和了语气,劝了枝艾几句,枝艾听了连连点头,可仓人寿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带了几个“拖油瓶”,几人虽然受了些影响,但影响不大。 初见时,仓人寿觉得枝艾和何涟是一挂的,不过接触久了,渐渐发现了不同。 枝艾确实是柔弱的,她习惯了依附人,没有什么大主见,而何涟……自她族人莫名消失的那一刻起,就有些发疯了。 毕竟生长环境是不同的,仓人寿眼神很温和看着枝艾,人的一生很长,她还很小,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不过,枝艾显然不是个有勇气号召众人逃出去的人。 抱着这样的怀疑,她观察了一下她们五个人,有一人脱颖而出——枝尚。 这人虽然不如枝艾容貌出众,可做事严谨,使人信服,宛然是个智囊角色。 想必应该是她发现了不对劲,才撺掇枝艾逃出去的。 这几日杨书烟和枝艾靠得很近,仓人寿就和枝尚交谈。 ——可惜,她所说的一些话,思之令人发笑,错漏百出。 ——可惜,她没有遭受过很好教育。 她的逻辑没有太大的逻辑,会说错,全因她吸收成长的那片土壤本身是错的。 可现在不同了,原本只是例行一善的仓人寿有了动力——她看到了一块璞玉。 “我现今身上没有书,不过至少都在我脑子里了。”仓人寿陈述事实,“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 与她的热情相反的是枝尚的逃避,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贵气的男人会来凑近她,而不是去讨好惹人怜的枝艾。 他还总会问一些令她难堪的问题,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神,没有贪婪或是麻木,他眼里的东西总是让她不敢直视。 也不可能直接起身就走,枝尚低着头听仓人寿在她身边说些什么,手微微颤抖着。 她半天不语,仓人寿稍微冷静了些,轻轻碰了一下她——却不成想看到她含泪隐忍的眼。 一切话都似乎在那双饱受侮辱的眼里说尽了。 这回反而是仓人寿不敢直视枝尚了,她脑子里一直反复浮现这双含泪的眼。 落荒而逃,仓人寿沉默下了,她有千言欲说,可到嘴边,只留下一句:“抱歉。” 枝尚摇摇头。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仓人寿真觉得她不该留在这里。 她做错了吗?要是没做错,她为何会如此愧疚? 仓人寿闭上眼,疲惫和不解又涌上心头。 …… 许是回光返照,皇上时隔数日,醒了。 他握住妻子的手,气若游丝,“原本……我以为毁了它就无事了。” “是我太天真……” 不明白丈夫在感叹什么,但皇后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端倪,她想起他颁布召令毁掉的那个庙。 “难道是……”她说出声来。 “是的。”皇上与皇后心意相通,他神情颓然,“祖辈造的孽,却要子孙来背,圣历王朝延续了百年,百年的圣历……” “我护不住它。”他说,手向上指,“这是天要亡我圣历啊!” 一道惊雷劈下,威严而无声的告诫这个不知礼的凡人。 “皇后,我的皇后……”他知道许多内情,因而笃定圣历已经没救了,“你走,走的远远的,去剑门。” “不。”皇后很坚定,“同生死,共存亡,这是你与我大婚夜定下的承诺。” 皇上深深叹息一声。 皇后早已下定决心,此时不见犹豫,“许久未和你说过话了,给我讲讲故事。” “好。” 从皇上的口中,皇后逐渐了解了一些不便外人知晓的机密。 “竟是如此……”这话,不是皇后说的,而是岁明庭说的。 他,奕卜,易问正在听墙角,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皇家与剑门关系密切”可以说的通的了。 不过此时岁明庭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个破绽了,他满脑子都是皇上所说的话和在竹屋看到的文卷。 他们怎么敢的啊?! 岁明庭脑子里再一次发出了这个疑问。 此时皇后的心里也满是震惊,皇上料到了她的反应,他表现得却很是怨恨,“朕不明白,为什么,朕的爷爷作恶多端,朕的父亲随波逐流,报应却要落在朕头上!?” 听到这话,岁明庭看了易问一眼——她像是在看这对夫妻,又像是在看虚空浮尘,万般不过心,无情。 第七十章 真实身份? 他忍不住问:“上天真是不公平的吗?” “不。”一直注视着易问的奕卜回答了他,她很笃定,“上天是平等的,神是平等的。” 可他记得,易问说过,神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就代表易问……他再看了一眼易问。 “怎么会不在呢。”奕卜沉默了一下,淡淡笑了出来,她此时的笑远比她往日的笑,更显真心。 两人没有就“神是否存在”这个话题展开讨论,相反,奕卜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就都不再说话了。 只有易问知道—— 上天确实是公平的。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 一视同仁,而使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换句话说,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天地顺其自然,一切命运皆由万物自己主宰。 这就是现在的天道“信奉贯彻”的理念。 过往那些错误的,不该存在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如今恶人做事,一根根因果线会记着,记得明明白白,最后在他死后回馈给他。 须知,一只待宰的猪,由多少恶人飘散的灵魂构成啊。 …… 皇上与皇后互诉衷肠,三人没有再听下去,悄悄离开。 “圣历王朝如果就此坍塌,那……”那人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而且这是遭受反噬,而不是自然消逝,百年的恶,要多久才能偿还?“那圣历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两人都没有对他过于关心圣历发出疑问,就像默认了这件事一般。 “如果说消除黑泥的话……”奕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说什么呢?”一道声音插入了几人的对话。 来人放浪不羁,正是苟三生,听到易问的消息,他就来找易问了。 奕卜看着苟三生,闭上嘴,将不爽隐藏。 还是易问开口,“你醒了。”,用的是陈述语气。 “是啊,许久未见了。”苟三生稍微收了些,“你难得写信给我,我怎么也要见见你那位朋友。” “我已经见过她了,她身上有你的剑气。” 见着苟三生想和易问好好聊聊,岁明庭又想问奕卜未说完的方法,他邀请奕卜到旁边谈话。 “自无不可。”奕卜儒雅一笑。 他们俩走远了,苟三生撇了一眼,没当回事,他垂下眼,“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看重一个人。” “我是人。”这是易问的回答,“人,总要有情。” “是啊。”苟三生他扯扯嘴角,“许是我睡太久了,你大不一样了。” …… “到底如何才能救圣历?” 奕卜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兜了个圈子,“黑泥蕴含无穷奥秘,借着它,圣历才敢造矿造神。” 她说的这些,岁明庭都知道,他有些焦躁,但还是听了下去。 “玉玺镇邪,神像承愿,他们想的倒是美好。” “若是见好就收,倒没那么麻烦,时间一久,邪气入体,整个王朝都被侵染了。” 整个王朝都被侵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奕卜肯定了他的想法,“没错,你以气运供奉圣历数十年,早与圣历相通了。” “有个词怎么描述的呢……”奕卜狡黠一笑,“对了,是吉祥物。” 所以,他才不自觉护着圣历王朝,所以,他也被邪气入体了。祛除黑泥,不仅是救人,也是在自救。 “所以——”他上前一步,奕卜制住了他。 “在你心里,易问是什么?” 如果要易问帮助的话,倒合情合理,他一边想着,一边答道:“她是遗落在人界的神。” 奕卜眼中闪过异色,岁明庭察觉到她的赞同,“为何会如此想?” 无论是初见时撒的那一把金粉,还是往后她知道那些事,都在彰显她的不凡。 易问也从未想过隐瞒,不是有意的,而是无心于此。 一个人,一个妖真能如此超脱人世吗? 不过,既然易问都说神界已经毁灭了,那她还能行使“神”的职能吗? 听见岁明庭的推测,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奕卜渐渐收敛了笑容,“是的,她就是神明,而我是她的信徒。” 她说的轻慢,像是随口一言,岁明庭没有在意。 “所以……我们要找她帮忙吗?” “不,当然不。”奕卜出乎预料否认了,“但她是最重要的一环。” “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你。”奕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愿意为圣历牺牲吗?” 牺牲?他真的有的选吗? 岁明庭苦笑一声,“如果我不愿意,那会怎么样?” “大概会乱很久。”奕卜笑眯眯地提议,“不过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拉着伤害过你的圣历王朝一起陪葬,不是正好吗?” 是啊,圣历王朝的高层欺骗背叛他,底下人民愚昧无知,他为何要为了这些人不顾自己呢? “没关系,时间还多,你慢慢想。” 他的纠结奕卜自然预料到了,但结局会向着她预备的方向进行的。 她笑着,想到——易问会喜欢她送的礼物吗? …… 花费了数日,几人终于到达剑门了周边。 当然,这里的凡人是看不透真相的,只能是不是看到有剑门杂役弟子出来买东西,跟踪上去也找不到人去了哪里。 老一辈的人讳莫如深,青年人虽然好奇,却始终不得其法。 枝艾,枝尚她们就被安置在其中一个村子里,这村子并不以血脉为链接,更像是一个“市”。 而这正适合五人融入环境,至少轻易许多,不会等到几代过后才被认可。 因为顾及她们不容易生活下去,仓人寿多给了些钱财。 “我预备和姐妹们一起开个店。”枝艾这样对仓人寿说,“还没想好开什么店。” “那你们自己商讨。”仓人寿只承诺自己有时间会来看她们,随后就离开了。 她还戴着面具,身形是向良教的,枝尚身旁的人戳了戳她,笑着说,“诶,他走了,连看都没有看你一眼噢。” 知道她是误会了,枝尚无奈辩解,却被她认为是羡慕,她翻了个白眼,跟着其他姐妹聊天去了。 第七十一章 伪神 仓人寿走远后,这才摘下面具,虽然易问搜寻来制作面具的材料都是顶尖的,戴久了不觉得闷,可仓人寿还是觉得难受。 进了剑门,杨书烟看向仓人寿说,“嗯……你也大致知道剑门的情况了,你想要加入哪一山?” “都不要。”仓人寿摇摇头,她原本想加入门派,只是为了看门派的藏书。 如今有了易问的保证,那她直接看就好了,用不着加入剑门。 虽然剑门中人也会结婚,妻子丈夫也有其他心法的,开个小分支,可她又不是易问的丈夫,这件事虽然她们两人都不在意,不过还是避嫌来的好。 她不是很想看到易问遭人闲话。 “藏书阁,是每个山头都有的,各代山主自己收藏的。”杨书烟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哪位山主喜欢收藏阵法。” 阵法历史悠久,每个藏书阁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的。 她身上的易问剑气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那就先从杨书烟的山开始,第一步,拜访乾月山山主。 拿出剑气,果不其然很顺利被同意了。 李亭瞳没法进去,他就跟着杨书烟和朱焕梦四处转转,听他们介绍。 乾月山气势磅礴,巍峨而立,只有一座山,很高,自上而下,按着身份地位排序,山主就住最高端。 杨书烟和朱焕梦住山腰,剑门三十年开放一次,他们就是资历最小的弟子。 一路走来,时不时冒出一个弟子在练剑,看到朱杨二人,就打声招呼,有的专注的,甚至没有发现身旁走过了三人。 剑门弟子竟然如此刻苦,李亭瞳默默将祝由宗和剑门对比,剑门的规模自然是不如祝由宗的,不过可能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剑门弟子没有那么浮躁。 就李亭瞳而言,他更喜欢剑门。 …… 仓人寿自如地行走在藏书阁内,熟悉的气味传来,是墨香?木香? 真是许久未曾碰过书了,回忆起在陵光的日子,当真是恍如隔世。 不知况安池枝她们现今如何了?她走的仓促,她们怕是很担心。 随手扯过一本书,禁制在识别到她身上的腰牌自然解封,藏书阁人不多,毕竟他们已经看了二十来年了。 突然来个十来岁的小孩,他们都很是惊奇,不时抬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们没有恶意,不过仓人寿还是一个闪身,躲到无人处,自己享受阅读时光了。 居然是一本话本,仓人寿有些惊讶,话本还用禁制包好,放在藏书阁? 带着好奇心,她读了起来…… 人们围着篝火,绕着圈,手挽着手,脸上涂着油彩,面上带着笑意。 这是巫族人在祈雨。 严肃而沉闷的祈雨仪式已经过去了。 一分钟,伟大的雨神足足为卑微的巫族人下了一分钟的雨。 千灵步依旧记得第一滴雨滴在脸上时的清凉。 一声声的欢呼震耳欲聋,人们疯狂拥抱亲人,好友,甚至是敌人,在这一刻,什么都无所谓了。 高贵的神雨超脱了世俗的一切。 这片大地,今天也依旧蒙受神的光辉。 看来是歌颂“神”的故事,仓人寿觉得有些无趣,这种文章她已经见过千千万万遍了。 她手动了动,准备翻下一页,却发现刚才手遮住的地方有一行小字:信奉伪神,遭报应也是很常见的? 这字龙飞凤舞,可以看出这人狂傲的性格。 应该不是苟三生所写的,仓人寿不知为何,很是肯定,总觉得这人擅长阴阳怪气,而不是直接嘲讽。 接着看下去,仓人寿翻开了第二章,这章在讲千灵步…… 千灵步是巫族人的圣女,她不算聪明,甚至愚钝,可巫族人根本不在意,他们将她看做神的奴仆,对她关怀备至。 圣女的眼睛是治愈的清泉。 圣女的声音是褪疤的记号。 圣女的血液会为巫族人带来福祉。 圣女晶莹的骨灰是神最满意的贡品。 圣女啊,圣女啊…… 我们该用眼睛把你感谢。 我们该用石头讲你铭记。 雨啊,雨啊…… 请下。 …… 看到这儿,仓人寿已经隐隐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 圣女垫着稻草,她身上堆着数不尽的鲜花,她神态安详,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被埋葬。 泥土的清香,众花的馥郁——一切都令千灵步透不过气了。 她的哭喊被掩埋在足足有三分钟的大雨下。 …… 没有停顿,仓人寿继续往后翻。 …… 地震了一下,有些细碎的石块落在地上。 察觉到这一幕的人面露惊恐,大喊:“山要塌了!快跑!” 又一次祈雨成功的人们面露不屑,对着坍塌的山,他们是被神宠爱的巫族人啊,怎么会被小小石头泥土打败? “神啊!”为首的族长朝着天跪下,满眼热泪,大声呼告,“为您虔诚的信徒带来福祉!” 族长身后的人也纷纷跪下,他们在祈祷,祈祷神大发慈悲。 …… 真是一群……仓人寿感叹一句,翻到结局,果不其然,他们已经葬身于他们瞧不起的石头泥巴了。 这章结尾,第一章评价过的人又写了一句:被伪神哄骗的可怜人。 看这人对故事里不争气的巫族人很是恨铁不成钢。 而在这行字后,又有一人写了批注,看样子是在上一人之后所写的:水神已经给过了预示。 看样子,是在为水神做解释。 不过,这字迹怎么看着那么眼熟?仓人寿摩挲了几下,好像是易问的字? 如果是易问的话,那就不像是辩解,而是真相了。 …… 鲜花,泥土石块没有成为千灵步坟墓的装饰品。 她不想死,巫族人人都向死而生,他们要求她自愿奉献,作为隐性交换,会给她十余年的锦衣玉食。 可她还是不想死,哪怕背信弃义,她想活下去。 鲜花被摧残,沾满斑斓的血。 许是她的信念感动上天,在奄奄一息之时,她以偏执入道,成——死生道。 …… 死生道?这话本就这么完了,没有讲后续。 第一人依旧留了一句评语:死生道?有意思。 第七十二章 猜想 生死道,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仓人寿看着生死两字,却感到这个道不简单。 千灵步,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仓人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她第一部练的功法? 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关联?或是只是单纯巧合? 不得而知,空想也毫无意义,仓人寿将这则故事记在心里,她合上书,起身,还书,拿下本来看。 在剑门,很安全,仓人寿没有那么紧迫着变强,是以她没有专门找有关阵法的书,而是继续碰运气挑了一本。 “关于秘境的探讨……”仓人寿念出这本书的书名,这本书不算太厚,但依旧有她刚刚看的书的两倍。 关于秘境,竟然能讲如此之多吗? …… ……由此,我想探究为何会出现人造秘境。 …… 终于进入正题了,作者居然能花上几页讲他的过去,从小时候看到一捧水说起。 也是个写书的人才,起码字数多,总给他人一种这书不错的错觉。 …… 在开始行动之前,我列举了几个可能: 其中一种是高阶修士的身体太过强悍,而灵魂消散,身体却溃散不了,经过时间的发酵,就像馒头一样膨胀了,于是在身体中,长出了草,长出了许多。 由于高阶修士的身体已经被灵力,或者妖力,无所谓,反正它们的身体已经不是凡胎肉体了,他们的身体一半遵循天地规则,一半遵循自己的道。 可这个假设也有问题,那就是身体既然有成为灵力造的,那么为何更高阶的修士,我的意思是,身体全灵化的修士能够为其中生物生长提供能量? 那第二种呢,是高阶修士的道已经接近天道了,注意,在此处的接近天道,不是真的接近,而是比之尚未入道的人靠近了一点点。 而正是这一点,就足够对我们的身体造成许多不同了,随着我们的道越来越接近天道,我们的身体也越接近世界。 那我们为什么不大胆点,将天地也比作一个人呢? …… 这样的想法太狂妄了,仓人寿皱眉。 …… 天地也是一个修士,就像我们一样,它修的就是天道,这个世界就是它的身体,我们就是它“身体”中的所谓“生物”。 言归正传,顺着这个猜想下去,那我们在修炼的时候,是否就是在创世? …… 创世!? 写这本书的人怎么敢说的啊?难掩心中震惊,仓人寿的心砰砰直跳。 这种想法实在太过大逆不道,仓人寿现今实在接受不了。 可…… 不知为何她犹豫了,没有把这本书烧掉撕毁或是放回,她合上书,将书塞在怀里。 是时候找几本阵法的书看了,仓人寿心想,学习使人静心,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 剑门实际上也教文化课,常识课。 剑门弟子小时是必须上的,大一点了,就不再是必需,老师讲的也自由广泛许多。 云日月原先是不耐烦听课的学生中的佼佼者,因她小时被婆婆压着多上了几年课,反弹导致的。 哪怕是现在陪着贾乘风上,她仍然是不乐意听的,独自坐到最后一排,提笔沾墨随手画着剑穗。 剑穗对于剑门弟子是很重要的存在,也是枯燥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他们可以以剑穗的颜色,形状,编法展开无数种讨论。 哪种剑穗更适合自己的剑,哪种剑穗用着顺手……随手拉个剑门弟子问,保管他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个三天三夜也不觉够。 贾乘风作为新入门的弟子,拿了每人都有的初始木剑,可还没有剑穗,云日月就想着为他编一个。 嗯……还是教他怎么做,然后让他自己编一个好了,自己做肯定更有成就感。 而且剑穗对剑门弟子来说,是很私密的东西,不是密友亲人不得互赠。 ……虽然因为小时很流传互赠剑穗,所以几乎全剑门的人都把剑穗交换了一遍。 ——可今时不同往日嘛,婆婆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扯着她耳朵说她粗心大意了。 云日月在最后一排,贾乘风就在倒数第二排,还好他视力够好,能看得清。 不过,他越听越茫然,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老师讲的他怎么听不懂呢?跟听高等数学一模一样。 基础知识早在十几年前讲过了,老师现在讲的,不是学科高深奥秘的延展,就是哲学性的思想。 也就老师讲过去的事能听懂了,故事好笑,活跃气氛,但对贾乘风毫无作用,因为他根本不理解他们为何要笑,属实是有文化代沟。 一脸麻木地听着老师讲课,贾乘风很不好意思地,但很合情理地走神了。 啊…又走了一伙人,这都是第几波人了,记不清了,反正至少有三波。 教室已经从原先满满当当,变成前面零零散散几个人还在认真听讲了。 “他们都是被规定要待够时间才准走的。”云日月听到他问,凑到他耳边这样解释,“这也是一种处罚,专治一些火气旺的人。” 贾乘风理解地点点头,这不就和他以前班主任罚人静坐多久,看书多少一样嘛。 看他转过头,继续盯着老师,时不时被走动的学生牵引目光,云日月暗自想: 他这么问,难道是走的人影响到他学习了? 云日月一寻思,这样可不行,新入门弟子可是有考核的,贾乘风要是笔试成绩不合格,那可就惨了。 规定就是规定,哪怕他拿师叔当借口也不行。 这可不行。 正在百无聊赖撑着手发呆的贾乘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桌子搬动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云日月将桌子搬到后门了,挡住门,不让别人溜出去。 见到他回头,云日月冲他一笑,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你放心!”,随后低下头,又开始捣鼓自己的画了。 说实话,云日月笑得有些傻气,露出牙齿,很是得意的模样,可这仍然让贾乘风愣在原地。 与初见时开朗一笑不同,他这次没有惊艳于云日月娇俏的脸,而是更深一层的,触动心弦的。 第七十三章 金龙 一声龙吟响彻天下—— “是…是龙!?”“龙怎么会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参差不齐,他们都紧张疑惑而戒备看着高空之上翱翔的身影。 世人皆知,龙是孟章的皇族,如今龙在圣历的土地上如此张扬,它如此挑衅,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人妖两界宣战吗? 可当龙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人们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满眼惊愕,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梦中——这龙竟然是通体为黄!? 按理说,孟章的龙应该是青色的啊。 “吾乃圣历历代守护神。”龙不开口,它想传达的意思却遍布整个圣历,整个圣历都在认真听它说话。 喧闹的圣历因为它一龙而安静下来,人一齐抬头望天。 它自称为神,天,天居然没有降下神罚!? 人们看着风平浪静的天空,不知心里是何感受,天无反应,这不是意味着这金龙说的都是真的吗!? 随着第一个人跪下高呼:“金龙大人!”,接二连三有人跪下,同样高呼膜拜。 看着这一幕,易问看向身旁笑眯眯的奕卜,奕卜注意到易问在看她,回以一笑。 “圣历第四十三代皇帝,以一己之私囚吾于镇痴塔中,如今吾一朝脱困,圣历经历重重,皆是吾的手笔,今圣历四十四代皇帝,该为此付出代价。” 听闻此言,百姓赶紧哭嚎求饶。 金龙叹了口气,“可惜,吾却舍不得你们。” “可——吾却不愿圣历再落到这般奸邪小人手中。” 金龙大人要干什么?百姓皆抬头仰望那个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的身影。 只见这威严的金龙大吼一声,腾飞复而疾冲。 它浑身发着金光,国都却不知何时弥散了一大群黑雾,这黑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犹以皇宫最为浓厚。 光明与黑暗的对抗,在场人无不在心里默默祈祷正义的那方胜利,他们目不转睛看着,即使眼睛干涩也不敢眨一眼。 金龙来势汹汹,它变大身形,一爪子拍在皇宫之上,防护罩顿时摇摇欲坠——它承了天意,天道自然会助它。 它这一爪子的效果立竿见影,黑雾顿时变淡了些,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放!”皇后统管中场,她指着金龙,目光凛冽。 法宝应声被使用,无数箭矢射出,却没有对金龙造成一丁点损伤。 “哼!”金龙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吾乃圣历守护神,竖子安敢伤吾?” 它声音如雷,震得人心不由得抖三抖,一时众人皆靡。 “大将军何在?”皇后朗声询问。 一道身影出列,他身材魁梧,一脸正气,“臣在。” “命你执神赐弓,射杀这满口胡言的畜牲。” 大将军弯下腰,慷慨赴死,“臣听令。” 他走到那把大弓面前,用灵力覆盖两只手臂,用力,提起沉重大弓。 无实箭,却是要使用者的生命气运等做代价,才能成箭——前几日射杀大皇子的弓,便是仿造此弓而做的。 他摩挲着弓上雕刻着的“圣历”二字,热泪盈眶,拉开弓,“臣愿为圣历付出一切。” 箭指金龙的内腹,它高速旋转,能量在其中流动。 周围人被一股巨大的气流推开了数米。 似是察觉到危险,金龙停下手中攻势,“八阶神赐弓,哼,你可要想清楚,吾乃圣历守护神。” “神,也会被一把小小人造弓杀死吗?” 不待金龙回答,他便松手了,箭在瞬息之间触碰到了金龙的身体,然后——捅入! 发出一声哀鸣,洒落满天金血,金龙悲戚说道,“圣历竟又欺我至此!” “但我定要将这祸害的后代湮灭!”下定决心,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金龙再不留手,而是不怕死地开始大肆破坏。 它大闹了一场,直到皇宫被毁坏了大半,黑雾殆尽,才在人的注视下,罢手离去。 这条重伤的金龙飞到了周边一个田野上。 感受到上空有巨大黑影笼罩,正在耕作的农民停下动作,顺着黑影看过去。 他们刚一转身,就对上那颗硕大的龙头,它一只爪子就搭在他们站立的田垄上。 “还不速速退去!”金龙声洪如钟,莫敢不从,几人丢下工具就跑。 该死,控制不住了,金龙,即是金龙,它竭力遏制自己心里冒出的恶念,身体的溃散他已经顾不上了。 一道声音传来,“你选择了这条路。” 岁明庭抬头看去,正是易问,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好坏。 “大人,易问。”他气若游丝,但双眼亮的出奇,“这段时间承蒙您厚爱。” 易问很美,这是每个人,一见她,不用思考都会得出的结论。 所以——“能为您的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低下头,易问也伸出手,手碰在它的鼻头上。 岁明庭闭上眼,他的身体逐渐虚化,荧光点点向易问飞去。 易问身上多了一条龙模样的刺绣,金线黑丝交织,如水般流动着,却是正衬她。 奕卜适时出现,她看着这件衣服,很是满意,“你喜欢吗?我的礼物。” 易问没有表现出喜怒哀乐来,她面无表情,似乎岁明庭的逝世没有带给她半分影响。 奕卜看着这样的易问,反而眉目温柔了些。 …… 身处世外桃源般的剑门,悠闲轻松的日子令仓人寿很是舒心。 在这里,不会有况安她们那种,令她不自觉亲近不舍,却给她带来痛苦的情感,在这里,她是完全自由的,没有约束,她可以自如地安排自己。 ——这才是她追求的生活,她梦想的生活。 仓人寿又想起她儿时待的那间屋子,那时,她也是一个人呆着,没有孤独的概念,便不觉孤独。 与书为伴,是浅淡的日子。 从前想起童年来,她只能回忆起令她又爱又恨的母亲,突然出现照亮她生活,却被她主动放弃的那个女孩,还有那个敞开的窗子,那片方圆之天。 可如今,她记得更多了,渐渐开始追慕起那种安静的日子。 她是长大了吗?仓人寿也不知道,但总归她是在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