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狼后,妖孽夫君太腹黑》 第1章 神偷,接受法律的制裁 2015年,农历七月。 鬼王潮讯,浪花汹涌,声势如万马奔腾。江边围栏下心情澎湃的游客们重重叠叠,每一个人都激动万分地高举着手机,拍下波澜壮阔的一幕。 远离人群的一个角落,木宁夕抬手丢给继母一个普通的绒布袋子。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要离开这里。” 继母打开袋子口瞅了瞅,撇撇嘴,“原来这就是CR秋季拍卖会即将被拍卖的王冠啊。比起你上次偷来的明朝皇后凤冠,这个一般般啦。” 木宁夕鄙夷地冷哼,安静地坐在护栏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滚滚翻腾的水潮。在亲爸后妈的眼中,不论她偷来什么稀世珍宝都没有红色纸币来得更有吸引力,而她只是一个为他们赚钱的工具罢了。 “夕夕,你不干这一行,想去哪里?”继续试探地问,手搭在木宁夕的肩上,好心地提醒:“别忘了,你是网络通缉的头号国际神偷,就算跑到火星也会被抓回来。” 木宁夕不屑地勾动唇角,感叹道:“是啊,只要我不听话,你把手里的证据交到警察手里,或者随随便便发到网络上,我真的是逃到火星也没用啊。” 木宁夕抚顺被风吹乱的发,凉薄地笑言,“为了多谢你‘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拿走证据的时候,我又放了些更珍贵的东西进去。” 继母眯缝眼睛,警惕地抱住身上的斜挎包。 “是什么?” “一件你想不到的东西。” 木宁夕畅快地舒出口气,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必委屈自己装成可怜虫,乞求别人的高抬贵手。更不必在偷完东西后,躲在黑暗密闭的地下室出租屋里愧疚悔恨地哭泣。 继母陷入沉思,看木宁夕悠然自得地坐在护栏上欣赏沸腾翻滚的鬼王潮,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今天约定在这里见面,她早已经想好要让木宁夕死于意外。 “天堂有路你不走,夕夕,别怪后妈心狠!” “你想干什么?” 继母掐住木宁夕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威胁,“你到底放了什么,说!” “呵呵。”木宁夕握住继母的手腕,仍不屈服地调侃:“你现在这副尊容像极了容嬷嬷。你放心,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赶往这边。” “东西是你偷的,与我有什么关系。”继母怒极,双手更加用力。 “你是主谋,我是从犯。你销脏,非法所得全部用来赌博,哪一条罪名都足够坐牢十年以上。” 木宁夕被掐的快喘不过气来,屈起腿,膝盖对准继母两退间最柔弱的地方,猛地一撞上去。 “啊!你个死丫头,好疼!” 继母揉揉身下那块三角地带,肥圆的身体立即扑上木宁夕,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地撕扯。 “啊——你去死吧!” “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哈哈哈哈!” 木宁夕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对于自由是那么向往,对于死亡却没有半点的恐惧。如果法律能让她赎罪,得到心灵的净化,她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继母大喊一声,趁着木宁夕爬在护栏喘气,毫不犹豫地抬腿踹向木宁夕的后腰…… 当听着那一声淹没在浪花声中的“扑嗵”,还有远处传来的一阵杂乱的惊呼声,继母睁开眼睛,转身,拔腿就跑。 “啊!你这个混蛋!……大母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唔……救命啊……救命啊……” 木宁夕绝望的呼救声终止于一波又一波怒吼的巨浪声中,岸边的人们纷乱的呼喊渐渐弱了,翻滚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仍然在挣扎挥舞的两条手臂。 第2章 穿越,只够塞牙缝的 南晋国,京郊行宫。 皇家行宫华清苑西北角最隐蔽的角落独设一个小院子,与别处的富丽堂皇不同,此处荒凉幽暗、杂草丛生。唯一的景观是院门旁的人工湖,即使现在数九寒天,仍然散发出阵阵恶臭。 陋室空堂,仅有的温暖源是一盆冒着呛鼻黑烟的炭火。冰冷的榻上,木宁夕裹着被子,嘴巴里正啃着一根据说来自西域的珍贵贡品,现代人俗称——胡萝卜。 靠一根味道不怎么样的胡萝卜果腹是不行的,木宁夕咽下最后一口碎渣渣,可怜兮兮地盯着对面已经保持“呆若木鸡”的动作足足两个时辰的婢女,红线。 “红线,请收起你那副‘见鬼’的表情,好不?”木宁夕挫败地叹声,举举空空的双手,“你看,墙上有我的影子,表示我是人,不是鬼。” 她吐长舌头,张大嘴巴,露出白牙,才说:“鬼吃了人间的东西会吐血。你看看,我的嘴巴里很干净,连一点点血丝都没有。” 红线依旧保持“受惊模式”,睁眼,抿唇,沉默。 话说,两个时辰前,木宁夕从恶臭的冰湖中死里逃生爬上来。站在岸边惊慌失措的婢女红线和彩儿把木宁夕背回屋子里,然后红线就像看见鬼怪一样盯着她,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吧,想看就看吧,不收观赏费。木宁夕裹紧被子下床去搜寻些能吃的东西,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连块窝窝头都没有。 坐回榻上,木宁夕哀叹自己的命运就是一个大写的“衰”字啊。既然被继母踹到鬼王潮里溺死,又狗血的穿越到古代,至少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一个吃饱穿暖的生活环境呀。 看看人家穿越的不是若曦,就是都敏俊欧巴。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变成没吃没喝的受气土包子,还被婢女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免费参观? “红线,你能先给我找点吃的吗?”木宁夕摸摸饿扁的肚子,那根西域贡品只够塞牙缝的。 红线回神,眨眨干涩的眼睛,抓起手中的牛皮绳,“公主,这是牛皮绳,不是草绳。” “我知道。” 木宁夕点点头,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与红线大眼瞪小眼。 “公主真的是自己爬上来的?湖里没有别人?”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奴婢不相信。” 红线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绳,按照她对主子的了解,别说挣脱开坚韧耐磨的牛皮绳,就是一根普通麻绳打了死结,胆小如鼠又无缚鸡之力的主子根本没能力逃脱。 木宁夕无奈地歪头想了想,问:“你真的想知道我如何逃脱的?” 红线不语,微点点头。 “那好吧。但是你先诚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逃脱的真相。” “好,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木宁夕默默做了下心理建设,清了清嗓子,问:“第一,我是谁?” 红线眼睛闪了闪,略拧秀眉,道:“飞狐岭幻月山庄的小姐,西都皇帝敕封的和亲南晋的扶柔公主,奴婢的主子。” “嗯嗯。第二,我明明是幻月山庄的小姐,为什么会变成扶柔公主?”木宁夕托着下巴,裹着被子,眼巴巴地瞅着红线。 “和亲南晋的人原本是西都皇帝的亲妹妹扶柔公主。一个月前扶柔公主突然暴毙。郡王爷乐祈向皇帝推荐小姐代替和亲,而郡主乐月瑶也一同嫁来南晋的信阳侯府。”红线略显迟疑,问:“小姐,不,是公主。公主什么都不记得吗?” 木宁夕装腔作势地抚额,郁闷地说:“我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啊?不会吧。”红线大吃一惊,忙问:“月老夫人交给小姐的任务,难道也忘记了?” “任务?”木宁夕张口结舌。 红线苦哈哈着一张脸,压低声音说:“小姐,你不会把月老夫人交待毒死南晋皇帝的命令,给忘了吧?” “毒死南晋皇帝,为什么?”木宁夕脑中一片空白,比起偷东西,毒死人更恐怖。 红线同情地看着木宁夕,“小姐,其实咱们都是月老夫人手中的棋子。” 好吧,在没有搞清楚那位月老夫人为什么要毒死南晋皇帝的阴谋之前,她木宁夕是不会听命于任何人的。穿越前她身不由己,现在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她就要把命运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小姐?公主,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木宁夕抛开愁绪,招呼着红线走近点儿,“来来来,告诉你,我是如何逃脱的。” 木宁夕抢来牛皮绳,磨损严重的指甲在牛皮绳边缘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然后……奇迹出现了。原本坚韧耐磨的牛皮绳竟一点点断裂,最终分成两根。 “冰湖里至少零下五十度,牛皮浸水又被冻过后会有些硬,加之我的手指甲边缘粗糙。”五指收拢,伸给红线看,木宁夕傲娇地微抬下巴,“本小姐如果连脱身的本领都不会,还能偷……啊呸!是拿,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好吧,练偷技之前,先练逃跑。不然偷了东西,没本事逃跑,跟没偷一样。用继母的话来讲,就是有命偷钱,没命花钱。 红线张了张嘴,狐疑地看着木宁夕双手里的牛皮绳。这……是怎么回事? 第3章 鄙视,原主简直弱爆了 大门被“哐当!”一声踢开。 “南晋国的人真不是东西!” 来人正是小婢女彩儿,她愤愤不平地大骂着,还不时回头啐一口唾沫,接着又气愤地数落起来。 “就因为没钱给她们打赏,厨娘给了这些野菜粥糊弄咱们。公主,你不能再软弱啦,该理直气壮地去拿回原本属于咱们的东西。” 彩儿端着两碗稀水似的野菜粥,气呼呼地站在木宁夕面前,抱怨道:“公主,你现在可是西都皇上敕封的一品和亲公主,怎么处处都要受乐月瑶的虐待呢。她每餐都有美酒肉食、珍果满盘,你却只能喝野菜粥。她们太可恶啦。” “彩儿,闭嘴。”红线抢过托盘放到榻边的小几上,“隔墙有耳,你不懂吗?不怕给公主招来麻烦,你就可劲儿地骂。” 彩儿努努嘴,指责道:“红线姐姐,你总是护着公主。晌午前,咱们前脚才离开,公主乖乖地由着乐月瑶命人绑了石头沉入外面的臭塘子里,她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木宁夕惊讶地张大嘴巴,内心一万只神兽吉祥物狂奔而过。 神马?原主身为西都一品公主竟然胆小到被身份低贱的从二品郡主虐待,还乖乖的? 原主简直是弱爆,有木有? 真是给同姓名的她丢人啊,有木有? 木宁夕心中无数次的哀嚎。她的魂魄附在一个小弱鸡的肉身里,怎样的一个“惨”啊。看来她要发奋图强,改变小弱鸡的形象,变身傲视天下的高贵女王。 打定主意,不管彩儿如何愤愤不平地抱怨,木宁夕佯装听不见,自顾自的端来一碗野菜粥闻闻味道,的确不怎么样。 彩儿气愤地问:“公主,你吃得下吗?” “我现在饿着,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好。”木宁夕丢掉小木勺,端起碗“咕咚咕咚”一气喝完,点评道:“清淡了点儿,味道更谈不上好坏。”摸摸略显鼓胀的肚子,自我安慰说:“能灌个水饱也行啊。” “公主,你真是气死奴婢了。”彩儿恨铁不成钢,咬碎了一口银牙,“你刚被沉进臭塘子里,乐月瑶立即带人把咱们屋里值钱的东西搬个空。现在别说拿钱换吃食,就是三日后进宫觐见南晋国皇帝,公主要拿什么去打点宫里面的人?” “这些事情先不要管。”木宁夕擦擦嘴,问:“彩儿,我问你,咱们屋子里原来有多少值钱的东西?那些东西又被搬到哪里去了?” 红线使了眼色让彩儿闭嘴,被木宁夕发现。 “红线,可怜你们跟着我这个穷主过苦日子。这吃人的年头啊,没钱等于没血。我是主子,自己的东西该清清楚楚。” 木宁夕感叹,看来她想要摆脱神偷的日子,遥遥无期啊! 瞪了彩儿一眼,红线走上前劝道:“公主,这一路上你受了多少苦,好几次被折磨的差点丢了命。打点宫里面的银钱不如让奴婢来想办法吧。” “为什么不能是我去想办法呢?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木宁夕问得理直气壮。她现在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还不错,是西都皇帝赐封的和亲公主。一品公主耶,弄点小钱花花还成问题吗? “公主,你是不是脑袋淹了水,不灵光啦?”彩儿惊讶的对着木宁夕左看看、右看看,狐疑地说:“红线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公主很不一样?” 红线暗自在心中认同,可她还是摇头,敷衍说:“你别胡说八道,快去把火上烤干的裘衣拿来。” 木宁夕抛开被子,说:“不必了。红线,你去拿套黑色的短服,再拿件肚兜来。” “公主,你要肚兜做什么?” “自然去想办法弄些金银珠宝,你们不是也饿着肚子吗?我去弄些钱来,给你们换吃食。”木宁夕起身动动胳膊,动动腿儿,催促道:“快去拿来。” “用肚兜弄钱?”红线疑虑重重,可又不知道木宁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默默地去拿一套夜行衣,还有刚刚做好的一件粉色肚兜。 彩儿挫败地叹气,“依我看,给公主吃熊心豹子胆也不管用,一件肚兜能弄什么钱来?公主,你和奴婢们逗乐子吗。” “彩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再欺主犯上,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红线厉声斥喝,彩儿怯怯地抿紧唇。 木宁夕默不作声,快速穿好夜行衣,将断成两根的牛皮绳缠到腰上,肚兜塞进袖子里藏好。 “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出声。半个时辰后,我会回来。” 红线忧心忡忡,目送木宁夕闪入夜色之中。 第4章 爱好,偷窥闺房之乐 华清苑有一处极好的景致,名:含芳阁。 锦瑟仙姿壁画屋,玉栏雕卉琉璃亭,碧波寒烟清泉池,羡煞嫦娥百芳园。这便是木宁夕此时此刻的心情。 唉,真是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死啊。想她一代神偷住在后院的下人房里,而乐月瑶却住在仙宫一样的地方。 抱着一袋子金银珠宝,木宁夕盘腿坐在屋脊上,啃着一根形状优美的西域贡品胡萝卜。她的身边一片灰瓦被揭开,微弱的烛光穿射而出,形成朦胧的光柱。 木宁夕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屋子内室暖榻上一对赤果果的男女。 两情缱绻春宵犹不及,细吟如泉水潺潺悦耳,粗犷呼吸间多了一丝难以压抑的魅惑,诱哄着身下的娇柔来鸯鸳戏水游,双蝶比翼飞。 缠绵在一起的男女眼中唯有彼此,耳鬓厮磨、相濡以沫是何等的急切,想要深深地融入对方的骨肉中。 “这姿势不错,给你们点个赞!”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从肚兜做成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红红的“西域贡品二”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令她不禁皱皱鼻子,但是酸得很爽。 “原来是西红柿啊。”木宁夕甩甩头,“真酸!” 还是“西域贡口一”胡萝卜好吃。 木宁夕才要张嘴咬掉胡萝卜头,屁股下的屋子里传出一声舒爽的尖叫,吓得她全身汗毛竖立。 趴在洞口,一颗心脏跟着扑腾扑腾跳不停。木宁夕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面那对男女。 我滴个娘耶!这姿势也太威猛了。这女人身体的柔软度也太强了,简直就是一根猪蹄筋啊。想怎么卷,就怎么卷。 再看看那开荒耕耘的男人,大汗淋漓的样子真是…… “禽shòu!” 木宁夕恨恨地咬掉胡萝卜头,起身,坐好。可是…… “我滴娘耶,你是谁啊?唔……唔唔唔……” “闭嘴!” 背后的一堵肉墙突然伸出手捂住木宁夕的嘴巴,一股湿热的气息扑入她的耳朵里,带着三分怒气。 “唔唔唔!”木宁夕双手交叉,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唔唔。” “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不能大声说话,知道吗?” “唔唔唔。”废话嘛,我木宁夕刚刚就是这个意思。傻缺的你快放开,我快不能呼吸啦。 一个屈肘撞在肉墙的腹部,木宁夕终于解救了自己的嘴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傻缺的,竟敢捂住本公主的嘴巴。你谁啊?” “司徒天逍。” 男人挑高眉,专注地欣赏木宁夕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露出锋利的爪子和尖牙,对着他嗷嗷大叫。 复姓司徒,名天逍。好吧,这名字还不错,她记住了。 木宁夕挪挪屁股,离男人远一些。无视男人的存在,她继续坐在透着光的洞口,欣赏里面的春宵宴。 耳边突然扑来一股热气,木宁夕心慌慌地骂:“你滚开。” 司徒天逍反将她勾进怀里,一同看着屋里的香艳景色,低哑地声音问:“你喜欢看这个?” 被热气扑的脖子有些痒,木宁夕不舒服地动了动,小声说:“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偷窥闺房之乐。怎么,你也有如此奇特的爱好吗?” 司徒天逍撇撇唇角,“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爱好很奇特。偷窥是无耻的行为,你可知该当何罪?” 木宁夕摆摆手,“我是公主,她是郡主,权力于我们如浮云,无所谓啦。” “在下受教了。” 温香软玉在怀,司徒天逍就不计较她的无耻爱好啦。 不过,他还没高兴两秒钟,木宁夕柔若无骨的小手一巴掌“啪”地呼过来,打得他目光一怔, “你个采花贼,敢抱本公主?胆肥了你。”木宁夕吹吹又红又疼的手掌,见男人要说话,立即又呼过去一巴掌,骂道:“离我远点儿,你这个混球。” 司徒天逍抓住木宁夕的手腕,火冒三丈,斥喝道:“木宁夕,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管你是谁。”木宁夕冷哼,“我的豆腐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你给我放手!” “野丫头。” 司徒天逍真的怒了,一下子拉她放在腿上,对准浑圆弹弹的屁股“啪啪啪”就是三巴掌。 哼,敢打本公主性感的臀? 虽然“猴子偷桃”这种技术活不是女人能干的事,但是危急时刻小命要紧。 木宁夕伸出一手,稳、狠、准,再加上不留余力地掐拧扯。 司徒天逍闷哼声,咬牙道:“木宁夕,你敢掐我的大腿根儿?” 木宁夕爬起来坐在屋脊上呼呼气喘,白眼一丢,“谁让你占我便宜。” 司徒天逍乐了,“五年前你每次见到我,哪次不是立即扑上来嘘寒问暖。现在长大啦,反而不让我抱了。” 神马? 五年就认识? 这男人是谁啊? 为什么她脑袋里连原主的记忆都不存在这位爷的影像呢? 第5章 暗恋,你真的不记得我 怔愣之际,脚下的屋内突然叫了一声“木宁夕”,吓得二人立即休战,双双蹲在洞口边,观察屋里的情况。 “那是乐月瑶,随你一同嫁来南晋的郡主。” 司徒天逍指着暖榻之上,正在对喘着粗气休息的男人撒娇的女人。 木宁夕撇撇嘴,讽刺道:“就是一个色母狼,从二品郡主的身份给她就是浪费。早晚让她轮落到妓馆去卖笑。” “主意不错。”司徒天逍冷冷地赞许。敢伤害他心爱的宁儿,找死! 屋内,暖榻之上,乐月瑶窝在男人怀里,涂了蔻丹的指甲在不怎么有看头的胸膛上划圈。 “大公子,妾身已经是你的人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妾身嫁给那个傻子?” 娇软玲珑在怀,男人柔声哄她,“你嫁给我的傻叔叔也是一样的。他是个连亲娘和奶娘都分不清的傻子,更不懂风雪花月之事。等你进了家门,还不是继续做我的女人。” “那信阳侯呢?他若是知道我委身于大公子,还不一怒之下杀了我。”乐月瑶佯装掩面而泣,娇滴滴地哭声都带着三分媚。 女人哭的又美又娇,男人哪里还把持得住,立即亲亲抱抱哄哄,劝道:“你放心,爷爷那里我定会安排妥当。” “既然如此,妾身便听从大公子的安排。”乐月瑶破涕而笑,又说:“大公子,你想过后院的那位假公主,该何时斩草除根?” “今日你将她沉入湖底,已经惊动了宫里面的皇后娘娘。”男人若有所思,说:“听爷爷说,皇上有意将她赐婚寿王爷。” “寿王爷是司徒老将军那边的人,与信阳侯府一向不和。倘若木宁夕嫁给寿王爷,那我们……”乐月瑶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行,她还有月老夫人交待的任务呢。”男人叹息,安抚道:“她现在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成败皆系她一人。我们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妾身听大公子的。” “真乖。” 男人动情,翻身压在娇柔之上,随之浅浅的吟语笑声传出。 听到屋内男女的对话,不论是木宁夕还是司徒天逍,心情变得很沉重。 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含芳阁,木宁夕默默地走向自己居住的西北角后院。脑海里渐渐有一些原主的记忆在抽丝拔茧地冒出来。 她疑惑着,月老夫人交待给原主的任务是毒死南晋皇帝,与那对男女有什么关系?那个信阳侯又是什么重要的人? 含芳阁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与原主一同嫁来南晋的郡主乐月瑶。 那个男人又是谁呢?口中唤的爷爷是信阳侯吗?他与乐月瑶已经认识很久了吗? 木宁夕抱着包袱,边思索,边慢慢的走,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个男人步步跟随。 看着木宁夕乌黑的长发,小脑袋因为思考而微微低垂,司徒天逍快步跟上去,拉住她的小手。 “宁儿,我会保护你的。” “走开。”木宁夕甩开男人的大手,闷闷地说:“我和你没有关系。” 被拒绝了,司徒天逍心底闪过一抹失望。 五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的心只为她一人而跳动,而她却不曾记得他。 当初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经过十年的淬炼,成长为桀骜不驯的野丫头。面对她,他依然会萌然心动,依然舍不得她。 不论她是谁,她的身世与司徒家的命运有何种联系。生生世世,他都要与她纠缠在一起,命中注定地姻缘逃不掉的。 司徒天逍几步站到木宁夕面前,拦住她,说:“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我……不认识你。” 木宁夕抬头,她有原主的记忆,可记忆中真的没有这位爷的影像。 司徒天逍并不气馁,循序提警道:“五年前,西都皇宫,御花园,扶柔公主。” 木宁夕闭上眼睛,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着。 五年前原主十岁,与十二岁的扶柔公主情同姐妹,时常陪同月老夫人进宫,然后偷偷跑去找扶柔公主,姐妹二人在御花园里玩耍,笑啊、闹啊、捉弄宫婢。 “想起来了?” 见木宁夕勾唇浅笑,花儿一样的美丽。司徒天逍被深深地吸引,又带着三分的焦灼。 木宁夕睁开眼睛,摇摇头遗憾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起来。” “无防。以前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是我的错。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陪着你。”司徒天逍想要牵起木宁夕的手,却被她躲开。 “我走了。”木宁夕抱紧怀里的包袱,思绪纷乱地继续走。 第6章 喜欢,那是她的初吻 司徒天逍默默地跟在木宁夕身后,直到他闻到一阵恶臭。 “你住在这里?” 指着不远处的小院子,司徒天逍寒峻的脸更加不悦。 木宁夕将包袱抱在胸前,转回身倒退着走。她借着微弱的月光,仔仔细细地把男人从头看到尾。 这个男人生来一张迷死万千女人的俊颜,有一双深邃如墨潭的锐利眼眸,配上此时抿成一条线的浅淡薄唇。他精亮的眼中透着愠火,还有身上遮掩不住的匪气。 “宁儿,回答我,你真的住在这里吗?” 男人如香醇烈酒般的嗓音令每一个听者迷醉,连木宁夕的心也禁不住颤抖了下。可她表面上仍然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绪地点点头。 木宁夕波澜不惊的模样让司徒天逍的怒火瞬时熄灭,安静地走到她的身边,一双探寻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起她来。 忽然兴起逗逗她的想法,司徒天逍冷言冷语,恶意品评说:“额头不够宽,眉不够细,眼睛大而无神,鼻子太小,唇不够粉。”最终目光停留在木宁夕握紧金银珠宝包袱的双手上,略微满意地说:“皮肤白皙水嫩,这个嘛,看着还行。” 虾米?天黑黑的黎明时分,头顶的月光比萤火虫的屁股还要暗,他哪只眼睛能看出她的皮肤白皙水嫩?真可惜他顶着一张小鲜肉的脸,竟然是个瞎眼的色胚男。 木宁夕气的噘起小嘴,握起拳头威胁说:“这位爷,既然嫌弃本公主,你去找别人呀。”伸出一只手掌,细数道:“牛的额头宽,猫的眉毛细,猴子的眼睛有神,猪的鼻子大,擦胭脂的母猴子也是美人。你怎么不去收集全了,好好的放在家里欣赏。” 木宁夕一阵吐槽,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愤愤不平。她明明是貌美如花的十五花龄女,他竟然敢说“看着还行”? 小丫头的傲娇逗乐了司徒天逍,他禁不住挑眉,一脸嫌弃地打量打量她。 “还行。” 再次被否定,好脾气也忍不住啦。木宁夕杀过去两颗白眼,骂道:“哪里来的野男人,你见没见过美人啊?像我这般貌美如花的资深美少女,你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走开,别碍着本公主的眼。” 司徒天逍暗自心中偷笑,可寒噤的酷脸却僵硬得像石头。伸手动作敏捷地一把捏住木宁夕圆润小巧的下巴,倾身凑近,几乎鼻尖顶着鼻尖,轻轻吐气地说:“记住,你是我司徒天逍的女人。” 木宁夕烦躁地挥开捏住下巴的大手,嫌弃地皱巴了小脸,怒瞪着男人。 “司徒天逍,你别胡说八道啊。本公主是来和亲的。没听见吗?本公主嫁的是南晋国的寿王爷。你是寿王爷吗?哪里凉快滚哪里去,别来烦我。” 懒得和男人多费唇舌,木宁夕转身继续走。 可不想,才迈出一步,她的小蛮腰被长了厚茧的大手给勾住,连同她的身子也跟着被拉进男人冰冷的怀里。 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将木宁夕安置在怀里,司徒天逍的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失落。他心爱的小丫头长大了,却视他如陌生人一般。 木宁夕挣扎着想要离开,可她根本扳不开缠在腰上的粗壮手臂。才恍了恍神,听见男人在耳边吐出来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她惊愕地回头,却不想…… 唇相触的刹那,司徒天逍怔愣地看着面前同样呆滞的少女。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仍然残留着一丝软糯的甜香,只属于她的美好,属于她的温暖。 情不自禁地勾唇浅笑,司徒天逍抬起下巴凑近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比起屋子里放dàng的女人,你更符合我的心意。” “可惜呀,你不符合我的心意。”木宁夕挑衅地斜睨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过去,骂道:“又占本公主的便宜,你想死是吧?” 虽然这男人长了一张令她心动的冷酷俊脸。但是,在不知道此人是谁的情况下,她还是别犯花痴的好。 刚刚那是她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木宁夕心底火苗“蹭蹭蹭”的冒,睁着被司徒天逍抓住的手,“你放开!” 司徒天逍并不介意木宁夕的不驯服。相反,却因为她有别于其他女子的虚情假意,坦露无疑的单纯和傲气让他觉得有趣。 “宁儿,我喜欢你。” 深情的告白,带有一丝难以自控的激动。 木宁夕脸色一变,忽然笑得像一只奸诈的小狐狸,歪着头问:“你真的喜欢我?” 小丫头的脸像六月的天,一会风、一会雨、一会晴天白日,真是有趣。司徒天逍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之间,深情地说:“这五年之中,我派出无数的探子寻找你的下落。没想到,你竟然代替扶柔公主来和亲。” 木宁夕努努嘴,古代女子有“人权”吗?还是你们这些男人当家作主。 司徒天逍轻叹一声,“我该走了。宁儿,不要怕,有我护着,你不会成为任何的棋子。” 木宁夕呆呆地看着男人如一道黑风消失在黎明前的夜里。 第7章 家人,原主的身世是个谜 西北角的小院。 外面风雪交加,屋子里的炭火冒起一股滚滚呛鼻的浓烟,木宁夕裹在被子里也禁不住咳嗽起来。 从清晨回来直到现在,她本想要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一场,可是……该死的男人,为什么要在临走前说了那句话,还害得她失眠。 呜呜,好想睡觉啊。 呜呜,脑袋昏沉沉的,可他说的那句“宁儿,不要怕,有我护着,你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的话在耳边徘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心动,越来越相信。 掀开被子,木宁夕顶着一只黑眼圈,指着空气破口大骂:“司徒天逍,你这个混蛋。本公主下次见到你,一定狠狠地胖揍你一顿。” 守在炭火盆边的红线吓得捂住胸口,心脏扑腾扑腾地乱跳,“公主,你刚刚叫了谁的名字?” “谁?我叫了谁的名字。” 恍然回神,木宁夕暗暗咬舌头。真是挖坑埋自己啊,她怎么能把那个男人的名字给喊出来呢。 “嘿嘿,红线,我刚才睡迷糊了,睡迷糊了啊。” 摆摆手,笑嘻嘻地缩回被子里,木宁夕抚着呱呱叫的肚子,“红线,有吃的吗?我饿了。” 红线看看窗外的风雪,说:“我吩咐彩儿拿钱去厨房换吃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说话间,去换吃食的彩儿像火烧屁股似的,犹如一道闪电飞扑进门,气喘吁吁地大叫:“这群恶狼差点没把我也一同当成钱抢了去。” 红线接过食盒,问:“你遇到谁了,吓成这样?” 彩儿抖抖身上的雪,说:“还不是乐月瑶指使的,那群恶狼看我手中提着食盒,一窝蜂似的围过来抢。还好我脚力够快,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往咱们院里跑。” 听着彩儿一顿唠叨,红线将食盒中的精致菜肴一一摆在榻边的小几上,说:“厨娘们没有刁难你吗?” 说到这个,彩儿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哈哈大笑说:“这南晋国的厨娘还真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只要拿到好处,管她是谁呢。我从厨院的后角门绕过去,正看见乐月瑶地领着玉珠和玉环在厨房里飞扬跋扈呢。” “她又干什么好事啦。”接过红线递来的肉糜粥,木宁夕小口吸溜着,滚烫的肉粥吃进嘴里,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抓起一块喷香喷香的胡饼,咬一口酥酥脆脆,大赞道:“嗯,好吃。” 见木宁夕吃得欢,红线也开心地笑了,说:“公主多久没这样吃过东西了。从西都来南晋的路上,每日受郡主的折腾,加之舟车劳顿,比在幻月山庄时清瘦了不少呢。” 提起幻月山庄,木宁夕微微一凝,问:“红线,我是幻月山庄的小姐,我的父母呢?” 红线摇头,彩儿也摇头,显然原主的身世是个谜。 一碗热腾腾的肉糜粥下肚,犹觉不饱。木宁夕命红线添来第二碗,说:“你们也坐下来陪我吃。” 红线和彩儿皆是一惊,齐声说:“公主,奴婢不敢。” “我的命令,你们必须执行。”木宁夕拿小木勺敲敲碗沿儿,说:“难道你们对我有不忠之心,只是敷衍行事?” “奴婢不敢。” 又是异口同声,二人皆是大惊失色地扑跪在地。 木宁夕想了想,说:“我在冰湖里死里逃生,已暗下决心。既然阎王爷不收我,那么我不会再软弱可欺,任人摆布。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我木宁夕不是幻月山庄的小姐,不是西都国的扶柔公主,更不是乐月瑶可以随意折磨的玩物。” 红线和彩儿眼圈泛红,看着木宁夕慷慨激昂地握紧拳头,大声宣布:“我就是我,真真正正的木宁夕。” “小姐!” 彩儿激动地哭起来。 “公主!” 红线心中百般欣慰,公主终于脱胎换骨,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快来,我们是一家人,要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木宁夕招呼着二人上前来一同吃饭。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虽然有亲爸后妈,但是他们没有给她一丝家的温暖。 看着红线和彩儿欢欢喜喜地坐在身边,陪她一起吃饭,木宁夕心中一股暖流缓缓而过。她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何谓“亲人”。 第8章 得瑟,公主是个偷儿 主仆三人用完早膳,关紧屋子的大门,围坐在榻上。每人手里端着一盘“西域贡品三”葡萄,而放在她们中央的是昨夜木宁夕偷来的金银珠宝。 彩儿嘴里塞着两粒葡萄,口齿不清地说:“红线姐姐,你快来看看,这些金钗银饰和玉佩珠宝,一半是咱们的,一半不是。还有这枝凤钗,我记得郡主戴过。” 彩儿像管家婆似的唠唠叨叨,一件一件地摆弄起来。 “还有这块凤雕玉佩,我记得公主在幻月山庄当小姐的时候,就一直戴在身上。听说在襁褓时就有的,后来不知何时竟丢了。” 彩儿掂量玉佩的重量,再看看水润如脂的材质,不禁感叹:“这东西可值钱的呢。” 看红线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彩儿瞥了眼抱着盘子大吃特吃的木宁夕,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原来公主是个偷儿,公主的偷技了不得呀。” 木宁夕嘿嘿一乐,无比得瑟忽闪忽闪大眼睛,“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偷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偷不到的。哈哈哈,请允许我自恋一下下,嘿嘿!” 彩儿也乐呵呵的笑成一团,反而是红线放下葡萄盘子,忧心地问:“公主,你何时学会的偷技?为何以前没有用过。”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呢?说她天生就会偷,谁信呀? 木宁夕一脸愁容思索片刻,说:“我下毒的技艺已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境界。一技百通,移花接木的偷法与下毒如出一辙。” “公主,你练偷技,月老夫人知道吗?还有乐月瑶。”红线一颗心上悬着一把刀,万一被月老夫人或者乐月瑶知道,木宁夕这条小命立即没了。 木宁夕眨眨迷蒙的眼晴,吱吱唔唔地说:“千万别告诉她们,除了我、你和彩儿,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不对,还有司徒天逍,他也知道,而且他暗恋原主,肯定不会乱说的。 木宁夕勾勾唇,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酷男在暗恋着自己,挺爽的。 哇哈哈哈哈……小弱鸡原主也有可爱的一面嘛,勾搭到那么威猛的冷酷男,比乐月瑶的瘦猴子大公子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公主,我去厨院看看有没有好酒好菜,换些来留着中午吃。万一被乐月瑶抢先,你又要跑去她的后院去做小贼啦。哈哈哈哈。” “嗯嗯,你快去快回。”木宁夕挥挥手,“你若换不回来,我再去偷也不迟。呵呵,嘻嘻。” “好啦,别胡说!你拿这些钱去换些吃食,挑好的端来。”红线抓了一把钱裹进绣帕交给彩儿,叮嘱:“若有人问起这钱从哪里来的,你就说公主卖了贴身的东西。” 温暖的被窝里,木宁夕睡眼惺忪,露出半张脸来,闷声闷气地说:“不必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公主夜里偷来的。如果问从哪里偷来的,你就说从乐月瑶的暖榻上。” “公主,今儿她还没来闹腾你呢,你嫌清静了是不?非要巴巴地送个把柄过去,让她来借机虐待你。” “就你话多,快去拿吃食。” 彩儿幽怨地含泪控诉,被红线推出屋去。抹抹泪,不放心地往厨院跑去。其实彩儿是真的心疼木宁夕。从小跟在木宁夕身边服侍,她眼睁睁看着从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女孩变成胆小如鼠的毒人。 是的,毒人,一个连血液都含毒的毒人。 送彩儿出门,红线回来守着炭火盆。 “在雪地里冻了一夜,我先睡会。”木宁夕狗趴式地在榻上卷成团,还不忘叮嘱:“等她回来,记得叫醒我。” 红线好奇地看看木宁夕绯色的小脸,还有笑弯弯的眼睛,笑说:“公主先睡吧,等彩儿换来吃食,我一定叫醒你。” 红线向窗外张望,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不见彩儿回来。 不知为什么刚吃饱又饿了,木宁夕实在躺不住,钻出温暖的被子穿戴整齐,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公主,我去看看吧。” 红线拉住木宁夕,怕她在外面遇到乐月瑶会吃亏。 木宁夕摆摆手,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说:“我不去厨房,你且等等。彩儿回来也别让她再出去寻我,免得惹出麻烦来。” “公主,你要小心。” 红线忧心忡忡地叮嘱,看着木宁夕披上破旧的狐裘融入寒冽的风雪中。 第9章 吃亏,便宜我要占回来 含芳阁。 熟门熟路地寻到后院的东厢房,木宁夕拿出一直塞在袖子里的肚兜,动作麻溜地把牛羊肉等荤食倒入一个小方盒子里,又抓了一把贡品水果包在肚兜里。 “齐活。” “回家吃饭喽!开荤啦,开荤啦!” 小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地往肚兜里放木宁夕高兴地手舞足蹈,手中的牛皮绳如同一条灵活的蛇直缠上屋顶的房梁。双脚一点,身轻如燕,眨眼间她已伏身在屋脊。 “宁儿,做偷儿有趣吗?真是难驯服的野丫头。” 轻轻松松站在屋脊的司徒天逍双臂交抱在胸前,凝着趴在屋脊的木宁夕。冷酷的脸染上怒火的红,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能瞬间融化。 木宁夕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抱着小方盒子和肚兜,解释说:“我饿了,屋子里连根草都没得吃,自然要四处寻些吃食填填肚皮。” “身为公主,竟为了一口吃的,做出此等不耻行为。我是不是该把你绑起来抽一顿鞭子,好好地教训教训。” 木宁夕气鼓鼓地问:“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司徒天逍抹去她唇角的一滴果汁,笑道:“偷吃了什么?” “葡萄,味道不错。”木宁夕从包裹水果的肚兜里拿出一颗塞进司徒天逍的嘴里,得瑟地笑:“本公主赏你的好吃吧。” 口中葡萄汁味浓郁,来自西域的贡品当然是好吃。司徒天逍讪讪地问:“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葡萄多一些?” 拿自己和葡萄比,有点脑残。木宁夕在心里评价,表情很讨好地凑上去,“爷,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权利多一些。” 这男人穿戴不凡,一看就是南晋国里的一号人物。虽然他从来没有表明过身份,但是木宁夕直觉认为他五年前能进西都皇宫,说明身份不一般呀。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司徒天逍捏起木宁夕圆润小巧的下巴,越凑越近。他眼睛微眯,鼻息间来自于她的淡雅幽香令他心旷神怡,忍不住以唇撷取。 “爷,你看那是什么?” 木宁夕迅速侧脸躲避,佯装不知情地睁大眼睛,指着脚下院子里一队宫婢端着托盘,步态轻盈地鱼贯而入屋内。 “木宁夕,你故意的,嗯?” 微上升的音调泄露出男人的不满,双手抓过木宁夕的头,唇不怎么温柔地贴上那甜香的绵软,司徒天逍有些心猿意马,激动地张嘴将绵软含入口中。 木宁夕脑中警铃大响,狠咬一口,用力一推,却没有反应。哼,又来占便宜,一次又一次的,她亏大啦。 想到亏本,木宁夕双手一丢,抱住司徒天逍的脑袋,反啃上那片薄粉的唇。哼,本公主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不就是啃嘛,本公主正饿着,就当啃猪蹄儿啦。 司徒天逍惊愕之余,心中更加激动。抱紧小蛮腰,专注而认真的回应着木宁夕不怎么温柔的亲亲。 亲亲也是个技术活儿,木宁夕一口气憋成大红脸,用力推开司徒天逍,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也惯性地向后倒去。 “宁儿。”司徒天逍惊慌,连忙勾住木宁夕的小蛮腰带回怀里,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惩罚似的敲了下,“以后不许再推开我,懂?” “谁让你占我便宜呢。”木宁夕推推他宽阔的胸膛,突然惆怅起来。 如果司徒天逍知道她不是原主木宁夕,会不会掐死她? 如果司徒天逍知道她不是原主木宁夕,还会如此温柔的护着她吗? 如果司徒天逍知道她不是原主木宁夕,未来会不会有一天爱上现在的她呢? 如果……如果……如果…… 仅仅见过两次的男人,木宁夕竟然想要依靠,想要被呵护,想要代替原主来回应他的喜欢。 看见木宁夕眼中溢出一串晶莹的泪珠,司徒天逍又后悔又心疼,紧紧抱着她,不习惯地哄着她,“宁儿乖,宁儿不哭,对不起,我不该轻薄你,是我的错。” “没关系。反正我也占回来啦,没亏本。”装大方的说完,木宁夕脸埋在坚硬的胸膛,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可能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 “别怕,我在。” 司徒天逍轻柔地抚摸着她乌黑溜滑的长发。他心爱的宁儿即使未施粉黛,青丝飘飘,依然令他情不自禁的喜欢。想要宠着她,护着她,爱着她。 “咕噜咕噜。” 一阵奇特的声音从木宁夕肚子里传出,司徒天逍宠溺地笑了,她却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肯看他。 “我们回去用膳。” 第10章 扶柔,上面写着六个字 风雪停了,华清苑行宫内巡逻的护卫军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班,站在屋脊之上能清清楚楚看见重重叠叠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护卫军,和结队行走的宫女。 唯有西北角的小院子,静谥的像冷宫一般。 司徒天逍横抱起木宁夕,凌波微步、踏雪无痕,无数景色在脚下不断地变换,屋脊上行走如履平地不沾半点雪影。 木宁夕痴痴地盯着男人冷酷刚毅的俊颜,她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这样一段话:如果一个男人抱着你站立10分钟,说明他很有毅力。如果一个男人抱着你奔跑20分钟,说明他很强大。如果一个男人抱着你生生世世的不放开,说明他很爱你。 万一司徒天逍爱上自己,那她也可以爱上司徒天逍吗?会不会对不起原主?好纠结呀。 翩然落在小院子中央,司徒天逍依然紧紧牵着木宁夕的小手,走进屋内。 木宁夕吓了一跳,大叫的时同,身体更快速地抽出牛皮绳,抽向站在门旁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微微侧身躲过牛皮绳的鞭挞,原地打个旋儿,一手握着剑,另一手将昏迷不醒的红线像丢麻袋一样抛在地上。 木宁夕以为红线死了,气的她又挥舞起牛皮绳子,对着黑衣人的脖子画着圈的鞭挞过去。 黑衣人身形如蜻蜓点水,一仰一闪即躲开绳套。再回身时,却发现另一根牛皮绳索住他握剑的手腕。绳子的另一头,木宁夕两眼放光,勾唇冷笑。 “鬼一。” 抓住木宁夕的手,司徒天逍冷斥,黑衣人立即收势,默默解下腕上的牛皮绳。 “主人。”黑衣人上前将一张纸卷交给他。 放开木宁夕的手,司徒天逍展开纸卷,上面写着六个字:“公主假,小姐亡。” 脸上突然凝重的结出三尺寒霜,周身散发出冷硬的威压。司徒天逍的眼睛露出一抹黯然的冷戾,回头看向木宁夕,有着疑惑、有着震惊、还有点点杀气。 可是他选择沉默,打从第一眼看见,他已经认定面前的小丫头就是木宁夕,不会是假的。至于扶柔公主的身份,她是身不由己被月老夫人逼着来的。 司徒天逍走到榻边端端正正地坐下去,纸卷被他攥在手心里瞬间变成粉末。 “弄醒她。” 木宁夕好奇地眨巴大眼看着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陶瓶在红线的鼻下嗅了嗅,又盖好了瓶盖揣回怀里。 “去吧。” 司徒天逍挥挥手,黑衣人乖乖地闪出去,从未发出一丝声响。 “爷,你到底是什么人?”木宁夕惊讶地盯着司徒天逍的酷脸,这男人太俊美,像天神一般地坐在这里,夺去她全部的心神,她又不自觉的犯花痴喽。 司徒天逍眯起阴戾的眸子,若有似无地勾动薄唇,“你又是什么人呢?” “我是西都国的扶柔公主呀,也是你喜欢的木宁夕。” 木宁夕翻白眼瞪他,心里暗骂这男人发什么神经。难道他刚刚看到的纸条上写了关于她的秘密吗? “五年前,我随楚王出使西都国,偶然见过扶柔公主一面。”司徒天逍斜睇装傻的她,鄙夷地说:“你再修炼上一百年,也许能有她一半的好。” “可惜,一个月前,她死了。”木宁夕一声叹息,惋惜不已。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男人寒霜的侧脸,淡然如水,没有半点惊讶。 木宁夕不淡定了,忍着胃里的阵痛,走过来抓住粗壮有力的臂膊,急切地问:“你知道是谁害死她的?” 低头看胳膊上纤纤玉手,感受不痛不痒地握力。司徒天逍探究地盯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不答反问:“为什么我会知道?” “你刚刚不是看了一张纸条吗?没有写吗?”木宁夕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难道因为扶柔公主与原主是闺蜜,身体出于本能的反应? 司徒天逍抬手盖在她的头顶,冷冷地叮嘱:“今后你就是扶柔公主,记得?” “嗯。”木宁夕乖乖地点头,又说:“你是楚王爷的朋友吗?” “你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吗。”司徒天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放在腿上紧握成拳。 木宁夕嘿嘿一笑。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位爷的存在,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11章 细作,红线的主人还真多 一室宁静,地上的婢女红线终于有了动静,她轻轻睁开眼睛,看到榻上端坐的男人,吓得赶忙起身跪在地上磕头,战战兢兢地说:“红线给主人请安。” 司徒天逍冷酷地瞟了一眼地上颤抖如秋风落叶的婢女,愠怒道:“不是让你留在乐月瑶的身边吗。你暴露了身份?” 红线吓得身子几乎缩成团,小心翼翼地解释,“红线没有,请主人明查。红线原是要留在郡主身边的,可是……可是……” “讲!” 司徒天逍阴沉的脸露出不耐,若红线敢说出半句谎话,他便一掌拍死她。 “等一下!” 木宁夕小手一挥,溜溜地跑到红线身边。瞅瞅正襟危坐的司徒天逍,又瞧瞧忐忑不安的红线。她张大嘴巴能塞进一颗鸭蛋,诧异地质问:“她为什么叫你‘主人’?你为什么让她去乐月瑶那边?她是你安派在我身的奸细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声声指责,司徒天逍轻叹不语,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苦闷。若是知道红线已经在宁儿的身边,他何必再派出那么多的暗探去追查呢。 男人神色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木宁夕的注意,她蹲在红线的身边,焦急地问:“红线姐姐,你是我的人吧,是不是?和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是不是?” “小姐,其实我是……”红线欲言又止,尤其看到司徒天逍冷戾警告的视线时,更加胆怯地垂下头,小声说:“奴婢的主人是主人。” 木宁夕一阵头昏,什么叫“奴婢的主人是主人”,谁是主人?她,乐月瑶,月老夫人,还是那位爷? “宁儿过来。”司徒天逍招呼着木宁夕过去,让她坐在身边。目光冷冷地看向红线,精简地吐出一个字:“说。” 红线急促呼吸着,强忍着心底的惧意,恭敬地禀告:“月老夫人见我在郡主身边不得宠,便将我配给公主,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然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斩草除根。” 木宁夕脑中突然有一段记忆重现,是原主偷听月老夫人与乐月瑶之间的谈话。事成之后由乐月瑶命令红线杀了原主,并做出“畏罪自杀”的假相迷惑南晋的人。 “原来如此呀!利用我代替死去的扶柔公主远嫁南晋和亲,除了为月老夫人完成毒死南晋皇帝的任务,还有当‘替罪羊’。”木宁夕冷笑,“她真是下了一步好棋,佩服佩服!” 司徒天逍不屑地冷笑:“月老夫人打的主意很好,可惜她错算了我们司徒家的能力,错算了我司徒天逍的能力。想要杀我国的皇帝,没那么容易。” “月老夫人养我都是为了完成她的野心。”木宁夕感叹原主的命不好,生在那样富贵家里,却被当成杀人的工具。 原主不但是小弱鸡,还是苦命的娃儿。唉,自己该替原主报仇,也算是霸占原主的肉身后的报恩行为吧。 见木宁夕脸色一闪而逝的狠绝,司徒天逍疑惑更深却佯装没看见。 “爷,红线到底是谁的细作?” 瞟了眼跪在地上的红线,木宁夕已经接受这个意外的事实。红线的主人还真多,一会是这位爷,一会是月老夫人,一会是乐月瑶,现在又是她木宁夕,真是一个字:乱! 木宁夕坐在司徒天逍身边,细细品尝着摆在榻边的小几上精致的小菜。 司徒天逍扭头看她,问:“你想要她吗?” 看看他,又看看红线,木宁夕咬着粉唇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一会翻翻白眼,一会眨眨眼睛,一会又皱皱鼻子,总之很纠结就是啦。 能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司徒天逍心中闪过莫明的柔软。也许,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有误。宁儿没有死,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第12章 实话,你认错人了 小手一下子拍在司徒天逍的大腿上,木宁夕像是下定狠心,大喊一声:“成交!” “成交?”司徒天逍不悦地黑脸,捏起圆润小巧的下巴,“你在和我做生意么,嗯?” 低沉厚重的鼻音能诱骗着聆听者心甘情愿奉上灵魂作祭品,只为博得男人的青睐。 木宁夕瞬间花痴的不行不行啦。一颗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小脸瞬间染上羞赧的霞红。心中暗暗偷骂:这位爷,你长得好我知道,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赤果果的引诱人家犯花痴,好不! 害羞什么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木宁夕在心里鄙视自己,又看司徒天逍似笑非笑的神情睨着自己。 木宁夕犯花痴地勾住司徒天逍的脖子,嘿嘿奸笑着凑近他的耳边,“司徒大爷,你看我天天被乐月瑶折磨、欺负我。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貌美如花、芙蓉如面、杨柳细腰、纤纤玉指、三寸金莲……” “停!”司徒天逍适时制止,瞟了眼木宁夕的那双大脚丫,佯装讽刺地问:“你家的尺子是哪位工匠制的?三寸是不是太长了些。” 木宁夕扭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的确没有和乐月瑶一样裹小脚。瞧见司徒天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气的她嘟起粉唇,强词夺理道:“我家制尺的工匠是高度近视,和睁眼瞎没两样。” “哦,原来如此。” 司徒天逍暗暗偷笑,原来她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有趣。 眼波流转,空气都凝结出一层温暖。 此时正是好时机,趁着司徒天逍高兴,赶紧的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木宁夕给红线使了个“出去”的眼色,红线会意,悄声离开。 “支走她,想要说什么?” 司徒天逍的脸色突然冰冷如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木宁夕在心里吐吐舌头,可她还是觉得有些秘密一定要早早的坦白从宽,不然受苦的肯定是自己。 “爷,我想说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心平气和的听完。” 离开司徒天逍的怀抱,木宁夕乖乖地站在他面前,脸色一片凝重。 “宁儿,此生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论你是谁。”司徒天逍信誓旦旦、字字真诚,抬手抚上她精致的小脸,满目眷恋不舍。 木宁夕赌气地推开游移在脸上的大手,哽咽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扶柔公主的替身,更不是幻月山庄的小姐木宁夕,我只是一个和她有着同样名字的女子。” 被拒绝。司徒天逍眉梢一挑,俊美的脸庞立时笼上寒霜,周身散发出“勿近”的威压,他此刻心情极差。 “你认为,我会信吗?” 冷漠的眸子燃起两团火,盛怒隐藏在冰冷的俊颜之下。透过寒戾的眼神,不禁朝着“自作孽不可活”的方向去想。 被司徒天逍强有力的臂弯勾入怀里,木宁夕的小脸埋进他的胸前,闷闷地说:“你不要生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木宁夕。” “那你是谁?” 司徒天逍冷冷地打量着她,难道刚刚纸卷里写的“小姐亡”是真的?不,他不相信。他的宁儿还活着,真真实实的在他怀里。 木宁夕歪着头,撅起嘴巴可怜兮兮地央求:“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会不会……杀了我?” “你很怕死吗?”司徒天逍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算计,抿紧的唇不自觉地勾起隐晦的弧。 “对呀对呀。”木宁夕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爷,你不知道。我上辈子亲娘死了,亲爹娶了后妈回来虐待我,什么都不给我吃,还让我到外面去偷。最后一次把偷来的东西交给后妈的时候,她一脚把我踹进鬼王潮里。” “编瞎话的小骗子,小心我揍你屁股。” 司徒天逍单臂曲起环着她的小蛮腰,冷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第13章 享受,借尸还魂的女鬼 木宁夕扁扁嘴,抽嗒抽嗒鼻子,内心狂奔无数只神兽。这男人本来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看着像只傻狍子呢。唉,说了半天,他全当成废话。 “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说些不一样的事情,或者宁儿不喜欢,你却喜欢的。”司徒天逍纯属逗她,胡乱提出要求。 木宁夕立即眼睛充满神采,如同细数家珍一般扳着手指,一一列举起来。 “比如,我喜欢美男,最爱酷哥,见到漂亮美女也高兴。我贪吃,贪睡,贪财。我怕死,胆小,最怕痛。还有……还有……” 为她抚顺乌黑的长发,自然的亲昵令司徒天逍欣喜若狂,他饶有兴趣地追问:“还有什么?” 认定木宁夕在满口的胡说八道,司徒天逍静静地听着。想着这野丫头就是幻月山庄的小姐,更是他记忆中精灵古怪的小宁儿。 不知不觉他沉冷的眸子染上温和的柔色,宠溺地凝着面前的小丫头。他的小宁儿,没有死。 木宁夕轻叹一声,抓住头发上“作乱”的狼爪子。好吧,她不讨厌被这位爷触碰,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享受。 “还有,我可能是借尸还魂的女鬼。” “女鬼?” 司徒天逍怔愣,之后是冲破屋顶的暴笑,“哈哈哈哈,女鬼,哈哈……你是女鬼?哈哈哈哈!” “爷,别笑了,我真的真的可能是女鬼呢。” 木宁夕捂着脸,真是丢人啊。没见过自黑到这个程度还不被人相信的。 司徒天逍收起笑容,冰霜刹时覆上俊颜,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寒气,冷哼道:“哼,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随你一句‘女鬼’便能掩盖事实吗?” 木宁夕抬头,委屈地大哭,“我真的不是木宁夕。” “够了!”即便你不曾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让你的未来只有我。 司徒天逍定定地看着被吓呆的小女子,烦乱的心舒缓了一些,才温和地劝说:“我姑且相信你。但是,你依然要代替扶柔公主。” “爷,我的这里……”木宁夕指指自己的头,“有原来主人的记忆。” 司徒天逍拉过她的手攥在掌心,试探地问:“你想说什么?” “爷。”木宁夕坦然地看向他,字字真诚地说:“我要给她报仇,我要让乐月瑶知道‘害人终害己’的道理,还要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 “好,我会帮你,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木宁夕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司徒天逍暖暖一笑,“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我考虑考虑。”木宁夕傲娇地抬高下巴,其实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司徒天逍佯装生气,寒冰的俊颜,愠怒的眸子,勾起的唇角却泄露他的好心情。 还好她没有想过离开他;还好她已经开始喜欢他;还好她是宁儿。 听到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这位爷怎么还能如此平静?而且他还用一双温泉水般的眼睛盯着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木宁夕顿时心塞,还以为他会震怒之下一掌劈死自己呢,害她心脏跳得跟跑完马拉松似的,那叫一个欢。 “爷,你不杀我吗?”木宁夕惊奇地问。 “宁儿是谁害死的,我会查清楚。至于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心愿达成。”司徒天逍坐起身,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回头对她轻声低语:“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除了我,谁也不能知道。” “爷,我相信你才会说的。”木宁夕不知为什么会相信眼前这个冰块一样的男人,但是……她就是想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一切。 司徒天逍满意地点点头,将腰间的锦鱼交给她,说:“每日子时服下一颗,我保你不死。” “这是什么?” 第14章 乐子,你也作贼啦 深邃的眼眸闪现冷戾的杀意,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司徒天逍沉冷的嗓音透着怜惜,回答:“乐月瑶每日在你的膳食中加了蛇毒。” “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吃野菜粥。饿了就去偷她的膳食,她总不会给自己下毒吧。嘿嘿。” 打开荷包取出一颗黑褐色的药丸,凑近鼻子闻闻气味,微微发苦。木宁夕皱巴了五官嫌弃地抱怨:“就不能给我一些甜的,每日吃下一颗,不苦死才怪呢。” “毒药是甜的。”司徒天逍抱住木宁夕放在腿上,专注地凝视她纠结的小脸,看着苦苦的药丸发愁,樱花般的小嘴咕哝着“吃”与“不吃”的选择。 “唉,好吧。”木宁夕眼一闭,小嘴一张,捏了药丸直接塞进喉咙里。“咕噜”一下吞咽,“呃……红……红线,红线,水水水水……咳咳咳……” “胡闹!” 大掌不轻不重地拍打纤弱后背,可木宁夕小脸被卡得瞬间涨成猪肝色,跟染了藏红花似的。 红线急忙递上,“公主,水。” 咕咚咕咚咕咚的大口灌着水,看得司徒天逍眼睛都直了。天底下,也许只有他的宁儿会如此豪放的喝水,半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 “哇,好苦。” 木宁夕吐长舌头,喉咙里塞住的药丸被冲进肚子里,嘴巴里苦涩味道直冲鼻腔,舌头都苦麻了。 “这是什么破药啊。” 抓住男人的衣领,一记粉拳打在坚硬的胸膛。谁让他给她这么苦的破药呢。木宁夕嘟着小嘴不高兴,端起杯子又狠狠灌了两口水。 “谁教你吃药丸塞喉咙的。” “苦嘛。反正都要进肚子里,怎么吃都不重要。”木宁儿理直气壮,想想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摸摸下巴,“我这条命还真弱,一颗药丸差点没见阎王去。”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司徒天逍拿出精致的镶东珠木盒,“给。” “咦?好漂亮啊。” 木宁夕眼睛大放光彩,捧着木盒问:“哪里得来的,我喜欢。” “里面是蜜饯。”司徒天逍优哉游哉地靠着凭几,单手搂住木宁夕的小蛮腰,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在木宁夕捏起一颗蜜饯准备放进小嘴里时,说:“从含芳阁偷的。” “神马?爷,你也作贼啦?”木宁夕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司徒天逍。 “咳咳。”司徒天逍掩饰地干咳两声,略显尴尬地反问:“你也不想想我为何突然出现在含芳阁。” “就是为了偷它?”木宁夕摇摇木盒,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啦。 木宁夕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司徒天逍,刻意板起冷脸,说:“我看你作偷儿很有乐子,所以也试试身手。看看是你的偷得好,还是我偷得好。” “爷,你存心恶心我呀。”木宁夕头昏昏,眼前发黑,总之她被雷得外焦里嫩。“爷,你当偷东西是找乐子吗?” 真没想到这位酷男竟然是个逗比。 不对不对,她好像忽略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木宁夕低头瞅瞅手中的精致木盒,又瞧瞧另一只手里的荷包。 “爷,你走时说有事要办。”木宁夕举起荷包,“就是回去取它?” 司徒天逍面色凝重,大掌罩在她的头顶,语气柔和地叮嘱:“你要活着来见我,懂吗?” 木宁夕傻傻地摇头,“不懂。” 回答的还真干脆。司徒天逍气的黑脸,在她水嫩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 “不听话的小骗子。”将木宁夕环在怀中,司徒天逍淡淡地说:“你这个教不乖的野丫头呀,真真令我时时刻刻的忧心呢。等寿王爷回来,我便要走了。” 第15章 画押,陪我天荒地老 又捏一颗蜜饯含进小嘴里,木宁夕歪头看他,随口问:“寿王爷去哪里啦?” 司徒天逍脸色臭臭的,眉尾上挑,“你不关心我要去哪里,却问寿王爷的境况,你想见他?” 前一秒是暖男,这一秒是冰块,翻脸比翻身还快。 木宁夕在心里腹诽,摇头跟波浪鼓似的。嬉皮笑脸地抱住司徒天逍胳膊,谄媚道:“爷,你说什么呢,我对寿王爷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是霸气、还是伪娘,全都不感兴趣。” “如此最好。” 捏捏她的小下巴,司徒天逍神色一凛,指腹微微用力,放开。一片泛着青紫的痕迹显现,血纹如蛇皮。 “宁儿,你有感到不适?” “没有,很好。” 木宁夕傻傻地眨眨大眼睛,问:“爷,我脸上有花纹吗?” “以前有出现过?” “嗯,每隔一日便会出现。前日沐浴时发现小腿上有青紫花纹,甚是奇特。”木宁夕担心地问:“乐月瑶给我吃的蛇毒是不是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是不是我只能日复一日的等死。” “不许胡说!”司徒天逍怜惜地捧着木宁夕的小脸,“我会遍访天下名医为你研制解药。刚刚给你的药丸虽苦,却是极好的解毒圣药。记得要每夜子时服用,不可懈怠。” “放心吧,为了保命,我会听话。” 木宁夕哀叹自己的命哟。前世身体很健康,但是活得太累。穿越到古代,以为种田养娃逗帅哥会活得很快活。哪知道她还是红颜薄命的一个。 原主啊,你和我都是可怜的娃儿。 双手攥起拳头,借此发泄积聚的怒焰,司徒天逍暗暗咬牙。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西都郡王府的人,还有乐月瑶,他决不会轻饶这些伤害宁儿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爷?” 乍一看司徒天逍的脸色。我滴个娘耶,真吓人。木宁夕抖抖瑟瑟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小心翼翼问:“爷,谁惹你啦,告诉我。” “你要帮我报仇吗?”司徒天逍变脸极快,看向木宁夕时已化身暖男,表神控制的那叫一个“温柔”。 木宁夕傻兮兮的笑,“我要帮你那位心爱的宁儿报仇。所以爷的仇就自己去解决吧。小女子势单力薄,敌不过群狼恶虎。” “怕什么,有我在。”司徒天逍轻轻抚顺她乌黑的发,滑溜溜的手感很好。甚至他已经迷醉在这亲密的相处中,想要天长地久。 不知不觉,直抒胸臆,“宁儿,你可愿陪我天荒地老?” 木宁夕含蜜饯的动作一滞,眨眨大眼睛,“我还没有喜欢你呢,如何陪你。” “我该怎么做才能赢得你的喜欢。宁儿,你来告诉我,好吗。” 捻起一束青丝缠绕于指间,司徒天逍表面淡定自若,心中却从未有过的急切带上几许期待,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可以让他朝着她心愿的方向努力。 木宁夕抱着木盒发呆,她也很纠结。在失败人生中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像司徒天逍这样关心、怜爱过她。这些原本属于“他的宁儿”,她不该动心、动情。 可是……她想要喜欢这个男人,想要他全心全意的呵护,想要他的信任,想要他天荒地老地陪在身边。 “司徒天逍,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真的不是你的‘宁儿’,你会如何待我?” 木宁夕怕,怕他给予的爱情是白云苍狗,昙花一现罢了。 “宁儿,你不信我?”司徒天逍黯然,轻轻抚上木宁夕的脸,“我司徒天逍向神明发誓,生生世世永不负你,木宁夕!” 木宁夕含泪笑着,傲娇地问:“你敢签字画押吗?” “有何不敢!”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笔墨伺候。” 第16章 躲藏,她才不是小弱鸡 院子里,彩儿急得满头大汗,边跑进来边大喊着。 “公主,不好啦。公主,公主,快躲起来。不好啦,快躲起来呀。” 房门推开,红线和彩儿鱼贯而入。看见正在温情对视的男女,两人皆是一怔,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出声。 看见彩儿,木宁夕羞赧地推开司徒天逍,背着手走到过去,骂道:“放屁!本公主现在好好在这里,哪里不好啦。啊?”这彩儿是她前世的冤家吗?她正在犯花痴,怎么就……唉,真是好主没忠仆,事事不顺心呀。 红线避开司徒天逍凌利的神色,佯装淡定地扶住彩儿,狐疑地扫一眼她空空的双手,“你不是去厨房吗?换来的吃食呢?” 彩儿拍拍xiōng部顺顺气,腾一下去拉住木宁夕的手,急慌慌地说:“公主快跟我走,我回来的时候找到一个很不错的藏身地。” “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为什么要躲藏起来?”木宁夕眨巴着眼睛,疑惑不解地拒绝,“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饿死了,有什么事先吃饱再说。” 又指着榻边的小几上味道很好的精致菜肴,说:“来来来,这是司徒大爷给咱们带来的午膳,一起吃。” “哎呀,公主。”彩儿急得满头大汗,抓过放在旁边的裘衣,硬拉着木宁夕穿上。边为她穿裘衣,边说:“我怕被人瞧见,偷偷从厨房的后院绕过去,没想到竟然听见郡主院子的小婢女说闲话呢。” “说什么了?”木宁夕挑眉,肯定不是好事。 彩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们说南晋的皇后娘娘命人送来两套漂亮的襦裙,一件给公主,一件给郡主。乐月瑶这个坏心眼的,竟命人将公主的那件襦裙里面放了毒蚂蚁。一会用完午膳就来咱们后院啦。” 哎哟?乐月瑶果真是一天不折腾她,就闲得骨头疼。 “别穿了。”木宁夕脱下裘衣,说:“彩儿,红线,你们把门关上。咱们边吃边等乐月瑶,看看她到底能耍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公主,听奴婢的劝,赶快躲起来吧。”彩儿急的团团转,可木宁夕就是稳坐如钟,淡定地吃着菜。 红线走到木宁夕身边,“公主,你和主人一同出去走走,我和彩儿来应付乐月瑶。” “不需要。”木宁夕放下筷子,头一歪枕在司徒天逍的胳膊,“爷,一会儿你先躲起来。等我吃亏了,再出来保护我。” 司徒天逍沉吟一会,说:“其实你不必亲自出手,我命鬼一去……” “不。”木宁夕摆摆手,“不需要。” 司徒天逍微微皱眉。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木宁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宁儿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越想心里越闷,司徒天逍感觉自己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护着,要完完全全地护着她。就算自己很不爽,也只能憋屈着。 忽视男人此刻不怎么好看的臭脸,木宁夕愤懑不平,激动地说:“被她折腾的够多了,我受够啦。一口气就堵在这里。”握紧的拳头敲打在胸口,惹得男人一阵心疼,抓过她的拳头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 木宁夕不知痛地说:“这口恶气,从我在冰湖里爬上来开始就想好啦,我要一点一点拿乐月瑶撒气,直到我气顺了,心平了,高兴了,看她半死不活了,我才会舒心的过日子。” “只要你高兴,我护你周全。”司徒天逍宠溺地捏捏木宁夕的脸颊,水嫩嫩的,手感真好。 木宁夕白了他一眼,“走开,不许动手动脚的。” “呵呵,你注定是我的女人。”司徒天逍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我会娶你进门,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木宁夕歪着小脸,问:“你是寿王爷吗?” 存心恶心他,让他心塞,看他黑脸,木宁夕开心地拍手哈哈大笑。哟哟哟,舒服得透透的。她又找到一个大乐子,看司徒天逍吃瘪。 “讨打。” 司徒天逍黑了脸。看来,他该行动了,省得小丫头整天想着嫁给寿王爷的事情。 第17章 暗护,看我怎么作死她 “不好,乐月瑶来啦。” 一直趴在门缝上的彩儿惊然大叫,回头对着木宁夕使眼色,目光一怔,好奇地问:“咦?这位大人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 “噗——哈哈哈哈,彩儿你真是古今第一睁眼瞎。” 木宁夕刁钻地调侃,惹得彩儿羞愤地捂着脸,怨念地叫一声“公主”。 “噗呵呵呵,爷,她竟然没看见你。”木宁夕努力不让自己的口水笑喷出来,尤其看见爬在屋顶横梁上的司徒天逍那张黑臭的酷脸,更加抑制不住的捧肚大笑。 “闭嘴!”司徒天逍气的脸都红了。恨不得飞下来揍她一顿屁股。 木宁夕仰头望屋顶,调戏道:“我说爷,你这只大壁虎装得可真像。给你点个赞!还有还有……你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掉下来摔个狗趴。那可是很丢人的呦!哈哈哈哈哈!” 捂着肚皮笑成一团,都没有见到面前一道黑影飘过,木宁夕被司徒天逍带上屋顶的横梁,大掌狠狠拍着浑圆的臀。 “野丫头,拿爷当乐子瞧,你胆肥啊。” “唔,疼!” 木宁夕摸摸屁股,讨好说:“爷,放我下去吧。我还要和红线、彩儿商量商量呢。” “商量什么?”司徒天逍疑惑。 樱唇勾起,清纯的小脸露出一抹小小的邪恶,那诡异至极的可爱惊艳了司徒天逍。他不禁吞咽口水,平静的心竟刹那燃起团火。 “宁儿,你要小心。” 抱住木宁夕安全落地,司徒天逍仍担心她会吃亏。 “放心啦。”木宁夕豪爽地叉腰,“既然她来送死,我就不客气啦。” “必要时,我会帮你。” “爷,你只管看戏吧。”木宁夕笑呵呵摆手,说:“哼,想用毒蚁折磨我。今天,看我怎么作死她。指定要她走着进门,躺着出去。” “少说大话。”司徒天逍还想训斥几句,却被木宁夕忽视。无奈的叹息,纵身一跃坐上屋顶横梁。手中把玩着钱,可随时变化暗器。 木宁夕对红线和彩儿招招手,三个人头挨着头开讨论会。 屋顶上的司徒天逍饶有兴趣的观察木宁夕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聪明如她,且看一会儿要如何“作死”乐月瑶。 还没等三人散开,屋子大门被踹开。 乐月瑶精致容妆,聘婷袅袅,三寸金莲宛若行步云端。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一名为玉珠,一名为玉环。 三个贱人,就是她们把原主绑上石头沉入院外的臭湖里溺死的。木宁夕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也是原主人留下的唯一感知。 木宁夕暗暗深呼吸,心不再惧怕,身体平静下来。她瞪大明亮的眼睛,即使莫明的湿润含在眼眶里,仍然努力地睁到最大。 双手合十在胸前,她喃喃轻语:“宁儿,从此我们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我行之,天欲阻,必逆;我行之,人欲拦,必弑。” 晶莹的泪珠滑落,木宁夕仰望窗外的天空,仿佛暴风雪中有一道孱弱的靓影,与她遥遥相望。 木宁夕对着天空点点头,她准备反攻,好好的给乐月瑶一些颜色瞧瞧。哼!她和宁儿一起变强,再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弱鸡。 乐月瑶嘲讽地看着装神弄鬼的木宁夕,完全不在乎刚才说的那些连篇鬼话。 横梁上,司徒天逍陡然一惊,那句“天欲阻,必逆;人欲拦,必弑”的话仿佛平静山峰瞬间崩塌瓦解,何等震撼。 他的宁儿好陌生,陌生到他感到害怕。 司徒天逍的耳边久久徘徊着那句话,他忽然间明白木宁夕为什么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女鬼”。她变了,从心里变了。 可是,不管她变成什么人,他永不负她。 第18章 目的,好好的饱餐一顿 屋内的六个女人形成三对三的架势对峙着。 瞧着木宁夕装鬼弄鬼的样子就讨厌,乐月瑶扬起柳叶吊梢眉,讽刺意味的笑问:“妹妹真够命大,绑了石头沉入冰湖里,竟然没死?现在这样子,难道被水鬼缠上,走火入魔吗?” 木宁夕盯着笑得不怀好意的乐月瑶,不屑一顾地冷哼,说:“都怪你的牛皮绳子不结实,我稍稍一挣就断了。” 见乐月瑶被气的脸色铁青,她故意收敛嗓音,压低声调,说:“你放心吧,古人云:‘好人无长寿,祸害遗千年。’我就算死了,也舍不得你啊。从冰窟窿里爬上来,我就想好啦。呵呵,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黄泉路上总要有个伴儿,你说是不是啊!” “木宁夕,你敢威胁我!”乐月瑶怒极。 木宁夕无辜地撇嘴,叹说:“唉,乐月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的愿望落空了。老天爷有眼啊,看的见谁才是该死之人。” 乐月瑶瞠目,指着木宁夕的鼻子骂道:“放肆!你敢直呼本郡的名字?”回头对身边的两个婢女,命令:“你们,去给我打这个有眼无珠,以下犯上的贱人。” “乐月瑶!”木宁夕大喝一声,冷凌的眼神射向那两个胆大的婢女,讥讽说:“乐月瑶,以下犯上的贱人是你吧。” “你说什么?” “哼哼。”木宁夕不屑地瞥一眼,“论身份,我是西都皇帝敕封的一品公主,你不过是从二品的郡主。论人品,我是幻月山庄月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闺阁小姐,你不过是个养尊处优、见了男人就扑上去的荡女。论本事,我能成为月老夫人手中最重要的棋子,而你是亲生父亲用来交易的货物。” “你胡说!爹爹最疼我的,他才不舍呢。”乐月瑶反驳。 “是吗?”木宁夕娇俏地笑起来,歪头望天,眨眨眼,嗲声嗲气地说:“原来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一个傻子当玩物,是最疼女儿的表现啊。” “木宁夕,你胡说八道。”乐月瑶气的全身颤抖,握紧拳头想要冲过来撕烂木宁夕的嘴巴,却被婢女玉珠抢先拦住。 玉珠低声提醒:“郡主,别和她费口舌之争。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 乐月瑶恍然,立即变了脸色,端坐在门旁边的一张小凳上,笑颜如沐春风,唇齿间吐出的话却像外面寒冬的风一般刺痛人心。 “妹妹天生丽质,刚刚还灰头土脸的,现在又容光焕发。看来,我们又可以玩些更有趣的东西啦。” 木宁夕瞳孔一缩,冷蔑地瞪着虚伪的乐月瑶。心底一股“君子报仇,现在正好”的恨意袭来,今天绝不会放过她,即使同归于尽也可以。 乐月瑶微微抬高下巴,轻蔑地“哼”一声,抬了抬手,“这是南晋国皇后娘娘为妹妹准备的金丝百蝶莲枝石榴裙,配上团花矮襦最是美丽。” 乐月瑶示意婢女端过去,又开口道:“服侍公主殿下更衣。” “是。” 玉珠、玉环一左一右要上前强拉住木宁夕,却被同样赶上来的红线和彩儿阻拦。 “红线,彩儿,你们先出去。” 木宁夕大声命令,看向乐月瑶,“姐姐,也请你的婢女去门外等候。我换衣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看着。” “那怎么行。妹妹贵为公主,身边没有个服侍的人可不行。” 乐月瑶笑颜如花,使了眼色给两个婢女。现在没有那两个贱婢,木宁夕更加无力反抗她们,她胜券在握。 玉珠和玉环一拥而上,bā光了木宁夕身上干燥清爽的便服。推搡间又掐又拧,原本青紫斑驳又被热水烫伤的身体再也经不住如此的折磨,出现大片大片的黑血水泡。 “郡主!” 玉珠大叫,慌乱地让开,让乐月瑶看得清楚。 乐月瑶冷笑着挥挥手,“怕什么,快给她穿上衣服,让我的那些宝贝好好的饱餐一顿。” “是。” 二婢女应声,更加大力地压制住木宁夕,强迫她穿上那套衣裙。 “啊!疼!” 木宁夕皱紧眉心,身上犹如千万只虫子撕扯开皮肤,一口一口啃食着血肉,吸干血液,然后再继续撕扯啃咬。 第19章 反转,若我大难不死 木宁夕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做会减轻一些那种乱麻的痛。可每当她用力蜷紧自己的身体,身上的小虫子就更加埋入血肉里,它们在她的身体上挖洞。 “哈哈哈,好妹妹,你觉得舒服吗?”乐月瑶站起来走到矮榻边,兴奋地盯着面色惨白的木宁夕,“这些毒蚁是我专门为妹妹训养的,每日喂食毒蝎子。它们能在一个时辰内杀死一匹马,并且能让马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木宁夕急促地喘息着,她微抬头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不过才十七岁的样子,狠毒狰狞的表情使她美艳的脸失去高贵的光彩,多了令人作呕的虚伪。 “乐月瑶。”木宁夕无力地喊了一声,挑高细长的眉,怅然一笑,“今日你我做一个了断,若我大难不死,活了下来,你必将为今日所做的事情而后悔。” “哼,木宁夕,说大话之前,先好好的想想怎么活下来吧。”乐月瑶毫无惧色,抬脚踩上木宁夕的胸口,咬牙齿切道:“你给我去死!去死!” 屋顶横梁上的司徒天逍已经怒红了双目,他的身子微微一动,立即听见下面,木宁夕一声大叫:“不要动!” “我偏要动!踩死你,踩死你!哈哈哈哈……”乐月瑶以为木宁夕是在对她说话,脚更加用力地踩着木宁夕的胸口。 其实,只有司徒天逍知道,那声大叫是对着他说的。他握紧拳头,阴戾的鹰眸瞬间湿润,怜惜地、自责地、心痛地看着木宁夕因为被毒蚁蚕食。 木宁夕双手抱住踩在胸口的三寸金莲,强忍着全身针刺的麻痛,拼尽仅存的力气大吼一声:“红线!” 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红线和彩儿气喘吁吁,合力提来一桶水堵在门口。 木宁夕再喊一声:“泼!” 她双手一用力,乐月瑶因为重心不稳,“扑咚”一下摔在地上,来了个猪啃地。 玉珠和玉环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地看着红线和彩儿一起快速提起水桶,将乐月瑶从头到脚浇成落汤鸡。 木宁夕见状,一把扑上去紧紧抱住乐月瑶。二人在地上滚啊滚,滚啊滚,……滚啊滚。 乐月瑶反抗地抓住木宁夕的头发,木宁夕也毫不示弱抓住她的头发。从滚啊滚,演变成抓住头发撕扯起来。 满是尘土的地上湿淋淋的,二人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看不清谁的脸是红的,谁的脸是青的。 “啊!玉珠!玉环!快来救我!” 在乐月瑶尖锐地高音儿中,四个婢女回神,纷纷跑过去拉开撕打在一起的两位主子。 木宁夕被红线和彩儿搀扶起来,她喘着粗气,同时也感到身上的痛减轻了不少。而她被迫穿上的那件衣服此刻正穿在乐月瑶身上。 毒蚁喜欢甜味,成群结队的爬到乐月瑶身上,努力啃食甜蜜的糖水。乐月瑶发狂的大叫着在地上打滚。短短时间已经不成人样儿了。 玉珠和玉环又怕又急,手慌脚乱地帮着乐月瑶脱掉那件衣裙。可是,乐月瑶原本的衣裙上湿淋淋的糖水,吸引着更多的毒蚁往里面钻。 “木宁夕,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乐月瑶含泪大骂,涂满蔻丹的手指像九阴白百爪似的弯屈,抓向木宁夕。 在即将碰到木宁夕时,乐月瑶突然膝弯一疼,扑倒在地。同时,一枚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害人终害己,你也该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木宁夕想到那些毒蚁是乐月瑶用来虐待她的,就心烦起来。她不能放过乐月瑶,原主的仇,她一定要报。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伤害。而且,乐月瑶年纪轻轻,却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不能心软。 第20章 逃了 京效行宫倚山而建,山不高却水雾缥缈,美如仙境。 山顶一方开阔地,男人背手而立,一双冷厉鹰眸凝视脚下若大的皇家行宫华清苑。 暗卫鬼一单膝跪地,恭敬垂首,回禀道:“回主子,派出去的鱼人已将湖底搜遍,共发现五十具白骨,死亡时间皆在一年以上。没有发现木小姐的尸首。” 没有发现宁儿的尸首,说明她没有死。那么,木宁夕为什么要说谎?“借尸还魂”的背后,她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司徒天逍陷入沉思。现在的木宁夕聪明顽皮,与他印象中的宁儿一样。为什么她不记得他,而且编出离奇古怪的谎话欺骗他。 “主子,这是刚刚西都国传回来的消息。”鬼一从腰间取出纸卷,双手捧上。 司徒天逍拿过,展开,纸卷上写:“宁在,毒深,命不久。玉逃,无踪,杀手追。” “他逃了?”司徒天逍望天长叹,那个少年逃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木宁夕。想到此,吩咐道:“去派人追查木宁玉的下落,将他送到狼山,交给萧辰。” “是。主子。”鬼一身形闪过,已无影无踪。 司徒天逍攥紧纸卷在掌心,瞬间化为粉末。大掌展开,随风飘散。 宁儿,我该如何相信你,还有你说的那些谎话。难道你看不出我的真心吗? 一道黑风袭过,来人恭敬地单膝跪下,“主子。” “嗯,比我预想的早。”司徒天逍依然背手而立,目光看向华清苑西北角的后院。正午时刻,炊烟袅袅,想来木宁夕该醒了。 唇角浅淡上翘,司徒天逍身在山顶,心已飞去木宁夕身边。 “主人?” “鬼二,寿王爷何时到京郊行宫。” 鬼二恭敬答道:“明日午时寿王爷到京郊十里外的石梅山庄,请主子酉时到行宫北边华清池中央的亭子里相见。” “嗯。”司徒天逍挥挥手,“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鬼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主子,这是属下潜入西都郡王府书房偷来的。” 司徒天逍回眸,两指夹住,说:“去吧。” “属下告退。”鬼二闪影离开。 寒风冽冽,司徒天逍将信塞进袖袋里,转身闪入茫茫雪林之中。 华清苑,西北角的小院。 从昨天乐月瑶毒发昏了过去,被玉珠和玉环抬回含芳阁。司徒天逍吩咐红线和彩儿好好服侍她,之后也匆匆离开。 木宁夕睡了一天一夜,此刻精神无比的放松。接过红线端来的清水解解渴,全身都感到舒爽许多。 “彩儿,你偷笑什么呢。” 彩儿捂住小嘴,脸红红地说:“公主,你的睡相何时这么难看啦。真是……哈哈哈哈,像旋转的罗盘,一整夜不是正着转,就是反着转。” 红线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公主,好几次你差点睡到地上来。还好我们守了一夜,不然今早你必定腰酸腿疼的。” “公主,你昨夜梦见谁了?”彩儿边为木宁夕穿衣裙,边说:“你喊着‘大母狼’,一边挥拳头踢腿,动静可大啦。” “大母狼?”木宁夕吐吐舌头,竟然梦见继母,真是稀奇。 彩儿拿起两条宫绦,问:“公主,你喜欢哪条?” “这是哪里来的,真漂亮。”木宁夕伸头研究着两条坠了珍珠、玉石、琉璃的宫绦,若是穿越回去。这两条宫绦从品色、工艺、年代,绝对是极品古董。 彩儿炫耀地说:“是司徒大公子留下的。正好配公主那件水绿襦裙。” “嗯,是不错。”木宁夕装作不在意地问红线,“爷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昨日全身疼得虚弱,都不知道他离开。” 红线端来一碗鸭肉粥,“主人见公主睡下了,又叮嘱我们几句要紧的,才离开。” “是啊。司徒大公子很看重公主。”彩儿也感觉到司徒天逍对木宁夕的别样情愫。见木宁夕佯装不悦,立即转身要出去,却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落入院中,笑道:“公主刚才还问呢,可巧大公子就来了。” 司徒天逍微微一怔,提步进入屋中。 第21章 计谋,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身子还好吗?” 司徒天逍来到木宁夕身边,抬手在她额上轻轻触碰,微凉的肌肤与他炽热的指腹,一道电流向两端钻入二人身体,直击心脏。 木宁夕侧头躲避,垂目咬唇,略显苍白的小脸瞬时染上两朵艳丽粉红。 司徒天逍暗自得意,小丫头害羞了,表示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吗。 “用过早膳了吗?” “一夜睡得舒服,刚醒来。”木宁夕摸摸肚子,说:“你吃过了吗?彩儿做了鸭肉粥,要不要一起用些。” “好,陪你用些。”拉起木宁夕小手,走到桌边坐下。司徒天逍拿出一颗药丸,说:“这是毒蚁的解药,你先吃一颗。” “不必了。”木宁夕捏来药丸丢入旁边的炭火盆里,说:“子时那颗解蛇毒的药丸服后,竟连毒蚁的毒也解了不少。” “那就好。” 二人默默吃着简单的早膳,木宁夕大口吸溜滚烫的粥,没有半点少女矜持。 司徒天逍含笑盯着她豪爽的吃相,问:“宁儿,你一直都这样吃东西的?” “嫌弃?”木宁夕挑高尾音。 “喜欢。”简练,直白,温柔。 “哼,就知道你不敢说实话。”木宁夕傲娇冷哼,举起碗送到彩儿手里,“小妞儿,再来一碗。爷给钱。” 彩儿傻傻眨巴眨巴,“公主,奴婢怎敢收大公子的钱呢。” 木宁夕歪歪头,“他喜欢我,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你的钱呢?”司徒天逍玩味着这新奇的理论。 木宁夕水灵灵大眼睛一瞪,“自然是我的。” “贪财的小东西。” 食指轻点娇俏的鼻子,司徒天逍心情大好,“身子大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咦?真的吗?我可以出去玩。” 木宁夕欣喜若狂,抓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摇啊摇,摇啊摇,讨好地笑嘻嘻,“爷,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啊?” “你想去哪里玩?” “呃——我想去那种……”木宁夕歪头思索,模样可爱至极,逗乐了司徒天逍。 “先去换衣服,我们边走边想。” “好咧。”木宁夕招呼着红线和彩儿,“你们两个也去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出去玩。” “啊?我们也可以跟着去吗?” 彩儿又惊又喜,已经迫不及待跑到木宁夕身边去帮忙找衣服。 “公主,我和彩儿留下来守着屋子。”红线走到木宁夕身边,为她穿上外出服,说:“万一乐月瑶来了,不见咱们在屋里,指不定会闹到什么田地。” “我不在家里,她定会刁难你们。”木宁夕拆去头上金钗花钿,说:“你们也去换上轻便的衣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埋到外面墙角的灶台底下去。” “公主,这个地方好,乐月瑶定不会想到。” 彩儿竖起大拇指夸讲,立即搜罗木宁夕偷来的银金宝珠裹成包袱,匆匆到院子灶台下埋好,又捧上一团炉灰掩盖。 木宁夕站在门口,指着空气大骂:“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个都欺负我。从今日起,本公主的院门落上锁。谁敢闯进来就打断腿、缝上嘴,本公主说到做到!” “哈哈哈,公主,你在学泼妇骂街吗?”彩儿笑弯了腰,扶木宁夕进到屋里。 木宁夕犹不解气,返回屋门口,对着空气大骂道:“管她是谁,敢来作贱我,我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哼!” “公主,小心乐月瑶听见风声,跑来吵架。”彩儿抓住木宁夕,半劝半唬地拖回屋里。 木宁夕抹抹下巴的口水,说:“放心,乐月瑶中毒深,就算吃了药,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怎么会不发怒呢。” “余毒未清,怒极攻心。看来,她又要躺上三五日才能好。”司徒天逍宠溺地盯着木宁夕,笑道:“野丫头,满脑袋捉弄人的小计谋,哪日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那是以后的事情。”木宁夕拉住司徒天逍的手,“爷,我们走吧。” “走吧。” 与木宁夕手拉手,这感觉异外的好。司徒天逍冰冷的酷脸浮现柔色水光,只为身边同行的心爱之人。 第22章 求婚 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华清苑,策马狂奔在旷野无边的雪原,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手中鞭儿甩出清脆的声音徘徊在原野山谷之间。 女子莺儿般动听的笑音惊动了躲藏在雪地下的田鼠,它们都好奇地钻出洞口四下张望。 马蹄在雪原上踏起飞花雪舞的绚烂美景,阳光下奔放七彩之色,夺目光华。 木宁夕双手伸展,娇美的身体被一双坚实的臂膊护着,对着辽阔的雪原舞动双臂,大声喊着:“雪花——我来啦——雪花——我来啦!哈哈哈!” “宁儿,喜欢吗。” “喜欢。” 木宁夕回头在男人脸颊很用力地“呣啊”亲一口,得瑟地拍手大笑,“便宜就是这么占滴。哈哈哈,酷哥,来,笑一个。” “野丫头,又皮痒了,嗯?”司徒天逍凑近木宁夕,在乌溜溜青丝的后脑勺印下一吻,“宁儿,你喜欢就好。” “司徒天逍,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被关在无形的牢笼里有多么痛苦。我好想变成天空中的鸟儿,自由的飞。” “宁儿,再等等。我会带你一起离开那座牢笼,我们去浪迹江湖,游历山川江河。” 这是一生的承诺,不论有多么困难,他会坚持到底。 “爷,我们下马走走吧。” 马儿上到一座山丘停下,司徒天逍抱木宁夕下马,二人手牵手漫步在雪丘上,遥望无际的雪原,大树光秃秃的枝桠上几只鸟儿在哺食幼鸟。 阳光下,踩在雪地里“吱吱吱”的响,每一步走得惬意。 挣脱司徒天逍的大手,木宁夕像个疯子似的在雪地里狂奔,张牙舞爪扑进积雪里,顿时陷出一个妖娆的美人模子。 “哈哈,如果是固体的,就能当成蛋糕模具。”木宁夕站在自己的身体模子中央,满意地叉腰点评:“婴儿肥的小圆脸,漂亮;苗条的小蛮腰,美哟;被裙子隐藏的大长腿,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哈哈哈哈,完美!” “完美吗?”司徒天逍双手抱胸,审视地上的人形印子,挑替道:“这双大脚,比你身边婢女的脚还大。” “乐月瑶的脚小,爷去找她呀。”木宁夕气鼓鼓地推他,反驳:“爷一定没看过裹布的小脚,长得特别难看。你看一眼,绝对能吓得半死。” 司徒天逍乐了,别有深意地说:“所以我才找上长一对大脚的女人。” “呵呵,有眼光。” 想要本公主害羞,门都没有。木宁夕腹诽,一下子窜上司徒天逍的后背撒娇,央求道:“爷,雪太冷了,我的脚都被冻坏啦。你背我走,好不好?” “我只背自己的媳妇,你快下去。”司徒天逍嘴上嫌弃,双手却已经收拢住浑圆挺翘的臀,一步步踩着积雪慢慢向山丘制高点走去。 “你在向我求婚吗?” 木宁夕有些心动,趴在宽厚的背上小小地喘息。这么温暖的背,还有男人特有的气味弥漫在鼻息之间,属于少女的萌萌情丝渐渐发芽。 “你愿意吗?” 不知为何,冷静自持如他,此时竟忐忑不安起来。怕听到拒绝的话,怕五年的期待落空,怕不能与她共度一生,怕她属于别人,怕……很怕! “如果我不是你心底的那个宁儿,你还会喜欢我吗。”木宁夕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担心有一天,司徒天逍知道她不是原主,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宁儿,抛弃她,甚至杀了她。 “木宁夕,别再说奇怪的话。”司徒天逍停下,歪过头凝视她纠结的小脸,轻轻叹气:“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木宁夕,就是我司徒天逍的爱人。” “纸是包不住火的。”木宁夕小脸埋入男人的颈侧,闷闷地说:“我不是故意霸占她的身体,她死了,我也很伤心。我会为她报仇的,真的。” “好,我和你一起为她报仇。但是……”司徒天逍眼中有泪,心疼她太过小心翼翼,连他都不敢相信,仍然编造奇怪的谎言来保护自己。 “但是,我依然认定你就是宁儿,我心中的那个人。” “司徒天逍,我代替宁儿来爱你,好不好?”木宁夕很羞愧,她这算不算是鸠占鹊巢。望向天空,对着一朵最美的白云,心中自言自语着:原主啊,对不起哟。我真的喜欢他,想和他一起浪迹江湖,游历山川。你会原谅我的吧。我一定会对他好,照顾他,让他幸福平安的。 第23章 山庄 距离京郊皇家行宫最近的一个小镇约十里外的石花镇。 它因本地有一座四国闻名的石梅山庄,而山庄的主人乃是四国最富有的人——骆名流。 高耸的牌楼上漆金大字:石花镇。 中轴街市客似云集,人潮鼎沸。街两边,食肆酒家、妓馆赌坊,宾客络绎不绝。茶棚说书人口沫横飞;江湖艺人功夫精妙绝伦;更有走街串巷贩卖胭脂水粉、花饰香囊;也有街边铺一块布,其上摆放来自各国的奇特物什。 司徒天逍与木宁夕共乘一骑,后面跟着红线、彩儿、鬼一,三人各自独骑,缓缓慢步街市。 木宁夕一双大眼睛恨不得平视180度角,把左右两边的人景物都看个全面。小脑袋一会向左瞧瞧,一会扭到右边瞅瞅。见到新发现,还会拍着环在腰上的手臂,指给司徒天逍。 “乖一点。等咱们到了石梅山庄,先吃些东西,再换套衣服,我带你出来好好的逛逛。” “嗯嗯,爷,全听你的。哈哈哈哈。” 木宁夕倒在司徒天逍怀里大笑,歪着头继续观察两边有什么新奇特的东西,一会出来逛的时候让司徒天逍买给她。 “鬼一。” 司徒天逍向后唤了一声,鬼一领命,大喝一声胯下的马儿,飞驰而出。 “他去哪里?” 木宁夕眨眨眼,鬼一的功夫上次她见识过了,把玉珠打得落花流水。现在看见他没命似的策马飞奔,不禁回头瞧瞧。 “你在看什么?”司徒天逍狐疑地盯着伸进自己腋下的小脑袋,“你丢了东西吗?” 木宁夕收回脑袋,摆摆手,说:“我在看后面是不是有追兵。” “追兵?” “是啊。没有追兵,为什么鬼一骑马跑得那么快,跟逃命似的。”木宁夕指着早已没有鬼一身影的前方,“这家伙脑袋被马蹄子踢啦。不要命了。” 司徒天逍莫明感到好笑,疑惑小丫头的脑袋里到度装的什么。 “你没有听见我交待他去山庄报信吗?” “没有。”木宁夕摇摇头,“你只叫了他的名字,然后什么都没说。” 司徒天逍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不解释。继续优哉游哉前行,欣赏街道两侧独特的景色。 石梅山庄。 当司徒天逍、木宁夕一行人骑马来到山庄门口时,老管家早已恭候多时。 “老朽给司徒少将军请安,少将军一路风尘,快快进山庄休息。” 老管家亲自上前牵马绳,待司徒天逍抱木宁夕下马,才将缰绳交给旁边的小厮,低声叮嘱道:“将马牵去东院的马棚,要照看好。” “是。”小厮恭敬行礼,牵马儿去东边。 “少将军,请。”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司徒天逍一路无言,紧紧牵着木宁夕的手并肩而行。后面跟着红线和彩儿。 走过重重抄手游廊,中庭院假山缀雪,梅花飘香。再穿过几道垂花门,已绕过前院的正房,来到东偏院。 与前面的正院不同,东偏院虽然小,却景致极妙。 司徒天逍放开木宁夕的小手,笑说:“你喜欢梅花吗?” “喜欢呀。” 跑到一棵梅树下,木宁夕喃喃念出:“愁怜粉艳飘歌席,静爱寒香扑酒罇。” 她笑得明艳动人,感叹:“写梅花的诗句多不胜数,我独爱这两句。”环视四周,又不免叹气,说:“有花无歌,有香无酒,可惜可惜呀。” “果真是憾事。”司徒天逍重新牵起她的小手,迈步往屋内走去,对老管家说:“去温些好酒来,我与宁儿共饮。” “是,主子。” 老管家一改伪装的客气,此刻恭恭敬敬地行礼,表情严肃,步步倒退着离开。 “爷,他为什么叫你‘主子’?” 木宁夕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在大门口的时候,老管家一脸贵客临门的样子,现在又这般恭肃,转变得也太快啦。 司徒天逍拉着她坐下,故作不经意地说:“我才是真正的主子。” 神马?主子还分真假?司徒天逍,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4章 贪吃,你是土豪吧 满桌精品佳肴,雕凤缀花很是漂亮。光看看都能流一地口水,更别说亲口品尝。 金灿灿、油亮亮的桂花鸡芳香四溢,嫩滑鸡肉裹桂花芡汁,含进嘴里顿时满口桂香,味蕾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木宁夕吃得快要从椅子上掉来,真是太太太太好吃啦。 “爷,现在正值冬季,为何会有桂花?” “岭南温暖,桂花盛开。” 平静地回答,却隐藏不住唇角微翘。看她吃,比自己吃到还要高兴。 “爷,你好有钱呀。你是土豪吧。” 星星眼,满桌子的菜都不及黄金白银更具吸引力,木宁夕巴望着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皱眉,“土豪?” “就是地主。”木宁夕继续星星眼。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他的确是地主,拥有比四国皇帝更多财富的人。世人都知富商骆名流富可敌国,其实隐藏背后的真正主人是他。 “吃饱了先消消食,我们再出去逛。” “我想买什么都可以。” “嗯。” “成交!” 夹一口喂给司徒天逍,他面露惊喜,遂吃下,捏捏她的小鼻子,“顽皮。” “嘿嘿,好吃。”木宁夕又夹一块入口,闭上眼享受果冻般滑嫩的鸡肉,桂花糖的甜,芝麻的醇香。 “哇,不是一般二般的美味呢。” 木宁夕拿着筷子不停在嘴巴与盘子之间迅速来往,若不是司徒天逍坐在身边,她铁定连盘子一起吃掉。 “慢点吃。” 可爱到连贪吃模样都喜欢,司徒天逍宠溺地为她擦去樱唇角一点点桂花汁,“你若喜欢,以后每日都为你准备。” “谢谢。” 木宁夕吃得爽,司徒天逍看得高兴。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连红线和彩儿也跟着沾沾光一饱口福。 “吃饱了?” “嗯嗯,吃撑啦。” 木宁夕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半倚着司徒天逍,二人在美人榻上休息、消食。 正午时分阳光舒爽,屋顶的雪融化,顺着屋檐下的冰柱直直滴落在地上,飞溅起几许水花。 小院子里梅花飘香,红花映雪别样风情,木宁夕感叹:“漂亮!” “宁儿喜欢就好。” 司徒天逍低头在木宁夕额上印下一吻。互相表白心境之后,私底下如此亲昵举动竟不陌生。往日伪装的冰冷甘愿为她卸下,用温暖怜惜她、呵护她。 捏一颗酸杏子喂入他的口中,木宁夕傲娇地睇凝,“赏你的。” “顽皮。” 司徒天逍又回给她一记亲亲,逗得木宁夕咯咯直笑,回抱住他的头,在生满胡茬的下巴碰碰,嫌弃地撇撇嘴。 “嘴巴被扎出血啦。” 木宁夕捂着嘴巴,水灵灵大眼睛努力挤出两滴泪珠。 “给我看看。” 司徒天逍心头一紧,立即扒开木宁夕的小手,潋滟的小嘴更红了。 忽然推开男人,木宁夕蹦蹦跳跳逃得三丈远,扭扭纤细小蛮腰,得瑟大笑:“哈哈,骗你的。” 司徒天逍崩紧的面皮变化成黑沉沉的,气的他对着那只生龙活虎乱跳的小兔子吼道:“野丫头,给我回来。” “就不。”木宁夕跑到梅树下,掬起一团雪攒吧攒吧<注1>,对准坐在美人榻上的司徒天逍。 “嗖——” 一颗雪球飞来,司徒天逍移形换影轻松避开,恨恨咬牙,“给我回来。” “嗖——嚓!” 第二颗雪球与他擦肩而过,碎裂在美人榻上。 “嗖——” 一拳出,雪球无声碎成雪末。 身形再次移动,木宁夕已经被司徒天逍扛在肩上。 “司徒天逍,快放我下来。啊啊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 “闭嘴!” 木宁夕像一条死鱼挣扎得厉害,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呜呜,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干嘛发火啊。 臭男人,坏男人,死男人,哼哼! ――――――――――― <注1>攒:cuan,,二声。 第25章 逛街,金童玉女组合 “爷,我们要去哪里呀。” 木宁夕捂着被打疼的屁股,这男人真是不手软,刚刚在家里挨的一巴掌差点没把她的包子屁股打成馒头屁股。 呜呜,这男人好狠呀。 司徒天逍怒气未消,看也不看拢在怀里的小丫头。 “爷,你真没趣。”木宁夕嘟嘴抱怨,“人家只是想和你一起玩打雪仗嘛。” “你乖乖的,回去陪你玩。”反之……没得玩。 司徒天逍眼神闪烁,环抱木宁夕的双臂瞬时绷紧。他的宁儿中毒已深,命不久矣。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足够他们这般相知相守。 被强有力的臂膊勒紧,木宁夕抬头,心中骤然一惊,结结巴巴唤一声:“司徒天逍。” “嗯?”司徒天逍低头在她额上亲亲,“别怕,有我在。” “好。”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安慰她。但是木宁夕被感动了,因为这个男人心里有她。现在他眼中的宁儿是哪一个都没有关系,她都感动。 “我们是不是快到啦。”木宁夕故意很大声地说话,装得很天真很兴奋的样子。 马车停下,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的小手步下马车,温柔的举动与他刻意冰冷的面孔实在不怎么协调,却因为被呵护的木宁夕娇小可爱,两人又出奇的默契。 二人出现在街市上,引来周围人群注意。人们纷纷驻足欣赏一对“金童玉女”组合,甚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男人们贪恋少女明艳笑容,女人们迷恋男人的俊朗脸庞,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爷,他们都在看我们呢。”木宁夕挨近司徒天逍,小小声地说:“他们不会想打劫吧。” “打劫你么?” “也许吧。” 司徒天逍冷笑,齿间蹦出两个字:“找死!” “爷,霸气!”木宁夕竖起大拇指,咯咯地笑。 “你喜欢就好。” 握住小手继续往前走,他的薄唇浅浅弯起,没有比被心爱的人夸赞更愉悦的事情。 木宁夕和司徒天逍手牵手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后面跟着红线和彩儿。 来到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木宁夕好奇往里面张望,一副“要进不进”的犹豫样子。 “走吧,去看看。” 牵着小手,长腿迈进铺子里。即使不喜欢浓烈的胭脂味,但是为了木宁夕,司徒天逍忍着。 彩儿跟进门来,对着店主大声吩咐:“店掌柜,快快去挑选上好的胭脂水粉给我家少爷、少夫人看看。” “是是是,少爷、少夫人,里边请。” 司徒天逍眉微挑,牵着木宁夕往店里走,忽视店中女顾客惊讶倾慕的目光。 红线偷偷掐了彩儿一下,这丫头竟敢称公主为“少夫人”,也不怕惹怒木宁夕发飙。 彩儿缩缩脖子,掩嘴偷笑。 “少爷,少夫人,请上座。” 店主恭恭敬敬将二人让到旁边的椅子,又命学徒去端茶,还亲自去准备各类上等胭脂眉黛、珍珠香粉、丝罗薰香、花钿金钗等等。 “彩儿,我家爷的钱是我的,你少替我作主。”木宁夕傲娇地训斥,全然不理睬旁边正盯着自己的司徒天逍。 “公主,我这不是替你说说心里话嘛。”彩儿压低声解释。 “不领情。”木宁夕脑袋一歪,正对上深邃的鹰眸,心突突狂跳。 “彩儿。”司徒天逍语气冰冷,见彩儿吓的全身一抖差点跪了,才说:“回去有赏。” 神马?赏?为什么呢? 第26章 漂亮,果然是好东西 听到司徒大爷要赏自己,彩儿莫明其妙地眨眨眼。 瞅瞅木宁夕瞬间黑沉的小脸,又瞅瞅红线心知肚明的偷笑,彩儿傻了。司徒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木宁夕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的婢女真是傻啊。可是……“爷,你要赏彩儿什么呢?” 司徒天逍饶有兴趣地睨着她,“你猜。” “金银珠宝,还是……”伸长脖子凑近他耳边,“男人?” “顽皮。”司徒天逍心情大好,屈指刮刮她小巧的鼻子,“你想要爷把谁赏给她,嗯?” “爷身边的那位黑衣人,很配哟。”鬼一和彩儿凑成一对,想想就觉得有趣。木宁夕笑得东倒西歪,也愉悦了司徒天逍。 “准了。” 隐身在暗中的鬼一欲哭无泪,他这是什么命啊。 店掌柜乐呵呵捧着托盘,将本店最新极品货全都摆出来。 “少爷,少夫人,请看。” 拿起一盒朱色胭脂,介绍:“这是西都国今年最新品,名曰:石榴膏。连西都皇后都用此胭脂,且大加赞赏。闺阁小姐们更是爱之如宝。” 木宁夕拿过盒子闻闻,果然有石榴香气沁入心脾,赞道:“不错。” 店掌柜又拿起一铜质镂空红宝石粉盒,说:“这盒更了不得,是东楚国来的。他们那边盛产北珠,又从南边贩来大量南珠,这南北二珠磨成粉,白如云、腻如脂,再加上细粟米的粉调成膏子,晒上个把月才能得这么大的十块粉饼子。” 怕他们不信,店掌柜傲气地说:“不敢诳语,我原在东楚国也是干这行的,珍品与否一眼知真假。这粉绝对假不了。” “嗯,相信你。”木宁夕微微一笑,扭头又去看别的。 店掌柜故作神秘地拿来一个极小的瓶子,说:“少夫人猜猜,这东西可是作什么的。”恭敬递过去,笑言:“不瞒少夫人,这瓶子东西在我手里足足放了大半年,没一个夫人小姐知道的。” 木宁夕好奇地观察一番,打开瓶盖闻了闻,一股浓郁花香扑面而来。 “红线,给我一块旧帕子。” “是。” 红线递上,也好奇地看着木宁夕将瓶中的汁水倒出三滴在旧帕子上。 花汁水瞬间浸透了帕子,在木宁夕尖细的指腹上留下淡淡的红色。指腹轻捻,却未褪色。 小瓶交给红线,木宁夕用帕子在指甲上轻轻擦拭,果然…… “原来是能使指甲美艳的花汁。” “少夫人聪慧,小老儿佩服。”店掌柜竖起大拇指赞叹,说:“世人都知蔻丹要用布裹上几日才保颜色不褪。这瓶花汁却能极快染色,一旦染上便要等二十日方能完全褪去。” “果然是好东西。”木宁夕拿回瓶子,看向司徒天逍,“爷,我喜欢这个,会买给我吗。” 司徒天逍起身,伸出手来。 小手放进宽大厚实的手掌中,木宁夕起身与司徒天逍并肩走向门口。 “红线。” 霸狂拽的司徒天逍只是叫了一声名字,红线立即从荷包里拿出钱来,“全都要了。” “是是是。” 店掌柜笑呵呵吩咐学徒去包好,亲自送红线和彩儿离开。再回来时,他挥挥衣袖拍掉腿上的尘土,转身进到店内喝茶。 “去告诉大公子,事成。” “是,师傅。” 收拾茶盘的小学徒应声,匆匆往后门离开。 第27章 梅花,抓到就嫁你 石花镇外,马车忽然停下。 木宁夕露出半颗头痴迷看着驿道两边的梅林,抓着司徒天逍的手撒娇,“爷,我们去欣赏梅花,好不好。太阳还高高的呢,不急着回去。” “你不怕被乐月瑶发现?”司徒天逍反问,行动极其配合,随着木宁夕一同步下马车。 “公主,快披上大毛斗篷,别着凉。”红线追上来为木宁夕穿好斗篷,笑说:“等咱们走时,我和彩儿去折几枝回去插瓶,可好。” “正合我意。” 木宁夕连连点头,高兴地拉着司徒天逍去漫步梅林。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等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毛爷爷的一首《咏梅》被木宁夕轻轻地念着,拉着司徒天逍悠闲慢步于梅花林中,别样惬意。 司徒天逍凝视身边的她,肌肤赛雪,朱唇胜梅,黑发如墨,不禁感叹:“人比花娇,笑颜胜更红花色。” “当然。”木宁夕笑盈盈回应他,傲傲地自夸:“我天生丽质,美艳动人。闭月羞花、花自愧,沉鱼落雁、雁不归。” “要矜持些,少夫人。” “少夫人是谁?我不认识。嘻嘻。” “野丫头。” 木宁夕在司徒天逍胸前抓了一把,立即蹦蹦跳跳入梅林中,一边欢快地跑着,一边对着司徒天逍挑衅地招手:“来呀,来呀,快来抓我呀。” “顽皮。” 司徒天逍又好气又好笑,遂追上去。 木宁夕跑得更欢,一会向东,一会向西,边跑边说:“来抓我呀,抓到就嫁你。来呀,来呀。” “你所言当真?” 司徒天逍停下,凝视作鬼脸的木宁夕,很可爱。 木宁夕噘起小嘴,“抓到我,不但嫁给你,还给你亲亲。”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白雪红花间,一黑一白嬉戏着你追我赶、你抓我逃。 梅瓣飘落,风起,如仙女散花,如人间仙境。 木宁夕累极,大口喘着气要坐在地上休息。司徒天逍更快一步,将她横抱入怀。两条纤细手臂也顺势圈住他的脖子,小脸埋进他的颈侧,在耳边娇喘着气。 “宁儿,我抓到你了。” 司徒天逍既满足又无奈,这媳妇追的真不容易。 木宁夕抬起头,翻翻白眼,高傲地辨白:“抓到就抓到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你要违反约定吗?”司徒天逍眼睛微眯,不怒而威。 “我什么时候和你有约定啦。”木宁夕扭头不看他,嘀咕说:“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抓到你,不但嫁给我,还给我亲亲。”司徒天逍贴着木宁夕柔软的耳垂,唇动间几乎含住那小小的柔软。 木宁夕怕痒地缩缩脖子,说:“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君子一言’与我无关。” 哼,我就耍赖了,怎么样?谁让你临出门的时候打了人家的屁股,到现在还微微的痛呢。 司徒天逍气的咬牙,“你敢诓我。” “老子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位爷,你满腹经纶都到哪里去了?。” “木宁夕!” 男人震怒的嗓音如闷雷炸响,他此刻心里有一头野兽在咆哮。 第28章 暗杀,司徒将军好兴致 离得这么近,他眼眸里燃着两团火,她的心也乱成一团麻。虽然古代男女私订终身的故事有很多,但是他和她才认识几天啊,亲亲已经是她接受的极限啦。 木宁夕微微松开搂住男人脖子的双臂,却引来他一声极其不满的冷哼。 “司徒天逍,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儿。” 理智告诉她,继续抱在一起有多么危险,他们不能违反世俗的规矩。 “宁儿,再让我抱一会儿。” 司徒天逍咬牙忍耐着,又贪恋着怀中娇柔的她。他会一直等到她心甘情愿,不过要先娶她过门才能安心。 悠长吐出一口窒息的闷气,他的计划要早一点进行了。 “司徒天逍。”轻唤一声,木宁夕惆怅地自嘲:“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至少现在我不是自由的。即便我钟情于你,可身不由己啊。我注定成为和亲公主,注定嫁给寿王爷,注定与你有缘无份。” 司徒天逍轻轻放下她,站好,凝重的神情瞬时神采奕奕,温暖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小脸,“放心吧,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让你无忧无虑地留在我身边。” “好。你若有办法帮我脱离苦海,那我嫁定你啦。”木宁夕明媚的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梅花林中,司徒天逍黑狐大氅,木宁夕白裘斗篷,梅花瓣飘落其上犹如缀满红宝石。 “司徒少将军好兴致呀。” 木宁夕黄莺般灵动的笑声戛然而止,梅林中忽然出现百余名蒙面黑衣杀手,每一个手中握锋利长刀,煞气逼人。 “鬼一。” 司徒天逍将木宁夕护在身后,鹰眸冷戾瞬时结成一层寒霜。 一语出,形如鬼魅的黑影从天而降,一剑出,左右两个黑衣杀手霎时毙命。刀光闪,血液喷薄如泉,为银雪梅林增添诡异血腥的色彩。 红线和彩儿一个左来,一个右往,如燕儿嬉戏。可她们柔弱的手中武器泛着杀气,几个旋转,错身而过的黑衣杀手纷纷倒地,心脏喷出的血泉瞬间染红了积雪,绽放鲜艳的血花。 美丽的梅林,刀光剑影,血肉模糊。 黑衣杀手们像抽空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毫无惧意,一个个表情狰狞,愤怒地握举刀柄,十人一组将木宁夕和司徒天逍,鬼一,红线,彩儿相隔开,意图单个击破。 司徒天逍抽出软剑,一面保护木宁夕,一面杀掉冲上来的黑衣杀手。剑刺,剑出,铁器与血肉磨擦的闷钝声那么轻、那么弱。 下一秒,黑衣杀手倒地,永不会醒来。 黑衣杀手不断变化着包围圈,一会将鬼一和红线圈一起,一会儿又将彩儿纳入包围圈,而更多的杀手去攻击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木宁夕怒了,她抽出盘在腰上的牛皮绳,上面还拴着一只从乐月瑶那里偷来的大鱼钩。想来那大鱼钩是准备用来折磨她的吧。 牛皮绳韧性极佳,大鱼钩乃是精铁打造。木宁夕身为神偷,玩绳子的功夫也是没谁了。她时而躲在司徒天逍背后,对背后攻上来的黑衣杀手出招。 牛皮绳打着旋花绕在黑衣杀手脖子上,不等杀手举刀砍断牛皮绳,大鱼钩已经钩穿了他的喉咙。 纤细小手微微一抖,黑衣杀手尸体即将倒地时,牛皮绳像个淘气的孩子,拉着黑闪闪的大鱼钩重回木宁夕手中。 “宁儿,不要动。” 司徒天逍一个分神,对面黑衣杀手见状,抬起手对准他的胸口。 “唔!” 一个闪身,挡在司徒天逍身前的木宁夕单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挥出牛皮绳,大鱼钩精准无误刺穿黑衣杀手的喉咙,一钩毙命。 “宁儿!” 司徒天逍大惊,抱住摇摇欲坠的木宁夕,赤红的眼睛煞气升腾。 第29章 罕见,喜欢你的方式 司徒天逍一声口哨,瞬时十二道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鬼一拉着受伤的红线和彩儿杀出重围,退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身边。 十二道金光闪得人眼瞎,可谓之“见影不见人”。 “杀!” 司徒天逍怒极,赤红的眸子凝视面前俨然成为修罗场的梅林。 十二道金影穿梭在黑衣杀手之间,速度快如闪电。梅树下行走不沾一片花瓣,出手之快不染上一滴血色。 最后一个黑衣杀手倒在染满血色的雪地上,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瞬间消失的十二道金影,以及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你、你、你是……狼、王?” 死不瞑目啊,他瞪大惊惧的眼睛,没了呼吸。直到死才知道后悔,他惹上了连四国帝王都闻之丧胆的狼王。 狼王是谁,没有人见过。只知道他武功极高却不轻易出手,性情多变、毒辣腹黑。而且,他身边有十二个金甲杀手如影随行,江湖人称“十二狼”。 鬼一走过去,从那人的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回来交给司徒天逍。 “请主子责罚。”鬼一跪地请罪。 “我们回石梅山庄。” 抱起昏迷不醒的木宁夕,司徒天逍全身散发着戾气,连一直跟随他的鬼一都不禁胆颤。别看主子平时装得很冷很无害,发怒时他可是六亲不认的主儿。 石梅山庄。 一路上黑色血液像漏了洞的壶里滴出来的水,从石梅山庄的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正屋的内室。婢女们十人排成队,左边入、右边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老管家躬着身子,脚下生风,一溜儿烟跑向后院书房。 随后,正房内室暴出一声怒喝。 “滚开!” 犹如一道炸雷,屋内、院中的奴仆们皆是震惊地呆滞,不敢再移动半步。 老大夫提着药箱匆忙退出来,提袖擦擦额上的冷汗。那毒箭太过细小,他医术不精,哪里敢动刀拔出。 少时,老管家匆匆而来,后面尾随一位身穿绫罗绵袍的俊美男子,再后的是一位神秘的蒙面女子。 三人鱼贯而入,来到内室。 “主子。” 俊美男子拱手相礼,与司徒天逍虽为主子与属下的关系,身份却有所不同。 神秘蒙面女子福了礼,走到床边察看木宁夕的情况。 司徒天逍冷眼瞟过,问:“可有救?” 蒙面女子微摇头,说:“她本已毒入骨髓,半日前又中了花毒,如今刺入她胸口的袖箭也有毒。诸多的毒混在一起,她眼下有一口气吊着,已属罕见。我先将她胸口的毒箭取出,再论其生死吧。” 司徒天逍皱眉,转身坐上床,将木宁夕轻轻抱起放在腿上,环着她倚在胸前,“宁儿,我带你去无花谷,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放弃。” “爷。”木宁夕疲惫地闭着眼睛,气息若无地说:“活与不活……勉强……不得。” 深深吸一口气,意识渐渐不清晰,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伸出手,紧紧抓住司徒天逍送来的大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吐气。 “爷,我喜欢,你……护你……是……” 手无力滑下,她淡淡笑着,恍然如梦呓,幽幽道:“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宁儿!宁儿!” 司徒天逍疯狂地紧紧抱着木宁夕。他的宁儿不能死,她刚刚说喜欢他,说护着他是喜欢。 “宁儿,你不能死。” 蒙面女子上前,想要触碰木宁夕,却被司徒天逍突变阴冷的眸子吓的后退一步。胆战心惊地说:“她还没有死呢,你哭鬼啊。快点让开,我要拔出毒箭。” “滚!” 司徒天逍怒吼,悲凄地盯着木宁夕脸色苍白,双唇泛出青黑色,她平静地闭着眼睛,呼吸若游丝。如不细微观察,很难发现她还活着的事实。 “宁儿!宁儿!” 无论司徒天逍呼唤多少声,木宁夕都像一具琉璃娃娃。 第30章 食毒,一模一样的女孩 木宁夕平静地睡着,她梦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 梦境中,女孩穿着一件七彩的襦裙,赤色霞披上坠满晶莹剔透地泪滴水晶。她对着木宁夕笑,指着远远的、若隐若现的一座山峰。 “你想带我去那里?”木宁夕疑惑,那座山很高,几乎望不见峰顶。 女孩微笑着摇头,在空气中写写画画,瞬时一些细小的露珠凝结,映现出两个字:狼王。 狼王? “狼王是谁?为什么要去找他?”木宁夕不解。 女孩笑颜倾城,在空气中又写写画画。这时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木宁夕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女孩写了什么,却发现空旷的原野上只有自己。 “喂,你去哪里啦?你出来呀。” “喂,你是宁儿吗?你认识司徒天逍吗?” “你快出来呀!你到底是谁?” “快出来。狼王是谁?狼王……狼王……” 屋内室里一片沉寂,当木宁夕急迫地发出一声尖叫时,所有人都震惊地围了过去。 司徒天逍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怀中忽然喊出“狼王”的木宁夕。 “宁儿?” 大手轻轻抚过木宁夕皱起的眉,柔声唤着:“宁儿,醒醒。宁儿,不要怕,我在。” “狼王?”木宁夕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里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庞,刚毅的线条很俊、很美。这就是狼王吗?那个女孩让她去找的狼王。 眼睛慢慢睁大,视线渐渐清晰,木宁夕抬手抚上男人英俊完美的脸庞,淡淡的笑,“爷,你在。” “嗯。我在,一直都在。”司徒天逍激动地亲吻木宁夕的额际,眼中含泪。 “我梦见宁儿,她指了一座山峰给我看,让我去找狼王。”木宁夕语气轻如羽,可说出的话却重如山。 “好,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找那座山峰,去找狼王。”司徒天逍心中划过一丝痛,她的魂魄去云游了吗?是不是被黑白无常抓去的。还好,她回来了,平平安安地回到他怀中。 “宁儿,别离开我。” “好。” 木宁夕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没有死。”蒙面女子诧异地感叹,把玩着一枚小小的袖箭。她如何也想不通木宁夕中了那么多剧毒,哪一种都足以毙命,为何她竟安然无恙? “也许,以毒攻毒。”俊美男子猜测。 不论推测对不对,木宁夕能活着,司徒天逍不会发疯,天下会是太平盛世。若木宁夕死了,司徒天逍发怒,不知有多少人会为木宁夕陪葬呢。 “骆名流,谁让你回来的。”安置好木宁夕躺在床上,为她掩好被子。司徒天逍斜睇一脸欠扁的俊美男子。 不错,这位俊美男子,正是四国人民都知道的最富有的商人——骆名流。 骆名流微微一笑,作揖道:“主子恕罪,前日接到庞子卿的书信,说主子已经寻到少夫人,让我回来瞧瞧真假。” “我的人,还需你们来辨明真假?”司徒天逍冷眼。 骆名流瘪瘪嘴巴,“属下只是略表关心罢了,至于主子的家事,万万不敢私自参与。” “如此甚好。”司徒天逍看向蒙面女子,说:“你医不好我的宁儿,请离开吧。” 蒙面女子白一眼,冷哼:“如果不是你二哥司徒穹千恩万拜地求我,本小姐才不想医你的活死人呢。” “你说什么!”司徒天逍阴冷地眸子盯着蒙面女子,平放膝上的手已悄悄作出击状。 蒙面女子毫不惧怕,说:“你不让我救她,我偏要救。” “骆名流,把她给我轰出去。”司徒天逍火了,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假借他二哥的名义来招摇撞骗。 “是。”骆名流眉开眼笑,他早就看这小女子不顺眼啦。立即转身对外面的护卫说:“来人,把这女人送到司徒二公子的私宅去。” “是。” 护卫们一拥而入,将蒙面女子像扛麻袋一样抬出去。 第31章 选择,原来司徒天逍是武将 石梅山庄,后院。 自从受伤后,木宁夕留在山庄小住。红线和彩儿,以及假扮她的“公主”已经回华清苑。红线每日傍晚会来看看她,顺便把乐月瑶的一些新动向事无巨细的一一禀告。 木宁夕也只当乐子听听,然后装腔作势地发表会议总结。总之,乐月瑶自从上次的“毒蚁”事件后,最近消停不少。 小住第五日,伤口已渐渐愈合,趁着午后艳阳高照,木宁夕邀请蒙面女子一起到后院书房的屋顶上晒太阳、吃吃喝喝,顺便再偷听书房里“愉快”的闲聊。 若问这位蒙面女子不是被司徒天逍给扔出山庄了吗?为什么又回来啦? 原因很简单,蒙面女子最拿手的绝技不是医病救人,而是“易容”。所以,现在华清苑西北角后院里,居住的那位“扶柔公主”正是她一手塑造的。 屋顶上,方寸之地清除掉积雪,铺一块上好兽皮毯子,木宁夕与蒙面女侧卧其上。二人之间摆上数盘珍果佳品、香脆酥饼等,又有鲜果酒酿一壶,夜光杯两只。 蒙面女饮尽一杯,笑道:“司徒天逍果然不凡,此乃南晋宫中御酒,他竟然舍得给你喝。” 木宁夕摘下一颗葡萄,粉樱小嘴嘟起,甘甜的葡萄肉滑入口中。听蒙面女如此说,笑嘻嘻道:“我伤口未愈,他哪里肯让我喝酒。这些呀,是我悄悄偷来的。” “下次去偷也一并带上我。”蒙面女咯咯笑着,又饮尽一杯。 木宁夕嘴馋,也倒满一杯沾沾嘴巴,鲜果味醇香,仰头,饮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怪不得古人饮酒时偏爱作诗,虽然她没什么才气,念念人家作的诗应应景也不错。 想到这首诗中视死如归的豪情,木宁夕叹声,“可惜我生为女儿身,若是男儿必将领兵驻守边疆,征战沙场。” “嫁给司徒天逍,你就有机会呀。”蒙面女为木宁夕再斟满酒杯,说:“司徒天逍是南晋国老将军司徒善的三孙,如今弱冠之年已是驻守贝州的少将军。贝州,是南晋国的粮诸重镇,有‘南晋粮仓’之美称。足以见得贝州驻军守将是何等的威武。” 木宁夕惊讶地眨眨眼,原来司徒天逍是将军? “你不知晓。”蒙面女傻了。他们二人在人前人后亲亲密密的,怎么连对方的身家底细都不知道。 木宁夕尴尬地挠挠头,“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身家背景。” 蒙面女先是怔愣,忽然明白眼前的少女为什么会令司徒天逍一见钟情,甚至五年里疯狂地寻找她的下落。 一个女子的心里眼里只有男子,而对男子所拥有的权势财富毫不在意。如此奇特的女子,怎么会不令男子爱慕倾心呢。 “宁儿,你是个奇女子。”蒙面女淡淡地说,忽然问她:“你若能依从自己的心意选择夫婿,寿王和司徒天逍,选哪一个?” “司徒天逍。”木宁夕毫不犹豫。 蒙面女摆摆手,道:“这话答得太快太早,等你有一日见到寿王爷,再回答我也不迟呀。” 木宁夕白了她一眼,“几时回答也是一样的,我只选司徒天逍。” “好吧。但愿寿王爷听后,不会治你的罪。”蒙面女幸灾乐祸地打趣,忽然看见下面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 “他们来了。” 蒙面女示意木宁夕,木宁夕食指在唇上:“嘘!” 二人默契地躺下,耳朵紧贴瓦片。 第32章 禀告,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书房内,司徒天逍早到一步,静静地翻阅桌上的公文。 骆名流在前,鬼一在后,二人进入书房。 “主人。” “主人。” 骆名流作揖行礼,鬼一单膝跪地。 “名流,过来看看,你可识得它出自谁之手。”司徒天逍将一封信交给骆名流,看向鬼一,“起来吧。” “是。” 鬼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卷,一枚袖箭和一颗流星镖,起身上前放到桌上,后退一步,禀告:“经查袖箭上极隐蔽的记号与乐郡主使用的暗器流星镖上的记号如出一辙,是西都郡王府独有的标记。” 西都郡王府吗?乐月瑶? 司徒天逍拿起袖箭,这是那日从木宁儿胸口取出的,上面残留着浸毒后的黑锈和干渴的血渍。 “乐月瑶没有那么多现成的杀手浪费吧。” 骆名流已经坐在椅子里,一手举着一封信纸,一目十行;另一手习惯地揉搓着一个象牙小算盘,掌巴大小、雕工精美,色泽如凝脂般柔亮,可见骆名流对它的喜爱之情,必是整日不离手。 “刘士彦。” 那晚和木宁夕一同在含芳阁偷窥,与乐月瑶缠绵的男子正是信阳侯的二孙刘士彦。这次杀手的功夫路数与信阳侯府护卫功夫完全吻合。 司徒天逍敢用脑袋作保,这批黑衣杀手定是刘士彦暗中指使的,为的就是一并将他和木宁夕同时除掉。 将桌上的纸卷展开,上面写:“寻遍,无果。” 忽然感到一阵寒气扑来,骆名流马上换了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好,“主子,你别乱发寒气。万一把我和鬼一冻成冰人,多少事情还没来得及禀告,你多亏本呀。” 司徒天逍瞥一眼,这家伙果真商人本色,处处算计。再回头看向鬼一,道:“说。” 鬼一颔首,禀告:“寿王爷命人来报,王爷接到皇上谕令,先一步动身回汴州。请主子五日后,务必回京中相见。” “去吧。” “属下告退。” 鬼一恭恭敬敬退出,抬头便看见两个娇小的身影像雕塑似的趴在屋顶,木宁夕甚至丢下一颗葡萄威胁他不许声张告密。 无奈,鬼一闪身,落在屋脊之上。站在此处,屋中言论听不到,又能不远不近地保护木宁夕安全。至于那位蒙面女,管她死活呢。 书房里,司徒天逍随手端起茶碗喝一口,斜睨门边椅子里的骆名流,“怎么,怕我发怒一掌拍死你。” 骆名流哂然而笑,将信送回桌上。遂,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双手不轻不重地揉搓象牙小算盘。 “主子,咱们的皇帝是从他亲岳父手中抢来的帝位和江山,信阳侯这点小计谋难道皇上心里不清楚?楚王,寿王,齐王,这三人心里也清楚。” “依我看,如今信阳侯与庞丞相、司徒老将军两相势力平衡,皇上才能高枕无忧啊。” 司徒天逍亦认同,“楚王骁勇,寿王多智,未来无论他们哪一个登基为帝,都能恩泽百姓。” 骆名流笑道:“这可难办了。主子与楚王、寿王二人都私交甚笃,不知要选哪一位追随呢。” “谁都不选。”想到木宁夕,司徒天逍一展愁眉,笑如春风,“等到那时,我便陪着宁儿游历江川湖海,作一对神仙眷侣。” “主子,等你弃江山不顾,可许我卖掉换钱?”骆名流一脸欠扁地讨好。 司徒天逍心情大好,“准了。” “原来我家主子爱美人胜过爱江山。”骆名流失落地叹气,“我步步算计,以为跟对了主子能聚万世之财。没想到……唉,趁着眼下有权有势,我要多多积聚财富,免得哪日沦落到街边作乞丐。” “凭你这张嘴,作乞丐很适合” 骆名流眸中闪光,促狭问道:“主子,你把宁儿小姐当闺女养吗?” 第33章 话痨,暴露惧内的一面 瞥见骆名流那副促狭的小人面相,司徒天逍冷面一变,露出七月烈阳般的笑容,道:“我甘愿把媳妇当成闺女养,你有意见?” 主子,你能不这样笑吗?太瘆人啦。 每当看见司徒天逍这副笑脸,骆名流全身都会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每当看见司徒天逍这副疹人的笑脸,预示着有人要遭殃了。 这次,送上门当炮灰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主子,宁儿小姐在庄子里小住,你一日叮嘱的话,是一年与我说话总和的十倍还多。” 鄙夷地下拉嘴角,骆名流伸出食指交叉成十字。看司徒天逍笑容依旧,他又死性不改,打趣道:“主子,倘若楚王和寿王知道你这般惧内,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从不在意别人想什么。” 司徒天逍放下手中的公文,靠入椅背,眼神忧郁深邃。 “这几日与宁儿小姐相处,她言行举止有别于那些未出闺阁的女子。”骆名流意味深长地提醒。 “名流,你可知我为何钟情于她?” 司徒天逍鹰眸幽深如两渊墨潭,淡淡地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将她带走,让她被老毒妇囚禁折磨,五年间杳无音信。” “五年前,我同楚王出使西都国,名为拜谒西都国皇帝,实为寻找失踪的四皇子,安平公主和信阳侯嫡孙刘士享。” 骆名流轻轻“嗯”了一声,回忆道:“十五年前婴孩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即使皇上和信阳侯倾尽全国之力,亦没有寻到那三个婴孩的蛛丝马迹。后来世人皆说三个婴孩已夭亡,如今也渐渐被遗忘。” “是啊,当年我们一无所获。” 司徒天逍叹惜。 “拜别西都皇帝时,皇帝在皇宫御花园设宴为楚王和我践行,也在那日遇见端庄秀美的扶柔公和古灵精怪的宁儿。那时宁儿不足十岁,笑盈盈的模样甚是喜人。” “因为我们误撞扶柔公主摔倒,伤了胳膊,小丫头气咻咻地跑走。回来时,偷偷将一把虫子放入我们的茶碗中。” 司徒天逍畅然,“宁儿在楚王的茶碗里放十条虫子,在我的茶碗里只放五条。” “为什么?”骆名流好奇。 “因为她说……她看我顺眼。” 司徒天逍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脸颊很不争气的红了。 骆名流恍然大悟,“主子,你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一见钟情?” “不。”司徒天逍很肯定地否认,“在她气呼呼地跑走时,我竟会担心。那不是对妹妹的担心,而是动心。” 动心吗?如果以前是懵懂之情,如今再见木宁夕已是情不自禁的喜欢。 情动,对于刚满弱冠之年的司徒天逍来讲,很新奇。英俊的脸庞更加红了。 骆名流猛翻白眼,挑衅道:“主子,你这模样真像卖笑的小倌。” “骆名流!” 司徒天逍翻脸怒瞪,咬牙骂道:“闭嘴!” “哈哈哈,主子,如此冷媚眼神,你可对宁儿小姐用过。”骆名流不怕死地建议,说:“主子,你在宁儿小姐面前已经暴露惧内的一面,不如连这个一起暴露出来,省得日后吓到她。” “骆名流!” 司徒天逍咬牙,这都是什么破属下,看他的热闹很爽,是不? “主子,你那狼性也该暴露出来了,不然……天下之主不久将换之。”骆名流意味深长地说。 “不久将换之,谁?” “自然是每日将你当成话痨的宁儿小姐。” 看见司徒天逍臭黑的脸色,骆名流毫不意外。 “话痨?” 司徒天逍怒火中烧,欺他没听过这个词,是不。 骆名流解释道:“言多成瘾,事事关心、处处叮咛,于听者便是话唠,此乃病也。” “宁儿解释与你听的?” 司徒天逍瞪着骆名流,面露不悦。 骆名流炫耀地吐出一个词:“正解!” 又一个新鲜词? 司徒天逍臭着脸,一定是宁儿教他的,宁儿都没有教过他这些新奇的词儿。怒! 第34章 妖孽,原来你是暖男啊 京郊行宫华清苑,西北角小院。 在外面自由自在活了十天,再次踏入无形的牢笼,木宁夕的心境比从前淡定许多。也许是因为司徒天逍给予的呵护和承诺让她安心。 简陋的屋子里,司行天逍和木宁夕同坐桌边用午膳。骆名流选择门边的方凳品茶。红线、彩儿、易容的女护卫恭敬站在一旁。 一室宁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响动。木宁夕觉得无趣,故意“吧唧吧唧”小嘴,水灵灵大眼睛笑眯眯看着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夹一口菜到嘴里,半眯起眼睛隐藏瞳仁里的冷,门帘外传来细小的声音逃不过灵敏的耳朵。他藏在桌下的手指轻轻一弹,两颗极小的珠子射出,穿透帘子直射入偷窥人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 一声惨叫,惊呆了正在拼命吃下半碗粟米饭的木宁夕。她愕然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嘴微张成圆形,好半天才疑惑地问:“谁在叫?” 帘子像被微风吹了一下就没了动静,外面异常的安静。 司徒天逍依然如故,拿在指间的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嘴里咀嚼。 “爷,是鬼一吗?” 木宁夕端着饭碗蹭到门边,伸着脖子往帘缝外面望,“没有人啊,是谁呢?” 司徒天逍瞥了一眼不安分的她,沉声说:“把人带进来。” “是,主人。” 一道黑风闪入,连带着一抹杏黄落在地上。鬼一低头跪地,身旁躺着一个面容稚气的小婢女,双眼流着血,疼的昏厥过去。 木宁夕快速在大脑深藏的记忆里寻找这个面孔,她是曾经幻月山庄专管打扫院子的小婢女。 “原来是她。” 漂亮的樱唇一声冷笑,“乐月瑶真是没耐心,连我吃饭的空子也要派个人在外面监视。看来她费尽心机想要置我于死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小婢女可是幻月山庄带来的熟人。” 这小婢女在原主的身边至少也有一年多,竟然是乐月瑶派来的眼线,隐藏的真够深的。 眼神示意鬼一将尸体带出去处理。司徒天逍放下筷子,寒冰脸色越发的阴沉,叮嘱:“你是公主,她不过是个郡主,她敢以下犯上,你就治她‘藐视之罪’。” 木宁夕微挑杏眼,探究地盯着他看。她想着那日在书房屋顶偷听到的闲聊,他绝非善类,但冷漠是他刻意表现出来假相,他的内心是温柔的。 这男人外表有令人恐惧的威压。他状似无意地抿紧薄唇,眼中刻意的凌厉,每一块面部肌肉僵硬时的效果,可见表露出来的严肃是他的刻意为之。 “爷。” 木宁夕粲然一笑,纤纤玉手搭上他的宽肩,身子也柔弱无骨地贴上去,在他耳边幽兰吐气地说:“我说司徒大爷,咱能不装吗?” 脑中一道惊雷炸响,司徒天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瞪向近在咫尺的俏脸蛋,一字一字从牙齿缝里挤出,“你说什么?” 木宁夕撅撅小嘴,忽而又笑嘻嘻地伸手拍拍司徒天逍僵硬的俊脸。 “妖孽,快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吧。天天装成大冰块脸不累吗?我早就知道啦。爷会娇媚的笑,还惧内。” 拍了几下还嫌不过瘾,伸出手直接将司徒天逍的脸蛋捏圆搓扁。 木宁夕一脸恍然大悟,笑道:“爷,原来你是闷骚型暖男啊。” “混账,你再敢把爪子放到我的脸上,定要你笑死在这里。” 司徒天逍勃然大怒,抓下脸上的那只纤细爪子,身体也随之将柔软无骨的木宁夕压在桌上。 记得有人说过“女子是水做的骨肉”,果然是真的。 第35章 挨打,姓司徒的混蛋 司徒天逍顿感怀中软软绵绵,比六月的荔枝肉还要香香糯糯,连他闷在胸口的怒火也随之浇熄。 “爷,你好重啊。”木夕宁委屈地皱巴着小脸,“比起被你压死,我更愿意笑死。爷,咱换个死法,成不?” 司徒天逍脸上三尺寒冰瞬间化作六月暖阳,奸诈地说:“对付伶牙俐齿的野丫头,我该如何做呢。” 支撑在木宁夕头侧的手臂悄悄失力,身体更贴紧她的。近到她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喉结上,像有一只小爪子挠得他心痒痒的。 “爷,你要做富贵大老爷也好,做土匪恶霸也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再不敢胆肥地说你装了,饶过我,成不?” 木宁夕快要哭出来,这男人看上去有型,压上来有肉,重得和猪有得一拼,实在不是她这瘦小身板能承受得住呀。 用力推推宽阔的胸膛。哎哟喂,真硬,手感不好。 一会哭,一会讨好,一会嫌弃,一会委屈……短短时间里木宁夕换了好几个表情,纯天然的呆蠢娇憨令司徒天逍的心绪一下子由阴转睛。 好在,司徒天逍的定力强大,没有被身下这个小女子折腾出热火来。 放开小巧的下巴,司徒天逍一展本性,诱哄道:“说句好听的,爷就放过你。” 木宁夕欲哭无泪。原来他是如此奸诈的汉纸。装冰的大爷不能惹啊! “爷,你别笑了,真的真的比哭还难看呢。” “你……!” 真是火大,这野性难驯的小女子。 司徒天逍火气蹭蹭蹭往上冒,直起身子的同时伸手捞着木宁夕的小蛮腰一提一翻,再极迅速往旁边的榻上一放。高举起磨盘大的手掌狠狠地打向翘挺圆臀。 “哇——你竟敢打我弹性最佳的两团肉,我和你拼啦。” 木宁夕像只被人踩在壳上动弹不得的乌龟,头后仰挣扎着左右摇摆,四肢奋力扑腾,小嘴里破口大骂司徒天逍多么的无耻,多么的无良,多么的恶霸。 司徒天逍仅有的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在木宁夕口不择言的一通叫骂中消耗殆尽,高举的手一下重过一下地打在圆臀上。即使隔着裙子布料,那绵软的触感仍令他按耐不住的心动。 “喂,姓司徒的混蛋,你快放开我,我是公主。小心我见到你们家皇帝,请他派兵捉拿你,斩断你的子孙根。” 木宁夕疼的大汗淋漓,她的屁屁被打得火辣辣的,估计三天都养不好。万一南晋皇帝哪天发神经要见她,她总不能趴着进宫拜见。 司徒天逍停下手,怒极反笑,问:“你还想要斩断我子孙根?嗯?” 该怎么说呢?这野丫头竟然大庭广众说出此等“无耻”的话。 屋子里另外四人都震惊了。骆名流更是脊背一寒,双手不自觉地往胯下捂去。 “爷,你是……”木宁夕支起上半身,扭头看着一脸青红交错的司徒天逍,见他脸色又黑又红又阴又冷,乖乖地闭上嘴巴,扭回头缩着脖子装鸵鸟。 好吧,她是好女不吃眼前亏,十年报仇也不晚。 “野丫头。” 放任她趴在榻上装死,司徒天逍转身双手背后,沉稳的声线透出郁闷之气,对着门口的骆名流说:“走吧。” “是,主人。” 骆名流起身,一个闪影便出去了。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啊。 第36章 赐名,用彩虹的颜色来命名 “公主,这是石梅山庄的牌子。你若缺了什么,让二七去取。” 去而复返的骆名流送来一块漂亮的木牌子。 木宁夕拿在手里瞧瞧,问:“我缺什么会去含芳阁拿。”又问:“这是爷给我的吗。” 如果是司徒天逍给的,她一定要收下,勉得那位爷不高兴。 骆名流莞尔,恭敬道:“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主子不知道。” “既然是你一片心,我就收下。”木宁夕随手将木牌子交给红线,又说:“这牌子我不会用的。但多谢你的好意。” “公主如此说,属下心内感动。告退。” 骆名流并不意外木宁夕的拒绝。因为司徒天逍说过,木宁夕眼中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财富和权力。所以年少时一句“我看你顺眼”注定他的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木宁夕让易容成她的“公主”去卸下假面皮。又让红线和彩儿去准备热水,她要好好泡个澡,想想一会去含芳阁偷些有趣的东西。 沐浴更衣出来,一身的清爽。 木宁夕满意地看着面前恭敬肃立的黑衣女子。她短衣打扮更像男护卫,纤长的手指有厚厚的茧,一手握剑,一手攥成拳垂在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二七,奉主人之命保护公主殿下。”二七单膝跪地,眼睑垂下,谨守礼数,不卑不亢。 红线行礼道:“二七与奴婢同在主人座下。主人命二七留在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命从此是公主的。若公主收下她,请赐名。” “原来如此。”木宁夕点点头,又问:“司徒天逍亲自培训你们吗?” “这……奴婢不能说,请公主恕罪。” 红线欲跪下请罪,被木宁夕拦住。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身边多几个功夫好,又忠心的人。如果再遇到像梅林杀手那样的情况,我身边的护卫也可以保护司徒天逍。” “奴婢(属下)忠心护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红线,彩儿和二七皆跪下磕头,异口同声。 这阵势太太太太震撼了,还很感动呢,有木有。 木宁夕抹抹眼角的泪珠,说:“快起来吧。以后只有咱们几个的时候就随便些,别跪来跪去的,我不喜欢。” “是,奴婢(属下)谢公主。” 三人起身,比刚刚放松许多。 木宁夕看向二七,说:“你喜欢什么颜色?” 二七表情平静,拱手,垂目,用禀告公事的口吻,答:“回公主,属下没有喜欢的。” 盯着红线出神好一会儿,木宁夕忽然说:“以红线为首,用彩虹的颜色来命名我的护卫吧。” “如此甚好。”彩儿欢喜地拍手,说:“公主,我喜欢青色,从此我更名‘青线’,可好?” “好。”木宁夕点头,看向二七,“红青二色没有了,黄、橙、绿、蓝、紫,这五色之中你喜欢哪个?” 二七的少女心怦然萌动,羞赧地小声说:“紫。” “啊?什么?” 木宁夕郁闷了,这位姑娘刚刚装爷们的时候那声音奇大,这会小女儿姿态,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回公主,属下选……紫色。” “以后跟着我,‘属下’这个称呼留给那些粗糙汉子吧。” 粗糙汉子?公主真会说。不知道主人算不算粗糙汉子之类。 “奴婢遵命。”紫线恭敬回答。 木宁夕打量紫线,说:“等会我去含芳阁,青线留在家里,红线和紫线跟着我一起去。” “奴婢遵命。” 三人齐声,各自心中疑惑不解。 第37章 霸气,万世的仇人 “跟对主子有肉吃,以后我吃荤的,绝不给你们吃素。我穿暖的,绝不冻着你们。” 木宁夕心里想着既然这三个忠心的姑娘以后跟着她,少不了被乐月瑶刁难。连她这个公主都被乐月瑶算计,更别提没有身份作挡箭牌的三个婢女。 夕阳西下,趁着晚膳时间,木宁夕在屋子里忙得团团转。一边穿上轻便的胡服,一边招呼青线把缝制好的布袋子拿来。 “青线,你这布袋子缝得真好。等我们走了,你再缝几个备用。”木宁夕将六个布袋子分与红线和紫线,说:“等下到了含芳阁,我们用手势来沟通,千万不能出声音,知道吗。” “公主,如果你缺什么,我可以回石梅山庄去拿。” 紫红皱眉,看着手中的布袋子发愁。这位公主虽然穷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当贼吧。再说,石梅山庄拥有天下珍宝,何须公主跑去作贼? “紫线,你是我的奴婢,虽然时间短,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木宁夕一本正经地说,准备给紫线洗脑。 “奴婢愚钝,请公主明示。”紫线恭敬地作揖行礼,虚心请教。 木宁夕叹气,说:“乐月瑶于我是万世的仇人,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放过我。紫线,我不想再生不如死的活着。你明白吗?” “奴婢该死。”紫线拱手,深感愧疚。 木宁夕拍拍紫线的手,说:“你是女子,要用‘万福礼’。” “是。” 紫线很憋屈,她从五岁起就在男人堆里学武,虽然后来进入女护卫训练营,但是教练她们的依然是男子啊。这女子的行礼,她还真要向红线学习学习。 “紫线姐姐,你一定要小心。万一被乐月瑶抓住把柄,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青线气哼哼地说。 “哼,她敢!”木宁夕冷笑,将两个布袋子别在腰后,说:“以后我不怕她,你们也不必怕她。别忘了,我再不是以前那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木宁夕。” “公主,霸气!”青线竖大拇指。 木宁夕眉开眼笑,“向司徒天逍学的。” 红线和紫线面面相觑 ,主人的霸气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主人的腹黑狡诈也不是谁能承受得住的。这位公主殿下想要学主人,很有难度。 一切准备妥当,木宁夕又教了红线和紫红一些沟通的手势。二人学得快,十个手势立即熟记于心。 “出发。”木宁夕大喝一声,抬腿往大门走去。 忽然,院子里的门被踹开,一声极尖的女声不屑地说:“公主啊,郡主请你到含芳阁去,快跟我走吧。” 屋内四人皆是一怔,红线和紫线反应极快,迅速到门边和窗边向外观察。 院子里,婢女玉环脚步轻快,几步来到屋门外,准备推门而入。 “住手!” 木宁夕打开门,大喝一声,吓的玉环怔愣,睁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公主殿下。 “啪!” 一个巴掌打在玉环脸上,木宁夕横眉冷目,笑问:“本公主的院子是你一个贱婢可以自由来去的地方吗?” 玉环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呆滞地看着木宁夕,吱吱唔唔地说:“是,是郡主……让奴婢来的。” “来作什么?”木宁夕抬高下巴,不屑地瞟她。 玉环咬牙,忍住火气,说:“南晋国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安阳长公主听闻公主身体抱恙,郡主亦染了风寒,命人前来传懿旨。” “乐月瑶染了风寒?”木宁夕冷笑,随口道:“我病了,她也病了。这不是摆明打人家南晋国皇家的脸吗?” 玉环默默地后退一步,说:“传旨的公公还等着呢。请公主换好衣服,随奴婢去含芳阁。” “等着。” 木宁夕睨她一眼,转身进屋,又关了屋门。 寒风中,玉环默默揉着红肿火辣的脸,怀恨在心。终有一日,她要打烂木宁夕的脸皮。 第38章 懿旨,一个锦缎荷包 含芳阁。 木宁夕姗姗来迟惹得乐月瑶怒火中烧,又碍于传旨公公在场,只好佯装出恭敬的模样笑脸相迎。 上前一步,对着木宁夕行屈膝礼,道:“公主殿下身体抱恙多日,月瑶还烦劳你移驾含芳阁,请公主恕罪。” 木宁夕冷眼瞟过心机婊,心里暗骂:虚伪的婊砸滚边边,别挡了本公主的路。 侧身在乐月瑶身边经过,裙下大腿故意一横,狠狠踩在乐月瑶的小金莲上。毫不意外,听见乐月瑶咬牙忍痛的闷哼声。 “听说你染了风寒,也该注意些身体。免礼吧。” 木宁夕被红线和紫线扶着,款款玉步进入含芳阁正殿,举手抬足间端正庄重,不失淑女风范。 “谢公主。” 乐月瑶痛的深吸气,由玉珠和玉环扶着,走路姿势极为不自然。每走一步,一对吊梢眉微微蹙起。 当木宁夕稳坐正位,乐月瑶坐在左边第一把椅子里,传旨公公才笑吟吟地走上前来行礼。 “老奴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金安。” “公公免礼。” 传旨公公从袖袋中抽出懿旨,说:“时间不早了,请公主接旨。” 红线和紫线扶木宁夕起身,另一边乐月瑶也被扶起来,二人跪接懿旨。 传旨公公侃然正色道:“奉皇后娘娘口谕:本宫听闻西都国扶柔公主,乐郡主暂居京郊行宫,近日身体抱恙。本宫忧于心内,恐行宫离京中路途遥远,多有薄待。故,又有安阳长公主京中别院修葺一新,安阳长公主进宫请旨,邀请公主殿下,乐郡主进京相聚。本宫准请,命扶柔公主,乐郡主即日启程入京。” “皇后娘娘千岁圣安,扶柔(月瑶)叩谢皇后恩典。” 传旨公公作揖,笑道:“公主殿下请起,乐郡主请起。” 木宁夕和乐月瑶起身后,又行肃礼,异口同声说:“谢安阳长公主。” 传旨公公又作揖回礼。 礼毕,木宁夕不经意间瞟了乐月瑶一眼,见她唇角奸笑,一双含着讥讽。 木宁夕坐回原位置,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缎荷包,递给身旁的红线,说:“公公一路风尘辛苦,拿着去买些酒食,或添补件冬衣避寒。” 传旨公公双手捧着红线送来的锦缎荷包,笑得合不拢嘴,躬着身子作揖行礼,笑道:“老奴多谢公主殿下体恤,这一路上呀真是有惊无险,几次差点溜冰到河里喂了鱼。” “公公有皇后娘娘的福泽庇佑,总能化险为夷,平安顺达。” 拍马屁的话,哄人高兴的话,捡对方爱听的话,木宁夕说上十个日夜不带重复的。更何况现在她心情好,拍太监的马屁也不介意。 传旨公公笑得更欢,立即双手作揖道:“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圣安,老奴真真是得皇天庇佑呀。” “那公公就赶快回去复命吧。”乐月瑶冷眼一睇,“本郡主风寒未愈,身子乏了。就不留公公用膳了。” 传旨公公面色一僵,眼睛看向木宁夕。 “外面有谁在啊?” 木宁夕伸长脖子问,其实外面站着谁,她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这里是乐月瑶住的地方,就算慢待了老太监,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院子里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正中木宁夕的下怀,她笑盈盈地站起来,对传旨公公说:“乐郡主今日心情不佳,没能让公公用了膳再走。本宫虽贵为公主,却素来相让于她。” “公主殿下仁善。”传旨公公附和着,三角眼睇向乐月瑶消失的方向,心中郁结恨意。 木宁夕微微一笑,说:“如若公公不嫌弃,不如到本宫那边用些膳食,吃些热酒暖暖身子,再赶回京中复命,如何?” “如此,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 传旨公公跟着木宁夕等人一路由灯火辉煌的含芳阁向西北角漆黑不见五指的小院行去。 第39章 丢人,敢挖寿王爷的墙角 南晋国都,汴州。司徒府。 司徒天逍刚进家门,听老管家禀告司徒老太爷陪皇帝出巡回来了,现在老太爷在自家的书房发火呢。 司徒天逍脚下生风,连暗处跟着的鬼一都差点累吐血。 “爷爷,孙儿天逍求见。” 司徒天逍恭敬站在门外,朗声禀求。 过了好一会儿,听书房内传出一声隐忍怒火的苍老声音,“滚进来。” 看来司徒老太爷的火气是冲着主人来的。鬼一脚下快速移动,离书房远一点没坏处。 司徒天逍冷眼杀去一记,整整衣衫,推门而入。 书房内,老太爷司徒善坐在紫檀桌后,老夫人杭氏坐在窗下的椅上,手中端一碗冒着热气的茶。 司徒天逍入内,老管家将锦垫放在他身前,悄悄退出。 “跪下!” 老太爷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怒火冲冠地指着司徒天逍骂道:“你这个蠢材。皇上准你回京养伤,你可好,天天在外面鬼混。你眼里还有我吗?” 司徒天逍跪下,稽首叩拜。 “孙儿有罪,请爷爷责罚。” 老太爷瞟一眼司徒天逍装成俯首帖耳的乖样子,更怒了。骂道:“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带兵的时候像头野狼,拉都拉不住。回来才几天,就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听到老太爷这些话,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反驳道:“爷爷,孙儿何时畏首畏尾啦?哪件差事办得不好,惹爷爷如此生气?” 老太爷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妻子,说:“英儿,你来和他说说,我先喝口水消消气。” “好。” 杭氏放下茶碗,眼皮动也未动,冷语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以后出去别说是咱们司徒府的人,省得给我们丢人。” “奶奶,此话怎讲?我哪里丢人啦。”司徒天逍不高兴了,这回来眨眼的功夫已经莫明其妙地挨了不少骂,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杭氏正视跪在地上的司徒天逍,很严肃地问:“你近日来可是常常和一位姑娘在一起?还亲亲我我的?” 司徒天逍神情一滞,忽然明白了什么,笑说:“孙儿不敢欺瞒。孙儿已经寻到五年前一见钟情的宁儿姑娘。” 杭氏翻白眼,骂道:“见到又怎样。你这没用的东西,即然敢挖寿王爷的墙角,怎么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带回来。你看看你,没用的蠢材,和你爷爷当年一样没用。” “老太婆,你别冤枉我。想当年追你的时候,我只用了一招就将你娶进家门。”老太爷不高兴了,他当年也是情场高手,智谋无双。 杭氏杀去一记警告,回头看司徒天逍,问:“孙儿啊,奶奶问你。” “奶奶请问。” “你除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杭氏竖起四根手指,鄙夷地说:“你还会说别的吗?” “奶奶有何高见,孙儿受教。” 司徒天逍冷汗啊。 他的这位老祖母是前朝大将军杭延的独女,名杭英,是位巾帼英雄。能领兵打杖,能降龙伏虎,调戏夫君不脸红,毒舌孙儿不留情。能把皇上气哭,能得皇后敬重,能让太后听见她的声音立即装病昏倒。 杭氏不悦地撇撇嘴角,对老太爷撒娇说:“夫君,这孙儿孺子不可教也,不如赏一百军棍,丢给皇上烦心去。” “老夫也正有此意。”老太爷讪笑,说:“活该!只会说‘我喜欢你’有什么用,亲一下人家姑娘就是定终身吗?” “爷爷,那孙儿该如何做?”司徒天逍虚心求教。 杭氏鄙视之,恨铁不成钢地说:“从今以后不许出门,省得给我丢人。” “老夫同感。” 老太爷捋捋胡子,起身拥着妻子离开。临出门还留下一句:“跪着吧,想出好计策再来见我。” 司徒天逍被气的哭笑不得,他怎么就丢人了呢。 第40章 求助,挖走寿王爷的墙角 子夜时分,书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老管家提着灯笼引路,老太爷神清气爽地迈着八字步走进来。瞥都不瞥司徒天逍一眼,直接坐在桌后的椅子里。 “去拿些吃食过来。” 老太爷交待。 老管家笑呵呵答应一声“是”立即退了出去。 “爷爷,你也该提前给我个消息。奶奶那脾气,万一不准我娶宁儿为妻,这可怎么办啊。”司徒天逍悠闲地坐在窗下的小椅上喝口微凉的茶,涩口的味道并不好。 老太爷冷哼一声,“你那点花花肠子啊,骗不了我和你奶奶。论谋算诡诈,连信阳侯那只老狐狸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爷爷明察秋毫,孙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司徒天逍粲然一笑,英气的脸庞现出秀气之美。 老太爷出神地盯着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爷爷?” “呃,你这么大声作甚,我还没老到耳朵听不见呢。”老太爷这暴脾气,拿起一本文书砸了过去。 “爷爷,老当益壮,威力不减啊。” 司徒天逍笑嘻嘻地拍马屁,恭恭敬敬捧着文书给送回去。 “哼,少跟我这里耍嘴皮子。”老太爷鄙夷地哼气,说:“你刚从哪里来啊。” 司徒天逍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挖走寿王爷的墙角,我总要上门去负荆请罪吧。” “寿王爷回来了?”老太爷惊讶地瞪圆眼。 “是,前日回来的。”司徒天逍眼睛眯起,冷媚的笑渐渐漾开,“寿王爷伪装成商人,入北契国潜伏十日,终于得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说来听听。”老太爷靠入椅背里,目光炯炯。 “寿王爷查到飞狐岭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送了一位少女给北契边境守将赤聂。” 老太爷点点头,续说道:“她的意图很清楚,挑拔赤聂领兵南下,与你在贝州一较高下。” 司徒天逍却不认为地摇头,说:“赤聂驻守幽云十六州中的嬴州,与我驻守的贝州相距百余里。如今我与他明上和睦,暗中掣肘。” “多一寸难争,少一寸不让。若他南下攻打贝州,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老太爷心中忐忑,这孙儿虽足智多谋,又是狼性的汉子,但他外表俊逸不失儒雅,多少有些“软弱”的假相。 “爷爷不必担心。伴驾出巡的楚王也回来了,孙儿会和寿王一起去找楚王商量。临行前,定能计划出一个万全的计策。” 司徒天逍轻声安抚,果然看见老太爷凝重的脸色变好了些。 老太爷满意地点头,说:“我一把老骨头喽。就让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去烦心这些事情吧。” “是,孙儿领命。”司徒天逍抱拳,俨然将士模样。 老太爷呵呵笑,说:“公事谈完了。该说说你的终身大事啦。” 司徒天逍难得在爷爷面前羞臊起来,挤眉弄眼地笑说:“爷爷想听什么,孙儿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好。”老太爷指着最近的椅子让他坐下,问:“听你奶奶告诉,你天天抱着那小丫头亲亲我我,她就让你亲啦?没一巴掌打得你找不到北?” “爷爷,你想听孙儿说谎哄你开心吗。”司徒天逍脸色黑了,他几时天天抱着宁儿亲亲我我的,奶奶真是乱说。 “说说吧,你要如何光明正大的娶她入门。”老太爷很了解这个看似云淡风清,实则精明腹黑的三孙子。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今夜他苦守在书房,为的就是爷爷这句话。 起身走到老太爷身边,司徒天逍在爷爷的耳边将自己谋算好的计划全部说出来。 老太爷眼中一亮,笑呵呵地说:“这法子好,这法子好。你奶奶最近闲得发慌,正好拿这件事情取取乐子。放心吧,爷爷和奶奶一定全力帮助你。” “孙儿谢爷爷,奶奶。” 司徒天逍额上三滴冷汗。他娶媳妇呀,为什么在爷爷和奶奶的眼中是一件消磨时间的乐子? 第41章 投缘,南晋国唯一的公主 终于见识到古代所谓的“皇权至上”。南晋国皇后的一道口谕,安阳长公主的热情邀请,在乐月瑶眼中俨然成为无上的荣耀。 就算乐月瑶平日里狂得跟眼里没谁的,连那日对传旨公公也是瞧不起人的高傲。但是……总算见到她终于沉不住气的时候。 经过红线、青线和紫线的轮番教导,木宁夕了解到现今有四国:西都,南晋,东楚,北契。 江湖上有三位神秘的霸主,以狼山的狼王为尊,飞狐岭月老夫人和无花谷的花老夫人并列。 又知道即将要去的南晋国皇帝是从亲岳父手里抢来的江山,皇后李氏是位贤德淑仪的女人,太后是皇上的后妈,还有一位很得宠的淑妃娘娘姓杨。 而即将认识的安阳长公主,是皇上和皇后李氏的女儿,更是南晋国唯一的公主。 从京郊行宫华清苑启程,乘公主辇车一路向东二百里,便来到南晋国都城,汴州。 “公主,你看,那里便是南晋皇上新赐给安阳长公主的别院。” 隔着薄透的窗纱,远远能看见恢弘建筑的一角,已足以让木宁夕惊呆。这位安阳长公主的地位可见不一般啊。 辇车缓慢行进,来到别院的正门口,早有人在门前等候多时。 打起车帘,木宁夕由红线和青线扶着步下辇车。 别院的管事上前跪安,道:“奴才给扶柔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木宁夕唇角含笑,眼眸柔和。 管事躬身后退一步,“公主,请!” “嗯。” 木宁夕轻轻一应,由红线和青线扶着进入别院,紫线尾随在后。再之后,是下马车后一直无人理睬的乐月瑶及玉珠、玉环。 穿过雕梁游廊,越过一张凤穿牡丹的南绣屏风,便来到正堂。 木宁夕对宫廷礼仪了解不深,所以她杏眸半垂,抿唇不语,每一步走得很慢很端正,扶着红线和青红的双手也是兰花指,故意将尾指稍稍翘起,表示她很淡定。 其实,只有木宁夕心里清楚,她快紧张死啦。 正堂前,安阳长公主坐在主人位置,见木宁夕和乐月瑶一前一后进门,立即笑颜如花,行到她们面前。 “本宫等了这么多日,可把你盼来了。” 安阳长公主拉住木宁夕的手,笑盈盈地让她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说:“一路还顺利吗?本宫想着你早点到了,好在一处用膳。正要派人去寻寻,不想你却来了。” 这一连串爆竹式的问候还真是受宠若惊,木宁夕漾着明媚的笑脸,起身将安阳公长主送回主位上坐好。 木宁夕柔声安抚道:“本来昨日就该到的,只因为乐郡主丢了要紧的东西,临出门时把含芳阁掀个底朝天。故而才晚到了一日,让长公主久等,是我们的罪过了。” “丢了要紧的东西?”安阳长公主斜睨了一眼稳坐在下首位的乐月瑶,冷笑说:“乐郡主来本宫的别院小住,可要管好自己的东西,万一又丢了,本宫可不准你掀个底朝天。” 乐月瑶又气又羞,又怒又惊,连忙起身行礼,说:“月瑶不敢。” 安阳长公主眼角瞟过,喜不自禁地看着木宁夕,道:“今日本宫这里来了熟人,正好你又来了,一起用午膳吧。” “谨遵长公主安排。” 木宁夕行肃礼,安阳长公主立即起身回礼,笑说:“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从小你和本宫就投缘,以后不要这些虚礼。” “长幼有序,宁儿不敢逾矩。” “无妨。”安阳长公主拉着木宁夕的手,回头对身边的一个宫婢说:“你带乐郡主去她的园子里,若缺了什么去找管事。” “是,长公主。”宫婢行礼,走到乐月瑶面前,“郡主,请。” 乐月瑶心中恨呀,可面上却虚伪的笑着,对安阳长公主行礼,道:“月瑶退下了。” “去吧。”安阳长公主看都不看她,拉着木宁夕朝着通往后院的后门走,边走边交待跟上来的宫婢,“你们带扶柔公主身边的人先回曦馨园,别慢待了她们。” 宫婢应着“是”,带着红线、青线、紫线三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42章 相思,一吻解相思 别院未取名,尚用“长公主别院”来称呼。对此,长公主很随意,她想到一个很不错的法子来选取别院的名字——让哥哥们来发挥才气吧。 从正屋穿过后门,再走一段抄手游廊,绕过假山后,见到一池春水碧波。现在已是初春时节,有些早春的花儿都开了。 湖心有一座琉璃亭,独立于碧波中。想要上去,必须用小船送过去。 安阳长公主与木宁夕手拉手坐着小船,渡到湖中心。那里早有一个男人负手而立,薄唇因期待而微微抿紧。 木宁夕率先登上岸,伸出手来,“长公主,我来扶你。” 安阳长公主微微一笑,推开她的手,说:“去吧,他等着你呢。” “嗯?谁?” 木宁夕呆若木鸡,蓦然回首……那人竟已站在她的身后,温热的大手已经勾住她纤细的小蛮腰。 “宁儿,你想我吗?” “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宁夕脑中一声炸响,轰隆隆地响个不停。她能清晰感受到来自于男人清爽的气息,和他独有的熟悉的温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司徒天逍唇角漾开,眼中含媚,问:“你不想我吗? 木宁夕脑袋一懵,习惯地点头,习惯地回答:“想。” “那你喜欢我吗?”继续不要脸的诱huò。 “喜欢。”干巴巴的回答后,木宁夕心跳加速。他干嘛把脸凑上来,他薄唇的颜色又好看了,好想亲一口。 就在木宁夕犯花痴的时候,司徒天逍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诱哄地说:“喜欢还不快点亲我。” “啊?哦。” 木宁夕反应慢一拍,噘起小嘴对准那两片薄唇,害羞的、轻轻的“啵”一下。 “你在敷衍我。”司徒天逍孩子气地控诉,趋起英俊的剑眉,很不要脸地说:“既然你敷衍我,我要惩罚你。” “不行,长公主还在呢。”木宁夕恍然回神,双手狠用力盖住司徒天逍噘起的嘴巴,“等晚一点再亲你。” 司徒天逍眉开眼笑,得便宜卖乖地说:“不行,我现在就要惩罚你。” “长公主看着呢。”木宁夕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得一回头,懵了。 安阳长公主,你什么时候偷溜的啊?都不打声招呼吗? “她早就走了。”司徒天逍继续噘起嘴巴,“好好的亲亲我就不惩罚你。” 好吧,认命吧。木宁夕心中一万匹傻狍子神兽奔走,司徒天逍这个衰神,真是她的活冤家啊。 东瞅瞅,西看看,仰望天空,低头观湖,木宁夕把周围察看个遍,确定没有第三个喘气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司徒天逍,略带羞涩地扬起脸,噘起粉嘟嘟的嘴巴。 “宁儿,我喜欢你。” 司徒天逍情动,低头含住那粉嫩娇软的樱唇,一解相思之苦。 湖偏北的地方,一叶小船上并肩坐着一男一女。他们的眼睛同时望向湖中心那对一吻解相思的少男少女。 “皇长兄,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安阳长公主语气幽幽地问,她的眼中闪着晶莹。 “安阳,如果有一日你发现对他的倾慕,仅仅是因为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深情,而你强行拥有他却得不到期盼的深情,甚至终生都活在嫉妒的痛苦中,你会很高兴今日做出的选择。” “所以皇长兄,我今日选择放手。”安阳哭得梨花带泪,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别哭。”男子为她拭去泪珠,“安阳如此美丽、如此善良,皇长兄相信会有一个真心喜爱你的男子出现的。” “嗯。”安阳长公主露出憨态的笑容,“我要找到一个比司徒天逍还要优秀的男子。让木宁夕羡慕。” “好,皇长兄也帮你一起寻找那样优秀的男子。” 小船上兄妹二人相依,望向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进入琉璃亭。 第43章 找茬,你到底想怎样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司徒天逍送回来的,木宁夕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听见院子里鸟雀叽叽喳喳地欢叫着。红线和青线不知在闹些什么,二人像脱缰的野马在院子里你追我赶。 木宁夕抱着被子坐起来,看见紫线一手握剑,一手正在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摆在窗台下暖炕的炕几。 “公主,你醒了。” “嗯,我被饿醒了。”木宁夕不好意思地笑笑,揉着空空的肚子下床走到暖炕边,低头在精美的菜肴上闻闻香味。 “我去叫她们进来。”紫线要出去叫人,却被木宁夕拦住,说:“让她们高兴的玩吧。你陪我就行。” “是。” 紫线用单手服侍木宁夕吃饭。 木宁夕故作不经意地问:“我昨夜几时回来的,司徒天逍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黎明前主人送公主回来的,只交待奴婢保护好公主。”紫线公事口吻地禀告。 “嗯,好。”木宁夕淡淡应着,心中一阵感动。 昨夜司徒天逍和她在湖中心的琉璃亭里相拥而眠,司徒天逍和她畅谈未来的生活,要带她去游览山川江河,还要吃遍天下的美味。 想到这些,她心里暖暖的。被一个人时刻牵挂着,很安心、很感动、很幸福。 “你们这两个贱婢,给我让开!” 外面,乐月瑶厉喝声突然打破片刻的宁静,紧接是慌乱不堪的脚步,佩环珠钗的叮铃。 帘子被掀起,五六个婢女鱼贯而入,最后是乐月瑶。 乐月瑶扫了一眼暖炕的炕几上的饭菜,冷声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妹妹身边的人还真是手脚勤快,眨眼的功夫就把我的早膳偷来孝敬你。” 木宁夕呆滞片刻,因为她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乐月瑶嚣张到敢无视安阳长公主的警告,才住了一个晚上就敢跑来折腾她。乐月瑶的脑袋是不是被马蹄子踩啦。 乐月瑶眼尖,见木宁夕对自己翻白眼,气的指着她的鼻尖大骂:“你敢对本郡主无礼。玉珠、玉环。” 指着木宁夕的鼻尖,“给我掌嘴!” “是。” “遵命。” 粉色宫装的两婢女一左一右上前,抓住木宁夕的小腿便拉下暖炕,不顾湿冷的青石砖地面,更不顾及她只穿着简单的里衣。 屁股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受到冲击,那种钝痛能激起全身骨骼都随之颤抖,痛流从髋骨冲窜到四肢百骸,最终直达大脑的中枢神经。 “公主!” 紫线大喝一声,拔剑冲过来。 “住手!” 木宁夕大声喝住紫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咬紧下唇,柳眉拧成一团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蓄满晶莹的泪。木宁夕从来不对任何人示弱,强迫泪水在眼眶打转,梗硬着脖子横目冷对站在面前的乐月瑶。 “乐月瑶,这是在安阳长公主的别院里,你小心些。” “呵呵,你拿她来压我?你这个贱人。” 乐月瑶笑得阴毒,抬起手“啪——!啪——!啪——!啪——!”对着木宁夕粉嫩的脸蛋猛打。 手掌扇在脸蛋上激发出的声响在并不算大的寝室里环绕。似乎打在对方脸上的手没有痛感一般,乐月瑶咬牙切齿地瞪圆杏眼,看着木宁夕娇美的脸蛋在自己的手掌下红肿,出血,泛出青紫。 停下来缓解手腕的酸痛,乐月瑶仍不够解气,一脚踏在木宁夕起伏的胸口,几乎要将她的胸肋骨踩碎,甚至连同心脏也踩成烂泥才罢休。 “乐月瑶,你到底想怎样?” 木宁夕忍住胸口的窒闷,表情痛苦,呼吸急促。可她连半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两只胳膊被玉珠和玉环二人拉扯着。 “想怎样?” 乐月瑶故作思索地围着她绕了一圈,最终定在她的身侧,轻轻俯下身得意忘形地说:“外祖母不让我杀了你,却没说不能折磨你。就算有安阳长公主给你撑腰,我一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第44章 刹那,成功金蝉脱壳 鄙夷地看向蛇蝎狠毒的乐月瑶,一个冒险的想法闪过,木宁夕态度冷漠地质问:“除了这些不痛不痒的手段,你不能换个花样吗?” 乐月瑶被问得一怔,随即如大梦初醒般狂妄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木宁夕,你这话提醒了我。来人,将那个好东西搬进来,让我的公主妹妹享用它的美妙滋味。哈哈哈!哈哈哈!” “好呀,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 木宁夕虽然受制于人,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样子,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坚忍与果决。连玉珠和玉环二人在心底禁不住惊疑,甚至紫线,以及被阻拦在门外的红线和青线,她们也诧异不已。 片刻间,木宁夕的面前平铺了一张小席,小席上数不清的银刺几乎用肉眼无法辨认。当小席被轻微移动时,泛出深浅不同的折射光才显出异常。 木宁夕毫无惧意,漠视地瞟了一眼,嘲讽道:“你很有心呀,这么隐晦的好刑具拿出来,我都替你肉疼。看在新花样出奇的讨彩,我认倒霉。” “认与不认皆由不得你。” 月乐瑶得意地笑着,谨慎地绕过小席走到木宁夕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幻月山庄只能有一个女主人,你死了,我才能安心的睡觉。” 木宁夕微抬头,水灵灵大眼睛里映着乐月瑶狂妄狰狞的笑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说什么?” 乐月瑶微皱叶眉,她不想错过木宁夕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这点贪心让她放下戒备,身子缓缓蹲下,与木宁夕面对着面,视线凝着视线。 紫线全身绷紧,时刻做好冲过去杀死乐月瑶的准备。她不知道木宁夕和乐月瑶在说什么,但是下一瞬发生的事情,直接让她呆愣的像傻子一样。 刹那间…… 木宁夕手握一把玄铁匕首横在乐月瑶白皙的颈侧,锋利的刃紧贴在鼓动的颈动脉处,稍有不慎便可让乐月瑶血流喷涌而死。 瞥见抓着破烂里衣不放的玉珠和玉环,讪讪地笑道:“蠢死了。” “你、你、你……怎么会?” 乐月瑶目瞪口呆地看着成功“金蝉脱壳”的木宁夕,还有她肿成猪头的脸,又害怕又想笑,憋得实在胸口内伤。 可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而且握着匕首的人是她最痛恨的木宁夕。 木宁夕感觉脸火辣辣的疼,皮肤绷紧得像做了拉皮整容手术,双颊肿得连眼睛都要眯起来。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有多么的搞笑,但是无所谓。 握着匕首的手向前深压了一点,吓得乐月瑶惊恐地大叫一声,刚刚嘲讽的眼睛立即瞪得牛眼一般大。 木宁夕好心情地笑起来,不大不小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愉悦,“乐月瑶,我曾听过一句话,现在觉得再适合不过我和你。” 乐月瑶胆怯地往后仰着头,尽量让脖子离匕首远一点,小心翼翼地问。 “你想说的是什么话。” 木宁夕肿成猪头的脸忽然换上一副娇媚动人的笑容,实在有点惨不忍睹。除了胆战心惊的乐月瑶,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就当这群人是死的,木宁夕白了一眼四周的婢女,转回头笑眯眯地说:“这句话就是……”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乐月瑶脸色霎时惨白,结结巴巴地警告,“你敢对我下毒手,西都国和幻月山庄绝不会饶了你的。” “是吗?” 木宁夕挑眉,眯缝的眼中闪过一瞬的狡黠。 “小姐,万万不可。” 玉珠一把握住木宁夕拿着匕首的手腕,半是乞求半是威胁地说:“我家郡主是西都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即便你完成月老夫人的圣令,幻月山庄纵然有功也不能与刺杀郡主的大罪相抵,到时必然要将你交出,平息龙怒。” “呵呵,你如此为我着想,我还要叩谢你的提醒之恩?” 第45章 庶女,贱婢生下的庶女 木宁夕嘲讽地笑睨玉珠,将匕首锋利的刃更深地割进皮肉,吓得乐月瑶惊慌尖叫,眼中蓄满泪水。 玉珠更是吓的垂头伏地,声细如蚊地告饶,连连称“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公主!” 玉环大喊一声,扑通跪在地上央求:“求公主收手吧,郡主千金之躯不容侮辱。倘若传出去,对公主也是百害无一利呀。” 乐月瑶即使害怕,也禁不住得意起来,随声道:“是呀,你这个假公主冒犯了我这个真郡主,第一个诛杀你的便是外祖母。” 低眼瞟了颈侧的匕首,冷声警告:“只要我大喊一声,这里的护卫们都会冲进来。” 木宁夕柳眉舒展,似笑非笑地说:“乐月瑶,你忘了吗,这里是南晋国安阳长公主的别院。而我是西都皇帝敕封的扶柔公主,不算是假的。我先杀了你们三个,再大叫一声。那些护卫们冲进来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乐月瑶心头一悸,问:“为什么?” 木宁夕抬抬下巴,傲娇地动动握着匕首的手腕,一副期待的表情。 乐月瑶疑惑,顺着木宁夕的视线看回颈侧的匕首。握在纤纤玉掌中的匕首柄嵌着碧色的宝石,其中最大的一颗上刻有“乐”字。 “你,你怎么会……天啊!” 离得最近的玉环捂住嘴不敢再出声,惊恐万状地盯着木宁夕手中的匕首。 那是郡王府的宝物——碧青,怎么会在木宁夕的手里? 乐月瑶恍然回神,气咻咻地骂道:“贱人,你竟敢偷走我的贴身宝物。” “的确是个宝物。” 木宁夕赞赏的目光巡视着手中的匕首,“不知西都郡王得知镇府之宝被偷,还会不会继续宠爱一个贱婢生下的庶女呢。” “你胡说,我是正房嫡女。”乐月瑶抵死不承认,反口质问:“你何时从我身上偷走的?” 木宁夕眯起笑眼,露出八颗小白牙,笑呵呵地说:“刚刚我脱里衣的时候呀。” “不可能。” 乐月瑶一口咬定,指着她的鼻尖,“我一直贴身戴着宝物,你扑上来时已拿着匕首。可见你早就偷走藏在身上,想要随时置我于死地。” 木宁夕状似恶狠狠地样子要咬掉鼻尖前的手指,吓得乐月瑶连忙收手。身子动,锋刃深,她白皙的颈立即被匕首割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哎呀,流血了。” 玉珠大叫,用力扳开木宁夕的手。 似是有意随着玉珠的手劲横扫一下,匕首锋利的刃在玉珠的襦裙上割开一道口子。另一只被乐月瑶抓住的手借力一推。 只听得“嘶——拉——”悠长一声…… 玉珠捂着受伤的腹部跌坐在地,指缝间浸出一丝血红。 “啊——!” 又接连一声凄惨恐怖的尖叫,令在场的人头皮发麻,心脏颤乱。 众人目光齐聚向铺在地上的小席,全身瞬间僵硬,迟迟不敢动作半分。 木宁夕把玩着匕首,顶着一张猪头脸坐在暖炕上,笑眯眯地看着仰躺在银刺小席上的乐月瑶。 一副好心肠地劝说,“你送来的小席太金贵,我这残弱的身子哪有福气躺在上面呢。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我受之有愧,就不留下啦。” 乐月瑶被玉环扶起,全身痛得她面容扭曲,胭脂被冷汗浸糊,攥紧的双拳发狠似的颤抖着。贝齿间挤出愤怒的诅咒,“木宁夕,我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下地狱吧!” “地狱?” 木宁夕玩味一笑,“好呀,我真想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 玉珠捂着受伤的肚子,小声命令婢女们收走银刺小席。跟在乐月瑶身后离开前,她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旁握剑柄的紫线,若有所思。 第46章 花朝,月瑶冤枉啊 别院,曦馨园。 “春雨贵如油”这句话说得很正确。早春时节,小雨淅淅沥沥飘洒一夜,清晨醒来睁眼便是被清水洗过的湛蓝天空。 木宁夕站在屋门口伸个懒腰,满足于这一身的舒爽。耳边是鸟雀动听的啼声,鼻息间弥漫温润泥土的芬芳,还有淡淡的青草味和幽幽的花香。 “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穿得这么美,难道要去相亲。” 木宁夕看着院子里正在忙活着红线、青线和紫线,以及园子里的小婢女们。一个个打扮得好似过年一样喜庆,连老宫婢们也把压箱底的喜庆衣裙穿出来。 红线放下手中的五彩锦球,走过来扶着木宁夕回到屋子里,“今儿是二月十五祭花神的日子,安阳长公主早早命人把各类祭花神的东西都送来。” 为木宁夕穿上新衣裙,说:“安阳长公主说公主昨天又被乐月瑶给闹了,心里定是委屈的。趁着祭花神的日子,祭神赏花,心情会好些。” “长公主费心了。” 木宁夕心里感动,安阳长公主比她大一岁,却是个成熟细心的好人,面面俱到、处处留心。 一番梳洗妆扮后,木宁夕凝视菱花镜中的自己,算不上玲珑美人,但也是娇俏可爱,要不然怎么会把司徒天逍迷得团团转呢。原主十岁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么可爱呢。 “公主,长公主身边的婢女来传话,请公主过去一同用早膳,再去园子里赏花。”紫线进来回禀,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紫的衣裙。 木宁夕满意地点头,说:“乐月瑶那里有许多咱们西都国的缎绸,比南晋国的颜色要鲜艳一些。哪日我去拿些回来,你们每人做身新衣裙。等陪我进宫觐见南晋国皇帝时,才不会失礼。” “是。”红线和紫线行礼。 青线进来,问:“公主可好啦,长公主又命来催了。” “好啦好啦。”木宁夕在青线的脸颊上轻轻拍一下,“就你着急。” “公主,让人家长公主三请四请的,太失礼啦。” “是是是,青线姐姐说的是。” “哎呀,公主,奴婢不敢。” 木宁夕笑盈盈,领着三婢女出了曦馨园。 别院,朝阳阁。 当木宁夕领着三婢女,由引导宫婢一路行到安阳长公主所居住的朝阳阁门外,远远便听见院子里传出一阵哀求的哭声。 木宁夕脚步一顿,回头与三婢女相视一笑。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原来她也会哭,也有嚣张不起来的时候。” 木宁夕踩着莲花步不疾不徐进到院中,第一眼便看见跪在安阳长公主面前痛哭求饶的乐月瑶。 昨天那个骄横跋扈的乐月瑶此时在安阳长公主面前像只狗一样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看着这样的乐月瑶,木宁夕心里并没有泄愤的感觉。相反的,她很平静地看着乐月瑶,很平静地走到安阳长公主面前行礼。 “长公主。” “宁儿,你来了。”安阳长公主摆弄手里的一颗五彩锦球,说:“这是母后命人送来祭花神的物什,我命人抬去一些送你,你喜欢吗。” 木宁夕微微一笑,“多谢长公主,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安阳长公主伸出手拉住木宁夕的手,说:“来吧,陪本宫先一同用早膳,然后再去花园里逛逛。” “是。”木宁夕目不斜视,走过乐月瑶身边。 忽然,一只有青紫伤痕的手攥住木宁夕的裙摆,她被逼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乐月瑶。 “安阳长公主,这个贱人是个偷儿,是她陷害我的。”乐月瑶哭诉,“安阳长公主明查,月瑶真的没有偷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是这个贱人偷走后,栽赃陷害我的。求长公主明查,还月瑶一个公道。呜呜呜呜。” 有人偷走公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栽赃给乐月瑶?而且……木宁夕惊讶地看向安阳长公主,后者一脸平静。 “乐月瑶,本宫早在你住进来的时候就说过,你要管好自己的东西。”安阳长公主冷眼戾向乐月瑶,“记住,也要管好你的手,你身边人的手。再让本宫知晓你手脚不干净,心思不干净,可顾不得你亲姑姑的颜面啦,本宫定会严惩不怠。” “月瑶冤枉啊。” 乐月瑶宁死不肯承认,苦苦哀求。 安阳长公主看都不看一眼,拉着木宁夕进到朝阳阁内去用早膳。 第47章 羡慕,原来你爱得如此深 与木宁夕所居住的曦馨园不同,朝阳阁更符合“南晋皇长女”的高贵。 曦馨园清新脱俗,种在园子里的花草皆是浅艳的色彩。而朝阳阁从院门外到内里,一步一景都是大气高雅的花草树木,更多的是木宁夕叫不名字的稀有珍品。 被安阳长公主牵着手进入东面的花厅,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扑面而来。 看木宁夕偷偷咽口水,安阳长公主掩嘴偷笑,说:“司徒哥哥说你是个贪吃鬼,果然不错。” 能被安阳长公主称“哥哥”,看来司徒天逍和皇家的孩子们混得不错。木宁夕如是想着,随安阳长公主坐到桌边用膳。 餐桌礼仪是“多动手,多动舌头,少动嘴”,意思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木宁夕不敢像在司徒天逍面前那样没规矩的吃东西,相反她观察着安阳长公主的一言一行,照猫画虎地学着。 “宁儿,你用膳的样子可不像司徒哥哥形容的那样。” 饭毕,安阳长公主拉着木宁夕坐在院子游廊下的美人榻上休息、品茶、聊八卦。总之,女人的“八婆本质”从古到今全一样。 木宁夕并不好奇司徒天逍会用什么样描述来形容她。她虽然人在这里,心却在想着是谁偷走安阳长公主的心爱之物,又栽赃给乐月瑶。 “宁儿?” 安阳长公主见木宁夕神游太虚,伸手摇摇她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呢。连我唤你都没听见。” “回长公主,我在好奇……”木宁夕略停顿一下,说:“恕我唐突,请问长公主,乐月……不,是乐郡主,她为什么偷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安阳长公主了然而笑,说:“原来你在想这些呀。那并不是我的心爱之物,不过是一只很久没戴过的旧步摇。” “原来是这样。” 木宁夕随口应着,却很不解。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闹得沸沸扬扬,一本正经的捉贼拿赃呢。 安阳长公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眸明亮,远远地望向天际,轻轻地说:“本宫生在皇家身份尊贵,却很羡慕你。” “啊?羡慕我。” 木宁夕惊讶不已,这位长公主的命比原主的命强百倍,比现在的她更是好很多。 同是公主,人家有自己的别院、有封地、有私产。再看看她这个公主,却要身负毒死南晋皇帝的使命,没准使命完成就会立即一命呜呼。她哪里好啦?哪里值得羡慕? 安阳长公主看出木宁夕的疑惑,自凄地笑着,说:“五年前,司徒哥哥跟随皇长兄从西都回来,他一直魂不守舍的。” 五年前,和原主有关系。木宁夕静静的,专心的听着。 “之后的半年里,他每日都郁郁寡欢。忽然有一天他失踪了,整整两个月不见踪影。皇长兄、二皇兄和司徒家的人都心急的四处寻找,却怎么也寻不到他。” 肯定是回西都国找原主去了。木宁夕在心里想着,她仍默默地听着安阳长公主回忆曾经的五年。 “三个月后,是临近中秋节的一日,他回来了。之后,他疯了。汴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司徒府的三少公子疯了,为了音信全无的小女孩,他征战沙场、军功赫赫,三年前成为南晋国举足轻重的少年将军。” 安阳长公主眼中含泪,扭回头来看着木宁夕,朱唇轻启,说出来的却是万斤的重量。 “他失踪,他疯狂,他不要命的征战沙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木宁夕。” 木宁夕心中震撼,她身体绷紧,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也许,身体里有原主微弱的记忆,也是此刻仅存的反应。而她,却真真实实的被震撼了。 司徒天逍,原来你爱得如此深,如此真。 “安阳长公主,你喜欢司徒天逍,对吧?” “是。但是,本宫知道,他心里只有你。” 安阳长公主笑中有泪,她钟情司徒天逍,更羡慕木宁夕。但是,就像皇长兄说的那样,她会等到一个像司徒天逍一样专情、长情的男人,一个心里、眼里只要她安阳的男人。 第48章 花食,汤中牢丸 花朝节又名花神节,是闺阁女子的节日。 从清晨到黄昏,木宁夕陪在安阳长公主身边,一同赏红,观花,祈祷,祭花神。午宴设在湖心琉璃亭,这让木宁夕略显尴尬。 看到琉璃亭中每一把椅子,每一面桌子,都会想起那晚被司徒天逍抱着坐上面,每次换个桌椅坐下,他用各种各样的名字命名头顶上相对应的一颗星星,而且每一个名字中都有她的“宁”字。 以为司徒天逍除了“我喜欢你”这种直白的表达就不会别的,没想到他竟也有幼稚的浪漫。 安阳长公主送木宁夕回到曦馨园,说:“今儿玩闹一天,你也该累了。” 木宁夕摇摇头,笑说:“安阳姐姐,你若不嫌弃,进来吃些‘汤中牢丸’如何?” 安阳长公主丹凤眼微眯,笑得花枝烂颤,打趣道:“哎哟哟,你请我吃东西,还把老祖宗搬出来啦。好好好,我要好好尝尝你的‘汤中牢丸’。” “安阳姐姐,里面请。”木宁夕学着食肆里店小二的讨巧样弯腰伸手,恭恭敬敬地说着。 “真会卖乖。” 安阳长公主宠溺一笑,行步婉约动人,百媚娇态。 一日的光景,从最初的情敌到闺蜜,由恭敬顺从到讨巧卖乖,安阳长公主不再自称“本宫”,在木宁夕面前她变成平凡的人,学会自称“我”来表达善意。 而木宁夕,也由“长公主”的敬称,变成亲昵的“安阳姐姐”。 从此,她们成为这世上真诚相待对方的知己。 闺蜜如何炼成的?先要投缘,再真诚相待,最终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知己。 曦馨园中,黄昏后水雾笼罩下来,没由来的一股闷热,是春雨欲来前的信息。 虽然整座别院都是安阳长公主的,但是曦馨园由木宁夕住着,她反客为主邀请安阳长公主坐在临窗的一方榻上,相对而坐,欣赏窗外春雨欲来的美景。 对此,安阳长公主很喜欢。她脱了鞋子,与木宁夕共同坐在榻上,聊着一些司徒天逍的窘事,时而二人窃窃私语,时而二人捧腹大笑。 红线和青线对吃食最拿手,短短半个时辰,两盘“汤中牢丸”端上桌来。 “嗯,这汤中牢丸的香味真好。”安阳长公主低头闻香,赞赏道:“你们做的很好,有赏。” “多谢长公主。”红线和青线齐行礼谢恩。 木宁夕拿着筷子,故作神秘地说:“安阳姐姐,我家的这个‘汤中牢丸’与别家的不同。” “嗯?有何不同。你说来我听听。”安阳长公主被挑起兴趣,目光闪闪地盯着木宁夕。 木宁夕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咬掉一半,露出里面红色的馅,说:“用花做的。今日是花朝祭花神的日子,用清晨采摘下的新鲜花瓣来作馅,不是比肉菜之类的馅料更新奇。” “亏你想得出来。”安阳长公主夹起一个欣赏其圆润薄皮,烛光下映出内里淡淡的花馅颜色。 “安阳姐姐快尝尝。这鲜花的‘汤中牢丸’呀,热吃和冷吃,味道是不同的。” “是吗,那我要好好地品尝品尝。” 安阳长公主拿着筷子跃跃欲试,小小地咬下一角,沁入口腔的是玉兰花的芬芳。 “是什么花。” “玉兰。” 木宁夕伸过头要抢食,安阳长公主立即将剩下的大半个放入口里。 “安阳姐姐,真小气啊。” 安阳长公主满足地眯起丹凤眼,拿起筷子在盘中又开始选取起来。 “这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我来尝尝。” “你自己去夹,非要来讨我的这口吗?” 第49章 楚王,此人正是南晋国皇长子 安阳长公主拿着筷子的手闪躲着,歪着身子咬掉一半,露出颜色不太好看的馅料。但是,她口中的味道极浓郁,且鲜新。 “是什么?”木宁夕好奇。 “这个,我却不知道了。”安阳长公主夹给木宁夕看。 木宁夕看向红线和青线,“你们说。 “回长公主,公主,这是咱们院子里那棵小叶杨的暗红色花序。奴婢们天没亮时采摘了一些,焯过热水,混在馅里味道极香。” “是啊,很好吃。” 安阳长公主又在盘中挑一个,果然是小叶杨花序馅的。 “哎呀,还有吗?我也要尝尝。” 木宁夕拿着筷子,大眼睛把盘子里的“汤中牢丸”一个一个看了遍,瘪瘪嘴巴,抱怨:“为什么不多做一些,我都没有吃到。” “我们也没吃呢。” 忽然出现的两道男声异常默契。 吓得木宁夕丢掉筷子,睁着眼睛大门口,果然……咦?这个人是谁啊? 安阳长公主由贴身宫婢扶着下了榻,站在二男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安阳给皇长兄请安。” “平身吧。” 此人正是南晋国皇长子,楚王安宗元。 他一身紫袍,束金玉带,腰间十三銙皆金镶玉,镂空飞龙栩栩如生。面容英武,身材魁伟,一双手掌如磐石。 “安阳长公主。” 司徒天逍拱手作揖,颔首。 “司徒哥哥。”安阳长公主欠身回礼。 木宁夕局促不安的在一旁,她垂首而立,一语不发。 “小宁儿长大了。”楚王先开口,眼中满是久违后的喜悦。 木宁夕心跳加速,双手放在身前,行肃礼,恭恭敬敬地道:“西都扶柔公主木宁夕给楚王殿下请安,楚王金安。” “平身吧。” 楚王笑颜俊朗,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司徒天逍一眼,走到榻边坐下。 “再去做些来。” 司徒天逍向三婢女吩咐,下一秒已经牢牢握住木宁夕的小手,柔声道:“晚膳没有吃吗。” “午膳时和安阳姐姐……安阳长公主在湖心琉璃亭吃的。吃得很饱,所以到现在都不饿。”木宁夕被司徒天逍拉着走到榻边,“这些都是红线和青线作主做的,安阳长公主和我吃来玩玩的。” “顽皮,吃的东西还能玩玩。”司徒天逍宠溺地屈起食指刮刮她小巧的鼻梁。 “别动手动脚的。” 木宁夕极小声拒绝,后退一步站得远远的。瞟见楚王和安阳长公主都抿唇偷笑,不禁羞赧地垂下头。 “天逍,昨日皇弟来本王家中吃酒,他可是对你很不满呢。” “王爷这话说错了,在我看来,也许是王爷对我有所不满吧。” 看楚王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眼中藏不住的揶揄。司徒天逍气闷,却露出一抹极妖媚的笑。 深知司徒天逍秉性乖张腹黑,那倾覆天下的笑容是有人要遭殃的开始。楚王心里胆怯,强装淡定地移开眼睛看向静默不语的木宁夕。 “小宁儿,你来南晋有一月余了,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本王正好带你出去逛逛。” 木宁夕抬头看楚王,又看看司徒天逍,摇头,说:“多谢楚王的邀请,若臣女有喜欢去的地方,司徒……安阳长公主会带臣女去的。 “是呀,安阳会带宁儿去的。”安阳长公主适时站出来,甘愿做挡箭牌。 可是,司徒天逍却不领情,目光炯炯带着三分寒意,问:“宁儿,不想让我带你去吗?” 第50章 圣旨,请扶柔公主进宫 木宁夕心里一阵哀嚎。我的爷啊,你到底是脑袋进水了,还是出门的时候被挤啦。怎么都不知道在楚王和长公主面前避嫌呢。 不知不觉又小小的后退一步,轻声说:“男女授受不亲,请司徒少将军……”少废话! “闭嘴!” 司徒天逍气地打断木宁夕的话,一下把她拉过来按坐在自己腿上,像宣示夫权似的和楚王和安阳长公主说:“宁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请王爷和长公主不要乱点鸳鸯谱。” “本王回汴州之前听闻小宁儿成为扶柔公主和亲我南晋国,本王便已料定你司徒天逍绝不会擅罢。”楚王摇摇手中的一串夜明珠手串,说:“你和皇弟可商量好了?” “寿王爷已知晓。”司徒天逍毫无愧色。 楚王甩甩手,“罢了,既然皇弟有心成全你,本王也助你一臂之力,回宫后向父皇谏言,赐婚于你。” “不,我有更好的计划。”司徒天逍眼中闪过精光。 楚王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心思一转,他脑中的某个猜测与司徒天逍冥冥之中不谋而合。 “记得给他留点情面,别玩过火了。” “是。” 司徒天逍含笑应着,与楚王相视大笑。 安阳长公主也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说:“你们要小心他。” “多谢长公主提醒。” 司徒天逍颔首相礼,双臂仍紧紧环着木宁夕的小蛮腰。 “司徒天逍,‘他’是谁啊?”木宁夕小嘴贴着司徒天逍的耳朵,若有似无地触碰让他浑身一震,全身瞬时绷紧,一股陌生的热流从四肢百骸直冲下腹,汇聚成一团火热。 “宁儿,想问什么就大声说出来,不必在意别人。” 司徒天逍微微放松了双臂,让木宁夕离自己有些距离,免得察觉他此刻身体隐忍的变化。 这句话可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王和安阳长公主相视一笑,双双起身准备离开。 “楚王爷,安阳姐姐,你们要走吗?”木宁夕呆呆地叫住他们。 楚王很识相地微微一笑,找了个不怎么有用的托词,说:“本王还有要事待办,既然看你平安无事,本王便走了。”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司徒天逍一眼,不咸不淡地自嘲:“本王可不想碍着某人的眼,当自己是无形人。” “皇长兄,安阳同你一起走吧。”安阳长公主向木宁夕摆摆手,“明日来朝阳阁,我也让婢女们做些好吃的鲜花菜肴尝尝。” “是。” 木宁夕跳下司徒天逍的身上,对安阳长公主行礼,准备亲自送楚王和安阳长公主出门。 院子里一阵喧闹,之后是繁多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 紫线推门而入,禀告道:“公主,宫里的公公来传圣旨。请公主迎旨。” 众人皆惊讶,这大雨天的,要木宁夕进宫?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想归想,木宁夕在安阳长公主,红线和青线,以及许多宫婢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款步而出。 楚王和司徒天逍也跟着一同出来迎旨。 传旨公公见楚王,安阳长公主和司徒天逍都在,凉薄的老脸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老奴给楚王请安,给安阳长公主请安,司徒少将军有礼了。” “免。” 楚王应声,又问:“父皇今日身体可好?” “回王爷,皇上安好。只是晚膳后忽然想下盘棋,想到西都国的扶柔公主对文人四友的造诣精深。故而命老奴来传旨,请扶柔公主进宫。” 文人四友?造诣精深? 那是西都国被毒死的真正的扶柔公主,好不? 至于原主,就是个只会下毒的小弱鸡,与文人四友更是不沾边。 以至于现在的她,穿越来的木宁夕,也仅仅会象棋,跳棋,军棋和五子棋。当然,她最拿手的是连连看和开心消消乐。如果南晋国皇帝愿意学,她当然愿意倾囊相授啦。 一连串的神游,木宁夕最终决定,去会一会南晋国皇帝。 “臣女接旨,即刻随公公入宫觐见皇上。” 木宁夕跪下接旨,惊呆了所有人。 司徒天逍却眯起了眼睛。在雨夜传旨见木宁夕,不知道皇上又暗中谋划着什么。 第51章 觐见,仇人会变成恩人 南晋皇宫,承安殿。 “皇上,西都国扶柔公主觐见,已在殿外候旨。” 内侍监陈公公不急不徐地禀告,时刻观察皇上的表情变化。 “让她进来。” “是。” 陈公公躬身退出。 抬手将白棋子落下,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大门的方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急着召见扶柔公主。南晋皇帝安括自嘲地摇头,也许是对她母妃的思念在作祟吧。 少时,一阵环佩玲珑响,打破承安殿内的寂静。由陈公公在前引路,木宁夕步态沉稳地跟在后面,她走得笔直,目不斜视,仿佛这座宏伟的建筑于她没有吸引力,即将要见的人是皇帝也全然不在乎。 “皇上,扶柔公主来了。”陈公公恭敬地禀告,得到皇上安括的一个“退下”的手势。 与木宁夕简单行礼后,陈公公退到殿外候着。 木宁夕眼未抬,对高高在上的皇帝行大礼,口中念着:“臣女扶柔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岁千秋,福寿安康。” 听到异于平常听到的恭维话,安括饶有兴趣地抬抬眼皮,审视站在面前娇妆美丽、清新脱俗的少女。 “抬起头来。” 木宁夕依言微微抬头,眼皮盖住一半的眼球,她盯着放在地上的一双龙履,平静的像一池静水。 安括抓一把棋子,攥握成拳伸出,手掌展开“哗”一下,一把白棋子在青石砖地面上像跳跃的音符,鸣奏出清脆的乐曲。 “捡。” 木宁夕全身一震,眼皮却仍然没抬起。她慢慢屈下身子跪在地上,严肃平静地说:“臣女不知皇上有何用意,还请皇上明示。” “用意?”安括坐正身子,居高临下,威胁道:“朕乃皇帝,所说的是圣旨,你敢抗旨?” 木宁夕颔首,依然平静如故,说:“臣女是和亲公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南晋国是臣女的夫家,夫家的皇上所说的话自然要遵从。” “那还不捡?” 安括俯视少女清丽的容颜,与他印象中女子的容颜重合,却……不同。 “皇上,请恕臣女有要事禀告。” 木宁夕心一横,抬眼皮直视高高在上的南晋国皇帝。捡棋是对她的下马威,之后捡了便要陪着下棋,下棋不论输赢都要人头落地。她的命,早就被这位皇帝算计在手中。 想要活命,就要放手一搏。赌这位皇帝的意料之外,赌他的“猫抓老鼠”的好奇心。 “哦?何等要事且容后再说,你先捡了地上的棋子吧。”安括食指在棋桌上“咚咚咚”敲响。 木宁夕不卑不亢,从容问道:“比起棋子,臣女认为皇上的命更重要。” “朕的命?” 早前就有探子来报,安括此时并不意外。果然如探子所报,眼前这少女是假的。 木宁夕看透皇上的心思,平静地说:“一个月前扶柔公主暴毙,我国皇上为不破坏二国情谊,不破坏和亲睦邻的诚意,敕封臣女为‘扶柔公主’,嫁来南晋。但是,臣女身上还有另一个任务。” “与朕的性命有关?”安括目不转睛看着跪地上的少女。 木宁夕毫不闪躲,更不会心虚,坦诚地点头,“是的。臣女是幻月山庄培养的棋子,就如皇上刚刚丢弃在地上的棋子一样,用时是心爱之物,弃时犹恐不及。” “看来,你很不甘心啊。” 安括意味深长地说着,忽然发现这少女很有趣,与他平生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不禁想要多与她畅聊一番。 木宁夕颔首,诚实地坦白,“是,臣女不甘为他人做嫁衣裳。故而,臣女并不想履行身负的命令。” “你并不是一个好杀手。” “是。但能救皇上的性命,仇人会变成恩人。” 木宁夕直视南晋帝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赌赢了。刚刚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消散,此时是帝王者的傲气。 安括正襟危坐,深炯的眼睛,不容置喙地说:“你想要什么。” 木宁夕微微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现着“胜利者”的喜悦。她赢了,主动权终于被她握在手里。 第52章 皇权,有情郎难得 清新脱俗的笑容看得安括瞬间失神,她这笑容里多了一些算计,却不讨人厌恶。相反,看她小奸计得逞后的满足,同时也愉悦了欣赏者。安括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 木宁夕貌美如芙蓉出水,娇美赛过四月梨花。尤其她自信的微笑更加引人注目。 “皇上?” “啊?”安括回神,尴尬地握拳在唇前,故意地咳嗽两声,“先起来回话。” 木宁夕起身行礼,“谢皇上。” 安括捋捋浓密的络腮胡子,装腔作势地说:“有何请求,尽管说吧。若说得不好,朕就命人把你送到天牢,明日午时推出去斩了。” “皇上不要吓臣女。”木宁夕掩嘴偷笑,又正经严肃地说:“臣女想请皇上下一道圣旨,收臣女为义女,赐一块贫脊的土地。” “这是为何?”安括疑惑不解。 木宁夕怅然而笑,说:“不敢欺瞒皇上。臣女已中毒太深,命不久矣。想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安享余下的光阴。至于幻月山庄,臣女这枚棋子已无用处,又命不久矣,他们怎么还会理睬我呢。” “你不想报仇吗?” “想,但臣女孑然一身,何谈报仇呢。”木宁夕长叹一声,“生死皆我命,臣女认命。” “好。”安括拍掌,说:“既然你置生死于度外,在哪里安享余下的光阴皆一样。” “皇上。” “木宁夕!” 安括忽然厉声大喝她的名字,吓得木宁夕全身一震,抬头睁大眼睛,心脏也跟着停跳了一拍。 “臣女在。”木宁夕骇然,立即跪下来,垂头不敢看皇上。 “听闻你与司徒天逍私定终身,可有此事?” 安括眼神凌厉,看得木宁夕心跳加速,耳膜里“嗡嗡”的响,她有点不知所措。 “你看不上朕的皇子们,是吗?” 木宁夕悄悄深呼吸,抬头对上安括的眼睛,摇头地说:“回皇上,臣女虽然只见过楚王爷,但是其他位王爷也是人中龙凤,非凡人所能及。而且,臣女眼中,皇上的臣子也是其他国家的臣子不能相提并论的。” “哦?既然如此,朕就更不明白了。” 安括扬眉,捋着大胡子,佯装疑惑不解地问:“你既不想嫁给朕的儿子,又与朕的臣子私定终身,现在你来央求朕赐一块荒地,自此草草了却一生。这是何意呀?难不成你在戏耍朕?” 木宁夕心跳加速,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女只想平安余生,并无贪念。嫁给皇子,与嫁给司徒少将军,臣女皆不愿意。” “你不想享荣华富贵?” “臣女心里,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得。”木宁夕恢复平静,她再也不会低声下气的活着,无论面前的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若朕赐婚,你不得抗旨。寿王爷和司徒少将军,你选哪一个?”安括眼中透出阴冷,他像一只危险的野兽。 木宁夕挺直腰板,平静而坦白地回答:“臣女选,司徒少将军。” “为何?”安括追问。 “因为司徒少将军对臣女钟情多年,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世间少有。臣女即便无心,也该感动。” 木宁夕毫不迟疑,她知道司徒天逍对原主宁儿的深情,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司徒天逍动了真情。一情换一情,既然上天注定她代替原主宁儿,那么就将一切都由她来交付。 “这话虽然打动朕,但是朕却不能成全你们。” “皇上!” 安括挥手打断木宁夕的话,“朕不会将你赐给朕最心爱的皇子,但是又想留你在皇家。故而,朕有一兄弟,自小长在朕的身边视之如子。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皇上要将臣女赐婚给你的弟弟?”木宁夕惊呆了,这是什么节奏啊。她是来给皇上当儿媳妇的,不是来给他当弟媳妇的。 安括召来内侍监陈公公,说:“带她出去吧。” “皇上,臣女只想远离,请皇上开恩。” 木宁夕大惊失色,被陈公公拖着走,还挣扎地想要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如果不能远离是非,她至少嫁给司徒天逍也不错啊。呜呜呜,她被这只老狐狸给坑了。 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女音消失在大殿门口,安括靠入软枕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少女清丽的笑容。如果变成儿媳妇,他还怎么“霸占”呢。弟媳妇就不一样了,照样可以召入宫中“服侍”他。 第53章 锦囊,这荷包会是谁的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皇后李凌柔独坐殿中,她手中紧握一个锦缎荷包。两弯细浅的眉微微蹙紧,眸子中隐忍怒意。 “禀皇后,这锦缎荷包确实是扶柔公主当日赏给奴才的,只是不知道她是何意啊。” 康公公忐忑不安地站在下面,一股子冷汗从脊背一路顺流,整个后背都是湿的。 李凌柔深呼吸,将荷包子揣入袖子里,说:“你仔细将那日传旨时发生的情景说给本宫听听,不许有错、漏、隐瞒的。” 康公公立即跪下磕头,“奴才不敢。” 直起上身,他仔仔细细将那日从乐月瑶派身边的一个婢女去请扶柔公主,到他随着扶柔公主去西北角的杂役院去吃晚饭,直到扶柔公主身边的婢女紫线送他离开,完全说出来给皇后听。 最终,康公公底气十足地说:“皇后,依奴才看,扶柔公主与乐郡主不和,且乐郡主性情乖张,全然不把扶柔公主放在眼里。” 仔细又回想一下,康公公说:“扶柔公主不像是对皇后不敬的人,对皇后和安阳长公主的恩典简直是感激涕零。至于那位乐郡主,就根本不放在眼里啦。” “那……这荷包又会是谁的?”李凌柔又抓出锦缎荷包仔细察看,除了里面的一张纸条吓得她惊出一身冷汗。 康公公才要张嘴说话,却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佩环叮当作响。他立即闭紧嘴巴,倒退一步让出位置。 见安阳长公主一身清新雅致的白兰襦裙,皇后满意地笑,说:“你何时喜欢这么淡雅的妆扮。” 安阳长公主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裙,说:“母后觉得女儿这般打扮,美吗?” “美,比园子里的花还美呢。” 皇后招招手,安阳长公主蹦蹦跳跳跑过去坐在母后的身边。 “安阳长公主金安。” 康公公躬身行礼,欲退出去,却被安阳长公主叫住。 “康公公,你且先等下。”安阳长公主拉住皇后的手,说:“母后,我是陪扶柔公主进宫的。她此时正在承安殿陪父皇下棋。等棋局完了,宫门也落锁了。我想着不如把她接来,今晚和我一同在母后的宫中留宿一夜,明日再结伴出宫。” 皇后心中一亮,立即吩附道:“你去接扶柔公主到凤仙殿来,就说安阳长公主在这里等她。” “是。” 康公公脚下生风,急匆匆去承安殿外守着。 皇宫,承安殿。 木宁夕被陈公公强拉硬扯出大殿,在大门口就看见匆匆而来的康公公。 “陈公公。”康公公压下气喘,先行礼。 陈公公与康公公同年进宫,又分别在皇上和皇后身边伺候,就算不是“相亲相爱”,也算是“相敬如宾”。 互相见礼后,康公公说明来意,陈公公自然也不敢强迫木宁夕离开。只好将她交给康公公,自己回去复命。 从承安殿到凤仙殿,木宁夕一直默默不语。 康公公忽然站住,四下观察无人后,才悄悄说:“公主,奴才问你,上回你赏奴才的锦缎荷包,是不是你的。” 木宁夕恍神,眨眨眼,问:“我何时赏过你东西的?” 康公公心急,略大一点声音,说:“就是上次奴才去华清苑行宫传旨,你赏给奴才一个锦缎荷包,让奴才吃些酒。” “哦。”木宁夕恍然大悟,问:“是我的,怎么了?” 康公公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哆哆嗦嗦地说:“公主耶,那荷包里面的纸条,你可知道?” “纸条?”木宁夕好奇,说:“荷包里不是银钱吗?” “公主,那里的东西关系着你的性命啊。玩笑不得呀。”康公公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在木宁夕对他还不错的面子上,他做做好人吧。 看见木宁夕还是不明白,康公公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荷包里有一张纸条,让你杀了皇后。” “什么?”木宁夕大惊,这是什么情况? 第54章 内幕,不是臣女所有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木宁夕跟随康公公来到皇后寝殿,前脚才踏进一步,一抹清新白扑来,闪得她眼前一片白花花。 “小宁儿,你和父皇对弈,谁赢啦?”安阳长公主拉住木宁夕往殿内走,无比骄傲地说:“父皇的棋艺天下无敌,皇兄们都败在父皇手中。” 木宁夕低头偷笑。她父皇天下第一老狐狸,那些皇子们敢和皇帝争输赢?就算是自己的亲爹,在权利面前也没有“分享”可言。 安阳长公主抓住木宁夕的手,悄悄地问:“小宁儿,你和父皇,谁赢啦?” “当然是我赢呗。” 木宁夕包住安阳长公主的胳膊,边走边说:“连你家皇兄们都败在皇上手中,我可是棋子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赢的?” 安阳长公主摇啊摇,就是抓着木宁夕不放。 “逗你玩呢。” “原来你诳我。” 木宁夕与安阳长公主并肩走着,突然说:“刚刚我向皇上请求赐封封地,将我流放荒凉之地度过余生。” 安阳长公主惊讶不已,“你和司徒天逍不是私定终身了吗,为什么呀?” 木宁夕刚想解释,却听到殿内传来一连串讽刺的冷笑声。 “母后?” 李凌柔端庄娴雅站在十步之距,目光异常的冷漠。她打量着一身清新素雅宫装的少女,尤其是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两潭碧波。 木宁夕和安阳长公主立即分开。 “芳心,送安阳去偏殿。”皇后对身边的宫婢吩咐。 安阳长公主不愿意离开,求救地看向木宁夕。木宁夕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一句悄悄话。 “我吩咐人去做好吃的,你要快点来啊。” “好。” 安阳长公主离开,凤仙殿忽然变得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木宁夕上前行礼,还未开口,就听到皇后喝令。 “跪下!” 木宁夕错愕,身体反应更快一步,直挺挺跪下。 “啪嗒”一声,木宁夕身前出现一个锦缎荷包,里面散乱飞出无数纸屑。 “这东西,你可认得?” 李凌柔冷眸定在木宁夕脸上,想要探查木宁夕平静面皮之下极力隐藏不安。可是…… 木宁夕平静的像一池死水,她一片一片拾起纸屑,心无旁骛地拼凑起来。 李凌柔安静地看着木宁夕趴在地上,木宁夕淡定娴熟地动作没有一丝慌乱和心虚。 拼好的纸屑是一张洒金细树皮纸,上面的字迹粗鄙扭曲。 “贡于后,设法毒之。” 木宁夕心中冷笑,乐月瑶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在向皇后奉上贡品的时候下毒,乐月瑶也必死无疑。 可是,这道密令又是谁给乐月瑶的呢? 锦缎荷包,上面绣有翟鸟的花纹。 “皇后,这些东西不是臣女所有。” 木宁夕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神情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李凌柔沉吟片刻,说:“如何证明?” “皇后请看。”木宁夕指着地上拼在一起的纸,“这是西都国皇家御用的贡纸,连西都郡王乐祈都不敢私用。而且,贡纸有专人记录,除皇上和皇后再无人敢动用。” 李凌柔不语,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个,她也知道。 木宁夕拿起锦缎荷包,说:“这荷包上,有翟鸟花纹。” 惊讶地接过锦缎荷包,上面果然有翟鸟花纹,李凌柔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她仍然疑惑地问:“你又如何证明,接收此物的人不是你呢。” 木宁夕有点犯难了,她要如何证明这东西是乐月瑶的,而不是她的呢?口说无凭,怎么能让皇后相信呢? 忽然,木宁夕从地上站起来,向皇后行礼,说:“这殿门口风大,请准臣女扶皇后回殿内,臣女再如实道来。” “好吧。” 李凌柔不疑有他,伸出手来让木宁夕扶着。 第55章 承诺,直至你终老 对于木宁夕低眉顺眼,唯声诺诺的态度,李凌柔很满意。安坐在主位上,她破例地赐木宁夕坐在旁边。 “谢皇后。” 木宁夕行礼,悄悄无声地坐下。手中,又多出一件华丽的宫绦,说:“皇后恕罪,臣女唐突了。” “嗯?” 李凌柔微蹙眉,低头看自己腰间,果然少了一条宫绦。心中立即明白,木宁夕这么做的原因。 “本宫赏你了。” “谢皇后饶恕臣女唐突之罪。“ 李凌柔亲赐了一杯茶给木宁夕,心想着原来那锦缎荷包是这样到了木宁夕手里,那么接收密令的人是乐月瑶。毒杀她的人也不是幻月山庄的人,而是西都国皇后。 慧颖如李凌柔,她深知西都国皇后这么做的原由。一个被夺走生育子嗣能力的女人,哪里会容得下她曾经的好姐妹会多子多福呢。 “皇后,恕臣女冒昧,不知西都皇后为何密令乐月瑶对你下毒呢?” 木宁夕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所有的计划都是月老夫人和乐祈郡王爷,以及信阳侯来谋算的,西都皇后为什么也要参一脚进来? 李凌柔神情淡淡,说:“你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吗?” 木宁夕摇头,“不知。臣女被乐月瑶沉入冰湖里差点溺死,爬上来后伤了脑子,对以前的记忆也是片段。真要仔细想来,多少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听到木宁夕这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情况,李凌柔不由得对她感到好奇。 木宁夕任由皇后探寻地观察自己,她不卑不亢,冷静沉着地说:“禀皇后,臣女和亲南晋,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交给臣女一个必死的任务。” “必死的任务?” “是。”木宁夕点头,“月老夫人命臣女毒杀南晋皇上。” “刚刚,你成功了?” 李凌柔笑意盈然,可她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原来那个老妇人藏得这么深,深得他们防不胜防。 “臣女不想做他人的手中刀,更不想舍掉这条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裳。”木宁夕直言不讳。 李凌柔一颗心忽然平静,她起身来到木宁夕身边,拉起柔软的小手握在玉掌中,“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木宁夕。”木宁夕恭敬地回答。 李凌柔深呼吸,正重其事地说:“今日,本宫赐你一个承诺。你在南晋国一日,本宫便庇护你一日。本宫便是死了,也会有人继续庇护你,直至你终老。” 李凌柔这是在押赌注。赌面前的少女毅志坚强,不为权利诱huò,不惧威压而妥协。 “臣女叩谢皇后怜惜之恩典。” 木宁夕立即跪下磕头谢恩。 她等的就是皇后这句承诺,想要改变南晋皇上的想法,想要保护好自己,她必须有一个强大的靠山。眼前的皇后,便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南晋皇上怕老婆。 为表示忠心,木宁夕握拳放在胸口,仰视站在面前的皇后,承诺:“我木宁夕在此也向皇后承诺,会保护皇后不被乐月瑶所伤。” “你会解毒?”李凌柔扶她起来,随口笑问。她可记得,这木宁夕自己都是半死的毒人。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傻笑,说:“我没有解毒的能力,但是我有下毒的能力呀。” “这个,本宫就不明白。” “嘿嘿,皇后不必明白,只要相信臣女就好。” 木宁夕坚定地反握住李凌柔的好,水灵灵大眼睛中充满自信的光芒。 “好,本宫信你。” “谢皇后。” 木宁夕行礼,被李凌柔扶起,二人相视一笑。从此危难关头,相互保命。 第56章 出宫,皇后的微妙意图 迎着清晨的第一抹朝霞,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乘坐的辇轿由皇宫西侧的小门外停下。宫门口早已停着一驾华丽的马车,康公公率两个宫婢在此守候。 康公公躬身上前为两位公主打起轿帘,满脸堆笑,说:“奴才给安阳长公主请安,给扶柔公主请安。” “康公公,母后有什么旨意吗?”安阳长公主拉着木宁夕的手一同往马车走去,看见两宫婢手捧托盘,上面分别被锦绸覆盖。 她边走边说:“母后昨晚已经赐了不少东西,今日大清早又赐这么多东西,我可是拿不动啦。” 康公公笑道:“安阳长公主是皇后最疼惜的皇女,长公主喜欢的,皇后哪有不给的。” 安阳长公主骄傲地自夸,“那是,只要我喜欢的,母后一定会留给我的。皇兄们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是。”康公公陪笑,又说:“听闻扶柔公主一路辛苦,皇后心怜公主,赐这些东西给公主留着用。” 木宁夕眼睛闪着光,深谙皇后赐钱财的微妙意图。遂,她对宫门内缓缓行礼,轻语:“扶柔谢皇后恩典。” “安阳长公主,扶柔公主,奴才恭送二位公主。” 康公公躬身行在前引路,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莲步在后。直到送二位公主上到马车里,远远行驶了一段距离,康公公才直起身子,转身便看见一个小太监贼头贼脑的。挥挥手,招来跟在身边的小太监,悄悄低语两句。 康公公一双利眸含笑,看来这宫中又要掀起一波惊涛骇浪。只是不知道这次,谁主江山。 华丽的马车在宽阔的石板道上行进,不久便来到一座高墙明瓦、庭院深深的大院门外。 帘被掀起,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先后下车,被宫婢们簇拥着入内。华丽的马车停留片刻,便继续往偏东方向的“长公主别院”行去。 少时,一驾普通的马车从大院的西角门驶出,往偏西的方向驶去。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西角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两个翩翩少年闪出门外,手拉手往城南最热闹的街市而去。 扮男装出行,对于安阳长公主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木宁夕却平平淡淡。曾经她盗国宝时经常打扮成男孩子,女扮男装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安阳长公主拉着木宁夕一会瞧瞧这个,一会瞧瞧那个,似乎天下没有一件是她熟悉的。 木宁夕好脾气地陪着安阳长公主逛街市,脑海中突然出现奇怪的影像。一个小女孩与一个小男孩手拉手走在繁华的街市上,小男孩买了一朵花钿粘在小女孩的眉心,两人开心的笑了。 “小宁儿,你怎么了?” “嗯?什么?” “我说我渴了,你没听到吗?”安阳长公主凑近木宁夕,低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脸红红的。在想司徒哥哥吗?” “安阳姐姐,我才不会想他呢。”木宁夕拿出帕子为安阳长公主擦擦汗,说:“我在想啊,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的从街头吃到街尾,把这整条街最好吃的东西都吃个遍。” “好啊好啊。”安阳长公主眼睛发亮,说:“我们走吧,把整条街吃个遍。” “好。” 木宁夕握住安阳长公主的手,一路疯跑向街头第一家食肆。 “大皇子,那两个似乎是安阳长公主和扶柔公主。” “是啊,两个野丫头,真该好好教训一下。” 望向着那两个灵动的小兔子蹦蹦跳跳进到食肆内,楚王将手中提着的鸟笼交给护卫,说:“走吧,我们也去尝尝。” 楚王悠闲地迈着大步,走向两个“少年”消失的地方——食肆。 第57章 试毒,你不怕死吗 普普通通的一家食肆,当店小二引路将二位少年公子带入二楼临街的一间雅室,二少年皆是震撼。这食肆外表看着很平凡,一楼更是贩夫走卒聚集的地方,可二楼却雅致之极。 “小二,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色端上来,再温一壶好酒。”娇美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粗声粗气地对店小二吩咐。 “好咧,请二位公子先品品茶,这是新来的牡丹茶。整条街里只有我家的店里能喝到,二位公子请。” 店小二勤快的为二人斟满茶水,躬身行礼,匆匆而去。 “好渴。” 安阳长公主端起一杯要喝,却被木宁夕抢过去一口倒入嘴巴里。 “小宁儿,你的杯子里有茶水,为什么抢我的?”安阳长公主怒了,她快渴死了。 木宁夕按住安阳长公主的手,说:“等一下,我看看有没有毒。” “毒?” 安阳长公主惊呆了,她不明白茶水里为什么有毒。 “安阳姐姐,出门在外,我们要小心些。”木宁夕静默一会,身体并没有异常。放开安阳长公主的手,说:“好了,你可以喝了。” “好。”安阳长公主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又狐疑地问:“小宁儿,你为什么会认为这茶水里有毒?” 木宁夕尴尬地笑,讲述自己曾经因为一瓶美甲花汁而中毒,显然那毒是有人故意混入。而她的身边跟着司徒天逍,红线、彩儿和鬼一,都没有发现异常。 “原来如此。”安阳长公主恍然大悟,略有不安地察看茶水壶和茶杯,“这茶壶和杯子上面不会涂了毒吧。” “不会的。”木宁夕又斟满一杯茶水,很随意地说:“我先喝了第一杯,如果有毒,我现在肯定疼得死去活来。” “小宁儿,你不怕死吗?” 安阳长公主心跳得很快,她被木宁夕毫不犹豫试毒的举动而感动。 如果换作别人来试毒,她会认为是应该的,因为她是安阳长公主,是南晋国最尊贵的公主。可是换成木宁夕,她却不能视若无睹,因为木宁夕是她真心想要维护的朋友。 “安阳姐姐,我已经中毒很深,蛇毒、蚁毒,也许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毒。”木宁夕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必这样感动,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拿些金银珠宝赏给我吧。” “噗,你这贪财的丫头。”安阳长公主破涕而笑,食指戳戳木宁夕的脸蛋,“你呀,母后赐给你的那些东西还不够,还要来霸占我的不成。” “谁嫌钱多啊。” 木宁夕露出贼兮兮地笑颜,抱住安阳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安阳姐姐,你到底要不要赏我一些闪光光的宝贝呀。” “闪光闪光的宝贝?”安阳长公主思索一会,说:“好吧,等回到别院,我赏你一件吧。” “是什么?”木宁夕立即睁大好奇的眼睛,巴望着傲娇的安阳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嘿嘿一乐,“一条闪光闪光的银链子。”怕木宁夕不相信,加重语气补充说:“很重的哟。” “算了。” 木宁夕悻悻然,看安阳长公主奸诈的笑脸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啦,我回去打开库房,任君挑选,如何?”安阳长公主哄着木宁夕,又说:“再过三日,我便要回宫里住着。” “为什么?”木宁夕惊讶。 “没有皇上恩准,公主是不能随意外出的。因为别院修葺一新,父皇才恩准我离宫居住十日,算算还有三日之期。” 安阳长公主叹声,她和木宁夕感情愈渐愈深,真不想分开。 木宁夕亦然,不舍得与安阳长公主分开。 第58章 偷听,有人在里面 “你们两个真会找地方啊。” 正在安阳长公主长吁短叹,木宁夕依依不舍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闯入,吓得两个“少年”立即整理衣袍,变成男子的样子端坐在椅子里。 门被推开,楚王悠闲地踱步进来,不请自来地装熟人,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端起一杯茶便喝起来。 “皇长兄,你跟踪我们?”安阳长公主一阵恶寒,为什么要被皇长兄盯上。她会被皇长兄和二皇兄联手惩罚的。 安阳长公主跑到门口朝外面偷瞄两眼,拍拍胸口,自我安抚地说:“还好还好,二皇兄没有来。” 楚王促狭道:“你二皇兄在旁边的雅室里,万一撞见你露出头去,一剑削掉半颗头,你可别找我来诉苦。” 安阳长公主咧嘴,“少来,旁边的雅间是空的。刚刚我和小宁儿来时,正好路过。” “现在,有人在里面。”楚王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楼下大门口停住的马车。 木宁夕也一同望去,竟意外地看见乐月瑶从马车里下来,身边只带了玉珠一人。 但见乐月瑶很警惕地四下观察,然后急步走进食肆里。 楚王食指压在唇上,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也屏住呼吸,一室安静得像没有人一般。 一字雅间内,瘦皮白皙的公子独自品尝着食肆最有名的醉坛鸭。 店小二将乐月瑶迎到门外,推开门无声的请她入内,便悄悄地转身离开。像是没有看见室内坐着的男子。 乐月瑶脱下披风交给玉珠,吩咐玉珠在楼下的角落里等着,别被人发现。玉珠依言离开。 见到瘦皮白皙的公子,乐月瑶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扑跪在地上哭诉:“大公子,救大公子为妾身报仇。” “瑶儿快起来,有什么委屈稍后再说。” 拉起乐月瑶坐在身边,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拭去晶莹的泪珠,瘦皮男子怜惜地安慰,“知道瑶儿受了委屈,我已命人暗中给那贱人下毒,只可惜她没有死。” “大公子要为妾身作主啊。”乐月瑶扑在瘦皮公子怀中痛哭,说:“木宁夕先是害妾身被毒蚁啃咬,又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席子,满席的细小银针。她、她竟然……把妾身……推倒在那席子上面。” “她竟如此狠毒?” 瘦皮公子惊愕不已,这与他得到的消息不一样啊。传闻木宁夕是个胆小如鼠的弱女子,月老夫人只要大声说话,都能吓得她全身发抖。 “妾身不敢欺瞒大公子。”乐月瑶委屈地流泪,又说:“昨夜皇上诏见木宁夕,后来安阳长公主也跟着入宫。直到今早,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她们一同出宫,木宁夕还得到皇后的许多赏赐。” “嗯,这个消息,我昨夜便已知道了。”瘦皮公子点头,又问:“那她们现在去了何处?” “刚刚探子回报,她们在楚王的私宅门口下马车,又换乘平常的马车往西边去了。”乐月瑶依入瘦皮公子怀里,问:“大公子可知道西边有哪里值得她们亲自去的。” 瘦皮公子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是呢。西边有楚王的一座私家花园,前年皇上亲赏的。那是前朝国公爷的私产,后来……自然是变成皇上所有。现在赐给楚王也是一样的,都逃不出安氏一族。” “大公子,妾身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心想事成。”乐月瑶挑dòu地抚摸着瘦皮公子的胸膛,柔情似水地说:“只要妾身得到幻月山庄,大公子可以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比如?” 瘦皮公子眼中溢满欲望,粗糙的大掌在娇软玲珑的曲线上游移,唇在优美的颈侧如蜻蜓点水。 乐月瑶眼眸迷离,微微仰起头享受男人热情的亲昵。 “比如……妾身可以……帮助大公子……坐拥万里江山。” “瑶儿的想法,极好!” 乐月瑶已经沉溺在男子交织的情网中无法自拔,娇媚的轻吟着。 第59章 身世,你的宝贝碧青不想要了 黄昏时分,楚王送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回到别院,便匆匆离开。 木宁夕又送安阳长公主回朝阳阁,之后独自回到曦馨园。 闲逛一天,木宁夕累得横七竖八地躺在榻上,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只壁虎。突然想到那个男人也像壁虎一样爬在房梁上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公主,你笑什么?”红线搬来一床棉被铺在旁边,又转身去取狐皮裘衣用粗布包裹好,塞进一只破木箱里。 木宁夕翻翻白眼,“红线,那么好的东西放破箱子里,不怕被虫咬吗?” “公主,你傻啊。万一被郡主看见,非给你安个莫名其妙的‘偷盗罪’,然后理直气壮地拿走。”红线轻轻松松地搬着破木箱过来,放到榻边最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拍拍双手,满意地说:“她们肯定看不出来。” 木宁夕嗤之以鼻,“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护着我?不过是一件皮袄子,比起以前那些金银玉器、珠宝钗环,它哪里值得你藏起来。” “公主。”红线愧疚地垂下头,“老夫人逼我吃了毒药,我不得不听命于她。但是,我从来没有伤公主性命的想法。” 怕木宁夕不相信自己,红线扑通跪下来,真心诚意地解释,“我只是想着,等到公主完成任务的那天,我就给你吃下假死的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南晋,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归隐山林。” “那你的毒呢?”木宁夕神情严肃,她犹豫着该不该相信红线。 红线淡然一笑,“我已经习惯每一夜的痛。而且,我相信主人会有解药。如果连主人也没有解药,便是我的命了。” “主人?”木宁夕疑惑,突然眼前浮现一张俊逸冷漠的脸,“哦,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红线但笑不语,仍跪在地上。 “你起来吧。” 木宁夕按揉一下冰冷的左手,因为在冰湖里挣脱牛皮的时候造成血流不通,似乎落下的隐疾。即使现在气温已经转暖,她的手却冷得像块冰。 红线立即送上暖手的汤婆子裹了块毛皮子,“公主,玉环刚刚送来的晚膳,只有半碗粳米粥和一碟腌菜。” “乐月瑶还真是执拗,她也不怕安阳长公主知道,罚她跪园子。” 听闻窗外一更鼓响过,又有护卫集队巡查。本来没有食欲的木宁夕想到乐月瑶之前的话,强撑着坐起来。 “安阳长公主命人送来一些燕窝粥,公主要吃吗?” “去拿过来吧。” 木宁夕摇头叹息,她这是什么命啊。有人折磨她,又有人庇护她。 红线端来,又忍不住小声地询问:“公主,要不我去偷偷告诉安阳长公主?” 木宁夕摇摇头,接过粥碗,“我们不能永远指望着安阳长公主的庇护。她还有三天就回宫里去住了,乐月瑶会更加大胆地折磨我。” “也是啊。”红线犯愁,“要不,我去主人说说,派更多的人来保护公主。” 木宁夕耳朵极灵敏,立即伸手捂住红线的嘴巴,对她摇摇头。 “妹妹的奴婢好贴心啊。” 乐月瑶推门而入,笑得那叫一个奸诈。看见木宁夕手中的半碗燕窝粥,突然黑了脸,骂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连我吃的燕窝都不够下锅的,哪里还有你的份儿?” 说着一挥手,跟进来的玉珠、玉环二人上前抢过粥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瓦片。 木宁夕讪讪一笑,“乐月瑶,你的宝贝碧青不想要了吗?” 沉默之间,乐月瑶审观木宁夕眼中那一抹带笑的奸诈,顿时觉得比以前更加厌恶,甚至千刀万剐也不解心头之恨。 乐月瑶无所谓地耸耸柳肩,转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细长的眼睛盯着木宁夕,“只要本郡主想要,那宝贝随时都能拿回来,我不信你敢毁了它。” “真可惜呀,你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木宁夕从袖中拿出碧青匕首往地上一丢,不屑道:“无用之材,你还是收回去吧。” 乐月瑶示意玉环去捡回来,见匕首没有半点损坏,讪笑道:“算你识相,今晚就饶过你。我们走。” 主婢三人鱼贯而出,屋内红线迅速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又顺手倒来一杯温水。 “小姐,你为什么将碧青还给她?” 红线疑惑不解。那匕首削铁如泥,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木宁夕神秘一笑,“夜里你和紫线随我走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红线眨眨眼,心头闪过一瞬的诧异。看到木宁夕眼中异样的灵动狡黠,为何有种陌生的错觉。 半夜时分,风雪骤停。借着月光雪映,三道漆黑的影子在屋脊上如行云流水。而后又一道挺拔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后。 四道黑影尤如夜中行走的鬼魅,伏身在屋顶之上,却无人察觉。 乐月瑶所居住的无名偏院,外面有护兵把守,内室烛火如昼。 “郡主,那个贱婢竟敢倒戈投敌,我们是不是该……”玉环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暖榻上,乐月瑶把玩着碧青匕首,无视玉环的提醒。对着手中的宝贝喟叹:“真是可惜,多好的一步棋竟然被她识破了。” “郡主的意思是……”玉珠换好腹部伤口的药,在玉环的帮助下缠好药棉布,狐疑地问:“她怎么知道碧青的真假呢。” 玉环也同样不解,说:“会不会她已经偷去真的碧青,所以才很快识破的。” “不可能。”玉珠否定,说:“算一算,碧青在她的手里也有一段日子啦。也许她找安阳长公主鉴别过真假也不一定。” “安阳长公主就是个傻子,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碧青,又怎么辨出真假?”玉环认为玉珠分析的不对。 “你别忘了,安阳长公主的背后有楚王爷和寿王爷,还有司徒家的人。他们可都是兵家老手,对兵器了如指掌。”玉珠无比认真地分析。 乐月瑶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哼,那都不重要。只是我担心,木宁夕一定是在哪里偷听到关于我的身世,这个秘密只有皇后姑母和爹爹知道。” 想到木宁夕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乐月瑶心中不免发寒,她恨恨地咬牙,“看来,我断然不能留她。” 玉环担忧地说:“这件事情要不要送信给皇后娘娘,万一被老夫人或是郡王妃知晓,郡主想要成为幻月山庄的主人便难上加难啦。” 乐月瑶气闷,“不,我一定要成为幻月山庄的主人。谁敢阻拦我的路,我便让谁死!” 狰狞的神情,弑血的杏眸,咬紧的贝齿……她狠戾的样子连身边的两个奴婢都禁不住战栗,双双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 即便爬在屋脊上偷瞧的三道黑影也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木宁夕拍拍头,这个乐月瑶真是大麻烦一枚。 屋子里。 玉珠强忍腹部的痛,轻声问:“比起送信到西都,郡主就没有更好的法子控制她吗?” 乐月瑶瞬时笑得灿如夏花,“怎么会没有呢。她木宁夕的身世比我更加不堪,否则怎么会被外祖母培养成复仇的棋子呢。” “难道郡主知道其中的真相?”玉环惊疑,扶了玉珠走到乐月瑶身边。 乐月瑶斜睇她们,故作神秘地说:“她的娘便是我爹爹的侧室月夫人,是外祖母的亲侄女。而且……” “而且?”两奴婢更加好奇了,不约而同地凑上前去。 “呵呵,你们服侍我也有些年头啦,难道没有听到府里的一些风言风语吗?”乐月瑶不答反问,给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两婢女互视一眼,齐低语:“奴婢不敢听信胡言乱语,污了郡主的耳朵。” “没关系。”乐月瑶摆摆手,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侧室月夫人与府中护卫首领私下往来、暗通款曲,至使双珠结于胎中。后来诞下一双儿女,郡王妃赐她体面的死法以保儿女平安。郡王妃终究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将她们送到幻月山庄,并且给予二少爷和三小姐的名份。” 两婢女吓的惊声一呼,马上又捂住嘴巴。 乐月瑶微微一笑,“你们不必这般惊讶,我的生母是侧室月夫人的贴身婢女,她一心想要取代月氏成为侧夫人,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呢。只可惜没等爹爹出手掐死那一对野种,便被郡王妃偷偷送去幻月山庄。” “郡主,看来郡王妃有意保护表小姐。”玉环试探地猜测。 “敢和我抢幻月山庄,就算木宁夕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何况,她还有一个亲哥哥在幻月山庄当人质呢。”想象着有一天看到木氏兄妹死于非命,乐月瑶心中的郁闷瞬时消散不少。“那一对野种必定不得好死,咱们走着瞧!” 又是阴狠戾气的眼神,吓的两个婢女都禁不住后退,唯唯诺诺地屏住呼吸站在墙根下。 “去,把我带来的那个匣子找出来。”乐月瑶摆摆手,对玉珠说:“你去好好的歇着吧,这几日都不用你来服侍了。” 玉珠感恩涕零,跪下磕头,“奴婢叩谢郡主。” “去吧。” 乐月瑶起身走到床边倚着软枕歪坐着,看玉环双手捧来匣子。 “红线那个贱婢竟敢背叛郡主,难道就这样任她逍遥,不予理睬吗?”玉环将匣子交到乐月瑶手中,后退半步站得恭敬。 乐月瑶若有似无地抚摸着匣子上的雕花纹,漫不经心地说:“她背叛的人何止我?” “郡主的意思,奴婢不明白。”玉环认真地看着主子的平淡表情,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摇摇头, 乐月瑶拿出假的碧青匕首,“红线原本是在我身边的细作,离开西都国之前,我请求外祖母将红线派到木宁夕身边。若我没有猜错,此时红线的身体里有两种致命的毒药,一种是外祖母的五蛊毒,一种是我的蛇毒。无论哪一种毒都能令她夜夜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郡主英明。”玉环谄媚地立即奉上一杯养颜茶,“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乐月瑶把玩手中的假碧青,说:“等我们见到南晋皇帝,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玉环唇角含笑,她可没忘记木宁夕在京郊别苑时打自己的那一巴掌。她要加倍还回来,一解心头之恨。 第60章 真假,果然是好东西 屋脊之上,三道黑漆漆的影子相视一笑,继续默不作声地盯着屋内乐月瑶的一举一动。 比起屋顶上偷窥的人优哉游哉,屋内的乐月瑶让玉环去准备沐浴的热汤。 玉环悄声离开,乐月瑶却突然紧张起来,紧张到连打开匣子盖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另一手扶着匣子越来越用力。 匣盖打开,一抹淡淡的绿散发出温润的柔光。柔得人心中感叹,好美! 一团火红的锦缎衬托出一抹清润柔和的光,翡色幽幽暗藏神秘。尤其那若隐若现的“乐”字,逆光中竟渐渐明晰可辨。 乐月瑶捧着碧青匕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观察,忽然得意地笑起来,“父亲做梦也想不到,真碧青也在我的手里。” 再看锋利的精钢匕首,稍稍划过指尖,立即留下赤红的血痕,一滴血珠浸出来。 乐月瑶不禁赞叹,“果然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郡王爷一生视之如命的宝贝。” 屋中的暗角走出一位俊美的男子,一身雪白长袍衬托他高贵儒雅的气质,沉厚的嗓音让听者陶醉不已。 “你是谁?” 乐月瑶紧张地握紧碧青,蹙眉盯向男子。可瞬时胸口一滞,灵杏的眼睛打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如此俊美的男子犹如天神降临,脑海中徘徊刚刚那醇美如酒的声线。深闺娇女的心湖不再平静,丢一颗情种子激起片片涟漪。 见乐月瑶的呆样儿,男子轻叹,转身坐在一旁的小椅上,优哉游哉地问:“你是西都郡王乐祈的女儿?” “是。” 乐月瑶将碧青放入匣中,对着男子屈身福礼,“小女乐月瑶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来此见小女有何事?” 男子瞟了一眼床上匣子内外的真假碧青,唇角冷笑,不屑道:“郡王爷的心眼真多啊,弄来一真一假。不知陪郡主一同送入信阳侯府的碧青是真的一个,还是假的一个?” 乐月瑶心中一惊,“你是信阳侯府的人?” 男子无所谓地眨眨眼,醇厚的声线戏弄地笑道:“难道除了信阳侯府的人,就不能有别人知道你们暗中的交易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乐月瑶紧张地侧过身垂头不看他,双手暗藏在袖中攥成拳头。 这个神秘的男人很强大,连暗中的护卫都没有发现他潜入屋子里。如果她现在喊来外面的护卫,不知下一刻会不会是她的死期。 料准她不敢喊来护卫,男子也不担心,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回暗角,醇厚的声线再次响起,“木宁夕是本王的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你的小命给本王交出来。” “你是寿王爷?” 乐月瑶惊讶,待她举着烛灯追过去,暗角里早已不见了踪影。 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屋顶轻飘飘的一声“嗒”。 乐月瑶仰头,一块瓦片不见,通透的洞口能看见夜空中的一颗闪星。 警觉地看向床上,乐月瑶惊骇不已,双耳嗡嗡作响,脑中数道闪电惊雷滚滚。 “不……不可能……不可能!” 床上匣子里空空如也,乐月瑶疯狂地将棉被软枕之物丢在地上,终不见真假碧青的踪影。 乐月瑶居住的偏院里顿时闹得天翻地覆,后院一角的小院里屋矮烛弱,呆在小屋里的护卫们聚在一起烤火取暖,谁都不愿意去前院讨没趣。 管她是哪国的郡主,与他们这些南晋国的护卫没有关系。 曦馨园。 屋后一个小小的窗子悄悄开启,三道小黑影翻窗而入。 紫线在蹲在墙角听了一会儿动静,才长舒一口气。打手势示意红线和木宁夕可以进入。 木宁夕长长舒了口气,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脱下夜行衣,手里把玩着真假碧青,随口道:“就凭乐月瑶那个蠢呆傻,还想拿假碧青来骗我。哼哼,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去给信阳侯拍马屁。” “公主,奴婢觉得还是将碧青收好,别被她们发现。” 红线跟随在后,捡起丢在地上的夜行衣。 “嗯,我想着送去给司徒天逍,放在他那里更安全。” 木宁夕把玩着匕首,听不见红线和紫线的回应,狐疑地抬头,看见旁边的榻上“狼狈为奸”的两个男人,小几上摆着酒壶、小菜。 司徒天逍英气俊颜现出异样的一丝暖色,悠悠开口,“承蒙公主殿下信任,臣定不辱使命,奋力保护好公主殿下偷来的脏物。” “呵呵。” 木宁夕干笑两声,瞟了眼美如天神的男子。脸色忽然一变,跑过去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撒娇耍赖,“爷,大爷,大大大爷,我哪里敢命令你呀。” 见司徒天逍冷眼睨着自己,她扁着小嘴委屈地诉苦,“爷,你也知道乐月瑶无时不刻地跑来找茬,我之前忍忍忍,可她得寸进尺。自从有了爷当靠山,我不怕她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当然要抓准时机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所以你作梁上贼子,偷来这些?” 司徒天逍斜睇她,看她笑得贱兮兮贼溜溜,心里那个膈应。抬手在她额头上狠敲一记,骂道:“笑得像只色猫,难看!” 木宁夕捂着发痛的额头,眼睛红,叫苦连连,“爷,疼。” “再有下次,会更疼。” 司徒天逍拿来她手中的真假碧青,“这东西……我命人放回原处。” “不行。” 木宁夕抢回来抱在怀里,噘起小嘴不高兴地抱怨:“我好不容易偷来的,才不要还回去。看上面的宝石成色很好,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司徒天逍皱眉不悦地瞪着娇俏的小女子,“你想被我打?” 木宁夕委屈地眨巴眨巴眼,呢喃地问:“打屁股吗?” “咳咳——!” 旁边的美男子一口酒呛得狂咳不止,眼神幽怨地瞪着木宁夕。 “咳咳,你这女子还懂不懂廉耻,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木宁夕扁扁嘴,“难道这位大人,你没有屁股吗?” “放肆。” 司徒天逍喝斥,抓过木宁夕便在翘挺挺的小屁屁上狠拍一巴掌,厉声道:“快向寿王爷告罪。” 木宁夕一手抱着碧青不放,一手捂着痛痛的屁股,似哭又不敢哭地瞟瞟美男子,又瞧瞧司徒阎王,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 “小女口不择言,冒犯了寿王爷的耳朵。请寿王爷原谅小女的无知。” 咦?寿王爷? 木宁夕猛抬头,对上一双温柔似暖阳的眸瞳。 “天逍,论起来,我还是帮凶呢。既然她喜欢就留下吧。” 寿王爷挥挥衣袖,示意木宁夕平身。又道:“信阳侯的府库里,宝贝多到数不清。这件平常之物还能入得他的眼吗?” “可是……” 司徒天逍欲言又止,看向木宁夕怀里的真假碧青。 “西都郡王与信阳侯的往来,哪里是一件小玩意便断了联系的。” 寿王爷眼神悠远深沉,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司徒天逍轻叹,抓过木宁夕按坐在怀里,“既然你喜欢便留下吧。” “真的吗?” 木宁夕喜不自禁,却又半信半疑。司徒天逍怎么突然好说话啦?还有,这位美男子真是的寿王爷,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 发现木宁夕的眼睛盯着寿王爷,司徒天逍的脸黑沉沉的。他真不该带寿王爷一起来看她,日防夜防朋友难防,何况人家现在是“奉旨和亲”的关系。 天底下,只能他挖人家的墙角,可不能引狼入室给自己的后院添柴火。 朝阳阁。 歪靠在窗边凝望天穹的一弯月亮,安阳长公主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今日的食肆雅间偷听到隔壁一对男女的谈话。 还有那女子信誓旦旦许诺的话。她得到幻月山庄,然后帮助那男子坐拥万里江山?那个“大公子”的声音不算陌生,却又想不出是谁。 而且,当时木宁夕和皇长兄的表情很平静。皇长兄还叮嘱她要尽快忘记,不要追问或者告诉别人。 安阳长公主长叹一声,辗转难眠。 “长公主,不好了。” 宫婢素翠急慌慌跑进来,贴着安阳长公主的耳边低声说:“偏院的那位乐郡主丢了宝贝的东西,正派自己的护卫在园子里搜呢。别院里的巡卫军与那些护卫发生口角,此刻打成一团啦。” 安阳长公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沉默了好长时间,问:“曦馨园可有什么动静?” 此时,又一个宫婢急步而来,对安阳长公主行了礼,上前说:“奴婢素香回来了。” “偏院里这么大的阵仗,曦馨园没有动静吗?”安阳长公主淡淡地问。 素香说:“回长公主,刚刚守在外面的人回来说,看见寿王爷和司徒少将军进到园子里,是扶柔公主身边的婢女青线亲自迎进去的。” “如此本宫就安心啦。” 安阳长公主深舒气,说:“加派人手到偏院外面守着,乐月瑶敢大肆搜园就给本宫拿下。还有,若她到曦馨园去闹,你们就暗中跟着。那边有二皇兄和司徒哥哥在,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刁难小宁儿。” “是。”素香领命,转身去吩咐。 素翠端来一碗鱼羹,说:“长公主要护着扶柔公主吗?” 安阳长公主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淡淡地说:“本宫要护着她,也许她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皇妹。” “长公主为何这般猜测?”素翠惊讶,追问:“十五年前失踪的皇四子和皇二女,传闻已夭折。长公主为何认定扶柔公主是二公主呢?” 安阳长公主微微摇头,不确定地说:“本宫也不知道,只是第一眼便觉得与她投缘,像是前世就结下的缘分。 第61章 丑女,脸先落的地面 曦馨园。 派护卫到别院的各个园子里搜查,被巡卫军阻拦。两方发生口角,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盘,乐月瑶的护卫兵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巡卫军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乐月瑶大怒,突然想到木宁夕几次三番偷走她的东西。也许,真假碧青被木宁夕偷走的。虽然她想不通木宁夕到底是怎么偷走的。 一路带着婢女和十几个护卫兵,乐月瑶怒气冲冲来到曦馨园。 “你们是什么人?给我让开!” 门外,乐月瑶怒斥声惊扰屋内的四人,红线最先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门口爬门缝了。 看红线那熟练的举动,木宁夕挨紧司徒天逍,略显嫌弃地说:“爷,你可真会调教人。看红线那神速,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犹恐不及呀。” 柔柔轻叹,她的俏脸蛋潋滟诱人,却藏不住大眼睛里的揶揄。 司徒天逍冷眼瞪了对面偷笑的寿王爷,回头贴着木宁夕的耳朵低语几句,就是不让对面的男人听见。 寿王爷好奇地盯着那两人,心里一阵鄙视。司徒天逍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想来木宁夕可是他未来的媳妇儿,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别的男人怀里。 “记住了,嗯?” 司徒天逍拿走真假碧青,“既然要我帮你保管,我就不客气了。”说得那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爷。” 木宁夕犹豫不决,凑近司徒天逍的耳边,眼睛盯着对面的美男子,压低声问:“真的能行吗?乐月瑶不会翻脸吧。” 司徒天逍冷冷淡淡地勾起唇角,说:“谁让他非要死皮赖脸地跟来,利用他压制乐月瑶再合适不过。” 旁边的寿王爷听出门道来了,这腹黑的司徒天逍竟敢打他的主意。 “喂,我说你们……” 话未说完,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木宁夕,你给我滚出来!” 乐月瑶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指着木宁夕的鼻尖大骂:“你敢暗中培养这么多的护卫,难道要造反吗?” 木宁夕呆若木鸡地看着屋顶梁上再次变身大壁虎的司徒天逍。这男人前世是爬行动物吗?装大壁虎简直牛拜到炸天了。 爬在屋顶梁上都不会掉下来,古代的酷男真会玩啊!双手点一万个赞! “木宁夕,你在看什么?” 乐月瑶抬脚要进来瞧瞧,却被红线阻拦。 “放肆!你敢拦我!” “她拦不住你,难道要让本王亲自动手吗?” 一抹飘逸白影站在木宁夕身边,美好的眼睛盯着她圆润白皙的小脸蛋,不悦地质问:“扶柔公主奉圣旨和亲南晋,本王总要保护她的安全。难道本王带来的人,你也敢污蔑?” “寿王爷?” 这不是刚刚在她房间里出现的俊美男子吗? 乐月瑶瞟了木宁夕一眼,柔柔地笑了,百般娇媚地福礼请安,“月瑶拜见寿王爷,王爷千岁金安。” “起来吧。” 寿王爷看向木宁夕,温润如玉的面容闪出一丝狡猾,声音却异常严肃地问:“公主经常遭遇如此无妄之灾吗?” 一语双关,问得两个女人同时变了脸色。乐月瑶吓的青白脸,木宁夕憋笑的绯红脸。连同一旁的红线都禁不住低头偷笑。 乐月瑶,一个郡主的身份敢欺负到公主的头上去? 两个字——作死! 木宁夕,被一个身份比自己矮二级的郡主指着鼻子骂,竟然敢怒不敢言? 两个字——怂包! 寿王爷鄙夷地看着木宁夕,“你一个堂堂西都帝敕封的一品公主连自己的护卫队都没有?” 木宁夕撇撇嘴,反调戏地问:“王爷出门没带脑子吗。你的探子没有告诉你,我堂堂一品公主在京郊行宫的时候,住的是后院的陋室空堂,吃的是野菜毒粥,全拜这位从二品郡主所赐。” “可是你现在住的地方很好呀。这是为什么呢?” 寿王爷美眸扫了一眼华丽的屋子,连他王府里最好的房间都没有这间屋子华丽,足以见得安阳长公主对木宁夕的善意和庇护。 木宁夕好想翻白眼。小沈阳的经典语调从寿王爷的喉咙里发出来,配上那比伪娘还伪娘的脸蛋,就是大写的“贱相”。 不知道什么原因,木宁夕那瞬间鄙夷的眼神让寿王爷不禁微皱起眉头,几不可见地白了一眼屋顶“看热闹”的司徒天逍。而梁上的某人绷紧的俊脸漾起浅浅的笑意,宠溺的眼神始终在木宁夕的小脸上。 “寿王爷,你来曦馨园是为了……” 乐月瑶柔情似水看向美男子,转而又阴戾瞪了木宁夕一眼,再回来时又是笑如春风拂面,“不知王爷驾到所为何事?” 寿王爷冷哼,看向门外的护卫,大声骂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打扰了本王与公主夜谈诗赋的雅兴,真是厌气。” 他瞥了眼娇滴滴的乐月瑶,转身往中屋的暖榻上坐着。 护卫们立即纷纷涌上前围住乐月瑶,恭敬说:“请郡主回去吧。” 刚刚王爷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把这个死女人打出去。如果不想被王爷发配边疆,他们要用十万分的速度解决这个难缠的女人。 乐月瑶笑容瞬间龟裂,一股闷气在胸口沸腾。 可这是人家的地盘,寿王爷一句话,护卫杀了她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谁不知道南晋帝对自己的儿子们是多么的护犊子,谁敢给他们脸色看,那定是嫌自己命太长。 “王爷,乐郡主的诗赋在西都国无人能及,不如让乐郡主留下来与我们一同作伴,可好?”木宁夕佯装谦和的建议。 寿王爷眨眨眼,心里一阵暗笑。不知道屋梁上的司徒天逍还有多少力气支撑下去,万一他们三个正在诗兴大发的时候,他“一不小心”从天而降。摔在地上的尴尬,想想都觉得有趣。 “王爷?”木宁夕歪着头,眨巴眼睛探寻寿王爷一秒一变的脸色。这憨货脑袋进水了吗? 寿王爷荡漾起明媚的笑,起身相让,“如此甚好,请请请。” 终于可以进门了,乐月瑶柳眉微挑,欲抬头察看屋顶。 忽然,她的后颈钝痛,娇滴滴的小蛮腰被人推了一下,很不幸…… “红线,干得不错!” 木宁夕脸抽抽,眼眯眯,看着乐月瑶的脸与粗糙地面的亲密接触,不禁竖起大拇指给红线点赞。 真是贴心的奴婢啊。估计乐月瑶十天之内,鼻子都别想“挺”起来。 红线嘿嘿一笑,蹲下来将昏迷的乐月瑶翻过身来。 “哟嗬——吓死姐姐啦。” 木宁夕吓的拍拍小胸脯,指着乐月瑶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小宁儿,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也太夸张了些。”寿王爷晃悠晃悠自己俊美的脑袋,一副看“奇人”的表情。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说:“我家那边有一段形容的话。” “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丑女,她听说脸烂掉会重新长,只要每日用鲜花汁子敷面,等脸上的新皮生出来,会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木宁夕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拍笑痛的肚子,继续说:“然后,丑女就从山崖一跃而下。” “死了?”寿王爷轻蔑地白了木宁夕一眼,这种无趣的故事与地上躺着的乐月瑶有什么关系。 木宁夕跑过去蹲在乐月瑶身边,指着血肉模糊的脸,说:“那个丑女的脸先落的地面,然后就和乐月瑶这张脸一样,惨啊。” “噗,哈哈哈哈,小宁儿,你这鬼精的丫头。”寿王爷拍手大笑,想到从悬崖跳下的丑女,那张脸肯定是不能要了。 “公、公主……等乐月瑶醒来,不会杀了奴婢吧。”红线战战兢兢地问,她也没想到会把乐月瑶害成这副鬼样子。 司徒天逍终于从屋梁上落地,看了眼乐月瑶,冷硬的唇微微启动,酷酷地吐出三个字:“丑死了!” “确实丑了点。” 木宁夕张着大嘴巴狂笑不止,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能看到乐月瑶如此的丑样子,是被虐后多日来第一次爽到翻。 “别笑了。” 司徒天逍抓过木宁夕拥在怀里,还佯装愠怒的在翘挺的小屁屁上狠拍一巴掌,“你也丑死了。” 呃——爷,你这么傲娇,你的家人和朋友都知道吗? 木宁夕抿紧嘴巴,眼睛笑弯弯地讨好他,却招来他一记嫌弃的冷眼。 讨好不成,那就……凑近司徒天逍的耳边,极小极小的声音说:“爷,你要……” “什么?” 司徒天逍微挑眉,只等木宁夕重复刚刚欲语还休的后半句话,他保证不打死她。 木宁夕巧笑倩兮,潋滟滟的小嘴儿更贴近他的耳朵,半是吹气半是柔语地说:“爷,你要宠我哟。” 宠她? 五年前,仅有的两日相处已经让他下定决心要宠她一生一世。如今她在怀中,怎会不宠她、疼她、护她呢。 司徒天逍默默地盯着木宁夕圆润嫩白的小脸蛋,冰冷的眼眸多了几许柔情。 被忽视彻底的寿王爷轻叹着摇头,抱怨道:“你们两个真是过河拆桥啊。” 起身准备离开,却接收到司徒天逍嫌他碍事的冷漠眼神,气得他又坐回暖榻上,“你们秀恩爱给本王看,本王还就留下来看着够本。” 木宁夕撇撇嘴,眨巴眨巴眼睛,用连屋外都能听到的声音嘲笑道:“这大半夜的,寿王爷穿一席白袍在林子里飘来飘去,不知道能吓死多少飞禽走兽、妖魔鬼怪呢。” “小宁儿,你可是本王的女人,哪能和他一起挤兑本王呢。” 寿王爷故意加重“小宁儿”三个字,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司徒天逍的脸色。嘿嘿,果然黑炭似的。 “王爷,客栈里还有一位红颜知己等着你呢。”司徒天逍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护着木宁夕背对着寿王爷,就是不让他们眉来眼去地膈应他。 木宁夕缩缩脖子,伸出手指戳戳男人硬梆梆的胸膛,“爷,快看,她醒了。” 第62章 伪娘,南风馆逃跑出来的 在寿王爷和红线的视线都集中在地上的乐月瑶身上,司徒天逍捏过木宁夕的小脸,在粉嫩的唇上深深地吮了,深邃的黑眸凝望着水灵灵的眼睛,那漂亮的两汪清潭中有他的影子。 木宁夕暗自恼怒,但她从来不肯亏本。所以,当司徒天逍小小满足后准备退开时,一双柔软的小手已经拢住他的脖子,两片粉嫩的柔软紧贴上来,小小的贝齿像是惩罚似地咬痛他的下唇。 温热的大掌捏住两团弹性饱满的臀,司徒天逍气声地诱哄:“今晚跟我走,嗯?” “本公主拒绝。” 木夕宁傲娇地抬起下巴,粉润的舌舔过水嫩的唇瓣,诱惑得司徒天逍禁不住暗自吞咽口水,以渴难奈的渴望。 “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当着本王的面前还敢这样。”寿王爷很不爽地皱紧眉头,这两个人就是来虐他的,虐他这只被挖了后院墙角的单身狗。 “嘿嘿,王爷,快看,她醒了。” 木宁夕指着地上的乐月瑶,故意岔开话题。 三人看去,地上的乐月瑶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头昏目眩的环视四周,一道红色迅速从眼前飘过。直到……目光定在暖榻上一男一女。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木宁夕,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 木宁夕恍神,刚刚她还坐在司徒天逍的怀里,现在那男人又爬到屋梁上去做大壁虎。真是无语了。转头看向美男子,笑道:“还是寿王爷靠得住。” 言下所指,屋梁上的大壁虎遇到危机时刻就装乌龟,真是靠不住啊。 寿王爷心里发笑,白眼瞥了屋顶,男人脸色又黑了一层。今日死皮赖脸跟来的决定是对的,能看到司徒天逍吃瘪,果然是天下第一奇观。 “木宁夕!” 双掌染了鲜血,乐月瑶眼冒怒火站起来,一下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脸……啊!我的脸!” 木宁夕眨眨眼,一派天真的萌萌笑。 “乐郡主恕罪,刚刚你头昏倒地不起,本公主未能及时扶你一把。” 又忽然装委屈地垂头对对手指,小声辨解说:“人从高处落下来,先落地的不是屁股,而是脸。呜呜呜……乐郡主真可怜,本公主真心替你痛啊。” 见木宁夕一会儿天真的笑,一会儿装傻的哭,真是百般滋味汇聚成一个字——恨! 乐月瑶满是血痕的小脸气的铁青色,咬牙切齿地道:“木宁夕,你让红线将我打昏,毁了我的脸,还想装疯卖傻欺骗于我?” 怒焰的气息笼罩住乐月瑶,不断向木宁夕的方向吞食。那股强大的气压几乎让红线都禁不住战栗,甚至连守在门外的护卫们都吓的大气不敢出。 “乐郡主,你好不讲理啊。” 木宁夕毫无惧色,站起来走近两步,挺胸抬头迎视乐月瑶的一双怒目。 “你的脸被地上的小石子伤了,为什么要怪我呢?非要报仇的话,你命人挖了那块地,烧了这间屋子就好。” “小石子?”乐月瑶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怒气冲冲地指着木宁夕骂道:“这地面是青石板,哪里来的这么多小石子,分明是你命人洒上去的,想要谋害我。” 木宁夕眨眨眼,笑道:“你讲不讲理啊。这小石子分明是你底子上沾进来的,与我有何关系。” “你胡说,我这鞋底最干净的。”乐月瑶似乎是为了证明,立即抬腿给木宁夕看。 木宁夕摇头叹气,就乐月瑶这个智商还想争夺幻月山庄,然后帮着“情夫”坐拥江山?真是白日做梦不嫌累啊。 红线实在看不过去了,说:“乐郡主,那小石子就是你带进来的,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闭嘴,你这个贱婢。”乐月瑶转身抬手便要打上去,却被木宁夕握住手腕。 木宁夕冰冷的小脸,盛气凌人地怒斥:“乐月瑶,要撒野回你的偏院去。这里是曦馨园,不是你的郡王府。” “木宁夕,你大胆。”乐月瑶梗着脖子回瞪木宁夕,“你敢谋害我,我要让你死。” “死?” 木宁夕冷笑,幽幽地说:“这里是安阳长公主的别院,你敢动分毫,安阳长公主会饶过你吗?” “不要拿安阳长公主来压我,惹怒了我,你必死。”乐月瑶咬牙切齿,她最讨厌被人踩在脚下,她才是高高在上的贵尊人。 木宁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说:“怎么,你还想在这里杀了我吗?” 乐月瑶阴沉地笑起来,“多谢妹妹提醒,本郡主正有此意。” 说着,回头瞟向门外院子里自己的护卫们,“来人,将门锁上,烧了这屋子。” 木宁夕狡黠地笑,回头看向稳坐泰山的美男子。 “寿王爷,看来我国的乐郡主连你也不想放过。真可惜,我们还没有真正的成亲,就要做一对未婚的鬼夫妻喽。” 说得那个轻松,好似一会儿被烧死的人不是她或他,而是别人一样。 寿王爷皱起那好看的眉,看向乐月瑶那张惨不忍睹的血脸,叹道:“西都郡王果然教女有方,娇养的女儿天真不谙世事,站在别人家的地盘还妄想作威作福。” 儒雅俊美的气质忽然一转,散发出压迫人心的阴戾,美好的唇浅藏冷漠的笑。他站起身,步步走得优雅闲态,美目死死盯着乐月瑶那张如残花的脸,齿间一字一字质问有声。 “乐郡主当本王是废物吗?任凭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女子为所欲为。” “寿……王爷,不……不……小女并非要烧你。只是……只是……” 乐月瑶吓的连连后退,俊美的王爷变成地狱而来的阎罗,他要收了她的命,毫不费力。 “只是怎样?” 寿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口齿不清,吓破胆的乐月瑶。 乐月瑶瞥见木宁夕的笑颜,刹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碎一口贝齿,抬手指向木宁夕和红线二人。 “是她们……她们胆敢伤害本郡主的脸,意图……意图……”看看寿王爷,又看看木宁夕,“意图破坏南晋和西都的兄弟情谊。” “哈哈哈。” 寿王爷畅然大笑,“乐郡主,你可真拿自己当回事啊。” 回头看向木宁夕,对着乐月瑶歪歪头,说:“那位公主殿下才是维系两国情谊的重要人物。你,一个西都皇帝敕封的从二品郡主,竟敢大言不惭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哎!乐郡王教女有方,真令本王大开眼界。” “寿王爷,被伤脸面的小女是何等的无辜,为何你眼中只有作恶多端的木宁夕,难道看不见小女的心里有多么痛吗?”乐月瑶含泪质问,声音柔得化作一池春水,与她此刻的残容实在不相配。 寿王爷压下喉咙里翻滚的呕意,对堵在门外的护卫们,怒斥道:“你们还看着作什么?还不快请郡主去治伤。” 言下之意,你这个丑女人赶快从本王爷的眼前消失。 乐月瑶不依不饶,跪在地上哭天抹泪,苦苦哀求:“寿王爷,你要为小女作主啊。” “乖,先去治伤,回头本王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寿王爷一口恶气堵在心口,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到乐月瑶手里。 “这是治外伤的良药,又能美容。你回去每日匀面三次,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多谢寿王爷。” 乐月瑶喜出望外,染了血的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又不放心地问:“那木宁夕呢?王爷要如何处置?” 寿王爷面色一沉,忍着乱糟糟地脾气,说:“等你面伤痊愈,本王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小女多谢王爷。” 乐月瑶福身一礼,转身离开。 木宁夕嫌弃地看着瞬时落在她面前的大壁虎。这男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说什么会保护她。可面对乐月瑶的刁难,他比兔子跑得还快。 “你那是什么眼神?” 司徒天逍拍拍身上的灰尘,拉起木宁夕的小手走去暖榻坐下。 木宁夕挣脱他的钳制,走到寿王爷面前,福身一礼,“多谢王爷解围。” “小宁儿不必客气。” 寿王爷瞥见司徒天逍黑脸,本想打趣几句话也吞回肚子里。 “过来!” 司徒天逍招手,木宁夕不情愿地回去。 寿王爷抿唇不语,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递到木宁夕手中。 “多谢王爷,我不需要。”木宁夕婉拒,“以前的我已经死了,从地狱爬回来我只为自己而活,也不想拖累别人。” 眼中溢满冷凓煞气的小宁儿经过一次次的折磨和重重淬炼,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司徒天逍脑海里闪现木宁夕曾经说过那句玩笑话,她是借尸还魂的女鬼。 脱离苦海,她犹如重生。无论她想要得到什么,他都会护她平安顺遂。 “我会留下一队护卫,至少让乐月瑶有所忌惮,不敢太为难你。” 司徒天逍凝视娇俏的她,厚茧的长指抚顺她乌黑的长发,向她解释道:“目前我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借由他人之手来保护你。” 这算是解释,他不想她失望,认为他是满口谎言的登徒子。 木宁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高兴。她愿意给予他完全的信任。 “小宁儿,你可是我的人。” 寿王爷很不爽地翘起兰花指托着下巴,故意捏着嗓子抱怨:“你眼里只有他,怎么忘了我呢。你和亲南晋来嫁的人可是本王。你的眼里只能有本王,也只能相信本王,懂吗?” 木宁夕立即点点头,又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搂着司徒天逍的脖子,一手拍拍大腿,“爷,他真的是寿王爷,不是南风馆逃跑出来的伪娘吗?” 虽然不知道“伪娘”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南风馆还是知道的。 司徒天逍和寿王爷对视一眼,前者冰冷的酷脸闪现一丝愉悦;后者郁结地黑了脸色,瞪着出言不逊却犹不自知的小女人。她竟敢将当朝王爷与卖笑为生的小怜倌相提并论。 “爷,寿王爷在生气吗?” 木宁夕明知故问,嘚瑟的笑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寿王爷冷哼,骂道:“你还不算瞎,看出本王不爽。” 木宁夕倒在司徒天逍怀里畅快的大笑,感染力无限扩大,连红线都忍不住暗暗垂头偷笑。 小女人没规没矩的洒脱大笑,司徒天逍不觉反感,却想宠得她更加无法无天。 “真是个野丫头!” 捏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冰冷的酷脸漾出万般柔情。 第63章 暗算,本宫偏要惹她 曦馨园。 木宁夕围着散落地上的小石子转了好几圈,直到寿王爷抚额喊“停”,她才慢悠悠地走回司徒天逍的身边坐下。 “爷,你在屋梁上看得最真切,这小石子到底是谁洒进来的呀?” 木宁夕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佯装天真地眨眨眼,撒娇道:“爷,告诉我呗。” 司徒天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钱币,说:“我只会用这个。” “我知道。” 木宁夕点头,上次在别院里,乐月瑶突然痛的趴下就是司徒天逍打出的这枚钱币正中膝弯。 “爷,到底是不是你呀?” 看司徒天逍没有半点继续解释的意思,木宁夕耐不住脾气,把他的胳膊抓过来用力地晃悠,噘起小嘴叫嚣威胁:“你再不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就把这条胳膊给摇下来。” “噗,小宁儿,摇吧摇吧,最好两条胳膊都给本王卸下来当酒菜。”寿王爷俊美的脸表情很丰富,星星眼盯着几乎吊在司徒天逍胳膊上的木宁夕。 司徒天逍黑沉了脸,问:“寿王爷,你的红颜知己还在客栈里等着呢,去晚了不好。” “天逍,本王记得你之前已经提醒过一次啦。”寿王爷挖挖耳朵,一副不在乎地说:“小宁儿现在是本王未娶的妻,你还是离她远一些吧。” 司徒天逍冷眼杀过去,恨不得把寿王爷给“咔嚓”了。 寿王爷坚如磐石地坐在榻上,表面上在品茶,实则留在这里看热闹。他今天已经发现司徒天逍为了木宁夕打破了许多习惯。 最最突出的一个,就是木宁夕能让平时只会腹黑笑的司徒天逍变成“铁汉柔情”,而且还没有人会遭殃,这是奇迹啊。 寿王爷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说:“天逍,你要如何感谢我们呀。” 司徒天逍顿时怒了,对着寿王爷邪魅地笑问:“不知寿王要在下如何表达谢意呢。” “呃,天逍,本王只是说笑罢了,你别当真啊。” 寿王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身体比大脑反感更快,眨眼间已不见他的踪影。 “咦?寿王爷走得真快。” 木宁夕依偎在司徒天逍怀里,仰着头问:“爷,今晚为何会来?” 司徒天逍淡淡一笑,情话悠悠而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自然是想你才会来的。” “哦,原来是想我了。”木宁夕挺起身子在司徒天逍脸颊上亲一下,笑嘻嘻地说:“本公主也想你啦。” “顽皮。” 司徒天爱宠溺地低头亲了她的小鼻子尖,轻声细语地喃喃着说:“再等上几日,我的计划就要施行。到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作一辈子的夫妻。” “好。”木宁夕点头,“皇上说,要将我赐婚给他的弟弟。” “琰王?”司徒天逍皱眉,不知道皇上的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为什么突然改变原来的计划,没有赐婚给寿王呢。 “爷,我总觉得皇上很奇怪。” “哪里奇怪?” 木宁夕微微闭上眼,若似回忆地说:“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令我很不舒服。” 哼,那只老狐狸。司徒天逍眼睛微眯,眼眸中暗藏怒意。不论皇上谋划着什么,他都会娶木宁夕为妻,做他司徒天逍的女人。 朝阳阁。 安阳长公主正在无聊地摆弄皇后赏给她的一大串红珊瑚珠子,想着拆开再串成两串小的,一串送给木宁夕,一串留给自己。 “素翠,你看看要配些什么才好看呢。” 安阳长公主挑选出一些金银花饰配件,与红珊瑚大珠子放到一起,还是不怎么合适。 素翠张张口,想了想又闭上嘴巴,从中选出几个镶嵌贝壳的水滴吊坠交到安阳长公主手里。 “还是你有心,果然很不错。” 安阳长公主又挑选几个配在一起,觉得不够。交给素翠,“再去配些过来,本宫要亲自串一对出来。” “是。”素翠接过还未离开,便看见素香匆匆从外面回来。 “长公主。” 素香行礼,上前说:“刚刚乐郡主到曦馨园去闹,没讨着好,反而伤了脸。一张脸血呼呼的怪吓人的呢。” “伤了脸?” 安阳长公主惊喜地瞪大眼睛,忽然从未有过的大笑起来。 她像是解了心头之恨似的大笑说:“血呼呼的吓人就对啦。哈哈哈,真是报应。看她还敢不敢再欺负本宫的宁儿妹妹。哼,明天本宫就带着全汴州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和小姐们去欣赏欣赏西都国乐郡主的美貌。” “长公主,乐郡主的脾气不好,咱们还是离她远远的。”素香劝和着。 素翠也认同,劝道:“是啊,长公主。还有三日便要回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那个狐媚子做什么。” “本宫偏要惹她。” 安阳长公主执拗起来,她才不管乐月瑶是谁。现在,这里是她的地盘,想要谁活、谁就能活;想要谁死、谁必须死。 “长公主,你想想啊,曦馨园每一间屋子的地面都铺了青石砖,哪儿来的小石子啊。”素翠疑惑地说着,又劝道:“奴婢看着扶柔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乐郡主斗不过她。” “当然了,本宫的宁儿妹妹最是才智过人。” 安阳长公主也疑惑不解,喃喃自语说:“能毁了脸的小石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室内一片寂静,主婢三人都为这个难题而困惑。 “还能有谁,除了皇长兄,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在本王和司徒的眼皮子底下暗算人啦。” 楚王走在前,寿王跟在后,二人如仙人般飘逸,缓步而入。 “皇长兄,二皇兄。安阳给二位兄长请安。” 安阳长公主笑盈盈起身行礼,楚王和寿王皆是宠溺地笑容。寿王更是拉着安阳坐在一起。 “二皇兄从曦馨园过来吗?” “是的。” “乐月瑶的脸真的受伤吗?” “正是。本王亲眼所见。” 安阳长公主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楚王,笑问:“皇长兄也对她的所作所为看不顺眼吧。” “皇长兄出手自然有理由。”楚王并不掩藏“始作甬者”是自己的事实,捋顺被压出皱折的袖摆,说:“宗贤,你那瓶疗伤的药给得太多了。” 寿王微微一笑,“不多不多,十日足够。” “唉。” 楚王叹声,乐月瑶回去必定会用寿王给的疗伤药,那么也必定会中毒。到时候,她的命就握在木宁夕的手里。 安阳长公主左看看皇长兄,右看看二皇兄,不明白他们话语之间暗藏的秘密。 “楚王爷,寿王爷,安阳长公主,快去曦馨园看看吧。” 名为素竹的小宫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跪在地上禀告:“回主子们,扶柔公主毒发,全身抽搐不止。” “什么?” 三人皆是大惊,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曦馨园。 木宁夕歪歪斜斜地靠在他的怀里,灵动的眼睛突然涣散失焦,被他抓在大掌里把玩的小手极不自然地扭曲,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宁儿?” 发现怀中小女子的不寻常,司徒天逍紧张地将她放平。 “宁儿!宁儿?你那里痛?” 天旋地转,木宁夕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碎裂,血液倒流回心脏,几乎要把心脏胀爆。肚子里有一头猛兽在狂奔,冲撞每一个脆弱的地方,活活要疼死她不可。 “爷!……呼——呼——爷,我……痛!” 木宁夕用力呼吸着,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太痛太痛了。 “宁儿!野丫头,不许哭。”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小瓷瓶。 “还是吃我的吧。” 寿王爷拿出自己的药瓶交给他,说:“这雪蟾丸是疗伤解毒的圣药。” 看着吃过药丸已经缓解疼痛的小女子,司徒天逍全身笼罩杀气,又心生不舍地说:“她中毒太深,能保命也好。至少还留有一丝希望给我。” 很好!很好!只要木宁夕有一丝伤害,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西都的郡王爷乐祁,还有乐月瑶,他们统统都别想置身事外,全部给他的小宁儿陪葬。 眼底的冷戾沉得连深知他性情的寿王爷都禁不住胆怯,默默祈祷着木宁夕平安无事。否则依照司徒天逍的脾气,定要这天下苍生为木宁夕赎命不可。 “爷!” 木宁夕痛得煞白了小脸,原本红润的唇渐渐青黑干裂。她紧紧抓着司徒天逍的衣袖,艰难地大吐着气息。 “爷……若我死了,若你真心宠我,杀了月老夫人这个祸害。她……她要利用……利用我……实现她……覆灭南晋……的阴谋!”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司徒天逍抱紧全身痛得发抖的木宁夕,声音悲怆而怜惜的在她耳边呢喃着。 “宁儿,我的小宁儿,你要活着,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守。在我付出真心之后,你不能这样轻易离开。宁儿,野丫头,你要活着,我命令你活下来!活下来!” 此时,司徒天逍已不在乎屋外有多少人听见他的怒吼声,已不在乎他的身份随时会暴露。还在乎什么?他的心爱人就要死去了,他却只能干瞪眼看着,无能为力。 “雪蟾丸是疗伤解毒的圣药,为何对她体内的毒毫无用处呢。” 寿王爷搔搔头发,抓过红线手里的药瓶,犹豫问道:“刚刚吃了一颗,里面还有九颗呢。要不要……” “没用的。” 红线适时开口,担忧地看着青黑面色的木宁夕,叹息说:“三年前我到幻月山庄,小姐每日被禁闭在飞狐岭的一处深洞里。我曾去洞口查探过,洞深且寒冷刺骨,石壁有被毒气腐蚀过的痕迹,应该是积年累月的毒液蒸汽沁出来的。” “月老夫人真是心狠手辣。” 寿王爷冷笑,“刚刚偷听到乐月瑶与奴婢说的话,这小宁儿的亲娘是月老夫人的亲侄女。至少有她母家的血脉,她竟也下此毒手。” 司徒天逍抿唇不语,要将剩下的九颗雪蟾丸也喂给她,却被木宁夕拒绝。 “不。” 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惚间发现男人冷酷的脸上有一滴晶莹,“你留着防身吧。” “宁儿,我要你活着。” 他悲怆地怒吼。 木宁夕气若游丝,摇摇头。她终于知道什么叫“蚀骨之痛”,比起冰冷水中溺死时的窒闷,现在的痛更令她恐惧。 她怕死,她想活着,可是毒液在她的骨髓里窜流,她快要抵挡不住那反反复复的巨痛袭击。 痛与死之间一定要有个决择,她选择死,痛痛快快的死。 “爷,杀了我吧。” 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苍白的小脸,是浓浓的无可奈何,浓浓的依恋不舍。 第64章 蚀痛,也许今晚是死期 让安阳长公主先回朝阳阁去了。曦馨园里,楚王和寿王静默地守着,听着木宁夕绝望的哀求,司徒天逍愠怒中的怜惜。 木宁夕小脸苍白无血色,喃喃地动着青黑的唇,她执拗地无声重复着那句哀求。 司徒天逍悲痛万分的神情,赤红的双眸。 “杀了我吧。” …… “杀了我吧。” …… 如同兜头敲来一记闷棍,司徒天逍全身一震,刚毅的俊容露出难见的悲怆。 怀中的她决望地乞求在脑中久久徘徊,一次比一次清晰,直到变成轻飘飘的羽毛似拂过心尖最痛的地方,犹如抓不住的空气,却又实在的感觉到存在。 也许五年前的两日相处,喜欢她灵动娇俏的模样,他早已情有独钟;五年之间,他念念不忘。试图寻找有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的踪迹,可最终只得到“她还活着”的讯息;五年后,当她代替扶柔公主和亲南晋,他再也不愿错失良机,他要守护在她身边,生生世世地守着她、怜惜她。 “宁儿,你不能在我付出真心之后,弃我而去。” 怀抱中的她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便化作轻烟。司徒天逍极尽狂怒地紧紧抱着木宁夕。 “不要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守。宁儿,我的宁儿,不要死,不要死!听见了吗?我要你活着!活着!” 活着?是啊,她也想活下去。上辈子她活的孤独、辛苦;穿越而来,她活的憋屈。 她还没有好好教训乐月瑶呢,而且这身体的原主人的临终遗愿也没有完成,她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没有做呢。 她也不想死啊,可惜……痛与死,她宁愿舒服的死去,也不愿忍痛的苟活。 原主木宁夕啊,我是穿越而来的“木宁夕第二”。真不对起啊,不能替你完成毁尽天下恶毒之人的遗愿啦。别怪我,谁让咱们天生是命薄的大美人呢。 不过,司徒天逍这个大酷男,虽然遇到危险总会临阵脱逃去伪装大壁虎,也说话不算话的没保护好我。但是,我相信他,也请你同样相信他。 司徒天逍,你爱的是原主木宁夕吧,与我无关呀。可我仍然寄望你是真心的。只有让你痛彻心扉、恨意滔天,你才会下狠手除掉那些恶毒的坏人。 请你记住,一定不能轻饶了乐月瑶,那个敢把我当成小菜鸟一样虐待的臭心机婊。 好痛啊!上辈子溺死的时候,闷的胸口疼。这辈子临死前,全身疼得像被丢入十八层地狱的热油锅里。看来坏事做多了,她要被惩罚了。 赎罪吧,其实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冷!” 就像刚刚穿越来时从冰湖里爬上来,她也是那么的冷。不是说人的一生中,死亡时的那三秒钟是最舒服的时刻吗?为什么她现在又冷又痛又饿,一点也不舒服。 青线倒来温执的清水,司徒天逍一下抢过去喂进木宁夕小嘴里,却半滴未进。急得他皱起了眉心,诱哄道:“宁儿,来喝些水暖暖身子。” 回答他的,依旧是木宁夕状似无意地呢喃:“冷!” 顾不得男女之防,司徒天逍一口喝下热水,对准那片青白干裂的小嘴亲了上去。 “主人!” 紫线看得胆颤心惊,万一木宁夕的口中有血,那带毒的血混入水中被主人喝下,后果不堪设想。 红线上前,说:“主人,让奴婢来吧。” “滚!” 已喂入一口水,司徒天逍又含上第二口,对准小嘴又度水给木宁夕。 刚毅的唇碰上柔软的唇,刹那间一股电流分别注入两人的身体,为一份悸动而震撼不已。他痴痴地贪恋她的美好,她傻傻迎接直达心中的萌动。 这是他们的初吻,温柔而餍足。 “宁儿。” 司徒天逍呢喃着怀中人儿的名字,唇颤抖的在柔嫩的樱唇上摩挲。低沉地呢喃着:“我的宁儿,我心爱的宁儿。” “爷,别叫唤啦,太肉麻,小女受不了啊。” 木宁夕苦巴巴着一张小脸,嘟嘟嘴表示很嫌弃。 司徒天逍动作一滞,狂喜地看着醒来的木宁夕。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低头“波”一下又在苍白的小脸蛋上亲一口。 木宁夕抗议地拧紧眉头,嫌弃地咕哝道:“爷,肉麻死啦。你看看你,那个傻样儿!”顺便赏他一个漂亮亮的大白眼。 肉麻?傻样儿? 司徒天逍气地黑了脸,竟敢嫌弃他,还骂他傻样儿?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中剧毒,他一定好好地打她屁股。 “公主,你醒了真好。”青线拿来一块热棉帕为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公主,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欲言又止,不该怎么说下去。 木宁夕淡淡一笑,忽然看见旁边一道白影,不禁胆怯地缩缩脖子。待看清那人靠过来时,气的她咬牙切齿。 “寿王爷,你没事穿着白袍子站起来干什么。躲在角落里装死不行吗?吓得我三魂七魄散去一半。” 寿王爷嘴角抽抽,这丫头才缓过气来就变本加厉地作。他今晚都没有从这屋子里走出去过,怎么可能会穿衣服?明明是她胆小,怪他喽! “宁儿,你……还痛吗?” 司徒天逍的心仍然揪紧着,手臂稍稍放松让她躺在怀里更舒服一些。 木宁夕点点头,“痛啊。只是喝了一些热水,没有之前的冷。” 青线倒来温热的水,“公主,再喝些吧。我去命人多准备些热水,一会儿你泡泡身子。” “好啊。也许今晚就是我的死期吧。女儿家来时干干净净,去时也要……干干净净。” 木宁夕暗暗咬牙,锥骨的痛比之前更加浓烈。 司徒天逍心又悬起来,“宁儿!” “这样不行。”楚王爷在屋中来回踱步,手无意间摸到腰带,突然欣喜地大叫一声,“有了!” “你才有了呢。” 木宁夕白了楚王爷一眼,看向司徒天逍,竖起大拇指讨好地笑眯眯,“还是我家爷面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外露霸王之气!” “哼,油嘴滑舌。” 司徒天逍抓过她翘起的大拇指到嘴边狠狠咬一口,算是惩罚。但被心爱的人赞美,心里还是很美很美滴。 瞟见男人脸上不自然的一抹红晕,木宁夕嘿嘿偷笑,梗着脖子凑近他的耳朵。 “爷,你害羞个么呀?” “咳咳……咳。” 司徒天逍咳嗽两声掩盖尴尬,抱紧怀里的她,“乖乖躺好,难道不痛了。” “痛啊。” 木宁夕点头如捣蒜,又委屈地坦白:“我想做个快乐的鬼。” 也许是因为她脸上视死如归的平淡,也许是因为她语气中的毫无惧意,也许是因为她来到他身边的时间太短太短,也许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但是,司徒天逍只想要一个结局,让心爱的她活着。 “宁儿,你养养精神,等夜深了,我们就动身。” 司徒天逍用袖子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去哪儿?” 怜爱地抚摸着她苍白暗淡的小脸,司徒天逍的心在滴血。多少泪都倒流回心中,与血液混成一股恋恋不舍。 干涩沙哑的嗓音依然醇厚的迷人,刚毅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 “无花谷。” 木宁夕呆呆地眨眨眼,无花谷是什么地方?似乎原有记忆中,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行,你不能带她去无花谷。” 楚王爷突然出声阻止,脸上更多的是担忧。 司徒天逍眼中变得冷戾,“只要能救我的宁儿,随她提出任何条件。” “不行,太冒险了。” 楚王爷像热锅上的蚂蚁,掏出腰间的令牌,说:“西都国每年会向我国贡药,多数存在母后的宫中。不如……” “楚王爷,没用的。” 红线忽然跪在地上,面露惧色地看向司徒天逍。 “请主人恕罪,红线有事隐瞒不报,罪该万死。” 司徒天逍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而楚王和寿王相视一眼,各自心中都猜到几分答案。 楚王爷冷笑道:“司徒兄,看来此人留与不留都没什么用处,杀了吧,以绝后患。” “王爷饶命,且听奴婢详禀。”红线吓的全身颤抖如落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说。” 司徒天逍没了耐性,对跪在地上的人看也不看,一双冷峻的眸子始终盯着木宁夕的小脸。可她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红线,青白的小嘴噘起来表示她很不高兴。 放在身前的双手攥紧衣摆,红线平复下慌乱的心跳,恭敬地回禀。 “主人有所不知,公主自婴孩时便每日用毒奶喂食,从三岁起囚禁在寒洞,五岁时泡毒汤直到十五岁及笄之日。今年公主十六岁,此时她体中的毒百余种,即便是解毒圣药雪蟾丸也没有用处。” 寿王爷震惊到愤怒,气的大骂:“杀千刀的老毒妇,怎能如此对待一个不足三岁的孩童。” 相较之下,司徒天逍和楚王却出奇的平静。 司徒天逍以为木宁夕已经对自己遭受的虐待麻木了,而楚王却是震惊得久久缓不过神来,似乎有一个乎之欲出的答案。 “司徒兄,乐月瑶嫁来南晋,少不得有那个老毒妇的算计。我们不如先斩后奏,先把她给……”楚王爷手掌一翻,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王爷,她还不能死。”红线急切地阻拦。 “红线!” 寿王爷的儒雅气质瞬时瓦解,如果红线不是司徒天逍的属下,他早就一掌劈死她,这个叛徒。 红线给司徒天逍磕头,哭诉:“请主人明查,为了公主的毒,千万不能杀了郡主。请主人允许,我去找她要止痛的药丸。” “去吧。” 司徒天逍异常的冷静,挥挥衣袖,说:“没要到药丸,你也不必回来了。” “是。” 红线抹掉眼泪,不舍地看了一眼平静的木宁夕,似是发誓地说:“请公主相信奴婢。” 没有回应。 木宁夕将小脸埋进司徒天逍的胸前,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红线的眼睛,她竟有怜惜之情。红线请她相信,要她相信什么呢? 红线的身影跑出院子,没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鬼一,跟着她。必要时,即刻斩杀。” 司徒天逍对着空气下令。 “是。” 空气中一道阴冷的声音回应。 第65章 关心,她是母后的福星 南晋皇宫,承安殿。 龙案上展开一幅《美人图》,皇上安括站在案前,神情凝重。画中美人是扶柔公主的母妃——西都国容妃,李凌容。 陈公公悄声步入,奉上一杯香茗。 安括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回皇上,安排在安阳长公主别院的隐卫来报,扶柔公主中毒,此刻生死不明。” “什么?” 安括眉心一跳,那个小丫头中毒?生死不明? “谁下的毒?” “这个,隐卫不知。” 安括大怒,指着殿门口,命令道:“去,给朕查清楚。朕要活剐了下毒之人。” “是。”陈公公急忙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 “等下,去把朕药库里最好的解毒药送去。传御医,快传御医过去看看。”安括急得绕着龙案团团转,他恨不得飞到别院去亲自看看。 陈公公偷偷抹了一把冷汗,猜不透这皇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何对只见一面的假公主痴迷到如此呢? 不管皇上心里想的什么,他该清楚自身的职责,好好地听命办事即可。 寂静的大殿内,安括心烦气躁地不停揉搓着双手,在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向外面张望,果然看见陈公公急步而来。 陈公公刚到躬身行礼,安括早已奈不住急躁,问道:“如何,有消息了?” “回皇上。御医已经去了,但是被楚王挡在外面不得进入。寿王和司徒少将军也在那边,安阳长公主已经入宫,半个时辰前去了中宫。” 陈公公如实禀告,时刻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安括点点头,说:“隐卫可查清楚下毒的人是谁?” 陈公公略显迟疑,说:“刚刚回报,西都乐郡主丢了要紧的东西,满院地搜查。之后乐郡主的护卫与别院的巡卫军争执,险些动起手来。之后……” 安括问:“又怎样?” 陈公公答:“乐郡主领着人闯入曦馨园,被寿王爷的护卫给拦在门外。乐郡主独自闯进去,似乎伤了脸。而且,寿王爷也在屋内。” “如此,乐郡主没有下毒的机会?”安括坐回龙椅上,忽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问:“寿王那时已在曦馨园?” “是。”陈公公点头,又说:“寿王爷和司徒少将军一同去的。后来楚王爷和安阳长公主也一同去了。” “好好好。” 安括连连点头,略微安心一些。只要那丫头一直是清白之身就好。低下头凝视《美人图》中的少女,眼前重叠的影子却是木宁夕那张俏丽清新的脸蛋。 中宫,凤仙殿。 安阳长公主趴在皇后的怀里寻求安慰,呜咽地喃喃自语着:“母后,孩儿真的喜欢这个妹妹,她一定要活着。” 李凌柔轻轻抚顺安阳长公主的背,帮她顺气。温柔的嗓音像一股甘泉,安慰说:“母后已经将宫里最好的药都赐给她,那么多药总会有一两种管用的。” “可是,皇长兄和二皇兄也有解毒的药,为何毫无用处呢。”安阳长公主顶着两颗红肿的眼睛看向皇后,忧伤地哭起来。 “小宁儿不能死,孩儿不让她死。呜呜……母后,求母后救救小宁儿。” “安阳放心,母后一定会救小宁儿,她是母后的福星。” 李凌柔安慰着,思绪已飘向九宵云外,她的记忆里能解毒的人,天下只有一个,那便是无花谷的花老夫人。 长公主别院。 从曦馨园跑出,红线笔直奔向西偏院的后门,守门的两个护卫立即阻拦她的去路。 “护卫大人,请代为通报郡主,奴婢红线有事禀告。” 红线急得满头大汗,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块玉佩,双手捧着:“请大人行个方便。” 护卫瞥了眼那小小的玉佩,不屑地嗤笑道:“这点子东西就想让我去碰钉子,今夜郡主伤了脸,正有火没地方发呢。我可不想顶着脑袋去,提着脑袋回。” 另一名护卫也不耐烦地挥挥手,“郡主现在正烦着,管你是谁的婢女,一概不见。” 贿赂不成,红线一咬牙,冷声道:“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郡主之前有交待过,凡是公主的事情皆要事无巨细的禀告,难道你们不怕郡主治你们一个隐瞒不报之罪吗?” 两护卫皆是一怔,其中一个轻蔑地说:“你是公主院子里的人,轮不到咱们郡主治罪吧。” “我是月老夫人从郡主身边调配到公主身边服侍的,你们还敢拦我吗?”红线高傲地挺胸,眯着眼扫了两护卫一眼。 两护卫吓的连忙赔笑道:“哎哟,我们有眼无珠,竟没看出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线姑娘。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请姐姐稍作等候,我等这就去回禀,马上马上。嘿嘿。” “赏你们的。”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红线将玉佩丢到其中一个护卫手里,转身到一边等候。 片刻之后,护卫恭恭敬敬地引路在前,后面跟着趾高气昂的婢女玉环。 玉环瞥了一眼门外的人,说:“郡主刚刚吃过药,已歇着了,有事明早再来回禀吧。” 早料到会碰钉子,红线不卑不亢地说:“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玉环姐姐还是去禀告一声吧。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你有十条命也不够给郡主解气的。” 不舒服? 玉环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讽刺地笑问:“死了没有?” 红线一记冷眼射过去,故意提高嗓音,说:“公主若死了,郡主也活不了。别忘了,她一同陪嫁南晋的原因。” 轻飘飘的话如一阵风吹过,玉环却惊惧的大脑一片空白。红润的脸霎时惨白,结结巴巴地斥喝道:“你少废话,既然要见郡主,还不快快随我进来。” 红线勾唇冷笑,迈步跟在玉环身后,一同向正屋走去。 想到曾经在京郊行宫华清苑的时候,一品公主木宁夕居住陋室空堂,从二品乐郡主却享受高廊玉屋。 如今,搬进长公主的别院,木宁夕住在花团锦簇的曦馨园,而高高在上的乐郡主终于被丢弃在偏院的窄小屋子。 多么鲜明的讽刺啊! 红线的恨意随着足下每多走一步都高涨一分。想到木宁夕即便身份卑微,但如今也是西都帝敕封的一品公主,更亲赐“国之神女”、“扶柔公主”的封号,却时时被一个外戚的庶女虐待刁难。日后若能翻身作主,怎能轻饶了恶毒的乐月瑶。 满胸怒火在迈进大门的时候,立即掩藏起来。红线垂首悄声地跟在玉环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到内室,远远地站在珠帘外。 乐月瑶简单地披了件裘袍,被玉环挽扶着走出,见红线垂头不语,懒懒地问:“折腾多久了?” 红线躬身绷紧,平静地回答:“回郡主,足有两个时辰。” “寿王爷可还在?”乐月瑶压低了声音,挑高纤细的眉,两只眼睛闪着精光。 红线在心里冷笑,表面仍恭恭敬敬地说:“没有,公主毒发,王爷吓了一跳。此刻正心焦的要派人去搜罗解毒的药呢。” “怎么不早说。” 乐月瑶忽然大怒,挥开玉环的手,骂道:“你还愣着作什么,快去拿解药,随我来。” 玉环连忙谨慎地答应着,小跑着去取药。却听到背后,乐月瑶又吩咐一句:“再拿一颗大补药来给红线。” 红线惊得一愣,心立时狂跳起来,一步步不自觉的后退。 玉环搜罗着两个瓷瓶,从其中一个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将瓷瓶放回原处。慌慌张张中倒也有条不紊,返回时将药丸捧到红线面前。 “犹豫什么,你又不是没吃过。” 乐月瑶讽笑地说着,从红线身边绕过,站在门内回头盯着她,“你想救她,总要付出些代价吧。用你的一条贱命,救她这个假公主的贱命,你不冤。哈哈哈哈!” 狂妄的大笑从喉咙里发出,带着舒解心中怨恨的爽快。乐月瑶披紧了裘袍,毫无顾忌的大步走向后院的小门。 红线狠下心,一口吞下蛇毒丸,看向玉环,冷笑道:“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至少我背后的主子有权有势。” 玉环高抬下巴,不屑地撇撇嘴角,说:“你忠心的那位公主殿下,不过是月老夫人手中的一枚弃子。等她完成使命,你还能活吗?” “能不能活,你等着看吧。” 红线讪笑,轻盈地转身奔向后院的小门。 站在屋檐之下望向半空的弯月,玉环轻叹一声。只有她心里明白,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谁会在意一个棋子的死活。 她逃不掉,玉珠逃不掉,红线逃不掉,木宁夕更是注定要死的。 一股悲凉袭上心头,玉环甩甩头,小跑着追随而去。 曦馨园。 楚王和寿王一阵心烦,看着皇宫派来的各位公公捧着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解毒圣药”,兄弟二人恨不得把这些“关心”全都丢出去烧了。 楚王轻叹一声,无奈道:“都怪本王没有把安阳看住,看来定是她跑到宫里去哭闹,惊动了父皇和母后。” 寿王也是很郁闷,不悦地说:“去年我也中毒了,怎不见父皇和母后这般关心我。唉,小宁儿,你到底是什么命啊。” “一夜之间,瞬息万变。” 楚王幽幽地说,看向司徒天逍怀里被蚀骨之痛折磨的木宁夕。 “红线该把乐月瑶请来了。”木宁夕长长舒出口气,说:“楚王爷,寿王爷。”又看看司徒天逍,柔声说:“爷,你们快走吧。万一乐月瑶撞见你们都在这里,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更奇怪的事情来。” “我不会走的。” 司徒天逍将木宁夕抱得更紧,拿干净的棉帕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 “皇兄,乐月瑶已经见过我。还是你和天逍一同到朝阳阁去等消息,我留在这里吧。” 寿王爷也觉得,此时楚王和司徒天逍都不宜出现在乐月瑶面前。 “请楚王移驾朝阳阁。我留下陪着宁儿。”司徒天逍拱手,他要留下来陪着木宁夕。 “好吧。” 楚王轻叹。 “楚王爷,这边请。” 紫线适时上前,引着楚王从后门离开。 第66章 条件,天空飘来两个字 曦馨园。 当红线抵达后院的正屋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乐月瑶呆若木鸡地站在堂室中央,一双眼睛盯着暖榻上冷酷英俊的男子。而寿王爷一脸愤怒地瞪着她,恨不得吃了她。 暖榻之上,木宁夕仍旧平静地躺在司徒天逍的怀里,一双略显精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乐月瑶手中的瓷瓶。而司徒天逍的眼中杀意浮浮沉沉。 “郡主!” 玉环气喘吁吁地忽然闯入,终于将呆怔的乐月瑶唤醒。 乐月瑶芙面桃花,小步上前,福身行礼,嗲声嗲气地道:“小女月瑶给寿王爷请安。” “哼。你刚刚在外面骂了什么?” 寿王爷讽刺地说:“郡主面若芙蓉、心若蛇蝎,今日本王真是大开眼界。” “王爷误会了小女。” 乐月瑶委屈地垂下头,佯装呜咽地解释:“听闻红线来报公主殿下玉体违和,我匆匆拿了丹药来服侍。” 说着,敞开裘袍的大襟,露出贴身的雪白小衣,说:“因为急着送药,我连衣裙都没穿上,只披了件裘袍便跑来了。半路上又摔了跤,王爷要看吗?” 眨眨眼睛,看到寿王爷极不自然地别开脸,乐月瑶心里小小的得意。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不被她的玲珑曲线所迷惑。 再偷瞧暖榻上的冷酷男子,一颗少女春心荡漾,恨不得把木宁夕抓出来,她去投怀送抱,诱着男人好好的疼爱,越想越觉得喜欢。 乐月瑶快步走到暖榻前,对着冷酷的男子微微屈膝行礼,温柔如滴的嗓音,道:“小女西都国郡主乐月瑶拜见公子。” 司徒天逍眼皮抬都不抬,一双柔眸凝视木宁夕渐渐显现青色的脸。对乐月瑶的示好,他充耳不闻,甚至连一个不屑的冷哼都懒得发出。 被忽视了,乐月瑶暗暗咬牙,隐忍下心中酸楚,又笑语道:“公子是我们西都的人吗?为何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怀中木宁夕的痛又一次袭来,她绷紧身体,完全缩进司徒天逍的怀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从始至终都盯着乐月瑶。 司徒天逍紧了紧手臂,温柔地亲吻木宁夕的额头。 从红线离开到现在,每一次木宁夕疼痛难忍时,他都会亲吻她的额头,希望借助轻轻的触碰来减轻她的痛苦。 感受到他的无尽怜惜,木宁夕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眼睛一直盯着乐月瑶,似乎要将对方看出个洞来一样专注。 看着男子对木宁夕的珍视,乐月瑶胸口似是堵上一团棉花。突然……她回头看看寿王爷,又回头看看环抱在一起的男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寿王爷真是大方,未过门的妻子被别的男人又抱又亲,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乐月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寿王爷,极尽挑唆地说:“扶柔公主前来南晋和亲,嫁的是寿王爷。可现在……” 又看看暖榻上的男女,挑唆地问:“寿王爷想放任不管吗?” “你想说什么?” 寿王爷早已收敛了怒火,淡定地走回暖榻另一边坐下。 乐月瑶讪讪一笑,“王爷不怕我将今夜看见的传扬出去?” “你不敢!” 寿王爷笃定地说,扭头对上司徒天逍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杀意渐浓。 痛意稍稍缓和,木宁夕半坐起来,向乐月瑶伸出手,几近命令地说:“止痛的药丸。” 乐月瑶抬手攥紧白瓷瓶,美眸流转在冷酷男子身上,连他长有粗茧的修长十指都那般喜欢着。比起儒雅的美男子寿王爷,眼前这位冷酷英俊的男子更令她春心萌动。 “寿王爷,想要小女交出止痛的药丸,必须答应小女的一个条件。” “讲!” 寿王爷勾起粉薄的唇,眼中闪着狡黯。他不信司徒天逍能忍下去,木宁夕已经疼了两个时辰,且痛的时间不断延长。倘若没有止痛的药丸,估摸着她看不到明早的日出。 乐月瑶后退一步,一向高傲地她竟向寿王爷行了大礼,笑颜如花,似讨好地央求道:“请寿王爷怜惜小女,回到京都面见皇上,请求皇上将小女赐婚给这位公子。” “啊?” 木宁夕张大嘴巴,讶异地问:“你要嫁他?” 乐月瑶冷眼瞪过去,咬牙道:“公主殿下身为寿王爷的未婚妻子,是不是该离其他男子远一些,免得被人家笑话咱们西都人没有礼法,不知羞耻二字为何意。” 听到乐月瑶这话,木宁夕不怒反笑,反将司徒天逍抱得更紧,还不忘对着寿王爷抛媚眼,反驳道:“既然我家王爷不介意,这位公子又心甘情愿被我诱惑,‘不知羞耻’从何而谈呢?” “你……真脏。” 乐月瑶气愤地瞪着她,眼中冒火恨不得烧了她那张青白的脸。而她自己的脸,因为有伤又敷了药,此刻…… 司徒天逍抬抬眼皮,瞟了跪在地上的乐月瑶一眼。视线相触的刹那,鄙夷地冷哼,刚毅的唇微微启合,吐出两个字:“真丑!” 天空飘来两个字,击溃乐月瑶高傲的自尊。她的泪珠泉涌而出,一下子站起来走近冷酷的男子,指着他怀中的木宁夕,大骂:“木宁夕,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死啊。你快死啊,快死啊。” 张开的双手抓住木宁夕的头发,乐月瑶发疯似的哭着,骂着,恨着,诅咒着……最终,她娇小的身躯被冷酷男子一脚踹开,腹部痛的几乎要了她的命。 “鬼一!” 司徒天逍大怒,如果不是护在怀中的木宁夕,他早已一巴掌拍死这个死女人。 一道人影掠出,冒着凛冽寒光的长剑直指乐月瑶的咽喉。 “你们不能杀我家郡主。” 一道粉色宫装的婢女快速闪入,手中的剑直奔鬼一的胸膛。 “铛啷啷——” 两柄长剑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金铁交鸣声。 婢女的速度快,鬼一的反应更快,握住剑柄反手弃守为攻。一道轻响传出,剑柄弹出小小的一根铁刺,对准婢女的咽喉刺去。 “叮啷!” 婢女横剑挡在喉处,脚下旋转,已经站到鬼一的背后。另一手掌用力打出,谁知道鬼一已经察觉,随她掌风往前轻点脚尖两下,身形倾前,长剑从他腋下反向穿出一道寒芒,将婢女柔软的手掌刺穿。 “唔!” 婢女闷哼一声,咬牙收掌,血肉与剑身磨擦,一缕殷红的鲜血如泉顺着剑身喷涌。 玉珠脸色惨白,忍痛拿剑指向转身面对自己的鬼一,厉声道:“郡主手中的药丸不足以公主支撑到大婚,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斟酌吧。” 乐月瑶急忙爬起来躲到玉珠的背后,露出半颗头来,颤颤地吼道:“是呀,你们杀了我,她也活不成。只有我可以拿到止痛的药丸,你们必须听我的。啊!不要!” 鬼一的剑指乐月瑶,未曾沾到她的衣袂,又被玉珠挡去,两人又是一轮打得难解难分。 乐月瑶吓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不停地尖叫,玉环也跑过去扑在她的身上保护着。 “噗——” 鬼一的剑更快,十招之内成功刺穿玉珠的左肩胛骨。手握剑柄半旋如挫骨挖肉,玉珠痛声大叫,随着鬼一的剑抽出,全身随之腾空一翻,重重摔在地上。 “玉珠!” 乐月瑶心惊肉跳地躲在玉环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玉珠。慌乱地大叫:“有刺客!有刺客!护卫……护卫都去哪儿了。还不快来保护本郡主!难道不怕本郡主砍了他们的脑袋吗。” 护卫? 那些闻声而的西都护卫全部被寿王爷的护卫队包围在院子,为首的护卫长更是黑沉了脸,鄙夷地瞪着那几十个被镇压的“反抗首领”。 乐月瑶几近疯癫在叫骂着,怒火使她忘记身处危险的环境。推开保护她的玉环,爬起来冲向暖榻上的木宁夕,她要抓花这个贱人的脸,比自己还要丑陋。 鬼一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变化位置,在乐月瑶迈出第二步时剑尖已刺入她纤瘦的后背,而这一剑却被乐月瑶轻松闪过。 乐月瑶反身抬手弹出一根细针,被鬼一轻巧地避开。她再回身去抓木宁夕,却不知鬼一身形如燕,已回旋在她的背后,抬剑便要刺出。 “住手!” 木宁夕突然大声阻止,从司徒天逍怀中坐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到乐月瑶身上。从她的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线,上面坠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琥珀。 鬼一及时收剑,险些刺到木宁夕。见司徒天逍放在榻几上的食指微动,他会意地后退一步静静待命。 握着琥珀的手也不停地抖着,木宁夕激动地颤着音儿问:“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眼睛瞬间模糊,泪影中琥珀中央的人头像却极清晰。 乐月瑶狐疑地低头,看见那块漂亮的宝石,脸不自然地红了,吱吱唔唔地说:“是,是我娘……亲娘留下的。”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还补充说:“玉珠和玉环可以作证。” 玉珠捂着左肩胛骨的伤,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而玉环仅仅是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乐月瑶咬牙,“木宁夕,你到底想怎样?这是我亲娘留给我做念想的,你不能……” “闭嘴!” 木宁夕大喝一声,凶恶地瞪着撒谎的乐月瑶。握紧琥珀在掌心,一下扯断红线,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脖子被勒出细小的伤痕,乐月瑶抬手挥下,一巴掌打在木宁夕青白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木宁夕,你敢对本郡主大不敬!” “乐月瑶,你想死在我手里吗?” 木宁夕凌厉眼神如同两道夜空中的闪电,青白的脸因怒火而绯红,绷紧的唇似是在极力隐忍着。 “木、木宁夕,你……你疯了吗?” 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让乐月瑶胆怯地退了一步、二步、三步……“你别过来!不然我……我要动手啦。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木宁夕虚弱而坚定的往前走着,乐月瑶胆怯地往后退着。 “木宁夕,你离我远点!” 乐月瑶含泪吼着,双手护在胸前。 第67章 比较,人生最爽的事情 此刻的木宁夕是陌生的,可怖的。 她就像是从地狱中滚过油锅而不死,爬上来索命的厉鬼。她每向前走一步,垂在身侧的双拳都握紧一分,掌心的琥珀也更清晰一分。 “木宁夕,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乐月瑶忍无可忍,对着木宁夕大吼大叫,挥舞着双手想要推开她,可是…… “乐月瑶,说实话,这东西是哪里得来的?” 木宁夕阴气凛凛质问,握拳的手在乐月瑶面前展开,掌心是那颗小小的琥珀。 “是我亲娘……留下的。” 乐月瑶结巴地回答,甚至心虚到撇开脸。 木宁夕眯起眼睛,愤恨地反驳:“你撒谎!” “我没有。”乐月瑶据理力争,“这东西一直在我身上从未离开过,你以前不是也见过吗。” “我?” 木宁夕冷笑,反问:“呵呵,你认定我曾经见过吗?” 见木宁夕如此笃定地质问,乐月瑶竟一时哑口无言。 “琥珀中的小像,你可认出是谁?” 木宁夕竖起手掌,明亮的烛火下琥珀中的人像是一张少妇的侧脸,神情柔美、栩栩如生,根根发丝梳理得整洁,在脑后结成漂亮的蝴蝶发髻。 “她是我的亲娘啊。” 乐月瑶心虚地说,眼睛若有似无地偷瞄琥珀里的人像。 木宁夕忽然畅然大笑,笑得悲凄;笑得痛快;笑得狂妄;笑得霸道。 “你疯了?” 乐月瑶像看见陌生人一样,眼前这个人还是任她随便欺侮的木宁夕吗? 笑够了,痛仍在。 蚀骨的毒痛折磨得木宁夕的身体更加虚弱,她高举手掌示意给乐月瑶,说:“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她不是月夫人,也不是你的贱婢亲娘司月。” “此话当真?” 乐月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看琥珀中的人象,又看看木宁夕的脸。不,她们长得不一样,绝对是谎话。 “怎么,你不信吗?” 木宁夕收起琥珀,后退一步、二步、三步,站定,“爷,寿王爷,请你们先行离开。” 突然被点名的司徒天逍和寿王爷皆是一怔。 什么? 让他们离开? 这是何意呀? 木宁夕回头咧嘴笑,她可是看见两个俊美的男人脸上写满了问号、问号、问号……一堆的问号。 “你,确定?” 司徒天逍探询地审视着木宁夕的表情,“真要我们走?” “嗯。” 木宁夕点头,又说:“把鬼一留下,等我与郡主之间的误会解开,自会请他回去复命。” 司徒天逍想了想,起身道:“你若执意如此,我和王爷便先行离开。我们汴州再会。” “小女恭送爷,恭送王爷。” 木宁夕福礼,目送二人离开。 没有寿王爷和司徒天逍,乐月瑶的气势又瞬时高涨,推开玉环,走到木宁夕身后怒吼:“你满意了吧?” “什么意思?” 木宁夕不知所谓。 “啪——” 乐月瑶抬手一巴掌打过去,恨意难消地瞪着木宁夕青白的脸渐渐浮现五指的痕迹。 被打得两耳嗡嗡作响,身体里蚀骨的痛却忽略了一分。木宁夕往前一步,自动送上另一边脸给她打,故意刺激乐月瑶,轻蔑地说:“解恨了吗?要不要继续啊?来,给你打,打吧!” 乐月瑶又抬手,对准木宁夕送上的那半边脸挥下去。可是……她大吃一惊地叫骂:“木宁夕,你这个疯子!……啊,好痛!……啊——!痛痛痛!” 木宁夕挖挖耳洞,擒拿住乐月瑶的一根大拇指的手微微用力向后一扳,如愿以偿地听见脆生生的“嘎巴”声。 “啊!木宁夕,贱人,快放手!” 乐月瑶疼的眼泪鼻涕一起飙飞,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冲破她的喉咙,赤红的眼睛杀气腾腾。 如果不是因为另一手要攥紧小瓷瓶,她怎么会被木宁夕压制的不能动弹。越想越怒,对准木宁夕的小腿便踹过去。 “哟,看来疼的不够啊。你还有力气踹我?” 手指微动,这次连同乐月瑶的食指也跟着攥进木宁夕的手掌中,骨折的大拇指已经痛到发麻,食指传来的痛更难以忍受。 “木宁夕,我命令你,滚开!” 乐月瑶尖声大吼大叫,两只脚轮翻踢踹着木宁夕的小腿。 小小的惩罚够本啦,见好就收吧。 木宁夕撇撇嘴,放开鬼哭狼嚎的乐月瑶,傲娇地说:“对你这种恶毒的人,不借机教训一下,我往日受的那么多委屈找谁去发泄。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现在全身痛的要命,没准手劲儿会更蛮力一些。到那时你的手指全部废掉,爽翻天的成就感自我心中无尽扩大,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嗯哼!” 边说边往暖榻走去,还不忘回头微微一笑百媚生,抛个飞吻过去。 “我既然能活着,留你好好地戏耍戏耍也不赖。” 坐在暖榻上伸个懒腰,木宁夕感叹:“日子嘛,就该这么过。虐待别人,愉悦自己,人生最爽的事情之一。” “之一?” 乐月瑶从地上爬起来,玉环立即上前来扶她坐到门边的小凳上。挥开玉环,她挑眉,喘息不稳地问:“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让你高兴吗?” 木宁夕托下巴,歪歪头,眨眨眼,一系动作显得可爱至极,可她却没发觉似的继续卖萌,眯眯眼,“乐月瑶,说实话,你在我的面前很自卑,是不是?毕竟我现在是一品公主,你却是从二品的小郡主。” “自卑?我吗?” 乐月瑶睁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木宁夕,“你以为你是谁,本郡主是金枝玉叶,你不过是个野种,竟敢跟本郡主谈身份。” “乐月瑶,真搞不懂你到底得意什么?” 木宁夕摇头叹气,伸出食指,“第一,我亲娘是侧室月夫人,你亲娘是我亲娘身边的使唤丫头,说白了就是仗势欺主的贱婢,你和我一比出身差了。” “我爹是西都郡王乐祈,你爹是谁都不知道。”乐月瑶气鼓鼓地反驳。 木宁夕嘿嘿一笑,又竖起中指,“第二,我是西都皇帝敕封的一品公主,你因为要同嫁来南晋才被封为从二品。说白了就是沾我的光,你还不赶快跪下磕头谢谢我。” “胡说,我的亲姑母是西都皇后,我嫁来南晋也是皇上赐婚,与你有什么关系。”脸上本来就有伤,听到这话,乐月瑶气的脸更红了,好似一块烧红的炭。 噘噘嘴巴,木宁夕翻白眼思考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手,说:“对了对了,我要嫁的是寿王爷,你也看到啦,他长得多么英俊潇洒,儒雅不凡。就连喜欢我的那个大冰块也是个威猛的汉子,而且他还有鬼一……” 说着,扭头看一直站在墙角落里不言不语的黑衣暗卫鬼一,“你看鬼一功夫了得,可见大冰块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那又怎样?” 乐月瑶鼻子哼哼,眼白都要瞪出来,一口银牙咬得“吱吱”响。 木宁夕小手扇扇绯红的脸蛋,忸怩作态地安慰:“哎呀,乐月瑶,其实嫁给一个傻子也挺好的。至少你不用担心他跑到外面去偷腥,再把那些比你心思更歹毒的心机婊娶回家作小妾。哟呵呵呵呵……想想就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 乐月瑶气地站起来,指着木宁夕的鼻尖大骂:“你这个聒不知耻的野种,已经是寿王爷的女人,竟还与别人的男人勾勾搭搭、搂搂抱抱。你……你……你无耻!” “乐月瑶,你这话说错了,我和别人搂搂抱抱,那也是寿王爷准许的呀。而且又不是偷偷摸摸,哪里无耻啦?” 木宁夕故意提高声调,非要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刺激乐月瑶。哼,比脸厚,她敢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在她前面。 说不过,总能打得过吧。乐月瑶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墙角的鬼一,红线离得又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乐月瑶双手一伸,身轻一跃,双手掐住木宁夕的脖子不断收力。身体也惯性地扑过去,二人倒在暖榻上翻滚扭打起来。 “木宁夕,你给我去死吧。” 乐月瑶拼尽全身的力气压住木宁夕不断折腾的身体,骑坐在她的身上,一根大拇指按在喉咙的凸起。 “咳咳……乐月瑶……我死了,也会……拉你垫被。” 木宁夕一只手掌盖在乐月瑶脸上,食指和无名指扣进她的两只眼睛,长长的指甲如同两个小勺子。 “啊!不。” 乐月瑶扭过头躲避,她还要亲眼看着木宁夕被掐死的样子呢。想着想着,她的手不断地施力。可是,被折断的一根大拇指毫无作用,单靠完好的那根大拇指很难办到。 卡在喉咙上的窒息感慢慢减弱。既然乐月瑶想要掐死她,很不巧,木宁夕也有这样的想法。 木宁夕像小狐狸一样狡黯的笑眯眯,双手一下子掐住乐月瑶的脖子,柔声细语又极尽满足地感叹:“乐郡主,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只可惜你现在没有力气啦,当然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不能做到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快速翻身将乐月瑶压在身下,这次换她骑坐在乐月瑶身上,木宁夕乐呵呵地说:“比起被掐得半死,我更喜欢掐人的爽感。” 掐在脖子上的大拇指微微向颈侧动脉按下去,乐月瑶立即感到心脏窒闷的痛,胆战心惊地大叫:“木宁夕,你身上不痛了是不是?你不想要止痛药了是不是?有本事,你杀了我呀。” “杀你?” 木宁夕扳着乐月瑶大拇指的手更加用力,让她痛的跌坐在地上。低头看她冷汗淋漓,心中无法言喻地舒爽。 “哼,比起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这点点痛算什么?” 略微放开一些手力,木宁夕伸出手来,威胁道:“不想死就把药交出来。” 第68章 红痣,你们家祖传的 乐月瑶双手护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宁夕。 “木宁夕,你刚刚明明可以抢走的,为什么不抢?” 木宁夕鼓鼓腮,赌气地说:“谁稀罕摸你那对白花花的大馒头啊。” “啊!你无耻!” 乐月瑶惊慌失措,双臂交叠护在胸前,愤怒的泪溢出美眸。 耸耸肩,木宁夕表示她没别的意思。刚刚本来有机会顺手牵羊,偷走小瓷瓶的。但是当她的手摸到那两颗弹性饱满的软绵绵时,突然下不去手了。 低头瞅瞅自己的胸,目测也有C啊。但是……看看乐月瑶护住的某两处。呃——终于知道什么叫“羡慕嫉妒恨”啦。 这酸爽,真是飞一般的感觉呀。 木宁夕歪坐在暖榻的另一边长吁短叹,她挺满意现在这副身材的,曲线玲珑、凹凸有致、肌肤赛雪……还有目前毒发时青斑遍布,挺恐怖的。 唉!她也是个爱美的女人呀。看看乐月瑶的魔鬼身材,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时尚的宠儿,绝对的国际名模。再看看自己,不算傲人的胸,纤瘦的腰,修长的腿,没有裹足的大脚丫子,还有…… “咦?这是什么。” 木宁夕抚摸着脚踝上的一颗红心痣,问乐月瑶,“你有这颗痣吗?” 乐月瑶瞟了一眼,“我没有。那是你们家祖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家祖传的?” 木宁夕疑惑地回头看红线,“我……呃——哥哥木宁玉,他的脚踝上也有这颗红心痣吗?” 红线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要派人回去查查吗?” 木宁夕摆摆手,“算了吧。等有机会见到他的面,再问问也不迟。” 红线不经意地回头与鬼一对视,鬼一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继续站在那里。 见木宁夕呆呆地看着红心痣,红线悄悄走到乐月瑶身边,毫不客气地从她胸口处抢出小瓷瓶,走到暖榻旁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公主,这是止痛的药丸,但是……” “红线。” 木宁夕回神,笑盈盈地拿过来,霸气十足地安慰:“怕什么,我吃。” 红线沉默不语,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公主,这东西吃多了伤身。” “就我这身子,伤与不伤有区别吗?” 木宁夕自嘲地笑笑,一口吞下。歪着头看看还没盖上绸盖的瓷瓶,问:“还有几颗?” 只晃了一下瓷瓶,红线毫不犹豫地回答:“四颗。” “呵呵,好耳力。”木宁夕竖起大拇指,伸开手掌,“倒给我吧。” “公主,这……不行,万一……” “没有万一。” 木宁夕神色淡定,微抬圆润的下巴示意红线倒出药丸。 “公主。” 红线忧心忡忡地蹙眉,“你是不是再想想。” “这药丸既是止痛的药,也是毒药。” 木宁夕捏起一颗塞进嘴里,苦涩地药味呛得她闭紧眼睛,却不迟疑地捏来第三颗放入嘴里,用力地咀嚼。 捏起第四颗,放入口中,咀嚼…… 捏起最后一颗,放入口中,咀嚼…… “公主,要不要含些蜜饯。” 红线含泪询问,不知何时捧来一盘色泽鲜美的蜜果。 木宁夕微微地笑,五颗苦味的药丸下肚,身体里那蚀骨的痛终于停止,而随之是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身体像是被剔除骨头的一堆肉,软塌塌地靠着凭几。 “公主?” 察觉出木宁夕的异状,红线丢掉果盘,飞速坐上暖榻,将绵软的身体收拢入怀中,支撑着她不倒下去。 “公主,你觉得怎样?” 木宁夕急促地呼吸,幽幽地说:“鬼一,送她们回去。” “是。” 鬼一收起长剑,眨眼间身影移动,乐月瑶、玉环、玉珠三人皆被点了穴,昏厥过去。 相比红线的平静,头昏脑胀的木宁夕突然来了精神,张大小嘴,呆兮兮地看着鬼一单手执剑,另一手将三个女子用绸带捆到一起,轻轻松松地提起便飞跃出屋外。在东方鱼肚白的映衬下,他身上的夜行衣朦朦胧胧,挺直脊背的身影在屋顶上如蜻蜓点水。 木宁夕结结巴巴地指着敞开的大门问红线,“他、他就……这么走了?” 红线不明白地眨眨眼,问:“公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他吗?” 木宁夕傻傻地摇摇头,怅然道:“不是,我是说……他就这么轻松的把她们送回前院啦?” “是啊。” 红线更不懂木宁夕到底怎么了?主人身边的暗卫哪一个功夫不是人上人、山外山。送人回去的这点小事,鬼一还真不当事来办呢。 可是,看木宁夕那傻样儿,红线只好低下头偷笑。这表情如果被主人看见,一定欢喜很久。小声咕哝道:“好可惜呀,主人没有看见。” 木宁夕白了她一眼,想到那位表面装酷,实则妖媚的男人,似乎很喜欢看她发傻。 后院的一处角落里,从天而降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匆匆掠过。再一眨眼,二人已经在别院高墙外的马车里。 赶车的人是鬼一。 “主人,要查查木宁玉的身上有没有红心痣吗?” 鬼一低声询问,挥着马鞭专注的驾车。他身后的青壁车厢里,寿王爷笑吟吟地品茶,司徒天逍满脸郁闷之气。 单手转着茶杯的底,寿王爷一脸欠扁地神情盯着司徒天逍,“司徒,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笑起来像个傻瓜似的。” 司徒天逍回瞪了他两眼,他气的不是木宁夕的傻呼呼,而是气她一口气吃下五颗毒药丸。这傻丫头,拿着毒药当补药吃,真是气死他了。下次见到她,先好好地打一顿屁股才行。 似乎察觉到司徒天逍生气的原因,寿王爷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那药丸的毒已经无解,小宁儿一口气吞下五颗,能止痛不假,却让她体内的毒更深厚十分。日后即便找到解毒的法子,只怕不是一日两日能清除干净的。” “不管多久,我都会陪着她。” 司徒天逍握紧双拳,扭头望向小窗外耀眼的太阳。木宁夕就是他生命中的太阳,没了这一缕阳光,他将永生活在黑暗中。 寿王爷轻轻叹气,看着司徒天逍与木宁夕相亲相爱,不知该恭喜他呢,还是该同情他。毕竟木宁夕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想要长相厮守谈何容易啊。 “司徒,不如我派人去无花谷打探打探。” 寿王爷好心相助。 “不必了。”司徒天逍婉拒,又解释说:“我已派人去寻二哥的踪迹,希望二哥能寻到解药的法子。” 司徒穹? 寿王爷眨眨眼,听闻司徒穹三年前离开南晋云游四方,誓言要成为浪迹江湖的侠者。不知司徒穹如今是个什么鬼样子。 “寿王爷,再过五里便是你的别院,我在此先告辞了。” 司徒天逍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叮嘱道:“这枚令牌请王爷在宁儿离开司徒府时交给她。” “放心吧。” 寿王爷收好令牌,“你此去贝州,一路小心。” “是。” “要几日回来?”寿王爷收好令牌。 “宁儿进宫谒见皇上时,我一定回来。” 司徒天逍起身走出马车,站在车外与寿王爷拱手相礼,“王爷保重。” 车内,寿王爷相礼,道:“司徒兄保重。” 司徒天逍与鬼一各乘一骑,策马飞奔。 驾车的人换成寿王爷的护卫首领,马儿慢悠悠地在道上行进,向西边的别院而去。 南晋皇宫,承安殿。 陈公公兴冲冲地跑进殿内,跪在龙案前,喜滋滋地回禀:“皇上,隐卫来报,扶柔公主的毒痛已解,现下已能安然入睡。” “毒痛解了?” 安括欣喜地瞪圆眼睛,问:“可是朕送去的解药有用处了?” 陈公公忽然僵住,笑容也是僵硬的,尴尬地说:“隐卫禀告说,是那位乐群主拿了解药到曦馨园。” “果然是她下的毒。” 安括愠怒,放在龙案上的双手紧攥成拳头,屈起的指骨上泛出青白之色。 “回皇上,这位乐郡主似乎与信阳侯家的大公子往来密切,杀不得呀。” 陈公公从怀中取出一双筷子交到龙案上,说:“这是城中食肆的店掌柜呈上来的密信,乐郡主与信阳侯大公子在二楼雅间私会,并且……并且……” “说。” 安括看都不看筷子里夹带的密信,光看陈公公这般吱吱唔唔,相信里面写的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陈公公鼓足勇气,说:“并且在雅间内,二人有合欢之事,连旁边雅间的客人都听到了。” “龌龊!” 安括大怒,拍得龙案一声巨响,气的大骂道:“这一对无耻的东西,给朕抓起来,沉到护城河里去。” “皇上,万万不可呀。” 陈公公大惊失色,急忙起身上前拦住皇上。 “有何不可。如此寡廉鲜耻的东西,朕绝不留情。”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陈公公匍匐在地央求着,见安括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忽然跪着爬到龙椅边,仰起头,小声说:“皇上,十五年前的‘盗婴案’,信阳侯那位战死的长公子刘昌的独子刘士享也一同被偷走。” 安括怅然,叹道:“是啊,朕的四皇子和二公主也在那日一同被偷走。至今杳无音信,世人都说那三个孩子早已夭折。” 他眼中含泪,扼腕叹息:“连尸首都寻不回来了,朕都没看过几眼那一对龙凤孩儿。。” 陈公公提袖拭泪,说:“奴才还记得皇上首见二位皇子和公主的时候,别提多高兴啦。” “是啊。”安括幽幽地附和,回忆说:“若他们还活着,今年也该十五岁啊。” “正是,皇上记得一点不错。” 陈公公附和,小心翼翼地为皇上揉捏胳膊,说:“看在与皇子和公主一同失踪的那个少公子的情份上,皇上就饶了信阳侯家的大公子吧。” “信阳侯,他也该好好地管教管教家里人,省得哪日给朕添麻烦。” 安括心里还是很别拗。不管怎么说,信阳侯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舅舅,在南晋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登大宝的日子尚浅,还要忍耐三分。” 陈公公劝着,生怕皇上惹怒信阳侯,逼信阳侯造反。 安括无声地瞥了一眼陈公公,默认地点点头。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忍了那么多年才登基为帝,现在还能忍着,等着把信阳侯五马分尸的一日。 第69章 布署,公主有命只围不杀 曦馨园。 休息了两日,木宁夕感觉身体强壮了许多,也恢复了一些元气。至少她现在上墙爬寨子很轻松,而且心不跳气不喘。 “公主,安阳长公主又命人送来补汤。” 红线捧一碗冒着热烟的汤送到木宁夕面前,笑盈盈地说:“安阳长公主对公主是真心的好。听说公主毒发那晚,她不顾夜深露重,连夜入宫请皇后赐药救命呢。” “嗯,安阳姐姐待我很好,我心里记着呢。” 木宁夕小口小口喝着补汤,里面放了蜜枣子,果然味道就不会太苦。下次,她再喝药的时候,也让人加些蜜枣进去。 紫线上前来,禀告说:“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主人派来一队护卫。护卫统领已经在门外等着公主召见。” 木宁夕思忖片刻,说:“让他们回去。这里有你们三个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再来保护我。” 开什么玩笑,她还没有把乐月瑶玩残呢。突然安派来这些护卫,那乐月瑶还怎么闯进来折磨她?她还怎么反折磨乐月瑶? 紫线微怔愣,忐忑不安道:“公主相信奴婢,是奴婢的福份。可是公主的安危仅靠奴婢三人,恐怕……” “没什么好害怕的。” 木宁夕打断紫线的话,说:“这里是安阳长公主的别院,虽然她明天就要回宫了,但是敢在南晋长公主的别院蓄意谋害西都公主,到时候谁还管她是乐郡主呢。” 红线也上前来劝解道:“公主,主人临走前交待,定要护公主安然无恙。” 木宁夕抚额,问:“你们两个现在服侍的主子是我。如果你们不能执行我的命令,就回到司徒天逍身边去吧。” “公主!” “公主,奴婢们错了。” 紫线和红线大惊失色,齐跪下来,垂首认错。 “起来,别跪我。”木宁夕把汤碗重重放在身边的小几上,略感无力地说:“如果你们不敢说,我去找司徒天逍,让他撤回外面的护卫。” “回公主,主人目前不在汴州城内。”紫线回禀。 原来是这样。因为他不在,所以要派护卫来保护她吧? 木宁夕略显不悦的小脸上瞬时映出一丝暖意。原来被一个人如此细心地保护着,是如此的安心,还有甜甜的喜悦。 “公主?” 红线担忧地盯着木宁夕,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怎么这会又变得很高兴呢? 与紫线对视,二人皆是猜不透木宁夕到底在想什么,眨眼间就变了脸色。和她们家的主人有得一拼。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啊。 木宁夕继续闷闷地吃着补汤,想着司徒天逍不在汴州城,难道出远门了?竟然都不知道告诉她一声。 “哼,这个混蛋,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木宁夕气的把汤碗往小几上一摔,指着红线和紫线的鼻尖骂:“你们家主人就是个混蛋,以后不许再和他往来。不然本公主打你们板子。” 红线和紫线立即跪在地上,二人又是不明白了。刚刚还咧嘴偷笑,一脸春情呢。怎么眨眼间又翻脸啦?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抱过榻上的被子,木宁夕把身体蜷缩到最小化,闷着声音说:“快把那些人撤走,本公主不喜欢。” “是。公主。” 紫线无奈,只好听命行事,起身准备走出去交待公主的命令。走到门口,大门从外面推开,青线急慌慌地跑进来。 “啊!” “喂,你……” 青线和紫线撞个正着,二人皆是大惊。青线捂着撞痛的额头,后退几步靠在门上;紫线也就地旋转一周,捂着被撞痛的胸口。 木宁夕皱眉,训斥道:“你急什么,后面有大狗追你吗?这么不管不顾地闯门进来,万一被当成刺客怎么办。” 青线揉揉额头,说:“公主,先别骂我。我刚刚路过偏院,听见乐月瑶脸疼的把屋子里的摆饰都摔烂了。而且,听她叫唤着要绑架安阳长公主,找寿王爷报仇呢。” “什么?” 木宁夕大惊,立即从被子团里跳出来。下榻,跑到青线面前,抓着她的胳膊用力摇,急着追问:“你听清楚了吗?乐月瑶真的要绑架安阳长公主?可是,她为什么要找寿王爷报仇呢?” 青线紧张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听到院子里面这样叫嚷着,玉珠和玉环已经穿上短打扮,看来是真的要绑架安阳长公主啦。” “该死的女人。” 木宁夕顿时心焦,看了看大门外的一堆男护卫,还有身边的三个婢女。 “有了。”木宁夕灵光一闪,笑吟吟道:“快把护卫统领叫进来,咱们开个会。” “是。” 青线出去叫护卫统领。 红线和紫线为木宁夕穿戴上短打扮的胡服,红、紫二人也换上方便的短服打扮。 “卑职护卫统领杨展参见公主。” 护卫统领是个大胡子,体格健壮,一身精简甲胄在身上更显得威武。 木宁夕点点头,说:“杨统领请起。”略沉默片刻,等大胡子起身站好,才继续说:“不知道杨统领此次带来多少护卫?” “回公主,十余人。”大胡子恭敬地回答。 “好。那么,请杨统领一会与青线到偏院通往朝阳阁的小路埋伏。记住,不要伤了乐郡主,也不要与她的护卫们发生争执。你们只要拖延时间便可。” “是。” 大胡子不明白木宁夕的用意,但是仍然领命退出屋子,到院子里给自己的护卫兵布署计划。 木宁夕将红线、紫线和青线招来身边,四个人头挨着头,嘀咕几句之后便散开。 “都记住了吗?” 木宁夕看看三婢女,伸出手来,“来来来,给自己加油一下。” “公主,什么是‘加油’?”青线好奇地问。 “呃——,就是在心里给自己敲响战鼓,给自己增加信心。”木宁夕别拗地解释,不知道解释得对不对。 “好吧,加油!” 红线讪笑,伸出手放在紫线的手背上。 “加油!加油!加油!” 四个女人响亮地鼓励口号惊到院子里的一群糙汉子们。他们一个个扭头看向屋里,看着那四个莫明其妙的女人发神经。 曦馨园后面的小偏院里,乐月瑶带着自己的婢女和护卫队,昂着红肿流脓的脸蛋,趾高气扬的从后院小路光明正大的往朝阳阁而去。 简陋的小屋子里窜进两个人影,正是木宁夕和紫线。 紫线一抬手,屋子里正在负责整理的小婢女立即昏倒在地。 木宁夕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身手!” “公主,那银针小席会不会留在京郊行宫,没有带来。” “不会的。” 木宁夕与紫线在各处搜寻,都没有见到那张银针小席。 “乐月瑶一定会留着那件东西报仇的。” 站在屋中央,木宁夕叉腰喘气。她可是神偷,竟然还有她偷不到的东西吗? 水灵灵大眼睛环视屋内一周,突然,木宁夕的眼睛一亮,身子也快速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朝阳阁,外面的小路上。 乐月瑶高昂着红肿流脓的脸,轻蔑地看着将她与护卫们团团包围的另一队护卫。两相对峙,看他们身上的甲胄并不是别院内的护卫们所穿的。 “你们是谁派来的?” “请乐郡主回去休息吧。” 大胡子拱手,严肃而恭敬地说。 “倘若本郡主不肯回去呢。”乐月瑶冷漠地瞟了一眼站在大胡子身边的青线,哼笑道:“果然是木宁夕阻拦本郡主的好事。” “乐郡主回去休息吧!” 大胡子重复说,严肃依然,耐心却不在了,恭敬更谈不上。 “来人,把这个长相粗鄙的男人给本郡主杀了,还有那个贱婢也一同杀了。” 乐月瑶厉声命令,她的眼中有浓浓的恨意。木宁夕竟然有护卫?她绝不能容忍。 来自西都的护卫们接到命令,立即握刀逼向大胡子等护卫。 “兄弟们,公主有令,只围不杀。” 大胡子说话的音量很大,咬字也很重。但是听在乐月瑶耳朵里就变了样。 乐月瑶顿时哈哈大笑,得意地说:“木宁夕这个贱人还挺聪明,知道不能得罪本郡主,把你们抬出来作作样子给安阳长公主看看。她还真是会遇事烧香,装样子来唬弄别人。” “乐郡主再不回去,别怪卑职不客气。” 大胡子瞪圆双目,忍着闷气。如果不是扶柔公主交待只要拖延时间就好,他一定会亲自绑了这个嚣张的女人,管她是哪个国家的郡主呢。 乐月瑶推开面前的护卫,挺起高耸的胸,扬着红肿流脓的脸,讽刺地笑问:“你敢和本郡主用蛮横?你是不是嫌自己的脑袋长得太结实啦,嗯?” “乐郡主,请自重!” 大胡子一双拳头握得很紧,恨不得“咔嚓”一下扭断她的脖子。 “本郡主偏就不自重了,你敢杀了本郡主吗。嗯?” 乐月瑶一步一步逼近大胡子,高傲得像一只鸡。 大胡子步步后退,嫌弃地瞪着眼前这张惨不忍睹的,令人作呕的女人脸。 “郡主,别和他们废话。咱们快到朝阳阁去,万一晚了,木宁夕会不会带人去营救呢。” 玉珠拉住乐月瑶,在她耳边悄悄低语。 “是呢。”乐月瑶恍然大悟,说:“他们在这里围堵我们就是想拖延时间。可不能着了木宁夕的诡计。” 说着,乐月瑶由玉珠拉着冲回自己的护卫包围圈。 “给本郡主听着,这些人是假护卫,是来行刺本郡主的杀手。” “是,郡主。” 西都的护卫们齐声大喝。 “众护卫听令!给我杀!一个不留!” “属下听令!” 乐月瑶冷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护卫们一个个像死士一样举刀冲向对面。她是尊贵的郡主,这些人的贱命只有保护她的时候才会有价值。 “公主有命,只围不杀。” 西都的护卫们一个个精神振奋,恨不得顷刻间将这些南晋的护卫们毙命于刀下。 南晋的护卫只守不攻,一个个显得体力不支,精神不济。 大胡子忽然又举起一只手,手中有着木质令牌,大声道:“将军令,为保公主安全,格杀勿论!” 南晋护卫们像瞬时打了鸡血,挥起手中的武器,高喊着“杀”声与西都的护卫队拼个你死我活。 一时间,小小的石子路被染成血红色,连路两边的花朵都沾染上腥甜的血气。 第70章 指控,你真给西都国丢人 朝阳阁。 木宁夕与安阳长公主一同坐在院子的石亭子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挑选漂亮圆润的珍珠。别样的惬意悠闲。 红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宁夕耳边轻轻说:“寿王爷已经按照公主的意思,准备好一队假护卫。” “杨展那边的情况如何?” 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问,手指间捏一颗珍珠转动着把玩。 “回公主,杨展先是诱敌深入,遵公主之命‘只围不杀’。之后,又以‘刺客’之名遵将军之命‘格杀勿论’。” “都死了吗?” 红线拧眉,道:“西都护卫无人生还,乐月瑶和玉珠、玉环逃向朝阳阁这边。” “很好。依计划行事。” 木宁夕粲然一笑,回头说:“紫线,红线,素翠,素香,安阳姐姐与本公主的命就交给你们四人啦。别让我们失望!” “奴婢定竭力保护长公主和公主的安全。” 四人异口同声,气势高涨。 “去准备吧。” 木宁夕挥手命她们退下去准备,继续与安阳长公主笑闹闲话,挑选珍珠。 “安阳姐姐,你头上那支旧步摇,是前些日子被乐月瑶偷走的那支吗?” 木宁夕仔细观察安阳长公主头上的步摇,似乎又有些不同之处。 “你倒是心细。”安阳长公主从头上拔下步摇交给木宁夕,说:“这支与那支步摇原本是一对的。因为那支步摇几次被人偷偷用毒浸、药煮,因此本宫都不戴的。” 木宁夕惊愕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哪个不要命的人敢用这么精细的手段毒害南晋国唯一的公主? “等日子久啦,你会明白乐月瑶的那些手段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足为惧。” 安阳长公主撷起一颗珍珠放在玉盘中,笑说:“那日乐月瑶哭诉冤枉,指认你偷了本宫的步摇。你从未怀疑过这其中的原由吗?为什么本宫不戴的旧步摇会出现在乐月瑶的屋子里。”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解释说:“在我看来,安阳姐姐是想给乐月瑶一个下马威。她确实太嚣张了,也该好好地教训教训。” “哼,如果不是司徒哥哥执意要替你出气,本宫才不管闲事呢。” 安阳长公主将串好的珍珠交给木宁夕,又说:“司徒哥哥命身边的暗卫将旧步摇塞到乐月瑶的妆奁里,又撺掇本宫带人装装样子去搜,再抓乐月瑶回来审问。” 木宁夕长叹一声,起身盈盈行礼,笑道:“多谢安阳长公主偏爱,安阳姐姐辛苦啦。” “哼,就你嘴巴甜,哄得本宫不忍心迁怒于你。” 安阳长公主鄙夷地拍了木宁夕高耸的臀,一展笑颜道:“好好好,本宫受你一礼也算不枉作坏人的委屈。快坐下吧。” “多谢安阳姐姐。” 木宁夕又福了福,屁股还没沾到凳子边呢,就听见朝阳阁院子里外面一阵尖锐女声的叫骂。与安阳长公主相视一眼,默契地端坐在亭子中央,看向院子大门口。 “木宁夕,你这个贱人!” “木宁夕,给本郡主出来。我们请安阳长公主评评理,你暗中命令刺客意图谋害本郡主,你胆大包天!” 乐月瑶一路哭哭闹闹,大喊大叫。连朝阳阁里正在打扫的小宫婢都跑出来看热闹,甚至整座别院里的仆从、宫婢们都听见朝阳阁院子里的哭喊声。 石亭四周矮树丛茂盛,花团锦簇,从院门口弯延一条石子小路通向石亭。 乐月瑶像疯婆子似的披头散发飞扑进院子来,后面跟着同样疯子一般的婢女玉珠和玉环。 “安阳长公主,救救月瑶吧!” “木宁夕,她要杀我呀!” 推开上前阻拦的小宫婢素竹,乐月瑶闯进石亭里,扑伏在地上抱住一双纤细的腿嚎啕大哭。她红肿流脓血的脸贴着华丽的裙摆,眼睛红肿得眯成一条缝却仍有泪珠溢出。 “安阳长公主救救月瑶吧,木宁夕要杀我,她要杀我啊!” 仰起可怖的脸,乐月瑶双眼看不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但她仍然顽强地痛哭乞求。 “乐月瑶,安阳长公主在那边呢。你抱着我的腿有什么用?” 木宁夕冷笑,微微躬身,吹一口气在乐月瑶丑陋的脸上,讽刺道:“乐月瑶,三日不见,你的脸变得更加恶心。好在本公主的早膳已经消化没了,不然真要吐你一脸啊。” “木宁夕?” 乐月瑶大惊,立即放开了手。她努力地睁大红肿的眼睛,缝隙里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清丽俏脸。娇娆的妆容更显得木宁夕俏丽可爱。 “木宁夕,你来得正好。你竟敢暗中派人杀本郡主?你胆大包天,不得好死!” 木宁夕居高临下俯视趴在地上的疯女人,“乐月瑶,这是安阳长公主的别院,你竟准许西都的护卫随意走动,可知已犯下大罪。本公主不过是代替你向安阳长公主赔罪,请长公主饶恕你的罪过。” “你胡说八道,我从未对西都护卫放任不管。是你,你暗藏的那些杀手闯入别院,意图谋杀本郡主。” “乐月瑶,原来你刚刚没有看清楚那些护卫军的甲胄。他们穿得是南晋国的护卫禁军甲胄,兵器上的标记是寿王府的。” 木宁夕拍拍裙摆上沾到的脓血,嫌弃地皱巴巴小脸,愤愤瞪了乐月瑶一眼。 乐月瑶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摇头,嚷道:“你胡说!那个大胡子说过,‘公主之命只围不杀’。那个‘公主’不是你,还能有谁?” “所以,你污蔑本公主意图谋杀的指控不成立。本公主只是命人请你回偏院养伤休息,你呢?”木宁夕怒目斥喝,骂道:“乐月瑶,你真给西都国丢人!还不快滚回去!”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 乐月瑶从地上爬起来,沾染泥土的十指向着木宁夕抓去。 木宁夕神情一滞,往后退了一步。 安阳长公主反应更快,一手拉住木宁夕到自己背后,抬腿便将乐月瑶踹出石亭,大喝一声:“来人!” 刹那间…… 小石子路两边的矮树丛里窜出四道彩色的影子,同时四道彩带由四个方向聚集而来。像极了四条柔软而危险的蛇,吐着殷虹的信子向乐月瑶袭击而来。 乐月瑶的身体向后惯性地摔去,当她的身体即将与小石子路相触之时,纤细四肢被彩带缠绕,瞬时勒出红紫的伤痕。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啊啊!” 乐月瑶尖叫着,恨意涛天地怒吼划破天际。别院内外,凡是听到这声尖锐都会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 “郡主!” “放开我家郡主!” 玉珠和玉环拔剑奔进院子,瞬时数十个银衣护卫从天而降。 每一个银衣护卫的手中都有一把射日之弓,弓弦张到最大,一枚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玉珠、玉环的头。 安阳长公主牵着木宁夕的手,看着石亭外被四条彩带缠绑,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乐月瑶。 “乐月瑶,你太嚣张了。这里是本宫的别院,不是你西都国郡王府。” “安阳长公主,月瑶冤枉啊。” 乐月瑶四肢被拉向两边,痛得她全身冷汗淋淋。她眯缝着红肿的眼睛,泪珠不停地流。但她心中的恨也不停地积聚,恨不得把石亭里的两个女人一刀杀了,再把尸首挂在城门上暴晒十日,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她如同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乐月瑶含泪咬唇,涌起的恨意硬生生咽下。她努力挤出一抹讨好的笑,说:“安阳长公主饶命啊,月瑶知道错了。月瑶错了,再也不敢了。请长公主恕罪!恕罪啊!” 安阳长公主看向站在院中央愤怒的两婢女,冷声质问:“贱婢二人,你们也想谋害本宫吗?” 玉珠和玉环看了看四周的数十个银衣护卫,默默地丢下手中的剑,跪在地上,齐声道:“奴婢不敢!请安阳长公主恕罪!” “哼,量你们也没有那个胆子。”安阳长公主冷眼,扭头看向木宁夕,笑问:“你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木宁夕早已站在石亭前的一簇鲜花旁边,摘下一朵贴云鬓,笑说:“那银针小席是我费了好半天的力气偷来的,怎么能不用呢。” 看向悬在半空的乐月瑶,笑嘻嘻道:“乐月瑶,我给你二个选择。一,如果你不想用银针小席,就吃下我这颗毒药。听说是南晋皇宫里用来毒死老鼠的,只要半个时辰就毙命,且没有解药。” “本郡主不会吃的,你这个贱人死心吧。”乐月瑶大骂,红肿流脓的脸扭曲得更丑了。 木宁夕微微一笑,说:“那就是选二喽。二,就是我命人把你放下来,但是……”眼睛看向下面已经铺好的银针小席,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件宝贝,我已经在上面涂了一些毒药,可以让你全身麻痒,然后昏厥,在睡梦中死去。” 看向悬在半空的乐月瑶,木宁夕忽然全身一痛,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宁儿?” 安阳长公主大惊,连忙扶住木宁夕,“宁儿,你怎么了?” 木宁夕捂住胸口,心脏像装了马达一样狂跳,身体更是本能的绷紧。是原主宁儿吗?身体唯一残留的记忆,原主在紧张、害怕,甚至有点报仇的兴奋。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木宁夕对四个方向的红线、紫线、素翠、素香挥动一下手。 “啊!” “不要!” “你们不能杀我!” “不——!啊——不……!” 四条彩带霎时间松开,悬在半空中的乐月瑶坠落,她尖叫着、威胁着、哭泣着……可是却无人敢出手相救。 她呆滞的等待着身体被银针小席刺穿时的巨痛,等待着更多的恨积聚在心中,等待着这条命能硬生生地活下来。 “木宁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乐月瑶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噗——” 尘土飞扬,地面震动,百花摇曳。 银针小席上,乐月瑶微弱地喘息着,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木宁夕。 木宁夕慢步走到乐月瑶身边,蹲下来,抬手轻轻抚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轻轻地说:“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你看不见吗?” “你到底是谁?”乐月瑶惊惧地看着渐渐放大的、清丽的脸蛋。 “怎么?怕了?” 木宁夕冷笑,掐住乐月瑶红肿的下巴,狠狠地用力。 “害死我的时候,可没有看见你害怕过。” 第71章 求情,学猫捉老鼠 乐月瑶赤红的眼睛看着木宁夕诡异的笑脸,忽然一股寒气从四肢百骸流窜,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令她感到窒息。 “你到底是谁?” 木宁夕悻悻地笑起来,失落的神情让乐月瑶更加害怕。就像木宁夕说的,她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掐住乐月瑶红肿下巴的手指用力到泛出青白,木宁夕更加靠近乐月瑶的耳边,低声说:“冰湖里的臭水怎么能让我一个人享受呢。乐月瑶,终有一日,你也一定要品尝品尝地狱中孟婆汤的味道。” “你……你不是木宁夕!” 乐月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不停地重复着。 “你不是木宁夕!你不是木宁夕!” “你……不,你是木宁夕,你是……你是,你是……哈哈哈。” “不是,你不是木宁夕。哈哈哈,你是木宁夕,哈哈哈,你是,你不是……你是,你不是……哈哈哈!” “来人,乐郡主得了失心疯,把她给我关到厨院的柴房里去。”安阳长公主下令,冷冷地看着躺在银针小席上疯狂大笑的乐月瑶。 玉珠和玉环身形如影,几个躲闪便来到乐月瑶身边,握剑指向四周,大喝:“看谁敢伤害西都国的乐郡主,难道你们不怕得罪西都国吗?” “西都国很强大吗?”安阳长公主步下石阶,居高临下睨着乐月瑶,鄙夷道:“若西都国力强大,何必送你们来和亲讨好呢?” “安阳长公主,是奴婢失言。” 玉珠低头认错,但她手中的剑却未移开分毫,直指向最近的木宁夕,“扶柔公主殿下,请下令护送郡主回去休息。” 木宁夕放开乐月瑶的下巴,站起来,专注地看着玉珠。粉嫩的唇角渐渐漾起甜甜的笑,说:“寿王爷三日前送给乐月瑶一瓶治伤的药,今已被她毁坏。担心寿王爷会追究,她蓄谋绑架安阳长公主来掩盖她的无礼之罪。” “你血口喷人,我们郡主从来没有这样的谋划。” 玉环怒斥,剑指木宁夕,“你污蔑郡主,还不快跪下认罪!” “哼,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敢如此跟一品公主说话,当本宫的别院是庶民的集市吗?”安阳长公主大怒,对着四周的银衣护卫斥喝道:“给本宫将这两个没规矩的贱婢拿下。” “是。” 数十个银衣护卫从四周的高处一跃而下,不知何时手中的弓已经变成长长的剑。 玉环离木宁夕最近,她一个闪身绕到木宁夕身后,剑已经架在木宁夕的脖子上。 “住手!你们再向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都给本宫退下。” 安阳长公主吓的急忙迈上前一步,安抚道:“别伤害宁儿。” 玉珠已经背起乐月瑶,对玉环说:“我们拿她当人质,先离开别院。” “走!” 玉环架着木宁夕一步步后退,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护卫们。 “我说玉环,咱们商量商量。你把剑离我脖子远一点,我呢也保证不会逃跑。你说你现在当绑匪,面对这么多的大老爷们,你心里不害怕吗?” “闭嘴!”玉环怒斥,一双眼睛仍然紧紧盯着周围的护卫们。 木宁夕怅叹一声,继续商量地建议:“万一你害怕了,手一抖,剑直接从我脖子上划出一条血口子。我就死啦,不能再给你们作挡箭牌。” “闭嘴!” 这次连玉珠都忍无可忍,背着乐月瑶一步步往别院的大门口缓慢的走着。 木宁夕语气轻松,泰然自若唠唠叨叨,气得在场众人都绷紧神经。 这扶柔公主的脑袋是不是被吓傻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和绑架自己的人商量?还心甘情愿的给人家作挡箭牌,真是气死这些糙汉子啦。 来到前院的中庭,玉珠背上的乐月瑶已经痛昏过去。玉环的剑仍然架在木宁夕的脖子上。 安阳长公主和护卫们,以及红、紫、青三婢女也握剑步步跟来。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玉环和木宁夕身上时,快要走到大门口的玉珠突然大喊一声,将背上的乐月瑶摔在地上。 而这边,木宁夕一个旋身,金光闪闪的大鱼钩,有一半已经刺入玉环拿剑的胳膊里。 玉环也是吃痛的大叫,愤怒地看着木宁夕。 “卑职杨展,参见扶柔公主殿下。” 大胡子对木宁夕拱手抱拳,又走到安阳长公主面前行礼,“卑职参见安阳长公主。卑职来迟了,请安阳长公主恕罪。” “免了。” 安阳长公主走到被擒住的玉环面前,扬手便在她的脸上赏了一巴掌。 “敢在本宫的别院里伤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抬起高傲的下巴,安阳长公主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把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绑了,送到宫里请父皇裁夺。” “安阳姐姐息怒。” 木宁夕上前阻拦,在安阳长公主耳边悄悄低语几句。只见安阳长公主沉思片刻,又在木宁夕耳边说起悄悄话。 周围的护卫们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怔怔地看着两位公主在那边嘀嘀咕咕。 最终,安阳长公主整整衣装,看向被擒到面前的玉珠和玉环,还有被放在单架上的乐月瑶。 “今日之事,扶柔公主为你们求情,本宫便饶了你们主婢三人。倘或再惹出什么风波来,别怪本宫连同今日一并惩罚。” 玉珠看向木宁夕,惊讶,疑惑,愤怒,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木宁夕微微一笑,“因为我是西都国的扶柔公主,不能保护你们,丢脸的还不是我吗。” “我们不会谢你的。” “我知道,也不需要。” 木宁夕坦然面对玉珠和玉环的敌意。她要学猫捉老鼠,逮到后先玩玩再吃掉,才有乐趣呢。 “杨统领。” 叫来杨展,木宁夕表现出自己的平易近人,对大胡子和颜悦色地说:“请杨统领带着几个人护送乐郡主回偏院去休息,再请一个好大夫来为她治伤。” “是,公主。” 大胡子恭敬地抱拳领命,立即去安排人护送乐月瑶等三人。 朝阳阁热闹了一个早上,木宁夕陪着安阳长公主勉强吃了一些午膳,便请罪回曦馨园休息。 安阳长公主也忙着整理东西,再过一日便是她回宫的日子,所以也没有强留木宁夕,又赏了一些软糯的小食给木宁夕。 回到曦馨园,木宁夕沐浴后便睡下了。 青线在旁边守着,紫线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线悄悄来到院子里,敏觉地发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发出熟悉的暗号。 等她寻声去看时,迎面狠绝的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单薄的身子摔在地上。 捂着半边脸,红线看向那人,心中“咯噔”一下,顿时面如死灰、心乱如麻。 “红线,你好大的胆子。” 黑衣人半跪下来,声音压得极低,担心被路过的仆役或宫婢们发现。 红线全身颤抖如风中落叶,迅速翻身跪在地上磕头,细如蚊声地求饶。 “红线知罪,求影使饶命。” 黑衣人冷漠地轻哼,说:“主人将你派去幻月山庄不是为了置宁儿小姐于死地的,你要想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既然你留在宁儿小姐身边侍候,就要好好保护她。再出差错,不等主人出手,影阁也不会留下你的命。” “红线知道。红线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公主。” 红线战栗地磕头领命。 黑衣人站起身,将一个瓶子丢在地上,“这是主人吩咐给你的解药。好自为之吧。” “叩谢主人。谢影使不杀之恩。” 红线全身颤抖,小心翼翼地拿过地上的小药瓶紧紧护在胸口。 一道黑风闪出,吓破胆的红线才瘫软在地上。 “红线发誓一定会用命来保护公主平安的。” 神游过后,红线激动地拿出瓶子中的药丸塞进嘴里。为控制她,月老夫人和乐月瑶都逼她吃下毒药,每夜子时两种毒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吃了解药,她再也不用听命于月老夫人,更不必讨好乐月瑶,从此她可以放心地留在木宁夕身边。 红线靠在亭子的石柱上,闭着眼睛等待解毒时那股麻痒的痛。 忽然,耳边一声极微弱的响动,红线警觉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抹紫色站在面前,寒光冷剑直指她的咽喉。 “红线,你竟敢背叛主人。背叛影阁。” “我没有。” 红线无力地喘息,她嘴里很苦、很涩、很干。解毒的过程很痛,她靠着冰冷的石柱,微微扬起脸, “你别骗我了,刚刚影使说得很清楚。”紫线咬牙,剑指向红线的胸口,“你敢发誓吗?” 红线怅然一笑,幽幽地说:“我娘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口热呼的粥。我跪在大街上卖身为奴,只求为亲娘讨一口热粥吃。是主人给我钱,买来热粥喂娘吃下最后一口人间的饭。也是主人给我钱,买了棺材安葬我娘。” 看向紫线,红线眼中有泪,声声啜泣,“二七,我在影阁的名字是一九。其实,这是我央求主人赐予的。喻为‘一生跟随在主人座下永不背叛’。” “二七,这样的我,难道会背叛主人吗?” 红线含泪质问,紫线眼中亦是湿润。 在影阁,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被主人或者主人的朋友救下,送到影阁接受各种技能。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暗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悲凄身世。 “噗——” 一声闷响,紫线的剑刺入红线的左肩,拔出时极快。 “紫线,谢谢。” 红线流下感恩的泪珠。 “再敢背叛主人,我第一个杀了你。” 紫线转身,留给红线一个决绝的背影。她知道,红线没有背叛,但是她为了保命也的确违背了誓死效忠于主人的誓言。 第72章 步摇,你丫的给我闭嘴 也许是心里舒服,身体也舒服,所以睡得很香。木宁夕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才迷迷糊糊地被饿醒。 “公主,快起来梳洗,安阳长公主已经命人来催三次啦。” 木宁夕顶着一头乌黑的鸟巢发型,围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再让我睡会儿,让安阳姐姐先吃吧。” “公主,你不饿吗?” 青线已经准备好洗漱的温水。 木宁夕迷糊地点点头,怨念嘟起嘴巴,无力地喊出一声“饿”。 “公主,快起床吧。安阳长公主已经到咱们园子的门口啦。” 红线捧来衣裙放到榻上,从被子里挖出木宁夕,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再不起床,小心我们偷偷飞鸽传书给主人。” “司徒天逍这个混蛋,他走多久啦?” 木宁夕不满地噘起嘴巴,身体像根煮熟的面条,任由红线和青线为她穿戴整齐,洗漱擦脸。 屋门外,紫线向安阳长公主行礼。 安阳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便进到屋里。 “哎哟,真是个懒鬼儿,这都什么时辰还不起床呀。” 安阳长公主笑盈盈地走过去,手伸进被子里往木宁夕的腰间抓去。 “哈哈哈,安阳姐姐真坏。” 被抓到痒处,木宁夕再也不能装睡了,掀开被子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安阳长公主,问:“大清早的连个安稳觉都不让我睡。到底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值得你五次三番的来催我。”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安阳长公主挨近木宁夕坐下,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说:“我明天便要回宫去住着,想着与你再厮混一日。下次再这样无法无天的玩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啦。” “唉,时间过得真快。”木宁夕也感叹不已。 “小懒鬼儿,穿戴好了还往被窝里钻,真是该打。” 安阳长公主在木宁夕的小脸蛋上轻轻地赏了一巴掌。逗得木宁儿抱住她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好啦好啦,都没有个女孩家的样子。司徒哥哥的眼睛定是有问题,才会钟情于你。”安阳长公主佯装酸溜溜地抱怨。 木宁夕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傲娇地说:“哪里是他钟情于我的,明明是本公主的魅力无穷,一朵盛开的大花吸引他这只花蝴蝶。” “是是是,你是一朵盛开的大花。”安阳长公主宠溺地捏捏木宁夕的脸蛋,“好啦,快走吧。” “去朝阳阁吗?” 木宁夕与安阳长公主手牵手,一同走出屋子,便看见小宫婢素竹前来禀告。 素竹的头微微低下,恭敬地说:“长公主,刚刚皇后宫中的姑姑来了,说请扶柔公主入宫。” “咦,母后要宁儿入宫?” 安阳长公主看向木宁夕,二人皆是疑惑不解。 “是。而且那位姑姑说得清楚,只需要扶柔公主一人入宫。”素竹看了看站在木宁夕身后的三个婢女。 木宁夕安抚地拍拍安阳长公主的手,说:“安阳姐姐先回朝阳阁吧。也许皇后想看看我的毒是否全部化解了。不如今日我们再扮一次男装,还到那家食肆去吃美味呀。” 安阳长公主兴趣一下被点燃,立即笑颜如花,附和道:“我马上派人去请皇长兄和二皇兄,让他们一起去。” “对,然后我们都不带银钱,让他们请客。” 木宁夕高兴地提议,安阳长公主想想,认同道:“好。你赶快进宫,别呆太久。” “好。” 木宁夕领着三婢女回曦馨园去换上正式一点的宫装。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皇宫,在宫门口与久候多时的中宫姑姑回合。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当木宁夕匆匆赶到时,意外的看见寿王。 “宁儿来了,快坐。” 皇后李凌柔指指身边最近的一个位置,笑如春风一枝花,柔如一池春江水。可谓“柔得出水”来。 木宁夕规规矩矩地行礼,又谢皇后赐座,又与寿王相礼。举止优雅,态度谦卑,且透出一股子“闺阁弱女”的风流之姿。 “古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宁儿这般貌美如花、楚楚动人,本王有点后悔答应司徒兄的请求。” 寿王佯装心痛地苦着一张俊美的脸,对木宁夕眨眨眼睛,极具挑逗之能事。 “寿王爷过誉,小女子不敢当。” 木宁夕起身福了礼,一表示谢意,二表示谢意,三表示“你丫的给我闭嘴”。抬头时,水灵灵的大眼睛杀过一记警告,才笑眯眯地转过去看主位上的皇后。 “不知皇后召见小女所为何事。” 李凌柔招手让木宁夕坐下,将手中的一支金凤步摇交给身边的宫婢芳心。 “这是本宫命人为你打造的,出嫁时戴上。” “谢皇后。” 木宁夕起身行礼,双手接过芳心捧来的金凤步摇。金凤步摇设计独具匠心,工艺繁杂,花纹美观,尤其是凤头的软翠更是少有的精致。 “你可喜欢?” “喜欢,谢皇后赏赐。” 木宁夕才要起身行礼,被芳心扶着坐回去。 “唉,越看越觉得本王失算啦。” 寿王无限感叹,一双弯弯的笑眼欣赏木宁夕俏丽精致的小脸。难怪司徒天逍时时刻刻想揣在袖子里呢,真是水灵灵的可人儿。 木宁夕笑容僵硬,低下头掩饰尴尬。心里把寿王的亲戚从五百年前到五百年后全部问候着遍。 “宁儿,今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本宫想要听听你的想法。” 李凌柔递给寿王一个眼色,让他来说。 寿王干咳两声吸引木宁夕的注意,说:“天未亮时,乐郡主身边的一位婢女来本王的别院。递上乐郡主的一封手书。” “寿王准了?”木宁夕微微一笑,不用问得太清楚就知道乐月瑶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寿王饶有兴趣地观察木宁夕表情的变化,反问:“你不想听听乐郡主的手书里写了什么吗?” 木宁夕将金凤步摇放在胸前,天真地说:“寿王爷早已有了盘算,何必再来讨我的主意呢。不管乐月瑶提出什么要求,寿王爷都会准许的。” “哦?为何。” 木宁夕无意再多说,扭头看向皇后李凌柔,恭敬地询问:“明日安阳长公主回宫了,不知小女有幸,是否能继续留在别院。” “本宫也想着你留在别院住,安阳更是舍不得你搬出去受苦。如此甚好。”李凌柔看了寿王一眼,笑说:“既然那位乐郡主要搬回京郊行宫去住,就准了吧。” 寿王颌首,道:“是,儿臣这就去办。” 木宁夕起身,道:“回皇后,小女出门前与安阳长公主约定,早早回去与她共用午膳。不知皇后还有何吩咐?” “嗯,你且去吧。只是,要小心那位乐郡主。”李凌柔不放心地叮嘱。 木宁夕行礼,“让皇后忧心,小女有罪。望皇后安心,相信乐郡主十日之内便回来陪伴小女的。” “看来,你与本宫想的一样。” 李凌柔别有深意地笑起来,看向寿王时,寿王也同样心知肚明地笑了。 长公主别院。 当寿王的马车停在别院大门前时,西边的角门大敞开,有几个西都打扮的仆役在搬运着木箱子。 木宁夕下了马车,笔直朝里面走去。 “小宁儿,你不去送送她吗?” 寿王跟在后面,与木宁夕不远不近的保持距离。 “我这不是要去送送嘛。” 木宁夕头也不回,一溜烟的往曦馨园后面的小偏院而去。 “去曦馨园把那三个会功夫的婢女叫来,告诉她们去小偏院找人。” “是。” 寿王交待完仆从去报信,自己也脚下生风,跟着去了小偏院的方向。他要看看木宁夕是怎么对付乐月瑶的。 小偏院里,木宁夕站在院中央,看着半躺在美人榻上半死不活的乐月瑶,不禁勾唇冷笑。 “乐月瑶,你装死的本事真不错啊。” 木宁夕缓步来到美人榻边的凳子上坐下,随手拿来乐月瑶手中的一支竹箭,笑道:“想死也不用这么麻烦吧,你身边的玉珠和玉环都是身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只要你一声令下,她们拔剑一刺。” 食指轻轻按在乐月瑶的心脏位置,说:“一剑毙命,省得痛苦。” 乐月瑶用力睁开红肿的眼睛,恨意浓浓,她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木宁夕,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已经让我死在没有葬身之地的冰湖里。忘了吗?”木宁夕把玩着竹箭,漫不经心地说:“京郊行宫华清院,那池子又脏又臭的湖里有我的尸体。” “你……你是人。”乐月瑶胆颤地看着木宁夕。 “我说我是鬼,你信吗?”木宁夕将竹箭掰成两断,笑吟吟地看着乐月瑶,又问:“我若说我是鬼,你信吗?”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本郡主都能让你死!” 乐月瑶咬牙,红肿的眼睛瞪着木宁夕,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喝了她的血。 木宁夕莞尔一笑,毫不在意乐月瑶眼缝里露出的杀气。 “听闻你亲写手书求寿王准你搬去京郊行宫养伤。这样也好。你身边的高手如云,总有一两个知水性的,可以下湖底去找找我的尸体,看我是不是死不冥目。” “木宁夕,你少胡说八道。本郡主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乐月瑶吓的脸色惨白,她向后缩着身体,恨不得离木宁夕远一些、远一些、再远一些。 “鬼话?” 木宁夕玩味地品着这两个字,幽幽地叹气,说:“不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会不会当成鬼话来听呢?” “你想说什么?” 乐月瑶警惕地瞪着木宁夕,她故作坚强的心智在渐渐瓦解,变成脆弱得不堪一击。 第73章 赌约,最终鹿死谁手 正午时分,初春的天空格外的蓝,白朵随风而动,渐渐遮住一半的太阳。大地上映出一团阴影,恰好是偏院的中央。 乐月瑶紧张地盯着木宁夕的一举一动。 木宁夕举起手半遮住眼睛,仰望天空被白云遮挡半张圆脸的太阳,轻轻地说:“乐月瑶,杀了我,你可曾后悔?” “呵呵,我为何要后悔?”乐月瑶冷笑,睨着木宁夕,“不要认为你完成了外祖母吩咐的任务,她便会将幻月山庄交到你的手里。” “如果我不要幻月山庄,你会不会放过我?” 木宁夕扭回头,很专注地凝视乐月瑶,很认真地询问,很耐心地等待心中所期待的答案。 乐月瑶亦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木宁夕,红肿的唇一字一字挤出齿间,“别妄想了。没有你,我才能放心。” “呵呵!” 木宁夕嫣然而笑,杨柳细腰微动,站起来,伸出手,嗓音淡淡:“来,本公主亲自送你出门。” “木宁夕,你……想干什么?” 乐月瑶心肝颤动,眼前的木宁夕陌生的令她感到恐惧。她甚至一度相信木宁夕的鬼话,她是来报仇的厉鬼。 不,木宁夕是人,仍然是那个被她随意捏在手掌心的胆小鬼。 “怎么,你怕我的手上有毒吗?” 木宁夕挑眉,动了动白皙柔夷,笑说:“走吧,你可是西都国最尊贵的乐郡主,本公主与你亲如姐妹、情同知己,怎能不送送你呢。” 乐月瑶暗自吞咽口水,畏畏缩缩伸出手放在木宁夕的手掌上,气势汹汹地威胁道:“木宁夕,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本郡主必定让你血溅当场。” “血溅当场?你想用这个来杀我吗?” 木宁夕伸出空闲的手来,握着一支嵌宝匕首,啧啧有声地感叹:“传闻西都国乐郡王府里有数不清的精美武器,乐郡王爷对匕首更是痴迷到夜不寐、食无味的程度。没想到你也受其熏陶,喜欢这些精怪的宝贝。” 笑眯眯睨了乐月瑶惨白的脸,对手中的匕首连连赞美,道:“果然是好东西!虽然比碧青差了那么一丢丢,但也是稀世罕见、工艺精美。” 木宁夕牵着乐月瑶的手一路从曦馨园的小偏院往别院的正院大门口走去,一边仔细观察匕首。她想起在石梅山庄的书房屋顶,与蒙面女一同偷听到的。 鬼一曾经向司徒天逍禀告过调查毒袖箭的标记结果,与乐月瑶使用的流星镖上标记完全吻合。不知道这把匕首有没有同样的标记呢。 “木宁夕,你在看什么?” “在看上面的宝石能不能挖出来卖钱。” 乐月瑶睐一眼她,嘲笑道:“你从我这里偷走的财宝能买下这座长公主别院,还想打我匕首的主意。” “上辈子活得太穷苦,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 木宁夕随口胡说,看见乐月瑶全身一滞,三寸金莲险些踩空。 “别害怕,我现在做鬼,身边要多些钱来打点打点过路的鬼朋友们。总不能我有酒有肉有钱花,他们却被阴间的鬼使驱赶着作苦力吧。” “木宁夕,你少浑说。我才不信你是鬼呢。”稳住左右摇摆的身体,乐月瑶愠目圆睁,指着地上的两个人影。 “你看,你和我都有影子。” 木宁夕单手把玩着匕首,瞟了地上自己的影子,说:“你没听过一个关于鬼影子的典故?” “我从不信鬼怪之谈。” “可惜呀,我相信的。” 木宁夕牵着乐月瑶缓慢闲步,随手在旁边的花丛里摘下一朵春海棠,戴在乐月瑶盘起的发髻上。 “听闻五百年之前,有一个女子被冤死啦。她入地狱,见到阎王哭诉生前是如何如何的悲惨,对花甲年迈的爹娘是如何如何的挂念。阎王听了,问女子有何求?有何愿?” “她要还阳吗?” 乐月瑶停下脚步,看向木宁夕。 陌生,非常陌生。面前的木宁夕容貌未改分毫,可是多日来观察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样怪异。尤其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现出狡黠的光芒,令乐月瑶终日惶惶难安。 “不。” 木宁夕摇头,反问道:“人既死了,又如何还阳呢?‘起死回生’之说不过是人们的杜撰,期盼愿望实现罢了。你有看见过人死还能复活的吗?” “那女子求的什么愿?” 乐月瑶既好奇,又害怕。 “她啊。”木宁夕指向地上的两个人影,说:“那女子请求阎王把她变成一道影子,每日太阳出来,她便化作爹娘的影子陪在身边,直到爹娘百年终老。” “木宁夕,你说这些……是何意?” 乐月瑶吓的头皮发麻,惊恐地睁大红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木宁夕。这个典故不是玩笑的,木宁夕说出来一定有更深层的意思。 “何意?” 木宁夕转身与乐月瑶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精光,红肿眯起的眼睛藏着恐惧,二人各自心怀鬼胎。 举起匕首,大拇指在鞘壳一处极小的标记上摩挲着,木宁夕忽然恣睢大笑。 “原来那日在食肆里与男人苟且欢好,谋划争夺南晋江山的女人果真是你。” 食肆? 乐月瑶大惊失色,原本红肿脓血的丑脸更加狰狞可怖。她强装镇定地挤出僵硬的笑容,故作不知地反问:“食肆?哪里的食肆?我从未离开过别院,更没有见过什么男人。还有……” 似是为自己鼓足勇气,她十指攥成拳头,蔻丹深深陷入掌心里。可她的表情不变,义正严词地反驳。 “我身为西都国的郡主,与你同时来到南晋国,又怎么会认识什么男人呢。你不要含血喷人,玷污我的清白声誉。” 看木宁夕含笑不语,乐月瑶顺势讽刺道:“反而你,身为西都国和亲公主,与寿王爷有婚约在前,后与那冷酷公子暧昧不清。可要好好的面壁思过,别惹出什么乱子来给西都国丢脸。” “脸?” 木宁夕冷笑,食指在乐月瑶红肿脓血的脸上轻轻一划,指腹上沾染恶臭的脓血。 “真是恶心!” “木宁夕,你放肆!” “乐月瑶,先别发怒。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乐月瑶警惕地后退一步,“说,本郡主听着。” 一步。 两步。 三步。 …… 退一步。 退两步。 退三步。 …… 木宁夕每向前走一步,乐月瑶都会后退一步。 直到乐月瑶的脊背撞在春海棠的花枝上,木宁夕才停下脚步。 “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木宁夕深吸一口气,表情舒缓而愉悦,与乐月瑶呼吸急促、神色惊惧形成鲜明的对比。 “孔圣人的话初时听到不觉得什么。现在看着你,忽然间竟悟透这话中的意思。”木宁夕伸出手牵住乐月瑶的手,悠悠地说:“你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想要夺取幻月山庄。可是你心里害怕,怕你的阴谋被月老夫人知晓,也怕我不能完成毒杀南晋皇帝的任务。” “那任务是外祖母吩咐你去做的,与我何干。” “当然有。” 木宁夕慢慢走向大门西边的角门,淡定从容地说:“完成任务,我会死在红线的剑下。没有完成任务,我还有一线生机。到那时,你会成为你夺取幻月山庄的拦路石。” “木宁夕,就算你没有完成任务,也一样会死!” “我不会死。”木宁夕坦然面对乐月瑶的狰狞,微笑着说:“乐月瑶,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乐月瑶用力抽回自己手,挺起腰板直直的,与木宁夕对峙而立。 “赌幻月山庄。” 木宁夕将手中的匕首还给乐月瑶,“看看最终鹿死谁手。” “哼。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便成全你。” 乐月瑶丑陋的脸露出得意的光彩,摆出胜者为王的姿态,轻蔑地睨着木宁夕。 “这个赌约,本郡主应了。” “好!” 一个赌约,从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改变着木宁夕和乐月瑶的人生轨迹。她们最终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决定将开启一扇乱世之门。 “郡主,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玉珠和玉环上前来挽扶乐月瑶。 “等一下。” 木宁夕快走两步,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托在掌心,说:“这是寿王爷托我给你的解药。” “呵呵,我不会要的。”乐月瑶冷眼瞟了那小瓷瓶,“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更毒的东西呢。” “乐月瑶,你真的不想解毒,恢复娇美的容貌吗?” “这瓶药不管是寿王爷,还是你木宁夕,我都不会收,更不会用。” 乐月瑶抓过小瓷瓶,向着地面狠狠地摔去。似乎还嫌不够,三寸金莲用力踩上去,把雪白粉末与尘土混合,分不清哪个是土、哪个是药末。 “木宁夕,等我回来,再好好地折磨你!” 乐月瑶愤恨地瞥了木宁夕,在两婢女的挽扶下步上华丽的马车。 隔着一道车帘,她冷冷语气,说:“寿王爷的好,本郡主会记一辈子。” “本公主代寿王爷谢过。” 站在大门口,木宁夕遥望街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也许,她与乐月瑶,乐月瑶与原主宁儿,她们三人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吧。 “她走了,你也能安生几日。” “寿王爷一直躲在角落里吗?” 木宁夕回头,仰望儒雅俊美的寿王。与楚王的英武俊逸不同,寿王的儒雅风度更像饱览诗书的文人墨客。 不知不觉,木宁夕的脑海里映出一张英俊冷酷的脸,有冷漠的鹰眸、有挺直的鼻、有邪媚的笑、有修长厚茧的十指、有魁梧高大的身材、有气宇轩昂的气质……还有宠她时浓浓的柔情。 “你在想他吗?” 木宁夕神情幽幽,唇角微勾。一看便知她在想司徒天逍。 寿王轻叹一声,仰望天空,说:“不知道他在贝州如何了。幻月山庄真是个大麻烦。” “幻月山庄攻占贝州吗?” 木宁夕猛然惊醒,愕然地看着寿王。 “有司徒兄镇守贝州,那个老毒妇向天借胆也不敢的。” 寿王颇为骄傲地炫耀司徒天逍的威武。 “哼,有什么好炫耀的。又不是你用命来镇守。” 木宁夕丢去两记白眼,转身进去,匆匆赶到朝阳阁去找安阳长公主,扮男装,狂大街去也。 第74章 惜别,悠悠思念寄琼瑶 朝阳阁。 入宫前一夜,朝阳阁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安阳长公主与木宁夕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举杯共饮。欢笑、歌舞、行酒令,凡是安阳长公主想到的嬉戏,木宁夕都舍命陪君。 酒过三巡,二人歪靠着凭几,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 “金杯玉盏,葡萄美酒,围坐窗边望月。皓月当空,举杯小酌,姊妹依依难舍。” 安阳长公主幽幽地念道,两行清泪自明亮的凤眸中滚落,在白瓷般脸颊留下浅淡痕迹。 抬手为她拭去两滴晶莹,木宁夕强颜欢笑,念道:“百花缀锦,棠艳兰洁,篱上夕颜争月辉。满园春色,闻香浅眠,悠悠思念寄琼瑶。” “你这丫头不用心思,对得不够工整,摆明是来敷衍我。”安阳长公主嫌弃地嘟起嘴,捏捏木宁夕圆润粉嫩的脸蛋。 “我从未学过琴棋书画,又没有老夫子来教导我吟诗作赋。能随口说上这么两句,已经把满肚子的学问都用上了。姐姐还嫌我不够用心,真是冤枉呀。” “听听,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十句八句的来顶撞我。”安阳长公主对着门外唤道:“素翠,快把石亭子外面还没有收起来的银针小席拿进来。本宫要好好地整治整治野丫头。” “哈哈哈,安阳长公主千岁,小女子知错啦。” 木宁夕挨到安阳长公主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安阳姐姐不宠我啦。真舍得我受伤?” “哼,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野丫头,日后你的眼里还能有我?” 装装生气的样子,安阳长公主眼睛轻闭,端端正正坐着。不管木宁夕怎么求和,她都不理不睬。 “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你是仙女下凡,有一颗最美丽、最善良、最慈爱、最包容的心。好姐姐,饶我一回,好吗。” 木宁夕抱着安阳长公主的胳膊撒娇耍赖,看她还是闭目养神、不理不睬。木宁夕嘿嘿偷笑,伸出小爪子,对准备杨柳腰侧最柔软、最敏感的两处…… “啊!你这作怪的坏丫头。” 安阳长公主腰上一痒,吓得全身绷紧。看木宁夕捂着嘴巴偷笑,气得她磨牙“吱吱”响。 “你还敢笑?” “呵呵!”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长公主就是没办法啊。木宁夕得瑟地捂着肚子在榻上打滚,笑得那叫一个“傻”。 “野丫头,气死我啦。哼!” 安阳长公主扑过去,胡乱在木宁夕抓抓捏捏,痒得她将身体缩成团,还不忘反击。 二人在榻上笑闹翻滚,银铃般欢笑声传出屋外,正巧来传皇后口谕的宫婢芳若听见,不禁拧紧眉头,提步进屋,边问:“你们几个不在长公主和扶柔公主的身边服侍,竟学会偷懒了。” 素翠起身行礼,上前来挽扶芳若,笑言:“芳若姑姑冤枉我们啦。是长公主命我们在外面守着的,你瞧瞧里面正玩得高兴呢。” “那也不能没个规矩。”芳若说着,便听见内室里传来安阳长公主的询问。素翠答了,芳若便悄无声地走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奴婢芳若给安阳长公主请安。给扶柔公主请安。” “芳若姑姑这么晚了还出宫,母后命你来催本宫?” 芳若面带笑容,禀告:“皇后口谕,命奴婢出宫来看看长公主是否已经准备妥当,还有什么宫里没有的要紧的东西也一并带回宫,免得长公主日夜忧心惦记。明日寅时,奴婢陪长公主回宫。” “芳若姑姑放心吧,本宫不会恣意妄为,让父皇母后担心的。” 安阳长公主叫来素香,命她带芳若去东厢房去歇息。 芳若谢恩,转身时眼角偷瞄了一眼木宁夕。这一瞥虽然短暂,芳若眼中暗藏的杀意却恰巧被木宁夕捕捉到。 看着芳若挺直的背影,木宁夕唇角隐着浅淡的冷笑。来日方长,这位老宫婢总有一日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红线进来询问木宁夕是否要回去歇息了。 木宁夕借机与安阳长公主道晚安,领着红、紫、青三婢女回到曦馨园。少了乐月瑶的存在,木宁夕绷紧的精神终于放轻松,一夜睡得香甜。 清晨,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曦霞布满半边天穹,湛蓝的天空像水洗一般漂亮。 木宁夕站在朝阳阁的院子中央,仰望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不禁暗自感叹:没有雾霾的古代也不错嘛。每少她每一天呼吸着干净的空气,馨甜的花香,露水浸湿后的泥土芬芳。 “傻丫头,在看什么呢?” 安阳长公主站在木宁夕身边,同她一起望天空。此时,正有两只鸟在头顶飞过,清脆的鸣叫、寻味戏。 “如果我是它们该有多好啊。” 安阳长公主羡慕地感叹,拉过木宁夕的小手,说:“你送我回宫吧。” “我正有此意。”木宁夕和安阳长公主并肩走着,漫不经心地说:“回宫后,你要小心后面那位芳若姑姑。” “她是舅舅送给母后的侍婢。” “难怪了。” 安阳长公主随手摘下路边的一朵花贴在木宁夕耳鬓,脸上笑颜如花,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我在宫里没有父皇母后的恩典不能随意出宫。你在别院住着,有事让婢女们去找皇长兄,二皇兄。若他们也不在,你便到之前去的那家食肆找店掌柜。” “他是长公主的细作?”木宁夕语态轻松,与安阳长公主手牵手,优哉游哉地慢步而行。 “店掌柜是父皇和母后在汴州城里的一个暗桩。” “好。若有大事,我必定让红线去报信。” “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等到大婚后便尘埃落定,再没有谁敢暗害你。” 安阳长公主忧心忡忡,担心她走了之后,乐月瑶会返回别院,继续伤害木宁夕。 “安阳姐姐放心吧。” 木宁夕扶着安阳长公主一同上了马车。迎着东方升起的第一线阳光,缓缓向南晋皇宫的东门而去。 沿路的街市上行人匆匆,几个卖早食的小摊上也是食客稀少。 马车内,安阳长公主与木宁夕并肩坐着,手依旧交握在一起。 “安阳姐姐,你每日陪伴在皇后身边,若哪日听闻乐月瑶伤愈,请求搬回别院来住。希望安阳姐姐劝皇后恩准。” “为何?你不怕她回来伤害你吗?” 安阳长公主不甚明白。乐月瑶搬离别院,对木宁夕来讲是件好事情。为什么她却要反其道而行,希望乐月瑶回来呢? 木宁夕淡淡一笑,隔着绫纱窗向外面看,云淡风轻地说:“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依。乐月瑶与我终究是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逃不掉、躲不过的。” “那也离她远远的。”安阳长公主握着木宁夕的小手,柔声劝道:“等我回宫面见父皇,必要为你做一番打算。父皇这样迟迟不赐婚,我心中难安啊。”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到。” 木宁夕在心里冷笑,估计那位皇上每日筹划着要怎样“名正言顺”的老牛吃嫩草呢。 “我回去便和母后商量商量,劝父皇早日赐婚。免得你整日应付乐月瑶惹出的麻烦,都没能好好调养身体。” “此事多谢安阳姐姐挂牵,只是……请皇上赐婚的事情还是交给楚王爷、寿王爷和司徒少将军筹谋吧。” 木宁夕知道安阳长公主为她担心,但是司徒天逍不在汴州城,楚王和寿王若有心帮忙早就向皇上提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啊,也许司徒哥哥另有打算。”安阳长公主呆呆地自言自语,尴尬地说:“这件事情还真要等他回来才能商量。唉,都是我太心急了。” “关心则乱。我该谢谢姐姐的。”木宁夕一展笑颜,温和地安抚,“我虽然未在宫中生活过,但是多少知道一些。安阳姐姐身为长公主,在宫里也要多加小心。人心隔肚皮,多防着些还是好的。” “这是自然。”安阳长公主点头,说:“我自小长在宫中,那些暗地里的肮脏勾当,我知道。自然也会防着。” “那我就安心啦。” 安阳长公主从腕上解下一条红珊瑚手串,说:“我前些日子得到一条珊瑚珠子,配了些金银钿花,制了两条手串子。” “这手串子我盯了多日,原来果真有我的。”木宁夕高高兴兴地伸出白藕腕,由安阳长公主为她戴上,“谢谢安阳姐姐。” “你呀,惯会嘴甜。” 安阳长公主口中责备,脸上却很高兴。她就知道木宁夕一定会喜欢珊瑚手串。 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有诉不完的担心。 可是,马车停了。 宫婢素翠平声道:“安阳长公主,扶柔公主,东门到了。” “知道了。” 安阳长公主语未说完,泪珠已落。她抓着木宁夕的一双小手,叮咛道:“你千万要小心。汴州城里不知道混入多少乐月瑶的探子和杀手。皇长兄和二皇兄,司徒哥哥在别院,明里暗里派了许多护卫。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千万别嫌碍眼打发他们出去。” “安阳姐姐放心,我不会恣意妄为。我会去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下次见面时送给姐姐。” “好。你一定要小心。” “是。”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又有外面的芳若恭敬的请木宁夕下马车,换乘另一驾马车返回别院。 木宁夕端坐在马车里,透过小窗子看着安阳长公主的辇车驶入高高的城门楼,皇宫的东门缓缓关闭。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木宁夕抚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轻叹一声。 “回别院。” 第75章 琥珀,天注定的命 曦馨园。 四月春景如画,微风徐徐。少了乐月瑶这个祸根,木宁夕的小日子悠闲自得。 用过午膳,命人在玉兰树下摆上一张美人榻,让青线泡上一壶花茶,树枝下笼中的鸟儿叽叽喳喳。 木宁夕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享受午后的怡人时光,手指轻轻揉捻一颗水滴状的琥珀吊坠。她的思绪回到穿越之前,那个人潮鼎沸的午后。 当她被踹进鬼王潮时,当她溺在江水窒息到全身痉挛时,当她求生无望、决然面对死亡时,将琥珀含在嘴里。 不论江水如何呛进鼻腔里,她都咬紧牙关含住琥珀。想着未来某一日当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可以根据小像寻到一些线索,为她申冤报仇。 琥珀,相传有安五脏、定魂魄的功效。她的魂魄一朝穿越,附在原主的肉身上,也许冥冥之中是琥珀中的母亲指引她来的。 又或许是因为她与原主都有着同样凄惨的人生,同样身不由己,同样被迫成为别人实现野心的棋子。 红颜薄命,谁怜她们这些苦命的女子呢。 不知不觉间,木宁夕想到恶毒的继母,指腹不停地在琥珀上摩挲着,喃喃自语。 “不知道警察叔叔有没有抓到大母狼。” “公主,大母狼是谁呀?” 红线端来一盘蜜果,随即坐在旁边的矮凳上。 “青线和紫线呢?” 捏一颗入口,想起在京郊行宫时,司徒天逍从含芳阁偷来的蜜饯。虽然味道没有这个好,但是却是他第一次“偷”来的成果。 而且,为她吃苦药而细心准备的。 “他呀,很暖。” 杏眼脉脉含情,樱唇嫣然浅笑,白皙圆润的脸蛋染上两抹羞赧的绯色。 看见木宁夕如闺中思情的模样,红线探过头去在她耳边低声问:“公主,谁很暖呀?大母狼,还是……奴婢的主人?” “你这丫头疯魔啦。我想谁,不用你管。” “公主,奴婢不过是好奇地问问罢了,何必……恼、差、成、怒——呢。” 红线掩嘴咯咯地笑,羞的木宁夕举手便打在她大腿上。 “哎呀,公主的手不疼吗?哎哟哟,快让奴婢看看。” 红线急慌慌抓过木宁夕的小手,果然现出红痕。不免心疼地揉搓着,轻轻吹气,幽怨道:“公主不管多么生气,拿东西打人都好。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糟蹋呀。奴婢们心疼,主人知道也会心疼的。” “我没你说的那么脆弱。” 低头,手掌心里的琥珀闪着晶黄的光芒。 拇指大小的一颗琥珀吊坠,少妇笑容柔美、眼神慈祥,一颦一笑栩栩如生,根根发丝梳理在脑后结成漂亮的蝴蝶发髻。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一支漂亮的凤穿牡丹发簪。 “公主,这位夫人就是‘大母狼’吗?”红线好奇地盯着琥珀中的小像,不由得感叹:“真是鬼斧神工的稀世珍宝,小小的一颗琥珀里是如何雕琢出夫人的小像呢。” “不,她是我的亲娘。” 木宁夕凄然一笑,轻抚琥珀光滑的表面,喃喃自语道:“她是最疼我、最宠我的人,却也是我又爱又恨的人。她就那么决绝地割脉自杀,从未想过年幼的我。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谁会在乎我的死活,在乎我的未来。” “公主。” 红线拿绫帕为木宁夕拭去晶莹的泪,心疼地将她拢入怀中,轻轻地说:“等主人娶公主为妻,公主就不再是一个人。主人会陪着公主白首到老,一生恩爱。” “司徒天逍,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是宁儿。”木宁夕轻轻闭上眼睛,“红线,你去吧,让我静静地歇会。” “是。” 红线服侍木宁夕躺好,燃上一鼎香炉,悄悄离开。 翻身侧卧,凝视掌心的琥珀小像,回忆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与母亲一样有双阴郁的眼眸;即使微笑时唇角也是垂下的;脖子上相同位置的黑痣;一头乌黑的长发,喜欢结发髻,喜欢簪子。 “咦?” 凤穿牡丹发簪? 木宁夕高举琥珀,阳光照射下琥珀更加通透晶莹,小像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可辨。 “红线,青线,紫线,快出来。” “公主。” 红线担心地急步奔出来,看见木宁夕安然无恙,才安心地放慢脚步,埋怨说:“公主,吓死奴婢啦。奴婢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呢。” “红线,你快来看看这支簪子。” 木宁夕招呼着红线,将琥珀交给她,说:“你仔细看看。” 红线双手捧过,拿起来对准太阳,认认真真地观察一番,说:“奴婢看着像是宫里的东西。但又不是西都国的样式。” “公主,红线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呢?” 青线和紫线也从不同的方向聚来。 “青儿,你来看看,是不是宫里的东西。” 红线说得不清不楚,将青线迷糊了。看着掌心里的琥珀吊坠,疑惑地问:“这不是之前被乐月瑶偷走的那个宝贝嘛。后来公主抢回来了,一直戴在身上。” “哎呀,我是让你好好看看小像里那支簪子,会不会是宫里的东西。” 红线催促着,招来紫线也一同看起来。 “公主,前些日子你进宫时,皇后赏的那只金凤步摇。” “对呀,像极了那支步摇。” 青线恍然,将琥珀交到红线手中,急匆匆去屋里取。 “我说怎么看着熟悉呢。” 木宁夕接过琥珀,回忆家中没有发现过这支发簪。难道被嗜赌的父亲拿去当赌资?或者在继母手里也不一定。 “公主。” 青线将金凤步摇交到木宁夕手里,两相对照,笑说:“就是这支步摇。只是少了一些穗子,缺了几颗嵌宝。” “公主,奴婢能否再看看。”紫线询问,见木宁夕点头,便伸手拿过,对准太阳观察发簪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的确是步摇,在簪腹的位置有细的环,想来是挂穗子的。” “是吗?” 木宁夕重新观察一遍,果然在几不可见的地方有一道极细的线。若无特别注意,很容易当成一绺发丝绾在耳后。 “咦?公主亲娘的步摇,为什么会在南晋皇后的手里。” 青线惊讶地问,红线和紫线同时看向木宁夕。也许这个谜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命中注定。” 木宁夕淡淡地吐出这四个字,将金凤步摇和琥珀吊坠紧紧护在胸口,两行清泪瞬时而落。 “命!这就是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命啊!天注定的命啊!” 木宁夕对着天空大声的笑,大声的哭,大声的呼喊。积压在心中的孤寂、阴郁、委屈在这一刻崩塌,尽情地释放。 “公主!” 红线大惊。 “公主,你怎么了?” 紫线拧眉。 “小姐?小姐!” 青线紧紧抱住全身颤抖、疯狂哭喊的木宁夕,心疼地跟着哭起来。 两个时辰后,木宁夕无力地躺在内室的床上,她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金凤步摇和琥珀吊坠。 “公主。” 青线端来一杯温水,含泪唤她。却不见木宁夕有丝毫的反应,呆呆地瞪圆眼睛,空洞的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公主,喝些水吧。” 红线半跪在床前,轻轻抚顺木宁夕的胸口。忽然……大惊失色。 “青线,快摸摸,公主的胸口好冷。她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别胡说八道。” 青线训斥红线,伸手一摸也惊慌起来。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公主的身体好冷。这可如何是好呀。” “我去找寿王爷。” 紫线提剑转身便走。 只听屋外,一道俊朗声音传来。 “不必了,本王已来。” 锦帘掀起,寿王款步而入。先看见跪在床边哭哭啼啼的红线和青线,又看见拧眉凝重的紫线,立即察觉一丝不祥的预兆。 “怎么,小宁儿出事了?” “给寿王请安。”紫线垂首行礼,说:“公主今日思虑过多,似是受了刺激。心中郁结不发,此刻……”看看床上呆若木鸡的木宁夕,“求寿王爷请位太医为公主诊治。” “本王先看看。” 寿王大步来到床边,看见木宁夕像个人偶似的靠着床柱,一手握着金凤步摇,一手攥紧琥珀坠子。 “她这般模样多久了?” 红线行礼,“回寿王爷,公主如此已过两个时辰。奴婢们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寿王凝气,坐在床边,伸出温热的大手覆盖在木宁夕冰冷的手上,柔声道:“小宁儿?本王来看你了。” “爷,你几时回来?” 木宁夕呆怔地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看也不看寿王。樱唇微动,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的轻飘飘。仿佛她即弥留,在等着见心中人的最后一面。 “北契赤聂攻打贝州外城,司徒兄此刻正带领三万大军欲血奋战。他,他暂时还回不来呢。” 寿王柔缓的声音解释着,凝视木宁夕呆滞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泪花。 “他,死了?” “怎么会死呢。他可是我们南晋国最勇猛的少年将军。” 寿王屈指为她拭去颊上的泪,笑说:“遑论北契赤聂有五万军,就是北契的十万精兵攻打过来,司徒兄也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胜利凯旋的。” “我想去找他。” 木宁夕低头盯着手中的琥珀,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司徒天逍,更不知道见到他之后会说些什么。只是想他,想见他,想窝在他的怀里索取安慰,想享受他宠溺的抚顺她的长发,想看着他一双冷漠鹰眸因她而变得满目柔情。 “等这一战结束,父皇会诏他回京。那时,你们便能见到了。” 寿王暗自舒出一口气,好在木宁夕的魂魄回来了,不然等司徒天逍回来,非一刀砍了他不可。 第76章 情书,一封报平安的情书 算算安阳长公主离开别院回宫已经有十日,几日前因为木宁夕魇症,寿王命太医来诊治,用了几次针穴便作罢。 得知木宁夕身体抱恙,皇后和安阳长公主命宫婢们拿来最好的补品,每日按照御医写的方子食补元气。 两三日的功夫,木宁夕苍白的小脸微微泛红,珠圆玉润、清丽可人。 为答谢御医精湛的医术,木宁夕让红线把之前从乐月瑶那里偷来一本医书孤本悄悄送去太医院。 当然,这些私下的小动作逃不出皇上安括的眼。 得知木宁夕魇症康复,贝州城外之战传来捷报,安括心中大喜,将自己宝库里的一些小玩意赏给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 又恩准安阳长公主回别院小住三日,与木宁夕团聚叙姐妹之情。 一时间,别院里又沸腾了。各个楼、阁、轩、馆、园、榭、亭……都被修缉一新,装饰上彩绫幔帐,悬挂喜庆的宫灯。 园子里花枝上更是点缀七彩荷包、五彩纸符等物,尤如花朝节那般美丽。 曦馨园里,满院的小宫婢们洒清水,扫尘埃,擦拭青石阶、赤色漆柱,将园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公主。” 红线匆匆入园,将手中的拜贴奉上,说:“一位商贾请求谒见公主。” “是谁?”木宁夕接来拜贴,打开,笑道:“原来是他呀。快让他进来。” “是。” 红线匆匆而去。 木宁夕交待园子里小宫婢们要细心打扫、不得偷赖。小宫婢们年纪都在十二、十三岁之间,平时木宁夕又没什么公主架子,所以她们笑嘻嘻地应着,干活依旧慢慢吞吞。 “这郡没眼色的丫头们,若是在幻月山庄,早就赏二百大板活活打死啦。” 青线挽扶木宁夕回到中堂去坐,等着红线将那位商贾引进来。 片刻后,红线引路在前,后面跟着一位绫罗锦袍的俊美男子。 木宁夕坐在中堂,远远便看见灰白锦袍的男子,再看园子里的小宫婢们个个迷恋地眼神,注视着男子从园子门口一路向正屋而去。 “青线,你瞧瞧那些丫头,看得都快流口水啦。”木宁夕指着那些呆怔的小宫婢们,不禁轻叹:“唉,春天啊,果然是思春的好季节。” “公主,你这几日总是念叨着司徒大爷,也是思春了吧。” “噗——你这丫头,想挨揍是不是?” 木宁夕一口茶喷出老远,气得她举拳头在青线的胳膊上赏了一记。 “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让紫线把你送回幻月山庄。” “不要啊,我不要回幻月山庄。” 青线吓的连忙求饶,噘起嘴咕哝道:“公主明明思春还不承认,拿我来掩耳盗铃。” “咦?你这丫头,还不快去煮茶。” “是。” 青线生怕木宁夕送她回幻月山庄,赶忙跑去小厨房煮茶。 骆名流站在门外,躬身作揖,口中念念有词,道:“草民给扶柔公主请安。愿公主福泰安康,千秋顺遂。” “平身吧。” 既然这位公子要演戏,她就免费陪陪他。一个人的角独戏多没意思,二人转的有来有往才好玩呢。 “谢公主。”骆名流眼皮不抬,挺腰站直,头却微微垂着,继续道:“草民不才,日前在北边贩货时偶遇公主故人,听闻草民路过汴州,遂手书一封,命草民亲自送至公主前。” “呈上来吧。” 哼,那位“故人”就是你的主子,我的爷。他随口的一句话,你就要拿命去执行,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木宁夕轻叹一声,接过青线转递来的书信。 “这是什么东西?” 叫来身边的紫线,木宁夕惊奇地研究着信封口小小的一块朱砂胶泥。 “回公主,这是火漆印。上面有主人的印章,是密信。” “火漆印?” 木宁夕恍神,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是真正亲眼所见,这是第一次。 尖细食指轻轻抚摸火漆印上凹凸不平的硬痕,很明显看到“司徒”二字。 “这两个楷体字很漂亮。” 木宁夕反复摩挲着火漆印上的字痕,随口问:“紫线,这火漆印是作什么做的?为何会粘在封信上不掉呢。” “回公主,火漆印是用松脂和石蜡,再混入一些朱砂制成的。” 紫线应答自如,令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赞叹道:“紫线,你真是百晓生啊。” “奴婢不敢。” “没关系。” 见紫线拘谨地行礼,木宁夕随意摆摆手,拆开火漆印,将信纸抽出来,薄薄的一张纸显得有点不够诚意。 木宁夕撇撇嘴角,说:“骆名流,听寿王爷说北契国的赤聂攻打贝州外城,司徒天逍亲自领兵上战场。是否受伤过?” 骆名流心中一恸,拱手回禀:“回公主,主子一切安好,并无受伤。” “嗯,那就好。” 木宁夕展开信纸,从头至尾一共十六个字:吾念宁儿,魂神不安,贝州大捷,不日凯旋。 唉,古代人写信真是省纸张啊。 一封报平安的情书,只写了短短十几个字就全部说完了。哪里像她以前生活的现代,为写一封情书,有人竟然用了一本书的长度。 浪费啊!学学古代人吧。 浪费可耻,节约光荣! “咦?这是什么?” 信封里,一朵干瘪瘪的小野花溜了出来,落在木宁夕的裙上。想起曾经在石梅山庄,她说过男人一定送花给喜欢的女子。 原来他还记得。 木宁夕止不住勾起唇角,娇羞含情地笑了。 “咳咳,草民来时,见主子在万花丛中选定了这一朵,想来是要让公主也一同欣赏。” 骆名流干咳两声,解释时看见木宁夕抬手,立即闭上嘴巴。 “看我这记性,都把你给忘了。”木宁夕对一直站在门外的红线,责备道:“你都不会提醒提醒我吗?” 红线委屈地眨眨眼,“公主没有旨意,我们怎敢僭越呢。” “哦,看来是我冤枉你啦。”木宁夕倨傲地挑眉,说:“现在去给骆公主搬一把椅子过来。” “是。” 红线转身去园子里叫来两个小宫婢,合力抬来一把方椅摆在廊檐下。 骆名流作揖行礼,道:“草民谢公主赐座。” “坐吧。” 木宁夕轻轻舒气,演戏真累。还是和司徒天逍在一起的时候最轻松,他不会介意她的粗心,不厌恶她不矜持的吃相。 “他什么时候回来。” 骆名流沉默片刻,说:“主子还要在贝州多停留些日子,恐怕要等到公主大婚时,方能回来。” “大婚?” 木宁夕怅然,“赐婚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就算他在场也无力回天,何况要等到大婚那日。看来,我是不能太信任他了。” 骆名流有些为难,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尤其看到木宁夕眼中的失望,还有怅然若失后的冷漠。哎哟,万一他说错一句话,坏了主子的全盘计划怎么办?主子娶妻不成,肯定会把他砍成十八块烂肉喂野狗的。 不成不成,他要好好地解释。 “那个,公主殿下,草民刚刚似乎说错了什么,令你误会了主子。” 骆名流心里扑腾扑腾的,生怕再说错点什么,小命不保啊。 他站起来恭敬地向木宁夕鞠了一躬,说:“公主有所不知。按南晋国皇室婚俗,皇上赐婚后,先要行六礼,再由司天监选出黄道吉日,选取公主出嫁府院。诸多事宜列单呈报皇后预览,足足需等上十日之多。” 看木宁夕听得仔细,骆名流暗松口气,还好他够机智。 他略顿一下,继续说:“皇后懿旨恩准,公主移驾出嫁府院,由宫中掌管礼仪的女官来教导公主宫中的规矩。” “要多久?” 木宁夕心中哀嚎。教导规矩的女官千万别是容嬷嬷类型的呀,她可不想把自己变成小燕子。呜呜,当古人一点都不好玩。 骆名流错愕地眨眨眼,他没看错吧。为什么木宁夕垮下小脸,一副“我是衰神转世”的悲催表情?难道他又说错什么了? “公主,你……有何为难的事情吗?若草民能助公主,定当尽力。” 木宁夕痛苦地摇摇头,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先回答我要多久。” 骆名流先是怔愣,忽然想到之前木宁夕关心的问题,恍然道:“按宫中规矩,三旬即可。” “三旬?” 要了亲命啊。 按照古人的计算方法,十日为一旬,三旬便是一个月啊。 木宁夕悲怆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她这般命苦哟!她竟然真的要变身小燕子,被容嬷嬷收拾?也许会有一个比容嬷嬷更狠的老嬷嬷呢。 不对,在南晋国,应该叫“姑姑”。 “这个能不能省略?” 木宁夕星星眼,无限期待。 “据草民所知,不能。” 骆名流答得字正腔圆,斩钉截铁。 “我能逃婚吗?” “不能。” “我能找个人冒名顶替吗?” “不能。” “你能不能把上次那位蒙面女侠找来,帮我易容。” “回公主,草民不认识那位姑娘。” 笑话。他敢把那位姑娘找回来,他家主子铁定翻脸无情。这位公主的胡闹痞性已经是天下无双,再找来一个同样闹翻天的,还不把南晋国的天给拆啦。 “公主,依草民看来,这规矩是一定要学会的。”骆名流徐徐诱之,又道:“司徒府虽为武世家,但规矩亦多。公主嫁入司徒府,想要安安平平的过日子,也要懂些规矩才好。” “皇上圣旨不能朝令夕改,司徒天逍要等到大婚时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木宁夕幽怨地反驳,一股窒气闷在心里。 早就知道司徒天逍靠不住,她还是好好的谋划谋划,也许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骆名流沉默片刻,说:“公主,事无绝对。主子若无把握,又怎会任你留在汴州城呢。” “你的意思是……司徒天逍早已谋划好了?”木宁夕看着骆名流,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着满满的期待。 骆名流轻咳一声,说:“未来之事难以预料,公主还需耐心静待。三旬过后,怎知没有乾坤扭转的惊喜呢。“ “若你所言非虚,我便再等上几日吧。” 拿过信纸再看一遍,不知道司徒天逍心里是如何谋划的。万一她等不及了,会不会破坏他的谋划,反害自己身陷囹圄。 第77章 毒症,血液亦有毒 曦馨园。 夜晚的园子里烛火通明,木宁夕一身宫襦,端端正正坐在中堂的椅子上。 这将是一个不眠夜,因为这座别院的主人安阳长公主即将回来小住三日。不仅曦馨园亮如白昼,其他的地方皆是如此,欢天喜地的祥和之气。 木宁夕无所事事,闲来将一直揣在怀里的书信拿出来读阅。上面简短的十六个字,语气平平,词藻无华,却因为信中那份直白倾诉的思念让她感到温暖。 “吾念宁儿,魂神不安,贝州大捷,不日凯旋。” 呢喃轻语,恣意享受那份至情至性的告白。木宁夕反反复复看着起首的那八个字,心动不已。 “自从骆公子离之后,公主连午睡都宝贝着这张信纸,又怕折坏了,又怕压皱了。真是春风四月天,闺阁少女思情郎。呵呵呵!” “青线,你这丫头,竟敢打趣我。” 木宁夕又气又羞,举起拳头要揍过去,却被青线躲开。 “公主自从在京郊行宫的臭湖死里逃生,变得奴婢越来越不认识啦。” “青线,你先别忙,过来陪我聊聊。” 提到“变”,木宁夕心底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她有原主宁儿的记忆,可是经过多重折磨,有些残缺不全。 “公主,你想问什么?”青线坐在木宁夕脚边的矮凳上,微仰起头看着她,说:“好几次我都想问问公主,你说记不得许多事情,到底忘了哪些。” 真是贴心的婢女啊。正在愁闷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木宁夕心中一亮,顺坡下驴,这时候不问个清楚更待何时? “彩儿。不,青线。” 木宁夕有点混沌,不知道该用哪一个名字来称呼她。 青线了然,说:“公主,你习惯哪个,就叫哪个。” “青线。” 这个名字是专属于木宁夕的,而“彩儿”是专属于原主宁儿的。也许,就是木宁夕此时的一点小私心吧。 就像是她对司徒天逍的称呼,别人会叫“少将军”、“主人”、“主子”、“司徒公子”,等等等等。而她木宁夕,称呼“爷”,甚至自私地希望司徒天逍只准许她一个人使用这个称呼。 “公主?你在想什么?” 青线抬手在木宁夕眼前晃晃,担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木宁夕摇头,笑着打趣道:“最近没人给我下毒,也没有人折腾我,哪里都舒服的很。放心放心吧。” 青线神色黯然,忧心忡忡。 木宁夕见状,察觉出一丝诡异。某个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像破开闸门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怔了怔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纸。 “青线,你还记得上一次我毒发时,红线对司徒天逍说出的话吗?” 木宁夕垂眸盯着青线表情的每一个细节变化。 “小姐。”青线瞬时眼中湿润,呜咽道:“红线姐姐说的,一半实,一半虚。” “半实半虚?” 木宁夕看了眼守在外面值夜的小宫婢们,伸手由青线扶着,慢慢往内室走。她的心中亦是忐忑,不知道那一半“虚”是个什么情况。 来到内室,木宁夕端靠在床柱上,让一整晚挺直的腰板也歇歇,免得明白腰酸背痛。 青线被木宁夕拉到身边坐下,细心的她发现木宁夕裙下将腿绷直,立即伸手轻轻揉按,动作娴熟、力度适中。 木宁夕舒服的喟叹一声,笑说:“还是你最合我的心。” “奴婢从小跟在公主身边,自然比红线姐姐和紫线姐姐了解得多一些。” 一语双关,木宁夕抓住青线话中的深层意思。她也不再忸怩作态,直白地问:“你是几岁到我身边服侍的,月老夫人为什么放心让你跟着我和亲南晋?” 青线菀尔一笑,说:“看来,小姐似乎忘了许多事情。” “是啊,也许脑袋进了臭水,忘记很多事情。”木宁夕讪讪地自嘲。 青线摇摇头,说:“忘记更好,那些不好的东西别记着,苦了自己不值得。” “可是,人总要有记忆,才能知道未来该如何继续活下去。”木宁夕徐徐诱之,笑道:“而且,我木宁夕既然大难不死,必然要活出一个精彩来。” “公主,能听到你这样有骨气的话,奴婢真为你高兴。”青线喜极而泣,为木宁夕的变化而高兴。 木宁夕无力地叹气,说:“高兴是一回事,未来还有诸多危险。我不知道还要闯过多少关才能得到自由。” “公主,只要你完成月老夫人交给的任务,再好好地求她高抬贵手。现在又有司徒少将军的帮助,相信公主会得到自由的。” “谈何容易啊。”木宁夕将信纸收回封内,贴身藏好,才又说:“我这毒不知道多久复发一次,乐月瑶又去了行宫华清苑。唉,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呢。” 话至此,青线的脸色变了几次,愁容不展,说:“还有五日。” “五日?” 木宁夕疑惑,问:“难道说,我毒发的时间是固定的?” “看来公主真的忘记许多事情。” 青线叹息,想想也觉得木宁夕说得对。总要记住以前的事情,才能谋划好未来。 她起身到外面看看,除了站着打瞌睡的小宫婢,红线和紫线各自在忙着,没有空闲进来服侍。园子里灯火通明,想要藏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还有杨展统领护卫军在园中巡视。 青线慢慢走回来,坐到离木宁夕最近的矮凳上,贴近木宁夕的耳边,说:“小姐在幻月山庄,除了红姐姐所探查到的那些之外,还有更多的痛苦所不为人知。” 说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青线吸吸鼻子,说:“小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只有少爷和我知道。” 握紧木宁夕的手,青线再次确认地问:“小姐,真的要奴婢把以前那些痛苦的记忆给说出来吗?” “嗯,我一定要知道。” 木宁夕坚定地点头。她要了解原主宁儿所遭受的全部悲惨事情,这样才能更早筹谋未来,甚至要不遗余力地积累实力,作到临危不惧、化险为夷。 “好。只要是小姐想知道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线鼓足勇气,她面前的主子不再是唯唯诺诺,而她也必将追随左右、誓死效忠。 “除了红线说的,我从婴孩时便被喂毒奶,直到后来每日泡毒汤。再之后呢,为什么我一定吃毒药丸才能止痛?” 木宁夕不甚明白,难道月老夫人给她吃了像罂粟之类的毒药吗? “小姐的身体里有数不清的毒,甚至有数个毒蛊寄生在五脏。你的血液亦有毒,滴入茶水中便是一杯毒茶,虽不置人亡,却也能让人昏迷数个时辰。” 木宁夕惊讶地伸出十根手指,“原来我的血还有迷药的作用?” “还有一事很重要。”青线拉回木宁夕的双手慢慢揉搓着,说:“小姐体内的毒由月老夫人亲自泡制而成,每二十日毒痛发作时,须用药五粒,每日一粒方可止痛。” “嗯,上次一口气吃完也不错。”木宁夕语气轻松,好像吃的那些药丸是大补的,而非毒药。 青线叹气,说:“小姐,下次不要再一口气吃完。你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禁不起这般折腾。” “我受不住那蚀骨剖肉的痛。”木宁夕烦躁地皱眉,说:“你可知道月老夫人计划要我何时毒发身亡?” 青线脑中一道惊雷炸响,错愕地呆滞目光盯着木宁夕许久,才叹说:“少爷曾偷听过老夫人与郡王妃的闲话,等到小姐毒杀南晋皇帝之后,倘若红线姐姐策反,便让乐郡主将小姐和红线姐姐一并清除。而且依照一路上乐月瑶的所作所为,我猜老夫人或者郡王妃必是许诺了什么。” “幻月山庄少庄主之位。”木宁夕鄙夷地笑,说:“乐月瑶心心念念要提到幻月山庄。我若没有猜错,那母女俩必是用‘继承人’来诱骗乐月瑶乖乖听话。” “嗯,这种事情她们做得出来。”青线同认地点点头。 “那你呢,你是哪一边的细作?” 木宁夕冷眼瞧着青线。也许从来没有想过木宁夕会这样问,青线先是愣住,好一会才回神,说:“小姐,我是你和少爷捡回来的孤女,除了少爷和你,我再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就算给我下毒,我宁愿自杀也不会从命呢。” “你喜欢我……哥哥?” 木宁夕探寻地问,看青线的脸色瞬时绯红,心中顿时乐开花了。青线有把柄握在她的手里,看来可以相信青线是自己人。 “小姐,今后你是公主,你的哥哥也许会成为皇亲国戚。我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明白自己何事有所为,何事有所不为。” “绕口令啊。”木宁夕拍拍青线的肩膀,说:“放心吧。若哥哥对你有情,我必定会全力相助的。” “小姐,奴婢配不上少爷,还请小姐别再作玩笑之谈。” “好好好,我们呢顺其自然。” 木宁夕拉着青线的手晃来晃去,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了,还有五天,我要如何拿到止痛的毒药丸啊?” “小姐,不如请寿王爷帮忙去京郊行宫要来。” 青线早就打算好了,派红线和紫线去要,乐月瑶必定不会轻易拿出来。但是寿王爷不同,乐月瑶哪里敢刁难他。 木宁夕为难地嘟嘟小嘴,抱怨道:“早知道,我该阻止她搬出去的。” 后悔呀。乐月瑶现在一定坐在含芳阁里得意大笑吧。远在天边,她竟然又被乐月瑶坑了。 静默之时,屋外园子里忽然热闹起来。原本打瞌睡的小宫婢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纷纷往外面跑去。 红线立即跑进屋来,说:“安阳长公主的马车停在外面了,公主快出去接驾吧。” “好。我们走吧。” 木宁夕起身,任红线和青线为她重新整理一下宫襦。再由二人扶着她匆匆离开曦馨园,往前院的大门口而去。 第78章 归来,赐住晚香园 别院大门口,数百盏烛火将整个街道都照得亮如白昼。一驾华丽的马车稳稳停在街道中央。 正门青石阶之上,木宁夕匆匆而来,略显气喘地站定,对着马车里的人笑说:“扶柔给安阳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千岁金安。” 马车的锦帘一动未动,里面的人更是没有半点声音。 木宁夕微皱眉,环视四周的跟从、婢女,没有素翠、素香和素竹三个宫婢。 思忖时,马车的帘子动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里面的人露出真容。 这太诡异了,不像是安阳长公主的行事作风。 别院里的管事姑姑步下青石阶,来到马车前,恭敬地道:“请长公主移驾。” 马车的锦帘掀起,当里面的人露出真容时,不仅管事姑姑的脸色黑沉,就连青石阶上的木宁夕一颗平静的心也瞬时悬起来。 “没想到本郡主搬到京郊行宫去养伤数日,别院里的管事姑姑更懂礼数了。布置出这么大的排场来迎着本郡主,真是费心啦。” 乐月瑶由玉珠和玉环二人挽扶着下马车,盈盈小腰摆动,三寸莲花轻移,可得“妙人”二字。 “木宁夕,没看见你的安阳长公主,很失望吧。” 乐月瑶站在青石阶下,高傲地扬起脸,与青石阶上的木宁夕对视。 “数日不见,你该懂的礼数却忘了。” 木宁夕居高临下,犹如百鸟之上的凤凰,雍容尊贵、秀外而慧中。 “本郡主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乐月瑶踩着三寸金莲,一步步稳稳地踏上青石阶,站在与木宁夕一阶之遥的下方,微仰视。 “多谢公主殿下提醒。” “乐月瑶,你的脸伤未愈,怎么就急着回来了?”木宁夕伸出食指在乐月瑶鼻尖上轻轻一按,笑道:“鼻子里的这根骨头伤得太重,你该养好它,再回来也不迟呀。” “本郡主想着你还有五日的快活,这么好的一场热闹怎么舍得错过呢。” 乐月瑶贴着木宁夕的身前,脚迈上青石阶,几乎两人的鼻尖碰着鼻尖。 “乐月瑶,你想尝尝被打的滋味吗?” 木宁夕不退反进,她向前走半步,逼得乐月瑶不得不后退。一个闪身,又回到下一阶上。 幸好左右有玉珠和玉环扶着,否则乐月瑶一准会摔个“仰泳姿势”闻名天下。 “来人,送乐郡主回小偏院去歇着吧。” 木宁夕威风凛凛下令,却见管事姑姑递上来一封皇后懿旨。 “回禀扶柔公主,皇后懿旨,命西都国郡主乐月瑶迁回别院居住,赐住晚香园。”管事姑姑双目垂下,恭敬有礼,语态平静。 “皇后体恤乐郡主脸伤未愈,京郊又是偏远的地方有诸多不便。故而,应了乐郡主的请求,命搬回别院养伤。” 随同跟来的女官向木宁夕解释完,又与管事姑姑相礼,才领着人回宫复命。 “原来是你自请搬回呀。唉,早知那地方不好,当初何必执意要走呢。” 木宁夕冷嘲热讽,扶着青线和红线转身准备回曦馨园。忽而又想到什么,回头对乐月瑶笑说:“你的心思还挺深的,为了住好房子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呵呵,祝你在晚香园能睡个安稳觉。” 乐月瑶皱眉,被两婢女扶着追上去,冷声质问:“木宁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哟,我身体乏得很,要去睡啦。” 木宁夕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大步往前走。 “木宁夕,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木宁夕!” 乐月瑶踩着三寸金莲在后面追着,木宁夕迈着一双大脚走得如大风刮过。 一前一后追赶百余步,乐月瑶气愤地坐在抄手游廊的横栏上,指着木宁夕的背影骂道:“木宁夕,明日我便命人给你的脚裹上帛布。” 咦?对,给木宁夕缠上裹脚布,一定能痛死她。 想到一个折磨木宁夕的新法子,乐月瑶眼睛闪亮,兴奋地咧嘴笑了。她明天就让木宁夕尝尝裹脚布的厉害。 曦馨园。 本来疲惫不堪地想要裹着被子呼呼大睡一场,可是刚刚这么一惊吓,多少睡虫子都跑光了。 木宁夕歪靠在窗下的榻上,无聊地揉搓着琥珀吊坠。这是她从未改变过的习惯,只要心情烦躁时摸摸琥珀坠子,她会很快恢复平静。 红线和青红围在木宁夕身边,紫线默默地坐在远远的地方。 青线边整理绣线,好奇地问:“公主,你猜乐月瑶回来,是不是老夫人命令的。” “不知道月老夫人在我们身边安插在多少眼线。”红线担忧地看了窗外的院子里,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还有三两个小婢女在收拾打扫。 “乐月瑶说得很清楚,她算准我毒发的日子要看热闹,也必定会带药丸回来的。”木宁夕抽出两根丝线,交叉、打结、编麻花,几下就编成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看到梅花,想到石梅山庄,想到司徒天逍,还有信封里夹带的一朵干野花。木宁夕盯着手中的梅花绳结发呆。 “紫线。”恍惚回神,木宁夕叫来紫线,问:“如果我要写信给司徒天逍,要如何送到他手中?” “骆公子还没有离开汴州城,若公主要写信给主人。可以交给他,再由他派人送至贝州将军府。”紫线简明厄要地解释完,便看见木宁夕催促红线去拿笔墨纸砚来。 一切准备妥当,木宁夕握着毛笔,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司徒天逍的信中只有十六个字,她要写一堆的字多亏本呀。她也要写十六个字,或者十二个字,这样才不亏本。 木宁夕摇头晃脑,她觉得自己在“吃亏占便宜”的问题上有嗜痂之癖的嫌疑。不过是一封手信,为什么要注重“亏本”问题呢? 唉,继母那点子坏习惯,她也潜移默化地学来了。要不得啊,要不得啊。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 木宁夕自言自语,三婢女相视一笑。这公主一会一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吾心挂念,爷请珍重,乐氏无德,宁……嗯,要怎么写呢。我不介意她无德无礼,只要天天被我反折磨回去就行。” 木宁夕唠唠叨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十三个字。 “公主,你要写些让主人高兴的话。”红线提醒,又说:“公主,主人一定想听你说喜欢他。” “哼,你那主人除了这四个字,别的都不会说。”木宁夕鄙夷地撇撇嘴,继续思考要如何写出自己所想的话。 学古人“之乎者也”的说话,她学不来。但是从环保的角度来看,写信的时候短一些还是很必要的。 比如现在,她就很希望写得少一点,免得写多了都是泪,反而让司徒天逍担心。 可是,事实情况是……她洋洋洒洒地写了十二页信纸,最终还很炫耀的落下自己的昵称——野丫头。 “公主,主人看见你写了这么多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红线拿来信封,笑得像一朵花。 木宁夕折好信纸,装入信封,说:“我没有火漆印来封口,怎么办呀?” “这个容易,让紫线送信的时候,请骆公子代为盖火漆印便可。”红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见木宁夕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才说:“盖上石梅山庄的火漆印,比皇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呢。” “真的?” 哇,酷毙了。木宁夕一想到短短的时间之后,司徒天逍坐阵军中大营,一副吃了仙桃般的喜笑颜开。呵呵,他会很意外吧。 “紫线,你快去送信。还有,你要亲眼看着骆名流盖火漆印,千万不能让他看见里面的内容。” 木宁夕把信交给紫线手中,忽然又拿回来,四下寻找着什么。 “公主,你在找什么?”青线疑惑,连忙移开小桌,方便木宁夕找东西。 木宁夕搔搔头发,“咦,我刚刚做的那个梅花绳结呢?怎么不见了。” “哦,原来是找它呀。” 青线连忙去拿一个荷包出来,说:“我担心弄丢了,所以把它放进荷包里,挂在床柱子上。” “嗯,还是你细心。” 木宁夕将梅花绳结塞入信封中,重新交到紫线手里,叮嘱道:“千万要看着骆名流盖下火漆印。” “是,公主。” 紫线行礼,转身出了屋子。 “公主,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回床上歇歇吧。” 青线担心木宁夕的身体,劝着她去睡一会。 身体很疲倦,可是精神却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似的。木宁夕长长地伸个懒腰,说:“你们去睡吧,我就坐在这里呆着。困了就睡,不困就玩绳结。” “那奴婢陪着你。” “奴婢也不困呢。” 青线和红线一左一右陪在木宁夕身边,直到一个时辰后东方露白,紫线归来。才灭了烛火,洗漱,用早膳。 木宁夕的饭碗还没有端上手,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闹。隔着窗子便看见乐月瑶领着玉珠和玉环走进园门。 “木宁夕,快出来看看,我给你送裹脚的帛布,这是新送来的。” 裹脚布? 木宁夕冷笑,乐月瑶果然不是个安生的人,才回来就闹腾。 看一会儿怎么收拾她,哼! 木宁夕起身走出屋子,来到乐月瑶面前,将她们主婢三人打量个透。 “哟,你送裹脚布给本公主,难道是想让本公主把你的裹脚布给拆下来,露出那对丑陋脏臭的小脚丫给外面的一堆护卫们欣赏吗?” 木宁夕眉飞色舞、口灿莲花,一句句挑衅的调笑话气得乐月瑶直跺脚。 指着木宁夕藏在裙下的一双大腿,乐月瑶骂道:“你这个不知羞的女人,生着一双丑陋的大脚,还敢嘲笑本郡主?” “那又怎样。”木宁夕笑弯了眼,问:“你敢脱下绣鞋,拆开帛布,与本公主比一比谁的脚更美吗?” “你!” 乐月瑶又怒又羞,她的脚因为缠布早已经变成畸形,连洗脚都要贴身的婢女来服侍,又怎能示于人前? 压下心中的怒气,乐月瑶大骂一声“无耻”,便再不敢留下,急忙带着婢女跑了。 “哼,跟我斗!” 木宁夕抬高下巴,转身回屋,“来来来,我们继续吃饭。” 第79章 送药,乐郡主与寿王爷配 用过早膳,木宁夕招呼着三婢女聚到一起开小会。主要是她想今晚去乐月瑶住的晚香园探探虚实,看看有没有下手偷药丸的机会。 三婢女自然没有意见。自从和木宁夕学会哑语手势之后,紫线上次和木宁夕一起去偷过银针小席,而红线和青线还没有尝试过。 青线跑回后小院的厢房去拿回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有三套崭新的夜行服。 “你何时做的,我怎么没见过。”木宁夕拿起一件往自己身上比量,满意地点头,“不大不小刚刚好。不过,腰这个地方再改改就好了。” “公主说出来,我马上去改。” 青线接过夜行服铺在榻上,看木宁夕指着腰间。 “这个地方对折,然后将带子在里面穿一圈,前面留出富余的部分。等我们穿的时候,两根余出的带子相互一系,结成活扣儿。行动方便,又不必担心汗巾子松垮,掉裤子啦。” “这个好这个好,奴婢拿去改了,晚上便能穿。” 青线手快,包起夜行服便往自己住的后小院厢房去了。 看青线那积极的样子,红线掩嘴偷笑,为木宁夕倒来一杯香茶,说:“乐月瑶的药箱子,奴婢之前也留意过。药匣子一直由玉环收拾着,连玉珠都不让碰。” “玉环?”木宁夕思忖,“这是个好线索,我们只要盯住玉环就好。” “药匣中的小瓶子有五十多个,公主怎么能找到你需要的那瓶呢。”红线不免担心,说:“万一拿错了药,反而不好。” “红线,我之前吃的药丸瓶子还留着吗?” “留着,奴婢这就去找来。” 红线眼睛一亮。对了,月老夫人有依瓶分类的习惯,只要在乐月瑶的药匣子里找到与之前的小瓷瓶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屋门口闪入一道白影,随之木宁夕的武器也袭击过去。 白影一个旋转躲闪,立即停住了。 扭头看自己肩上的大鱼钩,寿王暗流冷汗,陪笑道:“小宁儿,你这武器是哪里得来的,真厉害。” “寿王爷,进来怎么不打声招呼,万一伤到你,我会见死不救的。”木宁夕一个手抖,瞬间收回大鱼钩。边缠着牛皮绳,边打量寿王这身风骚的打扮。 寿王任由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作怪,讪讪走到椅上坐下,吩咐红线,“去给本王倒杯茶来。本王赶了一夜的路,渴死了。” “是。” 红线瞟了木宁夕一眼,悄悄去煮茶。 木宁夕端坐在榻上,与寿王面对面坐着,问:“寿王爷风尘仆仆回来,不先去自己的别院歇着,跑来本公主的闺房作什么?” “小宁儿,你别不识抬举,本王辛辛苦苦跑了一趟贝州将军府,才回汴州城便立即给你送来解毒的药丸。你不承情也罢了,怎么还这副小人嘴脸?” 木宁夕不为所动,盘起腿来,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寿王儒雅俊逸的脸果然有一抹疲惫之态。 “好吧,既然寿王爷为小女子如此辛苦,那本公主就赏你一杯香茶。”木宁夕很大方地唤着:“红线,香茶煮好没,寿王爷说喝完茶便要回去啦。你的动作快些。” “来了来了。”红线捧着茶盘进门,笑说:“公主的唤声再大些,恐怕连宫里的安阳长公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最好这声音能传到贝州去,让司徒天逍听听寿王爷是如何欺负本公主的。” 木宁夕睨着寿王,她才不信他刚刚的那套说词呢。如果司徒天逍真有解毒的药丸,昨日骆名流回来时就一定会带给她。何必又请寿王辛苦地带回来呢。 “小宁儿,你心肠这么坏,司徒兄知道吗?” 寿王抿一口香茶,嫌弃道:“这茶味跟你一样坏,就没有好茶给本王吃吗?” “想吃好茶,去晚香园呀。”木宁夕鄙夷地建议,说:“乐月瑶不仅有西都国最好的茶,还有一种花茶,泡水时极美、极香。” “那是东楚国的贡茶,你想喝,本王回去命人给你送些来。”寿王将茶碗还回红线手中的茶盘里,说:“你去倒杯清水过来,不需放什么。” “是。” 红线匆匆而去。 少时,一阵钗环碧玉响,引来木宁夕和寿王的注意,二人一同看向门口,果然…… “小女子参见寿王爷,王爷千岁安康。” “平身吧。” 寿王面带笑容如春天飞絮,在乐月瑶的心尖上轻轻沾落,迷得她七魂失了六魄,痴痴地盯着寿王的一张儒雅俊容。 “紫线,你去找红线,偷偷潜到乐月瑶的房间里找找,看看那个药匣子是什么样子的。” 木宁夕趁着乐月瑶和玉珠、玉环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寿王身上,她悄悄吩咐紫线。 “记住,找到匣子就好,别打草惊蛇。” “是。” 紫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连玉珠和玉环都没有发现她是何时走的。 寿王表情淡定地任由乐月瑶犯花痴,其实他内心已经把这个女人砍了一百零八段,再扔去喂狗。 “寿王爷,不知道今日来曦馨园,是看谁的?” 乐月瑶看旁边的小桌上连杯茶都没有,立即对身边的婢女说:“你们眼瞎吗?都不知道去给寿王爷端茶来。” “是。”玉珠盈盈一拜,转身出去。 玉环扭回头横了木宁夕一眼,这可是她的地方,怎么能如此待慢贵客。果然是没规矩的野种,连她们家郡主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无辜被瞪,木宁夕不生气,反而拍手大笑起来,引来寿王、乐月瑶和玉环的目光。 此时,青线捧着托盘,上面一碗清水浅浅生波。 “寿王爷,请。” 青线放下水碗,拿着托盘走到榻边,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乐月瑶和玉环。 看寿王端起清水碗来喝,乐月瑶上前一把抢来,陪笑道:“这曦馨园穷得连一片茶叶都愿给寿王爷喝,可见木宁夕连你都不放在眼里。寿王爷再等等,小女子的婢女已去煮茶,一会就回来了。” 正说时,玉珠捧茶盘进入,来到乐月瑶身边,盈盈一拜,“请寿王爷喝茶。” 寿王睨了一眼,笑说:“本王来这里并非为喝茶,正巧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乐郡主商量。” “与小女子商量?”乐月瑶心花怒放,美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她一双美目期盼着寿王能告诉她,上次的请求准了。 见寿王不开口,乐月瑶试探地问:“请教寿王爷要说的重要之事,可是上次小女子所求的?” “嗯?你何时求过本王?”寿王狐疑,炯亮的眼睇向乐月瑶。 乐月瑶心中起伏,笑说:“就是上次小女来送药丸给木宁夕,请求寿王爷向皇上进谏,赐婚那位英俊的公子。” “这个啊。” 寿王暗自冷笑,就凭你的姿色还敢觊觎司徒天逍,真是可笑。但是……今日来曦馨园,也是司徒天逍请他帮忙。 “那日回去,我向他提过。他会再三斟酌,然后向皇上请旨。” “此话当真?” 乐月瑶欣喜若狂,原来那位英俊公子对她一见钟情。 “乐郡主,不知你来曦馨园,有何事?” 寿王爷打断乐月瑶的无限幻想,心里一阵犯恶心。 一经提醒,乐月瑶立即从玉环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递到寿王手中,说:“小女来送止痛药的。” “如此甚好。本王也是来和你商量这件事情的。” 寿王将小瓷瓶交给青线,笑说:“看来乐郡主对扶柔公主殿下很尊重,本王心中感激。” “王爷言重了。” 乐月瑶心中激荡,看来她送药的举动得到寿王的欢喜,日后用木宁夕的命来威胁他听命于自己,再好不过了。 看了一场好戏,也顺利得到想要的药丸,木宁夕一口吃掉五颗药丸,笑吟吟地看着对面那一男一女搭台唱戏,果真热闹啊。 “扶柔公主一直不说话,难道本王和乐郡主站的地方是别人的?”寿王爷起身走到榻边坐下,伸手拿走小瓷瓶握在掌中。 木宁夕笑得不怀好意,道:“依本公主所见,乐郡主与寿王爷配成一双才最最合适。” “嗯?” 寿王冷瞟她一眼,心里那个气呀。这丫头摆明是过河拆桥。他刚刚帮忙要来止痛的药丸,她竟然吃了就翻脸?还将他与这恶心的女人配成一对? “可是,依本王看来,乐郡主与本王的挚友更配。” 寿王一句话,乐月瑶立即点头如捣蒜,眼睛里闪着戾色警告木宁夕最好说话小心点。 木宁夕全当看不见,笑盈盈地说:“我家乐郡主其实早就私底下与人私订终身,又怎么能配给寿王爷的挚友呢。” “木宁夕,你胡说八道。” 乐月瑶大惊失色,她没有忘记曾经离开别院时,木宁夕说的那些话。 “怎么,你做了丑事却不敢承认,怕我说出来吗?” 木宁夕摆明要揭露乐月瑶丑事,让她当众丢脸。 “你胡说。” 乐月瑶怒极,对身后的两婢女说:“把木宁夕送到后院去休息,她刚刚喝了酒,醉的胡言乱语。” “谁敢动我家公主!” 青线上前拦住玉珠和玉环,瞬时三个婢女扭打起来。尤其青线更是以一敌二,气势不减。她把在幻月山庄与人打架时的技巧都运用个遍。 抓,掐,扣,揍,扇,踢,踹……一系列技巧运用自如,玉珠和玉环在青线的双手中像两只毛笔在地上写大字,脚下更是行云流水、晕头转向。 “青线,好身手!” 木宁夕竖起大拇指,看得津津有味。 “呵呵。” 寿王看着三个婢女打架,比起宫里女人们暗中较量、无声厮杀,眼前这场热闹更有趣。 第80章 小产,你越俎代庖了 三婢女打得不可开交,因为有寿王在场,三人都没有将自己的功夫用出来。就像平时少女之间的打架一样,你来我往、你追我跑、你打我抓。 看着青线屁股坐在玉环身上,双腿柔韧的交叉卡住玉珠的脖子。两只手对准玉环和玉珠的脸轮番胖揍,得到二人嗷嗷的哭嚎。 乐月瑶气的大骂两个婢女无能,撸起袖子,奔过去伸手抓住青儿的头发左拽右抓,恨不得连头皮也一并抓下来。 青线痛的大骂,反手推了最近的玉环一下。 玉环尖叫,反转身子扑进乐月瑶怀里。 瞬时,乐月瑶和玉环交叠着摔在地上,二人都惊慌大叫着摔成一团糟乱。 “啊!不好了。血……血血……郡主流血了。” 玉环爬起来,惊恐地看着乐月瑶身下的裙子被染上红色的血液。 “啊!我的肚子,好痛!” 乐月瑶捂着肚子,痛得泪水横流。 “不对呀,郡主的葵水……不可能,不不不,这不可能。” 玉珠惊慌失措,爬到乐月瑶身边抱起她,小声说:“郡主,是不是……是不是……” 木宁夕下榻走到她们身边,冷眼瞟了那染血的裙子。来葵水根本不会这么多,否则乐月瑶早流死了,哪还有精力大吼大叫的。 “她小产了,快抬回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再让厨房的婆子炖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木宁夕抬脚走回榻边坐下,冷笑道:“乐月瑶,来看与你苟且的那位大公子要生气啦。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这么莫明其妙的没了。唉,你自求多福吧。” “木宁夕,你这个毒妇。” “喂,我还待字闺中呢。应该是毒女。” 木宁夕对着门外吼道:“来人,送乐郡主回晚香园。” 紫线和红线领着十个小婢女抬着一张藤春凳抬进来,先向寿王行礼,才吩咐着小婢女们轻手轻脚地将乐月瑶抬上藤春凳。 “木宁夕,我要让你死!” 痛得打滚的乐月瑶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指着站在一旁披头散发的青线,命令道:“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毙。敢谋害本郡主,又害了本郡主肚子里的孩儿,绝不轻饶!” “本公主在这里,看谁敢!” 木宁夕杏眼圆瞪,喝退要围上来抓青线的两个小婢女。她踱步到乐月瑶身边,垂眸俯视,冷笑道:“乐月瑶,你敢再说一次,本公主便立即命人将你砍了,丢到乱葬岗去。” “你敢!” 乐月瑶又痛又怒,赤红的眼睛满是愤恨。 “哼哼,你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吧。” 木宁夕哼气,嘲讽地大声说:“乐郡主身体不适,并非小产。她刚刚是痛的胡说了,谁若多嘴多舌传扬出去,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木宁夕,你……” 乐月瑶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腹部的痛。她没有听错吧,刚刚木宁夕是在维护她? 对,她是痛糊涂了。一个没有嫁人的女子,怎么可能小产呢。她只是身体不适,或者…… “木宁夕,你竟然下毒谋害我?” 乐月瑶嚎啕大哭,伸手向默不作声的寿王,哀求道:“寿王爷,求求你为小女作主啊。木宁夕下毒谋害小女,小女的肚子……肚子好痛啊!” 木宁夕抚额无语,这女人是人是鬼啊?她从进门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沾过,又怎么可能被下毒?而且寿王一直呆在屋子里,她竟敢胡说八道? “喂,乐月瑶,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啊。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送回西都国去。” 木宁夕怒了,刚刚她竟然善良地维护这个女人?真是昏头啦。 “你们先把她抬回晚香园去,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懒得和乐月瑶逗嘴皮子,木宁夕吩咐那几个抬藤春凳的小婢女,还意味深长地叮嘱:“你们可要小心啦,别把乐郡主摔了,免得她把怒火发到你们身上。” “是。” 小婢女们谨慎地答应着,齐力抬起藤春凳,慢慢往屋外移动。 “本郡主命令你们放下!” 乐月瑶怒火冲顶,吓得小婢女们立即放下藤春凳,纷纷往两边散开。 捂着肚子坐起来,乐月瑶指着木宁夕,看向寿王,哭诉道:“寿王爷,为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连自己尊贵的身份都不顾吗?” 看向木宁夕,字字说得咬牙切齿,“就是这个女人和上次那位公子去到石花镇。在一个叫石梅山庄的地方像夫妻一般生活数十日,而且她们还私订终身,完全不顾及寿王爷啊。” 木宁夕闷腔发出一声冷哼。果然梅花林的黑衣杀手与她脱不了关系,也许还有那个“奸夫”的一份贡献。 相比乐月瑶的激动和狂怒,另一边木宁夕和寿王却平静得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窒息,每一个人噤若寒蝉,探寻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寿王沉吟半晌,稳步迈向乐月瑶,在三步之距站定。平静而俊美的脸庞忽然绽出一抹炫目的笑颜。他将手伸向木宁夕,眼神灼灼,笑意不减。 他坦荡而坚定地说:“小宁儿在本王的心里早已是疼宠入骨的妹妹。不仅仅本王,连皇长兄和安阳皇妹也同样视她如亲姊妹。” 灼灼的眼转向看乐月瑶,他浅淡的唇吐出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命令:“来人,把这个满口污言的女子给本王押回晚香园,禁足十日。” “寿王爷,小女冤枉啊。” 左右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无视乐月瑶的奋力挣扎,半抓半提的将人带离曦馨园。连同玉珠和玉环也一并被押回晚香园,同样禁足十日。 寿王环视四周的小婢女们,对紫线道:“把这些婢女杖责二十,赶出别院。” 紫线瞅瞅木宁夕,见她微点头,应了一声“是”,便和护卫统领杨展一起绑了小婢女们到后偏院的奴役房去施刑。 木宁夕看着那些哭天抹泪的小婢女们发呆,想着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月老夫人的眼线,又有多少是乐月瑶的。 “寿王爷,你越俎代庖了。” 鲜少的一句抱怨让寿王听得有些刺耳,他讪笑道:“本王从贝州匆匆赶来,就是为了逼乐月瑶拿出止痛药丸。既然回来一趟,总不能只为一个讨药的事情吧。连带着你院子里的一些眼线拔除掉,也给背后的那个老毒妇提个醒。” “毫无用处。” 木宁夕冷冷地送他四个字,转身领着红线和青线回屋里去。 “本王只是教如何拔钉子。” 寿王对着木宁夕的背景无奈地苦笑,这丫头糟蹋了他的一片好心呀。想想算了,还是回他的别院去好好歇上几日,等着贝州的好消息吧。 晚香园。 嚣张惯了的乐月瑶此刻像失了魂儿的木头人,她呆滞地目视前方,手若似无意地抚摸着小腹。两个时辰前,一个小生命活在这里;眨眼间,这条小生命溜走了,她失去作娘的机会。 “郡主,来喝些鸡汤吧。” 玉环端来一碗热汤,舀起一勺喂进乐月瑶嘴里。 “郡主,别听那个江湖骗子胡说八道。等郡主嫁给那位英俊不凡的大公子,夫妻恩爱,子孙绕膝,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玉环含泪,苦口婆心地劝着,一勺一勺将热汤喂给乐月瑶。 “玉环,那个大夫说我再也无法生育,是不是?” 乐月瑶垂目看着平坦的小腹,她失去了一个孩儿,同时也将终生无法再拥有第二个孩子。她一辈子也不能成为孩子的娘,享受不到天伦之乐的幸福。 “郡主,别听那人的胡说八道。我们西都国有许多医术超群的神医,一定能治好郡主的病。” “胡说。” 乐月瑶无力的笑,她的眼中闪着泪花,说:“如果西都国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为何皇后姑母至今未生下一儿半女?皇后姑母不知吃了多少仙草神药,不知拜了多少神佛菩萨,可到头来还不是孤独一人。甚至连结发丈夫都不愿再与她同床共枕,伉俪情深。” “郡主,你想多了。来,再喝一些,等身子调理好了,再怀一个孩儿。”玉环哄着乐月瑶喝下一整碗热汤。 连接耳房的小门轻轻开阖,惊动了内室里的二人。 玉环警觉地站起来,问:“是谁?” 黑暗中晃出一道瘦削的影子,来人正是瘦皮男。而他的身后,跟进来婢女玉珠。 “大公子!” 乐月瑶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扑进瘦皮男的怀里,嘤嘤哭泣道:“都是月瑶的错,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儿。大公子,月瑶腹中的孩子没了。” 瘦皮男心疼地为她拭去泪珠,一下将她横抱起放回床上,又为她掩好被子,柔声道:“别哭了。这孩子与我们的缘分太浅,留不住就算了。日后还愁没有机会再怀上一个吗?” “大公子,我……” 乐月瑶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无法生育的实情告诉他。 “好了,别哭了,养身子重要。” 瘦皮男软语安慰,示意玉环和玉珠出去。 二人行礼,悄悄退出,留在门外守着。 屋子里,瘦皮男脱下外袍,穿里衣爬上床,将乐月瑶拢入怀里,低头亲吻她额际。 “瑶儿,我们未来还有许多大事要完成。这个孩儿没了,说明他心疼我们,是个孝子。” “可是……” “不,听我说。”瘦皮男翻身将乐月瑶压在身下,食指压在她的唇上,“瑶儿,等我们得到南晋的江山,再夺下西都的江山,到时候你想生多少孩儿都行。” “大公子,你还要夺下西都的江山?” 乐月瑶心中大惊,西都国是她的母国,怎么能让别人夺取呢。 似乎看穿乐月瑶的想法,瘦皮男柔声诱哄。 “瑶儿,难道你除了想要幻月山庄。就没想过要当一国皇后吗?像你的姑母那样,与皇帝一同坐拥万里江山?” 像皇后姑母一样坐拥江山吗? 乐月瑶有些心动,湿润的眼睛忽然绽放奇异的光彩。 “大公子,你真的要南晋和西都的江山吗?” 瘦皮男正重地点头,“瑶儿,你会帮我吧。” “会。” 乐月瑶甜甜的笑,她要帮助这个男人成为皇帝,自己成为皇后,与他一同治理天下。就像唐时的武则天,成为名垂千古的女皇帝。 第81章 春赏,都是皇后赏的 南晋皇宫,凤仙殿。 天未亮时,安阳长公主跪在大殿外的石阶上,赌气地噘着嘴巴。谁敢上前劝阻,立即被她一声令下,杖责打到屁股开花。 有了前车之鉴,再没有第二个人敢上前来劝。 五更时分,大殿门被打开,宫婢芳心出来,扶起安阳长公主,说:“长公主这是跟谁置气呢。快快进来吧,皇后听闻你受了委屈,担心地睡不着呢。” “还不是那个乐月瑶。”安阳长公主嘟嘟嚷嚷,一瘸一拐地随着芳心进到殿内,就看见尚未梳妆的皇后坐在主位上,忧心地看着她进来请安。 “来,快到母后身边来。” 李凌柔伸出手,拉住安阳长公主坐到身边,温和的笑着,说:“看你急的满头大汗,虽然天气暖和,但夜里还是寒凉的,也不怕着了风寒。” “我心里气呀,哪还管白天黑夜的。”安阳长公主枕在皇后的肩上,委屈地说:“父皇和母后明明准了儿臣出宫去别院小住三日,为何又忽然变挂,不准儿臣出去呢。” 李凌柔无奈地叹笑,搂过女儿稚嫩的肩,温和地说:“木宁夕救了皇儿,母后心中感激。为此也想好好的惩罚乐月瑶给她出出气。可是皇儿有没有想过,木宁夕真的希望由别人来代她报仇吗?” 安阳长公主眨眨眼,说:“小宁儿说了,乐月瑶请求回别院的时候,希望儿臣不要阻止。” “那就是啦。”李凌柔抚顺女儿乌黑的发,说:“木宁夕是个有勇有谋的孩子,从她识破乐月瑶诡计,利用银针小席和宫婢们让乐月瑶一败涂地,再不敢动绑架你威胁寿王的心思。木宁夕步步为营,短时间便计划的天衣无缝,足以见得她智谋略高一筹,非乐月瑶能敌的。” “母后,儿臣还有一事不明,请母后解惑。”安阳长公主端坐好,正重其实地向李凌柔行礼。 李凌柔笑笑,“说吧,何事不明?” “那日儿臣大怒,要将乐月瑶和两婢女绑了送到父皇处,请父皇作主。”安阳长公主想想,又说:“小宁儿在儿臣耳边悄悄地说:‘放长线钓大鱼’。儿臣虽然不明白,但也依着她的主意放过乐月瑶。” “如此说来,乐月瑶也许并没有探查的那般简单。” 李凌柔心中大感不妙,这个乐月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让木宁夕说出那种深谋已久的话。 安阳长公主点点头,又说:“这个乐月瑶的确有问题。有一次儿臣和小宁儿,皇长兄一同到街市的那家食肆去用膳。二楼雅间本是清净之地,但隔壁的雅间里竟有秽乱之事。那男子口中称女子为‘瑶儿’,而且皇长兄再三叮嘱儿臣要忘记那日听到的,且不能与人说起。” “楚王?” 李凌柔惊讶,难道楚王和寿王都在暗中盯着乐月瑶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暗中观察乐月瑶,说明她很有问题。 “母后,你在想什么?” 安阳长公主呆怔地看着母后的脸色瞬间阴沉,眼神变得凌厉。 “皇儿,再过几日便是踏春的时节,春赏也该赐给各宫。母后想着,春赏的东西也赐给木宁夕和乐月瑶,你意下如何?” “给小宁儿,儿臣自然高兴。只是乐月瑶嘛,儿臣才不想赏她呢。” 安阳长公主噘起小嘴,不悦地扭头赌气。 “傻孩子,欲要置人于死地,必先令其懈怠散漫,才有可乘之机。” 李凌柔温语教导,她的孩子可以善良,但绝不能任人可欺。想绑架南晋的长公主,先问问她乐月瑶的头长得够不够结实,命够不够硬。 “来人。” 李凌柔唤一声,芳心和芳若从不同的方向无声地走过来,行礼。 “去将本宫前日拟好的春赏单子拿来,按照上面的份例给各宫的妃嫔送去。还有长公主在城中的别院,那两位贵客的春赏让康福送去。” “是。” 芳心和芳若领命去办。 少时,康公公领着两个小宫婢进来,将春赏的东西一一给皇后过目,才领了懿旨,赶去别院。 长公主别院。 当康公公进到别院的大门,迎面看见乐月瑶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后面从容不迫的木宁夕。 领着小宫婢一路进到别院,康公公满脸堆笑,双手作揖,恭敬的姿态像看见亲娘一般。 乐月瑶顿时得意起来,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木宁夕,笑说:“皇后对本郡主的心思这般不同,真是令本郡主受宠若惊啊。” 康公公听在耳里,表情从未改变。他直接无视乐月瑶的存在,向木宁夕作揖鞠躬,笑问道:“扶柔公主近来身子骨可好些了?皇后忧心公主的身体,特命老奴前来问候。” 木宁夕福礼,微笑回道:“多谢皇后关心,多谢康公公挂念,扶柔的近来食有味、夜无梦,身体日渐康健。劳烦康公公辛苦,多谢了。” “公主言重了。” 康公公谨慎守礼,后退一步让小宫婢们站成一行,说:“今年的春赏,皇后和安阳长公主商量许久,挑选了几样平日里难见到的佳品给公主送来。” “谢皇后恩典。谢安阳长公主。” 木宁夕遥拜行礼。 这一行十个小宫婢,捧着大小不一的托盘或木匣,康公公依次揭开锦布。从襦衣绫裙、玉饰金步摇、各类花钿、绫罗锦帛、荷包宫绦,再有银箸一双、银汤匙一对、银探针一对、银珠子一斛,还有补身子的珍贵药材数十匣。 “公主,这些都是皇后赏的。那些药材是安阳长公主特别准备的。本想着出宫来小住时一并带来,却因有事耽搁了,故而命老奴送来。” 康公公仔细地禀告,态度恭敬,让木宁夕深为感动。 当初在京郊行宫,不过是她气不过乐月瑶的样子,故意请康公公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吃一顿饭,正好气气乐月瑶。 她没想到,这一饭之恩,奠定她与南晋皇室的和谐相处。其中,康公公的作用不容小觑。 都说宁可得罪真正的主子,也别得罪主子身边的小人。而康公公在南晋皇后身边有脸有位置的奴才,更是不能得罪的“小人”。 否则……就像乐月瑶此刻,只能干瞪眼看着康公公讨好她木宁夕,而不是自命尊贵的乐郡主。 “这位公公,你似乎忘记更重要的事情。” 乐月瑶走上前来,冷眼睨着康公公,不屑道:“小心本郡主向皇后禀告,治你藐视之罪。” 康公公面色一僵,隐怒、暗恨、虚伪的笑、假意恭敬,嘴巴里却说着与表情相反的话。 “乐郡主似乎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更忘了即将嫁入南晋,该守守南晋的规矩。不然……皇后会斥责郡主‘身在蓸营心在汉’之嫌,与郡主的夫家信阳侯府亦没有好处。”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要胡说八道,污蔑本郡主的诚心。”乐月瑶眼神凛冽,恨不得把这个阉奴乱棍打死。 康公公讪笑,又退了一步,昂首高喊:“宣皇后懿旨,赐西都国郡主乐月瑶,宫衣两件、银步摇一对、花钿数个、绫罗锦帛各二匹、荷包一对、宫绦两条。另,安阳长公主赐红花酒一壶。” “红花酒?”乐月瑶愠怒于心,质问:“安阳长公主赐酒,本郡主心内感谢。但,近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尤其红花酒更是碰不得。” “红花乃活血化瘀、散湿去肿之功效。奴才听闻乐郡主腹中结了血块,脸上的伤又未消肿,喝些红花酒再合适不过。” 康公公别有深意地笑看乐月瑶。才两日的功夫,西都国乐郡主小产之事即使被压制,可该知道的人一个都没有落下。皇上、皇后、楚王、寿王,甚至信阳侯府、司徒府、庞丞相府皆已知晓。 相信过不了几日,西都国郡王府里也会接到消息,不知道那位威风凛凛的乐郡王会是什么表情? “康公公,我早已经命人煮好香茶。天气渐渐暑热难奈,不如到那边的亭子里喝杯茶。” 木宁夕适时开口,康公公立即赔笑道:“多谢公主赐茶,奴才急着回宫复命。多谢,多谢。” “如此,那这些就请公公收下,路上买些凉茶解暑热。” 木宁夕将一个普通的帛袋子交给康公公,里面哗啦啦的银钱声。 康公公喜滋滋地双手掬着,笑道:“多谢公主。奴才一定买茶喝。” “如此甚好。”木宁夕笑言。 忽然,乐月瑶伸手抢过那帛袋子,冷笑道:“吞了本郡主的东西,还想收茶钱?你这个贪污亏空的刁奴,还不快把皇后赐给本郡主的东西全数拿出来!” “乐郡主,你这是何意啊?奴才不明白。” 康公公惊呆,他什么时候贪污亏空了?而且这一路上都是小宫婢们捧着东西,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亏空吗?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没有亏空,为何皇后赐给本郡主的东西比木宁夕的少了那么多?” 乐月瑶指着自己的那些赏赐,再指指木宁夕那边的赏赐。与木宁夕的赏赐相比,自己的那些一文不值。 “皇后赏的东西,奴才不会藏私,也不敢藏私。若乐郡主不信,可以和奴才一同回宫,向皇后对质。”康公公淡定地说,眼里闪着鄙夷的冷光。 乐月瑶呆滞片刻,抓起赏给自己的一对银步摇,对准康公公的眼睛刺了过去。 “小心!” 木宁夕大叫,一个闪身,手一抓将康公公的衣袖扯到一边。康公公随之倒向一边,堪堪躲过步摇簪针的刺入眼睛。簪针在眼角边的脸颊划过,鱼尾纹瞬时增添一抹血色。 “啊!” 康公公佯装惊慌地捂住眼角边的伤处大叫一声,故意向后跌坐在地。 “乐、乐郡主,你这是要杀奴才吗?” 乐月瑶握着银步摇,冷笑:“南晋皇后视我如粪土,偏心木宁夕这个贱人。她身为南晋皇后不识真正的金枝玉叶,贤明国母之名不过是徒有虚表,她连我国皇后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乐郡主,你站在我南晋国的土地上,竟敢污蔑我国的皇后?”康公公气得手指都颤抖不已。 乐月瑶傲气地问:“本郡主说实话也有罪吗?” “你等着,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后。” 康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气冲冲地跑出别院。 “作死!” 木宁夕睇了乐月瑶一眼,转身回曦馨园。 第82章 龙怒,皇后受人侮蔑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今日中宫的花园里百艳争相绽放,皇上的脑袋不知想些什么,竟带着最宠爱的三个皇子和一个皇女来中宫赏花。 安括命内侍监陈公公去将自己清晨挑选好的赏赐拿来,让皇子、皇女们以满园百花为题,诗赋皆作上几首,好的赏之、不好的罚之。 许久没有如此其乐融融的一家欢聚,皇后李凌柔心里格外高兴,也命芳心去准备些赏赐。 楚王和寿王自然附和,也吩咐人回家去取些稀有珍玩。 年纪最小的五皇子央求着皇后也赏他一件宝贝当作押宝,安括笑他童言稚语,立即让陈公公拿来一盘送给五皇子。 五皇子叩谢,抓起一件宝贝往安阳长公主怀里送。说要与安阳长公主联手,与二位皇兄对阵比试。立时惹来众人开怀大笑。 有丈夫陪伴身侧,有子女承欢膝下,又成为一国之后,她唯一的愧疚就是在丈夫夺了父亲的皇权时,没有阻止。 李凌柔望向坐在身边的安括,这个男人虽然后宫嫔妃众多,却从未慢待她、忽视她,不知是不是变相的向她赎罪呢。 “皇后,朕的脸上有东西吗?” 安括扭过脸来,龙目灼灼,探寻皇后失焦的眼眸里为何有短暂的杀气。 “皇上龙颜英俊不凡,臣妾不知不觉竟看入迷了。请皇上恕罪!” 李凌柔起身福礼,双颊粉桃春色俏,含情脉脉眼横波。 安括顿时龙目放光,伸手将皇后拢到身边,若有似无地勾住杨柳细腰,笑道:“今晚朕批完折子,过来与柔儿一同品桃花酿。” “皇上怎知臣妾宫里的桃花酿熟了?”李凌柔顺势倚往安括怀里,状似无意地在他龙耳上轻轻吹气,惹得安括顿时心痒难耐。 “皇后几时学的酿酒技艺,难道还有朕不知道的。” “皇上日理万机,偷空还要去妹妹们的宫里。臣妾闲来无事,学些酿酒的技艺打发打发时间,也酿些好酒奉给皇上尝尝鲜。再送些给各宫里的妹妹们尝尝,让她们一同高兴高兴。” 李凌柔语半含酸打趣安括,后又表现自己贤淑有德,对各宫嫔妃大度能容的胸怀。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安括握住李凌柔的手,看向不远处长方案边站着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朕听闻安阳与西都国和亲的扶柔公主走得很近?你也多次召见她入宫?” 语气平淡,状似闲聊般地提起,安括探寻地意思很浓。 李凌柔瞧了安括一眼,淡淡地说:“因为宗元和宗贤对那木宁夕多有照拂,安阳也喜欢那孩子,故而臣妾没有阻拦。” “五年前宗元去过西都国,与那孩子有过一面之缘。”安括说着,看向寿王,“这宗贤是为何如此上心呢?” “宗贤最疼安阳,对安阳的央求一向百依百从。” 李凌柔言外之意,寿王对木宁夕好,是因为安阳长公主央求的。 “如此,你要叮咛他谨守礼教,不可逾矩。”安括龙颜凝重,看向二儿子的眼神也变得凌厉。 “不知皇上要何时召见扶柔公主,臣妾也要筹备摆宴为她接风洗尘。” 李凌柔试探地问,看安括略有犹豫,似乎并不急着召见木宁夕。 近日来她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皇上召见扶柔公主下棋那夜,承安殿内似乎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只是,陈公公都被遣出殿外,除了安括和木宁夕,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些什么,最后木宁夕为什么会被陈公公拖出大殿。 安括面色如常,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些踌躇。他淡淡叹气,说:“北契赤聂领兵五万攻打贝州边境,司徒天逍领兵迎敌,首战大捷。朕想着,等战事结束,司徒天逍凯旋回来,一并召见扶柔公主。” “臣妾想的竟与皇上不谋而合。”李凌柔笑颜,反握住安括的手,看向远处的皇子、皇女,轻轻淡淡地说:“这位扶柔公主生于幻月山庄,皇上别忘记十五年前的事情。” “皇后说的是,朕为此忧心数日,想着不该将她赐婚给宗贤。”安括假意叹声,说:“朕会为她另选一门好亲事,西都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此事不如由臣妾来办。” 李凌柔自报奋勇。可安括却不这么认为,他回头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凌柔。 “你很喜欢那孩子?” “不瞒皇上,臣妾与那孩子一见如故,像是早已熟识的,分外亲近。” “如此甚好。” 安括心里暗喜,也许将扶柔公主留在宫中,皇后也不会有异议。他要想一个万全的计策。目光看向寿王,脑袋里搜寻着臣子中哪家的女儿能与寿王配成一双。 “皇后恕罪!” “请皇后饶恕奴才护主不力之罪!” “奴才有罪啊!奴才有罪!” 康公公进到中宫花园,看向皇上和皇后皆坐上龙椅上,立即嚎啕大哭、匍匐跪地,双手高举着连连叩头请罪。 皇上和皇后皆不悦地拧紧眉,一头雾水。 楚王、寿王、五皇子和安阳长公主也都放下笔,聚拢过来,疑惑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康公公。 “你这奴才,没看见皇上在此,竟如此没规矩地大哭大叫。来人,拉出去杖责一百。” 皇后愠怒,虽然她不知道康公公去别院送春赏受了什么委屈,但是当着皇上和皇子们的面前如此没规矩,这不是往她皇后的脸上扇耳光吗? “臣妾管教不严,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治臣妾的罪。” 李凌柔急忙起身行礼,羞愧地垂下头。 “皇后不需如此。奴才无礼,打出去便是。” 安括看向身边的陈公公,道:“打出去。” “皇上饶命,奴才命贱死不足惜。皇后受人侮蔑讥讽,还请皇上为皇后作主啊!” 康公公痛哭、磕头,一张老脸泪流满面。 皇后受人侮蔑?谁这么胆大包天? 安括龙颜大怒,质问:“你这奴才竟敢胡言乱语欺骗朕?来人,杖毙!” “父皇息怒!” “请父皇听康公公详禀!” 楚王和寿王同时跪求。满朝野都知道陈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康公公是皇后的心腹,虽为内侍监,却连他们这些皇子皇女们都要礼让三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得罪皇后身边的内侍监? “康福,如实回禀,朕尚且饶你一命。否则,立即杖毙,严惩不贷。” “是。” 安括疾言厉色,康公公吓得全身颤抖如筛糠。 “回皇上,皇后。奴才奉皇后懿旨,为长公主别院的二位贵人送去春赏。扶柔公主遥拜皇后恩典,谦恭有礼,无不令奴才尊敬。” “扶柔公主乃西都国最尊贵之人,西都皇帝更是特赐封号‘国之神女’,自然知礼明事、为人豁达、待人宽厚。” 皇后轻言细语,完全对扶柔公主木宁夕的喜爱。 安括听在耳里也格外顺心意,更加喜欢那个清秀伶俐的少女,也更坚定要纳入后宫的心思。 康公公垂泪,继续说:“那西都郡主脾性乖张无礼,见皇后给自己的赏赐没有扶柔公主的多,竟拿了步摇要……要……要扎瞎奴才的双眼。皇上,皇后,请为奴才作主啊。” “什么?她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李凌柔惊愕,看见康公公的左眼角边有一道血液凝结的深痕,吓得捂住胸口,慌乱地抓住安括的手。 “皇上,这……这……” 安括也看见那伤痕,顿时大怒,骂道:“这西都国养出来的女儿竟敢在我南晋皇都内行凶伤人?” 见皇上气极,康公公匍匐在地,痛哭说:“皇上、皇后明察,那位西都郡主抱怨皇后偏心扶柔公主,对她薄待无礼,全然没有一国之母的贤德。更……更……” “更什么?”安括隐忍怒火,瞪圆龙目。 “奴才不敢说,怕冲撞了皇后。” “朕让你说的,说来。” “是,皇上。”康公公深呼吸几口气,说:“西都郡主讽刺皇后贤德之名徒有虚表,有眼无珠不识她这位金枝玉叶,更侮蔑我国皇后连她的皇后姑母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亏得母后赏她住在晚香园。”安阳长公主已梨花泪雨,心疼万分,又愤愤不平。 安括疑惑,问:“你赏她住在晚香园?” 李凌柔幽幽长叹,摇头道:“原来她是如此以怨报德的无良之人。是臣妾错看了她。” “回皇上。” 康公公出声,向安括磕头,道:“奴才曾经在京郊行宫华清苑看见这位乐郡主住在含芳阁,而扶柔公主住在西北角后院的仆役房,饮食皆是野菜粥,食不下咽啊。” “含芳阁不是皇后下令由扶柔公主居住吗?怎么让她住了?” 安括看向李凌柔,“莫非她……才是扶柔公主?” “乐郡主处处与扶柔公主作对,甚至几次谋害公主。只因她们都是西都皇室之人,臣妾才没有去理论。” “而且,据臣妾所知,因西都皇后无子女,对这位侄女极为疼爱,视如己出。乐郡主人前人后皆以西都皇后为傲,自然会狐假虎威,随意欺侮扶柔公主。” 李凌柔将一切罪责推到乐月瑶头上,撇得干干净净。 “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怎能嫁入我南晋国中?”安括大怒,向陈公公道:“去,把信阳侯给朕叫来,朕要好好和他说一说,这位乐郡主是不是该送回西都国去。” “皇上息怒,臣妾认为不妥。”李凌柔立即安抚,说:“为了一个小小的从二品郡主,伤了与西都的和气,臣妾认为不值得。” “如此,你要朕如何做?” 安括强压怒火,看向李凌柔。 李凌柔心平气和地说:“皇上,扶柔公主乃正一品之尊,住在别院曦馨园。而乐郡主从二品,区区一个郡王家的女儿,既然伤已痊愈,自然要住回她该去的地方。” “嗯,既然在京郊行宫时她让扶柔公主住在仆役房,那今日朕就下旨命她搬去别院的下人房,好好的面壁思过吧。” 安括点点头,这样应该不会伤了与西都国的和气吧。 李凌柔起身,向安括盈盈一拜,笑颜如花,“谢皇上为臣妾作主。臣妾代乐郡主谢皇上恩典!” “皇后请起。” 安括伸手扶起李凌柔,夫妻相敬如宾,在儿子、女儿面前恩恩爱爱,夫唱妇随。 “康福护主不力,罚奉半年。” “谢皇上恩典!” 虽然被罚了半年的奉禄,但是能让乐月瑶吃点苦头,康公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立即领了圣旨,赶去别院宣旨。 这次宣读的可是皇上的圣旨,乐月瑶敢再胡言乱语,立即关进天牢。 第83章 真相,呼之欲出的答案 曦馨园。 两个时辰接到皇后懿旨,又接到皇上圣旨。前一个赏赐一堆的东西,后一个……就呵呵了。 木宁夕站在曦馨园门旁的假山上,远眺十丈之外的晚香园。假山不足十五尺,却能将附近的六个园子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刚刚接圣旨时,你没看到乐月瑶的脸色,像吃了隔夜饭一般难看。”青线拿来一件披风为木宁夕披上,边系带子,边扭头瞧上两眼,冷笑道:“她也有今日,哼!” “自作孽不可活。” 木宁夕幽幽叹气,向身后看了一眼曦馨园,繁花似锦、树翠草青,十几个颜色鲜艳宫装的小婢女们边干活边嬉戏,偶有几个会偷瞄假山这边的情况。 “那几个是乐月瑶新送来的,定是不安好心。” 青线也发现那几个鬼鬼祟祟偷瞄的小婢女,恨恨地说:“看来那日寿五爷发威的情景,她们忘得一干二净。” “寿王爷发落只是一时的惧怕。现在他不在别院里,何惧之有?” 风起,木宁夕拢了拢披风,看着晚香园里掌起了烛火,照得通明。而乐月瑶正气咻咻地站在园子中央的空地上,指着搬运十几口大箱子的小婢女们喝斥辱骂。 “公主,我们就放任这些小婢子们在园子里放肆吗?” “再等等吧。” 木宁夕长叹,想要清除暗中监视她的眼线们就要从源头制止,而那个源头并不是乐月瑶。仰望黄昏的天穹,晚霞似锦,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凄凉。 “公主,你看!” 青线突然抓住木宁夕的手,另一手指向晚香园中,玉环怀中抱着一个木匣子。 “那会不会是红线所说的药匣子?” “应该是吧。” 木宁夕淡淡一笑,大眼睛里闪着得逞的光芒。 傍晚来这里吹冷风,守株待兔快一个时辰,双腿都站麻木了,总算没有白费她一番苦心。那药匣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放十瓶药丸。 算算日子,正好是一年的量。 “青线,我们回吧。全身冷得发抖,回去要好好泡个热汤暖暖才行。” “好。公主,奴婢扶你。” 看乐月瑶住到仆役房,木宁夕并不觉得自己有出口恶气的感觉。相反,更担心乐月瑶会狗急跳墙,惹出更多的麻烦来。至少,在司徒天逍没有回到汴州城之前,木宁夕希望平静的过日子。 青线一步一步扶着木宁夕走下假山,轻笑道:“南晋皇帝真有趣,一道圣旨写得简单明了。” 清清喉咙,学着康公公宣读圣旨的样子,说:“朕听闻西都郡主脸伤痊愈,又得狂病。言语冲撞皇后犹不知悔悟,朕令其面壁思过。恐其狂病又起,即刻迁至仆役房,直至病愈。” “哈哈哈,真是痛快呀!” 木宁夕瞥她一眼,“快住嘴吧。被人听去,小心下一个面壁思过的人是你。” “是,奴婢定会把嘴巴闭紧,不惹事生非。” 青线扶着木宁夕回屋,又一面吩咐外面的小婢女们去烧热水。 “红线和紫线去了哪里?一日都不见她们。” 被青线服侍更衣,木宁夕才想起已经一日没有看见另外两个婢女。 “她们出去为公主置办东西了,听闻骆公子留下一张单子,让她们三日内为公主添补全。” “有这等事?”木宁夕慢步走向耳房的沐浴室,小声说:“她们为何没有向我禀告?” “谁说没有禀告,是公主的心思全在晚香园,哪里听见她们说过什么。” 青线轻笑,扶着木宁夕坐入浴桶中。她抓来一块绫帕子,为木宁夕小心地拂着花瓣水。 “你去吧,让自己一个人呆会,想些事情。” “是。” 青线退去,木宁夕闭着眼睛靠在桶沿。想着等红线和紫线回来,趁着乐月瑶搬去仆役房,各个东西都没有摆放整齐,正是偷药匣的好机会。 不知道那药匣子里有多少能毒死人的东西,也许还会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呢。 木宁夕浅浅的笑,她第一次不会因为身怀神偷技能而感到羞耻,也第一次不会因为这个羞耻而愤恨继母的恶毒。 冷风中受到的寒气从皮肤的汗毛孔里渐渐浸出,一道暖流在全身各个地方滚动着,舒服得像睡在云端。 不多时,最后一丝意识渐渐缥缈,木宁夕仿佛升到半空,躺在一朵白云里。鸟瞰世间万物、人生百态、名利追逐。 她似乎成为一个世外隐士,对名利淡薄、对情爱淡薄。 木宁夕梦见那座梅花林,看见一身甲胄的司徒天逍就站在梅林之中。他全身是赤红的血液,他表情痛苦的向她伸出手,嘴巴动着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爷?司徒天逍,你要去哪里?” 木宁夕伸出手,惊慌地跑去想要抓住司徒天逍的手,可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分离得更远…… “公主!快醒醒!” 忽然,青线一道惊慌在大叫声,惊醒了木宁夕。 此刻她躺在屋内的榻上,全身湿透,仅穿着一件雪白里衣。而榻边,青线、红线和紫线急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我梦见司徒天逍,他全身都是血。” 木宁夕神志恍惚,被青线扶起来喝些温水。 “哎哟,吓死奴婢了。”青线叹声,心有余悸地说:“公主,你泡个热汤怎么就睡着了呢。好在红线和紫线回来,奴婢刚好进去禀告。不然……哎呀,真是好险呢。” “水暖,人便会放松。一放松自然想睡,你不能愿我呀。”木宁夕为自己开脱,换上红线拿来的新里衣。 青线无奈地闷笑,“公主,你从小跟着少爷跑到飞狐岭后山的湖里戏水,本是最熟水性的人,今日竟险些被沐浴水溺死。日后说给少爷听,非招来他一记嘲笑不可。” “你说我最熟水性?” 木宁夕惊讶,她前世是旱鸭子,连公共游泳池都没有进过。而原主宁儿原主宁儿自小便学会戏水,而且据青线以前所说的,飞狐岭很高,有泉、湖、潭不计其数。 既然原主宁儿熟悉水性,她又为什么在京郊行宫的臭湖里被溺死了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萦绕在木宁夕心头。她眉头紧锁,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榻角的一处,神思早已经脱出这座屋子,回到京郊行宫西北角的那个臭湖里。 木宁夕不断回忆着自己是如何挣脱半僵硬的牛皮绳,然后抓住一根半腐朽的木桩。系牢木桩的麻绳早已经腐烂,她咬痛嘴唇保持清醒,身体随着木桩的上升,渐渐浮出水面。 之后,便是被守在岸边焦急寻找的红线和青线救下,合力抬回小院的屋子。 “红线,青线,那一日你们为什么会离开我的身边?” 木宁夕没头没尾地问出来,青线不明白地摇摇头,红线却反应极快。 “公主,那日是玉珠骗我和彩儿一同到含芳阁取东西,说是南晋皇宫里送来的粳米。” 青线恍然大悟,道:“是是是,那日我和红线被留在含芳阁足足一个时辰,后来发觉那里的小婢女们神色不对,才急急忙忙赶回来。” “那就是了。” 木宁夕长叹气,原主宁儿的死亡真相终于揭开了。 宁儿并非溺水身亡,而是毒发身亡。 从和亲队伍离开西都国的第一天,乐月瑶就给宁儿吃野菜粥。而那粥里有蛇毒,令宁儿每夜子时全身僵痛难忍。 那一日红线和青线被骗去含芳阁,乐月瑶带着玉珠和玉环到西北角的小院抓住宁儿,强迫她吃了蛇毒丸,再将宁儿绑在大石头上沉入冰冷脏臭的湖里。 寒冬的冰湖连韧性极佳的牛皮绳都能冻成冰绳子,何况是吃过蛇毒丸的宁儿。蛇毒首先麻痹神经,令人僵硬不能动。 宁儿,只能心怀诅咒,含冤而死。 “不管未来有多么长的时间,只要乐月瑶一日没有得到报应,我便一日不让她安生。” 木宁夕恨地咬牙切齿。她会为宁儿报仇,让乐月瑶得到应有的惩罚,以慰宁儿的在天之灵。 “公主,你在想什么?” 青线拿来干净的棉帕为木宁夕擦拭长发。 “刚刚所说的事情,你们全都忘记。还有我熟识水性的事情,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木宁夕叮嘱,三婢女虽然不明白,但仍点头应是。 “红线,紫线,你们去买了什么,一整日不见人影。” 木宁夕故意将话题扯到红线和紫线的身上,分散刚刚的凝重气氛。 “骆公子此次回来,正是主人吩咐他为公主添置几件夏衣,还有轻罗小扇。又命骆公子准备一些冰块存在庄子里,以备夏暑难耐,让公主乘凉。” “在那么远的地方,又要时刻警惕敌人进攻,他还要分心挂念着我,真是难为他了。” 木宁夕心里感动,司徒天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尤其在这个男权的时代,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即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在丈夫面前亦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 论起妻德,她应该不算是合格的正室夫人的人选吧。 木宁夕自我嘲笑,但她本性如此,估计再难改变的。司徒天逍若喜欢就要一直喜欢下去,否则她不介意成为南晋国第一个“休夫”的女人。 “紫线,我的那封信,骆名流有没有送出去?” “当夜已经派人送去贝州。” 紫线恭敬地回禀。 木宁夕点点头。记得红线说过,石梅山庄的火漆印比皇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算算日子也该到司徒天逍的手中吧。 想到自己写的信内容就觉得有趣,不知道司徒天逍会不会被吓到。还有,她是第一次用毛笔写字,而且简体字居多,不知道司徒天逍能不能参透信中的意思。 繁体字啊。其实她是老手,平时练字体的时候模写最多的是繁体字。只是,她故意让司徒天逍郁闷一下。 可惜啊,看不到他第一眼看信时的丰富表情。 第84章 思念,司徒天逍想她了 南晋国,贝州。 边城南晋军大营,燃烧的火把照得整座大营每一处角落都清晰可见。巡逻的士兵整齐列队,步伐昂扬。他们的脸上虽有倦意,却仍然情绪高涨,一双敏锐眼睛寻视大营内的每个地方。 一道灰白人影眨眼间出现大营中心的位置,不待他抬脚迈步入最大营帐的帐门,从里面窜出两团黑影,将这左右包围。 “骆公子,主子在治伤,且等一等吧。” 鬼二和鬼三拦住骆名流。 “主子受伤了?” 骆名流惊讶地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司徒天逍那身盖世武功,竟然还有人能伤得他? 鬼二摇摇头,道:“昨日北契攻城,战车上绑了一名女子。” 女子? 除了木宁夕,司徒天逍还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 骆名流摇摇脑袋里一堆问号,故作镇定地站在营帐门口。 少时,一位军医从营帐中走出,轻轻叹口气,边抹汗,边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到,不然少将军这条手臂怕是会落下旧疾。” 骆名流眯起眼睛,问:“被哪种武器所伤?” “匕首。”军医如实回答,又补充道:“上面涂了蛇毒。好在少将军有解蛇毒的药丸,否则……唉,后果难以预测。” “那女子呢?是否抓到?” 骆名流看向旁边的鬼二和鬼三。 “被赤聂一箭射胸,当场毙命。” 鬼三回禀。 骆名流张了张嘴巴,就听见营帐内传出冷戾的声音。 “滚进来。” 鬼二和鬼三面面相觑,皆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 骆名流尴尬地笑了,整理一下灰白锦袍,大步走进营帐。 “给主子请安。” 骆名流笑眯眯地打量上身光裸,左上臂包裹着厚厚的药棉布。精瘦有力的胳膊青筋暴凸,黝黑的皮肤上残留斑斑血迹。 “油嘴滑舌,坐吧。” 司徒天逍斜睨了他一眼,单手穿好里衣,状似闲聊地问:“汴州城一切安好吗?” “司徒老将军吗?”骆名流故意曲解司徒天逍的话中意,一脸讨好地说:“司徒老将军和老夫人正在秘密地筹备三书六礼,每日很是辛苦呢。” “还有呢。”司徒天逍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杯茶浅啜。 “汴州城内眼线均已布置好,只等那位月老夫人驾临。” 骆名流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交给司徒天逍,说:“我已将置点全部标记完整,每一处都是从狼山调配过来的。” “嗯。”司徒天逍看也不看,将地图放到旁边,放下茶碗,看向骆名流,语气带上七分警告,说:“还有。” 骆名流挠挠头,嘿嘿地笑起来,终于从怀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 “这是小宁儿命我送来给主子的。” 厚厚的信送上,骆名流立即像兔子一样跳得很远,背靠营帐门口的柱子,仔细禀告说:“听送信的紫线说,小宁儿似乎很喜欢火漆印。” “滚!” “是。” 骆名流长舒口气,还好主子没有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不然今夜注定无眠啊。此时主子心情大好,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一溜烟的,灰白人影像来时一般,去时也悄然无踪。 主营帐内,司徒天逍安静地坐在榻上,粗糙的拇指来回抚摸着信封口的火漆印,上面凹凸不平的四个小字“石梅山庄”。 正面,写有“司徒少将军 亲启”字样,但笔体与骆名流一模一样。 “骆名流,你敢骗我?” 司徒天逍心中恼火,回头对守在帐外的鬼二,道:“鬼二,把骆名流给我抓回来。” “是。” 鬼二的声音隔空传来,之后便再没有声响。 司徒天逍气闷难当,抬手撕下火漆印,竟意外发现内里套着另一个信封。 抽出来,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司徒天逍。 “算他识相。” 司徒天逍咕哝一句,取出封内厚厚的一叠信纸。数一数,整整十二页。 气闷的心一下子被愉悦了,司徒天逍沉冷的脸瞬时变得温暖起来,浅浅勾起薄唇。 “主子,你找我?” 骆名流气喘吁吁地回来,第一眼便看见他家主子一脸春情,媚眼如丝,对着一叠信纸思春呢。 主子这是相思过度,看见木宁夕写的信也会动情吗? 还有,他来的是不是太不时候了? 还有还有,主子笑了,是不是表示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骆名流心中一阵哀嚎,战战兢兢地小步蹭到司徒天逍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有何事须名流去办?” 司徒天逍抬头睨他一眼,晃晃手中的两张信封,说:“这法子不错,回去有赏。” “谢主子。” 骆名流如蒙大赦,恨不得痛哭流涕,跪地谢恩。 “杵在这里作甚?还不走?” “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骆名流讪讪而出,再离开时恨不得乘上孙猴子的筋斗云,一眨眼十万八千里。 “主子,那女子的身份已查出。” 鬼一出现,恭敬跪在地上禀告。 “讲!” 司徒天逍展信,脸色立即黑沉沉的,有点怒火中烧,又有些哭笑不得,更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眨眨眼的功夫,他的脸色千万变化。 鬼一小心地观察主子的表情变化,猜测着那叠厚厚的信纸里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主子如此的不平静? “你在看什么?” 司徒天逍看鬼一,说:“不想说就滚出去。” 鬼一汗颜,他有胆子隐瞒不报,明天早晨的日出就趴在炕上看吧。 “回主子,那女子被易容,像是无花谷的手法。” 无花谷? 易容? 花老夫人吗? 司徒天逍薄唇抿得更紧,挥手令鬼一退下,专心地阅读手中的信。 “司徒天逍,骆名流说你要等到我大婚的时候才回来,那我嫁给你是不是没有希望啦?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木宁夕开篇就是一连串地质问,带着她惯有的矫情。 “司徒天逍,你的信太短了,我看着不过瘾。下次写得长一点,别心疼笔墨纸砚,你是土豪,不在乎这点消耗。” 对于钱财,木宁夕有着执着的喜爱。她喜欢守住自己的钱财,浪费别人的财产。就如信中所说,他司徒天逍现在所拥有的财富,与她木宁夕还没有半点关系。 “司徒天逍,我和你家的皇后勾搭上了,我想救她,至少乐月瑶给她下毒这件事情,我想管管闲事。” 什么是“你家的皇后”?真爱胡说八道。万一被皇上知道,定会治罪于他和她的。等以后见到宁儿,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司徒天逍,我想回石梅山庄看梅花。但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等明年冬天你一定要带我去看梅花。希望那个时候,不会再出现黑衣杀手什么。他们太讨厌了,画圈诅咒他们生痔疮。” 梅花吗?等回到汴州城,他就娶她为妻,然后带她到狼山,在狼山上种满梅花树。 “司徒天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受伤了,还有不能中毒。” 真不巧。他今天不但受伤,还中了蛇毒。 “司徒天逍,别担心我,也别太想我。” 怎么会不想念呢。 “司徒天逍,喜欢我的梅花绳结吗?我亲手编的。” 梅花绳结? 司徒天逍翻找信封袋,果然看见一朵精巧别致的梅花绳结,中间还有一颗小小的珍珠。放在宽大的掌心,小小的一朵红梅绽放,像极了木宁夕的娇艳小嘴,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司徒天逍,我想你了。” “司徒天逍,我会活着等着你回来。” “司徒天逍,你一定要回来娶我啊。” “司徒天逍,你要想我!” “司徒天逍,我喜欢你!” 司徒天逍英俊的脸庞滑落两行清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而他独尝相思苦,夜夜难眠。 想她! 司徒天逍想她了。 时时刻刻都在思念那个叫“木宁夕”的小女子。 “宁儿,等我!” 将信按在胸膛,心脏有力的跳动,司徒天逍轻轻拥着那厚厚的信纸,闭上眼幻想着怀中的宁儿羞赧地回拥着他,喃喃诉说着相思之情。 忽然,营帐外,金鸣银鼓作响。 “主子,赤聂率领大军攻城,已在城外十里。” “来得正好。” 司徒天逍将信纸折好,贴着胸口的位置藏好。 鬼一、鬼二和鬼三进来为司徒天逍装上甲胄,戴上战盔,奉上宝剑。 “今日一鼓作气,杀他们片甲不留!” 司徒天逍率众走出营帐,大营内军兵早已集结完毕,只待主帅司徒天逍一声令下,便将北契军打得落花流水。 “众将士听令!” 司徒天逍大声喝令,高举长剑,直指城门口。 “今日誓与贝州共存亡,不杀退北契军,誓不归还。” 士兵们斗志昂扬,挥举手中武器,大声喊着。 “杀!” “杀!” “杀!” 司徒天逍横剑直指城门口,大声令。 “出发!” 顿时,杀声满天,雷鼓震天。 南晋军与北契军在城郊十里的原野上对阵,血雾随风散漫染红了青青草原,血液汇聚成溪河在原野上奔流,残尸断臂横亘遍野,分不清哪一个是南晋兵的大腿、哪一个是北契兵的手臂。 司徒天逍用剑支撑着重伤的身体,远远望着赤聂率领残军仓皇逃窜的背影。 “主子!” 鬼一抱住司徒天逍摇摇欲坠的身体,呜咽道:“主子,你这是何苦呢。” “若我是狼王,仅凭一人之力便能使北契军败北而归。可是,我如今是司徒少将军,为了宁儿,为了司徒一族,不得不如此。” 胜者为王。 南晋士军欢呼着,一路高歌凯旋。 也许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次的胜利,将是他们赢得北契军的开始。 第85章 战功,南晋帝畏惧的战功 南晋国,贝州将军府。 司徒天逍重伤,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整整十日。 骆名流一纸密令征天下名医,赶来的医者却寥寥无几。 不是这些医者不想医治司徒天逍,而是他们的医术还没有高明到起死回生的等级。四国中谁不知道司徒家世代英勇,战功卓著。万一把司徒家第三代将军给医死了,赔上九族的性命也偿还不起啊。 又是一个日夜,司徒天逍整整昏迷十一昼夜。 骆名流疲惫不堪地守在床前,看司徒天逍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更是心急如火。 “骆公子。” 鬼一进来,对骆名流作揖行礼。 骆名流眼睛直勾勾盯着走进营帐的蒙面女,突然想到北契绑在战车上的女子被易容,司徒天逍才会中了对方的陷阱,被那女子所伤。 一把剑横在蒙面女颈侧,骆名流眯起双眼,冷声质问:“你来作什么?” 蒙面女伸出食指移开颈侧的寒光剑,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徒天逍,满是抱怨地说:“还不是因为他,本姑娘奉家兄之命赶来救他。” “哼,先下毒伤人,现在又来装善人施舍恩情,无花谷的谷主真会盘算啊。” “喂,姓流的,你少胡说八道。”蒙面女气咻咻地往前迈一步,几乎与骆名流“胸贴胸”的对峙着。 “不是吗?那女子易容成木宁夕的模样,引起主子的注意力,趁机用涂了蛇毒的匕首刺伤主子。无花谷的谷主下得一盘好棋呀。” 骆名流讽刺地冷笑,长剑再次横在蒙面女的颈侧。 “姓流的,本姑娘的兄长虽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但也是敢作敢当之好汉。别说你们区区一个贝州驻守将军,就算是南晋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兄长也从不放入眼里过。” “那无花谷的谷主派你来作什么?” “来告诉你一个可以解除司徒天逍体中蛇毒的秘密。”蒙面女再次躲开颈侧的长剑,踮起脚尖凑到骆名流耳边,悄悄地说:“木宁夕的血液有毒,但是能解花环蛇毒。” “花环蛇毒?” 骆名流大惊,世人都知道鹤顶红无药可解,鸩毒无药可解,却不知道花环蛇毒更堪。被花环蛇咬上一口,两个时辰内昏迷不醒,全身麻痹,直到死亡。 “木宁夕是个毒人,她的血液中有一种毒能解开花环蛇毒。但是,其他毒素也可能长期留在食用者体中。” 蒙面女眼睛垂下,忐忑不安地绞动着手指,弱弱地说:“司徒家的二哥从赤聂大营回来,告诉兄长的。” “司徒穹?” 骆名流更加惊讶。没想到云游四方的侠客、司徒家的二公子竟然与无花谷的谷主交情匪浅? “姓流的,你快去派人到汴州城找木宁夕要毒血。司徒天逍已昏迷十一日,再过四日便大限之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无声无息地死去吗?” 蒙面女急了,真是个呆子。 “你不是说,食用毒血者体内会残留其余的毒吗?”骆名流不肯轻易相信她的话。 蒙面女挫败地叹气,“姓流的,你也不想想,司徒天逍能抵挡住花环蛇毒,至今未死。那么木宁夕毒血里的一点点毒,对他来说日后再慢慢解除并非难事。” 鬼一出现,在骆名流耳边悄悄低语两句。 骆名流眼睛瞬时大放光彩,说:“对,我怎么忘了萧辰呢。”想到此,立即吩咐鬼一把鬼二和鬼三叫来。 鬼二到,骆名流交待:“到汴州城去找寿王,由寿王亲自去找木宁夕取血。还有,把主子战北契大捷,却身受重伤的消息散布出去。” “是。” 鬼二领命,急匆匆离开将军府。 蒙面女从身后的布袋里拿出一些医用的器具,还有治伤的良药。 “好在那女人死了,不然本姑娘一定把她全身的皮剥下来。” 边往床边走,蒙面女愤愤不平地抱怨,说:“飞狐岭的老毒妇竟然仿制我们无花谷的面皮,可惜她偷艺不精,一张面皮只学了三分便拿出来唬弄人。” “你说什么?”骆名流头皮发麻,难道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也懂得易容之术? 蒙面女拿出锋利小刀为司徒天逍的手臂伤处刮去腐肉,仔细且小心翼翼。回头骆名流厉声道:“你别杵在这里当木头,快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和药棉布来。” “快去。”骆名流动也不动,只吩附鬼一去办。 鬼一无奈地瞪了骆名流一眼,转身去交待别人。笑话,他可是主子的贴身护卫,怎么能轻易离开。 “你怎么不去盯着,万一准备热水的人是安插在将军府中的细作呢?” 骆名流气愤地瞪着鬼一。眼下是非常时期,必须谨慎严防,才能确保安全。 “是。” 一经提醒,鬼一心中警铃大作,立即飞身闪出屋去。盯着那些烧热水的,准备药棉布的医官。 屋内,骆名流负手而立,盯着蒙面女手法娴熟地轻轻刮去伤处的腐肉。 每刮下一层腐肉,便会用一种味道奇香的水清洗伤处。然后继续刮下更深一层的腐肉,直到里面露出粉嫩的红血肉。 “热水来了。” 鬼一命两个干净的小兵抬进一桶热水。 “去拿一只木碗来。” “是。” 鬼一出,随又返回,手中多了一只木碗。 蒙面女吩咐,眼睛、双手从未停止过,依旧聚精会神地刮着腐肉。 骆名流亲自捧着热水的木碗到床边,半跪下。 蒙面女明亮的眼睛瞟了他,从布袋中拿出一块帕子和一瓶药粉。先将药粉混入热水,顿时满屋子弥漫香甜的味道。 用帕子沾了药水,在已经刮除腐肉的伤口慢慢擦拭。看到司徒天逍没有半点反应,蒙面女有些担心,问:“从贝州与汴州城之间打个来回,需要多久?” “这个……鬼二去找寿王爷,应该三日能回。” 骆名流不确定地说。 “骆公子,要不属下也去走一趟吧。”鬼一不放心,怕鬼二半途中遇到危险。刚刚心太急,没有思虑周全。 “将军府内除了你,还有谁在?” “鬼三、鬼五、鬼七。” “让鬼五和鬼七分走两条路,鬼七走鬼二的路,鬼五抄近路。”骆名流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条隐藏在偏僻之地的路线,说:“让鬼五走这条路,一日夜便能到达京郊行宫,再赶到汴州城不过两个时辰。” “是。” 鬼一拿着地图而去。 蒙面女已经开始在清理干净的伤口撒上专治创伤的药粉。她状似无意,又格外认真地问:“听家兄说司徒天逍就是狼王。对吗?” “是。”骆名流没有半点犹豫。 “四国的百姓都知道狼王武功盖世,能以一敌万。为何他会重伤如此?”蒙面女疑惑不解,看向骆名流。 “因为他需要一个能让南晋帝畏惧的战功,能保全司徒家免遭大难。”骆名流无奈轻叹,司徒天逍身为狼王,却甘愿隐姓埋名,委曲求全受遣于南晋帝。 “司徒天逍娶妻怎么这般艰难呢。”蒙面女亦是无奈,又同情他和木宁夕的遭遇。 “为了木宁夕,为了司徒一族,主子也是用心良苦啦。” 骆名流放下热水碗,帮着蒙面女为司徒天逍包扎伤口。二人通力合作,默契十足。 “骆公子,你看,谁来了。” 鬼一兴奋地冲进来,眼中闪着惊喜。 “谁来了?寿王还是楚王爷。” “骆公子,你自己看吧。” 骆名流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屋门外的人,竟然是…… “小宁儿,你怎么会来?” “我想他了。” 木宁夕一身男装,俊逸潇洒。 “别贫了,快去看看他吧。” 安阳长公主也是一身男装,推着木宁夕去到床边察看司徒天逍。 “这是怎么回事?安阳长公主也来了?” 骆名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安阳长公主小脸上沾染一层尘土,恍惚间似是明白一点内情。 “草民骆名流参见安阳长公主千岁。” “平身吧。” 安阳长公主大方地挥挥手,靠在木宁夕的背后,问:“他死了吗?” “离死不远了。” 木宁夕伸手在司徒天逍的鼻下试试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有气进出。 “木宁夕,他中蛇毒了,需要你的血来解毒。你舍得吗?” 蒙面女推推发呆的木宁夕。 “咦?你怎么在这里?”木宁夕傻傻地瞪着蒙面女,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喂,我一直在,好不?” 蒙面女哭笑不得,揶揄道:“木宁夕呀木宁夕,你眼里、心里只有司徒天逍,是不是?你现在是不是连我这个金兰姐妹也忘得一干二净啦?” “哪能啊。嘿嘿!” 木宁夕尴尬地傻笑,掩饰她确实把这位大姐给忘得干净的事实。 “哼,别骗我,傻子都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蒙面女不高兴地冷哼,小情绪瞬间爆炸,起身便要往外面跑。 木宁夕一下子从背后抱住蒙面女,柔声哄她。 “好姐姐,善良姐姐,花花姐姐,你要原谅我呀。我再也不敢啦,不敢啦,不敢啦。” “哼,走开走开。我才不管司徒天逍的死活,也不再和你是姐妹。” “不要哇!我最最最最喜欢花花姐姐啦。” “哼,花言巧语,我才不会上当呢。” 蒙面女与木宁夕像是拉大锯扯大锯,一个挣脱着要走,一个死抱住不让走。 “呵呵,你们两个呀,又不是小孩子啦,快别闹了。” 安阳长公主掩嘴偷笑,走过来一手拉住一个,走回床边。 “这位姑娘,多谢你救治司徒哥哥。还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帮忙救治,小宁儿和本宫感激不尽。” 安阳长公主福身一礼,是真心诚意地表示感谢。 蒙面女立即还礼,不好意思地说:“安阳长公主言重了,小女不敢当。就是小宁儿,让小女心里很是气愤呢。” “好吧。请姑娘先救治司徒哥哥,回头本宫作主,让小宁儿向姑娘赔罪。”安阳长公主递眼色示意木宁夕快过来讨好一番,不然司徒天逍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 为了自己能嫁个活的男人,木宁夕只好溜溜地跑到蒙面女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嗲嗲地央求:“花花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救救司徒天逍。” “好啊。让我救活他,有一个条件。” 第86章 毒血,再不醒来我亲喽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木宁夕脸上。 骆名流好奇。 安阳长公主忐忑。 鬼一期待。 蒙面女翻着白眼,斜睨着她。 木宁夕伸出五指掌,特别狗腿地讨好说:“成成成,别说一个条件。就是花花姐姐提出五个条件,我也一定答应。” 蒙面女眼睛一瞟。算你识相。 “你刚刚进门的时候,说了什么?” “进门的时候?” 木宁夕想想,她刚刚说了什么? 骆名流偷笑,小声提醒道:“你回答我的那句话。” “姓流的,你给我闭嘴!” 蒙面女气红了脸,瞪向大嘴巴骆名流。 木宁夕傻傻地眨眨眼,再眨眨眼,小声说:“我什么都没有说呀?” “哎呀,真笨!” 安阳长公主又气又笑,真是拿她没办法。明明很聪慧的一个丫头,为什么偏偏在重要的时候变成傻呼呼的呢。 “安阳姐姐,我刚刚说了什么话惹花花姐姐不高兴吗?”木宁夕还是不明白。 安阳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咬碎银牙,抬手掐了木宁夕的脸蛋一把,说:“你有本事,等司徒哥哥醒来,那句话也憋着不说。” “咦?这个提议好。”蒙面女拍巴掌应和,对安阳长公主说:“本姑娘非等她说出那句话,再考虑看看要不要救醒司徒天逍。” “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木宁夕急着满头大汗,看看骆名流,又看看鬼一。二人在蒙面女的犀利眼神下立即闭嘴、摇头、后退一步。 求救无门,木宁夕瘪瘪小嘴,“哇“的一声扑到司徒天逍身上,趴在他的胸膛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状。 “司徒天逍,你快醒来吧。他们,还有她们,都欺负我。哇——都欺负我!” “他们胆小如鼠,送去幻月山庄当炮灰。她们联手欺负我,你快带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我不要认识她们。哇——你快醒醒啊!” 骆名流和鬼一脊背窜流过寒气。还好主子昏迷不醒,什么也听不见。否则,依主子那“宠妻如命”脾气,毫无疑问地遵照木宁夕的建议。 安阳长公主轻叹,看向旁边的蒙面女,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小宁儿,你是真心想得罪我们吗?” 木宁夕抹泪擦鼻涕,扭回头瘪小嘴,说:“谁让你们刚刚连个提示都不给人家的。” “小宁儿,你怎么会来?” 冒着风险,骆名流复制刚刚的表情和动作,惊讶地瞪着木宁夕。 “你傻啊!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想他了。” 木宁夕白一眼,突然脑袋灵光一闪,不可思议地看向蒙面女,眨眨眼,顿时火气冲天。跑过去掐住蒙面女的胳膊,气地大骂。 “你这个坏丫头,竟然捉弄我。少作怪,快告诉我,如何救醒司徒天逍。” 蒙面女哈哈大笑,捏捏木宁夕气红的脸蛋,说:“谁让你笨呢。” “好,我笨!”木宁夕气焰刹那间全无,狗腿地抱住蒙面女的小腰,讨好地笑:“花花姐姐,告诉我吧。” 够闹了,玩够了,蒙面女难得变得严肃起来,回头问骆名流:“你刚刚派出的人,能追回来吗?” 不待骆名流回答,鬼一抢先说:“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你叫他们进来。” “是。” 鬼一出。 “你一定要蒙着面纱吗?”安阳长公主好奇地盯着蒙面女的一双眼睛,与木宁夕的眼睛一样大而明亮。 “我不能摘下面纱。”蒙面女轻叹,说:“我的脸上有一块很丑的红胎记。奶奶说过,除非是我的夫君能亲手摘下面纱,否则换成别人就会中毒。” “我呢。我已经毒人,不怕再多中一种毒。”木宁夕跃跃欲试,小步蹭到蒙面女身边。 蒙面女捂住面纱,骂道:“你是不是不想救司徒天逍啦?” “不要,我想我想……我想想想想……” 木宁夕的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抓住蒙面女就不放手。 “快别贫了。”安阳长公主拉开二人,说:“咱们先到那边坐着,好好地商量商量。” “好。” 蒙面女叹气,木宁夕没有被乐月瑶整死,真是她命大啊。 夜静更深,一日中最清静的时刻。 鬼一、鬼二、鬼三、鬼五和鬼七分别把守住屋子外面的各个据点,防止人偷窥。 骆名流更是下令园子里除了十余人的站岗放哨,其他仆役、婢女全部退出,在园外的夹道等候差遣。 主屋内,外室有骆名流守住大门口,一把椅子不偏不倚在门中间。 蒙面女右手握一把匕首,左手握一个取血用的小瓷瓶,定定地看着木宁夕。 “若你害怕,还可以反悔。” 安阳长公主搂住木宁夕的腰身,担心地问:“真的会死人吗?” “一半一半。” 蒙面女略显迟疑,即使她觉得有七分把握,但是很怕有万一。万一割错了血管,万一割到要害之处,木宁夕必死无疑。 “花花姐姐,我的血液有很多种毒,如果给司徒天逍喝下毒血。除了能解开他身上的花环蛇毒之外,其他的毒呢?” 蒙面女很肯定地说:“会留在他的身体里,而且会反噬。” “那他会不会和我一样无药可医?”木宁夕更担心这个。 “有萧辰在,那一点点毒是不会致命的,只能让司徒天逍每隔六个时辰会痛一下。”蒙面女说到最后,竟眼睛弯弯,有些幸灾乐祸。 “好吧。” 木宁夕点点头,只要不是像她那样蚀骨的痛,一点点痛还是可以接受的。 “你准备好了吗?” 蒙面女握紧匕首,专注地盯着木宁夕。 木宁夕淡淡一笑,“割吧。” “唔!” 安阳长公主吓的闭上眼睛,额头顶在木宁夕的肩头。她紧紧地抱住木宁夕的小蛮腰,双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安阳姐姐,你若害怕,就去抱厦去等吧。” “不,我要看着你安然无恙才行。” “那你闭上眼睛吧。” 安阳长公主点点头,依旧额头顶着木宁夕的肩头。但这次,她的双臂不再颤抖,而是更紧更紧地抱住木宁夕的细腰。 “我割啦?” 蒙面女深吸气、深呼气,几次往复,握着匕首的手都有些不稳地颤颤。 “小宁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些……”心里怕怕的,蒙面女垂下头让自己努力冷静起来,再抬头,惊慌大叫起来。 “啊!” “小宁儿,你这是做什么呀!” 斥喝声带着一丝浓浓的哭腔,蒙面女眼睛瞬间湿润。连安阳长公主也惊愕地看着木宁夕。 木宁夕菀尔一笑,单手握着碧青匕首,寒冽的铁器上有着滴滴血红。 “快,别浪费呀!” “哦哦。” 蒙面女将小瓷瓶的瓶口放在白藕腕的下方,一滴滴黑红色的血液落入小瓷瓶中。 “鬼一,快去让外面的人炖些养气补血的汤来。” 骆名流惊心骇目之后,终于想到令人去炖补血养气汤。 外面鬼一听见,立即出去传话。少时又返回,继续守在原位。 时间流逝,那一滴滴黑红的血液终于将小瓷瓶灌满。 木宁夕无力地靠入安阳长公主怀中,小脸已经白无血色,呼吸浅弱。 “姓流的,快抱小宁儿到屋里躺着。” 蒙面女吩咐骆名流动作快些。 “我要躺在他的身边。” 木宁夕神思恍惚,但仍然坚持和司徒天逍躺在一起。 “好。”蒙面女转身去调药汁,又说:“请安阳长公主帮忙倒一杯热水来。” “嗯。” 安阳长公主从来都是婢女们倒水给她。她偶尔会帮母后斟一杯茶表表孝心,对于蒙面女的吩咐,她觉得新奇又有趣。 原来服侍别人是这种感觉。 骆名流将木宁夕抱放到床内侧,让她与司徒天逍躺在一张床上。 木宁夕歪过头来,视线飘忽地定在司徒天逍抿紧的薄唇上,看着蒙面女将调好的毒血汤一勺一勺喂入那对薄唇中。 “还好,他会吞咽。” 蒙面女惊喜地发现司徒天逍的喉结微微滑动,溢出唇角的毒血汤越来越少。 “太好了,主子一定能醒来。” 骆名流喜极而泣,转身提袖偷偷拭去滚落的泪珠。 “喂,你能不能再傻气点儿?” 蒙面女鄙夷地瞪着骆名流,这憨蠢的家伙,她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姑娘想要在下傻到哪种度,在下必不令姑娘失望。” 骆名流深深躬鞠。现在她是救活主子的恩人,就算让他当牛作马都认了。 蒙面女拍拍额头,指着大门口,“出去!” “是。” 骆名流哈哈大笑,他正有此意。 安阳长公主掩嘴偷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骆名流如此“小人”行径呢。 “花花姐姐,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木宁夕抬手为司徒天逍理顺额角的一缕乱发。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大概一个时辰吧。” 蒙面女无奈地摇头,她不是神医,也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她能确定司徒天逍一定能活。 随着时间流逝,两个时辰过去。天空乌云层层叠叠,一道闪电在云层间穿流,之后是天际轰隆隆作响的滚雷,如同翻滚的浪花声势浩大地涌来。 喝过养气补养的汤,木宁夕疲惫不堪地侧卧着,她的小手始终握住司徒天逍缠了药棉布的大手掌,依依不舍。 “爷,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呀?” “爷,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爷,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亲喽。” “爷,快点醒来吧。” “爷,我想你!很想很想。” “爷,我喜欢……你。” 再也支撑不住疲惫,木宁夕轻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87章 梦呓,让她安心的人 一夜春雨滋养万物,当天穹最后一道惊雷炸响,雨丝终于停罢。层层叠叠的乌云渐渐散去,天空犹如洗涤般清澈。 骆名流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向天空,轻轻地问身边的鬼一,“为了救主子的命,小宁儿不惜自伤取血。等主子醒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我们。” “只要主子醒了,罚什么都行。” 鬼一表情平静,看见安阳长公主和蒙面女手拉手慢慢走来。 二人齐拱手相礼,异口同声道:“参见长公主。” “起来吧。” 骆名流挺起身,睐了蒙面女一眼。 “司徒天逍醒了吗?” “回公主,没有。” 鬼一垂首回禀,退开一步打开屋门。 “小宁儿该醒了吧。” 蒙面女与安阳长公主一同进门,内室的床上果然并肩平躺着两个人,昏迷不醒的司徒天逍,安祥酣睡的木宁夕。 “看来小宁儿真的累坏啦。”安阳长公主心疼地说,拉着蒙面女道:“走吧,去厨院看看炖的补汤。” “好。” 蒙面女点头,面纱之下樱唇微微勾起,余光扫了一下司徒天逍露出被子外面的手。装睡啊?还想骗过她。哼! 屋门“吱呀”阖上。 床上,司徒天逍瞬时睁开眼睛,扭头看见娇俏酣睡的木宁夕,惊愕地鹰眸紧紧盯住那张满是疲惫的小脸。 梦中几度相见,依然比不上真实中惊鸿一瞥更令他悸动。 司徒天逍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木宁夕的睡颜。 婴儿肥的圆润小脸粉若桃花,诱惑着他想要触碰;轻闭的眼睛睫毛弯而长,像两弯微笑的月儿;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琼鼻,配上嘟起的娇唇。 “宁儿,真的是你吗?” 司徒天逍无声地呢喃,曲起的食指悄悄触碰光洁的额头,拧起的叶儿眉,凝脂脸蛋,还有那两片略显苍白的唇瓣。 “爷。” “嗯?” 司徒天逍柔声回应,却发现木宁夕仅仅翻身换了个睡姿,抱着棉被继续呼呼大睡。 “野丫头。” 避开身上的伤口,司徒天逍轻轻扳回木宁夕,收拢入怀。亲吻她皱起的眉心,满足得喟叹。 “爷,我想你了。” “嗯?” 听见木宁夕口齿不清地倾诉思念,司徒天逍低头看她,顿时哭笑不得。 “你在说梦话吗?” 落唇在小巧的琼鼻,略带胡茬的下巴扎得熟睡的木宁夕抬手一推,司徒天逍不偏不倚挨了一巴掌。 “别吵,我梦见他回来啦。” 木宁夕咕哝着抱怨一声,翻身背靠司徒天逍胸膛。两条小胳膊也寻到一个温暖舒服的“抱枕”紧紧护在怀里,继续梦中与司徒天逍手牵手漫步梅花林。 “梦里也有我吗?” 司徒天逍低头在曲线美好的颈后印下一吻,锐利的鹰眸瞬时变得柔情似水,溢出一滴湿润。 “爷,我想你。” “乖宁儿,我也想你。” 受伤的手臂被她抱住,另一手勾住纤纤小蛮腰紧贴自己。 司徒天逍执起木宁夕白皙小手,凑到唇边轻轻亲吻。每一根指背都印下他浓情的眷恋。 “宁儿,有了这次的战功,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向皇上请旨赐婚。更保全司徒一族不会被牵连。” “爷,你快回来。” 回答司徒天逍的是木宁夕梦中呼唤。这一句饱含深深思念的梦呓让他的心融化成一团春水,更紧密地将她环住。 “乖,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去。” “呵呵。” 不知梦里发生了什么,木宁夕开心地笑起来。 屋门推开,安阳长公主和蒙面女悄悄走进来,后面端着补汤的婢女将汤碗放在桌上,无声地退出。 “司徒天逍,就知道你刚在装睡。” 蒙面女大嗓门抱怨,立即招来司徒天逍一记冷眼。 安阳长公主也不轻不重地拍一下,警告道:“别吵醒小宁儿。” “放心吧,她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了的。” 蒙面女走到床边,抓起木宁夕的一条胳膊,伸手一探脉博。漂亮的两弯月眉立即拧在一起,惊恐道:“不好,快将她放平。” 司徒天逍大骇,立即将木宁夕放平在身边,要起身让出位置,却被蒙面女推回去躺好。 “你的命是小宁儿救回来的。你再折腾,她可就没力气救你啦。” 蒙面女不管不顾,脱下鞋子踏上床,蹲到木宁夕身边,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根银针扎在神门穴。 “她刚刚是不是一直在说梦话啊?” “是。” 司徒天逍忧心忡忡,用袖子为木宁夕拭去额际慢慢沁出的汗珠。 “唔!痛!” 木宁夕揪紧胸口的衣襟,身体痛得蜷缩起来。 “宁儿。” 司徒天逍抱住木宁夕,问:“她睡得好好的,你为何要……” “若现在不行针,等她醒来时心会更痛。” 蒙面女打断司徒天逍的质问,拔出银针,长叹口气,说:“还好她梦中没有出现惊悸无脉的症状。” “这补血的汤一定要按时喂给她。” 安阳长公主端来补汤,愁苦着脸看向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木宁夕。 “我来。” 司徒天逍接过汤,说:“请二位先回避一下。” “哼,不许占小宁儿的便宜。” 蒙面女跳下床,却站在床前紧紧盯着司徒天逍。 “用小勺子吧。我们是不会走的。” 安阳长公主拿来木勺放到汤碗里,说:“小宁儿用半条命救了你,现在你也该好好服侍服侍她啦。” “对对对,要当着我们的面前好好服侍。” 蒙面女搬来两张凳子,和安阳长公主一左一右,饶有兴趣地看着司徒天逍动作僵硬地舀起一勺补汤,轻轻吹吹,再喂入木宁夕抿紧的唇。 “唉,真是笨啊。” 蒙面女摇头叹息,她以后择婿时一定要考察考察。不然自己生病时,连个侍药都不会的男人什么用? 司徒天逍气闷,他小心翼翼地舀着补汤,缓缓喂入木宁夕口中。一连几次都失败,气的他一口含入自己口中,扳过木宁夕的小脸,对准那张泛白的小嘴。 “哇!安阳姐姐,他亲上啦,亲上啦。” 蒙面女激动地抓着安阳长公主的手,大眼睛盯着那四片胶着在一起的唇瓣。 安阳长公主垂下羞红的脸,真是难为情呢。司徒天逍怎么能当着她们的面前对木宁夕作出如此轻薄无礼的举动?好羞人啊。 “闭嘴!” 司徒天逍压抑着胸口的怒火,阴戾的眼神如两把刀射向床前两个不识相的女人。 “哼,你少来吓唬我们。” 蒙面女扬起脸,叉腰说:“如果不是我赶来贝州,如果不是安阳姐姐陪着小宁儿偷偷跑来贝州找你,也许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呢。” “你不知恩图报也罢了,神气什么呀,哼哼!” 挥挥小拳头,蒙面女骄傲地把她们三人的功劳显摆显摆。 “安阳长公主。” 司徒天逍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中了幻月山庄的花环蛇毒。只有小宁儿的毒血能够解毒。” 安阳长公主怜惜地看向木宁夕。当她听到蒙面女那声惊叫,睁开眼睛时所感受的震撼,已不能用感动来形容。 蒙面女轻叹气,说:“司徒天逍,小宁儿得知你必须要用她的血来解毒,她用碧青匕首自伤取血,整整滴满一瓶。” “什么?” 司徒天逍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木宁夕,顺着她平展的身体,慢慢移向手腕。 刺目的黄白色药棉布像迎头击来的一拳,司徒天逍脑中空白,唯有黄白色药棉布上浸出的点点血迹映入鹰眸。 刹那间,视线变得模糊,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爷,快回来。” 木宁夕梦呓打破屋内的寂静。 司徒天逍含泪抱住娇小的木宁夕,大掌轻轻抚摸她左腕上的药棉布,指点在血迹斑斑上画着圈圈。 “宁儿,快醒来吧,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在,我在……” 安阳长公主悄悄拉拉蒙面女的腰带,眼神示意她走吧。蒙面女无奈地点点头,跟着安阳长公主无声地离开。 屋内,司徒天逍慢慢靠着床柱坐起来,让出大半个床位给木宁夕。 “宁儿,你知道吗?出发前收到你的信,我内心多么激动。” “宁儿,等你醒来,一定要好好练字。那字像鬼画府一般,难看!” “宁儿,凤冠霞帔用珍珠和红琉璃,你喜欢吗?” 他压低身子,额头碰撞她的,薄唇探寻着她的粉嫩樱唇,小心翼翼地吻着,怜着,爱着。 “唔。” 两条小胳膊攀住宽厚的颈背,微微仰起,羞怯地回应。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地分开。 司徒天逍柔情的鹰眸闪现喜悦的光芒,极尽宠溺地低喃。 “乖宁儿,你终于醒了。” “嘻嘻,你也醒啦。” 木宁夕一下爬起来,双手按在司徒天逍的肩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抓起他的大手探探脉博,平稳而有力鼓动。 “真好!” 简短的两个字,木宁夕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如果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会跪在地上朝天而拜,感谢老天爷将司徒天逍还给她。 自从穿越而来,司徒天逍是第一个让她感到安心的人。 “宁儿,你怎么那么傻,自伤取血。万一……” “没关系。” 木宁夕捂住司徒天逍的嘴巴,坚定而平静地说:“为了你,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会犹豫。” “宁儿,你真傻。” “傻就傻呗。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 木宁夕笑眼中含泪,与司徒天逍紧紧抱在一起,共享重生后的喜悦。 第88章 豪言,不想从了本公主 宽大的床上,木宁夕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笑眯眯看着司徒天逍被医官摆弄来、摆弄去。 司徒天逍眼含柔情,偶尔宠溺似的捏捏粉嫩的小脸蛋,逗得木宁夕咯咯咯的笑。 “就这么高兴,嗯?” 食指尖点点小巧的鼻子,圈起指环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嗷!爷,轻点轻点,疼!” 木宁夕骨碌一下爬坐起来,皱巴巴小脸,又捂又揉被弹疼的额头。 “很疼?” “嘻嘻,骗你的。” 爬到司徒天逍大腿上坐好,两条小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木宁夕飞去一记媚眼,诱惑地问:“爷,我睡觉的时候似乎听见你说了很重要的话。” “我说过很多重要的话,不过现在全忘了。” “嗷,不行,你一定要想起来。” 木宁夕撒娇地扭着小屁股,上身往司徒天逍胸膛蹭来蹭去。 “胡闹。” 身体中一股热流直冲身体最重要的那个部位,司徒天逍皱眉,两只大掌固定住木宁夕弹性极佳的小屁股。 热掌中两团柔软使司徒天逍的心脏跳得更快,深沉的呼吸,暗暗咬牙忍住那股子火热。 “嘻嘻。” 木宁夕贼兮兮地笑,身体向前倾,故意贴着坚硬的胸膛,圆润的下巴抵在肌肉凸起的肩窝,在他的耳边顽皮地吹吹气。 “爷,你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呢?” “唔。” 司徒天逍难耐地急喘,暗哑地嗓音低咒一声,强硬着拉开木宁夕。 “去那边坐好。” “不要。” 木宁夕拒绝得干脆,两条胳膊更紧地圈住他的脖子,嘚瑟地吹了个流氓哨,说:“司徒少将军,难道你不想从了本公主吗?” “你说什么!”司徒天逍脑中一阵空鸣,强硬拉开木宁夕,怒气冲冠地瞪着她,斥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巨雷炸响吗? 喊出这么巨响的声音,这男人的喉咙不疼吗? 木宁夕眨眨眼,又眨眨眼,怯懦地说:“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嘛。你生什么气啊。” “野丫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司徒天逍气地咬牙切齿。虽然知道她很顽皮,行事不拘小节,更没有女子的矜持。但是,刚刚那话分明是风尘女子才会说出口的。 紧张地搓搓手,木宁夕偷偷吞咽口水,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你之前不是还亲过我嘛,为什么我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就生气呢。再说,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作妻子,难道嫁给你以后我就不能顽皮吗?” 司徒天逍抚额,真是伤神啊。这野丫头的脑袋里不知道都装了什么,竟然说出那样的话也不会脸红。 “过来。” 伸出手招呼她来身边坐好,亲亲她的鼻尖,说:“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万一被别人听去,会嘲笑你的。” “这里只有你和我,谁会听去?又有谁敢嘲笑我?” 司徒天逍无语地盯着她。如果告诉她,整座将军府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暗卫和杀手,她听完会不会表现出一种名为“害羞”的模样? 要不要试一试呢? 司徒天逍想象木宁夕害羞的样子,心里有点小激动。 他清了清喉咙,说:“我身为贝州驻军的将军,身边会有许多暗卫保护。你确定刚刚那些话,不会被别人听见吗?” 木宁夕想想,问:“你口中的暗卫是不是门外面那几个鬼?” “鬼?” 司徒天逍恍惚,猜测了好一会才明白“那几个鬼”就是鬼一、鬼二等等。 “算是吧。” 司徒天逍想着隐藏在暗处的金十二狼,心里更是郁闷。看来他娶宁儿后,要重新布置身边的暗卫,有些时候不需要暗中跟随。否则这夫妻间的亲蜜房事不是白白的给人欣赏? 木宁夕忽然扑过去,噘起小嘴在司徒天逍的薄唇上“啵”一口,然后很炫耀地对着空荡荡的屋顶傻缺地哈哈大笑。 “藏在屋子里大鬼小鬼们,你们的主子被本公主亲啦。哈哈哈哈!” “野丫头。”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真是无语了。对木宁夕那嚣张的小模样又爱又恨,抓过来搂在怀里对准香甜的小嘴亲个够本。 “满意吗?” “嘿嘿。”木宁夕傻笑,忽然灵光一闪,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说:“爷,我给你讲一个很梦幻的爱情故事,要不要听?” “讲。” 司徒天逍单臂将木宁夕捞到腿上坐好,他后背靠着床柱,安静而专注地欣赏着木宁夕表情丰富的粉嫩脸蛋。 木宁夕双手合十,故作神秘地说:“在我昏睡整整一百年之后的某一天,有一位英俊的王子骑着漂亮的白马,穿越森林,来到我的身边。” “英俊的王子?白马?” 司徒天逍拧眉,不悦地黑沉了脸瞪着木宁夕。他不过离开四十余天,她竟然被一个长相不凡,骑着白马的男人给勾搭走了? 为什么楚王和寿王飞鸽传书中没有写到这个?还有紫线和红线也没有在密信中写上。看来,他要另外安排一些护卫暗中保护她,顺便阻拦那些心术不正的衣冠禽兽。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木宁夕小手在司徒天逍眼前晃晃,问:“你在想什么?” “那个人对你很好吗?” 司徒天逍眼中崩射出危险的光,看得木宁夕都禁不住颤抖。 “呵呵,是啊。他对我很好。” 木宁夕干笑两声,很努力地点点头。 “然后呢,他对你做了什么?” 司徒天逍咬紧牙关,若他查出那个男人是谁,必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你要不要听我继续讲啊。我才讲了一半呢。” “讲。” 木宁夕表示她很担心,害怕不等她把故事讲完,司徒天逍会先一步掐死她。 “那个,你一定要听完整啊。不能半途发火。” “讲吧。” 司徒天逍隐忍下怒火,鹰眸里燃着两团火,打定主意一会听完故事就逼问出那男人的名字,然后派人去寻找男人的踪迹,再斩草除根。 木宁夕抓抓头发,说:“那个王子啊。他被我美丽的脸蛋所吸引,深深地爱上了我。然后,他……他……” “他,怎样?”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司徒天逍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他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寒冰,无形怒火燃烧着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木宁夕缩缩脖子,她能不能活着把故事讲完啊?司徒天逍的脸色太恐怖啦。 “爷,你能听我讲完,再发火吗?” “讲!” 司徒天逍已经很极力的克制,他将握紧的双拳悄悄藏在后身,鹰眸始终盯着木宁夕。 仿佛自己是一只小猎物被野兽盯着,木宁夕深吸气,干笑着说:“那位王子将我抱紧,对我说了许多的话。他问我喜不喜欢珍珠和红琉璃制成的凤冠霞帔,而且……” 脸色变得好一些啦。 再接再历,继续讲。 木宁夕一边观察司徒天逍的脸色,一边谨慎地说:“而且英俊的王子还吻了我,将我吻醒啦。” 如果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听懂故事中的意思,他司徒天逍直接将“至尊狼王”的名号亲手剔除掉。 说了半天,令他嫉妒到喷火的英俊王子竟然是……他自己? “野丫头,你欠打。” “哈哈哈哈。”木宁夕开怀大笑,扑进司徒天逍怀里,小脸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蹭蹭蹭,撒娇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一定要听完整。是你自己乱发脾气的,怎么能怪我呢。” “鬼灵精。” 司徒天逍低头亲亲木宁夕的鼻尖,问:“你喜欢珍珠和红琉璃制成的凤冠霞帔吗?” “喜欢。”木宁夕头枕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聆听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喃喃自语道:“爷,我能不能先杀了乐月瑶,再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不想给司徒家带来麻烦。” 木宁夕抬头,认真地对司徒天逍说出自己的担忧。 “爷,我不是个纯善的女子。既然乐月瑶下毒想害死我,我就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报仇。当然,那位抚养我长大,却将我作为棋子的月老夫人也不会是例外。” “我帮你。” 司徒天逍心疼地拉着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只要这颗心脏跳动,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会帮你完成。” “不。”木宁夕摇头,收回手,说:“爷,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此生也必为这句话而行动。” “什么话?” 司徒天逍像看陌生人一般盯着木宁夕。她稚嫩清秀的脸上有着异样的坚毅,连他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男子都不容忽视。 木宁夕眼中闪着斗志的光芒,一字一字地像宣布誓言一般。 “我行之,天欲阻,必逆;我行之,人欲拦,必诛!” “此生我木宁夕一定要作强者,再不会任人摆布,为人刀俎。” 不知不觉,司徒天逍为那句豪言壮语为之激动。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羸弱的女子口中会说出如此豪迈的誓言。 就算他的奶奶杭氏出身草莽,也从未有这般令人刮目相看的潇洒气势。 “宁儿,我会与你一同完成这句誓言。” “不。”木宁夕再次拒绝,当看到司徒天逍刹那阴沉的表情,她急忙解释说:“你先别生气。我只是想到司徒家的安危。” 司徒一族,的确是司徒天逍最大的顾虑。而且他迟迟没有暴露“狼王”的身份,也是因为不想司徒家的政敌们抓到这个把柄,借机铲除司徒一族在南晋国的地位和势力。 深知他的想法,木宁夕并没有埋怨他,更没有鄙夷他的胆怯。这让司徒天逍感激不己。 “爷,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疼我。但是,在我没有完全想到一个好的计划铺设未来之路,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先不要……” “不行。” 司徒天逍断然拒绝,握住木宁夕的小手,说:“有些人,有些事,并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你甚至可以交待给别人去做,由你来谋划全盘,一样是报仇啊。” “我想亲手了断。” 木宁夕叹息,看向司徒天逍的大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悲怆。他永远都不会懂,原主宁儿被乐月瑶毒死,最终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好,我只要了断乐月瑶,便答应和你成亲。爷,这样行吗?” 退而求其次,她至少要给原主宁儿报仇,才能心安理得地嫁给司徒天逍,与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否则,她总会觉得对不起原主宁儿,余生都在愧疚自责中度过。 司徒天逍还想拒绝,但他知道木宁夕心意已决。那么,他只好暗中帮助她尽快解决乐月瑶,而且是在皇上下旨赐婚之前。 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各有打算。 第89章 取血,你不要命啦 “小宁儿,司徒天逍,你们还在休息吗?” 屋门外,蒙面女突兀地询问声打破屋内的寂静。 “来了。” 木宁夕迅速下床,踢踢踏踏着鞋子跑去开房门。 “该用午膳啦。” 蒙面女亲自端来膳食,木宁夕也拉着司徒天逍下床来到桌边坐好。 将一碗赤色的补汤放到司徒天逍面前,又将一碗老鸡汤放到木宁夕面前,蒙面女指着二个汤碗说:“你们从今日开始,每日早、午、晚三次补汤,定要好好的喝完。” “这里面是什么?” 司徒天逍皱紧眉,对冒着热气的赤红色补汤很是反感。而且他若有似无地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禁起疑。 “这是用最养人的羊血熬成的。有止血、祛瘀、解毒的功效。”蒙面女手指那碗赤色的补汤,鄙夷地说:“你别不识好歹啊。那头羊还是从山里的猎户家买来的,花费好多银子呢。” “多谢。” 司徒天逍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听见蒙面女这么说,立即端起冒着血腥味的赤色补汤一口气“咕咚咕咚咕咚”喝个干净。 满口腔里的血腥味让他皱起的眉头。 “来,吃口这个。”木宁夕立即夹一块春笋送入他的口中。 司徒天逍淡淡一笑,满心的温暖。以前都是木宁夕吃苦药,他喂入一颗蜜饯哄她。现在本末倒置,换作她来哄他。 蒙面女端起老鸡汤,说:“小宁儿,你也快趁热喝了。喝完,还有些事情要到安阳姐姐那边商量呢。” “什么事不能等她吃完再去。”司徒天逍不悦,叮嘱木宁夕,“小心烫,别急着喝太多,小心呛着。” “哎哟哟,司徒天逍,你真是老妈子。” 蒙面女挫败地坐在一旁,很着急地给木宁夕递眼色。 木宁夕也想快点喝,但是司徒天逍拿过汤碗,又拿起木汤匙,一勺一勺的小口喂她。 “哎呀,我自己喝吧。这样喂得太慢,没等喝到一半汤就凉掉啦。” “好吧,那你慢点喝,别呛着。” “嗯嗯。” 木宁夕吹吹老鸡汤,先用唇试试温度,已经不烫了。她便学着刚刚司徒天逍的样子,一口气“咕咚”喝完,最后还很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我们走吧。” 木宁夕拉起蒙面女的手,回头对司徒天逍说:“爷,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处理一下公事。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的商量那件大事情。” “好。” 司徒天逍感到意外,他以为木宁夕不会与他商量。没想到……原来她对自己很依赖。 安阳长公主的房间。 蒙面女和安阳长公主坐在一边,木宁夕坐在另一边,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沉默很久的木宁夕终于发出第一声长叹,抬头看蒙面女。 “花花姐姐,司徒天逍体内的毒还没有完整清除,那就继续取用我的血来解毒吧。” “小宁儿,你不要命啦!” 安阳长公主惊呼,眼圈瞬时红了。 “司徒天逍先是中毒太深,虽然他及时服用了解蛇毒的药丸,但是花环蛇毒的致命力太强。若非司徒天逍,换作别人早就毙命。” “是啊,他还受到很重的外伤呢。” 安阳长公主叹声。 蒙面女点点头,附和说:“是啊。若没有重伤,他的身体还能慢慢调理。但是中毒又有外伤,恐怕没有十年的时间很难完全清除掉花环蛇毒。” “如果用我的血呢?”木宁夕担心地追问。 蒙面女轻叹,说:“你的毒血混合了数不清的毒,除了能解花环蛇毒之外,其他的毒对于司徒天逍或强壮一些男人,只是一种极强的迷药。昏睡一段时间,再喝上大量的水将毒排出即可。” “嗯,我身边的婢女红线也说过,我的毒血少量会至人昏迷,并不会中毒身亡。” 木宁夕想起红线的话,心中稍稍安定许多。 “小宁儿,你真的要割腕取血吗?”安阳长公主还是很担心,又说:“万一被司徒天逍发现怎么办?” 木宁夕想想,问:“必须从手腕取血吗?” 蒙面女摇头,说:“不一定,但血量要足够。” “那就行了。” 木宁夕从怀中取出碧青匕首,对蒙面女说:“你准备好小瓷瓶和止血的金创药。” “早就准备好啦。” 安阳长公主从内室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类金创药,还有宫中秘制的贡药。 木宁夕又让蒙面女在她身下铺一块干净的棉布。将裙摆盘在腰间系上死扣,撸起裤管露出白花花的小腿。 她一手握着碧青匕首,另一手在小腿肚上摸摸按按。然后抬头看向蒙面女,说:“你准备好了没有?” 蒙面女拿着一个宽口的白玉瓶子,说:“小宁儿,小小的一道口子便足矣。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放心吧。” 木宁夕拿来自己的帕子咬在嘴里,睁大眼睛盯着碧青匕首锋利的尖在白皙的小腿肚上划出一道赤红的血口子。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顺着曲线优美的小腿肚涎下,流入白玉瓶子中。 白玉瓶子像一块透明的骨质瓷,能看见血液的平面线在瓶中慢慢升高。 “要两瓶吗?” “血要取新鲜的才行。” 蒙面女垂着头不敢看木宁夕,她的眼睛只盯着白玉瓶子的瓶口。她怕自己会心软,会阻止木宁夕。 木宁夕语气有些虚弱,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不清。 “小宁儿。” 安阳长公主立即上前来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眼眶里泪花打转,心疼木宁夕为司徒天逍默默作出的牺牲。如果换作是她,绝对不会这般。 也许,这就是司徒天逍为什么会选择木宁夕,态度坚决地婉拒她的感情。和木宁夕比起来,她缺少了那份甘愿付出的真诚。 “好了。” 蒙面女塞上瓶盖,慌乱地拿来药棉布和金创药为木宁夕止血。她眼中含泪,抬头看着虚弱到已经瘫软在安阳长公主怀里的小宁儿。 “你快给她止血啊。愣着作什么。”安阳长公主怒了,催促发呆地蒙面女。 蒙面女用袖子抹去泪珠,动作娴熟且迅速地为木宁夕的小腿伤口止血,又涂上最好的金创药,包裹上药棉布。 “我们一起抱着她到床上去休息。” 安阳长公主和蒙面女合力抬起木宁夕到床上,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和脸上的泪珠。 “小宁儿,你很痛吧。” 安阳长公主心疼万分,看见木宁夕虚弱地喘息着,忍不住失声痛哭。 “安阳姐姐,别哭。小心被外面的人听见。” 木宁夕无力地抬手抓住安阳长公主的手,说:“安阳姐姐快去吩咐人炖些好吃的,我饿了。” “好好好,我立即吩咐人去做来。” 安阳长公主欣喜地慌忙跑屋去,与骆名流撞了个满怀。 “草民无意冒犯长公主,请长公主恕罪。” “起来吧。” 安阳长公主看看园子外面没有司徒天逍的人影,才说:“你来作什么?” 骆名流四下观察,凑近安阳长公主耳边,压低声问:“小宁儿在里面吗?” “你问这些作什么?” 安阳长公主提高警惕,斜睇骆名流。 “长公主不要误会,我是来送这个的。” 骆名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说:“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北契国皇族的东西。请长公主交给花女侠,她一见便知道啦。” “好。” 安阳长公主拿过,说:“你去吩咐人备一桌好酒好菜,要补身子的那种。我们姐妹三人要好好地聚聚。” “草民遵命。” 骆名流作揖,退出园子。回头望了一眼爬伏在屋檐上的鬼七,对他摆摆手。 鬼七颌首,继续爬伏在屋檐上监视屋内人的一举一动。 内室里,安阳长公主将小瓶交到蒙面女手中,将骆名流说的话复述一遍。 “看来,骆名流已经知道我们偷偷取血的事情。” 蒙面女握着瓶子,有些担心地看向木宁夕。 木宁夕摇摇头,说:“若他真心为司徒天逍好,他一定会帮我们保守秘密。若他迂腐到只有忠心,忽视主子的性命,他去告诉司徒天逍也没用。不管司徒天逍情愿不情愿,我一定要救他。” “姓流的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狡诈的商人。他懂得孰轻孰重,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蒙面女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至少以她对骆名流的了解,司徒天逍的性命比忠心更重要吧。否则那天当着他的面前取血,他连阻止的哼一声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木宁夕自伤取血。 “用这个金创药吧。” 安阳长公主指指蒙面女手中的小瓶。 “算了吧。这东西还不是从我家买去的,比起我刚刚用的那个,这就是无用的东西。”蒙面女丢到一旁的托盘里。 “花花姐姐,还要取几次的血,才能真正的清除司徒天逍的毒?” 木宁夕有气无力地问,其实她怕自己全身的血都供不起。 “还有两次。”蒙面女略感犹豫地回答。 “哦,那下次从另一条腿上取血吧。这样我就可以任性的赖在床上不起来。” “好。” 蒙面女也忍不住偷偷落泪,木宁夕太过坚强。强到令她都佩服不己,甘败下风。 木宁夕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却又听不清是谁的声音。只是,她的身体之后轻飘飘的,再之后便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第90章 药膳,你亲手做的 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木宁夕睡得不算安稳,梦中她被许多恶鬼追逐,后来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出现,拉着她往山林里跑。 木宁夕跑得累到不行,当她再回头寻找那女孩子时,女孩子却不见了。 “哎呀。” 木宁夕猛然坐起来,头晕目眩地又往后倒去。在她的后脑勺即将与坚硬的床板亲密接触时,背后一只有力的臂膊将她捞起。绵软的小身子立即被收拢入宽阔温暖的怀抱。 “爷,你醒得真早啊。” “嗯。” 司徒天逍不高兴地睐她一眼,将她平放回床上。 无缘无故被瞪了,木宁夕疑惑地眨眨眼睛,看见屋子里除了司徒天逍就没有别的人。 咦?她昨天不是到安阳长公主的屋子里去偷偷取血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身体还没有恢复,竟然跑到安阳长公主的房间与她们去偷偷吃酒。真亏得骆名流去送东西,发现你醉得不醒人世。” 司徒天逍半是嗔怒,半是怜惜地用棉帕为她擦净小脸,说:“你好端端吃什么酒。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弱,又没有酒量。” “嘿嘿,高兴嘛。” 木宁夕傻缺的笑着。不免暗自松口气,还好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否则她腿上的伤,司徒天逍一定会发现的。 “你还笑?小腿被酒瓶的碎片割伤了都不知道,你可真是有能耐。” 司徒天逍恨铁不成钢。这野丫头,一眼见不到就把自己弄伤了。 啊?原来他发现了呀。不过伤口是碎片割伤的,是怎么回事? “谁说我的腿是被酒瓶碎片割伤的?” 木宁夕咋舌,她先弄明白再想对策,千万不能露馅喽。 “还有能谁,安阳长公主。” 司徒天逍赌气,怎么就没见过木宁夕陪他喝酒呢。她与安阳长公主的感情也太快了。虽然深知这是姐妹情,但司徒天逍还是止不住吃醋,一脸酸溜溜地盯着木宁夕的粉嫩唇瓣。 被盯着头皮发麻,木宁夕偷瞟他一眼,见他的目光凝在自己的嘴巴上,立即明白该怎么做才能理顺这个炸毛的男人。 小嘴一噘,木宁夕抱住司徒天逍的大脑袋,在薄唇“啵”一下,憨蠢地傻笑起来。 “野丫头。” 司徒天逍依然没有好脸色,但是眯缝的眼睛掩不住一闪即逝地欣喜。 此时,房门被敲响,安阳长公主和骆名流一前一后走进来,后面跟进来的婢女们将午膳布置好,悄然离开。 “小宁儿,你的头还好吗?” 安阳长公主担忧地观察木宁夕的脸色。昨天司徒天逍突然过去,蒙面女急中生智给木宁夕灌了一大杯酒。又打碎了酒瓶,把木宁夕推到地上,造成腿伤是被碎片割的。 “安阳姐姐,昨天我喝多了,没有发酒疯吧?” 木宁夕背对着司徒天逍,向安阳长公主和骆名流挤眉弄眼。 “还说呢。”安阳长公主佯装生气的手指戳戳木宁夕的额头,嗔怪道:“你把洒壶都打破了,自己站不稳还不让我们扶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都被碎片割伤了,你竟然都不知道。” “啊?有这等事?” 木宁夕装作大吃一惊,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傻呵呵地说:“我说刚刚起床时小腿肚酥酥麻麻的疼呢。”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喝酒。”安阳长公主咬咬牙,又戳戳木宁夕的头。改而拉住她往桌边走,说:“骆名流真是个不错的人,花了大价钱从西都秘密收购来许多甘甜且多肉的枣子。” “很贵吗?”木宁夕小心翼翼地问,瞟了眼旁边一直默默的骆名流。 安阳长公主微微一笑,按着她坐在凳子上,说:“枣子本是寻常的东西,但是西都国有一座山名为红岭子,在山坳里有一潭清泉,泉旁生长十几棵枣子树。” “结出来的枣子没有什么不同啊。” 木宁夕端起摆在面前的碗,里面有数十颗果肉肥美的大红枣,有点像现代的新疆大枣,但枣皮色泽更深红一些。 “你没有亲眼见过,自然不会觉得很神奇。”安阳长公主坐下来,拿起木勺喂了一颗到木宁夕嘴里,说:“那潭清泉水红似朱砂,弯延在枣林里,即便站得远远的也能听见泉水拍打岸边石头的声响。” “红色的泉水?” “对呀。”安阳长公主又喂她一颗甘甜的枣子,笑说:“还有更神奇的呢。” “说来听听。” 木宁夕被吊起兴趣,托着下巴一脸痴迷地等着安阳长公主继续揭开谜底。 “红色的泉水清澈见底,还有黄色鳞片的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安阳长公主舀了一勺甜汤水喂给她,又说:“等下次父皇再准我出宫十日,我们便去红岭子看看。” “好啊好啊,我们要一起走遍山川大河,欣赏美丽的日升月沉。” 想到能自由自在的游历,木宁夕眼睛里闪着向往的光。 “快吃些东西。” 司徒天逍冷了骆名流一眼,拉着木宁夕坐到自己腿上。他伸出手向安阳长公主讨要汤碗,说:“不劳安阳长公主。” “你呢。” 安阳长公主摆明不同意,指指司徒天逍面前的碗,赤黑色的粘稠物令人食不下咽。 司徒天逍皱起眉头,对着这碗赤黑色的东西实在没有食欲可言。刚想伸手推开,拒绝的话还含在嘴巴里,就听到安阳长公主叹声。 “小宁儿,你昨日辛辛苦苦地洗手做羹汤,一心为了给他补身子。”安阳长公主指着司徒天逍,委屈地扁嘴说:“看看他,半点心疼你的样子都没有。从今以后,再不要为他做这些下人干的事情啦。你可记住啦?” “嗯,安阳姐姐放心,我记住了。” 木宁夕微微一笑,扭头看司徒天逍。 “你,亲手做的?” “嗯。不喜欢就算啦。骆名流,让人拿去扔掉吧。” 骆名流脚还没有移动半毫,司徒天逍一记冷眼射过来,他全身僵住。 “我吃。” 司徒天逍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虽然口腔里充斥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但他甘愿忍着、吞咽下肚。 “看你,吃得这么急。” 木宁夕心疼地为他擦去唇角的点点渣渍。还好,他没有怀疑这碗东西。 “你用什么做的?” “羊血羹。” 木宁夕毫不犹豫地回答,又怕司徒天逍不信,补充解释说:“羊血羹是最最补身的东西。我以前看见受重伤的人都会请家人做出这道羹汤来补补血气,所以昨日试着做了一次。” “宁儿辛苦。” “为了你,应该的。” 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的肩上,与安阳长公主递了个眼色。 姐妹二人暗暗舒口气。能骗过感知敏锐的司徒天逍真是不容易啊。 用过午膳,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一起到后花园里消食,远远便看见蒙面女坐在亭子的屋顶上,向她们挥挥手。 “花花姐姐,你怎么跑上面去啦?” 木宁夕好奇地仰起头,看蒙面女一个燕儿飞,轻轻松松落在她们面前。 “小宁儿,司徒天逍没有怀疑那碗东西吧。” “放心,我和安阳姐姐骗他说是我昨日亲手做的羊血羹。” “噗,羊血羹?” 蒙面女捧腹大笑,抱住木宁夕一阵摇啊晃啊,赞叹道:“天底下也只有你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哈哈哈,真有意思。” “好啦,别闹了。我们快找个地方取血吧。” 安阳长公主催促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瞧瞧。 “我们到屋顶去。” 蒙面女一手一个,很轻松的将木宁夕和安阳长公主带到亭子的屋顶。 “今天取的血会少一些,明天最后一次会更少。” “嗯,多少都行。” 木宁夕撸起另一腿的裤管,说:“我的碧青忘记带出来,你有匕首吗?” “用我的吧。”安阳长公主将自己的雕凤匕首递给她,说:“来之前用火淬过。” “安阳姐姐真细心。” 木宁夕歪着头,用匕首尖在小腿肚上轻轻划出一道斜口子,血液涌出来喷溅在裙摆上。 蒙面女依旧用宽口玉瓶子存放滴流的血液,她小心翼翼地让瓶口贴着木宁夕的腿肚。 “小宁儿,若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 安阳长公主让木宁夕靠在自己屈起的腿上,用帕子为她拭去额际的汗珠。 “满了满了。” 蒙面女先存好血液,为木宁夕清理伤处,敷上金创药,再裹上药棉布。动作比昨日还要迅速许多。 “明天还有一次,司徒天逍身体里的蛇毒就能清除干净吗?” 木宁夕有些眩晕。 “小宁儿,来吃颗枣子。” 安阳长公主将一颗大红枣子塞入她的小嘴里,说:“骆名流这人还是不错的。听说他派出去很多人秘密寻找能补血的佳品。这大红枣子就是他花费大价钱买回来的。听说带回来的人一路上跑死了十匹大宛驹。” “什么?十匹大宛驹?” 蒙面女惊呼,禁不住深深感叹世道变得坏人横行、好人无家啊。骆名流果然是闻名四国的奸商,财富数之不尽、用之不竭。十匹大宛驹,是她家马棚里大宛驹数量的双倍呢。 “那个,骆名流还有多少大宛驹?” 蒙面女瞪圆眼睛,面纱之下的唇角都会流出一滴口水。 “这个你要去问问他。” 安阳长公主掩嘴偷笑,第一次看见除了木宁夕之外的人会露出“贪财”的神情。 “好,我这就去找他。” 蒙面女一手拉一个,带着她们落在地上。 “你快去吧,我和安阳姐姐在这里晒晒太阳。” 木宁夕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两条腿的小腿肚酥酥麻麻的疼,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小宁儿,不如回我的院子去歇歇。” 安阳长公主心疼地走到木宁夕身边,拢着她的肩,让她能舒服地倚着自己。 “安阳姐姐,请一生都为我保住这个秘密,好吗?” “好。” 安阳长公主泪雨如注,对司徒天逍的情,木宁夕付出得太多太多。未来若有一日司徒天逍辜负小宁儿,她即使被人唾弃也一定要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司徒天逍。 第91章 发现,最安全的地方 一天一夜没有见到木宁夕的人影,司徒天逍顶着一头怒火站在安阳长公主的院子门口。冷戾的鹰眸打量毕恭毕敬站在院子各个角落的婢女们,心里的火气更甚。 指着离院门口最近的一个小婢女命令道:“去禀告安阳长公主,司徒天逍求见。” 小婢女吓的全身颤抖不止,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皮都没敢抬一下,还没等其他人上前来提醒她,竟“扑通”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你,去。” 指着另一个小婢女。 这个小婢女的胆子大一些,只颤颤微微地小步子蹭到屋门口,如同蚊子哼哼似的嗓音隔门禀告。 “安阳长公主,司徒将军来了。” 屋子里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小婢女颤音儿又重复一遍,里面仍然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进去看看。” 司徒天逍命令小婢女。 “是。” 硬闯长公主寝室是死罪啊。可是不遵司徒将军的命令一样是死啊。两相权衡,小婢女眼一闭,双手一推,屋门应声而开。 “回将军,屋内没有人。” 小婢女如释重负,略带笑容地跑出来报信。 “长公主去了什么地方,有谁知道?” 司徒天逍环视院内的每一个小婢女,众人脸上皆是恐惧。 “无用的东西。” 转身大步离开,对跟随在身边的管家说:“遣散。” 老管家深鞠躬,目送司徒天逍朝着另一个院子走去。见没了人影才提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世人都说“将军一笑不太平”,如今看来“将军一怒人遭殃”啊。 看看院子里的那些小婢女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年纪,过着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有脸面的日子。这下子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明明是安阳长公主惹怒了将军,她们却成了发泄火气的炮灰,可怜呀可怜。 若大的将军府,连隐身在暗处的护卫都被司徒天逍叫出来一一问询,却全无所知。气的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将军府,逼着木宁夕出来。 风风火火地大步回到自己居住的主院,才到院门口便听见木宁夕在屋子里咯咯的大笑声。 司徒天逍动作一滞,随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爷,你回来啦。” 木宁夕坐在临窗的榻上,手里捧着一盘红枣子,优哉游哉地吃着。小嘴偶尔嘟起来,吐出小小的一粒枣核。 “你一天一夜不见踪影,又摆脱护卫,去了哪里?” 司徒天逍鹰眸在木宁夕身上搜寻异状。脸色红润白皙,呼吸略显急促,小嘴咀嚼着红枣显得食欲不错。 “我和花花姐姐、安阳姐姐去逛镇子啦。” 木宁夕将腰上的一个荷包递到司徒天逍手里,说:“这是送给你的惊喜,快看看。” “是什么?” “意外收获哟。” 爬到司徒天逍背后,圆润的下巴抵在他坚硬的肩窝上,咕哝说:“贝州城里混入一个北契的商队,看样子是来当细作的。” 司徒天逍皱眉,打开荷包,从里面滑出一块拇指大小的令牌。 “这是你偷来的?” “嗯。” 木宁夕点点头,说:“放心吧,没有人看见。而且,那个人估计到现在也不知道令牌被偷啦。嘻嘻。”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徒天逍担心了一天一夜,这丫头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偷跑出去闲逛。 “爷,北契为什么要攻打贝州?” “月老夫人指使的。” 司徒天逍搂过木宁夕,将她安放在腿上,紧了紧手臂,问:“夜里在哪里睡的?” “和安阳姐姐一起睡的。”木宁夕如实回答,“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好。” 就这样?司徒天逍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啦? 木宁夕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瞅着司徒天逍。抬手抚摸他仍显疲态的脸庞,回忆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爷,你一定要保重啊。” “为了你,我会的。” 抱紧木宁夕,呼吸她身上特有的沁入心脾的淡淡甜香。仅仅是一个日夜没有见到她,司徒天逍感觉像是又独自过活了五年之久。 “宁儿,等我回到汴州,向皇上请旨赐婚。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好。” 木宁夕菀尔浅笑,“等嫁给你之后,你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宁儿。” 司徒天逍动情,低头吻上肖想一日一夜的樱色粉唇。 从来没有想到会被司徒天逍吻到失神,吻到全身无力。 木宁夕心里鄙视自己,趁着换气的时候推推司徒天逍,说:“你先放开我吧。我要回内室去换件衣裙。这套衣裙都脏了,穿在身上不舒服。” “好。” 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司徒天逍极力克制着身体中的热流。眼含柔情地看着木宁夕背对着自己,掀起珠帘,款款进到内室。 忽然,发现木宁夕的裙摆上有点点血红色,司徒天逍的鹰眸染上一抹凝重。 “小宁儿,快出来,我找到一件宝贝。” 安阳长公主在院子里大声喊着木宁夕。 屋内,司徒天逍气愤地瞪圆眼睛,就看见木宁夕像一阵风似的从内室里跑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笔直跑向门口。 “来啦来啦。我刚换好裙子,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木宁夕灵动的身子一下闪到屋门外,和安阳长公主手拉手跑向院门。 “野丫头,给我回来!” 司徒天逍站在屋门口,对着已经跑远的两个小人影怒吼。 当然,他最终只能气的干瞪眼。因为那两个小人根本没有听见他在吼什么,还是欢乐得像小麻雀一样越跑越远。 安阳长公主居住的院子里少了许多小婢女,这让姐妹三个人很满意。 屋顶上,蒙面女拿着宽口玉瓶子,安阳长公主抱住木宁夕的小蛮腰。 “这里真的安全吗?” 木宁夕拿着碧青匕首,略显犹豫。毕竟刚刚司徒天逍到这里找过她,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蒙面女朝下方瞧瞧,说:“放心吧。你不是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相信我,他一定不会寻来的。” “那就好。” 木宁夕有点忐忑。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偷瞄了一眼司徒天逍的脸色。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司徒天逍也许发现了。 “小宁儿,今天是最后一次取血啦。” 蒙面女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嗯。你可以多取一些留着以后用。” “不行。取了三日的血,我已经心疼死啦。怎么能再让你受痛苦呢,绝对不行。” 蒙面女断然拒绝。 木宁夕露出灿烂的笑容。 取多少血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清除司徒天逍体内的蛇毒。她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未来,她仍然希望他好好的。 碧青匕首果然名不虚传,锋利的尖划过皮肤,仅仅是一道发丝的伤口,却能让血液立即喷涌而出。 “乖乖,这匕首真是好东西呀。” “西都郡王乐祈的宝物,能不好吗。” 木宁夕与蒙面女闲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安阳长公主则时刻紧张地抱着木宁夕,给她依靠和鼓力。 屋顶上的姐妹三人不知道,在另一处高耸的屋顶后,一个高大的身体负手而立,英俊冷酷的脸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们这样取血,多久了。” “回主子,今日是第四回取血,也是最后一回。” 鬼一如实地禀报。 “去领三十军棍。” “是。” 鬼一闪离,留下司徒天逍站在屋脊上,远远地看着木宁夕倒在安阳长公主的怀里,蒙面女将玉瓶子收好,为木宁夕处理伤口。 司徒天逍坐在书房里呆滞许久,久到他感觉后背都有些麻痛感。 “主子。”鬼二应声。 “进来。” 门被推开,鬼二端着一个托盘走入,将盘上一碗羊血羹摆在司徒天逍的面前。 “羊血羹。”司徒天逍冷笑,反问:“还是人血羹?” “属下不知。” 鬼二垂头跪下。 “是真不知,不是装作不知。” “属下……不敢说。” 鬼二为难地回答。 “看来你们也该被遣散。” “请主子责罚!” 鬼二激动地双膝跪地,哀求道:“属下宁愿自尽谢罪也不会离开主子的。请主子责罚。” “去吧。” 司徒天逍闭上眼,周身的威压让鬼二顿时茫然无措,拔出手中的长剑横在脖子上。 “主子,鬼二谢罪。” 鬼二眼睛一闭,手握长剑在脖子上一划。 “哐铛”一声长剑落地,鬼二被踹到墙角痛苦地呻吟一声,看清阻止自己的人正是骆名流。 骆名流轻轻叹气,说:“你先出去。” 鬼二看了一眼司徒天逍,见主子没有半点动容,他爬起来无声地离开书房。 “主子,先把羊血羹喝了吧。” 骆名流恭敬地作揖,请求地看着司徒天逍。 “这真的是羊血羹?” “主子,小宁儿说它是羊血羹,它便是。若小宁儿说不是,它便不是。” 骆名流义正言辞地回答,再次躬身相请。 “请主子喝了羊血羹。” “你们……” 司徒天逍大怒,抓起碗高高举起,便要砸向地上。 “主子,万万不可。” 骆名流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司徒天逍举起的胳膊,夺下那碗赤黑色的“羊血羹”。 “骆名流,你找死!” “是,属下找死,也该死。” 骆名流大声附和,端着碗的手平稳如坠了秤砣。 “主子,请先喝下这碗羊血羹,再定属下的罪也不迟。” “骆名流,连你也想造反吗?” 司徒天逍怒不可遏,鹰眸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第92章 情痴,痴情的女子 书房里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沉,从屋内延伸到屋外都透着一股子逼人胆颤的戾气。守在外面的鬼三、鬼五和鬼七默默对视,忧心忡忡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骆名流双手稳稳地捧着碗,语气轻而缓地问:“主子不怜惜小宁儿的一片深情吗?” “深情?” “她有吗?” 冷蔑地讽刺,隐藏自责和失落。 司徒天逍扭过头,掩饰他的心痛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刚刚木宁夕自伤取血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历历在目,印象深到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晰的回忆出。 当一个被人们推崇备至的男人忽然有一日发现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内心的挫败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骆名流知道司徒天逍的心并没有表象那般冷漠无情,他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能这般笃定,是因为他很了解司徒天逍。 四年前,司徒天逍领兵初到贝州驻守。 北契商人联合起来欺行霸市,城中最富的商家骆氏一族走投无路。最终骆姓族人妻离子散,主家骆名玉被北契商人秘密杀害,其余二十多口人被灭口。 骆名流听闻自己的亲哥哥被北契商人害死,誓言要为全族报仇,投靠司徒天逍,甘愿效犬马之劳、忠心效主。只希望司徒天逍能助他报仇血恨。 司徒天逍待他如手足兄弟,不但为他报仇斩了贝州的北契商人,更秘密支持他重振家业。 短短四年的时间,四国中老幼妇孺都知道这世上最富庶的商族是贝州骆氏一族,最富有的商人是他骆名流。 “富可敌国”到四国的皇帝见到骆名流都要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可是谁又知道,骆名流的这些财富,在司徒天逍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司徒天逍才是掌握天下第一财富的人。 骆名流眼睛微微眯起,那些峥嵘岁月如白云苍狗。别人看见的是他现在的富贵荣华,谁又知道他在前后又肩负着多少艰辛呢。 而司徒天逍,在世间背后隐姓埋名,却又站在神秘巅峰的至尊,他还有常人所不能想的重大责任。他征战沙场立下一个又一个的汗马功劳,为了一日“狼王”身份暴光,司徒氏一族不会受牵连;他揽尽天下财富,只为寻找五年前一见钟情的爱人木宁夕;他成为江湖闻名的“至尊狼王”,是为了给木宁夕一个平安和乐的未来。 想到此,骆名流眼睛流露出一抹凄凉。 “主子,有时候你越想守护那个人,越会感到无能为力。她明明就在那里,却像隔着十万八千里一般难以触碰。” 司徒天逍鹰眸冷漠,一直盯着骆名流手中的碗,赤黑色的血羹是用木宁夕的血制成的,这个事实让他的心疼到千疮百孔。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主子,小宁儿的身体里有百种毒,每一种都能让她立时毙命。若你真心地怜惜她,喝了这碗羹汤,将身体调理好。” “然后呢?看着她一日一日的虚弱,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司徒天逍鹰眼炯炯明亮,那寒光让骆名流不禁胆怯地身形僵住。 “主子。”骆名流叹气,说:“你有没有想过加快小宁儿的毒发速度,逼幻月山庄早一点出手?” “嗯?” 司徒天逍猛然惊醒,逼幻月山庄早一点出手吗?果然是个不错的建议。 “继续说下去。” “可以,但主子先吃完这碗羹汤。” 骆名流将碗摆回司徒天逍面前,说:“真可惜,有些冷掉了。血腥味会更浓吧。” “你在幸灾乐祸吗?” 司徒天逍凝神片刻,对这碗赤黑的血羹实在没有吞咽的欲望。 “别浪费小宁儿的一番苦心。为了能帮主子清除蛇毒,她多次向蒙面姑娘表示用她的命换主子的命,心甘情愿啊。” 想到刚刚看见木宁夕割伤自己的情景,司徒天逍鹰眸敛去凌厉,隐隐眼眶泛红、少有的水色。 骆名流见状,选在身旁的椅子坐下,羡慕地感叹。 “我以为这世间的女子不过是娶来生儿育女、管理家事的人罢了。没想到……呵呵,活了二十年竟真真的遇到一位痴情的女子。” “此生能娶她为妻,我便无憾了。” 司徒天逍端起碗,含泪吃下血羹。血腥味极重的浓稠物在喉咙里打转,他很用力地吞咽。每一口都是木宁夕对他的真情,绝不能辜负。 盯看着司徒天逍好一会,等他吃完血羹,骆名流送上一杯清茶。 “蒙面姑娘那日自报家门,奉家兄无花谷谷主之命前来救主子。昨日接到东楚探子来报,无花谷确有一位小姐,花老夫人及花谷主疼宠之极。而且……” 骆名流欲言又止,眼睛闪着狡黯的光,故意拖长尾音,引得司徒天逍一记冷睇。 “说。” 简单粗暴的命令。 果然当主子的人最擅长发号施令,让他们这些属下胆战心惊,有时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吓尿了,或者不用净身就可以进宫去养老。 又被瞪了一眼,骆名流瘪嘴表示很无辜,禀告:“而且这位花花姑娘钟情司徒家二哥,每个月都会偷跑出谷来寻司徒二哥的踪际。” “嗯?” 钟情于他的二哥司徒穹?真是个不错的发现。 如果二哥成为无花谷的成龙快婿,那么拜请花老夫人为木宁夕解毒,她自然不会推辞。 “还有呢。” 骆名流摇摇头,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司徒家二哥从不将自己的踪迹透露给花花姑娘,看来追夫之路漫长而艰辛啊。” “的确如此。” 司徒天逍沉思片刻,无意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主子,我们要不要插一手?透露一些二公子的消息给花花姑娘。” 骆名流一句话正中下怀,司徒天逍睐他一眼。 “那还不去吩咐。” “是。” 骆名流哈哈大笑,起身鞠躬,转身便出去。 “将军,不好啦。” 管家急匆匆而来,在骆名流推开门时,也闯了进来。 先向司徒天逍作揖行礼,躬着身子回禀。 “禀将军,宁儿小姐突然昏过去了,安阳长公主和蒙面姑娘都陪着呢。” “什么?” 司徒天逍大惊,立即起身大步往前院而去。 凝了管家一眼,骆名流说:“把府里服侍安阳长公主的婢女们都看守起来,待我稍后查明。” “是。” 管家心里忐忑不安,那些婢女是他亲自挑选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安阳长公主的院子内外被护卫重重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司徒天逍大步跨进院子,便听见安阳长公主嘤嘤泣声。他全身一滞,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异常艰难。 骆名流悄悄跟在后面,几次想要催促司徒天逍走得快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理解司徒天逍的心情,木宁夕好的时候他会患得患失,何况现在生死难测呢。 进到屋里,安阳长公主率先迎上来,呜咽地说:“本想醒来再去告诉你。可小宁儿,她昏死快半个时辰,我怕……怕她……呜呜,担心就这么……” 安阳长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子哗哗地落。 司徒天逍一个闪身来到床边,想要抱起木宁夕却被蒙面女阻拦。 “你能不能别动她。”蒙面女气愤地推开司徒天逍,说:“她身体内的毒正在反噬,倘若移动会血液逆流而亡。” “反噬?” 司徒天逍皱眉。 “是啊。为了化解你的花环蛇毒,小宁儿四次取血,身体虚弱到风轻轻一吹都能飘起来。” 蒙面女心疼地凝着木宁夕苍白的小脸,半跪在床边,用银针扎她全身最痛的穴位,希望能刺醒她。 “我要如何做?” 司徒天逍心乱如麻。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保持安静就好。” 蒙面女抓着木宁夕的手指,在指端的十宣穴上扎入银针。 几不可闻的轻哼从木宁夕鼻腔中发出,众人屏气凝神盯着她的眼睛。 “再扎一下。” 骆名流催促,招来司徒天逍一记冷眼,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言。 抓住木宁夕的大拇指,蒙面女将银针缓慢扎在十宣穴上,果然又听见木宁夕轻微的哼声。 “小宁儿失血过多,身子虚弱。她体中的毒反噬太甚,恐怕毒发的时间会缩短一半。”蒙面女无奈地摇头,说:“那百种毒先后有序浸入小宁儿身体中,经过多年的混合早已变成无坚不摧的新毒。” “花环蛇毒能化解小宁儿的毒吗?”安阳长公主忽然问,又分析起自己的想法来,“司徒哥哥中了花环蛇毒,小宁儿的毒血能化解蛇毒。反之,花环蛇毒也能化解小宁儿的毒呀。” “安阳姐姐,你可是忘了司徒天逍只中了一种蛇,而小宁儿从小到大食毒、浸毒百余种。上次在石梅山庄的袖箭之毒,被她体内的毒反蚀。足可见下毒之人早已运用‘以毒攻毒’之法,让小宁儿永远成为毒人。” “太可怕了。” 安阳长公主惊惧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恶毒邪魅的人。 一直默默不语的司徒天逍忽然回头对骆名流说:“去给乐月瑶送消息,木宁夕重伤,毒发昏迷不醒。” “是。” 骆名流刚要转身,即被安阳长公主抓住,说:“乐月瑶被父皇和母后囚在别院的仆役院子里。” “我明白。” 淡淡一笑,骆名流想到让乐月瑶痛不欲生的好法子。 第93章 梅花,我就是醋坛子 当木宁夕被扎痛,终于睁开眼睛时,她的整个脑袋是懵的。 曾经被继母逼着偷东西回来,她会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的出租屋里大哭一场,哭累了便会趴在地上睡。醒来时,空荡荡的小房间里黑漆漆的很恐怖。 这是穿越后的第二次,醒来后有人担心地看她、关切的询问、疼惜地抚摸、温柔的安慰……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就像她期盼已久的亲情,在此时此刻得到极大的满足。她伸出手,立即有人紧紧地握住,给予鼓励和安慰。 人的一生中有小人作怪,也有贵人相帮。站在床前的这些人们都是她命中的贵人。 木宁夕有些无力地动动手指,干涩的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宁儿,还好吗?” “嗯。” 木宁夕的喉咙像被炭火烤过似的,干哑地嗓音变了调子,“爷,能倒杯水吗?” “好。” 司徒天逍激动地点头,回头时安阳长公主已经递上一杯温水。 “慢点喝。” 柔声叮嘱,司徒天逍单手环着木宁夕,让她靠在胸前。握着杯子一点一点地喂她。 “爷,还要。” “好。” 别说一杯水,就是天上的银河,只要木宁夕想要,他一定会引流下来哄她欢喜。 想要知道一个男人爱得有多深,生病的时候看得最真。如同此时,司徒天逍谨小慎微地喂她喝水,为她擦下巴的水珠,为她盖好被子,叮咛她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不管其他人多么惊奇的目光盯着司徒天逍,他浑然不觉,继续唠唠叨叨、千叮万嘱。 木宁夕含笑答应着,完全没有烦躁的样子。 “如果睡不着,我先抱你回去。” 终于,在司徒天逍最后一句问话之后,众人齐声长叹。 “唉,主子,你果然把妻子当女儿般娇养。”骆名流很不怕死的调侃。 司徒天逍锐利的视线射过去,却发现骆名流早已经溜到安阳长公主身后,露出半颗头来,嬉皮笑脸地说:“主子,我马上亲自传消息回汴州城。” “你留下,让鬼二去。” 司徒天逍用被子裹好木宁夕,一并横抱起。路过蒙面女和安阳长公主时,冷冷地说:“三日内,请二位别来打扰宁儿调养身体。” “喂,司徒天逍,我可是救了你的恩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蒙面女气呼呼地叉腰,指责司徒天逍的无礼。 “二哥已经去了西都国的都城,你留在这里作甚?” “咦?原来他去了西都国啊。” 蒙面女眨眨眼睛,对木宁夕说:“小宁儿,看来我要好好去准备准备啦。” “见色忘友的女人,去吧去吧。” 木宁夕白眼丢她,真是没义气的。她现在还半死不活的呢,花花姐走了,她又毒发怎么办呢? 没给木宁夕反悔的机会,蒙面女拉着安阳长公主跑出去逛街市买东西,而司徒天逍也抱着木宁夕回到他住的前院。 特命人在窗下摆了一张宽大的矮榻,又在窗子上铺了一层南晋国皇宫才会使用的竹纸。窗纸透光性很好,阳光射进来又不刺眼。 在矮榻上铺设厚厚的棉垫,凭几和软棉腰靠。中间摆一张四方小桌,上面有各色蜜果和来自西域的贡品水果。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各坐一边,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静静地相伴着,享受宁静温暖的午后。 “爷,再过四天,我和安阳姐姐就要回去啦。” 木宁夕手里摆弄着一堆红色的丝线,像是聊家常似的。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让鬼五和鬼七暗中护送你们回去。再派一队人马跟着,半路经过两个镇子也有骆名流的人安排食宿,估摸着不会有事。” 放下文书,司徒天逍看着木宁夕,她一双灵巧的小手摆弄红丝线穿来引去。十几条红丝线像赋予生命一般灵动,在她白皙的小手上跳跃起舞。 “你在编什么?” “猜!” 木宁夕灵动的大眼睛露出一点小邪恶。她抛去一个媚眼,看他脸色瞬时阴沉,小奸计得逞的咯咯笑起来。 “过来。” 伸长胳膊招她来身边倚靠着自己坐好,双臂环住她,大手包裹小手。司徒天逍皱眉,抱怨说:“你太瘦了,要多吃些东西。手也太小了,像小孩子的。” “爷,我今年才十五岁啊。”木宁夕斜睇他,很傲娇地挺挺胸,“哪里瘦啊?你说出来。” 鹰眸扫了那挺起的两处绵软,略带不屑地说:“比乐月瑶的小很多。” “爷,你看过乐月瑶的?” 木宁夕气愤地瞪圆大眼睛,抓住司徒天逍的大手,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一道白痕。 “你吃醋?” 司徒天逍玩味地眼神打量着她,薄唇勾起,得意地低头吻上她的小嘴。 “走开!” 伸手推开他的脸,木宁夕一下爬到对面,端正坐好。大眼睛绽射出愤怒,指着司徒天逍的鼻尖,问:“你看过她几次?老实交待!” “一次,还是……两次?或者……三次?” 司徒天逍佯装回忆地叨念,每增加一次,就看到木宁夕的小脸黑沉一点。 “那次还是你陪我一同看的呢。” 话锋一转,直指木宁夕。 “什么?我陪你?我脑袋进水啦!” 木宁夕气得拍大腿,指脑袋,就是不肯相信司徒天逍说的话。 不需要再解释什么,司徒天逍只做了一个动作,让木宁夕恍然大悟,立即闭紧小嘴装无知小女生。 “想起来了?” “嗯嗯。” 点点头,乖巧得像个小媳妇。呃,她未来会成为司徒天逍的小媳妇的。 “怪我吗?” “唔唔唔。” 跟波浪鼓似的摇头,摇头,再摇头。 木宁夕狗腿地爬回司徒天逍臂弯里坐好,笑嘻嘻地说:“爷,我的记性太差了。你老千万别和我计较,好不好呀?” “念你认错态度好,饶了你吧。” 司徒天逍大肚能容,捏捏圆润的小下巴,说:“以后不准再不问清红皂白的乱发脾气。生气伤身,你的身子弱,禁不起胡闹,知道吗。” “知道。我会牢牢记住的。” 木宁夕嘟起粉唇,小声抱怨:“爷也要记住,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醋坛子。” “嘻嘻。我就是醋坛子呀,我承认。” 木宁夕娇俏地眨眨眼,看司徒天逍的脸色布满柔情,她的心里也暖暖的。 喜欢一个人,同时也被那个人喜欢,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甜甜的,酸酸的,辣辣的,很有趣的,很开心的,很幸福的……总之她喜欢就对啦。 红丝线川流在大手和小手之间,穿、勾、引、绕、结……四双手默契配合,编成漂亮的梅花结。 “这就是你上次在信中一同寄来的梅花结?” “嗯。是你送我一朵小花的回礼。” 木宁夕将梅花结放在大手的掌心,“等我回去后,每日睡前都编一个梅花结,一直等到你回来。” “好。” 司徒天逍亲了下她的耳朵,柔声道:“你也教我编,我每日醒来编一个,等回家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好呀。” 木宁夕回亲他一下,抓来几根红丝线,从三根细丝线编成麻花辫开始教起,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她教得详细,他学得认真。 手握长剑征战沙场的男子,令江湖及四国百姓望而生畏的至尊狼王,谁会想到他竟为了她,做起妇人才会干的女红。 “再这样轻轻一拉,收紧。” 木宁夕很有耐心地教导,不多时,两个梅花结摆在一大一小的手掌心。 “真难看。”司徒天逍皱眉,嫌弃自己编的那个。 木宁夕咯咯笑,说:“已经很漂亮了。我第一次编绳结的时候,别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猜出是梅花结。” “真的?” “当然。” 司徒天逍一展笑颜,被喜欢的人欣赏和赞许,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他是个凡人,期盼着心爱的人也能如他一样珍惜彼此。 木宁夕将三朵梅花结一同放在手掌上,感叹:“石花镇的梅花林该长出嫩绿的叶子吧。不知道明年冬天还能不能回到那片林子去看看梅花。” “你不怕又有黑衣杀手出现吗?” “怕什么。” 木宁夕傲娇地飞眼,霸气外露地说:“我决定培养一些武功高强,擅长用迷药的护卫。” “我会保护你的。” “爷,如果有一日我嫁给你,你远在贝州,而我在汴州城。万一被人绑架来要挟你呢,我连个反抗之力没有。” 木宁夕假设情况说得头头是道,可司徒天逍却不悦的阴沉脸色,瞪着她。 “爷,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木宁夕缩缩脖子。哎哟妈呀,她哪句话说错啦,这男人至于嘛。气的脸色都变了。 “爷,来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小手在坚硬的胸膛顺顺气、顺顺毛,噘起小嘴在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上“吧唧”一口,故意发出响响的声音。 “你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吗?” “怎么可能。我的爷是天底下最有本领的男人。当得了将军,打得了胜仗,杀得了敌人,护得了媳妇。嘻嘻,我的爷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超人?什么鬼? 之前那一堆的赞美还是不错的,拍马屁的功夫见长。 司徒天逍冷哼一声,捏捏木宁夕的小鼻子,说:“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这次倘若没有花姑娘,不知道你能否安然无恙呢。” “爷,还记得在石梅山庄时,我被袖箭伤到,说过的那句话吗?” 木宁夕严肃认真地看着司徒天逍,她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有期待,又害怕失望。希望他记得,又担心他忘记。很矛盾地心理,像是再次寻求一个安定,让她坚定爱他的信心。 “那日,你对我说:‘护你,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司徒天逍鹰眸瞬时泛红,他怜惜地抱住木宁夕,脸颊贴着她的。 木宁夕失神地看向薄窗纸外的天空,朦朦胧胧的柔和。 “爷,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彻彻底底地告别过去。好吗?” “好,不论等多久,我心依旧。” “谢爷。” 木宁夕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 第94章 邪魅,这位爷太妖孽 “哎哟,属下来得不巧呀。” 骆名流嘴巴说着尴尬的话,行动恰恰相反。端着一盘子赤色的大枣子,悠闲地迈着四方步走进来。 “滚!” 司徒天逍暴怒,这该死的家伙根本早就站在门外,就等着他们两个情难自禁的时候闯进来。把羞红脸的木宁夕拉到身后躲避骆名流调侃的眼神,他恶狠狠地瞪圆眼睛,牙齿磨得“吱吱”响。 “主子,我来送枣子给小宁儿的。” “放下,出去。” 盘子放在桌上,骆名流没走,反而坐在矮榻旁的小凳子上,歪头眨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木宁夕。 这厮是故意的。故意给她难堪,料定她会躲在司徒天逍身后不出来吗?哼,做梦。 “骆名流,你有话说,有屁放,少耍流氓 。” “哎?小宁儿此话差矣。这屋里耍流氓是人该是我家主子,怎能是草民呢?” 骆名流笑眯眯盯着木宁夕瞬时霞红的小脸,果然在他进门之前发生过很暧昧的事情。否则,依照二人的脾气,不把他逐出屋去,哪里会这般沉默呢? 木宁夕嘿嘿一声,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司徒天逍,仅仅一眼已经令她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这……太特么的刺激啦。 英俊冷毅的脸庞变换一副邪魅妖气的俊逸美颜,浅粉薄唇漾出一抹妖娆,鹰眸藏锐利,潋滟诱惑不输柔美女子。 “送骆公子到南风馆……接、客。” 顿一顿,一句话说得风情无限。见者赏心悦止,听者胆战心惊。 木宁夕眨眨大眼,猛擦掉唇角的口水,惊叹地摇头。 爷,乃几么霸王之气,乃家皇帝大叔知道吗?乃家司徒老爷爷又是怎么看滴?还有乃国家的鸡鸭鹅有神马想法? 不对,司徒天逍是人类,家禽界的看法不重要。灵长类可以发表一下意见。 木宁夕胡思乱想着。正准备对司徒天逍霸王之气表达一番倾慕之情。瞬时,五道黑旋风从天而降。为首的鬼一已经握长剑横在骆名流的颈侧。 其他四人也握剑柄蓄势待发,将骆名流纷纷包围在中心。 “主子,你要送我去南风馆,何需招来他们。呵呵,呵呵。” 骆名流干笑几声,小步往后蹭蹭,暗骂自己果然是吃饱撑的闲来当炮灰。 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没有看见司徒天逍妖孽鬼邪的一面,骆名流以为自从司徒天逍找到木宁夕之后,早已没有那副“妖魅乱天下”的笑容。 没想到啊没想到,江山易改、狼王难变,他永远是令四国闻风丧胆的至尊狼王。 “骆公子,请吧!” 鬼一唇抿紧成一条线,却仍然露出唇角两块堆起的肉。看在骆名流眼里更是气得不行。 “想笑就笑吧。” 骆名流竖起双指弹开颈侧的长剑,向司徒天逍鞠了一躬,问:“主子,南风馆是自家的地方,我便想要接客,可是……谁敢买呀。” 浅粉的薄唇弯出一道漂亮的弧,鹰眸里映出骆名流尴尬又讨好的脸,司徒天逍斜倚在凭几上,淡淡地说:“日落前不赚回打造一棵梅花树的金子,就不必回来了。” “主子要打造一棵梅花树吗?” 骆名流眼睛放光,就像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上前一步,作揖乞求:“主子恕罪,属下这就去开库房取来金子,命匠人连夜打造。” 怕司徒天逍改主意,连忙补充:“明日太阳升起,金梅树必定摆在主子面前。” “哼。” 司徒天逍冷厉一眼,扭头看向已经变成傻憨傻憨花痴女的木宁夕。眉心立即皱起来,不悦地问:“你在发什么呆?” “爷,你是我的偶像。” 木宁夕一下抱住司徒天逍,这男人,她要定啦。哈哈哈哈!美美滴的妖孽男,最养眼啦。 “野丫头。” 一眨眼的功夫,司徒天逍又恢复那副柔情似水的温润公子模样。虽然他的鹰眸锐利,虽然他有一张英俊不凡的酷脸,虽然他身上的气质是将军霸王之气。 但是,刚刚见识过他邪魅妖娆的潋滟之美,简直是霸暴天了,有木有! “赚到啦!赚到啦!哈哈哈哈!” 司徒天逍看着木宁夕莫名其妙的笑倒在自己怀里。到底赚到了什么东西,值得她笑成这副鬼样子? “丑死了!闭嘴!” 推推笑得花枝乱颤的木宁夕,司徒天逍有些恼火。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气恼她不说出来与自己分享。 想问吧,拉不下脸来。想骂吧,又舍不得。想抱怨两句,又觉得太矫情。 司徒天逍气闷地抓来几根红丝线,继续编梅花结。他就不相信,没有木宁夕这个臭丫头,他还编不成梅花结呢。 鬼护卫们的动作就是快,才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将骆名流安置在贝州城最大的一家南风馆里,卖笑赚钱。 禀告过司徒天逍之后,鬼一和鬼二退出。可怜的鬼三和鬼五留在南风馆监视骆名流,顺便收走赚来的赏钱。 木宁夕瞧着摆在面前的一块金锭子,舌尖与牙齿磨擦出“啧啧啧”的声音,摇头晃脑、一脸鄙夷。 “你才多大的人啊,发出老妪的声音也不嫌害臊。” “这有什么。” 木宁夕拿起金锭子咬一口,软软的果真是金货。水汪汪大眼睛狼光乍现,对着掌心的金货笑得像只贪婪的狐狸。 “傻!” 司徒天逍手指戳戳木宁夕的额头,“我和金子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个?” “爷。” 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过,她敢犹豫吗?她敢说实话吗?她敢在老虎面前拔毛吗? “嗯,不错。” 司徒天逍满意地点点头,可是……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金锭子,那声“爷”也是盯着金锭子说出来的。 抬手,拿走,抛出。 心里豁然开朗,尤其看见木宁夕傻憨憨地盯着黄澄澄的金锭子随着大手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再然后,“哐铛”一声落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爷,你个坏蛋。” 木宁夕眼眶里泪珠打转,气咻咻地噘起小嘴,转身背对着他,抽嗒抽嗒哭起来。 女人的眼泪什么时候最值钱? 在爱她的男人面前,只要流下一滴泪,立即会看到男人一副“天塌地陷”的惊慌模样。就像……此时此刻。 “宁儿!” 司徒天逍立即抱住木宁夕到腿上,用袖子为她擦去豆大的泪珠子,又心疼又懊悔地道歉,“都是我的错。宁儿乖,不要哭。” “你讨厌,走开!” 耍小姐脾气的最佳时间就是这个时候。 木宁夕执拗地躲避司徒天逍的“抱抱安慰”,一下推开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矮榻的另一边,靠着墙角继续委屈地抽抽嗒嗒。 “宁儿乖,别哭了。” 司徒天逍无奈地叹气,摸摸身上,别说金锭子,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鬼一,命人抬一箱子金锭子来。” “是。” 木宁夕心里委屈,极别扭地旋转身子面壁而坐,就不看背后的司徒天逍。 “宁儿,我错了。” “不要生气,好吗?” “我已经命人去抬一箱子的金锭子,你喜欢多少都行。” “宁儿乖,别哭。” 天底下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是心爱女人的泪水。想他司徒天逍武功盖世、战功赫赫,竟败在心爱女人的眼泪之下。 唉,还没娶她入门,已经夫纲不振了。未来,不知道会被媳妇怎么压制呢。命苦哟! “主子。” 鬼一领着人抬进一箱金锭子,又禀告道:“南风馆传来消息,骆公子已经赚到一棵金梅树的金锭子,现已经命匠人打造。” “嗯。” 司徒天逍颇为满意。骆名流不愧是商家子弟,这才一个时辰便赚足一棵金梅树的金子。 “哇塞,骆名流好赞啊。” 木宁夕睁大泪湿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名流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他竟然赚到金子?而且能打造一棵金梅树? 呃……等等,先问清楚,再点赞。 “爷,你说的金梅树有多大一棵?” 木宁夕比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手势。 “石梅山庄的梅花树有这样小的吗?” 司徒天逍妖魅斜睇。仅这一眼,木宁夕像被电击似的,全身不禁一颤。花痴症发作,唇角一股透明的水渍奔流而出。 “出息!” “嘿嘿。” 木宁夕擦擦小嘴,没办法,这位爷太妖孽啦。受不鸟啊! 花痴症发作整整一日,到晚上睡前,木宁夕还跑到司徒天逍睡的西边屋去讨好,非要他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再再笑一个。 笑得司徒天逍脸都僵了,木宁夕还撒娇、打滚、耍赖,非要看他再笑一个,才肯回去东边屋睡觉。 “不许胡闹,快去睡。” 司徒天逍身心俱疲。这丫头是不是气傻了,别人看见他笑都会吓的退避三舍,她看见不但没吓到,反而憨憨傻傻的发魔症。 “骆名流明日一大早就送来金梅树,你还要编许多梅花结呢。快去睡觉。” “好。” 木宁夕很乖地点头答应着,竖起食指,星星眼乞求地看着司徒天逍,噘起小嘴央求:“爷,你最后、最后、最后一次,笑一笑。” “木!宁!夕!” “在!” “去东屋睡觉。” “不能笑一笑吗?” 司徒天逍又气又恼,看木宁夕天真可爱的小脸,渴望的小眼神儿,嘟起的粉嫩小嘴。好吧,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无奈地勾一勾唇,对她抛个媚眼。 “乖,去睡吧。记得盖好被子。” “嘻嘻,晚安!” 木宁夕送上一记香吻,哒哒哒跑到东边屋去睡了。 “野丫头。” 司徒天逍宠溺地笑,但是笑了一晚上,脸部肌肉真是……太痛了。 第95章 令符,让它变成不值钱 清晨巡视军营回来,回到主院便看见木宁夕坐在大树下的一张榻上,笨拙地整理着一堆红丝线。整理不成反被缠成红线人,令司徒天逍啼笑皆非。 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挑去缠在她额头上的一根红丝线,揶揄道:“谁家的女子像你这么笨,连个绣线都理不好。” “在家的时候有青线和红线,我只管动动嘴巴。”木宁夕皱紧眉头,愤愤地对着缠在身上的红线发脾气,骂道:“这是什么破东西,乱七八糟的。来人,拿把剪刀来。” “你一根一根的理出来。” 司徒天逍拉出一根线头,同样不怎么熟练地一边缠在手上,一边解开打结的线扣。 “来人,过来帮忙。” 木宁夕已经烦躁得坐不住了,像八爪鱼似的撕扯着身上的红线。扯着喉咙对着园子里掩嘴偷笑的婢女们大骂:“这群没良心的臭丫头,昨晚上白吃我的甜枣子,现在连把剪刀都不知道拿过来。” “公主,你耐着性子坐一会,奴婢们帮你理出来,也不糟蹋这些好绣线啊。” 七八个婢女放下手中的活计,将榻包围起来,每人挑出一个线头,仔细地绕起线轴。 “吼,累死宝宝啦。” 木宁夕累得双手垂放在盘起的腿上,吐着舌头,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对司徒天逍撒娇。 “宝宝喝水吗?” 吩附婢女去煮一杯枣汤来,司徒天逍伸手握住木宁夕的小手。四目相对,脉脉含情,羡煞旁边整理丝线的婢女们。 “公主,你要用这些丝线做什么?绣荷包吗?” 一个胆大点的婢女边理丝线,边笑问。 司徒天逍冷睇一眼,吓得婢女僵了笑容,立即低下头整理丝线。 “别吓她们。” 木宁夕噘噘小嘴,拍了那个婢女的胳膊,笑说:“你会绣荷包吗?” 婢女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堂堂扶柔公主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慌得她立即福礼,说:“回公主,奴婢最会绣四季花卉。” “真的?”木宁夕大眼睛冒光,抓住婢女的手腕,问:“你会绣梅花吗?” “会的。公主要绣梅花的荷包吗?奴婢有十几张花样子,好几张还是求着骆公子从东楚带回来的呢。” “你能拿来给我看看吗?” “是。奴婢马上去拿。” 婢女福了福,回身招来一个小婢女接自己的活计。转身跑向后院门,去仆院取花样子。 司徒天逍挑开缠在木宁夕发饰上的一根红丝线,故作不经意地问:“你要绣荷包给谁?” “给安阳姐姐和花花姐姐。” 木宁夕随口回答,抓过一根线自己理着。仔细想了半天,又补充说:“等绣技练好了,给你绣一件梅花长袍。” 阴沉的俊脸瞬时转晴,静静凝着清丽的小脸好一会儿。 “做两件大红的,成亲时候穿。” “我的凤冠霞帔不是由你来准备吗?” 木宁夕歪头想了想,说:“新郎倌的大吉服应该由绣娘来绣。没有人会穿第二次,要好好的保存起来。等年老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想想夫妻二人一辈子的酸甜苦辣、生儿育女、尊老孝亲。” 年老的时候坐在大树下的榻上晒太阳,回忆一辈子相知相守的生活点点滴滴,享受儿孙绕膝的幸福晚年。 “好。” 不需多说什么,仅仅一个眼神足以让两人都默契地笑了。 “将军!” “将军,出事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高举着一根翎箭,箭尾绑着一张纸条。 鬼一闪出,从管家手里接过翎箭,交到司徒天逍手里。 司徒天逍扯开麻绳,纸条上写着:绑女二人,令牌换之,子时南楼。 “这不是南晋国的文字,也不是西都国的。”木宁夕抢来纸条,仔细看看,又说:“这个‘绑女二人’是什么意思。你还有别的女人吗?” “胡说八道。”司徒天逍抢回来交给鬼一,“去查。” “是。” 鬼一闪离。 管家大喘粗气,躬着身子等待司徒天逍下令。可好半天都过去了,司徒天逍只是盯着木宁夕身上的红丝线被婢女们慢慢整理干净。 “令牌?” 木宁夕忽然瞪大眼,抓住司徒天逍的胳膊追问:“安阳姐姐和花花姐姐被抓走了,是吗?” “是。” “因为我上次偷来的小令牌?” “是。” 二次爽快地回答,司徒天逍平静地盯着木宁夕,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奇特的举动。 “爷,我上次说过吧。” “嗯。” “他们如果仅仅是商人,身上又怎么会有令牌?而且那块令牌与我在乐月瑶身上看见过的一样,只是纹饰不同。” 木宁夕扒开身上仅有十几条红丝线,一下子扑到司徒天逍身上摸来摸去,全然不顾多少人眼见着。 “咦?怎么没有啊。” 伸手要解开系裤子的汗巾子,立即被一只大手攥住。木宁夕抬头眨眨眼,搞不懂司徒天逍的脸色为什么臭黑臭黑的。 “你想大庭广众对本将军做什么?” “嘿嘿,找令牌啊。我记得上次拿回来的时候,交给你了。”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收回小爪子,挠挠头傻笑。 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司徒天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拇指大小的令牌。 “对对对,就是它。” 木宁夕捧着小令牌仔细翻看,指着中央的一个小小“令”字,说:“这是北契文字吗?” “北契皇室专用的令牌。若没有猜测错,这些商人是北契王嫡子的暗探。” 司徒天逍眼睛眯起来,看来他要重新布置北契的探子。近来半年,北契王嫡子的大动作很频繁。难道北契王的身体出现异状,诸王子蠢蠢欲动? “主子。” 鬼一现,带来一张图。 “和这块小令牌的花纹一模一样。” 木宁夕趴到司徒天逍背上,伸出手。掌心的小令牌与图上的令牌如出一辙。 “去交给骆名流,打造出一百块令牌出来,分散给北契所有的驻军将领。拿一块仿造的回来,去救人。” “是。” 木宁夕摇摇自己手中的小令牌,说:“爷,造出那么多假的,这块真的就不值钱啦。” “就为了让它变成不值钱的东西。” 揉揉乌黑的小脑袋,单臂搂住小蛮腰往肩上一扛,司徒天逍笑问:“想不想和我出去玩玩?” “去找那些北契奸细玩吗?” 头朝下,眼昏花,木宁夕仍兴高采烈地说:“爷,我有一个很有趣的计划,要不要一起玩。” “有趣的计划吗?说出来听听。” 扛着野丫头往屋里去,留下满院子的人心事重重。将军在朝廷里是出了名的腹黑、心狠、不要脸。没想到,扶柔公主乖张、顽劣、作死人不心疼的。 哎,果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日后他们成为夫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遭殃呢。 屋子里叽叽咕咕一阵,最终传出木宁夕怪异的笑声作结尾。院子里众人皆雷得外焦里嫩,一个个呆若木鸡地望着屋门口。 “爷,那我先走啦。” 木宁夕一身粉花花的裙装,顶着一张任谁看见都能喷一地血的雪花白大花脸。 “公主,奴婢陪你一同去吧。” 拿回花样子的婢女自告奋勇,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旁边的小婢女。 “你跟着我?你会功夫吗?” “奴婢自小跟着爷爷学功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一日懈怠。” “你爷爷是谁啊?” 木宁夕好奇地打量婢女,和红线的身材相当,想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武学才女。 “回公主,老奴就是她的爷爷。” 管家上前恭敬地回答,扯了下孙女的衣袖,道:“公主面前不得无礼。平日里学的规矩都忘了,连个回禀主子的规矩都不懂。” “爷爷。” 婢女抱住管家的胳膊撒娇,逗得管家呵呵笑起来,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好羡慕啊。可惜她的爷爷死得太早了,仅有五岁时炖肉给她吃。这个情景在她成年后,时常会梦见。 “你叫什么名字?” “妞儿。”婢女笑盈盈地回答,又说:“大家有时候会叫我‘大妞’。” “嗯,人和名字一样可爱。”木宁夕由心地夸讲。 司徒天逍站在屋廊下,说:“你若喜欢她,从此带着她便是。” “那怎么行,她可是管家的心头肉呢。” 木宁夕回身摇摇头,她才不愿作拆散亲人的坏人呢。 “公主。”管家突然上前对她深深鞠躬,说:“倘若公主不嫌弃,收了我这孙女在身边服侍吧。” “管家请别这样,我怎敢当呢。”木宁夕抬手扶起管家,说:“我是身不由己的人,若你的孙女跟着我,也许并不是一件幸事。” “老奴年迈,她已经长大了,终究要离开我的。倘或跟着一个心善的主子,老奴也就放心啦。”管家诚心实意地托付,说:“请公主不要嫌弃老奴这粗笨的孙女,让她为主子效忠。” “管家。” 木宁夕颇为烦恼,她真怕有一天自己被月老夫人或乐月瑶算计死于非命,那个时候身边的婢女们也不会善终。 “留着她吧。” 司徒天逍看出木宁夕的担忧,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有我在,别怕。” “若有一日我被人算计死于非命,你一定要派人保护她们。” “好。” 木宁夕竖起一只手掌,眼眶泛红。 一只大手击去,司徒天逍亦是眼圈红红的。 第96章 魔女,不错的赞美 贝州城,南楼食肆。 若大的食肆里二楼雅间已经变成废墟。一楼的大堂里十张桌子仅有三张还完好无损,其他的桌凳可以直接送到后院厨房去当柴烧。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从顶上横梁吊下两个勒住嘴巴不能出声的女子,左右两边站着孔武有力的壮汉,手持大刀准备随时出手砍断两个女子的小细腰。 呈三角形摆放的三张桌子,各有七八个粗犷的汉子吃喝划拳,美酒美食下肚,时不时回头瞟上两眼那被绑的女子们,淫色欲起。 “哎哟哟,这是哪里来的汉子呀,真是……啧啧啧,身材真棒呀。” 一团香气扑面而来,带着那妖娆媚惑的小甜音,从大门外闯进来,惊得汉子立即停下动作,呆呆地瞪向来人。 顿时,众汉子肚子一扁,胃里一阵翻涌,动作一致地扭头,“呕——”,满肚子的美酒美食瞬间喷发。 “哇靠,哪来的婆娘,这脸真特么恶心。” “滚滚滚,看着你就想吐。嗷,不行不行,我还要吐。呕——呕——” “身上挺香的,但是这脸也太丑了。她娘偷汉子生下的野种吗?真特么的丑!” “滚开!” “滚!” 就在众汉子们一边狂吐不止,一边叫骂着的时候…… “那个各位大老爷们,小女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丑女娇滴滴地端着一个酒坛为三桌的汉子们倒酒,委屈地说:“小女子的娘说过,她以前也是这么丑陋的。后来和爹爹成亲,嘿嘿……就变得美美的。” 众汉子们好奇地抬起头,当看见站在身边倒酒的丑女,立即又扭头吐个稀哩哗啦,那叫一个“爽吐吐”啊。 “小女子想着遇到一个像爹爹那般慧眼识美人的英雄,也和娘一样变得美美的。” “滚,骗谁呢。就你这张脸,夜里出来能把阎王爷吓死。你想抓个男人托付终身,瞎子摸摸都能吓得看见太阳。” “哈哈哈,这位大哥,你比喻得真好。” “滚滚滚,别在这里恶心我们。” 汉子们喝口酒压压惊。他们来此是探查敌情的,不是来给人当男宠的。 丑女扭摆着小蛮腰,端着两碗酒来到楼梯前,娇滴滴地说:“二位大哥,你们才是这屋子里最猛的汉子,来,小女子敬你们一碗酒。” 二汉子相视一眼。他们也想吐啊。但是他们胃里空空,只有一股子一股子酸水往上涌。 这女人太特么难看啦,丑出了新高度,有木有?真不知道她爹娘是怎么造出来的这么一个东西。 “来嘛!来嘛!来嘛!” 丑女又往前凑凑,二汉子实在躲不过,只好闭上眼睛,接过酒碗一口气喝干。至少,这碗酒能压下不断翻滚的恶心感。 “嘻嘻,二位大哥好酒量!” 丑女竖起大拇指夸赞。这一笑,脸上糊了不知多少层的雪花粉“扑索扑索”地往下掉。她脚下已经形成一道白粉线。 “呕——噗——咳咳咳……” “呕——呕——” 二汉子也终于顶不住,刚刚进到胃里的酒立即喷涌而出,吐了一地。 “真浪费啊!” 丑女无奈地摇头感叹,这可是她家爷酒窖里最好的一坛桂花陈酿,就这么被糟蹋啦。可惜呀!可惜呀! “你是谁!” “啊,我怎么不能动了?” “你到底是谁?” 汉子们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虚弱到连握刀的力气没有。一个个惊恐地看着抱着酒坛子站在楼梯口的丑女。 “嘻嘻,我吗?” 扭扭小蛮腰,抱着酒坛子绕着三桌的汉子们一一打量个够。最终,目光定在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男人身上。 “哎哟,这位大公子怎么称呼呀?” 丑女放下酒坛子,扭着小蛮腰走过去,半倚着男人的肩头,食指挑逗地勾住男人的下巴,近距离地观察他茶色的眸子。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啊。可惜了,少了些柔情。” 丑女歪歪头,略显犹豫地咬唇盯着男人,看了许久之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拍大腿。 “就你啦。” 男人心中咯噔一下,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只看见丑女一双白皙柔弱的小手已经伸向他的腰间系的带子。 “小女子最喜欢大公子这样能文能武的男子。” 丑女一双小手动作很快,眨眼间已经将男人外袍,外裤,甚至上半身的里衣都脱个精光。 男子低头看看身上仅有一件短裤,顿时怒火冲天,攥起无力的拳头想要拼尽一搏。可未等他出拳,丑女身形一动,灵巧如燕,翩然落到三步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身边。 “小女子是个挑剔的人,要货、比、三、家!” 一字一字说得理直气壮,气得满屋子里汉子们牙齿咬得“吱吱”响。 “咦,这屋子里闹耗子吗?看来要提醒店掌柜,买些老鼠药来洒一洒。” 丑女一边嘀咕着,一边脱着汉子的外袍,里衣,长裤。 “喂,不许碰老子。不然等老子的药效过了,一定把你剁成肉馅。” “对。把她送到妓馆都没人要,还不如剁成肉馅喂野狗去。” 两个汉子气到全身战栗,早知道那酒里被下了药,断然是不能喝的。真教他们悔不当初啊! “先等你们恢复体力再说吧。” 丑女也不理睬汉子们的怒视、仇愤,仍然动作娴熟地扒光一个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们。 “最后两个啦。” 擦擦脸颊边的汗,丑女开始扒楼梯口的两个汉子。 那两个本以为自己手中有刀,只要拼尽仅存的力气,一定能制服丑女。 没想到啊!那刀太沉了,他那点子力气根本拿不起来,又何谈制服丑女? 最终,二位汉子心不甘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扒光衣服,只剩下贴身的小短衣。 “哈哈哈哈哈,你多大的人啦,竟然还穿着肚兜?” 丑女指着最后一个被扒光的汉子上身,笑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笑死啦!” 真是太搞笑啦! 一个身高像姚明,身材像泰森,脑袋比范伟还大的粗犷汉子,上身竟然穿着一件玫红色的肚兜?而且上面绣的花纹是什么?鸳鸯戏水吗? “你成亲啦?” 丑女蹲在汉子身边,手指戳戳他胖鼓鼓的肚皮,笑得不怀好意。 汉子黑黝的皮肤瞬时泛起害羞的红,脸臊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就不告诉你!” 扭过头,他才不会承认,这是邻居的小妹妹送给他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你怎么知道?” “哈哈,你脸上写着呢。” 丑女指指汉子的大圆脸,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说:“好啦。让本姑娘看看,你们哪一个会成为本姑娘的裙下之臣。” “妖女,你快放了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对,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敢惹怒我们,小心日后我们的主子会……” “住嘴!” 门口的男子怒斥一声,屋子里叫嚣的汉子们立即闭紧嘴巴,一个个缩缩脖子装龟孙。 丑女扫了一眼众汉子,果然没有认错。上次她就是从那个男子身上偷来的小令牌。 慢悠悠走到男子身边,小手微微一动,藏在袖子里的碧青窜出,被握紧。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呀。” 碧青匕首的锋利在男人光裸的胸膛轻轻画着小圈圈,尤其在心脏的位置停留许久。 “你是西都人?” 男人眸光锐利,盯着丑女的脸。 “何以见得?” 丑女不答反问,匕首尖在胸前两颗黑豆豆上画着圈圈,挑逗的男人呼吸一滞,有些恼怒地皱起眉,语气不善地提醒。 “请姑娘自重。” “呵呵,你已经我俎上之鱼,能不能自重,看你的表现啦。” 丑女继续用匕首挑逗地在那敏感之地画着小圈圈,气的男人抿紧唇,努力压制那异样的感觉。 “姑娘,你要想什么?” 男人终于忍受不住逗弄,气息不匀地喘起来。 “很简单。” 丑女收回匕首,站直身子,“受谁的指使。” “我们是正经商人,与贝州骆家有生意往来。姑娘定是误会了,或许是认错人。” 男子不紧不慢,眼睛里透着诚实。 “呵呵。” 丑女傻傻地笑,绕着屋子走上一圈,数一数,包括男子在内,一共二十七个人。 “哎呀,多出一倍呢。要怎么刻字呢。” 有些烦恼地环视屋内的汉子,指着那男子说:“不如,我先从你开始刻字。直到我刻出字的完整倍数才算结束。” “什么意思?” 男子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丑女闲步在屋中,像是说天气很不错一般轻松,平淡地念叨着:“绑女二人,令牌换之,子时南楼。” 果不其然,屋子的男人们全都惊呆地睁大眼,不敢相信司徒天逍派来救人的竟然是一个丑到无语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 男子皱眉,盯着丑女。 “先别管我是谁。等我把那十二个字全都刻到你们的身上,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丑女拿出碧青匕首,朝着男子走去。 “魔女,住手,放过我家主子!” “魔女,老子要杀了你!” “魔女,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不许伤害我家主子!” 魔女? 不错的赞美。 木宁夕回眸一笑,一刀下去,便听见男子凄惨地暴怒声,震得整座屋子都颤了颤,好恐怖啊。 第97章 嚣张,生来就这么嚣张 汉子们的嘶吼声、愤怒声、叫骂声混合成一道连屋外街上的百姓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惊雷。 路过的百姓们胆小的绕着走;胆大的佯装路过不经意间瞄一眼;更有甚者登到对面的食肆二楼,隔着窗子观看这边的热闹。 门边的男子始终冷戾的眸子盯着用匕首锋利的尖头在汉子胸膛上“作画”的丑女。 二十七个男人,二十七个坚硬的胸膛,二十七副简笔画。 拿男人的优质布料的长袍擦去匕首上的血渍,丑女拉来一把凳子坐下,跷起二郎腿儿,手指戳戳男人不怎么威武的胸膛。 “你的这个呢,是皇冠。” 木宁夕顶着一张丑到暴的大白粉脸,咧出一个自认为漂亮的微笑,说:“他们叫你‘主子’,也许未来你的脑袋上会顶着一个皇冠呢。” “哼。” 男人扭脸不看她。 木宁夕无所谓地笑笑,指着最近一个汉子胸膛,说:“那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叫狗尾巴草。生在野地里,紫色的很漂亮。” 哼,果然是什么人喜欢什么样的花。人长得像狗尾巴,喜欢的花竟然一样。 男子在心里讽刺着,瞥了身边的丑女一眼。 不知道男子心里所想,木宁夕指指旁边的汉子,说:“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动物,叫大嘴猴。看看,嘴巴很大吧。哈哈哈,真有趣。” 的确很大。占了半张脸,这猴子和你有仇吗?画成和你一样丑。 “那个是绿豆娃。” “那个那个是兔斯基。” “还有那个……KT猫。你发现了吗?它没有嘴巴。哈哈哈哈……” 没有嘴巴?那就把你的嘴巴贴给它吧。你这个丑女! “还有,楼梯旁边的那一对叫‘小破孩’和‘小丫’,他们是青梅竹马。哈哈哈,正巧那位穿肚兜的糙汉子家里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妹妹呢。” 唉,看着自己最欣赏的手下因为一件肚兜,一世英明尽毁。他真是悔不当初,早就知道出门前应该提醒他们不要把有标志性的东西戴在身上。 “你在想什么?” 不用你管。哼! “呵呵,你不回答我,说明有问题。” 木宁夕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哦,我知道啦。你一定在想,不应该让他们戴着私有东西。” “你怎么猜到的?” 男子皱眉,真是佩服这丑女的敏感。只观察他一眼便猜出他心中所想,这丑女太危险。 “因为你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件肚兜。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就是嫌弃。” 木宁夕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完伸手戳戳男人胸上的皇冠,说:“这下子你们身上有消除不掉标记,想逃跑就难啦。” “你想做什么?” 男子警惕地瞪着丑女,身体挣扎着想要移动却无能为力。 “我在等人来呢。” 木宁夕摇摇头,她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主子,这东西要放在哪里?” 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出现,她故意改变的声音连木宁夕都差点听不出来。如果不是那件短服是她亲自挑选的,否则真以为是敌人派来混淆视听的呢。 “放在中间的位置。” 木宁夕拿着匕首指指三张桌子中央空出来的一块地方。 “这是什么?” “那是钉板吗?” “你要对我们严刑拷打吗?” “那应该是官府的事情。你一介平民,竟敢无故囚禁我们、对我们施以暴刑?我们是无辜的商人,即便是官府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粗犷汉子们七嘴八舌地叫嚣着,恨不得恢复体力,把这丑女扒光衣裙、绑到外面去游街。再大卸八块丢到山里喂野兽。 “主子,铺好了。” “先把那二位姑娘放下来。” “是。” 木宁夕张着嘴巴,眨眨眼,看着那婢女一个轻功飞上梁去,盘旋而下时已经一手拉一个稳稳落在地上。 “早就知道你会来。” 易容后的蒙面女拆下勒住嘴巴的布条,走过去扬手“啪”的一下打在男子的脸上,冷笑道:“北契王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无能。连绑架这等龌龊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还不是你的错。” 易容的安阳长公主也脱离危险,走到木宁夕身边坐下,说:“我说要动手,她非不让。这下好了,被吊在梁上一日一夜,连个饱饭都没吃上。” “啊?你们被饿了一日一夜?”木宁夕惊讶,早知道她带些馒头过来。 “别提了。他们给的东西,我们怎敢吃呢。”安阳长公主气呼呼地瞪了蒙面女一眼。 “怎么就你们两个,他们呢?” 蒙面女伸出头去瞧瞧外面,除了胆大看热闹的百姓,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提司徒天逍,军兵,或者贝州官府的衙役。 “我们商量好啦。”木宁夕不在乎地摆摆手,说:“让我先过来玩玩,等玩够了再通知他们过来收拾残局。” “玩?” 蒙面女眼睛放光。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吊在梁上一日一夜被这群粗汉子恶整,现在轮到她来好好地回报他们啦。哈哈哈哈,她也要像刚刚木宁夕一样,好好的玩玩。 “喂,你们别嚣张。等我家主子拿出令牌,连你们贝州的驻军守将司徒天逍都要滚出来磕头。” “令牌?” 木宁夕大眼睛瞬时睁大,兴奋地跑到男子面前,捡起地上的衣袍,里衣,裤子,鞋子……里里外外翻个遍也没有找到令牌。 “令牌在哪里呀?” 失望地看着男子,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忽然大眼睛定在某个小小凸起的地方。 “喂,色女,不准你侮辱本王……呃——本公子。” 男子惊慌,纵然双腿无力,仍然做顽强地抵抗,努力夹紧双腿。 可是,他断然想不到,站在面前的丑女根本不懂什么叫“非礼勿动”。甚至,他越不想她动手动脚,她越会得寸进尺。 就像现在,木宁夕握着匕首,用锋利的尖头顶顶那脆弱的凸起,笑道:“你想要令牌,还是……想要这个呀?” “卑鄙!无耻!” “哈哈哈哈,没办法。本姑娘生来就这么嚣张,没人管得住。” 木宁夕摇头晃脑,嘚瑟地扭扭屁股,说:“你生气也没用啊。快选吧,不然本姑娘的耐性没了,吃苦头的一定是你啊。” “魔女,你一刀杀了本王,给本王一个痛快!” 男子赤怒的眼睛仇视地瞪着丑女。今日如此屈辱,他日必定雪耻报仇。誓杀魔女,灭她九族。 “北契五王子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好妹妹,你一刀成全他吧。” 蒙面女悠哉地靠着门柱子,斜睨着男子,冷笑:“只有你是个傻子,被你的大王兄当成箭靶骗来贝州。” “你胡说,大王兄与我乃是一母同胞兄弟,他怎会害我!” “呵呵。”蒙面女耸耸肩,“你不信便算了。” “以前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连自己亲兄弟都坑的。” 木宁夕摇头叹气,还好她前世是独生女,穿越到这个时代,虽然听青线说有个叫“木宁玉”的哥哥,但是她直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呢。 “听闻北契王有二位王后,五位妃子。分别生下五位王子和三位王女。”安阳长公主观察男子的面容,说:“既然他与嫡王子是同胞兄弟,那应该是嫡王后所生。” “姐姐错啦。” 蒙面女摇摇头,指着最远处的一个粗汉子说:“他是这里面最清楚内情的人。” “咦?难道这位五王子是他的孩子?” “你放屁!我家主子是嫡王后所生的嫡子,在北契国的位置仅次于嫡长王子。” 木宁夕惊讶,立即惹来粗汉子的唾骂。 “这位大哥,你说绕口令啊!” 白一眼那粗汉子,木宁夕转回身打量男子,说:“你是北契国的五王子,叫什么名字?” “博古延。” 木宁夕点点头,玩味着这三个字。 博、古、延? 延续吗? 从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注定一生要完成别人的梦想。 “你不是北契王的孩子,那是谁的?” “丑女,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侮辱我高贵的血统。我是北契王的第五个儿子,有着王族最纯粹的血统。” “那又怎样。”木宁夕冷笑,匕首的锋利指向男人的心脏位置,说:“博古延,我们继续刚刚的选择。你是想成为内监宦官,还是想交出令牌?” “我的令牌丢了。” 博古延闭上眼,扭头不看她。 “呵呵,一个大男人胆小到这种程度也是醉啦。既然你宁愿成为内监宦官,也不想交出令牌。那么本姑娘就成全你,给北契王送去一个贴心的内侍监服侍他。” 话落,刀起,刀落…… “啊——!我交!我交!” 博古延睁大眼睛,全身冷汗淋淋。他急促地喘息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胯部。 “放心,你的鸟没飞走。” 木宁夕一句笑言,顿时全场呆怔。连安阳长公和蒙面女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甚至那些粗汉子们更是惊讶的下巴都掉了。 这女人是从哪里爬出来的?竟然满口脏言秽语,太羞人啦。 当木宁夕把玩着一块还带着体温的令牌时,满屋子里的女人们和男人们都惊呆得变成木头人,仿佛时间停止一般诡异。 博古延呢?当然是万分庆幸,他把令牌放在最前面,所以保住了令牌后面的“那个啥”。 “主子,将军来了。” 婢女提醒,木宁夕回头看见司徒天逍领着一队军兵缓步而来,半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司徒天逍,你快把这个丑女人给抓起来。” 博古延像是忽然看到救星一般,勉强抬起手指着近在咫尺的丑女。 愤怒,哀怨,委屈……在看到司徒天逍时,异常的脆弱,竟不知不觉哭起来。 第98章 宠着,作出新高度 当你认为很熟悉人露出你所陌生的表情时,你会是什么反应? 答案请北契国五王子博古延来回答吧。 当博古延准备抓住司徒天逍这根救命稻草,狐假虎威要惩治丑女的时候。他惊愕地看见一向高冷腹黑的司徒天逍竟然会笑? 而且还对着一个丑到恶心的女子,用极其温柔的嗓音问着,“玩够了吗?” 什么情况?玩够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关心也该是问问他这位被虐的人,好吗? “司徒天逍,你……认识她?” 博古延试探地问,他希望司徒天逍的回答不是天空一道雷来劈死他。 “难道我刚刚和你说话吗?” 废话嘛。不认识,他能和这个女人说话吗?五王子的脑袋吓残了? 斜睇一眼不识相的家伙,司徒天逍不悦地皱起眉,捏捏木宁夕的大白粉脸,嫌弃道:“难看,快去洗干净。” “不。”木宁夕噘起小嘴,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撒娇,“我还没有玩够呢。再让我玩一会儿,一下下就好。” 竖起一根食指,乞求的小眼神立即融化司徒天逍。 “再玩一会儿?”司徒天逍宠溺地又捏捏,回头说:“鬼一,把好门,别让人看见。” “是。” 鬼一瞄了一眼椅子上的北契五王子博古延,又看见地上铺好的一块钉板,吓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在一起。 比起主子,小宁儿简直作出了新高度。 看来从今以后,他们不但要效忠主子,更要把小宁儿摆在第一位。否则主子和小宁儿凑到一起,想要“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是一种折磨啊。 屋子里忽然多出一堆人,比如司徒天逍,比如骆名流,比如鬼一、鬼二、鬼三、鬼五和鬼七。 “司徒天逍,你不是来营救本王子的吗?” 博古延惊讶地瞪着司徒天逍,难道这丑女是他指使的? “哼!愚蠢。” 看都懒得看他。司徒天逍扭头,看向安阳长公主,冷硬的嗓音,警告道:“长公主今后不要随随便便和陌生人一起到处闲逛,免得再次招来无妄之灾。” “司徒哥哥教训的是,安阳记住了。” 对司徒天逍的训诫,安阳长公主习惯性的乖巧懂事,永远学不会木宁夕那样有主见,敢胆大反驳司徒天逍的话。 其实,安阳长公主忽略了一点,也是最根本的、最重要的。 木宁夕之所以敢向司徒天逍的权威挑衅,是因为司徒天逍宠着她、让着她。把木宁夕的叛逆当成优点,并且自愿的无限放大。 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安阳长公主痴痴地盯着司徒天逍英俊的侧脸,而司徒天逍炯炯鹰眸时刻都在木宁夕身上。即使她脸上涂了层厚厚的白粉,依然阻挡不住司徒天逍似水柔情。 “花花姐姐,我们商量该如何好好的利用这块钉板。” 木宁夕对蒙面女招手,又回身问安阳长公主,“安阳姐姐有好建议吗?” 忽略安阳长公主眼睛里对司徒天逍的痴情,木宁夕装得很大度。 走过来拉起安阳长公主,一同回到蒙面女身边,共同盯着脚下的钉板,思忖该用什么法子来玩一玩那些粗汉子们。 “这钉板做得很像乐月瑶的那张银针小席。” “哈哈,安阳姐姐好眼力。我就是命骆名流仿照银针小席做出来的,很有趣吧。” “是啊,有趣。” 安阳长公主见蒙面女有些疑惑,立即向她解释起银针小席的来历,还有木宁夕是如何利用银针小席,让乐月瑶吃苦头的。 “哼,那恶毒的女人自作自受。”蒙面女冷哼,如果让乐月瑶遇到她,非把她打得连她亲爹都不认识呢。 “咦?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木宁夕眼睛放光,笑呵呵地走到鬼二、鬼三、鬼五和鬼七的身边。 五颗头聚在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 好半天,鬼七抬头瞥了一眼身边最近的一个汉子,深表同情的和汉子对视一眼,扭回头继续听木宁夕布置任务。 “就这样吧。” “是。” 木宁夕拍拍手,像是完成布置任务的领导,鼓励地对四人说:“别心软。你们要想想自己身为南晋国的百姓,坚决不能心软。” “是。” 四人答应着,都小心翼翼地偷瞄向司徒天逍。希望主子能说句话,解救他们于危难。 可是…… “乖,过来歇歇。” 司徒天逍招手,果见木宁夕像小燕子似的飞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两条小胳膊还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北契的汉子们齐看向自家主子,五王子博古延哪里还敢出声,谨小慎微地盯着司徒天逍和丑女,恨不得不顾形象地爬过去听听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见司徒天逍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冷酷的俊颜竟一点点瓦解,锐利鹰眸微眯,淡粉薄唇扬起,一抹妖媚千娇的魅笑勾动着博古延的神经。 天啊!司徒天逍这副“笑”容,简直妖孽在世啊。 不过,听闻南晋国朝廷有一句笑谈,说司徒家三公子“将军一笑不太平,将军一怒人遭殃”。看司徒天逍笑得这般魅惑,不知谁家的天下要不太平喽。 博古延忐忑不安,心里打鼓。他还在思考着哪一个会成为司徒天逍“一笑”之后的悲催人,没想到下一刻就听见屋子里一声惊惨的大叫。 “哈哈哈,这位大哥,被吊在半空舒服吗?” 从司徒天逍的腿上跳下,木宁夕跑到钉板旁,仰起脸看着吊在头顶的壮汉。 “你们这些南晋国杀千刀的混账,快把老子放下来。” 壮汉指着木宁夕大骂,如果他有力气,一定能摆脱缠在腰上的麻绳。 “这位大哥,我不是南晋人,我是西都人。你别找错报仇对象啊。” 木宁夕嘎嘎笑着,又好心提醒:“这位大哥,你别挣扎得太厉害,小心掉下来被扎成筛子。” “西都国的丑女,快放老子下来。若不乖乖听话,等日后老子必定领兵攻打西都国,把你从那狗洞里掏出来剁碎了喂狗!” 壮汉气喘吁吁,仍指着木宁夕破口大骂。 木宁夕被气的哭笑不得,叉腰仰头,满腹委屈地说:“这位大哥,你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提醒你,难道是我的错啦?哼,诅咒你上茅房掉茅坑,臭一辈子。” “魔女,你放我下来!” 壮汉开始奋力挣扎,壮硕的身体在半空中像个钟摆荡来荡去。 “喂,这位大哥,你千万别再动啦。那四根麻绳都快被挣断啦,你真的会掉下来摔成筛子啊。” “魔女,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啊——!” 随着壮汉惊恐的大喊声,屋子里所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地上的钉板,等待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哎哟我去!” 木宁夕拍拍小胸脯,蹲下来,双臂交叉放在膝上,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眨巴大眼睛欣赏着壮汉无血色的大圆脸冷汗淋淋。 壮汉面朝下被水平吊着,他的鼻尖与钉板仅仅有一根手指的厚度。他脸上的汗珠噼噼啪啪往下掉,全身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 “还有1厘米。” 伸出手指在壮汉鼻尖与钉板之间比了比,木宁夕略感遗憾,仰头对梁上的鬼二、鬼三、鬼五和鬼七抱怨,“你们的反应太快了,应该再慢一秒。” “请教公主,何谓‘一秒’?” 鬼二不耻上问,他要时刻保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习惯,这样才不会被其他兄弟们鄙视,而且在主子面前也光彩。 “唉,一秒就是你眨一下眼睛的时间。” 木宁夕比喻得很贴切,众人立即明白了。但是那眨一下眼睛的时间,壮汉不就直接摔在钉板上面吗? 鬼二与其他三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四人无声且默契的同时眨了一下眼睛,手一松一紧。 “啊——!混账!啊——老子的脸毁啦。” “呸!你的脸没毁也什么看头。”木宁夕鄙夷地啐了壮汉一声,伸出小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很有深意地说:“下次看见本公主,记得把你们北契国的规矩全部来一套。别再让本公主心里不爽,看不顺眼,又把你吊起来扎成筛子。” “公主?” 北契国的壮汉们惊骇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个满脸大白粉的丑女竟然是公主? 哎哟个天!哪国的皇帝生下这么丑陋的皇女,这不是给天下苍生造孽嘛。 天不佑人间啊! 神明降灾星于人世啊! 老天爷快把这个魔女收走吧! “喂喂喂,你们几个是什么表情?”木宁夕在屋子走了一圈,指着几个嫌弃表情的汉子,对梁上的四个鬼护卫说:“他们胆敢露出这副丑陋的表情污染本公主的眼睛,快把他们吊起来。” “是。” 鬼二应声,无奈地瞄了其他三个兄弟。 比起主子,未来主母绝对是作出新高度,创新力更强,玩死人的法子更新颖。 数不清的细麻绳从天而降,像一条条细小的蛇吐着信子缠绕住那些壮汉。真的只有一秒,眨眼的功夫整个屋子半空中七上八下的吊着健壮的汉子们。 “魔女,快放了我们。” 木宁夕站在下面,对着头顶上的汉子们像领导审阅队伍似的,摆摆手,很不要脸地安慰说:“别担心,本公主只是想做个实验,证实一下结果是不是和预料的一样。” “证实什么?” 汉子们一个个停滞挣扎,他们有预感,这丑女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嘿嘿嘿,你们想知道吗?” 木宁夕仰头问,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狡猾的笑意。 满屋子里的人皆是神色惶惶,看着大白粉脸的丑女人。 连胆肥的蒙面女都禁不住瞳孔缩紧,往安阳长公主身旁贴了贴。 第99章 失禁,回家作内侍监去 木宁夕背着手、仰着头巡视这群汉子的面部特征,一一记下。 “你们马上就会亲身体验,哈哈哈哈,别担心!别害怕!” 对梁上的四人挥挥手,又命人撤掉钉板,木宁夕对着半空中飘来荡去的二十几个汉子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鬼一,让人将四面的窗子拆掉,还有北面的那堵墙也掏出个大洞来。” 木宁夕忽如其来地吩咐让鬼一怔愣,心想她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主子没有出声阻止,那他去执行保准没错。 安排好几个胆大的百姓扛着铁锤进来拆窗、拆墙,鬼一来到司徒天逍和安阳长公主面前,恭敬地颔首道:“请主子及公主移驾对面的食肆。” “本宫就要在这里看着。” 安阳长公主倔强地抬高下巴,坚决不肯移驾别处。她要看看木宁夕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这……主子。” 鬼一看向司徒天逍,后者仅仅是眨了下眼睛,同样没有半点移步的意思。 “去外面守着,叮嘱外面的百姓,别靠得太近,无辜受伤。” 木宁夕拍了鬼一的肩,先打发走他,再跑到司徒天逍面前噘起小嘴撒娇。 “爷,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去洗脸,丑死了。” “只要我洗脸,不管作出什么事情来,爷都会保护我,是吗?” “去洗。” 司徒天逍扭脸躲避凑过来的小脑袋,这丫头讨乖卖乖绝对没有好主意。不期然,眼睛瞟了门口仍然无力瘫软的博古延。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博古延要倒大霉的感觉。 博古延发现两道锐利的视线射过来,习惯地回头对上,竟发现司徒天逍眸中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咦?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看见司徒天逍唇角浅浅勾起,他有种胆战心惊的惧意呢。 “你们四个,把他们往上提一提。” 清丽脱俗的娇美小女子站在一楼中央,霸气十足地叉腰指着梁上的四人,指挥着他们把悬在半空的二十五个汉子悬到更高一点的位置。 汉子们四肢并用,左摆右摇想要抓住临近的固定物。试了几次皆徒劳,反令他们身上的麻绳越勒越紧,险些勒死自己。 “你们这群蠢货,真当我司徒家的鬼护卫是白痴吗?连你们这点子小阴谋都预测不到,他们早就逃到北契国给你们主子当护卫去啦。” 木宁夕气势汹汹地又骂又损,气的汉子们怒红了脸、干瞪眼。而梁上的鬼护卫们心里美滋滋的,被未来主母夸讲啦。 “喂,那位丑……公主。我们北契国的护卫也是很不错的,只是你没有亲眼看见罢了。” 博古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被吊在半空中的二十五个护卫。他真是瞎了眼才会挑来这群废物跟来。 “你在跟我说话吗?” 木宁夕转身,一张清新娇美的花容吸引住博古延的视线。 仿佛迎面袭来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心脏上,短暂的停滞后是狂乱的跳动。他静静地盯着那张清丽的小脸渐渐近了、近了、再近了。 屋子里同时响起数道抽气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呀就是嘴贱,本公主想放过你的。可是你非要出声招惹我,嘻嘻嘻,那本公主就不客气啦。” 寒凉的匕首架在脖子上,博古延眼中瞬间染上杀气,阴戾的眼瞪着娇美的女子。 “你那色眯眯的眼神太恶心,本公主不喜欢。” 木宁夕非但没有惧怕那杀意浓浓的瞳眸,反而小手拧了博古延的耳朵,骂道:“别以为你是什么聪明人。被亲哥哥当成箭靶子送来受死,你还口口声声炫耀什么兄弟情深,真是可笑。” “请姑娘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博古延冷笑,颇为骄傲地说:“本王是北契国皇族中最喜欢做生意的人,多年来一直与贝州的骆家有生意往来,我与骆家前任家主骆名钰更是莫逆之交的挚友。” 他的眼睛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始终保持沉默的骆名流,浅笑道:“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见见骆二公子。” 骆名流神色平淡,鞠躬作揖,道:“多劳五王子挂念,家兄命薄,无福与五王子一生为友,实乃家兄此生的憾事。” “请骆二公子节哀。”博古延一脸的惋惜。 “博古延?” 木宁夕唤出名字,让博古延全身一震。轻柔唤声像一股清泉注入他的心,收敛戾气的瞳眸里多出一丝喜色。 “这破名字谁取的,真难听。” 木宁夕嫌弃地皱皱鼻子,竖起大拇指很骄傲地扬起下巴,小眼神斜睨坐在面前的男人,“名字这东西还是本公主家的少将军最霸气!” “公主是西都人。听闻西都国皇帝膝下无子,不知道公主殿下家的哪位少将军能有如此卓绝不凡的名字呢。” 博古延专注地看着木宁夕,谋算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偷回北契去。 “呵呵。” 木宁夕傻笑,男人眼中诡异的精光太过招摇,她想忽视都不能。干笑两声绕回司徒天逍身边坐好,抱住粗壮的胳膊,娇嘀嘀地噘起小嘴。 “他说你的名字不好听,是不是该吊起来打一顿。” “嗯。” 司徒天逍点头,醇厚的嗓音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鬼一”,再没有别人的指令。 “司徒天逍,本王是北契国的五王子,即便是你们的楚王和寿王都要给本王三分薄面。你难道不怕本王一纸书信告到南晋皇帝的面前吗?” 博古延嘴巴像炒崩豆一样“噼噼啪啪”说个不停。可是收效甚微,司徒天逍任由木宁夕抱着,鹰眸更是从未离开过她清丽的小脸。 细麻绳勒得太紧,陷入博古延那身养尊处优的细皮嫩肉里,霎时勒出一道道恐怖的红紫痕迹。 鬼一的手速很快,连坐在梁上看热闹的鬼护卫四人也禁不住赞叹:老大真不是白当的,果然强!甘拜下风啊! 黑色的身形一个跃起、落下,堂堂北契五王子变成死猪肉被吊在屋子里一根横梁下,离地面一丈的半空飘来荡去。 “司徒天逍,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司徒天逍,不想司徒府满门抄斩,就赶快放本王下来!” “司徒天逍,你这个混账!” “司徒天逍,你……啊——混账!” 一个茶碗“嗖”的一下扔过去,砸在博古延的额头,立即肿起一个丸子大小的血包。 “你竟敢砸本王?看本王不杀了你!” “闭嘴!” 木宁夕又拿起一个茶碗,威胁道:“你再敢骂一个字,我就对准你的鸟砸。让你回家作内侍监去。” “你敢!” “有本事你再吼一个字,看我敢不敢!” 木宁夕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举着茶碗对向博古延的身上某部位“瞄准”。 “你……啊——!” 博古延惊惧地瞪圆眼睛,大腿被砸疼事小,他的鸟还在,但是…… “噗——哈哈哈哈哈,太搞笑啦。哈哈哈哈……笑死啦。” 木宁夕捂着笑疼的肚子跌坐在地上,好在有司徒天逍定力强、反应快,一把将她捞回腿上坐好。 在场的其他人也禁不住掩嘴偷笑,连那些被吊在半空中的北契壮汉们也憋笑到脸红。如果那个不是他们的主子,估计他们会笑得更大声。 “呵呵呵呵,五王子,你不是一向自称最不怕死的人吗?怎么这么一下就……呵呵呵呵。” 骆名流瞟了眼地上一滩澄黄的水渍,再仰头看看博古延身上仅存的一件短裤头,前面已经湿了一大片,还在不停地滴嗒滴嗒着。 “博古延,以后别再吹牛皮啦。” 木宁夕拍拍手,环视一眼四周。好好的一座食肆已经被拆成凉亭,东南西北路过的百姓都能看见里面发生的情景。 博古延又羞又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立即用眼神杀死那个小女人。 “谁有笔墨纸砚?” 木宁夕往外面的街市上大声问着,少时便有几个小孩子将东西送到屋门前的石阶上,便急慌慌地跑开。 “谢谢喽!” 木宁夕欢欢喜喜地跑去取来笔墨纸砚,对蒙面女说:“花花姐姐,请为我磨墨吧。” “好。”蒙面女撸起袖子,站在桌边研墨,说:“你要写什么。” “嘿嘿,秘密。” 木宁夕粲然一笑,低头认真地画起来。偶尔抬头看看半空中悬吊的二十六个男人,还有终于从钉板上爬下来的壮汉。然后继续在纸上描描画画,一幅画完放到一边凉干,再继续画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 二十七幅画像交到司徒天逍手里,木宁夕揉揉酸痛的手腕和肩,说:“这些东西要如何用,请爷自行斟酌。” “多谢。” 司徒天逍由衷地感动。有了这些把柄,博古延只能与他合作。 “公主,窗子和墙已经拆卸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鬼一恭敬地回禀。经过此事,他越来越相信木宁夕“作死人”的本事比司徒天逍更恐怖,简直是从心理上让人畏惧。 木宁夕仰头看了看半空上上下下吊着的二十六个男人,说:“把墙角那位大哥也吊起来吧。至于五王子,让爷来决定吧。要不要卖个情面给五王子,爷来定夺。” 司徒天逍柔声道好,抬手捏捏木宁夕的小脸。 木宁夕开怀大笑,挥挥手,说:“这些大哥们吊了安阳长公主和花花姐姐一日一夜,又不把我这位西都国扶柔公主放在眼里。要怎么惩罚他们呢?” 汉子们顿时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站在下面的清丽女子竟然是西都国大名鼎鼎的扶柔公主? “不可能!”博古延眨眨眼睛,“扶柔公主年芳十七,一年前本王随二王兄到过西都国,亦见过扶柔公主。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呵呵,我若是假的,还会囫囵个儿地站在这里吗?”木宁夕淡淡一笑,叹道:“五王子果然是有眼无珠之人啊。” “你是假的,本王不认识你。” 博古延还要叫嚣,他执拗地认定自己的答案。 第100章 赎金,回家去烤人肉BBQ 木宁夕摇头轻叹,这家伙“被坑”得太久了,连最基本的消息都不知道。 西都国扶柔公主暴毙,敕封“国之神女”木宁夕为扶柔公主,代嫁和亲。这些消息估计连四国的百姓都知道。 真不知道他敬仰的嫡王兄是如何教导他的,爱护他的。竟护出一个白痴来。若是心中无鬼,任谁不信的。 “安阳姐姐,花花姐姐,你们要给谁求情吗?” “求情?我恨不得拿刀剐了他们。” 蒙面女气咻咻地比出一个手刀左砍右划,漂亮眼睛愤恨地扫一眼头顶。 “你作主吧。” 安阳长公主一向温婉,而且她知道木宁夕让人拆掉窗子和墙一定有更多的乐子。 得到允许,木宁夕又看向司徒天逍,同样得到允许的点头示意。她才满心欢喜地背着手在地上绕着圈,仰头看着那些已经被勒到全身紫红的壮汉们。 视线最终定格在五王子身上,咯咯地笑起来,问:“博古延,本公主听说春天的夜风又寒又干燥。西域有一种美食是用葡萄经过风吹日晒,饱满多汁的果子被风干。嘿嘿嘿,不知道人经过数十日的风吹日晒会不会变成人肉干呢?” “魔女,你敢把本王变成人肉干,北契绝不会放过你!” 博古延嘴上骂着,可他心里怕得要死。刚刚他见识过魔女的作死人手段,根本不怀疑她说出来的话是假的。 木宁夕挖挖耳朵,嚣张地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博古延,等你变成人肉干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扶柔,你之前说想做个实验,证实一下结果是不是和预料的一样。你只是想知道这些人能不能被吹成人肉干吗?” 蒙面女突然不感兴趣了。她的二哥从西域回来带了许多肉干,哪一种都比人肉干美味。看着这些粗皮糙肉的北契壮汉,就算风干也不会有多么好吃。 “司徒少将军被北契国的人暗算下毒,好在咱们早就接到消息,备好解药,才没有中了北契的圈套。”木宁夕冷瞟向博古延,看见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看向司徒天逍。果然他是被派来打探司徒天逍是否中毒的奸细。 安阳长公主同样看见博古延神情呆滞,冷冷地一笑,“看来司徒哥哥身体无大碍,本宫该下令设宴庆祝。” “安阳姐姐最知我心意。” 木宁夕小嘴抛去一个娇媚的飞吻,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说:“恰巧我有个好主意。先把这些人的肉干子切成小块,将竹子劈制成细长的签子,再把肉干块串起来,放到炭火上烤。嗯——想想都流口水呢。” “好吃吗?”蒙面女禁不住吞咽口水,虽然她也吃过烤肉,但是这种串起来的吃法很新奇。 “当然好吃啦。”说到吃的,木宁夕双眼放光,像恶狼似的看向头顶的二十七个男人,拍拍其中肚子最肥的一个壮汉,“你肚子里油水肯定很多,估计一日夜风干不好的。不如现在就宰了切块,串起来烤烤。” “魔女,你敢!” 壮汉脸红耳赤,已经找不到更恶劣的词来表达他内心的愤怒。看向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司徒天逍,骂道:“你这个无能之辈,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放老子下来,一对一的比试比试。” “哟,现在知道自己是男人啦?” 木宁夕拾起地上的一把大刀,用刀背拍打壮汉的肥肚子,反问:“你们这些大男人绑架安阳长公主和花花姐姐的时候,怎么甘心当无耻的流氓啊?” 大刀背“啪”一下打在壮汉的肥肚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一群男人合力欺负两个女人,你们不觉羞耻吗?枉费你们自称北契国的王子、勇士。我呸——就是一群不要脸的流氓,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来找虐。” 木宁夕挥舞着大刀在地上溜达,一会指着那个骂骂,一会指着这个骂骂。最后站到博古延面前,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什么?” 博古延快被勒断气了,但是他有身为北契王族的骄傲,决不能向魔女低头。 “你难道没听说过西都国的扶柔公主暴毙身亡?” 木宁夕怀疑博古延是假王子,否则他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你就是假扮扶柔公主的人。本王知道。” 博古延冷眸闪着杀气。四国之中,他最喜欢的女人便是扶柔公主,甚至想过领兵攻打西都国,然后将扶柔公主抢回北契作他的妻子。 “瞎眼的榆木脑袋。你就在上面吊到死,等着变成人肉干吧。” 木宁夕恨恨地白一眼,给他的最后机会都不懂得抓住,活该被亲哥哥当成靶子派来送死。 “请公主刀下留人。” 立时,一位黑衣男子轻松越过重重阻拦,站在木宁夕面前。 木宁夕打量着来人,面容清秀,唇红齿白,一身书生气质与黑色的长袍极为不协调。 “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躬身作揖,“在下是北契国大王子身边的谋士,参见西都扶柔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还不太习惯除了南晋人之外的人向自己行礼,木宁夕很有威仪地点头,轻“嗯”一声,上下打量男子,问:“你是来救博古延的?” 男子再次作揖,笑道:“在下今日来贝州为自己添置一些春衣,听闻五王子陷于此,故而来向公主求个情。” “就凭你?” “是,就凭在下。” 男子稳如泰山,恭敬地躬身,垂眸,没有半点惧意或退缩。 “可惜本公主的‘人情’很贵的。”木宁夕偷偷看了司徒天逍一眼,见他鹰眸平淡地回看自己,心里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男子聪慧,立即探察到木宁夕与司徒天逍之间的神色传递是何意。笑颜如常,从袖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大王子托在下送来给司徒将军的书信。” 说完便要转身去送给司徒天逍,却被木宁夕一把抢过去。 “公主,这……” “本公主百毒不侵。” 木宁夕洋洋得意地拿着信封嗅闻气味,伸舌头舔了一下“吧唧吧唧”味道,跑到破窗子边对准太阳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否正常。 总之,木宁夕的一系列举动在男子看来就是一个大大“郁闷”。 “扶柔,快拿来吧。” 安阳长公主掩面偷笑,小宁儿这是故意羞辱那男人呢。 “不行,信在本公主的手里。要拿银子来换。”木宁夕捂住信不撒手,盯着一直默默不语的司徒天逍。 “司徒将军,你看这……” 男子欲言又止,颇有些看热闹的心理。 司徒天逍满眼宠溺地笑看木宁夕耍宝,他才不信她的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多少银子合适呢?”木宁夕看向安阳长公主,“安阳姐姐,你说一个数吧。” “呃?本宫来说?”安阳长公主仔细想了想,说:“那就一万两吧。” “哦。”木宁夕皱眉想了想,又看向蒙面女,问:“花花姐姐呢。” 蒙面女伸出五根手指,“北契国大王子的亲手书信,怎么说也值这个数。” “嗯,的确值五百万两。” 木宁夕认同地点头,这个数字已经让男子笑得眉飞色舞,嗤笑地说:“司徒将军的府里全数凑到一起,不知差多少呢。” 对于男子的调侃,司徒天逍默不作声,可他心里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男人早晚会落到他的手里。 “骆名流。”木宁夕点名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晃晃手里的信,问:“你是四国最著名的商人,最懂买卖行情。你来报个价。” 骆名流作揖,笑道:“正如这位蒙面女侠所说,北契国大王子的文才一流,亲手书信更是千金难得。草民大胆,出千金之价。” “嗯,这个数更能显示出北契国大王子的高贵身份。”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一脸春风得意的男子。 “信在本公主的手里,你想要完成大王子交待的任务,拿一千两……黄金,来换回去吧。” 男子惊讶到掉了下巴,眼睛盯着面前竖起的一根纤细玉指,脑袋瞬时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这钱不是应该由司徒天逍拿出吗?为什么会找向他呢? “公主,你是不是弄错人啦?”男子心中忐忑,怎么有种被坑的感觉。 木宁夕摇头,“没有啊。本公主就是对你说的,想要拿回信,用一千两黄金来交换呀。” “公主,这……是不是太多了。” 一千两黄金呀,那能买下半个贝州城。男子肝颤,如果没有完成大王子交待的任务,恐怕回去也不会好过。 “公主,可否换成银子。”一千两银子,他的私房钱里还是有的。 “少了点。”木宁夕想了想,说:“既然拿不出黄金,一千万两银子也可以啦。” 一千万两银子?你当自己是土匪吗? 男子气的差点吐血,紧咬牙关,僵硬地堆出一张笑脸,“公主,可否再少些?” “喂,你别得寸进尺啊。” 木宁夕瞪起大眼睛,朝着梁上很无聊的四个鬼护卫说:“你们四个听着,今晚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不给他们吃饭、喝水、拉屎撒尿都不行。” 看见博古延脸色土灰,她笑呵呵地说:“明日抬回家去烤人肉BBQ,一定很好吃。” “是。” 四个鬼护卫笑到抽筋。 “公主,你这是为何呀?” 男子急了。这真麻烦,五王子没有救走,还赔上一封信。他该如何向大王子复命啊。 木宁夕眉开眼笑,大声说:“明日司徒府宴请贝州百姓,共庆祝司徒将军身体安康。设流水宴席百桌于这街市上,贝州百姓及南来北往的商旅、草莽、江湖侠客皆可入座共享宴席。” “谢安阳长公主,谢扶柔公主,谢司徒将军!” 街市上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下跪叩谢,欢呼着奔走相告。 第101章 讹传,我一定办到 贝州,将军府,地牢。 阴暗的小小牢室被燃烧的火把照亮,木宁夕悠闲坐在一把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吃着一盘西域葡萄。 墙壁上四条铁链牢牢固定住男子的手腕和脚腕,更逼迫他只能直挺挺地站着。 看着被困住的男人,木宁夕摇头叹气,“你真是笨啊。北契大王子的眼有多瞎才会找到你作他的谋士?本公主的眼睛又有多瞎才会认为你的出现是理所当然?” “公主如此聪慧,必定猜出在下为何而来。” 男子不骄不躁,安然淡定地回视木宁夕。 “我的那位祖母大人……身子骨还健朗吧。” “月老夫人圣体安康,好着呢。” 纤细手指随意拔弄盘中的葡萄粒,粉雕玉琢的小脸露出黯然的冷色。木宁夕问得随意,男子答得从容。 身后的牢门“吱呀”一声响,沉稳的脚步声沿石阶而下。少时,司徒天逍矫健的身姿出现在二人眼前。 “爷,回来了。” 放下盘子,木宁夕起身让出椅子,站到一旁。 “一千万两银子已命骆名流送回石梅山庄。你若要用,让人去取。” 司徒天逍简单地交待,既是说给木宁夕听的,也是给说男子听的。 “多谢爷。” 木宁夕被司徒天逍抱坐在腿上,重拿来葡萄盘,捏起一颗喂入薄唇。 “那信中的毒,能解花环蛇的毒吗?” “嗯。” 司徒天逍闷闷应声,阴鸷的鹰眸像两把尖刀射向男子。 木宁夕瞅着男子,明亮的大眼睛闪动奸诈的笑意,很肯定地问:“你应该是来送解药的吧。” “是啊。可惜在下来晚一步,司徒将军的毒已经解了。”男子落寞地苦笑,又说:“三小姐比在幻月山庄的时候聪慧许多,若月老夫人知道必会铭感五内,叩谢天恩赐福于幻月山庄。” “叩谢天恩就算了。老祖母若真心感谢,就备一份厚礼送去给乐月瑶呀。那日她把我丢到华清苑的臭塘子里要溺死我,没想到阴错阳差,我竟活了。” 木宁夕始终盯着男人的一双眼睛,那里面能透露出许多重要的信息。比如,当提到乐月瑶的时候,他的瞳孔会缩小;当年到她又活了的时候,他的眼睛会眯起来,探究意味浓厚。 “在下回去,定会如实相禀。”男子微低头,不失恭敬,却又含着威压。 木宁夕讽刺地浅笑,狐假虎威罢了,有何可惧。 “三小姐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血能解花环蛇毒?而且从百里之外的汴州城赶来,又恰巧是那个时候。” “早在赶到贝州城,发现司徒将军中蛇毒,我便猜出这件事情背后有人刻意安排。” 木宁夕放下盘子,走到男人面前,抬手,撕下一张假面皮。 男人惊愕之余,又不禁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易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宁夕甩甩手中的假面皮,几下便能撕出一道边缘不规则的口子,“你见五王子被俘,太过急于救他脱身,自然不会做到易容精细无瑕。只要懂得一点点易容术便能轻易观察到你脸部的异状。” “三小姐似乎没有习学过易容术吧。”男子探究地观察木宁夕脸部的一丝一毫表情变化,却发现她隐藏得很好,没有半点破绽。 “有句话讲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算算我离西都国之后足有半年吧,为何我就不能学一些防身之术呢。” 木宁夕斜睇男人平凡的脸,比起易容时的俊逸不凡,此刻露出真容也是令她很心塞呀。学人家乔装改扮成翩翩公子,真当自己丑小鸭变身白天鹅吗? “西都国内有人以讹传讹,说‘国之神女’是妖魔附在扶柔公主身上,来毁灭西都、南晋、东楚及北契四国。” 男子平凡的脸现出狡猾的笑,他对木宁夕即将给出的答案很感兴趣。 “一半对,一半错。” 木宁夕爽快地回答,全然不把男人半是错愕的神色放在眼里。玩诡诈,她是神偷,多么难料定的情况都难不到她,何况是一个相貌平平的蠢男的几句挑衅之语,不足为惧。 “三小姐,在下不甚时白,还请赐教。”男子语气很恭敬,但他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啦。 木宁夕自嘲一笑,认真地盯着男人,不答反问,“你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知道溺在冰冷的臭湖里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蛇毒发作时蚀骨之痛又是怎样的吗?” “三小姐,这个……在下不知。”男子犹豫再三,还是老实的回答吧。似乎木宁夕的行为与以前完全不同,他很难把握她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话来。 “等一会儿你吃过烤人耳朵,我便命人送你回西都国。或者,幻月山庄才是你最终想到回去的地方。”木宁夕淡淡一笑,她有预感,等她回到汴州城时,也许会有另一个阴谋漩涡等待着她。 烤人耳朵吗?难道三小姐真的把北契汉子杀死,割肉烤着吃? 男子想着,喉咙里一阵恶心感不断翻涌。他扭过头去干呕几声,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的,但仍然止不住恶心的干呕。 木宁夕冷眼瞧着男人,讽刺笑道:“大王子只命人送来赎回五王子的银两,那些壮汉只能留在贝州成为待宰羔羊,被人割肉烹食。至于你,看在你是老祖母身边的人,我自然不能把你送去任人宰割。” “三小姐,请给在下一个情面,放了那些护卫。也算是你为幻月山庄争取到一个北契国的人情。”男子毫不在意司徒天逍的存在,眼神定定地看着木宁夕,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晚了,那二十六个壮汉早已经变成贝州百姓的盘中餐。”木宁夕抬高下巴,慢慢走近男人,大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夺目的光彩,樱粉的唇轻启,却说出冷得能僵住人的话,“我若是你,必先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三小姐,你……” 男子心惊,难道木宁夕想要背叛幻月山庄?背叛月老夫人? “来人!” 司徒天逍突然出声打断男人的思绪,而木宁夕也回到司徒天逍的身边站好,端起盘子继续小口吃着葡萄。 鬼一轻步进入地牢,手里端着两个盘子,各放了十三只血淋淋的耳朵。 “吃了它,你便能活。” 司徒天逍阴鸷的鹰眸紧紧盯着男人,放在膝上的手微微翘起一根食指,稍稍一动。 “是。” 鬼一端着盘子走到男人面前,举起右手,盘子向男人的嘴边倾斜一个角度,让血淋淋的耳朵能顺利滑入他的嘴巴里。 “不,在下不能吃。”男人皱眉,看着那些血淋淋的人耳朵就恐惧、恶心。 “你要想好了啊。如果不吃,半柱香之后,你的两只耳朵也会在那盘子里。”木宁夕嘲讽地笑,她能想象到男人向月老夫人禀告此情此景时,那老毒婆的脸色是何种的精彩。哈哈哈,一定气得脸色跟死人一样白。 “好,我吃。” 男人略显哽咽,压抑着喉咙里的翻涌,闭上眼、张开嘴巴,血腥味的耳朵滑入嘴巴里。他根本不敢咀嚼,硬生生地咽下,感受那血腥湿滑的硬物穿过食管,直接落到胃里。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二十六只。 男人一口气吞下二十六只耳朵,胃里的饱腹感和不断翻涌的恶心感折磨得他躬起身子,任凭双臂被向后吊着,像是有人要卸掉他的双臂似的疼痛难忍。 木宁夕端起一碗红色的汤,让鬼一喂给男人。 “这是乐月瑶给我下过的蛇毒。在华清苑的臭塘子里,我就是因为这个毒而毙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所以……我很想知道,在回幻月山庄的路上,你会不会死而复生。” “三小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男人惊愕地看着木宁夕,“难道你被人要挟?不得已背叛吗?” “鬼一,送他回幻月山庄。” 木宁夕笑颜如花,当鬼一架着男人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她扭过头轻轻地说:“回去告诉老祖母,她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是,在下明白了。”男人立即神采飞扬,最终看了一眼木宁夕,无声地说了句“保重”便跟随鬼一离开。 望着男人的背影,木宁夕从心底发出冷笑。总有一天,她要灭了幻月山庄,杀了月老夫人,为原主宁儿报仇。 “走吧。” 司徒天逍起身揽住木宁夕的小腰,引着她与自己并肩而行。直到离开地牢,他都没有询问过刚刚那句“我一定办到”是何意。 他没有问,她自然也不会解释。 离开湿冷阴暗的地牢,站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木宁夕扬面迎着春风暖日,温婉如仙子。 “回吧。你还要编许多的梅花结呢。” 牵起小手,司徒天逍瞥了一眼旁边的角门,隔着一条夹道,仍然能听见高墙那一边的街上,百姓们欢歌笑语,推杯换盏,一片欢闹之声。 “那些壮汉已经送回北契,只是……”司徒天逍顿住,扭头看木宁夕,“他们估计此生都不敢再踏入贝州半步。” “将者令、卒者从,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木宁夕放开司徒天逍的手,独自往前闲步而行。忽然,她望着屋顶的两道白影,脚步停下,说:“我很羡慕花花姐姐,她活得很自在。” “嗯,等你嫁入司徒家,我们也过这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司徒天逍一同仰望屋顶比武的一男一女。这蒙面女不是喜欢他二哥吗?为什么又与骆名流混在一起? “走吧。看他们比武等于浪费生命,回去编梅花结。” 小手牵起大手,徐徐而行。阳光落下,在他们身后留下两道狭长的影子。 第102章 妻奴,亏本的生意 木宁夕最喜欢坐在靠窗设置的榻上休息、玩游戏、编花结。似乎她的这个偏爱在潜移默化中被身边所有人知晓。 安阳长公主会在曦馨园专门为她设计一张温暖而舒适的榻在窗边。 骆名流在石梅山庄也命人为她专门制出一张软榻摆在卧窗的窗子下,又请绣娘缝制许多软绵绵的靠枕。 在这里,司徒天逍同样在内室的窗下摆设一张矮榻,同样命绣娘赶制了几个漂亮的靠枕及垫子。 “爷,你喜欢什么花?” “你这朵花。” 问得很随意,答的也很随意。 总之,这种问题就是吃饱撑的,闲来磕牙用的。 “爷,你觉得安阳姐姐漂亮吗?” “没有你漂亮。” 问得很违心,答得很认真。 “爷,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冷。” “等你走了,我就住到军营去。那里最不缺热血的汉子。” “热血的汉子?哈哈,你干什么学我说话呀。” “觉得这个形容很不错。” 一个没形象的哈哈大笑,一个没底线的万般宠爱。 总之,茫茫人海中,只看得见你一人。 一整个午后的时光,二人都是这般一问一答、一笑一宠中度过的。 木宁夕窝在司徒天逍怀里,怀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汤圆抱枕,两只小手不停地编织着四五根红线。小嘴巴咀嚼喂来的无花果蜜饯,仍不忘记和司徒天逍聊天逗乐。 “这是从西域回来的商队送来的新果子,我命人制成蜜饯,你喜欢吗?” 捏一颗喂进樱粉的小嘴里,司徒天逍有些失神。他有一些时日没有亲过一张香甜软糯的小嘴,有些怀念呀。 编好第十五个梅花结,木宁夕习惯地炫耀给司徒天逍看,不经意的一瞥后立即羞红了小脸。嘟起小嘴,忸忸怩怩抱怨:“你这只色狼,不要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着我。” “宁儿,我可以亲你吗?” 司徒天逍环紧木宁夕,却又怕吓到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柔声征询。 “每次都是你先亲我,这次要换我来亲你才行。” 主动亲他吗?呵呵,这个主意不错。司徒天逍心里欢呼,可脸皮却僵硬着,故意歪过头不让亲。 “嘿,我这暴脾气!” 木宁夕扔掉手里的红丝绳,抓住司徒天逍的两只耳朵,噘起嘴巴对准备薄唇亲上去,连身体都跟着扑上去。 吻,不管是穿前的现代,还是穿后的现在,木宁夕的初吻一直保留着。相信原主宁儿的初吻也没有给别人吧。 许久之后,调匀呼吸,木宁夕很不爽地说:“司徒天逍,我还要再亲你一下。” “为什么?” 司徒天逍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绯红的小脸。 木宁夕想了想,说:“这次应该由我主动,你中间反攻回去。既然由我开始,自然还要由我结束。不行,你快点躺平,我要反攻。” 反攻? 这个词不怎么好听呢。他打仗从来都一气喝成,也不可能给敌人“反攻”的机会。 但是……人生中就是有这么一个例外。就算强大如司徒天逍,也敌不过他心爱的小女人要作死的“反攻”回去。 “不行,亏本的生意,我坚决不干。我要反攻!我要反攻!就是要反攻!” 木宁夕突然坐起来,一把推倒司徒天逍。不管他愿不愿意,姐就是这么霸气的女汉纸。 “宁儿,轻点。” 唇上吃痛,司徒天逍拧起眉,大掌安抚的拍了拍她。这野丫头当他是美味的食物吗?这狂野的啃啊,感觉像是甜蜜的负担。 以前虽然有许多次亲亲,但是真正意义的“吻”还是这次。对于新手木宁夕,刚刚初吻被夺走时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两个字“舒服”,三个字“很满意”。 甚至满意到怀疑司徒天逍是个深藏不露的浪荡子,他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色狼。 事实证明,木宁夕这只花痴在吻上司徒天逍时,已经嗷嗷的化身“色母狼”啦。 秉承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原则,木宁夕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司徒天逍刚刚的样子,深深地吻着他。 二人正是情意绵绵之时,一声干咳骤然响起,吓得木宁夕立即逃命似的跳开,躲到墙角里捂住脸不敢看来人是谁。 “骆名流!滚!” 司徒天逍恨恨地骂声连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院子里的管家和小婢女们都禁不住身子瑟缩,后退一步。 相较之下,被点名的俊美男子却不在乎地选了一个位置,自端茶碗,一屁股坐下。 “主子,你们继续。属下有耐心等。” “骆名流,你很闲,是不?” 司徒天逍那个火大,他早该把这个祸害送到狼山去交给萧辰调教,让他下半辈子都别想走出狼山。 “主子,你该谢我才是,怎能如此不通情理、乱发脾气呢?”骆名流放下茶碗,睨着羞臊捂脸的木宁夕,别有深意地笑说:“若我来迟一些,恐怕皇上那边不好交待吧。” “什么事?” 司徒天逍平心静气地问。刚刚的确箭在弦上,若骆名流不是佯装恰巧进来阻止,恐怕……他不敢想。 “当然是送东西来了。” 骆名流扭头对着屋外面的人说:“抬进来吧,小心些大门,别刮坏了。” “是什么呀?”纵然害羞,可听见有东西抬进来,木宁夕立即爬回司徒天逍身边,好奇地伸脖子张望。 “还能是什么。属下被逼到南风馆卖笑赚来的金梅花树呗。”骆名流翻着白眼,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后来有南楼食肆的五王子事件,他就不必辛辛苦苦的用两个时辰赚来十万两金子,又火急火燎地赶去找匠人打制。 “哇——好漂亮啊。” 金梅花树盆景被抬进来,木宁夕满眼放光,来不及穿上绣鞋便下地围着它转了一圈。 “真漂亮,配上我编好的红梅花,就是一棵很美的盆景呢。” 木宁夕跑回去拿来红梅花结固定在预制好的花托上。顿时,只有金叶片的金梅花树绽放朵朵红梅花,金灿灿配红艳艳,有点土豪的感觉,但是并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梅树枝设计得自然而柔美,像是一棵真的梅树一般矗立在绿玉花盆里。 “爷,谢谢。” 木宁夕跑回去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在英俊的脸上亲了又亲。 “你喜欢就好。” 司徒天逍柔情似水,看见木宁夕高兴比他打得胜仗还要令他满足。 “唉,主子,我能把你‘未娶妻,先当妻奴’的事情写成布告贴在南晋国各个城镇的布告栏上面吗?”骆名流无限感叹,主子的人生在遇到木宁夕之后完全颠覆。他甚至怀疑木宁夕真的会施妖法迷惑司徒天逍。 妻奴? 有吗? 司徒天逍看看眉开眼笑的木宁夕,又无意摸摸自己的脸,的确有点“妻奴”的前兆。 “爷,别听他胡说八道。”木宁夕抱住司徒天逍健硕的腰,装可爱地眨眨大眼睛,说:“爷,今晚你陪我一起编红梅花绳结,好不好?我想明天一早晨就看见完美的梅花树。” “好,我陪你。” 对于木宁夕的请求,司徒天逍从来没有拒绝的可能。 骆名流叹声,起身说:“管家在外面等着,让他进来,还是回去?” “嗯?有什么事情吗?快让他进来吧。” 木宁夕爬到另一边坐好,手里开始不停地动着,几次穿线便编成梅花的一个花瓣。 “真巧!” 司徒天逍专注地看着她的小手,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赞赏。 “嘿嘿,谢谢。” 木宁夕开心地呵呵笑,无意中哼起小曲,听得司徒天逍都入了神,连管家进来都不知道。 骆名流看此情景,不禁连连摇头。主子变成妻奴,今后名震四国的至尊狼王是不是要江山易主,改称至尊狼后? “管家,你有事吗?” 木宁夕一边编着红梅花结,一边问。又看了眼站在管家身后的小婢女,管家的孙女——妞儿。 “给公主请安。给将军请安。” 管家带着孙女一同请安,很懂规矩,且行了大礼。 “管家有事就说吧,别这么拘礼。” 木宁夕放下手中的丝线,看向眼睛红肿的妞儿。 管家回头看看自己的孙女,有些不忍心,却又…… “回公主,回将军,老奴领着孙女来,是想问问,公主之前要收孙女作婢女的话,是否当真?” “自然当真啊。”木宁夕瞠目结舌,她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讲究一言九鼎。但是她也是很有信用的人,作出的承诺一定会履行的。 “那就好。”管家安心地笑了,说:“妞儿,快给公主行大礼。” 妞儿破涕而笑,来到木宁夕面前跪在地上行大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金安。” “起来吧。” 木宁夕终于明白管家为什么露出为难的表情,原来是她疏忽了一件事。 “今后你便跟着我。”木宁夕想了想,问:“黄、桔、绿、蓝,这四种颜色里你喜欢哪个?” “蓝色。” “那好,以后你就叫‘蓝线’。” 木宁夕拍案赐名,弄得众人一头雾水。这个“蓝线”是什么意思? “我的七仙女护卫队,已经有红线、青线、紫线。还差黄线、桔线、绿线和蓝线。这下子蓝线有啦。只等着那三个人出现了。” 木宁夕扳着手指头给他们说得清清楚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满头“黑线”,无语了。 第103章 寿礼,她有她的骄傲 清除了无关的一众人等,只留下蓝线在外室侍候。 窗前的榻上,木宁夕窝在司徒天逍的怀里,二人的双手都各自忙着编梅花结。偶尔木宁夕会问一些贝州城的风土人情,司徒天逍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爷,你的手越来越巧啦。这是第几个啦?编得这么好呀。哇噻,真棒!” 木宁夕夸张地赞美之词逗得司徒天逍闷笑,抬手敲敲光洁的额头,拾起旁边小筐子里的梅花结与自己编好的放到一起。 “哪个更好看?” “这个。” 木宁夕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编的那个,咯咯地笑起来。 “野丫头,越来越顽皮。” “爷喜欢吗?” “喜欢。” “那不就得啦。” 木宁夕傲娇地扬扬小脸,握紧小拳头很霸气地为自己加油。 “誓将‘作死别人,愉悦自己’进行到底!” “傻子。” 亲亲白皙清秀的小脸,能和她如此平静地守在一起,司徒天逍心满意足。 蓝线端了一盘红枣子进来,回禀:“将军,骆公子在外面求见。” “又来作甚。” “这个奴婢不知。骆公主请将军出去,说有位汴州城的故人前来。” 司徒天逍放下编了一半的绳结,下榻,遂出去。 “是谁啊?” 木宁夕趴在窗子上,隔着半透明的竹纸观察院子里的三个人。 “不认识耶。”舔舔手指,学着古人的样子捅破窗纸,独眼瞧着外面。果然清晰很多,但是那个男人……还是不认识。 “蓝线。”木宁夕招招手,问:“那个人,你见过吗?” 蓝线摇摇头,“奴婢不认识。不过,爷爷也许认得。” “他是将军府的管家,当然认得。”木宁夕随口理所当然地反驳,忽然灵光一闪,扭回头看蓝线,大眼睛兴奋的放光,“蓝线,你偷偷去找管家问问。” “这个……公主,奴婢不能去。” 蓝线颇有为难地垂下头,她从来不敢询问爷爷关于将军府里的事情。而且,爷爷也从来不让她了解,免得招来灾祸。 木宁夕有些郁闷,但是她不能发火。强忍了半天,她坐回来继续闷闷地编着梅花结,脑袋里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问题。 “公主,奴婢帮你编吧。” 蓝线主动上前要帮忙,却被木宁夕躲过。她动作一滞,羞愧地低下头,悄悄退出屋子。 “鬼七,出来。” 木宁夕对着空气唤了一声,果然……鬼七不知躲藏在哪里,一眨眼便已站在榻前,恭敬地行礼。 “公主。” “如果司徒天逍让你们去探查一些消息,而提供消息的人是你们的亲人,你们会怎么做?” 木宁夕问出这个问题时,心脏跳得很快。她有点心虚,又有点焦急。 鬼七几乎是在木宁夕问完之后立即回答,“回公主,主子的命令高于一切,在属下的眼中只有主子。” 那就是说,在他们的心中,亲娘亲爹都没有司徒天逍的地位高。 木宁夕一知半解地点点头,思考她是不是把蓝线收到“七仙女护卫队”里有点心急了。应该多观察观察再作决定。 见木宁夕没有再问什么,鬼七默默地行了礼,闪身躲藏在暗处,继续自己的职责。 “咦?蓝线,你在站在外面?” 屋外面只响起骆名流的询问声,还有蓝线略带哽咽地低泣声。 司徒天逍进屋,看见木宁夕已经编好数百朵梅花结,正站在榻上,点起脚尖,将一朵梅花结嵌在最高的一根金枝上。 “蓝线在外面哭吗?”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问。 “她惹你生气了。” 司徒天逍拈起一朵,站在木宁夕身边,一同嵌在上面。 “没有。只是……有点心急。” 木宁夕犹豫该如何向司徒天逍解释,她其实还不懂得驭人之术。也许她该向司徒天逍取取经,学一学他能让护卫们死心塌地追随的方法。 看出她有烦恼之色,司徒天逍拉着她坐回榻上,认真且严肃地问:“若你真的不想要她,只和管家说一声即可。不必如此烦恼自责。” “爷,也许是我想得太简单。”木宁夕泄气地垂下头,闷闷地说:“红线是爷的人,她同情我的遭遇,甘愿留在我的身边保护。青线自小与我长在一起,忠心是肯定的。紫线也是爷送给我的护卫,是爷亲手调教出来的忠护。” “蓝线有不忠的行为吗?” 司徒天逍捧起她的小脸,柔声安慰:“别气馁,天地之间人心最难测。昨日的忠护也许在明日会变成残害你的刽子手。谁都不能保证身边的人会不会变。” “可是爷不明白我的心。”木宁夕头撞在他坚硬的胸膛,郁郁不欢,“朋友无须太多,得一知己足矣。” “宁儿要的护卫,绝非知己。”司徒天逍提醒,拢着她更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大手若有似无地为她抚顺乌黑的长发。 “不。”木宁夕摇头,看向司徒天逍,很认真地说:“我想要的是危难之时,相互保命的知己。或者,我愿意和她们成为亲人。” “宁儿,你愿拼全力护着他们,他们也必用命来护你。但,那不是知己,更不是亲人。”司徒天逍很耐心地教导木宁夕。 他的宁儿太孤单,因此才会把婢女们当成亲人一般相待。身份有别,即便她不在乎身份,真心体恤下人们。而那些下人们也不该倚功造过,视主子恩典于自己是理所应当的。 “主子说的是,公主也该时时提醒自己乃身份高贵之人。”骆名流一旁附和,他同样认为木宁夕太过轻视自己,完全没有公主的高贵之态。 “唉,好吧。” 木宁夕点点头,她仍然认为自己要总结出一个适用她的“处世原则”。 “骆名流,你在做什么?” “回公主,草民在嵌梅花。” “你笨手笨脚的,别糟蹋我们的劳动成果。” “不会的,属下会轻轻的嵌在上面。” 骆名流一边说,一边捏住小小的梅花结往金梅枝上的花托绑嵌。但是……试过几次,梅花结都被凸起的花托刺勾出线丝了,一朵漂亮的梅花结变得惨不忍睹。 木宁夕叉腰,愤愤地指着骆名流手里,抱怨:“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只笨蛋。” “公主,在下是四国公认的聪明商人,哪里想得到这嵌梅花结比做生意还难。” 骆名流委屈地看向司徒天逍求救,后者连睬一眼都嫌烦,直接无视他的存在,绕到另一边去嵌梅花结。 “主子,再过十日便是司徒老将军的六十寿诞。不如我再去命人打造一棵梅花树,请公主教导几个小婢女学着编一些梅花结嵌上。当作寿礼送过去?” 骆名流讨好地绕到司徒天逍身边悄悄说,其实对面的木宁夕也听得见。 “去吧。” 司徒天逍想想,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寒梅独傲风雪,如同司徒老将军一生的写照。他不畏强权,征战沙场,不与朝中权臣同流合污,为百姓安居乐业而奋斗,是真正傲立于世的大英雄。 “是。” 骆名流作揖,准备退出去时,被木宁夕叫住。 “等一下。” 木宁夕挡住骆名流,看向司徒天逍,说:“爷,不如这个讨巧的人情让给我吧。” “你要送?” 司徒天逍心中暗喜,如此家中的爷爷和奶奶会更高兴吧。 木宁夕走到他的身边,点起脚凑近耳边悄悄说:“倘若真的嫁给你,我总要先讨好一下司徒家的长辈,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呀。” “好。” 正合他的心意。 司徒天逍点头,才想吩咐骆名流以扶柔公主的名义送礼,听又木宁夕抢先一步说:“就把这棵‘寒梅傲雪’送去吧。” “你不是也喜欢吗?”司徒天逍拉住木宁夕,“我另外命人打造便是。这棵金梅树,你留着。” “等我嫁入司徒府也可以每日看到它呀。”木宁夕歪歪头一脸天真的笑,忽然又故意板起脸来,危险地问:“难道你说娶我入司徒府是哄我玩的?” “野丫头,又胡说八道。” 司徒天逍气地咬牙,开口便在她白嫩水滑的小脸上咬一口。 “呵呵,不要在我的脸上留下口水啦,好脏呢。” 木宁夕抓过司徒天逍的袖子往脸上狠很地擦,不意外看见他立即黑了脸,两排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不心疼?” “嗯。送给司徒爷爷的寿礼,我还担心太寒酸了呢。” 木宁夕笑眯眯地看着金梅花树被骆名流安排妥当的小厮搬出去。忽然,她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等回到汴州城,我会把打造寿礼的银两命紫线送回石梅山庄。” “为何?”司徒天逍不明白。 木宁夕微微一笑,“因为成亲之前,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的心意,我有我的心意。” “好。” 司徒天逍笑,明白她有她的骄傲。 当日夜里,骆名流便命人将装扮好的金梅花树寿礼装车,送回汴州城的一座宅院。只等着十日后司徒老将军的寿诞,派人送上门。 对于蓝线的安排,木宁夕还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说。只想着离开前再确认一次蓝线是不是真的忠心于她,否则就像司徒天逍说的那样,最忠心的人也许会变成最危险的人。 “公主。”蓝线铺好床,来到榻前跪下磕头,低头垂泪,说:“请公主责罚奴婢。” “快起来。你为何下跪?”木宁夕扶起她,为其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有什么事尽可说出来,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呢。” “公主,奴婢的爷爷知道后,狠狠地训教了奴婢。奴婢愧对公主的信任,请公主责罚。”蓝线越说越伤心,呜呜哭起来。 “哦,这件事情啊。”木宁夕思忖片刻,说:“你别哭了。明日请管家来此,我有事与他商量。” “公主,奴婢是真心想要跟随在你的身边。请公主不要丢弃奴婢。” 蓝线哭着跪下来乞求,看得木宁夕心里一阵泛酸。可是,她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否则今日的妇人之仁,将变成明日的灭顶之灾。 第104章 圣药,中了龙纹毒 翌日清晨,管家匆匆而来,见木宁夕站在游廊下喂鸟吃食,赶忙端了一盘栗米来到她的身边。 “老奴给公主请安。” “管家来了。” 木宁夕瞟一眼,将小盘子递给旁边的小婢女,说:“去打些水来,我要净手。” “是。” 小婢女去了,也正好给足了清静的空间。 木宁夕坐在游廊的石凳上,倚着栏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管家。直到他额头上浸出冷汗珠子,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头拍掉裙摆上的尘土。 “管家坐吧。” “老奴不敢。” “坐吧。我有事与你商量,站久了腿疼。” 木宁夕指了早已摆好的一个矮凳子。管家即便坐下挺直腰板,也要微微仰视着她。这就是所谓的“阶级”吧。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等级,在这个时代无限放大,让她这个穿来的现代人得到极致的体会。 “谢公主赐座。” 管家作揖谢过,撩起长袍坐下。仰头看向她,表情严肃且认真。 木宁夕静了静心神,说:“昨日府中来了一位公子,与将军和骆公子在院中闲聊。我看见了,问蓝线是否认得,又得知管家也许认得。一时兴起,便要派蓝线去找管家询问一二。没想到……” “公主恕罪。”管家立即起身作揖告罪,说:“老奴的孙女尚未在主子身边伺候过,故而又因这层特珠的关系。平日里老奴对她的管教甚为严格,要求她对府中之事必须作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原来如此。”木宁夕点点头,又问:“那管家可曾对她教导过遵从主子的吩咐,执行主子的命令,保护主子的性命?” “这……老奴还未教导过。” 管家汗颜,他似乎把木宁夕想得太简单了。从这一点看来,她并非是江湖传言中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女儿家。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管家将孙女给我,是想让我亲自来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忠心的婢女。” “请公主恕罪。老奴既然将孙女交给公主,生死便由公主来定夺。” 管家暗自咬牙,虽然他也很疼孙女,但是绝不能为了一已私心害了孙女一生。跟着木宁夕,就等于跟着司徒天逍,一生也许会经历生死波折,但是能跟着强大的主子,在这世上便不会被人欺负。 “好。那么,这张生死契,你便签了吧。” 木宁夕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若叛主,必死于非命。 “公主,这……” 管家心中一惊,难道木宁夕不相信他,不相信蓝线吗? “公主,我家世代效忠司徒府,从未有叛主之念。你为何如此呀。”管家苦皱着老脸,很委屈地垂下头。 “我需要的是效忠于木宁夕的人,而非效忠司徒府的人。” 木宁夕一语点破,管家脸色青白交错。他果然看错了面前这个小女子,她有着和司徒天逍一样的霸气。 “老奴明白了。”管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生死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双手捧着送回。 木宁夕也不接,回头看向旁边默默垂泪的蓝线,“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要你。” “是奴婢的错。”蓝线跪下大哭,她错过一个很好的机会。 “从今以后,你继续留在府中服侍管家吧。他已年迈,需要亲人的陪伴。妞儿。” 这一声让跪在地上的祖孙二人皆是心头一紧。从来,“蓝线”这个名字重新回到木宁夕手中,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妞儿用行动证明,她配得上这个名字。 当然,这是后话了。 目前为止,木宁夕心情郁郁,打发走管家和妞儿,她回到屋里的榻上编梅花结。 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常常在想鬼七的话。一个忠心为主的护卫可以连自己的亲人都无视得彻底,司徒天逍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又在编梅花结?” 司徒天逍走进来坐在她的身边,低头亲吻一下小脸,说:“午膳想吃什么?或者出去吃。” “爷,我没有胃口。”木宁夕转身不理他,她是真的心情不好。 “宁儿,看着我。” 司徒天逍扳过木宁夕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温柔地安慰,“别担心,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愿意追随你的人。那些人不在乎你的身份、你的财富、甚至你为人处事的手段。” “就像你一样,有许多人心甘情愿地用性命保护你、追随你。”木宁夕点点头,道理她是懂的,只是第一次感觉到“失去”的苦涩。果真应验了那句“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 司徒天逍揉揉她乌黑的长发,笑说:“看看你,都不知道让人帮你束个漂亮的发髻。总是这样散着长发走来走去,多难看呀。” “像鬼。”木宁夕呵呵一笑,难得露出笑容。 司徒天逍走到妆奁前拿来一把木梳子,坐到木宁夕身后,轻轻为她梳理长发,编起麻花辫,再用步摇盘束成高髻,点缀上十几颗珍珠花钿。 “很美!” 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的赞叹,炯亮的鹰眸欣赏着俏丽清容,动情地低头深吻,换来木宁夕一声嘤咛。 “哎哟,我每次来得都不巧呢。” 骆名流进来大叫一声,单手捂住两只眼睛,还留出许多空隙。 “骆名流!” 司徒天逍气的大骂,瞪圆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恨不得把骆名流的脖子给咔嚓了。 “主子,不能怪我呀。我是好心来送药的,是你们大白天的不知节制,干出这等不好的行为。” 骆名流表情很到位,委屈地快到滴出水来。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只想拿一根针把他的嘴巴缝上,再多戳戳他的厚脸皮几下。 “你要理解他们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蒙面女倚着门框上,说:“再过几天安阳长公主和小宁儿就要回去啦。趁着现在在一起,自然要情情爱爱的呀。” “花花姐姐姐,你又好多天没有出现,去哪里闲逛啦。小心又会遇到北契五王子那样的坏人。”木宁夕冷嘲热讽,说什么也不甘心被人数落后还不反击的。 “哼,懒得理你。”蒙面女白一眼木宁夕,回头催促骆名流,指着他手中的小锦盒,说:“这下可以给我看看那两颗圣药吧。” 骆名流斜她一眼,走上前将小锦盒交给司徒天逍,恭敬地禀告:“萧辰命人送来两颗圣药,一阴一阳,可补二位亏缺的元气。” “嗯。”司徒天逍点头,打开盒子,里面用麻纸包裹的两颗药丸,一个上面有墨黑,一个上面有朱砂。不必问,墨预示阴,朱砂预示阳。 “你吃这颗。” “不吃也没关系。” 将墨黑点的药丸给木宁夕,自己剥开朱砂点的药丸含进嘴里,小小咀嚼几下,接过骆名流递来的温汤服下。 一见到药丸就犯愁,木宁夕想拒绝,可看见司徒天逍脸色黑下来,只好噘着小嘴很嫌弃地服用。 “咦?药丸不苦呢。” 木宁夕很用力地咀嚼几次,虽然有微微苦涩,但是在她的容忍度之内。 “不苦的药丸?不可能。”蒙面女跑过来捏住木宁夕的下巴,逼她张大嘴巴,伸手想要挖出一块药渣子来研究。 “花花姐姐你太暴力啦。” 木宁夕推开蒙面女,被捏得颌骨酸痛,眼泪哗哗地流。 “呃,小宁儿,我没太用力呀。”蒙面女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她真的只是轻轻一捏,怎么木宁夕白净的小脸印出两道恐怖的青紫痕迹,而且有花纹。 “咦?这花纹……是龙纹?” 不等司徒天逍发怒,蒙面女大惊,坐到木宁夕身边,轻手托过她的小脸仔仔细细地观察,说:“龙纹毒,小宁儿,你竟然中了龙纹毒?” “龙纹毒是什么?”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蒙面女,等待着她给出答案。 蒙面女摇摇头,说:“这个……我也只是听奶奶说过。也只是在她画出的毒纹里见过一次。” “花老夫人能解此毒吗?”司徒天逍眼睛放光,满心期待。 蒙面女再次摇头,很肯定地说:“不能。奶奶之所以画出毒纹,是不是她也仅是见过,在尝试着解毒。但,一定不能解。” “有希望就好。”骆名流鼓励地按在司徒天逍的肩。 木宁夕释然的笑了,安慰司徒天逍,“你也知道我身体里的毒很多、很难解。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对我好一天,就值得啦。” “但我要你长长久久的活着。”司徒天逍眼中含泪。 “人必有一死,活着时能快快乐乐、自由自在,何必在乎时间的长短呢。”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的胸膛,说:“两情相缱绻,只愿朝暮。” “宁儿。”司徒天逍动情,环住木宁夕。 蒙面女轻叹一声,回头问骆名流:“那个一阴一阳药丸还有吗?” “不知道。你想要,找萧辰去。”骆名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蒙面女灵光一闪,“对呀,我可以去找萧辰。” “那奉劝你要小心一些。萧辰最喜欢把人绑了,丢到山谷的洞里。”骆名流嗤笑,转身离开。 想到江湖传闻萧辰的恶趣味就是把找他医病的人绑到山谷的洞里去喂狼崽子,她就全身血液倒流。太恐怖了! “宁儿,我去巡视军营。你乖乖在这里,不许和别人乱跑。” 司徒天逍故意加重“别人”二字的语气,斜睇蒙面女一眼。 “好。你快去吧。”木宁夕挥挥手,拉住蒙面女坐在身边。 看男人走了,蒙面女抱住木宁夕的胳膊,一脸谄媚地说:“小宁儿,你帮我一个大忙,好不好?” “帮什么?药丸吗?”木宁夕拍拍蒙面女的头,“花花姐姐,我又不认识那个叫萧辰的人。而且,那个人应该和骆名流认识吧。” “谁说的,萧辰是狼王的谋士。而狼王嘛。”蒙面女抱住木宁夕,贴在她的耳边,悄声说:“司徒天逍就是狼王。”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木宁夕心中一凛,不敢相信司徒天逍竟然是“狼王”,而且是她梦中原主宁儿让她去找的人——狼王。 “当然是真的。”蒙面女被她激动的情绪给吓到了,很坚定地点头。 “不,我不相信。”木宁夕摇头,起身跑向外面。 蒙面女追在后面,大声问:“小宁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问问他,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他是狼王?是原主宁儿让她去寻找的人吗? 第105章 闯营,你是想闹哪样 贝州驻军营地。 站在威严的营地木架城楼之下,仰望城楼上站岗放哨的士兵,木宁夕气的直跺脚,挥舞拳头隔空胖揍那两个“刚正不阿”的大头兵。 “小宁儿,我们还是回将军府等着吧。”蒙面女拉拉木宁夕的衣袖,瞥了眼栅门里的一块牌子。 木宁夕气鼓鼓地指着那块写有“军营重地,闯入者,斩”的牌子,骂道:“等司徒天逍回来,我一定要告状。然后命令他把这块牌子给撤了。” “哼哼,算啦算啦。在南晋国,司徒一族是出了名的治军严明,帅将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从不更改。依我看这牌子立得好,免得随随便便之人都要闯进来胡闹。” 蒙面女意味深长地瞄了木宁夕阴沉的脸色。嘿嘿,司徒天逍回家不知道要哄多久呢。她就等着看热闹喽。 “公主?” 鬼一路过栅门,偶见门外五米的两名女子,乍一看见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快两个时辰,双腿胀痛。终于见到一个熟人,木宁夕毫无形象地伸开双臂对着栅门大喊:“鬼一,快来救我!我快不行啦!” 鬼一脑袋一空,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速,几步跑到栅门前命令站岗的士兵赶快打开大门。 士兵一头雾水,还没等出声阻拦,鬼一已经自行抓过铜钥匙打开大锁,几步闪到木宁夕身边。 “公主,你哪里受伤了?” 鬼一紧张地对着木宁夕左看看、右瞧瞧,再绕个圈察看没有异状,他才舒出长长的一口气。 “公主,你……” “少废话,带我们进去。” 碧青匕首已经横在鬼一的脖子上,木宁夕一脸凝重,霸气外露。 “呃……公主,你这是……” 鬼一满头黑线,这位活祖宗,你跑哪里玩儿不好,非要跑到军营重地来“劫持人质”玩? “快走,带我去见司徒天逍!” 木宁夕学着女土匪的样子,一手握着碧青匕首,一手扣住鬼一的肩膀,押着他慢慢往军营的栅门走去。 “小宁儿,你确定要进去吗?”蒙面女有点犹豫不决,司徒天逍也许能原谅小宁儿的胡作非为,但是对她……就呵呵了。 “少废话,跟着进来。”木宁夕回头白了她一眼,没骨气的家伙。“不进来,以后别说认识我。我嫌你丢人。” “小宁儿,你胆肥啦。” 蒙面女娇嗔,大步流星地跟着木宁夕一同押着鬼一进到军营里。 “不好啦,有人劫持鬼护卫,闯入军营啦!” “真的吗?鬼护卫被劫持了?那人的功夫一定很强。” “快快快,准备战斗!” “对,快点快点,准备战斗!” …… 军营里原本平静的午后顿时喧闹起来,士兵们前一刻面露疲态,后一刻已经精神焕发,握紧武器,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战斗的鼓声敲响。 看到不断拿着武器围上来的士兵们,鬼一真是欲哭无泪。他高大威猛的形象瞬时瓦解,而且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劫持。真是无语问苍天啊,他可以易容成鬼二吗? 闻讯而来的司徒天逍和骆名流看见这一景,前者立即黑了脸,后者捧腹大笑、抑制不住眼泪奔流。 “隔壁老王,你笑的时候记得喘喘气儿。别一口气笑够了,人也死翘翘啦。” 放开鬼一,木宁夕拿着碧青匕首,大摇大摆地朝着司徒天逍走去。 周围的士兵们高度紧张,有几个士兵横握武器跃跃欲试,往前迈了一步便被骆名流迅速收缴了武器,一个冷睇眼神把士兵们吓退回去。 木宁夕来到司徒天逍面前,微微仰起小脸,举起碧青匕首横在他的颈侧,冷声问:“门口的那块牌子,撤!还是不撤?” “不撤!” 干净、利落、脆巴巴的回答噎得木宁夕喉咙一紧,立时语塞。本来想好的威逼台词全都气光了,她只好瞪着水灵灵大眼睛,噘起樱粉小嘴表示不高兴。 司徒天逍挑眉,睨着她白皙干净的小脸,与军营中的士兵们一张张风吹日晒的黑黝大脸相比,更加清纯可爱。 “司徒天逍!把那块破牌子给撤啦。本姑娘不喜欢。” 不是“我”,不是“本公主”,而是“本姑娘”。这表示她想用平民的身份来向他撒娇吗? “这里是军营,不是街市。” 司徒天逍好意提醒,定定地看着木宁夕气红了小脸,不高兴地皱起叶眉。 哼,以为她没有办法吗? 木宁夕动作极快,碧青匕首一下子横在自己颈侧,立即听见四周一片倒抽气声。 这位姑娘,你是想闹哪样啊?连劫匪的套路都不懂,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利益吗? 骆名流憋笑憋到内伤,双肩一耸一耸的。慢慢悠悠走到木宁夕身边,好心劝说:“小宁儿呀,你想要什么可以。但是军中律法严明,任何人不得违抗。这块牌子是当年司徒老将军立下的军中规矩,别说主子不敢动,就连南晋皇帝御驾亲征也不敢下令撤牌子啊。” “是啊。听说北契国有一次战胜南晋国,侵入南晋军营里什么都抢走了,反而把那块牌子当成宝贝一样恭恭敬敬地送到边境。”蒙面女也走上来劝她。 “你们两个真默契啊。难道你们私订终身?”木宁夕左斜一眼蒙面女,右斜一眼骆名流,轻飘飘地一句调侃立即让两人各自大步后退,仇视相对,哪里还有刚刚的温言笑语。 冷哼二人,木宁夕看向司徒天逍,“不撤牌子可以,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要诚实的回答。” “好。” 司徒天逍严肃地点头,他就知道野丫头的小脑袋里在打鬼主意。一块牌子,她才没有那个兴趣呢。 “小宁儿,你们还是单独去说吧。这么多人看着,不好。”蒙面女上前提醒木宁夕,四周的人太多,难防有敌方的奸细。 木宁夕点点头,上前一把抓住司徒天逍的胳膊,“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一聊。” “好。” 一抬手,警报解除。有副将主动组织着四周的士兵们分散开去,各自去忙。 骆名流和蒙面女互看不顺眼,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奔,谁也不理谁。 主帅营帐。 司徒天逍坐在主位上。木宁夕站在桌前,委屈地低头,一滴滴大泪珠子摔在桌面上溅起数颗小晶莹。 “谁教你如此胡闹的!劫持鬼一,擅闯军营,无理取闹,你眼里还有我吗?” 大掌拍在桌面上,连地面都震得颤了颤。司徒天逍怒气冲天,恨不得抓她过来打一顿屁股,或者罚她十军棍。 “我在大门外求了他们好久,站了快两个时辰,他们还是不肯帮忙传话。恰巧鬼一路过门口,我才……出此下策。”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木宁夕垂下头不敢看他。发怒中的司徒天逍好恐怖啊!呜呜 呜,她突然后悔答应嫁给他了,这男人太可怕啦,她可不可悔婚呀。 木宁夕一张小脸苦哈哈的,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司徒天逍怒火更旺,站起来大手一抓,木宁夕娇小的身体直接从桌上飞过去,落在司徒天逍的腿上。 “看来我不打你,你是不会认错的。” 司徒天逍气的脸色铁青,长满厚茧的大掌“啪啪啪”拍打在两团柔软上,立时听见木宁夕哇哇大哭起来。 “司徒天逍,我就是来问你一件事情的。问完就走啦,而且保证以后再也不来啦。别打我!别打我,好痛哟!好痛!呜呜呜……呜呜……好痛!” 木宁夕伏在司徒天逍的腿上手脚乱动,哭着求饶。 “什么事不能等到我回去?” 听见木宁夕喊痛,再大的火气也瞬间消散。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放在腿上,不怎么温柔地为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珠。 木宁夕一抽一抽的,扁着小嘴,问:“司徒天逍,花花姐姐说你是‘狼王’,是真的吗?” 司徒天逍目光一滞,反应略显迟钝,思忖片刻,坦诚地点头,“她说的对,我就是江湖中神秘的至尊狼王。但是,这个身份目前还不能暴露,等到南晋国立储君,我会带着你到狼山隐居。你……愿意吗?” 他真的是狼王!天啊,至尊啊,就是那种连皇帝都羡慕嫉妒恨的人啊。 “狼王,是不是连月老夫人都会惧怕的存在?” 木宁夕小心翼翼地问,大眼睛仔仔细细观察司徒天逍的俊脸。 这男人才是世界的真正统治者,她要收回刚刚不要嫁他的话。抱住他的大腿,一定要好好地拍马屁。从今以后,她有个大靠山,横行天下也不怕。哈哈哈哈,就是爽! “是。”司徒天逍拢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略感歉意地劝她,“宁儿,为了我,你再忍忍。终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的。” “不,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报仇。”木宁夕拒绝得干脆,半点犹豫都没有。 似乎想到什么,木宁夕忽然推开司徒天逍,直直地盯着他,说:“司徒天逍,你还记得石梅山庄时,我中毒袖箭后,又醒来时和你说的梦见宁儿,还有她指了一座山峰给我,还让我去找狼王。” “宁儿,那只是一个梦。”司徒天逍无奈,柔声安抚她,“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不是。我问你,她为什么让我去找你?因为你可以杀了月老夫人,帮她报仇吗?”木宁夕再次推开司徒天逍,大眼睛里盈满疑问。 “你到现在还想用‘女鬼’来欺骗我吗?” 司徒天逍不答反问,鹰眸里燃起两团怒焰。他一把将木宁夕推开,径自起身走出营帐。如果不出去冷静冷静,他怕会说出令自己后悔的话,也怕伤到木宁夕。 第106章 忘记,只有一个你 “司徒天逍,你给我站住!” 木宁夕追出营帐,不管外面有多少士兵闻声而来围观,她攥紧拳头跑到司徒天逍面前阻挡去路。仰起头瞪着他,语速很慢地说:“你说过相信我的,为什么现在不相信我的话了?我真的不是你看见的那个人,我是……” “够了!” 司徒天逍大喝,抓着木宁夕消瘦的肩,咬牙道:“是你从未相信过我。宁儿,我说过会一生护你、爱你、宠你。我知道分别的五年里你受了太多的折磨,也不轻易相信陌生人。但是,宁儿,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能欺骗我。” “司徒天逍,我没有。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过你,我不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我也不是你思念五年的宁儿。”木宁夕哽咽地说完,她将泪湿的小脸埋在双手里,哭得委屈,心痛得快要窒息。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嗯?”司徒天逍放开她,后退一步,冷冷地盯着她乌黑的后脑勺,“宁儿,我曾经让人到华清苑的冰湖底下去找尸体,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又怎样,能证明什么?” 木宁夕抬头,她该如何解释自己是魂魄附在原主宁儿的肉身上。她又如何解释这个离奇的事情,司徒天逍会认为她在编辑另一个谎言。 “能证明你说谎,你欺骗了我。”司徒天逍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她湿泪的脸颊时陡然抽离。背过身去,厉声:“鬼一,送她回将军府,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半步。” “是。” 鬼一出现,站到木宁夕身边,有些不失所措。 “司徒天逍,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一句话。” 木宁夕很有骨气地抹掉泪珠,站直腰板,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男人健硕宽阔的脊背。 “司徒天逍,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我即便骗尽全天下的人,也绝不会骗你,我要在你的身边真真实实的活着,要护你、对你好,要代替宁儿好好珍惜你那份真情。” “司徒天逍,若有一日我欺骗了你,我甘愿承受世间最严酷的刑罚,永生不得轮回。” “闭嘴!回去!” 司徒天逍怒斥,大步离开。 那一句“永生不得轮回”深深刺痛了司徒天逍的心。他的宁儿,发了最重的毒誓来换取他的信任。可是,他能相信她所说的“女鬼”之说吗? 将军府。 木宁夕抱着软绵绵的抱枕坐在窗前榻上,对着外面圆圆的月亮唉声叹气。 “小宁儿,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坐在这里作甚?” “你不是一样睡不着嘛。” 木宁夕让出一半的被子,蒙面女脱掉鞋子,溜进被子里与木宁夕脚丫顶着脚丫,相对而坐。 “小宁儿,司徒天逍今夜留在军营里。” “我知道。” 失落地垂下头,摸摸软绵绵抱枕上的梅花绣纹。木宁夕闷闷地说:“花花姐姐,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不相信。”蒙面女斩钉截铁地回答,面纱之下一丝苦笑,说:“倘若人死后能轮回,世间有妖魔鬼怪,为什么爷爷和爹爹死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出现过呢。我每日睡前都祈祷着他们能够来到我的梦中,可是一次也没有。” “唉,也许我也仅仅是做了一个梦吧。”木宁夕靠着窗台,仰起头凝视夜空中的月亮,静静地说:“我宁愿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游魂,也不愿附身在她的肉身上,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你是‘女鬼’吗?” 蒙面女探寻的目光打量木宁夕,许久之后,淡定地说:“我相信你说的。” “为什么?”木宁夕怅然,无奈苦笑。 深呼吸,蒙面女爬到木宁夕身边,与她并肩靠在窗台上。抬起手将一缕散开的发丝收拢到木宁夕的耳后。 “小宁儿,你喜欢他吗?” 语气轻的像一根羽毛拂过木宁夕的心尖,蒙面女凝视木宁夕瞬间泪湿的眼睛,有委屈、有伤心、有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不能同情她,不能安慰她,要开导她,给她指出一个正确的方向。 蒙面女复又问了一次,得到木宁夕无声地点头、点头,用力点头。 “小宁儿,你真是个傻丫头啊。”蒙面女叹气,轻轻拍着她的肩,说:“我们都是傻子,愿意为‘喜欢’而放弃自己的所有。” “他不相信我。” 这才是她最委屈的。她是真心想要和司徒天逍在一起,从来没有骗过他。可是司徒天逍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你。不管是五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在司徒天逍心中都是唯一。”蒙面女搂着她,轻声安慰:“小宁儿呀,别哭了。你要知道,司徒天逍是个骄傲的男人,也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那又怎样。我才不怕他呢。”木宁夕抹抹眼泪,从蒙面女怀里爬出来,很认真地说:“如果我真心欺骗他,未来的某一日真相揭发,他会恨我一辈子。我不要,不要他恨我。” “那就是啦。你实话说过很多次啦,他不相信能怪谁啊。”蒙面女说得理直气壮,揉揉木宁夕的头,说:“宁儿妹妹,你要知道,就算你是‘女鬼’也已经变成‘人’啦。别矫情。” “谁矫情啦。”木宁夕不好意思地笑了,抹抹泪,说:“司徒天逍一直不相信原来的小宁儿已经死了。” “原来的小宁儿没有死,你也没有死,而是你们成为一个人。” 木宁夕恍然,也许她一直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吧。她的灵魂,原主宁儿的身体,其实她和她变成了一个人。 “孺子可教。” 看出木宁夕眼中闪现恍然大悟的喜色,蒙面女宠溺地拉过她的小手,说:“小宁儿,我问你,你可愿为了司徒天逍忘记过往的记忆吗?” “嗯。我会忘记。”木宁夕正重地承诺,反握住蒙面女的手,“花花姐姐,谢谢你点醒我。从今以后,我会连同宁儿的那份心,永远护着他、守着他、信任他。” “好丫头,你一定要记得今日的承诺。” “是,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木宁夕举右手立誓言,古怪的模样逗得蒙面女开怀大笑。 “哎哟,差点忘了,我还没有吃药呢。” “什么药?” 木宁夕下榻去床上寻到小瓶子,倒出一粒塞进嘴里,又跑回来端起一碗温茶便“咕咚咕咚”喝完。 “这是司徒天逍给我的药丸,说是能解蛇毒。” “蛇毒?” 蒙面女狐疑,抓过木宁夕手中的小瓶子,打开盖子闻了闻,果然是解蛇毒的药味。 “你中了蛇毒?” “离开西都国之后,乐月瑶只给宁儿吃野菜粥。直到我,仍然每日三餐地送来。再后来遇到司徒天逍,他给了我这些解药,每日子时吃一丸,身体里那种虫子咬的疼痛没有了。” “不知道乐月瑶的心是什么做的。哪日我去汴州城,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她。” 蒙面女咬牙切齿,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可恶的女子呢。 “呵呵,她以前折磨宁儿。后来,她也同样折磨我,但是每次都被我反算计,她自作自受。哼哼,我才不管她是谁呢,她背后的靠山又是谁呢。” 木宁夕眉飞色舞地嘚瑟着,觉得嘴巴里还有苦苦的味道,端起茶碗小饮一口。 “噗——” 数道血泉从木宁夕的嘴巴和鼻孔里喷出来,吓得蒙面女惊叫一声,立即抱住昏迷不醒的木宁夕。 “来人!” “快来人!谁在外面!” 蒙面女踹开榻上的小桌,托着木宁夕的身体平躺到榻上。 一声“咣当——”,几个小婢女纷纷跑进来,看见木宁夕身上的血,蒙面女白衣也被血浸红了。吓得小婢女们匆匆奔走,去禀告管家。 “这群没脑子的东西,怎么都跑了。” 蒙面女气的嘀嘀咕咕,有条不紊地拿出随身带的银针,一边探查木宁夕的脉搏,一边行针治疗。 “小宁儿,你要争口气,千万不能死啊。” “小宁儿,快醒醒。” 木宁夕像个瓷娃娃,安静地闭着眼睛,唇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 半个时辰后,整座将军府灯火通明。 接到消息,司徒天逍只穿了贴身的里衣,外披一件斗篷匆匆赶回。后面,骆名流同样狼狈。 踏入主院大门口,便看见安阳长公主一席浅蓝襦裙,长发披散,未施脂粉的寡淡妆容匆匆而来。 “小宁儿如何了?” 见到司徒天逍同样狼狈,安阳长公主心急如焚,不禁责备道:“都是你的错,为何要与她吵架呢。还要将她禁足于家里,闷坏了吧。” “对,我的错。” 司徒天逍神色黯然,率先大步进到主屋,往东边的内室。 窗前的榻上,木宁夕依然昏迷不醒。旁边蒙面女专注地为她行针治疗,额上汗珠滚落都顾不得擦。 “宁儿!宁儿!” 司徒天逍上前要抱起木宁夕,却蒙面女挥手推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盛满怒气,抓起一旁的小瓶砸到他的胸口。 “司徒天逍,你嫌她命太长是不是?” “我……” 司徒天逍语滞,呆呆地弯腰拾起地上的小瓶。这是他给木宁夕解蛇毒的药丸,有什么问题吗? “乐月瑶喂给木宁夕的蛇毒名叫青叶儿,一种极寒的毒。当她的身体受寒时,蛇毒才会发作。你这药虽然能化解蛇毒,但是大热之药反而让龙纹毒在身体中不断反噬,增加数倍不止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 司徒天逍惊骇地盯着大掌中的小瓶,他不但没有帮木宁夕解蛇毒,反而害她体内的龙纹毒发作的更快。 安阳长公主听得心惊胆颤,推开呆若木鸡的司徒天逍,抓住蒙面女的手,“花妹妹,如何能延续小宁儿的性命。你说出来,我倾尽所有一定要保住小宁儿的命。” 蒙面女摇摇头,“龙纹毒发作,只能去找乐月瑶。” “好,我马上派人去找她取药。” 骆名流转身要走,却被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叫住。 “骆名流,别去!” “宁儿,你醒啦!” 安阳长公主欢呼雀跃。 “宁儿!” 司徒天逍跪在榻上,小心翼翼抱起木宁夕。 “宁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第107章 蝴蝶,江湖人称花蝴蝶 能看见初升的太阳,心情很好。尤其一整夜睡在司徒天逍的怀里,听着他自责的道歉、温柔的亲吻、深情的告白、宠溺的照顾……她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美美的睡了,直到鸡啼鸟鸣才悠悠醒来。 “宁儿,身体还好吗?” 司徒天逍端来一碗补汤,坐在木宁夕身边,自责地皱紧眉,低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司徒天逍,我知道你是真心疼爱我,怜惜我。”木宁夕拿过汤碗一口气喝尽,笑着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谢我?” “因为你无心插柳,反而帮了我呢。” 木宁夕神秘地笑,笑得司徒天逍一头雾水,猜不到她真正的想法。 “真是榆木脑袋。”木宁夕佯装嫌弃地睇他,放下碗,起身坐到他的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樱粉小嘴贴近他耳边悄悄说:“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这是…… 司徒天逍大脑飞速运转,忽然灵光一闪,鹰眸炯炯亮,不可置信地盯着木宁夕天真纯良的小脸。很难想象,她竟会用这种方法来引诱月老夫人现身。 那么,是不是表示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逼月老夫人交出五年中所有毒名的单子。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妨一试。”司徒天逍极快思考,步步设局,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宁儿,你要等到我回到汴州城再行动。” “你放心。乐月瑶不会那么快通知月老夫人,她其实有私心的。” 木宁夕猜测乐月瑶会用各种谎言欺骗月老夫人,让她迟一些来到南晋国。这样乐月瑶能有足够的时间杀了木宁夕,得到继承幻月山庄的机会。 “宁儿,你这毒不能吃热的,也不能吃寒的。” 司徒天逍忧心忡忡,他很想陪着木宁夕一同回去,然后立即请爷爷向皇帝奏请赐婚。早一日娶她到身边,他才能早点安心。 “嗯,放心吧。” 木宁夕亲亲司徒天逍,安抚他的焦躁不安。 “司徒天逍,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自己是‘女鬼’了。你也要原谅我,好吗?” 心结总要解开,两个人想要和睦相处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 小事情,司徒天逍很宠她,会事事依从她的意思行事,从来不会反驳。但是大事情,就像原则的问题,司徒天逍很执着、很严厉。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我道歉。” 司徒天逍疼惜地揉揉她的小脸,吻去她颊上的晶莹。他的宁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一个经受太多磨难的孩子。 想到这些,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痛,将柔软的小身子拥入怀里,嗅闻专属于她的馨甜,慌乱的情绪得到片刻的缓解。 “宁儿,我发誓永远不会再这般严厉的待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顽皮,特别爱惹你生气。只要你别再打我的屁股,其他的惩罚都能接受。”木宁夕下巴放在男人坚硬的肩窝,小脸贴着他的侧脸,两只小手在宽阔的背上上下下抚顺。 “呵呵,你也知道自己很顽皮吗。淘气鬼。” “哈哈,很可爱嘛。” “嗯,很可爱。” 司徒天逍大爪子在小蛮腰上一抓,痒得木宁夕全身缩成团,咯咯笑起来。两只小爪子还会反抗,但是某人皮糙肉厚,根本是隔靴搔痒。 “小宁儿,来我们啦。” 蒙面女和安阳长公主手拉手进来,打断二人的温馨午后。 司徒天逍起身与二人微颔首,又叮嘱木宁夕几句,交待去巡视军营,晚膳时会回来。 木宁夕送司徒天逍走到院门口,每走一步都要叮咛一声注意安全。直到司徒天逍的背影消失在抄手游廊的尽头,她才晃晃悠悠转回来。 “安阳姐姐,你看看小宁儿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蒙面女打趣地说,抓一把果子闲哉地吃着。 安阳长公主过来拉着木宁夕回去坐好,说:“不情愿也没办法,司徒哥哥军务在身,哪里来的大把时间陪着她卿卿我我呢。” “呀,你们两个坏姐姐就会打趣我。”木宁夕噘起小嘴,一个人一巴掌。逗得二人哈哈大笑,各喂一颗果子甜甜她的嘴巴。 “好啦,别气了。” 蒙面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交到木宁夕手里,说:“这里面有两颗银珠子,是用来试毒的。有蓝色标记的是试寒毒的,红色标记的是试热毒的。虽然我知道你身体里的毒已经到了无药可解的地步,但是能少积累一些终究是好的。” “嗯,不管有没有用处,我都谢谢花花姐姐。”木宁夕将小瓶子收到随身的荷包里,说:“我和安阳姐姐再有两日便要回去了,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今日我要回家去了。” “今天就走吗?” 木宁夕依依不舍地握住蒙面女的手,“你回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你会来汴州城吗?” “也许会吧。”蒙面女眨眨眼,思考片刻,说:“我也许会去司徒府找人。” “到司徒府?” 木宁夕和安阳长公主都惊呆了。 蒙面女羞赧地点点头,说:“其实,我也想在离别之时向你们坦白一切。” “花花姐姐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木宁夕好奇地瞅着蒙面女。 “是呀,什么都瞒不过你。”蒙面女笑着屈起食指刮刮木宁夕的小鼻子,说:“我比你大一些,比安阳姐姐小一些。以后,你要叫我‘二姐’。” “好。二姐在上,小妹这厢有礼啦!” 木宁夕站起来,对蒙面女福了福。 “妹妹。”蒙面女起身还礼,转身又向安阳长公主行礼。 安阳长公主还礼。 从此,姐妹三人的命运齿轮又一次发生巨变。许久之后,当她们再次重聚时,已少了些此时此刻的纯真,多了一些世俗的愁绪。 晚霞,大树下,姐妹三人围坐在一盆炭火边,烤着胡饼,洒些盐巴,配上葡萄美酒,其实也挺不伦不类的。 “我呀,是无花谷最小的孩子。我的奶奶是江湖人称‘花老夫人’的女侠客。她喜欢研究解毒,这次我回家也是为了将小宁儿的龙纹毒禀告给奶奶。也许奶奶能有解毒的法子,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嗯,这个好。” 安阳长公主兴奋地点点头,握住蒙面女的手,“花花妹妹,小宁儿的事情就拜托你费心啦。” “安阳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求奶奶的。”蒙面女拍拍安阳长公主的手,又继续说:“我的哥哥是无花谷的谷主,我还有一个二哥。” “真好。” 木宁夕羡慕地嘟嘟嘴,她的那位哥哥不知道在哪里悠闲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那你叫什么名字?花花?”安阳长公主好奇地问。 蒙面女嘿嘿笑,说:“我呢,江湖人称‘花蝴蝶’。真名嘛,叫‘花羽蝶’。” “破茧成蝶,化羽成仙。” “小宁儿解得好,这名字我也喜欢。” 木宁夕另类解读得到安阳长公主的赞美。 “满肚子的学问就解出这么一个来,我也算是谢天谢地啦。”蒙面女双手合十遥拜苍天,一副感激万分的样子。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羞红脸,拿起烤好的胡饼,“为了赔罪,我烤好的这块饼给二姐姐吃。” “哈哈,三妹妹真乖。” “多谢二姐姐夸讲。” “你们两个丫头,真是……让我又爱又宠呀。” 姐妹三人笑作一团,离别之时还能如此嬉笑,其实比泪洒裙衫更美好吧。 府中最高的一座屋顶上,司徒天逍负手而立,骆名流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主院大树下的三姐妹。 “主子,如果老毒女不肯出来,我们只能通知狼山,先灭掉幻月山庄,再抓住老毒妇,逼她交出毒名单子。” “不可。” 司徒天逍望向渐渐黑沉的天穹,“花老夫人与月老夫人有仇,既然花蝴蝶有心将宁儿的龙纹毒禀告给花老夫人,我们可以静观其变。” “花老夫人与东楚国势同水火多年,早已疲于应对。再让她去对付老毒妇,恐怕不能如我们所设想的那般。”骆名流有些担心,毕竟无花谷目前的处境并不好。 “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隐忧不能让我们随心所欲的布局。” “隐忧?是什么?” 骆名流莫明感到司徒天逍有些迟疑,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司徒天逍回头看一眼骆名流,无可奈何地苦笑,“宁儿。她似乎计划着什么,但是却不愿和盘托出。” “不如问清楚吧。万一她落入老毒妇的圈套,我们再救她就难上加难。”骆名流隐隐感到不安。木宁夕行事古怪,爱作、爱玩、刁钻,有时候又很心软。总之,的确如司徒天逍所说的,她是个隐忧。 “静观其变吧。”司徒天逍轻叹一声,“先以贝州城大事为上,等解决了北契国的赤聂,我们快马加鞭回汴州城,再作打算。” “也只能这样了。” 骆名流唉声叹气。主子疼老婆吧,心烦是应该的,那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小情趣。可他呢,一个属下,一个外人,竟然比主子还烦心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宦官。 “走吧。接花蝴蝶的人来了。” 司徒天逍一个闪身,人已经在主院的屋顶上缓缓落下去。 骆名流抓抓头,他虽然是身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但是……他可不想暴露啊。四下观望,确定没有仆人从院子里走过,他才小心翼翼地跃下。 第108章 记忆,失去一切记忆 将军府,书房。 依依不舍离开的蒙面女花羽蝶,半个时辰后忽然闯入书房。如她所料,司徒天逍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前来。 “花姑娘请坐。”司徒天逍亲自斟满一杯茶。 “茶不必喝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小宁儿的事情。”花羽蝶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客气。 “请讲。” 司徒天逍正襟危坐,静静聆听花羽蝶即将说出的惊天秘密。 “小宁儿还有五十日的寿命。” 花羽蝶摇头叹气,说:“听奶奶说过,龙纹毒是世上最难解的毒。被毒蚀者必须出生百日起开始喂温毒,三岁后喂寒毒,五岁后喂热毒。直到十五岁及笄生日之前,每日浸在毒液中煮,直到毒蚀者每隔二十日发作,全身呈现黑紫色龙纹鳞片。每次发作时要连服五颗龙纹毒丸,直到死去。” “龙纹毒!” 司徒天逍鹰眸阴戾,厚茧大掌紧握成拳,指骨上泛着青白。 看他的全身笼罩煞气,花羽蝶不自觉胆怯地靠入椅背里,战战兢兢地问:“司徒天逍,你不会掐死我吧?” 不屑地瞥一眼,司徒天逍压抑怒火,收敛戾气,问:“关于龙纹毒,花老夫人还说过什么?” 花羽蝶叹气,说:“这个我稍后再说。我想先和你聊聊小宁儿所说的‘女鬼’。” “轮不到你来和我……” “不。这个很重要。” 花羽蝶打断司徒天逍不满地冷斥,她语气坚定,目光略带丝丝悲伤。 “司徒天逍,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责备她编谎话来欺骗你的时候,小宁儿的心里会有多痛吗?你知不知道,在你抱怨她从来没有给予过信任,那么你呢?你又信任过她多少?”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评判!”司徒天逍厉声冷斥,他挥手打断她的话,说:“你只需要告诉我,龙纹毒是否有解。” “司徒天逍,你真自私!”花羽蝶眼眶泛红,她气愤地攥紧拳头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盛气凌人的男人。 “花姑娘,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请!” 司徒天逍鹰眸深冷,无视对面已泪眼婆娑的女子。她不是宁儿,左右不了他坚硬冰冷的心。 “司徒天逍,你不珍惜小宁儿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日后你会后悔的。”花羽蝶控制不住地掩面哭泣。 看着小女子哭得像个孩子,司徒天逍冰冷的脸色依然如故,但他深锁的眉头出卖了他心中的震惊。 坐在椅子里大哭一场,把堵在心里的坏情绪都发泄出来,花羽蝶幽怨地瞪着水雾的眸子,愤愤不平地对司徒天逍大发牢骚。 “你真是坏透了。小宁儿为何会喜欢上你呢。哼哼,我要和安阳姐姐商量商量,把小宁儿带回无花谷去,把她许配给我大哥,作谷主夫人。” “胡闹!” 司徒天逍大声斥喝,鹰眸迸射杀气。 花羽蝶不甘示弱,梗直脖子,扬起小脸哼气,“谁让你不相信小宁儿呢。我要带她回无花谷,反正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什么?你再说一遍。” 司徒天逍如遭雷劈,越过桌面,大手紧紧勒住花羽蝶的脖子,威胁道:“你,再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花羽蝶也是个硬脾气,虽然脖子上的大手只是象征性的勒住,但她还是气愤地哼气,扭脸,哼气,咬紧唇,对男人不理不睬。 “说不说?”司徒天逍鹰眸阴冷,大手慢慢收力。 “司徒天逍,你掐死我,我也不会说的。”花羽蝶两只小拳头垂在身侧微微发抖,其实她是来劝司徒天逍好好对待小宁儿,不是来自找麻烦、自掘坟墓的。 “你……” 司徒天逍发怒,大手才要收力,忽然手腕上被人握紧。他看时,不禁微微一怔。来人竟是…… “骆名流,你想造反?” “主子,请听花姑娘把话说完。” 骆名流收回手,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 司徒天逍放开大手,盯着花羽蝶,警告:“你若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我决不会轻饶。” “哼!”花羽蝶摸摸脖子,说:“小宁儿已及笄,龙纹毒每作发一次,她的身体会受损,不论服用多少圣药都补不回来的。” “这正是我忧心的地方。”司徒天逍无奈叹息。 “还有‘女鬼’,呃——” 这个词儿真是次次戳中司徒天逍的雷点啊。她才刚刚说出口,他的脸色立即黑沉下来。但是不说不行啊,这是关键。 花羽蝶扭头看看身边的骆名流,得到他一个微笑的安抚。好吧,有骆名流在场,司徒天逍应该不会掐死她的。 “小宁儿会随着身体里的龙纹毒不断反噬,慢慢侵蚀她的大脑。” 果然司徒天逍恢复冰冷,静静地听着她解释木宁夕的情况。 花羽蝶鼓足勇气,说:“小宁儿说自己是‘女鬼’,也许是因为她的记忆从冰湖里开始的,之前的记忆不清不楚,自然也会被她忽视。” “你是说,宁儿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司徒天逍诧异,但似乎某一个疑惑终于得到解释。比如五年前的记忆,木宁夕一直否认。 “是的。” 花羽蝶感觉自己在司徒天逍面前重生了,至少不怕他了。 “龙纹毒会让小宁儿从失去一切记忆,身体虚弱,元气大伤。到慢慢变成痴儿,识不得物、认不得人。最终油尽灯枯,睡梦中死去。” 想到木宁夕,她万般心疼,含泪道:“司徒天逍,你要珍惜小宁儿说的每一句话,和你做过的每一件事。” “宁儿!我的宁儿!” 司徒天逍拳头抵在胸口,那里隐隐的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我的宁儿!我的宁儿!我的……噗——” 气血翻涌,一口血喷薄而出。 “主子!” 骆名流惊慌,跑过去扶住司徒天逍,“来人!” 鬼一出现,同样惊慌失措。 “来人有什么用啊。”花羽蝶抱怨,指挥二人将司徒天逍放平在地上,她拿出银针,找准穴位扎上一根。 “千万别让小宁儿知道。” 骆名流吩咐鬼一出去封锁消息。 书房后的大树上,坐着两个娇小的身影。 “小宁儿,等回去了,我一定奏请父皇母后招集天下名医,为你治疗龙纹毒。”安阳长公主心疼地抱住木宁夕嘤嘤哭泣。 “姐姐别哭了。二姐姐的奶奶医术出神入化,都不能化解龙纹毒,何况那些平凡医者呢。”木宁夕轻轻抚顺安阳长公主的背,为她顺气。 “人生富贵天注定,生死皆由我命,姐姐不必太伤心。” 安阳长公主听她这般淡然,更加心生犹怜,抱住木宁夕嚎啕大哭,又心疼又伤心。忍不住大骂月老夫人蛇蝎心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木宁夕淡淡一笑,安慰说:“姐姐真心疼我,今后有好吃、好玩的、好看的就多送我一些。等我忘记许多事的时候,也常常来看看我,将我们曾经一起玩笑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不,你一定要记得。我一定会寻到能化解龙纹毒的医者。”安阳长公主抹掉眼泪,抓住木宁夕的小手,“等回到汴州城,你和我一同回皇宫里住着。免得乐月瑶又来折磨你,糟蹋你。” “她呀。”提到乐月瑶,木宁夕还真有点点想她呢。不知道七天里,乐月瑶在仆人房里过得怎么样。 “宁儿。” 大树下,司徒天逍仰头凝望枝桠上的小丫头。静如止水的清秀美颜像画中的女子,从容优雅地与他对视,温婉如天之娇女,美丽如仙子下凡。 “坐着别动,等我。” “不要。” 木宁夕微微一笑,拿出她的宝贝——牛皮绳和大鱼钩。将钩子卡在枝桠上,抱住安阳长公主的细腰,“姐姐,我们飞喽。” “好呀。” 牛皮绳弹性极好,缠在二人腰上。一个下跳,眨眼的功夫已经安全落地。 “顽皮鬼。” 司徒天逍大步上前,一把将木宁夕拥入怀里,英俊的脸庞深深埋在她的颈侧,嗅闻专属于她的馨甜。 泪无声滑入乌黑的发中,顺流入衣领,沾湿曲线娇美的后颈。怀中的木宁夕全身僵硬,之后更紧地环抱住他精壮的腰。 “爷,别伤心。从现在开始,我每日念叨你的名字一百次,看你的画像一百次,这样永远都不会忘记啦。” 木宁夕脸闷在宽阔胸膛,状似天真的说出自己的计划。可听在司徒天逍的耳里却是另一番苦滋味。 “宁儿,不要离开我。” “好,不离开,不离开。” 木宁夕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温柔地安抚他。此时此刻,她怀中的男人抛除往日的威武,去掉至尊狼王的高傲,脆弱得像迷失方向的孩子。让她心疼、怜惜。 “宁儿,明日我便安排你们回汴州城,三日后我也会赶回去。你一定要等我。” “好,我也想着要回去找乐月瑶讨要药丸,算算日子也该到毒发的时候啦。” 司徒天逍捧着木宁夕略显苍白的小脸,低头深深亲吻。如果不是因为还没有寻到北契国的赤聂踪迹,他一定会亲自陪同她回汴州城。 看出他的担忧,木宁夕菀尔一笑,抬手捏捏他有些胡茬的下巴,“爷,放心吧。我马上求骆名流请来一位画师,把你英俊威武的身姿画下来,每日看上一百次。三日后,只会记得更加清楚,绝对不会忘记。” “求他?”司徒天逍冷哼,“还不如我亲自画一幅送你呢。” “除了领兵打杖,爷还精通琴棋书画吗?”木宁夕夸张地睁大眼睛,谄媚地笑呵呵抱住司徒天逍的腰,“爷,也给我画一张画像,好不好?” “野丫头,竟敢来使唤我。讨打!” “嗷嗷嗷,我要画像,我要画像。” 木宁夕变身小狼崽,缠着司徒天逍气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又笑不出来。只好粗壮手臂把她拦腰一抱,大步往正院的主屋而去。 第109章 画像,南天门的二郎神 主屋里,一东一西各摆上两张画案,案上面摆放的文房四宝估计连四国的皇帝都觊觎已久,爱而不能得。 笔之魁,狼尾笔,取粗细均匀、软硬适度的狼尾毛,配南晋国特产的翠竹。笔锋若锥,如纸上行云,点墨如星。 墨之冠,产自东楚国。估计连东楚国的皇帝手中也没有几块墨锭能与画案上的两块相比较吧。 纸之最,当然出自西都国。西都国皇宫使用的洒金纸是其他三个国家皇帝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而这种贡纸在西都国皇宫也不是随随便便使用的。 看见画案上的洒金纸,木宁夕不由得想起曾经从乐月瑶身上偷来的锦缎荷包,里面的密令就是用的这种洒金纸写的。也正因为密令纸张的特珠之处,才让她顺利得到南晋皇后的庇护。 木宁夕自嘲一笑,她忽然觉得自己穿后变得很幸运,每一次危机都能顺利避过,甚至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再看画案上,一块雕刻精美的石砚吸引她的目光。拿起来仔仔细细观察,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砚台。 砚之首,出自南晋国最南端的一个小镇子。石砚的质地坚实,又如凝脂般柔腻娇嫩。握于掌中如一块温玉,手上汗气沾染久久不干。 “真是块好砚台。”木宁夕想着这块砚台的质地和雕工,比起四大名砚也不屈居于下,是块难得的珍品。 “喜欢?”司徒天逍走过来,搂过她的小蛮腰,低头亲吻她的耳廓。 “嗯。”木宁夕轻应,微微侧仰起脸亲了略有胡茬的下巴,“在我心里仅仅是喜欢罢了,还比不上爷的一星半点呢。” “呵,这话我爱听。” 司徒天逍奖赏地亲她一下,说:“让骆名流备些你喜欢的东西一并带回去,喜欢时拿出来把玩把玩。” “多谢爷的心意。我还不带回去吧。此次离开汴州城十日之久,乐月瑶即便被囚在仆人院,她仍然有办法得到消息。我和安阳姐姐回去也会惊动城中的百姓。恐怕回去之后,乐月瑶少不了会暗中兴风作浪,搞出些麻烦来刁难我。” 木宁夕脸色凝重,既然知道她的龙纹毒终究不能化解,死之前一定要为宁儿报仇。至少乐月瑶必须死在她的手里。 “宁儿,别担心。我会尽快解决贝州之困,赶回汴州城保护你。”司徒天逍鹰眸深邃,神情凝重,略有微许担忧。 “汴州城有楚王、寿王和安阳姐姐,我又得到皇后的庇护。乐月瑶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挑战皇后的权威。万一月老夫人现身,他们也会保护我的。” 木宁夕主动投入司徒天逍的怀抱,安抚他,“爷,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活,等着作你的新娘。” “野丫头,越来越不知何为矜持。”司徒天逍闷声笑,屈起手指刮刮她的小巧的鼻梁,叮嘱:“护卫统领杨展是我安排去的,他只会听命于你。” “嗯,大胡子统领是个很威武的人,人品不错!”木宁夕竖起大拇指很欣赏地夸赞。 “鬼五和鬼七护送你回去,一并留在曦馨园。万一乐月瑶敢对你下毒手,他们可先斩后奏。” 司徒天逍最担心乐月瑶,之前她都敢谋划绑架安阳长公主,对于没有权势的木宁夕更可以随时随地的算计、陷害。 “好。” 木宁夕没有半点犹豫,很乖巧地遵从司徒天逍的一切安排。不由得让他微微挑眉,凝睇怀中的小丫头。 “宁儿,你没有不高兴吧?或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怎么可能呀。爷,你冤枉我。” 木宁夕眨眨眼,她觉得司徒天逍的安排很好呀。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呢? “你……乖得有点古怪。” “装乖嘛。哄你高兴高兴。” 木宁夕摆摆手,笑呵呵地推开他,走到屋门口,对院子里的一个小婢女吩咐:“去厨房取些烧过的木炭来。” “要木炭作什么?” “作画呀。” 司徒天逍径自走到画案前,抬眼看了同样站在画案前的木宁夕。 作画用木炭?真是新奇。 少时,小婢女端着一盘子烧黑的木炭进屋,交给木宁夕之后悄悄退出去。 “她刚刚为什么瞪了我一眼?” 木宁夕狐疑地扭回头看看门口。 “鬼一。” 司徒天逍已经开始泼墨作画,只单单唤了一声,便听见院子里小婢女一声惊叫。 “昏了?还是死了?” 木宁夕提裙跑到屋门口,看见已经躺在地上的小婢女。 “回公主,只是吓昏过去。” “哦。” 木宁夕点点头。转身时,不经意看见院墙的花窗后是一张哀容,两行清泪。 “鬼一,告诉妞儿,好好地服侍她的爷爷。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是。” 鬼一提着“昏死”的小婢女离开院子。之后,花窗后的人也被带走。 木宁夕轻叹一声,回到屋里,坐在画案前却无心再作画,一味的傻呆呆盯着对面的司徒天逍。 “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责。” 司徒天逍认真作画,偶尔抬眼瞟一下小呆瓜,心间一股暖流畅然。想象日后娶到木宁夕,两人相处时的温馨场景。再过几年,孩子们在身边嬉闹,又将是另一番幸福。 “爷,你在笑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木宁夕站到他的身边,欣赏画纸上英俊不凡的男像。不禁连连点头,赞叹道:“爷,你把自己画得跟神仙似的。看看这身盔甲,真像南天门的二郎神,就是在这里……”纤指点点画像的额头,“少了只眼睛。” “顽皮!” 司徒天逍低头咬了口她的耳朵以示惩罚。 “呵呵,你专心作画吧。我也去画一张自画像。”木宁夕蹦蹦跳跳,逃到自己的画案前,拿起盘子里的木炭开始画素描。 才画了没一会儿,她又跑到东屋的内室取来一面铜镜摆在画案上。瞧一眼镜中的自己,在纸上描绘一笔。 木宁夕少有的认真神情深深地迷住司徒天逍,他悄悄放下狼毛笔,一瞬不瞬地欣赏着她粉雕玉琢的脸蛋。 一双能与星月争辉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芒,鼻如玉葱,樱粉娇唇微微嘟起,双耳如元宝,其上坠着白玉耳环。 “爷,你要好好地画哟。万一画得不好,我就贴到汴州城的城门布告栏上,让全城的百姓们欣赏欣赏他们心中大英雄的文采。” “野丫头,又发坏呢。” 司徒天逍宠溺地笑睨她,重新拿起狼毛笔,专心作画。 这次,换作木宁夕停下手中的忙碌,静静地凝视男人英俊不凡的脸庞,健硕威武的身姿,磨盘的大手握着狼毛儿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仗剑谋略战天下,握笔从容绘江山。 这样的男人才是大将之才,天下之主,不愧他“至尊狼王”的称号。 “宁儿,你要好好地画哟。万一画得不好,我就……” “你就怎样?” 木宁夕噘起小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只要他敢说出一星半点的坏话,她就把画像给撕了。 看着她的两只小手已经抓向画纸,司徒天逍斟词酌句,说:“当然是藏起来不给别人,免得你被他们笑话。” “哼!”木宁夕放下画纸。她才不舍得撕自己的劳动成果呢。为了画这张自画像,颈椎好痛呀。 “宁儿,等我们回去,把这两幅画像裱起来。” 司徒天逍一边画着,一边想着挂到什么地方最合适。 “不要。” 木宁夕摇头,画下最后一笔。拿起画纸自己先欣赏欣赏,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万一哪天她死了,这幅画就是唯一留给司徒天逍的念想吧。 “爷,等我死后,你想我的时候把这画拿出来瞧瞧。若你把我忘了,就把这画烧啦。” 木宁夕闷闷地说,眼中有泪。 “傻丫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司徒天逍走过来紧紧抱住木宁夕。他一定要找到能化解龙纹毒的人。如果最终不能如愿,他也会在木宁夕毒发身亡之后自尽,陪着她作游魂厉鬼、轮回转世。 “爷,别打着陪我死的主意。你要先完成我的遗愿才可以,记住哟。”木宁夕埋在他的胸膛闷声提醒。 司徒天逍全身一僵,木宁夕竟然猜到他心中所想,应了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诗句。 “宁儿,我们都不会死的。” 司徒天逍抱紧怀中的娇柔,心间划过一道痛。未来真能如他所愿吗?也许就像木宁夕常常说的,天注定的命运,谁也争不赢的。 “爷,刚刚你吐血,是不是花环蛇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呢。” “无事。旧伤罢了。” 抚顺乌黑的长发,最喜欢她不施粉黛的清丽模样。 “要不我留下一瓶血给你,万一蛇毒没有清净,我又不在身边,该如何是好呢。” 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安抚说:“放心。若我的蛇毒未清净,花姑娘也不会离开。宁儿,你安心回去等着作新娘吧。” 抓着他的外袍,木宁夕羞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人家担心你嘛。” “多谢夫人。”司徒天逍浅笑,料定木宁夕会害羞地捂脸逃跑。 可是……木宁夕是谁啊?想看她害羞?门都没有呀。 木宁夕深吸气,猛然抬头,一把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点起脚尖吻上两片薄唇,浅浅轻轻地说:“不客气,夫君。” 什么? 她唤了自己“夫君”? 司徒天逍心中野兽狂奔,激动地他耳朵里充斥狂乱的心跳声。可那声几不可闻的“夫君”久久徘徊在脑海里。 “宁儿,再……再叫一声。” 按住木宁夕的双肩,定定地看着她诱人的樱唇,屏住呼吸期待着。 木宁夕噘噘小嘴,思想斗争好久。终于再次张口要说。 “主子,公主,安阳长公主请二位过去商量明日启程的事宜。” “骆名流!滚出去!” 司徒天逍怒了。 骆名流懵了。 木宁夕笑了。 第110章 夜饮,真有点鬼味 汴州城,长公主别院,曦馨园。 一路风尘仆仆从贝州回到汴州城,安阳长公主改乘车驾直接回宫。木宁夕乘着马车回到城中心的长公主别院。 “公主,你回来了。” 木宁夕才走出马车,青线、红线和紫线已经高高兴兴地围上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彻底。 青线上前来,伸出双手,说:“公主,把东西给奴婢吧。” “不用,我自己抱了一路,习惯啦。” 木宁夕摇头,将画轴更紧地抱在怀里。 “公主,快进去吧。奴婢们已经烧好热水,服侍公主沐浴更衣。”红线绕过另一边,与青线一同扶着木宁夕往曦馨园走。 “我不在的这十天里,乐月瑶和那两个家伙有没有来找麻烦。”木宁夕边走边问,四下瞧着别院里又多了许多景致,很漂亮。 红线与另两人交换一下眼神,笑说:“没有没有,乐月瑶在仆人院子里天天骂得欢,可是圣旨有命,不准她踏出院子半步。她怎么有机会出来讨麻烦呢。” “是呀是呀。”青线也附和。 木宁夕不疑有他,相信她们的话。 被十几个婢女簇拥着回到曦馨园,木宁夕才想起跟着她一同回来的鬼五和鬼七。 “公主,他们在偏院的厢房里呢。若有事,我去叫他们。”青线为她换上更舒适的鞋履。 “不必了。一路上很辛苦,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木宁夕将画轴交给红线,叮嘱:“放到安全的地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是。” 红线聪慧,立即想到曦馨园里有一处无人知晓的密室,正好是存放这些贵重东西的好地方。 “公主,热汤已备好,奴婢服侍你沐浴吧。” 青线来请,扶着木宁夕到东耳房的浴室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习惯独处的木宁夕把青线也赶出去,泡在热水里想着引月老夫人出现的计划。 隔着一道小木门,木宁夕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着该从乐月瑶下手,还是从那个瘦皮男下手呢。 忽然,幽幽传来三婢女不大不小的讨论声。 青线说:“红线姐姐,我们偷偷跟去贝州的事情要不要向公主坦白呀?我有点担心,万一公主知道了,会不会责备我们,把我们赶走。” 红线说:“不会吧。公主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紫线说:“主子知道,公主也会知道的。不如一会儿,我们先向公主坦白吧。” 青线说:“我很担心公主,听司徒将军说,公主的记忆会慢慢失去。那我们该如何帮助公主呢。” 红线叹气:“如果我会解毒就好啦。” 紫线说:“连主子都没有办法,我们还能怎么办。” 青线呜咽低泣,红线唉声叹气,紫线沉默不语。 浴室里。 木宁夕躺在木桶里,睁大眼睛盯着屋梁角落的一只蜘蛛。豆大的蜘蛛在忙碌地结网,准备午夜时分飞虫落入圈套,它能美美地饱餐一顿。 “请君入瓮?”木宁夕微微一笑,果然是个不错的计策。那么第一位被请进瓮中的人,当然是乐月瑶。 曦馨园,亭子。 初夏的傍晚凉爽怡人,木宁夕命婢女们将晚膳摆在亭子里吃。不多时,两个熟悉的影子闪入院来。 木宁夕放下筷子,起身朝着那两道影子福了礼,笑说:“楚王爷,寿王爷,既然来了就一同用晚膳吧。” “哈哈,小宁儿,你的眼睛真毒。瞟一眼都能看出是皇长兄和本王,司徒兄教导得好呀。” 寿王随着楚王一同从矮丛后走出来,依然儒雅不凡,气质高贵。 “给楚王爷请安!” “给寿王爷请安!” 三婢女异口同声,纷纷抬来椅子给二位王爷。 “小宁儿身边的人也越发懂规矩啦。”寿王满意地点头,看向木宁夕,说:“听闻是你的血解了司徒兄的花环蛇毒,你的身体可有大碍?” “多谢寿王爷关心。调理多日,又服下补元气的圣药,身体已强健许多。” 如果不是楚王在座,木宁夕真想丢两颗白眼给寿王。王爷能不这样装腔作势的吗?简直是戴着羊头的恶狼,装温柔很恶心的。 楚王瞪了寿王一眼,叮嘱木宁夕,“小宁儿,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随意伤害自己,知道吗?” “多谢楚王爷关心。只是在我心中,司徒天逍的命更重要。” 木宁夕怅然,望向天穹渐渐升起的一轮弯月,轻轻地述说:“石梅山庄时,我曾经对他说过,‘护他,是我喜欢他的方式’。这是一生的承诺,只要我活一日,只要我有机会、有能力护着他,就绝不会食言。” “唉,真羡慕你们两个呀。爱的如此至情至性,洒脱不羁。”寿王感叹,颇有点为自己没有得到一份真心而遗憾。 木宁夕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说:“寿王爷想要得到一份真感情,会活的很累呢。” “哦?是吗?”寿王一杯酒喝尽,满怀惆怅,“若有一日能像司徒兄一般为了自己的爱人征战天下,成为战无不胜的强者,本王就不会在这里愁眉苦脸、满腹委屈啦。” “二皇弟有心爱之人了?” “有啊,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来来来,小宁儿,我们陪皇弟喝一杯。” 楚王拉着木宁夕一起灌醉寿王,想听他酒后吐真言,来满足自己暴发的好奇心。 木宁夕托着下巴打量寿王,今晚他的情绪很低落,看来是失恋了。 “寿王爷,你是真心喜欢她吗?”木宁夕抢过寿王举起的酒杯,在手里把玩。 寿王怅然若失,苦笑道:“比起司徒兄,本王少了些为爱人视生死于度外的勇气和豪气。小宁儿,你知道司徒兄为了寻找你的下落,他吃了多少苦吗?呵呵,他的身体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 “他是个傻子。” “对,他是傻子。一个不懂得自惜自己,为情所困的傻子。” 寿王认同木宁夕的话,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径自仰头喝尽。 木宁夕吸吸鼻子,灌自己一杯烈酒清醒清醒。热辣辣的酒液刺激的喉咙疼,连带着心也酸酸的痛。 没有人相信她不是那个宁儿,包括司徒天逍也认为她在说谎。 她嫉妒所有人对宁儿的偏心,也伤心自己被道德绑架,更讨厌自己身不由己地偷走原本属于别人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司徒天逍。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司徒天逍为了她承受过太多委屈和磨难。而她应该感恩,并且用真心来回报司徒天逍的付出。 可她呢?她付出的感情又有谁来同情呢? 是啊。当她与宁儿融合成为一个人的时候,她已经身不由己。或者如最初她想的那样,该用感恩的心来报答宁儿。没有宁儿的身体,她的生命如何延续? “宁儿是个伟大的姑娘。”木宁夕举杯对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几度哽咽道:“对不起啊!霸占原本属于你的身体,地位,男人,爱情……以及痛苦、磨难、富贵、荣华。呵!……我还有什么资格吃醋呢。呵呵,呵呵,干杯!庆祝重生的我们拥有美好的未来,我们要成为天下的强者,无坚不摧的那种人。” 楚王和寿王对视一眼,酒醉的木宁夕说起胡话来真有点“鬼味”。脱胎换骨之后的改变是从她内心深处发出的坚强。 “小宁儿,如果没有司徒兄,你会嫁给本王吗?”寿王希翼地看着白净的美颜,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小脸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后悔。 木宁夕静静地盯着寿王儒雅俊逸的脸好久好久,久到她的大眼睛有些干涩。 “寿王爷喜欢我吗?” “也许吧。” 寿王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没有司徒天逍,我也不会喜欢寿王爷。”木宁夕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唉声叹气起来,苦笑道:“倘若司徒天逍不能扭转局面,而我不能违抗圣旨,依然要嫁给寿王爷,那时也不算心甘情愿的吧。” “未来之事多有变化,谁又算得准呢。” 楚王适时开口,别有深意地看了寿王一眼。警告他别把歪心思动到木宁夕头上,否则司徒天逍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寿王闷闷地垂下头饮杯酒,自我嘲讽地说:“看来本王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争不来。”木宁夕惆怅地叹气,这句话也是对她自己说的。既然她代替宁儿继续活在这世上,就要知足。 你是我,我是你,同福、同寿、同生、同死。 “小宁儿,司徒的伤势如何。五天前有人在汴州城中散布谣言,说司徒中毒重伤、昏迷不醒,恐性命垂危、命不久矣。本王下令严禁讹传者,但也担心此话属实。”楚王语气焦急,表情严肃,看得出他是真心担忧挚友的伤势。 木宁夕点头,说:“那是故意让人传回来的消息。至于昏迷不醒,确实如此。花环蛇毒的毒性太强,若不是司徒天逍身强体壮,换作别人早一命归西啦。” “哦。”楚王安心地舒出口气,说:“还好有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楚王爷,寿王爷,我想拜托二位能暗中调查调查,是谁在背后向皇上和皇后谏言,准许安阳长公主出宫十日。” “这个容易。”寿王说得很轻松,只要问问父皇身边的陈公公便可。 “这个不容易。”楚王却持相反的态度,说:“不能打草惊蛇,又要探查背后的阴谋。本王猜测,这件事情与信阳侯脱不了干系。” “我猜得恰恰相反。”木宁夕眼中闪着光芒,她想到另一个人。 楚王盯着木宁夕思忖片刻,忽然同样眼睛一亮,“是他?” “对,也许就是他。”木宁夕会心一笑。 寿王看看皇长兄,又看看木宁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快快说来。” “二皇弟,看来你果然不是小宁儿的良配。” 楚王摸摸下巴,想象如果司徒天逍此刻在这里,一定也猜透木宁夕口中的那个是谁。这就是“夫妻”的默契。可是,他与木宁夕是什么关系呢?兄妹?还是…… “呵呵,小宁儿,你觉得本王与你如此默契,是什么原由呢?” 木宁夕诧异地眨眨大眼,今晚她的桃花很多嘛。难道楚王也喜欢她了?她才不要当圣母玛丽苏呢。 对着楚王一阵傻笑,她摸摸自己微微泛着醉红的小脸,说:“可能我这人比较有人缘,和谁都能混成朋友。楚王爷与我呢,也许上辈子是敌人。” “敌人?”楚王玩味地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不禁好奇心大作,问:“为何是敌人,而不是……情人?”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楚王爷与我如此默契,想来上辈子一定是敌对的关系。”木宁夕很肯定地点点头,举起酒杯,“来,我先干为敬。敬上辈子最默契的敌人,这辈子最……最好的兄长。” 兄长吗?可以接受。 楚王笑吟吟举杯与木宁夕共饮。他,很欣赏这个小丫头。 第111章 救人,什么是人工呼吸 别院,仆役房。 “哗啦——!哐当——!” “郡主,别打啦。呜呜……求郡主开恩啊!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呜呜……呜呜……呜……” “闭嘴!滚出去!滚——给我滚——!” 破旧的房门骤然敞开,一个十二岁的小婢女披散头发,捂着青紫肿胀的脸急奔出来。正巧与匆匆赶来的玉环撞了个满怀。 “啪——!” 玉环狠狠一巴掌打得小婢女昏头转向,扑倒在地。眼皮垂着,抬脚踩在柔弱的胸口,迈步过去。 “不长眼的贱婢!来人,拉出去打死。” 胸口闷痛的小婢女头还昏昏沉沉,听见玉环冷血无情地说完,她瞬间呆滞了眼神,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朝着院子外面的水井走去。 院中的小婢女们虽然不忍心看她去投井自尽,但她不死,就是她们死。谁也不敢上前阻止、或求情。一个个面色悲凄,目光随着那个婢女而移动。 破败的院墙能看见小婢女挺直的背影,机械地走向破墙尽头的水井。 “都看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 玉环站在屋门内,指着院子里的一干小婢女厉声大骂。不屑地冷哼,转身进到屋内。 破败院墙尽头的水井边,小婢女眯起眼看向西边已落下一半的太阳。她闭上眼睛,伸展双臂,享受人世间最后一丝温暖。 “爹,娘,女儿对不起你们,没有为你们报仇。乐月瑶,她还活着。爹,娘,女儿无颜去见你们。只愿死后变成厉鬼,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乐月瑶,你不得好死!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抬脚踏上水井石沿,年轻的少女心一狠,一个跳跃落入井中…… “真是个傻孩子呀。” 木宁夕站在井边,和红线一起往上提拉牛皮绳。 “公主,让奴婢来吧,别伤了手。” 红线将牛皮绳用力缠在腰上,一边慢慢旋转身体,一边提拉着牛皮绳。 “红线,可以啦。”木宁夕跑到井边,双手穿过小婢女的腋下,抱住湿冷的身体往后一倒。 “公主!” 红线惊慌,扑过去,恰好当了人肉垫子。 “红线,你疼不?” 木宁夕推开小婢女,察看红线有没有伤到。 “公主,以后可不能这样鲁莽行事。奴婢无事,安心安心。” 红线拍拍夜行服的泥垢,过去试探小婢女的鼻息。 “还好只是昏了。” “人工呼吸。” “什么是人工呼吸?” 木宁夕叹声,她真是急傻了。说不清楚,干脆自己上阵。扳正下巴,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对准冰冷惨白的小嘴度气。 “公主!” 红线惊讶不已,睁大眼睛看着木宁夕重复着给小婢女度气,又在她胸口按压。如此重复数次,在木宁夕即将要失去信心的时候,终于听见小婢女气窒地闷哼一声。 “咳咳咳……三……三小姐……你……” “先别说话,快把水吐出来。” 木宁夕和红线扶起小婢女猛拍后背,让她吐出更多的水来。 “好些吗?” “是,谢公主,谢红线姐姐。”小婢女眼眶泛红,哽咽不已。 “别哭。多大的事情都不能寻死觅活的,知道吗?” 木宁夕用袖子为小婢女擦擦眼泪,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小婢女颔首,说:“奴婢叫印儿,是……庄子上的婢女。” “哦。”木宁夕扶起小婢女,说:“如果你不嫌弃,先到曦馨园来换件干净的衣裳吧。” “多谢公主。但是……郡主和二位姐姐们如果知道我被公主救了,她们会借机大闹的。”小婢女悲怆地低泣。 “她闹我还需要理由吗?”木宁夕冷笑,瞟了一眼破败的仆役院,“走吧。既然我救活你,就不能不管你的死活。” “公主。”小婢女失声痛哭,跪下来磕头,“求公主为奴婢的爹娘报仇。奴婢愿为公主做牛做马,生生世世用命报答。” “呵呵,你还真会求人啊。” 木宁夕自嘲一笑,她这条命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为宁儿报仇的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又多出来一个“求帮忙”的,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呀。 “求公主,奴婢愿用命来换。” 小婢女头磕在地上咚咚的响,听得人不禁心生怜悯。 “回曦馨园。” 木宁夕双手背在后面,对红线说:“透风给院子里的人,我救了小婢女,免得她们辛辛苦苦跑到曦馨园去盯梢,怪累的。” “是。公主。” 红线闷笑。从贝州回来,公主说话越来越带刺儿啦。看来和无花谷的花蝴蝶学了不少呢。 木宁夕前脚领着人进到曦馨园,后脚乐月瑶那边就接到消息,气的她把屋子里最后一个茶碗摔在地上。 “郡主,奴婢刚刚从曦馨园那边过来。听院子里的小婢女们说,昨夜楚王爷和寿王爷都来了,和木宁夕在院中的亭子里饮酒畅聊到子夜。后来二位王爷因为醉酒,到朝阳阁去歇息。” 玉环扶着乐月瑶坐到榻上,轻轻揉后背为她顺气,又说:“今儿清晨,木宁夕派青线领着人送早膳过去,楚王爷和寿王爷赏了不少呢。” 玉珠冷眼睇了玉环,说:“你也不够小心,怎么被她们发现呢。” 玉环泄气,“都怪奴婢太急着回来禀告郡主,竟忘了察看身后的动静。我就猜到那小贱婢来寻仇的,真该早些了结她。” “眼下她成了麻烦,这该如何是好?” 乐月瑶心焦,忐忑不安。那小婢女的爹娘是她亲口下令打死的,万一被郡王妃嫡母知道,一定不会轻饶她。 “不如今晚,我去……”玉珠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曦馨园是什么地方,除了那三个贱婢,还有护卫。我看着那个大胡子统领定是寿王爷安排的。” 玉珠皱眉,“是呀。那次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对护卫们说:‘将军令,为保公主安全,格杀勿论’。奴婢猜想,定是寿王爷请南晋的哪位将军派了护卫过来。” “嗯。那日奴婢也听得清楚,他是这么说的。”玉环回忆,的确如此。 乐月瑶倚着小炕桌,说:“玉珠,去找大公子,让他暗中调遣一些护卫进来保护我。还有,请他向南晋皇帝谏言,就说本郡主有一颗长生不老的丹药,想要献给皇上。” “是。” 玉珠了然,笑盈盈退出屋子。 乐月瑶起身,“玉环,更衣。我们去曦馨园送药。” “是。” 玉环拿出最美的一件襦裙为乐月瑶妆扮。之后拿了药瓶跟着一同去了曦馨园。 曦馨园。 换好干净轻便的衣裙,印儿跪在木宁夕面前。 “我请寿王爷帮忙给你寻一个好去处。以后乐月瑶找不到你,你也别再想着报仇的事情。” 木宁夕接过青线送上的茶抿一口,继续说:“你是郡王府外庄子上的家生女儿,一辈子的死契。就算你日后跟着我,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使唤你呢。” “公主,奴婢的死契早已经拿回来了。只是……只是没有带在身上。”印儿浅泣,说:“奴婢的爹娘是外庄子的奴役,卖得死契。奴婢是家生女儿,同样是死契。可是……乐郡主想要让奴婢的爹亏空公中的银子,为她偷偷置庄子。” “乐月瑶想以权谋私?不怕郡王妃知道吗?” 木宁夕能想到乐月瑶定是恼羞成怒,寻个无中生有的理由把那对奴役夫妇给杀了。 “她胆子真大呀。”青线感叹。她认识乐月瑶也有十几年,怎么没看出她的野心竟如此之大呢。 印儿抹抹泪,说:“爹爹是庄子的管事,郡王妃见爹爹管治庄子尽心尽力,便把奴婢的死契赏给爹爹。奴婢被送到大伯家,终日与大伯一同打猎为生。” “所以,你会些功夫喽。” 木宁夕眼睛一亮,也许她可以留下小婢女。不过,要看看她的忠心是真是假。 “奴婢的大伯教过一些。为了给爹娘报仇,奴婢每日勤加练习 ,从不敢懈怠。”印儿抹抹泪,仿佛看见希望,说:“公主,不如让奴婢和哪位会功夫的姐姐比试比试,若奴婢的功夫能保护公主,请公主留下奴婢。” “这个……” 木宁夕颇有些为难,她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试探印儿的忠心。万一她比试赢了,要答应吗?会不会有陷阱? “公主不相信奴婢?” 印儿小心翼翼地观察木宁夕的表情,刚刚燃起的希望瞬时熄灭。的确不容易相信吧。她是乐家的奴婢,木宁夕犹豫、猜忌是对的。 “公主,乐月瑶来了。” 红线走出来,隔着窗子望了外面一眼,说:“印儿,你先到外面的院子去等着。” “是,红线姐姐。”印儿给木宁夕磕个头,悄悄起身走到外面。才出了屋门口,迎面一巴掌打来,她立时头晕眼花,身子晃动一下撞靠在廊柱上。 玉环又要扬起手来打,被紫线握住手腕。 “这是曦馨园,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紫线冷言,不屑地瞟了玉环,转身对乐月瑶说:“公主有请。” “废物!” 乐月瑶冷斥玉环,高傲地扬起脸,迈进屋内直走到堂屋的主位坐下。 “木宁夕,给本郡主出来!” 紫线气愤,拱手道:“请郡主自重。” “自重?”乐月瑶勾唇打量紫线,问:“你的主子是月夫人偷来的野种,身份低贱。本郡主高贵的嘴巴能唤一声她的名字,已经给足了情面。让你的主子别再自取其辱,乖乖出来跪见本郡主。” 跪见? 呵呵! “乐月瑶,十日不见,你是越来越不要脸啦。” 第112章 搬回,偷来的令牌 木宁夕被青线和红线一左一右扶着来到堂屋,看一眼被紫线拦在屋门外的玉环。 “玉环越来越没规矩啦。到了本公主的门前,连磕头都不会。你说说看,你还能做些什么事?” 玉环瞪着木宁夕,抿紧唇,暗暗咬牙。 “乐郡主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废物’。” 木宁夕鄙夷地瞟过她青白交错的脸,回头看向乐月瑶,问:“你不好好在仆役院里呆着,跑来我这里作甚?” “当然是来送药呀。” 乐月瑶笑得奸滑,对玉环使了个眼色,说:“昨日外祖母信中说,你用自己的血解了司徒将军的花环蛇毒。致使你的毒反噬,原本二十日发作一次,如今十日便会发作。你呀,真是自作自受!” “呵呵,这也是老祖母的功劳。” 木宁夕随意指了一把椅子吩咐青线和红线抬过来。放到与乐月瑶面对面的位置,不近又不远,却足够将对方的神情看得真切。 “木宁夕,我劝你离那位司徒将军远远的,免得哪日惹怒外祖母,连累司徒将军遭殃。” “难道你不知道,南晋国最优秀的三个男人被我迷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吗。” 乐月瑶捂着胸口,一脸的郁卒,咬牙切齿瞪着木宁夕,恨恨地骂:“木宁夕,你真不知羞耻!” “羞耻?” 木宁夕接过红线递来的小药瓶,拔出瓶盖,五颗圆滚滚地药丸落入掌心,“和乐郡主相比,我甘败下风。” 仰头,五颗药丸齐入口中,连青线递上来的水碗都没有接过,直接吞咽下肚。 木宁夕微皱叶眉,把玩着小瓶,平静无波地说:“听外面的人传言,乐郡主小产后再不能生育了。这话可是真的?” “你……你听谁说的?”乐月瑶放在膝上的手抓紧帕子,十指泛着淡淡的青白。 “那日我亲眼见你小产,自然不会怀疑事情的真假。只是,这不育的消息……是从谁的嘴巴里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啦。” 木宁夕菀尔浅笑,故作轻松地把玩着小瓶。 天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知道乐月瑶搞什么鬼,她还用得着请别人帮忙吗?别忘了她是神偷,神鬼不知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个能阻拦得了。 嘿嘿,乐月瑶蠢死了。 “药已送到,话已至此,本郡主懒得和你多费唇舌。” 乐月瑶坐不住了,她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她不能生育的消息是他传出去的?还是她的身边有木宁夕的眼线?或者……不,她回去要好好的想一想。 木宁夕大大咧咧靠着倚背,对乐月瑶挥挥手,“快滚!不送!” 前面两个字是对乐月瑶说的,后面两个字是对屋里的三个婢女说的。 乐月瑶气的青白脸色,踩着三寸金莲,带着她的婢女玉珠,主婢二人灰溜溜地走了。 仆役院。 当乐月瑶和玉环回来时,乍然看见安阳长公主站在院子,吓得她脚步一滞,呆若木鸡地站住。 “奴婢叩见安阳长公主,长公主千岁金安。”玉环率先回神,匍匐在地磕头。 乐月瑶如遭雷击瞬时清醒,急步上前行礼,“参见安阳长公主,长公主千岁金安。” “金安?” 安阳长公主冷笑,讽刺道:“有你们住在这里,本宫能有安宁的时候吗?”瞥了眼装腔作势的乐月瑶,“平身吧。免得又有人暗地里告状,说本宫苛待你们,故意刁难。” “月瑶谨遵圣旨搬到仆役院面壁思过,是月瑶有错在先。多谢那位不知名的贵人怜惜月瑶,还请长公主多多体谅。” 乐月瑶恭恭敬敬的态度让安阳长公主厌恶。说出来的话又带着几分洋洋得意,更让安阳长公主心里扎上一根刺。 安阳长公主正襟而立,威仪棣棣,道:“父皇和母后念你是远来的客人,又即将嫁入信阳侯府。身份呢,虽然是从二品,却是西都国皇后的亲侄女,自然比别人不同。本宫来传父皇和母后的口谕,命西都郡主乐月瑶即刻搬回晚香园。” “多谢皇上,皇后恩典!”乐月瑶喜极,跪下叩首。起来又向安阳长公主行礼,“多谢安阳长公主赐园。” “不必客气。本宫虽然赐了晚香园给你,但是……”安阳长公主微微一笑,“听闻你前些日子小产,且伤了身子,未来都不能生儿育女。本宫赐两名厨娘,每日羹汤为你补身。” “长公主,这是……谁说的胡话。”乐月瑶心里咯噔一下,冷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似的,她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辩白。 安阳长公主讪然一笑,“满汴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本宫的耳朵没聋,自然也就听到啦。” “请长公主为月瑶作主。此事必有小人故意污陷于我,那日……那日是月瑶的葵水之日,与谣传不符啊。” 乐月瑶跪在地上,苦苦哭诉。 安阳长公主叹气,“乐郡主似乎忘记那日除了扶柔公主和她的婢女,还有本宫的二皇兄,寿王。” “寿王有意袒护木宁夕,自然处处都看月瑶碍眼。这些话恐怕……” “大胆!” 乐月瑶辩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安阳长公主一声厉喝吓得她立即闭上嘴巴,全身抖得如风中落叶。 伸出手掐住乐月瑶尖削的下巴,安阳长公主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一字一字地警告道:“本宫的哥哥也是你能污蔑的?” “月瑶……月瑶不……不敢。” 第一次看见温柔如玉的安阳长公露出凶狠的神情,不管乐月瑶平日多么嚣张,此刻她也胆颤地急促呼吸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安阳长公主放开手,乐月瑶被惯力推趴在地上。 居高临下,睨视匍匐在脚前的乐月瑶,安阳长公主眼睛里闪着恨意。如果没有乐月瑶,没有她背后的那个月老夫人,木宁夕会活得很快乐,会寿终正寝。 “来人,帮乐郡主收拾行装,搬回晚香园。” 安阳长公主转身离开,她怕再多呆一刻会忍不住下令斩杀乐月瑶。更怕因为冲动而为,反害了木宁夕没有毒药丸延续生命,等待神医出现。 曦馨园。 木宁夕歪在窗前的榻上编梅花结。双手动着,脑袋里思考该用什么法子试探小婢女印儿的忠心。 不知不觉,她竟想得入神。 “公主?” “嗯?” 木宁夕回神,看见红线和印儿站在榻前。 “公主,这是印儿趁着乐月瑶搬回晚香园,偷来的令牌。”红线捧到木宁夕面前,回头看了眼站在身边低垂着头的小婢女印儿。 “令牌?” 木宁夕拿来看看,掂量掂量,掌心大小的一块很轻的牌子,猜测内里是木质,外面镀了一层金箔。花纹以藤萝和月牙为主,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篆字“令”。 月牙? “这是幻月山庄的令牌吧。” 木宁夕把玩着领牌,和她在贝州城偷来的五王子身上的那块相比较,这块牌子造型简单、价值便宜、很实用。 “公主,玉环每隔十日便会用这块牌子到汴州城的一家胭脂铺子去换来五颗药丸。”印儿很小声地说,生怕被别人听去。 “这块牌子只能由玉环拿去换吗?别人呢,能去吗?” 木宁夕有些兴奋。如果拿这块牌子能换回药丸,以后她不用担心药丸被当成把柄,可以放心大胆地折磨乐月瑶。 “公主,脂胭铺很可疑。奴婢记得有一回玉珠去换药丸,空手而归。后来还是玉环得空去换来的,玉珠那阵子可不高兴呢,处处跟玉环作对。” 印儿回忆地说:“最后还是乐月瑶气极了,要赏她们一百大板,才吓得她们不敢闹了。” “呵呵,印儿,你比玉珠和玉环年纪大吗?”木宁夕好奇地看着印儿,发现她其实人品还不错。 印儿无奈地笑,说:“原本玉珠和奴婢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她娘和她对奴婢的羞辱,奴婢一生都忘不掉。” “玉珠也是外庄子的家生女儿?”木宁夕想想,不对呀。玉珠不是西都皇后赐给乐月瑶的婢女吗?怎么又和印儿是一同长大的孩子呢? “公主不知道。”印儿叹气,说:“奴婢所在的外庄子原本是皇后的嫁妆,后为皇后赐给郡王爷。但是庄子里的家生女儿是可以被选入宫中作婢女的。” “那年选人入宫,爹爹是外庄子是的管事,娘又舍不得奴婢。所以……便求了郡王妃的恩典。”印儿又是叹气,说:“奴婢被送离外庄子之前,玉珠早已选入宫中,又在皇后宫中服侍。玉珠的娘在外庄子耀武扬威,每日对奴婢一家人冷嘲热讽,极尽侮辱。” “原来如此。”木宁夕恍然大悟,嗤笑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玉珠的娘还活着吗?” “死了。玉珠入宫的第二天冬天,那位大娘仗势欺人,非要拉着人家的独子卖身给自家作苦工。后来不知哪个替天行道的,趁着夜色一刀砍下她的头,挂在村子口的大树枝上暴晒了三天三夜,没人愿给她收尸。” “那玉珠的爹呢?”木宁夕问。 印儿摇头,“从来没有见过玉珠的爹。大人都说她娘当闺女时便偷人,私生了她。后来被村子的人赶出来,漂泊了很多年,最终留在外庄子上。” “哦。玉珠的命也不怎么好嘛。”木宁夕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印儿,难道你不同情玉珠吗?” “为何要同情她?”印儿疑惑不解。 “她的身世很可怜。”木宁夕回答。 印儿笑着摇头,沉默不语。 红线拿过令牌,说:“公主不知道,玉珠的娘是她亲手杀死的。” “什么?” 印儿惊呆住。 “呵呵,和我想的一样。” 木宁夕了然一笑,能留在皇宫成为皇后的心腹,亲情是最不能要的。而西都皇后也不准许她有多余的感情。 “公主,这牌子如何处置?”红线将令牌交还到木宁夕手里。 木宁夕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对了,就用那个办法。” “什么办法?” 红线和印儿盯着忽然兴高采烈的木宁夕。公主这是怎么了? 第113章 猜忌,皇后是狠角色 晚香园。 月色朦胧,晚香园芬芳弥漫,白烟缭绕,乐月瑶身穿西域女子的玲珑纱裙,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多姿婀娜。 一条弯延的人工溪流穿过层层假山,假山中央是一座木亭,上面匾额:馥郁。 乐月瑶舞累了,来到亭中摆放的美人榻上歇息,吩咐玉珠斟来葡萄美酒。 “你知道人生最美妙的事是什么吗?” “奴婢不知,请郡主赐教。” 玉珠笑盈盈地颔首聆听教诲。被乐月瑶的愉悦心情感染,今晚她的笑容从未消失过。 跟着乐月瑶一路上享受荣华富贵、美食美衣。她和玉环虽然是婢女,却处处比木宁夕还要好上一倍不止。 华清苑里住最好的含芳阁。来这座别院有些郁闷。住得地方虽然没有木宁夕的曦馨园好,但是相比较后院的小屋和仆役院的破房子,晚香园已经算是雅致之居。 乐月瑶兰花指捏住夜光杯一饮而尽,微醺醉,酡红的华容更加潋滟诱人。 “玉珠,女为悦己者容。我呀,生得如花般美丽,哪能嫁给一个傻子。”指着天空中的月亮,醉意朦朦,“楚王爷、寿王爷、司徒将军就像那天上的月亮,信阳侯家的那几个蠢蛋,连地上的石头都算不上。” “郡主,你醉了。”玉珠惊慌地捂住乐月瑶的嘴巴,抓起桌上的一碗清水泼到乐月瑶脸上。“郡主,这里是安阳长公主的别院,小心隔墙有耳。” “玉珠,你太过小心啦。” 显然乐月瑶是真的醉了,不然刚刚那一碗清水泼上去,清醒的时候早把玉珠打成猪头妹,哪里还会这样温柔说话。 “女人一辈子最美妙的事,是嫁一个英武威风的夫君。然后……像皇后姑母一样母仪天下。” 拉住玉珠的手,乐月瑶眯起眼故作神秘地说:“我看着,那位司徒将军必是人中龙凤。日后定能坐拥江山,成为天下的王者。” “那,大公子呢?” 玉珠惊讶之余,又忍不住好奇乐月瑶对大公子是如何看待的。 乐月瑶哼笑一声,摇摇头,“他呀。只能是他爷爷的垫脚石。终有一日那老狐狸掌握南晋国的实权,大公子能得到一分好处便是老狐狸的恩典。” “这么说,郡主并不是真心要和大公子合作?” “计划没有改变之前,大公子是个不错的合作人选。只是……并不耽误本郡主寻觅良配呀。”乐月瑶为自己倒满一杯葡萄美酒,笑说:“玉珠,难道你不想要英俊不凡的男人吗?” 玉珠脸上讪然一红,拾起酒瓶默默为乐月瑶倒酒。 “公主,不好啦。丢了一样贵重的东西。” 玉环匆匆而来,到乐月瑶耳朵悄悄说:“月老夫人给的那块令牌不见啦。” “令牌?”乐月瑶眯起眼,冷笑:“定是木宁夕偷去的。自从她在华清苑的臭塘子里爬上来,她又多了一个本领,就是……偷!” “郡主,那怎么办啊。万一她拿去换药丸,万一月老夫人知道,那我们……”玉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傍晚时的那个婢女不是投靠曦馨园去了?你让她偷回来就是啦。” 乐月瑶满不在乎,脂胭铺是大公子的产业,就算有令牌也换不出药丸来。呵呵,等着木宁夕自投罗网,再好好地折磨她。 “印儿?我记得她和你是一同长大的。玉珠,你去找她吧。”玉环撺掇着玉珠去。 玉珠沉默片刻,说:“谁都没用。印儿的爹娘是郡主下令杀死的,她怎会真心帮我们呢。” “如此,那就……” 玉环欲言又止,玉珠摇头。 “她的功夫藏而不露,也许你我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玉珠叹气,有些埋怨说:“玉环,你不该把她推给木宁夕。如此,对我们反而不利。” “哼!你不敢去找她,我去。” 玉环鄙夷地冷她一眼,一个飞身离开晚香园。 “玉珠。” 乐月瑶躺在美人榻上,指着不远处的主屋,说:“皇后赐我住在那座屋子里,木宁夕嫉妒。她在皇后面前抹黑我、陷害我,逼我搬去那种肮脏不堪的破房子里。” “郡主,你醉了。” 玉珠端来一碗温水,被乐月瑶推开。 乐月瑶握住玉珠手腕,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玉珠,我没有醉。我要想一个办法,让木宁夕变得和我一样,先小产,再一辈子都不能生儿育女,再将她的脸割烂,丢到宫中的。” “郡主,不论你想做什么,眼下刚刚搬回晚香园,而且安阳长公主还在朝阳阁里住着。奴婢劝郡主先忍忍,等待更好的时机下手。” 玉珠循循善诱,希望乐月瑶别执拗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虽然这是乐月瑶的醉话,但是酒后吐真言。也许她心里早已开始计划,只是眼下的情况不宜行动。 “玉珠,别让玉环知道。”乐月瑶眯眼,由玉珠扶着她坐起来,声音不大不小,说:“我怀疑玉环和大公子暗中勾结。” “奴婢会盯紧她的。”玉珠蹲下来为乐月瑶揉腿,说:“郡主,南晋国的皇上和皇后为何突然改主意了?之前的圣旨不是说要让郡主住到大婚前夕吗?” 乐月瑶将旁边小桌上的清水喝尽,醉酒也清醒不少,冷蔑笑道:“南晋皇后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周详,实则冠冤堂皇、小人之为。” “郡主此话是何意呀?奴婢不明白。” 摘下玉珠发髻上的珠花,把玩在手里,乐月瑶仰躺在美人榻上,微微闭上眼睛,轻声细语道:“我也刚刚恍然间明白其中的原由。从春赏为始,皇后步步精心布局,令我陷入困顿之境,留给南晋皇上‘乖张’的印象。” “春赏?” 玉珠惊讶。没想到闻名四国的温柔贤淑、端庄娴雅的南晋李皇后也是个狠角色,也有如此心思不纯良的时候。 乐月瑶叹声,都怪她脾气太急,又不肯听人劝阻。 为春赏,争得一口气,她大骂传旨公公。被那阉人告了黑状,惹怒南晋皇帝。圣旨到,她被迫搬进仆役院。整整三旬,日日感到屈辱。 “皇后与郡主从未见面,为何如此虐待郡主呢。奴婢为郡主不平啊!”玉珠眼眶微泛红,抽咽不止。 “傻丫头。”乐月瑶将珠花为她戴上,说:“我们意欲绑架安阳长公主,无论在哪一国都是大罪。皇后怎能轻易饶恕于我?” 想到那日安阳长公主气极败坏要将她们主婢三人送到宫中严逞,后来还是木宁夕求情保下她们。不过…… “玉珠,你猜那日大闹朝阳阁后,在前院的大门口,木宁夕对安阳长公主说了什么,才让安阳长公主手下留情,放了我们?” 玉珠被问得一愣,回忆那日的情景,猜测道:“难道木宁夕与南晋皇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与郡主有关?” “对。听大公子说,木宁夕被南晋皇帝雨夜召见,后来又被请到中宫面见皇后。” 乐月瑶点点头,猜忌着木宁夕和南晋皇后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莫明其妙的,她忽然感到不安。像是即将大祸临头一般心脏跳得极快。 曦馨园。 夜空最亮的一颗星星闪着耀眼的光。 馨园后院的小花园有三座琉璃屋,呈三角形建筑,站在高处望去像是三颗锥钉,很别致。其中一座最高建筑的屋顶上坐着四个人赏月、赏星、瞧热闹。 青线递来一盘葡萄,压低声音,问:“公主,印儿真的会来这里吗?” “嗯。我刚在蹲坑的时候听见后墙有人说话,其中一个人就是印儿。要她子夜时分来这里,有贵人来见。” 蹲坑还能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公主,你是神人。 木宁夕斜睇红线、紫线和青线的怪异表情,一声冷哼,继续吸吮着酸甜多汁的葡萄果肉,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下面的动静。 “公主,你的运气真好。”红线不由得感叹,她蹲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遇到过呢。连个屁声都没有听到过。 紫线和青线也齐点头。难道公主不是因为失眠才抓着她们过来看热闹,而是…… “来啦!” 木宁夕指着下面一个纤细的黑影。 顿时四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影子渐渐走到花丛中央,借着朦朦月色,果然是小婢女印儿。 “又来一个。” 红线低声说,指了指从另一边暗处走来的人影。 “别吵,听听她们都在说什么。” 紫线提醒,四人都闭上嘴巴。 两道人影在建筑下的小花园里见面。 看到来人,印儿冷笑一声,“我以为是玉珠呢,没想到竟是你。” 玉环不屑地睐她一眼,伸手来,道:“把你偷去的令牌还回来。” “呵,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偷走令牌的?而且……我从没见过什么令牌,令箭的。” 印儿转身走到锥形的琉璃屋的玉石阶上坐好,微仰头瞟了玉环一眼,问:“乐月瑶还不知道你已经背叛她吗?” “印儿,你不要胡说。” 玉环大步上前来,一把抓住印儿的发髻,往后一拉,扯得印儿大声喊痛。 握住玉环的手腕,印儿发怒,厉声命令道:“玉环,快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哼,不客气?你能奈我何!” 玉环轻蔑地笑,更用力抓扯印儿的发髻。 “玉环,是你逼我动手的。” 印儿怒,一双灵巧的手向玉环胸前柔软抓去。 “啊!贱婢!你想死吗?” 玉环被抓住,捂着痛处后退两步,抬腿便要踢向印儿的腹部。 谁知,印儿身如柔蛇,一个扭曲的弯腰躲闪。毫不犹豫地伸手直接掐住玉环的脖子,急步上前逼玉环步步后退,背后撞在琉璃屋前右边的白玉石灯柱上。 石灯罩上的尘埃被震得飞烟四起,点点落在二人乌黑的发上。 烛光比月光明亮一些,照得二人的脸清晰许多。即使在琉璃屋顶看热闹的四个人也立即发现玉环的脸色憋得通红。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环羞恼,面前的人并不是她平日认识的那个人。 她,是谁? 第114章 黄线,只有木宁夕一人 烛光下,一张轻薄的面皮被撕下,露出半边丑陋疤痕的脸,吓得玉环倒抽一口凉气,不自觉后背抵住白玉灯柱。 “你,你……你是……”玉环结结巴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人,呆滞了好久,惊呼:“你没死?” “呵呵,很意外吧。” 转身,半张红疤痕的脸很难想象此人毁容之前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姿色胜过所有的婢女。 “玉珞,真的是你吗?”玉环呆呆地走到她后背,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肩上。 “玉珞?”冷笑。 她忽然转身,冰冷的手再次掐住玉环的脖子,眼中迸射杀气。 “如果不是印儿舍命救了我,如果没有云游四方的女侠为我易容成印儿的模样。乐月瑶和你们到死也不会想到,我还活着!哈哈哈,我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玉珞,你本就该死。”玉环憋红着脸,眼中闪着戾气,“那日若不是你帮着木宁夕逃离蛇井,郡主和我们也不会忍痛除掉你。” “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玉珞凑近一些,几乎与玉环鼻尖对着鼻尖,冷蔑地说:“想要借木宁夕的手毒死郡王和郡王妃,乐月瑶难道没想过木宁夕是月老夫人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吗。” “月老夫人从来不把木宁夕当作人来相待,郡主想她生或者死,不过是一句话罢了。”玉环狐假虎威,说得轻淡风轻。好似木宁夕一条性命于她看来是一根杂草,没有价值。 玉珞大笑,“你们天真的让我佩服呢。” “什么意思?”玉环皱起眉头。 “月老夫人真的不在乎木宁夕的性命吗?”玉珞冷蔑地瞧着她,“你们太刚愎自用,看不到别人的好。木宁夕胆小、懦弱、任人摆布。可是离开西都国之后呢,她装得纯良,心里却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华清苑之后,木宁夕哪次被乐月瑶欺负折磨?” “玉珞,你是意思是木宁夕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玉环恍然,直勾勾看着她。 “哼,别以为我在帮你们。”玉珞放开她,说:“印儿舍命救了我,而你们却想要杀我,何况乐月瑶也杀了印儿的爹娘。印儿一家的仇,我一定要报。” “玉珞,与郡主为敌是自寻死路。”玉环好心提醒,念在她们曾经在一起服侍西都皇后,有一点点姐妹情谊。 玉珞猜透玉环的心思,鄙夷道:“别枉费你的假好心啦。我,在那场大火之后再不是玉珞,而是印儿。” “你不能背叛皇后。” 玉环苦口婆心,希望玉珞能回心转意。 玉珞恰恰相反,一副鄙视的高姿态睨着她,轻蔑道:“皇后?她早晚会被西都皇帝废除。一个不会生孩子的母狼,她害死了多少皇子皇女,连一向和她最亲近的大皇子都被下毒,横遭夭折。” “宫中的事与你何干。玉珞,就算你不肯追随郡主,也不能投敌去帮木宁夕呀。” 玉环气鼓鼓的,好在掐住她脖子的手微微放松,让她气息顺畅许多。 “玉环,唯今能让我效忠的人,世上只有木宁夕一人。” 玉珞眼中闪着明亮的光,看得玉环险些失神。 “为什么?”玉环莫名。 玉珞摇头叹气,“枉费你自诩聪明过人。难道你没有看出木宁夕的不同之处吗?” “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个爱偷东西的贼。”想到那块令牌,玉环气的咬紧唇。 “既然你无意,我何须多言呢。”玉珞叹,说:“你不必再多说什么。我已决心追随木宁夕,只要她肯帮我完成亲手杀了乐月瑶的心愿,我这条命愿意交给她。” “玉珞,你不要执迷不悟。”玉环咬牙,质问:“你到底交不交出令牌?” “令牌?如果木宁夕不想要了,十日后我会亲自送回乐月瑶手里。”掐住玉环脖子的手又收力,玉珞眼中盈满杀意,“玉环,现在就了结我们之间的仇吧。” “你要杀我?” “哼,我可没有忘记,那天是你亲手把我绑在屋子里,亲手锁的门。” 手收力,玉环立即感到窒息。她反抓住掐住脖子的手,另一手更快速地抽出随身的匕首,对准玉珞的腹部刺去。 “小心!” 匕首被一颗石子打歪,玉珞腰身一侧,只划出一道小小的血口子,并无大碍。 “呃!” 玉环脖子被掐得更紧,她窒息到头昏,眼前模糊。朦胧间看见四道黑影从琉璃屋顶跃下。 “救……我!” 伸出手向最浅淡的一道影子。玉环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声。 “印儿,放了她。” 木宁夕走过来,站到玉珞身后。 “是。”玉珞放手,低下头站到旁边。 “你为什么低着头?”木宁夕上前来,斜睨着玉珞。 玉珞低头,闷声说:“回公主,奴婢的脸太丑了,怕吓到公主。” “已经看了快一个时辰,习惯啦。”木宁夕摆摆手,“抬起头来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胆小。” “谢公主。”玉珞微抬头,想到怀中的假面皮,又说:“公主,请让奴婢易容。” “也好。”木宁夕点点头,看见玉珞熟练地贴上假面皮变回原来的模样,笑说:“印儿长得很漂亮嘛。” “是,印儿是个漂亮的姑娘。只可惜为了我……唉!”玉珞扼腕叹息,自责不已。 木宁夕拍拍她的肩,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至于帮助你……杀死乐月瑶。这个有点困难。” “木宁夕,你总算说了句实话。凭你们也想杀了郡主?” 玉环脱离危险,又嚣张起来。 不能怪她,只因她在乐月瑶身边呆久了,早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个下人。 木宁夕这般安慰自己,狡黠地笑,说:“玉环,听说只有你才能到胭脂铺去换药丸?” “对。”玉环高傲地扬起下巴。 “为什么呀?”木宁夕故作天真地问。 “不为什么。”玉环睐她,伸出手:“交出令牌,我会在郡主面前帮你求求情。否则惹怒郡主,你又要受皮肉之苦。” 玉珞握着匕首横在玉环颈侧,“玉环,对公主要恭敬。否则先受皮肉的人是你。” “你敢!”玉环瞪着她,愤愤道:“玉珞,既然你投靠木宁夕,从此再见面,你与我们便是敌人。” “呵,我的心里,你们早已是敌人。”玉珞不屑,看向木宁夕,“公主,要不要……” “不用。”木宁夕从腰带里拿出令牌交给玉环,说:“回去告诉乐月瑶,让她好好在晚香园闭门思过,别再得罪南晋皇族的人。” “郡主言行何须你来多嘴。” 抢过令牌,玉环推开颈侧的匕首,洋洋得意地离开。 望着玉环的背影,玉珞心中不甘。 木宁夕拍拍她的肩,“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黄线。” “是。” 跪地谢恩。从此,印儿死了,玉珞死了,活着的是黄线,木宁夕身边排序第二的女护卫。 多年之后,当黄线回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时,无限感慨木宁夕那声“小心”太及时了,第二次救了她的命。 曦馨园。 木宁夕歪靠在窗前的榻上编梅花,嘴巴里咕哝着青线新研究出来的鱼汤。鱼肉滑嫩,汤浓鲜美,最是补身的良品。 “公主,天快亮了。要不奴婢搬来一床被子,你在这里补眠。” 红线又端来一碗青菜粥,说:“这是安阳长公主从宫里的膳房带回来的青菜,听闻是最南边的国家用人力带进来的。” “是什么菜?”木宁夕新奇地看看碗里的菜粥,“这是什么菜?” “波、棱、菜?” 红线一字一顿,又自我怀疑地尾音挑高。 “噗——哈哈,波棱菜?” 木宁夕舀舀粥里的青菜碎,随口道:“菠菜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过,菠菜的确是外国传入的蔬菜,在这个肉食时代能见到一抹绿色,已经很不容易啦。难怪红线会觉得稀罕。 “公主,你认得?”青线坐过来,探头瞧瞧,狐疑道:“以前没有见过呀。公主怎么会认得。” “呵呵,我猜的。”木宁夕舀了一口,味道咸淡适中。 环视四周,发现少了一人,“黄线呢?打从回来就没有见到她。” 红线沉吟片刻,说:“黄线怕自己吓到公主,只在院子里守着。” “让她进来。”木宁夕边吃边说,平平淡淡的样子。 “是。” 红线去叫。之后回来,后面跟着一直低头的黄线。 “公主。” 黄线恭敬地行礼,往红线身后蹭了蹭。 “黄线,过来。” 木宁夕拍拍身边,说:“坐这。我们聊一聊。” “是。”黄线只敢站到榻边,头依旧低垂着。 “你们都出去吧。” 木宁夕把粥碗交还给红线,打发她们出去忙活。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见黄线略显急促的呼吸。 木宁夕摆弄一下手中的梅花结,说:“蒙面女侠让你来投靠我的吗?” 黄线心中一滞,立即跪下来磕头,激动地说:“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奴婢本想靠自己之力杀了乐月瑶。” “你投井,真正目的是吸引我的注意,是吗?”木宁夕凝视黄线头顶的发髻,一支珠花吸引她的目光。 “公主?” 黄线惊讶,她顿觉头顶的发髻一松。抬头时,珠花簪子已经在木宁夕手里。 “这是木……我以前给你的?” 黄线点头,回答:“是公主给奴婢的。公主说过的话还算数吧。” 说过的什么话?木宁夕盯着手中的珠花,静静地回忆着、回忆着…… “玉珞,谢谢你救了我。若我成为寿王妃,一定帮助你报仇,让你亲手杀了乐月瑶、玉珠和玉环。” “玉珞,这支珠花簪子当作信物。若我食言,你就用这支簪子杀了我。” “玉珞,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 “公主,你怎么哭了?”黄线跪着爬到木宁夕面前,用衣袖为她拭去泪珠。“公主,不报仇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收留奴婢。报仇的事,奴婢会自己承担的。” “傻瓜,我哭是因为气自己怎么把你给忘了呢。”木宁夕展颜一笑,说:“黄线,如今我身中龙纹毒,命将不久。未来的事情谁也料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谨遵公主安排。奴婢无怨无悔。”黄线磕头。 “乐月瑶,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过她。你放心。” 木宁夕望向窗外,长长叹出一口浊气。她与乐月瑶的仇,除非其中一人死了才算完吧。 第115章 行动,布置任务时候 曦馨园。 在园子里编了一整日的梅花结,黄线与紫线守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时刻警觉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相比较她们,红线和青线显得轻松许多,她们陪着木宁夕在园中最大的一棵树下悠闲自在地嬉笑、做女红。 青线瞧了亭子里的黄线,用手肘撞撞身边的人,低声说:“红线姐姐,你猜她是真的来投靠公主的吗?我怎么觉得她和玉环故意演戏呢。” “你也感觉到啦。”红线瞅瞅装作听不见的木宁夕,贴在青线的耳边说:“我怀疑她们早就盯着公主,在公主蹲坑的时候有意为之。不然公主哪来的好运气,偏偏就听到了。” “对呀。”青线认同地点头,扭过脸来学着红线,贴在她的耳朵上说:“公主自己都说走了狗屎运。天下之事从来都是无巧不成书,必有内鬼。” “可惜,公主相信她的话。”红线担忧地看着木宁夕。以后要盯紧黄线的一举一动,免得公主又遭遇不测。 木宁夕放下梅花结,“你们两个说什么鬼话呢。背着人没好话,不懂吗?” “公主,我们怕吵到你。”青线羞红脸,只敢小声地反驳。 “我都听见啦。”木宁夕摇头叹气,望了那边的亭子里二人,说:“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今晚朝阳阁设宴,公主要带着我们四人一同前往吗?”青线兴奋地大叫,她挺想念素竹小妹。听说素竹小姐又画出一张新的绣样,不知道能不能求来。 “出息!我平日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木宁夕误会青线的兴奋点,以为她是奔着朝阳阁的好吃好喝去的。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说:“今晚就不带你去,你看家吧。” “公主,你怎么可以欺负奴婢呢。奴婢想去看看素竹小妹子。” 红线白了装作一脸委屈地青线,揶揄道:“哪里是想看看人家,明明惦记人家的绣花样子呢。说得自己那么有良心,真不害臊。” “红线姐姐,当人面不揭短,你怎能在公主面前揭我的短呢。”青线抱住红线撒娇,红线嫌弃地拍拍她的头,“走开走开,我全身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抱。”青线耍赖,整个身体都缠在红线背上。 紫线和黄线到来,二人恭敬向木宁夕颔首。 “公主。” “公主有事吩咐吗?” 紫线上前,接过木宁夕递来的帕子,擦干额上的汗珠。 “刚刚红线回来,看见玉环抱个匣子回来。我猜那药匣里放的一定是用令牌换来的药丸。”木宁夕招招手,四婢女立即聚过来。 “红线,紫线,今晚和我一同去晚香园。” “是,公主。” “黄线,你守在晚香园外面,万一我们失手,你就赶快去朝阳阁找安阳长公主。” “公主,奴婢在暗中保护你们。如果晚香园的人发现,奴婢现身引开她们,你们便可脱身。”黄线把自己想到的计划说出来,得到其他三婢女的注视。 “这方法虽好,但是我并不想让她们发现你。”木宁夕拉住黄线的手,“你的忠心,我心明了,不必考验什么。” “公主。” 黄线眼眶泛红,抿紧颤抖的唇不让哽咽声溢出。 这一整天她如同在热锅上煎熬,整座曦馨园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接近她,甚至用探究地眼神观察她。怀疑她投靠公主的真心和目的。 她虽然是为了报仇来投靠,但也真心想要留在木宁夕身边。从她回到乐月瑶身边到今日已经有三十余日,她暗中调查许久。 在不同的婢女口中得知木宁夕自从在华清苑的冰湖中死里逃生,不论性情、言行、心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乐月瑶也几次反被暗算,气得咬切牙,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木宁夕,与之前被救时的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恰恰相反。可见木宁夕以前的种种是故意装出来的。 追随这种事事能沉着冷静,能忍别人不能忍,为人光明磊落,志在千里的主子,是她一生所愿。 比起毒蛇心肠的西都皇后,她更愿意效忠木宁夕这种正直的主子。至少不会在危难之时,将忠心耿耿的奴仆推到面前去挡灾。 若问她为什么如此笃定木宁夕是爱护婢女的主子。因为单单偷药匣这件事情来讲,换作别的主子,只会动动嘴巴,命令下人去做。 哪个主子会亲自上阵?木宁夕会,而且每一个细节都慎重地提醒三次,让她们注意安全。以自身安全为首要,不必过于执着完成任务,不顾自己。 这样的主子,是她甘愿付出生命保护的。 “黄线,你不出声,是在神游吗?”木宁夕伸出手在黄线眼前晃晃,说:“如果你觉得太危险,和青线一同留在家里也可以。” “不。奴婢一定尽心保护公主,和二位姐姐。”黄线拱手,很真诚。 “布置任务的时候你要专心一些。”木宁夕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抓了她的胳膊,“听说安阳姐姐破例请了乐月瑶,我们趁着她离开晚香园的时候去偷药匣子,最合适不过啦。” “公主,再过半个时辰天要黑了,我们是不是趁着晚香园热闹,先去埋伏。”紫线已经迫不及待去当贼。上次和木宁夕一同去偷银针小席,别提多刺激啦。 “哼,又把我留在家里。”青线噘起嘴巴不高兴地看着她们四个,对木宁夕抱怨:“公主,奴婢和你最亲,你怎么每次都把我留下呢。”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呀。”木宁夕眨眨大眼,说:“万一我们四个都被抓了,你赶快去朝阳阁搬救兵,懂不?” “不是还有杨大胡子嘛。”青线指指远处正带着护卫兵巡逻的统领大胡子杨展。 “他?”木宁夕抚额,无奈道:“上次我明明交待他‘只围不杀’,可后来呢,他竟敢‘格杀勿论’。所以我们即使被抓了,你也不能让他闯到晚香园去救人。知道吗?” “哦。那能怪谁啊。还不是司徒将军的错。”青线心直口快,立即招来数道眼刀,吓得她马上变换笑脸讨好。 “小样儿。”木宁夕伸食指戳戳她的头,“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回去做准备吧。还有黄线,你也要学一些手势,我们好彼此沟通。” “手势?”黄线惊讶。 “走吧,回屋里教你。” 木宁夕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四婢敛声屏气地小步跟在后面。 晚香园。 天黑了下来,晚香园的烛火虽然没有朝阳阁和曦馨园亮如白昼,但园中处处也能照得清晰可辨。 屋里、屋外最忙碌的是玉珠和玉环,她们指挥着小婢女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时时还传出乐月瑶斥喝打骂声,之后便见端着热水盆进去的小婢女捂着半边脸哭着跑出屋来。其他小婢女们已经见怪不怪,面色平平地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伏在屋顶上的木宁夕感叹,给乐月瑶当使唤丫环真命苦啊。不知不觉望向对面屋顶,同样趴伏姿势的黄线,她的表情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门口。像只伺机而动的猎人,等待猎物进入她的视线包围圈。 “紫线,去告诉黄线,想报仇就赶快去,别耽误我的计划。”木宁夕面色一冷,她是不是太自信了?或者太过相信黄线? “是。”紫线如夜中行走在屋顶的猫儿,悄无声息地去到黄线身边,转告木宁夕的话。 果然,黄线羞愧地垂下头,对着木宁夕这边磕了个头。 “还好,她没令我失望。” 木宁夕舒出一口气来。 “你们都给我滚!” 乐月瑶走出屋子,站在门口指着院子里小婢女们,“你们这群偷懒耍滑的东西,不知死活。今日若不是本郡主急着赴宴,肯不让你们好过。” “回郡主,大公子……”玉环凑到乐月瑶身边,略压低声音说:“听闻郡主身边的护卫都被杀了。大公子挑选了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前来保护郡主。” “人在哪里?”乐月瑶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大公子最疼她,知道现在缺什么。 玉环步下石阶,来到院中央,说:“你们都出来吧。” 立时,十个西都护卫装扮的人出现,向乐月瑶行礼。 “郡主。” “都起来吧。”乐月瑶趾高气扬地一挥手,对为首的护卫长说:“你们明明是南晋国的人,为何穿戴我西都国的护卫盔甲?” “回禀郡主,我家主人怕别有用心之人发现内情惹出祸事来,故此让属下们装扮成西都护卫。” 护卫长恭敬回答。 “嗯,大公子有心啦。”乐月瑶很满意,至少她现在身边有更多的人保护。 “保护郡主,是属下们的使命。” 护卫长领着身后的护卫们齐下跪宣誓。 “属下等保护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乐月瑶展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家中有玉珠留守,明日再交给你们。” “谢郡主。” 护卫长领着护兵们绕到后院的小屋子去歇着,完全没有发现屋顶上的四个黑影子。 园子里小婢女们都被骂跑了。只有乐月瑶和玉珠、玉环。 乐月瑶笔直地站着,任由玉珠和玉环跪在地上为她整理衣裙。 “玉环,今夜我们要做一件大事。”乐月瑶眼睛一闪,说:“把我昨日新得到的香茗烹煮一壶。记得在木宁夕的茶碗里抹上合欢粉。” 合欢粉? 玉珠和玉环对视一眼,嗤笑。 “是。奴婢一定会抹上厚厚一层合、欢、粉。哈哈哈哈。”玉环狂妄大笑,完全没有发现玉珠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 第116章 盗匣,贼不走空 半个时辰后,就在屋顶上的四人趴到全身麻木时,玉环终于将烹好的香茶和几个干净的茶碗端出来。最显眼的就是其中有一个小瓶子。 乐月瑶拿出帕子交给玉环,对玉珠说:“东厢房要守好了,今儿刚拿回来的药丸还没数过呢。” “郡主放心,奴婢会亲自守在门口。”玉珠颔首,接过茶盘。 玉环抿唇一笑,用帕子沾了小瓶中的合欢粉在其中一个茶碗内反复涂抹数次。 “这东西沾上一丁点都令人情动无法自持。涂上这么多,应该……呵呵,木宁夕今晚可逃不掉啦。”玉环讽笑,眼中闪着阴毒。 “等喝她下这碗茶,我就骗她出来。”乐月瑶想了想,又对玉珠说:“你派个小婢女守着东厢房吧。一个时辰后,你让新来的那个护卫长到曦馨园去。” 玉珠一怔,恍悟间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是,奴婢一定会寻个好借口骗他过去。” “嗯,你最知我心。” 乐月瑶满意地赞许,玉珠瞟了玉环。后者不悦地继续涂抹药粉,动作很用力,借此来发泄内心的不满。 “好了,走吧。”乐月瑶抬手理理云鬓上的金蝶步摇,踩着三寸金莲,柳腰妖娆行如风。领着数十个小婢女浩浩荡荡往别院最大的园子——朝阳阁而去。 送走乐月瑶和玉环。 玉珠对躲在偏院里的小婢女们说:“都出来,我要安排安排你们今夜守值。” 小婢女们无声地聚拢过来,听玉珠三三两两的布置她们的去处。 屋顶之上,木宁夕一个手势,红线、紫线和黄线齐举手以示“收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木宁夕爬伏的地方正好的东厢房屋顶,和身边的红线交换一个眼色。紫线也从主屋的屋顶快速移动到三步距离的地方隐蔽着。 四片灰瓦揭开,木宁夕拿出牛皮绳,将大鱼钩固定在最近的一根横梁上。灵活的身子向下一钻,眨眼间人已经落在地上。 红线亦如此,轻松落地。 木宁夕比了一个“搜”的手势,又比了一个“轻”的手势,红线点头示意“明白”。 二人一个北边寻,一个南边找。 东厢房有三间,最北边的一间被锁了门。红线站在门前皱眉,思忖该如何打开这把锁。如果紫线在就好啦,她曾经受过开锁的技能培训。 忽然肩上一重,红线警觉要握拳回击身后的人,却听见耳边轻轻的一声“我”。 “公……” 红线捂住嘴巴,回头看了一眼木宁夕,又指指门上的铜锁。 木宁夕指指自己,表示“我来”。 从发髻里抽出一根极长的铁签子。这是她从贝州带回来,本来想用作烤串的,哪知还有这等用处。唉,可惜只拿了两根,早知道多带一些回来。 木宁夕一边感叹,一边用铁签子在锁孔里扭扭、捅捅、转转……过了快半个时辰,只听见极小的一声“咔”从锁膛中传出。 嘿嘿,她可是神偷。一把锁而已,小意思啦。 几乎一个动作停一下,许久才把锁和铜链分离。 木宁夕极小心、极缓慢的轻轻推开一扇木门,露出一条仅侧身能过去的门缝。 红线与木宁夕身材相仿,很轻松闪入室内。 漆黑的内室里仅凭屋檐下的一盏小灯笼,透过厚密的窗纸照出微弱的光。 依照木宁夕之前教的方法,二人先闭上眼呆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能快速适应内室里的黑暗。 木宁夕对红线指指墙边的一架百宝阁柜子。而自己去翻找另一边的五六口大木箱子。 半个时辰后,木宁夕没有找到放药的木匣子,可她秉承着“贼不走空”的良好习惯,随身携带的大布袋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另一边,红线已经找到药匣子。兴高采烈地准备向木宁夕炫耀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木宁夕很吃力地拖着一袋子东西。 红线走过去,帮助木宁夕一起提上袋子。 木宁夕在红线的后背上写:嘿嘿,红线,这些东西都是宝贝。回头我们派人悄悄送到贝州,给司徒天逍充军费用。 红线腾出一只手来,在木宁夕背后上写:公主,如果让主人知道你这个想法,绝对不会高兴,反而会被你气死。 木宁夕很小声的“咯咯咯”笑。 红线叹声,又写:公主,房顶的口太小,怎么拿出去? 木宁夕白她一眼,把大布袋子交给她。自己一个窜身抓住墙上最矮的一道横梁,大鱼钩灵活得像一条蛇缠在上面。 拉一拉,确定很稳固。木宁夕快速顺着牛皮绳爬到横梁上。 解下,再钩住距离屋顶最近的一根大横梁。依照刚刚的样子,木宁夕几下便来到梁上跨坐好。 将牛皮绳拴在横梁上,抛下大鱼钩。 红线竖起大拇指,仰头对木宁夕微笑。 公主,赞! 木宁夕傲娇地摇头晃脑,点点下巴示意她赶快动作,少拍马屁。 大鱼钩钩住大布袋缠好的袋口,又用带子固定住。 上面一拉,下面一举。牛皮绳的拉力真不是一般的赞。那袋子宝贝少说也有二十斤,竟然连晃动都没有。笔直地被木宁夕拉上横梁。 红线一个飞身,借助几个支撑点,稳稳当当坐在木宁夕对面。 好身手!赞一个! 木宁夕举起双手,竖大拇指赞赏。 将木匣交给木宁夕,红线站起来,轻轻从外面推开一片瓦。 同时,外面也有人揭开一块、二块、三块、四块、五块……直到揭开第八块,终于看清外面的人是谁。 木宁夕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是什么鬼?为什么他在这里? “快上来。” 一只手伸过来,率先将木宁夕拉上屋顶。 随后红线提着二十斤的大布袋跃上屋顶,再小心翼翼地将瓦片复原回去。 木宁夕傻傻地看着站在面前儒雅微笑的男人。 “怎么,傻了?” “呃,没。寿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回曦馨园吧。”寿王看了眼园子里,玉珠正在往东厢房这边走来。 木宁夕也察觉到异状,举起一手。 寿王吓了一跳,疑惑她刚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公主。黄线不见了。”紫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一脸愤愤。 “不管她。” 木宁夕皱眉,对身边的红线和紫线说:“走吧,别被人发现。” “是。” 二人应。 紫线提起二十斤的布袋子像提一条死鱼似的轻松。红线抱着木匣子跟在最后,时不时观察四周的动静。 寿王搂着木宁夕的小腰,脚尖轻点,夜风中叶子掠身而过,不沾染半点在衣上。 曾经司徒天逍也这般抱着她在屋顶上迎风而行,只是那时她更多的是惊怕。而这次,寿王怀里多了一些不自在。 既然未来与寿王没有婚姻牵绊,还是注意一些“男女之大防”比较好,免得惹来闲言碎语,徒增烦恼。 想着,想着,她已经被带到曦馨园的主屋门前。 落地,寿王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问:“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到家啦?呵呵,没想什么。” 木宁夕揉揉额头,其实不痛的,是她想掩饰尴尬罢了。 “快去换衣裙,朝阳阁的夜宴独缺你一人呢。”寿王含笑,转身走到园子中央等待。 木宁夕才要张嘴问要不要进来坐等,背后的屋门打开,青线拍着胸口,说:“哎哟哎哟,公主终于回来啦。” “嗯,回来了。” 木宁夕点头应声,瞧了寿王的背影一眼,默默进到屋内准备更衣,梳妆打扮。 屋内,青线和红线围着木宁夕忙得团团转。 木宁夕有些失神,看了眼外面的夜色,问:“黄线回来了吗?” “没有。”青线答得干脆。 红线咬唇思索片刻,问:“公主真的相信她吗?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相信。”木宁夕伸展双臂,端端正正地站着,让二人为她穿戴整齐。 木宁夕都相信了,她们做婢女的还能说什么。只好打定主意在暗中监视黄线,看看她到底图谋些什么。 紫线无声走出屋子,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一个闪身没入夜色之中,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走吧。” 木宁夕低头看看自己的妆容,清新脱俗,是她喜欢的妆扮风格。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打一百分。 “公主,让青线跟着你吧。奴婢留下来看家。” 红线故意加重语气。 “不用。家里有人看着。”木宁夕微微一笑,摆摆手。对着空气说:“鬼护卫,那些东西就交给你们啦。辛苦。” “公主请放心。属下定会守好屋子。” 空气中飘来鬼五的声音。 红线和青线恍然大悟,怎么把公主从贝州带回来的鬼五和鬼七忘了呢。这二人的功夫比她们强了百倍、千倍呢。 “这下放心啦。走吧。” 木宁夕伸出双手,二人立即上前扶挽好。 “朝阳阁,本公主来也!” 一阵开怀大笑,木宁夕迈着大步往外面走。 与寿王肩并肩走在通往朝阳阁的小路上,前后都有小婢女打着灯笼引路。排场很大,气势很大,面子也很大。 “寿王爷,你什么时候到晚香园去的?” 木宁夕狐疑地问。 “本王先去曦馨园找你。恰巧见你带着三个婢女偷偷摸摸到晚香园的屋顶,所以就跟着过去了。” 寿王轻松随意地解释。其实他一直暗中保护木宁夕,只是她的注意力全部在乐月瑶身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木宁夕恍然,对寿王抱拳,很豪气地说:“多谢寿王爷。” “不客气。”寿王抱拳回礼,淡淡一笑。 一路和寿王说说笑笑,没觉得累就到了朝阳阁的院门外。 第117章 香茶,满满的槽点啊 朝阳阁。 园子里有一处建造的高台,用木雕围栏作墙,琉璃瓦作屋顶,四根祥云柱乃是整块的白玉雕成。亭中六角石桌嵌东楚国的五彩贝壳,石凳亦是。 五彩贝壳,一片值一锭银子。一桌、六凳,除平面是白玉制成,其四周皆嵌入五彩贝壳。 六角的亭子,碧波纱依风而动,纱上镶有豆粒大小的金花,足足有千朵之多。配上亭子里的雕花镂空灯笼,花影子映在薄纱上,风吹、帘动、花舞,别有一番影致。 还有悬挂在四周雕栏上方的珍珠帘,珠子大小整齐,已不能用金银来衡量。 亭子四周摆有一人高的木几,上面摆着博山炉,散发淡淡兰花幽香,恬静且雅致。 单凭这座碧云亭,值万金已不在话下。 木宁夕绕着亭子欣赏了一圈,感叹安阳长公主果然是金枝玉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看看人家这公主当的,再再自己这公主当的。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扶柔公主,你快过来坐吧。别一副小家子气,看什么都新奇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西都国贫穷到连颗珍珠子都没有呢。” 乐月瑶端着茶盘,一碗一碗地为每个人奉茶。走到木宁夕的座位时,别有深意地冷瞟她一眼,翘起兰花指捏着茶碗瓷身放下。 她生怕自己手指会沾到碗内涂抹的合欢粉,极为小心谨慎。 木宁夕故作不经意地走回座位边,一个身子不稳撞到乐月瑶的肩,茶碗一下摔在地上,茶水洒到乐月瑶三寸金莲上。 “哎哟,真是不小心啊。”木宁夕大惊,蹲下身拿帕子为她擦拭三寸金莲上的茶水。 乐月瑶本欲发火,但见木宁夕如此乖乖给她擦鞋,而且当着安阳长公主和寿王的面。她高傲地抬起头,任由木宁夕为她擦干绣鞋上的茶水。 “乐郡主,都怪本公主走路不小心,没撞疼你吧。”木宁夕关心地摸摸乐月瑶的肩,又说:“别生气啊。回头本公主命人准备一套最好的茶器送到晚香园。” “扶柔公主多心啦。本郡主……不,是月瑶。”乐月瑶偷瞄一眼寿王,笑容可掬地改正自己的称呼,“是月瑶不小心,请扶柔公主不要怪罪。” 说着,又回头说:“来人,快去为扶柔公主另准备一只茶碗来。” “不必啦。我还饿着肚子呢,空腹喝茶水伤脾胃。”木宁夕含笑推却。再来一只茶碗也是涂抹合欢粉的吧。她才不会傻到让乐月瑶再来算计一次。 “说到伤脾胃,今日本宫特别请母后宫中的厨娘准备一道菜品。想来小宁儿定会喜欢。” 安阳长公主一挥手,身边的小宫婢们上前来撤走茶碗。 茶水一滴未饮,乐月瑶奉承半点无用处,气得她闷声坐在椅子上,瞪着身边的木宁夕。 “乐月瑶,等用过膳后,你再去准备一些香茶不就行啦。吹胡子瞪眼睛有用吗。呵呵。” “木宁夕,你别太得意。” 看木宁夕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来气。乐月瑶忽然起身对安阳长公主和寿王,行礼道:“长公主,寿王爷,小女再去烹些香茶来,最能解酒消热。” “好,去吧。” 寿王笑,桌子下的手微微一动。藏在暗处的护卫已经去行事。去做什么?当然是把合欢粉的小瓶子给偷来呗。 晚香园。 黄线站在后院一片矮树丛后的阴影里。她的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敞开门的小屋子。里面玉珠正在细嚼慢咽地吃着晚膳。 饭后,端起一碗茶水浅浅饮两口,慢慢走到屋外吐出。 转回身,边继续喝茶水,边慢走消食。 当玉珠的人影再次晃回门口时,黄线伸手弹出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速度极快,一下子冲破空气,精准无误地打在玉珠的昏穴上。 在玉珠昏迷不醒,身体即将落地的刹那,黄线已经单手托住她,再一个抓举扛上肩。 身形动,人影已经跃出晚香园的高墙,后院里变得静悄悄的。 主屋的屋脊之上,紫线抱剑站得笔直,看着黄线扛上昏迷不醒的玉珠往曦馨园后院的小房子而去。她眯起眼睛,猜不出黄线这样做的目的。 那碗茶,就是乐月瑶想给木宁夕喝的吧。刚刚她可是从朝阳阁一路追过来的。 思及此,紫线还没有要回曦馨园,又看见黄线的人影返回来。这次,她的目标是偏院,那里住着今天新来的护卫。 紫线微微勾唇,看来今晚又有好戏看啦。她是不是该去朝阳阁向木宁夕禀告呢。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失掉反攻乐月瑶的好机会。 朝阳阁。 舞姬妖娆的优美舞姿,配上来自西域乐器的天籁之音。宛如置身在敦煌壁画的飞天仙姬之中,绫罗飘带随风而飞摆,依着曼妙的曲线灵动。 悦目,悦耳,悦心。 多少词汇都不足以感叹舞姬的柔美、灵秀、诱惑。 一曲莺歌燕舞演完,又换上来新的十个舞姬,这次跳的是传自唐时的著名舞蹈,名《霓裳羽衣舞》。 “哈哈,皇长兄府中的舞姬果然与众不同。” 寿王拍手称赞,一笑后便起身相礼。 安阳长公主和木宁夕也起身向来人福礼。各自往后面让出一位。 “都坐吧。” 楚王居主位,左起乃寿王,右起是安阳长公主。为了能与安阳长公主同坐一起,木宁夕被安排在安阳长公主身边坐下,而其下的一位留给去烹茶,迟迟不归的乐月瑶。 看似随意的座位,实则不然。 木宁夕本该坐在寿王身边的位置,以示她尊贵客人的身份。但安阳长公主非要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自然乐月瑶也要依照“尊卑”规矩坐在木宁夕的下边位置。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识好歹,非要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终于烹茶回来的乐月瑶先是一怔,发现主位上的寿王变成楚王,笑容更加丰富多彩。她轻移莲步来到楚王身边,恭敬行礼,笑道:“不知楚王爷大驾降临,小女子失迎啦。” 楚王冷蔑一笑,“无妨。本王从有在意这些拘礼,乐郡主也随意些。” “多谢楚王爷。”乐月瑶奉上一碗香茶,道:“这是小女子从西都国带来的香茶,味道淡雅,最是解酒养身的佳品。” “乐郡主费心了。”楚王面色不悦,隐忍着没有发作。 “不敢当。楚王爷言重啦。” 乐月瑶羞红脸,手足无措地站楚王身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时不决时,听见高台下面有人喊了一声。 “公主,奴婢有事禀告。” “咦?是紫线啊。” 木宁夕微怔,刚刚离开曦馨园的时候就没有见到紫线,她去哪里才回来的?又有什么事情呢? 才要起身,便被安阳长公主拉住。 “紫线,上来回话。” 安阳长公主悠长地吩咐一声,便听见高台的木质阶梯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叩见楚王爷。” “叩见寿王爷。” “拜见安阳长公主。” 紫线一一行礼,到乐月瑶时仅是微微颔首,默不作声。 木宁夕掩嘴偷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跑来禀告。说吧,我听着呢。” 紫线略显迟疑,禀告:“回公主,此事重大,奴婢只能对你一人禀告。” 其他人皆是狐疑,还有他们不能听的事情吗?他们和小宁儿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什么重要的消息还要背着他们说出来?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起身拉着紫线到亭子的角落。 紫线警觉地环视四周,微微躬着身子,几乎贴到木宁夕的耳朵上,用手作掩护,一阵耳语。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那一主一婢在说悄悄话,连平日耳朵最灵敏的楚王和寿王也没听到半个字。 听完紫线的讲述,木宁夕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拍着紫线的肩膀,说:“所有的事情都听她的安排吧。” “是。奴婢去盯着。”紫线颔首,又与众人行礼后,才匆匆退出亭子,离开高台。 木宁夕坐回凳子上,看了眼依然托在乐月瑶双手上的茶盘瓷碗,楚王突然来了,自然就少一个。 “我的茶呢?”乐月瑶笑容一僵,道:“有有有,扶柔公主最爱喝茶,怎能忘了你呢。” 为寿王奉上茶,又走过去为安阳长公主奉茶,最后一碗便是木宁夕的。 “这碗茶留给你喝吧。” 木宁夕歪着头看了一眼那茶碗。也许乐月瑶和玉环太过焦急,碗边上还沾有点点粉末没有涂匀,很明显这碗茶也不能喝。 “扶柔公主嫌弃月瑶烹茶的技艺不好吗?”乐月瑶故作单纯可爱地眨眨眼。 木宁夕喉咙一紧,胃里顿时一阵翻腾。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如果这副天真可爱的表情是她,或者安阳姐姐,或者别人,她会很高兴欣赏这副小白兔的表情。但是乐月瑶一个心机婊,怎么看都是满满的槽点啊。 雷得木宁夕外焦里嫩,心里拔凉拔凉的。 “乐郡主,咳咳……你可以坐好啦。” 木宁夕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出泪花鼻涕泡儿,恨不得把自己认识的一群会功夫的人都招集起来,胖揍乐月瑶一顿,让她后半生绝对的生活不能自理。 “谢扶柔公主。” 乐月瑶破天荒地对木宁夕行礼。一个不留神,她美颠颠地跑到寿王身边的凳子坐下。 顿时,楚王唇角勾笑,安阳长公主眼中讽刺,木宁夕无奈叹气。 寿王冷眼斜睇乐月瑶,自齿间崩出一个字。 “滚!” 第118章 调换,威逼不成来忽悠 时间仿佛凝滞,寿王阴戾地暴怒吼声吓得亭子里众人都不由得呼吸一窒,舞姬们见势不妙纷纷默默退下高台。 乐月瑶笑容僵住,她闪着氤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儒雅俊逸的男人。此时男人的神情沉冷地吓人。 她强扯唇角,故作镇定地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寿王爷生气呢。小女子一定好好地教训那个没眼色的人。” 寿王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碗毫不犹豫地泼到乐月瑶脸上,冷哼:“在本王的面前也敢提‘教训’二字?别忘了这里是南晋国,不是西都郡王府。” “寿王爷,你怎可这般对持我。”乐月瑶怒气冲冲站起来,完美的妆容变得狼狈不堪,额头上还贴着几片茶叶梗。 寿王冷笑,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丢,再清楚不过地吐出一个字:“滚!” “寿王爷,恕小女子不能离开。今晚是安阳长公主邀请小女子来作客的,而非寿王爷。”乐月瑶倔脾气犟起来,连木宁夕也禁不住佩服她,真是打不死的小强、灭不绝的二货。 木宁夕抚额,轻声问:“乐月瑶,你能再多‘二’一点吗?” “什么?”乐月瑶皱眉,木宁夕在说什么鬼话呢。二是什么?什么是二? “唉。蠢!”木宁夕摇头叹气,起身向寿王行礼,道:“请寿王爷给扶柔一个情面,饶了她吧。和一个连规矩礼教都不懂的人生气,多费神啊。” “好,本王就卖扶柔公主一个情面。”寿王挥手,有人上前将乐月瑶屁股下的凳子搬开。 “寿王爷,这是……” “乐月瑶,过来这边坐。” 木宁夕指指自己身边的凳子,笑得不怀好意。 “哦,原来如此。” 乐月瑶强装淡定,踩着莲花步绕过桌子,不着痕迹地瞪了木宁夕一眼。 待到乐月瑶坐稳,气氛仍然僵持着。木宁夕有心要说个笑话缓和缓和气氛,看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夹菜吃着,只好闭上嘴巴。 许久之后,安阳长公主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说:“皇长兄,二皇兄,安阳能求求你们帮帮小宁儿吗?” “何事需要你来求我们。”楚王含笑,浅饮一杯。 寿王一直脸色不好,赌气地放下筷子,单手执酒壶斟满酒杯,一仰而尽。 安阳长公主心疼地看着木宁夕,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说:“小宁儿中了一种名叫‘龙纹毒’的毒。那毒会侵蚀小宁儿的大脑,她渐渐会失去记忆,还会变成痴儿。最后……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梦中死去是幸福的,总比疼死强多啦。”木宁夕反安慰她,笑说:“安阳姐姐,你不知道。我之前死过一次,溺在水中的时候窒息到心脏都是痛的。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别说了,小宁儿。”安阳长公主抱住木宁夕抽噎起来,愤恨地瞪向乐月瑶,“明日我要去拜佛,向佛祖诅咒那些给小宁儿下毒的人一生在悔恨中度过,生男者为奴,生女者为娼。诅咒她们永世不得超生,死后灰飞烟灭。” “呵呵,安阳,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寿王哂笑,促狭地看向面色惨白的乐月瑶。忽然玩心大起,说:“这些话说一说便罢了,千万别到佛前去发愿。佛所见,果真应验了你的祈愿,又如何是好呢。” 安阳长公主气鼓鼓地说:“那我便余生吃素,还愿谢恩。” “呵呵,安阳姐姐此愿不必向佛祖去祈求。单单那个‘生男者为奴,生女者为娼’的誓愿就不能成啊。” “为什么不能成?”安阳长公主疑惑。 “因为……” 木宁夕话未说完,乐月瑶端起桌上的茶碗,几乎要塞到木宁夕的嘴巴里,说:“话说多了口渴,扶柔公主还是多喝些茶水吧。” “我不渴,你自己喝吧。”木宁夕推开即将以嘴巴前的茶碗,睇了乐月瑶。 乐月瑶暗咬牙,就差一点点。真是可惜呀。 “乐月瑶,牛不喝水强按头,你想呛死小宁儿吗?”安阳长公主愤愤不平,想要抢过茶碗却被乐月瑶躲过。 “安阳长公主错怪我了。”乐月瑶尴尬地垂下头,眼角余光睐向木宁夕。 楚王一拍桌面,冷声道:“吵什么,都坐下!” 剑拔弩张时,寿王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天边一道白线,“快看,流星!” “流星!” 安阳长公主兴奋地拉着木宁夕跑到亭子外面去看,果然数颗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 “皇长兄,二皇兄,快来看呀。流星呢。”安阳长公主欢呼雀跃,像个十岁小孩子似的拍手欢呼。 乐月瑶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女孩子,对流星也很好奇。走到亭子外仰望天空,想象着未来能和英俊不凡的司徒将军坐在无垠的原野上夜观星辰,是何等的幸福。 楚王负手而立,他的眼睛看着最多的是最前面的二个女子,每当夜空中一颗流星陨落,她们激动地大声呼喊。模样可爱之极。 不禁会心一笑,不知他未来娶妻后,会不会生一对如此天真烂漫的女儿呢。不经意抬头看去,木宁夕回过头来,眼神却装似无意地看向他的身后。 楚王寻着目光回头,正巧看见寿王将自己的茶碗和木宁夕的那碗调换。 这表示二皇弟喜欢木宁夕吧。虽然没有司徒天逍为木宁夕付出多,但他也在真心地默默保护着喜欢的人。 漆黑的夜空最后一颗流星雨拖着小小的尾巴一闪而逝。 高台上发出一声失落地感叹,之后是楚王俊朗的爆笑声。 “安阳姐姐,流星雨百年难见。今日真是我们的幸运呢。” 木宁夕与安阳长公主手拉手回到座位,完全无视乐月瑶。 “是啊。想起上次夜观流星,还是我七岁的时候呢。那夜呀,有父皇和母后,有皇长兄、二皇兄和五皇弟,还有司徒哥哥和庞哥哥。啊,对了,还有表哥。”安阳长公主数着手指把人算一算,“那日皇兄们以‘流星’为题赋诗一首,皇长兄的诗最得父皇的心。” “是啊。皇长兄才情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寿王认同地附和,惹来楚王斜睇他。显然心里并不认同。 “扶柔公主是西都国有名的才女,诗赋、乐府无人能比。”乐月瑶含笑端起茶碗,说:“公主来喝碗茶,赋诗一首,或乐府一曲,如何?” 威逼不成,又来忽悠?这碗茶不喝下肚,乐月瑶今晚是不能消停啦。 木宁夕气的白眼瞪她,拿过茶碗一口喝尽,往地上一丢,茶碗瞬时碎片飞溅,残余的茶水泼撒在乐月瑶的裙摆。 “月瑶是怕扶柔公主口渴,才……何必生气呢。”乐月瑶喜极忘形,起身走出亭子,步步下了高台。 看乐月瑶那亟不可待的样子,寿五冷笑,抬手将面前茶碗里的水倒掉。 “二皇兄,你怎么……”安阳长公主欲言又止,看看木宁夕摔碎的茶碗,又看看寿王手中的那个,恍然明白些什么。愤愤道:“乐月瑶,她竟敢在茶水里下毒!” “不是茶水,是茶碗上涂了合欢粉。”寿王叹声,说:“刚刚去请小宁儿的路上恰巧绕去晚香园,没想到一个不错的计划传入本王耳中来。唉,计划很好,但是想害小宁儿……呵呵,本王怎能让她如愿呢。” “多谢寿王爷。”木宁夕起身行礼。 寿王作揖回礼,不觉有什么可谢的。 安阳长公主气鼓鼓地说:“我要把她赶出别院去。” “别呀。她住在这里,天天搞出点小惊喜,多好玩呀。”阻止安阳长公主,木宁夕兴味盎然地提议:“半个时辰后,请三位随我一同回曦馨园看热闹。” “有热闹瞧,怎能少了本王呢。当然要去的。” 虽然琢磨不透木宁夕在曦馨园另有什么安排,但是寿王猜测一定是让乐月瑶不舒服的事情。 楚王也有同样的想法,点点头。 少了乐月瑶在场,谈话内容也随意许多。 楚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木宁夕,说:“这是司徒兄命人送来的手书。” “给我的?”木宁夕兴奋地接过来,分外珍惜地摩挲着,说:“不知道他体内的花环蛇毒有没有再复发。” “呵呵,你放心吧。他好得很呢。” 楚王大笑,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说:“也不知他从哪里寻到的一块拇旨大小的令牌,又命匠人仿制出百余块来。” “仿造拇指大小的令牌有什么用?”寿王狐疑。 楚王叹道:“没想到那块小令牌,竟意外将北契国安插在贝州的探子全部引出来。不过短短五日,北契国的探子连根拔除啊。” “佩服!佩服!”寿王同样感叹司徒天逍的手段。一块小令牌,真的那么神奇吗? 楚王悠悠道:“不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留下一块,本王也能亲眼看看。” 好奇心大暴发,楚王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去贝州。 “呵呵,不就是一块牌子嘛。我这里就有一块,不过,放在曦馨园啦。” 木宁夕恍然大悟,原来司徒天逍说得让小令牌变成没有价值的东西,是这个意思啊。司徒天逍是腹黑鬼。 “你有小令牌?”楚王欣喜若狂,眼睛绽放狼一样绿光。 木宁夕缩缩脖子,点头,轻“嗯”一声。 “呵呵,皇长兄,如果你知道那块拇指大小的令牌是小宁儿从北契五王子身上偷来的,你会不会更好奇呢?”安阳长公主眨眨眼,不期然看到楚王的眼睛睁得更大。 “什么?那块令牌是你从北契五王子身上偷来的?”楚王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说:“北契五王子不就是……博古延?” “是呀。”安阳长公主点头,“就是他。” “这个说来话长喽。听我细细道来。” 安阳长公主准备把贝州发生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可她的嘴巴才张开,就听见高台下乐月瑶怒喝地训斥小婢女的声音。 “本郡主急着去找扶柔公主,你敢拦我?滚开!” 之后便是她急匆匆地步上楼梯,都不怕她的三寸小金莲踩空滑倒。 乐月瑶冲进亭子,一把拉住木宁夕的手腕便要往外走,边走边说:“快走快走,出大事啦。” 木宁夕回头对桌边的三兄妹眨眨眼,竖起一根手指。 三兄妹齐点头,眼睁睁看着木宁夕被乐月瑶强硬拉扯着离开。 第119章 污陷,很通俗易懂啦 曦馨园。 原本亮如白昼的园子熄掉一半的烛火,只有星星点点的十几盏照着园门到主屋的小路。还有旁边的亭子里也被灭掉四五盏灯笼。 西厢房的屋脊上坐着两个人,目光直直盯住通往后院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玉环吃力地前着一个壮汉,她步履蹒跚地往主屋旁边的东耳房走去。 东耳房是木宁夕用来沐浴的地方,有一道小门可以让小婢女们进出,往里面提热水,或是倒水出来。 这下成了玉环进入的方便之门。 背着壮汉从东耳房进入,穿过与主屋相连的隔断小门,便来到东书房。 玉环喘着粗气,打量一下整座屋子里明着十盏灯笼。犹豫一下,掌风一过,立即灭了七盏。 继续背着壮汉向西边的卧室走去,中途发现身后似乎有动静。玉环警惕地四下观察却不见半个人影。 不禁自言自语地咕嘀:“是郡主安排的,与我无关。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念念叨叨着,加快脚步将壮汉拖向卧室的大床上。 “唔!哪个作死的混账敢摔老子,啊!活得不耐烦啦!” 壮汉吃痛地眯起眼大骂,刚刚被灌了太多的烈酒,他的脑袋里快要爆炸似的疼。 “哼,郡主恩典,让你享尽美人之福,便宜你啦。”玉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扳开壮汉的嘴巴往里面倒了一些粉末。 再次察看屋里没有别人,玉环给壮汉盖上被子,悄悄从东耳房溜出去。 西厢房屋脊之上,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往主屋而去,一个追着玉环的方向而去。 主屋内,黄线来到卧室,大床上壮汉已经燥热得扒光衣袍,连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都被踢下床。 黄线微微皱眉,尴尬地转身逃到大屏风后,将早已被合欢粉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玉珠扛起来,也不管床上的壮汉是什么情况。 眼睛一闭,双手一抛。 意乱情迷的玉珠尖叫一声,柔软滚烫的身子砸在坚硬的胸膛…… 从主屋里逃出来,黄线被鬼五和鬼七拦住。三人对峙,都默不作声。 在黄线即将要出手攻击时,便听见身后的主屋卧室里传出玉珠一声尖锐的大喊声,随后是令人面红耳赤的靡靡之音。 “此地不宜多留,二位护卫快找个地方藏身吧。”黄线不敢多作停留,只说:“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只管保护好公主即可。” 鬼五和鬼七交换一个眼色,刚刚看这女子与紫线在一起,而紫线去追玉环。看来,她们今晚的行动,木宁夕是知道的。 “好吧,我们信你一次。” 鬼五点头,与鬼七一同飞身离开。 背后的主屋里又传出男欢女爱的声响,黄线长长舒出一口浊气。一个闪身藏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只等着乐月瑶和木宁夕到来。 果不其然,在主屋里又传出第三次暧昧声浪时,园子门口闯入两道纤细的影子。拉拉扯扯之间,后面的那个人似乎摔倒在地,被前面的人拖着走了四五步的距离。 这两人正是乐月瑶和木宁夕。 木宁夕气呼呼地坐在地上,骂道:“乐月瑶,你到底拉我来曦馨园作什么?” “木宁夕,你不觉得热吗?” 乐月瑶气喘吁吁,她一定要赶在合欢粉发作之前,把木宁夕带到主屋的卧室去。 “热啊。没看见我全身都是汗吗?”木宁夕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揉揉刚刚摔痛的膝盖,骂道:“什么事比我蹲大号还重要啊。我肚子疼的快抽筋啦,你连蹲大号都不让我去吗。啊?” “蹲什么大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乐月瑶气极,走到木宁夕身后,双手穿过腋下,直接抱住她往主屋走。 “我要拉粑粑,懂不?”木宁夕翻白眼,她已经说得很通俗易懂啦。 乐月瑶喘着气,摇头,“不懂!” 木宁夕气的大嚎一声,说:“我要拉屎,这下你懂了吧?” 乐月瑶才要说“不懂”,突然一怔。这下她明白了,只是……只是木宁夕说的也太、太、太恶心了。 木宁夕挥舞拳头,威胁道:“喂,你再不放开我。我要……我要……” “你要怎样?” “呜呜,我要憋不住啦。万一拉你身上,你可别打我。” 木宁夕忍得很辛苦,她真的快憋不住啦。从朝阳阁一路奔跑回来,肠胃蠕动得很剧烈,把她刚刚才吃的东西立即转化为“有机肥料”。 突然,寂静的园子里一声极响的“噗——”。之后二人之间弥漫一股臭臭的味道。 “木宁夕,你……你放屁啊。真恶心,你快去吧。”乐月瑶忍无可忍,捂着小鼻子跑到旁边,嫌弃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气的大骂:“臭死我啦!” “没办法。谁让你非抓着我不放呢。”跑向厕所的木宁夕哈哈大笑,刚刚那个屁真是太及时啦。臭死乐月瑶才好呢。 一个臭屁,木宁夕成功逃脱乐月瑶的魔爪。 好在她的武器牛皮绳大鱼钩习惯带在身上。很轻松跃上西厢房的屋顶上,选个最黑漆漆的角落隐身好,只等着紫线说过的那些事情发生。 木宁夕坐在高处,目光扫视了一圈园子里,发现灌木丛里藏身的一抹黄色。呵呵,是黄线啊。 忽然,主屋里传出羞人的声浪。 木宁夕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仔细听来像是玉珠的声音。 当然,站在园子里的乐月瑶同样听出玉珠的声音。她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当屋里又传出声浪时,气得她脸色惨白,从腰间抽出匕首,笔直冲进主屋西边的卧室。 “啊——!” 男人凄惨地大叫一声。 “啊!郡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玉珠慌张地求饶声。 窗子上倒映着一个女人高举匕首,对准壮汉的胸膛和腹部狠狠地、快速地刺着。能看出一股股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男人的身体中喷薄而出。 另一个瘦弱的影子胡乱的拾起地上的衣裙裹住自己,呜呜地哭着求饶。 “郡主,不要杀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这到里的。只觉得……只觉得全身像烧了火一般的滚烫。然后……然后……然后就被他给……给玷污了。呜呜呜……郡主,你要相信我啊。” “闭嘴!” 乐月瑶冷戾的声音传出屋子,在寂静的园子里回荡。 园门口,楚王,寿王和安阳长公主被这一声怒吼吓得一怔。三人交换一个眼神,快步朝着主屋走去。 顿时,主屋的门被踢开,乐月瑶全身血渍,后面跟着衣衫破烂的玉珠。 楚王脸色一黑,“乐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呵,楚王爷,你没看见吗?我的婢女被木宁夕的护卫长给玷污了。”乐月瑶冷笑,目光呆滞地盯着楚王。 忽然,乐月瑶往地上一跪,大哭道:“请楚王爷,寿王爷,安阳长公主为我作主啊。木宁夕设计陷害我的婢女,指使她的护卫长借酒醉玷污我的婢女,请三位贵人为我们主婢二人作主。” “扶柔公主设计陷害你的婢女?”楚王冷笑,扫视一圈整座园子,说:“扶柔公主不是和你一同回来的吗?她……人呢?” “回楚王爷,扶柔公主假借不舒服离开了。后来就发生了这等事情,让我后悔不已。”乐月瑶哭诉。木宁夕先离开,她的婢女后被玷污,这似乎有点联系。 但是…… 就在众人都沉默时,木宁夕从厕所里走出来,抚摸肚子,一脸的苦闷。 看见安阳长公主,抱怨道:“安阳姐姐,你从哪里请来的厨娘,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不干净啊。为何我的肚子这般痛呢。” 安阳长公主急忙跑过去,一同捂住木宁夕的肚子,问:“真的很痛吗?回头我一定打那个厨娘的板子。” “不必啦。可能是我午后吃了些生冷的东西。” 木宁夕任由安阳长公主抱着,小步走过来。当看见乐月瑶襦裙上一团一团的血渍,吓得她大叫一声,结结巴巴地问:“乐郡主,你这是怎么啦。才眨眼的功夫,谁伤了你?” 乐月瑶冷笑,“木宁夕,你少装了。说吧,你是如何设计陷害我的婢女,让你的护卫长玷污她的?” “我的护卫长?”木宁夕装作狐疑地眨眨大眼睛,说:“我没有护卫长。只有护卫统领,就是那个大胡子杨展,你们都认识的呀。” 乐月瑶眼睛一瞪,身子一僵。 楚王随口道:“去,进去看看那男人是不是杨展。” 凭空一道声音响起。 “王爷,属下已经察看过,不是杨展。是下午送入晚香园的护卫长,刘庆。” “姓刘?”寿王面露狐狸笑,玩味地重复着:“刘庆?刘庆!刘庆啊。原来是他。” 楚王扭头看向寿王,问:“你认得?” 寿王嗤笑,说:“怎么不认得。还是从我府里赶出去的人呢。此人最喜美色,不管是婢女、婆子、厨娘,他都忍不住讨些便宜来。” “然后呢?” 楚王问,眼睛看向乐月瑶。此时,乐月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只僵硬地站着。 “还能怎样,被一个人捡去了。”寿王意味深长地盯着乐月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你和刘士彦,认识?” “不,不认识。”乐月瑶结巴地回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哦——。” 寿王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是一把刀悬在乐月瑶的心尖上,吓得她呼吸紊乱,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第120章 失算,找两只狗来 “公主,奴婢抓人回来了。”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默时,紫线忽然现身,引起众人的注意。 而让众人都惊讶不已的是紫线手里抓着被五花大绑的玉环。 “你这个贱婢,竟敢对我的婢女动用私刑?” 乐月瑶心中大骇,三步走过去抬手便要打紫线。被木宁夕更快一步抓住手腕。 “乐月瑶,我的婢女也不是你能随意打骂的。别忘了,我是一品公主,比你位高二级呢。”木宁夕理直气壮,毫不逊色。 安阳长公主走过来,瞧了一眼乐月瑶,讽刺道:“既然到了南晋国,西都国的那些没规没矩就改改吧。” “黄线,出来。” 木宁夕看向灌木丛。果然她一声令下,黄线握剑从里面站起来,慢慢走到木宁夕面前。 “公主。”黄线行礼。 “我让你看家,你是怎么看的。连人闯到家里都不管管。”木宁夕嘴上抱怨,眼睛却斜睨着玉环,问道:“玉环啊,你是几时偷跑到曦馨园的?” “奴婢是被紫线抓来的,并没有来过曦馨园。”玉环振振有词,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来过。 黄线反驳道:“公主,奴婢是因为玉环拖着那男人从东耳房进入主屋的卧室,发觉不寻常,才躲到灌木丛去的。” “为什么?” 木宁夕看她,这说词有点歪呀。看黄线怎么给自己圆回来。 黄线咬一下唇,说:“奴婢是看见玉环给那男人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那男人直喊热,还扒光身上的衣袍。奴婢不敢进去,只好躲在树丛里。” “羞答答的大姑娘,当然要躲着啦。难道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怎么扒光衣服不成?”木宁夕义正词严,说:“没关系。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黄线羞赧地垂下头,心里扑腾扑腾的。 “吃了什么东西?”木宁夕打量玉环,说:“紫线,搜她身。” “是。” 紫线动作迅速,一下摸到玉环的衣襟内里有一个小小的口袋,果然有个小瓶子。 “公主。” “嗯,就是它。” 木宁夕拿过小瓶子看看,就是之前在晚香园偷看到的合欢粉瓶子。 “那只是一种调味的香料。”玉环作最后的垂死挣扎,略颤的嗓音出卖了她心里的胆怯。 “是香料,还是合欢粉,一会便知道啦。” 木宁夕嘿嘿一笑,对楚王身后的护卫说:“这位楚王爷的护卫大哥,能不能请你找来一只公狗和一只母狗?” 啊?一只公狗?一只母狗? 护卫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楚王微点头。 “是。属下这就去找两只狗来。” 护卫离开去寻找。 这边,众人因为主屋有死人,只好都聚在园子的亭子去坐等。 护卫统领杨展带着护卫兵将主屋里的男尸抬走,又有胆大的小婢女端着清水去清洗打扫。 之前黑漆的院子又亮如白昼。与乐月瑶、玉珠和玉环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此刻她们主婢三人是忐忑、胆怯、惊恐的。 “杨统领,今夜辛苦你们啦。布置好巡视的人,就去休息吧。” “谢公主。” 杨展长得很粗犷,但是心思却缜密。他将护卫兵分成四班,每两班为一组,以曦馨园中轴线为准,一东一西穿插巡视。这样,整座院子每个时辰都会护卫兵巡视一圈。 木宁夕回到亭子中坐好,由青线烹好清茶送来,站在木宁夕身后。一是保护木宁夕,二是监视乐月瑶。 半个时辰过去,楚王的护卫终于寻来一公一母两只狗。 “青线,去准备些肉食,将这瓶粉只洒在母狗的食里。”木宁夕将瓶子交给青线,又说:“去找些竹围篱来,把两只狗圈在中央。” “是。” 杨统领带着两个护卫兵去后院取竹围篱回来,用麻绳固定好。 少时,两只没什么关系,又没见过面的狗被放在围篱中。青线拿来两碗肉食,将一个放在母狗那边,一个放在公狗那边。 “公主,这只碗里有粉末。” 青线指了指母狗正在大口吃食的碗。 “嗯。回来吧。”木宁夕招招手,又对围篱旁边的护卫兵说:“你们也离得远一点。万一那狗被惹疯了,跳出来咬人就不好啦。只要狗跳出围篱,你们只管拔剑刺死。”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木宁夕双手合十,说:“两只狗狗,对不起啊。如果你们其中哪个死了,我一定命人风光大葬,绝不会委屈了你们。下辈子一定要投胎作个好人啊。” “小宁儿,你太善良了。不过是两只狗罢了。”寿王笑,招呼她快过去坐。 木宁夕微微一笑,回去坐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围篱里面正在争抢肉食的两只狗。 公狗吃得很快,吃完自己的就去抢母狗的食。母狗见状,呲牙警告,叼出一块大的到旁边大口吞咽。 公狗抢到碗里剩下的肉食,也大口吃着。 忽然,母狗丢下嘴边的半块肉食,摇着尾巴钻到公狗身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看情郎似的万般柔情。 公狗显然是没有料到,先是怔愣,然后……好吧,它也许多年没有过媳妇啦。既然人家主动来让它嘿咻,它怎么能拒绝呢。 两只狗立即上演嘿咻大战,众人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啦。还有围篱边的护卫们也禁不住汗颜。 狗狗的香艳战,有啥好看的? “公主!” 青线最先捂住眼睛,然后其他的婢女们齐羞臊的扭回身去。 安阳长公主的眼睛早就被木宁夕和寿王一左一右地捂住,急得安阳长公主大叫:“有没有中毒啊?” “呸,什么中毒。是中了媚药。”木宁夕口无遮拦,但她仍然坚持保护安阳长公主的单纯。 “来人,用黑布围起来。” 楚王吩咐,杨展立即领着人用布将围篱包裹得密不透风。免得狗狗们的春光外泄,污了主子们的眼睛。 “楚王爷!” 恍如被雷劈中,乐月瑶回神,立即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楚王阴冷黑沉的脸色,半阖的眼睑,抿紧的唇是他隐忍震怒的表现。 “皇长兄,乐郡主胆大包天,敢在安阳的别院里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龌龊行为,看来我们南晋国在她的眼中软弱可欺呀。” 寿王冷笑,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寿王爷,你错怪我啦。这些……这些都是……她们私自谋划的,与我并无关系啊。”乐月瑶哭诉,跪着爬到寿王脚前,抓住他的袍子哭求。 寿王轻叹,笑说:“那瓶子东西,我在晚香园见过,是你命玉环涂抹在茶碗里。而且一直在玉环的身上不曾离开。” “不,不可能。”乐月瑶惊呆,反问:“寿王爷为了保护木宁夕,竟无中生有的说谎吗?” “我?说谎?”寿王嗤笑。 “对。”乐月瑶挺直腰板,跪在地上,说:“我从未见过寿王爷进到晚香园,也没有指使玉环在茶碗中涂什么粉末。” “是吗?”寿王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茶碗,对青线说:“斟满茶,给乐郡主尝尝茶香。” “寿王爷,你如此欺侮我,西都国的父亲知道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乐月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的亲爹还指望她成为信阳侯府的儿媳妇呢。 楚王上前,捏住乐月瑶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凝视她,讽笑:“敢在南晋国犯杀人罪,谋害皇族罪,谋逆罪。三罪合一,哪一个都能将你活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最大的错处是没有管教好下人,但那是错,不是罪。”乐月瑶辩白,强词夺理的让众人咬牙切齿。 楚王放开自己的手,站直,眼睑微阖,说:“来人,将乐月瑶囚禁别院地牢。待本王明日禀告父皇,择日将其押送回西都国。” “楚王爷,你不能处事不公啊。”乐月瑶恸哭,跪爬到楚王脚前匍匐求饶,“楚王爷明查,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呀。都是婢女们私自与木宁夕结仇,才会谋划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楚王不为所动,负手而立。 护卫上前,将乐月瑶强制押往别院最北边的地牢。玉环也一同被押去。 木宁夕走上前来,向楚王微微屈身福礼,说:“楚王爷,玉珠姑娘受了委屈,让她留在晚香园养伤吧。” “不行。”楚王瞥了一眼木宁夕,这丫头嫌自己的命太长是不是?竟敢留下敌人的心腹? 木宁夕一笑而逝,看向呆滞若傻子般的玉珠,说:“她也怪可怜的。遇到乐月瑶那样的主子,命不好呀。” 一语毕,玉珠不但没有感激,反而瞪着赤红的眼睛扑到木宁夕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大喊大叫起来。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 “木宁夕,都是你害的我!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 玉珠被三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架出曦馨园。 “咳咳,真是死对头啊。这么用力掐我呀。” 木宁夕揉揉快要被掐成面条的脖子,刚刚又体验了一次窒息的痛苦。 “活该!” 安阳长公主即无奈又心疼,又气她不爱惜自己。 木宁夕笑着摇摇头,看向楚王,说:“楚王爷,你不该动怒的。只需要将乐月瑶软禁在晚香园即可,何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依你看,倒是本王的错。”楚王气她不怒不争,又太心软。 木宁夕摇摇头,看向安阳长公主,提醒问道:“安阳姐姐,你还记得当初在前院的大门口,你要绑了乐月瑶到皇上那里告御状,治她的罪。我是如何对你说的吗?” “放长线,钓大鱼。”安阳长公主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木宁夕看向楚王和寿王,笑着道:“放长线,乐月瑶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谋算着什么。钓大鱼,我们要利用乐月瑶,将那些人钓出来,一网打尽。” “唉。可是皇长兄已经下令,说过的话如泼出的水,覆水难收啊。”寿王叹声,其实他一点不担心那些阴暗处谋算的人们。最多辛苦辛苦,一个个钓出来呗。 楚王挥手,“不必多说。本王心意已决,南晋绝不能留下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 木宁夕叹气,看来她要另谋出路。既给楚王一个台阶下,又能顺利救出乐月瑶,为未来铺路。 第121章 功劳,立大功啦 朝阳阁。 楚王和寿王各坐一边,形同对峙。安阳长公主坐在中间,左瞧瞧、右瞧瞧,哪个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哥哥啊。 “还是小宁儿聪明,留在曦馨园里烧纸钱。” 安阳长公主嘟嘟嘴巴,闷闷不乐。如果不是木宁夕说曦馨园刚死了人,鬼魂还没引出去,夜里说不定会闹鬼,她才不愿意回来呢。 楚王气闷,他秉公惩治乐月瑶,怎么就讨来一堆的抱怨呢。不千恩万谢就算了,竟然说他多管闲事? 寿王无奈,他就不该跟着回来朝阳阁。曦馨园那边这时候不知又乱什么样子呢。 “皇长兄,我想去曦馨园看看小宁儿。”安阳长公主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往外面走。 楚王黑了脸色,“不准去!” “皇长兄。” 安阳长公主眼眶立即泛红,委屈地垂下头抽噎,双肩一抖一抖的,看着可怜兮兮。 寿王叹声,起身道:“还是本王陪你去吧。” 楚王嘴巴张了张,便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一声灵动的笑音。 “二位要去哪里呀?能不能带我一同去呢。” “小宁儿!” 安阳长公主阴转晴,欢呼雀跃着扑到木宁夕身上,险些二人一同摔在地上。还好有青线和红线眼急手快扶住她们。 “安阳姐姐慢点,我又跑不掉。”木宁夕笑呵呵地拍拍安阳长公主的后背,安抚道:“刚刚在曦馨园吓坏了吧。” “我不怕。宫里一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我从小见惯了,没什么可怕的。”安阳长公主傲娇地说,又拉着木宁夕,“明日你搬到月辉园去。” “月辉园?”木宁夕想想,摇头,“我还是留在曦馨园吧。不过是死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怕什么。” “还是忌讳些吧。” 拉着木宁夕坐下,安阳长公主气愤道:“我这园子刚刚修葺好,她竟然敢行凶杀人。哼,等有朝一日,我一定好好的惩治惩治她。” 木宁夕叹笑,“我从今日开始算起,数一数天底下有多少想要乐月瑶死的人。我一个,黄线一个,现在安阳姐姐又一个。” “哼,想要她死的人岂止我和你,西都国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乐月瑶的死讯呢。”安阳长公主鄙夷地冷哼。 “皇妹这话说得太晚啦。”寿王忽然搭腔,说:“本王前些日子去西都国云游,听到不少关于乐郡主的奇闻异事呢。” “真的吗。”安阳长公主睁大眼,兴味盎然地坐到寿王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二皇兄最好啦。快把乐月瑶干的那些坏事讲给皇妹听听呀。” 寿王爷付之一笑,说:“她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本王很想听听你们在贝州城发生的故事。昨日回来的护卫禀告,你和一位蒙面女被北契国五王子博古延给绑了?” “什么?此话当真?”楚王大骇,起身来到安阳长公主身边,一下拉起她左右打量。“有没有伤到哪里?博古延有没有对你……对你……” 安阳长公主好奇地眨眨眼,反问道:“对我什么?” 楚王语塞,顿时闷不吭声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木宁夕微微一笑,说:“安阳姐姐,之前因为乐月瑶的事情,你都没有把我们在贝州城的趣事讲给二位王爷听呢。” 提到之前在高台上的事,楚王恍然,扭头向木宁夕,问:“那个拇指大小的令牌,你可带来了?” 木宁夕掩嘴一笑,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对小令牌,说:“这两个都是仿造的,我将其中一个送给楚王爷。只求楚王爷别嫌弃礼轻就好。” “不嫌!不嫌!”楚王咧嘴笑,一扫刚刚的气闷阴云。 木宁夕让红线将其中一个小令牌送上去。 楚王像得到宝贝一个爱惜,双手掬着,反复观察小令牌上的每一个工艺细节。 寿王笑道:“皇长兄最爱这些东西。本王偏就不喜。” 楚王道:“你不做将军,自然不喜这些东西。我爱武,你喜文。你的那些文墨画宝,我也爱不上。” “呵呵。一文一武,是绝配嘛。” 木宁夕托着下巴,看着楚王对小令牌痴迷的样子,忽然想到司徒天逍,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呢。她从来没问过,他也从来没说过。 嗯,等他回来,一定要问问清楚。 木宁夕自我认定地点点头,逗得安阳长公主呵呵笑。 “小宁儿,你在想司徒哥哥吗?” “你怎么知道?” 木宁夕惊讶地张大嘴巴。怪了耶,她的脸上很明显吗? 仿佛知道木宁夕是怎么想的,安阳长公主食指在白嫩的小脸上戳戳,笑道:“你的脸红红的。没有想司徒哥哥,难道在想……想……” “想谁?”木宁夕问。 安阳长公主环视一圈,促狭地笑道:“难道在想二皇兄?” 想谁?寿王? 木宁夕傻笑,说:“寿王爷就坐在这里,用不着想啊。” “所以才说你在想司徒哥哥嘛。”安阳长公主拍手大笑,像是抓到木宁夕的小辫子似的兴奋。 木宁夕噘噘嘴巴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她刚刚的确是在想司徒天逍,何必装腔作势的否认呢。 对于木宁夕的沉默,没有人看见寿王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楚王终于把小令牌贴身藏好,问道:“你们在贝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宁儿是如何从博古延那里偷来令牌的?” 安阳长公主没个形象地笑倒在木宁夕怀里,说道:“小宁儿,我们要不要卖个关子?” “安阳姐姐要小心,二位王爷可不是北契国的大王子和五王子,那么容易骗。”木宁夕好心提醒,惹得安阳长公主笑得更大声。 楚王和寿王默默对视交换一个眼神,似乎在贝州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可惜他们都错过了。 “安阳,别卖关子。”楚王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得不到满足,他是不肯罢休的。 安阳长公主无奈地干笑两声,命令贴身宫婢素翠将椅子搬到中央。 她学着街市上说书人的模样开始口沫横飞的讲起来。从她们初到贝州城为司徒天逍解毒,一直到她们被护送回汴州城,每一次的惊心动魄,每一次的死里逃生,仿佛在她脑海里放映出一段又一段的影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安阳长公主一口气喝尽一碗清水,舒出长长的气,说:“就是这样啦。若不是父皇只给我十日的期限。我们都舍不得回来呢。” 楚王笑道:“博古延一辈子的把柄握在司徒的手里,恐怕日后还有得他受呢。司徒那脾性,呵呵……本王有些同情博古延呢。” “皇长兄,看样子北契国争夺王位之战,这位五王子不战而败,离王位越来越远喽。”寿王讪讪地笑道。以博古延的智商,想要和大王子斗法,很难赢。 木宁夕想想,说:“司徒天逍也说过,五王子失去争夺王位的资格。但是,我却不这样想。” “哦?何以见得。” 楚王和寿王饶有兴趣地看向木宁夕。 “呵呵。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的道理,世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能在争斗的过程中预料到最终的结局。比如北契国的大王子和五王子,当日五王子口口声声以兄长为傲,最终也确实是大王子以千金换回五王子及二十几个护卫。” 木宁夕叹笑:“可谁又能知道,五王子之所以被派到贝州城假扮商人,并非来探查城中北契细作的动向。” “那是来作甚的?”寿王疑惑。 “当然是大王子送来给司徒天逍消气的。”木宁夕笑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为了保住北契国的细作,不惜送上亲弟弟来给敌人消气。博古延被擒,顺理成章地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少了一个争夺者。” “皇长兄,皇弟我对当皇帝没有半点兴趣。你只管安心吧,哈哈哈。”寿王作揖,赶忙坦露自己真心所想的。 楚王白一眼,斥喝道:“若我那日征战沙场残疾了,你没兴趣也要继承大统。” “所以呀,皇长兄乖乖留在汴州城帮助父皇处理政务,别再想着什么披甲上阵、征战沙场。”寿王哈哈笑,算计着哪天赶去贝州城瞧瞧热闹。 楚王恨铁不成钢的咬牙瞪寿王,招来弟弟一个贼兮兮地咧嘴笑。 “哼。”楚王扭头,对木宁夕说:“小宁儿,这次你立了大功。本王明日准备一份厚礼赏给你。” 木宁夕大眼睛立即绽放光彩,笑得像小狐狸似的,问:“楚王要赏给我什么呀?我平生最喜欢黄白之物,那些闪闪的宝贝最讨喜啦。” 安阳长公主哈哈大笑,“皇长兄,你不知道。北契国大王子送来的一千万两银子,小宁儿看着看着……口水都流出来啦。” “流口水是正常反应。”木宁夕傲娇地为自己辩白,大眼睛放光地看向楚王。 楚王尴尬地干咳两声,说:“既然小宁儿喜欢黄白之物,明日本王命人清点些送来。” “多谢楚王爷赏赐!” 木宁夕高兴地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楚王行大礼。幻想着被成堆成堆的金子、银子埋起来的情景,嘿嘿地傻笑。 寿王低头闷笑,看来他也要清点一些黄白之物送来讨小丫头欢心啦。 第122章 假戏,帮忙假戏真做 朝阳阁。 一夜未眠,却没有半点睡意。木宁夕站在朝阳阁外的亭子里伸个懒腰,无意中看见楚王匆匆离去,随后寿王也快步离开。 木宁夕兜兜转转终于在东厢的小厨房里寻到安阳长公主,此时她正亲自安排早膳。 “安阳姐姐,二位王爷去哪里啦。” “去宫里见父皇,将乐月瑶杀人一事禀明,再裁夺着该将她如何处置。” 安阳长公主毫不在意地说,看着厨娘研磨一些生豆汁出来。 木宁夕叶眉微皱,转身跑了。 “小宁儿,你要去哪里?”安阳长公主扭头,看向木宁夕急奔的背影。狐疑地说:“她去追皇长兄和二皇兄吗?” 素翠上前,低声道:“长公主,奴婢看着不像去追二位王爷。” “那她去作甚啦?”安阳长公主依旧悠闲的随口问着,并不在意。 素翠低声道:“奴婢猜着,会不会去地牢……偷偷放人出来?” “不会吧。”安阳长公主微怔,仔细想想,又觉得依照木宁夕的性子,太有可能啦。思及此,放下手中的碗盘,“走,去地牢看看。” “是。”素翠应,跟着安阳长公主往别院最北的地牢而去。 木宁夕跑出朝阳阁,一直跑向晚香园。 晚香园里没有乐月瑶颐指气使的命令小婢女们忙活着,总是少了些人气的感觉。 小婢女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整座园子里凌乱不堪。她们却没有半点要打扫的样子,即使看见木宁夕跑进来,也不理不睬地继续嬉笑打闹。 “玉珠呢?”木宁夕气喘吁吁地问,跑得双腿酸疼。 被问的小婢女斜撇嘴巴,鄙夷地说:“那个贱人昨夜回来就一直呆在后院的屋子里。谁管她的死活呀。” “红线,掌嘴!” 木宁夕一声厉喝,追过来的红线还没喘口气,立即执行命令,走上前抬手便打了小婢女一巴掌。 “你敢打我!”小婢女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眼里有泪、有怒。 “本公主面前还轮不到你放肆。”木宁夕端起公主架子,指着小婢女的眼睛,冷冷地说:“再敢狗眼看人低,我让人挖了你的眼珠子。” 小婢女胆怯,捂着脸,垂下头默默低泣。 “来人,去把玉珠姑娘给本公主请来。” “公主,奴婢去请。” 一个机灵的小婢女放下手里的扫帚,急忙跑到后院去叫玉珠。 等了许久不见小婢女和玉珠过来,木宁夕有些心急,说:“走吧,我们去看看。” “公主,你看。”红线拉住木宁夕,指指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小婢女抹着泪慢慢吞吞地回来。 小婢女来到木宁夕面前,福了福,说:“回公主,玉珠姐姐不肯来,还打了奴婢。” “委屈你了。” 木宁夕有些自责,吩咐红线给小婢女一些赏钱。她亲自前往后院,玉珠住的下人房。 “玉珠,你想不想救出乐月瑶。” 木宁夕站在院子里,看着房子的小门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玉珠不会心动的时候,木门“吱呀”打开。 玉珠还是昨夜跑回来时的那身破败褴褛的衣裙,雪白的脖子和锁骨仍然有暗红色的痕迹。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站在院子中央的木宁夕,光着脚一步步下了冰凉的石阶。 堪堪停在距离木宁夕一步之遥的地方,玉珠失焦的瞳仁突然燃起两团火,一下子扑过来掐住木宁夕的脖子,语气阴寒森冷地笑问:“害得郡主和我生不如死,你报仇啦,是不是很高兴呀。呵呵,呵呵,木宁夕,你不会如愿的。郡主不会死,我也不会死,玉环也不会死。而你……现在就要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哈,我要掐死你!然后喝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将你的心切成片喂狗!” “玉珠,若你们不用合欢粉害我,又怎么会轮落到如此地步。害人终害己,你不该反省反省自己犯下的罪孽吗?” 窒息的感觉渐渐升起,木宁夕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呼吸均匀,不露出一丝怯意。 “木宁夕,我会自己去救出乐月瑶,不用你来假慈悲。” 玉珠无预兆地放开手,一步步后退,冷冷地盯着木宁夕,唇角勾起残忍地笑,“木宁夕,没有止痛续命的毒药丸,你最多只能活三日。呵呵,哈哈哈哈,你只有三日的活命。哈哈,哈哈。” 木宁夕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脑袋里不断徘徊着玉珠那一声高过一声慎人的笑声。 只能活命三日吗?木宁夕沉默了,也许她不该把希望寄托在玉珠身上。经过昨夜被玷污的事情,玉珠如何能理智的处理未来的诸多麻烦。 咬咬牙,木宁夕毅然决然地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红线,去招集青线、黄线和紫线,还有鬼五,鬼七,杨展。” 木宁夕边走边吩咐。 红线恍然,问:“公主,你要去地牢救乐月瑶?” “对。”木宁夕坚定地点头,说:“没有乐月瑶,我就不能引出月老夫人,更不可能拿到毒名单。龙纹毒将永远不能化解。我对宁儿的承诺将成为一句空话。” 思绪很乱,木宁夕蹲下来抱住头,更用胳膊捂住耳朵。她痛苦地默默哭泣,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公主。” 红线跪下来将木宁夕搂入怀里,轻轻地说:“她们是死是活,我们不管了,好不好?” “公主,我们去贝州城找主人,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理她们这些阴谋诡计,好不好?” “公主,别哭了。奴婢心疼你。” “红线,让我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窝在红线的怀里,木宁夕将心里所有的苦闷和委屈全部哭出来。泪花浸湿了红线的襦衣。 当青线、紫线和黄线,及鬼五、鬼七和杨展,六人赶到晚香园后面的小路时,就看见红线抱着嘤嘤痛哭的木宁夕。 “公主!” “公主,这是怎么了?” “公主。” 紫线快步走过来。 青线也跑过来跪到木宁夕身边,问红线,“公主这是怎么了?” 黄线、鬼五、鬼七和杨展都不约而同地分散站在四角,以保护的姿态环视四周。 “公主没事。只是觉得委屈,哭一哭罢了。” 红线没有说出实情,扶起木宁夕,为她擦干眼泪。 哭过一场,情绪平恢许多。木宁夕很用力抹抹脸颊上的泪珠,难掩哭腔地说:“你们跟着我去地牢救乐月瑶出来。” “救她?” 黄线最先皱眉,不怎么高兴地扭回头,有些赌气的样子。 “好。我一人去便可。”紫线答应。 “不,我要让乐月瑶欠我一个人情。” 木宁夕看向鬼五、鬼七和杨展,说:“一会我带着她们进入地牢去救人出来。你们在外面守着。万一楚王爷或者寿王爷的护卫出来阻止,你们率先和他们解释清楚。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我必须保护乐月瑶,而且她不能被遣返回西都国。” “公主不必多说,来之前主子交待过。凡事以公主为重,属下们不敢违抗公主命令。”鬼五率先表明立场。 木宁夕点点头,说:“你们三人守在地牢外面。红线和紫线跟我进入地牢,青线和黄线在外面接应。” “是,公主。” 青、红、紫三人应声,唯独黄线默默不语。 木宁夕看向黄线,没有半点责备,平静且坚定地说:“如果你想报仇,就要先学会忍。” “忍?” 黄线回视着木宁夕,她忍了很久,快要忍不下去了。既然乐月瑶已经成为阶下囚,她为什么还要忍? 木宁夕明白她心中所想,樱色的唇勾起冷蔑的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乐月瑶就是一条百足之虫。当你以为她死了,她其实还活着,甚至时时刻刻伺机而动,准备反咬一口。你不忍,最终的结果就是死。” “公主,那我要什么时候能才报仇?”黄线脱口而出,发泄她心中的不甘愿。 木宁夕走过来,在黄线的耳边轻轻地说:“站得越高,摔得越重,死得越快。” “公主,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木宁夕粲然一笑,后退一步,说:“如果你无法做到‘忍’,这一刻便离开吧。我和你从此是陌路人,你报你的仇,我忍我的怨。” “公主,奴婢自从跟着你的那一刻起,这条命便是公主的。奴婢不会离开,甘愿誓死效忠。”黄线激动地跪下,颔首行礼。 “既然你认我作主子,你便不再是你。对吗?” 木宁夕菀尔一笑,收获忠诚需要付出代价,她付给黄线的代价就是未来的某一日,让黄线亲手杀了乐月瑶,为她的恩人印儿一家报仇,为她曾经被谋害的惨痛而报仇。 黄线眼中有泪,闷闷地说:“是。奴婢是主子的人,从此没有自己。” “好。记住你今日的誓言。” 木宁夕走过去伸出手掌按在黄线的头顶,像是举行一个仪式似的。 地牢门口有楚王的两个护卫守着,木宁夕带着人硬闯。 也许楚王之前有吩咐,两个护卫仅守不攻。但最终被鬼五、鬼七、杨展和黄线、青线给擒住。 木宁夕带着红线和紫线闯入地牢,看见乐月瑶被铁链拴在阴寒湿冷的墙上。地上蟑螂、老鼠四处流窜,吓得乐月瑶尖声大叫。 相比之下,玉环却极安静地坐在地上,偶尔会用鞋子拍死爬到她身边的蟑螂和老鼠。 木宁夕用银签子打开铁锁,还没等她回神,迎头便被乐月瑶打了一巴掌。 “木宁夕,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会感激你的。” 乐月瑶走过去又打了玉环一巴掌,愤愤地往地牢大门口走去。 木宁夕揉揉被打痛的脸颊,自嘲地笑笑。她是不是受虐狂啊?真鄙视自己啊。 地牢门口。 当乐月瑶和玉环一前一后走出地牢大门时,安阳长公主一声令下,护卫们齐扑下来将二人压制在地上。 “安阳姐姐。” 木宁夕赶到时,乐月瑶已经被素翠打成猪头脸。 “小宁儿,你敢私放杀人重犯,大胆。”安阳长公主厉喝,瞪着木宁夕,“还不快过来。” “安阳姐姐,饶了乐月瑶吧。” 木宁夕唯唯诺诺地到安阳长公主身边。 “木宁夕,不必你假慈悲。”乐月瑶红肿着猪头脸,恨恨地骂。 安阳长公主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来人,罚她一百板子,送到晚香园囚禁起来。待皇长兄回来发落。” “是。” 众护卫押着乐月瑶和玉环往晚香园的小路而去。 木宁夕深深舒口气,抱住安阳长公主的胳膊撒娇,“原来安阳姐姐是来帮我‘假戏真做’的呀。一百大板,赏得好!赏得好!” 抓住木宁夕竖起大拇指,安阳长公主斜她一眼,“下不为例!” “遵命!” 木宁夕露出顽皮地模样,气得安阳长公主叹声连连,对她是又爱又恨。 第123章 忠心,先学会忘 曦馨园里出了人命,安阳长公主下令将曦馨园封锁。富丽堂皇的亭台轩榭没有几日便凋零成冷宫的地步。 离曦馨园不远的一个园子是木宁夕此刻居住的地方。原来的园名是什么已被人遗忘,安阳长公主特别赐名——曦宁园。 曦宁园与朝阳阁的布局相似,都有一个能纵览别院的高台。与朝阳园分立别院中轴线两边,一东一西遥遥相望。 自从五日前乐月瑶被囚禁晚香园,木宁夕搬来曦宁园居住,安阳长公主回宫,楚王出使东楚国,寿王跑到贝州去找司徒天逍。 短短的五日,似乎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云淡风清的掩盖而过。没有人再提起那夜的事情,也没有人在意被囚禁在晚香园的乐月瑶过得是否安宁。 木宁夕站在高台的围栏边,伸展双臂,和煦的风迎面吹来,宛若母亲的手轻轻抚摸脸庞。阳光洒落在身上暖暖的,和风一样像个顽皮的孩子,在身边嬉戏玩耍。 睁开眼睛,眺望别院里,绿树红花,红瓦灰墙,琉璃亭子,碧水清潭……哪一处都是怡人美景。 深深吸气,空气中弥漫淡淡花香。朝阳阁园中牡丹花开盛宴,入园者无不赞叹花王牡丹之美。而曦宁园芍药花更是花团锦簇、娇艳欲滴。 “公主,该吃药丸了。” 红线将一个小瓶递过来,又送上一碗温水。 “黄线可回来了?乐月瑶还大吵大闹吗?” 木宁夕一口气吃下五颗毒药丸。 这药丸正是那日她和红线一起从晚香园东厢房里偷来的。药匣里有五十多颗毒药丸,足足十次的量。 红线默声,黄线出现,对木宁夕行单膝下跪礼,回禀道:“回公主,乐月瑶已经消停了。不过,玉珠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刚刚看见她偷偷溜出晚香园,到曦馨园去了。” “她去曦馨园作什么?”木宁夕思索片刻,说:“你和紫线一明一暗进去看看,编个好理由,别打草惊蛇。” “是。” 黄线应,离开。 红线看向她离开的背影,问:“公主,奴婢想不明白,那日黄线为何要将玉珠带回曦馨园被玷污呢。这不是故意给乐月瑶污陷公主的机会吗。” 木宁夕畅然笑道:“你们对黄线的偏见使你们的眼睛和思维被蒙蔽,许多事情看不透、想不明。” “请公主指教。”红线垂首,洗耳恭听。 由红线扶着到回木亭子里坐下,小口浅抿香茶,淡淡地道:“乐月瑶为何要布下局引诱我喝下合欢粉的茶,然后强拉着我回到曦馨园。她目的是什么呢?” “公主被玷污,无颜再活于世。”红线回答。 木宁夕点头,“那日楚王爷,寿王爷和安阳长公主都在。若我做出那等丑事来,即使他们再怜惜我、同情我,心里终究有一根刺。而且司徒天逍和他们情同兄弟,已是残花败柳的我如何能配得上他?” 红线恍然,“是啊。就算主人不在乎,楚王爷、寿王爷和安阳长公主也会阻拦的。” “公主,奴婢还是不明白黄线的意图。”红线百思不解。 木宁夕笑道:“黄线是真心为我所想的。乐月瑶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她灵光一闪的谋划结果。” “灵光一闪?”红线更不明白了。 “是啊。”木宁夕叹笑,“那日我们埋伏在屋顶,把乐月瑶指使玉环下药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而我们之前也未料到乐月瑶会在夜宴上谋算这等龌龊之事。显然黄线是临时起意,但她思略很周全。不但保护我,还报了小仇。玉珠失身,乐月瑶为掩盖自己的罪行一刀杀了护卫长。” “可是她没有想到,公主早已经知道她们的计划。”红线笑吟吟地说,“千算万算,到底没算到公主的心思。” 木宁夕摇摇头,说:“紫线来朝阳阁寻我,特意将黄线暗算玉珠的始未向我禀明。故此我才能将计就将,逃出她们的算计圈。” “原来紫线比我们看得更透彻。”红线愧色,她对黄线的偏见太执拗,使她没有真正看清黄线的忠心。 “黄线没有怪你们。今后对她多一些宽容,也多多给予她一些温暖。”木宁夕喝一口冷掉的茶,苦涩而味浓,但她仍然一口一口饮着,说:“黄线的心就像这杯凉掉的茶一般苦。她所经历过的是我们无法想像的艰难。也许,你、紫线和她有着同样的过往。所以,惺惺相惜,你们做得到。” “是。奴婢从今以后会把黄线当成亲姐妹一般看待,绝不会委屈她。”红线行礼,她言出必行,会善待黄线。 “那就好。只是不知道黄线何时调换了茶碗,又如何让玉珠喝下掺入合欢粉的茶。”木宁夕淡淡地叹气,黄线的心思不难猜,但她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不可预测啊。 “公主问她就好了。”红线提议。 木宁夕摇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你不必开口便知道。反之,问了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那只等着黄线亲自开口。”红线也无奈,黄线的心思太难琢磨。 曦馨园。 黄线堂而皇之跃墙而入,远远便看见玉珠呆坐在主屋门前的青石台阶上。 另一边,紫线已经埋伏在主屋的屋顶,俯览园中的一切。 黄线走到主屋前,看了一会玉珠,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玉珠怅然冷笑。 “玉珞,你好狠的心呀。” 玉珠抬起头来,赤红的眸子瞪着站在面前的人。她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陷入掌肉里,溢出一丝丝血痕顺流向白皙的手腕。 “玉珞已死。活着的是黄线。” 黄线平静地说着,纠正玉珠的称呼。 “黄线?你甘愿成为木宁夕的走卒,不过是想报复我们罢了。像你这种背主弃义之人,又有多少忠心可言?呵呵,木宁夕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软弱女子。如今的她在精明,太擅于算计。小心你何时毁在她的手里都不知道。” 玉珠一吐为快,恨不得现在就看见黄线被木宁夕驱逐,成为无主庇护的丧家之犬。 “木宁夕不是乐月瑶,更不是皇后。”黄线后退一步,脸色平静,心如止水。她的眼睛略有些失焦,记忆回到许多年以前。 “玉珠,你还记得我们初到皇宫时,皇后命令我们做的第一件任务吗?” “记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玉珠的瞳眸同样呆滞到失焦,她的记忆也在回放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黄线深吸一口气,“她的心太狠。而我们……身不由己。” “我的后肩上还有当初那个人留下的剑伤。若不是你推了我一把,那把剑已经插入我的心脏。”玉珠怅然。 她们这群受训的女子共二十人,初到皇宫中时惶惶不安,见到皇后时的激动。之后,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西都皇后竟然让她们这二十个人互相拼杀,活着的人留下,死的人……丢到乱葬岗去,连个棺材都没有。 黄线原地盘起腿来坐下,剑未出鞘,横放在腿上。 “我若活着,必会报仇。若死了,你们也不必再忧心忡忡。玉珠,动手吧。就像那时的我们,为了活下来而厮杀。” “你以为我不敢吗?” 玉珠睁大眼睛,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黄线面前,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瞬时黄线的左边脸现出红红的五指印。 “你的剑没带在身上,可以用我的。”黄线毫不在意脸上火辣辣的痛,将自己的剑高高举起,送到玉珠面前,“杀了我,你心中的恨就会消失。” “呵,好啊。” 玉珠握剑柄,拔剑出鞘,一剑刺入黄线的左肩胛,汩汩血液喷薄而出,染湿了黄线的衣裙。 “你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便不会再有。”黄线叹声,勉强地扯出一个笑,“玉珠,失去这一剑的机会,死的人就是你啊。” “曾经我害过你,几日前你又谋算我失了清白。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玉珠放了手,剑摇摇晃晃插在黄线的左肩胛上。 看着玉珠大步往园门口走去,黄线没有回头,大声说:“玉珠,你不该继续留在乐月瑶身边。比起木宁夕,乐月瑶与西都皇后一样不把我们当人看。” “木宁夕是世间少有的主子,你好好珍惜吧。玉珞。” 迈出曦馨园大门之时,玉珠回头看了一眼满身血衣的黄线。不知为何,她的眼中竟有着心酸的泪。 用力抹掉泪花,玉珠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刚刚她在回头看黄线时,同时看见坐在主屋上的紫线。紫线眼中闪着阴冷的光让她不禁胆寒。此人危险,胜过她以前所见过的许多人。 从主屋上落下,紫线沉默不语地站在黄线面前,低头审视着她。 黄线咬紧牙关,将剑拔出,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笑问:“你都听见了,有何感想?” “公主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欺骗。就像那日在地牢门前她对你说的,如果你想报仇,就要先学会忍。同样,我也有一句话想要对你说。” “什么话?” 紫线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黄线的剑,说:“如果你效忠于公主,就要先学会‘忘’。” 忘?忘记仇恨吗?是的,她在地牢门前已经对木宁夕发过誓。 “紫线,我向公主发誓那时起,就已经忘记了。” “你没有。”紫线将带血的剑重新丢到地上,迈步便走。越过黄线时,淡淡地说:“我们眼中只有主子,耳里只有主子的命令。我们从来没有自己,更没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紫线!” 看着紫线潇潇洒洒的背影,黄线的心豁然开朗,她未来的目标也越来越清晰。 黄线畅然而笑,大声喊着:“紫线姐姐,谢谢你!” 第124章 清除,从源头截流 曦宁园。 初夏的午后原本热得人烦躁,没想到黄昏时分下了一场甘畅淋漓的大雨,短短半个时辰足以将炽烈的热度熄灭。 雨后的曦宁园像一幅水墨工笔画。 绿草荫荫,树木茂盛,芍药花娇艳,栀子花芬芳,幽兰花含蓄,蝴蝶双飞,蜂儿匆忙,鸟儿莺啼……哪一处都尽其精微,富有诗情画意之妙。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辉照在被雨珠点缀的树木花草上,闪着七彩玲珑的光芒,宛若天宫仙景美不胜收。 木宁夕站在花丛中,弯腰闻一闻栀子花的馨香,对站在花丛外面的青线和红线招手,说:“芍药花能做菜,不如摘些来做些花食。” “呵呵,公主和奴婢想到一处去了。奴婢和红线姐姐商量着采些花和根,洗净后与米煮成花弱。”青线提了篮子进到花丛中,说:“听大夫说,芍药花有镇痛解热的功效。花根也能凉血、散瘀。” “是啊。芍药花性微寒,可以调节公主身体里近日的热毒,又不至于激发出寒毒发作。”红线也进到花丛中,扶着木宁夕一点点走出去。 “真亏得你们还记得这些。” 木宁夕感激地握握红线的手,说:“我自己的身体呀,我都从来没在乎过。你们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我的命呀,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只要临死前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心中祈求的心愿能够完成,也就别无所求啦。” “公主,别这么说。我们一定能引出月老夫人来到南晋国,然后再逼她交出毒名单了,去无花谷找蝴蝶姑娘的奶奶为公主解毒。”红线的眼眶泛出丝丝的红。 “没事!没事!别哭。”木宁夕反安慰红线,为她擦去滑落的泪珠,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嘛。别哭。” 红线抽噎,说:“公主,奴婢会尽心尽力地服侍你,等着解毒的那一日早些到来。” “好。” 木宁夕点点头,她能等到那一日吗?谁能预料呢。 忽然屋顶一声大叫。 “什么人?” 木宁夕看去,只见紫线和黄线不约而同地向着一个方向追去。少时,她们一左一右押着偷窥的小婢女回来。 小婢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 “公主饶命。奴婢只是路过,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小婢女如临大敌,吓得全身颤抖不止。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十分的心虚。 “看到?听到?”木宁夕绕着小婢女走了一圈,说:“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你是哪个人派来的奸细。” “回公主,奴婢不是什么奸细。”小婢女胆怯地反驳,垂眼,扬下巴,任由木宁夕盯着她的脸观察。 木宁夕沉吟片刻,微微一笑,说:“小丫头长得真漂亮。如果本公主在你的脸蛋上作画,不知道要用刀子呢,还是银签子呢。” 说着,左手拿出碧青匕首,右手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银签子。这根银签子已经成为她的第二件不离身的武器。 小婢女吓得磕头如捣蒜,呜呜哭着求饶,“求公主恕罪,饶命啊。奴婢真的只是路过,也不是谁的奸细。请公主明察。” “呵呵,不说实话没关系。” 木宁夕走到紫线身边,对她悄悄说了几句话。又走到黄线身边,重复同样的话。又走红线身边,又重复同样的话。 最后看向青线,说:“你去把我昨日得到的那瓶毒药丸拿来。” 青线懵了。公主偷回来的药匣子里只有她要吃的毒药丸啊。哪里还有别的毒药丸? “红线,你去拿吧。”木宁夕无奈地翻白眼,真是榆木脑袋。 红线掩嘴偷笑,快去快回,拿出一瓶安阳长公主送来的大补丹。因为药丸太苦,木宁夕非但不吃,还往瓶中灌了辣子油。若吃下一颗,想想就觉得恐怖。 将小瓶子交给青线,红线站到木宁夕吩咐的位置上,一双眼睛故作不经意的四下打量。 木宁夕对小婢女一声奸笑,一手握匕首、一手捏银签子。觉得她现在很像容嬷嬷,太恶毒了,有木有? 小婢女颤抖地看着渐渐走过来木宁夕,她大声叫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要……我要……我……我……” “呵呵,少说两句废话吧。来来来,选一个吧。”木宁夕奸笑着走过去,将双手伸到小婢女面前让其选择。 “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奸细!”小婢女痛哭求饶,连连磕头。 “刀子太利,我怕手抖挖下你的皮肉怎么办。还是银签子最好,扎到肉里疼,可表面上又看不出伤痕。嗯嗯,如此最好。”木宁夕自言自语,将碧青匕首藏好。攥着银签子,对准小婢女的后背,一咬牙,一闭眼,动作麻利地将签子尖扎上去。 “啊!” 小婢女惊声尖叫,抬手挥开木宁夕,连滚带爬地往后窜逃。 “来人,把她给我压住。” 喝令一声,红线和青线身形一动,立即将小婢女强拉回木宁夕面前。 “呵呵,本公主还没扎过瘾,你怎么能逃跑呢。” 木宁夕本就不是纯良的人,她如果心软留下这些奸细,那么永远都别想引出月老夫人,得到自救的方法。 抬手,沾了血的银签子再次扎入小婢女的身体里,拔出时又多了一些血渍。 “啊!公主,饶了奴婢吧。啊啊啊!” 小婢女连连尖叫,到最后木宁夕都有些手软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亲手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呢。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无耻,这和乐月瑶有什么区别。 就在木宁夕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就听见痛到有气无力的小婢女声音极小地说:“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说……奴婢说实话……饶了奴婢吧。” 木宁夕心中大松一口气,还没有张口问话,就听到四周接二连三的传来人肉摔在地上的钝响。 红线,黄线,鬼五,鬼七和杨展轻轻松松把隐藏在暗处的小婢女们一个个扔过来,像丢沙包似的毫不怜香惜玉。 “哟,奸细还真多呀。” 木宁夕悻然,瞬时怒形于色,走到被堆成小山的婢女们身前,银签子像扎破气球似的统统扎个遍。 娘稀匹的,这群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木宁夕了吗?竟敢不要命的往她园子里跑来当奸细? “来人,把这群小兔崽绑了。各打十大板。” “是。” 打人嘛。大胡子杨展最在行。他招呼着护卫们齐动手,一个个把哭哭啼啼的小婢女们绑到长条凳上,又有准备好打板子。 木宁夕叉腰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闷声哭泣的小婢女。 “杨统领,你会不会把人打得皮不疼肉疼?” 皮不疼肉疼? 这是怎么个打法? 大胡子杨展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还真不会。 “禀公主,禀统领,小人会打。” 一个年轻的护卫走出前来,恭敬地抱拳禀告。 “好,由你来执行本公主的命令。” 木宁夕点头,回头说:“去搬个椅子来。” 椅子摆在阴凉的地方,木宁夕端坐。 “公主,这些人都是从西都国带来的。一些是跟着我们的,一些是跟着乐月瑶的。”红线扫视一眼,在木宁夕耳边低语。 木宁夕冷笑,“哼,我想乐月瑶连她院子里的小婢女们都遣派到我们这里来啦。你和紫线、黄线再去各处看看。倘若还有行为不轨的人,一并带来惩治。” “是,公主。” 红线应声,悄悄唤走紫线和黄线,三人各自去曦宁园里察看。果然在后院一处角落里,抓到五个窃窃私语的小婢女。 用铁索连押着五个小婢女回来,远远便听见被打得大叫哭喊声。 “哎哟哟,又抓回来几个准备挨打的。”木宁夕讽刺地笑着,挖挖耳朵说:“把她们的嘴巴塞上,这哭喊声听得本公主烦心。” 听见要被塞住嘴巴,吓得小婢们立即开口求饶,“公主饶命啊。奴婢们说实话……说实话……不要再打啦!” “谁想说就说吧。本公主听着呢。”木宁夕坐直身子,看着面前被打得鼻涕眼泪一脸花的小婢女们。 有人开了头,其他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说个不停。最终,连刚刚被抓回来的小婢女也将背后的人出卖个一干二净。 看着这些把自己撇得干干净浄,事不关己的小婢女们,木宁夕感叹乐月瑶、玉珠和玉环的悲催人生。 识人不清,用人不当,就是她们最悲哀的错误。 “青线,把毒药丸给她们一人一颗。” “是。” 青线一一走过,小婢女们每人手掌心一粒红褐色的毒药丸,隐隐中散发出一股子呛鼻的苦味。 木宁夕扫视一圈,傲傲地说:“这是本公主出去云游时偶然得到的毒药丸,听那人说此药剧毒无比。至于解药嘛。”扫视一圈,笑道:“那人只给了本公主一瓶解药,一共二十颗。” 小婢女们胆战心惊地垂头盯着掌心的毒药丸,心里一阵哀嚎。为什么扶柔公主也同样用毒药丸来要挟她们呢。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主子都一样缺德带冒烟呀。 互相看看,心里暗暗数数,在场得到毒药丸的姐妹一共三十三个。其中大概有十三个人得不到解药。 “杨统领,哪个不吃药丸的就直接杖毙,以‘窥视犯罪’的罪名呈报楚王爷。” 木宁夕一语未完,只见小婢女们像装了马达一样,快速到眨眼都来不及。 小婢女们匍匐在地,告饶道:“公主,请饶了奴婢们吧。” “饶了你们可以。但是你们要听从我的安排。” “奴婢们愿效忠公主,万死不辞。” 小婢女们异口同声,喊得无比大声。 表忠心嘛,是不是真诚没关系,只要能让公主殿下听见她们的声音便好。 木宁夕暗自偷笑,说:“十日为期,你们寻着借口回晚香院去。打探出什么消息便偷偷回来告诉本公主。本公主会根据消息的重要和多少来评断哪个人更忠心。解药嘛,自然就是给那个人喽。” “是。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为公主排忧解难。” 小婢女内心哀嚎,让她们回晚香园作奸细,这不是让她们回去送死吗?可是,留在这里一样是等死啊。 “都散了吧。” 木宁夕一挥手,小婢女们磕了头,起身四散。 等到最后一个小婢女捂着被打痛的臀慢慢吞吞地离开,木宁夕悄悄对杨展说:“杨领统,派人暗中仔细盯住这些丫头。” “是。” 杨展眉头深锁,心想木宁夕多此一举,直接杖毙多省事啊。 木宁夕微微一笑,道:“臭虫是清除不净的。要从源头截流,再时刻防犯于未然,日后才能做到有备无患,高枕无忧。” 杨展恍然大悟。扶柔公主果然谋智过人,棋高一招。 第125章 手信,成为盟友 曦宁园。 子夜时分,天空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红线姑娘,你且等等。” 红线从西厢小厨房煮了一碗肉糜粥,才到主屋的青石阶上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转回身,不意外看见护卫统领杨展匆匆进到园子来。 “杨统领有何事?” “公主可睡下了?” “没呢。公主近日蛇毒发作,每夜都要疼过子时再睡下。”红线一脸的忧愁,又问:“杨统领可是要面见公主?” “正是。”杨统领颔首。 “好,杨统领且先静候,我去通禀。” 红线掀帘入屋,不多少返回来,说:“杨统领请吧。” “多谢。” 大胡子杨展整理一下仪容,抬步跟着红线谨小慎微地进入主屋。 穿过主屋,后门相连的抄手游廊尽是一座湖中水榭。木宁夕立于栏杆旁,静静地看着细如毛丝的雨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水榭呈四方形,木亭建于平台上,四周由雕花栏杆围成,雕有四季花卉千朵,每一朵各不相同。雕工精美、独具匠心。 木亭屋檐下挂有玲珑金铃,夜风吹时响出灵动的音儿。尤其在心绪烦躁时,这清脆悦耳的铃音竟能令人忘却忧愁,闭眼聆听它的美妙。 迎着夹带雨丝的夜风,木宁夕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冰凉的雨丝落在略显苍白的脸上。 “公主,杨统领来见。” 红线领着杨展进到水榭。 杨展知礼,停步在水榭之外,毫不在乎雨丝落在身上。 “杨统领近来躲躲雨吧。”木宁夕见他拱手,并不想进来,恍然明白,笑道:“不妨事的。进来吧。” “多谢公主。”杨统领往前迈一步,堪堪不被雨淋到即可。 木宁夕没有多作邀请,随口问:“杨统领深夜来见,可有大事?” “正是。”杨展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红线,说:“刚刚守在晚香园的人在后园的一个角落里抓到一个可疑的人。从那人怀中搜出这个,那人欲要自尽,被阻下。现在已押到曦宁园的后院,由属下的人看守。” “那人交待了什么吗?” “没有。但是属下看过这信封上的火漆印,是信阳侯府的。”杨展眼神瞄下木宁夕手中的信封。 火漆印? 木宁夕兴趣来了,看了信封上果然有一个丹砂色的火漆印,凹凸印上有楷书“信阳侯府”四字。 “这火漆印如果揭下,信就不能送达乐月瑶手中。” 木宁夕反复察看信封,连个缺角的地方都没有。既不能被乐月瑶发现,又要知道信中的内容,真是个麻烦事呢。 “红线,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红线摇头,“没有。” 木宁夕叹声,还是靠她自己吧。 蛇毒发作,全身又冷又疼。木宁夕坐立难安,心情烦躁。此刻因为这封信,她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这上面,多少忽略了一些疼痛。 在水榭里兜兜转转走了三圈,木宁夕突然灵光一现,大叫道:“鬼五,出来!” 一声唤,鬼五立即悄无声息地现身,真有点鬼影子的感觉。 “公主。” 鬼五叩见。 木宁夕晃晃手中的信,说:“你现在去晚香园藏着,一会儿我派人将信过去,你一定要看清信中的内容,回来告诉我。” “是。” 鬼五应声,一个闪身又悄悄无声地离开。 木宁夕将杨展叫了身边,在他耳边悄悄低语,连红线都不知道木宁夕安排了什么。但是从杨展的一双笑眼中,似乎看出了什么。 将信之还杨展之前,木宁夕咬破自己的无名指,一滴血涂抹在火漆印上,使之变得更红、更艳。 晚香园。 玉环领着一个朴素装扮的小厮匆匆进入主屋。 “郡主,信阳侯府派人来送信。” 玉环禀告,遂叫小厮上前来磕头。 小厮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说:“侯爷吩咐要小的亲手将信交给乐郡主。” 玉环才伸出的手僵硬停住,看向乐月瑶。 乐月瑶心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信,否则怎会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让碰呢。 不疑有他,乐月瑶伸手拿过信封,端看一会。拇指在火漆印上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字痕,果然是“信阳侯府”的朱砂密信。 “玉环,赏。”乐月瑶心花怒放,转身回到内室里去了。 玉环打赏了小厮,又恭敬地送他离开晚香园。 内室里,乐月瑶坐在榻上,反复摩挲着火漆印。曾几何时,她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这样的朱砂火漆印密信,幻想着有一日也能成为信阳侯的盟友。 “呵呵,只要和信阳侯结盟,我便可借助南晋国的势力夺取幻月山庄的庄主之位。”乐月瑶得意妄形地大笑,将信贴在鼻子上,嗅闻火漆印上淡淡的松香味,还有一丝若兰花的幽香。 “郡主,快看看信中写了什么吧。” 玉环返回来,心急地催促。 “玉环,你想知道信中的内容作什么?”玉珠端来一碗补汤,斜眼白了玉环,走到乐月瑶身边低语几句。 乐月瑶冷笑,瞟了玉环,说:“无碍。她若喜欢,等我嫁给司徒将军之后,就将她送去给大公子作通房婢女。” 玉环大惊失色,扑通跪下求饶:“郡主饶命!奴婢知错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乐月瑶菀尔一笑,说:“英武男子,女子倾慕。大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你倾慕于他也何错之有。起来吧。” “谢郡主。”玉环起身,默默退到一旁。 玉珠冷睨玉环,扭头向乐月瑶,说:“郡主若怕我们看去,我们退下去。” “不必。”乐月瑶拆开信封,拿出薄薄的一张纸,晶亮的眸子瞬时黯淡,说:“信阳侯想要本郡主来背这个黑锅,真是打错了算盘。” “郡主,信阳侯……不相信郡主吗?”玉珠小心翼翼观察乐月瑶。 “你看看吧。”乐月瑶将信纸递给玉珠。 玉珠接过信纸,仔细阅读。 信上寥寥数语,只写道:扶柔命短,恐事无成。命乐氏觐见时,以毒酒奉之,杀南晋帝后、皇子皇女,共六人。 “六人?”玉珠疑惑,扳开手指数道:“南晋帝,南晋后,楚王,寿五,安阳长公主……算下来只有五人啊。” 乐月瑶抚额,说:“还有年幼的五皇子,名,安宗睿。是南晋皇后最小的孩子。” “哦,算上他,一共六人。”玉珠恍然大悟,说:“听闻十五年前南晋皇宫里丢失一对龙凤胎,后来又传言那对龙凤胎被仇家杀死。” “是呀。这件事情我曾听奶娘说起过,而且与其他三国脱不得干系。也因此每年南晋国都会派些密探到西都、东楚、北契寻找。算一算已经十五年啦。” 乐月瑶怅然,她心里总有些忐忑,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而这般。 “郡主,你真的要亲自动手吗?”玉珠折好信纸,幽幽地开口。 坚定地摇头,乐月瑶悻悻地说:“想推我进火坑,没那么容易。既然当初已决定让木宁夕来动手,这个黑锅她背定了。就算她命短,也要完成任务之后再去死。” “郡主有什么主意吗?”玉珠上前奉茶,又将信纸放回封内。 乐月瑶喝一口茶,说:“木宁夕这几日蛇毒发作,子夜时分疼痛难忍。既然她体内已经有了龙纹毒,我就放她一马吧。” “郡主想赐她蛇毒的解药?”玉珠紧张地盯着乐月瑶。 乐月瑶看向玉环,说:“去拿药丸,派个小婢女送去曦宁园。告诉木宁夕,十日不可进食,只饮些温水即可。” “是。”玉环退出,眼睛闪过一抹阴毒的光。 “等下。”玉珠叫住玉环,几步走到她的背后,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玉环,别自作主张坏了郡主的大计。否则你有多少命都不够郡主发落的。” “玉珠,你不恨木宁夕吗?如果不是她暗中算计,你又怎么会被那个男人糟蹋失去清白。你不恨她吗?”玉环转身,声声质问。 玉珠沉默片刻,淡淡地说:“那件事情并非木宁夕设计的,是玉珞。但是我不怨她。” “玉珞在木宁夕身边,即便是她擅自决定的,木宁夕也有管教不严之错。”玉环试图劝说玉珠不要对木宁夕心软。 玉珠冷笑,说:“玉环,你执迷不悟的下去,第一个要杀你的人便是郡主。” 玉环想要开口反驳,就听见内室里传出乐月瑶的声音。 “玉环,想要背叛之前,你先想好之后的退路吧。”话说完,乐月瑶已经出现在二婢女面前,盯着玉环的眼睛,说:“你不是玉珞,她能留在木宁夕身边,而你却不能。” “郡主,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背叛郡主。只是……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玉环愤慨又哀伤的神情让玉珠皱眉,乐月瑶叹声。 “玉环,那日在地牢时,我们都听见木宁夕是如何劝服玉珞的。为何你却不能想想这些话呢。”乐月瑶走回内室,二婢女也跟着进来。 坐在榻上,怅然道:“比起木宁夕的隐忍,我的性子太急,处事太冲动。那一日地牢时,木宁夕一席话不仅仅教导了玉珞,连同我也一并教导了。人,要学会忍。” 玉环默默不语,玉珠感慨万千。她们有谁能想得到,木宁夕经过冰湖死里逃生之后,变得果决、毒辣、心思缜密。 “郡主,奴婢这就是去派人送解毒的药丸去曦宁园。”玉环豁然开朗,提裙转身跑开。 乐月瑶凝望夜空中的月亮,思绪悠悠。木宁夕如今的沉稳老练,相信她几十年都学不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木宁夕死里逃生之后,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触及不到她的真实。 第126章 幻觉,心智迷乱 曦宁园。 鬼五回来,在东屋的书房写下几句话。 来到后院小湖的水榭,将纸交给红线。 “公主。乐郡主命玉环将蛇毒的解药派人送来,估摸着一会儿就到。” “知道。” 木宁夕看着纸上的寥寥数语,心下了然。原来信阳侯和月老夫人也有联系,否则是不会知道她的龙纹毒反噬,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命不久矣。 红线、青线、紫线和黄线都围上来,异口同声地问:“公主,可有什么不妥?” 木宁夕打量她们四人一眼,眼弯弯的笑,说:“你们越来越默契啦。真好。”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臊地低头抿嘴偷笑。 确如木宁夕所说,经过地牢事件之后,她们彼此不再猜疑,平时更多的时候一同服侍木宁夕,或者混在一起切磋武艺,互相指点。的确默契了许多。 “你们也看看吧。” 木宁夕将纸交给紫线,看着四颗头都聚到一起,仔细阅读纸上的信息。看来,她的七仙女护卫队成立之日越来越近喽。 若有一日她死了,就把这七仙女护卫队留给司徒天逍。和鬼护卫编到一起,负责保护他的日常生活。 只希望不要派到太过危险的地方,至少让她们平平安安的。 “公主。” “嗯?” 青线唤她,打断木宁夕的思绪。 “公主,看来月老夫人和信阳侯都不相信公主了。”青线扶着木宁夕坐下。 木宁夕思忖片刻,摇头,说:“不,他们依旧相信我。只是……再等等,我要好好的计划一下。” 四人沉默,各有所思。 此时,一个小婢女匆匆走来,先向木宁夕行礼,又与四人见礼,禀告道:“回公主,晚香园的人送来这个就走了。那人让奴婢转告公主,吃下这药丸十日不可进食,只需喝温水。” “那不是要饿死吗?”木宁夕由红线转交来小瓶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满满的一瓶子药丸,说:“乐月瑶到底给我下了多少蛇毒啊。这一瓶子解药还不吃死我?” “公主,要不要试试毒?”黄线问,有些担忧这是乐月瑶的另一个计策。 木宁夕摆摆手,“不必。刚刚鬼五也说过了,不是吗?” 倒出十颗药丸一把吞进嘴里,比胆汁还要苦,还要难以下咽。 红线笑道:“公主哪次吃苦药丸,脸色比药丸还苦呢。我去准备些蜜饯来。” “红线你忘了,吃下解药后不能进食。”紫线提醒。 红线顿住脚步,拍了下脑门,自叹道:“果真是该打,竟忘了这个。” “一日十颗,这瓶药吃完要十日吧。”木宁夕有些犯愁,当初司徒天逍给她的解毒药丸就苦涩难咽。这个解药苦上十倍,能苦到她流泪。 “公主也可以一日两次,每次五颗的服用。”青线提议,得到木宁夕一颗白眼,赶忙闭上嘴巴。 木宁夕晃晃药瓶,说:“不知道这些解药吃完,龙纹毒会不会再次反噬、毒性增倍呢。” “公主,要不我立即赶往无花谷,找花三小姐问问。”紫线心悸,只等木宁夕点头。 “算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还有三日,司徒天逍就要回来了。我能等到他就好,至少死之前能见上一面,留点遗言给他。” “公主。” 木宁夕一句话,四婢女瞬是眼眶发烫,泪花打转。 望望天空中已经露出头的月亮,忽然好奇地说:“不知道乐月瑶怎么样了。我们去偷偷溜去看看吧。” “好啊。” 四婢女微微一笑,没准还能偷来些什么宝贝呢。 晚香园。 玉环在柜子里翻找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从脂胭铺里拿回来的药匣子。怔怔地站在柜子前仔细回想,她真的有放好呀。 “滚!” “都给我滚!” “你们这群黑心的混账,一个个都想如何杀了我。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主屋那边传来乐月瑶疯狂地骂声。玉环惊骇,匆匆锁好门,跑向主屋。 “郡主!郡主!是我呀,玉珠!” 主屋里,玉珠从后面抱住疯魔乐月瑶,大声地说着话,希望借此来唤醒乐月瑶错乱的理智。 “滚!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群黑心的贱婢,你们每时每刻都想着要置我于死地。我要杀了你们!我的斩草除根!” 匆匆赶到主屋,玉环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抢下乐月瑶手中的匕首,问:“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玉环?”乐月瑶呆滞,无神的眼睛盯着玉环,忽而伸出双手抓住玉环头上的两团发髻用力撕扯,骂道:“你这个黑心的贱婢,你也想我死是不是?” “郡主,我没有。” 玉环头皮被扯痛,双手握住乐月瑶的两条手腕,紧到手腕上留下青紫痕迹。 乐月瑶疯魔地呆滞着眼睛,骂道:“你早就向大公子出卖我了,是不是?否则大公子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来?而且我被囚禁地牢里,你明明可以帮我打开锁链,你竟然坐视不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贱婢!” “郡主,奴婢知错了。” 玉环哭嚎着求饶,但乐月瑶没有半点转变,依旧撕扯着玉环的发髻。 看乐月瑶病得太诡异,玉环用力扳开乐月瑶的十指,解救出玉环。 “玉珠,郡主这是怎么了?” 披头散发的玉环扒开额前的乱发,泪眼婆娑地看着疯魔的乐月瑶。 “玉环,你快去找些迷汗药的解药。我想,郡主一定是被什么药给迷住了心智,生出被杀的幻觉。” 一语点醒,玉环急忙赶回东厢房去找迷惑心智的解药。几次翻找,在药匣的角落里终于寻到。 回来时,玉环手中多了一个碗。将药粉混入温水中,她与玉珠合力给乐月瑶灌下。 乐月瑶想要吐出,却被玉环狠狠捂住嘴巴,气得她瞪圆眼睛,双手用力掐住玉环的脖子,险些将玉环掐死。 就在玉环快要窒息的时候,乐月瑶忽然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玉珠,等郡主醒了,再喂些清水即可。”玉环干咳两下,拍拍胸口顺顺气。 “辛苦你了。” 玉珠感激地看向玉环,后者回以微笑。 两个时辰后,乐月瑶醒来,玉珠喂了她一碗清水。 “玉环还好吗?” 听到玉珠讲述她中毒疯魔的经过,乐月瑶担心地问。 “郡主放心,玉环无事。” 玉珠才说完,就看见玉环端着一碗粥进来。 “郡主,吃些东西吧。”玉环捧着粥碗送到乐月瑶面前,说:“郡主定是中毒了。” “嗯。”乐月瑶点点头,说:“你们去查看查看,园子里也许有木宁夕,或者安阳长公主的细作。又或是楚王、寿王的也不一定。” “好,奴婢马上去查。” 玉环与玉环交换一个视线,转身出去。 “你也去帮着玉珠查查。” 乐月瑶让玉环去查人,她自己安安静静地一边吃粥,一边猜测着这件事情与木宁夕有多少关联。 又过了一个时辰,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晚香园灯笼照得很亮,玉珠和玉环分别从两边的后院角门回来。 “玉珠,你那边怎么样?” 玉珠摇头,“都是从西都国带来的婢女,无异状。你呢?” 玉环同样摇头,说:“这边有几个是被木宁夕发现后回来的。但是查问过后,也是一问三不知。” “看来,问题不在我们园子里。” 玉珠沉默,和玉环一同进到主屋,来见乐月瑶。 “如何?” “全部查问过,没有。” 二人齐声否定园子里的内奸。乐月瑶点点头,其实她早就想到了,木宁夕身边只有那四个婢女和大胡子带的护卫队。 护卫队是南晋派来的,不受木宁夕的命令。那四婢女从未踏足晚香园,根本没有下毒的可能。 可是,她又是如何中毒的呢? “木宁夕凭空多练就一项偷技,也许是她做的呢。”乐月瑶猜测,疑惑,也想不明白木宁夕是如何下毒,在什么时候下毒的。 玉珠和玉环同样有这类的想法。 木宁夕真的是下毒之人吗?她又什么时候来过呢? 晚香园主屋的屋顶上,木宁夕看着紫线、红线和黄线从东厢房屋顶钻出来,各自抱着一堆的东西。乐呵呵地点点头,和青线一同踩着屋脊往东边与三人汇合。 然后,木宁夕连力气都不用费,被紫线和黄线一右一左架着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不多时回到曦宁园,鬼五和鬼七也同时回来。 “你们今晚也辛苦啦。快去休息吧。” 木宁夕嘿嘿一笑,招呼着鬼护卫二人去歇息。 “公主,属下告退。” 鬼五和鬼七的面色绷紧。心想这公主殿下哪天不到晚香园偷点东西就浑身难受。看吧,乐月瑶的那点财产家私都快被木宁夕偷空了。 目送鬼护卫离开,木宁夕欢欢喜喜地抱着药匣子回到屋里,窗前的榻上已经铺好薄薄的西域毯。 “公主,乐月瑶中毒是因为那封信吗?” 青线疑惑不解,刚刚乐月瑶疯魔的样子太可怕了。 “一半是,一半不是。” 木宁夕小小地卖个关子,看向紫线和黄线,以及同样沉默的红线。 “公主,是你的那滴血吗?”红线似乎寻到一丝答案的线索。 “红线果然聪明。”木宁夕竖起大拇指赞赏,说:“在贝州城,那日与蝴蝶姐姐分别的时候,她在我的耳边叮嘱,我的龙纹毒血入水能致人昏迷三十日,若毒涂抹在物品上被人嗅闻过,龙纹毒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闻后的人会心智迷乱,出现幻觉、幻听。” “原来如此。”四婢女恍然大悟。 木宁夕幽幽地说:“乐月瑶心里时时刻刻担心的被人害死。幻觉时,她看见的所有人都像要杀她一般,令她恐惧。” “乐月瑶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她活该。” 青线恨恨地骂,应该让乐月瑶天天都这样。 木宁夕但笑不语,这就是平日不做愧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吧。 第127章 思过,隐瞒不报 晚香园。 乐月瑶站在屋前的廊檐下,抬头望着已经快要升到正南方的太阳。偶尔路过的小婢女会向她屈身行礼,她也不理不睬。 玉珠拿了食盒走过来,问:“郡主,站在日头底下不怕头昏吗。走吧,该用午膳了。” “玉珠,你亲自去曦宁园找木宁夕,告诉她,今晚我要在晚香园设宴,请她前来一同用晚膳。” 没说明原因,乐月瑶交待完转身进到屋里的榻上躺着。 玉珠不甚明白她的用意,但依旧平静地应着:“是。” “玉珠,你呆站在这里作什么,怎么不进去?” 随后端着一碗热汤的玉环见玉珠手提食盒,却站在屋门口发呆。疑惑地上前拍了一下玉珠的肩膀。 “玉环,你先服侍郡主用膳,我去曦宁园一趟。” 将食盒交给玉环,玉珠匆匆离开。 玉环冷眼瞟着远去的背影,心里生出狐疑,遂进到屋内,看见西边的内室里乐月瑶躺在榻上,眼睛微闭。 “郡主,睡了吗?” 玉环小心翼翼地探身察看,发现乐月瑶呼吸平缓,鼻腔中传出浅浅的鼾声。转身去取了一床薄被为乐月瑶盖上,掩好被角。 “郡主,玉珠刚刚匆匆离去,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去向木宁夕禀告什么。”玉环坐在榻沿上,“玉珠和玉珞曾经是最好的姐妹,玉珞投靠木宁夕,也许玉珠……啊!” 一个恍神,玉环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回头望着坐在榻上的乐月瑶。 乐月瑶眼中闪着隐隐的怒光,刚刚踹在玉环后腰上的那一脚还是太轻了。她抿紧唇,掀开被子,跳下榻,一手抓起玉环的领子,一手扬起…… “啪——” “啪——” “啪——啪——” 一连四个巴掌打得玉环头昏脑胀、眼冒金光。 终于解气了。乐月瑶直起身,双手叉腰,俯视瘫倒在地的玉环。 “不要脸的贱婢,你当本郡主是傻子吗?就凭你的这张烂嘴,竟敢在本郡主的面前搬弄口舌,挑唆是非?” “奴婢不敢。” 玉环跪地哭饶,说:“奴婢刚才也不知怎么了,鬼迷心窍说出那样的话来惹郡主生气。奴婢知错,求郡主饶了奴婢。” 说着,跪直身体,双手对准自己的脸颊左右开打。 顿时,屋子里回荡起玉环自打嘴巴的循环声。 “啪!” “让你多嘴惹郡主生气。” …… “啪!啪!” “让你鬼迷心窍搬弄是非。” …… “啪!啪!啪!” “让你惹郡主生气。” …… “啪!啪!啪!啪!” “看你还敢不敢再挑拨离间。” …… 玉环打自己毫不手软,十几巴掌已经将她的脸打成烤猪头一般红肿红肿的。 乐月瑶坐回榻上,冷眼看着玉环自己掌嘴,直到玉珠的脚步声从屋门口传来。从始自终,乐月瑶一个字都没有说。 玉珠回到园子,第一个声音打脸的声音。吓得她急忙奔向主屋,看见乐月瑶坐在榻上,玉环跪在地上不停地掌掴自己。 “郡主。”玉珠慢慢走上前,行礼,回禀道:“回郡主,奴婢已经将今晚设宴的消息告之木宁夕。而且她也答应前来赴宴。” 乐月瑶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环红肿的猪头脸,忽然问道:“玉环,你想杀了玉珠吗?” 玉环抬起的手在即将打到肿脸时霎时停住,她傻傻地凝视高高在上的乐月瑶,心脏漏跳一拍,试探地问:“郡主,是在问、问……我吗?” “难道你不是玉环吗?”乐月瑶目光凛冽,“回答我,你想杀了玉珠吗?” “不,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谋害玉珠,更没有想过离开郡主。奴婢是命是郡主的,为郡主而生、为郡主而死。”玉环极力表白自己的忠诚,跪下来磕头,“求郡主恕罪,奴婢知错了。” 乐月瑶暗暗舒出一口气。如果玉环心中埋藏愤恨,留在身边将比敌人还要危险。 “玉珠,送玉环到后院的屋子去闭门思过。三日不准走出屋门半步,派两个护卫在门口守着。” “郡主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护卫还是留下来保护郡主吧。奴婢一定好好的闭门思过,诚心赎罪。” 玉环磕了头,垂头起身慢慢走向屋门口。经过玉珠身边时,悄悄地说:“保护郡主的安危,请多费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挂心。” 虽然不明白乐月瑶为什么要惩罚玉环,但是由刚刚那一句“想杀了玉珠”的话,玉珠猜测玉环定是说了些挑拨的话惹怒郡主,才会招致被软禁思过。 玉环对玉珠生心不满,动了杀念。遭到乐月瑶严惩,命玉环独自去后院的小屋反省。 这一消息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便传到曦宁园里去了。 对此,木宁夕仅仅是付之一笑,不作评断。 打发走了玉环,玉珠过来扶乐月瑶到桌边用膳,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用过膳后,净了手,乐月瑶品茶,脑袋里盘算着。 据她多日的观察,木宁夕对身边的四个婢女很重视,这也是她的弱点之处。只要给其中一个婢女下毒,再以解药为要挟。不怕木宁夕不乖乖听话,给南晋国皇室下毒。 今晚请木宁夕到晚香园来吃饭,她必定会带着一个或几个婢女前来赴宴。既然不能给木宁夕下毒,那就选另外一个吧。 心中有了计划,乐月瑶随声吩咐。 “玉环,你去把……” “郡主,你要什么?”玉珠轻声询问。 看向玉珠,乐月瑶欲言又止。药匣一直由玉环来管,也从来不让玉珠触碰。这下玉环去闭门思过,药匣子让玉珠代管吗? 否定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乐月瑶放下茶碗,说:“走吧,和我去东厢拿些药丸。” “郡主要给木宁夕下毒?”玉环扶着乐月瑶走出主屋,“请她吃饭的时候下毒,似乎不太容易,也太过明显。” 乐月瑶叹气,说:“木宁夕已经是个毒人,不管多少毒都会被她体内的龙纹毒反噬。” “那郡主想……”玉珠猜不到乐月瑶的心思。 “木宁夕如今的弱点就是她身边的四个婢女,只要我们抓准这个机会,不怕她敢造反。”乐月瑶为自己的发现而洋洋得意,说得语气轻松愉快。 玉珠片刻的沉默。论起对待身边下人的心,木宁夕强过乐月瑶百倍不止。她和玉环在乐月瑶眼中是保护工具,是随意打骂的傀儡,是必须用性命完成命令的奴隶。 乐月瑶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所以玉珠的沉默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二人来到东厢房,玉珠接过钥匙打开门,请乐月瑶进入。一直沉默的玉珠终于遭到乐月瑶不经意的一眼。 玉珠静静站在门口,并不入内。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玉环打理得果然井然有序。很容易便从柜子里寻到存放毒药的匣子,旁边是放存解药的匣子,再旁边…… “咦?放毒药丸的匣子怎么不见啦?”乐月瑶四下寻找,皆不见药匣子在哪里。 玉珠闻声寻来,问:“群主在找什么?” “玉珠,你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存放木宁夕的毒药丸的匣子。”乐月瑶指着存放毒药丸的木匣子,说:“这个一样的,雕的是月牙和莲枝。” “是。” 玉珠走向东厢房的另一边,四下寻找后仍不见乐月瑶所说的木匣子。 乐月瑶也找寻一圈,同样没有见到。 “郡主,会不会是被玉环放到别处去了?”玉珠两手空空回来,出声询问。 “有可能。” 乐月瑶想想,十几日前玉环曾经拿着令牌去过胭脂铺,也的确取回一匣子的毒药丸。因为她还没有细细数过,所以命玉环先收拾好。 “走,去后院找玉环问问。” “是。” 乐月瑶带着玉珠匆匆赶到后院的小屋子。 玉环面朝墙壁,盘腿打坐,果真的“面壁思过”的样子。 “玉环。” “郡主?” 玉环惊诧,起身来到乐月瑶面前恭敬地行礼。 “那日拿回来的药匣子,你放到哪里去了?”乐月瑶急切地追问。 这次她将木宁夕的毒症说得很严重,所以月老夫人命人多准备了一些毒药丸送来,让她适当的给木宁夕多一些,免得任务还没有完成,人先死了。 玉环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哭诉道:“郡主饶命。奴婢也不知道那药匣子是何时不见的。寻思着仔细找找,或是园子里哪个小婢女给偷了。但是……奴婢未曾发现有谁进入过东厢房,那药匣子也不翼而飞了。” “什么?不见了?”乐月瑶脑中一片空白,气地她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走上前挥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混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敢隐瞒不报?你当本郡主是死的吗?” “郡主饶命!” 玉环呜咽着匍匐在地,千错万错都怪她没有看守好药匣子。就算乐月瑶此刻杀了她,她也不敢有怨言。 “玉珠,把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贱婢拉出去杖毙!”乐月瑶气的浑身发抖。 “郡主饶命。” 玉珠大骇,跪下来替玉环求情。 “郡主,玉环一直忠心耿耿,又尽心尽力打理郡主的衣食起居、药匣等事。此次丢失药匣,也许并非是玉环的错,还请郡主饶了玉环一命。” 玉珠苦口婆心为玉环求情,乐月瑶面色平平,并无多少动摇的迹象。 “郡主,也许那药匣子是木宁夕偷走的。”玉珠忽然想到刚刚在东厢房的另一个房间里看到的场景,说:“刚刚奴婢到那边的房间里,发现箱子里的玉石珠宝已经没有了。” “什么?玉石珠宝全都不见了?” 乐月瑶大惊失色,提裙便往前院的东厢房跑去。那是她最后一点家私,竟然莫明其妙的不见了?以后她嫁入信阳侯府,用银子时还要处处和人伸手,那怎么可以? 当乐月瑶站在东厢房的另一个房间中央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十几口大箱子,空了一口箱子,十口箱子里除了一些绫罗绸缎,值点钱的东西全部凭空消失。 “木宁夕,你竟敢盗走我的家私。”乐月瑶气得咬牙切齿,“玉珠,今晚我们也学着木宁夕,她怎么偷去的,我们怎么偷回来。” “是,郡主。”玉珠叹声,这下子好了,连郡主都想学偷技了。 第128章 鬼计,鬼鬼鬼鬼 曦宁园。 夜,月亮躲在云层背后不肯出来,在云层边缘照出一圈朦朦胧胧的光晕。旁边无数颗星子闪着晶莹的光,像洒在夜幕上的碎钻。 躺在园中亭子里的美人榻上,木宁夕百无聊赖地哼唱着歌,不知不觉竟流下泪珠。她轻声吟唱,如时间流逝一般缓慢。 哦,月光洒在每个人心上,让回家的路有方向。 噢,离开太久的故乡,和老去的爹娘。 哦,迎着月色散落的光芒,把古老的歌谣轻轻唱。 哦无论走到任何的地方,都别忘了故乡。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坚强?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悲伤!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坦荡。 是什么结束,让我们成长! 是什么誓言,让我们幻想? 是什么距离,让我们守望! 是什么欲望,让我们疯狂! 是什么风雨,让我们流浪! 哦,月亮高高挂在了天上。 为回家的人照着亮。 哦,离开太久的故乡。 快快回去见爹娘。 …… “公主,你唱得真好听。这是哪里的小曲呀?乐词也填得好。”红线感慨,抹去眼角的泪。 “这首曲子叫《月光》。好听吧。” 木宁夕微微一笑,她当初听见这首歌的时候,哭了一夜呢。 “是啊。听完这曲子,我都有点想家啦。呜呜,想我死去的爹娘。” 青线呜咽的低泣,她的家乡依山傍水,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好曲!” 黄线精练地欣赏,也禁不住偷偷擦泪。 这其中最淡定的是紫线,她仅仅是抿紧唇靠在亭柱上,泛红的眼睛出卖了她内心其实没有表面那般平静。她也在想着曾经的家乡,已逝的爹娘。 各自擦去眼角的泪珠,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曲词中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炽烫的羽毛拂在她们的心上,烫下永久的烙印。 木宁夕用力吸吸鼻子,笑着抹去眼泪,说:“好啦。紫线,你刚刚去作什么了?” 紫线还有些哽咽,略显浓重鼻音,说:“晚香园的小婢女来报,乐月瑶发现药匣子不见了,也发现东厢房里的玉石珠宝不见了。想要今晚丑时,和玉珠一起来偷。” “她来偷我?”木宁夕惊讶地大笑,“她是不是脑袋秀逗啦。竟打主意到神偷的头上?哼哼,敢偷我的东西,绝对让她空手而回。” “哈哈哈哈。” 女孩子们就是这样,前一刻为一首曲词感动到梨花泪雨,后一刻为高兴的事情而开怀大笑。所以女孩子没有时代的分别,骨子里就是那么感性、直白。 论起偷,木宁夕敢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偷来的珠银珠宝太多,木宁夕看着也有点郁闷。早知道从曦馨园搬过来的时候,就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到石梅山庄去。 “鬼五,鬼七,你们说说这些东西能在短时间之内运出别院,送到石梅山庄去吗?” 木宁夕有些头疼。她偷的时候也不多呀,为什么整整存了十三口大木箱子?难道乐月瑶从西都国带来的家私都被她偷搬回来啦? 鬼五看看鬼七,鬼七看看鬼五。 鬼五问:“公主,这些东西为何要送去石梅山庄?” 木宁夕白他一眼,嫌弃道:“你傻啊。这些金银、珠宝、玉石可以卖掉,换成银子送给司徒天逍做军费呀。他每日领兵打杖,少了银子怎么行。这些至少可以卖些银子贴补贴补,积少成多嘛。哈哈哈!” 鬼五心中感动,单膝跪下,恭敬道:“多谢公主。” “不客气!不客气!哈哈哈。”木宁夕摆摆,才笑了两声,又换作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说:“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快帮忙想办法,这十三口大箱子要藏到哪里最安全?” “是呀。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丑时。运到朝阳阁更是不可能啦。”青线略显焦急,真是麻烦事。 鬼七上前,恭敬地禀告:“公主,属下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先说来听听。如果行得通,就立即行动。”木宁夕心急地催促,又好奇是什么好地方。 鬼七说:“前些日子属下巡院时发出后院小湖边的一处泄洪道口,道口有石门闭阖。想来是怕后院的湖水暴涨淹了这边的主屋而建成的,可随时打开石门将湖水引出。” “嗯。现在湖水没有暴涨,那泄洪道一定是干燥的。正好可以藏大箱子。”木宁夕点点头,立即敲定方案,开始布置行动方针。 对鬼五说:“你去盯着乐月瑶,只要她离开晚香园,立即回来。” “是。”鬼五离开。 对鬼七说:“你去找杨统领,让他领着护卫们守住泄洪道。记住,要隐藏好,别被人发现。最好连小婢女们都不要发现那个地方。你安排好就回来。” “是。” 鬼七离去,叫杨展过来搬运十三口大箱子到后院去。 木宁夕长舒口气,好久没有这样动脑筋啦。距离上次的布局,还是贝州城时扮丑女恶搞北契五王子时的情景。那日司徒天逍也很配合。顺利榨干北契大王子一千万两白银,收获丰厚呢。 “公主,时间不多了,你还发呆。”青线推推神游天外的木宁夕。 木宁夕脸一红,暗骂自己真是痴女,竟然不办正事,光想着高大俊美的司徒天逍。鄙视花痴女,有木有。 “你们四个跟我过来。” 木宁夕一招手,四婢女兴奋地跟在后面。 内室里,五颗乌黑的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偶尔会传来她们纵声大笑的声音。 丑时。 云层后的月亮终于不再害羞,大大方方地出来露脸。碎钻的星子顿时失去耀眼的光,变得谨小慎微。 同样大大方方的人还有木宁夕,她盖着薄被躺在亭子里的美人榻上,仍然哼唱着那首《月光》,思绪回到曾经那个孤单的时代。 极小极弱的一声“嗒”传来,木宁夕半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高墙下闪出两个黑黑的影子,瞬时又藏身到茂盛的灌木丛后面。 木宁夕瞬时从美人榻上窜起,蒙上黑布遮住半边脸,灵动的身子往黑影藏身的地方跑去。 藏身灌木丛的两个人影悄悄打开与主屋相连的西边耳房的小窗子,一前一后闪进去。 其中一人想要点燃火折子却被阻止。 “郡主,燃亮火折子会被外面的巡逻的人发现。” “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拍了下大腿,收好火折子,借着朦胧的月光,试图看清小耳房里的摆设。 “玉珠,你真的探查清楚了。木宁夕把东西都放在这里。” “是。” “那找找吧。” 小小的房室里堆积摆放许多杂物和家具,包括最引人注意的十几口大木箱子。 “郡主,会不会在这里。” 摸了下上面的铜锁,估计存放的一定是贵重的东西。 “自然是。木宁夕就那点子家私,不值得上锁。” “那奴婢打开了?” “嗯,开吧开吧。” 箱子前,两个人影的注意力全部聚到手上,完全没有发现身后忽然晃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玉……珠……玉珠?” 阴寒慎人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正在专注开铜锁的二人脊背僵直,哆哆嗦嗦地、慢慢吞吞地转回头,立时头皮发麻。如果不是盘了发髻,估计她们的乌黑长发都会吓到直直地倒立起来。 发出唤声男人惨白的脸色,瞪大的眼睛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全身颤抖的二人。 “玉珠,吼吼吼吼……你来陪我吗?……来吧,和我一起做鬼夫妻吧。……吼吼吼……吼吼吼……” 怪异尖锐的笑声吓得乐月瑶大叫,从腰间抽出匕首就冲了过去。 “你是假的!你是假的!他已经死了!死了!” 乐月瑶胡乱挥舞着匕首,可每当她即将刺中男鬼时,男鬼都会突然升起。当她收回手时,又落下。如此反反复复,吓得她呆若木鸡地往后退了几步。 “鬼!是鬼!……鬼鬼鬼鬼……他是……鬼……鬼啊!” 乐月瑶快要被吓破胆,慌不择路地哭喊着跑进主屋。 “你到底是谁?” 玉珠拔剑,冲上去就是一刺。但同样,男鬼身子飘飘呼呼避过攻击。 再刺…… 未中。 再刺……刺……刺…… 连白衣的边儿都没有沾到。 “你……真的是鬼?” 玉珠胆战心惊,目瞪口呆地盯着男鬼。这就是曾经和她有“一夜夫妻”缘分的男人。不知不觉,她竟红了眼眶,举起剑指着男鬼。 “你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被杀死,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要害我被世人唾弃,害我受尽侮辱。你这个混账!呜呜呜!” 积怨在心中情绪一下子爆发,丢下剑,玉珠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几乎气短,玉珠抬头看时,早已经没有男鬼的白影子。 “没良心的男人,混账!” 玉珠哭得更伤心了。 主屋里,乐月瑶环视四周,为什么木宁夕的卧室里有这么多的鬼脸? “木宁夕,你在吗?” 伸出手摸向大床,上面隆起的一个被子山,顺着往床头摸去。 突然…… “啊!” 乐月瑶大叫,她摸到了什么?木宁夕被人杀了吗? 湿漉漉的双手揉搓着,放到鼻间嗅闻,一股呛鼻的血腥味立即证实她的想法。 “木宁夕,难道你被人杀了?” 乐月瑶吓得呼吸急促,一步步后退着。 忽然…… 她的后脚跟撞到一个软呼呼的东西。 慢慢蹲下身摸去,又是一具尸体,湿漉漉的双手又沾上新的一层血液。 “天啊。是谁杀了你们?” 正巧摸到尸体的上身,乐月瑶认定这是木宁夕的某个婢女。 刹那间…… 屋顶传来一声阴戾的笑声。 “呵呵呵呵,又来了一个。” 眨眼的功夫一把寒光剑横在乐月瑶的颈侧,剑的阴凉透通颈侧的皮肤直达她各个感官。 乐月瑶慌乱地摆手,结结巴巴地说:“啊?不不不……我不是……我不……” “呵呵呵,不管是不是,你都得死!” “啊!不要杀我!” 乐月瑶尖叫一声,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129章 宣旨,初九入宫 曦宁园。 木宁夕坐在窗前的榻上编梅花结。她与司徒天逍约定,从贝州回来之后每天编十个梅花,直到他回到汴州城。 编好第一百个梅花结,将它放入镶嵌七彩宝石的玉匣子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算一算,距离司徒天逍回来的日子还有两日。 “公主,你瞧瞧这些青梅子。奴婢将它熬成酸梅汤,好不好。” 青线提着篮子走进来,递上一颗圆滚滚的翠青色梅子。 “这是哪里摘到的?” 木宁夕闻着青梅子的果香,嘴巴里开始泛酸,不禁流口水。 青线讪笑,说:“朝阳阁旁边的花园子有几棵梅树,上面已经结满圆圆大大的果子。奴婢赏了看园子的老姑姑一些碎银子,她又听说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主动帮着摘了许多呢。” “嗯。熬好了也给那位老姑姑送去一碗,谢她帮着摘果子,辛苦了。”木宁夕又拿来一颗,两颗圆滚滚的青梅子在小手掌心慢慢旋转。 “公主,奴婢去熬汤了。” “嗯,去吧。记得放些蜜糖。” “是。” 青线讪笑去东厢的小厨房。 木宁夕把玩着翠青色的梅子,想着石花镇外的那牌梅花林不知道有没有结出酸甜多肉的梅果。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去采摘呢。还有石梅山庄里面也种了许多梅树,应该会结出许多果子吧。 想想就觉得好酸呢。禁不住吞咽口水,木宁夕自嘲,真有点望梅止渴的感觉。 “公主,奴婢回来了。” “公主。” 黄线和紫线一前一后地进来,表情格外的严肃。 “请御医过来诊治的结果怎么样?”木宁夕巴望着二人,其实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公主,宫中的御医已经看过,也开了药方子。只是……乐月瑶不肯用药。” 黄线冷冰冰的眼睛里没有木宁夕预料的幸灾乐祸。反之,过于平静的黄线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木宁夕轻咳两声,说:“御医请过脉,有说得了什么臆症吗?” 紫线哼笑,说:“当着乐月瑶的面,御医装腔作势说什么心火肝炽、郁结不发。回头奴婢送御医出别院的大门,他又悄悄说乐月瑶的疯症是装出来唬人的,只要喝一点苦茶醒醒脑、提提神,什么病症都装不下去啦。” “呵呵,原来是装疯卖傻啊。” 木宁夕畅笑,乐月瑶这步棋下得太蠢。御医可是她亲自向南晋皇后求来的,就算乐月瑶装得再真实,脉向是不会骗人的。 “那玉珠呢,也是装的?”木宁夕看向黄线。 黄线摇头,叹声:“玉珠回去后试图上吊自尽,被乐月瑶及时赶到救下。请过大夫来诊脉,身体无大碍,只是这精神就……不好说了。” “黄线,告诉回到晚香园去的那十几个小婢女,让你们好好的照顾乐月瑶。”木宁夕若有所思,又说:“玉珠嘛,你去见见她吧。告诉她,那男人的尸体已经埋到京效外十里的小山丘上,她若真心想祭拜,就去吧。” “奴婢代玉珠谢公主恩典。” 黄线感动,恭敬地行礼。 “公主。南晋皇宫来人传圣旨。” 红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吓了三人一跳。 木宁夕拍拍狂乱跳动的胸,问:“圣旨?谁啊,康公公吗?” “不是。”红线摇头,说:“奴婢看着像是上次来带公主进宫见皇上的那位公公,还有门下省的宣旨官。” “陈公公啊。”木宁夕恍然,立即下榻说:“快过来帮我换衣服,宣旨官是来传皇上的圣旨,召我入宫觐见。” “是。” 木宁夕点点头,说:“早上就人有悄悄送信过来说正午前会来宣旨。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供桌摆设,不必太过焦急。” “公主,你真有远见。”红线笑,说:“估摸着乐月瑶这会儿肯定是急如热锅里的蚂蚁呢。呵呵。” 木宁夕点头,这下乐月瑶想装疯卖傻都不行啦。否则她又怎么去听旨谢恩呢。呵呵,有趣有趣。 “你们去把那套没穿过的宫装拿来。” “早就备好啦。” 红线和黄线围着木宁夕一团手忙脚乱,紫线实在插不上手,只好溜断腿帮忙取这个、取那个。 少时,木宁夕一身蓝紫色宫装,头戴八宝攒珠点翠金凤步摇,腰佩莲花云纹锦缎荷包,淡紫色狭长披帛随风飘舞,脚下一双珍珠花钿绣履。 芙蓉面,叶儿眉,大眼睛闪着柔和的水波,玉琼鼻,樱粉唇,再配上小巧的下巴,曲线玲珑的雪白颈项。 走一步摇曳生姿,眼睛弯弯、笑不露齿。木宁夕端庄娴雅,缓缓走在最前面。 其后跟着四个贴身婢女皆是清秀浅色的宫装。红线以桃粉为主色,黄线以鹅黄为主色,青线以浅湖蓝为主色,紫线以鸢尾花紫为主色。 再后面是十几个小婢女步调一致地随着缓慢前行。 穿梭在抄手游廊中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往来路过的仆役和婢女、老宫妪们无不驻足欣赏。 别院的前院,陈公公端着架子站在前面,他身后站着门下省的宣旨官,手中高举圣旨。 二人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快半个时辰,但他们仍然面色平平地耐心等待。 西边的抄手游廊现出一队人,为首的乐月瑶趾高气扬,一席火红的宫装艳丽且张扬,头上九凤点翠坠九颗珍珠的步摇堪称独具匠心,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胜过各国皇后的凤冠。 陈公公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狐疑,这乐郡主不是疯病了吗?怎么才眨眼的功夫就好啦? “陈公公?” 乐月瑶昂起脸,微垂眼睑,唇角向一边勾起,颇有轻蔑姿态。 此举动令陈公公心中不舒服。但他这只老狐狸怎会显露出自己的不满呢。虚伪假笑地对乐月瑶颔首而拜。 “给乐郡主请安。听闻乐月瑶贵体欠安,不知可有好转? 乐月瑶斜睇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哼笑,道:“本郡主来了,自然是安好。问这些不该你关心的事情作什么,快快宣读圣旨吧。” 陈公公瞬间表情龟裂,铁青的脸色,阴狠地眼神打量着乐月瑶,抿紧的嘴唇仍能听见浅浅的牙齿磨动声。 “陈公公久等了,本公主来迟啦。恕罪!恕罪呀!” 木宁夕快走了两步,笑盈盈地说着歉意的话,举止又不失端庄淑雅。 “老奴见过扶柔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陈公公一甩手中拂尘,落入臂弯中,双手拱前,躬身行礼。如此规规矩矩地行礼,让一旁的乐月瑶看得嫉妒。 木宁夕菀尔一笑,道:“陈公公不必多礼。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儿,今后诸多事情还须陈公公多多费心呢。” “公主言重了,老奴不敢当。”陈公公讪讪,后退半步,挺直身板,禀告道:“吾皇命中书舍大人和老奴前来宣读圣旨,请公主接旨吧。” “有劳陈公公。有劳宣旨官大人。” 木宁夕盈盈笑,由青线和红线上前来扶着她跪在地上的蒲团。 二人立即退到后面跪着。 即使乐月瑶不情愿,也同样要跪下听旨。 陈公公冷眼瞥了乐月瑶,回头与宣旨官点头,交换一个眼色。 宣旨官展开圣旨,诵读。 “西都国扶柔公主听旨——!” “西都国扶柔听旨。” 拉长尾音,与木宁夕随后的声音几乎首尾重叠。 “门下: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上乃知西都国敕封扶柔公主,端娴淑雅,敏慧贤德。千里迢迢于南晋和亲,西都与南晋缔结秦晋之好,安二国百姓之心。上乃深表感动,故初九日,令,西都国扶柔公主入宫觐见。令附,西都国郡主乐氏,离别故土,陪嫁南晋,上亦感动。命,郡主乐氏同日入宫谒见。钦此!” “扶柔叩谢皇上恩典。皇上千秋万岁,圣安绵长!” “乐氏叩谢皇上恩典,吾皇千秋万岁,圣安绵长!” 木宁夕和乐月瑶一前一后,大声的、机械的磕头,谢恩。 “请扶柔公主接旨。” 宣旨官迈着四方步直上前来,将圣旨放到木宁夕高举过头顶的双手之间。 “谢——!” 长长的一声结束。木宁夕由青线和红线扶起,一直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的陈公公和宣旨官同时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恭喜公主。” 二人异口同声齐道贺。 “陈公公,宣旨官大人,里面已备好香茶,请二位移步到里面歇歇。” “多谢公主。” 木宁夕走在前面,陈公公和宣旨官尾随其后。 状似无意,却是故意地忽视了乐月瑶等一行人的存在。 望着鱼贯而入正主中堂的人们,乐月瑶气得脸红,涂满蔻丹的指甲陷入掌心浸出丝丝血渍。 木宁夕这个身份卑贱的丫头,还有那些敢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阉宦。终有一日,她会亲手挖出他们的眼珠子,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女,该敬着的人。 “玉珠,我们走。” “……” 乐月瑶转身抬步走了一段距离,却发现玉珠没有跟上来。不禁疑惑地回头,看见玉珠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似乎灵魂出壳,不知道她在神游哪里。 “玉珠?” 乐月瑶提高一阶的音量,终于唤回玉珠的心神。 “郡主,奴婢能离开两个时辰吗?”玉珠跪在地上肯求,眼眶瞬时泛红。 乐月瑶微微一怔,说:“你要去哪里?” “奴婢要去……要去……京郊。” 玉珠心一横,如实回答。 沉默片刻,乐月瑶心中叹气,说:“你去吧。晚膳前记得回来。我还有件大事情要与你商量。” “谢郡主。奴婢一定准时回来。” 玉珠感激地连连磕头,目送乐月瑶离开后。她也起身,从别院的侧方的一个小角门悄悄离开。 全程都被坐在主屋的屋顶的黄线和紫线看见。 看着玉珠坚强地抹抹眼泪,向路过的百姓买了一匹马,策马奔向城门的方向。 “公主心慈善良,不知道玉珠会不会感激呢。”黄线叹气,为玉珠担心。乐月瑶那样的人,是不会管婢女死活的主子。 紫线拍拍她的肩,“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泰然处之吧。” “嗯。多谢。” 黄线眼中有泪,遇到木宁夕,遇到紫线、红线和青线,她心中的仇恨慢慢变淡,更多的时候很珍惜眼前所拥有的温暖。 第130章 请客,喝个痛快 曦宁园。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玉珠没有回晚香园见乐月瑶,反而悄悄来到曦宁园找黄线。 黄线并不意外玉珠来找自己,更多的流露出对玉珠的担心和同情。 二人并肩坐在曦宁园外面的一座假山之上,凝望夕阳西下,各自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玉珞,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仇视彼此的?”玉珠茫然地问,她和玉珞生死患难,尤其是在玉珞救了自己之后,友情已不能完美诠释。 黄线摇头,“日复一日的积累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玉珠惆怅地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黄线幽幽长叹,“玉珠,你有没有想过投靠木宁夕?” “不可能。”玉珠断然拒绝,她脸上现出少有的自嘲,“我的命从始至终都握在皇后的手里。跟着乐月瑶来到南晋也是皇后的旨意,我无从选择。” “前些日子,紫线教会我一个道理。”黄线眼睛直视前方,淡淡地说:“她说:‘我们眼中只有主子,耳里只有主子的命令。我们从来没有自己,更没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呵呵,就是这句本该由我自己来顿悟的话,从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有醍醐灌顶的功效。” “木宁夕是个好主子。”玉珠叹气,苦笑道:“如果她能多活一些日子,你也能安定一些。可惜她中了龙纹毒,命不久矣。” “是啊。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人。”黄线无奈,“可惜以我之力仍然不能救公主。”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谁能料定未来之事呢。我们且走一步观一步吧。” 玉珠站起来,望着曦宁园里正在分享酸梅汤的木宁夕和三婢女,以及园子里的小婢女们也分得半碗。一个个喜滋滋地小口品尝着,很满足地笑。 “玉珞,我们各为其主,今日从心里作别,明日即使相见,亦不再是朋友,而是……”眼中泛出点点湿意,几度张了嘴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最终只叹气地摇头,转身悄悄离开。 望着慢慢走下假山的背影,黄线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不落,喃喃地道:“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太阳落到山后,初夏的晚风带上丝丝清凉。黄线坐在假山上望着曦宁园里木宁夕吩附青线留下一碗酸梅汤。 黄线心尖上拂过一丝暖意。不必猜测,那碗酸梅汤定是留给自己的。如玉珠所说,木宁夕是个好主子。 从假山上慢慢走下来,竟意外撞见去而复返的玉珠。只是,她换一身新衣裙,显得素雅。 “我来传郡主的话,请扶柔公主及各位到晚香园共进晚膳。” 玉珠冷冰冰地复述乐月瑶的命令,与半个时辰前的和婉态度完全相反。 “请随我来吧。”黄线亦是恢复冰冷,率先走在前面。 进入曦宁园内,早已有小婢女进去禀报,木宁夕也已经换好襦裙,由红线挽扶着走出主屋,高高站在青石阶上等待着玉珠的到来。 “公主。” 黄线行礼,退到一旁。 没有昔日恨意的神色,过度冰冷地垂下眼睑,更多是些许的拘谨,玉珠行了礼,平声道:“禀公主,郡主已备好晚膳,邀请公主到晚香园一叙。” “嗯。”木宁夕整理一下窄袖口,说:“走吧。” “是。” 玉珠目不斜视,慢慢转身便往园门走。 恭敬,却有距离。冰冷,但无冷漠。 木宁夕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盯着前面玉珠的背影。经过那个事情之后,玉珠的心像一潭死水,也许只有曾经玷污过她身子的男人能激起一点点情绪吧。可惜,那个男人死了,被乐月瑶杀了。 有时在想,如果那夜乐月瑶没有亲手杀死那个男人,玉珠会不会跟着那男人远走高飞呢。也许会是另一个活法吧。 默默无声地走着,木宁夕不知为何竟感到悲伤,提袖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她用力吸吸鼻子。如果司徒天逍此刻出现,她也许能和他说说心里话,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兜兜转转的一段路显得很漫长,玉珠在前面慢慢行,木宁夕及红线在后面缓缓跟。 月亮出来,将前前后后的十个人影子映在抄手游廊的地上,格外落寞。 晚香园。 整座别院里,朝阳阁为首,富丽华贵如宫殿一般;曦宁园为次,四季花团锦簇如仙子花园;曦馨园,此时虽如冷宫萧萧,之前木宁夕居住时却是春天百花齐艳,馨香满园;晚香园,园中种满了晚香玉(又名夜兰香)而得名,每当夜晚来临,隔着墙都能闻到幽幽的浓郁花香。 木宁夕领着红线,主婢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晚香园。最先停留在一丛晚香玉前,浓浓的花香萦绕在鼻息间,腻人的香味让人想要吞口水。 “哪日采些晚香玉回家做香水。”木宁夕饶有兴趣地摘下一株花簇,说:“这种芬芳浓郁的花最适合做香水啦。” “公主,香水是什么?” 红线好奇。死里逃生后的木宁夕经常会说出一些她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新鲜词,或者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好在木宁夕会详细的讲解一番,直到她们明白为止。 这次,木宁夕也没有藏私,拿着花拂了一下红线的额头,笑说:“就是一种像酒一般散发味道的鲜花水。装到瓶子里,用的时候喷洒一些到衣服,或者直接涂抹到颈侧、手腕之类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 红线恍然,就是用花汁调成的水嘛,没什么新鲜的。 木宁夕思考着制作香水的程序步骤,红线懊恼没有带个篮子过来。 乐月瑶由玉珠挽扶着,踩着三寸小金莲缓缓走来。刚刚她将木宁夕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笑盈盈地讽刺道:“公主果真是见多识广啊。连这么新鲜的事物都能解释得清清楚楚,好似亲眼见过似的。” 木宁夕一怔,立即恢复常态,笑道:“身为公主,就该多知道一些。比不得乐郡主,整日无所事事,总是算计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消遣消遣。” “木宁夕,你近日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乐月瑶黑脸,瞪一眼,转身道:“晚膳已经备好,进来吧。” “呵呵,住着别人的房子,你也能理所当然的反客为主。佩服佩服!”木宁夕拉着红线,一同跟着乐月瑶到东边的一座花厅。 花厅建得很有新意,有别于其他房屋的屋檐高挑,粗柱石阶。这座花厅建得玲珑小巧,红墙黑瓦、飞檐挂铃。厅中摆放一张及膝高的方榻,铺着西域毯,上面摆放一张小桌,两边各有一个雕花精美的凭几,有锦罗垫子伏倚在凭几。 桌上,有肉食,有菠菱菜汤,有葡萄美酒,还有一盘蛇肉。 木宁夕盯着那盘蛇肉,微微一笑,由红线扶着坐下,悠闲地靠着凭几,笑道:“乐月瑶,你果然是真心喜欢蛇。” “怎么,你不喜欢吗?”乐月瑶也由玉珠扶着坐下,斜倚着凭几,睨了木宁夕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说:“你不喜吃蛇肉,可以不吃。” “谁说的,我当然要好好地品尝品尝。”木宁夕没有拿筷子,反而率性而为,直接上手捏一块放入口中咀嚼。不禁喟叹:“果然是人间美味呢。” “呵呵,来喝一杯。“ 乐月瑶举杯,与木宁夕碰了下杯子,意味深长地说:“今晚我和你不计恩怨,只谈风月,如何?” “好啊。”木宁夕笑盈盈,举杯一仰而尽,赞道:“好酒!” “的确是好酒。”乐月瑶同样饮尽杯中酒,回头对玉珠说:“你们也去吃些酒肉吧。” “谢郡主。” 玉珠行礼,领着红线到一旁的小矮几,坐在地上,无声地吃起来。 乐月瑶瞥了一眼警惕性很强的红线,看见她拿着筷子,玉珠夹了哪个吃,她也夹哪个吃。不禁在心里感叹,还好她事前做足了准备,而且连玉珠都隐瞒实情。 “你看着她们作甚?”木宁夕拿酒杯在乐月瑶眼前晃晃,笑道:“她们吃她们的,我们喝我们的,来,再喝一杯。” “好。” 见木宁夕酒兴大发,乐月瑶也放下警惕,举杯和她畅饮个痛快。 “乐月瑶,我有点后悔活在世上。” 木宁夕凝望夜空,淡淡地说着,像是丢一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惊吓到湖中的鱼儿慌乱逃走,而她却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非要活着回来折磨我。” 乐月瑶冷冷勾唇,鄙夷地睐了对面的木宁夕一眼。因为刚刚的一句话,她就像湖中慌乱的鱼儿,藏身在深底的水草中故作镇定。 “乐月瑶,你其实很傻、很天真。” “哦?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木宁夕放下酒杯,爬到乐月瑶身边,重新坐好,一手拿回酒杯,一手勾住乐月瑶的肩,长长地“嗯——”一声,状似思考。 自始至终睨着身边的木宁夕,这样的她很陌生,陌生到以为自己从未熟识过她。乐月瑶任由思维无限度地扩大、扩大、再扩大……终究,她还是认不清木宁夕的本心。 “乐月瑶,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没有我,你也得不到幻月山庄。”勾在乐月瑶肩上的手轻轻拍打另一边的肩头,木宁夕憨笑,半醉半醒中眯起眼睛,凝视乐月瑶的脸,“你是庶女,郡王妃又不是生出孩子来。她为何要将娘家的财产给你呢?” “木宁夕,你不要挑拨离间。”乐月瑶气愤地摔了酒杯,冷冷地盯着木宁夕的醉颜,“木宁夕,你的本心到底是怎样的?” 本心?她的本心就是不再软弱可欺,她要为原主宁儿报仇,她会接受慢慢死亡的未来,她愿意来生与司徒天逍再成为夫妻,弥补此生错过的许许多多。 也许,下辈子和司徒天逍成为夫妻的人是原主宁儿,而非她这个“宁儿”。 乐月瑶还要说什么,木宁夕也想要说话,二人同时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听见旁边的小几边,两声喷血的声音传来。 “噗——公主!” “噗——咳咳……咳咳……” 红线吐血倒在地上,她伸出手抓向木宁夕。 玉珠被血呛到喉咙,咳嗽不止。她爬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第131章 把柄,乖乖听话 “红线!” 即使半醉,红线喷出的一口血已经吓得木宁夕瞬间清醒。手中的酒杯往后一丢,她微显摇晃地奔到红线身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人抱起。 “红线,你……你听见我说话吗?你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知道吗?” 抓过红线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木宁夕狠狠地咬住,看着红线因感到疼痛而微微呜咽,慢慢睁开迷蒙的眼睛。 “公主,蛇肉……有毒。” “好,我知道了。你要撑住啊。” 木宁夕放下红线,跪爬到玉珠身边,按住人中穴位,几乎用了她仅存的一些力气。 “郡……主……” “玉珠快醒醒,别睡啊。” 按在人中穴的大拇指用力到酸痛,仍不见玉珠有醒来的迹象。木宁夕气的骂一声,解开玉珠上襦的带子,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着给她做心肺复苏术。 “木宁夕,你在做什么?”乐月瑶皱起眉心,静静地看着木宁夕的一举一动,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木宁夕憋着一口气,她全然不顾地疯狂且有规律地按压着,偶尔做人工呼吸,再按压。直到掌下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玉珠也浅浅地急促呼吸。 “玉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木宁夕再次按压玉珠的人中穴,这次玉珠有了反应,痛苦地呜咽声从鼻腔中传出。 木宁夕如释重负,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才想到身后装作无事人般的乐月瑶。扭回头,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乐月瑶,气愤地质问:“乐月瑶,你要算计的人是我,为什么连她们都不放过?” “不,今日我要算计的人是……红线。”乐月瑶把玩着手中的夜光酒杯,笑吟吟道:“你木宁夕最大的弱点便是她们几个婢女。只要她们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还怕你不乖乖听话吗?” “算盘打得真响啊。”木宁夕冷嘲,指着身边半昏半醒的玉珠,“她呢。她是你的贴身婢女,对你忠心耿耿,你也下得去手吗?” 乐月瑶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嘲道:“识我的人都知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我一向的行事作风。玉珠是我的贴身婢女,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斟满一杯酒,若似无意地说:“如果不连同她一起瞒着,你和红线又怎么会中计呢。” 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蛇肉嫩滑可口,悠悠地说:“放心,只有她们吃的那盘蛇肉里有毒,我和你一同吃的这盘……呵,我忘记放毒了。” “乐月瑶,我真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木宁夕恨恨地白一眼,爬回红线身边,将她抱起,轻声问她哪里疼。 木宁夕的关心让红线很感激。至少比起玉珠,她是幸运的。 “公主,奴婢不疼,真的不疼。” 红线勉强扯出一个笑,安慰地抹去木宁夕脸颊边的泪珠。 “郡主?” 玉珠醒了,她看见的是乐月瑶露出计得逞的笑容,像猎食者一般盯着木宁夕。而离她最近的地方,木宁夕疼惜地抱着红线嘤嘤哭泣,气若游丝的红线含着笑,安慰着木宁夕。 不知不觉,玉珠的视线模糊了,她倔强地睁大眼睛逼着泪水回流。瞬时干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主人,从始至终乐月瑶的眼睛一直在木宁夕身上。 安置好红线靠在花厅的粗柱子,木宁夕猛然起身,回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乐月瑶,被咬红的唇瓣泛着晶莹水色。 “乐月瑶,你到底想要什么?”木宁夕握紧拳头笔直地站着,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冲上去胖揍乐月瑶一顿。 乐月瑶叹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说:“初九日是我们一同入宫的日子,你没忘记肩负的使命吧?” “遵圣旨入宫觐见,不论我们是什么身份,按规矩应是站在殿下,不能与南晋帝有所接触。无接触,我如何能下毒呢。” 木宁夕冷笑反问,乐月瑶语塞。 “再说,大殿之上有皇室中人,更有文武百官,我贸然行动也只有五成把握。之后呢,我必死无疑,而你呢?你逃得掉吗?” 乐月瑶呼吸一滞,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那么,下毒要等到皇中设宴的时候再行动了。 “不管有没有机会,你先看看这纸上的名字。别到时候任务成完一半,惹外祖母生气。” “好。” 展开纸条,木宁夕心中一震。纸上赫然写着:南晋帝,南晋后,楚王,寿王,齐王,五皇子安宗睿 ,长公主安阳,武攸王。 “这八个人是老祖母的命令,还是你伪造出来诓我的,为此谋一己之私,嗯?” 挑高的尾音儿像一把刀软断乐月瑶绷紧的神经,她一把抢过纸条塞回袖子里,说:“你敢违抗外祖母的命令,惹怒外祖母是没有好下场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 木宁夕晃晃脑袋,伸出手来,说:“这件事情我会好好的计划计划,你先把解毒的药丸拿出来吧。” “急什么。”乐月瑶推开木宁夕的手,笑说:“放心吧。等你完成任务,我会奉上四份解药,绝不食言。” “四份?”木宁夕皱眉,难道…… 看出她的心思,乐月瑶畅然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只给红线一个人下毒吧?” “你……卑鄙!” 木宁夕愤怒,恨不得抓着乐月瑶暴打一顿。但是为了红线等人,她一定要忍。 “别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可没有欺负你。”乐月瑶得意地轻叹,说:“谁让你不乖乖听话呢。外祖母的命令我时刻记在心头,生怕惹她老人家不高兴,我的小命就……咔嚓!” “知道了。” “木宁夕,她们四个人的命就在我的手里。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会留她们一条贱命。” “好。” 木宁夕沉默,走回去扶起红线,最后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玉珠,无声地地说“保重”。 凝望相扶相助的主婢二人离开的背影,玉珠有些失神。恍惚间她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去投靠木宁夕吧”,“去投靠木宁夕吧”。 乐月瑶走过去弯腰用力拉扯玉珠,让她能借力站起来。 玉珠如惊弓之鸟,不敢置信地瞪向乐月瑶。 “你也认为我是狠毒的主子,是吗?”乐月瑶失落地垂下眼睑,看不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所表现出来的落寞是真是假。 玉珠摇头,气若游丝地说:“奴婢这条命是郡主的。能够帮助郡主达成心愿,奴婢即使用命来换也心甘情愿。请郡主不要自责,这都是奴婢应该的。” “玉珠,你真是我贴心的人。”乐月瑶眼中盈满泪水,当即起誓道:“我在此立誓,今后我若享天下之富贵,亦会视你如亲姊妹相待。” “奴婢人微言轻,只愿追随郡主身边效忠,不作他想。”玉珠羸弱的身子坠落在地上,勉强变换成跪姿,说:“奴婢的命是郡主的,郡主让奴婢活,奴婢就活;郡主让奴婢死,奴婢不敢苟活。” “好玉珠,快起来。”乐月瑶感动,亲自扶起玉珠,从腰佩的荷包里拿出三颗药丸,叮嘱:“这三颗药丸每隔一个时辰服下一粒,疼痛也会减轻一分。直到三个时辰后毒性化解,你要多喝些清水,记得?” “是,奴婢记下了。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玉珠含泪,又要下跪磕头谢恩,被乐月瑶一把扶住。 此时,乐月瑶眼中的泪花是真诚的。 她曾经很羡慕木宁夕能拥有四个忠心耿耿的婢女。而她却时刻要提防着玉珠和玉环,因为她们都是皇后姑母派来“服侍”自己的,更多时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今日玉珠明知被她下毒,仍然不怨不怼地表忠心,让她感动,也相信玉珠是真心的。 比起被罚闭门思过的玉环,眼前的玉珠更让乐月瑶安心。 从此,乐月瑶对玉珠更相信,玉珠也愿意效忠乐月瑶。 回到主屋,服侍乐月瑶沐浴更衣后,玉珠靠着门柱发呆。 “玉珠,怎么不进来?”乐月瑶歪着头看向玉珠的背影,不禁心生怀疑,猜测说:“难道你在躲我?” 玉珠立即回来,勉强地笑,说:“怎么会呢。奴婢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忘了服侍郡主睡前喝一些花蜜水。” “今晚喝了些酒,花蜜水就算了。过来坐下陪我聊聊,我睡不着。”饮酒后头有些疼,乐月瑶揉揉疼痛的太阳穴。 “郡主,奴婢来替你揉揉吧。”玉珠去净了手,回来时端了碗花蜜水,说:“这能解酒气,郡主喝一些吧。” “好。” 乐月瑶浅啜一口,半靠躺在榻上,由玉珠帮她按揉太阳穴缓解疼痛。 玉珠轻轻地揉按,低声问:“郡主,木宁夕会听郡主的命令,给南晋皇室下毒吗?” “她会。”乐月瑶心有成竹,说:“在木宁夕眼中,那四个婢女的性命比南晋皇室的性命还金贵呢。” 玉珠默默不作声了。的确,木宁夕很关心、怜悯身边的婢女,就连清扫园子的小婢女们也能得到她的一些照拂。 头疼缓解一些,乐月瑶闭目养神,云淡风轻地说:“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握着,就不必担心下毒的黑锅背到我的身上来。” “信阳侯的意思是让郡主亲自来做。如果依照原先的计划,会不会惹怒信阳侯。” 玉珠有些担心。她们从来没有见过信阳侯,也不知道信阳侯的行事作风,更不知道信阳侯在南晋到底有多大的权势。 “不必担心。木宁夕这颗棋子,从始至终都是幻月山庄的幕后主使,与我们无关。” 乐月瑶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啦啦响。她早就想好退路,而且等到木宁夕下毒成功,她就以南晋政权为把柄,帮助司徒将军夺取南晋国,登基为帝,她为皇后。 第132章 最毒,这么暴力 曦宁园。 勉强扛着红线回到曦宁园,发现园中死一般的寂静。小婢女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几个尚且清醒的小婢女想要爬向木宁夕,动了动却没能移动分毫。 “都呆在原地不要动。” 木宁夕喘着粗气,用最后一分力气扛着红线回到主屋,果然看见青线、紫线和黄线佝偻着身子靠在榻沿,攥紧拳头杵着疼痛的腹部,隐忍的脸色惨白,唇色泛黑。 “鬼五和鬼七呢?出来!” 木宁夕怒了。那两个鬼护卫到底去哪里鬼晃了,竟然不在? 紫线忍痛,无力道:“公主,你忘记了。鬼护卫被派去护送十三口大箱子到石梅山庄,估摸着明日午后才能回来呢。” 木宁夕一拍脑门,她真是急傻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差点冤枉了那两个好人。 “公主,你唤属下作甚?” 鬼五突然出现,吓得木宁夕和四婢女头皮发麻,以为屋里有鬼呢。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木宁夕结巴地问,急步走过来握起拳头击打在鬼五的坚硬胸膛,恍然道:“果然是人啊,不是鬼。” “属下和鬼七护送马车到京郊,正巧遇到楚王爷。因此,楚王爷命令自己的一队人马跟着鬼七护送回石梅山庄。属下才赶回来保护公主。”鬼五详细地禀告,视线扫了一圈,见四婢女全部瘫在地上,惨白的脸色、迷离的眼睛,他的心中不禁大惊。 跪在地上,愧疚道:“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公主,请公主责罚。” “不怪你,起来吧。”木宁夕示意鬼五起来,说:“你去把杨展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 鬼五转身离开,才走到门口,看见楚王举着一个锦盒悠闲地漫走而来。随即作揖行礼,道:“楚王爷。”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楚王瞟了一眼鬼五,提长袍下摆,抬腿迈进屋内。当看见屋内情景时,怔愣住了,笑道:“这是又着了谁的道儿啊。杖罚,还是中毒?” 木宁夕福了福,“乐月瑶怕我反抗,利用给她们下毒来要挟我。” “呵呵,乐月瑶除了下毒,就没有别的法子。呵呵,目光短浅的女子。”楚王畅然而笑,举步来到榻边坐下,说:“中了什么毒?” “蛇毒。但不知道是哪种蛇。”木宁夕咬唇思忖片刻,看向楚王,“楚王爷有护卫吗?” “你要用?” “是。” 楚王一挥手,两个护卫如影子一般出现,抱拳行礼道:“王爷。”又向木宁夕道:“公主。” “好,就你们两个啦。” 木宁夕狡猾地嘿嘿笑,将鬼五和二护卫招集到一处悄悄话。 少时,鬼五和一名护卫到晚香园去偷解药,另一个护卫奉命去找能让人吃完就痛的毒药丸。可是,面前的偷药任务好完成,后面这个就难了。 护卫摸摸头,有些为难。 “怎么,你寻不来最毒、最毒、最毒、最毒的药丸吗?”木宁夕叉腰发问,鄙夷地瞅着满脸为难的护卫。如果司徒天逍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命人寻来。 见自己的护卫被鄙视了,做为主人的楚王也觉得很丢脸。气闷地横了护卫一眼,故作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说:“回去将黑檀木盒子拿来。” “是,王爷。” 护卫神情一松,立即领令而去。 木宁夕微微一笑,立即福礼道谢。不必问,楚王一定是将自己的药匣子送给她。 “先看看这个喜不喜欢。”楚王点点放在榻上矮桌上的锦盒。 “哦,好。” 走过去,拿起盒子,精巧的锦盒巴掌大小,玫瑰色锦缎面包裹松木,泛出淡淡的松香味道,极为别致。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百颗如樱桃核大小的珍珠,在烛光下绽放粉彩的光色,缤纷炫目。捏起一颗,珍珠圆润,细如脂粉,颗颗饱满。 “真漂亮。” 木宁夕为满盒的粉彩珍珠着迷。她虽然偷过很多珍珠首饰,但是像元宵一样散放在盒子里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谢礼。你将那块拇指大小的令牌送给本王,本王很喜爱。” “那块牌子是司徒天逍命匠人仿造的,王爷不必客气。”木宁夕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仿冒品换来一盒子价值连城的珍珠,很赚啦有木有? 楚王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其实,司徒天逍已将真正的拇指令牌让骆名流送来,现已经在他的手里。想来富甲天下的司徒天逍不稀罕这盒子珍珠,那么他就借花献佛讨木宁夕欢喜吧。 到楚王府取药匣的护卫马不停蹄的回来,略显气喘吁吁地抱着药匣来到曦宁园,正巧鬼五和另一名护卫也回来了。 护卫将药匣送到楚王面前,放下,默不作声地去到外面守着。 木宁夕跑到鬼五面前,紧张地问:“怎么样,偷来了吗?” “属下无能,没有偷到。” 鬼五惭愧地垂下头,另一名护卫也羞愧不已。 “没事。我早该料到的。”木宁夕摆摆手,又问:“你们看到玉珠了吗?” “是,玉珠似乎已服过解药。” 鬼五有些激动,如果不是急着回来保护木宁夕的安全,他很想守在晚香园好好的探查探查。 “不必。晚一些,你们再和我去一次便是。先去休息吧。”木宁夕心思回转,看来她要亲自出手才行。 “公主,不必为了奴婢们劳心费神。你的身子也不好,早些歇着吧。”红线无力地说着,反而安慰着木宁夕。 “你们先忍忍,我好好想想该如何偷解药。”木宁夕坐在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楚王打开药匣盖子,拿出一个赤色的小瓶,说:“这里有五毒蝎的毒丸,与花环蛇毒不相上下。你可以拿这个药丸来逼乐月瑶就范。” “不,这个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木宁夕摇头,收回游神,扭头盯着药匣里的瓶瓶罐罐,拿起一个青釉小瓶,问:“这是什么?” “五毒蝎的解药。” 楚王回答,遂伸手指着药匣里分隔清楚的八个格子,说:“你看看,上面四格里有蛇、蝎、蜈蚣、蜂、蟾蜍、壁虎、蜘蛛、以及混合五种毒的药丸,相应的下边四格里是解药。” “哪个药丸吃完立即会腹痛?”木宁夕定定地看着楚王。 “都会痛,只是有轻有重。” “轻的痛是哪个?最好是折腾的那种。”木宁夕一个个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原位;再拿起一个看看,再放回原位。 “蜂毒,而且会令中毒者皮肤红肿溃烂,直到心脏麻痹而亡。”楚王像谈论天气很晴朗似的轻松语气说着,好像他解释的东西是一颗糖豆。 “好,就用它啦。”木宁夕倒出一粒用帕子包好。起身谢过楚王后,又喂了四婢女一些清水,叮嘱她们一定要保持清醒,要等她回来。 四婢女忧心忡忡,却没能阻止木宁夕。 朝阳阁。 夜色中,楚王站在朝阳阁的高台上。这也是全别院最高的地方,俯览各个园子,唯有晚香园的灯火通明。 “王爷,寿王爷的飞鸽传书。”护卫送上纸条,退下。 展开纸条,上面写一行小字:起程,初八入汴州城。 初八回来,初九木宁夕奉旨入宫,看来司徒天逍是算计好时间回来的。离初九还有十五日,不知道这段日子里还会惹出多少风波来。 静静地凝望晚香园主屋的屋顶,果然看见两道狭长的影子突然窜上来,与另一个埋伏的人汇合。三道影子快速地在屋脊上行走,匆匆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淹没在夜色之中。 “呵呵,她还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啊。” 楚王勾唇,越来越好奇木宁夕的真实面目。 一柱香后,护卫回来,恭敬地行礼,道:“禀王爷,扶柔公主已将蜂毒丸喂给乐郡主。” “哦?她是如何做到的?” 楚王的好奇心大作,尾音儿都带着愉悦的轻颤。 护卫汗颜,禀告道:“扶柔公主一人到主屋内室,将乐郡主给……给……” “说下去。”楚王斜睇护卫一眼,真是怂蛋,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护卫抹抹额上的冷汗,道:“将乐郡主的衣衫扒光,绑在床上。用蛮力扳开嘴巴,强迫吞下药丸。” “这么暴力?” 楚王大吃一惊,他以为木宁夕会暗中下毒,哪知道她竟然光明正大地威逼。果然是司徒天逍看上的女子,与众不同呀。 护卫同样心有余悸,到现在他还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呢。真是不爽到极点了。 曦宁园。 木宁夕将光明正大抢来的解药瓶子打开,倒出四颗药丸,一个个塞入婢女们的口中。 “这药丸我给玉珠看过,她很确定是解药。” 木宁夕坐在地上,面前靠着榻沿的四婢女吃过解药,疼痛仍然没有消除,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们先忍忍。我听玉珠说,这解药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共吃三次。一次比一次的疼痛会减轻,直到第三次疼过之后毒性就化解啦。” “多谢公主。”紫线咬紧唇瓣,强忍着腹内的绞痛。 木宁夕叹声,看四个人都咬着唇瓣。 “你们等下。”木宁夕跑进内室,在柜子里翻找遍了,终于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到干净的帕子。“找到了,找到了。” 用清水将帕子浸湿,再叠成小小厚厚的长方形,一个一个塞入四婢女的口中。 “先这样咬着是。等一会疼痛减轻了,就多喝清水。” “唔唔……” 四婢女齐点头,眼中充满感激。像木宁夕这样的主子,是她们的一生的幸运。 第133章 欺主,敢骗公主 曦宁园。 陪着四婢女熬过一夜,熬过漫长的三个时辰,四人体中的蛇毒终于解了。这一夜木宁夕衣不解带、细致入微地照顾,一次次令四人眼眶含泪,心尖暖暖的。 脚不沾地地忙碌一夜,午膳前终于能缓口气歇歇,木宁夕瘫软在榻上,抱着青线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抱枕滚啊滚、滚啊滚。 “哎哟我的老腰啊。” 木宁夕甩开抱枕,在榻上平躺着狠狠伸个懒腰。这副身板真是弱暴啦。不过是熬了一夜没睡就像是被屠夫剔去骨头似的软趴趴,脑袋里也像灌了胶水一样混沌。 蛇毒化解,四人又有功夫底子,恢复得很快。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有了些许精神,至少不会像木宁夕一样瘫成一团水。 “公主,来喝些补汤吧。”青线端着托盘进来,她是中毒最轻的,体力恢复得也快。 木宁夕爬起来端着汤碗小口喝,好奇地问:“你们是金刚吗?这体力也恢复得太快了吧?为什么我就一副活不下去的死样。呜呜,老天爷果然偏心眼子啊!” 青线笑道:“公主,你熬夜照顾的是我们四个人,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何况你又中了龙纹毒,身体本就虚弱。都是奴婢们的错,太不小心了。” 木宁夕摇摇头,说:“怎能怪你们呢。原本我就想着那日一番闹腾,我们园子里的眼线全部清除出去了。哪知道就有一两个胆大包天不怕死的。哼,看我一会儿养好精神怎么整治她们。” 紫线和黄线从外面回来,二人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地站在榻边。 “死了?”木宁夕平静地喝汤,看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一无所获。 紫线泄气地垂下头,说:“我和黄线追出去的时候,那二人正往晚香园后角门方向跑。我们一左一右堵劫她们,哪想到她们调转方向跑进晚香园旁边的死胡同。” “死胡同里有一口井,平日婢女们洗衣服打水用的。”黄线同样失落,说:“能我们赶到的时候,她们已经被淹死了。别院的管事姑姑亲自带人来收尸,还下令不许外传。” “哦?还有这样的事?”木宁夕一口喝完,那木勺子一下一下敲打碗沿,思考起来。 四婢女相视一笑,看来公主也察觉出一丝诡异。 木宁夕静静地思考,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勺子击打的地方。 “叮……叮……叮……叮……” 清脆悦耳的声音有规律地回荡在内室里,就像沙漏一样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一样。 就在四婢女想要偷溜出去时,木宁夕忽然大叫一声,抓过丢在一旁的抱枕继续在榻上滚啊滚、滚啊滚。 “公主,你没事吧?”青线胆颤地走过去,摸摸木宁夕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狐疑地说:“没生病啊?难道龙纹毒发作?” “青线,龙纹毒发作的时候,我是这个样子吗?”木宁夕气得直翻白眼,指着自己的脸,“这是笑脸,不是哭脸。” 红线抿嘴一笑,说:“公主平时疯疯颠颠也就罢啦。这个时候还笑得疯疯傻傻,怎能不让我们怀疑呢。” “哼,其实你们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肯说出来,非要我费尽心思地去想。” 木宁夕丢开抱枕,盘腿坐在榻上,换作一副很正经、很严肃的神情,指着紫线和黄线气冲冲地抱怨道:“你们两个大骗子,竟敢欺骗本公主,该当何罪!” 紫线和黄线吓得慌忙跪地,垂首,异中同声道。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木宁夕斜睨地上的二人,问:“哼,嘴巴上装样子说不敢吧。其实胆儿肥的很呢。” “公主恕罪!奴婢们错了。”二人诚恳地求饶,吓得脸色都变了。 教训身边的人要懂得恩惩相宜,又要适合而止。这是在贝州时司徒天逍教她的一个原则。看来,很管用。 木宁夕在心里嘿嘿偷笑,面上仍然严厉地质问:“那你们都隐瞒了多少,说说吧。” “是。” 黄线胆战心惊,生怕惹木宁夕不高兴。万一赶走她怎么办,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也难寻到的。 相对于黄线的胆怯,紫线显得很平静。 紫线禀告:“公主,我和黄线追过去时,二婢女的确投井。而管事姑姑随后带着人赶到时也没有对奴婢们询问过什么。” “是啊。”黄线附和,禀告说:“奴婢琢磨管事姑姑必定知道其中的一些秘密。” 木宁夕问:“等尸体抬走之后,你们才回来的吗?” “是。”二人点头。 紫线问:“公主有想到什么疑点吗?” “疑点很多。”木宁夕伸出手,扳着手指,细数道:“第一,那两个小婢女没有功夫,她们跑得再快也没有你们快吧。” 黄线点头,“二人身子灵活,显然有些功夫底子,只是不够精进。” “嗯,就算她们懂功夫。”木宁夕闭上眼,在脑海里模拟那样一个场景。睁开眼睛,竖起第二根手指,说:“晚香园那边的死胡同里有一口井,若非别院里的婢女和晚香园里的人,没有人会特别注意那个地方。” 二人点头,青线和红线也想到晚香园外面的井。 红线提醒道:“上次公主和奴婢救下黄线的那口井就在晚香园外小石子路的花圃旁,极显眼的一口井。她们要投井,为何没有选择那口井呢。” “是啊。这就是一个最大疑点。”木宁夕认同,又说:“你们二人追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投井溺亡。那么快就溺死啦?难道她们在井水里不会扑腾扑腾吗?” 紫线听得心惊肉跳,难道……“公主,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根本不是被溺亡,而是被……灭口?” “对,灭口。”木宁夕肯定地回答,“那个凶手一直藏在暗处盯着她们。不管她们有没有逃脱,都会被灭口。” “可是奴婢追人的时候没有发觉有人在暗中盯着啊。”黄线狐疑,她对自己的敏锐感很有信心。连紫线都佩服不已。 木宁夕笑,说:“那人只要盯住两点就可以啦。从二人被发现开始,那人会立即到死胡同去守着,直到她们甩开你们的追捕,冲进死胡同寻求帮助。” “那人的动作太快了。” 紫线惊叹,也有些后怕。在别院里暗藏着这么一个危险的人,她们要更加防备才好。 木宁夕扭回头盯着窗外的太阳,轻轻地说:“也许管事姑姑就是那个人。” 四婢女震惊,呆怔怔地看向淡然平静的木宁夕。 少时,园子里热闹起来。 一个小婢女站在屋门前,细声细气地喊道:“红线姐姐,别院的管事姑姑来给公主请安。” 屋内,四婢女震惊得不知该如何行动。 木宁夕微微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凶手是管事姑姑。 “红线,去请管事姑姑进来。” “是。” 红线拍拍胸口,沉步慢慢走出去迎着管事姑姑。 木宁夕让紫线和黄线先避一避,又对着空气吩咐两句,得到鬼五和鬼七的回应。身边只留下青线和红线服侍。 一切准备停当,就听见红线在屋门外掀开帘子,笑盈盈道:“给管事姑姑请安!姑姑万福。姑姑请进!” “姑娘万福。公主还在休息吗?老奴是不是来得不巧啊。”管事姑姑异常的热情有礼,完全没有往日冰冷高傲的姿态。 红线含笑应答:“才刚醒啦。这几日身子不好,公主都呆在屋里编梅花结。” “听闻公主生得一双巧手,编出的梅花结比冬天盛开的梅花还漂亮呢。” 管事姑姑一张巧嘴将梅花结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见她平日里的高傲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实质上还是一个捧高踩低的老刁奴。 红线一边与管理姑姑笑着寒暄,一边将引领入与内室相边的暖阁。 窗前的榻上,木宁夕认真地编着红红的梅花结,已经专心到忘我的境界。 引领着管事姑姑进来,红线与青线交换一个眼色,悄悄来到榻前,行礼,道:“公主,管事姑姑来给公主请安。” “嗯?来了?”木宁夕全身一绷,像是被吓到似的。扭回头,果然管事姑姑恭恭敬敬地笑着鞠躬行礼,道:“老奴给扶柔公主请安。公主千岁金安。” “哎呀,别跪了。青线、红线还不快快扶起来。”木宁夕放下梅花结,伸出一只手来装装样子要扶,又斥怨道:“这两个丫头只管看着,真是没眼色的。还不快去搬个凳子来给姑姑歇脚。” “呵呵,是。” 青线和红线合力将管事姑姑扶起来,红线又搬来一张凳子塞到管事姑姑的屁股下。 “公主,老奴前来,有一事要禀告。”管事姑姑左右瞟了一眼二婢女。 木宁夕心领神会,眼神遣退二人,笑说:“你们煮些热汤来,我心里发寒。” “是。” 青线和红线行礼,又向管事姑姑行礼,鱼贯而出。 顿时,暖阁里只有木宁夕和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忽然起身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垂着眼睑,禀告道:“公主恕罪,老奴私自惩治曦宁园中的婢女二人,请公主责罚老奴的僭越之罪。” 木宁夕微微一笑,下了榻,站到管事姑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垂下的眼睛,说:“抬起头,看着我。” 管事姑姑心中一悸,慢慢抬头,抬眼睑,一双深沉地眸子闪着凛冽的光。 第134章 胖揍,这是胖揍 “姑姑在南晋皇宫生活了多少年?” 无视管事姑姑眼中的寒光,木宁夕慢慢地退后,直到小腿肚撞到榻沿上才缓缓落坐,双手交叠在并拢的膝上,一副审问的姿态。 “回公主,十五年。”管事姑姑恭敬回禀。 “十五年。”木宁夕叹息,说:“世间之事变化无常,眨瞬间沧海桑田,眨眼间白云苍狗。有谁能谋略过人、一手遮天?又有谁能精忠报国、名垂千古?” 管事姑姑瞪着木宁夕不发一语。 “忠臣,奸佞,这些是后人来评判。我居住在这里,管事姑姑可以暗中派人盯着,但也仅仅是盯着,姑姑的手却是遮不住本公主的。” 这是先小人后君子的警告。同时提醒管事姑姑,她木宁夕不是乐月瑶,即使被要挟却因为寄人篱下而不敢反抗,她木宁夕做不到。 相信晚香园里被派去的眼线只会比曦宁园更多,管事姑姑的权衡里乐月瑶图谋绑架安阳长公主,已经犯了死罪,要更加防备着才是。 “老奴多谢公主不怪罪。” 管事姑姑装装样子,谢得很不诚实。 木宁夕微微晃着身子,像是聊家常似的语气,说:“听安阳姐姐说,管事姑姑曾经是二公主的奶娘。当年因为二公主被偷,奶娘因为安阳姐姐求情才保住性命。后来又派到别院来当管事。” “长公主对老奴有恩,老奴定会誓死效忠。”管事姑姑沉声道,眼中的寒凛更盛。 木宁夕从容不迫,坦白道:“姑姑,且听我一言。不管我是谁,不论我嫁来南晋是什么目的,我的猎物名单上从来没有安阳长公主。” 管事姑姑暗舒一口长气,眼中的凛冽消散,磕头道:“谢公主坦言相告。” “姑姑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在别院里住一日,便会遵守姑姑定下的规矩。但是,今日既然把话说出来就不必再藏着、掖着。” 木宁夕再次起身,过来扶起管事姑姑,紧紧握着苍老干裂的手,说:“我与乐月瑶之间的仇怨太深,若日后在别院里惹出什么风波,请姑姑多担待、多费心。” “公主放心。楚王爷、寿王爷和安阳长公主提醒过老奴,关于二位贵人之间的事情,老奴只管善后即可。” 管事姑姑恭敬地态度也让木宁夕放心了。 从此木宁夕的身边又少了一些眼线,管事姑姑派来的小婢女们在第二日被调遣到晚香园去了。 送走管事姑姑,木宁夕和四婢女才松了口气,又听见园门口吵吵闹闹,人声鼎沸。 “又出什么事啦?” 木宁夕抹抹汗,和管事姑姑聊天真累。 红线去而复返,说:“是晚香园派来的小婢女,非要见公主。” “问过是什么事情吗?” 木宁夕将编到一半的梅花结编完,放入玉匣子里。 红线抿唇偷笑,说:“还不是公主逼着乐月瑶吃下蜂毒的药丸,今儿早上开始发作啦。全身都是红红肿肿的水泡,像捅过马蜂窝似的。” “呵呵,原来那蜂毒这么厉害呢。这下初九日入宫觐见,她只好蒙着脸去见南晋皇帝喽。”青线咋舌,笑呵呵地打趣。 “这下可有得乐月瑶受的。”红线抿嘴笑,看向木宁夕,问:“公主,你在想什么。” 木宁夕若有所思,想了好一会,才问:“上次偷来的龙纹毒药丸还有多少颗?几日的量?” “还有五日的量。”红线回道,又说:“奴婢想着要不要再去偷一次。” “你以为乐月瑶那么傻呢,每次都能让我们得手。”木宁夕讪笑,说:“去把蜂毒的解药拿来。” “是。” 红线笑呵呵地去拿了。 晚香园。 木宁夕站在园门口,远远便听见屋子里摔盘子、摔碗、打耳光的凌乱声音不断传来。原本聚在屋门青石阶下的小婢女们忽然像鸟兽四散,慌忙逃跑。 “哎哟喂,还挺热闹。”木宁夕快步穿过园子,边说边笑呵呵地说:“走狗运啦,正巧赶上看看热闹。乐月瑶,听说你蜂毒发作,全身起了水泡。快脱了衣裙给本公主欣赏欣赏,让本公主乐呵乐呵。”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 乐月瑶像一条疯狗似的从屋里冲出来,伸举着双手就要抓向木宁夕的脸。 木宁夕反应迅速,一个原地旋转躲过乐月瑶的“九阴白骨爪”。回头看见乐月瑶狼狈地扑趴在地上,痛得大哭大叫。 全身水泡像水铃铛似的长在红肿的皮肤上,许多因为太大而崩裂,流出恶臭的水脓,浸湿了雪白的里衣、里裤。 连脚底板都没有放过,也有许多细小的水泡,因为乐月瑶光脚踩在地上,大水泡已经被磨破,流出血水来。 “哎哟喂,乐月瑶,你全身都这样啦,还发什么脾气。”木宁夕有手帕捂住口鼻,嫌弃道:“活该,谁让你不给我蛇毒的解药呢。哼,这下吃苦头了吧。” “木宁夕,你少来装好人。”乐月瑶疼得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愤恨地仰头瞪着木宁夕,“你如果乖乖听话,我也不会打起下毒的主意。” “哟,还是我的错啦。”木宁夕委屈地瘪嘴,“是你先下毒的,我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你如此,明明是自作自受。” “呵,好一个‘自作自受’。”乐月瑶冷笑,“你来作甚?看我有没有死,是吗?” “我来送解药的药丸。”木宁夕一脸无辜。 乐月瑶瞥一眼,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会相信你的。” 那夜,木宁夕冲进内室,用蛮力将她绑起来,逼着她吃下蜂毒的药丸。这般的屈辱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终有一日,她会把木宁夕绑起来吊着,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才能解气。 “乐月瑶,你没得选择。”木宁夕拿出小瓶子,说:“初九日入宫觐见南晋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南晋朝中的文武百官。难道你要蒙面纱,带着一身的恶臭血水去吗?” “木宁夕,你想要什么?” 乐月瑶冷凝地盯着木宁夕手上的小瓶子,她心动了。 木宁夕粲然一笑,摇摇小瓶子,里面叮当作响。 “嘿嘿,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心。”蹲下来,双手交叠在膝上,木宁夕眨巴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听说你解了玉环的禁足,昨晚让她拿令牌出偷偷溜出去换药丸。换来了吧?” “木宁夕,我就猜到你是来换药丸的。”乐月瑶冷哼,说:“你先把蜂毒的解药拿出来,我再命人去取药匣子。” “嘿嘿,真当我傻呢。”木宁夕起身,俯视乐月瑶,笑道:“这药丸只能解一半的蜂毒,给你也可以。” 说着手一松,往地上一扔。瞬时,小瓶摔成碎片,里面仅有一颗药丸滚出。 乐月瑶一下子爬过去,抓起药丸便吞下去。 “还有三颗才能完全解毒,而且……”木宁夕笑得不怀好意,环抱住双臂意味深长地说:“光吃解药是没用的,还要配合外敷的药膏,方能痊愈。” “这是什么蜂毒?”乐月瑶皱眉,瞪向她,愤怒地骂道:“木宁夕,你诓我?” “我没有你那么狠毒。”木宁夕摇头叹气,说:“这瓶蜂毒是南晋后宫里的秘制毒药,如果你不信,可以找个南晋宫里的人问问。” “那药膏呢?给我。” 乐月瑶费尽力气坐在地上,伸手讨要。 “你交出药匣子,我交出另外三颗药丸。”木宁夕执意,乐月瑶思忖片刻,说:“南晋宫里的东西,我能轻而易举地拿到。你不给就算了。” “呵呵,放心,南晋皇宫里人人都有蜂毒,每一种蜂毒是不同的,解药也是不同的。”木宁夕心有成竹,不怕乐月瑶不乖乖交出药匣子。 “木宁夕,你的蜂毒药丸是谁给的?寿王爷吗?还是安阳长公主?”乐月瑶怒瞪,心头如浇了团火一般滚烫。 “这个不能告诉你。哈哈。”木宁夕大笑一声,“我数到十,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仅此一次机会哟。” “十!” “九!” “八!” …… “三!” “二!” …… “玉环,把药匣子拿来!” 乐月瑶愤然,木宁夕吞下即将要脱口而出的“一”,笑呵呵地盯着狼狈的乐月瑶。 玉环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剑,紫线握剑。 她们的身后是青线,开心地抱着药匣子。 “药匣子给你了,快把解药和药膏拿出来。” 乐月瑶大口喘息着。这次她终于懂得什么叫“肉不疼、皮疼”,感受到全身的皮肤被水泡撑胀得很痛,水泡破掉后又迅速干成硬皮贴着肉,每动作一次都会扯痛。 木宁夕拿出另一个小瓶子,倒出三颗药丸,说:“吃了药丸,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乐月瑶吞下三颗,警惕地盯着木宁夕。 木宁夕嘿嘿笑着,摘下腰上挂坠的一堆佩饰。一边慢慢地走向乐月瑶,一边摩拳擦掌,奸诈地笑说:“当然玩一个叫‘胖揍’的游戏啦。” 胖揍?是什么? 乐月瑶呆滞恍神之时,木宁夕一下子扑过来,跨坐在她的身上。 “擦药膏之前先把水泡打破,才能好得快呀。我最近几日调养身子,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帮你……打、水、泡!” 语毕,对准乐月瑶的左脸一巴掌扇过去,又用手背把右脸扇回来。另一手也不闲着,对着乐月瑶脖子以下的部位一通乱打乱拍。 “木宁夕,你混账!” “快停手!快停手!” “木宁夕,你给我快住手啊!” 乐月瑶两只胳膊左挡右拦,敌不过木宁夕没有章法的乱打一气。那气势汹汹地胖揍吓得晚香园里的小婢女们都不敢出来,一个个躲在角落里偷瞄。 每一个小婢女在心中忍不住给木宁夕竖大拇指,扶柔公主太威武了,打得乐月瑶像死猪一样,又红又肿又血水淋淋的。 晚香园里,乐月瑶被打得鬼哭狼嚎,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劝和。 玉珠不知去了哪里。 玉环被紫线的剑威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被打。 几乎将乐月瑶的全身都打个遍,木宁夕长长舒出一口气,嫌弃地甩甩血水淋淋的双手。 “打得真过瘾!” 木宁夕嘿嘿一笑,“这就叫‘胖揍’,懂了吗?” “木宁夕,我不会放过你的。”乐月瑶气若游丝,仍恨恨地瞪着双眼。 “随便!” 青线递来帕子,木宁夕擦擦手,说:“半个时辰后,我会派人送来药膏。如果你乖乖听话每日擦药,初九日应该来得及。” 木宁夕洋洋得意地抱过药匣子,领着紫线和青线回去自己的曦宁园。 第135章 梦游,无人进来 曦宁园。 初夏夜静更深,整座汴州城都在沉睡,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啸声随风传来。 昏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及时雨裹杂着凉爽的风把暴晒三日的大地滋润,连日没有睡好的人们终于能舒舒服服地睡觉,做个美梦。 木宁夕翻个身将被子抱成一根软绵绵的木棍抱枕,梦中她咯咯咯地笑,似乎白天时胖揍乐月瑶仍感到意犹未尽,扑棱着两条胳膊把被揉得皱巴巴。 一道鬼魅黑影从屋顶上分毫不差地落在床边,借着床边灯笼的微微烛光,凝视她隐有笑颜的睡脸,长有厚茧的指腹在白皙稚嫩的小脸上游走,贪恋指端的暖。 触摸乌黑的发,光洁的额头,叶弯的眉,细长的眼,挺直的琼鼻……最后,轻轻落在娇艳的樱唇上…… 心中悸动,他微微俯身,犹如蜻蜓点水,又似怕惊醒了她,没有多作纠缠,仅能慰藉苦苦相思的心。 “司徒天逍?” 木宁夕似梦非梦,揉揉迷蒙的睡眼,挣开身上的被子,一下爬起来跪在床上。 “司徒天逍,我又梦到你了。” 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英俊刚毅的脸,宽额、剑眉、鹰眸……颧骨上有青黑的伤痕,紧抿的薄唇像刀刻一般棱角分明。 “司徒天逍,你受伤了?”木宁夕万分疼惜地直起身,抱住男人宽阔的肩,纤细的食指尖轻轻戳点在青黑的伤处,关心地问:“还疼吗?” “嗯。” 司徒天逍双臂紧紧箍住纤细娇软的小腰,将她与胸膛紧紧贴着,感受来自于她的温柔。 “每次梦见你都是这样一身的伤,不知道等到你真正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木宁夕心疼地抚摸着男人英俊不凡的脸庞,由额际到下巴,再到略显胡茬的下巴……她谨小慎微地揉按着泛青紫的伤痕,希望借此来抚慰他的痛。 “宁儿!” 他沙哑地嗓音唤着,双臂更加用力地收紧,恨不得他和她的血骨融合成一体。 “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啦。” 木宁夕捧着男人的脸,主动地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一下。 “宁儿,我又何尝不想你呢。相思之苦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快要发疯了。” 司徒天逍喟叹一声,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小女子。 翌日清晨,木宁夕躺在床发呆,手指轻轻抚过微微红肿的唇,疑惑不已。 “公主,该起来了。” 青线和红线端个洗脸水和早膳进来,看见木宁夕仍然懒在床上不肯起来。 木宁夕翻身坐起,盯着站在床边的二人,说:“夜里是谁守的?” 青线和红线对视,二人齐摇头。 “黄线和紫线呢?” “公主,我们也没有值夜。” 黄线和紫线进来,各自手上端着茶和点心。 “那就是说夜里你们都去睡呼呼啦,而这边连个保护我的人都没有吗?”木宁夕大怒,看来她必要好好的整治整治纪律。 四婢女被骂得莫明其妙,都默默地垂下头。 “鬼五,鬼七,出来!” 木宁夕怒了,如果连这两个人也溜去睡大觉,她一定要打板子,绝不手软。 “给公主请安!” “公主!” 鬼五和鬼七垂首,单膝跪地。 木宁夕看看左边一个,再瞅瞅右边一个,干咳两声,问:“夜里你们去了哪里?有看到谁进来过吗?” “禀公主,无人进来。” 鬼五说这话,头都不敢。生怕他脸上僵硬的表情被木宁夕察觉。 “你呢?”看向鬼七。 鬼七偷瞄鬼五一眼,大声道:“禀公主,属下也……也没有……看到。” 笑话,主子千里迢迢从贝州赶回来,又趁着夜静更深潜进来调戏公主。他们即使跟着公主,也不敢背叛主子啊。 想到司徒天逍临走前递给他们的那个警告眼色,不必猜,肯定是不让他们说实话呗。 “公主,夜里有贼吗?”青线狐疑。 “有啊!而且是……采、花、贼!” 木宁夕大翻白眼,心里愤愤,你们眼睛瞎吗?没看见我的嘴巴被啃得肿成这样?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夜里跑来调戏她。亲亲也要温柔一些嘛,她还要留着嘴巴吃饭、喝水、说话、打嘴杖呢。 四婢女互递一个眼色,再看向鬼五和鬼七,果然有问题。 红线去拿消肿的药膏子,用自己的帕子为木宁夕擦药,说:“公主,也许是你夜里梦游撞到哪里了。奴婢看着不像是被采花贼占便宜的。” “梦游?”木宁夕想想,她从来没有梦游的恶习,也许原主宁儿有吧。难道她昨夜真的梦游了,梦里见到司徒天逍,而且还和他亲亲? 亲亲? 哦,天哪!难道她梦见和司徒天逍亲亲,然后自己把嘴巴啃肿的? 呜呜呜……好丢人啊!不要活啦! 木宁夕苦哈哈着小脸,推开红线为她擦药膏的手,转身扑进被子里。真是不要见人了,竟然因为梦见和司徒天逍亲亲,把自己的嘴巴给……呜呜呜,丢人啊! 鬼五和鬼七无声的闪离,四婢女只留下红线守着木宁夕,其他三人各自去忙事情。 这一整天,木宁夕都无精打采地编着梅花结,偶尔会因为回忆梦中的亲吻而羞臊得面红耳赤。 夜。 “公主,这都快子时啦,你还不睡吗?” 应木宁夕的命令,今夜由红线亲自守着。 木宁夕望望窗外的月亮,叹一声,说:“要睡了。晚安!” “公主做个好梦吧。”红线为她掖掖被角,又怕她不安心,说:“奴婢就在外室的炕上,别担心,睡吧。” “好。”木宁夕点点头,闭上眼睛。她很纠结,一面想快点睡,能再次梦见司徒天逍;一面又不想睡,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梦游恶习。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她浅浅的呼吸,陷入深眠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鬼魅影子如期而至。 红线瞬时惊醒,翻身坐起来,看见一抹再熟悉不过的影子坐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木宁夕安详的睡颜。 抬起头,果然看见屋角里鬼五和鬼七对她一点头。 三人默契地无声离开主屋,守在外面的某个角落。 厚茧的长指仍然轻柔且小心翼翼地抚过精致的五官,在触碰略显红肿的樱唇时,为昨夜没能克制而后悔不已。 俯下身,以唇代替手指轻轻触碰着,眷恋她的美好,她的温柔,她的大胆回应…… 嗯?大胆回应? 司徒天逍浑身一震,锐利的鹰眸对上一双迷醉的大眼睛,专属于她的馨香越发诱人心弦。 “司徒天逍,她们说我昨夜梦游撞到嘴巴。其实,我才不信呢。” 木宁夕娇憨地嘟起小嘴,不高兴地告状。 “嗯。” 司徒天逍轻声回应,继续将细碎的亲亲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司徒天逍,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 “有多快?” “很快!” “呵呵,我……等……你!” “好。” 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司徒天逍心里涨得满满的。如此可爱的小丫头,再过七天就真的嫁他为妻,与他生而同衾、死亦同穴,生生世世不分离。” 守着木宁夕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司徒天逍起身准备离开。转身瞬时,衣袍下摆的一角被小手紧紧抓着。 司徒天逍看去,心中划过一丝柔软。 “采花贼!不准走!” 木宁夕咕哝一声,翻着身继续睡着,但是她的小手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 采花贼?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坐回去,抓起攥紧衣角的小手含在嘴里不轻不重地咬一口。果然,木宁夕又是咕哝一声,松开小手又挥舞两下。 “乖!等我回来。” 在她小巧的耳朵上亲亲,司徒天逍一个闪身跃上屋梁,眨眼间没了踪影。 大床上,木宁夕缓缓睁开眼睛,摸摸仍残留酥麻感的耳朵,又揉搓两下被咬过的手背,小脸埋进被子里偷笑。 她没有梦游,也没有遇到采花贼,而是……梦中的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 别院后院门。 对面的街道上停着一驾马车,每每有百姓路过时都会不约而同地作揖行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总有几双眼睛故作不经意地窥探着这驾马车的动静。 忽然,马儿一阵慌乱的长啸,不听使唤地往前奔跑着。 走在路中央的百姓们纷纷退到两侧躲避。百姓们不明白,楚王的马车是怎么? 马车之上,楚王闲适地靠着一个角落看书,另一边刚刚落座的司徒天逍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臭脸。 楚王悠悠自得地看着书,漫不经心的开口,“听闻你昨夜已经回来了,怎么今日才与我联系?” “我是回来看宁儿的。”司徒天逍脱下夜行衣,换上便服。 “昨日午后小宁儿打了乐月瑶,你可听说了。”放下书,楚王饶有兴趣地盯着司徒天逍,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结果令楚王失望,司徒天逍全部心思都在刚刚上马车之前的那十几个探子身上。思忖片刻,忽然问:“楚王爷,信阳侯与乐月瑶有过接触吗?” “有。而且第一时间被小宁儿发现。”楚王将夹在书本里的一张纸递给司徒天逍,说:“这是小宁儿命鬼五偷阅回来写下的,可见信阳侯的心思之毒。” “哼,看来他想推举琰王谋朝篡位,做他的傀儡皇帝。” 司徒天逍冷笑,上面更多的信息表示……木宁夕有被灭口的危险。看来,他要加快行动,早一点娶木宁夕进门。 第136章 提醒,不是贡品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端午节将至,处理完批折,南晋帝安括闲来无事,领着内侍监陈公公,一同去到中宫找皇后闲话家常。 凤仙殿的偏殿里摆放着各种各样金、银、玉、宝的首饰;五彩丝线编成的长命缕;色彩艳现的新式襦裙;绣着花鸟的绢罗扇;还有用各色玉石雕成的粽子,上面镶嵌豆粒大小的宝石;用珍稀木材雕成的各类匣盒,妆奁,脂胭盒等等。 安括在长案前一一阅过,拿起一颗玉石粽子,笑道:“这是谁的主意。” “是安阳的主意。” 皇后李凌柔走过来,也拾起一颗在掌心把玩,笑道:“安阳近来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臣妾命她画出图来,让匠人做了一个给她。哪知道被宫中的姐妹们看见,个个喜爱得宝贝似的。故而臣妾又命匠人多做一些出来,留作端午节赏给女眷把玩。” 安括满意地点点头,说:“朕想着端午节也要送些礼物给朝中大臣。至于要送些什么嘛,还想听听皇后的。” “臣妾谢皇上信任。”李凌柔福礼,意外于向自己伸来的大手。微微错愕地盯着那厚实的大手,这只手已经好多年没有牵过自己的手。想着想着不禁眼圈丝丝泛红。 “怎么,不愿意?”安括有些不悦,斜睇皇后。她哭什么?难道嫌弃自己? 李凌柔提袖拭去眼角的泪珠,在安括即将要收回手时紧紧握住,笑道:“臣妾是感动。” 女人就是水做的骨肉,拉拉手罢了,值得这般哭哭啼啼吗? 安括表示不能理解。 默不作声地拉着老婆的手坐回主位上,安括一直握着、握着……原来岁月流逝,不仅仅他老了,身边的妻也同样不再青春年华。 “前几日宗贤得来一些东楚的珍珠粉,朕命人送来一些,皇后可用过了?” “用过了。臣妾每日早晚都会用一些。贤儿又亲自送来一些。” 李凌柔娴雅浅笑,尤其说到寿王送来珍珠粉,更加喜不自禁。 安括顺势点点头,掌下的手早已不如从前那般细腻嫩滑。也对,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啦,还如何与小姑娘相比呢。 默默这般想着,不知不觉脑海中闪出一个清新脱俗的倩影,娇俏的小脸还有些稚嫩。但掩藏不住那一抹动人心弦的灵秀。 李凌柔又说了一些楚王和寿王,还有安阳长公主如何孝敬的举动,还有年幼的五皇子安宗睿也懂得如何尽孝,令她甚为安慰。 从始至终,安括都默不作声地听着,目光呆滞,神游天外。 “皇上?皇上!” 李凌柔抽出手来他都没有反应,可见他的心思并没有在听她唠叨,不免有些失落。 “皇上!” 略微提高一些音量,安括惊然回神,面露尴尬。 “皇后,朕刚刚……嗯……刚刚在想初九日召见西都国扶柔公主之事。”安括结结巴巴地解释。 “皇上思虑周全,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臣妾乃后宫妇人不得干政,只想着如何照顾好皇上的身体才是该守的本分。还请皇上恕罪。” 微微颌首,李凌柔把自己的立场摆得很正。但是只有她知道,很多时候安括决定不了的事情都会找借口来讨她的建议。 “皇后有心啦。” 安括故作淡然,笑言:“说起西都国的扶柔公主,朕看着没有以前的那位公主才智过人呢。也许是年纪小些,不够稳重。” “皇上说的是。”李凌柔微微一笑,说:“那孩子与安阳情同姐妹,臣妾看了她也满心的喜欢。想着日后若作了儿媳妇也是上天垂怜。臣妾当她是多出来的女儿,多多疼惜。” “朕之前和皇后谈过,那孩子是从幻月山庄挑选出来的。前些日子朕秘密召见她,她也坦言自己来南晋的使命。” “是,臣妾也听她坦言相告。臣妾相信她说的不是假话,也相信她不会做出违背誓言的事情。” 李凌柔如此说,安括也认同地点头。 安括道:“朕想着那扶柔公主坦白前来的目的,状似决心投靠南晋。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料到她真心的想法呢。朕思虑再三,不如将她留在宫里。若她真心,便留她享尽荣华富贵;若她假意,便一刀了解她,斩草除根。” 李扶柔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安括“思虑再三”的结果。而且她听了一丝弦外之音,不禁心中冷笑。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安括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她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安括回忆着那个雨夜,在承安殿第一次见到宛如一朵洁白莲花的扶柔公主,听着她莺啼般的悦耳嗓音诉说着自己迫不得已的无奈,他午夜梦回时总想要拥她入怀给予安慰。 平静听之说完,李凌柔观察安括面色微红,神情呆滞,显然又在回忆着什么、妄想着什么。不禁心里又是冷笑一声。 “皇上。” 李凌柔忽然提高嗓音吓了安括一跳,他摸摸差点停跳的心口,尴尬地笑道:“皇后,小点声音也没关系,朕听得见。呵呵!呵呵!” “是,臣妾唐突了,皇上恕罪。”李凌柔起身福了福,说道:“皇上刚刚的想法很好,只是臣妾有些担心,不得不说出来提醒皇上。” “嗯,好啊好啊。” 安括拉着李凌柔坐回身边,歪斜着身子靠在凤椅扶枕上,目不斜视地看着李凌柔,脑子里闪过西都国已逝太妃李凌容的脸庞。 那是他的初恋,是已逝扶柔公主的亲母妃。可惜李凌容当年被当成贡品献给西都国先帝,直到被逼殉葬,他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幽幽叹息,安括第三次神游令李凌柔感到不悦。 “皇上,既然你无心与臣妾闲话家常,那么请恕臣妾告退。” 李凌柔起身福礼,抬脚便要走,却听见身后安括又是一声叹息,落寞悠长地沉重声音问着。 “你还记得容儿吗?你的亲姐姐。” 李凌柔全身一震,挺直脊背,目视方前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她回答时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打着颤音。 “皇上,姐姐说过,从她踏入西都国的第一步起,她便不再是李凌容。” “不是李凌容?那她是什么?”安括嗤笑,那个甘愿用身体换取父亲江山安宁的美丽女子,就是他梦中都不愿放手的爱人。 “她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一个为父亲换取江山安宁的傀儡。”李凌柔闭上眼睛,任泪水落满脸颊。 安括叹,那个美丽的女子到了最后一刻都保有一颗冰冷的心。 李凌柔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回头看向安括,勾唇冷笑,道:“皇上,你不要忘了,这位扶柔公主是和亲的,要嫁的人也是晚一辈的孩子们。她的身份是使者,不是贡品。” “皇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像是某根敏感的神经被触碰,安括顿时疾言厉色起来,瞪着站在咫尺之距的李凌柔。 “什么意思?”李凌柔端起架子,倨傲地扬起下巴,说:“西都国皇帝敕封木宁夕为扶柔公主,代替逝亡的皇妹扶柔公主和亲南晋,这是西都、北契、东楚和南晋四国上至皇族、下至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那又怎样?”安括倔起脾气,冷睨着李凌柔。 李凌柔稍微整理一下并无褶皱的襦衣,说:“皇上若想以权势霸占扶柔公主,留她在宫中为妃。相信以这个理由为借口,西都国与幻山月庄联合讨伐,南晋国将会陷入生灵涂炭。” “一派胡言。”安括大怒,忽的一下站起来,握起拳头恨不得掐死李凌柔。 李凌柔淡然一笑,“是不是胡言,皇上心里最清楚。” “朕从未想过将她封为妃嫔。”安括为自己辩解。 “是,皇上没想过封妃,但想过‘霸占’。” 两个字直戳安括的心窝子,就像他极力要掩藏的秘密被李凌柔毫不留情地捅破,将他暴晒在太阳之下。 “李、凌、柔!”安括脑羞成怒,瞪着赤红的龙目,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便掐住纤细的脖子,厉色道:“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朕今日便让你去死。” “呵呵,皇上,你越是恼怒,越证明臣妾说得是对的。”李凌柔毫不在意卡在脖子上的手越来越收紧。 “你从来不管朕有女人,封多少妃子。为何……这次却要阻拦?” 安括赤红的眼睛里有湿润。多年夫妻,即使当年他谋篡岳父的江山,逼死岳母,李凌柔都不曾责怪过他,更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为什么偏偏因为扶柔公主,她执意如此呢? “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扶柔公主是西都国派来和亲的使者,不是献给皇上的贡品。”李柔凌一滴泪滑落,恰巧坠在安括的手腕上。 带着温度的泪珠在黝黑皮肤的手腕上滑过一道水迹,最后落在地上消失无踪。 “好。朕答应你,不留她。” 安括收回手,无力地倒在凤椅里抚按着疼痛的额头。 李凌柔没有出声,转身往偏殿门外走去。 当她即将要迈出高高的门槛时,背后传来安括的怒吼声:“朕会将她赐婚给琰王。你满意了吗?李凌柔!” “不满意!” 李凌柔回头,冷睇一眼仍坐在凤椅上的安括。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赐婚琰王,门都没有。 打定主意,李凌柔往凤仙殿的主殿走去。 第137章 搪塞,朕未决定 汴州城,楚王府。 夜凉如水,丝丝冰冷的雨稠密而细小,均匀地落在湖面。弯延曲折的水上走廊通往湖中心,尽头是一座精工巧思的木结构水榭。 切割四方的大石积叠出开阔的平台,更有凸出的一角用围栏保护,可供人们来投喂鱼食,嬉戏锦鲤。 水榭内外宫灯烛盏摇曳,楚王矗立于凸出的小平台上,任由细如丝毛的雨淋湿锦服华袍。他手中托着一个唐三彩莲花碗,另一手将碗中的鱼食投喂入湖中。 湖水中锦鲤聚集在湖面下争抢食物,翻腾出一圈圈涟漪。 “王爷,宫里的秘信。”护卫奉上一只金竹管,闪离。 楚王拍掉手中的食屑,悠悠转回水榭中的美人榻上坐好。尾指从金竹管中勾出一张卷纸,展开秘信,内中两行漂亮的小楷字。 纸上,首行写:“上乃寄情于宁,后阻之,遂上怒。” 次行写:“上欲将宁赐琰王,其谋日后霸之,王必阻。”(注释) 楚王眸中凌厉一闪而逝,攥紧手掌,纸条瞬时化成灰屑。 “哼,父皇果真在打小宁儿的主意。看来司徒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思忖片刻,唤了一声:“来人。” 护卫出,遂听见楚王吩附道:“去告诉司徒天逍,他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王爷。”护卫领命闪离。 楚王躺在美人榻上,头枕着双臂,闭上眼睛聆听越下越大的夜雨砸落在水榭顶瓦片的叮咚响声。脑海窜出木宁夕娇俏的影子,渐渐的……渐渐的…… “谁?” “是我。” 听见熟悉的嗓音,楚王唇角微勾,悠闲自得地躺着,全然不管身边坐着的男人全周笼罩的冷冽气息。 “有家不回,你偏要睡在曦宁园主屋的房梁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楚王打趣,扭头瞟了阴郁男人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斟满酒杯一饮而尽,驱逐身上的寒意。司徒天逍冷睇身边的楚王,问:“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楚王摇头,讪讪道:“再多的话要等到天亮之后才说,免得本王看不见初升的太阳。” “哼。”司徒天逍轻哼,又斟满一杯,小口啜饮,道:“我已经将消息传给信阳侯,明日你入宫随机应便。” “本王犹豫着该不该让信阳侯插手此事,没想到你更快一步。”楚王伸出手来,悬在半空。 司徒天逍伸出手与之击掌,笑道:“计划开始。” “好。” 楚王老神在在,算计着明日入宫该如何将信阳侯拉入“反对”的阵营。 南晋皇宫,承政殿。 龙椅上,安括赤目脸白,横眉冷对,握紧的拳头放在龙案之上微微发抖。 对面,信阳侯神情平淡,肃然而立,没有半点被吓退的意思。 一君一臣,形同对峙之势。 少时,陈公公躬身匆匆进入,行礼,禀告:“皇上,楚王求见,现已经在大殿之外候旨。” 安括松开拳头,向后挺直身板,正襟危坐,说:“让他进来。” “是。” 陈公公偷偷瞄了一眼信阳侯,匆匆而去。 “皇上,老臣……” “不必。” 信阳侯才想要开口说离开,立即被安括阻止。 顷刻,陈公公引领着楚王步入殿内。 楚王拱手作揖,道:“父皇。” 安括不冷不热地轻轻“嗯”一声,眼睛瞄向一旁的信阳侯。 “楚王爷。” 信阳侯拱手行礼。 “侯爷也在啊。” 楚王作揖回礼。 论起辈份,信阳侯是皇太后的亲弟弟,是楚王的舅爷爷。在朝堂,楚王是未来的君,信阳侯是臣,辈份再大也要规规矩矩地行礼。 楚王是嫡长子,人品出众,谋略才智更胜一筹。文能扭转乾坤,武能平定天下,是他的孩子们中最优秀的一个。 “父皇,近来多日连绵细雨,儿臣想着父皇身上的旧伤疾定会隐隐作痛,故而寻来一件宝贝。” 楚王彬彬有礼,不骄不躁的儒雅神态更令安括满意。 想到信阳侯家的那两个瘦弱竹杆的宝贝孙子,还有懦弱无能的次子,呆呆傻傻的三子,安括突然有点洋洋得意。 还是他安氏一族的基因好,看看他的皇子、皇女们一个个儒雅不凡,貌美如花。 不知不觉唇角勾起,心情也立时放晴。安括大手一挥,道:“献上来。朕看看是什么宝贝。” “是,父皇。” 楚王打躬作揖,转身去了一会,少时返回来,后面有七八个小太监合力抬着一个超级大的木箱子进来。 大木箱子足有一人高,里面估摸着能站下四个人。上、下两头许多小圆孔,很是新奇。 “这是何物?看着新鲜,呵呵。”安括走下龙椅,来到大木箱前面,背着手,好奇地观察一番。随口问:“信阳侯,你知道此物是什么吗?” 信阳侯被问得一愣,瞥了瞥竖起的大木箱子,作揖回禀:“老臣不识得。” “宗元,你来说说,它是何物呀。” 安括用拳头敲敲木箱的板子,不甚满意地撇撇嘴角,嫌弃道:“板材一般,不是很好。” “父皇有所不知,这东西名叫‘桑拿房’,是西都国扶柔公主画出纸稿,儿臣命匠人打造的。扶柔公主特别叮嘱,一定要用松木。” “扶柔公主?” 安括心中一恸,刚刚还因为这个女子,他与信阳侯争论得面红耳赤呢。想到信阳侯极力反对,安括故作不经意地偷偷瞪了信阳侯一眼。 无辜被瞪,信阳侯也是满腹的委屈。 一切尽看在眼中,楚王不动声色,打开木箱子的小门,说:“父皇,坐在这里面,用冷水浇在烧热的石头上。” “嗯?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要蒸了朕吗?”安括大怒,瞪起龙目。 楚王笑道:“父皇,就是要蒸才管用呢。” “你这孽子,竟敢拿朕的性命来玩笑?”安括气地一脚踹在大木箱上。 “如果父皇不信,可宣召扶柔公主来问问便可知晓。”楚王提议,安括果然有些心动。 “万万不可。”信阳侯像被烫了一样跳出来阻止,冷眉看向楚王,道:“老臣奉劝楚王爷今后也离那位西都国的公主远一些吧。” “这是为何?”楚王故作不知地反问。 信阳侯气闷的长叹,瞅瞅皇上,又瞅瞅楚王,闷声道:“老臣听闻皇上要纳西都国扶柔公主入宫为妃,未等早朝便匆匆赶来劝阻皇上,哪知……唉,皇上竟一意孤行,不肯听从老臣的劝解。” “哦,父皇要将扶柔公主纳入宫中为妃?”楚王疑惑,扭头看向安括,“父皇,信阳侯所讲之事,当真?” 安括老脸一红,讪讪道:“朕未决定,此事再议、再议。” 楚王啧啧两声,这表情、这神态、这话语……摆明是搪塞嘛。 不待楚王开口,信阳侯按捺不住脾气,上前一步作揖,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再议。我国与西都国早已商议好,以三座城池为聘礼,西都国扶柔公主和亲南晋国,且嫁给皇子皇孙。” “再议,再议。”安括挥挥衣袖,并不想听这些逆耳的话。 信阳侯瞬时哭得泪涕横流,扑跪在地上进谏:“皇上,君无戏言啊。而且扶柔公主和亲,西都国承诺再加上两座城池为嫁妆。若我们违反约定将扶柔公主赐婚他人,恐怕西都国不会善罢甘休的。老臣肯请皇上三思!” “信阳侯!”安括气的大吼一声,指着信阳侯的鼻尖大骂:“朕乃天子,纳娶西都国一个小公主为妃,难道还委屈了他们吗?” “皇上,你若喜欢多少,老臣都不敢反对。只是扶柔公主和亲南晋,关系着二国的百姓啊。皇上,请三思啊。” 信阳侯声泪俱下,一代忠臣的模样令楚王心底冷笑。 “好啦,你起来吧。朕会再好好想想的。”安括烦躁地挥挥手。 楚王见状,心里很高兴。看来信阳侯比他们还急于阻止呢。正好顺手推舟,让信阳侯去做回恶人吧。 “父皇,不如让儿臣陪同一起用用这个,如何?”楚王上前以身拦住安括的去路,微笑提议。 安括扭回头瞟了一眼大木箱子,说:“你先进去,若没被蒸死,朕就信你。” “是。” 楚王闷声偷笑,父皇还真是怕死啊。 父子如此谈笑风生,信阳侯气地咬牙切齿。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一定要阻止木宁夕入宫。 承安殿的偏殿。 大木箱子从承政殿搬回承安殿的偏殿,楚王命人将特意寻来的石头烧红了,放在大木箱子的小炭盆中。 “父皇,儿臣进去了。” 楚王仅穿雪白绵里衣,向安括作揖。 安括点点头,挥挥手,“去吧去吧。临死前记得叫唤一声,朕命人去抬你出来。” “呵呵,多谢父皇。” 楚王畅然而笑,一副慷慨激昂地样子走进大木箱中。 陈公公命人抬来龙椅放在距离大木箱三步之外的地方,扶着安括落坐。 “你猜宗元会不会被蒸死?”安括好奇地盯着大木箱。 “这个……老奴看着也新鲜。”陈公公堆起笑脸,同样好奇地盯着。 少时,大木箱上、下两排的小圆孔冒出一阵白烟,里面传出楚王舒服地长叹声。 “父皇,这里面虽然闷热得狠,儿臣也出了许多的汗,但是身子里极舒服。” 大木箱子里,楚王语态轻松地说。 “朕再等等,看你有多舒服。” 安括伸长脖子盯着上、下两排小圆孔,又有许多白烟钻出来。 “哇,真舒服。”楚王故意笑得很大声。 安括和陈公公对视一眼,好奇之余,都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大木箱里传出第三次楚王舒爽的笑声时,安括终于耐不住性子,站起来,说:“更衣,朕要进去看看。” “是。” 陈公公应声,回头他也偷偷命人去打造一个回来尝试尝试。 不多时,承安殿的偏殿里传出愉悦的暴笑声。殿外的太监和宫婢们都好奇地偷望,更有人匆匆去给皇太后和皇后报告。 ———————————————— 注释:秘纸上两句话的意思 首行注释:皇上喜欢上木宁夕,皇后阻止,皇上大怒。 次行注释:皇上要将木宁夕赐婚给琰王,真实想法是想霸占弟媳妇,楚王必须要阻止。 第138章 红豆,红豆米糕 曦宁园。 接连几日的阴雨绵绵让人觉得都要发霉了。终于乌云散去,湛蓝天空中艳阳高照。正午过后,气温已上升到暑热的程度。 用过午膳,又无睡意,木宁夕坐在大树荫下乘凉,和四婢女说说笑笑,边编着梅花结。 而四婢女也陪着在大树下乘凉,各自动手编制端午时佩戴的五彩长命缕,配上各色金银玉等宝珠、小花饰串入编好的绳间。 从贝州回来之后,木宁夕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编梅花结。安阳长公主送她一个镶嵌七彩宝石的玉匣子,正好存放艳红色的梅花结。 又编好一朵,木宁夕伸个懒腰,扭扭僵硬的脖子,说:“你们谁想吃豆糕?” 青线好奇地问:“什么是豆糕?” “家中有赤小豆吗?” 木宁夕想想,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绿豆。那么就做红豆糕吧。记得前些日子,她有见过用红豆煮的甜汤。 “有。紫线从石梅山庄带回来许多呢。” 木宁夕点点头,又问:“有黍米吗?” “有,这是每日都会吃到的。” 青线放下编到一半的长命缕,跑到西厢的小厨房去提赤小豆和黍米的布袋子回来。 木宁夕呵呵笑,打趣道:“只要和吃沾到边儿,青线比我还积极呢。以后啊,我可不要再背‘贪吃’的坏名声。” 红线、紫线和黄线被逗笑,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去帮青线提袋子回来。 “红线,你去找个竹编的大簸箕来。”木宁夕吩咐,见红线有些懵懂,遂笑道:“就是用来扬米去糠的那种。别院的后厨院里一定有的。” “是,奴婢去找后厨院的管事。”红线恍然,提裙便跑了出去。 “公主,我们做什么?”青线兴奋地跃跃欲试,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木宁夕菀尔一笑,说:“你去找几个大碗来,再寻些韧性好的薄纱。” “好。”青线跑去准备。 看向紫线和黄线,灵光一闪,“你们0去寻一口大的釜来。”(釜:即锅) “大的釜?”紫线想想,抓住黄线的手腕,说:“我记得晚香园有一口大釜,似乎是用来烧水的。” 黄线略有些尴尬,说:“那是用来给乐月瑶烧沐浴的热水,能做吃食吗?” “能。”木宁夕一拍大腿,说:“走,我亲自去找乐月瑶。” 抱着五个大碗回来的红线哈哈大笑,说:“别去找啦。我们用来浇水的大釜是安阳长公主命人从朝阳阁搬来的,比晚香园的那个大多啦。” “对耶,怎么把自己的那个忘了呢。” 木宁夕恍然大悟,真是脑袋进水了。 “公主,奴婢借回来啦。” 红线气喘吁吁,提着两个大簸箕跑进来,像一左一右长了翅膀似的,样子别提多奇怪啦。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木宁夕捂着笑疼的肚子倒在榻上。 “公主!”红线羞红了脸,不高兴地噘起嘴巴。 木宁夕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珠,点点头,可还是抑制不住笑喷出来。不能怪她呀,刚刚那画面实在太逗了。 红线气地捂住脸,咕哝怨道:“公主欺负人,你们也欺负我。” “好啦好啦,我们错了,错了。噗……哈哈哈哈,红线,你刚刚太逗了。”木宁夕实在忍不住,看见红线的脸,就想到刚刚她提着簸箕飞奔进园子时的情景。 “公主!”红线气地跺脚,恼羞成怒,眼睛泛红。 木宁夕立即不敢笑了,起来抱住红线,半是撒娇、半是安慰,“好姐姐,我错啦。再也不笑了,再也不回忆了,好不?” 只要不回忆就不会笑了。这意思是,她绝对忘不掉。 “公主没诚意!”红线噘嘴不满地戳戳木宁夕唇角若隐若现的酒窝。 木宁夕立即拍拍嘴角,辩解道:“这是它们自己非要出来的,和我没关系。” “公主欺负人。” 红线抿唇偷笑,刚刚生气都是装样子,她见好就收,免得真的惹怒木宁夕。 木宁夕嘿嘿笑,拉着红线回到大树下坐好,说:“把赤小豆放进里面,挑出坏的豆子。紫线和黄线留下来挑豆子。” “是,公主。” 紫线和黄线提起赤小豆的袋子,拿了大簸箕到一旁去挑拣坏豆。 木宁夕指着一袋子黍米,说:“青线和红线去烧水,就用烧沐淋水的那只大釜。把这些黍米蒸成软糯的米泥。” “是,公主。” 二人应声,提着黍米袋子去西厢的小厨房忙活了。 直到傍晚时分,木宁夕跑了十几个来回。她一会在大树下帮忙挑豆子,一会跑到小厨房去看黍米蒸得够不够软糯。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黍米蒸成粘糯的米泥,赤小豆也颗颗软嫩。 “好啦。” 木宁夕拿过韧性极佳的薄纱铺在临时寻到的方框木栏上,让力气最大的紫线和黄线一个倒入米泥,铺满一层,再让黄线倒入一层赤小豆……如此重复三次,再用一块平整的木板压上。 “青线,红线,你们上去坐着。” “啊?真要上去?” 红线和青线傻了,不会坐坏吧? 木宁夕大眼睛一瞪,命令道:“快点!不然今晚就吃不到啦。” “好。” 二人踏上桌子,一人一边坐在木板上。 “公主,要不要再做一些。”紫线看着釜里还有许多米泥和赤小豆。 “先做一些尝尝。如果好了,就请人送进宫里给安阳姐姐尝尝。或者,还可以送些给皇后。”木宁夕算算人数,要不要给楚王,还有……司徒天逍也回来了,要不要给他也留一份呢? 惚然间,木宁夕不知不觉看向窗外,竟闪过一道黑黑的影子。她急忙冲出去四下观望,却失落地回来。 四婢女没有作声,其实她们也看见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新鲜出炉的红豆米糕切成菱形,洒上调好的蜂蜜水,盛在木盘子里摆成绽放的样子,再点缀几片洗净的淡粉色花瓣,白白红红粉粉的很漂亮。 “红线,紫线,你们将这个食盒送给管事姑姑。然后实话实说,告诉要将这些送到楚王府。再请楚王爷将这些送入宫中。里面有三份,楚王爷的,皇后的,安阳长公主的。” “是。奴婢记住了。” 红线和紫线动作麻利地提着食盒,往别院的西南角偏院而去。那里是管事姑姑的住处。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皇后李凌柔坐在主位,楚王坐在下首位,安阳长公主挨着皇后坐。面前的桌案上摆放两盘红豆米糕,缀上淡粉花瓣,美丽得让人宁愿流口水也不想食之入腹。 白白的米糕里缀着颗颗赤红的豆子,安阳长公主被诱惑的几次吞咽口水,说:“母后,儿臣只吃一块,行不行?” “小馋猫,好吧。”李凌柔点点安阳长公主的小鼻尖,夹一块到小碟子里。 “母后,端午节将至,不如也做些这样的红豆米糕,邀请皇太后和各宫娘娘到御花园去赏花。后日正是好时机。” 楚王意有所指,后日正是信阳侯奉旨入宫向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嗯,的确是好日子。”李凌柔微微颌首,心生一计。 “母后,皇长兄,你们在说什么呀?”安阳长公主舔舔嘴巴,软软糯糯地真好吃。下次出宫,她一定要向木宁夕学来这个做法。 楚王笑而不语。 李凌柔将一盘交给芳心,吩咐她道:“去给皇上送去。” “是。” 芳心微怔,这是何意呀?既然皇上觊觎那位扶柔公主,皇后应该大力阻止才对。为什么要将扶柔公主送来的糕点分一盘送去给皇上品尝? 带着疑惑,芳心匆匆而去。 楚王笑道:“母后此举甚好。儿臣告退,明日便带厨娘去找扶柔公主讨教糕点的做法。” “嗯,去吧。”李凌柔微微一笑,目送楚王离开。 安阳长公主微怔,呆呆地问:“母后,小宁儿有危难之事吗?” “无事。” 李凌柔拿起筷子,夹一块放入口中。红豆米糕软糯可口,入口即化,果然美味。相信年迈喜欢软食的皇太后会更加喜欢吧。 那么皇上呢?他又会不会喜欢呢? 李凌柔眼中闪近一丝阴戾。 承安殿。 陈公公领着芳心步入殿中,安括正在批阅奏折。 “皇上。” “奴婢芳心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圣安!” 安括略抬抬头,瞟了一眼,说:“皇后派你来送什么吃食?” 芳心低眉顺眼,禀告道:“回皇上,这是西都国扶柔公主亲手做的红豆米糕。送来两盘给安阳长公主。长公主孝心,一盘孝敬皇上,一盘孝敬皇后。” “哦?扶柔公主亲手做的?”安括眼睛一亮,放下朱批的毛笔,催促发呆的陈公公,“想什么呢,还不快端上来。” “是。” 陈公公慌忙接过托盘,捧到安括面前。 安括急不可待,拿起筷子拿夹一块放入口中。米糕绵软甘甜,入口即化。有浓浓的赤小豆味道,又伴有淡淡的花香。 “美味!美味呀。” 安括迫不及待又夹一块入口,越品越觉得好吃。喜不自禁地拿着筷子夹起第三块,说:“这东西真是稀罕,明日召扶柔公主入宫,朕要赏她。” “皇上,此举不妥呀。”陈公公上前悄悄提醒,说:“今日信阳侯又来闹,明日还会来闹。若让扶柔公主听见些风声,怕是不好啊。” 安括仔细想想,在他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还是不要惹出什么风波来吧。放下筷子,说:“那就挑些东西让芳心带回去,请皇后代赏吧。” “是。” 陈公公与芳心交换一个眼神,二人默默地退出去。 安安静静的大殿里,安括盯着龙案上的一盘红豆米糕发呆。他很想将这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占为己有,该如何名正言顺地纳入后宫呢。 第139章 赏花,满口馊味 南晋皇宫,御花园。 历代后宫中的女人们最大乐趣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宴饮赏花时争芳斗艳,外加暗地里勾心斗角。 南晋国的后宫却是个极特殊的。 南晋帝安括登基十七年,后宫中除了皇后李氏,淑妃杨氏,贤妃舒氏,其余嫔妾者位级都不超过五品。 若说这原因,当然与十五年前淑妃杨氏诞下一对龙凤胎有关系。那对龙凤胎在百日宴时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偷走了。杨淑妃污告是后宫中嫔妃暗中指使的,南晋帝安括一怒之下除了皇后和淑妃,其余者全部杖毙。 此后,宫中的女人即使再多,李凌柔稳坐后位,杨淑妃独宠龙恩,二人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而在这两个有权有势的女人之间,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存在,那就是贤妃舒氏。 与恃宠而骄,锋芒毕露的杨淑妃不同,贤妃舒氏如同后宫中的一个透明存在。 舒贤妃醉心于刺绣,每日闭门不出,与贴身宫婢在静贤殿内研究刺绣。每每见她都是在宫中的宴饮上,其余时间她都在自己的宫中韬光养晦,心无杂念的绣花鸟,亦可做到双耳不闻窗外事。 但,这个透明的存在却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舒贤妃现已徐娘半老,膝下无子女,但她仍然是南晋帝安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不为别的,只因她长相酷似安括的初恋李凌容,而且脾气秉性亦相似。 一个没有身家背景,因皇帝秋猎时偶然在街上惊鸿一瞥的女人,竟然在波涛暗涌的后宫中独善其身,显然舒贤妃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谋智高手。 后宫中女人多如牛毛,可谁的风头都盖不过三个女人,除了皇后李凌柔,淑妃杨氏,还有一个众人都要哄着、捧着、供养着的人,这便是皇太后刘氏。 御花园里走了一遭,年迈的皇太后刘氏已经有些微微气喘,由老宫婢扶着坐上凤椅,看向分立于两旁的皇后、妃嫔们。 “逛了半日,你们也都累了,坐吧,都坐吧。” “谢太后赐座。” 皇后李凌柔为首,各宫妃随同,一齐向皇太后福礼谢恩,再各由宫婢扶着落座。 皇太后满心欢喜,看向李凌柔,笑问:“逛了这半日,怎么不见安阳?她平日最喜欢凑热闹的人,今日竟不见了人影子。好生奇怪哟。” 李凌柔菀尔,笑言:“那丫头哪日不凑个热闹都浑身不舒服。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怎能少了她呢。只是……她馋嘴红豆米糕,此刻正在缠着厨娘偷嘴呢。” “呵呵,那丫头贪吃,全宫里没有人不知晓的。等她嫁到婆家,定要在嫁妆里多添上几个厨娘陪着嫁过去才行。”皇太后笑吟吟打趣,逗得众嫔妃齐低声浅笑。 “哎哟哟,才说着安阳长公主,话音儿还没散呢,她就来啦。”舒贤妃含笑提醒,一双美目飘向远处盈盈而来的娇倩女子。 众人齐望去,安阳长公主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二十几个稚气未脱的小宫婢,每人手中捧着托盘。一行人浩浩荡荡、款款而来。 “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圣体康安,福寿绵长。”安阳长公主下跪叩首行大礼。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皇太后笑容慈蔼,立即吩咐身边的老宫婢过去扶起来。 “快来,到皇祖母身边坐着。” 端起一盘红豆米糕,安阳长公主像只小鸟飞奔到皇太后身边坐下,撒娇道:“皇祖母,这是孙女亲手压的米泥,挑拣的赤小豆,又装点上花瓣。皇祖母尝尝,是否合你的口味。” “嗯,好。”皇太皇拿起筷子夹一块菱形红豆米糕,入口即化,软糯甜香,不禁赞叹道:“嗯——的确是美味呢。尤其经过安阳的一双巧手,更是香甜可口,令哀家回味无穷哟。” “呵呵,多谢皇祖母夸讲!”安阳长公主高兴地颔首谢恩。 皇太后从手腕上撸下一串翡翠手串,抓过安阳长公主的小手,坠落入白皙盈柔的掌心,“皇祖母赏的,可喜欢?” “喜欢。” 安阳长公主起身福礼,美滋滋地摆弄着翡翠手串。 李凌柔娇嗔:“安阳,不许无礼,还不快给各宫的娘娘奉点心。” “是,母后。” 安阳长公主又向皇太后福礼,得到准许后才走向二十几个小宫婢,将托盘中的红豆米糕盘子一个个摆在各宫嫔妃面前的小几上。 前面有皇太后打赏为例,这些嫔妃们自然也不甘落后,一个个或从手腕上,或从脖子上,或从随身的荷包里……纷纷拿出一些金银花钿等物。 舒贵妃将自己新绣的一块金丝线芙蓉花香罗帕赏给安阳长公主,笑着打趣道:“臣妾昨日刚绣好的香罗帕子。本想着哪日清闲了,吩咐人送去给安阳长公主。不曾想今日竟成就了臣妾,好在随身带着它,不然此刻便没有个稀罕东西来打赏呢。” 安阳长公主捧着香罗帕,很是喜欢,笑言:“舒娘娘的手艺又精湛了不少呢。哪日儿臣也清闲了,偷个空子到静贤殿去讨舒娘娘的麻烦,学些皮毛也足够啦。” “好,臣妾还怕长公主嫌弃富屋贫人,不肯来静贤殿呢。” 舒贤妃一语玩笑话,招来杨淑妃一记冷哼。 安阳长公主故作不经意间斜睇一眼杨淑妃,笑靥如花向舒贤妃,道:“怎么会呢。儿臣只怕扰了舒娘娘的清静,希望舒娘娘不怪罪便好。” “不怪罪!不怪罪!” 舒贤妃浅笑倩兮,悠然自得,默默夹起一块红豆米糕品尝。 “来,到皇祖母身边来。” 皇太后招呼着安阳长公主回到她身边坐下,一同享用红豆米糕。听着下面的年轻嫔妾说些有趣的典故,心情愉悦地随声附和,畅笑几声。 “呀,臣妾这盘红豆米糕怎么有一股子嗖味呢。”杨淑妃惊声大叫,丢下才咬了半口的红豆米糕,一脸嫌弃地撇嘴。 舒贤妃抿唇浅笑,半眯睑眸,暗暗嗤笑杨淑妃愚蠢。 安阳长公主不悦,才想要开口反驳,桌子下立即被皇太后攥住小手,不准她出声。 偷瞄一眼面色平静的皇太后,安阳长公主扁扁小嘴,不高兴地斜一眼杨淑妃。 皇太后若无其事的夹一块红豆米糕放入口中,慢慢地品味浓浓的赤豆味道,口腔中绵软的米泥在舌面上打个滚儿,便化作甘甜的米汤。 “哀家吃着这个红……”皇太后看向身旁的安阳长公主。 “皇祖母,是红、豆、米、糕。”安阳长公主一展笑颜,一字一字地说。 “对对对,人老啦,记性也差喽。”皇太后慈蔼的自嘲打趣,逗着安阳长公主咯咯咯笑。精光地眼眸瞟向杨淑妃,说:“哀家吃着极好,甜甜糯糯的正合哀家的口味。只是……淑妃所说的一股子馊味,哀家却没吃出来。” 李凌柔垂眸,笑言:“臣妾也没吃出馊味,怕是淑妃妹妹那盘坏了吧。” “是啊,臣妾这盘也是好的。不如将臣妾这盘送给淑妃姐姐品尝吧。”舒贤妃巧笑倩兮,欲起身亲自将红豆米糕送到杨淑妃面前。 “不必。”皇太后摆摆手,道:“这红豆米糕显然是一同做出来的。怎就只有她的那盘有馊味儿呢。哀家想着,一会儿召来太医瞧瞧,是不是有喜啦,口味才变得与众不同。” “有喜吗?”舒贤妃眼睛发亮,忙起身向杨淑妃道贺:“妹妹先恭贺淑妃姐姐。” 有人牵头,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一个个嫔妃、美人都齐向杨淑妃道贺。 杨淑妃扫了一眼下面的一堆凑热闹的狐狸精们,倨傲地扬起下巴,冷嗤:“臣妾愚笨,学不会讨巧卖乖。况且臣妾身子一直孱弱,这等粗鄙的食物怎能下咽?” 说着,扭脸看向旁边的舒贤妃,冷笑道:“论起有喜之事,贤妃妹妹入宫也有三年啦。自从两年前小产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龙胎,难道舒妃妹妹得了隐疾?” 舒贤妃面色平平,不卑不亢道:“多谢淑妃姐姐关心。臣妾福薄,似乎没有子女缘分。不急!不急!” 杨淑妃睇她一眼,哼笑道:“是啊,我们都是福薄之人。哪里能与福泽绵长的皇后相比呢。宫中唯有皇后的子女缘分深厚,为皇上诞下三位皇子,一位皇女。真是羡煞臣妾等啊。” “淑妃妹妹话中带刺,可是心里的那个坎儿还没过去?”李凌柔故意提起杨淑妃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 果然,杨淑妃抿紧辰,眼眶泛红,仍故作坚强道:“皇上说那两个孩子早已夭折,臣妾便是想也无用啦。心里的那道坎儿,你认为它有,便有;你认为它无,便无。臣妾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甚好!” 李凌柔满意地点头,心里讽笑杨淑妃愚蠢之极。 一席话听下来,皇太后脸色很不悦。她老脸一沉,瞪了杨淑妃一眼,又白了舒贤妃一眼,回头来看向李凌柔时,满目慈爱。 “皇后近来身子不爽,也该多歇歇。再过些日子便是端午,你尽管交给她们去办,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白累得你喘不出气来,她们闲得无事可做。” “是,媳妇谨遵太后吩咐。”李凌柔起身福礼。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笑,才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边的老宫婢上前来禀告。 “太后,信阳侯来请安了。” “哦,让他进来吧。” 皇太后摆手让皇后坐下,安阳长公主也起来站到皇后的身边。 少时,小宫婢引领着信阳侯穿过弯弯曲曲的水上栈桥,来到水榭。 信阳侯,皇太后刘氏的亲弟弟,姓刘,名敬,字亭宣,是南晋国中能与丞相庞甫、护国将军司徒善等势力相当的人物。 皇太后眼中慈爱地看着渐渐走近的亲弟弟,这是她的骄傲,是她能稳坐南晋国皇太后之位的靠山。 第140章 继母,哀家不准 御花园,春潭水榭。 信阳侯由小宫婢引领着来到水榭延展的平台,见水榭中列座的后宫嫔妃皆是女眷,他身为朝臣,又是外戚,故而止步在水榭石阶外。 “臣,刘敬,给太后,皇后,及各位娘娘请安。” 拱手高举过头,信阳侯垂首深躬行礼。 皇太后笑容满面,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免礼。来人,赐座!” “谢太后。” 信阳侯礼毕,遂椅子也摆到他的身后,落座。 “从何处来呀?” 皇太后将几桌上一杯香茶指给身边的老宫婢,说:“拿给侯爷。” “是。”老宫婢端着茶碗走去给信阳侯。 “谢太后。”信阳侯双手接过,却不喝,仅仅双手托着。开口答道:“臣从承政殿来。” “哦?皇上近日忙于政务,鲜少来后宫。哀家有些日子没见过皇上啦。你身为皇上最倚重的臣子,也该劝着皇上多保重龙体。” 信阳侯起身,颌首道:“臣遵太后教诲。” “嗯。”皇太后端起新奉上的香茶浅饮,不经意道:“看你面色不佳,可是病了?” “不,臣身体很好,多谢太后关怀。”信阳侯言语谨慎,偷瞄座上的皇后李凌柔。 皇太后察觉出信阳侯的反常,问:“何事令你如此惴惴不安?若无关国家政事,便是家中的烦恼?你家中有一对疾子痴儿,孙子们又不顶用处,苦了你家里家外劳心劳力忙活着。” “谢太后关怀,臣家中幸有女儿和女婿常常往来,方能帮衬着料理家事。故,臣亦能多为国家效力,为皇上尽忠。” 信阳侯起手作揖,借机表白一片丹心。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说:“幸而再过些日子,你家也有喜事临门。等小儿子娶了媳妇,便可将家中琐事交给小儿媳妇去打理。你也少费些心神。” “唉,太后说得是。只是……臣忧思这喜事怕是不成啦。” 信阳侯说到此处,顿时老泪纵横,提袖拭泪。 “不成?”皇太后惊讶地睁大眼,问:“为何不成?” 信阳侯欲言又止,沉默好一会,直到皇太后,及众嫔妃都不耐烦了,才缓缓开口道:“臣近日多次向皇上谏言,希望皇上不要违背与西都国的约定,将那位扶柔公主赐婚给琰王。可是……可是……皇上不听臣的劝阻啊。” “你说什么?赐婚给……琰王?”皇太后大吃一惊,瞪圆的眼睛从信阳侯脸上移到皇后脸上,冷声质问:“此事,皇后可知晓?” 无辜被点名,李凌柔起身福礼,温声细语道:“回太后,媳妇知道,也曾劝阻过皇上。但……皇上执意要赐婚,臣妾亦无办法呀。” “与西都国的约定中不是要赐婚给寿王宗贤吗?为何会变成琰王?”皇太后疑惑,更多的是恐惧和担忧。 李凌柔默不作声,无言以对。 此刻,信阳侯也沉默了。 可是,就有那么一个人胆大包天,敢触逆鳞。 杨淑妃冷笑一声,道:“睁眼的人都看得明白,雨夜召见扶柔公主入宫下棋,为了一块红豆米糕赏赐一马车的宝贝。即便是亲生的长公主也未曾得到如此恩典。太后,这还想不明白吗?” 皇太后冷眼瞪向皇后,道:“且随哀家过来。” “是。” 李凌柔睇了一眼多嘴多舌的杨淑妃,抬步追随太后往水榭相连的另一边亭子走去。 少时,亭中二人说着什么,即便听不清,也能感受到皇太后的愤怒,皇后的无奈。 再回来时,皇太后已经无心再坐下去宴饮赏花,吩咐信阳侯出宫,又命令各宫嫔妃管好自己的口舌,怒气冲冲地领着老宫婢们回到她的慈康殿去了。 李凌柔冷睇一眼杨淑妃,扭头对身边的安阳长公主,说:“走吧,陪母后回凤仙殿再做些红豆米糕。” “好。”安阳长公主微微一笑,上前扶着李凌柔离开。 “恭送皇后。” 舒贤妃行礼,等皇后离开,她也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婢离开。 春潭水榭里,只有杨淑妃独自饮着酒,慰藉心中的悲伤。 男人最是喜新厌旧之人,皇上亦如此。他每每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见到美丽的女子便要纳入后宫,可曾想过她们这些女人的感受? 南晋皇宫,慈康殿。 掌灯时分,终于批完奏折的安括匆忙来到慈康殿给皇太后请安。 白天在春潭水榭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入他的耳中,包括杨淑妃故意点破他意图纳娶扶柔公主的心思。 气得安括大骂那蠢笨的女人,更命陈公公传令半年内不准让那个女人来见他,意思就是“软禁”。 这消息传得快,当安括出现在慈康殿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南晋后宫里尽人皆知杨淑妃“言语冲撞太后,禁足半载”的圣谕。 当然,此中最高兴的人就是皇后李凌柔,有人挡在她的面前作箭靶,自然高兴啦。 慈康殿朴素雅致,有专门设立的花房供皇太后消磨时间,享受晚年之乐。 安括进入慈康殿,皇太后已经久候多时。 “儿臣给太后请安。” 安括颌首行礼,状似诚心请安,实则貌合神离。 “平身吧。”皇太后摆手,道:“坐吧。” “谢太后。”安括谢过,在主位的另一边落坐。 皇太后仔细观察安括的面容,心疼道:“有些日子没见到皇上,瘦了。可是身边的人侍候得不好吗?” “啊,瘦了吗?朕却没有察觉。” 安括摸摸脸颊,他怎么觉得自己胖了呢。尤其最近吃了太多的红豆米糕,感觉肚子有些赘肉了。 皇太后笑道:“在母亲的眼中,孩子丁点的变化都能够第一眼看出来。” “是。朕定会吩咐身边的人多做些补身的膳食,请太后放心。” 安括随口应着,不并走心。 皇太后点头,略显欣慰,笑说:“今日信阳侯入宫请安,哀家吩咐他多多尽心效忠皇上,为国家效力,为皇上分忧。” “信阳侯和庞丞相乃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信阳侯更是朕的舅父,自然比别人更亲近一些。朕懂得其中的轻重,也愿意更多倚重信阳侯。” 安括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终于看见皇太后面色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皇太后沉闷片刻,面色黯然,问道:“今日哀家偶听见一个传闻,还请皇上给个实话。” “太后请讲!朕洗耳恭听。” 不卑不亢,安括任由皇太后目不转晴地盯着。 “哀家听闻皇上要将西都国的扶柔公主……赐婚给……琰王?” “是。朕有此打算。” 安括早已有心理准备,兜了一圈子废话,终于问到重点。他不躲不闪,直白承认。 皇太后神情一凝,半是幽怨、半是无奈地说:“皇上若真心怜惜哀家,也该多为哀家的独子,皇上的亲弟弟好好地谋划谋划。” “太后此话是何意呀?”安括冷了脸色,他对琰王不好吗? 皇太后叹道:“哀家是皇上的继母,本该随先帝去的。只是琰王年幼,实在放心不下。好在皇上疼惜他,把他当成儿子一般教养。哀家铭感五内,甚是欣慰。” “如此,将扶柔公主赐婚琰王,太后又为何不情愿呢?” “哀家受恩于皇上,忝为太后之位。身为继母,又是后宫妇人,一不能干政,二不可左右皇上之决定。但是……为了琰王,哀家请皇上收回赐婚的决定。” 皇太后真诚地看着安括,老眼含泪,诉说一颗慈母之心的无奈。 “那位扶柔公主身份成谜,哀家仅有琰王这一个孩儿,断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奸人谋害。” “被奸人谋害?” 安括面色一冷,起身,道:“朕相信那扶柔公主绝非奸诈之人,且琰王在朕眼中亦如儿子般宠爱。将扶柔公主赐婚给皇弟,相信西都国是不会有异议的。” “皇上,难道要哀家下跪求你吗?” 皇太后豁出去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泪仰望安括,央求道:“哀家只有琰王一个孩子,请皇上放过他吧。那位扶柔公主身份成谜,决不能留在南晋皇族之中。” “太后快起来吧。朕意已决,初九日扶柔公主觐见,朕会同时下旨赐婚,决不更改。” 安括咬牙,他谋划多日,决不能功亏一篑。 “皇上,哀家决不同意。” 皇太后站起来,气势汹汹,护犊情深,她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娶那个女人。 “朕是皇上,朕的决定没有人能阻止。” “不,哀家不准!哀家不准!” “皇上,哀家不准!” “哀家不准!呜呜!” …… 安括大怒,不睬皇太后的哭嚎,气愤地负手离开。 半柱香后,慈康殿中所发生的一切像飞鸽传书一般,皇后,各宫嫔妃,楚王,信阳侯,包括琰王都收到秘信。 这其中,楚王付之一笑,琰王怒不可遏。 楚王府。 湖中幽亭水榭,楚王独饮葡萄美酒,静静地欣赏着空中的半弯明月。 “琰王派人入宫,半路被截杀。” 司徒天逍突然出现,抓过一壶酒大口大口灌着。 “谁动的手?” “我。” “干得漂亮。” “多谢。” 酒壶碰撞发出清脆声。 楚王漫不经心地问:“何时收网?” “再等等。”司徒天逍饮一口酒,说:“寿王爷来信,七日后抵达汴州城郊。” “走得真慢!”楚王撇撇嘴,问:“赶得上十五日司徒老将军的六十寿诞吗?” “嗯。”司徒天逍轻轻一声,说:“我要带着宁儿到石梅山庄去呆五日,这边的事由王爷盯着吧。” “好。”楚王奸笑,问:“父皇已经开始布局啦,你有几成把握赢过父皇?” “十成!” 放下酒壶,司徒天逍闪身离开。 望着漆黑的夜色中一个缥缈远去的影子,楚王歪着头思考很久。如果父皇知道他在和闻名四国的至尊狼王抢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呵呵,有趣。 第141章 回礼,邪魅的笑 曦宁园。 四婢女将木宁夕包围在中央,四人各自拿着大碗,从大簸箕里挑出好豆子放到碗里。 木宁夕将信从头读到尾,又从尾读到头,最后叹了一声,说:“司徒天逍每次写信为什么都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他就不能多写一点吗?” “公主,有谁会像你那样扬扬洒洒写满十二张信纸的。” 青线翻白眼,上次她偷瞄了一眼木宁夕写给司徒天逍的信,那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唏嘘不已。而且那歪歪扭扭的字像鬼画符一样,还有许多是她不认识的白字,不知道司徒将军有没有看得明白。 “公主,这信在你身边放了快半个月了吧。”红线疑惑,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木宁夕点头,将信纸折好放回封中,说:“是上次合欢粉事件的时候。楚王爷亲手转交给我的。” “楚王爷对公主很好,像兄长一般。”青线随口说,其他三婢女相视一笑。的确像兄长一般,甚至比对安阳长公主还要好一倍不止。 木宁夕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今早楚王爷命人送来的,恰巧接信的人是管事姑姑。玉环也在那时路过,真是好险呢。” “是啊,只差一步便被她劫去啦。” 黄线笑,想着刚刚去别院的厨房去借大簸箕的时候,玉环那狗眼看人低的神情,依着她以前的脾气必定暴打她一顿。但是现在,自从跟着木宁夕之后,她似乎快要忘记那仇恨,更多时候想到的是珍惜当下。 不同于黄线的心不在焉,其他三人的眼睛都盯着木宁夕展开的信纸上。三页信纸,看来内容很多嘛。 木宁夕仔细问读,好在她曾经被继母逼着学繁体字,还有小篆,行、楷、草书等等,否则这长长一篇楷体繁文手书,她一颗头非要折磨成两个大。 “公主,楚王爷信里都说了什么呀?”青线好奇地歪着头,似乎要将信纸盯出个洞来。 木宁夕嘿嘿一乐,将信递给她们,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说了红豆米糕成为宫中的稀罕小食。楚王爷问我要不要开家食肆,专门售卖红豆米糕。” “呵呵,这个主意好。”青线高兴地拍手,说:“公主以前就和二少爷商量过,等以后离开幻月山庄就去开一家食肆。” “但是我不想和楚王爷合作。”木宁夕想想,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为什么不找司徒天逍合作呢。比起楚王爷,我觉得司徒天逍更靠谱。” 四婢女齐点头。 “多谢公主对在下的赏识!” 悠远的一声,俊郎醇厚的嗓音动人心弦。 木宁夕条件反射,摆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咦?” 脑袋瞬时炸响,迷迷糊糊地眨巴大眼睛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红线,紫线立即站起来,对着大树上行礼。 “给主人请安。” 青线和黄线起身往后退一步,仰头,果然一位英俊不凡的男子闲适地站靠在枝桠上,锐利的鹰眸攫住清秀的丽颜,淡粉薄唇勾起弧度,散发迷倒众生的邪魅气息。 木宁夕盘腿坐在树下,仰起头看向倚靠在枝桠上的男人,樱唇轻启,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 “妖!孽!” 俊郎的笑声从头顶传下。刹那间,黑影俯冲而来,一个掠夺,木宁夕已落入男人的怀中,带着她凌波微步踏上屋脊。 矫健身姿凛然而立,将娇小的她护在怀中,司徒天逍仅开口唤一声“鬼一”,便横抱起木宁夕在屋脊之上飞檐走壁,几个飞跃已落在别院的高墙之外。 朴素的马车停在墙外的隐蔽小道上,鬼二和鬼三驾车。见司徒天逍横抱木宁夕闪入车厢内,二人立即大喝一声,马儿沿着隐蔽的小道向前飞驰。 男人在屋顶上飞来飞去地行走快半个时辰都能脸不红、气不喘,木宁夕佩服得五体投地。 抓抓被风吹乱的发髻,看司徒天逍的薄唇一直弯弯的,藏着邪魅的诱惑。不知不觉竟被那浅淡的邪肆迷了神智,抱住男人的脖子,在唇角“啵”一下,憨憨地笑出声来。 “野丫头。” 无辜被占了便宜,司徒天逍睐她一眼,却难掩宠溺。 “嘿嘿嘿嘿,爷,我想你啦” 木宁夕不知羞地抱住司徒天逍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不轻不重地咬一口,笑盈盈地说:“那日你咬了我的耳朵,这是回礼。” 回礼?有这样回礼的吗? 司徒天逍挑高眉,“那日你一直未睡?” “对呀。为了证明我没有梦游的恶习,所以每当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我都会狠狠地掐一把大腿。”木宁夕扁扁小嘴,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司徒天逍“啧”了一声,搂得她更紧,说:“本想看看你便离开,没想到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双腿。” “嗯,做得很对。”木宁夕抱住矫健的腰,小手赏励似的拍拍宽厚的背,“司徒天逍,你想我吗?” “想!” 英俊的脸庞埋入她馨香的颈侧,紧紧得抱着,恨不得化作一对石头永远如此相依相偎。 不于同自己身上的脂粉香气,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令她有安全感,轻轻闭上眼,享受此刻的安心。 “宁儿?” 轻唤一声,怀中人没有回应,司徒天逍惊悸一滞,立即放开木宁夕察看情况。 “唔……讨厌。” 木宁夕拧起叶眉,咕哝一声,伸展双臂继续抱住司徒天逍的腰,小脸歪枕在宽肩上呼呼大睡。 颈侧被温热的呼吸扑袭,司徒天逍全身一震,想要抱紧的手臂不敢用力收紧。他僵硬着将木宁夕放平在腿上,再收拢双臂像抱婴孩一般小心翼翼。 “宁儿,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轻轻亲一下光洁的小额头,司徒天逍心满意足地勾唇浅笑。闭上眼,头靠在车厢壁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多时,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渐起,木宁夕悄悄睁开眼睛。怕惊醒敏锐的他,她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被抱得很舒服的姿势,深深地凝视着英俊不凡的脸庞。 这个男人有着睥睨天下的高傲,也许因为他是令四国闻名的至尊狼王。 这个男人对司徒家族很在乎,否则他不会甘愿冒风险,也要立下战功,为司徒家族的未来铺路。 这个男人很爱她,确切的说是很爱“宁儿”,不过她已经决定从今以后成为真正的“宁儿”来守护他,回报同样的感情。 “在想什么?” 长满厚茧的大手抚摸上白皙水嫩的脸蛋,像粉红色的果实等待他撷采。 莹白小手握住粗壮的手腕,小脸在粗糙的手掌上细细摩挲,有些心疼地问:“不顾生死的辛苦多年,值得吗?” 司徒天逍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悠悠地说:“为了你,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如果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呢?”木宁夕潸然,竟有些呜咽,仍倔强地追问:“还值得吗?” “值得。”司徒天逍凝视她的泪眼,真诚地告白:“不论你是谁都好,在我司徒天逍的心中,你就是我的妻子,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女人。” “司徒天逍!” 木宁夕抱住他嚎啕大哭,她终于等到这个句承诺,一个专属于她的承诺。 “宁儿!” 怀中的她哭得惊天动地,司徒天逍想要安慰却一时语塞,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轻轻理顺她散乱的长发,将卡在发髻上的步摇摘下,由着乌黑长发坠落,铺散在她哭到颤抖的纤背。 “还要继续哭吗?” 司徒天逍用袖子为她拭泪,宠溺地瞧着她哭红的小脸染上一抹羞色。 “不许笑。” 从他怀中爬起来,木宁夕胡乱抹掉脸颊上的泪水,不高兴地噘起嘴巴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吗?” “你需要安慰吗?”司徒天逍鹰眸闪动精光, 木宁夕蠕动小嘴,很小很小地“嗯”一声。突然又像被电击中似的,猛然抬头,气势汹汹地一拍司徒天逍的肩膀。 “少废话。本公主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你的安慰呢。” 司徒天逍浅笑,拉过木宁夕狠狠地亲一口,低声说:“我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 木宁夕嘴巴很犟,心里很美。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被男人一句甜言蜜语迷惑得昏头转向,花痴得不要不要滴。 不过,司徒天逍平日里装得很冷、很酷。但在甜言蜜语方面还是很有悟性的,比如这句“我喜欢你”就是经久不衰的口头蜜糖。每次都能让木宁夕听完心里甜滋滋的。 看到司徒天逍又露出邪魅的笑颜,木宁夕花痴的睁圆大眼睛,没出息地眨着大眼睛欣赏男人妖孽俊美的脸。 “宁儿,你这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显露。”司徒天逍凑近,极尽诱惑。 “为什么呀?”木宁夕诧异地问,摸摸自己的脸,挺好看的。 “因为会被你吓跑。” 司徒天逍捏捏她绯红的小脸,哈哈大笑。 忽然,马车停了。向前冲的惯性使然,木宁夕差点被甩出车外去,好在司徒天逍及时拉住她。 环紧木宁夕的小蛮腰护在怀中,司徒天逍厉声斥道:“鬼二!” 鬼二声音隔着帘子传入,“主子,有安氏族人在前方拦路。” 安氏? 司徒天逍眸子微闪,周身散发出阴戾的杀气。 “杀!” “是。” 木宁夕的双耳被司徒天逍捂住,她眨动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司徒天逍。 全程司徒天逍都保持沉默,直到窗外再次传来鬼二的声音。 “主子,已清除干净。” “走吧。” “是。” 马车驶动,司徒天逍才放开木宁夕,一语不发的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第142章 花痴,又是新词 马车顺利出了城门,再奔驰了一段时间,骤然停下。 “走吧,我们骑马。” 司徒天逍也不管木宁夕愿不愿意,横抱起她便往外走。可是,预料之外的情况总是会发生。 马车被一圈黑衣人包围,为首的蒙面黑衣慢慢吞吞地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来。 “司徒少将军,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手书。” 信封像一记飞镖直袭司徒天逍的面门。 木宁夕心里一紧,随着飞速袭来的信扭头,顿时紧张的神经一松,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信封把玩在指间,司徒天逍冷勾薄唇,邪肆的笑无限扩大,完美的唇齿间仅仅吐出一个字来:“杀!” 十二道金光乍现,尤如闪动的精灵无形有踪的穿梭在黑衣人之间。 本是寂静幽密的小路,此刻接连起伏着金属划破皮肉的声响。那声音极轻,轻到以为是一片叶子落地。但那声音也极为恐怖,因为耳朵才听到微弱的声音,眼前便有一个黑衣人猝然倒下。 此时,木宁夕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词来。 人命收割机? 这个比喻很恰当,尤其在看着一个个黑衣倒下时那脊背寒凉刺骨的战栗。 木宁夕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在这个时代,命如草芥的人太多了。掌权者永远是金子塔顶端的那个,他们拥有覆灭一切的权利。 不自觉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的鹰眸灼灼,如翱翔天际的猎手睥睨着仓皇逃窜的猎物。 这个男人,太危险,也很迷人。 “呃……迷人?” 木宁夕呢喃,鄙夷地拧起叶眉,她竟然花痴到这种无节操地步? “喜欢?” 司徒天逍垂目,怀中的小女人没有被眼前的修罗场吓到苍白脸色,更没有胆小害怕,惊声尖叫。她甚至会说出“迷人”二字。难道在她眼中,这场杀戮是游戏吗? 不觉皱起眉,视线焦灼在她白皙清秀的小脸上。厚茧的长指捏住小巧的下巴,嗓音粗噶地问:“看见杀人,很有趣吗?哪一个令你觉得迷人?” 木宁夕被问得脑中空白,眨眨眼,反应慢三拍地理清他话中的意思,顿觉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爷,我没觉得杀人有趣,反而认为很残忍。”木宁夕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解释真诚一点,看司徒天逍似乎并不相信,她又说:“我觉得你刚刚那样子很迷人。” 司徒天逍僵冷地唇角浅浅翘起,搂住她的小蛮腰,凑近英俊的脸庞,问:“有多迷人,嗯?” “忘记害怕。”木宁夕平平淡淡地说,头微微后仰拉开二人的距离。 司徒天逍有心逗她,随着她的头后仰,他也更贴近一分。直到鼻尖碰着鼻尖,气息在中间流转。 “爷,有人看着……不太好吧。”木宁夕羞红脸,略微移开脸躲闪。 “是不太好。” 站直身子,也将她扶正,司徒天逍唇角噙着的笑始终没有消散。 “主子,可以走了。” 鬼二拱手回禀。 “牵马过来。”司徒天逍大手一挥,带着木宁夕跃上一匹马儿的背上。 “咦?” 木宁夕四下张望,哪里还有修罗场的迹象。小路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仿佛刚刚是一场梦。 拉起司徒天逍的大手,洁白的两排小牙在手背上狠狠咬一口,顿时留下深深的凹痕。 木宁夕回头问:“疼吗?” 司徒天逍抿唇不语,斟琢着该说疼呢?还是不疼呢? 见他没有反应,木宁夕抬起自己的手要咬,却被大手及时阻止。耳边热气扑来,醇厚沙哑的嗓音响起,像一根羽毛拂过她的心尖。 “疼!很疼!” 木宁夕捂住羞红的耳朵,忸忸怩怩地吱唔一声“哦”,便再没有下文了。 男人低沉的笑声发自于胸腔的震动,传入她的耳中更显得魅惑。害得木宁夕低垂着头,任由粗壮的手臂将纤细的小蛮腰勾向后,背脊靠入温暖宽阔的胸膛。 司徒天逍大喝一声,通身黑色的骏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后面,鬼二和鬼三也一同骑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舍弃马车,策马狂奔。这是木宁夕最喜欢的,害羞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很快调整心态,小手覆盖在勒住缰绳的大手上,和司徒天逍一起策马。 “喜欢吗?” 司徒天逍大声地问。 “喜欢!” 木宁夕大声地答。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道路两侧的风景像放映片一样向后飞驰。 木宁夕伸展双臂,迎着风,这让她想起某个经典影片的桥段。只是人家是在船头,而她们是在马背上。 马儿跑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司徒天逍喝停马儿,抱木宁夕下来,说:“让马儿歇歇脚,我们也吃些东西。” “好。” 木宁夕提着裙子跑向清澈的小溪。洗洗手,掬起清水猛喝几口,以前她在电视剧里就看到这样情景,很新奇。 “马背上有水袋,里面有干净的水。”司徒天逍走过来,蹲下身学着木宁夕的样子掬水喝。 木宁夕撇撇嘴,说:“爷,你不是一样喝不干净的水嘛。” “我是男人,征战南北多年,连雨水都喝过,这点水算什么。”司徒天逍又掬了一口清溪水,再抹了一把脸。 木宁夕立即递上帕子,说:“爷,我想成亲以后跟着你一同上战场,好吗?” “不好!”司徒天逍毫不犹豫地拒绝,拿过帕子轻轻在脸上沾去湿淋淋的水珠。如此小心翼翼,又极珍惜的样子逗笑了木宁夕。 可是,想到他直言的拒绝,又黑沉了小脸,抱怨:“为什么不好?如果你不让我上战场,我就自己组建一支军队,我也要建功立业。” “呵,你一个小女人家家,留在家中养儿育女。建功立业的事情就该由男人来做。” “不,我也要建功立业,成为一方霸主。” 木宁夕倔脾气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攥攥拳头,一副慷慨激昂地宣布:“等回去之后,我就要招兵买马,组建一支军队。” “招兵买马是国家的事情,哪里是你一个小女人干的。乖,留在家里等着我娶你,好吗?”司徒天逍站起身,顺抛拉她入怀。 木宁夕仰着头凝视男人英俊的笑脸。这男人的笑容太妖孽,如果被别的女人看见,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发花痴? 想着想着,木宁夕凝重地垂下头,推开男人的怀抱,往野花遍地的原野。 “宁儿?” 司徒天逍僵住,追着娇小的身影走去。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突然变脸了?都说女人善变,果然是真的。 “宁儿,怎么了?”拉住木宁夕的小手,司徒天逍随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 木宁夕摇摇头,闷声不响地走着。 司徒天逍急了,钳制住木宁夕的双肩,逼着她正视自己,略提高了音量唤一声:“宁儿!” 木宁夕嘟嘟嘴,抬头问:“司徒天逍,你经常在女人面前笑吗?” “嗯?” 司徒天逍被问得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木宁夕泄气地垂头,咕哝说:“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妖,很魅,很迷人。” “宁儿,这是对我的赞赏吗?”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天底下也许只有木宁夕一个人会认为他的笑容是迷人的。更多时候,司徒府的家人,他的挚友,还有最亲近的属下,包括敌人,一见到他的笑容都会吓到腿软站不起来。 木宁夕伸手拍拍他的脸,“别这么笑,我会忍不住发花痴的。” “发花痴?是什么?”司徒天逍好奇,这是一个新词儿,从来没听过。 木宁夕嘟嘟嘴,点起脚尖,拉下男人的脖子,仅仅在青色胡茬的下巴上亲一口。 “发花痴就是这个样子的。” 本来想亲亲薄唇的,但是……身高差呀。她点起脚尖仅能到达下巴的高度。 司徒天逍微微躬下腰,“还有呢?” 嘿嘿嘿嘿……真乖!她想什么都能猜到,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一左一右吧唧两口,木宁夕笑得像只偷了蜜糖的小狐狸,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的,粉嫩的樱唇漾着甜美的笑。 司徒天逍屈起食指宠溺地刮刮她挺直的鼻梁,“野丫头!” “嘻嘻,我饿了。” 木宁夕拍拍肚子。 “嗯,走吧。” 牵起木宁夕的小手,往另一边的开阔地走去。 此时,开阔地铺了一块西域毯,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一番忙碌的情景。 木宁夕眼睛一亮,笑说:“她们也跟来啦。” “嗯。” 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来到毯上坐好。 红线和黄线摆上各色菜肴,还有葡萄美酒。 “主人,公主,这些菜是从别院带来的很新鲜。因为出门在外没有什么好的香料,只能随便吃吃。”红线端上一盘摆好。 青线也端来一盘,笑说:“少爷,少夫人,这是鬼五和鬼七打来的野兔,奴婢烤好了。” 司徒天逍浅浅勾唇,说了声“好”,拿起筷子便夹一块放进口中。 木宁夕斜了青线一眼,赌气夹一块塞进青线嘴巴里,“不准胡说八道。” 青线委屈地努努嘴,含着口中的烤鸭片,起身跑开。 “她叫你‘少夫人’,不高兴?” 司徒天逍睐她一眼。 “还没成亲呢。不准她们乱说,免得招来麻烦。” 木宁夕羞红的脸垂下,连耳朵都红了。突然一股热气扑来,吓得她往旁边一躲,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逍天。 “你、你、你……干嘛?” “当然是……”司徒天逍夹起一根青菜喂到她的小嘴边,低哑地问:“你在想什么,脸红成这个样子,嗯?” 木宁夕羞窘地咬掉青菜,吱唔道:“没、没想什么呀。你、你……不要瞎想。” “我想什么了?嗯?” 司徒天逍用鼻尖蹭了白净小脸一下,逗得她像小兔子似的跳开。顿时开怀大笑,大手抓过她纤细的素腕,按坐在腿上。 第143章 安氏,并非皇族 酒足饭饱,木宁夕和司徒天逍躺在毯上,仰望天空中朵朵白云飘过。婢女和护卫们也各自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去休息,马儿双双对对在溪边喝水、吃草。 “好想这样自由自在的。” 木宁夕感慨,向上展双臂伸个懒腰,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已经轻闭眼睛,似乎睡着了。 “爷,睡了吗?” “嗯。” “呵呵,睡了还能听见我问话呀。”木宁夕咯咯笑,调整一个姿势,与司徒天逍躺成“丁”字型,头枕着他的胸膛,继续仰望天空中的云朵,感慨自由的美好。 司徒天逍枕在脑后的手臂空出一条来,横亘在纤细的身子上,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木宁夕改成双手夹握住大手,放在起伏的肚子上,就这样静静地握着,静静地彼此相守着。 “爷,你猜那些黑衣人会是谁派来的?” “安氏。” 司徒天逍薄唇微启,吐出来的两个字很轻,却震惊了木宁夕。 嗖地一下坐起来,抓住大手,木宁夕紧张地问:“南晋的皇族姓安,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人?那怎么办啊。我怀疑是你家皇上派来的。” 什么叫“你家皇上”? 司徒天逍不悦地冷她一眼,扯过她继续枕着自己的肚子躺好,说:“安氏并非皇族中人,而是太后的隐护。” “那位太后想要杀了你?”木宁夕心跳加速。想要司徒天逍性命的人还真多,连南晋国的皇太后来掺一脚。 司徒天逍把玩着白嫩的小手,悠悠地道:“今日能寻到线索追过来,又拿上手书,背后主使者应该是信阳侯。” “安氏的行动不受皇上控制吗?那楚王爷和寿王爷有没有权利命令安氏呢?”木宁夕好奇,这个国家的上位者似乎都有很多隐卫、杀手、细作。 “安氏只听命于太后。”司徒天逍揉揉木宁夕的头,说:“初九日入宫的时候,你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面对皇太后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木宁夕点头,“放心吧。我会随机应变,而且有皇后和安阳姐姐会帮我,皇太后也不敢太为难我吧。” “我会请楚王爷事先在宫中安排好的。”司徒天逍捏捏她柔软的耳垂,说:“等你嫁入司徒府就不会再有这些烦心事。先忍耐一些日子,好吗?” “好。”木宁夕毫不犹豫,忽然眨着大眼睛,饶有兴趣地说:“爷,你给我说说宫里的那些人吧。万一初九入宫,见到谁都不认得,我不是很窘吗?” “不认得就对了。”司徒天逍畅然一笑,“你来自西都国,只要认得我即可。何必再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可是,至少要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呀。” 木宁夕翻身侧卧,首先看见的是滑动的喉结,泛青的下巴,浅浅弯起的薄唇,还有……黑洞洞的鼻孔。 伸出食指戳戳黑洞洞,打趣道:“呵呵,爷,你的鼻孔好圆呀。” “野丫头,又淘气。”司徒天逍大手拍了一下浑圆的臀,更紧地勾住小蛮腰,问:“你想知道谁的姓名?” “全部,从皇太后,皇上,皇后……嗯,一直到那位琰王。”木宁夕抖抖手,说:“你家的皇上要将我赐婚给琰王。真是的,听听这封号多不吉利啊。琰王,阎王。他的身边有牛头马面吗?” “顽皮。”司徒天逍惩罚似的揉揉白皙的小脸,说:“琰王是皇太后唯一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异母弟弟。” 异母弟弟?异母?后娘? 木宁夕惊讶,“皇太后是皇上的后娘呀。” “嗯。当今太后曾经是先帝的继室。” “这个我不太明白。先帝,为何要用‘继室’?” 眨眨眼,古装剧看多了的人都知道先帝没死之前是皇帝,可以册立多位皇后及妃子,但是哪一朝都没有用过“继室”啊。 司徒天逍坐起来,说:“南晋国的江山是当今皇上从他的岳父手中抢来的。” “窝里反啊。” 木宁夕更吃惊了。这女人嫁出去也太亏了,竟然连江山帝位都被嫁出去了。 “江山易主,并非坏事。”司徒天逍悠悠地说:“看楚王爷和寿王爷,以及尚在年幼的五皇子皆是文治谋略之才。” “楚王爷适合领兵打仗,寿王爷适合做奸商。”木宁夕嘿嘿笑。 “在你眼中谁适合坐拥江山?”司徒天逍好奇。 木宁夕想想,说:“当然是你喽。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顽皮!” 这马屁拍得,司徒天逍暗自心花怒放。 “爷,你快说呀。” “说什么?” “他们的名字。” “哦。” 司徒天逍看看天色,抱起木宁夕,站起来便往马儿的方向走。 “我们边走边说。” “皇上叫什么名字呀?” “安括。” “皇后呢?” “李凌柔。” “楚王爷,寿王爷和安阳长公主呢。” “安宗元,安宗贤,安阳。” “五皇子叫什么?琰王叫什么?” “问题真多!” “哈哈哈……我想知道嘛。” “驾!” “这就走啦?” “对。” “驾驾驾!” 十匹马儿蹄声徘徊在幽静的小路,木宁夕开怀大笑声渐渐悠远,渐渐飘散…… 不知跑了多久,日落西山,远远便看见石花镇高高的门楼。 木宁夕兴奋地拍手大笑,指着最远处的一块麦田大赞漂亮。 老农们正在拿着镰刀收割成熟的金黄色小麦,被银铃般笑声吸引,一个个寻声眺望,却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老农挥舞着镰刀,高喊着:“后面!后面!后面!” 小路上,骑在马背上的木宁夕疑惑地回头看,气地大骂:“该死的安氏,又追来了。” 司徒天逍凑近亲她的头,低语:“这次不是安氏,是上次埋伏在梅花林中杀手的同伴,他们是一伙的。” “哼,上次我没准备好,吃了大亏。今日一定要讨回来,让他们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哼哼!” 木宁夕从腰间抽出武器,用袖子擦亮大鱼钩,笑呵呵道:“爷,引他们入那边的小树林里,别伤了无辜的百姓。” “不,引到那边的晒麦场。”司徒天逍邪魅地笑,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飞驰向镇外面一块最大的晒麦场。 后面四婢女,五鬼护卫皆策马跟上。 来往石花镇的百姓们慌乱躲藏,看着前前后后足有百匹马儿往晒麦场而去。 晒麦场。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在晒麦场中央。那匹黑宝驹飞冲向前,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红、青、紫、黄四位婢女各自手执武器分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鬼一,鬼二,鬼三,鬼五,鬼七站成五角,各防一点。九人成交叉包围之势。 木宁夕嘿嘿笑,说:“真是有趣的阵法。” 阵法? 已经赶到的黑衣人瞬时拉成包围圈,一个挨着一个连缝隙都没有。 “哟,这是什么阵法。”木宁夕原地旋转一圈,讽刺道:“你们厨艺不错,包饺子战术得心应手啊。” 黑衣人眉头拧紧,听说西都国的新扶柔公主是个刁蛮顽劣之人,而且极懂“狗仗人势”之法。每次折磨乐郡主,都会请楚王、寿王和安阳长公主来替她摆平。 看来他们又可以再加一条,这位新扶柔公主的嘴巴很毒,骂人都装得很文雅。 全然不知黑衣人心里在想什么,木宁夕点起脚尖,凑近司徒天逍的耳朵,大声说:“老农伯伯收麦子很不容易,千万别洒上这群狗东西的脏血。” 黑衣人顿时集体凌乱。她竟敢骂他们是“狗东西”?叔可忍、婶不可忍,主子能忍、他们不忍,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这样公开叫嚣,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领头的黑衣人挥挥刀,冷斥道:“废话少说。既然你们想死就别再磨磨蹭蹭,快快来受死吧!” “鬼一!” 司徒天逍才唤出声,突然怀中一空,一道馨香掠过,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鞭响。 黑衣首领大叫一声,双手勒住缠在脖子上的牛皮绳,瞪起圆眼珠,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上。 木宁夕拿着大鱼钩,钩尖按在黑衣人的颈动脉,笑吟吟地扫视一圈,道:“他死了,你们也活不成。谁还上前来试试本公主的鱼钩穿喉的滋味?” “废话少说。你要杀便杀,我绝不眨下眼。若你不杀我,哼哼,我就不客气了。” 黑衣首领手中的大刀才要挥起,顿觉手腕一麻,大刀“铛啷”落地,险些砸断他的一双大脚。 “你才是废话少说,想要活命就乖乖闭嘴。” 木宁夕勒紧牛皮绳,鱼钩的尖突刺皮肉,听得黑衣首领低浅地轻哼一声。 “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你杀了我吧。” 黑衣首领扬起头,慷慨赴义的模样。 木宁夕嫌弃的啧啧声气得黑衣首领怒冲冲地扭头瞪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可如此愤怼也不能让木宁夕停止嫌弃,而更加得寸进尺地摸起他的胸膛。 “你做什么!” 黑衣首领大喝一声,这位新扶柔公主也太太太太无耻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呃,奇耻大辱啊!他不要活啦!他的脸都丢尽啦!呜呜……扶柔公主,请住手! 内心一阵悲催的哀求,黑衣首领无奈于蒙着黑布,只能用眼神向正在脱解他黑色胡服的女子“求不脱”。 木宁夕杀去两颗白眼,继续埋头脱解着。 管他的主子是谁呢?管他又是谁呢!当初在贝州城,连北契国的五王了博古延都被她扒光了衣服,还有那二十六个北契国壮汉一样无可奈何。 木宁夕越想越得意,嘿嘿地笑出声来。立即吓得黑衣首领头皮发麻,这奸诈的笑声太可怕啦。他宁愿自尽,也不想受这种侮辱和折磨。 动作麻溜地脱解下黑色的短服,露出黑衣首领精壮的身躯,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本公主很满意。” 所有的黑衣人集体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木宁夕和黑衣首领。为何他们有种即将被玷污的悲催感呢?求公主放过呀! 第144章 饶命,不准淘气 黑衣首领被制,武器又被迫丢下,上衣被脱解,平白被侮辱怎能咽下这口气? 他冷目打量被包围在中央的一群人,以司徒天逍为首,其他九人手中皆有武器。而看似最容易制服,实则很麻烦的人是他身边这位扶柔公主。 主人交待过,决不能让扶柔公主死在他们手里。这女人的性命要交给乐郡主处置。 既然不能杀她,伤她应该不算违背命令吧。黑衣首领思忖片刻,突然反手一握木宁夕的腰侧,趁她分神之际夺取颈侧间的大鱼钩。 握在腰间的大手一个勾旋将木宁夕钳制在身前,大鱼钩学着之前的样子,钩尖压在她白皙的颈侧。 “扶柔公主,得罪了。” “没事没事,本公主不会怪罪你的无知。” 木宁夕讪然而笑,问:“你挟持本公主,目的是什么呀?” 黑衣首领气的脸色铁青,低声冷斥:“不用你提醒!” “我怕你忘了嘛。嘿嘿!” 木宁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羞赧模样,气得黑衣首领恨不得掐死她。 天底下还有这种厚脸皮、胆子大、天生牛氓的女子,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偏偏造出这种闺中败类。 黑衣首领咬牙切齿,冷了木宁夕一眼。看向包围中央的司徒天逍,正色道:“司徒少将军,你偷带西都国扶柔公主来此,似乎不合礼数吧。今日念在你刚刚为南晋国立下汗马功劳,便给你留一个全尸。” “全尸?” 司徒天逍冷笑,邪魅地脸庞现出阴戾骇人的杀气,鹰眸灼灼盯住猎物,仿佛一眨眼便能置猎物于死地。 好强的杀气!黑衣首领光光的上半身吓出一堆的鸡皮疙瘩,脊背流窜过一股子寒气直冲脑门儿。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但仍坚持挺直,装出坚强不屈的样子。 就在一群人用眼神射杀敌方的时候,很不合时宜的一声惊叹从某张樱红小嘴里吐出来。立时所有杀气重重的人都像泄了气的球,哀求的眼神聚集向某个人。 公主,求你不要在如此严肃的时候发出这般搞笑的叹声好吗?明明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叹气声像没响的屁,只轻轻的“呲”了一下? 木宁夕眨眨无辜的大眼睛,看看四周的人,很给面子的说:“你们继续,我也……继续。” 什么?还要继续发出“呲”声?公主,饶了我们吧。 一群人在心里画圈圈诅咒木宁夕的两颗门板牙越来越长,这样她就没办法利用舌头顶板牙,发出“呲”声啦。 不知道众人的腹诽,但从一个个衰相也能判断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木宁夕尴尬地嘟嘟小嘴,伸出纤细的食指点点黑衣首领的胳膊。 “你们看,全是鸡皮疙瘩,好恐怖哟。” “公主,你还是乖乖闭上嘴巴,免得吃苦头。”黑衣首领真是气死了。那这身鸡皮疙瘩才是正常反应,好不? 南晋国里谁不知道司徒家的三少公子是个狡诈多端的腹黑鬼,只要他露出妖邪的笑容,连他家侯爷都要忌惮三分,何况是他这个无名之辈。 当初也是他有眼无珠,早知道司徒家的三少公子这么强大,他该投靠司徒府才是。不过仔细想想,跟着信阳侯也不错,至少吃喝不愁,银钱不缺。 想来想去,黑衣首领干咳两声,说:“司徒将军,若你肯自尽,属下便不为难公主,并且能毫发无伤地送她回别院。但是,若你不肯,死的人便是她。” “你威胁我?” 司徒天逍鹰眸眯起,笑容更加邪魅,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动,全身煞气凝结,仿佛一团黑瘴气笼罩在方圆之内。 黑衣人神色慌张,一个个握紧武器,脚步都凌乱起来。一会往西半步,一会往东半步,身子晃晃悠悠。 “全都不许动!”黑衣首领气地扫视一眼自己的手下人,真是一群怂货。这点子雕虫小技就把他们吓得腿软。 粗糙大手掐住木宁夕的喉咙,黑衣首领威胁道:“司徒天逍,你可想好了?” 司徒天逍薄唇浅勾,一个移形换影,已经来到黑衣首领面前。 一步之遥,威压渐起,黑衣首领胆怯地吞咽一口唾液,仍不甘认输地叫嚣:“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掐死她!” “喂,司徒天逍,你别再靠近啦。不然我就要死在他的手里啦。”木宁夕又急大怒,警告近在咫尺的男人。 司徒天逍轻叹,锐利的鹰眸瞬时染上宠溺,无奈道:“不准淘气。”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呢。”黑衣首领气疯了,这都什么情况啊。他们两人竟然在他的面前调情? 木宁夕呲牙,警告道:“我上次吃亏了,这次要好好地还回来。你不许插手管闲事。” “好,但是……你能不能快一点。我快你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司徒天逍邪肆的眼神来回打量木宁夕的喉咙处。这男人竟敢触碰他的宁儿?哼,一会儿他会自手砍下这只猪蹄。 黑衣首领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怎么就一点听不懂呢。气的他对着二人大吼:“喂,你们两个够了啊。赶快做决定,哪个死?” 木宁夕噘噘小嘴,说:“当然是……”小手向下一个动力,耳边听到一声痛苦的呜咽,小嘴瞬时咧开,乐呵呵地说:“是你喽!” 黑衣首领双手护住脖子,手指插进勒紧的牛皮绳中,力图挣断它。但是……不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是徒劳。 木宁夕摇摇头,叹道:“别白费力气啦。这牛皮绳是用三股浸过热油,冰水,盐水的整条黄牛脊背上的皮编制而成的,韧性佳、耐磨损、弹性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越用力的挣脱,它会更反力地缩紧。” 黑衣首领面上蒙着黑布,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赤红的眼睛愤恨地瞪着木宁夕。 “红线,我们之前备用的那根长长的牛皮绳带来了吗?” “奴婢带来了。” 红线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缠成一圈又一圈的牛皮绳。 木宁夕扫视一圈已经胆怯后退的黑衣人群,说:“把他们绑成端午节的龙舟粽。记住,一定要绑紧哟。” “是。” 红线笑,对紫线、黄线交换一个眼色,各自拿了牛皮绳去绑人。有人乖乖投降,有人试图反抗,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被绑成龙舟粽,横趴在地上尤为滑稽。 黑衣人们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无奈又悲哀。他们怎么落到这步田地呢。 木宁夕上前一把抓下黑衣领首的蒙面黑布,露出真容。 “耶,好一张国字脸哟。”木宁夕仔细打量着黑衣首领的脸庞,啧啧有声地说:“可惜你不能成为我的人,否则真心的不错呢。” “求公主不杀!” 黑衣首领灵光一闪,双手作揖,恨不得跪下来求饶。 “哈哈哈,你还真没骨气呀。”木宁夕拍拍光光的坚硬胸膛。 “淘气够了,就走吧。” 司徒天逍伸来手牵住木宁夕的小手,往晒麦场的边缘走去。 “爷,他们怎么办?”木宁夕回头看看,铺平的小麦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足有百余。不禁感叹:“就为了除掉我们,他家主子真是下血本啊!” “他家主子想除掉的只有我。”司徒天逍睐她一眼。还真敢往自己身上揽,说得她自己好似很重要的人物似的。 木宁夕嘿嘿笑,说:“安氏想杀人就是我,没有你。” “不,是我们。” 司徒天逍鹰眸眯起,看来他有必要给那些人一个警告。 没有反驳,木宁夕乖乖地闭紧嘴巴,和他一同走到晒麦场边上,立即有人送来简易的小凳子。 “公主,全都绑好啦。”红线满头大汗小步跑来,问:“公主有何吩咐?就这样绑着他们不管吗?” “谁说不管的。”木宁夕努努小嘴,扭头问:“爷,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无。” 司徒天逍浅啜一口茶,便不再出声。 “那我来作主惩罚他们。”木宁夕窝到司徒天逍的背后偷笑,等笑够了,才闪回来,指着晒麦场中百余人,说:“麦子要脱壳必须用辗子滚过,你们就充当辗子,没有把小麦的谷壳辗离,就不准吃饭、喝水、蹲茅坑。” “是。” 红线掩嘴偷笑,立即跑去招呼看热闹的农民伯伯一同来监督。 黑衣首领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晒麦场上,他趁机溜到一个高高的麦堆后面,露出半颗头来偷瞄情况。 直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起身乘马离开,黑衣首领悄悄离开石花镇。 与司徒天逍共乘一骑,木宁夕无心欣赏两边的风景,扭回头瞧一眼面色平静的他。 “爷,你真的会饶了那个人吗?” “不然呢,杀了他?” 司徒天逍饶有风趣的反问,鹰眸中闪过阴戾的光,木宁夕没有发现。 “他会不会带更多的人来石花镇寻我们?” “不会。” 很肯定,而且不容置喙。 木宁夕摇头,有点失落地说:“我不该放过他的,也许他是一个不错的线索。” “他不过是一个小喽啰,无足轻重。就算留着他也查不出什么。”司徒天逍拢顺她被风吹散的长发,说:“等到了石梅山庄,我命人打造一枝凤钗给你盘发用。” “不,我喜欢鸳鸯。” 木宁夕头向后仰靠着男人的胸膛,闭上眼任由阳光射照在脸上。 鸳鸯吗? 司徒天逍亲亲木宁夕的额际,柔声道:“好。” “呵呵,我有一句很喜欢的诗。”木宁夕扭回身抱住精壮的腰,头枕在沉稳心跳的胸膛,悠悠地念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宁儿心若有此意,君当与你共天伦。” 司徒天逍幽幽轻语,深深将木宁夕拥入怀中。 第145章 抢来,生死相依 石梅山庄。 马蹄声渐渐逼近,山庄大门豁然敞开,骆名流一席灰白长袍飘逸,领着管家、仆役、婢女等人鱼贯而出,皆立于两侧恭候。 骆名流闲适踱步,直到看见前方出现两人一骑的影子才停下,翘首凝望。 黑驹一声嘶鸣,止蹄于骆名流面前。 “主子,公主,一路辛苦。”骆名流上前拉住缰绳,恭候二人从马背上跃下。 司徒天逍横抱木宁夕,一个跃身而下,一声不吭地抱着她大步往山庄里走。 “给少将军请安。” 管家带头请安,却招来司徒天逍一记冷眼。吓得管家老脸一僵,灰溜溜跟在骆名流身后。 “主子,偏厅已备好晚膳。是即刻用膳,还是先沐浴更衣,再命人送到房中?呃……主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骆名流亦步亦趋跟在司徒天逍身后唠唠叨叨,最终被狠瞪一眼才闭上嘴巴。 将木宁夕放坐在椅子里,轻轻摘下戴在她头上的纱帽,露出白皙清净的小脸。司徒天逍心中喟叹她天生丽质,无限满足。 骆名流怔愣地睁圆眼,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咋舌道:“主子,小宁儿这是刚刚醒来?还是要睡啦?” 素妆长发,清秀脱俗,宛如仙子下凡间,不饰胭脂胜西施、娥眉星眸赛貂蝉。 骆名流一时看呆,连司徒天逍唤他三声都没有反应,像呆头鹅似的盯着木宁夕。 忽然,一道掌风袭来,骆名流神情一紧,闪身避过。抬头便看见司徒天逍黑沉的脸色,锐利的鹰眸闪着戾气。 “呵呵。”骆名流干笑两声,不怕死地打趣道:“主子,难道你将小宁儿从睡梦中抢来的?” “骆、名、流!” 司徒天逍咬牙,刚才真该掌风打得精准一些,打得他三天下不床。 “主子,别生气嘛。”骆名流摇头晃脑,问:“小宁儿,你要不要继续睡?我即刻命人去铺床。” “不必了。”木宁夕傲娇地摆摆手,说:“刚刚在半路上找了一条溪水简单梳洗梳洗,山庄里没有我的衣裙,算了。” “谁说没有。”骆名流看了司徒天逍一眼,说:“主子早已交待过,放心吧。你所想要的吃、穿、用、玩,我已全部准备齐全。” 木宁夕感动,大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线,抓过司徒天逍,在他仍黑沉的酷脸上“啵啵”两口,满脸感激地道谢。 百炼钢化绕指柔,冰冷的酷脸立即融化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锐利的鹰眸敛去凌厉,暖暖的光宠溺着坐在面前的小女人。 “饿吗?” “不饿。我想先沐浴更衣,感觉全身都是沙尘很不舒服。” 木宁夕抖抖衣袖,似乎要将袖子里的尘沙抖出来。 “好。” 司徒天逍牵起小手,说:“我送你去后院。” “好。”木宁夕含着带怯,任由他牵着。 骆名流才要转身离开,便听见司徒天逍唤他一声。 “主子,何事?”无何,他只好兜回来,继续跟着。 牵着木宁夕的小手,慢慢悠悠地走着,司徒天逍拈起一缕长发,说:“你去命人打造一只鸳鸯钗。” “鸳鸯图案的?”骆名流狐疑,从来都是打造凤钗,少有人会打造鸳鸯钗。也许连匠人都不一定能打得出来。 “宁儿喜欢鸳鸯。” 一语戳中重点,司徒天逍不再多说什么,牵着木宁夕往后面的主院走去。 骆名流轻叹一声,这小宁儿喜欢的东西总是那么滴特别。为什么会喜欢鸳鸯呢?真是奇了大怪啦。 石梅山庄是一座园中有园,院旁有院,湖中有湖,房中有房,弯弯曲曲、进进出出的六进六出大宅子。 如果不是曾经和蒙面女花羽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每日跑到屋顶俯览大宅子,熟悉每一个园、院、屋、湖、亭……否则没有人作向导,很容易迷失在重重叠叠地园子和院子中。 走过数条长长弯弯的游廊,穿过数十间花厅、抱厦,再绕过一堵高高的汉白玉麒麟影壁,迎面便是熟悉的小院子,曾经住过的屋子。 此为正院,五间正房,四间耳房,东西六间厢房,还有环抱院子的游廊。有东、西的垂花门,通往两边的偏院。 东边偏院是书房的院子,西边偏院是库房的院子。 房屋以汉白玉基石为座,由木质结构建屋,屋顶是灰色的瓦当,延伸盖顶的屋檐角上有兽各二。是这个时期最典型的建筑风格。 木宁夕由司徒天逍牵着手,大眼睛一直在仔细观察每一座房屋,每一处园子的景致,每一棵树、一朵花、一块草坪。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好好欣赏欣赏。” 发现司徒天逍探究的眼神,木宁夕小脸微微羞红,不好意思地解释。 “没关系,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住在这里。你可以慢慢欣赏。”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将她牵入屋内。 五间正房,中堂布置得中规中矩,大户人家都是这么摆设的。东两间分出外室与内室,西两间分出暖阁与内室。 珊瑚帘子晶莹闪亮,每十颗珠子之间有纯金的花朵绽放,雅致又华丽。 走过去,手轻轻拂过,坠在下面的金铃铛发出珠落玉盘的声响,欢快而清脆。 “喜欢?”司徒天逍过来从背后环住小蛮腰,将她带入怀里。“若喜欢,今后每处都挂上这个。” “太奢侈了。”木宁夕摇头,说:“物以稀为贵。千篇一律就没有惊喜可言。每一个地方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稀罕物,不是很好吗。” “嗯,听你的。”司徒天逍埋入她发间嗅闻淡淡的花香,餍足地勾起薄唇,轻声说:“自从重新拥有你之后,我越来越没有主见,仿佛处处都被你牵着鼻子走呢。” “你不愿意?” 木宁夕挑眉,傲娇地斜睇他。 “愿意。当然愿意啦。”司徒天逍凑近亲亲,呢喃道:“只要你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男人犹如乞请的低喃像一把刀划过木宁夕的心。她转身紧紧抱住司徒天逍,在他耳边轻轻地发誓。 “你若生死相依,我必不离不弃!” “宁儿。” 司徒天逍鹰眸泛泪光,对准粉樱色的小嘴狠狠地压上去缱绻缠绵…… 屋外,隔着窗子看着自家主子终于抱得美人归,骆名流真心地高兴。他仰望初升的月亮,脑海里竟闪出一张妖艳的小脸。 骆名流甩甩头,不由得怅叹,吩咐婢女们等一会儿再进去,便落寞地离开。 管家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屋中相依缠绵的主人和未来主母,也不禁长叹一声。情字,谁能逃得过呢。 月明星闪,安顿好木宁夕,司徒天逍悄无声息地离开石梅山庄。 黑驹披星戴月,穿山入林,不知疲倦地跑了一个时辰,在离石花镇向西都国方向六十里的地方,果然看见一个奔跑中的黑影。 司徒天逍脚踏马背腾空而起,在空中几次闪身,精准落在黑影前方百步之地。 “司徒天逍?”黑影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全身绷紧,连问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矫健的身躯挺直,司徒天逍负手而立,微侧头只露半张脸,鹰眸骤然凝结杀气,薄唇勾起邪魅的弧线。 在黑影看来,眼前的司徒天逍褪去威武的盔甲,却没有失掉半分英气,俊逸不凡的冷酷脸庞更加增添一丝妖邪的魅惑。 妖孽? 对,就是妖孽,来自于地狱的妖孽。 这样的司徒天逍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黑影胆怯地蹭步后退,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的男人。 “怎么,你很怕本尊吗?” 司徒天逍醇厚低沉的声音徘徊在静谧的夜里,像一波波滚雷袭击而来。 黑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司、司徒将军,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啦。” “的确有眼无珠。”司徒天逍瞬间来到黑影面前,邪肆的薄辰轻启,笑道:“既然你仍然看不出本尊是谁,留着一双眼睛也无用。” “本、本尊?”黑影惊呆了,瞪大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天下能自称“本尊”的人只有……只有…… “狼王?” 黑影心跳停滞一拍,大脑已空白一片。江湖至尊狼王行踪不定,甚为神秘。但狼王之威不容小觑,四国帝王皆俯首称臣,恭敬有加。 司徒天逍邪肆一笑,鹰眸闪出两道凌厉如射出的箭。 黑影已吓得全身僵硬,惊骇地睁大眼睛盯着渐渐逼近的男人。对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脏都停滞一拍。 忽然,黑影如遭电击,匍匐在地磕头,道:“禀狼王,小的纵然向天借胆子也不敢触狼王的龙鳞。小的听命于信阳侯二孙子刘士彦,他才是主谋。” “狼王,小的愿弃暗投明,为狼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额头磕在黄土路上“砰砰”响,震得方寸之地都在颤动。眼前一双镶金边黑皮履停下,头顶传来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 “哼,你想为本尊效力?” “是,小的愿跟着狼王,效忠狼王。”黑影极力表忠心,想要抬起头瞻仰狼王之光辉,却被一只脚狠狠踩向地面。 司徒天逍垂眸,脚下的男人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的黑皮履由脊背移到后脑勺踩着。 “本尊原想要砍掉你的一双手,惩罚你竟敢触碰本尊的妻子。” “狼后?” 黑影惊呆,扶柔公主竟然是狼后?他真是作死啊。 司徒天逍继续踩着黑影的头,幽幽地说:“你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本尊,当然要挖去一双眼睛。” “求狼王饶命!” 黑影肥壮的身躯顿时颤抖如筛糠,想停都停都不下来。 司徒天逍无视脚下的颤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本尊平生最不喜的事有三,一是背主,二是弃义,三是绝情。” “狼王!” 黑影大骇,这……这意思是说…… 第146章 美食,亲手下厨 被踩住头的黑影全身抖得越来越厉害,显然已经猜到接下来要面临的生死头。 司徒天逍冷笑,“对,就是你想得那般。本尊最不喜的三件事,你占全了。如此还留着你作甚?不如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做个忠诚的奴才。” 黑影大惊失色,扑腾双臂要支撑着起身却徒劳,他大声求饶着,扭摆肥壮的身体想反抗。但唯有声音不断发出,其他却无能为力。 “狼王饶命!” “狼王饶命!啊——!” 惊骇地喊声震动得四周鸟儿扑腾飞起,纷纷躲避。 一双粗糙厚实的手滚落旁边的草丛里。 “狼王……饶命!啊!啊!” 一双眼球飞出,落入路边的鼠洞。 “狼王……饶……命……” 第四声求饶断断续续,之后便戛然而止。 司徒天逍瞟一眼躲藏在大树后的灰白影子,朗声道:“回山庄。” “主子,原来你知道我在啊。” 骆名流慢悠悠走出来,瞅一眼地上的尸体,啧啧有声地说:“就知道碰过小宁儿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还猜着你会什么时候动手,没想到……这么快。” 已骑在黑驹背上的司徒天逍长鞭一挥,留下短短的一声喝驾,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骆名流撇撇嘴,尸体留在这里,万一被路过的百姓看见,那多吓人啊。不如送给信阳侯的二孙子刘士彦,让他好好欣赏欣赏。 想至此,对身后出现的几个男仆命令道:“去送给刘士彦。” “是。” 男仆围上来,七手八脚地用大布袋将尸体打包,丢上马背,策马离去。 骆名流摇摇头,这大半夜的跑来这里看主子杀人,他也真是吃饱撑的,太闲了。 石梅山庄。 错过一同用晚膳的时间,木宁夕并不生气。司徒天逍是个做大事的人,他身肩国家安全的责任,更是江湖闻名的至尊狼王,能偶尔空出时间来陪陪她已经知足啦。 木宁夕坐在窗前的榻上,欢欢喜喜地摆弄着一个花朵样式的抱枕。司徒天逍很细心,连这个小物什都吩咐骆名流准备好。 “公主,该睡了。” 青线和红线进来,一个拿来更换的里衣,一个跑去铺床。 木宁夕跪在榻上,接过红线手中的里衣,自己换。随口问:“司徒天逍回来没有?” “主人未归。”红线接过换下来的襦裙,说:“公主先到床上躺着,等主人回来,奴婢一定禀告。” “不必了。我就呆在这里等他。”木宁夕爬回去,抱起花朵抱枕,说:“你拿一床薄被来,我有点冷。” 虽然已经进入夏季,婢女们都换上夏衣,但木宁夕仍然穿着春秋时的衣裙。因为她身中龙纹毒,身体比别人更寒凉一些。 “公主,要不要奴婢给你弄个汤婆子去?”青线抱着被子过来,为木宁夕盖好。 木宁夕笑睨一眼,嗔道:“都几时的季节啦,还抱汤婆子。万一被司徒天逍看见,又要担心啦。” “好,那奴婢给你煮一碗热热的梅子汤。” “嗯,这个主意不错。” 身子冷的时候喝热水最好,而且梅子汤酸酸甜甜的清火。 “公主,晚膳没有吃下多少,你要不要再吃些红豆米糕?”红线坐在榻边,轻轻掩好被角。又去拿来一个软靠枕放在木宁夕的腰后。 “红豆米糕不能在晚上食用,肠胃在夜里很娇弱。”木宁夕舔舔嘴巴,说:“还是喝些梅子汤吧。” “好,奴婢去看看青线有没有煮好。” “嗯。” 红线去了,木宁夕抱着花朵枕,眼巴巴望着窗外,院子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却没有见到司徒天逍高大的身影。 第二日清晨,不知养在哪里的公鸡“喔喔喔”的啼鸣。 甜美的睡了一夜,全身都软趴趴得,很舒服。木宁夕伸了一个懒腰,赫然发现她竟然睡在床上。 “爷?” 猛得坐起来,发现屋子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青线。红线。黄线。紫线。” 叫了一连串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回声。木宁夕怒了,这是什么情况?竟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而且连个保护她的人都没有。 “都死去哪里啦!” 掀被下床,木宁夕仅穿一件雪白里衣在屋子里乱逛,再到外室,中堂,东外室,东内室。 “咦?” 东边内室的床上,摆放一席黑色滚金边长袍。一看就知道是司徒天逍的衣服。 悄悄走进去,白皙小手轻轻抚摸黑绫长袍,细小凹凸的布纹是连绵不断的寿纹。 寿纹? 这不是司徒天逍的衣服。 木宁夕拿起长袍仔细看看,上面的确是寿纹啊。可是司徒天逍的常服,一般都是回形纹或者云纹,古朴大方,又不失贵雅气。 “原来你在这里?” 背后的门口,司徒天逍醇厚的朗声传来,木宁夕悠地转身,长袍差点从小手间脱落。 好在司徒天逍及时出手接住,将长袍放回床上,说:“醒了怎么不唤一声。清晨还有些寒凉,穿成这样万一病了如何是好。” “不会的。”木宁夕笑弯了眼,抓住司徒天逍的两只手腕,问:“这是送给司徒爷爷的寿礼吗?一件衣服,礼太轻啦。” “不,这是给我爹的寿礼。”司徒天逍凑近,用鼻尖顶顶她的小鼻子,说:“你未来的公公最喜欢衣服。记住了?” “没有。” 木宁夕噘起小嘴,害羞地扭头不看他。说什么未来的公公,谁知道能不能嫁给他呢。 司徒天逍开怀大笑,横抱起木宁夕往西边的内室走去,边走边说:“害羞什么,你注定是我的妻。” “不要太得意。” 木宁夕搂住他的脖子,任他抱着到西边的内室去换襦裙。 早膳一如既往的清淡简朴,这让木宁夕很高兴。至少司徒天逍不会像纨绔子弟那般奢侈,一顿饭浪费百两银子都嫌不够。 司徒天逍也很满意木宁夕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虽然她贪吃、贪财、爱偷宝贝,但她绝对不会挥金如土,甚至对自己有些吝啬。 但她对身边的人极好,看四个婢女身上的衣裙、佩饰就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是木宁夕吩咐置办的。而且鬼五和鬼七也得到一身很不错的夜行衣。听说是青线亲手缝制的,布料是木宁夕花大价钱请楚王买从布庄买来的。 还有骆名流禀告过,木宁夕命鬼护卫将十三口大箱子运来山庄,要给他的军队做军资。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木宁夕是个善良的女子。 “怎么不吃了?” “吃不下。” 半碗肉粥下肚,已经饱到吞不下一粒米。木宁夕摸摸鼓胀的肚皮,无辜地眨眨大眼睛。 司徒天逍放下木勺子,将木宁夕抱到腿上坐好,问:“在贝州时,你每日吃得下三碗饭,为何今日没有食欲呢。” “最近都是这样。” 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肩上,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抚顺她及腰的长发,司徒天逍薄唇贴在她的额上,寒得像一块冰。他不禁皱起眉头,问:“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这……”木宁夕指指喉咙,说:“有点堵。” “我去吩咐骆名流找个大夫过来。” 司徒天逍要将她抱回椅子里,木宁夕却执意不肯,抱住他有脖子,大呼:“我不要看大夫,也不要喝苦药,不要不要。” “只看大夫,不喝药。” 温柔地安抚,抱着她来到西边内室的床上躺好。 “骗人。” 死也不放手,木宁夕抓着司徒天逍的衣襟。 “乖,放手。请大夫诊脉,开个膳食方子能让你多吃一些东西。”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压回床上躺好,亲亲她的小脸安抚地低语。 木宁夕摇头,噘起小嘴说:“我想吃桂花鸡,那个一定有食欲。但是现在没有桂花,只能馋着。” “真的想吃?” 司徒天逍神情一松,有想吃的东西就好。 “嗯,很想吃。” 木宁夕点头,想起第一次来山庄时吃到的桂花鸡,香甜的桂花,鲜美的鸡汤,嫩滑的鸡肉……呃,想想就流口水。 “好。为了宁儿,我亲自下厨。” “你会做吗?”木宁夕睁大水灵灵的眼睛,像无尾熊似的抱住司徒天逍,撒娇:“带我一起,带我一起……我要看,我要看。” “好,好。”司徒天逍兜住在身上不停窜来窜去小女子,笑嗔:“野丫头。” “那你喜欢野丫头吗?” 小脸埋入男人的颈侧,娇羞地呢喃问着。 “喜欢。” 司徒天逍轻轻咬了一口羞红的小耳朵,抱着木宁夕,迈大步走向厨院。 令木宁夕眼花缭乱,头疼不已的烹调手法结束,做出来的一盘桂花鸡散发秋天的芬芳。 菜是做出来啦,但是厨房也算废了。 从灶台,厨柜,到石板桌,地上……每一处都像被暴风骤雨袭卷过一般狼狈。 木宁夕感叹,这就是一、片、废、墟。 “过来呀,尝尝味道。” 盘子摆在厨院外面的一张桌子上,司徒天逍无比骄傲地盯着木宁夕,希望得到一句动听的赞赏,或者一个热情的亲亲。 但是,木宁夕那无奈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野丫头,怎么?这盘菜味道不好吗?” 木宁夕强扯出一个微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呃……可以吐出来吗? “如何?”司徒天逍好奇。 木宁夕嘿嘿一笑,用力吞咽没咀嚼过的鸡块,不等她说话,鸡块卡在喉咙里不下去啦。 “啊!卡……了……啊!” 司徒天逍大惊,抓过木宁夕,扳开她的小嘴,两根手指立即插入最深处。食尖触及鸡块,一个硬骨尖被食指和中指夹住。 “忍一下。” “嗯。” 安抚、回答之间,鸡块已被夹出,上面带着点点血丝。 木宁夕顿觉喉咙有些痛,用力吞咽几次口水。抬头要道谢时,发现司徒天逍的脸色黑沉沉的,一双怒目瞪着指间夹的鸡块。 “爷,你和鸡块有仇吗?” “不想吃就吐出来,何必骗我。” 司徒天逍气闷,鸡块丢回盘子里,拿起盘子便往角落的甘水桶里丢去。 “别呀。就是甜了一些,还能吃的。” 木宁夕急了,想要跑去甘水桶边抢救回来。被司徒天逍一个胳臂夹住小蛮腰,回到厨房里重新做桂花鸡。 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147章 美好,主子别闹 木宁夕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桂花鸡往主院走去。后面,司徒天逍漾荡着骄傲的笑容,宠溺地眼神盯着前方的小丫头。 每每有婢女上前来接,木宁夕都灵活地躲开,然后很大声地炫耀:“这是爷亲手做的。” 那嚣张的表情,微微扬起的小脸,还有护在胸前的盘子,一副谁敢食就和谁拼命的架势,真是有趣的奇观。 司徒天逍回忆着五年前的宁儿,那时她才十岁,每日跟在扶柔公主后面耀武扬威。西都皇宫全都是皇后的心腹,每次扶柔公主被欺负,挡在最前的人就是宁儿。 小小的木宁夕展开纤弱的双臂,像鸡妈妈保护孩子一般将扶柔公主护在身后。 记忆中小小的身影与面前护食的身影重叠,她就是她,他的宁儿从来没有变过。但是,又有不同。以他派出的探子回报,幻月山庄的木宁夕胆小如鼠,弱不禁风,别说公开与乐月瑶作对,就是乐月瑶一声怒斥都让木宁夕吓到昏厥不醒。 可是,眼前的木宁夕变得坚强,聪慧,有魅力,遇事冷静,有勇有谋,完全不是探子回报中描述的样子。 也许如蒙面女花羽蝶所说的,龙纹毒侵蚀木宁夕的大脑,她会忘记许多事情,忘记自己曾经的懦弱,就会变得强大,不再胆怯。 “爷,快来一起吃。” 木宁夕已经站在主屋的石阶上,招呼着司徒天逍走快一些。 “好。” 司徒天逍一个轻跃,已经飞身到木宁夕身边。 “果然飞的比走的快。” 木宁夕嘿嘿一笑,抱着盘子,拉着司徒天逍的大手往屋里跑。 西边的外室仅有一张榻,榻上摆着一张四方小桌。这是木宁夕最喜欢的摆设。别院里,曦馨园是这样的,曦宁园是这样的,连同贝州将军府也是,现在石梅山庄这里也是。 四方小桌上,一盘桂花鸡摆在中央,旁边有一盘红豆米糕,一壶香茶,两个茶碗。 “少爷,少夫人,该用午膳啦。” 青线和红线领着几个小婢女提着三个食盒进来。 看见小桌上香气四溢的桂花鸡,青线惊讶道:“少夫人,这是你的手艺吗?” “闭嘴!”木宁夕咬牙切齿,大眼睛瞪着青线。这丫头左一个“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真是气死她啦。 青线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盈盈道:“少夫人,若你不喜欢,奴婢撤下去吧。” 手未沾到盘子边就被木宁夕伸手推开,呲牙怒道:“不许碰!这是爷亲手给我做的!” “嗯?少爷……做的?”青线看向司徒天逍。难得,司徒天逍的脸色没有冰冷黑沉,心情愉悦地拿起筷子率先夹一块入口,品尝道:“甜香可口,比第一盘强多了。” “对呀,嘿嘿。” 木宁夕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品尝,的确比第一次好吃许多。 厨艺都是练出来的,之前做坏的十几只鸡,浪费一斤多的桂花,想想就心塞。不过以司徒天逍这个“君子远疱厨”的大男人能成功练出一道菜,已经很不错啦。 “饭。” 吩咐青线填来一碗米饭,舀一些桂花鸡的汤汁浇盖在饭上,配合嫩滑的鸡块一起吃。 “嗯嗯嗯嗯……人生美味呀!” 看她贪吃又感慨的可爱模样,司徒天逍闷笑出声,心里满满的幸福。都说女子为心爱的男子洗手做羹汤是幸福,看来男人为宠溺的女人做一次饭也同样幸福。 当然,那个被宠溺的女人一定要贪吃,而且男人也愿意疱厨。 风卷残云过后,木宁夕抚着鼓胀胀的肚皮靠躺在花朵抱枕上,很不雅观地打一个饱嗝。 “吃好了?” 司徒天逍端起一碗茶浅饮,看见木宁夕吃得津津有味,就算眼前这副模样不怎么雅,但他心里高兴。 木宁夕吃撑到嘴巴不能动,怕说话时吃下去的东西会跑出来。所以,她伸出两手的大拇指,毫不吝啬赞美。 司徒天逍内心满足,表情上控制得很好。他悠悠地叹气,说:“看来你吃太多都不能动了。我还想着等傍晚时分暑气消了,骑马带你出去逛逛。” “啊?要去!要去!” 木宁夕窜得老高,手脚并用地爬到司徒天逍腿上骑坐着,小身子上上下下一坐一坐地卖萌耍赖,抓过两只大手摇啊摇啊摇啊。 司徒天逍含笑凝着撒娇的小丫头,在他即将要点头的时候,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竟瞬时失神。鹰眸专注地盯着十指叉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一只古铜色长满厚茧,一只白皙娇嫩泛出淡淡粉红。 “爷,你在看什么?” 寻着司徒天逍的视线,看见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像契合在一起的样子,木宁夕忽得一下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垂头不敢看他。 “宁儿。” 司徒天逍情动,将木宁夕拉近怀里紧紧环住,醇厚低沉的嗓音像陈酿的美酒,传入木宁夕耳中引得她迷醉。 “再一声。” 似不满足,催促着。 “宁儿!” “再一声。” “宁儿。宁儿……我的宁儿。” 像被下了蛊一般重复地呢喃着心底无数次呼唤的名字。愿望实现,终于可以真正伏在她耳边一次次的唤着,贪恋她的美好。 耳边烈酒般的嗓音每唤一次自己的名字,木宁夕都轻轻拍抚宽阔的背,漾起幸福的笑。 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尤其在屋外一堆围观者偷听时。 骆名流在门外“起跑”准备数次,终于在背后某只大手的推助下,他急慌慌冲进屋内,大吼一声:“主子,小宁儿怎么啦?龙纹毒发作了吗?” 相拥在一起的某两人像被丢来一颗手榴弹炸飞似的,各自向后弹开。 木宁夕羞窘地抱着花朵抱枕捂住绯红的小脸,只露出两眼哀怨的大眼睛。 “骆、名、流!” 司徒天逍气红了鹰眸,牙齿咬得吱吱响,拳头攥得泛青,恨不得把伪装焦急神色的骆名流丢出去。 “主子,小宁儿……没事吧?”骆名流自动忽视司徒天逍的愤怒,一双贼眼瞄向榻角的木宁夕。 “骆名流,你看什么呢?” 司徒天逍起身挡住骆名流的视线,拳头毫不犹豫招呼在对方的鼻子上。 “哎?主子,别闹。” 骆名流一个歪头闪躲,堪堪避开迎击而来的拳头。惹怒主子故然有趣,但是也要懂得适可而止。一连串的旋身躲闪之后,终于到了门边。他一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骆名流,你给我马上滚回贝州去。” 司徒天逍气得大骂,扭头见一堆人已经藏身到花圃里装透明人,更是暴怒不已。 气之极,便是知。司徒天逍敛气屏神,鹰眸闪现凌厉,他转向花圃,对着最不该出现的管家勾勾手指。 “主人。” 老管家哆哆嗦嗦,颤颤微微,蹭着极小的步子慢吞吞地过来。 “你亲自去给骆名流收拾东西,亲自送他出山庄,亲自挑选人押着他到贝州城骆家。” “是。” 老管家抹抹冷汗,向司徒天逍鞠躬。今天他真不该跑来凑热闹,他都一把年纪啦,真没有几条命供主人折腾啊。希望主人念在他年老体弱,饶恕他吧。 就在老管家准备转身去办差的时候,司徒天逍抿紧的薄唇吐出一句话,吓得老管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再敢偷窥,鞭笞一千。” “是,主人。” 老管家手脚并用,就是爬的也要赶紧离开。 木宁夕出来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看着老管家肥硕的身体像特大号的花栗鼠在地上又滚又爬。 “爷,你看把管家伯伯吓的。”木宁夕瞟向花圃里缩头缩脑的一群,笑说:“赶快去把屋里收拾啦。爷和我去摘青梅子,回来煮梅子茶。” “是。” 青线和红线最先逃到屋里,紫线和黄线跃上屋顶。 “哈哈,这群丫头。”木宁夕开心的笑,握起大手,说:“走吧,我们去花园的梅林摘梅子。” “好。” 司徒天逍应声,与木宁夕手拉手往种满梅树的园子走去。 石梅山庄有大花园五个,东园白梅花林,南园红梅花林,西园粉梅花林,北园洒金梅花林,中心园种满各色龙游梅。 小花园在重重叠叠的主院与偏院之间,栽种梅花种类十余种。配有造型独特的石雕,假山,人工鱼池。 怕木宁夕一路走下来太累,司徒天逍横抱起她。不理睬山庄仆人们惊奇的目光,大步往东园走去。他就想宠她、疼她、惜她、爱她,一辈子抱着她游遍山川江河,陪着她去她想要到达的地方。 在东园里摘了一些梅子,司徒天逍又带木宁夕来到南园。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南园子里冬天的红梅花已经凋谢,满树的绿叶子郁郁葱葱,偶尔几颗还没有成熟的果实挂在细枝上。 “红梅最不易结果。” 被放回地上,木宁夕跑到一树红梅树下,仔细数着整条树枝上挂了几颗果子。树上青色的梅果如一颗颗圆滚滚的丸子,望一眼都忍不住牙龈泛酸,猛得吞咽口水。 “喜欢哪个让他们摘下来,你小心些别受伤。” 司徒天逍坐在一把矮凳上,欣赏木宁夕竖起食指数梅果的娇俏模样。仿佛回到五年前,她帮着扶柔公主拾回散落的珍珠一样认真。 “爷,红梅花结果很不容易,我们到别的园子去看看吧。”木宁夕舍不得摘,走到司徒天逍身边,小脸有些失落。 “好。” 司徒天逍揽上木宁夕的小腰,对东园的管事婆子说:“园中的梅果不到成熟时不准摘下。” “是。” 管事婆子跪下磕头行礼。 在西园和北园逛了一圈,木宁夕的篮子里已经摘满大小、颜色不一的梅子。 提着篮子回到主院,远远看见骆名流穿着粗布短服,正在满头大汗的帮着青线垒灶台。 红线跑来接过篮子,说:“梅子颜色不一,要分开煮吗?” 木宁夕撇撇嘴,回头抱住司徒天逍,撒娇道:“爷,我们去镇外的梅花林去采梅子好不好?” 司徒天逍微挑眉,看了眼已经快垒好的灶台,似乎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好吧。” “耶!你最好啦。” 木宁夕高兴地跳起来,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在喉结上亲一口,憨憨地傻笑起来。 第148章 熟悉,胭脂铺子 和司徒天逍一起骑着马儿,穿过石花镇的喧闹街市。看着两边商铺林立,街边摊贩叫卖吆喝,木宁夕想起那幅描写南宋繁华街市的画卷《清明上河图》。 石花镇虽然没有南宋街市那般宽阔,也没有鼎盛的繁华。但论起偏远小镇能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幸福。 木宁夕背靠着司徒天逍的胸膛,哼唱着小曲,左瞧瞧、右瞅瞅,偶尔好奇地伸长脖子望望远处被包围的小摊上售卖什么。 “想不想下来逛逛?”司徒天逍喝停马儿,搂住木宁夕的小腰已经准备下马。 木宁夕纠结纠结,想想大片大片的梅林,再看看喧闹的街市,回头问:“爷,我们明天去摘梅子,可以吗?” “只要你想。” 司徒天逍宠溺地盯着五官快要纠结一团的小脸,越看越有趣。 下定决心,木宁夕挥下拳头,大有准备“败家”的架势。 “好吧,逛街市。” 一语未完,身子一轻,已经被司徒天逍抱下马背。 黑驹发出一声不爽的“呼噜”声,由跟上来的鬼一牵着。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手牵手,闲步于街市。 街边的小摊上摆放几十颗五颜六色的雨花石,鸡蛋大小,在阳光照射下散出水润的莹光。 木宁夕站在小摊前,一颗一颗的挑拣。终于在其中挑拣出七颗,正巧是她想要的七种颜色。 司徒天逍站在木宁夕身后,拿起一块红色花纹的雨花石观察一下,没什么稀罕的地方呀。 “爷,你有散铜板吗?”木宁夕在荷包里摸摸,只有半块银锭子。 “鬼一。” 司徒天逍唤一声,鬼一立即上前掏出七文铜钱交到小贩手里。 “谢谢。” 木宁夕用帕子包裹七颗雨花石,对小贩微笑道谢。 小贩惊得连连摆手,作揖道福。 全程,司徒天逍不发一语。 抱着打包好的雨花石,自动牵住大手,木宁夕和司徒天逍再自然不过的一起往前走着。 忽然,木宁夕的目光一缩,视线聚焦在前方转弯处一个背影。 “爷,你看那个女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木宁夕指向隐没在人群中的一个背影。 司徒天逍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眼花了?”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拿过她怀里的石头包裹。 木宁夕摇头,说:“爷,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司徒天逍将石头包裹交给鬼一,又叮嘱两句,便被木宁夕硬拉向那个可疑的点跑去。 寻寻觅觅好多地方都没有熟悉的背影,终于路过一个茶棚,木宁夕口渴难耐,和司徒天逍一同坐下休息,顺便喝点茶解暑。 “宁儿,你看见的那个人是谁?”司徒天逍浅饮一口,茶味甘甜可口,有梅子的味道。 木宁夕亦喜欢这味道,说:“那人闪得太快,我没看清脸,但那身形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很熟悉就是啦。” 一口气喝尽,大声喊:“老板,再来一碗。” “请慢用。” 煮茶的老伯过来添茶,歪头看了司徒天逍一眼,竟移不开视线,定在冷酷的脸上。 “少庄主!” 老伯丢下茶壶,一下跪在司徒天逍面前,老泪纵横,干裂粗糙的双手紧紧攥着长袍下摆。 “少庄主,你不认识老奴吗?老奴是祥子啊。”老伯期盼的目光乞求着司徒天逍能够相认,攥住衣摆的苍老双手因激动而颤抖不停。 “老伯,你认错人啦。他是司徒将军,不是什么少庄主。”木宁夕搀扶起老伯,为他拍掉尘土。 老伯抹抹眼中的泪,仔仔细细地观察司徒天逍冷俊的酷脸,叹一声:“果然不是少庄主。老朽唐突了,请将军恕罪。”说着又要跪下请罪。 “不必。”司徒天逍亲自扶住老伯,掏出一锭银子,说:“这些钱收下。” “将军,老朽不敢。” 老伯推辞,被木宁夕强硬地塞进老伯的上衣里。 “老伯,保重!” 二人不再逗留,与老伯告辞。 躲开人多的街道,司徒天逍带着木宁夕弯到僻静的角落,却差点被木宁夕的尖叫声吓到。 “哪里痛?” 司徒天逍的第一反应就是木宁夕受伤了,急得他抓着木宁夕转一圈察看伤处。 “不是我,是那个。” 木宁夕拍掉司徒天逍的爪子,指着远处一个小小的背影。 司徒天逍望去,冷笑:“原来是她。” “真没想到她竟会出现在这里。”木宁夕也同样好奇,“爷,走吧,我们去看看。”拉住司徒天逍朝着那个移动的背影跑去。 有司徒天逍在,木宁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追上那个熟悉的背影,甚至保证不被发现。 跟着那人一路兜兜转转,穿过三条偏僻的街道,来到一个转弯处。 那人警觉的四下观察,一个眨眼便消失不见。 木宁夕想要追上去,被司徒天逍抱住。 一个腾起跃上屋顶,司徒天逍带着木宁夕伏在屋顶上,居高临下俯视街市上的情景。 果然又发现了那熟悉的背影。 “爷,你看。那是我们曾经去过的胭脂铺。” 木宁夕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铺子,也正是那人进入的地方。 “走吧,我们找一个不错的地方盯着。” 听见木宁夕肚子里传来咕咕声,司徒天逍抿唇笑,抱住木宁夕潜入某个铺子的后院。 后院的人见到从天而降的二人,还不等大叫就便被随后赶来的鬼一擒住。 司徒天逍看也不看,领着木宁夕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进食肆,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店掌柜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作揖问安,还厉声吩咐店小二快去煮好茶,端好菜,烫好酒。 一一答应着去忙活的店小二狐疑不解,这从后门进来的客人是谁啊?连掌柜的都巴结讨好。 来到雅间坐好,司徒天逍指指窗外的对面。 木宁夕竖起大拇指,睁圆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胭脂铺门口。 店小二将茶、酒、菜全部摆好,和掌柜的一同离开。 木宁夕无心吃东西,注意力全部在胭脂铺门口。 “胭脂铺不会飞走的。有鬼一盯着,你安心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司徒天逍拉过她的小手拿好筷子。 木宁夕挑起一根菜放入嘴里,边咀嚼着,边扭头盯向对面。 “唔!爷,快看,是那个男人。” 木宁夕丢下筷子,趴在窗台边看着瘦皮男悠闲地走入胭脂铺。 “现在天还亮着,不利于行动。我们先在这里按兵不动,休息休息。”司徒天逍安抚心急的木宁夕。 “我生气嘛。”木宁夕咕哝,说:“楚王爷将汴州城里所有的胭脂铺子明查暗查多少次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司徒天逍眸子微黯,“我早该想到的。那次你涂了稀奇的花汁在指甲上,花羽蝶说你中了花毒,我就该想到胭脂铺有问题。” “爷,你猜这胭脂铺是那男人的,还是幻月山庄的。”木宁夕猜不透其中有什么关联。 司徒天逍不语,心思百转。不管这铺子是谁的,他都必须要铲除。石花镇是他一手暗中经营的,由骆名流坐镇。他绝不准许掺入第三方势力。 “咦?”木宁夕拍拍司徒天逍的手背,说:“你看,那个老伯是不是掌柜的?” 司徒天逍鹰眸闪烁,盯着从胭脂铺中慢慢走出来的老头。的确是胭脂铺的掌柜。 “我们要不要去跟着他。”木宁夕不放心地伸长脖子看着掌柜越走越远的背影。 “有鬼二跟着,丢不了。” 司徒天逍淡定自若地饮茶。行动时酒气最能令人发现,他猜想今夜定是不平静的。 眨眼之间的风云局势似乎全都掌握在司徒天逍手中,面对突发事件于他来讲仅是一次小小的运筹谋算,无足为奇。 木宁夕再次犯起花痴,托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痴望着司徒天逍,樱唇轻轻开启,问了一句令司徒天逍哭笑不得的话。 “司徒天逍,你有指点江山的魄力,为什么不当皇帝?” “你想当皇后吗?” 司徒天逍含笑,眼中柔情如水。 木宁夕想想,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万一鼓励司徒天逍,他立即夺下江山。那么她死后,皇后之位不就变成别的女人吗?呃……这种感觉不太好。 摇头,很用力地摇头,声音洪亮地说:“不想!”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木宁夕皱巴小脸,讽刺道:“当皇后有什么好,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丈夫的宠爱,还不能有怨言,一点都不好。” “若日后我纳妾,你也不同意吗?”司徒天逍精锐的眸子攫取木宁夕脸上一阵燥热的红。为那即将得到的答案而暗喜不已。 木宁夕拍拍燥热的脸蛋,挺胸,很有骨气地说:“当然,你敢纳妾,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司徒天逍饶有兴味地睐她一眼。 木宁夕嘿嘿一笑,说:“我就另买一座宅院,然后纳入一堆的男宠。哼!” 男宠?她还真敢想啊。 司徒天逍瞬时黑冷脸色,捏碎手中的茶杯,咬牙斥道:“你敢!” 木宁夕缩缩脖子,噘起小嘴不高兴地抱怨:“还不是你的错。是你先说要纳妾的。”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 “公主可以养男宠,自古有许多公主为例。” 木宁夕桀骜地顶嘴,气得司徒天逍周身笼罩一层寒霜,磨牙齿恨恨地瞪她。 “不论本尊死与活,你休想!” 第149章 学习,一个粗人 本尊? 看来真是气糊涂了。连这么高大上的自称都冒出来啦。 木宁夕眨眨大眼睛,装作没听见地扭头,发现胭脂铺的掌柜已经回来。后面跟着六个少年,全力推着一个板车,车上有一个大箱子。 “爷,我怎么觉得那箱子很诡异呢。” 稀松平常的东西为什么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木宁夕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细细观察却一无所获。 看司徒天逍只管喝茶吃东西,气的木宁夕回头白一眼,继续伸长脖子盯着从眼皮底下推过去的板车,樱红小嘴开始唠唠叨叨不让司徒天逍的耳根子清静。 “爷,你猜大箱子里有没有金银珠宝?” “爷,我们去偷回来,好不好?” “爷,我怀疑那里面有龙纹毒的药丸。” “爷,去看看,好不好?” …… 如果不理睬她,估计会唠叨一整夜。司徒天逍忍无可忍,放下筷子,站起来。 “走吧。” 司徒天逍长臂一勾,将木宁夕抱入怀中。 “我们去胭脂铺吗?” 大眼睛闪着欣喜的光芒,两只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男人宽阔的肩膀。 “是。” “走起!” 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木宁夕乖巧地任由他抱着离开食肆,从后院跃上屋顶。 在屋脊上行走已是家常便饭那么简单,趁着渐渐黑下来的夜色,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埋伏在胭脂铺后院一个二层小木楼的屋顶。 “爷,你越来越有作贼的潜力。” 木宁夕卖乖讨好拍马屁,小身子在倾斜的屋顶上摇摆不定,只能紧紧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来保证安全。 如果是她自己来的,她一定学狗狗一样爬在屋顶上。可是人家司徒大爷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呢,他当然是迎风而立,站如松柏。 单臂搂住小蛮腰,让她颤颤悠悠不稳的身子倚靠着自己。 “爷,那个老掌柜会不会把大箱子送到别处去啦。为什么还不来呢。” 等得有些心急,才十几米的一段路程,这么慢啊。 “嘘!” 司徒天逍轻轻一声。 果然,后院小小的偏门敞开,老掌柜率先进来,后面六个少年抬着大箱子晃晃悠悠地跟进来。 大箱子摆在后院的中央,老掌柜恭恭敬敬地走向二层小楼的门前,禀告道:“二少爷,抬回来了。” 小楼里没有半点动静。 老掌柜像是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继续禀告道:“送尸的人穿着百姓的粗麻布衣,领头的是石花镇的铁匠,常常会入林子里打猎野兔。” 语毕,听得小木楼里隔着窗子都能传出一波又一波缠绵的声浪,最终戛然而止。 老掌柜面色灰白,躬着身子往后退了三步。 其余六个少年已经羞臊地垂下头,不敢看、不敢听、不敢言。 门“吱呀”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出来,他身上仅仅披着淡青色长袍,衣襟大敞,露出白而干瘦的胸膛,上面有点点绯色的唇形痕迹。 屋顶上,木宁夕伸长脖子凑近司徒天逍的耳边,用气声说:“瘦皮男。” 司徒天逍点点头,安抚的眼神让她闭上小嘴不准出声。 院子里。 老掌柜向少年们挥挥手。少年们齐动手将箱子盖打开,一阵腥膻的恶臭散发出来,少年们捂住口鼻后退一步。 “谁杀的?” “老奴查过,以掌力砍下双手,挖掉双目却无伤痕,又以掌力震碎五脏。如此精深的功夫非司徒天逍所有。” “的确。司徒天逍就是会领兵打仗,有些谋略的一个粗人。至于功夫,比起本少爷,他差远了。” “是是是。”老掌柜随声附和,又说:“老奴猜测,这也许是江湖中人所为。” “江湖?去查,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老虎头上拔须。江湖人又如何,一样要靠着信阳侯府活着。” 说完,拂开长袍的衣襟,毫无顾忌地回到小楼内继续与美人温存。 老掌柜挥手,吩咐道:“去找个地方埋了,记住,别起坟头。” “是。” 少年们盖上箱盖,又合力将大箱子搬出。 老掌柜回头看了一眼二层的小木楼,叹一声便往前面的铺子去了。 屋顶上,木宁夕舒出一口浊气,吐吐粉舌,嫌弃道:“臭死了。是谁杀的人啊?真狠!” “你猜是谁?” 司徒天逍要抱着她离开,却被木宁夕拉住大手。 “不会是……你……吧?”木宁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徒天逍。 “他碰了你,该死!”司徒天逍鹰眸闪出煞气,吓得木宁夕胆怯地缩缩脖子,干笑两声。 “爷,万一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也那般对我?”木宁夕紧张地搓搓小手,真怕司徒天逍会说出她不想听到的肯定回答。 “若你离我而去,也许会。”司徒天逍鹰眸眯起,故意板起黑脸唬她。 木宁夕再次干笑两声,立即换上一副“我吃定你”的无赖样子,“爷,放心吧。你这么好的一个长期饭票,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不会不会滴。” “长期饭票?”司徒天逍挑眉,又是一个新词儿。但是,他听懂了。这野丫头拿他当冤大头呢。 木宁夕摇头晃脑,傲娇地扬起下巴,斜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愿意!” 咬牙挤出两个字,司徒天逍又气又爱。没办法,谁让他心甘情愿的当妻奴呢。妻奴?曾经谁说过这个词?哦,骆名流,那个黑心的奸商。 满足完好奇心,天色已黑,也该回去了。 司徒天逍横抱起木宁夕,准备在屋脊上散散步,然后回山庄。但是……木宁夕不愿意,挥舞着小拳头抗议道:“爷,还有一场热闹没看呢。还不能回去。” “还有什么热闹?” 司徒天逍皱眉,虽然傍晚时分在对面的食肆已经填饱肚子,但是也不大半夜的在外面闲逛吧。 木宁夕抿紧小嘴,纤细的手指向脚下的小木楼指指,小声说:“我们去看看他和谁在滚床单呢。会不会是那个人,我们追踪的那个。” 司徒天逍屈指敲了她的小额头,训斥道:“他们一定在做些无耻的勾当,你还没长大呢,不准看。” “少来。难道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看他和乐月瑶一起滚床单吗?”木宁夕瘪瘪嘴,反问:“那个时候你怎么准我看了呢。” 司徒天逍一时语塞,瞪起鹰眸要教训她。 “好啦,我们先去学习学习。”木宁夕拉住司徒天逍的大手就往屋顶上蹲上来,仰头看他依然站着,说:“快蹲下来啦。等我们成新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洞房,不必傻瓜似的干瞪眼。” 瞧瞧她说得什么话?他有那么傻吗?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还敢嘲笑他在洞房的时候干瞪眼?真是该好好地打一顿屁股。 司徒天逍气的瞪着那个乌黑的毛毛头,可是人家都不理睬他,白嫩的小爪子熟练搬开两块瓦片,屋内明亮的烛光透过洞孔射成一个光柱。 “快过来。” 木宁夕招招手,小脑袋已经迫不及待地趴在洞孔边观望里面的情况。 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喜欢,不如赶回山庄去亲身经历一次。司徒天逍默默想着,身体骤然升腾一股热流集结在小腹。 “该死!” 低咒一声,司徒天逍转身坐在屋脊上,背对着木宁夕,打坐。 心无杂念便可无欲无求,可他闭上眼睛时,脑海里窜出木宁夕在洞房花烛夜,穿着大红肚兜的娇羞的俏模样。 该死! 司徒天逍气恼地甩甩头,睁开眼,回头要叫木宁夕,声音却卡在喉咙口。 “爷,你怎么啦?头痛吗?” 近在咫尺的小脸满是担忧,按在肩上的小手微微屈起,指腹无意地收力显出她内心的不安。 “无事。”司徒天逍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情欲,可他极力控制着表现出平淡的样子。 木宁夕眨眨眼,突然垂头闷笑起来,小身子一耸一耸的。 “你笑什么?” 司徒天逍皱眉,脸色立即冷若寒霜。如果仔细观察,还有一点点尴尬。 木宁夕摆摆手,憋笑,清清喉咙,说:“爷,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知道什么?”司徒天逍气愤,她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爷,我已经及笄,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啦。”木宁夕难为情地垂下头,羞红着小脸咕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伸手揉揉她的毛毛头,说:“我们回去吧。” “等下,那个人还没来呢。”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回到揭开瓦片的洞孔,指指里面。 屋内。 榻上,瘦高男子上身赤祼躺着,手中拿着一张信纸。 “看来乐月瑶不肯代替木宁夕,她要违背爷爷的命令。” “大公子,依奴婢看来,不如就依着乐月瑶意思,就算计划失败了也可以推到她的头上。” 端着一碗珍珠汤走来,女子仅穿一件肚兜,光着脚踩在木质的光滑地板上。 “玉环,乐月瑶没有发现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吗?” “发现又如何,她以为这里是西都国吗。” 舀起珍珠汤喂入男人口中,柔软的身子靠入男人怀里,娇嗔:“大公子想要奴婢,她再大的脾气也要收敛。” “呵呵,就知道你不是吃素的。小心这话传到乐月瑶的耳朵里,她亲手掐死你。” “大公子会把奴婢的这些话说给她听吗?” “当然……不会啦!哈哈哈哈。” “奴婢知道大公子是天下最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谄媚的绵绵细语令男子很高兴,将汤碗丢到地上,搂过娇躯压在身下,迫不及待地缱绻缠绵。 屋顶上,司徒天逍将瓦片放回,扭头看一眼笑得像小狐狸似的木宁夕。 “我们看见的果然是玉环。原来我的龙纹毒药丸是从这里换回去的。” “等事情结束,我会命人将这里铲除。” 司徒天逍冷笑,抱着木宁夕飞跃屋脊,与一里之外等候多时的鬼一汇合。 第150章 刘义,太后有令 夜晚山路崎岖,从石花镇到石梅山庄有十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中途要经过两座密林,趟过一条溪流。因为石梅山庄建在半山腰,所以还要走一段弯延山路。 离开胭脂铺,离开石花镇,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共骑黑驹,后面鬼一和鬼二骑栗色马驹。 夜行军对司徒天逍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经常披星戴月带领军队突袭敌方大营,甚至为避开敌方的监视,会采取昼伏夜出的行军方式。 而木宁夕,做为一个神偷,不管白天黑夜,她都能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可是她忽略了一点,此刻她中了龙纹毒,身体虚弱到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倒。 “还有五里山路,我们先下马歇歇。” 司徒天逍抱木宁夕下马,走到一处开阔的草地盘腿坐下来。 坐在粗壮有力的腿上,木宁夕无力地倚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凝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爷,天上没有月亮。” “嗯。” 亲吻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司徒天逍有些后悔没有执意带她赶回山庄。这样也不会急匆匆赶夜路,累坏了她。 “宁儿,离山庄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让鬼二赶回去,驾个马车回来接我们,好吗?” “好,全听你的安排。”木宁夕点点头,实在没有体力再逞强了。倚着坚硬的胸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说:“爷,我全身都快散架啦,估计回到山庄一定瘫成软泥。” “看你还会不会吵着出来。” 司徒天逍挥一下手,鬼二立即跳上马背,继续往半山腰的山庄急驰而去,眨眨眼就没了踪影。 身体又开始隐隐泛痛,最近木宁夕故意延迟一日服用龙纹毒的药丸。虽然一次比一次蚀痛发作的间隔多了半个时辰,但隐隐约约的痛楚仍然让她寝食难安。 忽视痛感的最好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木宁夕勉强动动身体,调换一个舒服点的姿态。 “哪里不舒服?”司徒天逍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异常。 木宁夕摇摇头,说:“爷,你猜乐月瑶真的知道玉环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吗?” “嗯。” 司徒天逍低声回应,抬手将散乱在耳前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说:“别再想这些无关的事情,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好。”木宁夕闭上眼睛,忽然咧嘴笑了,说:“天上没有月亮,在这么漆黑的地方,有点‘月黑杀人杀,风高放火天’的感觉。” 司徒天逍勾唇,才要打趣她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却有一个嚣张的笑声从背后的林中传来。 “哈哈哈,扶柔公主这句话真应景儿。看来公主已做好准备去见阎王啦。” 司徒天逍警觉地全身绷紧,迅速抱起木宁夕旋转,将她护在身后。锐利的鹰眸紧紧盯着林中手持火把的二十几个黑衣男子。 火把将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二十几人都没有蒙面,黑色胡服的衣领了上绣着金线的“安”字。每一黑衣男子气焰嚣张地昂着头,对着司徒天逍等四人展开包围圈。 为首的黑衣男子有漂亮的羊胡,大约三十岁年纪,瘦削却不羸弱。他是唯一没有举火把的人,也是唯一在衣领绣有“安氏”二字的人。 “司徒少将军,别来无恙!” “刘统领,别来无恙。” 司徒天逍拱手抱拳,鹰眸冷凛。 刘义看二人亲密无间,颇为不悦,平声问道:“不知司徒少将军为何会与扶柔公主在一起?” “刘统领觉得本将军为何会在这里呢?” 刘义沉默,看向躲在司徒天逍背后的小女人,道:“扶柔公主,请出来吧。” “又来了。” 木宁夕抚额,郁闷地扫了一圈昂首挺立的黑衣人们。 “别怕,有我。” 司徒天逍以为她害怕了,手臂后勾住她的小腰,让自己的背紧紧贴着她。 如此贴心的保护让木宁夕感动,她双臂环住精壮的腰,歪着小脑袋眨眨大眼睛,淘气地咧嘴笑,说:“别担心,我不怕。” 望向对面黑板的脸孔,木宁夕从司徒天逍身后走出来,倨傲地扬起下巴,问:“你是安氏的首领?” 男人微微一笑,炯炯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木宁夕,揶揄道:“听闻西都国新敕封的扶柔公主胆小怕事、懦弱无能,在下看来并非属实呀。” “嘿嘿,为活命,当然要掩人耳目才行。” 木宁夕同样打量着略显老态的男人,不客气地说:“报上你的名字来,本公主不杀无名之辈。” “呦呵,口气不小呀。”男人冷笑,拱手抱拳道:“安氏族,行二统领,刘义。” “行二?”木宁夕玩味着,扭头问司徒天逍,“这个‘行二’是什么意思啊。” “安氏族有五个姓氏家族,各家派出百人,遇死伤者替换之。按排行,刘姓是第二家族。”司徒天逍盯着刘义,生怕他借机偷袭过来。 木宁夕点点头,说:“南晋国的皇太后还能有自己的杀手组织,皇上得多烦心呀。” “请扶柔公主说话小心一些,千万别口无遮拦、惹祸上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义炯炯眼神警告意味明显。 “刘统领,我可是从小被人吓大的,你这点子威力吓唬不到我。”木宁夕挤眉弄眼,小手背在身后,绕着司徒天逍溜嗒一圈,突然停下,盯向刘义,问:“刘统领,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我曾经在哪里见过?” 刘义被问得怔愣,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一时语塞,仔细观察木宁夕的脸半天,终是一头雾水地摇头。 “从未见过。” “为什么我看你这么眼熟呢。”木宁夕嘟嘟小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歪头思考。 气氛瞬时凝重起来,安静得只能听到起伏不断的呼气和吸气声,火把被风吹得噗噗声。 忽然,刘义大叫一声“不好”,一步窜过来,伸出手要抓木宁夕。 “刘统领,你使诈!” 木宁夕气得大骂,藏在腰侧的碧青匕首已握在小手里,对准刘义袭击而来的掌心,电石火闪之间听得闷钝一声“噗嗞”,碧青匕首已扎入厚掌之中。 “扶柔公主,好一招声东击西。”刘义微侧目,他原先站的地方有一块银锭子,而他刚刚以为是暗器。 木宁夕微笑着拔出匕首。刘义面不改色,另一手掐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神黯淡而阴冷。 “请扶柔公主将背后的那些帮手唤出来吧。” 刘义像盯猎物似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木宁夕脸上。这个小女子的笑容是掩盖一切的手段,即使她内心有着恐惧,但她笑容里没有带出一丝一毫。 “请扶柔公主将……” “刘统领,你为何认定我有帮手呢?”木宁夕好奇,她似乎没有和刘统领见过,更不知道他的底细背景。为什么他却那样肯定处盛情有帮手呢。那么他认为的帮手到底是谁呢? 木宁夕自己也想知道,刘义为什么那样肯定。 刘义后退数步,待身边的属下拿出黑色布条和创伤药为他的手掌止血。他的目光灼灼,从未在木宁夕的脸上移开,许久才缓缓开口,“扶柔公主,你偷跑出长公主别院,难道没有遇见负责截杀的安氏族人吗?” “遇到了。”木宁夕点头,毫不在乎地调侃道:“他们很无能,都被灭口啦。” “并非他们无能,而是扶柔公主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江湖高手。故此,刘义请扶柔公主唤出那些江湖高手,免得一会儿兵戎相见,误伤了他们。” 木宁夕拍手大笑,嘲讽说:“刘统领并非怕误伤他人,而是怕被他人误伤吧。既然胆子这么小,何必要装腔作势的来狐假虎威呢。” “扶柔公主,请慎言。” 掌上的伤痛已麻木,刘义用力握紧拳头,做出伺机而动的准备,他的眼睛闪动杀气,双唇抿紧。 木宁夕摇头,说:“刘统领,今日司徒少将军在此,恐怕你很难如愿杀我。” 不自觉回头凝视司徒天逍,此刻他周身笼罩一团寒霜的煞气。双手负于身后,凌然而立。 刘义看向司徒天逍,忽然收起攻击之势 ,笑道:“在下此来是奉皇太后的口谕。皇太后有令,对西都国扶柔公主斩草除根。相信司徒少将军不会违抗皇太后的懿旨吧。” “刘统领这话是威胁本将军吗?”司徒天逍薄唇微启,不咸不淡地哼笑,“她该在慈康殿颐养天年,少惦记些于她无关之事。” “皇太后倚重司徒府,还请司徒少将军多多三思啊。”刘义瞄了一眼木宁夕,善意提醒道:“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假公主,司徒少将军搭上锦秀前程,是大大的不值啊。” “刘义,你觉得自己命太长,前来作死吗?” 木宁夕叉腰,气势汹汹地指着刘义的鼻尖大骂:“本公主是西都国皇帝亲封的公主,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就变成假的呢?还有,你以为自己是皇太后的人就敢威胁当朝将军,你嫌自己脑袋长得太结实了,是不是?” “扶柔公主!”刘义大吼一声,讽刺道:“这里是南晋国,不是西都国,没有你撒野的地方。” “哎哟喂,你又来吓唬本公主。好,今日便要你尝尝本公主的厉害。” “宁儿!” 司徒天逍大惊,来不及伸手抓住她的衣领,身旁的小白影挥动着小胳膊一个窜跳,牛皮绳坠着大鱼钩像吐信的蛇一般画着圈圈缠向刘义的脖子。 “来人,上!” 刘义惊愕之余,快速调整状态,以不变应万变。大退几步避开袭来的武器,不待他看清那武器到底是什么,大鱼钩一个转向,锋利的尖刺与他的耳廓堪堪擦过。 “啊!” 刘义呼痛,一个旋转,躬身,伸手偷袭木宁夕的一条腿。厚掌握住纤细的腿腕,用力回拉,却听见头顶气喘吁吁的一声冷斥。 “想死吗?” 后颈一痛,刘义顿时全身僵硬,不敢再动分毫。 第151章 鼠辈,一同斩杀 后颈凉嗖嗖的,显然是刚刚插入手掌的匕首,还有一滴血珠滴落,顺着颈侧的曲线慢慢滑落。 刘义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探子查出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啊。扶柔公主没有功夫,更不会使用武器。 难道……认错人了? “请问,你是扶柔公主,还是乐郡主?”刘义一动不动。 木宁夕挑眉,假扮乐月瑶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义正词严地自报家门,大声道:“你听着,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扶柔公主木、宁、夕……是也。” 刘义听完差点没气昏。看来是情报有误,扶柔公主一点都不弱,还会些功夫,那个什么破武器耍得跟鞭笞谁似的。 周围的黑衣人都集体抹冷汗,这位公主明知道是来杀她的,还这么嚣张。若今日留着她,明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离刘义和木宁夕最近的两个黑衣人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几不可见地抬手,弹指间一颗铜球射出。 木宁夕肩膀一斜,身子一歪,连带着刘义倒向一边。刘义顺势发力,反制住木宁夕,二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住。 形势大逆转,木宁夕两只纤细的胳膊被刘义反剪,碧青匕首横在曲线优美的颈侧。 “扶柔公主,还有什么家底就亮出来吧。免得一会做了鬼,心里不服气。” “刘统领,你确定……你能杀了我吗?”木宁夕扭回头睨着刘义下巴那一簇羊胡,看得有些出神。 刘义活了三十年,还真没有哪个年轻漂亮又正经的女子敢这么大大方方地盯看自己的脸。他的生命里除了死去的亲娘,就是那些为了钱的风尘女子。 忽然被盯着,刘义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干吼:“你、你看什么!” “看你的小胡子啊。”木宁夕嘿嘿笑,一点没有被绑架的自觉,反而噘起小嘴对着刘义的羊胡吹一口气。 馨香在鼻息间飘过,刘义的脸更红了。他气咻咻地瞪圆眼睛,羞愤地斥喝:“住口!你竟敢调戏本统领!” “没有啊。”木宁夕故作无辜地眨眨大眼睛,噘起樱粉小嘴,很不高兴地自言自语,“谁要你非留一撮羊胡,怎么看怎么有趣。人家忍不住嘛!能怪我喽!” “闭嘴!” 刘义气疯了,这小女人摆明是说给他听的。当着他一堆属下的面前胡说八道,还一副无辜被欺的模样。 忽然…… 木宁夕眼中闪过一道狡猾的晶亮,纤细灵活的小腿往后勾踢,小手顺势接握碧青匕首的手柄,一连串旋转已经逃出半丈之外。 “嗷!” 刘义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下身,夹紧双腿直直跪下。因痛苦而皱成团的五官像十八褶的包子,满面冷汗淋淋。 包括司徒天逍和鬼一在内,还有二十几个黑衣人。四十几只眼睛瞳孔放大,双腿一紧,全身一颤。跟着,众男人集体为场中央的刘义感到疼痛。 “混账!” 刘义大骂,揉揉身下,勉强站起来很用力地跺跺脚,赤红的眼睛瞪向木宁夕,狠狠呼出一口恶气。 这小女人竟是个野脾气,今日杀她之前非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不可。 双腿微微一动,那个痛处更烈,刘义气得大骂:“你哪只脚踢得?” 木宁夕扁扁小嘴,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边的小脚,说:“时间不够用,否则我一定左右左、左右左、左右左……轮换着踢。” 为了更形象、更直观的表现自己的能力,木宁夕像兔子似的一跳一跳的,两只小脚果真轮换着左踢、右踢。 众男人集体石化,不禁夹紧双腿,往后退一步。 公主殿下,你当刘义那块肉是后安上去的假货吗?还轮换着踢? 公主殿下,你确定没有想要送刘义入宫当内侍监的想法吗? 公主殿下,你可以停止啦。 …… 一堆腹诽过后,黑衣人三三两两聚到一起,拿起武器准备“自卫”。实在不能怪他们胆小,看看刘统领那走路的奇怪姿势就知道有多痛! 他们卖命给安氏,被剥夺娶妻生子的权利,但是他们还可以到歌舞坊去找风尘女子一展雄风啊。 司徒天逍一个闪身来到木宁夕身边,将她圈入环中,食指点点她的小鼻子,宠溺问:“好玩吗?” “好玩,嘻嘻嘻。” 木宁夕漾起明媚的笑,收好碧青匕首,很傲娇地问:“我踢得好不好?” “好。” 司徒天逍薄唇浅勾。好,当然好,差点废了刘义。连他都被吓了一跳,这脚法真是神力、神速,看来今后最好不要轻易惹怒小丫头,否则……唉,没想到他竟娶到一个彪悍小妻。 身边男人腹诽,木宁夕不知情,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看着刘义终于忍过痛楚,拿出武器准备开打。 “刘统领,你真的能……继续吗?”大眼睛直勾勾盯住那个地方,木宁夕善意地提醒:“今日若不方便,可以改明日再打呀。” “哼,少废话。”刘义握剑直指木宁夕,“众人听令!” “是!” 二十几个黑衣人齐声大喝。 “太后有令,西都国扶柔公主乃敌国奸细,斩草除根!”刘义怒目而视,手中剑寒光乍起,徐驰代发。 “是!” 黑衣人各个亮出武器,齐向包围圈中央的木宁夕和司徒天逍,以及鬼一。 这声势有点大,木宁夕有些后悔惹怒刘义,小脸埋进司徒天逍怀里,闷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踢他的。” 司徒天逍心疼地摸摸毛毛头,低沉嗓音如一股清冽的泉,柔声道:“踢得好。不怕!不怕!” “什么?司徒少将军,你这话说得真轻巧。”刘义气愤地瞪起牛铃大眼,骂道:“你还夸她踢得好?那是没踢你!” “嘿嘿嘿……” 木宁夕躲在司徒天逍怀里偷笑,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来真的把刘义惹毛火啦。 “她不舍得。”司徒天逍低头亲亲毛毛头,说:“刘统领,太后之所以下令追杀扶柔公主,是因为皇上有赐婚琰王之意。” “不错。”刘义坦言,道:“皇上之意为可违,故而太后下令,对扶柔公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木宁夕脑袋从司徒天逍胸膛抬起来,气红小脸,对着刘义骂道:“你主子不会就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吗?一个深宫老女人整日吃饱闲的,搓搓麻将,养养花,溜溜狗,跳跳广场舞,多好呀。” 这是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呢。 刘义头痛地拧起眉头,他只听懂“一个深宫老女人”,握起剑大喝道:“住嘴!竟敢大逆不到,辱骂皇太后,快快出来受死!” “滚犊子,你才受死呢。”木宁夕抓起牛皮绳,拿大鱼钩指向刘义,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堂堂大男人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今儿我的大鱼钩一定要把你那张臭嘴给钩住,让你下半辈子做哑巴!” 呃……这真的是扶柔公主吗?果然其中有诈! 二十几个黑衣人集体点头,纷纷亮起武器,准备群攻。 “宁儿,不准胡言乱语!” 司徒天逍拉住木宁夕到身后护着,对刘义拱手,道:“刘统领,本将此时出现在这里,相信你已经心知肚明。明人不说暗话,本将与扶柔公主两情相悦,五年前已订下终身。” “哦?为何司徒少将军一直未曾提起?”刘义收回剑,打量司徒天逍与木宁夕之间传递的暖昧气息。 司徒天逍回头深情地看了木宁夕一眼,对刘义说:“本将近日立下大功,为的就是向皇上请求赐婚。故而……太后的担心……就不必了。” “呵呵,你一介小小武夫,即便成为少将军亦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竟敢与琰王相争。”刘义轻蔑地冷嗤,“自不量力!” “喂!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 木宁夕气的挥动拳头威胁,被司徒天逍按回身后。 冰冷的心尖拂过一丝暖,小丫头护着他,见不得他被人欺负。司徒天逍扭头宠溺地亲亲她的额头,安抚地低语:“乖乖的,嗯。” “哦。” 木宁夕委屈地垂头对手指,她哪里做错了嘛。 虽然注意到小丫头不高兴的表情,司徒天逍隐忍着安慰她的冲动,回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刘义放弃。 “刘统领,本将会设法请皇上赐婚,娶扶柔公主为妻。”司徒天逍拱手,肯请道:“还请刘统领回去向太后禀告此事,望太后不要插手干涉,也打消威胁扶柔公主的念头。” 刘义脸色一变,仰天大笑,指着司徒天逍,讽刺道:“仗着司徒家的威名竟敢大言不惭,妄想迎娶公主为妻?” 剑指司徒天逍,讽笑:“你这无名鼠辈,皇上看中你是司徒家的子弟,赏你做了贝州守将。你不知感恩也罢了,竟敢忤逆犯上与太后作对。” “来人!” “在!” “司徒天逍与奸细女关系不明,有通敌卖国之嫌。今日与奸细女一同斩杀,永绝后患!” 刘义大声喝令,握剑,倾身,顿时脚下生风,直逼司徒天逍胸膛…… “小心!” 木宁夕挥动大鱼钩,与渐渐逼近的剑碰撞,铁器磨擦的火花在司徒天逍面前绽放。他面不改,岿然不动,鹰眸阴戾,霎时杀气凝聚。 大鱼钩是精铁打造,又淬了火,犹如钢一般坚硬。 刘义呆怔,没想到剑身上竟被勾出一块缺口,再看木宁夕手中的大鱼钩毫丝无损。不敢相信地盯看片刻,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的武器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152章 受伤,小瞧了他 武器? 这算武器吗?算吧,至少用它杀了几个人。 木宁夕把玩大鱼钩,笑嘻嘻道:“想知道?可惜姑奶奶没心情。等高兴的时候再告诉你吧。当然,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刘义脸色铁青,气的大骂:“今日便要你的命!” “来呀来呀。”木宁夕绷绷牛皮绳,发出弹棉花似的响声,得意地扬起小脸,用鼻尖对着气如牛斗的刘义,“你敢靠近姑奶奶一臂的距离,天亮之后就去承安殿找陈公公报到吧。” “你……拿命来!” 刘义怒火冲天,手中剑杀气凝凝,直刺而来。 灵活小巧的身子想要凑上前去迎战,忽然柳肩一重,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一道更快的身影跃然而出。 食指轻轻一弹刺来的剑身,刘义身体被剑带着惯性跑偏,左肩胛被击一掌。瞬时手腕被握,厚茧粗糙的手掌在手背上滑过,快速抢过剑柄。 招式简单利落,眨眼间剑已握在司徒天逍手中,而剑锋戳顶在刘义的喉咙处。 “司徒少将军,看来你真心要与太后为敌啦。”刘义一动不动,炯炯目光直视近在咫尺的司徒天逍。 “刘统领,本将不想重复说过的话。退与不退,由你决择。” 司徒天逍凛然而立,鹰眸灼灼像盯着猎物一般。外表淡定从容,藏在长袍之下的身躯绷紧,随时出手反制。 他握着剑柄的手突然一松,剑落在刘义手中。 “都给我上!格杀勿论!” 刘义大吼一声,握剑柄直刺向司徒天逍。 剑锋袭来,司徒天逍岿然不动,一双精锐的鹰眸盯着刘义,阴恻恻地勾唇。 “叮——” 清脆声徘徊,灵活娇小的身躯挡在司徒天逍身前,一道银光弧线划出,听得短暂一声“噗”,大鱼钩已穿透刘义身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刘义全身一滞,心底发怵地回头,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属下瞪大空洞无神的双眼直直跪向地面。 牛皮绳弹性极佳,随着黑衣人倒下,木宁夕一个拉扯,大鱼钩已钩断脆弱的喉咙,带着血淋淋的颜色回到白皙柔软的小手中。 “刘统领,快快下令住手,姑奶奶饶你一命。” “放屁!今日定要取你性命。杀呀!给我杀!” 刘义怒红了眼睛,挥剑砍向木宁夕。 “哼,那就别怪姑奶奶心狠啦!” 木宁夕说话间,二十多个黑衣人已经包围上来,快速将木宁夕、司徒天逍和鬼一分隔开。 司徒天逍拉住木宁夕的手,时刻将她护在身边。他一面应付刘义的进攻,一面打退围攻木宁夕的黑衣人,一面护着木宁夕离自己不超过一步距离。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仅凭司徒天逍一人之力,若无木宁夕在身边,他足可大刀阔斧地迎敌,不必像此刻只守不攻。 刘义见司徒天逍略有顾虑,心中大喜,立即改变攻势。 提剑快速移动到司徒天逍左侧,趁着他应付右边的黑衣人,又要保护身后的木宁夕,刘义轮举起长剑对准拉着木宁夕手腕的粗臂砍去。 “小心!” 木宁夕一个侧身,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背后一阵刺痛。她回身手一挥,大鱼钩犹如一道银色的激光射出。 刘义惊悸,横剑一挡,大鱼钩弯弧钩住剑身,带往另一个方向。拉力之大,连他都显些脱手。 剑与大鱼钩纠缠着在半空划出一道笔直横线。 牛皮绳一个波浪,大鱼钩竟活了一样在剑身上叮铛跳跃。 又一个横扫,“呲噗”一下钩刺入扑上来的黑衣人,由下颌刺入口腔,格外地触目惊心。 黑衣人呜咽一声,捂住被钩刺的大鱼钩,想要挥剑斩断牛皮绳,却发现根本徒劳。他疼痛地眯起眼睛,咬紧牙关,丢下剑,用双手快速拔出大鱼钩。 “好汉,要不要跟我混?”木宁夕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胡闹!” 司徒天逍大喝一声,将走神的木宁夕拉回身后,一抬腿踹飞举刀冲上来的黑衣人。此时,二十几个黑衣人一死十伤。 除司徒天逍毫发未损,木宁夕后背受伤,鬼一也伤了一条手臂。 两相对阵,黑衣人全部聚拢到刘义身后,一个个气喘吁吁;而这边也好不到哪里,木宁夕背痛得躬着身子,愤愤地瞪着刘义。 “司徒少将军,若你执意与太后作对,在下便不再礼让。”刘义握紧剑柄,他的目光直盯向木宁夕。 “此话也是本将要对刘统领说的。”司徒天逍阴森冷笑,对身边的鬼一道:“带公主回去!” “是。”鬼一上前站到木宁夕身后。 “我不走!我要让他天亮之后去宫里和陈公公作伴。” 木宁夕拿着大鱼钩指着刘义,她的驴脾气还就来啦。今夜不是她死,就是刘义被阉。 刘义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找死是吧,他正愁有司徒天逍阻拦不好借口发难呢。 与旁边的得力助手交换一个眼色,刘义握剑冲向司徒天逍。 “快走!” 司徒天逍将木宁夕推向鬼一,他自己冲向刘义,准备与他展开一对一的较量。 黑衣人见势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刘义包围司徒天逍,另一队包围鬼一和木宁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打斗声、惨叫声、咬牙声、大骂声……声声震动得林中飞禽走兽纷纷逃离。 地上的火把引燃半干的杂草,照亮了漆黑的夜。 开阔的方寸之地,两队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黑衣人一拥而上,对司徒天逍展开轮番战,刘义趁机跃入另一个包围圈中,与鬼一打了起来。 木宁夕见势,牛皮绳打着旋花从刘义头顶向下套去。 刘义高高伸手抓住牛皮绳,长腿往后一踹,正中木宁夕的肚子。 忍住腹部的痛,木宁夕双手用力拉住牛皮绳,隐藏在牛皮绳中的细软铁丝勒紧她的手掌中,一滴滴血液顺着牛皮绳流下。 力气不够,木宁夕突然向着刘义冲过去,抓起坠在牛皮绳下面的大鱼钩对准刘义的锁骨位置钩刺去,但她还未靠近,腹部又是一痛。 刘义的剑柄精准无误地杵在胸骨剑突上,疼得木宁夕咬唇闷哼,抬腿便踢向对方的要害之处。 有了前车之鉴,刘义很警惕木宁夕这一攻击。以一敌二,与鬼一和木宁夕展开撕杀。 刘义不愧为安氏族行二的统领者,几个冲杀便将木宁夕手中的大鱼钩夺过,又打伤鬼一。 剑与骨肉碰撞出一声闷钝的响,木宁夕痛得尖叫一声,娇小的身子立即被刘义擒获,粗臂勒住她的脖子。不管她后背的伤会不会痛,紧紧将她禁锢在身前。 “刘义!” 司徒天逍大怒,杀气凝聚,大步迈向二人。 “司徒天逍,你不要执迷不悟。太后有令,我等定要带着扶柔公主的尸首回去复命。”刘义劫持着木宁夕步步后退,剑横在她脆弱的颈下,仿佛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立时毙命。 “刘义,把宁儿放了,本将便留你一条命,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 司徒天逍步步紧逼,刘义擒着木宁夕步步后退。 “来人,上!” 黑衣人举刀砍来,司徒天逍目不斜视,出手如拈花拂羽不沾半点寒露风尘。形如流水,衣袂飘扬,一路走过来,身后已是呜咽哀鸣之声。 安氏选出的人皆是各家族中出类拔萃的高手,连皇宫的禁卫军都不及安氏实力的一半。光今夜刘义带出来的二十几人已经在安氏有些名头的。 没想到,当这些平日在安氏族里耀武扬威、自命不凡的高手们遇到司徒天逍,竟像微不足道的一粒轻尘,甚至是他手中的一只蚂蚁。 连眨眨眼的功夫都嫌长,他们已被打得落水流水,哀鸣遍地。 “司徒天逍,你、你……想怎样?” 刘义擒着木宁夕挡在身前,免得被司徒天逍一掌拍死。他真是小瞧了司徒天逍的实力,竟没想到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刘统领,放了公主,本将饶你性命。” 往前迈出一步,左右两个黑衣人举刀攻来,双掌挥出,掌风将人击出十丈之外。 “司徒天逍,你别再过来了。否则……否则我立即杀了她。” 刘义惊慌失措,横在木宁夕颈侧的剑深压些许,立即看见一丝血珠从皮肉里浸出来。 仅仅一丝腥红的血,仍刺激到司徒天逍强压的怒火。他鹰眸寒森恐怖,身影闪速移动,粗粝大掌迎击向刘义的面门。 刘义反应够快,立即将木宁夕悬提起来,挡住自己的要害之处。长剑已精准刺向袭攻而来的手掌。 “不——!” 惊恐,愤怒,心疼。木宁夕奋力挣扎,她歪着头硬生生去撞击近在咫尺的手臂。只要她将那手臂撞一下,剑就会惯性的跑偏,那样司徒天逍就不会受伤了。 木宁夕鼓足勇气,悬在半空的双腿不管不顾地往后踢踹着,不管踢到的是刘义的腹部、身下、还是大腿。 “不许动!不许动!”刘义大声喝斥,威胁道:“再动我就杀了你!” “杀呀!” 木宁夕大眼睛红红的燃烧着两团火焰,她拼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的咬住刘义的鼻子。 “啊!我杀了你!” 刘义痛得怒发冲冠,将木宁夕向空中高高抛起,剑竖起来等待她迅速下落。 “宁儿!” 司徒天逍大惊,心脏像是顿时停滞一般疼痛。 被抛在空中的木宁夕流出两滴晶莹的泪珠,这次她必死无疑了。身体在坠落……坠落……坠落…… 第153章 单挑,玄铁冰翼 “叮——” 清脆的铁器撞击,刘义高举的剑身一断为二。一道影子跃过头顶,将坠落的木宁夕稳稳抱住。悬在半空稍作旋转,司徒天逍横抱着她凛然而立,鹰眸闪出戾人的杀气。 “刘义!” “司徒天逍,你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刘义狂笑,勾勾手指,一根弦丝立时绷紧,而另一头正缠绕在木宁夕纤细的脖子上。 “唔!” 木宁夕微拧叶眉,弦丝几乎勒进脖子上的皮肉,喉咙感到窒息。这种滋味很熟悉,令她心有余悸。 “司徒天逍,不想看她死就赶快放开手,否则我再勾勾手指,她的命就保不住啦。哈哈哈哈……” 刘义大笑,看着木宁夕从司徒天逍双臂上跳下来,像行尸走肉一般慢慢走过来。 “宁儿!” 司徒天逍快走两步,想要拉住木宁夕,却怕那根弦丝伤了她。犹豫不决时,听见刘义又说:“司徒天逍,既然你想救她,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机会? 司徒天逍收手拳头,鹰眸攫住刘义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平声道:“好,本将应了。” 说话间,木宁夕已经走到刘义身边,趁着他的注意力全部在司徒天逍那边,假碧青从袖中滑出,在指间打了一个旋花,刺向刘义的胸口。 “唔!” 浅闷地呜咽,假碧青落入刘义手中,木宁夕痛苦地手指扣住脖子上瞬间收紧的弦丝,明明是用蚕丝制成的,韧性比牛皮绳还要强。 “公主,小心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的耐性有限,脾气也不好,公主可要千万小心啦。” 将木宁夕丢给身后一堆黑衣属下,刘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软硬适中的玄铁寒光剑。剑身薄如蝉翼,借着四周的火光几乎能透过剑身看东西。 司徒天逍看看木宁夕已经无力地瘫坐在地,那些黑衣人也没有为难她。心中略作放松,再次看向刘义时再次散发凛然的威压。 “楚王爷最喜欢的玄铁冰翼竟然会在你的手中,果然令本将大开眼界啊。” 司徒天逍猜度着这把剑应该是信阳侯赠送刘义的。那么今夜真正要杀木宁夕的人,除了太后,还有信阳侯。 “好说好说。”刘义拱手,又问:“你要赤手空新与在下打吗?” “有何不可?”司徒天逍冷笑,精锐的眸子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刘义手中的那把剑,道:“三十招,你的那把剑将属于本将。” “呦呵!好大的口气呀。”刘义瞥了一眼,说:“好,若三十招之内你未抢过这把剑,你和她……”指指身后的木宁夕,冷笑道:“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好。” 司徒天逍身形一闪,人已来到刘义一步之距。 刘义大惊,握剑凝神,侧身避过,横剑拦住击来的掌风…… “躲什么!” 司徒天逍薄唇浅勾,邪肆地笑起来,掌风攻袭也越来越快,简单而致命。他仿佛一只穿梭在森林中的光影,不过眨眨眼的空隙里敌方已陷入他所构织的迷幻中。 相较之下,刘义招式略显繁复,但功夫底子好,与司徒天逍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场中二人打得绚烂夺目,场外的黑衣人们已经完全忽视木宁夕和鬼一的存在,他们的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来,直勾勾地盯着司徒天逍和刘义之间的打斗。 甚至有人将武器夹在腋窝下,每每看到精彩的打斗会激动的鼓掌叫好。俨然一副看草台班子杂耍的客人样子。 木宁夕抬头白了一眼这群年纪不算大,但是痴迷功夫的少年。一个个不好好的在家里读书,跑来给人当打手,万一送命了多对不起家中年迈的父母。 “啊!快看,刘统领的剑真的被司徒天逍给抢去啦。”其中一个少年指着场中的二人大叫。 木宁夕看向,果然那把薄如蝉翼的玄铁寒光剑已经握在司徒天逍的手中。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刚刚还势均力敌的二人,在司徒天逍夺过剑之后,刘义显然已经变成束手无策的挨打劣势。 “鬼一!” 司徒天逍轻声唤,手中的玄铁冰翼剑已经落入鬼一手中。 鬼一退到圈外,一双眼睛像盯住猎物的豹子。他所占据位置一方面能全观场中央的激烈打斗,另一方面可以注意木宁夕的情况。 场外叫好声浪不断,场中司徒天逍与刘义拳掌相向。 常年征战沙场,司徒天逍行事简单,以最有效的克敌制胜的法子步步布局,快、狠、准的简单招式令刘义越打越吃力。 年纪上相差十岁,体力更是不能相提并论,且功夫招式方面,司徒天逍以实战、快速、致命为主;刘义以繁复、漂亮、致命为主。 足可见,功夫底子再好,耍得再漂亮,最终拖累的还是自己。 不知打了几百招,司徒天逍一个迎风掌击中刘义的心口。 刘义见势不妙,一个借力回身,飞奔回木宁夕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挡在身前,受伤的手勒紧纤细的脖子。 “司徒天逍,没想到你竟然藏得这么深!……呼呼呼……我太小瞧你了。” “后悔了?” 司徒天逍停在三步之距,鹰眸灼灼发怒。 “司徒天逍,打赢我又如何?哼哼……哈哈哈哈……”刘义仰头狂笑,手指收力,大喊一声:“去死!” “混蛋!”木宁夕强忍着窒息感带来的心慌意乱,愤怒地大骂:“刘义,你个混蛋……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啊。你若真的做了鬼,就来找我吧。”刘义牙齿咬得吱吱响,阴森的脸上眼球凸出,瞪着在他手上渐渐窒息的木宁夕。 “刘义!”司徒天逍怒,身形一闪,粗糙的大手用力握住刘义的手腕,只听“咳咔”一声,掐住木宁夕脖子的手腕骨碎。 刘义痛得眯起眼,换另一手继续掐住木宁夕脖子。 忽然…… 司徒天逍还未伸手去握断那另一只手,被刘义口中喷出的血注染红了衣襟。 “你……?” 司徒天逍怒瞪刘义,却发现异状。刘义双目瞳仁放大,掐住木宁夕的那只手瞬时坠落,连同他的身体也一并往后倒去。 顺势将木宁夕勾入怀中,司徒天逍飞身后退,看着刘义在地上吃力地歪着身子爬起来,却因力气不足而跌回地上。 刘义的脊背上插着一支雀翎箭,漂亮的雀翎被夜风吹得摇曳生姿,仿佛夺取性命的利器不是它。它那么高傲的绽放着光彩,在四周的火光中更加绚烂。 司徒天逍眯起眼睛,若不经意地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众人……听令!”刘义大口喘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盯向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仍然断断续续地固执地命令道:“杀!” “是。” 二十几个黑衣少年如同弦上之箭,举起武器向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喊着“杀”,冲锋而来。 鬼一出手,玄铁冰翼剑在他中旋出寒冽的银光。二十几个黑衣少年分成三个小团体,先鬼一引出一丈之外,而另两队试图将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分开,进攻数次却徒劳。 打斗之间,木宁夕受伤的背部,胳膊,小腿都被黑衣少年们故意攻击。她好几次站不稳,扑到司徒天逍的背上,甚至更有两次差点跌在地上被踩伤。 “杀!”刘义趴在地上,挥动着手臂,拼尽他仅有的力气大喊着:“给我杀!杀了他们!杀!” 司徒天逍怒红了鹰眸,抱着木宁夕跃出包围圈,踹飞攻上来的一个黑衣少年。抱着木宁夕后退到安全地带。 “十二狼!” 醇厚沉哑的嗓音在夜林中徘徊。司徒天逍凛然而立,目光始终定在刘义的脸上,等待着他临死前的精彩表情。 十二狼? 黑衣少年们一个个全身血液倒流,握着武器,心慌意乱地环视的四周动静。 当他们成为安氏族的杀手之后,从首领口中知道的第一个名字是“至尊狼王”,第二个名字就是“十二狼”。那是神一般的存在,神秘而强大,是他们不可抗逆的王者。 十二道金光从天而降。 他们如十二头披着金甲的狼兽,游走在黑衣少年杀手的身边。 当黑衣少年感到疼痛时,来不及看清金闪闪的狼面具,少年们已倒在地上再也醒不来了。 二十几人仿佛一阵轻烟,一缕幽魂,从横七竖八的躯壳中刹那间脱离,飘散在夜的林子中。 刘义大口喘息着,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司徒天逍。这个二十岁,满腹奸诈、行事鬼邪的少年竟然是闻名四国,江湖中神秘的至尊狼王? 不,不可能。他也许是至尊狼王的座下助手,或许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刘义摇头否定自己的所有猜测,他决不相信眼前的少年是高高在上的人。 “鬼一。” 放开木宁夕交给鬼一保护,司徒天逍踩着黑衣少年们的尸体,大步迈向刘义。 垂下鹰眸俯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刘义,看着他临死之前仍不愿相信已知的答案。 司徒天逍薄唇勾起,邪魅的笑着,缓缓蹲下身来,但仍然俯视趴在脚前的刘义,冷笑道:“不甘心吗?不相信吧。其实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只是不甘愿罢了。” “狼王!”刘义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微微起来一些,他伸长脖子,长长呼吸着,问:“你真的……是……狼王?……至尊……狼王?” “对。”司徒天逍邪魅笑容更美,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插在刘义脊背上的雀翎箭,拔下一根雀翎毛给刘义看,说:“死前见到本尊的真容,又知道你死在谁手,死得冥目啦。” 刘义看着司徒天逍掌心的一根蓝色的雀翎毛,闷声笑着……狂放大笑着……哀伤地笑着…… “太后!原来你……想要臣的命啊!” “太后!” “太……” 司徒天逍吹了吹手上的雀翎毛,起身回到木宁夕身边,打横抱起她。 “爷,去哪儿?” “回山庄!” 第154章 贵客,不孝孙子 石梅山庄。 鬼二是在半路上接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以及鬼一。触目惊心的一幕让鬼二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司徒天逍一身血衣狼狈不堪,木宁夕披着已经破了几十个洞的裙子,鬼一也同样受伤。 当回到石梅山庄时,骆名流领着众人早已心急如焚地等在山庄大门口,远远看见马车来了,骆名流飞奔过去,挑帘,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大步往后边的主院走,半路却被骆名流拦下。 “主子,前院大堂有贵客。而且交待,你和……小宁儿回来,立即去见。” “不见!” 司徒天逍冷着脸,抱着木宁夕继续往后院走去。 “爷,是谁啊!我没关系,你去见见吧。” “不见。” 司徒天逍抱紧木宁夕,看也不看前院的东垂花门内站着的银发美艳的司徒老夫人杭氏。 “主子。”骆名流快步上前拉住司徒天逍的衣襟,示意他往西边看看。 “滚!” 司徒天逍全部心思都在木宁夕身上,哪里还注意到其他人。 “别管他!” 杭氏不悦大喝,傲气十足叉腰瞪眼,盯着她的三孙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游廊。 “老夫人,你看此事……嘿嘿,要不你老过去看看,万一……”骆名流实在说不下去了。一面是主子,一面是主子的奶奶,哪个都得罪不起呀。 杭氏不高兴地冷哼,大骂:“不孝的孙子!老太婆带着创伤药,大老远地跑来给他的小媳妇治伤,他不领情,还让老太婆……滚?” “不不不,老夫人,主子那是让草民滚,让草民滚!”骆名流急忙解释,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一边凉快去,没你的事少来掺合。”杭氏斜他一眼,气呼呼地叉腰,穿过弯弯曲曲的游廊往后边的主院走去。 骆名流狗腿地上前领路,点头哈腰,拍马屁,“老夫人,你不知道,在主子心里老夫人地位数第一。就算媳妇再好,也好不过奶奶。主子常常让草民搜集些好玩的、好吃的、稀罕物给老夫人呢。” “哼,你少拿话来诓我。”杭氏嘴上骂着,心里可高兴啦。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何况是她这个奶奶呢。不过孙子有心,她就很高兴啦。 “草民不敢欺瞒老夫人。” “老夫人,这边请!请!” 骆名流引领着杭氏来到主院,远远便看见紫、青、红、黄四婢女边抹泪边忙碌着。 “滚出去!” 屋内传出司徒天逍暴怒地骂声,顿时四婢女立即退出来,站在屋檐下默默哭泣。 “一群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 杭氏白一眼门口的四婢女。 “老夫人!” 紫线最先反应,含着泪水,福了福。 红线,青线和黄线也福礼,掀起帘子请杭氏入内。 屋内。东边内室的床上,木宁夕昏迷不醒,司徒天逍万般心疼地守在床边,握着冰冷的小手哈着热气。 “宁儿!” “宁儿,醒来。” 司徒天逍焦急地抚摸着木宁夕泛白的小脸,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重。 后背的剑伤已经红肿,胳膊上的伤也皮开肉绽,唯有大腿上的伤还好一些,青紫斑纹遍布。那除了外伤,还有龙纹毒的作用。 “走开,臭小子。” 杭氏一把推开司徒天逍,坐到床沿上抓开被子,发现木宁夕仅穿一件肚兜,下身小亵裤。不禁暗自偷笑,这肯定是孙子干的好事。 回头瞟一眼满面担忧的司徒天逍,杭氏指指木宁夕的肚兜,问:“你脱的?” 司徒天逍顿时一怔,冷酷的脸庞突然一红,别开脸,闷声道:“不是。” “笨!” 杭氏睐他一眼,从随身的小布袋子里拿出一瓶创伤药,说:“过来,扶她起来。” “我去叫……” 司徒天逍才说要找婢女进来,就听见杭氏又骂一声“笨蛋”。没办法,他只好走过去,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抿紧薄唇,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木宁夕,光滑白皙的背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令司徒天逍心尖刺痛。 鹰眸染上怒火,他该在刘义出现时就立即将他们绞灭。那样木宁夕根本不会受伤。他的犹豫不决害了木宁夕,他真该死! “宁儿!” 心疼地唤了一声,知道木宁夕昏迷不醒,不能回应他。可是,他的心在滴血,痛到窒息。 杭氏走过来,单手扶着木宁夕的肩,指挥着:“你去正面扶住她。” “是。”司徒天逍立即闪到正面,同样小心翼翼地扶着木宁夕。 杭氏拿出干净的棉帕子将长长血疤上凝结的血痂擦除,听见木宁夕几不可闻地呜咽一声。 “宁儿!” 司徒天逍喜出望外,单手支撑着她,另一手轻轻抚摸木宁夕的脸颊,却发现她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笨死!” 杭氏嫌弃地睇他。她这孙子明明连信阳侯老狐狸都敬畏三分的人物,怎么在自己小媳妇面前像傻子一样。唉……当年她的老头子也一样傻傻憨憨的。 想归想,正事还是要办的。杭氏拿出小刀在旁边燃起的烛台上烧烧,消毒之后便开始刮除血疤上的腐肉。 杭氏思忖下刀的位置,淡淡地说:“逍儿,扶好她。” 司徒天逍往前坐坐,将木宁夕抱入怀中。他与她耳鬓相贴,让她的下巴枕在他的肩窝。这样他也能清楚看见杭氏是如何刮除腐肉的。 一刀下去,立即听见木宁夕闷闷的呜咽。 司徒天逍除了紧紧抱住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两道剑眉也拧起,鹰眸冷戾地盯着割开血疤的小刀。 杭氏动作很快,几下便刮除一块腐肉。抬目瞧了一眼孙子,说:“心疼也无法,不除腐肉,即便大罗神仙也治不好的。” “孙儿知道。” 司徒天逍咬牙忍着,看似在挖木宁夕的肉,可是那一刀刀却像在割他的心一般。每看着一刀挖入,他都不自觉地抱紧木宁夕,甚至幻听到她在哭着喊痛。 杭氏偷瞄了一眼孙子,满心的欢喜。那个曾经如同孤魂野鬼,冷血无情的孙子终于消失了。而在她面前的孙子是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笑有哭的男儿。 “奶奶,请专心一些。” 司徒天逍的目光始终盯着小刀,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悦。 杭氏努努嘴,专注地挖着腐肉,又似漫不经心地问:“刘义死了吗?” “死了。”司徒天逍心不在焉地答。 “真该好好折磨折磨他。”杭氏又挖出一块腐肉,略微停下有些泛酸的手,甩甩手腕,看向司徒天逍,说:“你的狼王身份被他知道了?” “嗯。”司徒天逍扶好木宁夕,用袖子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比试到最后他已察觉出我非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故而……临死之前满足他的愿望。” “我以为你寻到小媳妇之后会放弃至尊狼王的身份。”杭氏思考片刻,继续挖腐肉。 司徒天逍审视专注忙碌的杭氏,轻声说:“奶奶,你不希望孙儿成为狼王吗?” “不。”杭氏略停手,对上司徒天逍凝重的眼神,认真地说:“若有一日楚王爷或者寿王爷登基为帝,他们共同的敌人将是司徒一族。” “不会的,他们相信爷爷的忠诚。”司徒天逍摇头。 杭氏沉默了,开始动手刮除最后一块腐肉。 房间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很清晰,司徒天逍看着,想着刚刚杭氏所讲的那句话。他猜不透奶奶为什么要这样认定呢? 司徒家族对南晋皇室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好啦,终于刮除干净。” 杭氏将小刀放到地上铺好的棉布上,又去洗净手上的黑紫色血液,回来看司徒天逍发呆。 “孙儿,你记住奶奶的话,一定要娶她为妻,而且……守住至尊狼王的权势。” “奶奶,孙儿不明白。” “日后你会明白的。” 杭氏微微一笑,拿起创伤药开始为木宁夕敷药。 久久盯着杭氏出神,连木宁夕痛醒了都不知道。 “爷,你在想哪个姑娘呢?” 木宁夕小拳头捶捶司徒天逍的粗臂,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骂道:“那个该死的刘义,真狠呀。下次再见到他,绝不轻饶。” “哈哈,你这小丫头才醒来就发狠。”杭氏端一碗清水过来,将一瓶白粉末倒入水中,说:“喝了它。” 木宁夕眨眨大眼,看看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又看看司徒天逍,不敢嚣张了。 “这是奶奶。”司徒天逍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冷酷的脸上一红。 “哦。”木宁夕低下头准备在床上磕一个,没想到反被司徒天逍扶起,被他骂。 “你身子虚弱,大礼留着以后再补上。” 杭氏一听,不高兴了,白了一眼孙子,说道:“是啊,老婆子哪里受得起公主的大礼啊。” “奶奶,孙儿代她行礼。” 司徒天逍见奶奶黑了脸,立即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头。 “哼,臭小子,就知道娶了媳妇忘了奶奶,白养你这么大。”杭氏抬腿越过司徒天逍,坐到床沿边,笑盈盈地说:“乖,来把这碗药喝了。” “是,老奶奶。” 木宁夕捧过碗来一口气喝完。呜呜……真苦!怎么没有蜜饯呢。扭头才想向司徒天逍要蜜饯,便听到身旁的杭氏不高兴地冷哼。 “丫头,在你眼里,我很老吗?” “没有!”木宁夕摇头跟波浪鼓似的,抓过杭氏的手,笑嘻嘻地眨着大眼睛看啊、看啊、看啊……“奶奶,你的脸像剥了壳的水煮鸡蛋,白白的、弹弹的、滑滑的……哎呀,奶奶,你平日如何保养皮肤的呀?” “丫头,你睁眼说瞎话呢。老太婆的皮呀早就皱皱巴巴的,哪里白白弹弹滑滑,啊?”杭氏嘴上反驳,脸上笑容已经泄露心里的得意。 木宁夕噘噘小嘴,摸摸自己的小脸蛋,说:“奶奶,我很担心呢。等我到了你这四十岁的年纪,不知道会不会老成风干的肉一样黑黑的、丑丑的、干巴巴的。” “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出老太婆今年四十岁呀。”杭氏又被逗乐了,装腔作势地打了木宁夕小手一下。 木宁夕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难道奶奶今年才三十岁吗?” “哈哈哈,你这丫头啊,拍马屁都这么可爱。”杭氏大笑,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老脸,洋洋得意地说:“我呀,快到花甲之年喽。不过论起来,的确比皇太后看上去年轻那么一点点。” “哪里是一点点,是很多点点点点点……呢。”木宁夕满嘴跑火车,马屁拍得“啪啪”响,逗得杭氏哈哈大笑。 谈论貌美如花的一老一少全完忘记旁边还跪着无辜的男人。 司徒天逍一脸郁卒地欣赏着两个女人,突然闷声笑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木宁夕注定是他的妻。 第155章 翎箭,救命之恩 南晋皇宫,慈康殿。 皇太后刘氏随意歪靠在榻上,看着面前一群水灵灵的小宫婢们围着一枝盛开的墨魁牡丹忙活着。 老宫婢青如沉步走进来,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但见太后闲适的脸上平添一抹怒色,随意把玩地瓷娃娃摔在地上碎成瓷屑。 “都下去!” 青如挥退小宫婢们。 “请信阳侯进来。” 太后端坐起来,等着青如去请信阳侯入殿。 少时,青知回,后面信阳侯脚步匆匆跟着,才到榻前立即跪下来请罪:“太后恕罪。臣未能将那细作女斩草除根,还令太后的安氏族失去刘统领这位得力忠仆。” “起来回话。” 太后挥手,青如立即搬来一个凳子。 信阳侯拱手谢恩,移步到凳子边坐下。 看他显得很拘谨,太后沉默片刻,问:“安氏族一连失去三十多人,哀家是不是该换个人来管管。” “臣弟有罪。” 信阳侯屁股还没坐热,立即跪下来,垂首不敢看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罢了罢了,是安氏族选人不力,与你有何干。起来吧,起来吧。”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亲弟弟,太后并没有多抱怨什么,便让青如扶起信阳侯。 太后递给青如一个眼神,让她到外面去守着。 “奴婢去看看太后的养颜汤。” 青如心领神会,与信阳侯行礼便快步出去守着。 殿内,太后浅啜香茶,信阳侯也被赏赐一杯茶喝喝。 许久之后。 太后浅浅吹散茶碗中飘浮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问:“刘姓族人办事不力,族长没说些什么吗?” 放下茶杯,信阳侯道:“禀太后,刘姓族长已饮鸩自尽。新一任族长尚未选出,还请太后示下。” 太后满意地点头,“新族长之事由你去办吧。只是……不准任人唯亲。下次再坏了哀家的大事,便唯你是问。” 信阳侯面色大骇,立即下跪磕头,连连保证。 “起来吧。”太后摆摆手,又说:“此次行事用了多少人?说给哀家听听。” “是,太后。” 信阳侯坐回凳子上,思忖一下,说:“此次行一王姓族,行二刘姓族,行三常姓族都派出十人至三十人不等护卫队。细作女才出别院不久,王姓族约十人拦路,被神秘人全部绞灭,无一生还。至于此刻刘姓族,由刘义亲领二十五人在石梅山脚下阻劫,没想到……唉,连刘统领亦……唉!” 信阳侯叹声连连,惋惜不止。 “难道那妖女身边藏有世外高人?”太后疑惑不解,凭扶柔公主的原来身份,西都皇帝怎么会放任她拥有自己的势力呢。 信阳侯摇头,说:“太后,此事并非她一人所为。臣弟有一物请太后圣览。” “哦?什么物什,哀家看看。” 太后好奇,盯着信阳侯从长袍下襟的暗兜里抽出一张油纸,包裹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只半臂长的蓝雀翎箭。 “太后,此物……臣弟不敢确定是否乃太后所有。”信阳侯斟琢着合适的词,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太后伸手,信阳侯立即送上。 油纸包裹的蓝雀翎箭,箭尖上沾着点点血渍。 “太后,不知这东西……是否为太后所有?”信阳侯试探地问,察颜观色。 太后摇摇头,长叹一声,说:“即刻传令下去,斩杀妖女一事暂时停下。” “太后,这是为何呀?”信阳侯不解。 “你只知道哀家有雀翎箭,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人同样拥有雀翎箭。而且……那人是哀家都要敬畏三分的人。” 能令皇太后敬畏三分的人,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信阳侯恍然大悟,道:“为何司徒天老夫人会……” 太后抬手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笑说:“当年多事之秋,哀家的夫君与司徒善同赴战场。哀家与杭氏一同前往。一来顾照夫君的饮食起居,二来亦能躲避前朝皇帝以我们作为人质。” “那一年战事不断,前朝皇帝又扣压粮草迟迟不发。眼看着军兵们忍受饥饿仍要上战杀敌,哀家与杭氏便偷偷跑到两国交界的密林中打猎。” 说起曾经的往事,太后眼中有泪,不禁抽噎一下,继续道:“短短十日像十年那么长。我们打了许多野兔、野鸡、野猪。也遇到敌方进入林中巡察,好多次都是杭氏护着哀家先离开,她的身上啊……不知道有多少伤是因为保护哀家留下的。” “太后有情有义,感恩杭氏,也赐了不少荣宠于司徒族,已报答当年救命之恩啦。”信阳侯轻声安慰。 “不,你哪里想得到哀家与杭氏那些艰难的日子啊。” 太后摇头笑笑,往事如昔,说给谁听都觉得不足为道。烽火连三月,多少人埋骨异乡,又多少人残了、瞎了、再回不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垂目,轻抚油纸中的蓝雀翎子,太后淡淡地说:“那一日哀家与杭氏各打到一只雀儿。她的雀儿是绿翎羽,而哀家的雀儿是蓝翎羽。后来呀,司徒老将军提议将雀翎子制成箭。” 信阳侯恍然,他竟没想到以颜色来区分。 “后来哀家喜绿,便要了杭氏的。杭氏为人豪爽,不从在意这些,故而大大方方地让给哀家。那日呀,哀家还有些害羞呢。”太后笑着,老脸一红,有些不意思起来。 信阳侯低头闷笑,难得看见亲姐姐露出小女人姿态。 “笑什么。”太后板起脸来,白一眼对面偷笑的弟弟。 “臣弟不敢。”信阳侯起身作揖。 “哼,谅你也不敢。”太后傲娇地冷哼,重新用油纸包好蓝雀翎箭,说:“你们只在暗中盯着,别再行动,也别伤了杭氏。” “等杭氏离开之后再行动,别打草惊蛇。” “是,臣弟立即去传谕。” 信阳侯起身作揖,待太后叮咛一句“小心”才缓缓退出慈康殿。站在大殿外凝望天空中的层层乌云,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石花镇,胭脂铺。 养在后院的信鸽笼子一阵骚乱,老掌柜一溜烟跑来,拿起鸽子从小短腿儿上的竹管中取出信卷。 “汴州城来信吗?” “是。” 老掌柜将信卷给交主子,抬步离开。 展开信卷,上面仅有八个字:司徒祖孙,亦同斩杀。 “呵呵,看来爷爷也耐不住要斩草除根了。” “大公子,要除掉谁呀。” 腰上一紧,娇柔身体靠着消瘦挺直的背脊,小嘴若有似无的隔着长袍触碰,惹得男人心痒难耐。 “小妖精,还不满足。” “大公子威武。”玉环媚眼如丝,笑盈盈地缠住男人的腰,从腋下钻过来扑进他怀里,仰起小脸笑道:“奴家只有三日的停留,自然想多多服侍大公子,让大公子欢喜。” “真是贴心的可人儿,哈哈哈哈。” 抱起玉环,大步往二层的木楼里去。 进门之前,他故作无意地随口道:“去吧。这次再失手,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是!” 震耳欲聋的喊声回荡在半空。 “大公子,这么多人都藏在哪里呀?”玉环眨眨眼睛,院子里没有人啊。 “乖,等你服侍本少爷高兴啦,就会告诉你的。” “大公子不说,奴家也会尽心服侍的。”玉环咯咯笑,噘起小嘴去亲厚厚的两片唇。全身都贴上了男人瘦弱的胸膛。 石梅山庄。 经过五六天的治疗,木宁夕已经在床上呆不住了,每日跟在杭氏的身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连司徒天逍都嫌弃她聒噪,杭氏却很高兴。有时候连同四婢女一起,六个女人组成“大戏班子”,山庄的男人们集体石化。 那是怎样的人声鼎沸、喧闹不休、人仰马翻的惊天场面啊。 屋顶上,司徒天逍和骆名流都皱着眉头,看着院子里一派“繁忙”的场面。杭氏和木宁夕指挥着数十个小婢女搬赤小豆,黄豆,糯米,黍米,枣子,粽叶,棉绳团。 “主子,看来老夫人和小宁儿相处得愉快。早些娶入家门,也免得老夫人的眼睛总是盯着你们四位少爷不放。” 骆名流递去一壶烈酒,笑盈盈地看着院子里正在学包粽子的杭氏。真没想到木宁夕竟然会包粽子,而且能包出的花样有十多种。 “初九日宁儿入宫觐见,我便同时向皇上请旨赐婚。” 司徒天逍灌一口酒。以他至尊狼王的身份和权势,娶谁为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可是顾忌着司徒府,他只能是按部就班,自降身价。 “真可惜!”骆名流撇撇嘴,笑说:“如果南晋皇帝知道他朝中的小小贝州守将竟然是江湖闻名的神秘至尊,会不会吓得连宠幸妃子的能力都没有啦。哈哈哈哈。” 司徒天逍瞥他一眼,恨不得一脚踹他下去。 “主子,你看,小宁儿包了一只漂亮的粽子。”骆名流惊喜地指着木宁夕的方向,不禁啧啧有声道:“看看四国中的千金小姐们,除了做些女红,拈酸吃醋,每日打扮得妖狐媚子。哪个都不如心灵小巧的小宁儿啊。主子,你有福气啦。” “哼,本尊一向有福气,不用你来聒噪。”司徒天逍冷哼,丢下酒壶,一个闪身便下到院子里,站到木宁夕身边。 屋顶上,骆名流灌了一口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一个妖娆美丽的身影,还有一双冰霜的美眸。有百日未见她,竟如此想念。 第156章 瘦男,爱管闲事 昨日忙活到很晚才睡,但一夜睡得安稳,养在院子里的大公鸡才啼鸣两次,木宁夕已从被窝里爬起来,神采奕奕往对面的东室跑。 因为杭氏留宿石梅山庄,司徒天逍将自己住的东室让给奶奶住,而他去住偏院的屋子。 东室里一个小婢女在整床叠被,另一个小婢女用清水浇洒地面的灰尘。 木宁夕忽然闯进来,吓了二人一跳。 洒尘的小婢女捂着心口,结结巴巴地问:“公、公主,有何吩咐?” “咦?奶奶呢?”木宁夕四下张望,说:“昨夜睡前说好的,今早溜出去逛集市。难道奶奶先带着人溜号啦?” “胡说八道!” 背后,杭氏一巴掌拍在木宁夕的后脑勺,嫌弃道:“没想到你竟是个太阳晒了屁股也不肯起床的懒虫。老太婆真该如你所说溜号。” 木宁夕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说:“还好还好,奶奶没有丢下我偷跑。” “哼。快去洗漱,换身干净利落的便服,别穿得像搭台子唱戏似的。”杭氏点点木宁夕的小鼻尖,万般宠溺地拍拍她的小屁股,催促道:“快去快去,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遵命!” 木宁夕顽皮的屈膝行礼,两只小手却偷偷在杭氏的腰侧抓了一把。惹得杭氏全身一紧,又气又笑,骂道:“小坏蛋,竟敢捉弄奶奶。” “哈哈哈。” 淘气地眨眨大眼睛,看见杭氏举手要打,木宁夕拔腿就跑。逗得屋子里一众婢女们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简单用过早膳,又选了干净朴素的棉布襦裙,头上用木簪子固定好样式单一的发髻。 木宁夕挽扶着杭氏的手臂,领着四个婢女和护卫数人,大摇大摆地乘马车往石花镇街市而去。 石花镇。 今日是石花镇最著名的端午开市大集。端午节又被称为“女儿节”,街市上贩买最多的是女儿家的东西。 还有端午节必备的五彩丝线,香囊荷包,艾草,菖蒲。 木宁夕挽着杭氏的胳膊,一边闲步、一边满足好奇心。 “丫头啊,听骆名流禀告,你将私藏十三口箱子的金银珠宝全都运来山庄,想要给逍儿做军资?”杭氏抓摸着臂弯里的小嫩手,如闲聊家常似的问起。 木宁夕瞧了她一眼,点点头,同样闲适的态度,不慌不忙地说:“我生来最爱黄白之物。更俗一些的说法就是喜欢世上值钱的东西。那十三口箱子里的宝贝是我……”忽然凑近杭氏的耳边,悄声说:“是我从乐月瑶那里偷来的。她从西都国带来的家私已被我偷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你……你竟作贼?” 杭氏惊讶,这个暴点太震撼啦。没想到娇小柔弱的小丫头却是梁上的小贼。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说:“没办法,我从西都国带来的家私也被乐月瑶抢去了。她抢去,我偷来,谁也别抱怨。” “哦。”杭氏呆呆地点头,仍然不能回神。 木宁夕挽着杭氏的胳膊,漫漫散散地闲步,边走边说:“其实那些东西并不是想添补军资的。我想着征战沙场牺牲的勇士们,家中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夫君、孩儿失去父亲,家中的男丁死了,又有谁来养活她们呢。” “是啊。家中无男,度日艰难啊。”杭氏深有感慨。她随着丈夫征南战北,数不清的士兵死后埋骨他乡,亲人连最后一眼都没能相见。 听见木宁夕如此一番言论,杭氏不禁从心底喜欢她。这个丫头有男儿般的见识和胸襟,若生为男儿定能闯出一番功业。 “奶奶,我还没来得及和爷……呃,不,是司徒天逍……和他商量。”木宁夕想想,一连换了三个称呼。 杭氏抿唇笑,说:“你这丫头,平日如何叫他,在我面前也一样。” “和他在一起时,高兴的时候会叫一声‘爷’,不高兴的时候会直呼他的名字,再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理睬他。”木宁夕抓抓头,说:“还是叫名字吧。” “成。”杭氏笑,又问:“等回到汴州城,我也把自己的家私搜罗搜罗,再命人去清点近十年来过得艰难的兵士家。” “奶奶,用自己的家私接济那些人,总会有取之尽、用之竭的时候。不如……”木宁夕四下瞧瞧,又凑近杭氏的耳边,悄声说:“我们去偷那些贪官污吏的库房。贪之于民,还之于民。好不好?” 看着木宁夕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杭氏本已苍老的心犹如瞬间年青似的,她好多年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啦。 “好好好,这个法子好。” 杭氏满口答应。虽然做贼偷东西很不耻,但是偷的是贪官污吏的贿银,还是不错滴的办法。 “嘿嘿嘿。我就知道奶奶一样有侠义之道。” “那是当然!” 俨然祖孙俩一般和和乐乐地手挽着手逛街市。 杭氏被一个贩卖五彩荷包的老妪吸引注意,木宁夕却跑去贩卖木雕饰品的小摊。 街口的转角,玉环突然拉住男人的胳膊,指指对面的小摊上。 “大公子快看,木宁夕。” “只有她一个人?” 男人惊讶,四处张望,果然不见司徒天逍的身影。顿时喜不自禁,叮嘱玉环躲在这里别出去。他自己悠悠达达地走到木宁夕背后。 “扶柔公主,喜欢哪个,本公子买给你。” 耳边吹拂一股热气,木宁夕全身一滞,这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她想后踢腿,把这个无耻的男人给踢残了。 心底默念三声“忍、忍、忍”,木宁夕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选着雕木的发簪。 忽然…… 一只白且瘦的大手覆盖在木宁夕的小手上,耳廓被一股湿热拂过,浓烈的脂粉香气钻入鼻腔,立即呛得木宁夕狠狠打起喷嚏来。 “阿嚏!阿嚏!” “阿阿阿……阿嚏!” 最后一次鼻涕口水一起喷到男人脸上,木宁夕眯缝起眼睛,抿唇偷笑。她就是故意,就是故意,就是故意,他能怎么样? 男人愤愤瞪着矮一头的小女人,拿出香气扑鼻的帕子擦干净脸上的口水,“啪”一下扔盖在木宁夕欠扁的小脸上。 “臭丫头,你竟敢喷本公子一脸口水。啊啊啊,脏死了!” 瘦白大手抓住木宁夕的一条胳膊,拉近身前,另一手狠狠打在她身后弹性极佳的肉团上。他气咻咻地骂道:“让你作怪!让你作怪!看本公子不打死你!” “臭色男,你再敢摸本公主的屁股一下,本公主立即命人剁了你的爪子!” 木宁夕把帕子揉成一团砸在男人脸上,抓住他的两只耳朵,两人的脸只容下一拳的距离。木宁夕对着男人的脸一阵“呸呸呸呸呸……”,恨不得把嘴巴里口水全部都喷到男人脸上。 “臭丫头,你胆子大,敢吐我口水!”男人举起木宁夕狠狠丢到地上,抬腿便要踢过去。 木宁夕在地上滚滚滚滚……男人几次试图踢踹都没成功。 直到木宁夕头晕,顶着一团鸟窝头坐起来。男人冷笑,再次抬起腿来,对准她身前的一对傲人柔软…… “啪——!” “混账!” 杭氏大骂一声,刚刚那一巴掌打得男人原地转了三圈,最后背对着杭氏停下。 男人大怒,转身才要打回去,迎头又被扇来一巴掌。 “你敢打我!” 这次男人瞪眼睛,盯着站在面前叉腰昂首的老太婆。 杭氏冷笑,道:“我当谁敢欺负扶柔公主呢,原来是信阳侯家的不孝孙。” “老太婆,你少管闲事。”男人指着杭氏的鼻子警告。 “哼,我最爱管闲事。而且你竟敢欺负公主,今日便拿下你带回汴州城去找信阳侯告状。” 杭氏一个龙爪手按住男人的肩胛,下盘扫荡一腿,上下合力将男人制服于地。 “臭小子,今日我便代替信阳侯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老夫人饶命!” 男人突然苦哈哈着脸告饶,说:“原以为是长得相似之人,孙儿有眼无珠,竟不知眼前的老夫人是真的。饶命啊!饶命啊!不知者不罪啊!” “刘士彦,你给我听好了,再敢打公主的主意,定不饶你。” “是是是,士彦错了,肯请老夫人饶恕。” 杭氏放了男人,回身来扶起木宁夕,说:“他是信阳侯次子的长子,姓刘,名士彦。” “刘、士、彦。”木宁夕喃喃念着,别有深意地盯看着男人瘦白的脸庞,撇撇嘴,嫌弃道:“人长得丑,名字也俗气。还是我家爷最好。” 杭氏听了一乐。看来小丫头心里除了自己那情痴的孙子,眼里再没有别人喽。如此甚好,两情相悦才能长长久久、恩恩爱爱,就像她和老头子一样。 刘士彦捂着红肿的脸,冷睇一眼木宁夕,又碍于杭氏在这里,只好道了声“告辞”便悻悻地离开。 木宁夕望着瘦皮男刘士彦离去的背影,在街角竟异外发现露出来的模糊小脸。 她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手指变化了几个样子。 “丫头,你的手受伤了吗?”杭氏发现有些怪异的手指姿势。 木宁夕神秘一笑,挽住杭氏的胳膊,说:“奶奶,要不要看热闹?” “热闹?哪里的热闹。”杭氏兴趣大增,眼睛里闪着光。 “跟我走。” 木宁夕挽着杭氏的,慢慢向街角走去。 第157章 作怪,保证不打 街角。 当木宁夕挽着杭氏来到街转角的时候,便看见玉环被打得遍体鳞伤,她姣好的容颜青青紫紫,双手死死攥着一块残破的布片,那是刘士彦长袍下摆的一块里子布。 “玉环,你没被打傻吧。”木宁夕蹲在玉环面前,伸出手指戳戳红肿的脸颊,“真暴力啊。他怎么不打自己一顿呢。” “木宁夕,你少假慈悲,想笑就笑吧。”玉环赌气扭过头,她没想到刘士彦那个混蛋竟打她来发泄怒气。 “笑不出来。”木宁夕拍拍有些僵硬的脸,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为玉环擦去唇角的血渍,“放心吧,回头见到信阳侯,我一定把他孙子的斑斑劣迹统统告诉他。” “哼!”玉环冷笑,斜睇木宁夕,“恐怕你没命回到汴州城。正好我也省得抱着沉淀淀的药匣子回去。” “你不领情就算了,干什么诅咒我啊。”木宁夕不高兴地起身,回到杭氏身边,说:“紫线,派个人送玉环姑娘回胭脂铺。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定然会认为她被男人给玩了。万一被歹毒的人抓去卖进花坊,一辈子就完啦。” “是,奴婢会亲自护送玉环姑娘回胭脂铺。”紫线到玉环身边,提起一条胳膊强抓着她走出街角。 “黄线,去护着紫线。” 木宁夕挽着杭氏走出街角,远远便看见要挣扎出紫线钳制的玉环。 杭氏凝望片刻,心有担忧,说:“你刚刚可听出什么特别的信息?” “嗯。奶奶,我们回家吧。” 木宁夕菀尔一笑,当然听出来啦。而且很重要的。 石梅山庄。 马车缓缓驶回石梅山庄已临近傍晚。 山庄大门外早已有一群人翘首以盼,一个个脸色焦急、冷汗淋淋。 车帘打开,木宁夕率先跳下马车,回身抬手小心扶杭氏下来。 “老夫人,公主,你们终于回来啦。”管家匆匆迎上来请安,提袖擦冷汗,跟在二人后面唠叨,“主子得知老夫人和公主在街市上遇到刘大公子,急匆匆出门啦。才回来半盏茶的时候,此刻正在正院的屋子里发火呢。” “发火?”杭氏撇撇嘴,“随他发去。老太婆饿了,去备晚膳来。” “是是是。” 管家给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厮使眼色,继续唯唯诺诺地跟着二人身后。 正院主屋,司徒天逍站在汉白玉石阶上,凝着穿过游廊渐渐走来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尤其在看见木宁夕偷偷对他做鬼脸的时候,他的脸色黑沉沉的,鹰眸森冷,薄唇抿得更紧。 相挽走到主屋石阶下,杭氏白了一眼孙子的臭脸,骂道:“臭小子,你那摆脸色给谁看呢?嫌弃老太婆碍眼,老太婆立即吩咐人去套车走人!” “奶奶。” 司徒天逍脸色仍然不悦,步下石阶,在另一边扶着杭氏,盯着木宁夕讨好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 野丫头,竟然和奶奶串通偷跑到外面去玩,看一会儿不好好的打屁股。 臭男人,你敢打我屁股,我就和奶奶一起回汴州城,再也不理你啦。 两人大眼瞪小眼,火光电石,一个眼神威胁,一个眼神挑衅。 杭氏瞟瞟左眼角,小丫头真有趣。又瞟瞟右眼角,臭小子是假老虎。 “主子,老夫人,公主,晚膳已摆好,请!” 管家恭恭敬敬地引领三人来到正屋西边的小花厅用膳。 待扶着杭氏坐下,婢女们也鱼贯退出去。雕花四方桌上,杭氏居主位,司徒天逍居左,木宁夕也不管规矩了,挨着司徒天逍站着。 司徒天逍脸色瞬时染上一抹暖,看木宁夕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宠溺。 木宁夕忽然正重地问:“爷,鬼一呢?” 司徒天逍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还跟自己用眼神挑衅呢,怎么眨眨眼就变成态度正重的人啦。 “丫头,先吃饭。”杭氏拍拍饿扁的肚子,“什么大事都没有吃饭重要。尤其你的身子弱,又累了一天。” “奶奶,估摸着紫线该回来啦。”木宁夕神秘一笑,握住司徒天逍的大手,撒娇说:“爷,鬼一借我用用呗。” 用用?真会说。 司徒天逍眯起鹰眸,“你想如何用用,嗯?” “呃……嘿嘿,就是……就是派鬼一去执行一个装土匪抢东西的任务。” 木宁夕卖乖的绕到司徒天逍身后,伸长两条小细胳膊,小手在宽阔的肩上揉揉按按,说:“玉环来石花镇一定是换龙纹毒药丸的。” “我知道。”司徒天逍薄唇浅弯,坐在身边的凳子上,任由木宁夕卖乖,“你如何断定玉环会在今夜离开石花镇?” 木宁夕停下手,想了想,说:“今日玉珠说了一句话透露出许多很重要的信息。” “说了什么?” 清清喉咙,木宁夕惟妙惟肖地学着玉环狰狞的眼神,冷漠的笑,愤恨的语气,“恐怕你没命回到汴州城。正好我也省得抱着沉淀淀的药匣子回去。” 杭氏“啪啪”拍着桌子,竖起大拇指,“噗哈哈哈,丫头,你学得真像!真像!” “嘻嘻,她就是这样的吧。”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司徒天逍说:“爷,看来玉环知道刘士彦的行动。而且她被刘士彦打了,说明刘士彦对她已经没有兴趣啦。既然如此还留下来做什么?” “因此你断定她今夜会离开?” 放在桌上的大手搓捻着手指,司徒天逍眯起鹰眸思忖片刻,遂唤出鬼一。 “谢爷。” 木宁夕抓过司徒天逍的酷脸,在额头吧唧一口,强拉着鬼一到屋外去布置“当土匪”的圈套。 “让她玩去吧。” 司徒天逍欲起身去看看,被杭氏阻拦。亲自给孙子斟满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初九入宫之前,我会去见一见太后。” “多谢奶奶费心,孙儿不孝。”司徒天逍起身作揖,深感对不起年迈的祖母,为了他的婚事还要进宫去求助皇太后。 杭氏笑着拍拍孙儿的肩,说:“坐下来陪奶奶喝酒。一会儿呀别太严厉的对待丫头,吓唬吓唬得啦。” “是。”司徒天逍叹气。 杭氏饮了半杯,笑说:“我年轻的时候呀,和她一样顽皮,你爷爷不是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忙东忙西的。好几次还干了仗势欺人的事呢。” “回家被老老太爷知道啦,罚跪祠堂整整三日滴水未进呀。我知道后心疼哟,下决心再也不淘气啦。可是呢……哈哈,才老实三天又开始作怪。” “你爷爷气得半死,非要打我三十军棍。” 杭氏眯缝着眼,“你猜猜,我被打了吗?” 司徒天逍闷笑道:“爷爷哪里舍得打,宠还怕不够呢。” “哼,他才不宠我呢。” 杭氏饮下满满一杯酒,回忆年轻时的美好,她的老脸上满满的幸福。 年轻时司徒善就像如今的司徒天逍,而她就像木宁夕,一个倾天地的淘气,一个宠上天的护着,从豆蔻年华到白发苍苍,吵吵闹闹过了四十多年。 “奶奶,爷,我回来啦。”木宁夕提着裙摆跑进来,乖乖坐到司徒天逍身边的凳子上,讨好地弯弯眼睛,嘿嘿笑。 司徒天逍捏捏小巧的下巴,宠溺地问:“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爷,我说出来,你保证不打我。”木宁夕噘噘小嘴,眨眨大眼,一副“诱惑你到神魂颠倒”的表情。 “好。” 司徒天逍舍不得放开指间的柔软,鹰眸灼灼凝着那一张一合的粉嫩樱唇。回忆着那馨甜的芬芳,食髓知味的美好。 “爷,除了鬼一,还有鬼五和鬼七。”木宁夕不好意思地瘪瘪小嘴,“我怕一个人势单力薄,组团当土匪才有趣呢。” 粉粉小嘴开开合合,似是邀请。司徒天逍暗暗喟叹一声,低下头攫住甘甜,欲罢不能地辗转。 “我说孙儿啊,你当老太婆是透明的吗?” 杭氏拍拍桌面,吓得木宁夕立即推开司徒天逍,一个兔子跳窜得老远。害羞地捂着小嘴,垂头不敢看杭氏和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黑了脸,怨念地看向杭氏。 “没出息的东西。” 杭氏白他一眼。就这么亲近了,还不能娶回家,真是废物一个。 对着木宁夕招招手,说:“丫头过来,坐到奶奶右边来。离他远远的就不被欺负啦。” “哦。” 木宁夕垂着头小步蹭过去,乖乖地坐下用饭。 “来人,重新做碗热汤来。”司徒天逍朗声吩咐。 “主子,端来了。” 管家亲自捧着托盘送汤进来。 “嗯,不错不错,是个贴心的。”杭氏赞许地点点头。 “先喝些汤。”司徒天逍柔声。 木宁夕喃喃咕哝一声,拿小木勺小口小口喝汤,全程都不敢抬头看他。 “孙儿啊。你要多加提防。”杭氏叮咛,想想又说:“要不要给汴州城的人报个信。” “不必,孙儿心里已计划多日,只等刘士彦动手呢。”司徒天逍夹一块春笋给木宁夕,说:“这是用糯米蒸过的,又加了蜜糖,甘甜软糯,你尝尝。” “谢谢。”木宁夕乖巧地低头吃着。 “害臊什么。你们是订了亲的夫妻,不怕不怕。”杭氏劝和着,真没想到这丫头的脸皮还真薄。 木宁夕偷瞄一眼司徒天逍,夹一块蜜糖春笋,笑盈盈地说:“奶奶,你也吃。” “好好好,老太婆吃不得甜,但丫头夹的这块,奶奶吃。” 杭氏笑呵呵吃下甜腻的春笋。看看英俊不凡的孙子,再看看乖巧可爱的未来孙媳妇,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到一起了。 用过晚膳,骆名流来找司徒天逍,主仆二人去书房议事。木宁夕则扶着杭氏回主院的屋子里歇息,一夜未曾再见过司徒天逍。 第158章 挑替,怕你飞了 天明,主院里又是繁忙的景象。 不知道木宁夕做了什么梦,突发奇想地要包粽子,包糯米团子送给石花镇里贫苦的百姓家。 杭氏听到这个建议,立即招集山庄里空闲的婢女们过来帮忙。立时,管家又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得不可开交。 若大的山庄抽调出一半的婢女来帮忙,各个院子里剩下的人要做两分差事。虽然有些抱怨,但是当知道山庄里人人有份吃食,立即闭上嘴巴乖乖干活。 主院里搭起的灶台上一口大釜,里面煮沸的水滚着大气泡,上面用粽叶和苇根编成笼屉。 木宁夕坐在釜边的高凳子上,灵巧的小手快速的包着桂花赤豆沙糯米团子。包足五十颗便放去蒸熟,旁边有青线拿着筷子夹着熟透的糯米团子整齐摆放到食盒里。 “青线,让她来夹,你来做团子。我去包粽子。” 木宁夕让青线来替换她,又跑去和杭氏一起包粽子。 “丫头,我包的对不对呀。”杭氏终于包成功一颗枕头粽。 “很好看。”木宁夕笑吟吟地点头,小手却不停地摆弄着绿色的粽叶,乳白的糯米,还有数颗漂亮的红枣子。 杭氏好奇地盯着木宁夕一双小手,折折、叠叠、绑好,一颗漂亮的四角粽完成。 “真漂亮。” 托着四角整齐地绿粽子,杭氏满心赞叹。她打从出生就从来没有包过这么漂亮的粽子,现在一把年纪喽不知道能不能行。 “丫头,你教教我。” 杭氏信心满满地学着木宁夕的样子学起来。 折折、叠叠、绑…… “为什么呀,我明明绑好的呀。”杭氏气得皱起眉头,这颗是她最用心的包的呀。 “奶奶,你绑得太紧啦。要松紧相宜。”木宁夕拿过粽子叶,重新排列好,交还到杭氏手中,鼓励道:“奶奶,加油!” “丫头,我太笨了。”杭氏扁扁嘴,有点泄气。 “谁说的,奶奶最巧啦。我曾经教过三个人,第一个包得粽子漏米,第二个把粽当成肉票似的绑起来,第三个更笨,连粽子叶都不会排列。” “所以奶奶,看看你刚刚包得多漂亮啊。” 杭氏脸色好了许多,笑盈盈道:“小马屁精,快来教我。” “是。” 木宁夕拿起三条粽子叶,很有耐心地教导起来。 认真、耐心、手把手教导;认真、细心、不急不躁的学习。 “啊哈哈哈,老太婆平生包的第一个粽子。” “奶奶真是聪慧之人。佩服!佩服!” 木宁夕拱手抱拳,逗得杭氏笑得更大声。 “奶奶有何高兴事,孙儿也高兴高兴。” 司徒天逍走进院子,眉头微皱一下便舒展。等这院子糟蹋够了,他就铲平了重新盖。 “爷,快来看,奶奶包的粽子。”木宁夕兴奋地招手,指指托在杭氏手心的绿色粽子。 “奶奶是天下第一聪慧之人,小小的粽子怎能难得倒她呢。”司徒天逍走来,已有搬来椅子备好。坐下,拉起木宁夕放在腿上,抹去她鼻尖的一粒糯米,笑问:“高兴吗?” “嗯。今天要包许多的粽子分给石花镇的穷苦百姓家,让他们一同过节。”木宁夕拿过红线递来的帕子擦净手,边问:“爷,你大清早去了哪里?” 司徒天逍眸色幽深,“胭脂铺。” “咦?你去做什么?”木宁夕好奇,闻闻司徒天逍身上果然有胭脂味。 “昨夜鬼一虽然追到玉环的马车,但却没有搜到药匣。我猜着药匣仍在胭脂铺,天明前走一趟,没想到刘士彦竟跑了。”司徒天逍拇指轻轻抚摸白嫩的小脸蛋,贪恋指腹的柔软。 木宁夕叶眉皱皱,“难道我猜错了吗?” “不,你没猜错。只是……那药匣也许早一步回到汴州城。” 司徒天逍鹰眸深邃,以乐月瑶的心计怎么会让玉环独自来见刘士彦呢。背后一定还有人既监视玉环,又可以早一步带东西回去复命。 “哼,回到乐月瑶手里更好,我回去就偷来。”木宁夕气的咬牙,她真是小看乐月瑶。 “丫头啊,放心,等回去了,奶奶亲自去找乐月瑶。她若不给,奶奶让她好好地吃吃苦头。”杭氏嘿嘿一笑,她手里最不缺的就是让人半死不活的东西。 司徒天逍抚额,这一对活宝。 “主人,老夫人,公主,该用午膳了。”红线来请。 “走吧。” 杭氏将心爱的粽子交给红线,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和别的粽子混在一起蒸,一定要单独蒸制出来。她要带回去给老头子尝尝。 “奶奶,你真可爱。”木宁夕哈哈大笑。好想知道司徒爷爷吃老婆亲手包的粽子时,会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呢。 不知不觉,歪头看身边的司徒天逍,淡淡地说:“我也包了好多粽子,你要不要吃?” “好。” 司徒天逍宠溺地摸摸毛毛头。 桌上摆着杭氏爱吃的菜肴,木宁夕爱吃的桂花鸡,还有绿油油的粽子,还有一些腌制的新鲜小菜。 净了手,坐在桌边,木宁夕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盘桂花鸡,小嘴忍不住“砸吧砸吧”,粉润的小舌舔舔唇,再配合完美地吞吞口水。 “贪吃!” 木宁夕这副样子,司徒天逍禁不住浅笑,端起一碗汤吹凉,说:“先喝汤。” “好。” 眼睛仍然盯着那盘桂花鸡,木宁夕心不在焉地接过汤碗,差点洒在司徒天逍身上。 “宁儿!”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不禁吼一声唤回她的神志。 “哦。” 木宁夕反应平淡,一口灌下热汤,烫得小粉舌吐出来哈哈气,皱巴巴的小脸看向司徒天逍。 “活该!” 司徒天逍嘴上骂着,可心疼地命人去倒一碗清水来,让木宁夕含着不准咽下。待到舌头不疼了才让她吐出。 “乖,吐出舌头我看看。”司徒天逍捏着木宁夕的小巧下巴,心疼地察看。原本粉润的舌尖被烫得红红的,上面竖起密密麻麻的味蕾疙瘩。 “爷,我可以吃桂花鸡了吗?”木宁夕吸溜一下口水,拿起筷子去夹桂花鸡腿肉,最先放到杭氏的碗里,“奶奶吃。” “乖!” 杭氏笑容就没停过,越看越满意。对她这个老人家孝敬,会向司徒天逍撒娇,心灵手巧、足智多谋。怎么看都注定是她司徒家的媳妇人选。 木宁夕又夹一块鸡腿肉到司徒天逍碗里,说:“翅膀不能给你吃,你吃鸡腿吧。” “为什么?”司徒天逍瞟瞟碗里的鸡腿,饶有兴趣地瞅着木宁夕。 木宁夕夹一块鸡翅到碗里,一副正重其事地说:“我怕你飞了。” “胡说八道。”司徒天逍将鸡腿夹回她的碗里,“放心吃吧,我没翅膀,飞不走。” 木宁夕摇摇头,“不是你说的那种‘飞’,是和别的女人私奔的‘飞’。” “你很怕我和别人私奔吗?”司徒天逍揉揉她的毛毛头,最近他越来越喜欢这般抚摸的方式。她的头发很黑,很顺,很滑。 木宁夕点点头,“是呀。所以我坚决不能给你吃鸡翅膀。” “好,永远不吃。” 司徒天逍信誓旦旦,宠溺地看着木宁夕开心地咬一口鸡翅。 “唔!”木宁夕咕哝咕哝小嘴,皱起叶眉,“这是什么呀,不好吃!” “嗯?不好吃。” 司徒天逍夹一块鸡肉放入口中,还不错呀。 木宁夕抓过一个小碟子,吐出来,不高兴地说:“这不是你做的桂花鸡,不好吃。” 司徒天逍恍然大悟,凑近脸,问:“我做的就那么好吃吗?” “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吃!”木宁夕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撒娇地央求:“爷,你来做吧,好不好。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桂花鸡。” “好。” 刮刮挺直的小鼻子,在白皙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一口,司徒天逍整整衣袍,对杭氏说:“奶奶,孙儿去做桂花鸡,你慢慢吃。” “去吧,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杭氏挥挥手,她这君子远疱厨的孙子什么时候会做桂花鸡呢?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木宁夕嘿嘿笑,凑到杭氏身边,悄悄说:“奶奶,一会儿他做来桂花鸡,你一定要说好吃。” “咦?你要奶奶骗他?”杭氏装作惊讶状,原来是这小丫头哄孙子开心呢。 木宁夕傻笑,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吃他做的。” “好。”杭氏答应。 “公主,奴婢们以后再也不给你做桂花鸡了。” 青线、红线、紫线和黄线一脸要哭的表情委屈的排排站。 “啊?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木宁夕诧异地摸摸头,这是什么情况。 青线扁嘴,眼眶都红了,大胆地指控:“公主,你嫌弃奴婢们做的桂花鸡。” “这是你们做的?”木宁夕指着盘子里的桂花鸡,一脸的郁闷。她还以为这道菜是厨房的厨娘做的呢。 “好啦,公主不喜欢吃,我们撤下去吧。”红线的眼睛也红红的,上前来伸手要撤走却被木宁夕拦住。 木宁夕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不要生气嘛。我是想哄司徒天逍高兴,哪里知道得罪你们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好不好?” “公主折煞奴婢们了。”红线抽噎两声,执意撤走菜。 木宁夕无奈地瞅瞅全程看热闹的杭氏,又瞧瞧委屈的四个婢女。一时委屈,她也忍不住掉泪珠子,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杭氏白了一眼四个胆大的婢女,冷笑道:“这下看你们有几条命来抵消你们主子的怒火。哼,竟敢仗着主子当你们是贴心的人,一个个妄想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四个婢女吓得跪在地上。 杭氏冷戾一眼,不再言语,起身便出去寻木宁夕。 第159章 摘梅,给点补钱 后厨院里,离得远远也能听见木宁夕豪爽的大笑声。杭氏阴郁地心情一下子放晴。这丫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偷偷摸摸躲到大门后观察厨院里的一对小情侣,杭氏老脸一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在一起亲亲,真不知害臊。 毫不知情的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正亲得心猿意马,哪里还管谁在偷窥。 司徒天逍英气的眉微皱,不悦地黑了脸色。 木宁夕憨憨傻笑,抢过他手上的桂花鸡逃到安全地带,立即换上小狐狸表情,又小委屈地抱怨,“鸡骨头差点卡住我的喉咙,下次做之前扒掉骨头吧。” “你还有理了。”司徒天逍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掌心里是他刚刚吐出的鸡骨头。仔细看看,上面果然有一点点血红。英眉拧得更紧,对她招手,“过来!” “不准打我!” “好。” 木宁夕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有意识地往后摸摸翘臀,小步小步蹭过去。 盘子被抢,人也被司徒天逍捉过去,粗糙厚茧的手指强力扳开她的小巧下巴,他命令道:“张大嘴巴!” “啊啊啊啊……” 果然在喉咙深处的右侧有一些被划伤的小口子,浸出点点血丝。 “以后不准再吃桂花鸡。”司徒天逍又怒又悔,真不该给她做桂花鸡。她伤了喉咙,他疼碎了心。 木宁夕不高兴地噘起小嘴,推开钳制下巴的大手,“不行,我最喜欢你做的桂花鸡。只是一些小痛,没事的。” “以后都不准吃鸡。” 司徒天逍霸道的命令气得木宁夕挥去一拳,委屈地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子像悬在白皙脸颊上的珠帘。 “乖,不哭。” “就哭!就哭!就哭就哭就哭!” 木宁夕对着司徒天逍的胸膛又捶又打,敢不让她吃鸡,她一定要他好看,最好用眼泪淹了他。 “宁儿。”司徒天逍捉住两只小手,柔声哄道:“好好好,以后只吃鸡,别的什么也不吃,好吗?” “噗——讨厌!” 木宁夕小脸一红,有这么哄人的吗?而且她还很喜欢吃猪肉,牛肉,羊肉,鸭肉……只要肉食都喜欢。 “乖,还要不要吃?” “当然要吃。我要把一整只都吃掉。” 木宁夕讪讪地抓过盘子,任凭司徒天逍抱着她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 她吃得美滋滋的,他看得心痒痒的。鹰眸溢满柔情,凝视那一对油光粉嫩的小嘴不停的蠕动着。 司徒天逍认输了。眼前的小女子一滴泪便能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不是他怕,而是深知自己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她。他害怕没有时限的等待,没有希望的待待。 摸摸鼓撑的肚皮,木宁夕深呼一口气,丢下还有半只鸡的盘子,伸出小粉舌舔舔油腻腻的手指。 瞧她那猫儿舔爪似的销魂小模样,司徒天逍暗自吞咽口水,心里更痒痒啦。 “宁儿。” “嗯?” 木宁夕嘟着小嘴,扭头看他,却被含住小嘴。 呃……色狼!坏蛋!牛氓! 虽然司徒天逍的薄唇很软,令她很享受,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好吗? 手上油油的,只好用胳膊肘撞撞坚硬的胸膛,小脑袋往后移移,却被烫热的大掌兜回来。 “放……唔……开!” 木宁夕反咬住薄唇,强迫司徒天逍打消继续亲亲的意图。 二人都气喘吁吁地凝视着对方,只是……司徒天逍鹰眸深邃,木宁夕眼中怒火。 “坏蛋!” “野丫头!” “哼!” “呵呵!” 厚茧的指腹揉揉娇软的樱唇,司徒天逍暗自怅叹,再忍忍、再忍忍吧。至少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才能光明正大的要她。 杭氏推开木门,讪讪走进院子,打量二人。 “干什么坏事啦?” “奶奶,我们才没有呢。”木宁夕吓得从司徒天逍腿上跳下来,抱到杭氏身边撒娇道:“奶奶,你来寻我吗?” “嗯。你还知道让奶奶担心啦。”杭氏冷她一眼,看向石桌上的一盘残羹,叹道:“还想着亲口尝尝孙子的手艺呢。唉,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奶奶。我这个老太婆呀就是不识相,留在这里碍眼。” “奶奶,这盘桂花鸡做得一点都不好吃。刚刚爷还说,要另外给奶奶做一盘呢。”木宁夕对司徒天逍用力眨眨眼睛。 “奶奶,既然来了就该进来,在外面偷窥绝非君子所为。”司徒天逍闷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杭氏。 杭氏唇角抽抽,这孙子太精明,一点都不可爱。 “老太婆是女人。” 就是这么不讲理,怎么啦?敢惩罚老太婆吗? 木宁夕缩缩脖子,吐吐粉舌,不怕死地竖起大拇指,赞道:“奶奶,你嚣张得样子真欠扁。” “臭丫头,欠打。” “嘿嘿。” 杭氏抬手拍拍木宁夕白净的小脸,说:“吃了那么多油腻腻的东西,我命人去煮些梅子茶。” “嗯嗯嗯,谢谢奶奶。”木宁夕高兴地拍手,突然灵光一现,说:“奶奶,我们去梅林摘梅子吧。然后带一些回汴州城,煮成梅子茶送礼。” “送梅子茶?礼轻了点。”杭氏想想,说:“不如酿成梅子酒。” “好啊好啊。我不会酿酒,正好学学。”木宁夕兴奋得眼睛放光,才要拉杭氏的手,却被司徒天逍握去。 “走,先去净手。”司徒天逍霸道地拉着人离开,临出门前唤了一声:“备车。” 木宁夕四下瞧瞧,除了杭氏,只有他们。让杭氏去备车吗? “臭小子。” 杭氏咕哝一句,转身离开厨院,去换上一衣轻便的胡服。 石花镇外。 三驾马车缓缓在盘山路上行驶。前面鬼一和鬼二骑马,中间有鬼五和鬼七骑马随行,后面有鬼三和鬼四骑马跟着,再后面是杭氏的护卫兵五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石花镇外的梅林进发。 在石花镇与石梅山庄之间有两条路,其中比较绕远的路便经过梅林。因为远离村庄,故而很少人会来此摘梅子。 马车停下,木宁夕已经按耐不住跳下来,一溜烟飞奔入梅林中寻找上次来时在一棵梅树上刻下的标记。 “爷,快来,我找到啦。”木宁夕爬在一棵梅树桠上,挥动着小胳膊,又指指枝桠上的标记。 司徒天逍立即脸色一冷,飞身跃去将她抓下来。 “再敢爬到高处,今后不准来梅林。” “不是有你在嘛。” 木宁夕看看树桠,没多高嘛。她连屋顶都敢爬,何况是这一棵矮子树呢。都是司徒天逍大惊小怪,吓得她小心肝颤颤的。 看她没有半点知错的态度,司徒天逍脸色更黑沉了,才要强带她离开,就听见杭氏招呼着木宁夕过去。 “奶奶真是大救星啊。”木宁夕一溜烟逃到杭氏身边,讨好地为杭氏揉肩膀。 “小丫头,再敢淘气,我也要生气的。”杭氏戳戳木宁夕的小鼻尖,笑呵呵地说:“走吧,和奶奶一起去摘梅子。” “好呀。” 木宁夕挎过小篮子,笑眯眯地看看司徒天逍。趁着杭氏看向别处,她噘起小嘴隔空亲亲,抛去一个飞吻。 野丫头! 司徒天逍黑沉的脸色瞬时回暖,不禁为自己感到几分挫几感。自从与木宁夕互相交付真心之后,他越来越没有原则,处处被她牵着鼻子走。 “主子,寿王爷来信啦。” 骆名流突然出现,令司徒天逍皱起英眉。这厮的功夫越来越深厚了,连走路都不带一丝声响的。 “主子,别这么看我。是你魂游天外才没有发觉我近身的。”骆名流干笑两声。他还没有到达司徒天逍“人过无声”的功夫境界,少给自己招麻烦吧。 司徒天逍抿唇不语,他刚才的确太过专注想事情。 接过信卷,展开,上面写着:初七抵达京郊,速归! “主子,我已准备好快马和通关令牌,今夜是否赶回去?”骆名流上前询问。 司徒天逍攥紧信卷,瞬时化为灰烬。望向远处的杭氏和木宁夕,有些恋恋不舍。 “主子,早些回到汴州城,也好早作打算。”骆名流建议。 据他所知,西都国已经集结军队,积存粮草,恐怕要试图与南晋国开战了。这些也早已禀告过司徒天逍,但是他似乎全部心思都在木宁夕身上,无意插手西都国的事情。 “骆名流,准备送她们回汴州城的马车。也许我要先送她们回去,再赶去与寿王汇合。” “是。属下这就去办。” 骆名流作揖,准备离开。 “骆名流!” 木宁夕跑过来,送上一颗梅子,说:“能不能请你准备一些银钱给我。” 骆名流偷瞄一眼司徒天逍,欲伸出的手又缩回去,笑说:“公主要银钱作甚?” 握紧没送出去的梅子,木宁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那边的农妇说这片梅林是有主的,我们不能随便采摘。我想着拿出一些银钱来作补偿,也免去梅林主人家的损失。” 骆名流哈哈大笑,抢过木宁夕手中的梅子咬了一口,酸得他皱了俊脸,说:“不必用银钱来补偿,你只管摘,想摘多少都可以。” “这片梅林的主人是你?” 木宁夕疑惑,眨着大眼睛打量骆名流。虽然知道骆名流是富可敌国的奸商,但是他背后的主人是司徒天逍。难道这片梅林是骆名流的私有财产? 骆名流微微一笑,偷瞄一眼司徒天逍,打趣道:“等摘完梅子,用你自己作银钱来补偿吧。” “什么?要我……卖身还债?” 木宁夕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歪理。 第160章 女霸,奶奶威武 摘一车梅子能值几个钱,竟然要她卖身还债?太无耻啦! “骆名流,你别得寸进尺。即便这梅林是你的私有财产,也不能强迫我卖身还钱。”木宁夕理直气壮地说着,小步蹭到司徒天逍身后,露出小脑袋对骆名流做鬼脸,小声咕哝:“你想得美!哼!” 骆名流郁闷了,这梅林明明是司徒天逍的私有财产,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啦?原来冤死的感觉是如此悲怆。 “宁儿,去帮奶奶摘梅子。”司徒天逍冷了一眼骆名流,半哄半推着木宁夕去找杭氏。 骆名流无辜地摊开手,“主子,你也看到啦,是小宁儿误会,我并没有透露什么。” “少在这里碍眼,回去吧。” 司徒天逍迈大步走入梅林中,懒得理睬骆名流故作无辜的假面。 “主子,你真是妻奴。” 骆名流不怕死地大喊一声,掌风迎面击来,吓得他连忙躲闪,看着司徒天逍的背影。看来主子心情不错,否则以他刚刚的行为,早就被一掌拍死啦。 梅林深处,杭氏摘一颗熟透的梅子,用清水冲洗干净。 “丫头,尝尝这熟透的梅子,甘甜多汁,可好吃呢。”杭氏递给木宁夕,她自己却馋得吞口水,又忍不住唠叨:“人老了牙口不好,看着别人吃梅子,我只能吞吞口水啦。” “奶奶,你也别伤心。等回家煮梅子茶时多放些蜜糖,你就能一饱口福啦。”木宁夕安慰着,看司徒天逍走过来,立即送上熟透的梅子。 “给我?” 司徒天逍大感异外,不禁研究起梅子来。外形正常,有些软,果汁很多,没有虫子蛀过……为什么会给他呢? “爷,快尝尝熟透的梅子,很甜呢。”木宁夕推推托着梅子的大手,“这是奶奶自手摘的,自手洗的。” 司徒天逍看一眼杭氏。就算里面有毒药,他也要吃下去啊。 熟透的梅子饱满多汁,酸酸的果肉有一丝甘甜。酸梅汁缓缓流入喉咙,那酸味却直冲脑门儿,仿佛昏沉沉的大脑立即清醒。 “好吃吗?” 看着司徒天逍优雅地咀嚼梅子,木宁夕看得有些痴醉。这男人越看越有型,越看越想霸占。 “丫头啊,擦擦口水。” 杭氏戳戳木宁夕的唇角。 “嗯?” 木宁夕呆呆地提袖擦擦,没有口水啊?再看杭氏已经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抑制不住的颤抖双肩。 登时木宁夕的小脸一红,幽怨道:“奶奶,你怎么可以这样坏呢。” “噗哈哈哈……老太婆哪里坏啦。明明是你看得我家孙子出神,一副要扑上去的模样。” 一句说得木宁夕羞得脸色更红,垂着头不敢看司徒天逍。 突然,腰上一紧,木宁夕惊慌抬头对上深邃的鹰眸,小嘴禁不住微微开启,弱弱地唤一声:“爷。” “喜欢我吗?” 醇厚低沉的嗓音像窖藏百年的老酒,香醇且浓烈,又似一股暖流注入她小小的一块心田滋养情花的种子生根发芽,绽放娇美的花朵。 “你们两个当着老太婆的面前卿卿我我,难道要老太婆棒打鸳鸯吗?”杭氏板起脸来,饶有风趣地调侃道:“想亲啊,回家去亲。别在外面给我丢人。万一传回汴州城去,人人见我都要问起此事,我铁定指着他们骂遍十八辈祖宗。” “奶奶,你为何要骂人家祖宗嘛?”木宁夕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歪理。 杭氏理直气壮道:“我家的事情哪须他们多管闲事。巴巴地跑来讨骂,我就不留情面啦。” 司徒天逍抚额,木宁夕偷笑。 “司徒老夫人果然是天下第一不讲理之人。晚辈佩服!佩服呀!” 梅林深处,一个瘦弱的男人身穿黑袍,缓步走来。他的身后跟着百余黑衣人,个个手执武器。 “刘士彦!” 司徒天逍冷瞟来人,他站到面前,将杭氏和木宁夕护在身后。 霎时,鬼护卫和四婢女,以及杭氏的护卫兵也一同赶来,将三位主子保护在身后。 “司徒天逍,你此刻应该在贝州回到汴州城的半路上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刘士彦笑眯眯地看向木宁夕,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是为了美人而来。” “原来你这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混蛋是信阳侯的孙子啊。” 木宁夕打量着瘦弱高挑的男子。虽然许多次偷窥他与乐月瑶、与玉环的房中之乐,但是那身干巴巴的瘦弱身躯还真没有半点吸引力。 不知不觉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司徒天逍。伟岸强健的身躯,有力的四肢,冷俊的面容,形状完美的薄唇,还有一双似深潭的鹰眸。 “你们两个比起来,还是我家爷最棒啦。” 木宁夕恶意评价,气得对面的刘士彦瞪起双目,不悦地冷哼。瘦得跟猴子一样的混蛋?她刚才是这么说的吧。她的眼睛瞎吗?竟然看不到他高贵不凡之美。 “目光短浅,喜好匹夫之勇的莽汉,又怎知我这般翩翩公子的儒雅之美。” “呕——你真敢给自己脸上添光呀。还‘翩翩公子’?‘儒雅之美’?你的自我欣赏水平也太劣了吧。” “臭丫头,你敢嘲笑本公子!” “笑得就是你!” 木宁夕摇头晃脑,气死人不偿命的嘚瑟起来。 刘士彦愠色,怒道:“看你的嘴巴还能硬多久。来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全部斩杀? 一个不留? 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连杭氏都要被咔嚓吗?脑袋被马蹄子踢啦? 木宁夕看看杭氏,杭氏也看向她,都是一副“我想笑,别拦着”的表情。 百余人黑衣人团团包围,刘士彦站在包围圈外负手而立,猖獗冷笑始终在他的脸上荡漾。 “逍儿!” 杭氏突然大喊一声,仿若女战神一般指向刘士彦,命令道:“给我拿下!” “是,奶奶。” 司徒天逍阴森的嗓音徘徊在梅林中,每一次回荡不是越来越弱,而是越来越强。强到刘士彦感到耳膜刺痛,抬手捂住耳朵。 “杀!” 刘士彦一声令下,黑衣人像死士一般举起武器冲向圈中央的人们。 “杀司徒天逍者,赏金万两!” “杀扶柔公主者,赏金千两!” “杀杭氏者,赏金千两!” “杀余下者,赏金百两!” “杀!杀!杀!” …… 刘士彦嘶吼着,以赏金为诱饵激劢着黑衣人们冲杀着。 顿时杀声震天,梅林中一场混战,刹那间血流成河,梅子果实铺满了地面,被踩烂、化作泥土。 木宁夕和杭氏被四婢女保护在中央。 杭氏凛然而立,一双精目始终盯着激昂高呼的刘士彦。她突然抢过近身袭来的黑衣人的一把刀,冲出包围圈,举起大刀便砍向刘士彦。 “奶奶!” 木宁夕大惊,挥舞着大鱼钩将袭击来的两个黑衣人打退,她冲向杭氏。可每每都被更多的黑衣人困住脚步,只能专心应战。 杭氏像是女战神一般挥舞着大刀将四周迎袭而来的黑衣人杀得片甲不留。简单利落、动作流畅、无半点犹豫……就是那么干巴脆的解决掉一个又一个黑衣人。 那是征战沙场的兵士都会望洋兴叹的霸气和威势,以及无人可比肩的武力值和暴发力。 黑衣人的车轮战以为能快速消耗杭氏的体力,但令他们都惊讶的是年近花甲的杭氏非但没有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反而越战越勇,抡起大刀像逗小孩子似的,一会东一会西把黑衣人们逗得团团转,再一刀毙命。 黑衣人渐渐气势减弱,有几人怯懦的退缩,但仍然被一刀砍下去,失了性命。 “奶奶威武!霸气!霸气!霸气!” 木宁夕一边挥着大鱼钩,一边观望杭氏那边的战况。这哪里是年近花甲的老妇人啊,简直就是暴力炸天的女斗士!太威武啦。 木宁夕又解决掉两个黑衣人,才要往杭氏那边去,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司徒天逍一手将木宁夕推向追上来的紫线和黄线,他闪向杭氏和刘士彦。一个勾手将杭氏拉回,顺势丢给跟上来的鬼一和鬼二。 同时一掌出,与刘士彦袭来的掌势相击,电石火光之际,司徒天逍岿然不动,刘士彦瘦弱的身体向后摔去。 “逍儿,拿下他!” 杭氏怒瞪,一刀下攻袭来的黑衣人一条手臂。 “奶奶威武!” 木宁夕甩着大鱼钩应敌,还不忘笑嘻嘻地拍马屁。 “顽皮。” 杭氏笑,一刀又解决一个黑衣人。 “呜呜呜……” 一声长长的号令,梅林外冲杀入一群黑衣人。 此时,司徒天逍已将刘士彦擒住。 “又来啦!”木宁夕气的大骂:“刘士彦你个混球,到底在梅林里藏了多少黑衣人呀?” 杭氏闷笑,戳戳木宁夕的后脑勺,骂道:“你也不看看清楚就骂人。这些人哪里是刘士彦的。” 木宁夕怔愣,果然新来的黑衣人们动作迅速,下手干净利落。刘士彦带来的百余个黑衣人眨眼的功夫全军覆没。 再看那些站得笔直的黑衣人们,衣襟上都有一个小小梅花的刺绣标志。 “原来是石梅山庄的人啊。” 木宁夕恍然大悟。从来没想到石梅山庄里竟藏了这么多的人,而且哪一个都不认得。 “主子,老夫人,公主,草民来迟了,恕罪,恕罪。” 骆名流匆匆赶来,一头的汗珠子。 “你来得正巧。回去赏你一碗梅子茶。” “谢公主。” 木宁夕干笑两声,回到司徒天逍身边,踢踢被五花大绑的刘士彦,撇撇小嘴,“我就说你没什么看头呢。绑成这样,看得更清楚啦。瘦竹竿似的,长得又不好看,真可惜你的家世背景。” “木宁夕,你小心些,早晚本公子会让你知道厉害。”刘士彦气得大骂,“无耻的女人!无耻!无耻!” “随便你骂吧。”木宁夕挖挖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我比不得你,和乐月瑶勾勾搭搭,又和玉珠勾勾搭搭,你不怕她们合谋毒死你吗?” 刘士彦惊恐地瞪木宁夕,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知道什么?” “嘿嘿,就不告诉你。” 木宁夕欠扁地笑起来,四下打量打量满地踩烂的梅子果,对骆名流说:“你吩咐一些人将这些踩烂的梅子果用车装起来。我要回京去告御状,请皇上来评评理,信阳侯的二孙子带着人毁了这片梅林,踩烂百姓们赖以生存的果实。看皇上如何主持公道。” “对,我也要回京告御状。”杭氏也振振有词。 “公主,这等小事就不必惊扰皇上了吧。” 骆名流看看已经化作泥土的梅子果。这要怎么带回汴州城去啊?还要呈现给皇上看? “挖出来用麻袋装了,送回汴州城。” 司徒天逍薄唇微勾,真期待皇上是如何判定此事的。 第161章 送礼,大爱之心 石梅山庄。 离端午节还有一日,木宁夕算计着这三日里包好的熟粽子和糯米团子有百斤之多。除去山庄里人手一份,再带回汴州城五份,还余下很多呢。 从梅林回来,木宁夕吩咐管家取些纸笔墨,趴在窗前的榻上写写算算。连司徒天逍走进来都不知道,全身心扑在纸上的一堆数字和加减乘除。 顿感后背一重,胸腔里一口气险些堵住,耳边扑来热气,低沉地嗓音问着:“在写什么。” 炽烫的气息从耳后传入颈后,痒痒的令木宁夕不舒服地缩缩脖子,咕哝:“算计要给多少百姓家送赠礼。” “赠礼?” 木宁夕点点头,“我和奶奶商量过,石花镇附近一定有许多穷苦的百姓家。不如我们送些粽子和糯米团子让他们也好好的过节。” “想得很好。” 司徒天逍赞许地亲亲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女人性子有点野,脾气有点倔,顽皮爱捉弄人,但她却拥有一颗大爱之心。 搂过她靠入怀里,看不懂纸上写的什么。他仍然想静静地守着她,即便她此刻心思都在纸上,都在那些陌生的贫苦百姓的身上。 “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木宁夕停下笔,微仰头,让额顶着略带胡茬的下巴,感受那刺刺的微痛。此刻身边的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几度梦回中的男人。 “嗯。” 司徒天逍以下巴摩挲她光洁的额头,故意用胡茬逗弄她。 “嘻嘻,别闹。” 木宁夕戳戳司徒天逍的薄唇角,小脸敛容屏气,一本正经地说:“爷,那十三口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我和奶奶提起过自己的想法。” 司徒天逍扭过她的小身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正重地说:“那些是你的东西,全部都留着。” “不。”木宁夕摇头,“我想着跟随你征战时牺牲的兵士们,他们有家人需要养活。可是他们战死了,谁来代替他们呢。” “宁儿,这些不需要你来添补,是朝廷该做的事情。”司徒天逍打断木宁夕的话,紧紧搂过她,轻声说:“宁儿,听我的。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你会需要它们。” “爷!” “乖。” 司徒天逍捧着木宁夕的小脸深深印下一吻,浅浅的、甜甜的、柔情似水的。 “主子,楚王来信。” 骆名流急步进来,突然面色一僵,迅速转过身去,讨饶道:“主子,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啊。” “再有下次,自挖双目!” “是。” 司徒天逍走到骆名流身边,拿过信卷,上面写道:端午设宴,宁入宫见后,速归。 一颗小脑袋从臂弯下扎进来,看完那十几个字,又钻回去。 “该回去了。” 木宁夕轻叹气,她怎么觉得还没和司徒天逍好好地在一起就这么快又要分开呢。垂下脑袋走回榻上呆呆地坐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某个点出神。 看见木宁夕失落的样子,司徒天逍没由来的心疼。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大手握住一双柔夷,鹰眸海溢满怜惜。 “要不要一起去给百姓家送礼?” 木宁夕恍神,似乎听到一件有趣的提议。她眼睛绽放光彩,反握住大手,急急问:“真的可以亲自去送礼吗?” “好。”司徒天逍宠溺地揉揉小脑袋。 木宁夕嘿嘿一笑,抓过旁边的“鬼画符”,撒娇说:“今日也许是最后一次开开心心的玩啦。你要全程陪着我,不许偷跑!” “好。” 司徒天逍畅然。原来她刚刚失落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好好陪着她。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亏欠了她些什么。 “骆名流,你今日忙吗?” 被司徒天逍牵着手,木宁夕挥挥手上的纸。 骆名流嘴角抽抽,当着主子的面问这个,不是摆明要奴役他嘛。何必搞得她很懂礼貌似的。 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敬的笑脸迎人,道:“草民今日很闲,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按照这个单子去分装礼物,然后用草编的篓子装好。” “这……是。” 接过纸,骆名流险些脚底一滑摔个狗趴。这是什么鬼画符?他从来没见过这类的礼单,太考验他的智商啦。虽然他的头脑一向很聪敏,但是…… “公主,请问这……这……礼单要如何抄录呀。” 骆名流汗颜。当着主子的面前,他敢说自己看不懂吗? “废物!” 果然招来主子一记冷眼,两个字的赞美。 大手抓过纸来,简单看了一眼,司徒天逍指着最末尾的两串数字,“按这个数去分装。” 骆名流接回纸,还是一头雾水。这些长了小尾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看着两个男人被一堆“阿拉伯数字”折磨得郁闷不欢,木宁夕顿觉有趣,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野丫头!” 司徒天逍面露愠色,敢嘲笑他,胆肥儿啦。 “公主!” 骆名流苦瓜脸,这是什么意思啊。耍他玩呢? 木宁夕揉揉笑痛的肚子,摆摆手表示没有恶意。但显然说服力太小,两个男人都不信。一个眼神凌厉,一个委屈扁嘴。 拿过纸来,木宁夕命红线去取笔墨来,在将那些有小尾巴的数字变成他们能看懂的“一、二、三、四、五……”。 这下,骆名流更郁闷了。他游走四国,对西都国的文字更是精通,可这些长了小尾巴的数字真的没有见过呢。 “公主,草民请教这些……是哪国的文字呀。”骆名流不耻上问,鞠躬作揖。 木宁夕讪讪,“是我从老神仙那里学来的,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老神仙? 司徒天逍和骆名流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生怕他们不信,木宁夕急忙补充道:“我的偷技也是他教导的。” 偷技? 原来是游走江湖的老贼啊。 骆名流闷笑,估计主子会偷偷下令追捕这位“老神仙”吧。 “好啦好啦,快去准备吧。” 木宁夕催促骆名流赶快离开。再追问几句,她都快兜不住底啦。 “是,草民告退。” 骆名流拿了纸单去吩咐仆人们准备礼品。 二人来到东园寻杭氏,发现她正在和一群小婢女们缠五彩线粽。 “奶奶,我们要去派发礼物喽。” 杭氏瞥了一眼司徒天逍,笑吟吟道:“昨日打了一架,奶奶的身子骨疼得厉害。不如你们代替奶奶的心意一并送去。” “很疼吗?”木宁夕心惊,连忙跑过去为杭氏的揉揉肩,按按胳膊,捶捶腿,关切地问:“奶奶,要不让爷去请一位擅长按摩的大夫来诊治诊治。” “不必啦。老胳膊老腿儿的,许多年没有像昨日那般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我高兴着呢。疼点没什么,好好歇几日便可。”杭氏摸着柔嫩的小脸蛋,满目慈爱。 “那我们去啦。”木宁夕还是有些担心,对身边的红线和青线叮嘱:“你们就别跟着去了,留下来服侍奶奶。” “是。”红线和青线应着。 “奶奶,我们走了。” 木宁夕恋恋不舍地摆摆手,又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好好好。” 杭氏笑,这丫头比她的亲孙女还粘人呢。 “孙儿告退!” 司徒天逍行礼,牵着木宁夕离开。 远远看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渐渐离去的背影,杭氏突然冷下脸色,对旁边的一个护卫道:“传令下去,石花镇内凡是刘士彦的亲信,一律斩杀,不留活口!” “是,老夫人。” 护卫消失。 “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按按肩,捶捶腿。” 杭氏躺在美人榻上轻轻闭上眼睛。想在她孙子的地盘安插眼线,门儿都没有。哼! 石花镇外的晒麦场。 曾经在这里将刘士彦派来的黑衣杀人绑成碾子来压麦谷。 又听说那些人后来被司徒天逍下令送去采石场做苦力。 还有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威名从那一日传遍石花镇附近百里的大村庄、小村落。 当赶到晒麦场时已经快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骆名流行事动作很迅速,半个时辰后已经将附近十里八村的贫苦百姓都聚集在晒麦场。 先是大声发表扶柔公主的大爱之心,对贫苦百姓的怜惜之情。之后狗腿地跑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面前请示。 “爷,他真的是四国闻名的商人吗?” 木宁夕嫌弃地撇撇小嘴,看着站在高处对着排队领取礼物的百姓们大声指挥的骆名流。怎么瞧都是一副“官大爷”的丑恶嘴脸。 司徒天逍的目光始终在清秀白净的小脸上,哪里管得骆名流是美是丑、是善是恶。 “爷,骆名流会不会背着你私吞银钱。” “除非他向天借了胆子。” 司徒天逍偷空子瞪了一眼狐假虎威的骆名流。商人本性,给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像挖心割肉似的。骆名流跟着他多年,仍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主子,公主,礼物全部都送出去啦。回吧,回吧。”骆名流看看已经落下西山的太阳,提袖抹掉额上的汗珠。这天气真不是一般的热。 “走吧。”木宁夕拉拉司徒天逍,“我担心奶奶。” “好。” 娶妻当娶贤。司徒天逍深深体会到这一点。就凭木宁夕对杭氏的孝心不假,相信她嫁入司徒府之后也会是上孝下亲的好媳妇。 马车在平坦的山路上缓慢行驶,当路过曾经杀死刘义时的空场,木宁夕瞳孔一缩,隔着窗帘指着外面的某个移动的黑点,大叫:“那个人是刘义!” 司徒天逍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一道灰白光影追去。显然,骆名流也同木宁夕一样发现了什么。 “回山庄。快!” 司徒天逍命令,将木宁夕紧紧保护在怀里。 马儿嘶鸣,一个箭冲,飞奔起来。 第162章 刺青,画个乌龟 石梅山庄。 从清晨起床一直到用过午膳,木宁夕的“磨人大法”终于奏效,司徒天逍受不住她撒娇、讨好、飞吻、抛媚眼。 司徒天逍一时又气又笑,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山庄的地牢入口很隐蔽,任谁也想不到入口竟然在主院中堂的桌子下,而且地牢的真正位置是主院五间正屋的基石之下。 可以说,五间主屋是悬空建筑的。 步下石阶,锁链撞击墙壁,在密闭的空间里环绕着刺耳的声音。 木宁夕有些胆怯地抖抖身子,更紧依偎司徒天逍的臂膊。但她仍好奇地睁大眼睛观察漆黑的房室里用铁栅栏隔出数个牢间。 “司徒天逍,我要杀了你!” 刘士彦敏锐地听出司徒天逍的脚步声,他赤红的双眼满满的杀气。即使置身于最后一间牢房,但他的眼睛穿透层层铁栅栏,怒视着渐渐逼近的两道身影。 “吱呀”一声,铁门打开。 果然,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一起站在面前。 “妖女!” 刘士彦瞪着娇小羸弱的小女子。有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刘士彦。” 木宁夕微微一笑,放开司徒天逍的大手,慢慢走进牢房,堪堪停在一步之外。 不论刘士彦如何奋力挣扎都没能再往前移动半步,只能瞪着怒红的眼睛向面前的小女子。 拿出一块帕子,抬起手为男人擦去额上的汗珠、唇角的血渍……似羽毛般轻柔拂过,也惊吓到男人不敢乱动。 木宁夕樱粉的唇微微翘起,笑眯眯地说:“早在京郊行宫华清苑时我便知道你的存在。” 刘士彦的瞳孔一缩,他从示察觉出她的存在。 收回手,不在意地继续说:“我很了解你与乐月瑶的关系。” “你很了解?”刘士彦冷笑,忽然发现这个小女子很有趣,禁不住多瞧两眼,“你都了解些什么?” 木宁夕摇头叹气,从袖子里抽出两把碧青匕首,“这是乐月瑶想要献给信阳侯的献礼。可惜呀,我太喜欢它们,故而留下了。” “哼,信阳侯府珍宝无数,这两件破铜烂铁不值什么。”刘士彦冷瞟那两把匕首,嗤之以鼻。 “如此最好。”木宁夕抽出假碧青,锋利的刀尖指向刘士彦的胸膛,“石花镇除了胭脂铺,还有多少细作?” “你问这些作什么?”刘士彦越过清丽的小女子,看向站在门口的司徒天逍,讽刺道:“有本事杀了我啊。就算死了,你也别想知道石花镇的秘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天逍鹰眸骤然森冷,一个闪身来到刘士彦面前,伸手便掐住他的脖子,薄唇轻启,字字如石崩般。 “想死,我成全你!” 刘士彦强忍着窒息的闷咳,倔强地保持着冷笑的神色,“司徒天逍,你和我注定不能共生。你若不杀我,他日便是你的死期。” “呵,我很想知道你口中的死期是何时。”司徒天逍放开手,退后一步。 “司徒天逍,你是个懦夫。为了一个女人赔上一生的荣耀,我真为你可惜呀。”刘士彦看向木宁夕,笑道:“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你代替不了的。” 木宁夕扭头看向司徒天逍,原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一个女人。 “真好!” “好?” 刘士彦哈哈大笑,女人为情而痴,果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难道她木宁夕甘愿成为别人的影子被司徒天逍利用吗? “笑什么。”木宁夕皱眉,看刘士彦那副讽刺意味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忽然换作她哈哈大笑起来,挥挥手中的假碧青,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何意?” 刘士彦不解,但他脸上仍浮现得意之色。 木宁夕张张小嘴要说什么,却忽然灵光一闪,笑盈盈地打量起刘士彦的胸膛来。抚摸着尖尖的小巧下巴,思忖着该做些什么才有趣呢。 “爷,你去命人送些墨汁来。” “墨汁?” 司徒天逍瞟了一眼刘士彦,又看看木宁夕闪着狡黠光彩的大眼睛,立即明白她要做什么啦。 “来人,送些刺青用的墨汁来。” “嘿嘿,爷,你好懂我的心思哟。” 木宁夕开怀大笑,抱住司徒天逍就是一通乱亲。 “乖。”司徒天逍宠溺地点点她的小鼻尖,“倘若你的小心思猜不到,我便枉费……”挨到木宁夕的小耳朵边,低语:“至尊狼王的名号。” “故此,爷是天下最知我心的人。”木宁夕得意地大笑,看向已经呆掉的刘士彦,傲娇地说:“看见了吗?姑奶奶就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个小女子。” 刘士彦心弦一颤,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司徒天逍果真为了一个女子成为南晋国最勇猛的少年将军。 墨汁送到,木宁夕拿着假碧青,对着刘士彦雪白瘦弱的胸膛仔细研究半天,最终决定……画一只乌龟刺青。 “妖女!我警告你,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刘士彦威胁的气势在看见木宁夕拿着匕首刀尖划破他的胸膛时立即暴弱。他胸膛起伏得厉害,大口喘息着,赤红的眼睛盯着那锋利的银尖在自己胸膛上画出浅浅的一幅乌龟画。 “木宁夕!扶柔公主!求你……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刘士彦胆战心惊地盯着木宁夕用帕子沾了墨汁,开始在他胸膛上的血痕上涂抹墨汁。如果墨汁里有毒,那么他必死无疑。 “扶柔公主!扶柔公主饶命!” “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求你!” …… “闭嘴!” 木宁夕在专心泼墨作画,一边慢慢地涂墨汁,一边说:“你如果不乖乖听话,我就改用银针刺青的法子。到时候吃苦头的是你,怪不得我哟。” 银针刺青?那是对待囚犯的法子。 刘士彦气愤难当,但他现为鱼肉,只能任由木宁夕羞侮摆弄。 偷空子瞧了刘士彦一眼,木宁夕笑道:“放心吧,你会爱上这只乌龟的。” “木宁夕,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要杀你。”木宁夕专心描涂着最后一笔,“好啦,乌龟的小尾巴有了。” 抬目看刘士彦一副死爹娘的苦瓜脸,木宁夕很随意地甩甩手,说:“北契国五王子的身份比你高贵很多吧,他的胸口上就有我画的皇冠呢。” “原来北契国中风传的魔女就是你。” 刘士彦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让北契国五王子和他身边的二十六猛士吓得不敢再入贝州城半步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爷爷和他一直猜测着那个魔女是谁?或者是司徒天逍命人假扮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是北契国五王子为给自己脱罪而编造的谎言。 可是,眼下看来,爷爷和他都被自己的猜测给骗了。 木宁夕噘起小嘴在画有乌龟刺青的胸膛上吹吹,顿时刘士彦感到异样的热燥。他皱起眉头盯着近在咫尺的小脸,还有嘟成球的樱粉小嘴。 “木宁夕!” 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刘士彦更为自己身体的反应而感到羞耻。他竟然有了那种感觉。 “吼什么!我好心给你吹吹干。不领情就算啦。” 木宁夕凶他,还没再说出一句抱怨的话,小腰一紧,背撞上温暖坚硬的胸膛。 “乖,我们走了。”司徒天逍冷眼瞟刘士彦的身下突起,冷笑:“若有需要,我会命人送些冰水来帮你灭火。” “滚!司徒天逍,你这个混蛋!” 刘士彦大骂,看着司徒天逍搂着木宁夕快速离开地牢。 该死!他竟然对那个妖女产生感觉。 该死!那妖女没有说出重点,她到底了解到什么?那么信心百倍的样子。 走出地牢,木宁夕收好真假碧青匕首。骆名流立即上前来,意有所指的禀告:“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带他过去。” 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回到主院,准备回汴州城。 汴州城郊。 杭氏由鬼三和鬼四,及护卫兵五名护送着回到司徒府。木宁夕的马车由鬼五和鬼七保护,外加紫线和黄线,返回别院。 而司徒天逍隐身压押刘士彦的马车里,由鬼一和鬼二骑马随行,赶往楚王府。 随后是骆名流的一驾小马车。 最后面跟着一辆货运马车,上面堆满了鼓鼓的麻袋。 看似平常的马车队,却成为各路探子的盯梢目标。 信阳侯府的人盯着杭氏的马车,一路跟到司徒府大门前,最后也没有看见二少爷的身影。 楚王的探子当然是盯着自家的马车,千万别被劫道去。直到马车进入后门才散去。 至于皇上派来的探子,当然是全都聚集在木宁夕的马车上,从进入汴州城的城门开始,一直到别院的后门为终。那些探子忙得不可开交。 没办法,谁让皇上命令他们每行进一里路便要回去禀告情况。简直是累死狗腿! 下了马车,管事姑姑已经领着数个婢女守在后门口等候多时。 “烦劳管事姑姑来为我守门,多谢了。” 木宁夕尴尬地福了福身。 “公主一路辛苦。” 管事姑姑福了礼,引着木宁夕回到曦宁园。 回到园中,屏退众婢女,管事姑姑来到木宁夕身边,低声说:“晚香园的玉环姑娘被乐月瑶打断了腿。” “什么?” 木宁夕大吃一尺。玉环做错了什么惹乐月瑶下此狠手? “公主休息吧。” 管事姑姑退后一步,又福了礼,悄声而出。 木宁夕抚额,这才回来就的到如此震惊的消息,有点吃不消呀。不过,乐月瑶为什么会打断玉环的腿呢? 第163章 无意,你是我命 楚王别院,闲花阁。 与楚王赏月对饮,司徒天逍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几次楚王举杯相邀,他都冷冷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发呆。 不知第十几次的发呆,楚王忍无可忍,一杯洒泼在地上,不满道:“司徒兄心不在此,本王可要发飙啦。” 司徒天逍冷睇楚王,邪肆笑道:“我已快两年未曾见过楚王爷发飙,险些忘了。不如你现在发一发,我也好再次欣赏楚王爷青面獠牙之美貌。” “哼,你少来打趣我。”楚王不满,忽又奸诈而笑,道:“若我说出一事来你能不发飙,我便服你。” “何事能令我发飙。” 司徒天逍鹰眸冷睇,毫不在意地挥挥捏着酒杯的手,示意楚王尽管说,别藏着掖着。 楚王浅笑,静待饮下一杯酒,侃侃而语道:“昨日本王入宫向母后请安,听闻三件有趣的事。一件出自慈康殿,一件出自承政殿,一件出自信阳侯府。” 看向司徒天逍,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先听哪一件?” “皆可。” 司徒天逍惜字如金。深知楚王性情,就算他说出想先听承政殿的,楚王也一定会压在最后讲出来。选与不选,多此一举罢了。 楚王撇撇嘴,不悦道:“我本想先产承政殿的,既然你不想听便留在最后吧。” “请王爷随意。” 司徒天逍看都也不看他,继续浅酌着杯中酒。似乎那些消息于他不过是不入心的闲话,解解闷罢了。 楚王抚额,真是无趣啊。不知司徒天逍和二皇弟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无趣。依照寿王那脾气应该会发飙不停吧。 “王爷若不想说亦可,我先走一步。” “慢着,本王只是……不知该先说哪一个。”楚王按住司徒天逍放下酒杯的手,说:“慈康殿吧,本王先说这件事。” “好。”司徒天逍收回手,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浅浅酌饮。 楚王亦灌了一口,说:“安氏族行二统领刘义死了,死在司徒老夫人的蓝羽翎箭下。你可知?” “嗯。” 司徒天逍闷声,继续沉默不语,淡定自若。 “信阳侯将蓝羽翎箭呈现太后,太后命信阳侯暂停行动。但是……”楚王叹,“信阳侯怎会甘心错失向天求都求不到的机会呢。故而下令安氏族行三姓,行四姓继续行动。但被太后提前一步知晓,亲自手书给安氏族的族长,阻止信阳侯的计划。” “安氏族行三常姓。”司徒天逍捻过一粒煮熟的豆子入口,“行四是哪家?” “田姓。曾经是太后娘家的一个远亲小族,后来经太后多年扶植,现有超越行三常姓的势头。”楚王忽然冷笑,讽刺道:“如今的安氏族内部已有人心怀异心。不待多时便会有人提出脱离安氏族另立门户,或投靠信阳侯门下,或投入敌国为奸细。” “信阳侯招揽他们,我们可静待日后慢慢绞来。至于投敌国的家族,王爷最好斩草除根,动作要快。” “本王亦如此想的。” 司徒天逍给出建议,楚王也认同。 “第二件是承政殿。皇后要在后日设端午宴,共邀官中命妇入宫品粽。”楚王爷瞟一眼司徒天逍一副无意的模样,笑道:“承政殿里的皇上得知邀请名册内无抚柔公主的名字,特意命陈公公传口谕给皇后,端午合宫宴饮怎能少了扶柔公主这等贵客,并斥皇后思虑不周。” “看来皇上要加快他的计划了。” 司徒天逍鹰眸眯起,不安之感油然而生。真如木宁夕说过的那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现在皇上就是那个贼,而他要时刻警惕小宁儿被贼偷走。 楚王感到身边的一股股冷气袭来,禁不住哈哈大笑,一个闪身便躲到离门最近的地方,打趣道:“看来今夜要换作本王来欣赏司徒兄发飙的美貌啦。哈哈哈哈哈。” “王爷,看来这西都国的兵符你是不想要了。”司徒天逍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两片玉虎符,雕花精美、巧夺天工的两片羊脂白玉,虎眼炯炯,身姿流线极为漂亮。 “果然是好东西啊。” 楚王看得两眼放光,一个闪身过来要取,却被司徒天逍更快一步躲开。轻轻一跃已经从窗口飘去。徒留下放荡不羁的狂笑。 楚王气的大骂,悔不当初。那西都国御用虎符,他可是心心念念的想了很久呢。 别院,曦宁园。 几乎一夜未眠,木宁夕想不明白乐月瑶打断玉环双腿的原因。 天未亮,吩咐黄线悄悄去晚香园找玉珠询问一下真实情况。 青线端来清水和一小碟青盐给木宁夕漱口,偷瞄在外室收拾洗干净衣裙的红线,她靠近木宁夕,低声问:“公主,要不要一刀解决了玉环,除掉乐月瑶的帮手。” “没有玉环和玉珠还会有别人。”木宁夕混合清水和青盐,浅漱一口,吐出,问:“你可知道一首诗吗?” “什么诗?”青线茫然。 木宁夕微微一笑,喃喃念出:“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青线怔忡,这诗从没有听过,木宁夕又是哪里听来的呢?仔细想想其中所说的意思,又与眼下的情况相结合,恍然大悟道:“公主,原来你意在乐月瑶?” “宁儿越来越令我刮目相看啦。” 锦帘挑起,司徒天逍现身。 “爷,你不是在楚王府吗?怎来这里。刘士彦没人守着不会被信阳侯偷偷劫走吗?” 木宁夕跳下床,一边朝司徒天逍走来,一边小嘴巴不停地念念叨叨。听在司徒天逍耳里像是清晨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鸟儿,格外喜人。 “宁儿问了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个呢。”司徒天逍作苦恼状,拥着木宁夕到窗前的榻上坐好。修长厚茧的手指抚顺她丝滑黑亮的长发,宠溺地凝着她未施脂粉的清秀脸蛋,柔声问:“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木宁夕嘟着小嘴不高兴地摇头,指着自己的一对黑眼圈抱怨:“你看看,都是乐月瑶的错,害我一夜没睡。” “她不是被安阳禁足晚香园吗?偷跑过来的?”司徒天逍仅是闲聊,他安插在曦宁园的人多如牛毛,有个风吹草动便会立即知晓。 木宁夕摇头,说:“昨日才回来,别院的管理姑姑来禀,乐月瑶将玉环的双腿打断。我刚才派黄线过去找玉珠询问一二。” “你要插手此事?”司徒天逍拿过一条绸带为她简单束上长发。 木宁夕想想,“我想要管管闲事,爷同意吗?” “不准。” 司徒天逍冷下脸,瞪着她溜黑的后脑勺。 “嘻嘻嘻,不准也没办法。这个闲事我管定啦。” 木宁夕猛然回身抱住司徒天逍的壮腰撒娇,小脸在坚硬的胸膛上蹭蹭,像只贪恋享受的猫儿。 心中一暖,司徒天逍紧紧环抱住她,轻声叮嘱:“小心些,别伤了自己。” “遵命!司徒将军!” 木宁夕顽皮地敬了一个军礼,惹得司徒天逍一记弹脑门的惩罚。 黄线回来,垂头丧气的模样,红红肿肿的两只眼睛显然是哭过了。 推开司徒天逍,木宁夕跳下地抱住黄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不哭不哭,有我作主呢。是不是在晚香园受了委屈,我立即、马上杀过去给你出气。乖乖黄线别哭啦!” “噗——公主,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安慰人法子。” 黄线破涕而笑,真是佩服公主那无时不刻的搞笑本质。 木宁夕憨笑道:“没办法,谁让你们是我的心肝儿呢。” “咳咳!” 背后司徒天逍气的干咳两声,木宁夕回头嘿嘿傻笑,小嘴甜甜地讨好:“爷,你是我的命!” 你是我的命! 犹如一道惊雷在司徒天逍心尖炸响,心跳顿时如野马狂奔。他直直地凝着木宁夕,想着她对自己是不是已经情深到骨血里,才会有这般状似无意说出,却回荡在心海的告白。 没有在意司徒天逍的呆怔,木宁夕仍全力以赴地安慰着黄线。从黄线口中得知玉环被乐月瑶打断双腿,而且毁了容貌,现在被丢在后院的破房子里奄奄一息的等死。 而玉珠被乐月瑶下禁令,不准偷偷给玉环送吃食和水,也不准送药。 “没想到,乐月瑶对身边的人也挺狠的。”木宁夕摸摸下巴,说:“这样吧,我们去晚香园看看玉环。” “公主,还是晚一些偷偷过去吧。” 黄线阻止,心有犹豫。 “为何?” 木宁夕看出黄线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黄线看看司徒天逍,凑近木宁夕耳边低语:“刚刚在晚香园,我看见一个男子从主屋的后门进去了。” “刘士彦被关在楚王府。那又会是谁呢?”木宁夕更好奇了,乐月瑶还真有本事,没有刘士彦,又勾搭了一个男人。忽然她灵光一闪,抓过黄线问:“会不会是信阳侯?那个男人老吗?” 黄线摇头,说:“不老。但一定比将军大上几岁。” 木宁夕回头看司徒天逍,比他还老的男人会是谁呢? 就在木宁夕沉默思考的时候,红线进来,先向司徒天逍行礼,说:“禀告公主,司徒老夫人派人来请公主一同入宫告御状!” “啊?今日就去?”木宁夕大吃一惊,司徒奶奶也太心急了吧。她还没有想到如何向皇上告状呢。而且状纸也没有写呀。 回头看司徒天逍,显然那位爷根本不想管她们的闲事。 “好,更衣,入宫。” 木宁夕深呼吸,今日她要学习电视剧里的人,上殿告御状去。 第164章 告状,这是证据 南晋皇宫,承政殿。 皇帝安括坐在龙椅上,一张老脸始终黑沉沉的。已不惑之年的他经过年少时征战之苦,背负夺位的骂名,再加上政务的劳累,比同龄的丞相庞甫要“老成”一些。 此时,承政殿里有丞相庞甫,信阳侯刘敬,武攸侯安武,忠勇将军司徒善,楚王安宗元,齐王安宗圭,还有大将军列直等等文武朝臣。 每个人的脸色或阴、或晴、或凝重、或偷笑……各怀鬼胎。 安括扫一眼下面的列位臣子,目光最终定在司徒善的脸上,清清喉咙,问:“司徒将军,令夫人要上殿来告御状,此事你可知晓?” 司徒善出列,躬身作揖,恭敬道:“回皇上,老臣略有耳闻。但……无力阻止。” “胡闹!”安括气的大掌响拍龙案,指着下面的司徒善骂道:“我堂堂大将军竟是个怕老婆的,若被别国的人知晓,还不笑掉大牙!” 司徒善垂首作揖,心里暗苦。看看他那老太婆把皇上气的,连“我”字都冒出来了。他怕老婆是家里的事,关别国的人什么闲事呢。 众朝臣哄堂大笑,唯有信阳侯、武攸侯、庞丞相和楚王脸色平平,冷眼旁观。 “皇上!”庞丞相出列,拱手道:“司徒夫人未出阁时便是四国皆知的女中豪杰。并且随司徒将军征战南北,立下过赫赫战功。四国百姓中有些年纪的人都忘不掉司徒夫人当年的英姿。” “哼,这么说朕也不能怪她上殿来告御状吗?”安括瞪圆龙目,瞥一眼庞甫。这个丞相处处惹他不悦,哪一次都要唱反调。 庞丞相讪笑,“皇上,世人都说‘国家大事好讲理,家里闲事难判评’。犹其是大家族的族长要公证处理各小族之间的难缠事,亦是头疼不已。” “哦?难道那小小的族长比朕处理国家大事还要头疼吗?”安括冷睇,又觉得有趣。 庞丞相笑言:“依老臣来看,皇上今日不如来当当族长,评判评判信阳侯、司徒夫人和扶柔公主之间的事,如何?” “好。宣司徒将军家眷,扶柔公主上殿。” 安括端坐龙椅,目视前方。一双龙目始终盯着殿门口,期待着那抹清新秀丽的身影出现。 少时,司徒夫人杭氏,西都扶柔公主,以及两个护卫兵架着刘士彦入殿。 “彦儿!” 信阳侯大惊,立即扑上去喝退护卫兵,将衣衫褴褛的刘士彦搂入怀中,老泪纵横,指责道:“司徒老夫人,我孙儿尚且年幼,冒犯老夫人故然该罚,可也不该作践他于如此啊!” 心疼地抚摸着刘士彦炽烫的额头,呜咽道:“我的孙儿啊!走,爷爷带你去看大夫!” 慌乱地解开麻绳,信阳侯欲要带刘士彦离开。 “信阳侯且慢!” 杭氏出言阻止,直直跪下向皇上磕头,恭敬禀告道:“皇上,臣妇今日来告御状,不为别人,为的是保我南晋国的脸面。” “南晋国的脸面?”安括看看静静站在下面的扶柔公主,冷笑:“不知司徒夫人是如何保住我国的脸面的?” “皇上,此事该由臣女来禀。” 木宁夕福了福,娇声滴语瞬间融化了安括冰冷的表情,厌烦的龙目闪出温暖。 “好,你来说说,信阳侯的孙子如何给我国丢脸啦。” “是。” 又福了福,木宁夕回头看着躺在信阳侯怀里的刘士彦,不徐不急地道:“刘大公子以信阳侯之孙为势欺侮臣女。以轻佻言语调戏于臣女,这是石花镇街市上人人皆知的事情。” “司徒老夫人出言阻止,他见势不好,假意赔礼,实则怀恨在心。” “日后臣女与司徒老夫人相约去石花镇外梅林摘梅子,刘大公子竟带百余人而来,意图绑架臣女,杀司徒老夫人!” 木宁夕眼中杀气腾腾,信阳侯眯起眼睛恨意涛天。 “你胡说!”刘士彦大骂,指着木宁夕,向安括:“皇上不要听信她胡言,她与司徒天逍苟且被我撞见,意图杀我。皇上,你看你看,这就是证据。” 刘士彦扒开身上的破衣,露出污黑的胸膛。 顿时,殿内又一阵哄堂大笑声。信阳侯更是气的瞪圆了眼睛,恨恨地瞪向木宁夕。 木宁夕无辜地撇撇嘴,对安括道:“皇上,若他对臣女没有非礼之举动,臣女又怎会有机会在他的胸上画下乌龟刺青呢。” 安括伸长脖子盯着刘士彦胸膛上的乌龟刺青,赞道:“寥寥几笔画得如此传神,不错不错!” “皇上!” 信阳侯怒了,他孙子被人画了乌龟,皇上竟然还大赞不错?这个昏君! 安括眨眨眼,才知道自己太失态了。立即讨好的嘿嘿笑,说:“此事朕定会给信阳侯之孙作主。” “皇上这是要责罚臣女吗?”木宁夕不悦,黑沉沉小脸瞪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抱怨道:“臣女被他言语侮辱,皇上护短,欺我这个异国来的小女子。” “那日你并非与司徒老夫人同去摘梅,而是与司徒天逍在梅林苟且。我是带人去……去捉奸的!”刘士彦死咬这个理由不放。他到了如此境地,怎么能放过司徒天逍呢。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木宁夕白了一眼刘士彦,讽刺道:“既然刘大公子说是去捉奸的,那么请问我与司徒少将军何时到达的梅林?你又是何时出现的?为何你的胸膛上有我亲手画的乌龟刺青?” “你们那日午后启程去的梅林,申时前已到梅林。我是申时后去的。这乌龟刺青是司徒天逍受司徒老夫人的命令擒住我,将我……将我……囚在一个地方,然后你和他一同前来,然后……然后你对我下毒手。” 刘士彦毫不犹豫地说出准确时间,立时殿内众人皆屏气,各个心里都猜出一个答案“盯梢”。可是他后面的一些话就让众人没有多少想法了。 南晋国的人谁不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这位扶柔公主先与安阳长公主交好,又得到皇后的青睐,与楚王、寿王和司徒天逍交情匪浅。甚至最近又从宫里传出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喜欢上这位公主,意图纳入后宫为妃。 如此混乱的感情关系,信阳侯的孙子非要掺一腿进来,不是自作死吗? 朝臣们一个个腹诽不止,都装哑巴看着势态的发展。 对于刘士彦“属实”的指控,木宁夕轻蔑而笑,向安括禀告道:“回皇上,刘大公子因司徒老夫人阻止他对臣女的意图不轨而怀仇在心,在臣女与司徒老夫人相约摘梅时伺机报复。臣女死不足惜,不求皇上为臣女小小一条性命与信阳侯心生嫌隙,但臣女仍求皇上主持一个公道。” “哦?求朕主持一个公道?是何公道啊。”安括满目柔情,这小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木宁夕突然下跪,垂首求告:“请皇上让殿外的人将臣女的证物拿上来呈献给皇上过目。” “准!” 安括的目光始终在木宁夕身上,那直白的心思连杭氏都禁不住心底暗骂:老色狼。 陈公公领着十几个小太监搬运一堆鼓鼓的麻袋进来。又有人立即铺上一块麻布在地上,再将麻袋摞好。 顿时,承政殿内弥漫着一股酸酸的、馊臭的的味道。 众朝臣捂住鼻子,纷纷后退半步。 安括亦是皱起眉心,指着那堆麻袋山,问:“这是什么?” 木宁夕面色平静,直视高高在上的皇帝,回答:“是刘士彦及他手下的百余人在梅林里踩烂的梅子。这是农家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盼星星盼月亮、日夜不知疲惫地守着才换来的果实。” 泛着泪花的大眼睛瞪向刘士彦,手指指向他,大声道:“都是他。糟蹋了贫苦百姓最后的一丝希望。没有这些梅子,就换不来钱。他们要活着啊,要吃饭啊。要送孩子去读书识字,要为老人填补冬衣,要用这些梅子换钱来交国家的税金。” 越说越激动,木宁夕呜咽地哭起来,好似那些烂梅子是她亲手种出来似的。可是这一番没有半点修饰和虚伪的言论,深深震撼到庞丞相,武攸侯和楚王,及司徒善和杭氏。 “扶柔公主如何爱民如子之心,老臣佩服!” 武攸侯率先作揖行礼,他被深深地打动。 庞丞相亦是激动的老泪纵横。若南晋国的贵族们也能人人都有如此的爱民之心,国家怎会不强盛呢。 “臣女不敢,只是看这些梅子被糟蹋,想到农家百姓们的清苦日子,有些感触罢了。” 木宁夕唉声叹气,再次向安括垂首行礼。 “请皇上为百姓们主持公道。” “好好好,扶柔公主心系百姓之情,朕亦感动。朕的子民,朕自会秉公处理。”安括挥手,示意木宁夕和杭氏平身。 “皇上!我孙儿冤啊!” 信阳侯放开刘士彦,跪爬到龙案之下大喊冤枉。 “冤不冤,朕自会命人查清。信阳侯,先命人将他抬回去诊治,别冤没申诉,命先丢了。” “谢皇上!” 信阳侯磕头,爬着退回孙子身边,很吃力地将孩子抱起。 “老臣退下。” “且慢!” 木宁夕又跪下来,说:“皇上今日若不能给百姓主持公道,请恕臣女在承政殿长跪不起。” “你!” 信阳侯怒目,这个妖女咄咄逼人,简直欺人太甚! 木宁夕回头,冷眼瞟向刘士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糟蹋百姓之食,怎能不赔偿呢。” “你想怎样?”信阳侯咬牙切齿,阴森森地盯着木宁夕,恨不得此刻一掌拍死她。 木宁夕勾唇浅笑,回头看向安括。 “请皇上评断!” 第165章 赔金,一百万两 木宁夕此言一出,众朝臣皆是噤若寒蝉,纷纷看向高坐龙椅的皇上。这一面是“绯闻女友”,一面是朝中重臣的孙子,到底哪个更令皇上偏心就看评判结果啦。 “皇上,老臣的孙儿冤啊!”信阳侯额头磕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他是为皇太后办事,怎么到最后变成最没理的一方呢。 安括冷瞟一眼,心里暗骂:活该!谁让你非要帮着太后办事呢。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害了自己的孙子半死不活的,怪我喽!哼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瞒着朕暗中行事。 龙椅上皇帝沉默不语,众朝臣也不敢上前来当炮灰,一时间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连信阳侯都察查出一丝异常,不敢再“嗷嗷嗷”地大哭。 实在太冷场了,安括清清喉咙,看向木宁夕,“如此先让人抬刘士彦下去治伤,至于赔偿之事……朕会命人查清再作评断。” “皇上要偏心自家臣子,臣女不敢有违。”木宁夕福了福,板起小脸不高兴地斜睇信阳侯。 瞧瞧那小女子生气的样子都比别人漂亮。安括龙眸藏笑,嘴角却不自觉弯起。 “既然如此,朕很想听听扶柔公主是何想法。” 皇上一语出,众朝臣立即心中有数。皇上这是摆明偏心“绯闻女友”啊。看来以后他们都要小心侍候着,千万别鸡蛋硬去碰石头,不但没讨得公主一笑,还被皇上厌弃,就太失算啦。 木宁夕暗自偷笑,等得就是这句话。她正了正身子,昂首挺胸,杏眸圆睁,樱唇微启,义正辞严地说:“皇上,臣女只有一个请求,这些踩烂的梅子换作偿金赔给农家百姓,让他们能够勉强度过一年,等待明年果实的丰收。” “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安括点头,其实他也想这么办。让信阳侯花点小钱买个教训,总比把他孙子的一条性命搭进去好吧。 木宁夕笑眯眯地继续说:“臣女请皇上赐笔墨纸砚。” “你要这些何用?”安括狐疑,其他朝臣皆同样不明白。 “臣女想在信阳侯的见证下算出赔偿金。日后被人污陷冤枉,臣女亦有理有据,可反驳之。” 木宁夕扫视一眼分列左右的众朝臣,谁知道他们堆里有几个是忠的、几个是奸的、几个是信阳侯的走卒、几个是别国的奸细?她要防着点。 安括招手,命陈公公将史官的笔墨纸砚摆上,亲眼看着木宁夕提笔计算赔偿金额。 “陈公公,能否请几位小公公进殿来算算麻袋中烂梅子的数量。” “这……麻袋太多,恐怕一时半会也算不清吧。” 陈公公略显迟疑,看看那堆成小丘的麻袋,一个个数下来不累死才怪。 “陈公公,只要数清三袋即可。”木宁夕菀尔一笑,向安括解释道:“因梅子太多,且烂梅酸霉味重。臣女将三袋烂梅的总数除以三,得到大约的平均数。然后再算算有多少麻袋,得出的总数便是这些烂梅的数量。” “如果并不准确呀。”庞丞相问出,其实就是想给木宁夕一个台阶。 木宁儿怎会不知庞丞相的用意,笑言:“梅子装袋时没有数清,故而有多有少。如此不论是信阳侯还是农家百姓各自退一步,此事便了结啦。” “嗯,那便挑选中等的袋子数吧。” 安括吩咐陈公公招来六个小太监,两人数一袋,要做到清楚。 “一,二,三,四,……” 小太监们大声报数,一颗一颗烂梅起来。 木宁夕静静地看着,明亮的大眼睛绽放光彩,仿佛那一颗颗烂梅是沉淀淀的金银珠宝。 “不知扶柔公主可知道那片梅林是谁家的田产?”信阳侯突然发难,木宁夕被问得一怔。看来信阳侯不想掏钱平事呀。 木宁夕微微一笑,“自然知晓。” “是哪位?老臣会亲自送金上门,代孙儿负荆请罪。”信阳侯咬牙切齿,她敢说谎,他就敢在大殿之下亲手掐死她。 木宁夕淡定自若,放下笔,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本公主未来南晋国时已经与石梅山庄的庄主熟识。此次离开别院出游,正是受到石梅山庄庄主的邀请。” “石梅山庄!” “怎会是他!” “竟然是他!” …… 众朝臣一片惊呼之声,一个个不敢置信地打量起木宁夕来。这位扶柔公主年纪轻轻,竟然与闻名四国的富商骆名流熟识,而且竟然受邀到石梅山庄作客。那是四国皇帝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机会。 传闻石梅山庄是骆名流花费百万两黄金建成的,将高耸的无名山拦腰劫断,生生炸掉半座山建出一块平台,而石梅山庄正是倚山而建。甚至传言,余下的半座山亦被掏空,变成存放金银财宝的库房。 “公主,请问那位庄主……可是闻名四国的富商骆名流?”庞丞相拱手相问,态度谦谦有礼。 木宁夕福福身算回礼,浅笑答道:“正是此人。” “哎呀,公主能与骆庄主交情匪浅,老臣佩服。”庞丞相躬身相礼。 “丞相言重了。” 木宁夕含笑回礼,谦虚谨慎,不亲不离的态度让众朝臣刮目相看。也许他们的情报都错了,眼前这位扶柔公主根本就不像是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人。 “那……” “皇上。” 陈公公出声打断庞丞相的话,向安括拱手,禀告道:“皇上,麻袋中的烂梅已数清,第一袋三百二十二颗,第二袋三百七十五颗,第三袋较多……足有四百零三颗。” “嗯。扶柔,你来计算吧。”安括吩咐道。 “是,臣女还有一话要说在前面。”木宁夕颌首,道:“臣女询问过骆庄主,那片梅林是分派给附近村庄的贫苦百姓来种植、修枝剪叶、浇灌施肥。冬季开花时酿的酒供给石梅山庄,而春季的梅子便是百姓家一年的收成。” “扶柔之意是说这赔偿金只算在百姓家,与骆庄主无关。”安括半是疑问,半是解答。意在让朝臣和信阳侯都明白木宁夕不藏私心。 “正是。”木宁夕微笑。皇上真可爱! “嗯,开始算吧。” “臣女还未说完。” 木宁夕半是撒娇的小颤音听得安括心脏狂跳三下。 真是悦耳之声!不知在他的身下时是否也如此优美动听呢。想到未来某一日能将小女子压在身下缠绵,安括心驰荡漾,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起来。 哪里知道安括那肮脏的心思,木宁夕继续嗲嗲地嗓音说:“臣女问过百姓家,这梅子卖时每颗一文钱。为商者都知道一个道理,便是‘假一赔十’。刘大公子踩烂的这些梅子按一颗十文钱算起,不知皇上可认为臣女公道。” “嗯,公道。”安括点头。一颗梅子才十文钱,相信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银子。信阳侯花钱免灾,又不肉疼,何乐而不为呢。 木宁夕偷瞄一眼信阳侯的脸色,果然比刚才缓和许多。 她浅浅笑言:“这些装烂梅的麻袋和运送至汴州城的马车是骆庄主的。臣女便私自作主省了麻袋的钱,只算马车和赶车夫的辛苦钱。” “哦,原来还要分着算啊。” 安括心想这小女子果真是聪慧,不知道顶着骆名流的名义会讹出多少银钱来。静观其变吧。是该让信阳侯吃吃苦头啦。 木宁夕提起笔在纸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墨线,在一头写上“石梅山庄”四个字,在另一头写上“皇宫”二字。 “皇上请看,臣女一路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呢。估摸着足有百里之多。” 安括笑她天真,附和着点点头。 可是站在一旁的武攸侯耐不住脾气,指着桌案上的墨线,说:“扶柔公主不知道,这段路有三百里之距。你说的百里路程才到哪里啊,不过是去一趟京郊行宫华清苑罢了。” “哦?三百里吗?” 木宁夕惊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似一副同情地回看信阳侯,道:“信阳侯大人,看来本公主不能偏私,只好按照三百里路程计算喽。” “公主请便!” 信阳侯冷硬地哼气,斜瞪一眼多嘴多舌的武攸侯。 “好。”木宁夕笑容可掬,拿起笔边写边说:“臣女不知一路上真正花费了多少,估摸着按照一里路百两银子算吧。” “什么?百两?” 信阳侯头昏目眩,气得头顶冒烟。这妖女竟然狮子大开口,三百里路要了他一年的奉禄。 木宁夕专心地计算着路程的钱和梅子的赔偿金,对于信阳侯的狮吼置若罔闻。听见也不理他,先算计着怎么坑他一笔再说吧。 大殿内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向案桌的纸上,一堆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的长尾巴的“鬼画符”。 半柱香时间,木宁夕终于放下毛笔,搓揉一下僵疼的手指,笑道:“算好啦。” 安括一招手,陈公公立即走过来抽去纸,呈报给皇上御览。 木宁夕笑眯眯看着安括装模作样的阅览纸上的一堆长尾巴的数字,一会皱眉深锁,一会长长叹气,一会又装作检查似的掐算手指。 这装大尾巴狼的老流氓,真以为他认得那纸上的“阿拉伯数字”吗?看看下面这些朝中重臣,一个个伸长脖子,一脸的敬佩之容。 “准了。”安括拿起朱砂笔,大笔一挥画个圈圈。 陈公公冷汗淋淋,皇上你看懂了没有啊?就准了。万一这上面写着抄了信阳侯的家底也赔不起的数额,你就等着被皇太后发飙吧。 “臣女代百姓叩谢皇恩!” 木宁夕粲然而笑,跪下来磕头谢恩。哈哈哈哈,这下信阳侯一定心肝胃脾肺,连肉和骨头都疼吧。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呢。 “请问公主,老臣要付多少赔偿金给百姓家,又要付多少路钱给骆庄主呢。” “不多不多,一百万两白银而已。” “什么?一百……万……白银?” 第166章 威胁,保我无忧 承政殿中顿时倒抽气声此起彼伏,连高高在上的皇帝安括都吓得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 这小女子是从哪里爬出来的,胆肥儿到敢坑信阳侯的钱?而且他还是帮凶。安括心里一阵叫苦。虽然他也想教训教训信阳侯,但是也不能太过分吧。 一百万两……白银?就算是皇上的他拿出来也肉疼啊。而且,信阳侯的家里有一百万两白银吗?一百万两是他国库半年的收入呢。 “咳咳……扶柔啊,你是不是算错了?”安括清清喉咙,连他都觉得要太多了。 木宁夕诧异地张大樱粉小嘴,眨眨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模样。好久才缓神,问:“皇上,难道你刚刚没有看清楚臣女写下的赔偿金额吗?” 拿起纸,手指戳戳最下面的一串数字,“这里写得很明白,一共1002024两银子。臣女还好心的把零头给去掉了呢,只算作一百万两银子。” 好吧,这得便宜卖乖的事真是手到擒来,没有半点含蓄,更没半点羞愧,一副“我没算错”的理直气壮。 安括抚额,他能说刚才根本没看懂纸上的鬼画符,是他怕被朝臣嘲笑无知而装装样子罢了。哪里知道其中有诈啊! 白一眼挖坑给他跳的小女子,怎么看都是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讨喜。难道他之前眼瞎脑残才会心仪这个外表清秀、内心奸诈的小女子吗? 天借他一双慧眼,赶快识破她的假面吧。否则信阳侯的下场就是他的预兆。 想想自己的国库里也没有多少金子银子可供小女子算计的,安括突然又释然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国库里的银子还没有骆名流家里的百分之一多呢。 骆名流都敢和小女子成为挚友,他就有胆子成为小女子的丈夫。 对上信阳侯那双精锐老眸,安括又是一阵头疼。一边是心仪已久的小女子,一边是他的后娘舅,该如何取舍真是难事。而且想到皇太后知道后会跑来承政殿发飙大闹,他想死的心都有啦。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即然朱批已阅,信阳侯就按照纸上所写,赔偿百姓家和骆庄主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安括还是偏心自己喜欢的小女子。 信阳侯牙齿咬得“咔咔”响,握紧拳头强忍着怒火,看看龙椅上的安括,再看看木宁夕,还有一众装哑巴的同僚,狠狠大“哼”一声,挥袖而去。 木宁夕砸吧砸吧小嘴,滴滴咕咕道:“信阳侯到底要不要拿钱出来啊。别浪费本公主的时间嘛。本公主刚刚回来,许多事情没有办完,正忙着呢。” “咳咳……”安括假意咳嗽提醒木宁夕适可而止。 木宁夕回头噘噘小嘴,福福礼,道:“皇上恕罪,臣女还要出宫向骆庄主解释没有多算银两的事情,臣女告退。” “去吧。” “臣妇也告退。” 杭氏同样福了礼,与木宁夕一起离开承政殿。留下一群自称朝中重臣的大老爷们猛擦冷汗,一个个胆颤心惊。 还好他们没有惹事的孙子,还好没有惹到扶柔公主,否则他们哪里去偷一百万两银子来赔偿? 小小的女娃子比敌国的千军万马还令他们忐忑不安。 当然,装腔作势的安括也丢尽脸面,虽然底下一群朝臣不敢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心里都知道皇上在阅览纸上的数额时根本就没看懂。 皇上嘛,面子比天大,他们理解、理解。 “退朝!” 安括龙颜大怒,这群心里揣兔子的伪君子们,看着就碍眼。 “臣等恭送皇上!” “哼!” 安括负手离开。真是丢人! 皇宫外。 信阳侯府的护卫府兵将马车逼停,团团包围。 四婢女执剑警戒。 信阳侯坐在马车内,隔着帘子。 “请扶柔公主随老臣回信阳侯府作客。” “是。” 众府兵齐声喝道,立即行动。 “住手!” 另一架马车从宫门而出。随着这声大喝,十个银衣护卫从天而降,将信阳侯的府兵与马车隔分开来。 “好大的架子啊。” 信阳侯一心怒火,却没有听出真正发出声音的人是谁。他怒不可遏,起身走出马车。才要向对面车内的木宁夕发火,不经意看见缓缓驶来的马车,心中一惊,立即命人来扶他下去。 几步来到马车前,躬身作揖,道:“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信阳侯免礼!” 皇后于马车内,隔着珠纱帘隐隐约约看见站在马头前的老男人,朱唇冷笑,话语却极为温婉从容,问道:“信阳侯带来如此多的府兵在宫门前,难道想……逼宫不成?” “臣不敢!臣不敢!” 信阳侯汗颜,“逼宫”的罪名太重,他即便有此心,眼下却不是好时机。 “那就退下吧。”皇后冷声,忽又对车旁跟随的宫婢吩咐道:“芳心,去请扶柔公主到本宫的车上来。” “是。” 芳心去请,好一会木宁夕才从马车上走下来,瞥了一眼心有不甘的信阳侯,冷笑道:“侯爷,难道你想杀了我吗?别忘了,我若死了,你那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甚至一点机会都没有啦。” “哼,你死了对老夫没有半点损失。”信阳侯冷凝她浅笑倩兮的清丽容颜。 木宁夕鄙夷地冷瞥,“乐月瑶吗?她有那个能力吗?你知道她真正要帮助的人是谁吗?你以为你的一封手书是圣旨吗?呵呵呵呵,侯爷,你太高看自己的威势,太小瞧别人的私心啦。” “你……你知道多少?” 信阳侯大惊,从来没想过一颗棋子竟然洞察到这么多的秘密。 “侯爷,我知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宁夕缓缓走近信阳侯,她在赌,赌信阳侯内心的弱点。几乎与他面贴着面,樱粉的小嘴浅笑,说出的话锋利如刀子,威胁力不减,“侯爷,我中了龙纹毒,相来你一定清楚。既然我命不久,在完成任务之前,请你保我无忧,包括乐月瑶。” “能令你有所忧的人很多,老夫恐保不过来。”信阳侯恢复冷静,他炯炯的老眸凝着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他果然太小看了她。 木宁夕菀尔,“侯爷,倘若小女子将毒杀南晋皇室的罪名安在侯爷的头上,相信连皇太后都要受牵连吧。那时……刘氏一族便要沦为阶下囚啦。” “你威胁老夫。” “不。” 木宁夕杏眸含笑,樱唇浅弯,目不转睛地看着信阳侯暴怒的老脸,眸中杀气腾腾。 “侯爷,小女子只是要教你一个道理。” “哼,本侯何须你来教什么。” 信阳侯冷笑,不屑地轻哼。 木宁夕不愠不怒,轻轻地说:“侯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执意与小女子为敌,小女子命不久矣,不怕和侯爷斗到鱼撕网破,同归于尽!” “呵呵,老夫小瞧了你。好,只要你效忠于本侯,那些人的性命,老夫留着。” “谢侯爷!” 木宁夕福礼,转身之际小声道:“乐月瑶不可信,侯爷的孙子也该防着些。” “恭送公主。” 信阳侯躬身作揖,目送木宁夕步上皇后的凤辇。 隔着凤辇的珠纱帘,木宁夕叮嘱:“侯爷赶快回家准备银子去吧,骆庄主住在五里外的趣闲雅院。” “是,遵公主吩咐。”信阳侯咬牙。一百万两银子,就这么被算计去了。哼,等事成之后,他一定亲手掐死这个妖女。 乘坐凤辇远远离开皇宫,木宁夕好奇地盯着皇后看。 李凌柔拉着她的小手笑盈盈地问:“看什么呢,本宫脸上生出花来了?” “是啊,皇后的脸上绽放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呢。”木宁夕讨好地恭维话还是令李凌柔春风得意,笑得更美了。 “皇后,你怎会出宫?”木宁夕好奇,皇后可以独自出宫吗?而且还是乘坐凤辇。 李凌柔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仍强颜欢笑,说:“今日是本宫母亲和亲弟的忌日,故而出宫去祭拜。” 经这一提起才发现皇后竟然穿了素雅的襦裙,发上也仅有一根木簪子固定发髻。 “皇后节哀,臣女不知。” 木宁夕立即跪下来请罪,被李凌柔扶起。 “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谢皇后。” 木宁夕羞愧的垂首,真不该多嘴多舌的乱问问题。看吧,勾引皇后的伤心事。 沉默间,凤辇停下,跟在车旁的芳心回禀:“皇后,扶柔公主的马车就在前面。” “好。” 李凌柔拍拍木宁夕的肩,叮嘱道:“去吧。回到别院多加小心,本宫担心信阳侯不肯善罢甘休。” “皇后放心,臣女身边有四婢女保护,又有别院的众多护卫,还有管理姑姑里里外外帮衬着。不会有事。” “那就好。” 李凌柔放木宁夕下凤辇。乘她自己的马车回去别院。而皇后立即命人继续赶路,今日她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返回别院的马车里,司徒天逍紧紧环着木宁夕,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温柔且依恋。 “爷,你何时离开?” “待端午宴之后再离开。我担心你在宫里受委屈。” “嗯,还能多守在一起几日。” 木宁夕轻轻闭上眼睛。忙活了一上午,她虚弱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终究沉沉地昏睡过去。 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司徒天逍怜惜地为她拭去额际的几滴冷汗珠。 听见她轻浅而绵长的呼吸,英俊的眉深深拧起两道沟。不自觉收紧双臂将她更紧贴在胸膛,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存在。 第167章 玉环,你要小心 别院,曦宁园。 回到曦宁园,司徒天逍静静守着木宁夕。中间四婢女来来往往都轻手轻腿的,即便如此还被司徒天逍冷眼瞪了好几次,吓得四婢女都不敢入屋内,只在外面守着。 直到月上柳梢头,木宁夕才悠悠醒来。睁眼便看见司徒天逍倚靠着床柱,捧着一本书随意翻看。 “爷,几时啦。” 木宁夕揉揉略显肿胀的眼睑,干哑的嗓音诱惑着司徒天逍凑上来亲亲樱粉的唇,宠溺地拢着她躺回床上。又怕压疼了她,仅仅伏在她身上,凝望着她。 木宁夕噘起小嘴,娇嗔道:“爷,不准耍牛氓!” “哪有。” 嘴上反驳,实际行动却是恰恰相反,干着被指控的坏事情。 “爷,你是腹黑鬼。” 腹黑鬼?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 司徒天逍张口含住诱人的樱粉,佯装气咻咻地骂道:“野丫头!反天了你!” “嘻嘻……哈哈……嗷嗷嗷,不要不要,好痒啊!” “哈哈哈,爷,我错啦,我错啦,不要抓那里,好痒……痒痒痒……哈哈哈……” “看你还敢不敢再说我的坏话。” 司徒天逍专门攻击木宁夕身上的弱点,东一下西一下,痒得木宁夕抱住他在床上滚啊滚。 直到二人又笑又累到气喘吁吁,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往窗前的榻上坐好,亲自为她擦脸,梳头,用绸带束好发长。 青线和红线进来,将晚膳和汤羹端进来。 “黄线呢。”木宁夕小口喝汤,随意地问。 “黄线,公主有事吩咐。” 红线伸长脖子大喊一声,立即看见司徒天逍黑沉了脸色。吓得她连忙跪下请罪,身子抖得如秋风落叶。 “起来吧。”木宁夕瞟一眼司徒天逍不悦的酷脸,柔声道:“是我放纵她们如此没有规矩的,难道爷的脸色也是摆给我看的吗?” “她们不是你。” 司徒天逍闷声,眼下他没能以狼王之名处于世,他和木宁夕都要受到世俗规矩的限制。待日后狼王和狼后的身份暴光,那时他们便是站在权利巅峰之人,什么规矩都是他们定的,守不守都不会被世人诟病。 “主人教训得是。奴婢们一定谨记,再不敢不守规矩。”红线和青线跪下,连同刚刚进门的黄线和紫线也一同跑在外室的门口。 木宁夕瞟了一眼地上的四婢女,心里一阵发堵。这些人是她的婢女,为什么要对司徒天逍唯命是从。虽然他即将是自己的丈夫,但是也不能干涉她的行事习惯。 堵着一口气,木宁夕也跪在地上,扬起愤愤不平的小脸,睁大眼睛瞪着司徒天逍。 “怎么,你想造反?” 司徒天逍面色依旧冷若冰霜,但心里却在偷笑。这野丫头的倔脾气真是有趣呢。尤其是她现在这副“我不服”的激愤表情,险些让他保持不住冷酷。 “哼!”木宁夕扁扁小嘴,她要抗争到底。 司徒天逍叹声,哪里忍心看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呢。伸手抓起她置在腿上,为她抚顺额边的一缕碎发。 “你们也起来吧。” “谢主人。” 红线应声,与其他三人一同站起来。 “主子,公主,草民来见。” 屋门外,骆名流的声音传入。 “他怎么来了?为何没有人通禀呢。”木宁夕想要起身去察看,以为自己幻听呢。 “让他进来。” 司徒天逍按回木宁夕坐好,让四婢女先退下。 “黄线,紫线,一会儿你们陪我去晚香园看看。先下去吧。”木宁夕抓紧时间吩咐,免得司徒天逍不准。 果然,四婢女退出,骆名流进来,木宁夕被司徒天逍的黑脸吓得坐立难安。 “你去晚香园做什么?”司徒天逍不悦质问。 “去……去看看……玉环。”木宁夕结结巴巴,她能撒个小谎说去偷药丸吗?不过,她的确想过顺手牵羊,偷一些回来。因为她的存货不多啦,需要再填补填补。 “不准去!” 硬生生三个字将木宁夕的谋划拍死在沙滩上。 “爷,我的龙纹毒药丸没有多少啦。我要去看看。”木宁夕一脸委屈,她敢肯定那药匣子一定在乐月瑶的手里。 司徒天逍沉默,片刻后决定,“我同你一起去。” “爷,不要。万一乐月瑶和哪个男人在干什么事,你去……不好吧。” 木宁夕憨憨的模样让司徒天逍又气又爱。 “那你也不准去看。” 打定主意不让她去晚香园。 “爷,我只去偷药匣,不看玉环了。她太坏啦,我恨死她啦,才不会去看她呢。”木宁夕佯装咬牙,小手对着地上一指一指的,嘴里数落着。 “那就对了。”司徒天逍软硬不吃,环住木宁夕的小蛮,看向骆名流,“你来作甚?” 骆名流冷汗一滴,主子这是摆明嫌弃他啊。但是……他笑嘻嘻地看向木宁夕,从怀里拿出一块漂亮的美玉,说:“这是草民送给公主的谢礼。” “一百万两银子到货啦?”木宁夕接过玉佩把玩。 “是。刚刚信阳侯的家奴已送来了。草民也命人一一数过,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嗯。运回石梅山庄,给爷作军资备用。和那十三口大箱子里的东西一并给爷留着。” 骆名流怔愣,小宁儿这意思是怕爷的钱不够花? 看向司徒天逍,主子的眼里哪有他这个属下,满目柔情为伊人,就差感动的泪流满面、稀里哗啦的。 “宁儿,你有心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但那些钱留着给你备用,也许日后会有更需要的地方。”司徒天逍再次婉言拒绝木宁夕的好意。 木宁夕失落地点点头,“既然你非要和我分得清清楚楚。好吧,我留下。明天便命人将东西运回来,免得占了你的地方,分不清你我。” “宁儿!” 司徒天逍皱眉,这是什么歪理。他什么时候要与她分清楚河汉界了? 扳回她扭过去的小身子面对自己,锐利的鹰眸灼灼发烫,薄唇吐出比眼神更冷的警告。 “宁儿,即便我死了,你也休想与我分出楚河汉界。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都摆脱不得我的纠缠。明白吗?” “是你要先和我分清的,怎能反怪我呢。” “宁儿,我从未与你……” “刚刚就是那意思。那钱是我的,你不会用。以后我也不会用你的钱。” “宁儿,等你嫁给我后,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哪有区别。”司徒天逍怜惜她心思单纯。 木宁夕怔怔看他,似乎哪里不太对呢。 “主子,公主,若无吩咐,草民告退。” 骆名流拱手,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司徒天逍冷睇一眼溜之大吉的某人,再看看怀里仍然思考哪里出错的木宁夕,突然觉得自己生活这般丰富多彩也是不错的。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木宁夕拍拍混沌的脑袋,唤一声“黄线”。 “爷,我和黄线、紫线去晚香园走一趟。你先留在家里歇歇。” “好。” 就知道管不住她。既然她执意要去,他只要在背后悄悄跟着就行了。 晚香园。 木宁夕和黄线、紫线悄悄爬上屋顶,由黄线引领着先到后院的小房子里去看看玉环。 昏暗的小屋子里连个烛台都没有,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观察到用石块和木板搭起的床上,玉环苟延残喘,因双腿骨头疼,她难以入睡。仅拥着破旧的棉被靠着墙角急促呼吸,甚至偶尔会浅浅呜咽一声。 “紫线,去外面的柴房寻些木板来。” 木宁夕蹲在木板床旁边,又吩咐黄线过来将玉环的衣服脱下。 “你们是谁?” 病中的玉环即便睁开眼亦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是谁。她仅凭微弱的意识分辨对方的位置。 “玉环,我是木宁夕。” “你来做什么?滚!” 玉环突然发怒,没个方向的挥舞着拳头,几次又险些失重而摔在床板上。 “玉环,别再糟蹋自己。” 黄线看不下去,上前来按住玉环。很难想象曾经站在乐月瑶身边不可一世的玉环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也滚!你恨我曾经想要杀过你,现在我变成这样,你该高兴啦,报仇啦。是吧?哈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啊!” 玉环疯狂地大叫着,笑着,哭着。她终究为自己曾经做过的罪孽而赎罪。她曾经亲手杀了那么多,甚至帮着乐月瑶杀了印儿的爹娘,险些害死木宁夕……那一切一切罪孽都到了报应的时候。 “玉环,你想要赎罪就该好好的活着。”木宁夕捧住玉环的脸,这张比乐月瑶还要漂亮的脸已经被毁了,一道道深沟的伤痕永远都不能痊愈。 “木宁夕,你杀了我吧。”玉环握住木宁夕的手腕,“我该死的!” “玉环,该死不是你。” 木宁夕安抚着玉环,想要唤回她的神智。 “不,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玉环不停地重复着,她的双眼空冥,看向窗外的某一个地方,突然释然而笑。 “木宁夕,月老夫人派来一个使者。你要……小心。” “玉环!玉环!” 木宁夕大惊,伸出手指探探她的鼻息。已经……死了。 “公主,怎么办!” 黄线慌了。万一被人知道玉环死前她们在这里出现过,乐月瑶一定会指控是她们杀了玉环的。 木宁夕叹息,说:“玉珠,出来吧。” “公主。” 黄线惊讶,果然玉珠从门外进来,眼睛红红的。 木宁夕回头看着玉珠,“去告诉乐月瑶,是我杀了玉环。” “不。奴婢不会去的。”玉珠跪下来给木宁夕磕了头,“奴婢谢公主送玉环最后一程。” “不客气。” 木宁夕起身,将刚刚骆名流送给她的玉佩塞入玉环的口中,说:“人死了,要用玉来定魂魄,来世才能投胎为人。希望玉环来世能寻个好人家,别再过着打打杀杀,身不由己的日子。” “多谢公主垂怜玉环。” 玉珠泪声。没想到,最终怜惜她们的人竟然是木宁夕。 木宁夕领着黄线和紫线回到曦宁园,想着玉环临死前提到的那个使者,不知道月老夫人会派谁来帮助乐月瑶。 第168章 月牧,你喜欢她 曦宁园。 自从回来之后木宁夕将自己泡在沐浴桶里,小小的西耳房里没有半点声响。偶尔窗边守着的红线和青线适时问一声“水可冷了”,她都轻嗯一声敷衍回答。 也许看惯生死的人们已经麻木,她之前用大鱼钩杀死过许多黑衣杀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怅然若失过。 当一个最熟悉的人在眼前气若游丝,瞳孔渐渐扩散变成空冥的玻璃时,那是一种抓一把干燥的沙子,然后眼睁睁看着攥紧的拳头缝隙里有沙在流失、流失、流失……直到手掌残留一些沙的痕迹。 “玉环,你恨我恨得莫明其妙,可最后也同样莫明其妙的偏向我。难道你真的认为一句临终提醒就是赎罪吗?” 木宁夕闭紧的眼角有泪滑落,她的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水淹没了她。 记忆深处的窒息之痛仍那般清晰,她忘不掉在滚滚江水中挣扎的痛苦,忘不掉从臭塘子里爬上岸时的恶心感,还有潜藏在脑海某个角落里原主宁儿的记忆。 那一日乐月瑶和玉环、玉珠站在岸边,玉环亲手将宁儿和一根木头绑在一起,木头下面坠着大石块。是乐月瑶强行喂给宁儿蛇毒的药丸,又是玉环和玉珠拖着宁儿和木头、大石块一起抛入冰冻的臭池塘。 隔着透明的冰层,宁儿看着乐月瑶在笑,玉环在笑,玉珠在笑,而她即将死去。 窒闷的痛能让大脑更清醒,木宁夕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着玉环的恶毒、怨恨、冷漠,但是为什么玉环死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玉环,她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啦。一个敌人在世间消失,从此阴阳相隔。 “宁儿!” 一只大手用力将木宁夕拉起,顺势一件长袍裹住她柔软的身躯。 木宁夕微微睁开眼帘,映入眼底的是焦急且不悦的俊颜。粗壮有力的臂弯紧紧勒住她的纤腰,将她半拖出浴桶,打横抱起。 “爷,放我下来。” “你身子虚弱,怎能放任自己在沐浴时睡熟呢。” 司徒天逍嗔怪,他浓浓的剑眉拧成一线。锐利的鹰眸凝着木宁夕苍白的小脸,又气又疼。 木宁夕摇摇头,笑着反驳:“我哪里娇弱到睡一觉也能出事的。没关系,以前我经常会这般。” “不准。” 司徒天逍薄唇也抿成一条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爷,我好累,想睡觉。”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的肩上,喃喃地说:“你要等我睡熟了再离开哟。不然我会害怕的。” “睡吧,我会守着你。” 抱木宁夕躺在床上,司徒天逍倚靠着床柱,温柔地拿干棉巾为她擦拭湿发,再小心翼翼的用绸带速成马尾垂在枕边。 “宁儿,别再想那些闲事。睡吧。” “好。”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的手,今夜她很不安,相信司徒天逍的心绪也同样起伏不定。今夜让他们梦中相伴,渡过这次的心理难关。 子夜时分,一阵嘤嘤哭泣令木宁夕从梦中惊醒。她突然坐起来,四下寻找哭泣的人。可是……房间里只有两台烛光在燃亮,司徒天逍也不知去了哪里。 嘤嘤哭声再次传来,木宁夕掀被下床,披上床边小几上的长袍,拖沓着鞋子往屋外走去。 曦宁园里漆黑一片,大门更是紧紧地闭着。嘤嘤哭声从屋后的院子里传来,似是女子的低泣、又似猫儿的浅唤。 穿过主屋,绕到后门,弯弯曲曲的栈桥尽头是水榭。 水榭之中矗立一位男子。他背向主屋这边,仰头凝望天空的月亮。 木宁夕悄悄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越冷静一分。 水榭建得很漂亮,雕廊画栋,连四周的围栏都雕有镂空的花卉纹。水榭一半延伸入平静的湖水中,波光潋滟,月光的倒影朦朦胧胧。 “三小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会伤身体的。” “是你?” 木宁夕惊诧地看着转过身来的男人。难怪刚刚觉得他的背影很眼熟呢。 “给三小姐请安!” 男子躬身作揖,谦谦有礼。 “平身吧。” 木宁夕点点头,走近一些,打量起来。男子书生气不减,他没有易容,略显平凡的脸庞亦让人看着舒服。 也许美男会让女子一见倾心,但是平凡男子生有一张耐看的脸也是很吃香的。就如眼前的这位,绝对是那种一见平平,二见不错,三见倾慕,四见钟情的男人。 “贝州城一别已数月不见,三小姐别来无恙。身子可还好吗?” “死不了。” 木宁夕选了一个石凳坐下,看向男子,“坐吧。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礼。” “多谢三小姐。”男子拱手,选择对面的石凳。 “贵姓?” 木宁夕突然发问,男子怔愣,好一会才笑道:“三小姐果然变了。” “离死不远了,总要争争命才不愧于自己来世间活一遭。”木宁夕释然而笑。面对生死,她已从容淡定,甚至可以和人谈笑风声。 “在下月牧。”男子起身作揖,自我介绍。 “月、牧。”木宁夕品味着这两个字,冷笑道:“老祖母一把年纪啦,控制欲还是这么强烈。连属下的名字都要符合她的霸权心理。” “请三小姐慎言。”月牧眼中闪过不满。 木宁夕菀尔,“月牧,月老夫人的牧畜。你在她的眼中从来都不是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宠物。” “三小姐,你若再说出对老夫人辱蔑之语,在下定会代老夫人行使责罚之权。”月牧冷面向木宁夕,在他的心中月老夫人是无人能及的,更不容他人诋毁。 “你喜欢她。” 木宁夕睨着月牧,这男人眼中渐渐燃起的火焰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人竟然会爱上一个花甲老妇人?不过她能理解,爱情是不分国界、不分年龄的。 “三小姐,在下告退。”月牧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紧牙关转身要离开。却听见木宁夕轻叹一声,说:“玉环真的死了吗?” 月牧身子一滞,虽然背对着木宁夕,但是他却如芒在背,心里难安。 “是,她死了。” 咬牙,月牧抬脚便要走,又听见背后木宁夕一声轻叹,似是自言自语。 “我以为她装死呢。” “原来真的死了啊。” “如果她又出现在这里,我会一刀杀了那个假扮她的人。” “月牧,我说过,北契大王子选你做他的谋士简直是瞎了眼。” …… 男人忍无可忍,忽的转身走回木宁夕面前,垂目俯视着她,“三小姐,请问在下哪里令你不屑到如此地步,才会一而再地讽刺在下无才无能。” 木宁夕微抬头,从他的眉眼,到唇,到喉结,到一身灰蓝长袍,再到脚上一双价值十两金的鞋履……她淡淡地说:“月牧,你智慧的眼睛被污黑的纱蒙蔽,你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中。” “三小姐,此话恕月牧不敢苟同。” 月牧提起长袍的下摆,端坐在最近的石凳上,与木宁夕面面相峙。 “你与司徒天逍不同。虽然你们都爱上不该爱的女人,但是你爱得太卑微,付出太多,得到太少。” 月牧要张口反驳,被木宁夕抬手阻止。他只好闭上嘴,静静地听着她继续唠叨着她的理由。 木宁夕收拢身上的长袍,感受袍子上残留的司徒天逍独有的味道。 她轻轻地说:“也许你会说自己从不曾计较过这些,你可曾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与她之间的美好回忆?身在异国他乡的孤寂时又得到她一丝一毫的温暖吗?当你想要亲近她的时候,她是否愿意放下高高在上的威势,甘愿与你做一对平凡的恋人?” 月牧沉默了,他燃着火焰的瞳仁里瞬时多了些许水色,却仍然倔强地瞪圆眼睛逼着眼泪尽快风干。 “等你回到她的身边试着以一个恋人的身份去爱她、疼她、宠她,你就会发现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月牧摇头,反驳说:“不,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几度梦回,她会哭喊着少庄主父子的名字,会趴在我的怀里嘤嘤哭泣,会说着许多许多悔不当初的错事,她也是个内心柔弱的女子。” “再坚强的女人对待自己的孩子都会现出母爱的本性。看来我对月老夫人并没有熟悉到知根知底呢。”木宁夕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怅叹。 月牧警觉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木宁夕,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小姐……你、你竟然……你怎么可以利用我!” 木宁夕浅笑依旧,手指拔弄长发,另一手从桌下拿出一个药匣,笑道:“月牧,既然你们知道我的弱点,总要透露一些你们的弱点给我才好继续合作下去啊。” “三小姐,你……你到底是谁?” 月牧全神戒备,眼前的小女子绝对不是月老夫人口中那个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三小姐。 木宁夕打开药匣查看里面的药瓶够不够十天的量,故作无意地说:“我是真是假,你去问问乐月瑶吧。当初是她把我丢进华清苑的臭塘子里溺死的。也许……”眸子闪着狡黯的水色,樱粉唇浅弯,“也许我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不,世上无鬼,你休要欺骗我。” 月牧胆颤,他坚信世上无鬼神。可是木宁夕散发一股子诡异气息却让他没胆证实。难道她真的是鬼魅来报仇的? 拿到药匣,木宁夕心情愉悦,好好地护在怀里,笑道:“你想继续欣赏月夜的美,还是回去向乐月瑶问个清楚,本公主便不奉陪啦。” “三小姐!” 月牧拦在她的面前,“请三小姐如实回答,你到底是谁?” 木宁夕脸色一冷,提醒道:“记住,这里没有三小姐,只有扶柔公主木宁夕。否则……暴露了月老夫人的计划,你和我都别想活。” 月牧拧眉,木宁夕这话说得不假。来之前月老夫人也叮嘱过一定要注意言行,不可被人看出破绽。但是眼前的三小姐实在诡异。看来他要多留一些时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谨遵公主教诲。” “回去吧。” 木宁夕抱着药匣大步离开。今夜她收获不错,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啦。 第169章 结盟,一石三鸟 南晋皇宫,慈康殿。 青如匆匆入殿,在皇太后耳边低语一阵,便见皇太后脸色凝重起来。将手中的花剪交给青如,说:“请她进来。” “是。” 青如出,少时引领着一位宫妆打扮的老妇人进入。 “臣妇给太后请安,太后圣体安康。” “英儿姐姐快起来吧。赐座!” 太后命青如将老妇人扶起,又赐了座。 面对此人,趾高气昂的皇太后突然变得谨小慎微,想要多亲近一些却又怕对方不愿与自己敞开心怀侃侃而谈。 能让皇太后既怕又喜的人是谁呢?正是霸气的司徒老夫人——杭英。 杭氏落坐于椅上,待青如端上茶来,浅啜香茶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并不热络,说:“太后的安氏族越来越有出息啦!竟然连西都国的和亲公主都敢暗杀。难道不怕挑起两国的交战,祸于百姓吗?” “英儿姐姐恕罪。此事是妹妹思虑不周,还请姐姐不要偏听偏信那些小人之言。” 别看太后在皇宫里耀武扬威的,但是到了杭氏面前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直头不敢看杭氏。 “你还敢在我面前撒谎?” 杭氏瞪圆眼睛,气势汹汹的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茶杯立即碎裂成片,吓得太后全身一僵,缩成一个肉团。 “说吧,再敢不说实话,我就打你!” 杭氏扬起手警告,太后立即连连点头,乖乖地说:“英子姐姐,不能怪我呀。是皇上非要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赐婚给昀儿。为了不与皇上为难,我才……才出此下策呀。” “哼!为了自己的儿子,你竟敢视他人的性命如草芥。堂堂南晋国皇太后不能做出爱民如子也就罢了,难道连一点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了吗?” 太后委屈地扁扁嘴,她为了儿子的幸福着想,哪里错啦。而且那个妖女来历不明,谁知道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奸细。 “还有呢。你可拿到我射死刘义时的蓝雀翎箭?” “在在在,在哀家……不不不,在我这里,在我这里。” 青如立即去捧来交给太后。心里一阵叹气,这到底谁才是皇太后啊?怎么看着司徒老夫人更像是皇太后呢。 杭氏抚摸着蓝雀翎箭的翎羽,想想年轻时的种种,不禁感叹岁月匆匆而逝,如今她们已不再是那个同生共死的小姐妹啦。 “青如,你先下去吧。臣妇有要事与太后商量,你在门口守着。” “是。” 青如心里暗叹,看来她的主子除了太后,还有司徒老夫人。看看司徒老夫人这语气,这气势,这命令……怎么看都像是先帝爷的正室夫人,而太后就像是小妾。 屏退殿内的宫婢们,太后仍然谨小慎微地坐着,杭氏依旧优雅端坐,拿过太后没有沾过嘴的茶闲适的品着。 “英儿姐姐,你今日入宫来,有何事与妹妹商量啊。” 太后小心翼翼地瞅着杭氏喝完半杯茶,拈了一块红豆糕吃下。再喝口茶顺顺气,才心满意足地摆足架势,准备和太后好好的谈一谈。 先从哪里开始切入主题呢?杭氏眼睛先在皇太后身上溜溜打量,又看看四周的摆饰,最终目光定在刚刚吃过的红豆糕上。 拿起一块小小地咬一口,问:“这红豆糕是谁做的?” “是安阳。那丫头最有孝心,知道我喜欢软糯的东西,便每日做一盘命人送来。”说到安阳长公主的孝心,太后最满意。比她的亲生儿子还知道她需要什么呢。 杭氏冷哼,说道:“这是你要杀的那位和亲公主的独门点心。即便是安阳长公主做的,也是从和亲公主那里学来的。你也该赏些东西过去,别一昧的吃瞎眼的黑食儿,没个太后的气度。” “是,姐姐说的是。一会儿妹妹便命人去清点些物件给她送去。”太后不高兴地噘噘厚唇,又来训教她。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要赐婚给琰王的人是皇上,与她何干呀。你不该把气撒在她的头上。”杭氏柔声劝慰。 “姐姐快别说了,妹妹心里知道她心灵手巧,人品也还不错。可终究不能看着她嫁给昀儿,毁了昀儿的一生啊。”太后左右为难。 杭氏叹气,放下点心,起身来到太后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都不想想这其中的隐藏的秘密吗?” “隐藏的秘密?” 太后疑惑不解。虽然她也觉得其中必有诡异,但猜不透为何明明与西都国谈好赐婚寿王的条件,皇上又改赐婚琰王。 杭氏摇头叹气,“真是榆木脑袋。” “英儿姐姐,你有话别吞吞吐吐,我整日守在深宫里哪里知道那么多曲曲折折。”太后急了,反抓着杭氏的手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杭氏看她不是装腔作势,假意不知,也就愿意和她好好的谈谈。 “妹妹,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幻月山庄吗?” “当然。我那弟弟的嫡孙刘士享便是被幻月山庄的老毒妇偷去的,至今寻了十五年都杳无音信,不知是死是活。”太后哀伤不已,叹道:“那是昌儿唯的孩子,昌儿又战死沙场,妻子殉情。可怜的孩子才出生百日便被偷了。” “是啊。宫里的四皇子,二公主和信阳侯府的长房嫡孙一同被偷。那一年风风火火的搜查,连个线索都没有找到。”杭氏叹。 “只可怜的那三个孩子才出生百日便夭折了。”太后亦是心疼。 杭氏点点头,说:“言归正传。我说的事与幻月山庄有关系。” “哦。我听探子回报,这位假公主是老毒妇养大的。”太后发挥八卦本色,拉着杭氏絮絮叨叨,“又听我那弟弟说,假公主是来毒死我们一大家子人呢。” 一大家子人?毒死你们算了。 杭氏冷脸白她一眼,斥道:“你那弟弟的话能信吗?谁知道信阳侯是忠是奸。哼!这次我和逍儿,还有丫头差点死在他孙子的手里。” “好好好,都是我弟弟的错,我代他们向姐姐请罪。”太后无可奈何。 “算啦。先说正事吧。”杭氏拍拍她的手背,说:“和亲公主虽然自小被老毒妇养育,但是身中龙纹毒。” “龙纹毒是什么?” 太后白痴地问,气得杭氏脸色发白。恨恨的骂:“你就不能多看点书,多学点东西,整日呆在慈康殿里当肥婆,那么舒坦服吗?” 太后羞愧地垂头,吱唔道:“后宫不得干政,我一个老女人只管侍弄侍弄花草便好,何必操那份心呢。” “那你怎么管自己儿子的婚事,为何要操心呢。”杭氏恨铁不成钢,真是气死她。 太后惶然,柔软央求:“姐姐快说正事吧。” “哼。”杭氏气的胃痛,这个脑袋不灵光的老丫头。平复心绪,继续耐住性子,说:“龙纹毒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慢性毒,中毒的人会慢慢死去。至于下毒的过程,等日后你多多了解一些就会明白的。” “好,我会寻人问问。”太后点头,她可不想再被杭氏修理。 杭氏满意地点点头,又说:“我那三孙儿司徒天逍五年前与楚王去西都国,竟对那小丫头一见钟情。自此五年之间疯疯颠颠的,这些你也有所耳闻。” “啊?难道逍天喜欢的那个女子便是假公主?”太后诧异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鹅蛋。这个消息太惊悚啦。司徒家的三孙子竟然喜欢上来历不明的妖女? 杭氏瞟她一眼便知她心里所想,立即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太后呲牙咧嘴的喊疼。 “就是让你疼。”杭氏气闷,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我说,你就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 太后吹吹被打红的手背,不明所以。 杭氏白她一眼,“我的意思是逼皇上赐婚逍儿。” “英儿姐姐,你要让假公主嫁入你司徒府的家门?”太后大惊失色,杭氏这是疯了吗? “你这个傻子。难道还不明白,我家的逍儿与扶柔公主早已有情,这次在贝州城立下大功就是为了邀功,请皇上赐婚,迎娶和亲公主。” 杭氏真是气死了。这老女人比年轻的时候更傻,更白痴了。 太后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想了一圈,终于恍然大悟。 “姐姐,你是真心要让孙子娶那个妖女?” “是。再说一句‘妖女’,我就打花你的老脸。” “知道啦。” 太后娇嗔,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撒娇的样子还是很讨喜的。 杭氏拉过她,在耳边悄悄说:“听闻皇上赐婚琰王,其实是想借机霸占扶柔公主,纳入宫中为妃。” “什么?”太后大惊,突然气骂道:“这不是摆明要让我的儿子受人耻笑吗。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与其阻止,不如我们联手,让皇上改变主意,将和亲公主赐婚给逍儿。既不得罪皇上,又能让琰王有机会选更好的女子为王妃,逍儿和宁儿又能如愿成为夫妻。一石三鸟,何乐不为呢。” “对对对,英儿姐姐这个主意好。”太后眼中绽放光彩,又问:“姐姐不担心妖……和亲公主嫁入司徒府,皇上会……” “放心吧,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敢打我司徒府的主意。”杭氏冷笑,敢霸占她家的媳妇,除非皇上不想再坐龙椅啦。 太后长长松了气,只要不嫁给她的昀儿,管那妖女祸害谁家呢。 就这样,杭氏和太后达成联盟协议,开始暗中安排起来。 而承政殿的皇上安括却为了那个清秀的女子而茶饭不思,睡梦不安。 至于凤仙殿的皇后,却稳坐在中宫之中。在听到青如来禀告慈康殿中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她坐得更安稳了。既然杭氏有意将木宁夕与司徒天逍配成一对夫妻,她何不帮着太后推波助澜,成就好姻缘。 170章 妖娇,不如天算 别院,曦宁园。 管事姑姑领着一众婢女捧着许多襦裙、发饰,以及配戴的荷包、宫绦、玉佩等物,默默地站在一旁的亭子外面守候。 木宁夕一身粗布便服,指挥着院子里的小婢女们煮好十壶梅子茶,粗略算算也有百斤之多。吩咐青线和红线给管事姑姑及众婢女们捧来几碗解解暑热。 来到亭中,请管事姑姑入内歇歇脚。 管事姑姑小小饮一口,正色道:“清晨由宫内送来这些,是皇后专门为公主准备的。” 看着那一大盘一大盘的珠花翠宝,木宁夕一阵头昏目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管事姑姑,这……是不是太多啦。” 那一盘子的步摇簪花、玲珑佩饰,以及一些精美小巧的,却说不出名字的金箔花饰。 木宁夕好奇地以手指拈来一片金箔花饰,问:“管事姑姑,这是何物呀。像花钿,又像贴在指甲上的饰物。” “这个呀,称作‘金靥’,又可称为‘花子’,是贴在脸颊边的花饰。”管事姑姑温声慢语的为木宁夕解惑,指指拈在纤细指尖上的金箔花饰,笑道:“公主拿的名为‘妖娇’。” 妖娇? 这名字真是诡异。难道隐喻她是“妖女”? 木宁夕不怎么喜欢地放回去,又拿起一支软翠的金丝花盘银簪子欣赏。 管事姑姑瞟了那“妖娇”的金靥,笑问:“公主不喜欢‘妖娇’吗?” “是,不喜欢。”木宁夕直言不讳。 “公主该喜欢它的。” “为何?” 木宁夕冷了脸,这摆明讽刺她是妖女,她为什么不能拒绝。 管事姑姑淡淡一笑,起身走过去拈来一对“妖娇”摆在木宁夕面前,说:“皇后意在保护公主,太后更不想让公主入宫为妃,这其中的原由相信奴婢不说,公主也猜得出。” “以‘妖女’之名讽刺我,难道还要我装作不知的磕头谢恩吗?”木宁夕气闷,没想到那对婆媳俩默契十足,一个送衣裙花饰,一个送金靥。 管事姑姑摇头叹气,半跪在地上,凑近木宁夕耳边悄悄说:“这对金靥曾经是二公主之物。百日宴时皇上所赐。公主若明日入宫赴宴,定要贴上这对金靥,方可保身。” 方可保身? 木宁夕盯着那对金箔花靥,忽然猜到了什么,她半伏在管事姑姑肩上,悄悄地问:“姑姑,你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还是太后身边的人?” 管事姑姑怔愣,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慧,仅仅一对花靥竟被她看出破绽。 “公主,奴婢不知你所说的是何意。”管事姑姑悠地站起来,审视着巧笑俏兮的木宁夕,“公主,不管奴婢是谁的人都会忠心于安阳长公主。”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木宁夕端来一碗梅子茶浅酌,轻声说:“太后为何愿帮我?” “是司徒老夫人亲自入宫请太后相助。”管事姑姑毫不隐瞒。 原来如此。 木宁夕暗自偷笑,皇太后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杀了她,如今还要违心的帮她度过难关。果真如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皇太后眼下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管事姑姑,这些留下吧。” 木宁夕示意红线收下。 “公主,康公公来了。” 紫线匆匆而入,与管事姑姑相礼。 “快请!” 木宁夕与管事姑姑对视一眼,各自心如明镜。 紫线去而复返,引领康公公入园来。 “老奴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金安!” 康公公谦恭有礼,拂尘一甩,欲要行大礼。 “这可使不得,康公公免礼!” 木宁夕慌忙拦住康公公,笑说:“康公公对本公主多加照拂,已是旧友,不必如此。” “公主金枝玉叶,看得起老奴,是老奴积了十辈子的福分。谢公主不嫌老奴身贱人微,恩典有加。” “康公公太自谦啦。”木宁夕颔首,问:“不知康公公来……是为何事啊?” “哎哟哟,看看老奴光顾着与公主闲话,都忘了正事呢。该打!该打!” “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多聊一些也是可以的。”木宁夕后退一步,作势要跪下接懿旨。 康公公正色,展开一直高高托于掌心的懿旨,道:”皇后懿旨,端午佳宴,邀西都国扶柔公主入宫同乐。钦此。” “西都国扶柔公主接旨,皇后圣安千秋。” 懿旨交到木宁夕手,康公公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公主,老奴还要到晚香园去宣旨,就不多留啦。” “晚香园?” 木宁夕略感惊讶,皇后邀请乐月瑶入宫参加端午宴,这又是何意呀? “公主。” 康公公瞥了两边的婢宫数人,包括管事姑姑。众人都会意地后退了步,纷纷散开一些。 微靠近木宁夕一些,他悄声低语:“公主切莫忘了锦缎荷包中的秘密。” “原来如此。” 木宁夕恍然,她还真的把锦缎荷包中的西都国皇后密令给忘记了。那么皇后想借端午宴试探乐月瑶,还是来试探她呢? “公主,老奴告退!” “且慢!” 木宁夕吩咐青线去拿来一壶梅子茶交给康公公身后的一位小太监,笑说:“这是本公主亲手熬制的。想着明日入宫给皇后和安阳长公主带一些。既然康公公来了,自然是有口福的。这一壶梅子茶也请康公公尝尝,别嫌弃,啊!” “哎哟,老奴怎敢嫌弃呢。公主亲手熬制的梅子茶,老奴万般感激,都不舍得喝呢。” 康公公满脸堆笑。这梅子茶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最大的脸面。能和皇后、安阳长公主喝到同样的东西,宫里还有谁能有如此的口福。 “不嫌弃就好。” 木宁夕颌首,菀尔一笑。 “公主保重贵体,老奴告退!老奴告退!” “黄线,送康公公。” “多谢公主!” 康公公躬身作揖,行礼后便托举着另一道懿旨,带着五六个小太监浩浩荡荡的往晚香园而去。 这边,管事姑姑也告退。留下木宁夕独坐在亭子里,静静地谋算着。 那一夜,月牧骗了她,药匣里仅有一瓶有龙纹毒的药丸,其他都是空的。 玉环死了,管理那些药匣子的人也许是月牧,也许是玉珠,也许是乐月瑶。 木宁夕思谋一会,决定今晚去碰碰运气。 晚香园。 夜色如墨泼画一般静谧。 屋顶上三道影子伏下身子。其中一人揭开一片瓦,屋中的光射出来形成一道光柱。 屋中内室里大床上春色旖旎,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女人娇羞,男人强悍。 屋顶上,木宁夕弯起眼睛,得意的笑出来。好在身边的紫线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否则那狂放的笑声一定惊动院子里的护卫。 公主,这等羞耻之事,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手快速动着,紫线已经很好掌握手语,与木宁夕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木宁夕丢她一记白眼,手语道:偷窥别人的房中之乐是本公主最大的喜好。你们不想看就去帮我找找药匣子,我要好好地欣赏欣赏。 紫线无奈,与黄线对一眼,手语道:你陪着公主,我去找药匣子。 黄线微皱眉,她也不想看乐月瑶的风流事。但是晚香园里认得她的婢女太多了,不方便行事。 手语道:好吧,你多加小心。 紫线点头,再看木宁夕,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叹声。看看她家公主,几乎像小狗一样趴在洞口,一副“我看我看我看看看”的贪婪表情。真不敢想象万一被主人知道,会不会一刀宰了她们四个贴身婢女。 越来越心塞,还是先去寻找药匣子吧。紫线闪身跃到漆黑的后院去了。 木宁夕伸手拍拍黄线的袖子,单只手比划:黄线,你去找玉珠,也许她知道药匣子在哪里。 黄线翻翻白眼,紫线走了,她再离开,万一有人来袭击怎么办。 见黄线稳坐不动,木宁夕也懒得再催她。继续欣赏着里面一男一女的缠绵。 忽然,院子里出现玉珠的身影,她走到窗前敲敲木棂,说:“郡主,奴婢已命人将西都国的美酒准备好了。” 屋内乐月瑶一声舒爽的尖叫,男人一声低哑的长叹,二人体力不支地倒在床上。 “进来吧。” 乐月瑶推开男人,就那般不着片缕的下床,拿过一块绸裹住身子。 玉珠进门,始终低垂着头。她双手捧着一个小纸包,慢慢吞吞地走到乐月瑶面前。 “郡主,这就是西都皇后赏的药粉。” “嗯。” 乐月瑶以指夹起,说:“明日将这包药粉混入献给南晋皇后的酒中。” “是。” 玉珠接回药粉,垂着头退出屋去。 “真是个傻丫头。呵呵!” 撩开绸,乐月瑶回去床上继续与男人乌山云雨。 屋顶上,木宁夕嫌弃地小小冷哼一声。做来做去都是一个动作有什么趣儿,真不明白乐月瑶那迷醉的表情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向黄线打个手语:我们走吧。 好,公主。 黄线立即点头,扶着木宁夕的小腰一并跃下屋顶,往最漆黑的地方躲藏。 孰不知,有人在另一处盯着她们。 紫线拿着一个小包袱往曦宁园走。 这条小路偏僻,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但是……冤家路窄,肯定不是巧遇的。 “姑娘拿了在下的东西,怎么不告知一声就走了呢。” 月牧负手而立,拦住紫线的去路。 “离开影阁,你一样没能逃脱‘狗’的命运。” “二七,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月牧微笑,一双淫色的眼睛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姑娘。啧啧赞道:“果然女大十八变,二七长得水灵灵,越来越让我想念你的……” “住口!” 紫线斥喝,愤怒地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月牧浅笑,“二七,你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那个傻公主吧。” “你?”紫线冷笑,“我怕讲出来污了公主的耳朵。” “二七,你拿了我的东西,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月牧慢慢地走过来,每走一步,他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紫线警惕地握紧剑,瞪着渐渐逼近的男人。 “放心,我只想要你陪我睡一晚。” 月牧伸出手要触碰紫线的脸颊。 紫线呼吸一滞,她本能的想要扭脸躲闪,却听见男人笑道:“你敢拒绝我,今晚陪我睡的便是那位傻公主。” “你敢!” 紫线怒瞪。 “有何不敢!” 月牧抚摸紫线的脸颊,耳廓,耳垂……往下,再往下…… “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口味从月老夫人变成本公主的婢女啦?” 就在紫线忍无可忍准备动手时,便听见旁边的大树冠上飘然落下六个人,而说话的人正是木宁夕。 第171章 叛徒,破坏计划 看到来人,月牧收回手,退后五步,笑意盈盈地瞧着走到紫线身前的木宁夕。 “三小姐这么晚不睡,来此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刚刚不知谁说了一句‘要睡那个傻公主’。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我又怎能让你失望呢,当然自送上门,免得你去翻墙溜窗躲护卫太麻烦。”木宁夕挖挖耳朵,睐他一眼。 月牧笑意盈盈上前走了两步,打量起木宁夕来。在他初到幻月山庄时,小丫头还被囚禁在寒洞经受浸毒的煮浴折磨,那时候月老夫人很满意小丫头软弱无能的性格,胆小的孩子更容易控制。 上次从贝州城回到幻月山庄,当他向月老夫人禀告木宁夕的一系列作为时,月老夫人那诧异的神情令他永生难忘。一向将天下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月老夫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连老夫人都没想到亲自调教出来的棋子竟然是个隐藏本性的小狐狸。 男人的眼神太直接,心里所想全部都在脸上,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我说,你看够了就和我回去吧。” 月牧怔愣一瞬,装傻,问:“三小姐要带在下去何处?” “回我住的地方呀。你不是想睡我吗?走吧走吧,本公主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胆子有多大,敢爬到我的床上。” 月牧心里一阵慌乱,三小姐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真是越来越猜不透她的思维行事。 男人不由得往后退一步,木宁夕却故意向前进两步。 男人又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木宁夕。 “怎么,你怕我?”木宁夕伸手隔空摸摸男人的胸膛,略带嫌弃地抱怨:“太瘦了,不够结实。本公主喜欢手感强烈的。” 月牧傻了,这三小姐是闺阁女子,且刚年满十五,月老夫人从不教导她这些男女之事。 木宁夕忍不住丢去两颗白眼,气愤道:“喂,你当本公主是傻子啊!天天和乐月瑶在一起,偷窥一两次就什么都明白啦,还用得谁来敦敦教导不成?” 月牧沉默,他怎么忘记乐月瑶呢。和三小姐相比,乐郡主的荒唐行事与她那个身份下贱的亲娘如出一辙。一个婢女忘想代替主子,成为郡王府的侧室夫人。如今乐月瑶妄想利用和亲南晋国之事,间接逼迫月老夫人立她为幻月山庄继承人。母女二人都是狂妄嚣张又鼠目寸光的野心者。 “月牧,你到底要不要和本公主回去睡觉。”木宁夕又往前走一步,奸笑道:“难道你想让本公主和四婢女一同服侍你?” 月牧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曾经喜欢二七,甚至现在也有些喜欢。但是他也只是心里想想,真要让他干出强盗的行为,还真没胆子。 思索间,一只大鱼钩的锋利尖头压在颈动脉上,月牧惊骇,扭头便看见几乎贴在胸膛上的小女子,她纤细的手指攥着大鱼钩和牛皮绳,小脸上笑颜如花,没有半点凌厉的威胁感。 “三小姐,你这是何意啊?”月牧温和的笑,他藏在背后的双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反制住木宁夕。 木宁夕不知危险,仍笑意盈盈,像闲聊一般,点起脚尖凑近男人的唇角,“呼呼”吹两口气,问:“本公主连日失眠,正好带你回去暖被窝。” “三小姐,放了在下吧。”月牧失笑,让他去暖被窝,她还真敢想啊。 木宁夕瞧了一眼紫线和红线,又看看月牧,说:“只要你乖乖把自己的底细给说出来,本公主就放了你。你若敢骗本公主,今晚就要去暖被窝,直、到、我、满、意!” 这是赤祼裸的威胁! “三小姐想知道什么?在下定会坦言相告。” 月牧温和的态度让木宁夕很满意,她想想,问:“你被派来帮助乐月瑶,其实是来监视我的吧。” “月老夫人发现乐郡主与信阳侯单方面联系,很不放心,故而派在下前来帮助。” “那我呢,又有什么安排。” 月牧凝视木宁夕片刻,叹笑:“三小姐聪慧,难道没有猜中老夫人的意思吗?” “按原计划行事,不准乐月瑶插手此事。”木宁夕摇头叹气,“乐月瑶怎么可能不插手呢。她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什么任务?” 月牧皱眉,他怎么不知乐月瑶还有别的任务。除了月老夫人交待等木宁夕完成任务后立即毙命,难道西都郡王爷另有吩咐吗? “今晚你去过晚香园吗?” “在下一直住在曦馨园里,近两日并无过去。” “住鬼宅啊。” 木宁夕恍然,难怪连管事姑姑都没有发现月牧的踪迹,原来他隐藏在曦馨园里。那园子已经荒废,没有人会往那园子去。 “在下不相信鬼神之谈。”月牧一动不敢动,生怕颈侧的大鱼钩一个错劲插进去。 木宁夕思索片刻,问:“你知道乐月瑶要在明日端午宫宴上毒杀南晋皇后之事吗?” “什么?”月牧大惊,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急忙抓住颈侧的大鱼钩,另一手抓住木宁夕的胳膊,追问:“三小姐说的可是真话?乐郡主明日要毒杀南晋皇后?” 木宁夕点头,“是啊。而且这样一来必定打草惊蛇,破坏掉月老夫人的原计划。” “该死!我要去阻止她。”月牧咬牙大怒,乐月瑶竟敢私自行动。 “没用的,她已经准备好了。”木宁夕翘开月牧的手,收回大鱼钩,说:“此时乐月瑶正在和一个男子同赴乌山呢,哪里有空见你呀。” “是谁?信阳侯的孙子刘士彦吗?”月牧紧张地抓住木宁夕问。 木宁夕摇头,她敢定那男人不是刘士彦,但一样瘦瘦巴巴的,一点看头都没有。 紫线上前,将木宁夕从月牧手中解救出来,说:“是信阳侯的孙子刘士弼。” “刘士弼?”木宁夕乍然惊呼,“乐月瑶即将嫁入信阳侯府,她人还没到府里,怎么就勾搭出来两个男人呢?她的勇气和能力真真是令我佩服得犹如山峰不倒、大海不干、天雷滚滚呀。” 月牧闷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不过从小丫头嘴巴里说出来,挺有趣的。 “唉,乐月瑶还真是风流呢。万一哪天爬到信阳侯的床上,我也不会再惊讶啦。” 木宁夕摇头叹气,看来她要好好地守住司徒天逍。虽然早已经被乐月瑶盯着,但是目前司徒天逍还没有被算计呢。万一哪天被……,唉,她不敢想啊。 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疑点,木宁夕看看月牧,再看看紫线,问:“你们是如何认得的?贝州城时紫线仍留在这里,你们不可能认识啊。” 月牧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紫线,笑说:“我与二七……呃不,是紫线姑妨,我们之前是邻居。” 紫线不语,握紧手中的剑。 “月牧,你认为我很好骗,是不是?”木宁夕歪着脑袋盯着男人,“二七是她之前的名字,紫线是跟随我之后我赐给她的名字。说说吧,你为什么骗我?” 月牧皱眉,“三小姐,在下似乎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往事向你坦白吧。” “当然有必要啦。”木宁夕笑起来,背着小手绕月牧走了一圈,突然问:“你背叛了你的主人,是吗?” “公主,他尚未成为影阁的人便已犯下大错,被影阅追杀,躲入幻月山庄。”红线已拔剑,恨恨地瞪着月牧,“叛徒,你竟敢带领幻月山庄攻打影阁,害死我们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今日我决不会留你性命!” “他是月老夫人的男宠,当然要立功邀赏啦。”木宁夕站在月牧身后,小手比出一个手势来,另一手随即在月牧背后一推。 月牧大吃一惊,身体被推向前,迎着紫线和红线的两把剑锋而去。 “受死吧!” 紫线和红线异口同声,剑锋凛冽,杀气腾腾。 月牧一个腾空飞旋,先踢掉紫线的剑,回手打伤红线。他身形如踩在浮云之上,又如弦上行走。青线和黄线拔剑相助,一左一右攻袭。 月牧像旋转的陀螺,接连踢开攻来的长剑。剑与履相撞时竟发出铁器间的清脆磨擦声。 “砍腿!” 木宁夕大喊一声,四婢女齐动作,对准月牧的两只腿便要挥砍而去。 “三小姐真聪明!” 又是一个腾空翻旋,月牧已气喘吁吁落在木宁夕身后,一把明光光的匕首横在细嫩的颈侧。 “三小姐,在下本无心要伤你,可你也该知些分寸。在下是月老夫人的人,三小姐不要忘记。”月牧搂住木宁夕的腰,匕首仍在纤细的颈侧,向对面手握长剑的四婢女冷笑,“你们四人合力都没能杀了我,不如乖乖听话,今后听我差使。” “放屁!你当我是死人吗?”木宁夕大骂,扭回头瞪着男人,“她们是我的人,我的人,我、的、人——” “闭嘴!” 耳膜都快被她喊穿孔了。月牧愠怒,在木宁夕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木宁夕气愤地挣扎,威胁大骂:“无耻的男宠,你敢掐我?等我脱身后,一定命人斩断你的双手。” 钳制住乱动的小丫头,月牧厉声斥喝:“你敢!” “本尊敢!” 一声森冷沉冽的男声徘徊在幽静的夜里,像发自地狱的鬼魅声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胆颤。 月牧呆若木鸡,看向穿透漆黑的夜幕,缓缓落下的神祗一般的男人。 一席黑色长袍,金嵌边上绣满鸽子蛋大小的狼头,一张七宝金狼面具遮住半张脸,仍不失那慑人心魄的凛冽。 月牧全身一僵,呆滞的眼瞳里满是恐惧。 “狼……狼王。”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连握着匕首的手都止不住颤抖着。看着狼王大步走来,他仿佛感觉到死神降临,惊恐地紧紧抱住木宁夕,将她挡在身前做盾牌。 “见到本尊竟敢不跪。你好大的胆子!” “狼王!” 第172章 假扮,逗逗乐子 狼面具之下一双阴森恐怖的眸子始终盯着故作镇定的月牧。 月牧挟持着木宁夕步步后退,他阴恻恻笑道:“神秘的至尊狼王连影阁的阁主都要拜伏在他的脚下,狼王身边有十二个隐秘杀手,江湖称‘十二金狼’,岂是你区区一介武夫能装神弄鬼假扮的?司徒天逍,露出你的真容吧。” 木宁夕看看司徒天逍身边,除了她的四婢女之外,连只飞虫都没有,更别提那几个尽忠职守的鬼护卫。 对呀,鬼护卫都去哪里啦?怎么会让司徒天逍一个人现身呢? “二七!” 狼王突然唤一声,打破沉寂。 “主人!” 紫线跪下听令。 指向对面的月牧,问:“这便是率领乌合之众攻袭影阁的叛徒?” 紫线看向对面挟持木宁夕的男人,眼眶泛红,咬牙切齿道:“是,主人。影阁许多的兄弟姐妹都死在他的手里。” “那是你们无能,丢了性命也怪不得别人。”狼王冷嗤,那样子别提有多傲娇啦。看得木宁夕全身酥酥麻麻,立时忘记她的脖子上有冰凉凉的匕首横着。 “那个……那个……”木宁夕不知道该叫司徒天逍,还是该叫狼王。结结巴巴的“那个”半天,才终于去掉主语,说出重点,“你能过来让我亲一口吗? 月牧傻了,四婢女垂头偷笑,狼面具后的酷脸抽抽,连隐藏在四周的鬼护卫们都不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高喊“公主霸气”。 “三小姐,你能矜持点吗?” 月牧实在忍不住吐槽,这完全不是月老夫人口中那个乖巧胆怯的棋子。他是不是该怀疑原来的三小姐中途被人调包啦。 “矜持能当饭吃吗?能当水喝吗?美色当前,我为什么要矜持。”木宁夕理直气壮地反驳,不耐烦地说:“要不你放我过去,我亲完再回来给你继续当人质。要不你把嘴巴闭上,少说些废话。” “三小姐,你也知道自己是人质?” 月牧哭笑不得,尤其看到木宁夕很认同地点头更是气得不轻,匕首在木宁夕颈侧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小口,血珠顿时浸出,染了黑色的胡服衣领。夜色下并不易察觉,但敏锐的人仍能借风势闻到点点腥味。 “那个谁,你不是要清除叛徒吗,快动手呀。别管我的死活。” 木宁夕动了动,被月牧警觉地扳正身子,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斥喝道:“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木宁夕回头瞪着月牧。 月牧气的大喘粗气,“闭嘴!闭嘴!” 就在他几近疯狂地怒喊时,木宁夕两只小手攥住他紧握匕首的手腕,灵巧的身子下一蹲,小腿对准男人最脆弱的那个地方狠狠踢去。 “啊——!” 月牧尖叫一声,手一松,匕首落入木宁夕手里。他双手捂着身下,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一个黑影飘过,木宁夕已落入黑披风的里面,她顺势抱住粗壮的腰,乖巧地躲在男人的羽翼之下。 狼王手一抓,匕首像被磁力吸引似的,任凭使唤。 “司徒天逍,你想要做什么?” 月牧看着悬在头上的匕首,这把匕首与乐郡王爷的那把碧青一样是难得的珍品。 “本尊近日闲来无事,正好拿你来消遣消遣,逗逗乐子。” “司徒天逍,难道你想看到司徒一族被灭族吗?”月牧做困兽之斗,他猜定狼面具后的人是司徒天逍,也只有他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木宁夕。 狼王阴森的冷笑从狼面具后响起,操控着匕首高高悬起,锋利的尖头垂下。 “本尊想知道月老夫人的男宠到底有多少?” “司徒天逍,你敢和老夫人作对,就是找死!” “是吗?”狼王突然收了掌,“本尊想知道最后死的是谁!” 月牧冷笑,“你以为你是狼王吗?” 狼王不屑地瞟一眼,一声诡异的口哨响起。刹那间十二道金光从天而降,在半空中一闪而逝。看得人心情激动,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牧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刚刚那乍现的十二道金光。果然如江湖传闻那般,狼王的十二金狼就像金色的鬼魅,时刻隐藏在狼王的身边,但人们却看不到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出现,必不留活口。没有人能活着看到他们,这也是他们的神秘所在。 “不,你不是狼王。”月牧否定道,“江湖中人人知晓十二金狼不留活口的规矩。” “看来你果真是找死的。”狼王哼笑,一直悬在半空的匕首突然闪电般坠落…… “啊——!司徒……天逍……我一定会……灭了司徒一族!” 月牧痛得晕了过去,那把锋利的匕首笔直插在他的身下。 从披风中露出一颗头来,眨巴眨巴大眼睛,带着一丝丝不满说:“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 “你不是想利用他来引出月老夫人吗?留着他吧,也许有用呢。” 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的酷脸,一双柔情的鹰眸。 “你先戴上。”木宁夕推推他,强烈要求他重新戴好狼面具。 司徒天逍不悦地皱眉,但宠她已成习惯,只好戴上面具。 “吧唧”一下亲在狼面具上,木宁夕憨憨傻笑,牵起大手,唱起欢乐的小曲。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世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大王叫我来巡山,抓着美男做晚餐,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听着那诡异的小曲,看着木宁夕那欢脱的手舞足蹈,司徒天逍思考着要不要带她去狼山,让她像唱词里说的去巡巡山,转一转。 曦宁园。 牵着司徒天逍的大手悠闲自在地走着,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问:“爷,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你带人离开曦宁园时。” “哦哦。”木宁夕点头,“还好有你在呢,不然我死定啦。” “知道就好。”司徒天逍宠溺摸摸她的头,“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知道。” 木宁夕全然的信任让司徒天逍感动。能够庇护宁儿在他的羽翼下快乐生活是一直以来的梦想,今日终于如愿了。 “公主,求公主救命啊。” 从园子的漆黑角落里冲出一个人跪在木宁夕面前哭诉。 司徒天逍反应极快,一下将木宁夕护入怀中,拧眉看着跪地的婢女泪流满面。 木宁夕眨眨眼,“玉珠,是你吗?” 婢女脸上的胭脂被哭花,如果不是熟悉她的声音,还真看不出她的面容。木宁夕郁闷地皱起秀眉,道:“你先起来吧。进屋洗个脸,再详细地说说。” “求公主救救玉环吧。”玉珠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玉环不是死了吗?” 木宁夕好奇。她可是亲眼看着玉环咽气的,这会子怎么又活了?诈尸啊! 黄线走过来,扶起玉珠,说:“能不能救活还要看玉环的命,你先进去洗个脸,别吓到公主。” “玉珞,虽然玉环心肠狠毒,但她临死前终究悔过。你,你就不能救救她吗?”玉珠抓住黄线的手,哀求的眼神让黄线狠不下心。 “好啦,我没那么胆小。”木宁夕泄气地摆摆手,说:“玉珠,你拣重要的说说。” 玉珠抹抹泪,说:“晚膳后郡主命我去取药粉,混在奉给南晋皇后的御酒中,意图毒死南晋皇后。奴婢趁她现在和信阳侯三公子在一起,就偷偷换了药粉。” “奴婢换药粉时被郡主的暗中布置的小婢女看到。郡主对奴婢说,玉环本没有死,还有十日的活命。若奴婢不听话,便不会救活玉环。” “怕郡主诓奴婢,奴婢偷偷去找过新来的月使者。没想到解药竟在他的手中,但是……但是……” 木宁夕心急,“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 玉珠深呼吸一口气,说:“他说要公主亲自去取,才肯定拿出来。” “这话是他何时说的?” “大概两个时辰之前,奴婢到曦馨园去寻他。” 木宁夕看向紫线,“你到曦馨园,可看见玉珠和他?” 紫线点头,说:“若不是玉珠来寻他,奴婢也寻不到机会进去偷药匣子。” 玉珠恍然,难怪之前恍恍惚惚看到一个人影子。她还以为是“那个男鬼”呢,害她激动了一把。 木宁夕思忖片刻,回头问:“爷,怎么办。估摸着解药怕是要不到的。” “为何要不到?”玉珠慌然,看看木宁夕,又看看司徒天逍。 “唉,你不知道。”木宁夕羞愧地抓抓头,“刚刚我和司徒将军合作,将那位月使者给……给……” 玉珠急得要哭出来,追问:“公主将月使者杀了吗?” “没有没有。”木宁夕摆手否定,说:“就是将他变成陈公公一般。” 变成陈公公了?玉珠想想,突然脸色一红。当然也仅仅是她自己知道脸红了,别人是看不出的。她羞臊地叹一声,说:“公主,那解药就更难得到啦。” “是啊。”木宁夕想想,“我还是去一趟吧。能不能拿到解药,就看玉环的造化啦。” “多谢公主!” 玉珠跪下磕头,感激不已。 木宁夕拍拍她的肩,“回去将乐月瑶给的毒药重新混入御酒里。就当你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知道吗?” “公主,难道你也想让南晋皇后死吗?”玉珠好奇,曾经听刘士彦说过,木宁夕已经得到南晋皇后的庇护。 “我自有安排。多谢你将此事告诉我。”木宁夕扶起玉珠,说:“走吧,我们去要解药。” 曦馨园。 荒凉的园子已很难看出当初的繁花似锦、雕梁画栋。 木宁夕有些心疼,但园子不是她的,她没有权力吩咐人来照顾。 进入主屋,闻到一股腥膻的味。熟门熟路的进入西边的内室,果然看见月牧躺在床上,全身仅有一件绸盖住伤处。 “三小姐来看在下有没有死吗?” “玉环的解药。” 木宁夕也不废话,拿出一瓶伤药,说:“放心吧,狼王走时已经说过,你没有变成宦官。他要慢慢和你玩呢。” “三小姐是如何认识狼王的?”即便不想承认,在看到那十二道金光后,他也知道那不是司徒天逍假扮的,而是真正的至尊狼王。 “给了玉环的解药,我就告诉你。”木宁夕瞥了眼那块绸子,虽然伤了,但是……没什么看头。 月牧没有注意到木宁夕的眼神,忍着痛,说:“那日你进到屋中之前,我已经给玉环喂了毙命的毒药。” “为什么?”木宁夕皱眉,“你想陷害我?” “不。”月牧摇头,说:“再过些日子就会知道的。” “玉环现在是死是活?” “死而不僵。不过,今晚也是大限了。” 月牧闭上眼,“请三小姐回去吧。” 木宁夕回头看向泪流满面的玉珠,怅然而叹。 “走吧。” “是。” 玉珠抹泪,跟着木宁夕一起离开曦馨园。 第173章 宫宴,掌中明珠 南晋皇宫,西,永安门。 端午节设宴,皇宫的西门已净水泼洒,清扫干净。有百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宫婢们列队在宫门内等候,而离西门不远的地方正是春华堂,是专门为命妇设立的院子。 外命妇入宫有严格的规矩。她们以丈夫在朝中的品级为序,即便马车天没亮就来了,即便命妇们已走入春华堂,因丈夫的品级不够,她们要一直等到品级高的夫人先入春华堂落坐,才可以轮到品级低的夫人进入屋内。 丈夫品级低的命妇们哪里肯放弃这么个攀附贵权的机会。人人都希望借着这次宫宴认识一两位品级高的夫人,好借此机会帮帮丈夫。 卯时起便有马车纷纷停在远远的一处空地,马车里的夫人们精心装扮,悄悄掀起帘子观望外面有没有可以攀附的贵人,再戴上纱帽,由老宫婢们引入春华堂的院子里等候。 顿时,春华堂的院子里也渐渐热闹起来。命妇们互相寒喧行礼,也仅是闲聊几句。一个个装作不经意地瞟向院门口,暗暗编着一些溜须拍马的吉利话。 寅时刚过,从繁闹的街口缓缓行驶来五架马车,首尾相连、稳且慢的行进着。 第一驾马车笔直驶到西宫门的门口。帘子打起,从上面走下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由婢女扶着步下马车。立时有宫门内的老宫婢匆匆迎出来,同婢女一起扶着老妇人步入门内。 第二驾马车等到第一驾驶离,才堪堪停下。 马车中的人却不下车,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后面的三驾马车里纷纷走下两位年轻妇人,和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姐。 两位年轻妇人上前来恭候,立时帘子掀起,杭氏步下马车,由年轻妇人左右扶着,身后跟着如花般的小姐,款款入宫门内。 春华堂内,命妇的排序同样分品级。 率先进去的妇人正是庞丞相的夫人杨氏,她也是宫中杨淑妃的亲姐姐,但脾气秉性与杨淑妃全然不同,姐妹俩也不亲。 杨氏比杭氏还要小十岁呢,但面容却没有杭氏保养的好,仅仅四十八岁已显出衰老之态。 周围的命妇们聚拢过来,争先恐后的向杨氏行礼问好,恨不得挤破头也要站到杨氏面前。不知谁喊了一声“司徒老夫人来了”,命妇们立即散开,分站在小路两侧,齐看向院门口。 紧随而来的杭氏由两个儿媳妇扶着,笑容满面,与上前来福礼道好的命妇们颔首示意。 杨氏转身紧走两步,伸出双手来,笑说:“英姐姐来啦。快,来上坐。” “我才看见你的马车驶离,想着你也到了。” 杭氏拉过杨氏的手,与她一起坐下来。见她脸色有些不好,问:“近来身子可好?怎不见你到我府里去坐坐。” “英姐姐快别提了,我被那兔崽子气的,连日吃不下饭呢。”杨氏娇嗔,说:“今日各家的小姐也一并带来,英姐姐可要好好的看看,帮我选个中意的回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他们娶妻,又不是我们娶妻,哪里管得了他们的事情。”杭氏拍拍杨氏的手,说:“看看我家那三个虎崽子,一个比一个难缠。老大整日躲到军营里去教练兵士,为了吃饭团圆饭还要三请四请的。” “他是做大事的人。”杨氏哄着。 杭氏嘴角一撇,又说:“老二是没拴缰绳的野马,一年只有我们的寿辰才肯回来露露脸,呆不住三日又要跑出去混江湖、当侠客。唉,气死个人呀。” “小孩子家家多经历一些才能成大事。”杨氏继续安慰。 “老三听话,最近又立下大功。最让我省心。”杭氏得意洋洋。 “早前为他操心那么多,你可没说这话呀。”杨氏揶揄的笑起来。 杭氏摆手,“人呀,为情所困总是让人心疼。这么多年呀,我心疼他。” “是呀。这下好了,他那痴病也好啦,又立下大功。你也好好的看看,挑个回去给他。”杨氏提议,笑言:“若逍儿成亲了,估摸我家的小兔崽子也会乖乖成亲的。” “这两个臭小子,没一个省心的。” 杭氏叹气,司徒天逍和庞子卿同岁,那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不知道等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成亲之后,庞子卿会不会感到失落呢。 忽然,杭氏心血来潮,拉住杨氏的手,说:“妹妹,若逍儿和卿儿都没有娶到媳妇,不如让他们两个凑成一个好,如何?” “噗——咯咯咯,奶奶,哪里有你这样的长辈啊。让三哥娶子卿哥哥,怎么可以呢。” “臭丫头,还敢笑奶奶。快过来见过庞夫人。” 杭氏板起脸来训斥不听话的孙子,回头又笑容可掬地介绍,“这是我家的掌上明珠,自小跟着四个哥哥,被当成眼珠子似的宠着。就连子卿也不敢惹她。” “自从我上山祈福回来,有三年没见过了。”杨氏看着白白净净的水灵灵的小姑娘,笑问:“你可还记得我吗?” “薰儿给庞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司徒薰福了礼,小手立即被杨氏拉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瓷娃娃般的芙蓉面。 “真是世间少有的俏美人。”杨氏赞叹,心想若开口求这丫头做她家的媳妇,不知杭氏会不会同意呢。 杭氏的心思一转,如果孙女能有庞子卿那样的男子为夫,也不失为好姻缘。与两个媳妇交换一下眼色,二人皆是含笑,杭氏心中明了。 “这丫头被四个哥哥惯坏了,没个规矩。” “我看着就好。整日除了赏花绣蝶有什么好的,我就不喜。” 杨氏拉着司徒薰的小手,问:“哪日你和奶奶来丞相府里,我亲手做点心给你吃,可好?” “多谢夫人。如今我也学着做一些点心呢。听奶奶说有一位西都国的公主手很巧,能做出很多漂亮又美味的点心。” 司徒薰脸上漾起佩服之情。听说今日的端午宴上就能见到那位公主了,她很期待呢。 杨氏脸色一僵,歪着头凑近杭氏的耳边,悄悄低语:“听我家老爷回来说,这位西都国公主是个狠角色。前些日子把信阳侯都得罪啦。” “放心吧,这把火烧不到我们。” 杭氏自牙间挤出一句话让杨氏的心落在肚子里,看来信阳侯有苦头吃了。 此时,一位老宫婢引领着康公公进来。 康公公先是与杨氏、杭氏行礼,又与朝中重臣的家眷点头示意,才正式宣读皇后的懿旨。 之后,继续按品级排列,由老宫婢们扶着一个个走出春华堂,乘坐辇轿赶往今日端午设宴的地方,琼华阁。 琼华阁。 皇太后居首位,左旁是皇后之位,右旁是武攸侯之妻谷氏。 下边,左者起首杨淑妃,舒贤妃,及其他嫔妾、夫人等。右起,首者为扶柔公主木宁夕,二位是西都郡主乐月瑶,三位是庞丞相之妻杨氏,四位是司徒老夫人杭氏,五位是列将军之妻刘氏,六位及七位是司徒府的二位媳妇,再后面就是各臣子的妻子,皆按品级而坐。 扶柔公主与乐郡主是客人,必然是客座的首二位。对于这个安排,木宁夕并不在意,乐月瑶暗自得意。 安阳长公主和各家的小姐都被安排在琼华阁的另一处,由安阳长公主居主位,司徒薰位居二,其次是列将军之女列柔柔,再这后才是各家小姐按父亲的品级排序而坐。 琼华阁门前是一潭人工湖,湖中建有一座高台,供歌舞使用。歌女和舞女由小船送过去,演之后再用小般载回来。 钟声响起,歌舞曲乐从平台上拉开序幕,琼华阁这里由皇太后举杯,众人随即举杯同饮,庆贺端午佳节。 端午节有送礼物的习俗,皇后李凌柔准备了漂亮的荷包,里面装上两颗用白玉雕成的粽子,很是小巧可爱。 “这是安阳的主意,本宫觉得新鲜便命人做出来。”李凌柔又命人将绸子制成的香罗扇端上来,笑说:“这是我的主意,就没有安阳的好。” “皇后赐的礼物比我们准备的还要新意一些。”杨氏拿出自己的一份礼物,命人送给皇太后和皇后,笑说:“我整日呆在家里也不知道如今什么花样子新鲜,故而绣了些四季花卉的罗帕送给太后和皇后。愿太后圣体康健,皇后千秋金安。” “嗯,这两句吉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哀家听着顺耳,心里也欢喜。”皇太后拿着罗帕欣赏上面的绣花,笑道:“都说庞丞相娶了一位心灵手巧的妻子,哀家看着果然不虚,是个手巧的。” “是啊,本宫也喜欢庞夫人的绣品。”李凌柔命人收了。 “唉,自家人送来送去有什么趣儿。本宫想知道两位从西都国远道而来的贵人准备了些什么礼物呀?”杨淑妃故意把话题扯向对面的木宁夕和乐月瑶。 木宁夕平静地喝着茶,装作没听见。可乐月瑶却坐不住了,她起身向皇太后和皇后行礼,笑说:“禀告皇太后、皇后,臣女从西都带来了美酒,想要献给太后和皇后。” “呵呵,真是没规矩。人家一品的公主还没出声,你跑出来乱叫唤。”杨淑妃冷了一眼,歪靠着椅子打量起木宁夕来。眼睛看向木宁夕,却问皇后,“皇后,扶柔公主这身襦裙似乎不是在京郊行宫时,皇后亲赐的那件吧。” “你不说本宫还忘了。本宫曾经赐她两件襦裙,这是昨日送去的第三件。” 李凌柔笑意盈然,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反而眼神中流露出对木宁夕这身打扮的欣赏。 “哟,看来皇后是真心喜欢扶柔公主。”舒贤妃不给杨淑妃说话的机会,立即夺过话语权,同样打量起木宁夕来,笑说:“天下真有这般标致的美人。和她一比呀,宫里的女人都要掩面逃走喽。” 舒贤妃一席玩笑话逗得众人轻笑出声,纷纷看向木宁夕,弄得她害羞的不知道该垂下头,还是扭过脸去。 第174章 毒酒,关入天牢 风头被木宁夕抢去,乐月瑶怎能服气。她故意发出一声干咳,引起众人的注意,尤其是皇太后和皇后的注意。 “皇后,这件事千万不要怪罪公主,她也是无心之举。” 乐月瑶起身,哀求似的跪在地上,说:“那日公主非要抓些蚂蚁来玩,臣女几次阻止都不成。哪里知道蚂蚁爬到裙子里叮咬公主,因急于脱下襦裙,好好的一件衣裙就被……被撕毁了。” 说完磕头请罪,又说:“请皇后饶了公主,治臣女阻拦不力之罪。” 李凌柔冷眼瞧着,不发一语。 皇太后哼笑一声,端起茶杯浅啜。 为首的二人都不在意,别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众人纷纷装作口渴,小小的茶杯恨不得遮住整张脸。 “皇太后,皇后,恕臣女没有准备礼物。”木宁夕行礼请罪,又道:“臣女曾与司徒老夫人一同摘下的梅子已煮制成梅子茶,今日随臣女一同入宫,已交给安阳长公主。” “还说没有礼物,你亲手煮制的梅子茶就是礼物。”李凌柔笑盈盈,命人将木宁夕扶起来。 木宁夕汗颜,偷偷瞟了眼杭氏,福了福礼,说:“那梅子是与司徒老夫人一同摘的,臣女不敢贪功。” “都好都好。哀家最喜欢那些清甜的茶汤,你有心啦。”皇太后笑容满面,谁能看出她曾经下令对扶柔公主斩草除根的狠劲。 “谢太后。”木宁夕颌首,落坐。 乐月瑶愤愤不平,又不能在这里发作。仍然跪在地上的她抬头,对木宁夕说:“公主既然送了梅茶,何必又命臣女准备西都的美酒呢。” “你若执意要献,便拿上来吧。”木宁夕冷睇乐月瑶,既然你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是。臣女这就去亲自捧酒。”乐月瑶心中大喜,连行礼的事情都忘了。从地上爬起来便往琼华阁的偏门走去,那里早有人提着食盒等候。 趁着乐月瑶去捧酒,木宁夕与李凌柔交换一个眼色。 “皇太后,皇后,这是西都国的御酒。此次前来,西都国的皇后特命人取来一坛命臣女带来,敬献给皇太后,皇后。” 乐月瑶捧着托盘,三寸金莲缓缓前行,边走边说。 就在她经过木宁夕的桌前时,忽然一只手快速抓过托盘上的酒杯。 “你……放回来!” 乐月瑶惊慌地瞪着木宁夕,皱起秀眉,紧促的呼吸着。 木宁夕看看杯中酒,向李凌柔道:“皇后,臣女毁了皇后赐予的襦裙,是大不之罪。得皇后宽容不予降罪,臣女内感天恩浩荡。故,饮满此杯以谢皇后之恩典。” “扶柔公主不必如此。”李凌柔话未说完,就看到木宁夕将一杯酒泼向乐月瑶的裙摆。 顿时,四座的众人皆是惊叹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乐月瑶裙摆被毒酒侵蚀出一个大洞,溅在地上的酒液与青石砖发出“嘶嘶”声响。 “啊——!木宁夕,你敢泼我!” 乐月瑶吓得尖声大叫,愤怒地挥手要掌掴木宁夕。 一抬手握住挥来的手腕,木宁夕冷笑,“酒里有毒,你的裙子被毁了,还不快向皇后请罪。” “木宁夕,是你在酒中下毒陷害我的。”乐月瑶指着木宁夕,向皇后及众人道:“是她下的毒,刚刚与皇后说话时偷偷将毒药粉混入酒中的。” 离她们最近的杨氏一阵轻笑,冷冷道:“西都郡主果真是小孩子,随随便便扯出一个谎来骗我们,难道我们没有眼睛吗。” “庞夫人,你这是何意?”乐月瑶恨恨的瞪向她,这多嘴多舌的老女人。 “字面上的意思。”杨氏拿起自己的茶杯,又拿起一块小小的点心,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将点心放入茶水里,笑说:“这样的动作,大家都看得见。” 木宁夕浅勾樱唇,这脸打得真是“啪啪啪”的响啊。 “庞夫人不知道,公主有一个绝技,就算大家的眼睛瞪起来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她的手有什么动作。”乐月瑶冷瞟木宁夕,今日坏了她的计划,谁也别好过。 “你想说我会有偷东西吗?”木宁夕笑问,绕过桌子走到中央,平展双臂,说:“若谁相信我偷了东西,大可来搜。若搜出一件属于你们的东西,我甘愿被砍去双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仅仅的付之一笑,并不当真。 “本宫来搜!” 杨淑妃起身来到木宁夕面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模样,说:“刚刚来琼华阁的路上你与本宫相遇,不知那个时候有没有从本宫的身上偷去什么。本宫要好好地搜查搜查。” “搜,可以。但是淑妃要说出丢了什么。”李凌柔冷眼盯着杨淑妃,警告她不要太过分。 杨淑妃轻蔑一笑,道:“本宫的一只镯子没了,就在来时的路上丢的。” “淑妃确定丢的是镯子,而非良心。” 杨氏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从小到大这个妹妹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却被亲爹娘丢给奶娘养大,直到她出嫁那一刻也没有见过亲爹娘来送送她。 也许她是捡来的孩子,可奶娘却言之凿凿说她是亲娘所生。同父同母的姐妹二人,命运却那般的不同。 “庞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淑妃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娘说过这个姐姐命硬,克父母、克兄弟姊妹、克夫、克子,离得越远越好。将她远远嫁给一个穷书生,没想到时隔多年,当年的穷书生竟然成为丞相,而她生了儿子却好好的养大成人。 杨淑妃感叹自己命不好,虽然十五年前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百日宴上竟被偷走了。至今她都没能再怀上一儿半女,更不知道那一对龙凤胎是否还活在人间。 杨氏凝视亲妹妹片刻,说:“杨淑妃身为内命妇,该处处维护南晋国的脸面才是。西都国乐郡主年少无知,一句玩笑话怎能当真。臣妇劝淑妃快快回去坐吧。” “庞夫人的意思是本宫给南晋国丢人了?”杨淑妃不悦,冷了脸。 “当然丢人了,淑妃不觉得吗?”皇太后突然出声,一下子化解杨氏姐妹之间的剑拔弩张。 杨淑妃回身幽怨地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垂下眼睑,黑了老脸道:“还不快回去坐着。别给哀家丢人现眼的。” “是。” 杨淑妃委屈,眼中含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直到宴席结束,她都没有再出声过。 木宁夕跪下来向皇太后和皇后请罪,“请太后,皇后恕罪,饶了她一时贪玩之举。” “太后,皇后,此人万万不能轻饶啊。” “太后,皇后,应该将此人绑上承政殿,请皇上治罪,关入天牢。” “此人意图毒杀太后和皇后,其心可诛,请将她关入天牢,以示我南晋国国威!” …… 众命妇一同跪下,纷纷谏言。每一人都愤慨不已,恨不得吃其的肉、喝其的血。 皇太后叹声,“此事交由你来决定吧。” “是。”李凌柔应声,看向沉默不语的乐月瑶,浅笑道:“本宫念你年纪尚小,受人诱惑才会做出此等大逆之举。既然有扶柔公主为你求情,本宫留你一条性命。即刻送你到京郊地宫华清苑软禁,待到查明幕后主使者,本宫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之名。” “皇后请三思,该将她关入天牢,等皇上发落才是。”众命妇不依不饶。 “本宫相信扶柔公主,也相信乐郡主本是善良的孩子。希望姐妹们能给她一个机会悔过自新。”李凌柔表现出来的以德报怨、温和善良,令在座的众命妇皆感叹她的贤德之心。 “来人,将西都郡主送至京郊行宫。待本宫禀告皇上,查明真相,再迎回郡主。”李凌柔一语定音,注定乐月瑶再不能继续呆在汴州城里。 这已经是乐月瑶第二次被囚禁回京郊行宫。上一次放她回来的是皇后,这一次送她回去的也是皇后。不论她如何挣脱,命运注定被人摆布,她逃不掉。 直到此刻,乐月瑶突然明白为什么木宁夕会向皇后示好,甚至与皇后达成互相庇佑的约定。想要在一个国家安稳的活着,就要先得到这个国家掌权者的承诺,而木宁夕抓准时机获得了皇后的承诺。 她呢?她得到什么?她每日将自己困在构架的阴谋圈里,每日想着如何折磨木宁夕,如何取得信阳侯的信任,如果得到司徒天逍,却不知道木宁夕已经渐渐强大到她触碰不及的高度。 “木宁夕,你果然变了。” 乐月瑶的眼神里透着对陌生人的审视。她想看清木宁夕的真面目,想知道她是何时步步为营得到皇后的庇护,想到知道她未来还在谋划着什么。 被人像看验实品一样盯着的感觉很不舒服,木宁夕站起来与乐月瑶面对面。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木宁夕,到底哪个才是你?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乐月瑶抬手摸过木宁夕的额头,脸颊,下巴……确定她没有易容。 “放心,这张脸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还是这样。”木宁夕打掉乐月瑶的手,毫不闪躲地看着她,说:“乐月瑶,我曾经说过,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你不愿相信我的话就算了,我何必多废唇舌呢。” “木宁夕,你真的是鬼?”乐月瑶自嘲的笑,摇头,“不,你不是鬼。你还是你,那个与我争抢幻月山庄的敌人。” “对,我一定不会让你抢到的。” 乐月瑶猛然抬头盯着木宁夕,“木宁夕,我一定把幻月山庄让给你的。” 木宁夕微微一笑,摆摆手:“慢走不送!” 护卫进来,将乐月瑶架出琼华阁。直到看见影子,皇后才说了一声“平身吧”,众命妇齐起来,坐回椅上。 一片歌舞升平,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梦醒了,歌依旧动听,舞依然美丽,酒却失了浓烈的味道,心也更加沉郁起来。 第175章 不见,妖女失踪 琼华阅宫宴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皇后命芳心亲自送木宁夕到西宫门。 “公主不必担心,皇后已吩咐各宫的妃嫔不可将今日之事以讹传讹,更不可将此事大肆宣扬制造南晋国与西都国之间的隐患。” “皇后有心平息此事,是两国之福,是扶柔之福,亦是乐郡主之福。”木宁夕福了福礼,“请芳心姑姑代为叩谢皇后的恩情。” 芳心福身回礼,道:“奴婢也该谢谢公主以身犯险,保护皇后安然。” “姑姑不必多礼,这是扶柔该做的。” 由芳心亲自扶着上了马车,木宁夕隔着帘子,说:“芳心姑姑,请告诉皇后,多多留意芳若姑姑。” “是。公主慢走。”芳心应声。这位扶柔公主虽然身在宫外,对宫内之事却知道很多。凤仙殿中有许多眼线,唯独没有察觉出西都国的细作。难道是她粗心,没有留意更多。 芳心垂首边走边思考着,突然撞上一个人,吓得她连忙抬头,竟对上一双杀气的眼睛。 “芳若,你想做什么?” 芳心退后几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杀了你。”芳若眯缝起眼睛,手快速一抬,一颗银镖飞出,却未及芳心半毫已被另一处发出来的飞镖打落。 “谁!” 芳若恼怒,瞪向飞镖射来的方向。 “是咱家。” 康公公从高墙的一处小门后走出来,拂尘一扫,几颗飞镖袭向芳若。 芳若一个凌空窜上高墙,居高临下冷视二人,“今夜之仇来日再报,你们必死在我的手里。” “芳若,能不能有‘日后’还不知晓,你先想想如何自保吧。”康公公意味深长的讽笑两声,和芳心道:“皇后在凤仙殿等着呢。快回去吧。” “是。”芳心再回头已不见芳若的身影,不免担心,“康公公,芳若不是李大人送给皇后的婢女吗?为何会……” “她呀,是信阳侯安插在凤仙殿的‘钉子’。” 康公公讪笑,大步离开。 芳心猛然惊醒,难道李大人与信阳侯合作,暗中监视凤仙殿?不对,他们监视的人不是皇后,而是……楚王和寿王。 不自觉地回头望望还未关闭的两扇大门,外面早已经静悄悄的。芳心想到刚刚木宁夕的提醒,原来她早已知道芳若的底细。 另一边,从皇宫回到别院的半路,马车突然停下。 “公主,前面是司徒老夫人的马车。”车夫站在车外恭敬地禀告。 身为公主,当然不能亲自下车去向南晋朝臣之妻行礼;可是身为未来的司徒家孙媳妇,就另当别论了。就在木宁夕纠结着要不要下车去向杭氏行礼时,听见车外传来宛若黄莺般的笑声。 “里面的可是西都国的扶柔公主吗?” 车夫恭敬道:“正是。” “好好好。” 小姑娘也不拘谨,一个踏步便上了马车,不管车夫怎么叫她都充耳不闻,直接闯入里面,隔着纱帽的细纱打量起木宁夕来。 突然闯入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木宁夕也是怔愣,看她摘下纱帽露出稚气未脱的粉红脸蛋,洋溢着还没捉弄到别人,却已被自己的作怪想法给逗乐的得意神情。 “小丫头,你是谁啊?” 木宁夕忽然来了兴致,这小姑娘看着似曾相识,可她的记忆里真的没有对小姑娘的影象。 “我呀,大名司徒薰,司徒天逍是我三哥。” 才不管对方高不高兴,司徒薰一屁股坐在木宁夕身边,扭过头盯着她瞧,自言自语:“真看不出你哪里漂亮,值得我三哥情有独钟,神魂颠倒了这么多年。” “我的魅力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看得出来的。”木宁夕傲娇地扬起小脸,得意地问:“你三哥有喜欢的姑娘,你失宠了,很不高兴吧。” “哼,你少得意。只要我说‘不喜欢’三个字,你休想入我家的门。”司徒薰挑衅地嘟嘟小嘴,那小表情写满了“快来讨好我”。 木宁夕托着下巴作思索状,直勾勾地盯着司徒薰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 实在耐心有限,司徒薰气咻咻地“哼”一声,不高兴地质问:“你还想不想嫁入我家,给我三哥当媳妇啊?” “能不能当你的三嫂,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你三哥能决定。”木宁夕怅叹,未来之事还真是多变呢。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能不能等到与司徒天逍成亲的那一日。 察觉木宁夕的淡淡忧伤,司徒薰握住她的手,安慰:“三嫂,你别伤心。你要相信三哥,听爹爹说三哥立了大功,可以向皇上请旨赐婚。” “好,听小姑子的话。”木宁夕摸摸小姑娘发髻上的珠花,笑道:“你闯来我的马车里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当然不是啦。”司徒薰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巴,说:“奶奶前日带回来许多好吃的粽子、红豆糕、糯米团子,我嘴馋吃了好多呢。” “想让我再做给你吃?” 木宁夕捏捏司徒薰婴儿肥的粉红脸蛋。看她兴奋地直点头,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贪吃时,司徒天逍都是一副宠溺的笑容。 原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有趣。她决定要好好的宠溺这位小姑子,把自己曾经希翼得到的关爱全部都给予小姑子。 “薰儿。”木宁夕盯着司徒薰出神,喃喃地说:“以后,三嫂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好,绝对不会欺负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一言为定!” 司徒薰伸出小尾指来与木宁夕勾勾手,定下一生的承诺。 木宁夕菀尔浅笑,也许她未来的日子不多了,宠小姑子就从此刻开始吧。 “薰儿,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别院,我亲手给你做好吃的点心。” “好啊。我已经和奶奶商量过了,今晚就和三嫂一起睡。”司徒薰抱住木宁夕的胳膊,头歪枕在略显削瘦的肩上,喃喃道:“三嫂,你一定要陪着三哥白头到老啊。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寻了你那么多年,痴痴的爱了你那么多年,不要轻易的离开他,好吗?” “好,我答应你。” 木宁夕摸摸司徒薰的小脸,头昏昏沉沉的,疲惫感袭来,她和司徒薰相依在一起睡熟了。 别院,大门口。 管事姑姑早已待候多时,见马车渐渐驶来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可在里面?” 车夫点头,“在的在的。中间停过一次,司徒府的小姐闯进去,此刻还在里面呢。” “胡闹!” 由大门内传来一阵怒斥,司徒天逍和楚王从门内出来。 司徒天逍大步走到马车前,掀起帘子,心中狠狠一震。马车里仅有睡熟的司徒薰,而木宁夕却失踪了。 “薰儿!” 将司徒薰从马车里抱出来,不论司徒天逍如何叫她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看来是被下药了。”楚王幽幽地说,已经猜到木宁夕是如何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鬼五、鬼七,出来!” 随着司徒天逍一声怒喝,两道鬼影出现,立即跪在地上。 “主子,属下一路跟回来,并没有发现异常。”鬼五如实回答。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不能怪敌手太狡猾,只怪他们太无能。 “去领一百棍。” “是。” 鬼五和鬼七闪离,去领罚。 “急也无用,我们还是派人分头去找找吧。” 楚王叹,木宁夕的安全是司徒天逍的底线,不知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在动司徒天逍心爱人的心思。 司徒天逍皱紧剑眉,唤出鬼三和鬼四护送司徒薰回司徒府,并交待他们记住不要惊动家中的人,只告诉司徒老将军和杭氏即可。 鬼三和鬼四亲自赶马车送司徒薰回府,之后便被派去寻找失踪不明的木宁夕。 司徒天逍和楚王怕被敌手探知他们在汴州城内的密探布控,因此只让贴身的护卫在城中寻找。虽然杯水车薪,但也不是没有半点效率。 直到子夜时分,楚王匆匆而来,在司徒天逍耳边低语几句。 “他竟敢这样做!” 司徒天逍像一头暴怒的狼,恨不得将偷走木宁夕的人撕碎。 楚王无奈地叹气,他又何偿不气愤呢。 木宁夕失踪的消息即使被司徒天逍和楚王合力压制着,但也在子夜时分传入信阳侯的耳中。 信阳侯府。 看着跪在面前的婢女,信阳侯稳坐在椅上,手指桌案上轻轻敲打着,目光在婢女的身上巡视。 “侯爷,奴婢有罪,没能完成侯爷交待的任务,请侯爷赐奴婢一死。”芳若羞愧难当,她匍匐在地,泪珠一颗颗落在地上,看得人好不怜惜。 “芳若,你今年多大啦。” 信阳侯半眯眼睑,看着桌案那张只有“妖女失踪”四个字的纸条。 芳若微微一怔,抬头盯看信阳侯,立即又垂下头,禀告道:“回侯爷的话,奴婢今年二十有五,在宫中整整十年之久。” “嗯。”信阳侯轻轻一声,将纸条攥成碎屑丢入燃烧的烛台中,起身来到芳若面前,“抬起头来。” 芳若慌恐不安,微微仰起头,眼睑依然垂下。 信阳侯仔仔细细打量芳若。比起娇嫩鲜花一般的木宁夕和乐月瑶,芳若年纪稍大,又常年跟在皇后身边,多少有一股成熟风流之态。 不招摇,能隐忍,知进退,懂规矩,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你可愿做本侯的妾室?” 芳若全身一僵,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信阳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 “你若愿意,将一生不能踏出府门半步。” 信阳侯看着她,又补充一句:“在府内你可以拥有管家之权,若能为本侯添得一儿半女,你亦可在族谱上留下名讳。但……不可与外人言传。” “是。奴婢愿意一生守在侯爷身边,绝不踏出府门半步。更不会以残败之躯损坏侯爷的威名。” 芳若痛哭流涕。此次前来,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竟然被信阳侯收入房中纳为妾室。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福气。 一生荣华富贵,与丢掉性命,她当然选择前者,即使被囚禁在府中又有何惧,信阳侯府比皇宫强多了,至少没有第二个女人敢来分享她的荣华和权力。 “起来吧,本侯乏了。” “妾身侍奉侯爷。” 芳若站起来,跟着信阳侯一起去到主院的屋内。 这一夜,她从一个细作宫婢成功晋升为信阳侯的妾室,若夫人。 第176章 醒来,妖娇花靥 “宁儿,你在哪里?” “宁儿,你在哪里!” “宁儿!你在哪里——!” …… 心急的、愤怒的、怅然若失的……这声音低沉阴冽又有浓浓的哀伤,是司徒天逍在呼喊着她。为什么她看不见他呢?他到底在何处呼唤着她呢? “不要!” “不要走!” 木宁夕惊叫着醒来,她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灿灿的明黄色。床幔的顶上绣有九条金龙腾云驾雾,围绕着一颗赤色龙珠盘旋。 “你醒了。” 暗哑的嗓音从身边响起,木宁夕扭头,果然是他,这个老色狼。 想要动一动身子却没有知觉,她的身上绑着一条坚韧的带子,不必问是什么,当然是她的牛皮绳。 “皇上,你将臣女绑来这里意欲何为?” 木宁夕暗暗稳定一下慌乱的心跳,表情平淡地对着安括。 “小宁儿,难道你已躺在朕的龙床上还不明白朕意欲何为吗?” 安括伸手摸抚白皙粉嫩的小脸,几度梦回他都如此这般怜惜着她,现在他终于不再幻想,而是真实的得到满足。 “小宁儿,你可知,朕喜欢你?” 安括迷恋地欣赏着清丽脱俗的美颜,眉黛如墨、星眼如辉、琼鼻小巧、樱唇娇粉……她的美好是他沉寂多年的灵魂突然活了过来。如同当年的李凌容,美得不可方物。 “小宁儿,你可知,你比朕最心爱的女人还要美,还要令朕爱慕。”抓过木宁夕小手,安括凑近唇轻轻亲吻着,激动的傻笑起来。 “皇上,你喝醉了吧?” 木宁夕气的恨不得踹他几脚,这老色狼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啦。算一算都可以当她爷爷啦,还敢胆大包天的跑来调戏她? “朕没有喝酒,不信你亲自来尝尝。” 安括似乎想到一个占便宜的好借口,立即凑过来要亲粉嫩的樱唇。气得木宁夕扭头躲避,那两片厚厚的唇落在她娇嫩白皙的颈上。 鼻息间一股花朵的馨香沁入心脾,安括贪婪地嗅闻着馨甜的香味,嘴巴不老实地轻轻亲在白皙的颈上。 “皇上,我可是你的儿媳妇,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朕是南晋国的皇帝,是天子。朕想要哪个女人,谁敢来抢!” 安括埋在馨香的颈侧里喃喃地说着,他要这个女子,谁都拦不住。 木宁夕心里一阵恶心,脖子上有老男人的口水,真讨厌。回去一定要反反复复地洗干净,再让司徒天逍帮她消消毒,免得她连自己的脖子都想割掉。 可是,恶心也忍着吧,她要先想办法逃出去才行。或者给凤仙殿发个信号,让皇后赶快来救她才行。 “小宁儿,除了朕,你休想嫁给任何人。朕的弟弟不行,朕的儿子也不行,包括司徒天逍也不行。他若敢反抗,朕便灭了司徒一族。” “皇上,你说真的?” 木宁夕不怒反笑,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彩,让安括分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不是喜欢司徒天逍吗?想嫁给司徒天逍?为什么在听到灭司徒一族时竟然如此高兴? “小宁儿,你在打什么主意?”安括警觉地盯着木宁夕。 “皇上,既然你想得到我,不如先放开我。今晚,我会好好服侍皇上。”木宁夕勉强扭扭身体,不适的感觉让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看安括不为所动,她噘起小嘴娇嗔:“既然皇上信不过我,又何必抓我来这里呢。干脆关进天牢去算了。” “胡说,朕何时不相信你了。”安括斥驳,犹豫片刻还是心疼她,怕委屈她,只好亲自动手将牛皮绳解开。 获得解脱,木宁夕抓松牛皮绳,从绳网中出来,收好。 “皇上,我还没有沐浴更衣呢。” “来人,去准备沐浴的热汤,朕要与公主一同沐浴。” 真不要脸啊。还真敢大刺刺地吩咐人去准备洗澡水?一个老男人妄图霸占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女孩子,真是无耻到极点。 心里腹诽不止,可表面仍保持着温婉的微笑。在逃离这里之前,千万不能惹怒他。不然身陷囹圄之中,很难保住清白之身啊。 思及此,木宁夕忽然脸色一变,看看自己身上的襦裙已经脏了,嫌弃地屈屈鼻子,哼道:“皇上真不厚道。派去的人用迷香将我迷倒,抱来这里就好啦,为何还要弄脏我的襦裙。” 看木宁夕那娇声嗔怪的俏模样,安括龙颜大悦,笑道:“好好好,朕赔你十件襦裙,可好?” “不好。”木宁夕气的斜睇他一眼,摸摸脸颊上的两颗酒窝,狐疑道:“咦?我的妖娇呢?” 妖娇? 两个字从木宁夕口中说出来,安括震惊得全身血液霎时凝固。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木宁夕在龙床上翻来找去,连枕头都不放过,还有铺在床上的褥被都翻开来看看。 “皇上,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妖娇花靥。” 木宁夕边找边问,最后目光落在安括身上,抓过他的一只手抬起来瞧瞧,“没有啊。”又抓起另一只手抬起来瞧瞧,“还是没有啊。” “木宁夕!”安括大喝一声,吓得她惊颤了一下。 “你喊什么?吓死我啦。” 木宁夕拍拍心口,他干什么这么怒气冲冲的。丢了她的妖娇花靥,她还没生气发火呢。 安括紧张地抓住木宁夕柔弱的双肩,几度疯狂地咬牙瞪眼,质问:“你从何处得来的妖娇花靥?敢撒谎欺骗朕,朕决不轻饶。” 木宁夕呆怔怔地看着安括阴森可怖的脸,能喷出火的一双龙目死死盯着她,“那个啊,是……是……太后赏给我的。” 太后赏的?安括低头思索,立即否定,“不,你撒谎,那东西一直在朕的手里。太后又如何赏你一对妖娇花靥?” “皇上大可去看看呀。” 木宁夕提醒,安括立即下龙床,去到旁边的小室里寻找。 将牛皮绳藏好,木宁夕走下龙床,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偷偷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入茶水中。 她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想着皇太后让管事姑姑拿来那对妖娇花靥,是早就料定皇上今夜有此行动,利用妖娇花靥来制止皇上的无耻行径。只是谁也没有料到,那对妖娇花靥竟然不知所踪,更没有被皇上看见。 “果然不见了。朕赏给二公主的妖娇花靥果然不见了。”安括风风火火从旁边的小室走过来,手里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来人!来人!” 龙隐卫出现,跪在地上听令。 “去,去将妖娇花靥给朕寻回来。快去!” “是。”龙隐卫离开。 安括气喘吁吁地瞪着木宁夕,“你确定那妖娇花靥是皇太后赏你的,而非皇后吗?” “千真万确。”木宁夕拿着杯子晃动一下,说:“皇上先喝杯茶,坐下来等等吧。也许龙隐卫很快就能寻来。” “妖娇花靥决不能丢。”安括喃喃自语,此刻他真如一位思女心切的父亲。因曾经赐给女儿的一对妖娇花靥而寄托万般的思念。 “二公主会活着回来的,皇上会有亲手为二公主贴花靥的一日。” 木宁夕万般感慨,如果他对自己仅仅是长辈爱护晚辈的心,该有多好啊。为什么偏偏要看上她,非要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不可呢。 安括拿过茶杯一饮而尽。 “皇上。” 龙隐卫出现,用帕子捧着两片金箔花靥,正是“妖娇”。 “哪里寻来的?” 安括接过帕子,心疼地抚摸着那两片黄豆粒大的金箔花靥。 “后门。” 龙隐卫汗颜。还好没有丢在街上,不然杀了他也赔不起这对小小的花靥。那可是皇上视作命的东西,更是二公主的遗物。 “嗯,下去吧。”安括挥手屏退龙隐卫。 “皇上,既然妖娇是二公主之物,还是由皇上保存吧。万一在我这里被乐郡主偷去,便再难寻回来啦。” “乐郡主经常偷你的东西吗?” 安括皱眉。白天时的端午宴上乐郡主给皇太后和皇后奉毒酒,他已经知晓此事。因皇后已将乐郡主囚禁于京郊行宫,而且乐郡主又即将是信阳侯的儿媳妇,他正好退在背后偷轻闲。 现在看来,乐郡主不但心怀诡计,更是忤逆犯上、嚣张跋扈。 木宁夕摇摇头,“她从来都是用抢的。只要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都要领着婢女来又翻又抢。唉,我也怕了她,从来不敢与她争执。” “哼,胆大包天。”安括抓住木宁夕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成为朕的女人,她以后见到你只有卑躬屈膝的。” “皇上真心喜欢我?”木宁夕娇媚地眨眨大眼,起身扶着安括走回龙床上,笑说:“皇上,我们先去沐浴更衣吧。” “好。” 安括欣喜若狂,任由木宁夕为他脱去黄袍。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飞上枝头,享一世荣华富贵的。只要她甘愿成为他的女人,相信西都国的皇帝更加满意吧。 慢慢吞吞地为皇上脱下衣袍,木宁夕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一,二,三! “咚!” 安括两眼一翻,直挺挺躺倒在龙床上。 “老色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打姑奶奶的主意。哼!” 木宁夕拍拍手,冷睇一眼昏睡不醒的安括。 点起脚尖准备从后门溜走,突然听见另边的帘帐后传出一声“嘘嘘”。木宁夕才想大骂混蛋,姑奶奶正憋得难受呢,你嘘嘘什么? 突然,走过去一看,这不是康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吗? 小太监将一件黑色的袍子递给木宁夕,让她从头到脚披裹好。 “公主,请随奴才来。” 小太监悄悄在前面引路,木宁夕也轻点脚尖跟在后面。 在承安殿的后院里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少路,才看见一道小小的木门敞开一条小缝。 小太监闪身进入,木宁夕也闪入其后。 果然又是一条幽暗的小路,被两边茂盛的植物遮挡。在如此漆黑的夜里很难被人发现植物之下还有人在走。 小太监引着木宁夕又走了一段路,远远便看见一位宫婢打扮的人守在那里。 “芳心姑姑?” 木宁夕急走两步,果然是芳心。 “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受惊了。” 芳心先是福了礼,来扶木宁夕继续往凤仙殿的后院角门走去。 “芳心姑姑,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被困在承安殿的?” “是陈公公给楚王爷传消息,楚王爷立即入宫来找皇后,设法搭救公主。” 木宁夕长长松口气,“多谢了。” “先去见见皇后和楚王爷吧。” 芳心扶着木宁夕一同从凤仙殿后门入内,穿过后廊向偏殿而去。 第177章 换人,巧舌如簧 南晋皇宫,凤仙殿。 由芳心引领着进入偏殿,率先迎上来的是楚王。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木宁夕拉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他……有没有对你……”楚王欲言又止。那个“他”是自己的亲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看上一个女子要纳入后宫,做为儿子是无权干涉的。 木宁夕菀尔,反抓住楚王的手,“放心,多亏太后事先赐给我一对妖娇花靥才逃过一劫。” “妖娇花靥?” 皇后李凌柔走过来,露出些许不安。 “太后怕是早已知道皇上会有行动,在皇后赐我襦裙时,便让别院的管事姑姑将那对妖娇花靥一并送来。” “原来她是太后的人。” 李凌柔恍然,别院的管事曾经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婢,后来被调去杨淑妃的身边服侍,直到那对龙凤胎失踪。之后是安阳长公主救了她,她也一直跟在安阳长公主的身边。再之后便没了踪影。 “本宫以为她死了,原来躲藏在安阳的别院里做管事。”李凌柔冷哼,拉过木宁夕一同走回偏殿内坐下,说:“若非当年安阳以命相胁保她不死,本宫定不会任由她留在安阳的身边。” “为何?”木宁夕好奇。 李凌柔叹,“怕她成为太后手中的一把利刃,留在安阳身边终究不是好事。” “我倒觉得她对安阳姐姐忠心。虽曾是太后的宫婢,又服侍过杨淑妃,但是她明辨是非,并不是愚忠的人。”木宁夕回忆以前管理姑姑说过的那些话,隐隐中觉得她似乎对失踪的二公主更有感情。可是这些话不能对皇后明言。 李凌柔点头,“若哪日发现她对安阳不忠,本宫定不会轻饶。” “有楚王爷和寿王爷在,皇后不必太过忧心。”木宁夕看向楚王,说:“多谢王爷入宫来接我。” “你怎知本王是来接你的,而非来看望母后。”楚王笑问。 木宁夕笑,“此时天快要亮了。从我失踪到来到这里,算一算也有两个时辰。楚王爷该是丑时匆匆入宫,一直在凤仙殿留到现在,按宫里的规矩楚王爷要被问罪的。” “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出宫吧。”楚王欲转身走开,但见护卫回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又转回来走到李凌柔耳边低语两句。 李凌柔冷笑,“芳心,去把那个叫杏子的宫婢给迷昏了,让人抬去承安殿。” “是。” 芳心依吩咐去办事,临走前看了一眼木宁夕。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安阳长公主坐在那里的错觉? “要送那个宫婢去替换我吗?”木宁夕担心起来。万一皇上醒了,发现她变成个陌生的宫婢,会不会大发雷廷治罪那个宫婢。 李凌柔看出她的忧心,安抚说:“她本是皇上派来凤仙殿的人,本宫不过是送回去给皇上敲敲警钟罢了。而且一朝承恩伴驾飞上枝头是多少宫婢做梦都梦不来的福气。比起提心吊胆在凤仙殿当细作,还不如争来一席之地成为宫中的主子,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能享一世荣华。” “皇后如此说,我心泰然,少些负罪感。” 木宁夕起身向李凌柔行大礼叩谢救命之恩,重新披好黑色的袍子,与楚王一同离开皇宫。 承安殿。 清晨鸟语莺啼,一夜好眠。安括睁开眼睛立即看向身边的小女人,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 “小宁儿,你可睡得香甜?” 见女子脸上蒙着一块红绫香帕,安括龙心大悦。这是宫中的新规矩,凡是承恩雨露的女子若天亮后仍睡在龙床之上,定要在脸上遮一块红绫香帕,名为“藏春”。女子承恩后更易动情,怕损伤皇帝的身体,所以“藏春”经过皇后提起,立即被皇太后及宗亲赞赏,都不必问皇上是否同意,即刻生效。 对此,皇上心里总是不高兴。可现在,那遮遮掩掩的样子更激起他的征服欲,一把掀开红绫香帕,情动不已地低头亲上去。 “皇上!” 娇滴滴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灭安括的情动。猛然抬头,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妖媚的女子怔愣许久。小宁儿呢?这女子又是谁?到底是谁将二人交换的? “你……从哪里偷跑进来的?” 黝黑的大手捏住女子娇弱的巴掌脸,掌心按在鼻子上几乎要捂死她。 “皇、皇上……奴婢也不知是如何送来的。只知道……皇上,皇上宠幸了奴婢。” 即使脸被捏得生疼,女子依旧娇羞的垂下眼睑,一脸的春思荡漾。 “混账,你竟敢……竟敢……呼——呼——” 安括气的粗喘气,愤愤甩开手掌,对着空空荡荡的大殿吼着:“来人!来人!给朕出来!” “皇上。” 陈公公匆匆入殿来,首一眼便看见仍在龙床上裹着被子嘤嘤哭泣的女子,狐疑的呆怔住,心想这不是派去凤仙殿的眼线吗?怎么会在皇上的龙床上? “看什么?”安括怒了。就算这女子不是他喜欢的,但也是他宠幸过的。就算被一个老太监看去也让他心里不爽,瞪了陈公公两眼。他负手而立,问:“扶柔公主呢?人在哪里?” “扶柔公主?” 陈公公傻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扶柔公主呀,为何皇上会如此问? 安括瞥了他一眼,想起偷偷绑来木宁夕的人是龙隐卫,陈公公早已被他打发走了,怎会知道呢。 “龙隐卫出来。” 一声怒唤,龙隐卫出现在安括脚前,卑恭下跪,“皇上,扶柔公主是皇后命人来接走的,一个时辰前由楚王亲自接出宫,此刻已回到长公主别院。” “皇后!”安括咬牙切齿。他以为皇后只是表面上劝和劝和,并不敢真的与他作对。没想到,除了皇太后以妖娇花靥维护扶柔公主,皇后更是不遗余力庇佑她逃离他的谋算之中。 原本今夜之后那清丽的小女子会成为他的女人,就算不认命也晚了。可是千算万算,他太小瞧皇后的能力,太相信儿子的忠诚。 “你是说楚王亲自入宫接走扶柔公主?” “回皇上,属下一路跟随出宫,直到长公主别院才离开。一路上楚王爷和扶柔公主共乘一驾马车。” 龙隐卫如实禀告,不敢有瞒。 安括皱眉,难道连他的嫡长子也喜欢上扶柔公主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身为帝王,想要个女人很容易。但是和儿子、臣子抢女人,传出去只会让别人骂他昏君,并不会理解他内心的渴望是多么真诚。 看来他要按照另一个计划施行,先赐婚琰王,再寻个理由将扶柔公主纳入后宫。 思来想去,安括怅然,算来算去一场空。 不禁回头看向仍在龙床上嘤嘤哭泣的女子。他大步走过去,伸手一把掐住女子娇弱的脖子,“说,是谁让你来的?” “皇上,奴、奴婢……被迷昏了。醒来时……已在皇上的……身下……咳咳……咳咳咳……” 女子眯起眼睛,哀求地凝望着震怒中的男人。她被陈公公选中到凤仙殿作眼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后宫中的主子。 当她因身体异样的疼痛而醒来时,看见梦寐以求的情事终于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的命运将从此改变。她是多么激动,多么欢喜,多么期待。她极力配合着男人的索求,不断在脑海里构架着美好的未来,她要成为南晋国的女主人,要成为最尊贵的国母。 此刻,当掐在脖子上的黝黑大手不断收紧,她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 “皇上,扶柔公主早已委身于楚王爷。” 宫婢杏子在断气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令安括震惊,他挣脱开大手,呆怔怔地后退数步,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她说什么?扶柔公主和楚王爷? “皇上。”陈公公上前,在安括耳边低语:“这宫婢名为杏子,是老奴安派在凤仙殿的眼线。想来,她定是探查到什么,才会在临死之前直言相告。” “立即召见楚王入宫,朕要亲自问个清楚。” “是。” 陈公公退出去。 “龙隐卫。” 安括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隐卫,说:“你相信她的话吗?” 龙隐卫冷瞟龙床上的女尸,垂首禀告道:“属下不信她的话。” “为何?” 安括眼中闪出一丝阴森。如果龙隐卫敢维护楚王,那么他还有必要继续留着龙隐卫吗? 龙隐卫头低垂,声音平平地说:“回皇上,属下有一双耳朵,只听得到皇上的命令;属下有一双眼睛,只看得见皇上所交待的任务;属下有一张嘴巴,会如实禀告皇上交待任务的结果。” “你这是在向朕表忠心吗?”安括笑了,不愧为他的龙隐卫,真有点“巧舌如簧”的感觉。 龙隐卫摇头,“回皇上,属下是忠是奸,皇上自有评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的意思是说朕该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忠的?” 安括叹气。若楚王承认与扶柔公主两情相悦,他该如何做呢?是成全?还是杀了自己的儿子,夺回扶柔公主? 突然灵光一现,龙隐卫刚刚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提醒了他。韩信曾杯酒试兵权,他为何不以生死试忠心呢。 “来人,去取朕的宝剑来。” “是。” 刚回来的陈公公又匆匆去取宝剑,亲自双手捧着回来。 “来人,给朕更衣。”安括平展双臂,等着宫婢入殿来为他更衣。因为龙床上有个女尸,宫婢们一个个吓的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皇后即然送她来服侍朕,朕便将她送还皇后。” 安括若无其事地说完,尾音还徘徊在大殿之中。陈公公立即吩咐小太监们用布裹了女尸从后门抬出去,走昨夜木宁夕曾经走过的僻静小路,一直往凤仙殿的后院而去。 第178章 多嘴,多管闲事 承政殿。 安括坐在龙椅之上,老脸结了三尺寒霜,炯炯目光一瞬不瞬地瞪着站在面前挺直伟岸的嫡长子安宗元。 自从成年被封亲王,搬离皇宫,拥有府宅之后。这位痴迷武器的嫡长子以他贤德之秉性赢得百姓爱戴,越来越有贤明君主的资质。 身为父皇,安括对这个儿子很满意,也很骄傲。甚至一度想过立他为储君。可是如今儿子与他争女人,这就令他不太高兴了。 安括搓弄着一串白玉珠,故作无心地说:“元儿,你近来与扶柔公主走得很近啊。” “父皇也知道儿子喜欢这个妹妹吗?”楚王兴奋地笑问,目光灼灼地看向龙椅上的父亲,又说:“儿臣越来越发现扶柔公主与安阳皇妹的许多地方都一模一样。” “安阳?”安括疑惑,想不出扶柔与安阳之间能有什么相同之处。 楚王表情丰富,从怀里拿出一袋金锞子,说:“父皇你看,这是扶柔公主今晨送给儿臣的东西,要请儿臣转送给安阳皇妹的。” “哦?呈上来,朕看看。” 安括好奇,那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等陈公公捧着袋子将里面的金锞子倒入托盘里,他哈哈大笑,猛拍龙案。 “这两个小丫头果真是孩子心性,连金锞子都要打造成吃食的模样。真真是一对吃货!” “是啊,儿臣也这么认为。”楚王附和,又叮嘱:“父皇千万要小心,别弄丢了一颗两颗的,万一被皇妹数出来,非要闹到承政殿来不可。” “哼,不等安阳来闹,朕马上命人照着样子去做些来赏给她们玩。”安括一扫之前的阴云,此刻看着托盘里的红豆糕,肉糜糕,粽子,蜜饯就想笑,两个小丫头真会玩,命人打造出来的玩意儿也够精致。 楚王见皇上脸色好了许多,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何事?”安括收敛笑意,严肃起来。 楚王一手抓起一颗金锞子,说:“这是安阳皇妹,这是安曦皇妹,父皇千万别偏心啦。” “安曦?”安括震惊的呼吸一滞,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按着龙案倾身向前,眼睛瞪着眼睛,质问:“曦儿在哪里?还有四皇子,他在哪里?他们兄妹俩还活着?” “父皇,儿臣还不敢确定。但是儿臣相信,二皇妹已经回到汴州城,只是……她身份特殊,目前不能与我们相认。”楚王叹声。木宁夕的身世成谜,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查,还要有足够的证据让鬼迷心窍的父皇相信。也许他猜错了,木宁夕仅仅是幻月山庄养大,用来报复南晋皇室的棋子。 安括坐回龙椅上,沉默许久才舒缓口气,说:“不论他们兄妹是死是活,朕有生之年一定要将他们寻回来。当前的大事是与西都国联姻之事。” “父皇!”楚王厉声打断,他跪下来,“请父皇再拖延一些时日。” “又不会赐婚给你,你害怕什么。” 安括努力让自己说话时轻松自然,可心里已经将儿子骂了个遍。如果不是同一个祖宗,他会连同祖宗一起骂。生个儿子不懂老子的心,还处处拦七拦八的,真是令他不爽。 楚王无奈,说:“父皇,二皇弟去往东楚还未回来,要赐婚也该等他回来。” “朕要将西都国的扶柔公主赐婚琰王。” 安括冷了脸色,一个儿子来管他的闲事还不够,又跑来一个儿子来多管闲事做什么。让扶柔公主变成他的儿媳妇,那可是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他什么事啊。 “父皇,你要将扶柔公主赐婚给小皇叔?” 楚王怔愣。他一直相信父亲是不会动歪心思的,毕竟小皇叔在父皇的眼中一直像儿子一般教养,甚至对小皇叔的宠爱比他们这些亲生儿子还要多些。 没想到司徒天逍忧心忡忡、忐忑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的,父亲果然在打“霸占弟媳妇”的阴谋。 “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且退下吧。”安括气闷地挥手屏退楚王。 楚王还想劝解两句,被一记狠戾的眼神警告,只好闭上嘴巴,行礼后退了出去。 陈公公立即拿走托盘,跟着楚王一同离开承政殿。 栖霞殿。 安阳长公主知悉夜里木宁夕的遭遇,气得要去承政殿找安括评理,幸被宫婢素翠拦住。 素翠拉住安阳长公主往偏殿旁小花园的亭子里去,劝着她坐下消消气。斟满一杯梅子茶,说:“奴婢看得出长公主真心疼扶柔公主,可是疼也不能顶壮皇上。” “后宫里哪个妃嫔不是父皇曾经喜欢的,又有多少个能一直得到恩宠。父皇今日爱一个,明日爱一个,后日又爱一个,难道全都纳入后宫来不成?” “长公主这话说对了,皇上是天子,是南晋国的帝王。皇上爱上谁就是那人祖上积德,几辈子的福气。”素翠见安阳长公主要发怒,急忙柔声道:“长公主先别恼火,听奴婢把话说完。” “好吧,你再敢说一句本宫不爱听的话,小心本宫割了你的舌头。”安阳长公主愤愤地瞪了素翠一眼,噘噘小嘴喝口梅子茶压压火气。 素翠浅笑,说:“长公主想想,这消息是从凤仙殿里传出来的,皇门的侍卫也禀告过是楚王爷亲自入宫接扶柔公主出去的。这其中皇后庇护,楚王相助,扶柔公主怎会受委屈呢。” “也对。母后必定会保护小宁儿的。”安阳长公主仔细想想,火气也少了许多。 素翠见状,再接再历,劝道:“长公主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管皇上的事情,真心怕扶柔公主委屈,不如赏些她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吃的食物也可以。” “赏东西有什么趣儿,不如我出宫去陪陪她。”安阳长公主才高兴没多久,立即黑沉下小脸,赌气说:“要出宫就必须去向父皇请旨,本宫不想见父皇,不想见、不想见。” “长公主别气了。”素翠浅笑,拉住闹脾气的安阳长公主,说:“若不想向皇上请旨,长公主可以去找皇太后呀。想来皇太后的懿旨,皇上是不会拦着的呢。” “对呀,快去做些软烂的食物给皇祖母送去,皇祖母高兴就准了出宫呢。”安阳长公主兴高采烈地催促着素翠去烹制食物,再端去慈康殿哄皇太后高兴。 慈康殿。 皇后李凌柔亲自做了软糯的肉糜饼给皇太后送来,顺便和皇太后一同用了午膳。 “皇祖母,安阳做了些好吃的点心,要不要尝一尝啊。”安阳长公主才到殿门口,欢脱的笑声伴着清脆的嗓音传入殿内。 太后抿唇一笑,和身边的李凌柔笑说:“百灵鸟飞来啦。” “是呢。这丫头越来越淘气,以前都没觉得聒噪。最近和扶柔公主走得近,心也越来越野。”李凌柔半是嗔怪半是宠溺地说着,眼睛已望向蹦蹦跳跳而来的女儿。 太后笑意盈然,道:“哀家喜欢安阳这长不大的性子。看看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怨妇们,哪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哀家看着就心烦。” “太后可别太宠她,省得嫁出去让婆家挑理,委屈了臣妾没有教好女儿。”李凌柔娇嗔,慈母之心展露无疑。 太后拍拍自己,说:“以后婆家要挑理,你只管往哀家这里推脱。哀家就这么一个孙女,谁宠她宠谁呀。” “皇祖母最疼安阳啦。”安阳长公主一下坐到太后身边,扑入她的怀里撒娇,“皇祖母,这盘点心是安阳的手艺,要不要品尝品尝。” “嗯,安阳做的一定美味,哀家怎能不品尝呢。”太后拿起筷子,满眼期待地看着点心盘放到桌上,夸赞道:“嗯,看上去比红豆糕还要好吃。” “当然。”安阳长公主骄傲地扬扬小脸,说:“皇祖母这话千万别传到小宁儿的耳朵里。昨夜她受了委屈,再听到皇祖母的话,一定会更伤心的。” “安阳,不许胡说!” 李凌柔大惊,厉色斥喝。她来陪皇太后用膳就是想鼓动着皇太后去阻止皇上的赐婚决定。现在安阳又跑来掺一脚,万一哪句话说错了适得其反怎么办。 被训斥了,安阳长公主自知不该自作主张的多嘴多舌,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太后看看垂头丧气的安阳长公主,又看看厉声厉色的皇后,原本心里就狐疑这母女突然跑来陪她用午膳一定有问题。现在看来,果然猜中了。 放下筷子,太后平静地说:“你们两个当哀家是傻子吗?有事便说,少来惹哀家一肚子火气。” 李凌柔抿唇不语,斟酌着该如何向皇太后说明皇上昨夜的胡闹事。 安阳长公主看看沉默的皇后,以为母后不敢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抱住太后的胳膊,说:“皇祖母,孙女听宫里的人说昨夜父皇委屈了小宁儿,今日又准备下旨将小宁儿赐婚给小皇叔。” “什么?他终究要赐婚给琰王?”皇太后震怒,瞪圆眼睛看向李凌柔,指着她厉声道:“皇后!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怨念地瞪了安阳长公主一眼,斥道:“小孩子家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宫里,非要跑来惹太后生气。还不快给本宫回去面壁思过!” “母后,女儿想出宫陪陪小宁儿。她受了委屈,一定很伤心的。”安阳长公主噘着小嘴,眼圈泛红。 “你敢违抗母后的命令。”李凌柔瞪眼,真是个傻孩子。要出宫去陪木宁夕,也要挑一个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啊。非要在太后震怒的时候来提要求。 安阳长公主抽噎几声,起身向皇太后和皇后福了礼,由素翠扶着离开慈康殿,回到栖霞殿去面壁思过。 没有安阳长公主,殿内又是一片沉寂。 皇太后静了静心神,“说吧。皇上不是已经答应哀家不会赐纸给琰王吗?为什么又将此事给提出来?” 李凌柔叹气,将昨夜发生在承安殿的事情如实的向皇太后禀告,最终二人都是气愤难当。 “皇上太胡作非为了。哀家日前已经答应了司徒夫人杭氏,会全力帮助她请皇上赐婚给司徒家的三孙子司徒天逍。那杭氏与哀家有救命之恩,又曾经如亲姊妹一般相处。故而,哀家答应了杭氏,一定要做到。” 李凌柔暗自舒出一口气,看来皇太后与她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样最好,可以合力阻止皇上。 第179章 闹殿,哪边安全 承政殿。 安括在龙椅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此刻就立即下旨赐婚,免得夜长梦多。但是站在下面的一堆朝臣,一个个黑沉脸色、半闭眼睑,好像他这个皇上欠了满朝文武大臣的钱似的。 忍无可忍,安括将手中的奏折“啪”一下摔在龙案上,指着下面一堆的朝臣大骂:“你们一个个的到底给朕想个法子呀。看看你们那张脸,好似朕欠了你们的债似的。” “皇上没有欠臣子们的债,只是皇上这决定实在让臣子们不得不感伤啊。” “放屁!朕不过是想赐婚给朕的皇弟,你们有什么可感伤的?” 安括暴怒,看着哪个都不顺眼。 “丞相,你说说,为何不能将西都国扶柔公主赐婚给琰王?” 站在文臣一方首位的丞相庞甫慢吞吞走出来,拱手作揖,躬身行礼……规矩得让人恨得咬牙,又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人家按君臣之礼行事,你有什么可挑的? 安括气不顺地双手支撑在龙案上,盯着庞丞相像蜗牛似的将规矩进行到底,直到结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来。 “庞丞相,你这是何意啊?” 看着庞甫行完一次大礼,又准备第二次重头再来,武攸侯疑惑不解,忍不住出声询问。 庞甫一语不发,重新拱手作揖、躬身行礼、下跪叩拜、磕头、礼毕起身,再躬身行礼,拱手,直起身子…… 第三次再重新来过…… “庞丞相,够了。” 信阳侯也忍不住皱眉,这老匹夫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呢。 庞甫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仍然重复地做着那套规规矩矩的行礼等。 安括气得头疼,指着武臣首位的司徒善,说:“司徒善,你来说说为何不可?” 司徒善看看丞相,又看看武攸侯,再看看信阳侯。他走出队列,学着庞丞相的样子,做出一模一样的行礼规矩。二人一左一右,一文一武,立即成为殿内的一道风景。 信阳侯拧眉,抚额,这两个老匹夫真是没嘴巴的葫芦,认定只要不说话,皇上就拿他们没办法是吧?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抗议皇上的决定,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都给哀家让开!” 承政殿外传来一声怒斥,皇太后那沉怒的声音让殿内的文武大臣皆是心弦一颤,连同安括都忍不住气结心塞。两个难缠的老家伙还没有搞定,又跑来一个更难缠的。 今日是不是该看看黄历,难道是凶日不吉? 陈公公默默而去,才走到一半就看见皇太后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那样子就像山中母虎下山来巡视领地一样,威力不可阻挡啊。 “太后。” 陈公公恭敬地躬身行礼,可人家皇太后连瞟都不瞟他,笔直从他身前走过,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龙椅上的安括再也坐不住了,匆匆走下来向皇太后行礼。 “太后来承政殿,不知有何事要朕来办。” 太后瞧瞧左右两个仍然在行礼的庞甫和司徒善,再看向安括。忽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太后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后?!” 安括大惊,立即双手拖住皇太后的胳膊,半跪下来,“太后,有何事只管吩咐,何必让朕难堪呢。” “皇上也知难堪?”太后冷笑,讽刺道:“皇上似乎忘了日前在这承政殿对哀家的承诺。” “朕何时承诺过太后什么?” 安括强装镇定,心里明镜似的。上次太后来此大闹一场,殿中只有信阳侯等人。这次可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前,万一再闹起来逼他做出承诺,那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啦。 思及此,安括故意凑上前,像是要抱起皇太后,他压低嗓音,警告:“太后若执意大闹,别怪朕不客气!” “哼,不客气又如何?你敢杀了哀家吗?”太后冷笑,大力推开他,自己站起来。高傲地扬起下巴,垂睑睨着安括,道:“皇上赐婚之前,哀家有话要提醒皇上。西都国扶柔公主和亲南晋国的皇子,嫁的是寿王。即便寿王不愿,还有楚王。按二国联姻契约中所写,嫁与谁都要由扶柔公主选择,西都国和南晋国的皇帝都不能阻挠扶柔公主的决定。” “太后不要忘了琰王也是皇子,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你!” 安括一句话堵得皇太后心塞,她指着安括的鼻尖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大口喘着气。 “太后,琰王虽然是皇子,但是联姻契约中有明确写明‘嫡系血脉’。”庞甫突然帮腔,气得安括杀去一记白眼,恨不得此刻命人掌嘴。 庞甫若无其事地站着,半点没有被吓唬到的意思。 太后环视一圈,没有见到楚王的身影,也没有琰王的身影,心下稍安。 “皇上,既然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就按照联姻契约的第二条约,由扶柔公主自己选夫婿,如何?” 安括的脸色顿时黑臭臭的,真想把这个老太婆送到寺庙里去吃斋念佛,少来掺合。可是这个突发奇想也仅仅一闪而逝。 后娘也是娘啊,他身为皇上怎能不忠不孝呢。 安括把牙齿磨得“吱吱”响,到最后他沉闷片刻,说:“太后请回慈康殿吧。后宫不得干政,西都国与南晋国联姻乃是国事,太后身为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皇太后气得头顶冒烟,她以为皇上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然又一句话堵得她心塞塞。 “哀家自然不会干涉皇上处理国事。但是琰王乃是哀家的独子,婚姻大事要听凭父母作主。哀家这个亲娘还活着,他的婚姻大事定要由哀家作主。” 一句话,儿子是我生的,你再敢乱点鸳鸯谱,算计着给我儿子戴绿帽子,老娘非要跟你拼命不可! 安括气得脸都绿了。这不长眼的老太婆真是要和他敌对上了。他是一国之君,琰王就算是她的儿子,还是他的皇弟、臣子,只要他一道圣旨,敢不娶! 一个皇上,一个皇太后,哪个都不得罪啊。 满朝文武面如死灰,盘算着选哪边儿站队最安全。 按年龄评估,皇上胜;按地位评估,皇上胜;按权力评估,皇上胜;按未来发展评估,皇上胜……呜呜,评估结果都表示站皇上这边最安全。 “皇上,老臣认为初九日正是个好日子,不如那日由扶柔公主亲自选夫婿?”一个四品的文臣出列,向皇上谏言。 “滚!” 安括怒斥一声,杀去一记警告。不想死就给朕闭嘴! “是。” 本想拍拍马屁,没想到拍马蹄子上,被狠踹一脚。 “哀家认为这个不错。初九日将南晋国的年轻一辈都召集在哀家的花园子里,让扶柔公主好好地挑选夫婿。” “太后,此事恕朕不准。” 安括甩袖便回到龙椅上坐着,对陈公公说:“朕与朝臣在议事,你亲自护送太后回慈康殿。今日太后劳心伤神,突发恶疾,需在慈康殿休养。” “皇上,你竟敢软禁哀家?”太后惊呼,为了一个妖女,皇上竟敢不孝,将她软禁在宫中。 “皇上息怒!” 信阳侯跪在地上磕头,央求道:“太后年纪大了,请皇上息怒,三思啊。” “信阳侯,你若怕太后寂寞,大可陪着入慈康殿侍奉。” 安括冷声厉喝,连看信阳侯都不顺眼。 “皇上!息怒啊!” 信阳侯大喊,几近哀鸣之声。 “送太后回慈康殿。” 安括烦躁地挥挥手。 “皇上,哀家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太后怒冲冲地转身走出承政殿。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皇上的算计。既然皇上喜欢扶柔公主,她偏要阻止,一定会让扶柔公主嫁入司徒府。 承政殿里沉寂片刻,安括隐怒发泄不出,气的大骂一声“混账”,便命众朝臣散去,独留下武攸侯商量对策。 武攸侯与皇上乃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本名安武,年长三岁,膝下有一子,名安宗圭,被封齐王,享亲王的待遇。 足以见得皇上安括对自家人还是很照顾的,而且很大方。从小他受到哥哥的照顾,夺取天下之后也立即封疆赐宅。为了让哥哥不远离他的身边,特别恩赐武攸侯及家小可以常住汴州城。 武攸侯脾气耿直,从来不喜欢弯弯绕绕,喜欢军营,讨厌政治。这与生性多疑、贪婪权势、野心勃勃的安括完全相反。 也只有这样,安括能够容得下这位有点憨傻气的哥哥。对他及他的家人也从不吝啬。 赐座后,武攸侯先是大口灌了一碗茶。粗鄙的举止并没有令安括厌恶,反而觉得有趣。坐在龙椅上看着坐下面大口灌茶,大口喘气的哥哥,他想到小时候父亲也是这般粗犷的样子,伯父也是,叔父也是。 “皇上,你不该喜欢那个小丫头。”武攸侯终于解渴,全身舒畅,说话也滋润了许多。 安括有些不悦,但是深知武攸侯有话直说的脾气,也就强忍着不高兴,问:“为何不该?” 武攸侯盯看上面的弟弟好一会,说:“不怕皇上气恼,你呀从小就是这个脾气。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也清楚你为何非要喜欢那个小丫头。” “呵呵,哥哥果真知道?”安括笑了,突然很怀念以前与哥哥秉烛夜聊的时光。 武攸侯脾气耿直,自然有话直说,又端起一碗茶水来灌上两口,说:“你喜欢是不是小丫头,而她长得像一个人。可是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安括笑问。 “李凌容的亲生女儿,真正的扶柔公主已经死了。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代替品罢了。”武攸侯又灌下剩余的半碗茶,将茶碗放到地上,说:“你看看,再有用的东西只要不需要了,它就是废物。放在哪里都一样。” 安括盯看一会儿,幽幽地说:“朕再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就算是代替品,也永远不能让朕忘了她。” “皇上,你心里这般清楚又何必固执己见呢。”武攸侯站起来,拱手作揖,道:“臣告退!” “哥哥不想再多些什么吗?”安括怔怔地问。 武攸侯已经走到殿门口的身躯一震,他没有回头,仅仅提高了一些嗓音,说:“若是君臣,我已无话可说。若论兄弟,我只有三个字送给弟弟。” “哥哥请讲。” 安括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来,凝望着哥哥已然衰老的背影。 “放手吧。” 武攸侯没有停留,抬步离开。独留下安括回味着哥哥对弟弟说的那三个字:放手吧。放手吧。放手吧。 如果能放手,他何尝不想呢。只是,他越来越贪恋小丫头的存在感,只有她给自己一份安心。 第180章 等我,十二鬼护 初七日,湛蓝的天空中只有一朵白白的云,木宁夕站在曦宁园的假山平台上仰望那朵云,突然想到一件有趣儿的事,不禁笑出声。 “想谁了,高兴成这样?” 小蛮腰被粗壮有力的臂膊勾住,背后随之倚入坚硬的胸膛,感受一颗狂躁的心跳。 木宁夕嫣然一笑,抬手指向雪白的云朵,“曾经有一位姓孙的师父能腾云驾雾,他能踩着那样的一朵云彩,眨眨眼便是十万八千里。” “姓孙?”司徒天逍微皱剑眉,凝着小女人骄傲神情的俏脸,心里一股股酸溜溜的滋味弥漫,咬牙切齿道:“他就是那个教你偷技的男人?” “哼,腾云驾雾?眨眨眼十万八千里?他就是用这些虚无的谎话诓你的吗?” 司徒天逍鹰眸中迸射出森冷的光芒,阴恻恻地问:“他除了骗造这些虚无的谎话,有没有再诓骗你许下什么承诺?” 这男人平日冷冷的、酷酷的,温柔时话痨的让人烦躁,可是现在吃醋的样子憨憨的、萌萌滴,好可爱呢。 木宁夕抱住男人精壮的腰,仰起小脸故作认真的思索,好一会犹豫不决、吱吱唔唔地低喃:“是、是答应了一些条件。不然……不然他才不会教我偷技呢。” “你到底承诺了他什么?” 司徒天逍咬紧牙关,把怒火生生堵回喉咙里。他残存的理智在不断提醒着要冷静、不能吓到她……要冷静,不能吓到她…… “一辈子锁在心底,永不能忘。” 原本是想和司徒天逍逗乐子,可当她的脑海里映出亲生父亲和恶毒后妈的脸时,竟有片刻失神。曾经的恨,忘了;曾经的怨,忘了;曾经的委屈,也忘了。 当回想起那些孤独无依的生活,如今的她更珍惜眼前的生活。虽然承受着龙纹毒的痛苦,虽然她每天都要与狡猾的老狐狸们斗智斗勇,虽然她的命时日无多,但是有司徒天逍给予她的爱,有四婢女的忠诚,有皇后、安阳长公主、楚王和寿王的庇护,还有司徒老夫人以及一面之缘的未来小姑子司徒薰的喜爱。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倍感珍惜。 “又在想他吗?” 司徒天逍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非要当着他的面前想别的男人吗?哼,姓孙?明天他就以“狼王”之名江湖通缉,就算那个姓孙的腾云驾雾逃到天边,他也要抓回来活剐了姓孙的。 “爷,消消气,我逗你玩呢。” 木宁夕在胸膛上轻轻帮司徒天逍顺气,娇俏的抛去一记飞吻,“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哼,少来诓我。我立即命人去江湖通缉,就算他逃到石头缝里也能被挖出来。” 司徒天逍恶狠狠地睇了木宁夕一记,敢阻拦他试试,定不让她好过。 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是很奇妙的,仅一个眼神足矣,你心我知、我心你亦明白。 木宁夕突然严肃起来,小脸贴着狂躁跳动的胸膛,悠悠地说:“你放心,我对你的承诺生不变、死不变、转世亦不变。” “宁儿,我知。”司徒天逍搂紧心爱的人儿,在她耳边低喃:“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要换回你的自由。” “傻瓜。他是我编出来的人,根本不存在这世上的,你担心什么。” 木宁夕有些惭愧,她不过是用一个虚无的人来逗逗乐,他竟然当真了。 司徒天逍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还真的被她骗了,相信世上真有会腾云驾雾的人。 “宁儿,我即刻要赶到城郊百里去与寿王及大军汇合。即便短短两日仍令我不安,风云乍起不过眨眼之间,我在身边都没能保护你,这一走真不敢相象两日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司徒天逍忧心忡忡。昨日楚王将木宁夕平安送回别院,他感激,但更多的是担心皇上用更加非常的手段来偷走木宁夕。 能在鬼护卫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将人偷走,龙隐卫果真好身手。看来他要趁着这次回汴州城的日子好好教导教导那些不长眼的混账。 “爷,你别担心。有楚王爷,皇太后,皇后和安阳长公主护着,我不会有事的。”木宁夕抱住司徒天逍,汲取他身上特有的安定感。皇上那只老色狼贼心不死,司徒天逍两日不在,他一定会闹出更多的麻烦来。也许她该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个老家伙。 司徒天逍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朗声道:“都出来吧。” “嗯?谁啊?”木宁夕茫然,四下打量。 果然有十二个黑衣护卫从各个隐藏处现身,单膝跪地,垂首行礼。 “主子。” 木宁夕仔细观察,有她认识的鬼一、鬼二、鬼三、鬼四、鬼五和鬼七,至于剩下的六个人是全然陌生的。 “属下鬼六,见过公主。” “属下鬼八,见过公主。” “属下鬼九,见过公主。” “属下鬼十,见过公主。” “属下鬼十一,见过公主。” “属下鬼十二,见过公主!” 咦?最后两个鬼护卫是女的?不对,声音不对。 木宁夕躬身歪头,凑近去看鬼十一和鬼十二的脸,这一看真真是吓到了。这这这……不是引她从承安殿救走的小太监吗?还有这个鬼十二,是那日跟着陈公公入承政殿帮她数烂青梅的小太监呀。 “他们两个是……是公公啊?” 木宁夕张口结舌。司徒天逍的护卫里竟然有小太监?好诡异的。 “他们两个留在宫中,你若有事,他们也可及时出手相救。”司徒天逍挥退十二个鬼护卫,搂过木宁夕的小腰慢慢步下假山的石阶,叮嘱:“你认识的六个人会光明正大的跟着,至于另外四个会隐在暗处。鬼十一和鬼十二会留在宫中以防万一。你都记住了。” “那你呢,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木宁夕紧张起来。将鬼护卫留给她,他又怎么办哟。 司徒天逍捧着木宁夕的小脸,宠溺地凝着她,“放心,我身边有十二狼。必要时,我会唤他们出来。” “你不是说狼王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吗。”木宁夕轻叹,反搂着他的腰,“鬼护卫留给我只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候他们会拿住这个把柄要挟我们。” 看司徒天逍并不肯听她的劝,木宁夕在石阶上,与石阶下的他面对面,眼睛平视眼睛。 “爷,若你留下鬼护卫,也许会将我推入更大的麻烦。” “为何这样说?” “我住在别院里,除了幻月山庄的细作,信阳侯的细作,还有皇上,皇太后、皇后、安阳长公主、楚王、寿王、包括你的。” “经过昨日一事,我相信此刻曦宁园中,还多了庞丞相、司徒府、武攸侯和皇后哥哥的眼线。” “满朝大臣的探子齐聚曦宁园,我一个风吹草动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时刻想探知我心里所想,更想知道我会为谁所用。” 司徒天逍皱眉,他和楚王、寿王一起将别院的探子查得一清二楚,以为瞒着木宁夕会让她安心,没想到她自己却查得清楚,现在又没有半点惧意。 “宁儿,我该说夸赞你‘无知者无畏’呢,还是该赞赏你有胆识呢。” “随你怎么说,我不在乎。但是鬼护卫,我一个都不要。” 木宁夕傲娇地扬起下巴,旋身便走。 司徒天逍欲追过去,就看见鬼一匆匆而来。 “回主子,回公主,司徒老夫人来了。” “咦?奶奶来了?” 木宁夕惊讶,扭头看向司徒天逍。而他也是惊讶的表情。 园中的大花厅正好是接待贵客的好地方。小小一间房室被鲜花团团簇拥,想要进入大花厅,还要走一段凌空修建的木栈桥。 杭氏已独坐厅中品茶赏花,听鸟儿欢啼的叫声。 “奶奶。” 木宁夕一路小跑而来,有些气喘吁吁。 “傻孩子,大热天的跑什么,万一累到怎么办。”杭氏含笑嗔怪,拉她坐在身边,拿出帕子来为她擦汗。看向跟来的司徒天逍,怨念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子弱,怎就不好好劝劝。任由她跑着过来,万一累昏倒了怎么办?” “奶奶,我哪里弱到那个样子呀。我急着见你,所以跑来呗。” 木宁夕抱着杭氏的胳膊撒娇,对司徒天逍挤眉弄眼让他别出声。 看身边的小丫头那护着孙子的模样,杭氏心里更高兴了。看来不仅仅是自己的孙子单相思,付出了那么多总算有些回抱。 “你也过来坐下,我有事要与你们商量。”杭氏指指不远不近的凳子,让司徒天逍过来坐。 司徒天逍默默坐下,为杭氏斟满茶杯,又为自己和木宁夕各倒一杯。 杭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到司徒天逍手里,说:“这东西我拿来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啊。” “是,奶奶。”司徒天逍将小盒子收好,仍默默地饮茶。 木宁夕眼巴巴看着司徒天逍怀里一块鼓鼓的地方,不知道那里的小盒子装了什么。 “小宁儿。”杭氏唤了一声,笑道:“好奇什么,等你们成亲那日,他会给你看的。” “哦。”木宁夕有些失望,她现在就想看看。 司徒天逍凝着她瞬时失望的小脸,冰冷的心剥离出一丝柔软。 “时辰到,你快去吧。”杭氏给司徒天逍递了眼色。 有些恋恋不舍,顾不得杭氏在,司徒天逍起身来到木宁夕身边,躬下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仅用他们能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等我!” 不待木宁夕回答,司徒天逍英俊挺拔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留下一道徘徊耳边的浓浓依恋。 第181章 施压,唯有太后 司徒天逍命十二鬼护卫留下来保护木宁夕。但仅在曦宁园呆了半个时辰就被木宁夕架着刀子逼走。之后司徒天逍又派鬼五和鬼七回来,木宁夕也勉强同意了,她想让司徒天逍安心一些。 送走杭氏,木宁夕呆呆地坐在亭子里,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杭氏刚刚说的那些话。 嫁给司徒天逍,所要承受的压力会比嫁给皇子、朝臣还要多。除去南晋国少将军之名,他那神秘的至高无上的身份会带来更多的危险。四国中想要狼王死的人太多了,而想要狼王活的人却屈指可数。 至尊狼王,一个被司徒天逍刻意隐下的身份。纵然站在巅峰之上,因为司徒氏的家人而不得不隐藏身份,甘愿屈膝,隐忍为臣。 这样委屈求全的司徒天逍让木宁夕心疼。他拼尽全力守护着所有人,又有谁来守护他呢? 木宁夕望向已经升起的太阳,曾经她以身护他,因为那份后知后觉的喜欢。如今无法自拔的爱上他,护他将是她一生的责任。他,是她甜蜜的负担。 ”公主,刚刚宫里传出话来,信阳侯向皇太后请旨,要释放乐月瑶回别院来。“紫线匆匆赶来,面色不佳。 木宁夕恍然,问:”什么理由?“ ”说那酒是婢女准备的,乐月瑶不知情,而那婢女已经畏罪自尽。“ ”死无对证。信阳侯编造的理由真烂。“ 木宁夕嗤之以鼻,看来信阳侯对乐月瑶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呢。不知道未来的某一日发现儿媳妇和孙子暗通款曲,不知道信阳侯还会不会如此护着乐月瑶。 ”皇后那里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无。“ 木宁夕思忖片刻,冷笑:”皇太后不遗余力地护着自己的亲弟弟,不惜连皇后的情面都不给。看来今日皇后的心情不好呀。“ ”公主要入宫去看看皇后吗?“紫线试探地问。 木宁夕摇摇头,说:”你亲自去找管事姑姑,请她吩咐人将晚香园收拾出来。“ ”是。“紫线应声,急步而去。 木宁夕想想,唤来红线,”去做些糯米桂花糕,准备三份。给皇太后,皇后和安阳长公主送去。记住,皇后那份一定要少放几块。“ ”这是何意呀?“红线疑惑不解。 木宁夕老神在在,笑言:”快去吧。“ 红线点点头,转身去了。 木宁夕轻叹一声,摸摸荷包里的小瓶子。龙纹毒的药丸没有了,不知道乐月瑶那里还有多少颗药丸。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安阳长公主领着素翠、素竹和素香来殿中,三宫婢手里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此时,皇太后和皇后相对而坐,面色凝重。 ”皇祖母。”安阳长公主福了礼,“安阳给皇祖母请安。”又向皇后,”给母后请安!“ ”嗯,平身吧。“ 李凌柔冷冷淡淡地态度让安阳长公主疑惑。看到太后对她也是爱理不理,少了往日的慈爱。她心里便明白了。 为了缓和冷凝的气氛,安阳长公主亲自捧着一盘糯米桂花糕到太后的桌上,笑道:“皇祖母来尝尝桂花糕,甜甜糯糯的很好吃呢。” “嗯?桂花?”太后惊讶,“端午刚过,夏季还未过满,哪来秋天盛开的桂花呢。” “皇祖母先尝尝,孙儿再来解惑。”安阳长公主又捧着第二盘桂花糕送到李凌柔面前,笑说:“母后也尝尝吧。” 李凌柔看了眼盘中仅有三块桂花糕,又看看太后面前的盘中十块桂花糕,不禁皱了眉头。 安阳长公主又去端自己的一盘,说:“小宁儿在气母后释放乐月瑶回来,连敬贡给母后的桂花糕才三块,比儿臣的还少。母后,不如你来吃儿臣的这盘吧。” 李凌柔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笑道:“是啊,小宁儿生母后的气呢。罢了罢了,本宫也不爱吃甜食,这盘赏给你吧。” “母后总要尝一块。”安阳长公主坐在李凌柔的身边,捏起一块撒娇道:“明日是小宁儿和乐月瑶入宫觐见的日子,母后一定不能让乐月瑶好脸色。” “此事母后心里有数,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别掺合。”李凌柔拍拍安阳长公主的小脸蛋,看向太后,“明日能否阻止皇上赐婚琰王,扭转乾坤,唯有太后啦。” “今日你放过信阳侯的儿媳妇,哀家心里有数。” 太后面色也缓和许多。心想着扶柔公主果然是谋算中的高手,三盘桂花糕看似无意之举,其实在向她施加压力。能够阻止皇上赐婚琰王,安抚信阳侯,除了她这个老太婆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就连皇后也不敢公然与皇上对抗。 李凌柔盯着面前盘中的三块桂花糕,心底冷笑。桂花,秋天盛开之花。若夏季之事没有完善解决,太后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到秋季,难如登天。 十一块桂花糕,吃掉一块才能十全十美。那一块偏偏在太后的盘子里,可见木宁夕早已算计着让太后出面阻止皇上赐婚琰王。 若无乐月瑶被太后下旨释放回来,木宁夕又如何找到机会来施压太后呢。人的运气就是般奇妙,相信木宁夕也没想到初九入宫觐见之前竟然抓到这么一个好机会。 不与皇上对抗,就保全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李凌柔内心感激木宁夕对她的庇护,更坚定要帮助木宁夕的决心。 京郊行宫,华清苑。 巳时,含芳阁内又传出鞭笞的声音,还有乐月瑶鬼哭狼嚎的尖叫声。自从初五那日被送来这里,仅仅三天时间她已经被鞭笞数十次,每次二十鞭。 此时她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鞭子抽打在身上,即便隔着衣服仍然打得她皮开肉绽。 …… “十八——” “啪!” “十九——” “啪!” “二十——” 当执行刑罚的老宫婢喊完最后一声,执鞭的护卫像是无事人一般盘好鞭子,向老宫婢点头行礼,便出去了。 老宫婢冷眼瞧着已经全身血渍,趴在地上大口气喘的乐月瑶和玉珠。 “若本郡主不死,终有一日定会亲手活活打死你们!” 乐月瑶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撕碎这些狗仗人势的老毒妇。还有南晋皇后,端午宴时被木宁夕破坏了计划,等她回到汴州城去一定会先把木宁夕折磨死,再毒死南晋皇后。 “想要害死本郡主的人都别想好好的活!本郡主决不放过你们!” 乐月瑶粗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老宫婢的鼻子尖,命令道:“你,去给信阳侯传话,本郡主要见他。” “哼,想见信阳侯?”老宫婢冷眼打量着乐月瑶,讽刺道:“为了你一个想谋害皇后的人,信阳侯会不惜与皇后翻脸吗?” “我是信阳侯未来的儿媳妇,是西都皇后的亲侄女,郡王爷的女儿。信阳侯怎会不救我。” 乐月瑶攥紧拳头奋力地吼着,连隔出三道高墙的另一端都能听见。 大门打开,已经被打到昏厥不醒的玉珠被两个老宫婢拖着进来,毫不怜惜地丢到地上,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 “嘴还真硬,怎么都不肯招。” “本来也不需要她们招什么,只要挨得住鞭笞,尽管嘴硬!” 老宫婢恨恨的说完,转身领着众人离开。 “回来!给本郡主传话信阳侯,必有重赏!” 不论乐月瑶如何大喊,含芳阁的大门终究被关闭,落锁。那些老宫婢们说说笑笑,去到厨房吃饭。 没有人在意含芳阁的主婢二人是否饿肚子,更不在乎她们有伤在身,衣裙褴褛。 “玉珠,你怎么没有逃出去?” 在听见玉珠终于微微地哼一声,乐月瑶立即蹒跚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几近死亡边缘的婢女,鄙夷地皱起眉心。 “你怎么那么没用。难道华清苑比西都国的皇宫还要难闯出去吗?” 玉珠迷迷糊糊之间第一反应是她还活着,第二是郡主正在发脾气。 看玉珠没有醒来的样子,乐月瑶抬脚踢踢她的肚子,“玉珠,你死了没有?要死就赶快死,别半死不活的拖累我。” 拖累?这就是她的主子说出来的话。都说大难临头时才会验证真情意,想到死去的玉环也是被乐月瑶打断双腿又被喂了毒药,后来又被月老夫人派来的使者喂毒谋杀。 呵呵,在这些人眼中,她们是用命来完成任务的工具,命贱如枯草。 想到玉环,也会想到另一个人,木宁夕。那夜她和黄线是去救玉环的,可惜晚了一步。但是木宁夕的一颗善心感动了她,尤其将随身的一块玉佩塞入玉环口中为她定魂。 曾经被玉环仇视的木宁夕,竟是送玉环最后离开世间的贵人。不知道自己临死时,又会有谁来成为她的贵人呢。 “玉珠,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 乐月瑶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一些,正巧踢到玉珠的心窝子。痛得玉珠呜咽一声,蜷缩起身子来。 “哼,看你还敢不敢装死!” 又补上一脚,乐月瑶歪斜着身子走到椅子上坐下,说:“你是不是被她们收买了,在这里演苦肉计呢?你一身的好功夫就逃不出去吗?我要你一个废物何用?” “郡主,难道……你没有发现……早膳里……被……被下药了吗?” 玉珠艰难地说着,勉强眯缝眼睛视线模糊,但不远的椅子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令她敏锐的感知到。 “郡主,奴婢……听一个老姑姑说……鞭笞刑罚是……是信阳侯吩咐的。与……与南晋皇后……无关。”玉珠想要爬起来却劳徒,无力地摔回地上,残喘着气息,说:”南晋皇后只下令……囚禁我们。“ “信阳侯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乐月瑶大怒,染了血色的十指几乎扣进掌肉里。 “不这么对你,他如何向皇后交待。又如何请皇太后帮忙释解你?” 忽然从后门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吓得乐月瑶心底一惊。他怎么会来? 第182章 无情,活见鬼了 含芳阁后面是两间小花厅,用来十人小聚,或者撤掉桌椅,铺上一张西域毯,人们可席地而坐。而小花厅后面是小院子,很少有人会去。 故而,当声音一路从小院子到花厅再到含芳阁中堂,重重屏风隔断的九曲十八弯,真是未见人、先闻声。 玉珠虽然半死不活的,但仅存的警惕和敏锐还是有的。她勉强支起半身,提醒:“郡主,是月使者。还有一个人,功夫不在奴婢之下。” 乐月瑶冷瞟一眼,嫌弃道:“你连爬都爬不起来,说这些什么用。” 玉珠惭愧地垂下头,心里闷痛。这就是她用命来效忠的主子,就算自己是她养的一条狗也会有短暂的怜惜吧。 哦,她忘记了,乐月瑶心里只有幻月山庄、只有权利、只有喜欢的男人。 玉珠思忖之间,那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中堂,睨了眼半躺在地上的玉珠,才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狼狈不堪的乐月瑶。 “乐郡主受皮肉之苦才多久,人也变得憔悴不少呢。” “月牧,你来这里做什么?” 乐月瑶皱眉,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外表平平,内心奸诈。谁知道他留在月老夫人身边当男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她争夺幻月山庄的真正敌手不是木宁夕,而是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 月牧温润浅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先在玉珠的鼻下让她嗅闻,再回到乐月瑶面前拿着瓶子,笑眼瞧着她。 “乐郡主,看来你连自己的婢女也不相信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本郡主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乐月瑶冷睇一眼月牧手中的小瓶子,穿过他看向一直默默站着的女子。突然头皮发麻,心脏狂跳起来。 “你……你是谁?” “玉珠!玉珠!” 乐月瑶慌慌张张从椅子上跌落在地,惊恐地瞪着冷若冰霜的女子。她爬到玉珠身边,指着那女子,“玉珠,她……她不是玉环!对吧?玉环已经死了,对不对?” 身体里的迷药被解,玉珠恢复些许体力。她冷冷看向沉默的女子,肯定地说:“是,她不是玉环。虽然她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有着同样的父母,但她们却是两个人。” “玉珠,没想到你还活着。”女子冰冷的眸子盯着玉珠,像是在看陌生人。 玉珠点头,“是,我还活着。” “当初没能杀了你和玉珞,我挺后悔的。”女子语气冷得如千年寒冰,连月牧都感觉出她身上散发的阴寒杀气。 “玉珊,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没有人性。”玉珠讽刺地睇一眼,伸手扶起乐月瑶,安抚:“郡主别怕,她是玉环的双胞姐姐玉珊。自从那次‘胜者生’的厮杀之后她被秘密带走,没想到竟被带去幻月山庄。” “对,‘胜者生’不过是我投靠幻月山庄的一块跳板。留在西都皇后做她的一条狗吗?玉珞和印儿一家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玉珊,既然你不想听命于皇后,为何又回来了?”玉珠明知故问。能被月使者带来这里,一定不仅仅是代替玉环那个简单。 “玉珠,你是个聪明人,何时变得这般傻了。”斜了乐月瑶一眼,讽刺道:“比起她,脱胎换骨后的三小姐才是大将之才。” “放肆!”月牧厉声喝斥,挥手扇了女子一巴掌,“即便你受命老夫人,也该知道尊卑。她是郡主,你不过是幻月山庄的一把屠刀,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月使者。”女子跪下请罪,脸上冰霜依旧。没有不满,没有抱怨,就平平静静地接受。 乐月瑶盯着女子,心肝颤抖。真是活见鬼啦。她怎么从来不知道玉环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月使者,你想让玉珊来代替玉环的位置吗?”玉珠看向男人,如果让玉珊代替玉环留在乐月瑶身边,那么对木宁夕是毁灭性的,而乐月瑶也有可能在任务完成后被斩杀。 谁也不知道月老夫人的谋算中,每一人的结局是如何安排的。月老夫人就像是至高的神,她想要谁死、那人就得死;她想要谁活、那人想死都不容易。 “代替玉环是其一。”月牧笑,说:“从今日起由玉珊来管理幻月山庄派来的所有任务,包括三小姐的龙纹毒药丸。” 乐月瑶和玉珠都僵了脸色,不约而同地看向冷若冰霜的女子。这就是其二,断了乐月瑶要挟木宁夕的机会。让乐月瑶和木宁夕一样变成月老夫人手中的棋子。 月牧看向仍然跪地的女子,“老夫人交待你的任务别忘了,否则黄泉路上你们姐妹一起作伴吧。” “奴婢谨记主人的吩咐。” “好。” 月牧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乐月瑶说:“石花镇的胭脂铺子被司徒老夫人给毁了。信阳侯府在石花镇的探子没有几个了,今后有些事情乐月瑶能避则避,别做错了事情惹怒老夫人,到时候乐郡王爷都保不住你。” “呵,本郡主做什么自有道理,不需你来指手画脚的多嘴。”乐月瑶鄙夷地扭脸盯着面色冰冷的女子,依持着她惯有的高傲语气质问:“你留在本郡主身边做婢女,心里却没有我这个主子。留你何用?” “郡主想要吩咐奴婢做什么只管说。在奴婢心里只有完成主人的命令,没有人情是非。” “好,凭你这句‘没有人情是非’,本郡主留下了。”乐月瑶打量打量她,说:“玉环死了,我心里也疼呀。今后你用了‘玉环’的名字留在我的身边,至少让我有个念想。” 念想,不过是她表现出来的虚伪罢了。视婢女的命如杂草一般的她,又怎么会因为少了一个工具而感伤呢。 玉珠默默叹息,如果玉环此刻听见、看见,不知会不会像她一样感到兔死狗烹的悲怆呢。 “好了,在下也该回去向老夫人复命。”月牧向乐月瑶拱手行礼,道:“郡主再多忍一次皮肉之苦吧。傍晚前会有人来接郡主回汴州城别院的。” “是你去找的信阳侯?”乐月瑶并不意外,月牧是月老夫人的使者,与信阳侯有联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月牧含笑,“郡主心里跟明镜似的,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心里知道就好。” “知道。本郡主会安安分分的,绝不让外祖母劳心。” 乐月瑶暗暗堆积起满腔的怒恨。即然信阳侯不肯与她合作,那么她就找信阳侯的两个孙子合作。当一个野心家终于得到自己期盼已久的权力时,突然被自己最亲的人算计之后,那暴怒、崩溃、愤恨的过程是多么精彩。 月牧瞟了一眼神游的乐月瑶,她脸上那阴谋还未得逞却已经敲响胜利之鼓的样子,他一览无遗。也更加确定,比起外表清纯天真、内心狡猾缜密的木宁夕,乐月瑶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罢了。 此次回去幻月山庄,他一定要将木宁夕和乐月瑶的现状如实禀告给月老夫人,否则一子错满盘输的代价是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那不仅仅是雄心壮志的破灭,也许连性命都保不住。 含芳阁内,乐月瑶被玉珠勉强扶回内室去沐浴更衣,被赐名“玉环”的女子久久站在原地。独她一人的时候,她冰眸中稍纵即逝的哀伤没有人会发现。 “玉环。” 她走到外面,站在烈日烫灼的石阶上。热度透过绣鞋传达脚底,但她的身体和心却未曾得到温暖。 没有人知道当年她被带离皇宫,秘密送到幻月山庄后的遭遇。而她愿意离开幻月山庄,来到木宁夕身边的原因,也许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玉珊,郡主叫你进去呢。” 玉珠已经换好衣裙,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握紧剑抬步便走,在经过玉珠时,她脚下没有半点减慢,冰冷地提醒:“请叫我玉环。” 玉环。两个字犹如迎面击来的两拳打在玉珠的心尖上,疼得她咬紧唇强忍过那窒闷。当再回头看去,人已经站在乐月瑶的床前。 玉珠返回,悄无声息地端了一碗清水给乐月瑶。 “玉环,你不要恨我。是木宁夕杀了你的妹妹,当晚还有她的婢女黄线。”乐月瑶含饮一口温水,说:“那个黄线你也认识的,听玉珠唤她‘玉珞’。” “是,奴婢认得。” “玉环,你若想给妹妹报仇,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乐月瑶将杯子递过去,定定地看着她。 “郡主,奴婢说过了,奴婢心里只有主人的命公,没有人情是非。” 水碗没接过去,乐月瑶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是想到这个“玉环”比之前那个无能的“玉环”强多了。也就没有再斤斤计较,转手将碗交给玉珠。 “好,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婢女。” 乐月瑶想着回去之后让这个玉环去找木宁夕的麻烦,想来一定很有趣。 外面的大门锁开,铜链子“哗啦哗啦”声响,之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乐郡主,玉珠姑娘,快快出来受刑吧。” 老宫婢酒足饭饱,推门而入。一手拿着竹签剔牙,另一手甩甩沾过盐水的鞭子,懒懒散散地站在堂屋里。 “玉环,去杀了她们!” 乐月瑶怒瞪向那几个晃动的肥硕人影。 “郡主,若你不肯受鞭刑,恐怕很难再回到汴州城去。恕奴婢不能执行命令。”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乐月瑶斜睇着冰霜的女子,未等她说出更多的警告。堂屋里那些肥硕的老宫婢已经冲进来将她和玉珠纷纷绑到外面的院子里。 而冰霜的女子却像无事人一般,坐在屋脊的神兽边,看着院子里被执行鞭笞的乐月瑶,浅粉的唇角若隐若现地勾动。 第183章 解救,终于来了 含芳阁院子里弥漫着腥甜的血味,乐月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哭喊,沙哑嗓音在鞭子抽打过她身上时仅能轻浅地“啊”一声,涂过脂粉的脸被泪水冲刷后变得惨不忍睹。 旁边的玉珠虽然恢复一些力气,但敌不过老宫婢们的蛮力,勉强挣扎却遭来更狠力的压制。她昏沉沉的脑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巨响。 …… “十七——!” “啪!啪!” “十八、十九——!” “啪!” “二十——!收鞭!” …… 老宫婢们放开她们,像之前一样盘好鞭子,转身离开。 乐月瑶趴在地上,用力仰起头愤怒地瞪向依旧坐在屋脊上的冰冷女子。继而,她奋力爬起,忍着背后的巨痛坐在地上,看着冰冷女子一个飞跃落下来。 “玉环,等本郡主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如此的咬牙切齿,如此的怒形于色。若她手中握着一把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向面前的女子。 冰冷面容没有变化,玉环伸手要扶起乐月瑶却被打开,她只好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乐月瑶狼狈地半爬半跪地去到旁边的大树下。 “总有一天,本郡主会亲手砍了你。”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她,免得惹怒月老夫人,将幻月山庄直接送给木宁夕。” 玉环看一眼来人,默默地往后退了三步。她握紧手中的剑笔直地站着,没有行礼的意思。 “你终于来了。”乐月瑶看向站定在面前的瘦高男人,冷哼:“以为你被木宁夕打成残废呢。” 提到木宁夕,刘士彦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把抓起乐月瑶的胳膊,阴恻恻地警告:“不想死就乖乖闭嘴。” “刘大公子,说到你的痛处吗?”乐月瑶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大花脸,仍掩藏不住她嚣张的气焰。 刘士彦重重哼气,将乐月瑶丢给玉环,命令道:“去给郡主沐浴更衣。你来这里的身份是婢女,不是护卫。” “是。” 玉环颌首,硬扯过乐月瑶的胳膊往屋内的小偏室走去。一路凭由乐月瑶痛的大声喊骂都无动于衷,连刘士彦都忍不住抽抽嘴角。 “真是个冰美人!比死去的玉环还要吸引人呢。” “可惜她不是你能动的人。”玉珠勉强站起来往自己居住的厢房走,路过刘士彦时,忽然站住脚步,扭头看他,“郡主赐她‘玉环’的名字,大公子可别叫错了。” “放心,本公子知道‘此玉环非彼玉环’。多谢玉珠姑娘提醒。” 刘士彦打量玉珠的容貌,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也是个标致人儿。可惜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活活被人糟蹋了。可惜、可叹、可怜呀。 玉珠轻蔑冷笑,往自己居住的厢房走去。刚刚刘士彦那不加掩饰的眼神令她感到厌恶。 很难想象死去的玉环是如何忍受的他毫不掩饰的贪婪?不,玉环会很希望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吧。想成为刘士彦的妾室,从而摆脱“杀手”的命运。只叹她有眼无珠,觅错了郎君,信错了男人。 含芳阁内,刘士彦一派悠闲地坐在榻上,小桌上摆好棋盘,黑白之间犹如两军对战,黑子是司徒天逍,白子是他,而争夺的胜利品正是贝州城。 一盘棋下得他精疲力尽,看着棋盘上大半的白子,他不由得笑了。自己和自己下棋,他终究更偏向自己的一方。而潜藏在他心底的假想敌司徒天逍,现实中却不如棋盘之上那么容易打败。 “大公子,这盘棋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呀。” 不知何时乐月瑶已经坐在旁边的桌上用膳。 刘士彦平静地瞧着乐月瑶用午膳,脑袋里却映现出木宁夕吃饭时的样子。乐月瑶吃饭动作很优雅,比起木宁夕豪爽不羁的样子,乐月瑶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可是却引不起男人的注意,更激不起男人想要宠溺的心情。 不自觉暗吞口水,刘士彦看向窗外,说:“用完午膳我们便起程赶回汴州城。今日初八,明日初九,一刻都耽误不得。” “我还以为大公子忘了约定呢。”乐月瑶放下碗筷,擦去唇角的油渍,说:“明日便是我和木宁夕入宫觐见的日子,成败在此一举。你可准备好了?” “是。”刘士彦起身来到乐月瑶身边坐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我要她”三个字,说:“任务完成之后,将她打昏带出来交给我。” 乐月瑶探究地观察刘士彦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精致的脸上现出一层薄怒,“你喜欢她?” “我恨她。” 刘士彦咬牙崩出三个字来,配上那怒气勃发的表情让乐月瑶打消疑虑。 “好。在她将死未死之时,我会送给你。” “记住,回去之后全力帮助木宁夕准备明日的大事,千万别再动你的小心思惹怒她。”刘士彦语气加重,半是警告。 对此乐月瑶却不屑地冷瞟一眼,“放心。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让她在下毒之后丢尽脸面,到时候看看还有谁会庇护她。” “走吧。” 刘士彦发觉乐月瑶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很碍眼,他起身便要往外走。衣袖被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不禁疑惑地回头,对上妖媚迷惑的眼眸。 “大公子,还有一些事没有商量好呢,急什么。”乐月瑶攀着男人的胳膊缓慢起身,两团柔软贴蹭着,倚靠住男人瘦削的胸膛,微微仰头,“大公子,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没有忘记吧。” “当然。”刘士彦挑眉,回头瞟了冰霜的玉环一眼,“出去候着。” “是。”玉环退出门外,还自觉地关上门。 乐月瑶拉着刘士彦坐下,低声道:“这个婢女与我不同心,等回汴州城后要想办法除掉。否则我会变得和木宁夕一样被老太婆控制。” “不行。”刘士彦拒绝,“她是月老夫人派来的,表面上是来给你做婢女,实则监视木宁夕的一举一动。而且我们在最后需要她的帮助。” “她会帮助我们吗?”乐月瑶狐疑,这个玉环冷得让人难以靠近。 刘士彦长叹一声,“放心吧。人都有弱点,她的弱点很快会暴露出来的。” “好吧。”乐月瑶揉揉略痛的额头,“最近不知怎么了,头总是隐隐作痛。” “能忍得住吗?我们要快马加鞭赶回汴州城去。” 刘士彦抿唇,对乐月瑶的头痛心知肚明。 “可以。”乐月瑶点头,依靠着男人站起来往外面走,“从京郊回汴州城内需要三四个时辰,会不会太晚啊。” “我骑了大宛驹,日行千里。” 刘士彦炫耀,搂着乐月瑶走出含芳阁,对冰冷的玉环下令:“将那些鞭笞过郡主的老宫婢们斩杀,一个不留。” “是。”玉环领命而去。 乐月瑶看向刘士彦,讽刺道:“我怎么觉得她是你派来的人呢?” “怎么,怕我暗害你性命?”刘士彦斜睨怀中的人儿,嘲讽道:“我本想让玉环做内应的,没想到被你一棍子打死了。” “大公子在怨我吗?”乐月瑶高傲地扬起下巴,“我的身边可以有无情的护卫,但决不能有伪忠的婢女。” “玉环就是想成为我的妾室,贪恋荣华富贵的小心思不难猜。比起她,现在派来的这个才是最危险的。”刘士彦搂着乐月瑶大摇大摆地出了行宫的东门,那里早已经有五人等待。 “郡主,大公子。” 护卫拱手行礼,牵过两匹大宛驹。 “能骑马吗?”刘士彦睨向她。就算她说骑不了,他也不会怜香惜玉的同她共骑一匹。 乐月瑶暗咬牙,看来刘士彦心里有鬼。 “身上疼的厉害,骑马恐怕不能。” 刘士彦顺坡下,拿着马鞭指点站在乐月瑶身边牵马的护卫,“你,和郡主共骑一匹。要保护好郡主。” “不必了,本郡主死也不会与人共骑一匹。”乐月瑶愤愤,忍住身上的痛,翻身上马。看也不看身后的男人,拉住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冲奔而去。马蹄踏起一团黄沙尘烟,瞬时笼罩住留下的众人。 刘士彦讪笑,无奈地撇撇嘴,喃喃自语道:“本公子以后只会和她一起骑马,你没资格。” 众护卫装作没听见,纷纷上马,护着刘士彦飞驶而去。 从京郊行宫到达汴州城中间,有一间驿馆。来往的官差、商旅都在此停留片刻,喂马、喝茶、补充储备的食物、打听打听往来的同行关于地形等等。 当刘士彦和乐月瑶等人骑马来到驿站时,玉环早已经等候多时,而玉珠也被她一齐带了过来。 “不错不错,以为你没有这么快赶上我们呢。”刘士彦毫不吝啬赞赏,看着冰美人的目光也多了一些别样的意思。 乐月瑶走到桌边坐下,等着玉珠端来茶水,冷睇玉环一眼,“你跟着我回到别院去,别整日冷着一张脸,好似你是主子,我是婢女。” “我觉得她这样不错。”刘士彦故意唱反调,喝尽满满一碗茶,说:“玉环,再去倒一碗来。” “是。” 玉环接过碗,先用清水洗涮过,才又倒满第二碗。 “好丫头,不错不错。”刘士彦再次露出赞赏的目光打量玉环,半是玩笑地说:“等郡主嫌弃你了就到我的门下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大公子好意收留。”玉环冰冷俏脸没有丝毫变化,她声音平平、不紧不慢地说:“奴婢的命是幻月山庄的。” “嗯嗯,好丫头。” 刘士彦小口饮着茶水,心里打起算盘。等他坐上南晋国的龙位,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乐月瑶,第一个夺的地方就是幻月山庄。 第184章 合作,三个条件 别院,曦宁园。 吩咐人几次到晚香园查看都没有得到乐月瑶回来的消息,直到傍晚时分,乐月瑶没回来,却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禀公主,有位贵人前来拜见。”管事姑姑亲自手捧拜贴前来,那恭敬的样子像是捧着恩人的牌位似的。 木宁夕放下编到一半的梅花结,随意拿过拜贴上下溜一眼,“让他进来吧。” “是。”管事姑姑退着出去。 木宁夕看向四婢女,“你们也出去吧。” “公主,怕是不安全吧。”紫线凝重神色,显然已经知道来者谁。 “有鬼五和鬼七呢。”木宁夕轻松一笑,“再说他来求我,总不好亲自动手杀人吧。” 四婢女默声退出。 片刻之后,管事姑姑引领一个从头到脚披裹严实的男子进来。 木宁夕坐在榻上装作无事人般继续编梅花结,淡淡地说:“请姑姑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管事姑姑躬身退出,离开前偷瞄一眼淡定自若的木宁夕,不禁为她捏把冷汗。 这世间能在信阳侯面前仍然一副闲悠姿态的人屈指可数,小小年纪的木宁夕竟然面无惧色。以前果然小瞧了她的定力。 “屋里没有外人,卸去披风,过来坐吧。” 木宁夕停下编绳结,斟满一杯香茶摆在桌子上。 “多谢公主。” 卸下披风搭在衣架上,大步走到榻前,小小犹豫后脱掉鞋履,与木宁夕隔着小小的方桌子相对而坐。 粗糙的手指捏紧杯子一饮而尽,炯炯有神地眼睛观察着闲适随意的小女子。她清秀娇美,樱唇不点胭而红,脸颊不施粉而白,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侯爷这么晚了还有闲情逸致出来散心,看来家中新娶的侍妾治家有道,让侯爷安心不少啊。” 信阳侯抿唇不语,放下杯子,动作随意地为自己又斟满一杯。 木宁夕将编好的梅花结放在桌上,挑选出四根红丝线继续编起来。 满室宁静,信阳侯不发一语,凝目欣赏对面小女子一双巧手下的绳结团团绕绕,十几下便成为一朵漂亮的红梅花结。 “这是谁教你的?” 信阳侯粗糙的手指捏过一朵把玩,他从未看过哪个女子会编出这种玲珑的东西。往常见到最多的是缨络,更多时候出自绣娘之手。 官中的小姐很少懂得这些,如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平日做做女红,绣些香帕之类。 第二朵编成,木宁夕继续编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直到第八朵编成,木宁夕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信阳侯。 “侯爷喜欢这些梅花结吗?” “小孩子的玩意儿,尚可。” 信阳侯高傲地态度让木宁夕不高兴的噘噘小嘴,收集好八朵梅花结排列在桌上。 “我还想着侯爷称赞一声,然后高高兴兴缝到侯爷的披风上。” “哦?要缝到本侯的披风上作甚?” 信阳侯嘴上问着,挥手抓来搭在衣架上的黑色披风递给木宁夕。 “当然是做坏事喽。” 木宁夕憨憨地笑,拿过一旁的针绳盒,将八朵梅花结一朵一朵缝在披风的衣襟两侧。左边四朵,右边四朵,合在一起错落有致,像坠在襟上的八朵花扣子。 “侯爷回去千万别给新娶的侍妾看见,一定要偷偷收好。” “为何?” 信阳侯含笑,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天真的样子很可爱,叮嘱他的时候也会露出小心翼翼的模样。与之前在承政殿上的威风凛凛、心机算尽的扶柔公主判若两人。 下榻,将披风搭回衣架上,木宁夕转去外室端来一盘瓜子、一盘糯米桂花糕、一盘芝麻胡饼。 “晚膳没有吃好,侯爷要不要同我一起边吃边聊。” 坐回榻上,木宁夕征求信阳侯的意见,可手下动作麻利,已经斟好两杯香茶,摆好吃食,完全没给信阳侯推辞的机会。 信阳侯菀尔,接过木宁夕递来的湿棉巾擦过手,见她小白手已经捏起一块芝麻胡饼吃起来,不禁鄙夷。 “用手抓着吃?” “对呀。”木宁夕嘴巴里都塞满了香香脆脆的胡饼,两颊鼓鼓的像仓鼠似的。娇俏可爱的模样逗得信阳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呀你呀,真是没规矩的小丫头。” 信阳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喜欢这个不拘小节的丫头。如果没有那个任务压在她的肩上,也许他会心软一点放她一条生路。或者成全她嫁给琰王,成为琰王侧妃,享尽一世荣华。 “规矩是留给那些书呆子用的,我身为女子不必讲究那些无用的东西。”木宁夕拿一块桂花糕放到信阳侯手里,说:“今日太后与皇后因赦免乐月瑶之事而不欢,我送些桂花糕哄哄她们高兴。有时候说再多的话也不如送一盘吃食更能打动人呢。” “公主好算计,一盘桂花糕逼得太后不得不与皇上作对。保全皇后,公主真是不遗余力啊。”信阳侯品尝着桂花糕,略疑惑地问:“现在正值初夏,公主从哪里得来的秋季之花?” 木宁夕微微一笑,“侯爷忘了,我与名动四方的富商骆名流是挚友。因我喜爱桂花的香甜之味,故而他会留意哪里有桂花,买来一些送给我。” “商本为最低等的,可骆公商海浮沉几年,年纪轻轻竟成为四国第一富贵之人。让那些老江湖们一个个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侯爷认为商是最低等的,我却不愿认同。”木宁夕放下胡饼,笑言:“无商不成市,没有市何来繁荣之治。四国税收皆来自于民,而商家的税收占了大半。国无市,市无商,税从何来?仅靠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吗?天灾人祸,朝廷要拔出一笔又一笔款子震济灾民,那些钱又从何处补贴呢?自然是商家的税收。” “在我看来,商与农皆是立国之本,二者缺一不可。” 信阳侯放下桂花糕,激动地拍手鼓掌。纵使丞相庞甫的口中也从来没有听过这等言论。可惜她一介女流,终究不能为所用也。 “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前途无量啊。”信阳侯由衷赞叹,连连可惜。 木宁夕含笑,饮尽一杯茶,“侯爷没想过将我收入府中为妾吗?” 信阳侯微微一怔,好一会才明白木宁夕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笑道:“你个大胆的小丫头,竟敢觊觎 本侯的权势?” “人的野心是随世事变化而不断增加的。如果侯爷一般,曾经甘愿为臣辅佐皇上,如今也不甘其下,想要尝一尝那龙椅的美妙。” “不,你错了。”信阳侯摆手,“本侯想要的是江山,并非那把无用的龙椅。” “哦?”木宁夕沉默,手指的指腹粘起几颗芝麻撒在桌面,摆出一个“彦”字,说:“侯爷的这位孙子似乎很喜欢那把龙椅,想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尝尝滋味。” 信阳侯冷下脸色,盯着芝麻拼出的“彦”字好一会儿,“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司徒将军说的吗?还是司徒老夫人?” 木宁夕浅笑不语,打乱芝麻重新拼出“乐”字,说:“我每隔一段时日会到她那里偷取龙纹毒的药丸,当然也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都说公主练得一手好偷技,果然……”信阳侯故作轻松,但他面皮发紧,显然心里怒气隐忍,“只要他们不做出大逆不到之事,本侯不会轻易处罚二人。” “侯爷要徇私情?” 木宁夕凝目,看得信阳侯不自觉皱眉,拿起茶杯喝一口压压惊。 “公主,今日本侯来此有一件事情要得到你的承诺。” “下毒之事吗?” 木宁夕开门见山,直白问出来。 “正是。” 信阳侯也不绕弯子,很肯定地回答。 隔着一张小方桌,信阳侯稳如泰山,木宁夕淡定自若,二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可是,眼看着天色已黑,信阳侯有点坐不住了。 “公主,你想得到什么?” “如果我对侯爷做出承诺,所要求之事……侯爷也会兑现承诺吗?” 木宁夕装似犹豫地睨着信阳侯,纤纤玉指玩转着茶杯,发出旋转的钝响。 “只要公主按照原计划进行,不论公主想要的任何东西,本侯都会兑现。” 信阳侯气定神闲地看着木宁夕。一个小孩子罢了,除了金银还能要什么。 “好,让我想想该要些什么,才值得我用命来搏。” 木宁夕静静地凝着自己转动茶杯的手,其实她早在信阳侯进门已经想好条件。而且她敢用命打赌,信阳侯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条件。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信阳侯快要耐不住脾气的时候,木宁夕突然放下茶杯,昂首直视信阳侯。 “侯爷想要我完成原计划的任务,我可以办到。但是相对的,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侯爷也要全力以赴的拿来给我。” “好,请说。” 信阳侯正襟危坐,目光炯炯。 木宁夕嫣然浅笑,竖起三根手指,说:“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而且要在明日我入宫之前办到。” “可以。尽管说出来吧。”信阳侯大方摆摆手,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银奇宝。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能提出什么要求来。哼,他倒要看看。 木宁夕深深呼吸,笑说:“那我不客喽。” “讲吧!” 第185章 恼怒,恭喜你呢 信阳侯无视木宁夕那刻意装作小贪婪的奸诈笑容。他身为南晋国的信阳侯,有权有势,还怕小丫头那点子的“狮子大开口”吗? 木宁夕收回竖起的三根手指,笑说:“第一个条件。” 信阳侯冷她一眼。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嘿嘿。” 木宁夕有些不好意思,真怕吓到他啊。他年纪也不小啦,万一气死在她这里可怎么好咧。但是对上信阳侯那鄙夷的眼神,她隐忍的斗志又激起来啦。 “第一,明日我入宫之前,信阳侯要将幻月山庄当作礼物送给我。” “什么?” 信阳侯瞬时瞪大眼睛,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小丫头要他在明日之前攻下幻月山庄?逗乐子哪。 幻月山庄所在的飞狐岭位于西都国与北契国的交界之地,易守难攻。两国曾经派兵围攻过不下百次,最终还是西都国皇帝有计谋,命自己的小舅子娶了月老夫人的女儿木湘为郡王妃,才化解了其中的危机。 现在这小丫头竟然提出让他将幻月山庄作为礼物送给她?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是日后权倾南晋国的时候才会行动。 “这个条件我不准。提第二个吧。” 信阳侯冷了脸,瞪着对面的清秀人儿。看着天真无害,没想到竟是个贪婪忘本的。 木宁夕失望地撇撇嘴,有点泄气地说:“好吧。那我提出第二个条件。” “快讲。” 耐心有限,他已经坐不住了。 “第二个条件很容易办到。只要信阳侯传个命令,就一定能办到。” “什么?” 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信阳侯感觉到他快要被气的暴走了。传个命令?到底是什么? 木宁夕舔舔唇,说:“第二个条件,请信阳侯即刻传令给西都国密探向西都国皇帝举报,乐祈郡王爷有谋逆之心,妄图颠覆西都国自立为帝。二位可以联手灭掉西都郡王乐祈。” “你想让乐祈死?”信阳侯眯缝起眼睛,这外表天真清秀的小丫头,没想到比乐月瑶还要心狠毒辣。 “乐祈死了,侯爷可以直接与西都帝联手。少了一个中间人,又没有什么损失。”木宁夕故作轻松,大眼睛弯弯闪着精锐的光芒。 信阳侯暗暗咬紧牙关,这丫头的野心比他还大。 “这个条件本侯也不准。第三个条件,说吧。” “看来侯爷并没有诚意来找我合作呀。”木宁夕无所畏惧地嘲讽,抓一把瓜子“咔咔咔”嗑起来,并不被信阳侯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吓唬到,她随意地将瓜子壳丢到桌上,摆出一个“龙”字,说:“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条件,龙纹毒的解药。” “世人都知龙纹毒无药可解。你这个条件强人所难。”信阳侯浮现薄怒,拳头攥得“嚓嚓”响。 木宁夕不为所动,依旧磕瓜子,随意吐壳到地上,凝着信阳侯溢满怒气的老脸,“我提出的三个条件于侯爷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 “本侯是不是该谢公主的赏识呢。” 信阳侯咬牙忍怒。他现在除了咬牙,还是咬牙。为了明日能逼木宁夕完成任务,他要忍。谁让他吃饱撑的跑来自讨烦恼呢。 木宁夕丢下手中的两枚瓜子,拍拍手,说:“好说好说,信阳侯野心勃勃却连这三件小小的事情都承诺不了,看来你想夺取南晋国的帝位,不过是心血来潮、头脑发热罢了。” “小丫头,注意你的言词。”信阳侯腾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木宁夕。 反观木宁夕,一副悠悠哉哉地态度,歪头瞟了一眼,说:“侯爷主动跑来与我合作,我又没架刀逼着你。能不能达成我的三个条件,在于侯爷一念之间。” “好。只要你明日按计划行事,本侯承诺三件事情一定办到。”信阳侯走下榻,负手而立,炯炯目光隐着杀气。 木宁夕摇摇头,道:“真当我是三岁小童呢。你说说便成了?” “那要如何?”信阳侯冷凝着她,背后双拳已经时刻准备出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木宁夕从榻上站起来,方能与信阳侯平视,她毫不畏惧,含笑道:“明日巳时入宫觐见,未时之前我要得到幻月山庄。” “本侯说过,此事不准。” 信阳侯愠怒,在他想要出手时听见木宁夕一声冷哼。她背转过去,给他偷袭的机会。但信阳侯却没有动,也许这屋子里潜藏着司徒天逍的鬼护卫。 “信阳侯,既然你三件事都做不到,又想让我动手。那么我提出一个你能办到,又准许的条件,如何?” “说吧。” 信阳侯收回手背在身后,他到要听听小丫头还有什么谋算。 木宁夕转身定定地看着信阳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亲手杀了乐月瑶。” “可以。” 信阳侯心里惊讶,但他没有半点犹豫。一个未过门的女子,死也就死了。他的小儿子虽然是傻子,但等他成为南晋国最高的权力统治者,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家清白的闺女送给他的小儿子当妻作妾呢。 木宁夕叹,信阳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不然到明日入宫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她呢。看来今晚,她能睡个安稳觉。 “你想何时杀乐月瑶?”信阳侯略显急切,他要赶在乐月瑶和刘士彦回到别院之前离开。 “今晚,越快越好。”木宁夕从袖中取出碧青匕首,说:“侯爷,这是乐祈郡王爷给乐月瑶嫁妆中的一份礼。可惜如今落在我的手里。” “碧青?”信阳侯眉头打结,他一直想要得到碧青匕首。 “侯爷想要?”木宁夕看出信阳侯对碧青的喜爱,在手掌上掂掂,说:“可惜这碧青是假的。” “什么?假的?” 信阳侯快步上前夺过来仔细察看,果然是……假的。原来西都郡王乐祈打造一把假碧青匕首来诓骗他。看来乐祈在动歪心思。 “侯爷,请先把匕首还给我吧。”木宁夕伸手来要,“放心,等我用这把匕首杀了乐月瑶之后,一定会完好无损地送给侯爷收藏。” “哼,不必了。”信阳侯将假碧青还给她,高傲地说:“即便是真的,本侯也不放在眼里。” “如此,多谢了。”木宁夕福了福,对窗外说:“听了吧,还不快进来受死!” 信阳侯皱眉,“你在和谁说话?” “还能有谁,侯爷的未来儿媳妇呀。” 她跳下榻,走到外室,果然看见乐月瑶愤怒地推开房门,后面跟进来的是瘦高男刘士彦。 木宁夕忍不住嘲笑道:”侯爷,你家的家教真不错呀。未来的儿媳妇和孙子纠缠不休,不清不楚的。这……本公主该恭喜你呢?还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恭喜你呢。” “放肆!” 信阳侯大骂一声,身影如电闪来到门口,挥手便扇了刘士彦一巴掌。打得瘦弱如竹竿子般的刘士彦飞跌落屋外的石阶之下。 “爷爷!” 刘士彦捂着肿起的半边脸颊,委屈地呜咽道:“爷爷,孙儿奉命接未来的婶母回京,哪里做错啦。” “哟,装得还挺像呢。”木宁夕调侃,看向信阳侯,“侯爷,一个是未过门的儿媳妇,一个是刚刚成年的孙儿。这都是干柴烈火的年纪,保不准在路上……万一被谁看去就不好啦。” “公主,你年纪轻轻也不该说出如此的话。”信阳侯转身看向木宁夕,大有训教之意。 木宁夕微微一笑,“是呀。但有一件事侯爷要记住,我之前虽然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但是曾经跟在真正的扶柔公主身边,一言一行皆由扶柔公主教导。侯爷别忘了。” 真正的扶柔公主才华名动天下,是闺阁女子的典范。能由她亲自教养是多少为人父母者期待的。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信阳侯隐忍怒火,“明日之事若能完成,本侯会答应公主的四个条件。” “好。” 木宁夕假意答允,回头对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候的管事姑姑吩咐:“请姑姑送信阳侯和大公子出别院。” “是。” 管事姑姑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引路。 “木宁夕,我不会饶了你的。”刘士彦走之前恨恨地瞪了木宁夕一眼,跟着信阳侯屁股后面颠颠地走了。 屋门口留下无力靠在门柱上的木宁夕,和疾言厉色的乐月瑶。 “想说什么?” 木宁夕无力地走回屋内,让乐月瑶在对面坐了。 “一路赶回来累了吧。吃些东西。” “你就那么想我死?” 乐月瑶瞪着木宁夕。 “你也一样想置我于死地吗?”木宁夕无力地靠着软枕。对付信阳侯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那三个条件已经倾尽她所有的谋算。 “木宁夕,就算没有信阳侯来找,你也一定要完成外祖母交待的任务。” “为什么?” 木宁夕疲惫地眯起眼睛,乐月瑶的表情太过平静。 “因为外祖母派来一个人。” “月牧吗?” 木宁夕嗤之以鼻,那个差点被司徒天逍害成太监的男人。 “不。” 乐月瑶突然有点幸灾乐祸的兴奋。不知道木宁夕看见那个婢女之后,会不会吓得昏死过去。 “是谁?” 不好意思打断乐月瑶的自娱自乐,木宁夕回头看向门口,突然全身一僵,不敢相信地睁圆眼睛。 “对,就是她。你看见的那个人是外祖母派来的。” 乐月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路上她设想过许多木宁夕的表情,唯有这张没有想到,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她是谁?怎么会和玉环长得一模一样。” 木宁夕疑惑了。好诡异啊。 四婢女,玉珠,玉环(玉珊)进来。木宁夕走到玉环面前,抬手想要摸摸她,却被握住了手腕。 “三小姐,奴婢的脸不能碰。” “你易容了?” “不是。” “那为何不能碰?” 玉环沉默了。 “公主,她是玉环的双胞姐姐,名为玉珊。”黄线走过来,救回木宁夕的手腕,冷眼盯向玉环,“没想到你还活着。” 玉环看着黄线,冰冷的脸浮现少有的悲伤。 “该活的人都死了,该死的人还活着。” “对。我们本该死的,却依然苟延残喘的活着。” 此话一出,黄线、玉珠、玉环都红了眼眶。那是属于她们心底的秘密,无人能探知。 木宁夕走过来拍拍黄线的肩,对玉珠说:“你们回来也累了,晚香园早已经收拾干净。陪着你们郡主去晚香园歇息吧。” “多谢公主。”玉珠福了礼,走过来扶起乐月瑶。 乐月瑶睨着木宁夕,说:“我不在的这三日,你是不是又谋算着什么?” “对呀。所以你要小心一些了。”木宁夕压低语气,像鬼语一般慎人。 乐月瑶怒瞪她一眼,领着玉珠和玉环去到晚香园。 木宁夕望向天空的皓月,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第186章 包抄,束手就擒 南晋汴州城,京郊。 京郊百里之外的一片空旷之地传来震天杀声,火光将黑夜照亮如白昼,马儿惊恐的嘶鸣连绵不断,听得人心肝颤动。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急促狂奔,通身的黑色马儿如行走在夜中的鬼魅。马儿灵动的眼睛闪着坚毅的光芒,它冲进漫天火光的第一层包围圈。一个急停,前蹄跃起,一声惊涛骇浪的长鸣宛如帝王之吼,顿时慌乱逃跑的马儿们集体转向,往这边奔冲而来。 马背上伟岸英姿的男人凌空而起,覆手间迎袭而来的数十人纷纷倒下,武器与地上的石头撞击“叮当”作响。 一把寒光碧波剑握在厚茧粗糙的大掌中,挺拔的身形犹如穿梭在乌云中的闪电。数道银光晃动乍现,锋利的剑斜垂而下,一滴滴仍带有温度的血液落入泥土之中。 人影动,利剑出,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司徒将军!” 不知哪个兵卒认出挺拔伟岸的男人,大声唤出一声便直直倒下。 鹰眸闪动着灼灼光芒,他带着嗜血的煞气,昂首阔步走进包围圈的中心。每踏出一步,银光环绕于他周身,一闪而逝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腥味。 “咚咚咚……” 四具尸体倒下时喉咙喷出汩汩血泉,染红了黑色的夜行服,浇熄了散乱在地上的燃烧的火把。 踏过刚刚倒下的尸体,他如同地狱而来的王者,薄唇噙着一抹妖魅的笑,鹰眸里映出一个个即将被收割的生命。这些训练有速的杀手在他面前就是一只只小小蝼蚁,银光闪逝,又有数十人被一剑毙命。 “司徒将军回来了!司徒将军回来了!” “快看呀,司徒将军回来了!” …… 众兵卒们像是吃了大力丸似的群情激奋,将手中的武器舞动纷飞。一改之前疲于应付、只守不攻,在看见司徒将军回归,有了主心骨的他们化被动为主动,将手中的武器发挥到极致。 战场上他们威风八面、宁死不屈。如今不过面对小小的数百杀手,何惧之有? 杀声、砍声、哀嚎声、马嘶声、烈火炸响……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敌我,只记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拼杀个痛快。 “大家别怕,只有司徒天逍一人回来不足为惧!我们有五百精锐,轮翻杀过去也能累死他。” 沉寂片刻之后,所有杀手的目光都聚集在司徒天逍一人身上,他们煞气冲天,一个个恨不得置司徒天逍于死地。 司徒天逍负手而立,睥睨这方寸之地的修罗场。对方口中的五百精锐已不足三百,只需他动动手便可全部歼灭。 “想死得快些就来吧。” 醇如烈酒烹油,妖魅笑容浮现,身影亦动,眨眼间剑光匆匆而逝,十几个杀手已毙命,再无气息。 “杀呀!” “杀呀——!” “杀!” …… 激起怒焰,杀手们挥举着武器扑袭来。 顿时,如雨夜惊雷般的杀声再次轰轰乍响…… 这一场厮杀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五百精锐杀手无一生还。 “司徒将军,你可回来啦。快、快去救寿王爷。” “他在哪里?” “护卫们保护寿王爷往东边去了。” “留下五人清除假死者,其余者往东。” …… 哨声响,黑马驹从漆黑的林中狂奔而来,一声嘶鸣。没有半点停留,驮着主人向东飞驰。 东五里,一座小小的山丘之上,寿王和护卫及一些随行保护的兵士被一千精锐杀手团团围住。 为首者蒙着面,手中的武器亦看不出他是谁派来的杀手。 “王爷,乖乖束手就擒吧。”蒙面首领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杀意。 寿王俊美的脸庞浮现笑意,低头把玩着掌心的两颗夜明珠,语态轻松随意,问道:“先报上家门,让本王看看你够不够资格来命令本王束、手、就、擒。” “王爷,我众你寡,还是不要顽强抵抗的好。免得一会儿吃了苦头,怪我们心狠。” 蒙面首领往前走一步,立即有护卫持刀相向,怒喝:“退后!” 无法,只好退回原地,继续耐着脾气劝道:“王爷,你明知司徒天逍是叛臣却要与他为伍,这……与王爷的未来有损无益啊。” 寿王敛笑,俊美的脸上瞬时浮上一层薄怒,反问:“叛臣?谁说的?父皇吗?还是信阳侯?” “这……无可奉告!” 蒙面首领拱手,假意劝道:“王爷,请你和我们回去认罪吧。” “认罪?向谁?”寿王一瞬不瞬地盯着蒙面首领,“父皇?信阳侯?还是……” “不管是谁,休想带你走。” 挺拔身影在数千人中间穿梭,人们仅看见身边一道黑影掠过,耳朵听见一阵轻风刮过,眨眼间那伟岸的背影已经立于寿王身边,傲视天下的高冷气势令人不禁胆寒。 “寿王爷。” “你回来的真快。”寿王微笑,丢一颗夜明珠给他,说:“本王原本等着你来收尸呢。没想到……你来的真快。” “等寿王爷百龄之岁驾鹤西游之时,我定会赶来送你最后一程。”司徒天逍把玩着夜明珠,瞧了一眼说:“王爷这两颗珠子是哪里得来的?看着熟悉。” “刚刚侵袭本王大营的杀手身上偷来的。”寿王捻转珠子,扬扬下巴意有所指,“就是他。” 司徒天逍看向蒙面首领,阴森的鹰眸闪出一丝疑惑,不解道:“十日前从西域带回的夜明珠仅有两颗,难道被他偷去了?” “也许是赐的。” 寿王将手中的夜明珠丢给司徒天逍,笑道:“看来父皇对我有些不满呀。” “寿王爷要小心些喽。” 司徒天逍揶揄,将夜明珠丢回寿王手里,一个闪身便站到蒙面首领面前。在对方恍神之际,一把抓下蒙面面布,迫使首领露出真容。 “果然与我猜测的一样,王统领,好久不见了。” 安氏族行一王氏族,统领王央。 王央抓回黑布攥在手里,冷冷地瞪着司徒天逍。 “安氏族是先帝留给太后的护卫。不知从何时起听命于信阳侯的?”司徒天逍妖魅浅笑,鹰眸阴戾如盯看猎物一般。 王央心里发寒,但表情强装镇定,嗓音平平地说:“你杀了刘义统领,便是与太后作对。安氏族的众人绝不会放过你。” “哦?”司徒天逍往前一步,几乎与王央鼻尖撞鼻尖,语音森冷地质问:“太后已下令取消‘格杀令’,你们不知道吗?” “这……我们不知。”王央心里吊了十五个桶,因为司徒天逍的一句质问吓得七上八下的。 他来之前已经听到安氏族的大族长提起皇太后取消命令的事情,但是王姓氏族的族长却依然固执要对司徒天逍“格杀勿论”。此其中必有原因,他一个小小的统领只能听命行事。 “王统领,看来你带人来此并不是奉太后之命。待本王回宫之后,是不是可以向太后告状去呀?”寿王笑睨面如菜色的王央。 “王爷,请你和我离开此地。”王央拱手,一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表情。 寿王含笑,颠颠走下丘顶,来到王央面前,“你在和本王说话吗?” “是……唔——” 王央闷声,眉头渐渐皱起。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腹部被刺入的匕首,一道血溪缓缓流出,顺着裤管染湿了鞋履,染红了地上的黄土。 “本王最讨厌忤逆犯上之人。” 噗一下拔出匕首,寿王大喝一声:“杀!” 霎那间,小小的山丘成为炼狱之地,一百人对抗千人精锐杀手,以寡敌众是何等的惨烈。 司徒天逍将寿王护在身后,他一把寒光碧波剑凌空横扫,十几个杀手残叫着倒地,立时毙命。 “主子!” 被木宁夕赶出来的鬼护卫从马背上跃起,冲入包围圈。鬼护卫八人双双为伴、协同合作,四面扑杀来的人几次寻找漏洞都是徒劳。 “杀!” 寿王亲自带领着护卫和兵士们在外形成一圈壁垒,与被围在中央的司徒天逍及鬼护卫里应外合,形成“包抄”之势。 “不好!” 其中一个大叫,只见远远的又赶来一队人马。 寿王回头看,有些小小的窃喜。那队人马的马鞍上有金线绣成的标志,显然是宫中的人马。 “寿王爷!快进来!” 司徒天逍大感不妙,几个跃起落下便将寿王带回包围圈中。 “是父皇的人,来救我们啦。”寿王欣喜若狂,眼睛绽放期待的光彩。 “不,那是来杀我们的。”司徒天逍咬牙,抬手便将扑袭来的一个杀手砍死在脚下。 寿王反驳道:“不可能,父皇不会杀我的。” 话音未落,马背上的黑衣人亮出武器,骑在马上狂奔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寿王的那些护卫根本没有反抗机会便被斩首。 “不可能的。父皇……父皇怎么会……杀本王呢。” 即使眼见为实,寿王仍然不敢相信包围圈外正在砍杀自己护卫的黑衣人是皇上派来的。而那些黑衣人刀下之魂都是他寿王的护卫和兵士。 “众将士听命!” 司徒天逍大喝一声,举起寒光碧波剑。 “末将听命!” 吼声四起,那声势如雷、气势如虹令杀手们惊愕。 “杀!” 司徒天逍鹰眸赤红,迸射出残虐的煞气。他凌空如羽,踏步如飞,瞬间来到骑在马上的某位首领的头顶,长剑刺下,血液喷涌,连同马儿一起倒在地上。 这场厮杀从戌时直到子时,号称精锐的千人以及绣有金线标志的杀手们无一生还,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散落山丘各个角落的武器上都染满的血渍。 “司徒天逍,父皇为什么要杀我呢?” 寿王惆怅地低垂着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俊美的脸庞溅上血渍,漂亮的眼睛点点湿润。望向空中的月亮,他悲怆地大吼。 “父皇——!你为什么要杀我——!” 第187章 分析,暗藏势力 一场厮杀耗尽所有的力气,攥紧染满同胞鲜血的双手微微发抖,眯起的眼睛扫视被鲜血染红的山丘,一千精锐、一千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寿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司徒天逍出神。此时他正在指挥兵士们搬运尸体堆积到旁边的大坑中掩埋,敛收武器,打扫战场,这是他的习惯。 尽管筋疲力尽,兵士们仍然强打精神听从指挥,将同胞们的尸体整齐摆放在挖好的大坑里,轻轻掩上染血的黄土,再齐跺脚踏平,让逝者落土为安。 同样经历过厮杀,司徒天逍却没有半点疲态,仿佛刚刚一直为“观礼者”存在。他走回寿王身边,接过递来的水壶大口灌了一气,粗犷地抹去下巴的水渍。 “走吧,回大营。” “天逍兄,你不累吗?” 被司徒天逍强行拉起来,一并往山丘下走,寿王扭头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用五年时间将自己打造成神一般的存在,不知道他暗藏了多少势力。 司徒天逍敏锐的感知察觉出来自寿王的探究,偶尔会夹杂一些小小的杀气。他装作不知地阔步走到黑驹旁,翻身上马。 “寿王爷,有没有兴趣赛一场?” “好啊。看看我们谁先到大营。” 寿王翻身上马,挑挑眉尾,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司徒天逍邪肆一笑,勒紧缰绳大喝一声“驾”,黑驹离弦般狂奔而去。 “喂,天逍兄,大营里没有小宁儿,你跑那么快有什么用。哈哈哈哈。” 寿王为自己这个输掉比赛的理由感到骄傲,一会儿到大营,他要用这个笑料好好的打趣打趣司徒天逍。 大营。 当寿王骑马飞驰入大营门口时被站岗放哨的两个士兵拦住,其中一个讨好的堆满笑意,鞠躬行礼,道:“禀寿王爷,我家将军在那边的小山坡上摆好晚膳,等着寿王爷呢。” 寿王冷眼瞟了马下的小兵,“去领三十军棍。”说完策马急驰,往小山坡而去。 “啊?三十军棍?为什么啊,寿王爷。小的做错了什么?说错什么了?”被罚的士兵一脸苦巴巴的,回头看向哈哈大笑的同伴,一股羞愤冲口而出,“笑什么笑,王爷赏的棍子,你们排队还挨不上呢。” 同伴哈哈大笑,走过来拍拍小兵的肩,“你呀不冤,这棍子是替将军挨的。回头找卫副将领个红包。哈哈哈哈哈。” 小兵恍然大悟,回头望向连马屁股都瞧不见的方向,委屈地抱怨:“寿王爷,我家将军骑的是出了名的大宛驹,日行千里都不带累喘气的。就你那匹破马想和将军赛输赢不是自讨无趣嘛。可怜的我屁股啊。” 捂着没有半点痛意的臀,小兵将岗位交给同队的人,自己去领罚三十军棍。 小山坡上,黑色的马驹欢快地奔跑着撒欢。似乎从汴州城一路狂奔到这里仍不满足,它偶尔低头啃食几口鲜嫩的青草,偶尔疯子般跑入林中惊扰树上栖息的鸟儿,偶尔又不放心地回来看看主人还在不在,然后继续去撒欢。 看着黑马驹像小孩子似的在山坡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跑,司徒天逍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灵动的小身影。她清脆铃铛般的笑声,摘一朵小花戴在头上,还会跑到他的身后恶作剧似的推一把,然后得意的大笑着离开。 “呵呵,野丫头。” 司徒天逍望向夜空,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入宫觐见皇上。希望在她入宫前赶回去见上一面吧。 “天逍兄,你给黑马驹吃了什么?它高兴成这样。” 寿王丢下马儿,走过来坐到司徒天逍身边,拿过一壶酒便狠狠灌了几口。 “前些日子它和宁儿在一起疯玩,多少学了一些坏习惯。” 司徒天逍宠溺的语气让寿王抚额,只要和小宁儿沾点关系的人或物,这位兄弟都能爱屋及乌的全部宠溺。 “先吃些东西吧,我们要立即启程赶回汴州城。” 油纸包裹的一只烤野鸡丢在寿王腿上,立即招来一声怒吼。 “油腻死了。”寿王表情嫌弃,但是嘴巴不嫌弃,一口咬掉半只鸡腿肉用力咀嚼着,吱唔地说:“等回去我立即入宫见父皇,问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那些人不是皇上派来的。”司徒天逍喝一口酒,视线始终盯着撒欢的黑马驹。 “他们是父皇的人,错不了。”寿王吐出一根鸡骨头,好奇地说:“先设伏的五百精锐是信阳侯的人。刚刚那一千精锐是安氏族的人。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本王。最后来的这些人是父皇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本王。” 丢给司徒天逍一记“当我傻呀”的眼神,寿王丢下啃了一半的烤野鸡,又狠狠灌几口酒,浇熄心里的怒火。 “琰王。” 司徒天逍平静地吐出两字让寿王错愕地僵硬动作,洒壶险些拿不稳。 “你说什么?杀我的人是小皇叔派来的?” 寿王百思不得其解,他与小皇叔一向交好,不可能的。摇摇头否定自己想到的理由,小皇叔纨绔嚣张、胸无大志,对皇位没有半点觊觎之心。而且皇长兄楚王才是未来的储君,哪里轮得到他呢。 “皇上有龙隐卫和龙隐杀,能在皇上不察觉的情况下调动十人的龙隐杀于琰王而言易如反掌。而且他这么做并非与寿王爷有仇。” “无仇还要杀本王,为什么啊?”寿王像个急于求知真相的孩子,眼巴巴看着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站起来,睨着坐在脚边的寿王,薄唇含笑,“因为他的舅舅是信阳侯。” 琰王混不吝的脾气天下闻名,只要两句奉承、一箱黄金就能让他乖乖听话。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帮助信阳侯调动龙隐杀是来对付寿王的。 “信阳侯已经开始行动了。”司徒天逍嗅闻到一丝潜伏的危险,叮嘱:“寿王爷回去之后立即见楚王爷,你们二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信阳侯,本王绝不会放过他。”寿王气愤难当,摔了手中的酒壶,站起来往山坡下走。 司徒天逍轻叹,跟着往山坡下走去。 二人刚刚骑上马,便远远看见三个人骑马而来。 为首的是司徒府的老管家齐介。 “介叔,你怎么会来。” 司徒天逍下马,几步走到老管家面前。 看见司徒天逍平安无事,连同寿王也完好无恙,老管家齐介长长缓出一口气,说:“还好还好,都平安,平安!” “介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齐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三少爷,这是老太爷命老奴亲自送来的。看完一定要烧了啊。” 司徒天逍拧眉,接过信,抽出信纸,仅有单薄的一张。上面寥寥数语,却让他禁不住脸色阴寒,鹰眸闪现怒意。 “三少爷,京中正在筹谋大事。若想保扶柔公主平安嫁入司徒府,恐怕三少爷要即刻回到贝州城静观其变。万一……老奴是说万一有变,三少爷……” “介叔,我即刻回汴州城去见爷爷,你且慢慢回去,不必着急。”司徒天逍将信交还齐介,对寿王说:“我留下人护送寿王爷回京,至于营中将士原地留守,不见将军令不可拔营。” “好。你放心吧。”寿王答应着,想想问:“等本王回到汴州城,你还在不在?” “也许在,也许不在。” 司徒天逍薄唇微弯,调转马头大喝一声,便急匆匆没入夜色。 “信,拿来。” 寿王伸手向齐介,一副“不给看就打死”的威胁表情。 “这是老太爷给三少爷的信。” 齐介手高高举起,身边人手中的火把立时“噗”一声燃起剧烈的焰,信瞬间化为灰烬。 “哼,不给看就算了。”寿王翻身上马,傲气十足地睨着马下的老管家,“等回去后,本王亲自到司徒府去问。” “恭候寿王爷大驾。” 齐介鞠躬拱手,目送寿王爷离开,他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位寿王爷登基为帝之后,会不会对司徒一族的生出疑虑呢。 司徒一族战功赫赫,功高盖主,已经成为当今皇上的心头之患。未来之事千变万化,如今司徒家已经成年的三位少爷是南晋国朝臣子弟中出类拔萃的,官途不可限量。 轻叹一声,齐介舒展舒展一路颠簸快要散架的老骨头,认命的上马,调头往回赶。希望太阳升起之前能赶回司徒府。 南晋国汴州城,司徒府。 天蒙蒙亮时,司徒天逍已秘密回到司徒府。 趁着府中的人还没有起来,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果不其然,司徒老太爷在这里坐等一夜。 “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会跑回来。”看见风尘仆仆的三孙子,再硬的心都软了。司徒善亲自倒了一碗茶放在桌角,“喝吧。” “谢爷爷。” 司徒天逍颌首浅笑,拿起茶碗便一口灌下。这一路跑来的确又累又渴。 “坐吧。”司徒善指指最近的一把椅子。 司徒天逍无声坐下。 “皇上本有论功行赏的意思,但因为扶柔公主入宫觐见,怕你在朝堂之上提出他不愿给的赏赐,故而又做一打算。” “囚禁我吗。” 司徒天逍想到这个可能。色欲熏心,为了霸占木宁夕,皇上一定会这么做的。 司徒善摇摇头,“不止囚禁,而是……斩杀!” 杀了司徒天逍,看木宁夕的心还会为谁而动。即便赐婚给琰王,相信她也不敢与琰王成为真正的夫妻。她的身和心只能是皇上的。 “爷爷,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个‘更好的计划’。” 司徒善厚重的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拍,炯炯老目闪着顽童般的光彩。 凑近司徒善的耳边,司徒天逍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出来。 听着孙子几乎没有破绽的计划,司徒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看来司徒家的未来会在他的三个孙子合力下发扬光大。 第188章 奉命,生命减半 南晋国汴州城,别院,曦宁园。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一夜未眠的木宁夕换上夜行衣,准备去晚香园偷龙纹毒的解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相信过不了一个时辰龙纹毒发作,她会再次感受到蚀骨的痛苦。 “公主,玉珠来请。” 红线推门进来,看见木宁夕一身黑色短服立即明白了意图。她转身关上门,开始为木宁夕脱下衣服,披上一件披风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 “公主,乐月瑶请你去一趟晚香园,也许正是为了龙纹毒的药丸。”红线低声提醒,拿来一件简单的襦裙为木宁夕换上。 “走吧。” 木宁夕全程都没有出声,仅在最后吐气时随之挤出两个字。她绷紧身体,努力忽略身体中隐隐的痛楚。出了主屋便看见玉珠已等候多时。 “公主,我家郡主有事相商,请移步晚香园。” 玉珠恭敬地行礼,上前来与红线一起抚着木宁夕往晚香园走去。 半路上木宁夕因身体的疼痛而停下来稍作歇息。 玉珠立即明白,在木宁夕耳边悄悄说:“玉环。” 木宁夕似懂非懂,瞟了玉珠一眼,便起身继续往晚香园走去。 晚香园。 有了乐月瑶居住在此,园子里多了一些人气。漆黑的园子已经燃上几十盏灯笼,照亮园门到主屋的小路。 玉珠和红线扶着木宁夕进到园内,远远便看见乐月瑶站在主屋的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渐渐走来。 “看来玉珠的心思已经不在本郡主这里,今日便跟着她去曦宁园吧。” 乐月瑶一句嘲讽吓得玉珠立即跪下来认错,请求郡主恕罪。 “你心里不爽,何必难为她呢。”木宁夕放开红线的手,伸向乐月瑶,“我身子不舒服,你过来扶我吧。” “真是给你脸啦。敢让本郡主做使唤丫头服侍你。”乐月瑶冷睇木宁夕,装作无奈地叹气,“好吧,谁让我有事求你呢。” 高傲地抬起胳膊,由着木宁夕手放上,引导着她往屋里进去。 “你们两个守着外面。” “是。” 玉珠应声,和红线分站两边,互不理睬。 屋里,刘士彦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榻上,半敞开的里衣露出瘦白的胸膛,上面还有墨色纹绘的乌龟图案。 木宁夕看见那乌龟刺青,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连身体里的隐隐痛楚都忘记了。她放开乐月瑶走到榻前,低头观察刺青的墨色稍浅一些。 “你用药水擦过吗?为什么颜色浅淡些许。” “哼,你还有脸说。” 刘士彦瞪眼睛,抬手便将衣襟合上,翻身而起。 “不喜欢就把这片皮肉割去好啦。” 木宁夕毫不在意,转身坐下来。 “你去那边坐。” 乐月瑶指着旁边的凳子不满地瞟了木宁夕一眼,看向刘士彦,问道:“大公子想吃些什么,我立即命人去准备。” “不必了,我要马上回府去见爷爷。”刘士彦扫了木宁夕一眼,说:“你们快快商量出个结果来。” “是。” 乐月瑶含笑答应,拉过一个凳子与木宁夕面对面坐下。 “木宁夕,今日我们入宫觐见,你没有忘记外祖母交待的任务吧。” “嗯。”木宁夕轻笑,略显愠怒道:“就算忘了还有你们一个个在我耳边没日没夜的提醒,我的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啦。” “没忘就好。”乐月瑶压住脾气,咬牙忍着,说:“我寻你来此商量,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 木宁夕揉揉有些僵硬的双手,龙纹毒发作时蚀骨的痛先从十指开始。所谓十指连心,看似小小的蚀痛才是最折磨人的。 乐月瑶看出木宁夕的异样,暗自算算时间,恍然大悟。突然脸色一变,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说说,今日下毒还要再加一人。” “谁?” 木宁夕皱眉,乐月瑶和刘士彦又在算计谁呢?难道让她杀了庞丞相? “信阳侯。” 乐月瑶严肃正重地说出一个名字,令木宁夕大吃一惊。木宁夕转头看向淡定的刘士彦,这男人竟然像无事人一般。 “他不是你的爷爷吗?你也忍心杀了他?” “想要夺取南晋国的江山,谁挡了本公子的路,谁都该死!” 刘士彦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狠话,继续把玩着手中一颗大珍珠。那个挡路的人是他的亲爷爷,而他却全然不顾亲情,要置亲爷爷于死地。 这是何等的心狠毒辣呀。 木宁夕突然为信阳侯感到悲怆。想那信阳侯每天算计勾结外国势力密谋夺取南晋帝安括的皇权,可信阳侯的目标是成为摄政王,绝非自拥为帝。而他的亲孙子却截然相反,想要登基为帝,尝尝坐拥江山、享尽天下富贵的滋味。 同样的野心,至少信阳侯还顾念着与皇太后的姐弟亲情,顾念与琰王的舅甥之情。而他的亲孙子呢,为了夺取帝位江山不惜联手情人置亲人于死地。 “刘士彦,你认为我会答应这个要求吗?” “你会答应的。” 刘士彦信心满载,对乐月瑶使眼色,让她来说。 乐月瑶倩影阻拦木宁夕看向刘士彦的视线,站在她的面前。 “木宁夕,你的龙纹毒发作了吧?你那心爱的四位婢女最近活得很欢乐吧?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你和你的四位婢女都会跪下来求我的。” “到那个时候,木宁夕,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木宁夕,我警告你,别惹我生气,要乖乖听话。” “只要你给信阳侯下毒,从今以后我便不再刁难你。我说到做到。” 乐月瑶越说越激动,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气势高涨的她仍然保持一副睥睨的姿态。 “我……” 木宁夕犹豫不决,她该如何拒绝呢。 就在木宁夕犹豫之间,后窗忽然被撞破,一把泛着银光的剑直袭木宁夕的胸口。 木宁夕大惊,一个侧翻身躲过长剑的攻击。身体在榻上旋转时,缠在腰上的牛皮绳已经握在她的手中。 趁着对方再次靠近,木宁夕握住大鱼钩,将锋利的钩尖一下刺向那人的颈子。 似乎没有料到有反攻击的举动,剑向上横扫欲斩断牛皮绳,却发现其中暗藏一根坚韧的金属细丝。碰撞划动之下连锋利的剑身都被割出一道小小的凹口。 “玉环,你疯了吗?” 乐月瑶大叫一声,抓过旁边桌上的茶壶便扔过去。 一个旋转踢,茶壶应声碎裂,瓷屑飞溅。长剑再次扫过木宁夕的喉咙处,将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截断。 好在木宁夕腰身够软,长剑扫来,她向后倒堪堪躲过。抬手大鱼钩的锋尖钩住那人的衣袖,便听见“嘶啦”一声。 “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 木宁夕大喊一声,她跌坐在榻上,蜷缩起身体强忍着骨骸里窜流的蚀痛。 “三小姐,即然你认输了,就该尽心完成老夫人交待的任务。”玉环冰冷的眼睛看着木宁夕,没有一丝怜悯。 “我不过是犹豫一下,你何必如此。”木宁夕深呼吸几次缓解疼痛感,湿润的眼睛盯向冰冷的女子,“你是玉珊,还是玉环。” “以前我是玉珊。跟了郡主之后,赐名玉环。”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人还是你,改不改都一样。” 木宁夕赌气,装作不屑地扭头不看对方。 “三小姐,奴婢被老夫人派来,一是送龙纹毒解药,二是等三小姐下毒之后立即带你回幻月山庄。” “若我不下毒呢。” 木宁夕回头,若有似无地笑看着她。 玉环冰冷的眼中立即闪现杀意,握紧长剑,道:“老夫人吩咐,若三小姐不肯完成任务,格杀勿论。” “我死了,不是一样没办法完成毒死南晋皇帝的任务吗?难道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吗?” 玉环眯起冰眸,“三小姐,老夫人的命令你要如何完成,可有个准备吗?” “没有。”木宁夕长长舒气,“龙纹毒发作,我连杯茶都捧不稳,何谈下毒?”看看那把长剑,赌气道:“你若硬逼着我去,还不如此刻杀我一了百了。” “三小姐,你的龙纹毒为何才短短十日就发作?”玉环皱眉,临行前月老夫人叮嘱,木宁夕是二十日发作一次。可为何这次是十日? 木宁夕揉揉已经开始发痛的肋骨,“我曾经为了救人而自伤取血。每取血一次,龙纹毒会反蚀一次,毒性增加十倍不止。” “取血几次?”玉环大惊,龙纹毒反蚀后生命会每发作一次缩短一半的时日。 “三次。” 木宁夕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数字令玉环当场僵住,怔怔地看着木宁夕,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三小姐,你原本还有五年的活命。如此,你……你……你仅余下不到一年的阳寿啊。” “嗯。”木宁夕点点头,并不畏惧死亡。 蒙面女花羽蝶曾经说过,第一次取血后五年阳寿减半,第二次取血后再减半,第三次取血后再减半。算下来,她还有七个半月的生命。从贝州城回来已经过去两个半月,算一算还有五个月的活命啊。 五个月后便进入初冬季节,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石花镇外的梅花林去欣赏红梅雪景。 “木宁夕,你真的只能再活五个月吗?” 同样震惊的还有乐月瑶,以及一直悠然自得的刘士彦。此时他的脸色黑沉沉的,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 木宁夕怅然而笑,“是啊。五个月之后,你会看见我变成傻子,然后渐渐死去。” “木宁夕,等完成任务,我一定会给你个痛快。”乐月瑶咬咬银牙,虽然木宁夕已经很惨了,但是她仍然不喜欢这个有可能抢走幻月山庄的人。 “好。”木宁夕微微一笑,“那么我现在就去死。” “三小姐,你若不肯完成老夫人交待的任务,便由奴婢来动手吧。”玉环已经重新握起长剑。 “慢着。”乐月瑶挡在木宁夕身前,“她死了,谁来完成下毒的任务呢?” “老夫人吩咐,若三小姐不肯,格杀勿论。此次任务改由乐郡主完成。” 玉环看着乐月瑶脸色一阵青黑一阵惨白,心里不知有多么泄愤。 第189章 争命,活得更久 玉环冷睇木宁夕和乐月瑶二人一眼,冰冷美颜闪现一抹嫣然,令二人立即呆怔了目光,盯看她许久都没有回神。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稀奇。但她们一个妖娆、一个冷媚;一个风情万种,一个清水芙蓉。 逝去的妹妹性如烈火烹油,面前的姐姐冷若千年寒冰,仿佛这世间的极致都被她们姐妹俩所诠释去了。 木宁夕歪头想想,那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悠悠念出来,赞赏地点点头,对冰冷的玉环说:“你应该多笑一笑,再配上这两句诗,才是……完美!” 玉环不为所动,收剑,屏气凝神,她一双冷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木宁夕,声音更是冷到极点,“三小姐,你考虑得如何了?” 木宁夕被问得一愣,恍然间似乎忘记她的命还握在对方的手中。她淡定依然,悠悠开口道:“我已是将死之人,唯有不怕的是‘死’字。月老夫人想要逼我完成她所交待的任务,也该回报我一些才是。” “三小姐想要什么?”玉环冷眸明亮,如轻易洞察人心,让被盯的人心底不免发颤。 木宁夕即便厚脸皮也顶不住这样直接的视线,她微微别开脸去,闷声道:“很简单,我要龙纹毒的药单。” “三小姐,天下能制毒解毒的人只有老夫人,即便要来药单,你依然是死。冒着惹怒老夫人的风险仍然换来不变的结局,值得?” 木宁夕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外面,红日已在东方初升,映红了天际的一片霞红。 她慢慢走到窗边,凝望天际的那片朝霞,平静而淡然地说:“不知还有多少次能如此心静地欣赏朝霞的壮美。不论是红日初升,或夕阳西下,那短暂的美总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就像我现在的生命一样。” “你们知道吗?当我看着玉环……是以前的那个玉环。” “当我看着她的生命在那一夜终止时,我想到自己。她死的时候在哭,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冰冷的美颜瞬时闪神,但很快又恢复平淡。 木宁夕回头看向玉环,“我想在死之前与天争一争命,也许我命不该绝呢。” “奴婢劝三小姐不要与老夫人为敌,否则即便你与天争来的命,还是会被老夫人下令格杀。” “哦?若我逃动老夫人的格杀令,再比老夫人活得更久一些,不是更好吗?”木宁夕眼睑微动,一个闪身,牛皮绳将玉环脖子勒住。 乐月瑶趁机拔出藏在腰带里的匕首,直刺向玉环的胸口。 玉环握住木宁夕,力量大的惊人。她与木宁夕手握着手,身体微后仰。像抛铅球似的将木宁夕抛入乐月瑶怀中。 “啊——!” 乐月瑶惊叫一声,抱住木宁夕摔倒在地。 “肉垫不错。” 木宁夕拍拍乐月瑶的肚子,臀下是乐月瑶那傲人的柔软。 “木宁夕,你这个混账,快给我起来。” 两团柔软被木宁夕坐下,疼得乐月瑶呲牙咧嘴,大力推开木宁夕,她坐起来揉揉疼的地方,厉色瞪向玉环。 “好个大胆的贱婢,今日本郡主定不饶你!” 玉环冷笑,“奴婢能独身一人来这里,老夫人早有安排。你们二人以为天高皇帝远,任你们如何放肆,老夫人都无可奈何吗?” “只要我死在这里,不须半日便会有人潜入南晋国执行格杀令。” 冰冷阴戾的语气让木宁夕和乐月瑶面面相觑,看来她们要另谋法子。 “玉环,若我们不动你,你是不是也可以与我们合作。”木宁夕绕个弯子探探口气。 “三小姐的算盘不要打了,你千算万算也无法抗衡老夫人的命令。离入宫还有两个时辰,快些回曦宁园准备吧。” 玉环冷颜瞟了一眼站在外室装作透明人的刘士彦,“大公子也该回去了。请转告信阳侯,三小姐定会执行老夫人的命令,请信阳侯放心。” “放心,放心。有玉环姐姐在这里守着,我们都放心。”刘士彦躬身作揖,笑道:“在下立即回府向爷爷禀告,玉环姐姐的功劳也会一并如实禀告。” “哼。”玉环冷蔑睐一眼,回头向木宁夕,“请三小姐回去吧。” “龙纹毒药丸,拿来。”木宁夕讨要,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玉环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放到木宁夕手里。 一口吞下,木宁夕转身离开。身后便听见一声极为刺耳的巴掌声,还有乐月瑶厉色的斥骂。 曦宁园。 木宁夕才迈入园门,身后的红线立即上前来扶住她,心疼地拧起了眉。 “公主,你……还痛吗?” “还好。”木宁夕无力地依靠着红线。 一路挺直腰板走回来就是不想被人看出她的蚀痛有多么强烈,那一颗药丸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前院用早膳,公主能支撑吗?”红线忧心忡忡,扶着木宁夕小步往屋里走。 “鬼五、鬼七、杨统领,全部都请到主屋来。”木宁夕长长缓出口气。 “公主?你这是怎么么?” 青线,紫线和黄线齐聚过来,慌手慌脚地将木宁夕搀扶入屋内。 已经痛到没有力气的木宁夕坐在中堂的椅子上,急促的呼吸,说:“快去叫他们过来。我要趁着早膳前再去一次晚香园,找玉环要剩下的药丸。” “公主,还是让鬼五和鬼七去吧。他们一定能制服玉环,拿到药丸。”红线半跪在木宁夕面前为她顺气。刚刚发生在晚香园的一幕仍令她心有余悸,玉环的功夫显然在她们之上。 “不,我要亲自去。”木宁夕摇头。 四婢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们深知木宁夕的倔脾气。 在木宁夕这里,“同甘共苦”不仅仅是嘴上说说,她更是用行动证明对身边的人有多么的重视。这也是让她们四个婢女都感恩不已,愿意追随木宁夕的原因。 “你的龙纹毒发作了?” 内室里传出一道沉冷的声音,那般熟悉。 木宁夕浑身一震,呆滞的眼神盯向内室。她甩开红线欲要挽扶的双手,扶着桌子,雕花栏,门框……穿过外室,一步步走入内室。 果然,临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英俊脸庞略带青色胡茬,身上的黑色长袍被压得微有褶皱,磨盘大的厚掌裹着一层药布。 “你受伤了?”木宁夕拧眉,几步走过去扑在他的身上,抓起大掌仔细查看,万般心疼,“是谁?信阳侯吗?” “小伤罢了,无事。”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倦意顿消。司徒天逍单手搂过她趴在身上,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胸膛。 “还好吗?” “好,一切都好。”木宁夕湿润了眼睛,抬起头凝视他有些邋遢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爷,你是不是在哪里调戏了人家的小娘子,被打出来的呀?” “除了你这个小娘子,我哪个都看不上。” 捏着小巧的下巴,司徒天逍慢慢凑唇,如羽毛在樱唇上拂过,浅浅的、淡淡的、令人心怡不已的。 “坏人。”没有得到预想的亲亲,木宁夕噘起小嘴不高兴地扭头。 司徒天逍好心情的大笑起来。一夜的奔波之苦,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紧紧搂着心爱的人儿,想着该如何对她说出自己的计划。 “爷,月老夫人又派来一个婢女在乐月瑶的身边。你绝对猜不到,那个婢女竟然是玉环的双生姐姐。” “她原来叫玉珊的,现在被乐月瑶重新赐名‘玉环’。” “刚刚我和乐月瑶合力都没有制服她,她的功夫应该在紫线和黄线之上。” “她是月老夫人派来监视我的,看来今日入宫,我一定要想法子骗过她才行。” “你想用什么法子?”发现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被利器斩断,司徒天逍黑沉了脸色,”是那个该死的婢女割断的?” “嗯。”木宁夕乖巧地点头,说:“所以我一路回来边走边想,决定用血来做迷药,骗过她。” “不可。”司徒天逍揉揉木宁夕的小脸,“宁儿,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只是……也许你要吃些苦头。” “吃些苦头啊。”木宁夕皱巴小脸犹豫片刻,说:“有多苦?” “比吃药还苦。”司徒天逍有些心疼,如果他能光明正大的暴露狼王身份,也许就不必让她受罪。 “你先说说,如果我觉得可行,吃些苦也没关系。如果不可行,你拿刀逼着我,我也不干。” 木宁夕在他的怀里调整一个舒适的姿态,继续枕着坚硬的胸膛,静静聆听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宁儿,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入宫了。你在入宫前偷偷吃下这颗药丸。”司徒天逍拿出一个锦袋,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蜜药丸,叮嘱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吃过药丸。” “这是干什么用的?让我假死骗过他们吗?”将药丸放回锦袋里,木宁夕好奇地问。 见她小心将锦袋贴身放好,司徒天逍安心一些,凑近她的耳边低哑地说:“这是皇上的致命弱点。” “哦?”木宁夕大眼睛绽放光彩,饶有兴趣地抓住司徒天逍衣襟,“快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弱点?” “两个时辰后你便知道啦。”司徒天逍促狭的笑,抚顺木宁夕的乌黑长发,“入宫后不要多说话,别引起琰王的注意,知道吗?” 琰王? 木宁夕眨眨大眼,好奇地问:“琰王生得俊美吗?和你相比呢?” “野丫头!” 第190章 鸾璧,十万大军 司徒天逍顿时阴沉的脸色,咬牙切齿。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才想要打她屁股惩罚惩罚,想到她正在忍受龙纹毒的蚀骨之痛,又心软地怜惜起来。 “痛吗?要不要我……” “不,我自己可以的。” 木宁夕连忙捂住两片薄唇,仅以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站在你身边。” “宁儿!” 司徒天逍感动,抓过木宁夕的小手细细亲吻。这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时时刻刻会担心拖累夫君的小女子。即便他可以给她全天下,在她的眼中依然是她心中那个“我护你的方式”的承诺更令她满足。 从冬天在梅林中的以身相护,到贝州城三次自伤取血为他解花环蛇毒,每一次都是她在用命护他平安。而他对她的保护却越来越弱,越来越少。 司徒天逍愧疚地埋头在她的颈间,他懊恼自己为什么突然畏缩起来。 “爷,你今日不是该领兵入城吗?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抚顺宽厚的脊背,木宁夕疑惑不解,司徒天逍的黑色长袍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司徒天逍抬起头,凝重了神色,捧着木宁夕的小脸蛋,一字一字地说:“宁儿,专心地听我说完,不要打断。” “哦。” 木宁夕傻傻地点头答应着。这是什么意思?好严肃呀。 司徒天逍平复一会烦闷的情绪,斟酌片刻,说:“皇上准备今日我领兵入城时囚禁天牢,然后斩杀。故而,我以‘重伤静养’为由回到贝州城,以避开皇上的算计。” 不自觉地加重了“重伤静养”四个字的语气,司徒天逍略微平静的心绪再次烦躁起来。 木宁夕张了张小嘴,想到不能打断他的话,只好默默的将话又吞回肚里。抬手轻抚他疲态的脸,心疼不已。 司徒天逍抓过脸颊上的小手亲吻,才从怀里掏出小盒子。 木宁夕一眼看出这就是之前杭氏交给他的那个盒子,顿时满心期待地盯着渐渐被打开的盒盖。 “这是鸾凤璧。” 司徒天逍拿出两片雕花精美的玉璧,一块上浮雕凤,一块上浮雕凰。 与通常认为的龙凤呈祥不同,这一对漂亮的鸟儿雄雌分明,喙上都叼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 将鸾璧交给木宁夕,司徒天逍柔声叮咛:“若有生命危险,鬼十一和鬼十二会护着你离开皇宫。记住,遇到信阳侯的追兵,你一定要到最热闹的人群里举起这块鸾璧。” “为什么?”木宁夕好奇,人多的地方更混乱,更容易引人注意。 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这是可以调配十万大军的令牌,而这些军兵已经潜伏在汴州城十五年之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鸾璧不能用。” “十五年?” 木宁夕惊讶,算算时间,司徒天逍才五岁,怎么可能积累下十万大军呢。 看出她的疑惑,司徒天逍笑着解释:“这些人并不是我的,也不是司徒府的。” “那是谁的?”木宁夕更加好奇。 司徒天逍面色凝重,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向木宁夕天真清澈的眼眸,又忍不住想要告诉她。 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悄悄说出几个字,便听见怀里的小丫头惊呼一声,欣喜若狂地盯看手中的鸾璧。 “真是好东西呀。”木宁夕亲亲玉璧,说:“这个是不是可以多用几次?” “一旦用了,你的身份会随之暴光。”司徒天逍抚额,这贪心的小丫头。她到底想用几次,用多久? “没关系啦。”木宁夕哈哈大笑,拿着它就等于得到十万大军,那是多么庞大的军队啊。 司徒天逍仍然不放心,叮咛:“如果有人问起这鸾璧是谁给你,你尽管往乐月瑶身上推。” “为什么?”木宁夕惊讶。多好的东西呀,为什么要便宜乐月瑶。 “因为她是西都国皇后的侄女。” “哦。”木宁夕无意地应一声,仔细想想,突然猛抬头看向他,“你想把这件事情栽到西都皇后的头上?” “聪明。” 司徒天逍赞赏地亲亲她的小脸蛋。 “我还是不太明白。” “以后再告诉你吧。你只记住三点,千万不可鲁莽行事。” 司徒天逍坐起身,将她抱在腿上。 木宁夕享受被保护的感觉,眨眨大眼,问:“哪三点,我忘了。” “唉,你呀。” 司徒天逍叹气,又没办法怪罪她。龙纹毒慢慢侵蚀她的大脑,她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差。想到曾经蒙面女花羽蝶说过的话,司徒天逍的心再一次抽痛。 “宁儿,记住。第一,入宫后不要多说话,不要引起琰王的注意。第二,若被囚禁,鬼十一和鬼十二会救你出来,然后在人多的地方出示鸾璧,阻挡信阳侯的追杀。第三……这个我还没有说呢。” “哈哈哈,爷,关心则乱,你不要太担心我。”木宁夕拍手大笑,拢过司徒天逍的脖子,在他的酷脸上狠狠的亲一口。 “怎会不让我担心呢。”司徒天逍幽幽怅然,对她的忧心永远没有止境吧。 “第三是什么?” 木宁夕语气轻松,其实她的全身骨头都在针刺盘的痛。让她拢在司徒天逍颈后的两只手都攥紧拳头,借由指甲刺入掌肉里的微痛来转移注意力。 “宁儿,若计划顺利。皇上被逼赐婚,你会嫁入司徒府。但是……我只能守在贝州城,等着你。” “那我和谁拜堂啊?” 木宁夕好奇,难道要和他的画像拜堂吗?或者和一只代表他的鸡鸭鹅? 司徒天逍无奈,“到时候会有安排的。你只记住嫁入司徒府后十日,按照红线的安排来贝州城。” “好。” 木宁夕抱住司徒天逍,有些恋恋不舍,又忍不住唠叨:“你也要小心。你的狼王身份还不能被他们知道,而且司徒府也需要你呢。” “是。我会注意的。” 司徒天逍感动木宁夕的玲珑心。虽然他一直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她却感知到其中的原由,而且处处都站在他的立场去思考问题。 司徒一族是他迟迟不肯暴露狼王身份的原因。如果他暴露狼王的身份,司徒一族将会成为四国用来挟制狼王的资本。 “我本想亲自迎娶你入司徒府的,可依照计划,看来这个心愿此生难以办到。”司徒天逍惆怅不已,抱紧娇弱的木宁夕,呢喃轻语:“宁儿,你可怪我?” “为何怪你。大丈夫立世忠孝难两全,何况夫妻恩情呢。即然嫁与你为妻,我不介意为你而受苦,包括你背后的司徒一族。” 木宁夕强忍着蚀痛,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如常的样子。放开司徒天逍,她认真专注地观察他眉间深锁的一抹愧疚。抬手无平那已皱成“川”字的凹凸山峦,心疼他的左右为难。 木宁夕倾身亲吻皱起的眉心,声音柔得如林中潺潺的泉水,滋润男人干涸的心田。 “宁儿,我发誓一生只娶你一人,生死同行、不离不弃。” “好。” 该知足了。在这个男权的时代,女人要三从四德、从一而始。而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红颜相伴。当男人在成亲前发誓一生不再另娶的时候,不管这誓言在她死后是否依然可信,至少眼前她被感动了。 扑过去紧紧抱住司徒天逍,感受属于她一人的温暖。甜蜜与痛苦并存让木宁夕咬紧牙关,不愿让他发现自己的异状。 蚀痛窜入骨髓,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成千上万根针在骨髓里游走,触碰着每一条敏锐的神经。 木宁夕忍不住微弱地呜咽一声,也仅仅是这微不可闻的声音仍然惊动了司徒天逍。他挣脱开木宁夕的双臂,扳正她面对自己,刚刚抚平的英眉再次拧成“川”字。 “宁儿,你忍一忍,我去去就来。” “不,让我去。” 木宁夕推开司徒天逍,勉勉强强站起来,晃晃摇摇地想要往外面走去。 “宁儿!” 司徒天逍大惊,一把将昏厥的木宁夕横抱起,大步往外面走去。 “鬼一,鬼五,鬼七,去晚香园找新来的女人要龙纹毒药丸。必要时可先行动手。” “是。” 三人齐声回道,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四婢女急慌慌围上来,却被司徒天逍吼开。吓得她们只好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跟到朝阳阁。 朝阳阁。 已经等候多时的楚王看见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进门,先是惊讶。在看到木宁夕紧闭双眸、昏迷不醒时他才立即让出软榻,站在旁边。 “这是怎么了?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入宫觐见。” “龙纹毒发作。” 司徒天逍为木宁夕脱去外罩的纱襦,接过红线递来的湿棉巾为她擦汗。 “她不是一直服用龙纹毒的药丸吗?怎么会……” “回楚王爷,公主手里的药丸没有了。今早玉环只给公主一颗药丸,不足以止痛。” “玉环?她不是死了吗?” 楚王惊讶,看向昏迷不醒的木宁夕。 “月老夫人将玉环的双生姐姐玉珊派来,表面是服侍乐月瑶,实则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今日的大事。” 红线意有所指,楚王立即明白。 “乐月瑶赐名玉环,所以……” “哦。” 楚王挥挥手,说:“你们去外面守着吧。” “是。奴婢等告退。” 红线及三人都躬身退出。 司徒天逍坐在榻边,握住木宁夕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司徒兄,本王刚刚接到消息,父皇已知你回到汴州城,秘密命龙隐卫十人和龙隐杀十人准备在你离开别院时动手。你……要不要趁着他们还没有抵达这里,赶快离开。” “我要等宁儿醒来。” 司徒天逍为木宁夕擦去额际的汗珠。 “主子。” 鬼一入内,手中多了两颗药丸,说:“这是从那女人身上搜到的,她说剩下的十二颗药丸会在消息传回去之后,月老夫人另派人送来。” 司徒天逍接过两颗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入木宁夕口中。 “老毒妇的心思够缜密,连这一步都算计好了。”楚王咬牙冷哼,总有一天他要会会这个满腹算计的月老夫人,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狠毒没有用完。 司徒天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木宁夕身上,他抿唇不语,等待着木宁夕醒来。 第191章 善变,抢的值钱 蚀骨的痛像一股逆流从骨骸的中心向四肢缓流,直到指端的僵痛像一颗扎入指缝的钉子被拔除。十指最后一丝痛楚消失,木宁夕呜咽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宁儿。” 司徒天逍激动地换起木宁夕,即使她才昏迷半柱香的时间,于他来说却是百年那么漫长。 木宁夕揉揉昏沉沉的头,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楚王催促司徒天逍赶快离开,皇上派来的人要到了。 “你,快走。” 奋力推开他,木宁夕险些从他的腿上摔下来。好在司徒天逍动作敏捷,一把勾住她的肩拉回怀里。 “宁儿!” “爷,快走吧,我已经没事了。” 木宁夕安抚地拍拍抓在肩上的大手,“楚王爷,请你想想法子。” “小宁儿,本王也没办法。” 楚王挠挠头,真是个麻烦。就在木宁夕醒来之前,他的护卫已悄悄过来禀告,皇上的龙隐杀和龙隐卫已经藏身在别院外,只等着司徒天逍出现呢。 木宁夕攥起小拳头锤了他一下,嗔怨道:“你为什么不走啊。我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何必因为我搭上你的一条命呢。你看看,这下怎么办啊。呜呜……怎么办,呜呜……” “宁儿。” 司徒天逍心融化成一潭水,他用力抱住梨花泪雨的她,柔声安慰:“没关系,我会有办法离开汴州城的,别担心。” “如何不担心呢。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呜呜……不要……”木宁夕嘤嘤哭泣变成嚎啕大哭,像只害怕的小兔子全身发抖地躲在强壮的怀抱里哭泣。 “我不会死的。”司徒天逍轻轻抚顺她颊边被沾湿的发丝,收拢到耳后再抚顺成束,趁着楚王回头,他贴在她耳边悄悄说:“放心,我是狼王,天下谁敢挡我的路。” 薄唇勾起一抹邪肆的笑,英俊的脸庞浮现妖魅的诱惑,令木宁夕痴迷的呆呆地凝望着,梨花泪的小脸蠢萌的神情愉悦了他。 屈指勾起小巧下巴,残留的几滴泪珠湿润了干燥的指腹,他凑近薄唇轻轻亲了一下,低语:“我送你回曦宁园。” “不,让她们陪我回去就好。”木宁夕仍然担心他的安危,看看已经等候在门外的四婢女,“你放心,我已经不痛了。” “宁儿,我……”不放心虚弱的你这样走回去。 司徒天逍话到唇边也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木宁夕的脾气,执拗起来像个孩子。 “放心吧。” 木宁夕强忍着眩晕感站起来,她才迈出一步,便听到外面一阵躁动,楚王的护卫匆匆进入,在楚王耳边低语几句。 “司徒兄,他们潜进来了。”楚王皱眉,如果是信阳侯派来的人,他可以出现阻拦。但是龙隐卫和龙隐杀是父皇的人,他……真的不好出面。 “楚王爷,请你和我一同出去。” 木宁夕突然提议,回身在司徒天逍耳旁悄悄话。 “呵呵,你确定他们不敢攻进来?” “确定。”木宁夕狡黠地笑,走过去拉住楚王的手,笑颜如花道:“楚王哥哥,我们出去吧。” 楚王懵了,回头望了司徒天逍一眼,呆呆地被木宁夕拉着往外面走去。 朝阳阁外,木宁夕与楚王面对面站着,四婢女和护卫分列两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位主子“表演”。 “楚王哥哥,今日能陪我一起入宫吗?” “呃——你该和乐郡主一同入宫的。” 楚王汗呀,这是几个意思?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根本没有看他,明明是在暗中观察四周的情况。 “不嘛,我就要你陪着。” 木宁夕噘起小嘴,拉住楚王的手摇啊摇、摇啊摇,像个撒娇讨要糖吃的孩童。天真可爱的俏模样立即逗笑了楚王。 屈起食指刮刮她挺直的鼻梁,俊朗的嗓音也不由得柔软许多,诱哄道:“你乖乖的,等回来时本王亲自带你出去吃美味的东西。” “芝麻饼?” 木宁夕大眼睛绽放奇异的光彩,令楚王呼吸一滞,狭长的眼睛眯起,久久不曾从俏丽的脸蛋上移开。 就在一片寂静时,天空突然一声惊雷乍响。楚王皱眉,仰望天空。这晴空万里的怎么会有雷声? “楚王爷,我先回曦宁园去了。你也该回去准备入宫啦。” 木宁夕脸色一变,立时放开楚王的手,领着四婢女头也不回地离开。 “女人果然善变。”楚王饶有兴味地凝着木宁夕的背影。 护卫上前来低语:“王爷,恐怕刚刚那雷声是司徒将军的信号。” “哦?” 楚王瞧了一眼头顶的蓝天白云,“走,进去看看。” 当楚王等人进到朝阳阁内,哪里还有司徒天逍的人影。穿过后门,后院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龙隐杀。看样子司徒天逍手下留情,仅仅是打晕他们。 “王爷,该如何处置他们。” 楚王想了想,“绑了,悄悄送回校尉营。” “是。” 护卫们随身备有麻绳,动作麻利地将龙隐杀绑了,趁着他们还在昏迷时抬到马棚去驮走。 楚王一个跃身站在朝阳阁的屋顶,远远能看见木宁夕已平安回到曦宁园,正在与鬼五和鬼七交待着什么。 她,会不会是当年失踪的二公主呢? 楚王有些恍然,刚刚木宁夕拉住他的手时,那莫明的熟悉令他心弦震颤。看来他一定要阻止父皇的谋划,让木宁夕平安顺遂地嫁入司徒府。 曦宁园。 当木宁夕和四婢女刚踏入园门口,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腥味迎面扑来,原本热闹的园子诡异的寂静,连游廊下悬挂的鸟笼里都异常的安静。 四婢立即分站在木宁夕前后两侧,形成四面保护的势态。她们握紧手中的剑,警惕地环视园子的每个角落。 “是谁?出来!” 紫线发现不远处的矮树丛后面有人影闪动,暗藏在指缝里的银镖蓄势待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树丛后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婢女慌乱地摆着双手,惊恐又畏畏缩缩地蹭步出来。 木宁夕认出这是从幻月山庄带来的小婢女,也是乐月瑶派来监视她的眼线之一。 “过来。” 由红线和青线扶着坐在旁边游廊的石凳上。怕她凉着,青线细心的铺上帕子。 小婢女走过来匍匐在地,像胆子吓破了似的畏缩成团子,哭着求救:“求公主救救奴婢们吧。玉珊姐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求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谁来过?”木宁夕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看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小婢女们,数一数少了五个人,而且别院管事姑姑派来的小婢女一个没少。显然,那五个人是从幻月山庄或者西都国带来的。 求救的小婢女哭了一会,才抽噎着禀告:“公主,刚刚晚香园的玉珊姐姐不知被谁惹怒了,提着长剑便来园子里,见到人就砍。幸好奴婢躲在西厢小厨房后的墙缝子里才逃过一劫。” 木宁夕听完不禁哑然失笑,还好小婢女的身材苗条,就那条墙缝子五岁的孩童挤进去都不一定能出来,何况是十三岁的小婢女。 “你会缩骨功?” 比她木宁夕苗条不了多少的小婢女能毫发不损地躲在墙缝里又出来,除了这个功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婢女摆手,说:“公主误会了,那墙不知什么时候松动错开,斜歪出一个凹陷,奴婢才能躲在最宽的地方。” “哦?” 木宁夕冷笑,园子里果然还有“眼线”没有抓出来。那大块石头垒起的高墙除非地震才会有松动的可能,平白无故的凹陷一块,显然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行事做准备。 “紫线,我们去晚香园。” “是。” 紫线扶起木宁夕,才想问要不要准备一顶辇轿,就听见红线吩咐人抬来辇轿送公主去晚香园。 “红线,你该问问公主的。”紫线语气略有责备。 红线瞧瞧紫线严肃的表情,又看看含笑不语的木宁夕,尴尬地说:“奴婢自作主张,请公主恕罪。” “你关心我,何罪之有。”木宁夕拍拍严肃的紫线,笑道:“你们在我面前不必太拘谨,日子长着呢,总是小心翼翼的还怎么活呀。” “是。”紫线应声,但没有半点知错的意思。 木宁夕也没有力气计较她们,看辇轿抬来了便坐上去。今日还不知道有多少风云变换等着她来一一化解呢。 晚香园。 辇轿被抬入晚香园门前,木宁夕由紫线和红线扶着缓缓步入。 远远看见主屋前,玉珠跪在地上,而玉环站在她面前,双手轮翻掌掴,打得“啪啪啪啪”的响。连听见这声音、看见这场景的人都禁不住面皮僵硬,嘴角抽抽,感觉自己的脸都隐隐的痛。 “公主来了,还不住手!” 扶着木宁夕走近,红线斥喝一声。果然,玉环停下手,站到一边福礼。 “三小姐吃过药,好些了?” “好多了。” 木宁夕扫一眼被打成猪头脸的玉珠,看向玉环,“为了能跟着乐月瑶入宫,你还真动了不少的心思呢。” “三小姐的药丸不够直说无妨,何必命人来抢。”玉环直视木宁夕,语气冰冷,脸色更冷。 “抢来的东西更值钱。” 木宁夕越过跪在地上的玉珠,与玉环面对面站着,“你刚刚去曦宁园杀人了?” “没有服侍好三小姐的废物无颜苟活,奴婢不过是代劳完成她们的心愿。” “说得好。” 木宁夕菀尔,往前走一步,凑近玉环的耳边,“我正愁着该如何清除园子里的奸细呢。你来代劳再好不过,也免得我做回坏人,惹怒老夫人。” 刚刚还明媚如天边红日的俏丽美颜,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变得冰冰冷冷。 木宁夕抬步进到屋内,留下玉环深锁细眉,呆呆地凝着她的背影。 面前的木宁夕还是以前那个胆小如鼠、弱不禁风的三小姐吗?三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善变的呢? 第192章 眼光,万金之价 主屋。 内室里乐月瑶歪靠着美人榻上,看着小婢女们一个个将自己准备好的十几套宫装一一展示出来任其挑选。 木宁夕由红线扶着走进来,坐在外室的桌边椅子上,欣赏乐月瑶为如何打扮而愁眉。 “木宁夕,你看看哪个更合本郡主的尊贵。”乐月瑶指指面前一排的宫装,平日看哪件都好,真正要选择的时候又觉得哪件都不如意。这个难题已经困扰她好一会儿,干脆推给木宁夕。 木宁夕托着下巴溜一眼那些拖盘里的宫装,“你皮肤稍黄,鸢尾紫的颜色能衬白肤色,有光亮。” “你的脸才黄呢。” 乐月瑶不高兴了,她的皮肤是白皙透亮,光彩照人。哪里像木宁夕一脸的病容,苍白无光,穿什么颜色都难看。 “嗯。”木宁夕淡淡一笑,也不反驳。托着下巴继续欣赏。 虽然嘴上不高兴的嗔怨,但乐月瑶还是命小婢女将那套鸢尾紫色的宫装捧来,服侍她试穿。 站在铜镜前仔细观瞧,又原地转个圈儿,乐月瑶满意地点头,不得不服气地夸赞:“你的眼光不错,配上我的玲珑身形、高贵气质,果然不凡。” 木宁夕没个形象的伸伸懒腰,说:“玉珠犯了什么错?” “玉珠?”乐月瑶惊讶,“她去了哪里?我没有见过她呀。” “你不知道?” 这次换木宁夕错愕,指指门外,“玉珠被罚跪,玉环掌掴,不是你吩咐的吗?” “胡说八道。”乐月瑶瞪圆眼睛,走到外室来,吼:“玉珠,玉环,给我滚进来。” 果不其然,当二人走进来时,玉环冰冷的眸子看向木宁夕,而玉珠低着头,畏畏缩缩的站在门边。 “玉珠,你的脸被玉环打的吗?” 即便低着头,也能看见玉珠红肿泛出血丝的脸颊,乐月瑶拧起柳眉瞪向玉环。 “是奴婢打的。”玉环毫不闪躲,坦然承认。 “不论玉珠做了何种错事,身为主子的我还没有发话,你竟敢背着我私自对她用刑?玉环,你眼里还有我吗?” 乐月瑶走过去抬手便要扇玉环一巴掌,手腕瞬时被握住,玉环冰冷的脸上闪过一抹讽刺。 “郡主,奴婢来此是代替老夫人惩治不听话的婢女。玉珠虽然是皇后赐给郡主的婢女,但她也该尽忠职守,保护好郡主的安危。” 玉环放开乐月瑶的手腕,扭头看向玉珠,“你偷盗我的令牌,忘想私自换取龙纹毒药丸给三小姐。玉珠,三小姐的性命自有人会担心,你就乖乖守着郡主,别再动歪心思。” 木宁夕瞟一眼玉珠,再瞟一眼玉环。偷令牌是假,玉珠暗助鬼护卫袭击玉环,成功抢走药丸才是真的。 “玉珠,你竟背叛我?” 乐月瑶不敢置信地看向玉珠,虽然她怀疑过玉珠,但玉珠发誓过会忠心于她。没想到玉珠还是走到这一步。 “郡主,我没有背叛你。我是冤枉的!” 玉珠跪下来哭诉,“因为深知公主的龙纹毒需服用五颗才有效,奴婢念公主送玉环……最后一程的恩情。又怕她耽误今日的计划,才……才想要……郡主,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呀。” 乐月瑶扭头问木宁夕,“你想要玉珠吗?” 木宁夕摇头,“不想。” “那就杀了吧。”乐月瑶挥挥手,没有半点主仆之情的留恋。 玉珠大惊,连连磕头求饶,“郡主饶了奴婢吧。求郡主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啊。” 木宁夕烦心,对玉环说:“原本是你的错,为何要推卸到玉珠头上?是你打不过我派来的护卫,丢了四颗药丸。非要说令牌丢了,怪罪给玉珠。” “三小姐,请慎言。”玉环冷冷地警告。 木宁夕哼笑,起身走到乐月瑶身边耳语几句,看乐月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时而瞪向玉珠,又时而厉向玉环。 “放心吧,玉珠的心不在我这里。相比起来,我们更该多多留意玉环这丫头。” 拍拍乐月瑶的肩,木宁夕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环,“我回去换好衣裙,在前院的偏厅等你一起用早膳。” “好。” 目送木宁夕离开,乐月瑶扬手便赏了玉环两巴掌,骂道:“你以为仗着外祖母的威势,本郡主不敢杀了你吗?” 玉环暗咬牙,冷若冰霜的脸瞬时红肿。她眼中迸射出阴戾的光,可乐月瑶却不为所惧,扬手又是一巴掌,警告道:“再敢越俎代庖,本郡主定不轻饶。” “是。”玉环后退一步,隐忍怒火。 乐月瑶走到玉珠身边,在她耳边悄悄吩咐,最后才说:“去用冰帕子敷敷,好好的一张脸别毁了。” “谢郡主。” 玉珠悬着心终于放下。但刚刚郡主的吩咐,似是相信,又似是试探。看来,她非做不可了。 别院前院,偏厅。 已经穿戴整齐的乐月瑶早早便坐在里面等着木宁夕。 “哎哟?我以为你还要精心打扮一会儿呢。” 一席淡蓝色翟鸟石榴团花藤纹宫装,头戴金翠莲花步摇,臂弯缠杏粉彩霞的披帛,走起路来飘逸如仙。 “你眼光的确不错。这席宫装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见过呢。”乐月瑶打量着已经坐下的木宁夕,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富商骆公子送我的。”木宁夕整理一下狭长的披帛。 这宫装是司徒天逍命骆名流请了五十多位绣娘,经过七个昼夜的不眠不休精工细绣出来的。每一针都价值百金,算下来这身宫装也是万金之价。 乐月瑶一向酷爱打扮,对木宁夕身上这套宫装的价值猜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宫装上的绣丝皆是细如发丝的金线,翟鸟乃是祥瑞之物,石榴乃多子多福,团花藤层层连连乃聚气之意。再看那淡蓝染色,亦是取植物之精华经过染、煮、晒等循环百次,也许能得到一块尽如人意的布。 如这样的一套宫襦需要十块颜色要形同一块布似的,即便半生从事染布的老匠人都难做到,价值几许就更不可估算了。 再看木宁夕头上的金翠莲花头冠步摇,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漂亮罢了。可是那泛蓝的软翠是从翠鸟身上生生拔下的活羽毛,残忍,但珍贵。 头冠上团绕的九朵金莲花栩栩如生、绽放华美。莲花中心的莲蓬头用金做型,如针孔大小的数颗蓝宝石嵌入其中。花蕊用银丝在莲蓬头周围簇拥,与金莲瓣相映成辉。 每一朵莲花如鸽子蛋大小,从莲花萼片后垂下一根纤细的金链子,尾端坠着纷飞的金蝴蝶。从左右耳到脑后,高低错落坠了九只金蝴蝶。 木宁夕微微一动,莲花绽放,金蝶齐舞,配上白皙清秀的俏颜,一席淡蓝如水的宫装,宛如碧波金莲、美不胜收。 “你是如何认识这位骆公子的?我为何不知道。” 乐月瑶羡慕嫉妒恨,她天天把木宁夕当成贼一样监视着,为什么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木宁夕微微一笑,“在你第一次被罚去京郊行宫的时候,骆名流来请安。”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乐月瑶狐疑,木宁夕肯定没有说实话。 “你不知道吗?骆公子是四国有名的富商,而且他与扶柔公主是……”木宁夕故意顿住,果然勾起乐月瑶的好奇心。 “是什么?” 乐月瑶心急,难道与扶柔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来拜见木宁夕的?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朋友嘛。” 木宁夕故作轻松地摆摆手,瞟一眼失望的乐月瑶,心里偷笑。 晚香园。 后院的小屋里玉珠纠结地盯着面前摆放的茶壶和茶杯,她手中拿着一包药粉。 “该不该这样做呢。” 玉珠犹豫不决,想到木宁夕,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至少是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她不会主动害人,但会反击。 上次朝阳阁高台的合欢药一事犹在眼前,而她是那场阴谋的最大受害者。那一夜她失去清白,受尽侮辱,被人嘲笑。 今日入宫有玉环跟着,她也许能逃过一劫吧。药一定会放,但她会暗暗提醒木宁夕。 心一横,玉珠用帕子沾上药粉,在其中一个茶碗里涂抹好。 “玉珠,你在里面做什么,还不快去服侍郡主。” 玉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玉珠转身走出,站在屋门口冷凝着冰颜的女子。 “你不敢进来吗?” “她是她,我是我。她死了与我何干。” 玉环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摆设,转身离开。 玉珠深吸一口气,回到屋内端好茶盘,踩着沉重的步子往别院的前院而去。 待她们都离开后院,一个鬼影子从屋顶跳下来,暗暗一笑,再闪身已经离开晚香园。 高墙外的僻静小路,鬼五已经等在那里。 鬼七压低声音唤了一声,“五哥。” “怎样?”鬼五急迈前两步。 “嗯。” 鬼七高兴地点点头。 “走吧。去守着公主。” 鬼五松一口气,他赶忙往前院而去。 别院前院,偏厅。 “奴婢给公主请安!” “给郡主请安!” 管事姑姑领着十几个婢女进来传早膳。她谦恭守礼,先给二人福礼请安后,才挥手示意小婢女们鱼贯而入。 亲自将早膳碗盘摆在桌上,管事姑姑退到门口,恭敬地说:“请公主,郡主用早膳。再过一个时辰便有宫中的人来传圣旨,请公主、郡主用过早膳后移驾中堂候旨。” “多谢姑姑。”木宁夕应声,命管事姑姑退下去。 乐月瑶看看桌上的菜肴,不悦地撇撇嘴角,“南晋国的待客之道果真没有诚意,这些早膳连郡王府的下人都不喜吃,现竟摆上本郡主的饭桌。” “不想吃算了,你饿着吧。” 木宁夕拿起碗筷,大快朵颐。天下最大的事情就是吃饱,其他的都是狗屁。什么圣旨,什么入宫,什么见皇上,统统没有吃饱饭重要。 边吃边神游,听见玉珠在外面禀告:“回郡主,奴婢烹了香茶送来。” 乐月瑶大喜,“进来吧。” 木宁夕意味深长地瞄了乐月瑶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 第193章 烹茶,最不该做的 偏厅里只坐了木宁夕和乐月瑶,门帘掀起,管事姑姑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稳稳捧着茶盘的玉珠。 木宁夕菀尔,看玉珠先给乐月瑶摆上杯子,又将另一个杯子摆在她的面前。扭头看她时,眼睛微微眯起。 “是你烹的茶?”木宁夕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看了看,笑说:“斟满一杯,我尝尝。” 玉珠皱了眉,握着茶壶迟迟没有动作。 “玉珠?”乐月瑶睐了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是。” 玉珠想着凭木宁夕的聪明,刚刚的提醒应该心知肚明,怎么会视而不见呢。心里着急,手也不禁发抖起来,茶水从壶嘴里流出,险些烫到木宁夕的手背。 “大胆的贱婢,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乐月瑶一拍桌面,腾地站起来扬手便打,玉珠胆怯地手一松,茶壶应声摔在地上,滚烫的水泼溅在玉珠的绣鞋上,更烫湿了脚面。 “快别为难她。”木宁夕出声阻止,吩咐道:“请姑姑再去命人烹一壶好茶来,我与郡主还要聊些家常。” “是。” 管事姑姑躬身答应。 “玉珠,你也下去吧。脚上的烫伤让人给你涂些药,别留下疤。” “是。” 玉珠抹抹眼角的泪珠,跟着管事姑姑出去了。 二人出,屋里又恢复安静,木宁夕一瞬不瞬地盯着乐月瑶,手里把玩着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小小的声响,像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一下的。 乐月瑶的心也跟着一下下地跳动,最终忍无可忍,抢过木宁夕手中的茶杯,“烦死了,你到底怎样?” “等着管事姑姑来送茶呀。”木宁夕抢回杯子,继续像刚刚那样,漫不经心地问:“乐月瑶,你有没有想过悄悄将玉环囚禁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你想过?” 乐月瑶心跳加速,她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万一真如玉环所说,月老夫人又派更多的人来监视她和木宁夕,那样只会把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玉环留在我们身边利弊各半,她的心思太难猜,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这些是弊。那利呢?” “干扰她的视线。” 木宁夕放下茶杯,神色淡定地笑看乐月瑶。但愿这次的赌注没有下错,否则乐月瑶不仅不会成为她手中的利刃,反而会牵连到她一起落入深渊万劫不复。 人啊,总要先为自己打算才行。对于乐月瑶,木宁夕心里并无愧疚。原主宁儿的仇还没有报呢,乐月瑶最终一定要死在她木宁夕手里才行。 “木宁夕,你有什么计划吗?” 乐月瑶思忖片刻,认真地看着木宁夕。她可不是没脑子的人,想要利用她,门儿都没有。不拖着木宁夕一起下水,最后谁去承受老太婆的怒火呢。 心底如此打着算盘,乐月瑶却没有发现屋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而且是隐藏在屋顶的男人。 “公主,郡主,烹好的茶已备好。” 管事姑姑在门外禀告一声,便亲自捧着茶盘进来,又亲自为二人斟满了茶水。 “看看时辰,宫里传旨的人也该到了。你快去吧。”木宁夕捧着茶杯浅浅品着,入口即涩,回味甘甜,沁香入心肺久久不散,轻轻闭眼享受茶香的醒脑功效,不禁赞叹:“好茶!是极品的好茶。” 乐月瑶唇角浅勾,心不在焉地小口浅啜,一双美瞳偷瞄木宁夕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尽,又意犹未尽地再斟满一杯,继续享受茶香沁鼻的美妙。 喝吧!喝吧!最好将杯子里的药粉都喝光。等到了宫中,只要她小小的刺激一下,木宁夕就会在众人面前放浪形骸,丢尽脸面。 “你笑什么?” 木宁夕冷眼斜睇乐月瑶,又将第三杯茶饮尽。好茶不过三杯,好酒半盏醉人,凡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 看杯子中的茶水已空,乐月瑶干笑着摇摇头,将茶杯凑近鼻端闻闻,说:“茶香怡人,我喜欢这茶的味道。” “嗯,的确不错。”木宁夕点点头。 忽然,院子里一阵骚动,片刻后管事姑姑的声音在门外传入。 “禀公主,郡主,宫中的传旨官已到,请公主和郡主移驾中堂听旨。” “好。” 木宁夕率先站起来,整理一下臂弯的披帛,走了出去。 乐月瑶同样整理一下仪容,跟着出去。 管事姑姑引领着二人来到前院的正屋,宫中的传旨官早已等候多时。 木宁夕居中,乐月瑶居左,其余者皆在后面。 传旨官高举圣旨,睨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众人,高傲地扬起下巴,展开圣旨,调高嗓门儿宣读:“门下,宣西都国扶柔公主,乐郡主,于初九日巳时入宫觐见!” “皇上千秋万岁。” 木宁夕磕头,高声喊着。直起身子后举高双手接旨。 “公主请起。”传旨官躬身作请安状,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入宫的马车已备好,请公主,郡主移驾东门的春喜殿等候面圣。” “多谢大人。” 木宁夕颔首致谢,手往旁边一伸,红线机警地送上一个荷包。 “大人辛苦。” 不必多言,传旨官千恩万谢地收下荷包揣入袖子里。与随行的小太监一起往东角门走去。 管事姑姑看木宁夕行事大方,不拘泥于小事,不禁对她的偏见又少了一些。 “公主,奴婢为您引路。” 管事姑姑伸出手来,让木宁夕扶着,一同往大门走去。 后面,乐月瑶本想让玉珠跟着,但玉珠的脸又红又肿实在不宜带出去见人,只好心不甘愿地让玉环跟着。 如此正合玉环的心思,她冷睇玉珠一眼,趾高气扬地跟在乐月瑶身后。 马车缓慢在汴州城内行进,从东大街穿过几条窄胡同,经过一条宽阔的街道。干净的街道北边一座高门府宅静静屹立。高高的门楼上悬挂一块匾额,上面是三个漆墨楷体大字:将军府。 “公主,这就是司徒将军府啦。” 和木宁夕一起坐在马车里的红线轻声低语。 点点头,隔着青纱帘看着那座气势恢宏的建筑,木宁夕的神魂已经飞入那座宅府中,搜寻着司徒天逍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离开别院,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公主,放心吧。主人不会有事的。”红线轻声安慰。 “嗯,我相信他。” 木宁夕点点头,继续看向窗外。若大的将军府被一片宁静笼罩着,连大门口站岗的护卫兵像两座雕像一般面无表情。 马车依旧缓慢前行,直到又一座宏伟建筑映入眼帘。光看那门楼上悬挂的灯笼上写着“信阳”二字,连猜都不必猜。 “不知信阳侯搜瓜了多少民脂民膏建下这座侯府。” 木宁夕讽刺地浅笑。比起将军府,眼前的这座宅院可以用“小皇宫”来形容。若将军府是气势磅薄、威风凛凛,那么信阳侯府则是金碧辉煌、琼楼玉宇。 就连门口站岗的两个府兵都显得那么一股子油腻腻的味道。看看身上的轻便甲胄,怎么看都像漆了一层猪油似的。 木宁夕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而偷笑,惹得红线好奇地盯着她。 “公主,你在笑什么?”红线伸头望望外面,信阳侯府门前没狗儿猫儿的打架呀。 “没什么。看见那两个肥头大耳的府兵,想到若大的信阳侯府让两头猪站岗守卫,有点意思。”木宁夕摆摆手,又忍不住笑起来。 红线也被逗笑了。如果这话被信阳侯听见,不知道他的脸色会不会黑得跟炭似的。 “好啦。这话在这里打住,千万别往外面传。” “是,奴婢知道分寸。” 红线偷偷拿出一包东西放在掌心,说:“公主,今日午宴设在承安殿。有乐月瑶和玉环盯着你行事,一定会饿肚子。先吃些红豆糕,免得逃跑时没有力气。” “哈哈,就知道你最贴心。” 木宁夕拍手笑,她还懊悔没有偷带些吃食出来呢。好还红线心细思虑周全,不然她真还不敢保证逃跑的时候会不会突然饿昏过去。 马车还要再行驶一段路程,且行进很慢。等木宁夕吃完五块红豆糕,又喝下一些蜜糖水,马车终于在南晋皇宫的东门口停下。 “给公主请安。” 一个小太监上前来跪安行礼,躬身等候木宁夕步下马车。 由红线扶着下了马车,木宁夕含笑,心里更是高兴。这小太监不正是鬼十一吗。原来司徒天逍说的都是真的,他早已经安排好一切。只待她完好无损地从皇宫中逃出来,或者平安顺遂地被赐婚嫁入司徒府。 抬头凝望面前仿佛高耸入云端的皇宫东城楼,想到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名句。不知道她踏入之后又会是怎样的遭遇呢。 “公主。” 玉环突然站到木宁夕身边,压低声音,唇一动未动地警告:“三小姐若不能完成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便会亲自动手送三小姐去见见生身亲母。” “见生身亲母吗?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木宁夕冷笑,轻蔑地瞟了眼玉环,神态轻松地反问:“你知道对一个将死之人最不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三小姐请讲。”玉环抬手扶着木宁夕,慢慢走向等待东门口的辇轿。 木宁夕沉默,直到坐上辇轿,才缓缓出声,“威胁。” 威胁,对于将死之人何惧之有?不过是临死前一道开胃小菜,为生命的最后一刻增添一丝乐趣罢了。 辇轿被四个精壮有力的轿夫抬着,红线跟随在侧。往东门内的小院春喜殿而去。 “玉环,你也好奇吧。” 当乐月瑶的辇轿经过玉环时,伸手拍一下她的肩,苦笑道:“我也觉得她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琢磨不透。” “郡主,这一路上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吗?”玉环拧眉,难道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眼前的三小姐与她印象中被囚禁寒洞,忍受龙纹毒折磨的女孩子已经不再胆怯怕生、软弱可欺呢。 乐月瑶叹气,装作不知地摇头。她可不会说出这一路上是如何折磨木宁夕的,更不会说出一直想要置木宁夕于死地的想法。 “走吧。” 靠坐在辇轿上,乐月瑶显得有些无力。她是不是应该如木宁夕所说,干扰玉环的视线。 第194章 兄弟,分析安氏族 司徒府,松苑。 长榻上置一方桌,上面摆着诸多吃食,两坛美酒。桌边三个男人举杯畅饮,谁都不在意此刻汴州城内外搜巡的护卫军。 “三弟,你又逃过一劫。” 说话的男人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相貌,可他两指捏住酒碗的豪爽却一派江湖气。 “多谢二哥相助。” 司徒天逍拱手,举杯与之碰杯,一口喝干。 “大哥,你也才回来,一起劝劝三弟放弃吧。” “放在心底五年的人哪里是劝一劝便忘记的呢。” 这次说话的男人如同司徒善年轻时的模样,粗犷、匪气、彪悍……这些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相形于虎背熊腰的他,两个弟弟就显得单薄一些,尤其是老二那软糯糯的书生样儿,实在不像司徒家的后人。 此时畅饮小聚的三兄弟正是司徒家的三位孙子。 老大司徒宕(dang,四声),官拜骠骑大将军,镇守山海关。 老二司徒穹,云游江湖的侠客,最喜欢管闲事报打不平。 老三就是司徒天逍,官拜将军,驻守粮草重镇贝州城。 “此次回来得巧,刚好路过平安街那边。不然想要帮你都难。”司徒穹又豪爽地灌了一碗酒,眼角瞥着司徒天逍,“她果真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丫头?” “是。”提到木宁夕,司徒天逍酷脸顿时柔和许多,薄唇微弯,“她叫宁儿,木宁夕。” 司徒穹喃喃念道:“木、宁、夕。嗯,就是她。” “怎么,二哥有听到关于宁儿的信息吗?”司徒天逍喝到一半的酒碗放下,急慌地追问。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司徒穹沉吟片刻,“她还有一个哥哥,你是知道的。而且西都国宫中传言,她们兄妹也许是西都皇帝的私生子女。” “不会。若是西都皇帝的子嗣,老毒妇怎么敢下毒手呢。”司徒天逍皱眉,这个传言一定是假的。 司徒穹放下酒碗,思索一会儿,说:“西都皇后中毒,终生无法生育。若后宫中的女子生下龙子,后位不稳,她如何能甘心呢。暗中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皇子皇孙,西都国至今无储君。西都皇帝虽然心有不满,但他却无可奈何。” 司徒宕讽刺冷笑,“是啊。西都国先帝临死前竟然将国玺传给儿媳妇,至今西都皇帝想要盖个章都要拿着圣旨跑到后宫去,真是天下之大笑话呀。” “正因如此,西都皇帝怎么会不另想他法呢。”司徒穹怅然一笑,同为男人,他觉得西都皇帝挺可怜的。帝权在正妻手里,他就是一个傀儡、一个摆设。 司徒天逍鹰眸危险地眯起来,若木宁夕真的是西都国的公主,若西都皇帝想要抢回她,他一定会亮明狼王的身份,光明正大将木宁夕护在身后。 “大哥,三弟,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传言。经过多方打听,我觉得此传言可信。”司徒穹突然严肃起来,看看司徒宕,又看看司徒天逍。 司徒宕为三人斟满酒,说:“不会和我听到的传言是一个吧?” “大哥也听到了?”司徒穹咋舌,一家兄弟心有灵犀、如此默契,还真该举杯相庆。心里如是想着,他也这么做了。捏起碗边,豪气道:“来,为我们兄弟如此同心,干一杯!” “呵,若我的消息不准,这酒不是白喝了?” 嘴里打趣的话说出来,酒碗也举起来,司徒宕在弟弟们的面前从来都是正事为兄弟,无事摆架子。他偶乐还会拿着弟弟们逗逗乐子,比如不在场的老幺司徒昊。 整天被三个哥哥逗乐子解闷,搞得这位小老弟看见三个哥哥就气闷,明明才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养出一张冰冷的臭脸。 司徒天逍满脑袋里都是关于木宁夕的真实身世。哪有心思听两个哥哥打哑谜,只惯性的他们举碗相庆就举碗;他们喝酒就喝酒;他们放下碗,他也放下。 “三弟,别想了。不管她是不是西都国的公主,你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世。”司徒穹拍拍三弟的肩,颇有点江湖匪气地说:“你可是江湖神秘的至尊狼王。就算四国的皇帝加起来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挑衅你的威压。放心吧!” 司徒天逍颇有点无奈,说:“目前狼王的身份还不能暴光,我要等到楚王或者寿王登基为帝后,再自请离开。” “到那时,我也解甲归田。”司徒宕付之一笑,“若信阳侯势力被铲除,下一个树大招风的就是司徒一族。皇权至上,怎可忍受能威胁皇权的势力存在呢。” “的确如此。” 司徒天逍怅叹,他成为狼王就是为了护住爱人和家人。希望楚王或寿王登基时会准许司徒一族隐世山野,如此也不枉他们为二位王爷尽忠效力。 “好啦。言归正传,我还没有说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呢。”司徒穹扯回之前的话题,看向司徒宕,“大哥,你可要听好啦。” “说吧。” 司徒宕浅笑,又喝了一碗酒。这酒够烈、够辣,他喝得顺口。 司徒天逍也一扫心里的阴霾,专心地听着。 “此事要先从石花镇外的一场恶斗说起。”司徒穹看向司徒天逍,“安氏族行二刘义统领是你杀的?” “是奶奶的雀翎羽箭射死的。”司徒天逍如实回答。 “这就是了。”司徒穹吧唧吧唧嘴巴,说:“奶奶都一把年纪啦,还掺合我们的事,真是越老越顽劣。” “的确。” 司徒宕同样愁眉不展。家中的奶奶是个闲不住的女侠,不爱红妆爱武妆。虽然花甲之龄却喜欢打打杀杀,顽皮得像个小孩子一般。 想到家中这位天下无敌的淘气奶奶,兄弟三人皆是无奈叹气。 “因为刘统领死了,安氏族行二的刘姓族长以死谢罪。” 司徒穹想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姓族长,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有一双看透世人心的眼睛,不禁缩缩脖子,喝口酒压压惊,再继续。 “安氏族的规矩,老族长死后,新族长要经过十年的磨砺方可备选,再选其中的强者为尊。”司徒穹扫了眼左右的兄和弟,讽笑道:“信阳侯那只老狐狸,竟敢把自己的亲信派去当新族长,摆明是想趁着群龙无首的时候插一杠子,顺水推舟收拢安氏族为己用。” “安氏族若落到信阳侯手里,可真是如虎添翼呀。”司徒宕思忖片刻,说:“行一王姓的统领也死了,但是族长却没有自尽。想来定与信阳侯有关系。” “正是。”司徒穹笑道:“行一王姓早就想脱离安氏族,正愁没有可投靠的大财主。信阳侯只需送上万两黄金,那王姓一族便可纳入他的门下效力,太后又不会生疑。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司徒天逍凝眉,道:“安氏族凌驾皇权之上,由太后亲自把控。信阳侯因为是太后的亲弟弟,接手安氏族显然是顺理成章。只是……我得到的消息,安氏族中有投敌叛国的。” “我也接到这个消息。”司徒宕讪然而笑,说:“安氏族有五姓。行一王姓投靠信阳侯;行二刘姓也被信阳侯占为己有;行三常姓的族长是头倔驴子,偏认准了太后,不愿改投别人门下;行四田姓的老族长死后,新族长是他的儿子,年少有为,总想争个名头出来;行五赵姓……就是投靠北契国的,但至今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投靠了谁。” “只要不是北契大王的弟弟博古羌就行。”司徒穹放下酒碗,“北契大王年迈,五个儿子分成三派,再加上王爷博古羌,四派斗争把北契国闹得鸡犬升天。不过,好在他们闹得欢,我们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省得天天和他们打来打去的,百姓也受苦。” “安氏族行四的田姓总会有一日被信阳侯招揽。看来我要提醒楚王,尽快将行三常姓争取过来。”司徒天逍放下酒碗,思考该如何向楚王说这件事情。 司徒穹拍拍他的肩,“不如让我去找楚王,毕竟我是闲云野鹤,于他而言没有利益。” “都不可行。”司徒宕摇头,分析道:“若将这消息从我们口中传出,会招来楚王的疑心,更为日后埋下隐患。” “依大兄所见,该如何做呢。”司徒穹虚心请教。 司徒天逍恍然大悟,笑道:“消息从安氏族内部传出去,不仅楚王会相信,连宫中的太后也会震怒。” “正是。”司徒宕赞许的目光看向司徒天逍。还是三弟与他的心思最相通,行事也默契。 司徒穹看看兄,又看看弟,突然苦哈哈的神情发呆起来。 “二哥?”司徒天逍推推司徒穹,“怎么了?” 司徒穹像个失宠的孩子,不高兴地说:“是不是我离家太久,与你们生分了?为何我有种被你们抛弃的感觉。” “所以你该回来了。” “是啊,二哥,你在外面游览山川大江那么久,也该回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生活。”司徒天逍意味深长地笑睨着司徒穹。 “三弟,你是不是见过蝴蝶?” 司徒穹神经绷紧,就知道是这家伙将他藏身西都国的消息透露给花羽蝶的,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地找到他? “二哥别生气。我也是想成人之美,想要二哥抱得美人归嘛。”司徒天逍打趣,“虽然她一直蒙面,但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来,她该是个美人才对。” “哼,我却看不出她哪里美。” 司徒穹叹气,早知道他就不该好奇地去揭开她的面纱,更不该跑到无花谷去请罪。 这下好了,花老夫人以一年为期,若他逃不掉花羽蝶的魔掌,就必须娶她为妻,并且终生不可纳妾。 唉!他那游历江川的心啊,从此再也不敢放出去,生怕收不回来。 司徒宕拍打下二弟的胳膊略表同情,起身准备再抱一坛酒来畅饮。 第195章 心斗,挖坑失败 将军府,梅苑。 司徒天逍将骆名流帮他准备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床上,又用被子盖好。 “如此委屈三弟妹,我还真有些惭愧呢。”司徒穹吧唧吧唧嘴,一脸的不爽。想想又忍不住骂道:“依皇上的年纪都能做三弟妹的爹爹,他还真敢白日做梦。” 司徒宕闷笑,拍拍愤愤不平的二弟,“他不但妄想,还谋划布局付诸行动。我看三弟妹今日入宫,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司徒天逍面皮绷紧,整理被角的动作一僵,冷冷地说:“我已将计划全部告诉爷爷,若不生出异外,今天可见分晓。” “有信阳侯在场,不出异外很难。”司徒穹眯起眼缝,早晚有一天他要搜罗到信阳侯谋逆的证据。 司徒宕长叹口气,转身要出去。 突然,大门从外面被踹开,司徒善老将军怒气冲冲地提长枪冲进来,看见司徒天逍就是一阵漂亮的花式枪法。 “爷爷,你这是何故?” 司徒穹抱住气喘吁吁的司徒善。而长枪也立即被司徒宕收走。 “你们三个兔崽子啊,一个个的想气死我呀。”司徒善指着面前人高马大的三个孙子,气得一阵咳嗽,被司徒宕扶坐在椅子上。 “爷爷,你慢慢说,别生气。” “三兔崽子,给我过来。” 司徒善怒瞪着司徒天逍,气的咬紧快要脱落的老牙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只要这小兔崽子乖乖听话,仅剩的五颗也咬掉了都没关系。但是事与愿违,三个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难搞。 “你,马上给我回贝州城去。再晚一步,贝州守将就要换成李典的儿子啦。”司徒善气不打一处来,“你苦心经营的那十万大军若落到李典的手里,他会成为第二个信阳侯。” “李典的儿子?” 司徒穹回忆,李典是李皇后的远房堂哥,如今也是二品官职。他的儿子不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李程吗? “看来李典要行动了。”司徒宕凝眉低语。 司徒天逍薄唇微动,邪肆狂傲的笑令司徒宕和司徒穹都惊呆了。 天啊,三弟这副妖魅夺魄的笑容是怎么练出来的?真慎人! “爷爷,大哥,二哥,既然李典想要为儿子抢夺贝州守将的职位,信阳侯也想为他的孙子铺平士途,不如让他们两只老狐狸斗一斗,我们只须隔岸观火即可。” 司徒宕赞许地点点头,“是啊,让他们去斗。”又想到什么,说:“三弟,你即刻赶回贝州城,先守住兵权,将那十万大军调回狼山去。若有万一,也不至于将自己的人留给他们。” “好。我即刻出发。”司徒天逍向爷爷,大哥和二哥作揖行礼,又不放心地说:“爷爷,迎娶宁儿的事就有劳爷爷和奶奶费心了。孙儿不孝,如此让你们劳心费神,实在不安。” “少废话!快滚!” 司徒善抬腿踹了孙子一脚,看他转身离开,颤微微地喊着:“小心些啊!” “爷爷放心。” 空气中回荡着司徒天逍的声音,让司徒善多少有些安慰。 “这个时辰,小宁儿应该入宫了。”司徒宕看向窗外已经快到巳时,扭头对司徒穹说:“我们也该准备了。” “我正闲着无聊呢,恰巧刚回家就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司徒穹哈哈大笑,想到司徒天逍的计划,不禁复诽三弟太缺德,腹黑的家伙连自己的媳妇都算计。看来以后要小心一些,免得被他盯上。 门再次推开,杭氏扫一眼三个孙子,对司徒善说:“该入宫啦。” “都准备妥当啦。” 司徒善刚刚的怒火冲冠在杭氏入门那一刻立即熄火,说出来的问话也多了三分温柔。 三个孙子集体石化,嘴角抽抽,一个个闷声垂头走出去。 “这群臭小子是什么表情?对老太婆心怀不满吗?”杭氏瞪着三个孙子的背影嗔怨。 “别理他们。”司徒善冷睐一眼,背着手也走出去,说:“等三兔崽子的婚事完,你也忙着给那两个掂量掂量,看看哪家的闺女不错。” “放心吧。我一直惦记这事呢。” 杭氏亦步亦趋跟着老头子一起往青山院去。 南晋皇宫,春喜殿。 木宁夕端坐在椅上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宫婢们,想着司徒天逍到底有没有离开汴州城,想着今日该如何骗过乐月瑶、信阳侯和玉环的眼睛,仅靠摔杯子之类的假动作太明显,根本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公主,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一杯茶摆在手边的小桌上,红线谨小慎微,察觉出木宁夕眼神中少有的沉重。 木宁夕神思回归,偷瞄窗外来往走动的人们,她压低声音吩咐:“一会儿等到了承政殿,你配合我演一出好戏刺激刺激乐月瑶。” “为什么?”红线不明。 木宁夕抬手在唇边,悄声说:“早膳后喝的茶有问题。” “那茶是管事姑姑亲自烹煮的,不应该呀。”红线更加疑惑,“难道管事姑姑被乐月瑶收买?” “当然不是啦。”木宁夕又瞧瞧窗外,极小声说:“茶杯子有鬼。趁着乐月瑶神游,鬼五在屋梁上给我暗示,他已将茶杯调换过,让我尽管放心的喝茶。” “故计重施,她们都不觉得乏味吗。”红线气愤,凑近木宁夕耳边,“公主,你猜她们会不会在杯子里又涂了合欢粉。” “谁知道呢。”木宁夕有些小兴奋,拉住红线的手,狡猾地嘿嘿笑起来,“红线,一会儿我们见机行事。” “好。” 红线也有点小激动。最近生活太平淡了,好怀念以前跟着木宁夕反折磨乐月瑶的小日子。看见乐月瑶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下场,真是精彩。 木宁夕拖着下巴,盯着春喜殿里的一幅画出神。 这画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具体地方了。 “木宁夕,你在哪里?” 从另一间房子里走过游廊,乐月瑶远远看见正屋门口守着的几个老宫婢。她佯装不知地唤了一声。 “这里呢。” 木宁夕嫌弃地瞟一眼门口,就不能让她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吗?已经入宫了,怎么还想着出点妖蛾子来折腾她。乐月瑶不觉得累吗。 “原来你在这里啊。”乐月瑶无视门两旁的老宫婢,领着玉环大大方方推门而入。 “我是一品公主,自然要在正屋等候。”木宁夕趾高气扬地炫耀自己的地位,故意气她。 乐月瑶嘴角抽抽,装作没看见她的挑衅,走到主位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她的心中,地位该比木宁夕还要高些才对。 “从二品的小郡主是不是坐错地方啦。”木宁夕有意刁难,专挑乐月瑶的痛处下嘴。 “木宁夕,你一个假货装什么正主儿。真以为自己是正一品的金枝玉叶呢。哼,你不过是侧室月夫人与护卫生下的野种罢了。” “郡主,请慎言!”玉环冷声打断,眼神警告乐月瑶最好乖乖闭嘴。 乐月瑶哪里是忍得住别人的威胁,她叉腰瞪眼,指着玉环的鼻子大骂:“卑贱的婢子,你敢教训我!别以为有外祖母给你撑腰,你就能骑到我的头上来。哼!别惹我,否则你休想活着走出这道门。” “哟哟哟,你还要发狠啦。”木宁夕睐了一眼,打趣问:“你说说想如何惩治她,我帮你参谋参谋。” “木宁夕,你少来火上浇油。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呢。”乐月瑶恨恨咬牙,“你不想即刻身首异处就乖乖的听命行事。别忘了我吩咐的事情,比起外祖母,我离你更近些。” 更近些?意思就是不等月老夫人出手,我已经死在你的手里吗? 木宁夕心中暗道不妙。看来之前挖坑给乐月瑶,她非但没有跳下来,反而倒戈帮着玉环逼她就范。大大的不妙啊。 “怎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疼吧?”乐月瑶米定木宁夕会是这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真是如她所愿,好看得很呢。 哼,她才没有那么笨呢,明知道木宁夕给她挖坑还傻傻地往里跳。阻拦玉环,等同于背叛幻月山庄,得罪外祖母。在没有真正握紧幻月山庄主人的权柄时,与外祖母为敌是下下策。 乐月瑶仿若不经意似的看向玉环。 一个箭步,玉环闪到红线身后,藏在指缝里的银针刹那扎入红线的睡穴。立时红线两眼一闭,身子一软,直直落入玉环的怀中。 “外面有马车等着,送回去吧。”乐月瑶摆摆手,笑吟吟地看着玉环轻轻松松扛起红线离开。 木宁夕腾地站起来,“你们想怎样?” 乐月瑶安安稳稳地坐着,微扬首盯着木宁夕因气愤而绯红的小脸,“放心,我不会杀了她们的。” “她们?” “你的四个婢女一直是我手中最有利的把柄,只要拿捏住她们的命,你便会乖乖地听话,为我所用。” 乐月瑶站起来,与木宁夕面对面。她精致的妆容潋滟魅惑,与木宁夕清秀素雅的淡妆相比,俨然一朵迷惑人心的罂粟。 “木宁夕,我想要的很多,但是我能给你的回报也很多。只看你如何选择。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外祖母那边,你可要想好啦。” 乐月瑶半是利诱,半是威胁。 “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木宁夕叶眉微挑,饶有兴味地盯着乐月瑶,很想知道她口中“回报也很多”到底是多少。 “你向南晋皇帝索要的东西,还有一笔丰厚的谢礼。” 乐月瑶说得缓慢,一字一字咬得极重。她面容漾着上位者的胜利之笑,不可一世的高傲已是她惯有的姿态。 看着自信爆棚的乐月瑶,木宁夕突然开怀大笑起来,食指轻轻拂抹过眼角的泪珠,禁不住反问:“一个幻月山庄,一个南晋国,你吝啬得只给我这些就足够啦?” “你想要多少?”乐月瑶翻脸的速度堪比光速,眨眨眼的功夫已经变换了多副表情,唯有一个是木宁夕最想看到。可惜…… 木宁夕朱唇轻启,便听见门外的老宫婢禀告:“禀告扶柔公主,乐郡主,觐见皇上的时辰到了。请二位移驾承政殿。” “就来。” 木宁夕笑盈盈地盯着乐月瑶,仅动动嘴巴,却不出声音,说:要死,一起……死! “混账!” “哈哈哈哈……” 第196章 觐见,琰王爷啊 南晋皇宫,承政殿。 殿门外,木宁夕、乐月瑶按品级站好,玉环站在乐月瑶身后半步的地方。 “啊!我都困了。” 木宁夕拿着帕子的手捂住嘴巴张哈,一颗药丸也随之入口。 “没规没矩,丢我西都国的脸。”乐月瑶冷瞟木宁夕,扭头看向玉环,伸出手去。 玉环以为乐月瑶也累了便抬手去扶,没想到手与手之间多了一包东西。玉环立即会意地点点头,故作无意地收回手摸了一下腰带,纸包已入腰带的暗兜里。 木宁夕何等的敏锐,怎会没有发觉身后侧方的小动作。她拧眉,有些郁闷地垂眸思索该如何做才能逃过几百双眼睛的神线。 “给扶柔公主请安!” 陈公公出来,拂尘往臂弯里一顺,躬身行礼。 “陈公公多日不见,可还好。” “谢公主关心,老奴一切都好。” 陈公公行谢礼,又一甩拂尘,恭敬道:“请公主和郡主随老奴入殿觐见吧。” “多谢。” 木宁夕福了福,挺直腰板,端起公主架子,双手交叠小臂平衡在胸前。她娴静典雅又不失华丽的妆扮,端庄沉稳地迈着小步,双肩仿佛各放着易碎的琉璃碗似的不摇不摆。这是需要积年累月训练才能养成的端庄步态,连各国最有名的闺阁女子都会羡慕嫉妒的高贵姿态。 扬起高傲的下巴,明亮的眼睛被微垂的眼帘遮挡,细密的长睫像两扇漂亮的蝶翼,曲眉凤梢如春丝吐芽般玲珑娇柔,颊上略施胭脂,芙蓉花靥缀娇颜,樱唇嫩粉亦诱人妄图一亲芳泽。 这样一个脂粉轻抹妆如画,朱唇未点桃花殷的美人儿,从步入承政殿的那一刻便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龙椅上正襟危坐的皇上安括一瞬不瞬地盯着渐渐走来的姣美女子,心弦随之每迈近一步便绷紧一分,直到木宁夕站定在龙阶下,心弦骤然断裂,他激动地想要急步下龙阶将美人揽入怀中。 垂首,交叠地双手轻触额,双膝微微屈弯,身子亦缓缓下蹲…… “臣女西都国扶柔公主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千秋,圣安永泰!” “平身!” 安括沙哑地嗓音迫不及待地响起,任谁听见那古怪的音调都禁不住臆想,腹诽皇上这只老牛竟想啃了这根小嫩草,太无耻啦。 可是众朝臣也仅能在心里暗骂几句,谁都不敢表现出来。敢公开挑衅皇权,那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嫌自己家族的人命太长才会干的傻事。 “臣女西都国郡主乐月瑶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吧” 不等乐月瑶的说完,龙椅上的安括已经耐不住挥挥手让她退下。 “皇上,臣女是陪公主一同来南晋国和亲的。”乐月瑶不高兴地娇嗔,这皇上眼瞎是怎么的,她比木宁夕漂亮百倍千倍万倍,为什么偏偏对她视而不见呢。 “是呀,远来是客,皇上可不能偏心呀。”太后打趣,给彼此一个台阶。不管怎么说,乐月瑶即将嫁入信阳侯府,是她的侄媳妇。 皇后李凌柔抿唇菀尔,向站在下面的信阳侯笑道:“日后乐郡主嫁入信阳侯府,信阳侯家可热闹了。本宫看乐郡主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呢。信阳侯可要好好的待她,多宠着一些吧。” “老臣遵皇后懿旨。”信阳侯作揖行礼,遂又笑言:“老臣膝下虽有一女,早已作人妇。那时老臣年轻,不知道如何疼爱孩儿。如今年迈,还真想要个像郡主这般爱撒娇的女儿慰藉家中枯乏。” “嗯。这话朕爱听。”安括点头,笑说:“朕的安阳长公主最是贴心的。每每朕累了、乏了,只要听见她绕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些玩笑话,一身的倦意都消散了。哈哈哈,朕啊,有女万事足矣。” “是。老臣羡慕皇上着呢。”信阳侯附和,更让安括洋洋得意起来,不免扭头看向为他生了贴心女儿的皇后。 李凌柔感动不已,抿唇浅笑,提袖拭泪。 这一幕被杨淑妃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她也有一儿一女,却不知道是死是活。如今她孤身一人在若大的后宫中,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唉!臣妾比不得皇后福泽深厚,不知臣妾的孩儿们如今是否还活着。”杨淑妃哀声幽怨,以香帕拭泪,却没发现皇上不耐烦的白眼瞪她。 “好了,快别说这些无用的话来败兴。”太后冷斥,瞥了眼惺惺作态的杨淑妃。 这女人总是那么不长脑子,怎么看都该打入冷宫。看看人家舒贤妃多懂规矩,这么热闹的日子也乖乖呆在自己的宫里轻闲度日。谁像她这么没规矩,一个妃子跑来占地盘,还说些惹人厌的话。 杨淑妃故作无意地杀去一记阴狠,暗骂老太婆真碍眼。一个后妈也敢跑来指手画脚的,真当自己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就没人敢反她吗? 龙阶之上暗流涌动,龙阶之下却一派闲适。 木宁夕垂眸,端庄地站于朝堂中央。此刻她有种明星走红毯的感觉,集万众睹目于一身。 一席淡蓝色宫装,金链头冠步摇,金花靥饰面……玲珑曲线纤腰,百花褶石榴裙……果然是美人儿。 站在众皇子中,琰王和齐王的目光始终定在木宁夕身上。 齐王作揖,笑道:“早就听闻西都国的扶柔公主是天下第一美女,亦是天下第一才女。不知何时儿臣能与扶柔公主比试比试。” 木宁夕好奇地看向站在寿王身后的少年,他该与自己同龄吧。 “本王是齐王,皇上的侄臣。” “臣女扶柔见过齐王。” 木宁夕福了福,谦恭又不失端庄。 “今日一见,扶柔公主的美貌果然是天下第一呀。” 齐王的赞美之词在大殿中徘徊,却有一道冷哼硬生生混杂进来。 此人正是皇上之兄,齐王之父,武攸侯。 朝堂之上,能与信阳侯的位置比肩而立的便是武攸侯。皇上对这位亲哥哥非常敬重。 武攸侯脾气耿直,有啥说啥,就连教训儿子也不知斟词酌句,上来就是一声斥骂:“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见过几个美人?别说站在这里的西都公主,就是我们自家的安阳长公主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我怎么没见你说出什么赞美之词夸讲夸讲?” “是,儿错了。”齐王躬身拱手认错。 武攸侯长长哼出气声,瞥了眼站在堂中央的木宁夕,便不再说话。 众人沉默不语。看似武攸侯不分场合教训了儿子,其实他是疼爱儿子才会这般。否则,皇上赐婚琰王不成,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儿子身上呢?这可说不定啊。 哪个当爹爹的愿意自己儿子的头上顶着绿帽子呢。比起日后的敢怒不敢言,现在防范于未然更稳妥。 龙椅之上的安括又怎么没有看出亲哥哥的私心呢。不过他从来没有把主意打到齐王身上,毕竟跟亲侄子抢女人,比跟弟弟抢女人的名声还要不好。 两相权衡取其轻,宁可得罪后妈,也不能得罪亲哥哥。 一片鸦雀无声,人人各自心怀鬼抬之时。 琰王毫不在意地干咳一声,他边欣赏着木宁夕的天姿美貌,边从人堆里走出,来到美人儿的身边。 “扶柔公主,你……真的是西都国的人?” 木宁夕抬眸,这男人是谁?长得太平凡了,和瘦皮男刘士彦有一拼。估计把他们丢到人堆里,再回头寻找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呵,你也许从未见过本王。本王是皇弟,琰王。” 皇帝?琰王? 哦,这就是皇上准备将她赐婚的男人,也是司徒天逍反复提醒她要时刻躲避的男人。 “琰王爷。” 阎王爷? 这是什么破封号!皇上,你确定这位弟弟是你最喜欢的人吗?而且还是你视作儿子一般教养的弟弟。真是逗比的封号。不知道这位“琰王爷”的身边有没有牛头和马面,黑无常和白无常。 哈哈哈哈哈……这位王爷是来搞笑的吗? 木宁夕心里腹诽不止,憋笑憋到肚子疼,最后实在忍不住,抬起袖子遮住小脸“咯咯咯咯”的笑起来。 众人惊讶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搞不懂这扶柔公主是怎么了?刚刚琰王也没什么说值得发笑的话,为何公主会突然笑起来。 感觉自己笑够了,放下手,木宁夕一抬头看见琰王那蠢呆蠢呆的表情,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连乐月瑶和玉环都觉得莫明期妙,疑惑不解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木宁夕。 “扶柔公主,本王的脸上有什么异状吗?”琰王用袖子抹抹脸,再看看干净的袖子没有什么呀。也禁不住好奇地盯着大笑不止的木宁夕。 “噗——哈哈哈哈……哎哟哟,我的肚子,疼疼疼……疼疼疼……哈哈哈,哈哈哈……疼……” 木宁夕捂着肚子蹲下来,一边喊着肚子疼,却又哈哈地笑个不停。每次抬头看到琰王的脸都忍不住继续笑。 琰王环视四周,没有人笑啊。 “喂,你在笑什么?” 琰王怒了,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到底在笑什么。 木宁夕蹲在地上,抬头看看琰王,又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嗷,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最好疼死你。”琰王咬牙,这女人的笑太特么的毛骨悚然,吓死宝宝啦。 木宁夕这么一闹,龙椅上的安括黑了脸,皇太后黑了脸,皇后低头偷笑。 心疼自己的儿子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太后厉声斥道:“琰王,退回去!” “哈哈哈哈……” 太后厉色,指着蹲在地上大笑不止的木宁夕骂道:“大胆!身为女子,朝堂之上竟无矜持端庄之态,如市井泼妇一般疯笑。来人!” “慢!”安括出声阻止,看一眼皇太后,笑颜向木宁夕,问:“扶柔公主,你为何对琰王发笑啊?” 木宁夕揉揉发痛的肚子,终于有力气站起来,说:“请问皇上,琰王爷……噗,呵呵……那个……这封号是谁想的?” “嗯?”安括被问得一怔,看看身边的皇太后,又看看站在下面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皇弟琰王,仔细想想,说:“当然是朕亲自封的,怎么,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啦。”木宁夕尴尬地红了小脸,笑呵呵地说:“臣女听到‘琰王爷’三个字,禁不住就想到……嘿嘿……” “大胆!竟然侮蔑哀家的儿子!” 太后厉声斥喝,她终于听懂了木宁夕的意思,讽刺她的儿子是阎罗王吗? “看来扶柔公主与琰王并不是天命的夫妻呀。”皇后李凌柔突然出声,提醒了太后。 “哼,果真这样,那也是哀家的幸事。”太后语气虽冷,但也多少放柔了一些。 李凌柔淡淡一笑,说:“皇上,臣妾已命人为公主设宴,请移驾琼瑶台。” “好好好,朕正有此意。” 安括赏给李凌柔一个赞赏的目光。他还真怕太后把木宁夕赶出去,否则他今日的计划就完蛋啦。筹谋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今日,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第197章 美玉,琼瑶台 南晋皇宫,承安殿,琼瑶台。 从承政殿乘辇轿行至一处湖岸码头,再登船,在荷莲芦苇中行舟悠然自在。少时,小船行到承安殿后碧波湖的琼瑶台。 琼瑶台,美如其名,以玉石为骨,七宝嵌花为饰,如矗立于碧波湖涟漪之上的天宫殿宇,如同嵌在碧色湖中的一块美玉。 宽阔石台上建有屋室十间,亭两座,观景水榭一座,连接屋宇之间的游廊数条……其中又不乏假山石景,红花绿植,鸟笼雀巢等等。 码头暗藏在一座凉亭之下,粗大的石柱排列出阻拦水波涌动的队形。小船靠入码头即便不定锚,也不用担心被水波冲走。 弃船而上,步七级青石板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再踏上三级石阶,便已置身于亭中,迎面吹来伴着湖水的清凉怡人之风。 除去小船,琼瑶台与陆地之间有东南西北四条水上栈道,栈道皆是雕花木栏,造形优美。 随皇上、皇太后、皇后等人一起进入琼瑶台的主屋,木宁夕才知道此处为何取名“琼瑶台”。 从屋顶的梁,到立于四周的柱子,再到屋中摆设的屏、榻、桌、椅、香鼎等等,每一处、每一件都以雕花的玉来缀饰。梁上的玉镂空雕四季花卉,柱子上缠绕的玉萝藤,屏风上大片的玉板上描画优美的仕女图,榻栏嵌入数百朵玉雕的花片,桌角、椅角皆有玉片镶嵌。 屋中以悬空的玉珠帘隔断出多个房室。坐在宽敞的中堂里,一眼望穿数道玉珠帘的层层阻隔,仿佛身在人间欣赏天宫中的飘逸仙姿来来往往,或结伴而行。 “看来扶柔公主很喜欢琼瑶台。” 皇后李凌柔一句笑言引得众人目光都聚向木宁夕。 皇上安括也发现木宁夕打从进入这屋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什么都一副好奇模样。小脑袋一会扭向左,一会扭向右,一会又扭回头张望,娇憨可爱举动令他霸占的欲望更甚。 木宁夕害羞地嘟嘟小嘴,不好意思地起身福礼告罪道:“皇后恕罪!实在是这屋子太漂亮啦,臣女一时兴起竟忘了规矩。皇后恕罪,臣女知错。” “呵,瞧你吓的,平日看你的胆子挺大的,今儿是怎么了?快坐下,快坐下。” 李凌柔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让木宁夕这么在意,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说:“你喜欢哪片玉花,本宫命人摘下来赏你。” “皇后此话当真?臣女选要哪一块都可以吗?” 木宁夕一改刚刚的羞涩,期待的憨萌小表情逗笑在场的所有人。 虽然皇太后很不喜欢木宁夕,但那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单纯此刻愉悦到她。自被封为太后,终年活在深宫之中,她已许久未见过如此单纯的孩子啦。连溺爱中长大的安阳长公主也懂得掩饰,何况是后宫中暗斗争宠的妃嫔呢。 太后抿唇浅笑,对身边的皇后说:“这孩子的小脸是什么做的,刚刚还认错的样子,听见要赏她立即欢欢喜喜的,和哀家的安阳长公主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忍不住也想逗逗木宁夕,大方地说:“哀家也准你挑选……两块。如何?” “这样算来,臣女就有三片玉花啦。”木宁夕比出三根手指,大眼睛溜向坐在龙椅上闲适之态的皇上安括。 安括端起酒杯垂眸喝着,故意忽略投射而来的目光。他想赏的东西何止是三片玉花,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除了皇后之位,其他的皆任她挑选。 “皇上是个抠门儿的,你眼睛瞪出来也没用。” 太后打趣皇上吝啬,语调轻松逗得众人附和的轻声笑,连板着臭脸的信阳侯都忍不住勾勾嘴角。 “是啊,太后说的很对。”木宁夕点点头,深表认同,借机委屈地告状:“太后请看,皇上的桌上有美食、有美酒,身旁有太后和皇后两位美人相伴。可是臣女呢,桌上没有美食、没有美酒,身边……”左右看看,一边是杨淑妃,一边是乐月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噘噘小嘴,嫌弃道:“臣女的身边没有帅气的王爷,真是无趣。” 安括不悦,斜睇坐在下面的木宁夕,冷声质问:“你想坐到哪两个王爷的身边去。” 暗诽她真是胆大,竟敢当着他的面前公开“调戏”年轻小辈。难道她眼瞎心也瞎,看不到他的喜欢吗? 再瞄一眼下面的小女子,她的双眼打量着他的儿子们,全然没有看他一眼。安括心里不舒服,举杯饮满,一瞬不瞬盯着娇俏的小女子。 木宁夕瞧瞧英俊威武的楚王,又瞅瞅俊美不凡的寿王,还有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琰王,包括长相没什么优点可言的齐王,最终目光定在年纪仅十岁的五皇子安宗睿。 “他,臣女想坐到他的身边去。” 纤细的手直指向五皇子,众人心底惊出一身冷汗。扶柔公主这是何意?没看见皇上那一脸期待的表情吗? “咳咳,公主,难道你不想坐到皇上的身边吗?” 果然耿直脾气的武攸侯是个不怕死的。在这个关键时候问出来,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前“啪啪啪”地打皇上的脸吗。 对武攸侯这敢打敢拼的不怕死精神也是醉了。众人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等着被打脸的皇上龙颜震怒。 就在所有人的心里为武攸侯祈福的时候,木宁夕的回答让他们几乎想都不想地拜倒在石榴裙下。 木宁夕很用力地点头,对武攸侯竖起大拇指,赞道:“侯爷真是知我心者。臣女最怕坐在皇上身边。刚刚太后都说过皇上最抠门儿,他桌上摆的好东西只让看不能吃,臣女今日恐怕要饿着肚子回去。” “比起抠门儿的皇上,臣女更愿意坐在他的身边。”再次指向五皇子,木宁夕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他年纪一定比我小很多,抢不过我的,哈哈。” 她对武攸侯的印象还不错。至少和信阳侯的老奸巨滑比起来,耿直脾气的武攸侯更值得信任。 武攸侯撇撇嘴角,说:“小五嘴里的食儿也不好抢,你好自为之吧。” “他?”木宁夕睨着对面的五皇子,不屑地摆摆手,说:“小屁孩一个,肯定抢不过我的。” 五皇子愤愤地攥拳头,即然她挑战,他也不会客气。指指身边的凳子,高傲不屑地说:“看你生得漂亮,本皇子准你过来坐坐吧。一会儿抢不过本皇子,你可别哭。哼!” “好呀好呀。” 木宁夕起身提着裙子便来到五皇子身边,与之并肩而坐。 真不错耶!右边是五皇子,左边是庞丞相,再左边是司徒老将军。看来她可以实施“蒙骗”计划喽。 不自觉的,木宁夕挑衅地看向对面的乐月瑶和玉环。先逃离出她们的掌控圈再谋划下一步,保住小命最要紧呀。 安括不知木宁夕所想,瞥一眼敢当面说他坏话的小丫头,心里想着:先放过你一次,下不为例。 他又觉得自己在众朝臣前丢了脸面,总要找回来一些。 “来人,把这盘肉食给公主端过去,一定要看着她吃完,少吃一口都不行。” 龙目厉了过去,吓得木宁夕缩缩脖子,嘿嘿傻笑。 眼瞧着那盘大肉块被陈公公端过来,木宁夕想着要不要趁着吃肉的时候装死,表示肉被下毒了。这样乐月瑶和玉环也不能强行逼她啦。 仿佛是木宁夕心里的虫子,木宁夕还没有想出个完善的“诈死”计划,乐月瑶立即发声提醒:“公主,你已将献给皇上的美酒一起带来了,何不趁此机会请皇上品尝品尝。” 用小刀插一块鲜美多汗的烤肉放入口中,木宁夕吱唔着说:“你没看见那桌子上有酒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去干吧。” 乐月瑶冷瞟木宁夕,笑着咬牙道:“如此的美味佳肴怎能少了我们西都国的美酒相配呢。公主不要光顾着贪吃,快快献上美酒吧。” “乐月瑶,你在嘲笑南晋国没有佳酿吗?” “不,这是我西都皇帝的一片诚心。身为西都公主也该为母国的诚意尽一份心力。公主不这样认为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木宁夕放下小刀,傲气十足地说:“本公主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出使南晋国和亲,已是对母国的最大诚意。一杯酒怎能与本公主相论。”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一杯酒相论。只是……这杯酒是两国友谊之象征,难道公主不希望西都国和南晋国友谊长久吗?” 一口大黑锅压压压地扣下来,牙尖嘴利的木宁夕竟找不出词儿来反驳,气的她瞪大眼睛愤愤不平地向乐月瑶。 献酒,下毒计划成功;不献酒,她就是破坏两国友谊的千古罪人。这大黑锅扣下来,她木宁夕真是猪哥哥照镜子,里面外面不是人啊。 木宁夕冷冽视线射过来,乐月瑶无视得彻底,回头对安安静静站在背后的婢女吩咐道:“玉环,将酒端上来。” 玉环行礼,默不作声地走向木宁夕,将托盘放在桌上。 “公主,请。” 执酒壶斟满一杯,玉环绕到木宁夕背后站着。 后脑勺被两道视线盯着,木宁夕恼火不已,真想扇玉环两巴掌解解气。 “皇上,你要喝吗?” 木宁夕看向龙椅上的安括。她早就将今日被逼下毒的事情坦言相告,若皇上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她啦。 安括沉默片刻,食指和中指夹着酒杯的杯脚把玩。他想知道木宁夕是不是真的无情。若真下毒,他又该拿她如何呢?杀了?囚了?还是……占了! 对,以惩罚为由将她困在身边,就算他死了也要她殉葬,永永远远不放开她。 “呈上来。” “皇上!” 李凌柔惊慌,想要阻止却发现她站不起来。难道她中毒?是谁下的毒? 安括双手支撑在桌沿,定定地盯着她。他在赌她的心软,赌她的胆量,赌她的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对他的敬畏。 也许,他想得到的只有……爱慕。 第198章 疯了,癫狂状态 该如何蒙骗过乐月瑶和玉环呢?还有信阳侯,他离皇上最近,极小的动作能被他轻易发现的。 木宁夕心里一阵焦急,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怎么用力都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她垂眸不语,安放在托盘上的手迟迟未动。 “公主,酒已斟满。” 背后玉环轻声提醒,木宁夕的心也跟着微颤一下。回头剜一眼不识相的玉环,再回过头来继续盯着酒杯,连呼吸声透着紧张。 “皇上恕罪。想来公主是被那酒香熏醉了。”乐月瑶执起酒壶斟满一杯,走到木宁夕面前,“公主,不如让臣女陪同,一起向皇上,及太后,皇后献酒,可好?” 好?能不好吗?一个婢女的份量不够,你又跑来逼我。木宁夕咬牙暗骂,单手握紧酒杯瞪向乐月瑶。 “公主,这酒是献给皇上的……”不是你用来泼人的。 乐月瑶将后面的半句话隐在口中不说,但眼神足以告戒木宁夕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酒不是本公主带来的,香味不够醇烈。” 木宁夕眼中迸射阴森的光,她想到一个不错的理由。 “真不巧,这酒是你的婢女红线亲手交给玉环的。”乐月瑶讪讪一笑,这么蹩脚的理由也想得出来。 “哦?”木宁夕端起酒杯凑近嗅闻,摇头说:“不是,这非本公主带来的酒。不信,你尝尝和今早的酒是否一样。” 酒杯与乐月瑶的红唇将碰未碰,吓得她立即退后一步,狠戾地凝着木宁夕似笑非笑的脸。这毒比鹤顶红还要毒上十分,仅仅碰一碰唇亦能中毒而亡。 深深吸气,乐月瑶强作镇定地瞥一眼木宁夕手中的酒杯,虽然有几滴毒酒顺着杯身流下,但已经身中龙纹毒的木宁夕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龙纹毒是天下第一毒,能反蚀其他的毒素化为己用。这点毒酒对木宁夕而言并不致命,但对于她却是致命的。 木宁夕料定乐月瑶有顾虑,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绕过桌子步步紧逼。 “怎么,乐郡主怕闻到酒香而醉吗?放心,这真的不是早上喝的那杯烈酒。” “木宁夕,你走开!” 乐月瑶惊慌,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离她越来越近的酒杯,咬牙低咒:“该死的,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定会杀了你!” “别害怕,这酒不烈的,你尝尝啊。”木宁夕抬高酒杯,在她几乎快要将杯中的酒液泼倒在乐月瑶脸上时,手腕突然一紧。 玉环冷得像一块冰,她目光里杀气凝重,语气却极恭敬,“公主这杯酒是献给皇上的,怎么浪费呢。” “你说的。乐郡主身份低微,怎么有资格品尝献给皇上的酒呢。” 木宁夕菀尔一笑,示意玉环放手。 “公主恕罪。” 玉环及时放手,垂首退步。 木宁夕浅笑不语,手一晃,酒液全部泼向乐月瑶。 “啊——!” 乐月瑶反应极快,大声尖叫之时她的身子闪速旋转,泼来的毒酒液全部浸在襦衣上。毒酒侵蚀精美的绫罗,那一块被溅到的布料瞬时化为灰烬。 玉环眼急手快,脱下自己的襦衣披在乐月瑶身上,狠戾地眼神向着木宁夕,恨不得立即杀了她。 “木宁夕,你这个混账!” 乐月瑶抬手便要打木宁夕的耳光,哪知木宁夕头随之一扭,仅有指甲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过,未留下半点痕迹。 鸦雀无声的若大屋子里,只听见一声极为响亮的“啪——”,声音在屋中回荡。刺激着在座每一个人的耳膜,听入耳里,脸也不禁跟着抽抽几下。 应该会很疼吧。每个人的心里都这么想着。 木宁夕吹吹泛红的手掌,呲牙咧嘴地抱怨:“乐月瑶,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我打你打得手生疼生疼的。”举起红彤彤的手掌,“看吧,这就是你厚脸皮的结果。我的手疼死了。” “木、宁、夕!” 乐月瑶捂着半边脸,这一巴掌挨得她心里怒火腾腾腾的往上钻。到底小看了木宁夕的力气,打得她半边脸都麻木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更是刹那的眩晕,分不清自己是否还站着。 木宁夕甩甩手,在众人以为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听见一声比之前还要响亮的“啪——!” 所有人的脸皮也跟着僵硬、抽搐、疼得喔呀喔呀的。 “不错,这下左右的高度平衡啦。”木宁夕揉揉两只火辣辣的手。还好是她打别人,否则废掉的不是手,而是脸。 不过,打脸真爽,啪啪啪的好爽耶! 看看乐月瑶左半边脸红红肿肿,右半边脸青青紫紫,这下连腮红都省了。看看她的这张脸紫紫红红青青黑黑,好像进了一次染缸似的。还有那两边红肿鼓起的脸蛋,好像嘴巴里塞满包子吐吧吐不出、吞呢吞不下,有趣有趣。 “木宁夕,你……” 乐月瑶放开捂着脸的双手,目光呆滞地瞪圆眼睛,瞳孔里迸射嗜血的凶狠。她张牙舞爪扑向木宁夕,用力撕扯着木宁夕的淡蓝色襦衣。 “郡主!” 玉环大惊,上前要擒住乐月瑶,却被一脚踹开。 木宁夕扬高下巴,尽量躲避乐月瑶来抓脸的双手。 “郡主!” 玉环不敢用蛮力,怕伤到乐月瑶,也怕伤到木宁夕。她握住乐月瑶快要抓到木宁夕脖子上的手,另一手奋力将二人拉开。 趁着玉环的帮忙,木宁夕将随身的牛皮绳松出。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 乐月瑶像是疯了一样冲破玉环的禁锢,将木宁夕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一阵拳打。 “不要。”玉环惊呼显然迟了一步。 两道身影掠过,乐月瑶被踢到一旁捂着腰哀嚎,她不甘心地看着被楚王和寿王合力扶起的木宁夕。 “哈哈哈……木宁夕,你真是卑贱啊。” 乐月瑶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起来。她像疯子一样在绕着三人,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 楚王和寿王将木宁夕紧紧护在中间,冷眸蕴含浓浓杀意。 “木宁夕,你和你那个聒不知耻的娘一样卑贱!哈哈哈哈……你是个野种!你的娘身为侧夫人仍不知足,竟然背着我爹偷偷与护卫私通,生下你这个肮脏的野种!” “你不是要死了吗?你为什么不快点去死!我恨你啦!我恨不得你立即暴毙!” “木宁夕,你到底和多少男人纠缠不清?” “你喜欢楚王爷?喜欢寿王爷?喜欢司徒天逍?喜欢刘士彦?就连那位南晋国的皇帝也被你诱惑。哈哈哈哈,木宁夕,你果然是个卑贱之人。狐媚子的手段真令我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哈!” 乐月瑶已经到了癫狂状态,她像是被厉鬼附身似的拉住楚王的袖子,目光呆滞的,又疯疯傻傻的,眼睛里绽放着贪婪地光。 “你们喜欢她吗?楚王爷,你要和你的弟弟抢女人吗?” 嘻嘻哈哈地癫笑中,乐月瑶脱下刚刚被玉环披上的襦衣,露出光滑的裸肩。她抚摸着自己的肩摆出迷人的姿态,柔软了音调诱惑地问。 “楚王爷,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楚王面皮绷紧,黑沉沉地脸色显出他此刻极度不悦。宽大的袖袍里拳头握得“咔咔”响。他在忍耐,等着背后的皇上发号施令。 没有得到楚王的回应,乐月瑶妖娆地走向寿王。虽然仅仅一步之距,但她三寸金莲走得婀娜多姿,玲珑曲线一步三个弯地蹭到寿王面前。 百褶裙已褪到腹部,薄纱的里衣若隐若现出葱绿色的肚兜,她极具诱惑地走上前贴到寿王胸膛上,轻轻吹一口气,幽幽地问:“寿王爷,你也喜欢她吧?你不知道她是肮脏不堪的女人吗?你为什么要喜欢她?哈哈哈哈……喜欢她的人都是卑贱之人,寿王爷要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吗。” 寿王俊逸不凡的脸黑得像一块炭,他自齿间硬生生挤出一个字:“滚!” “哈哈哈,你生气了?你是不是瞎子啊。” 乐月瑶襦裙皆已脱去,她仅穿一席薄纱的里衣,几近裸的站在殿堂中央。褪去疯狂的笑骂,她阴恻恻地环视在座的每一个人,目光最终定在楚王,寿王和皇上安括的脸上。 “你,楚王。还有你,寿王。还有你,尊贵的南晋国皇帝,你们的心都瞎了才会喜欢她。你们也和她一同下地狱吧!下地狱吧!” “哈哈哈哈……你们都瞎了才会喜欢她……哈哈哈……你们下地狱吧!” 乐月瑶大声嘲笑、大声咒骂、大声讽刺,把她所知道的脏肮话语全部都说出来,像要发泄沉积在心底的怨恨,如潮水一般汹涌的袭向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安括黑臭臭的脸终于坍塌,他厉声喝令:“皇儿,拿下她。” “是。” 楚王和寿王齐应一声,一左一右将乐月遥困在中央。 “你们想干什么?” 乐月瑶惊慌,又疯癫地张牙舞爪起来。她扑向楚王,又扑向寿王。二人皆灵巧地躲开,连站在旁边的木宁夕都被寿王保护在身后。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 乐月瑶眼中赤红,她的目光呆滞,只看见寿王背后的木宁夕。她快步跑去,一下子寿王怀中,手顺势勒住木宁夕散开的长发。 趁此机会,楚王一个箭步,手刀落下,将乐月瑶劈昏在寿王怀里。 “来人,乐郡主醉酒发疯,抬到偏殿去歇息。” 太后接到信阳侯的眼色,立即出声命人将乐月瑶送到偏殿去。 “太后!” 皇后李凌柔厉声表示不满,被太后瞪回来。只好委屈地看向皇上。 安括心里憋闷,哪里管得这些。他双手撑着桌沿,半垂眼睑盯着站在堂中央的三人。 第199章 拒绝,不会喜欢 殿堂中央,木宁夕被楚王和寿王护在中间,看着乐朋瑶被陈公公领着几个小宫婢合力抬出去。 木宁夕暗暗松口气,猛然察觉寿王放在她后背的手稍稍往下,滑到腰际上。她扭头瞪向寿王,控诉他这个登徒子。 寿王无奈地暗自苦笑,又怕被人看出异状,他装成痞痞地样子凑近木宁夕的耳边,极小声地说:“所有人都中了毒,你要小心应付。估计皇长兄此刻也好不到哪里。” 木宁夕眸光一凛,细看寿王额际上果然隐隐有冷汗浸出,回过头来看楚王,他也极力隐忍着。 果然“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是真理。刚才乐月瑶像疯子一样骂骂闹闹,她急于应付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整座大堂中座无虚席,几百双眼睛盯着这场闹。就算皇上、皇后和皇太后不好出声阻止,至少还有忠君爱国的朝臣可以站出来义不容辞吧。 包括信阳侯也容不得乐月瑶撒泼发疯而破坏计划,可他却一动未动装无事人一般。原来他中毒了,眼睁睁看着她和乐月瑶都快打成狗头也不肯出手劝阻,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嘛。 那么是谁下的毒呢? 难道是信阳侯? 不,信阳侯绝不会给自己下毒的。 木宁夕环视一圈,在看到陈公公步态匆匆地走到皇上耳边低语几句,又站到一旁侍候。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引出下毒凶手的妙计。 放开木宁夕,楚王挺直腰板,故作无事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寿王暗暗深吸气,也同样昂首阔步地走回去。 “好好的一场宴会都被她给搅和了。”杨淑妃讽刺地瞟向皇太后,笑说:“端午宴上她意图谋害皇后,皇后已将她送去京郊行宫软禁。不知是谁耳根子软,听不得几句好话便下令释放她回来。真是越老越糊涂,连个是非黑白都分不清。” “放肆!” 太后怒喝,手掌拍得桌子震耳响,指着杨淑妃骂道:“你这没规矩的女人还不快快住嘴。来人,将杨淑妃送入冷宫。没有哀家的吩咐,不准她踏出宫门半步。” “太后,臣妾自从没了那一双儿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冷宫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臣妾住的兰淑殿不是冷宫吗。” 杨淑妃没有半点惧怕,不屑地冷哼。 “太后,淑妃妹妹是有口无心之人。许是被吓到了才会如此,请太后不要怪罪她。”李凌柔温声软语,看向杨淑妃时板起脸来,冷言:“还不快向太后请罪。” “太后恕罪,臣妾知错了。”杨淑妃颌首,却没有站起来。其实她哪里不想站起来,实在是没有力气。双腿软得像抽去骨头似的。 太后不语,看向站在堂中央的木宁夕。 “公主,奴婢为你重新妆扮吧。”玉环走上前来扶着木宁夕。 木宁夕摇摇头,说:“我就在这里妆扮。” 落下金莲头冠步摇及许多花饰,乌黑的长发有些许凌乱,弯弯曲曲垂落。经木宁夕青葱玉手轻柔地梳理抚顺,长发如黑瀑泻流于地面。 薄胭珠粉芙蓉面,青丝长绾泻玉香。藕臂娇揽流光彩,纤柔兰指簪琳琅。 一幅“美人梳妆图”令在场的男子们暗暗躁动起来。他们每一双眼睛都贪婪地凝着堂中央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那素腕微微抬起,纤柔的手指将长发简单地盘于脑后,用白玉簪子斜插固定。余下的长发被辫成两条顺溜溜的麻花辫,在耳侧后微微勾成垂耳状,两串珍珠链缠在发辫上精致得可爱。 安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如出水芙蓉般娇美的小女子。眼前的一幕仿佛回到他年少的时候,第一次欣赏美女梳妆的样子,一颗情种便落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那美丽的女子便是李凌容。 木宁夕梳妆好,眨眨水润明亮的大眼睛,笑问:“皇上,太后,皇后,臣女的样子比之前是美了,还是丑了?” “自然是丑了。”安括打趣,收回支撑在桌沿上的手,歪靠在扶枕上。 皇后李凌柔不自然地抿唇一笑,“都很美。” 太后皱起眉心,不得不承认地说:“哀家看着都好。” 木宁夕微微一笑,由玉环扶着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却听见信阳侯清清喉咙要讲话的意思。 “这乐郡主果然是沾不得一滴酒的人,才不过闻闻酒香便醉了。”信阳侯偏心帮未来的儿媳妇掩饰,笑眯眯地抚着胡子,说:“看来西都国的美酒名不虚传。扶柔公主,不如请你亲自为皇上献酒,如何呀?” 木宁夕动动樱唇,未发出半个字来。 “皇上,请你先饮满一杯,老臣才能沾沾光,也尝尝酒香。”信阳侯拱手笑言。若细看,他的双手微微颤动,显然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做这个动作。 木宁夕美眸一眯,心中盘算:楚王、寿王,信阳侯,杨淑妃,太后,皇后都中毒了。那么其他人呢?还有谁中毒了? “公主。” 玉环捧上托盘,已斟满酒杯,盯着木宁夕的双眼绽放阴冷的光。 看来躲不过了。 木宁夕咬牙接过,转身慢吞吞地往前蹭步。她学着乐月瑶每次轻点三寸金莲的婀娜步态,不过十五步的距离,她非要走出一个蜗牛的速度。 安括龙目微滞,她的确如当初所讲,不会对他下毒。那么她的心里是不想他死的,是吗? 不知不觉,他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喜悦。 趁着木宁夕未到身前来,安括看向坐在下方的琰王,笑问:“昀儿,你如何看待扶柔公主的品行?” 琰王撇撇嘴角,轻蔑地扫一眼装模作样的小女子,他即使全身无力,仍抬起手摆动几下,开口便是拒绝。 “臣弟不要她。” 皇太后心里乐呵。真不愧是她的儿子,眼光独具。这不知来历的野丫头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呢。不过,这丫头也没有想嫁给琰王的意思,正合了她的意。 视线飘向司徒老将军,太后想着不如顺水推舟,今日便订下扶柔公主与司徒家三孙的亲事。也正好打消皇上的意图,免得后宫不宁。 有人想得很美,有人却偏偏不从。 安括没能说动琰王,目光不自觉看向齐王。可是,半路杀出一道目光直接让他退缩回来。 武攸侯睁圆眼一瞬不瞬地瞪着皇上。敢把歪主意打到他的儿子头上,看来你这个皇上不想当了?还是你想尝尝本 侯的拳头? 一记无声的警告让安括没了询问齐王的心思,主意又打回琰王身上。 安括眉毛一挑,问:“为何?” 琰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臣弟最讨厌顽劣的女子。” 安括讪然,反问:“你是南晋国最顽劣之人,有何资格鄙夷别人。” “她侮辱臣弟是阎罗王。臣弟绝不会饶恕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琰王气鼓鼓地瞪向木宁夕。 木宁夕停下脚步,扭头向琰王,笑了,说:“琰王爷,你定是没有看见信阳侯的孙子刘士彦是如何被本公主胖揍的。否则你绝不会是这副气傲顶天的嘴脸。” 看琰王不服,她扬高下巴,哼气又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十日为期。” “赌什么?”琰王愤愤,双手无力地弯成拳的样子。 木宁夕想想,说:“这样吧。从今日开始算起,每日傍晚时分在街上走一圈。若相遇便打一架,谁输了,第二日便送一箱子黄金到对方的府上。如何?” “哼,本王应了你的赌。只怕你的库里没有那么多的金子可赔注。”琰王怒发冲冠,恨得咬牙切齿。他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这个女人打得亲娘都不认识,然后再把她丢到街上当乞丐。 “这你就不用管了。或偷或抢,我输了定会送上一箱黄金便是。”木宁夕嘿嘿一乐,有趣! 这两个顽皮鬼斗得你死我活,气得皇上直揉额头。 “小皇叔,你确定要与小……扶柔公主打赌吗?”寿王笑吟吟地歪着头问。这等好玩的事情,他一定要掺合掺合。 琰王愤愤然,咬牙道:“对,本王偏要惩治惩治她的野脾气。” “哼,到时候谁治谁还不一定呢。”木宁夕不服气地哼回去。 十日为期,每日胖揍琰王一顿解解气,还能得到十箱金子,多么美好的事情呀。想到坐在一堆金子里的情景,她洋洋自得地咯咯咯笑起来, 寿王闷头偷笑,从身上摸出一块金锭子,摆在桌上,说:“你们打赌,我下注。我押……扶柔公主。” “我也押扶柔公主。” 楚王拿出金锭子押在桌上,笑意不减。 木宁夕憨憨地笑,看向信阳侯,问:“侯爷,你押谁啊?” 信阳侯脸色一沉,不悦地瞪了木宁夕一眼,唇动了动却未出声。从随身的锦袋中拿出一锭金子往桌上一丢。 “不必问,舅父定是押的本王赢。”琰王骄傲地拍拍胸膛,说:“放心吧舅父,本王定不会输给臭丫头的。” 信阳侯无奈地摇头苦笑,他这是被逼梁上。谁愿意掺与他们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胡闹!” 太后怒了,竟然拿她的儿子当逗乐的笑资,真是没规矩。 木宁夕吓地身子一颤,琰王也吓到闭紧嘴巴。众人纷纷看向黑脸的皇太后,这是护犊子的意思吗? “这是皇家宴,岂能由着你们胡作非为。快快收回赌注,哀家不准。” “母后,我们还是小孩子,这不过是游戏罢了。”琰王撒娇地央求,他有必胜的把握。比起刘士彦那个窝囊废,他才不会轻易被小丫头算计呢。 木宁夕菀尔,单手端着托盘,走到琰王面前,伸出一掌,“来,琰王爷,我们击掌为信!” “好。”琰王伸出大掌与木宁夕三击掌。可他仍坐在凳上未起身,实在是双腿无力。 木宁夕心中了然,琰王也被下毒了。 第200章腐臭,致命弱点 在木宁夕与琰王比谁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的时候,一阵淡淡的花香弥漫在殿堂之内。 “这是什么味道?” 木宁夕扬鼻嗅闻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唇角微勾,回头看向龙椅上的皇上。原来是他下的毒。 安括手上把玩着一个小玉瓶,里面散发出阵阵芳香。那沁透心肺的味道似梨花帐中香般清甜,又如一股清溪从鼻息间汩汩流淌,或直入脑海;或灌溉心田;或融入四肢百骸的血液中缓慢而动。 知道小丫头被瓶中的香味吸引,安括将小瓷瓶的盖子拧上,往桌上一丢。 信阳侯深深吸一口气,身体中亏损的气息全部回笼。他眸色深沉地瞄一眼龙椅上沾沾自喜的安括,再瞄向同样面色不悦的司徒善。 “皇上,这薰香是哪里得来的,味道很特别。”杨淑妃恢复了力气,立即来到龙椅边,抓着龙袍袖子娇柔地说:“皇上,不如将这瓶薰香赏给臣妾吧。” “你想要?”安括冷剜她一眼,将小瓷瓶端入袖袍里,“这香不是你能配用的。” “在皇上心中,臣妾还比不过一瓶薰香吗?”杨淑妃不悦,赌气似的放开手。 安括浅笑,“你确实没它值钱,这口气争不来,回去吧。” 杨淑妃脂粉的白脸气的绯红,她甩开手噘起朱唇便回去自己的凳子上生闷气。 “世上深情留不住,只因红颜未老时。” 木宁夕转身笑凝杨淑妃。依年纪,杨淑妃三十有二,已是徐娘半老。虽然生得貌美,却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 “你在嘲笑我吗?”杨淑妃月眉深锁,眼神也两把锋利的刀刺袭而来。 木宁夕摇头低叹,“臣女只是想说,帝王之情不可强求,否则付出真心最多的人定是伤身伤心。” 杨淑妃不屑地勾唇浅笑,抬手扶了扶垂在耳侧的发髻,高傲地说:“本宫伴在皇上身边整整二十年,皇上的深情和恩宠也只给我一人。”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美目凝望安括,盼望得到他如从前一般的唯护。 安括龙目垂睑,双手把玩着一串翡翠玉珠。仿若木宁夕和杨淑妃之间的言语角逐于他都是过耳之风,不足入心。 “公主,这杯酒还没有敬献给皇上呢。快快去吧。”信阳侯站起来,伸手状似无意地拍拍木宁夕的肩。实则指尖的力量隔着薄绫的襦衣按在肩上微微刺痛,给不听话的小丫头一个警告。 木宁夕暗吞口水,略显紧张地蹭着步子往龙桌走去。不知是她紧张的原故,还是被吓的,她的身体里犹如渐渐燃起一团火的热烫起来。 难道刚刚她也被下了毒,所以体内的龙纹毒开始侵蚀新毒吗?她在发烫,像身体煮沸了一锅水在不断冒着热气。 龙纹毒发作吧。这样她就可以痛到摔倒在地上,这样就可以不必献毒酒,这样她可以毫无破绽地躲过一劫。 木宁夕慢慢蹭步,边祈祷着龙纹毒快一些发作。但是身体里的异状像是与她作对一样,忽然瞬间消散。 木宁夕偷瞄皇后李凌柔。此刻李凌柔比她还要紧张,脸色都渐渐变得毫无血色。 离龙桌还有三步的距离,慢一些、再慢一些……木宁夕几乎用蜗牛爬的速度慢慢走过去。 “唔!” 木宁夕脚步忽然一顿,此刻她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结成固体,寒气从脚底一路结冰到头顶。 冷热交替之间,她咬紧唇继续往龙桌上走。她能感觉到一块块被冻成固体的血块冲破阻碍时的细小疼痛。比龙纹毒发作时的蚀骨之痛还要令人烦躁。 还有一步就到了。 木宁夕深呼吸几次调整紧张的情绪,她直勾勾地盯着安括,恨不得告诉他千万不要喝这杯酒。 可安括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他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子。也许神明早已在冥冥之中为他安排好另一段刻骨铭心,让他忘记李凌容的美好,将余生寄托在眼前人的身上。 “来,到朕的身边来。”安括拍拍龙椅。 “皇上。”杨淑妃嗔怒,又无可奈何。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瞪着木宁夕,看着她捧着托盘,慢慢绕过龙桌。 木宁夕走上玉石阶,一步、两步、三步…… “咦?” 脚步又是一顿,她呆滞目光直直看向站在面前的陈公公。 “公主,有何事要吩咐老奴去办?”被盯得头皮发麻,陈公公躬身,恭恭敬敬地询问。 木宁夕摇摇头,抬起一边的衣袖嗅闻一下,一股子奇怪的气味透过薄软的布料浸出来。 “陈公公,你可闻到我身上是什么味道?”木宁夕好奇,难道是她的鼻子出了问题吗? 陈公公哪敢凑近鼻子去闻。皇上心里喜欢这个公主,若他敢有“轻薄”举动,皇上定会翻脸无情立即下令割掉他的鼻子。 “公主,你身上的花香味老奴闻着新鲜,请公主赐教是哪种鲜花调出来的。” 木宁夕叹一声,“算了,也许是我的问题。” 端着托盘来到龙椅边,连酒杯一并放到桌上。毒酒一杯,她已经尽力阻止了,这下就看安括如何做了。是活、是死,他自己看着办吧。 “宁儿,过来朕的身边坐下。” 安括拍拍身边的位置,一脸期待地凝着木宁夕清秀的美颜。 木宁夕摆手拒绝道:“不不不,皇上,臣女还是坐到下面去吧。” “朕让你来坐,你敢抗旨!”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翻脸果然比女人翻脸还要快。木宁夕不怎么情愿地垂着头,搓着手,好半天也不肯动动脚走过去。 “怎么,难道坐在朕的身边让你这么不情愿吗?”安括横眉,这小女子真是该好好的惩治惩治,他的话竟敢不听。 “皇上,并非臣女不愿。只是……只是……”木宁夕心跳加速,生怕说错一个字都会惹怒安括,被拉出去砍头怎么办。 安括厉声问:“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木宁夕偷瞄李凌柔,对方摇头没办法;偷瞄太后,又是摇头没办法。下面坐着的皇子和朝臣们就更别提了,根本指望不上。 “说话!” 安括不耐地斥喝,这小女子就这么怕他吗?他付出全部的耐心来宠溺她,而她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 世上有多少女子期待着能与他一同坐在龙椅上,就连皇后都将此等荣宠视为珍贵。而她呢,竟敢拒绝。 越想越生气,安括伸手一抓,却扑个空。 木宁夕灵敏地往后退一步,水灵灵大眼睛惊慌失措地盯着他。那可怜兮兮地模样像一只被猎人堵在死角的小鹿。 “好,朕不抓你。那你过来坐下。” “皇上,龙椅乃天子之座。臣女乃凡人,不敢染指。请皇上恕罪。” 这话说得真巧妙。既拍了马屁,又将自己忤逆圣旨的罪名掩盖得干干净净。 安括又气又笑,这个灵机的小女子果然聪慧。放眼前朝、后宫,真没有哪家的孩子能像她一样懂得审时度势、趋吉避凶。 “朕让你坐的,你便坐过来就是。朕是天子,朕的命令有谁敢违?即便神明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安括倾身凑过去,伸了龙爪握住木宁夕的藕腕,稍稍收力便将她拉到身边。 原本想要借力将她拉入怀中的,但怕吓到她才极力克制。 大掌拿起酒杯在鼻端嗅闻浓烈的醇香,龙目瞟向身边乖巧的小女子,安括扭回头凑近她的小巧玲珑的耳廓,轻声问:“这酒里有毒吗?” “是。” 木宁夕谨小慎微地回答。她锁紧叶眉,身体里的寒热交替比刚刚更加强烈,那微微的痛感也一次比一次加重。 看她垂首抿唇的模样像极了受委屈的,安括瞳孔一缩,不悦地问:“你就这么不情愿坐在朕的身边!” “不是的,臣女身子有些不舒服。”木宁夕咬唇,剪水幽瞳不经意间映出默默忍受着痛楚。 “你……你哪里不舒服?”安括大惊,丢下酒杯,抓过木宁夕拢入怀里。 忽然,安括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小女子。刚刚要将她拢入怀中安慰的欲望立即被恐惧的洪水而冲散。 像身上有臭虫一般将木宁夕推开去,安括大口急促地呼吸着,指着摔在玉石台阶上的木宁夕。 冰肌玉肤的她为什么身上发出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那是曾在深埋在他的记忆中久久不曾忘怀的气味。 当李凌容的棺椁从地底被他一铲一铲挖出来的时候,他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打开棺盖,想要最后看一眼李凌容的美颜。也许他和她来生才能再相见,可那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彼此。 安括永远也忘不掉那日,当他打开棺盖时,看见李凌容已经腐烂的尸体,一股腐肉的恶臭从她的尸身上散发出来。 “呕——!呕——!” 安括再也隐忍不住,扶着桌角便狂吐起来。 “皇上!”李凌柔大惊,顾不得裙子沾上污秽的呕吐物,一手扶着安括,一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后背,柔声问:“皇上,要不要宣太医。” “不……呕——!呕——!朕……朕不相信,她、她怎么会……呕——!不……呕——呕——!” “皇上,不如先回承安殿吧。” 太后也慌了,立即吩咐陈公公。 “你快去命人抬了步撵来,宣太医。” “是。老奴就去,就去。” 陈公公急步离去。 “你……你……” 安括指着木宁夕,支撑不住的他几次翻白眼。不论他如何勉强自己,最终还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步撵来了。” 陈公公匆匆领着抬步撵的小太监进门。 众皇子们立即拥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安括抬上步撵,一路跟随到承安殿。 达到承安殿时,御医早已经大汗淋淋地守在殿门外等候多时。 第201章 换茶,我被下毒 琼瑶台的人全部走空,木宁夕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才要抬步离开,便有一队护卫冲进来将她团团包围。 “拿下!” 简短暴戾的两个字在殿堂中回荡,不待木宁夕拔腿开跑,护卫们已经齐涌上来将她擒住。 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木宁夕高扬着头瞪向站在殿门口的信阳侯。 “侯爷不去关心关心皇上,竟有闲情逸致来捉拿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侯爷不觉得小题大作吗?” 信阳侯微微一笑,转身让出位置。 果不其然,他的背后站着另一个人,此人正是皇太后刘氏。 “太后?”木宁夕惊讶,原来真正要抓她的人不是信阳侯。 太后眯缝起精锐的老眼,她虽然眼花,却不眼瞎。那杯酒在安括丢下时泼洒在皇后的脚边,裙边被毒侵蚀掉一块。 不管那毒酒是乐月瑶准备的,还是木宁夕准备的,趁着皇上和皇后都在这里,她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来人,将她们三人全部押入天牢。” 太后下令,众护卫齐声大喝。 “是!” 木宁夕,玉环,还有在偏殿里昏迷不醒的乐月瑶,三人一起被押入天牢。 天牢。 阴森森的牢室里能听见水滴击打石地的声响。静得连磨牙声都能传到天牢的另一个尽头。 天牢内被关押了许多人。这些人或忠、或奸、或冤、或两袖清风、或贪婪无耻。 更有一些人抓着天牢的栅栏对着那些负责看守的护卫们嘲讽漫骂,甚至诅咒信阳侯不得好死的人数不胜数。 木宁夕抱过一堆干草铺在栅栏边,抱着膝倚着栅栏而坐。她的思绪全部都在思忖着今日的每一个细节。 皇上是什么时候下毒的呢?明明众人是一同乘船来到琼瑶台的,而且皇上、皇太后和皇后比他们还晚到呢。 安括为什么会忽然呕吐不止,难道她身上的气味真的很恶心吗?不,看样子并不是如此简单。 想到之前司徒天逍给她药丸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又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在入宫前吃下。 她是在进入承政殿之前吃下的,难道身上的臭味是因为那颗药丸吗? 这太诡异了。 “公主,郡主醒了。” 玉环突然出声打断木宁夕的思绪。 “嗯。”木宁夕扭头看乐月瑶的手指微微翘起又放下,吩咐说:“等她完全清醒了,你喂些水。” “是。”玉环守在乐月瑶身边,拿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汗珠,又问:“公主,你是不是中毒了?为何你的身上会散发出尸腐的味道。” “也许吧。”木宁夕平静地说,小小的方洞一缕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光笼罩在玉环的身上。 “公主,皇上会不会死?” “不会。” 木宁夕摇头。虽然她不知道司徒天逍为什么要让她吃下能使身体散发恶臭的药丸,但是她相信他的智慧,更相信他为她安排的一条光明之路。 “木宁夕,你这个贱人!” 乐月瑶猛然惊醒,她一扭头便看见木宁夕远远地倚着栅栏抱膝而坐。她腾的一下坐起来,看都不看身在何,指着木宁夕便破口大骂:“木宁夕,你怎么不去死!你竟然调换了茶杯,陷我于不义。害我在南晋皇室面前丢尽脸面!” 调换茶杯? 玉环傻了,懵了。她呆滞地目光在乐月瑶和木宁夕之间流连,不明白乐月瑶的愤怒原因是什么。 “木宁夕你怎么不去死呀!” 乐月瑶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着,而木宁夕却平静得像一块镜子。仿佛她的平静能反照出乐月瑶的癫狂。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呀。” 玉环劝阻乐月瑶扑向木宁夕,将她死死困在枯草铺设的木板上。 “玉环,是她。是她搞得鬼,害我们没能完成外祖母交待的任务。都是她的错!玉环,快杀了她!快呀!快杀了她!”乐月瑶哭哭闹闹,非要玉环此刻置木宁夕于死地。 “乐月瑶,没用的。”木宁夕叹声,手指在头顶划一个圈,“这里是南晋国的天牢,你们杀了我就更逃不出去啦。” “什么?天牢?” 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乐月瑶呆若木鸡地打量着这座阴暗潮湿的牢房。方寸的斗室被黑漆的栅栏隔断,仅有一面的墙壁上有个只能伸出手的方洞。 油亮的黑石地面散乱着一堆堆枯草,还有她身上一块湿冷的木板。 “怎么会?” 乐月瑶惊呆了,她看向玉环寻求答案,而玉环垂着头刻意逃避。 “不可能。信阳侯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的。” 信阳侯怎么可能会将她丢弃在天牢里不闻不问呢。就算看在她是信阳侯未过门的儿媳妇也该出手相救的。 乐月瑶慌乱地摇头否定着,她相信自己不会那么轻易被抛弃。比起木宁夕,她有强大的靠山、有身份地位、有实力……信阳侯肯定不会轻易抛弃她的。 “木宁夕,我不会死在这里。” “嗯。” 木宁夕轻轻一声,揉揉僵冷的身体,说:“乐月瑶,我挺高兴能死在这里的。” “为什么?” 乐月瑶盯着她,猜度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刻木宁夕像看透生死般神情淡然,她双臂抱住身体缩成一团,目光呆滞地凝着对面牢墙上的方洞。 那是向北的洞口,少了温暖阳光的照入,多了一抹使人安静的湛蓝。盯看久了会发觉绷紧的神经难得恢复平静,躁动的心也渐渐静如止水。 “木宁夕,你傻了?” “没有。” “你……有没有完成外祖母交待的任务?” 乐月瑶试探地问,她发现不论是木宁夕,还是玉环都没有提起计划的成败。 如果成功了,她们被关在这里还说得通;如果没有成功,那么又为了什么呢。 “郡主,事情有变。还不知道南晋皇帝是否已经驾崩。”玉环轻声低语。 “这是什么话?”乐月瑶惊疑。事情有变,难道还有别人会对南晋皇帝下毒吗? 玉环欲言又止,看向平静的木宁夕。 “公主。” “我被下毒,全身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害得皇上呕吐不止,昏死过去。” 事情就这么不可控制,估计连信阳侯都没有预想到吧。 “臭味?”乐月瑶吸吸鼻子,果然小小的牢室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尸腐味。而且越往木宁夕那边靠近,恶臭越浓重。 乐月瑶捂住口鼻,嫌弃地厉喝:“木宁夕,你到底吃过什么?” “我哪知道啊。”木宁夕无辜地撇嘴,摊摊两手:“我和你一同吃的早膳,又一起入宫,一起到琼瑶台。” “不,你吃过皇上给的烤肉。”乐月瑶赫然打断木宁夕的辨驳,“难道……他已经知道你要下毒的事情?” “不可能。”玉环代替木宁夕提出反驳,她定定地看着木宁夕许久,分析道:“南晋皇帝一定知晓自己闻不得臭味,他想要霸占……三小姐,呃……”偷瞄木宁夕,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才继续说:“他是不会放这种毒的。” “你说的对。我怎么忘记了这个关键所在呢。”乐月瑶认同地点头。 木宁夕暗暗偷笑。玉环这一解释让她中毒的事情极好的遮掩过去,就让这个谜团永远没有答案吧。 “木宁夕,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何时交换的茶杯。”乐月瑶猛然想起之前的满腹疑问。那抹过药粉的茶杯本该是木宁夕的,为何会到她的手里?难道玉珠背叛了她。 木宁夕淡淡一笑,问:“朝阳台夜宴时你命玉环在茶杯上涂抹合欢粉,今日你又命玉珠在茶杯上涂了什么?人做事、天在看,害人终害己。” “哼,定是玉珠背叛了我。看我回去不打死她!”乐月瑶切齿痛恨,蔻丹的指甲深陷入掌肉中。 木宁夕云淡风轻地浅浅而笑,说:“都快入宫了你还对我动歪心思,也不想想若我在众人面前如你一般疯癫发狂,还如何完成任务?”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阴谋。献酒时你迟迟未动,就是在拖延时间。”乐月瑶转念一想,突然厉声道:“那毒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 “怎以见得?”木宁夕波澜不惊,笑睨乐月瑶。 “拖延时等待毒发作。” 乐月瑶一语点醒玉环。玉环也用探究地眼神打量着木宁夕。 木宁夕从容不迫,反问:“我是何时给自己下毒的呢?” “这个……如同你是何时换了我的茶杯一样的道理。”乐月瑶挑高眉,直直地凝着木宁夕。 “玉珠是你的人,我早已说过她的忠心并在我这里。”木宁夕菀尔,“今日我的身边仅有红线一人跟随。想要在玉珠来前院的花厅之前调包茶杯易如反掌。” “啊!”玉环突然大叫,说:“郡主,奴婢奉命去唤玉珠时,她离开过桌边到门口与奴婢交谈。” “原来如此。”乐月瑶冷睨木宁夕,嫉妒道:“你的帮手果然个个忠心啊。” 木宁夕嫣然,“我待她们如亲人一般,她们回报给我的定是千倍、万倍的忠心和爱护。付出一分,回报十分,这是人之常情。” “她们就是一群命如草芥的婢女,忠心护主是她们该做的,难道我还要千恩万谢不成。”乐月瑶趾高气扬的说完,看向身边的玉环。 玉环冷若冰霜的脸没有半点起伏,她说过自己是无情的。对于木宁夕所说的人之常情,她从未感受过,也不准备去感受一二。无情才能保命,才能活得更久。这是她经历过生生死死之后的觉悟。 三人沉默,各怀心思。 霎时,天牢的另一头传来铁门开阖的响动声,十几个人的杂乱脚步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在某个地方停罢。 之后是一道又一道栅栏门被解开锁链,开开阖阖。 少时,信阳侯的身影出现在栅栏门外面,而牢室内乐月瑶激动地大笑起来。 “来人,将乐郡主和这个婢女带出去。” 信阳侯阴冷的嗓音划破满室的静寂。随着声音消弥,有两个黑衣人打开锁链,将乐月瑶和玉环带走。 第202章 逼供,公报私仇 小小的牢室之内,木宁夕抱膝倚坐在栅栏边。她半垂眼睑盯着面前的一双黑色皮履。 “来人,将她带入刑室。” 信阳侯吩咐完转身出去。立即有两个护卫兵打扮的人进来,一左一右将木宁夕架出牢室。 天牢中有一间四面都是石墙的房室,仅有一个小小的方洞作窗,仅两人通过的门洞被厚重的铁门阻隔出两个世界。 木宁夕是自己走进这座刑室的。跟在她身后的护卫兵留在门外守着。而信阳侯已经端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上已备好笔墨纸砚。 各个朝代、各个国家的刑室都一样,密不透风的厚墙阻隔了外界探究的视线,就连被刑打的哀求声都很难传出去。 南墙上钉着数道如婴儿臂粗细的铁链,像尾端被捆绑在一起,头部乱无方向缠爬的黑色大蛇。 黑又重的镣铐散乱在墙角各处,目测也有十几斤的重量。 西墙上方洞透出一点光亮,若是黄昏能有夕阳的余辉透射进来。方洞下面钉着一根圆木,圆木上悬挂各种各样的刑具。 房室中摆放一盆烧红的火炭,里面有十几把烙铁被烧得通红。 “公主欣赏够了,我们也开始吧。” 信阳侯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微动,守在门外的两个护卫兵立即推门而入,架着木宁夕撞在南墙上。 铁链“哗啦啦”作响,重约十斤的黑色镣拷坠得木宁夕纤细的胳膊生疼。她两条腿被迫分开,腿腕被固定的铁拷卡紧。 刚刚撞到墙壁,她的后背连同心脏都隐隐作痛,呼吸片刻的窒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似乎对窒息感很敏锐。每一次窒息都令她胆颤心惊,而这一次犹甚。 “留下一个。” 其中一个护卫兵离开。 铁门“哐当”一声震响之后,满室里除了铁链碰撞的清脆声,便再没有别的。 信阳侯手中把玩着一朵金莲花,那是从木宁夕的金莲头冠步摇上脱落的。他仔细观察金莲花的每一处细节,不禁赞叹:“果然是集能工巧匠而成的精品,小小的莲花竟能如此栩栩如生,骆名流不愧为天下第一商。” “侯爷若喜欢,我这头上的步摇便送给侯爷。”木宁夕有点讨好的意味。若能用步摇换她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也算是值得啦。估计司徒天逍不会介意的。 想到司徒天逍,木宁夕有些失落。如果此刻他在身边,也许被绑在这里的人是信阳侯,而非她。 信阳侯奸笑一声,攥紧金莲花,说:“你将本侯的孙子折磨成那副鬼样子,本侯怎么能轻易饶过你呢。至于这金莲花步摇,本侯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木宁夕唇角抽抽,这老狐狸奸诈又腹黑。想贪下金步摇,又想给自己的孙子报仇。哼,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侯爷,我与琰王有赌约在先,你想要为孙子报仇之前可要想好啦。琰王是太后最宠爱的孩子,若太后发怒可不是你我能担待起的。” “呵呵,想吓本侯,你还嫩点。”信阳侯丢下手中的金莲花,说:“我孙子之前受过鞭刑,你也好好的尝尝鞭子的滋味。” 护卫兵走到西墙拿来一根短鞭,在脚边的水桶里浸湿。 “先脱下她头的金莲步摇。” “不许碰我!” 木宁夕厉目瞪向护卫兵。但护卫兵像被摄去魂魄的行尸走肉,毫不退缩地抬手便狠力摘下戴在木宁夕头顶发髻上的金莲花步摇。 头皮一瞬被拉扯,几乎要将木宁夕的头从脖子上抓去似的。痛得她眼泪横飞,咬唇隐忍。 “可以开始了。” 金莲花步摇摆在面前的桌上,信阳侯半眯起眼眸,寒光乍现。他阴恻恻地笑着,欣赏着木宁夕身上淡蓝色的宫装被鞭子抽烂,露出的白皙玉肌染上绯红的血色。 沾过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木宁夕的身上,腹部,腿上,胳膊上。甚至有一鞭的鞭尾横扫过她白皙娇嫩的脸蛋,酥酥麻麻的疼痛让她瞬间惊醒,恨恨地瞪向信阳侯。 “回侯爷,已经二十鞭。”护卫兵停手,将鞭子丢在地上。 “用烙铁,在她的身上留点记号。” 信阳侯瞟向燃烧正旺的炭盆,食指微动,“就选那个有花纹的。女子爱美,多留几个。” “是。” 护卫兵颌首,转身去架起的炭盆里抽起一根烧红的带有花纹的烙铁。 “侯爷,你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太后知道吗?无缘无故对我动刑,万一传到西都国,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呀。” 木宁夕故作镇定,表情从容的与信阳侯谈判,其实她心里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 “放心。你死了,西都国非但不会为难本侯,还会送上一份大大的厚礼呢。”信阳侯手指轻轻抚摸着金莲花步摇的十只金蝴蝶,奸笑道:“若本侯用这步摇向骆名流提出合作的条件,再将你毒发身亡的消息告诉他。本侯只要将你的尸身藏好了,不怕他不会大把大把的送金银来为本侯所用。至于西都国的人已无足轻重,本侯不和幻月山庄斩断联系,未来的胜算更大。” “原来侯爷的野心不仅仅是南晋国。”木宁夕讪笑,果然老狐狸的谋算更胜一筹。比起刘士彦和乐月瑶,信阳侯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认命了?”信阳侯笑吟吟的老脸立即黑沉沉的,对拿着烧红烙铁的护卫兵命令道:“动手吧。” 阴狠地冷硬语气透着十二分的不耐烦,他目光森冷地盯着木宁夕。 “信阳侯,今日我若命大逃过此劫,日后定不会饶过你。” “很好!本侯很想看看你的命有多大,骨头有多更!” 半眯起的眼睛瞬时睁大,他站起来走到三步距离的地方,负手而立。欣赏着即将上演的精彩一幕。 护卫兵将烧红的烙铁在盐水桶中浸泡一下,立即抽拿出来。 “公主,得罪了。” 手握紧烙铁的长柄,雕有凹凸花纹的三角形烙铁头对准木宁夕的腰侧…… “嘶啦!” 烙铁毁烬了纤薄的襦裙,带着炽烈的热度盖在白皙稚嫩的皮肤上。随之一股皮肉在火上烤的气味传出。 “啊——!” 木宁夕原本要咬紧的唇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但腰侧那火辣的巨痛让她瞬时张大嘴巴,眼球突出,分不清是汗是泪,她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尖叫出声。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护卫兵将三角形烙铁丢回炭火盆里,又抽拿起第二根烙铁,短暂浸过盐水后毫不留情地对准木宁夕的另一边腰侧烙上去。 “啊——不要!” 木宁夕尖叫着,头猛力地摇着,她全身绷紧却敌不住腰侧那滚烫热辣的灼痛。 “信阳侯……我若活着……定不会……放过你。” 木宁夕双目一闭,头往前垂下,疼得昏死过去。 “呵,命都没了还敢威胁本侯。哼,下地狱去找阎罗爷哭诉吧。怪只怪你的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信阳侯从桌上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认罪状交给护卫兵。 “让她画押。” 护卫兵无声接过,拿过桌上的朱砂走到木宁夕面前。其实他并非冷血,看木宁夕娇滴滴的小女子被折磨成这样也不忍心。但他是信阳侯的人,要忠于主子。 抓起木宁夕的一根手指往朱砂上沾沾,在往认罪状上按去。 “且慢!” 铁门从外被推开,寿王大步冲进来一脚踹开护卫兵,以身护在木宁夕身前。 随后,丞相庞甫走进来,冷瞟一眼满地狼藉,再看护卫兵手中还未画押的认罪状,忐忑的心才稍有平缓。 “信阳侯,皇上昏迷一事还未查清楚,你便要屈打成招,意图栽脏陷害西都国和亲公主,此举甚是不妥。” “庞甫,本侯劝你不要掺合进来,否则休怪本侯翻脸。” 信阳侯冷言怒目,就差一步了。这个庞甫是存心要与他作对,还有寿王也想与他作对吗。 “寿王爷,这天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寿王淡淡一笑,“好,本王即刻回去。” 说完,他闪身掠影,长剑已架在信阳侯的脖子上,盈盈笑道:“舅公,这天牢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随我出去吧。” “寿王,你想造反?”信阳侯眯起眼,嗓音压得很低。 寿王拿出钥匙,“丞相,有劳了。” “是,寿王爷。” 庞丞相接过钥匙去打开木宁夕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又用寿王带来的斗篷将木宁夕从头包到脚。 护卫兵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寿王一个瞪视逼退回去。 “舅公,走吧。” 寿王俊逸的脸庞没有惧色,他握紧长剑,挟持着信阳侯一步步走出天牢。 “寿王爷,你私闯天牢救走嫌犯是死罪。若皇上醒来知道你如此作为,定会震怒的。”信阳侯装作苦口婆心的劝说。 “少废话,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寿王推着信阳侯一同走出天牢。后面庞丞相亲自抱着被裹成麻袋一样的木宁夕。 “出来了?” “是,出来了。” 信阳侯惊讶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这这这……等在天牢门口的人竟然是……武攸侯?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对于信阳侯的目瞪口呆,武攸侯平静的犹如他来这里本就是寻常之事。 “有什么好惊讶的?” 武攸侯看看已经被寿王抱回的“麻袋”,说:“都安排好。” “多谢伯父相帮。” 寿王颌首,抱着“麻袋”大步离开。 庞丞相,武攸侯与信阳侯形如对峙的站着。 “武攸侯,你想与本侯为敌吗?” “不,本侯从不介入朝中之事。只有一言要劝劝信阳侯爷。” “什么?” 武攸侯仰天长叹,轻声道:“这天下在安姓手中一日,本侯便会护着它一日。” 此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你敢动我亲弟弟的江山,我定不会饶了你的全族。就算你姐姐是皇太后也没用! 信阳侯呆呆地站着,看着武攸侯与庞丞相渐渐远去的背影。没想到平日看似软弱无能的武攸侯,竟然是个隐在暗处的豹子,爪子还是很锋利的。 第203章 刺杀,本侯应了 南晋皇宫,承安殿。 龙床之上,安括双目紧闭,呼吸缓慢。因御医已行过针疚,呕吐症状明显减轻不少。守在床前的皇太后、皇后和楚王,琰王及齐王等人已纷纷退到偏殿去。 “哎?信阳侯和武攸侯去了哪里?怎不见他们?” “回太后,刚刚微臣见信阳侯去了偏殿,武攸侯、庞丞相和寿王爷去了太医院。”司徒善躬身起手回禀。 太后点点头,看向皇后李凌柔,问:“皇后,哀家已命人将西都国三人送入天牢,且等皇上醒来再发落吧。” “是,太后。”李凌柔颌首。 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从后门悄悄进入,走到楚王耳边低语几句。 “去吧。”楚王吩咐一声,起身来到太后身边,低声道:“太后,父皇似有苏醒的迹痕。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好。” 太后由楚王扶着,回头吩咐道:“哀家和皇后、楚王去看看皇上,你等在此等候。” “臣遵旨!” 众朝臣躬身起手应声。 承安殿,西偏殿。 乐月瑶和玉环被送来这里藏身,好在桌上有准备膳食。二人简单地吃了一些,想着该如何离开皇宫。 “你二人吃饱了?” 信阳侯进入,扫一眼桌上的残羹剩饭,转身去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乐月瑶站起来走到信阳侯面前微微福了福,轻声道:“不知侯爷什么时候送我们离开。” “不急。” 信阳侯手中把玩着一朵小巧精致的金莲花。 乐月瑶一眼认出那是木宁夕头冠步摇上的金莲花,难道木宁夕已经死在信阳侯的手里?如果是这样,那么接替木宁夕完成毒杀南晋皇帝的任务便落到她的头上。 想到此,她呼吸一窒,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信阳侯。 “本侯才去承安殿内看过,皇上身边没有人守着,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信阳侯语气平平,状似不经意地提醒让乐月瑶心跳加速。 果不其然,木宁夕死了,就轮到她去送死。 “木宁夕呢?为何不让她去?” 乐月瑶强作镇静,声音微颤泄露她内心有多么慌乱。 信阳侯眼睑微启又垂下,指腹反复摩挲着金莲花中心的莲蓬。 “你们都是本侯手中的棋子,她有她的使命,你有你的任务。她的生与死,与你何干。” 态度淡然,动作闲适,不见一丝阴狠。但信阳侯口中说出的话却如一把锋利的刀,让乐月瑶感到威胁。 言下之意,她的命握在信阳侯手里。他让她活,便活;他让她死,便死。 “侯爷想让我做什么?” 乐月瑶深呼气,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木宁夕的命数太短,这个使命早晚会由她来完成。既然由她来完成,那么该提的条件还是要提的,否则如木宁夕一样到死连块棺材板都没有,不是太亏了吗。 信阳侯久经官场,洞察人心是最擅长的生存技能。乐月瑶太年轻,比起聪敏狡猾的木宁夕,她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不必深猜便已知晓她的想法。 “说吧,你想要什么。” 信阳侯将金莲花收好,抬目看向面前的小女子。长得标致,但打扮得太过妖艳。比起清秀美丽的木宁夕,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些灵气。 “侯爷豪爽,我要的不多。”乐月瑶菀尔浅笑,走近信阳侯,在耳边低声吐出四个字:“幻、月、山、庄。” “哦?你想要得到它?”信阳侯凝眸,这小女子的野心也不小嘛。敢将主意打到月老夫人头上去。 乐月瑶垂眸,笑说:“侯爷,我即将嫁入信阳侯府成为侯爷的儿媳妇。这肥水怎么流到别家的田里呢。” 信阳侯思忖片刻,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嫁入他家便是做鬼也不能离开的。与其和月老夫人合作,不如先助乐月瑶取代月老夫人,也算简接的将幻月山庄收入他的羽翼之下。如此好的谋划怎么不赞成呢。 “好,本侯应了。”信阳侯起身与乐月瑶面对面,垂睑眯着她,“只要你忠心本侯,又是一家人。你想要什么,本侯定会助你。” “多谢公公。”乐月瑶讪然,恭恭敬敬地福了礼。 信阳侯满意地“嗯”一声,招她凑近身来,悄声吩咐:“你扮上宫婢送棉帕入承安殿。记住,出手一定要快。” “若被发现,我不是必死无疑。”乐月瑶拧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安排。 “放心,本侯会让玉环在外面守着。只要事成,她会护你离开皇宫。” 信阳侯瞟一眼玉环。 “是。”玉环会意,垂首禀告道:“回侯爷,一切准备妥当。” “好。” 信阳侯满意地笑了,拍拍乐月瑶的肩,“去吧,本侯等着你的好消息。” “侯爷放心。” 乐月瑶高傲地扬起下巴,她接过玉环奉上的匕首藏在袖子里。 “走吧,去为我梳妆。” 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向偏殿最里面的一间房室。在里面妆扮妥当,她端着棉帕的托盘小步走出。 此时偏殿中已没有信阳侯的身影。 承安殿。 殿内空无一人,龙床上安括依旧昏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弯曲,一块琥珀握在掌心。相传琥珀有定魂之用。 若大的殿中一道纤细的身形闪入,将棉帕的托盘放在榻上,身影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龙床。三寸金莲踩着极轻极轻的步子蹭到龙床边,手指轻轻探拭皇上的鼻息。 哼!果然还活着。 也许正因为皇上没有死,信阳侯才会一怒之下杀了木宁夕吧。 短暂的思虑后,从袖子抽出泛着银光的匕首。怕自己会露怯,她双手握紧匕首的刀柄,锋利的尖头垂下。 皇上啊。怪就怪你有那么一个野心勃勃的臣子。死了之后,你变成厉鬼去找他寻仇吧。千万别来找我啊。 默默地千叮万嘱一番,心脏像在疯狂的奔跑,令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握紧匕首,默声念着:一、二、三、四…… 两眼一闭,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直插入柔软之中。 咦?为什么没有听到利器割开皮肉时的钝响呢。 乐月瑶惊讶,睁开眼却看到另一番景象。她的手还握在匕首柄上,而匕首却插入厚厚的棉被中。 那个昏迷不醒的皇帝呢?他刚刚还躺在这里,为什么? “你在找谁?” 背后传来一道低哑且冰冷的问话。 乐月瑶头皮发麻,腾一下转身,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他和她们怎么会在这里?信阳侯明明说过殿中无人的。 “大胆!竟敢刺杀皇帝。” 皇太后大怒,指着站在龙床前呆若木鸡的乐月瑶,喝令道:“龙隐卫,给哀家拿下!” 一语未完,数道银灰的影子从天而降,每一只手像龙爪般袭来。 乐月瑶恍然回神,抽出匕首,状似胡乱地挥舞起来。实则她每一次挥去都能逼迫那个方向的龙隐卫收回手。 几次擒拿失败,龙隐卫改变策略,准备抓乐月瑶的双腿。 哪知,乐月瑶身手敏捷,踩着三寸金莲一个飞身便闪到太后身旁,匕首瞬时架在老太后的脖子上。 “别动!这匕首锋利的很,若太后有一丝损伤,可不是你们几条贱命能赔得起的。” “放肆!你竟敢……竟敢挟持哀家!” 太后微微后仰,生怕脖子上的匕首没个准儿。她老年皮薄,轻轻一割都能毙命。 “太后,你若保我平安出宫,我定不会伤你分毫。” 乐月瑶的手很小,却很有力量。捏得太后的肩痛到背部佝偻起来,任由乐月瑶将她拖着往殿门口后退着走。 “元儿,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皇后李凌柔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问:“你挟持太后就能逃出宫去吗?若无人接应,你如何……” 话未说完,数支暗箭齐发来。 刚刚踏出殿门半步的皇后立即被楚王抓回大门内。只听得门外皇太后一声惊恐的大叫。 “不好,太后。” 楚王带龙隐卫窜出去,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皇太后,而乐月瑶却不见踪影。 “看来有人早一步等在殿外接应她。” 李凌柔走出门外,斜睇的西偏殿的方向。 “元儿,去西偏殿搜查。” 楚王抱拳,应:“儿臣遵命。” 领着几个龙隐卫和禁卫军急步向西偏殿。 “送太后回慈康殿。” 李凌柔扫一眼被宫婢们小心抬起的皇太后,眸中一阵寒凉。这都是太后的亲弟弟信阳侯作出来的好事。哼!等到她的儿子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是灭了信阳侯的全族,将皇太后软禁在佛堂。 回到殿内,陈公公已命人将龙床重新铺好,又吩咐人取来新的棉被。 安括闭着双眼,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坐在龙床边,李凌柔用香帕为他拭去额际的薄汗,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皇上,你睡得长久一些,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扶柔公主绝不能留在后宫,她也许是杨淑妃的那个孩儿。” “臣妾要等,等到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日。” 李凌柔凝着安括平静的睡颜。 楚王的猜测是真的吗?她要有足够多的耐心等待楚王的探查结果。 皇宫西边有一道专供太监及宫婢的亲人送东西来时进入的小门。 玉环拖着乐月瑶在一个宫婢的引领下从那道小门逃出。 好在小门外大树下有一匹马,显然是信阳侯早早就准备好的。 玉环扶乐月瑶上马,自己也骑跨上去。 “驾!” 一夹马肚,马儿飞冲出去。 却不知另一个方向,一颗大树上有双美丽的眼睛将此景看得真真切切。 第204章 密谋,心里苦啊 慈康殿。 皇太后的身子壮如牛。 这是慈康殿里的小宫婢们私下偷偷说的话。 虽然有些嘲讽意味,但却是事实。 皇太后刘氏年轻时跟随丈夫为前朝李氏的太平盛世而征战沙场,她的身子强壮到小痛小病都不用吃药,只需泡上一个时辰的热水燥,立即病除痛消。 后来安括窃取了岳父的江山,登基为帝。这位继母也名正言顺的晋升为皇太后,整日在后宫里养尊处优。但年轻时打下好底子终究派上用场。 瞧瞧皇太后才昏迷了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怒冲冲地下令:“给哀家捉拿那个贱人回来凌迟处死!” 这一声河东狮吼连慈康殿大门外的司徒老夫人杭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杭氏闷声笑,骂道:“这作死的老女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嗓门儿还是这么大呢。丹田气也挺足的,看来老太婆我白担心啦。” 青如深知太后与杭氏之间的情谊,杭氏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所以也没有阻止,淡淡地笑着回应说:“太后今日被那位郡主吓到了,此刻哪管得什么矜持。” “一个小丫头罢了,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哼,根本是她过得太安逸,身边的人又事事都顺着、惯着才会如此禁不住一丁点的风浪。” 杭氏轻蔑地冷哼,当年她们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怎么没见太后害怕过。 “太后心里火着呢。老夫人千万别当着太后的面前说这话。” 青如盈盈笑着提醒,却招来杭氏一个记白眼。 “怎么,老太婆连句实话都不能说啦。”杭氏转转眼珠,摆摆手,“老太婆进去看看太后怎么样了。你也别跟着进来,省得她有火无处发,拿你当箭靶子。” “是。”青如福了福,笑言:“那奴婢去给太后和老夫人烹茶。” “嗯,去吧。” 杭氏挥挥手,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穿过外室,往殿后的花房而去。 花房。 满肚子火气无处发的太后站在一个盆景前,拿着簪子在挖盆里的泥土,一副要“斩草除根”的狠样。 杭氏进门来,光凭一张侧脸就断定太后此刻心情如何。 “一个小丫头值得你气成这样。” “英姐姐,你来啦。” 太后丢下簪子,黑沉着老脸坐到美人榻上,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你就这点子能耐?连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 杭氏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训斥道:“你呀,真是越老越软骨头。当年我们哪日不杀上几个敌国的男人立立军威,他们哪个又不比今日的黄毛丫头强壮有力啊。” 太后努努嘴,像个委屈的孩子抱怨道:“哀家不是念着她是刘敬的儿媳妇嘛。自然要心软一些。” 刘敬是谁? 哦,信阳侯也。 杭氏脑袋混沌一下立即恍然大悟。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信阳侯那个杀千刀的混账,早晚有一日要亲手剐了他。 “她死了,照样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姑娘嫁入侯府当媳妇,你怎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呢。” 杭氏思忖人老了都这样吗?为什么她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果然她是越老越聪明,才不像眼前这位呢。杭氏沾沾自喜,扶挽在垂在耳后的发髻。 太后哪里知道杭氏心里想什么,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禁唉声叹气,道:“英姐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说说吧。”杭氏收敛心思,静静的做个忠实的倾听者。 太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又是长长地叹气,说:“你不知道他心里的苦。” 他?信阳侯吗?他位高权重,贪污受贿,心里有什么好苦的。’ 杭氏不以为然,说:“他家里新娶了妾室,那女子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婢芳若。年纪足足相差二十岁,每日娇娘在怀,他心里还有什么苦的。” “英姐姐,你也该知道他有一个蠢钝的孩儿,如今也是二十多的年纪。即便他是南晋国的信阳侯,可没有人愿意将自家的姑娘嫁给蠢钝的孩儿。” 杭氏心思一转,问道:“太后说的可是信阳侯那位名叫刘赞的公子?” “正是。”太后叹,又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哀家本不同意他将如此的安排,娶一个别国的媳妇入家门。若自家的孩子是聪敏的也好,可赞儿却是个蠢钝之人。如何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呢。” “信阳侯定有他的想法。” “哀家几次劝他,他都执意如此。哀也没有办法,只好帮着他尽快了却这桩心事。” 杭氏心底冷笑,太后明知自己的弟弟在谋划着什么,她却从不阻止。也许信阳侯所谋划的真相并没有完完全全告诉太后。 自己的儿子坐上龙位,与自己的弟弟坐上龙位,太后心里更偏向自己的儿子吧。毕竟弟弟再亲也是外人,而儿子却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 “英姐姐。”太后唤一声,发现杭氏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她疑惑,又唤了一声:“英姐姐?你在想何事如此入神?” 杭氏尴尬一笑,说:“想着和亲之事。” “此事……要等到皇上醒来才可商量。而且那扶柔公主已被哀家打入天牢。”太后板起脸不悦地哼气,“这女子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身上竟然散发出一股恶腐的臭味。” “英姐姐,你不知道。皇上有一个致命的毛病,他闻不得臭味。” “哦?怎会这样。”杭氏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的惊讶状。 太后摇摇头,“哀家也不知为可这样。只听皇后有一次说过,皇上这毛病是从心里生出来的,一辈子都改不掉的。” “原来如此。”杭氏佯装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太后,如此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 “什么好机会?”太后老眼放光,好奇地凑近来。 杭氏也倾身凑近一些,低语道:“今日琼瑶台,皇上本有意借设宴赐婚琰王。没想到扶柔公主不知擦了什么东西竟奇臭无比。” “既然皇上此刻昏迷不醒,不如太后出面下旨赐婚。将扶柔公主赐婚给我司徒府的三孙子,而乐郡主也赐婚给信阳侯的小儿子,如此一来,等皇上醒了也不能改变。” “免得夜长梦多,太后要早早打算才是。” 杭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太后静静地听着、心里百转千回。只要那个来历不明的扶柔公主不嫁给琰王,管她嫁去谁家、祸害谁的儿子呢。 “英姐姐,你不怕那个妖女害了你们一家?”太后不明白,为什么杭氏这么极积的希望妖女嫁入司徒府。 杭氏被问得一怔,瞬时苦笑连连,道:“太后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英姐姐哪里苦的。四位孙子一个比一个成才,孙女又那样乖巧懂事。你心里苦,哀家不认。” “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杭氏笑呵呵,说:“太后还记得我那三孙子入朝为将之前混账过一些日子。” “自然知道。如今已经皇上的倚重的将才,年纪轻轻已成为军中统帅,镇守贝州城。哀家可是喜欢得很呢。” 说起司徒天逍,太后真后悔自己没有一个女儿来配他。如果不是听说他被一个女子迷得狂性大发,立誓终身非此女不娶。否则她也很乐意将安阳长公主赐婚给他。 杭氏无奈地叹声,说:“我那三孙早在五年前情根深种,立誓非她不娶。我们一家人啊,真是磨破嘴皮子也劝不动他。都说他疯了,臆症呢。可是,没想到那女娃子竟自己跳出来了。” “是谁?”太后惊讶,难道真有其人? 杭氏抿嘴一笑,说:“正是如今的这位扶柔公主。” “哦。原来如此。”太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杭氏很热心赐婚一事呢。 “趁着皇上病在床上,以双喜临门为皇上祈福为由,太后赐婚正是再好不过的。”杭氏低压声音,又说:“若皇上醒来知道木已成舟,又如何将主意打到琰王头上。” “嗯,正如姐姐所说,此事可行。” 太后点头,为了她的儿子,一定要成功。 “太后。” 青如悄声走进来,站在门外求见。 “进来吧。” 太后整整衣袖,坐正身子。 杭氏也端坐在椅上,垂睑肃目。 青如向太后及杭氏福了福,悄悄走到太后身侧,躬腰低语一阵。 便看见太后脸色由平静,渐渐转为大怒。 “放肆!他竟然背着哀家……” 太后震怒,手掌拍在榻几上一声刺耳的巨响。 “青如,此事不可对外人言,连信阳侯都不准透露半个字。” “是,太后。” 青如退出。 太后气息不稳,胸口起伏,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的亲弟弟信阳侯竟敢背着她干出那种忤逆之事? “英姐姐。” “太后。” “哀家定会如你所愿,亲自下旨赐婚。” 杭氏大喜,立即起身福了福,笑言:“多谢太后成全。” “英姐姐不必如此。哀家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查办。” “太后请吩咐。” 杭氏静静地站着。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且事态一直按照司徒天逍的谋划顺利进行着。 “英姐姐,你曾经对哀家的安氏族动过手,也杀死了刘义。此事哀家不予追究。但……请英姐姐为哀家做一件事情。” “太后请讲。” 杭氏坦然相待,让太后心里感激。 “请英姐姐派人秘密调查安氏族,哀家要知道有多少人背叛了哀家。”太后咬紧牙关。如果想要她的儿子坐上帝位,安氏族的力量绝对不能丢失。如果刚刚青如所说的传言是真的,那么她要好好的想想是不是该将安氏族的权柄从信阳侯的手中拿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杭氏拱手,单膝下跪,道:“臣妇领命。” “有劳了。”太后欣慰,她的身边至少还有杭氏这个知心的朋友。 杭氏起身,说:“太后,臣妇只负责探查其中的来龙去脉,至于结果如何,对安氏族又如何处置,请太后自己定夺。” “这是自然。” 太后欣然同意。她与弟弟之间的事情,的确不该让杭氏参与进来。 “臣妇告退。” “好。” 杭氏离开。 第205章 权衡,赐予恩情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芳心匆匆而入,直往东边的小书房而去。 皇后李凌柔站在桌前泼墨作画。她凤眸微垂,专注于纸上行云流水,朱砂缀色。她头未抬,却知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谁。轻声问道:“商量的如何?” “禀皇后,司徒老夫人请太后趁着皇上昏迷不醒时下旨赐婚,太后仍在权衡,未有下旨的意思。” “嗯。”李凌柔唇角半勾浅笑,略停笔看向芳心,柔声道:“你去给她添点堵,再催一催就快了。” “没等奴婢添堵,青如又禀报一件大事,此刻太后心里也堵着呢。”芳心表情很是微妙,似笑不笑的,让李凌柔好奇不已。 “除了皇上赐婚琰王,还有何事能堵到她心里。”放下笔,李凌柔净了手,转去软榻上歇息。 芳心放回净手的棉巾,斟上一杯茶走到皇后身边,低语:“信阳侯拉拢安氏族,意图占为己有。太后怎能不堵心呢。” “呵,安氏族是她手里的一根救命稻草。若连这根稻草都没了,她又如何在皇上和本宫的面前作威作福呢。”李凌柔将茶杯送回芳心手里,说:“再去添点堵,免得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是。” 芳心将茶杯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悄步离开。 “安氏族。” 李凌柔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如果安氏族落入信阳侯的手里,她要加紧追查鸾凤璧的下落。李氏王朝留下的二十万大军,比安氏族不知强大多少倍。 到时候信阳侯、皇太后、庞丞相都将是她的手下败将,至于司徒一族的臣服,不论她两个儿子中的哪一个登基为帝,司徒一族的命运都将掌握在她的手中。 慈康殿。 杭氏走后,皇太后一直在花房。 青如已准备好笔墨纸砚,亲自端进来安置于桌上。 “太后,笔墨已备好。” “青如,你猜杭氏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太后由青如扶着慢慢走向桌边。 “奴婢觉得司徒老夫人那迎娶扶柔公主的说词有些……荒谬。” “不,哀家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太后否定,已落坐椅上,说:“你可记得之前因刘义之死,她闯入慈康殿来与哀家讨要雀翎箭。那日便说过此事。” “难道那位司徒少将军果然心有所爱,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青如惊讶,这世间的男人多薄情,怎知南晋国的司徒少将军竟然是个痴情种。 太后亦是惊愕不已,微微颌首,怅然道:“之前她说三孙儿司徒天逍五年前钟情于一位女子,那人便是妖女。哀家表面上应了她,可是反反复复想不通她为何要主动提出赐婚一事。难道想要借助妖女在西都国的威势,壮大司徒一族?可妖女并非西都国皇室血脉,能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哀家想不通、猜不透。” “太后看来,司徒老夫人有不轨之心吗?”青如好奇。 太后摇头,“她是个心直口快的。虽然偶有私心,却不会掩饰。那司徒天逍的痴症已是名声在外,为一个女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奋发图强、领兵征战,才有今日之地位。哀家信她,也想成全她的心愿。” “太后要成全他和妖女?”青如察颜观色,似乎太后另有打算。 “为了琰王的未来,哀家没有别的选择。成全司徒府,多赐一分恩情,未来还有许多事需要司徒府效力,到时候凭着哀家的诸多恩情,她不敢拒绝的。” “太后思虑得周全。司徒一族骁勇善战,定能助琰王爷安邦定国。” 说话间,青如铺好纸,研好墨,润好笔,一切准备妥当。 太后手放在纸上,思忖片刻,问:“安氏族行四田姓密奏之事,你认为有几分真、几分假?” “七分真,三分假。”青如如实禀告。 “哀家认为是九分真,一分假。” 太后叹气,看来她要重新看待与信阳侯之间的亲情。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弟弟会藏有叛逆之心,可今日听到的奏报又让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青如微皱眉,问:“太后为何如此相信田姓所奏。” “田姓一族的命是哀家所救。他又是个倔脾气的人,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哀家信他。”太后菀尔浅笑,若非她是太后之尊,也许与那倔脾气的老头儿已是多年的夫妻吧。 那个“他”便是田姓族长? 青如猜想着。 传闻田姓族长与太后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不知为何田姓族长失踪,太后被迫嫁给先帝为继室夫人。 后来……不知何时田姓族长成为安氏族中的人。这其中的原由也许只有太后自己最清楚。 青如轻声问:“太后命司徒老夫人查明真相,是要惩治信阳侯吗?” “不。” 太后摇头,平静地说:“只要他遵守与哀家的约定,拥护琰王为帝。哀家不会动他,并且在琰王登基后给他及他的子孙后代无上荣耀。若他意图霸占安氏族与哀家为敌自立为帝,那么哀家也绝不手软,定将他连根拔除!” 年轻时经历血战沙场的洗礼,人到中年又没了丈夫做依靠,膝下幼子更需要她保护,如今老年的她已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比起亲弟弟,她的心更偏向十月怀胎的儿子。儿子登其为帝,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依然手握重权;若亲弟弟成为皇帝,定会将她与她的儿子驱逐到远离汴州城的封地默默等死,权力将成为她永远妄图不到的东西。 为了帝位,亲弟弟可以翻脸无情。为了她的儿子,她也能做得到无情,而且还能更心狠。 “只要琰王好好的,哀家再没有别的期许。” “太后放心,琰王爷一定好好的。” 琰王爷? 阎王爷? 乍一听果然有几分别扭。难怪那妖女听后会大笑不止,现在连她这个亲娘听着都有几分不喜。可不喜又能怎样,只好等她的儿子登基为帝之后取个好听又有恢弘之意的名字吧。 “太后如何看待司徒老夫人所请之事。” “赐婚吗?”太后冷然,笑道:“哀家权衡许久,将妖女赐婚司徒三孙于哀家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若司徒族忠于哀家、忠于琰王,便可荣华富贵、子孙世代官途顺利。若他们有不轨之心,哀家只需握住一个把柄便可治他们全族的罪。” “把柄?”青如不明白。 太后斜睇一眼,笑言:“妖女身为西都国御封的公主,可身世却……这是一个可以大作文章的把柄。哀家说她是黑的、便是黑;说她是白的、便是白。” “太后英明。”青如恍然大悟,盈盈笑道:“不论司徒府打着什么盘算,都逃不过太后的掌握之中。” “对。”太后自鸣得意。 青如研墨,轻声问:“太后可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搪塞皇上吗?” “搪塞皇上?”太后不明。 “若皇上醒了,听闻太后下旨赐婚,恐怕要震怒。”青如能想到皇上大发雷霆的样子。 太后才要提笔,又放下,说:“哀家还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来堵皇上的嘴。” “扶柔公主现被押入天牢,太后不如先下一道懿旨释放扶柔公主回别院,再招来皇后一同商量赐婚之事。”青如悄声走到太后耳边,压低声说:“若皇上醒来为赐婚一事怪罪太后,太后可将罪名推到皇后头上。” “嗯,你这话说得不错。” 太后满意地睨了青如一眼,果然是她的心腹,忠心可嘉。 青如低眉顺眼,恭敬有加。 此时,一个小宫婢急匆匆走进来。 “什么事?” 青如见状立即迎上去,微倾身过去,听小宫婢的悄悄禀告。突然她脸色大变,屏退小宫婢,急步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事情有变,快下赐婚的懿旨吧。” “怎么?” “刚刚承安殿来禀,御医行针后,皇上有苏醒的迹象。” “看来老天爷也要哀家担着这个罪名呢。” 太后拿起笔,润了墨,准备下笔时,就听见殿外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在扑跪在地,见到太后后嚎啕大哭。 “出了什么事?” 青如大吃一惊,这不是跟在琰王身边的小太监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小太监连连磕头,大哭道:“禀太后、太后……王爷身体不适,恐怕……恐怕……” “快说,琰王怎么了?”手中笔瞬时掉在桌上,太后急火攻心,抬步便走到小太监面前,催促道:“别哭了,琰王到底怎么了?” 小太监抹抹鼻涕眼泪,禀告道:“太后,王爷回到府中只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倒地不起。御医验过茶水,说……说……”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青如亦是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这小太监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偏偏…… 小太监心一横,说:“茶水中有毒,是名为‘花环蛇毒’的。听闻司徒少将军两月前曾经中过此毒,而且帮少将军解毒之人正是西都国的扶柔公主。” “什么?” 太后眼前一阵发黑。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琰王茶水里掺入花环蛇毒,又偏偏只有扶柔公主能解此毒,背后定有什么阴谋。 “青如,快,传哀家的口谕。念在扶柔公主对自身发臭之事毫不知情,哀家赦免她无罪。将她送入琰王府内为琰王解毒。” “是,太后。” 青如亦是紧张,连忙领着小太监走出去,再交待人去天牢传太后口谕,释放扶柔公主。 太后匆匆换上便服,准备微服出宫入琰王府探病。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未来还要登基为帝,决不能死。 思及此,太后突然脚步一顿,见青如与承安殿的一个小太监在游廊的一个角落说着什么。 少时,青如打发走小太监,转身要走,抬头看着太后阴沉的脸色,她身子一震,垂首走过来。 “那个小太监是承安殿的?” “是。” “何事?” 青如面色僵凝,沉默片刻,说:“禀太后,皇上醒了!” “什么?他醒了?” 第206章 命危,朕错了 太后心惊,每次皇上闻到臭味都会昏迷三天,为何今日才昏迷了半日便醒了?难道皇上故作玄悬,引谁上钩吗? “太后,还要去琰王府吗?” “不。哀家要先将赐婚的懿旨写完,才能去看琰王。” 一抹心痛在太后的脸上浮现。转身回到殿中将未写的懿旨写下,命青如送到门下省。 承安殿。 太后两道懿旨同时被龙隐卫劫下。 此刻,皇上安括已经苏醒,手中两道懿旨看得他眼中寒凉一片。 “皇上,琰王的花环蛇毒是信阳侯安派在琰王府内的眼线所下。”龙隐卫禀告之后,见皇上没有别的吩咐,立即隐去。 陈公公忧心忡忡地守在龙床边。 “命人把守天牢,不准扶柔公主出牢门半步。” 放下两张薄薄的纸,安括眼中隐着戾色。 “回皇上。”陈公公倾身凑近,道:“在皇上昏迷之时,信阳侯私自放走西都郡主及那个婢女,且命那二人入承安殿行刺。” “什么!”安括大惊,难道他在睡梦中差点被人杀了? 陈公公立即上前安抚,道:“好在楚王爷早有准备,为以防万一将龙隐卫和禁卫军隐藏在殿内、殿外。好在楚王,太后及皇后都在殿内守着皇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二人此刻在哪里?”安括大怒,恨不得将那胆大包天的二个贱人生剥活剐。 陈公公叹气,说:“皇上息怒。那西都郡主挟持太后至殿外,又有人接应。待到宫中人追查,她们早已逃出皇宫不知去向。” “逃了?宫里有多少人,竟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逃了?”安括瞪着他,听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皇宫内院至少有万人,这么多的人竟然盯不住两个柔弱的女子。谁信呀? 陈公公脸上略有难堪,禀告:“皇上息怒。并非宫中的侍卫无能,而是有人暗中相助她们。” “谁的人?”安括问出,可答案却早已心知肚明。 陈公公也不敢点破,只道:“皇上心里知晓便好。老奴认为,皇上只当过耳风听听罢了。” “那扶柔公主呢?如今可在天牢?” “不在。” 陈公公凑近皇上耳边,悄声说:“信阳侯对扶柔公主用刑,已被庞丞相、寿王爷和武攸侯救走,眼下该是在长公主的别院里,有楚王爷和寿王爷守着呢。” “什么?” 犹如一记闷棍迎头击来,安括顿觉眼前发黑,双耳嗡嗡作响。他愤怒地将手底的薄纸攥成团,仍然发泄不掉心中燃烧的怒火。 “信、阳、侯!”安括咬牙切齿,“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皇上,老奴还有事要禀。” 见安括这暴怒的脸色,陈公公胆怯,颤颤微微。 “说。” 安括敛气凝神,手里的纸团被攥得更紧。 陈公公瞟了一眼两张可怜的“懿旨”,暗吞口水,说:“刚刚太后身边的婢女青如密报,太后得知琰王中的花环蛇毒只有扶柔公主能解,立即下旨将扶柔公主送去琰王府为琰王爷解毒。虽然此时扶柔公主已被送回别院,只怕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扶柔公主啊。” “去,传朕的口谕,下令楚王、寿王领禁卫军包围长公主别院,将扶柔公主软禁于别院。无朕之圣旨,任何人不得传诏。” “老奴遵旨。” 陈公公应声,退下去颁布皇上的圣旨。 安括将两张薄薄的懿旨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心底发寒。想要趁着他昏迷之时赐婚?想得美! “父皇,听陈公公说父皇醒了,精神可还好吗?”安阳长公主徐步走进内殿,站在龙床之前盈盈一拜,笑颜温婉,道:“父皇再不要生病了,女儿快吓死了。” “呵呵,父皇身子骨好着呢。怕什么。”招来安阳坐到身边,安括仔细打量女儿的眉眼,竟恍惚间与另一张清秀的丽颜重叠,是那般的相似。 不,一定是太过思念才会出现幻觉。 安括如是想着,便听到安阳长公主不高兴地哼气声。 “怎么了,谁惹朕的小公主生气啦。” “还不是舅公。”安阳长公主噘起小嘴不高兴地拉着安括的大手告状,“父皇,你一定要好好打舅公几记板子。” “胡闹。舅公年事已高,又是朝中重臣,怎么如你们小孩子戏耍一般玩打板子。”安括柔声训教,其实他还真想打信阳侯的板子,越重越好。 安阳长公主小嘴噘得老高,抱怨道:“小宁儿身上有臭味,定是被谁下毒所致。舅公不问青红皂白对小宁儿用刑,不但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她,还有烧红的烙铁在她的腰上烙下很难看的烙印,听御医回来说,那皮肉都被烫烂了,该有多疼啊。” 安阳长公主越说越伤心,呜呜呜的哭起来。 “你说什么?信阳侯不但用了鞭刑,还用了烙刑?” “是的,父皇一定要为小宁儿讨回公道。她又不是自己给自己下毒,她一定被别人下毒的。” 下毒?原来浑身散发尸腐臭味是因为被下毒了。如果毒解了,她就不会再散发臭味。 安括一会心疼木宁夕被用刑,一会欣喜于臭味的原因找到了,一会又暴怒信阳侯果然当他死了,竟然私自在宫中为所欲为。 安阳长公主拉拉皇上的大手,“父皇,女儿担心小宁儿,能不能出宫去看看她。听御医说,小宁儿伤得很重,恐怕熬不过今晚。” “她……要死了?”安括心霎时冷得像一块冰。这份沉痛很像多年前听见西都皇太妃薨逝时的感觉。但,又有些不同。 体会着心里的百般滋味,安括突然笑了。笑到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笑到他顿悟到一件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对扶柔公主的迷恋仅仅是因为……她是代替真正的扶柔公主嫁来南晋的,而真正的扶柔公主是李凌容的女儿,而李凌容才是他心底永远抹不掉的爱恋。 原来他所有的感情仍然停留在对李凌容的爱恋中,即便他想要霸占这个假扶柔公主,却依然阻止不了他对李凌容的思念。 “安阳,朕已下令将扶柔公主软禁于别院。你去别院陪陪她吧,希望她在临死的一刻能原谅朕的自私。” “父皇,你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安阳长公主摇摇头,实在不懂。 “你还小,不必懂这些。只管去陪陪她吧。” 安括怅叹,拍拍安阳长公主的肩。 “那女儿去了。” 安阳长公主福了礼,退步离开。 凤仙殿。 芳心悄声来到皇后身边。 “禀皇后,皇上醒了,龙隐卫劫下太后拟的两道懿旨送到皇上手里。皇上刚刚下令楚王爷和寿王爷包围别院,将扶柔公主软禁。而且,安阳长公主已被准许出宫。” “嗯,慈康殿有什么消息吗?”李凌柔依然站在桌前泼墨作画。 芳心摇头,说:“太后换上便服却迟迟未出宫去琰王府探望,想来……也许是在等着懿旨……” 话已不必说完。皇后放下笔,走到旁边净了手,说:“给本宫更衣。” “要去看皇上吗?” “嗯。” “是。” 芳心陪着皇后到内室去更衣。 又有小婢女来报:“禀皇后,承安殿口谕,命皇后速到承安殿。” “知道了。” 李凌柔深吐气,该来终究要来。木宁夕的命运一定要握在她的手里,这样她才能多一分控制司徒一族的胜算。 妆扮得宜,由芳心扶着从凤仙殿偏院慢慢往承安殿走去。李凌柔远远便看见慈康殿的小宫婢正在向承安殿的一个小太监打听着什么。 二人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时不时会四下观察有无异状。 “来人,将那二人抓去凤仙殿的暗室。” 一语出,数道银灰甲胄的影子闪过,如风拂落叶在眼前飘过,那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芳心扶着李凌柔,路过刚刚那二人站着的地方,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端庄淑仪地踩着莲花步子往前走。 临近承安殿的偏门,芳心略停了停步子,低声询问:“皇后,司徒老夫人与太后合作,我们也要掺和吗?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李凌柔浅勾唇角,很好的暗藏一抹奸诈,温声细语:“太后与司徒老夫人多年的情谊不是一时半会能断的。可是亲姐妹在遇到私利时都会先为自己打算,何况是她们呢。” “生在皇权之家,情是最要不得的东西。情字,看得重,死的快。”李凌柔仰望天空,淡淡地说:“本宫的姐姐就是为情所害,本宫的丈夫亦是为情所害,本宫的一生也在为情而苦。” “芳心,你是如何看本宫与扶柔公主之间的情谊呢?”李凌柔由芳心扶着继续往前走,但莲花步却渐渐缓下来。 芳心思索片刻,说:“恕奴婢冒昧。奴婢眼中皇后与扶柔公主的情谊亦真亦假,非母女之情却极交心。奴婢看得清楚,上次端午宴乐郡主那杯毒酒,扶柔公主护着皇后的心任谁都看得真切。” “她护着本宫,本宫心里感激,也愿意成全她的心愿。” 李凌柔淡淡一笑,由芳心陪着一同往主殿去。 守在殿门外的小太监望见皇后走来,立即跑进去禀告。 陈公公亲自迎出来,躬身请安道:“给皇后请安,皇上已等候多时。” “嗯。皇上醒来后可用过汤药?” “刚刚用过半磷清鸭汤,又喝了药,发了汗,身子清爽许多。” 陈公公一面跟在皇后身侧,一面简明扼要的回禀。 皇后微微颌首,屏退陈公公和芳心,独自慢慢走进内殿的卧室。 龙床之上,安括靠坐着,目光始终盯着墙上悬挂的一幅《美人图》,手中摩挲着一块谷纹玉璧。 “皇上,又在看姐姐的画像吗。” 李凌柔坐在龙床边的椅上,与安括一同欣赏李凌容的画像。 “皇后,你是对的,朕错了。” 第207章 消息,重伤失踪 若是寻常夫妻,听丈夫在自己面前如此失落的说“我错了”,妻子一定会心疼的流泪。可是她的丈夫是一个南晋国的皇帝,能听到一个皇帝的口中说出“我错了”,这种真实感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李凌柔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垂眸掩饰地轻轻“嗯”一声,扭头看向悬挂的《美人图》。那张与她相似,却比她更为清秀的美颜,曾几何时使她羡慕嫉妒了很久。 当年李氏王朝在她的父亲手中辉煌,她们姐妹的命运却没有改变。为了与西都国联手抗衡北契国,将姐姐李凌容嫁给已经垂暮之年的西都国皇帝。生下扶柔公主的第二年,老皇帝死了,容妃李凌容被逼殉葬。可是容妃的尸体却被送回李氏王朝埋葬。那一年,李凌容十七岁。 回想往事,李凌柔不禁落泪。 “朕曾与岳父约定收复被北契攻占的中山立下大功,朕便可迎娶她为妻。为了那战功,朕差点死在战场上。可是回来却被你父亲告知她已嫁去西都国为妃,朕再没有机会了。” “父皇将臣妾嫁给皇上为妻,临死前又眼睁睁看着皇上夺下李氏江山,如今皇上还有什么不甘愿的呢。”李凌柔凝望那幅画,语气幽远而怅然。 安括看向身边的妻子,不论面对何种的情势,她都能如此淡然,如此平静。是因为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任何牵绊,还是她经历过太多人们所不知的事情,在悄然无声之中变得连他都觉得陌生呢。 “柔儿。” 李凌柔收回视线,垂眼盯着自己的涂了丹色的指甲,轻轻浅浅地叹问:“皇上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唤过臣妾了?时间久到臣妾都快忘记那声音是何等的温柔。” “朕对不起你。”安括愧疚地垂下头,怅然道:“朕的心底始终唯她一人。在看见扶柔公主时,朕想着在自己的心里可以由她代替容儿来弥补朕的思念之心。可是,今日再一次闻到尸腐的恶臭味,朕才明白对容儿的记忆是永生难以忘掉的。” 失落地叹声气,安括抬眸看李凌柔,苦笑:“扶柔公主一直好好的,为何今日入宫觐见却被下毒,浑身散发出尸腐的恶臭?朕知道,这是容儿在惩罚朕的移情别恋。这病根自她而起,是朕一生都不可能舍去的心病。” “柔儿,容儿是朕一生的爱,你知道失去挚爱的痛吗?”安括眼眶湿润,哽咽声起,泪落下。 李凌柔拿香帕为他拭泪,安慰道:“皇上思念姐姐,臣妾感同身受。人已逝去多年,皇上不如将姐姐深藏心中即可。若为思念她而伤了龙体,为国为民,为姐姐在天之灵,皇上也该多保重些。” 关怀备至的安慰,没有半点争风吃醋的温婉贤淑品格,都说她母仪天下、尊贵荣宠,此刻有谁能知道她心里的酸楚。 听着丈夫悲痛的倾诉着对李凌容是如何的恋恋难忘,没能娶到李凌容是如何的抱憾终身,没能与李凌容厮守到老将是他一生的悲愿…… 听在耳中,怨在心底。 李凌柔隐隐羞怒,从安括手中抽回自己的柔夷,静静地垂首聆听着他的悲壮。每一声饱含泪声的呜咽都像锋利的刀在她的心里割一下。 她与他夫妻多年,又育有儿女四人。即便当年他窃下她父皇的江山,她也没有怨怼过。此刻却想从喉咙里喊出一声斥喝,斥喝他到底有没有当她是妻子,为何要这般的羞辱她。 李凌柔眸中一片寒凉,她与他虽然是夫妻,他心里爱的是她的姐姐李凌容,而她的爱却给了另一个男人。也许,这是上天对他们不忠于彼此的惩罚。 如是想着,李凌柔敛去寒凉,伸手为他拉拉被子,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皇上也别太伤心了。臣妾每日都会向上天祈祷姐姐来世能再与我们团聚。” 场面话总是要有的,至少此时此刻最相宜。 安括收起伤心,万般知足地看着妻子,欣慰地感慨:“朕的身边若无皇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皇上的身边从来不缺美人,臣妾人老珠黄,只能尽心为皇上分忧,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李凌柔温婉浅笑,反握住安括伸来的大手。 安括苦笑,喟叹道:“也有美人不愿委身于朕的。” “皇上以为是谁给扶柔公主下的毒?”李凌柔试探地问。 “太后。” 安括龙目微眯,大手强握住李凌柔的素腕,追问:“皇后知道朕为二公主亲手打造的那对妖娇花靥吗?” “是。臣妾听闻太后将妖娇花靥赐给扶柔公主。” 李凌柔温顺地回答,没有半点惊讶,亦没有半点心虚伪装。 安括点点头,看来妖娇花靥并不是皇后偷出去的。 “太后曾赐妖娇花靥给扶柔公主,朕那日……”安括欲言又止,审视着李凌柔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但,她却再次令他失望了。 那日派去凤仙殿的小宫婢杏子竟然会在他的龙床上,他一怒之下掐死杏子,将尸体命人送回凤仙殿。此事他没有追查,皇后也没有说什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再提起,不过是试探对方罢了。 李凌柔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地凝向安括。迷昏西都国和亲公主,偷带回宫中意图不轨,即便他是皇上也不能如此任性而为。 他不说,不等于这个把柄不存在。 “朕想给她十日。如果臭味没有消除,朕会一刀杀了她,也绝不准许她嫁给别人为妻。”安括眼中闪现浓浓杀意。 李凌柔淡淡一笑,问:“皇上可还记得臣妾之前的忠言。” “记得。”安括凝着李凌柔淡漠的神情,有些许恍惚,他嗓音沙哑地说:“皇后说过,她是和亲的使者,非西都国献给朕的贡品。” “皇上既然记得,那臣妾便不再说什么。” 李凌柔微笑着起身,准备离开。 “朕想要她。” “她不是姐姐。皇上刚刚说过她代替不了姐姐,又何必强留她在身边呢。” 安括哑然,他定定地仰视面前的女人。多少年了,不曾这般仔细的观察她的一颦一笑。时间流逝之间,当年温婉的少女已经变成贤淑内敛的深宫妇人。 “柔儿,你怨朕吗?” “臣妾谁都不怨。” 怨吗?没有。 恨吗?有过。 一个嫁了人的亡国公主,她除了将恨深深埋在心底,又能怎样呢。 “皇上,既然扶柔公主身上散发出恶臭的气味,又不能将她退回西都国,不如将她赐婚给……”司徒善的三孙儿。 这几个字还没有开口说出来,李凌柔便住了口。回头看向外面被强行推开的大门,陈公公亲自上前都没有拦住那人。 安括张口要问赐婚给谁,声音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即被匆匆走进内殿的人打断。他深拧眉心,龙目瞪向闯进来的信阳侯。 “朕的寝宫也是你该私闯的?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安括震怒,指着气喘吁吁站在内殿门口的信阳侯大骂。 信阳侯气冲冲地大步走到龙床前,冷眼扫了李凌柔,气愤道:“皇上,司徒天逍原本该在今日寅时领兵入城,辰时入宫觐见。可是,他竟谎称在回京的路上被阻劫,以重伤回贝州城休养为由拒绝入京。” “此事朕已知晓,派了兵部侍郎之子李程前去助他代管贝州城军务。”安括心里发虚。为了成功斩杀司徒天逍,他下令龙隐杀可以伤了寿王,但不准伤到要害。 寿王平安回京,他也松了一口气。派出去的龙隐杀全部阵亡,估计是与司徒天逍同归于尽了。但……看来他小瞧了司徒天逍的实力,竟然还能活着回到贝州城去。 “皇上有所不知,那司徒天逍回到贝州城,将十万大军凭空调走,而且他也……失踪了。” “十万大军?” “失踪了?” 皇上和皇后一同发声。皇上心疼那十万大军的去向,皇后想知道司徒天逍为什么失踪了。 信阳侯看看二人,更是气愤。 “皇上,司徒天逍为贝州城守将,怎么私藏十万大军?置贝州城的安危于不顾,他闹失踪也该有个说法。” “此事朕心里有数。贝州城的军务尚且由李典之子去接管,你不必忧心。那孩子也是从军营里长大的,虽然没有领兵打仗,但谁不是慢慢历练出来的。你也该给后辈人多一些机会。” “皇上,既然司徒天逍不尽忠职守,不如削去他将军之职,改换他人。”信阳侯拱手谏言。 皇上沉吟片刻,说:“朕给他十日,若十日后不归,朕会考虑信阳侯的谏言。” “皇上!” 信阳侯咬牙,要说出来的话被安括打断。 “信阳侯如果信不过,也派个人去一同协理。” “皇上,若如此……”信阳侯装作认真的思忖,少时奏报,“臣有孙二人,也是该历练的年纪。与李侍郎的公子年纪相当,不如让他二人一同去协理。” “三人有商有量也好。”安括点点头,“司徒天逍回来之前都由他们三人守着贝州城吧。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好。” “是。”信阳侯长长舒出一口气。他的两个孙子合力欺走李侍郎的儿子,再将贝州城的军权握在手里,还愁日后有兵无权吗? 李凌柔睨着信阳侯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看来她要暗中传给哥哥李典,让他再多派些人去暗中保护李程。 “皇上。” 陈公公躬身进入,到龙床边,声音不大不小,能让在场的三人都能听清。 “皇上,别院那边传来消息,扶柔公主恐怕……恐怕活不过今夜。” 她要死了?怎么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括目瞪口呆地望向李凌柔,而她也瞬时红了眼眶。 第208章 难活,没了心跳 别院,曦宁园。 午时被寿王带回别院,木宁夕一直昏迷之中。随后楚王带着御医赶到,连同安阳长公主也带来许多治伤的稀世珍品。 “鬼五,你骑快马赶去贝州城,一定要将小宁儿重伤的事情告诉天逍兄。”寿王凝重的神色让鬼五感觉到木宁夕的情况不太好。 “是,王爷。” 鬼五欲走,又被叫住。 “让天逍兄快些,恐怕……本王会尽力救她,但……”寿王几度犹豫,不知该不该说“最后一眼”四个字。 鬼五会意地点头,转身离开。 内室中,木宁夕平躺在床上,她身上的淡蓝色宫装已经残破不堪,红色的血液染花了宫装。铺在她身下的绫被原本淡雅素白,此时已被染成大红的颜色。 “去,将公主身边的婢女从晚香园带出来。” “是。” 楚王的护卫领命出去。 “乐月瑶,本宫绝不会放过她。”安阳长公主暴怒,转身便出去了。 “长公主!” 素翠跟在后面,追着安阳长公主一路往晚香园而去。 有楚王的护卫在,又有暗中保护的银甲卫,安阳长公主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这边,素竹和素香二人缓慢且小心翼翼地为木宁夕脱下血色的宫装。 少时,由晚香园传出消息,安阳长公主将乐月瑶和婢女玉珠、玉环绑了,以鞭笞之,三人皆被打昏。 楚王和寿王听到护卫回来禀告的消息,皆是摇头长叹。安阳长公主一直是娇娇弱弱的,哪知道和木宁夕厮混这些日子,俨然已经变成第二个木宁夕了。 “皇长兄,二皇兄,我回来啦。” 安阳长公主走进来,挥挥有点酸痛的胳膊,说:“原来那些执行鞭刑的护卫们也挺累的。我还以为天天打别人是件很高兴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是轻松的活儿。累死我啦,胳膊好疼哟。” 楚王和寿王凝重的神情一扫而空。听这话说的,好像那些天天打别人的护卫们让她很羡慕,现在知道人家不容易又深表同情。 “公主!” 被放回来的青线、红线和黄线鱼贯而入,直冲向床前,心疼地察看木宁夕的伤势。 “公主,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青线换下素竹,亲手为木宁夕脱下残破的襦衣。而红线和黄线也小心翼翼地脱下裙子。 “还能有谁,信阳侯。” 安阳长公主气鼓鼓地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奄奄一息的木宁夕,又看着三颗脑袋,突然察觉少了一个。 “咦?紫线呢?她没一同被救回来吗?” “回长公主,紫线赶去报信。公主变成这样,总要让将军知道的。”青线扭回头含泪回答。 “嗯嗯。可是鬼五已经赶去贝州城找司徒哥哥,她为什么还要去。”安阳长公主一拍大腿,“哎呀,万一她半路遇到麻烦怎么办。” “长公主,万一鬼护卫遇到麻烦,紫线可以从另一边闯出去报信呀。”红线将染血的裙子放到刚刚随手拿进来的木盆里。 “公主。”黄线唤了一声,看御医,问:“公主如何了?” 御医额上冷汗淋淋,佯装镇定地把脉,其实心里已经忐忑不安。这……这西都公主若是死了,他全族人的性命恐怕也难保啊。 起身来到外室,御医先是拱手,恭敬道:“禀告二位王爷,公主须用针。” “用吧。” 楚王点头。这个御医是他的心腹,可以信赖。 内室中里传出青线一惊尖叫,之后是一片呜咽声。 “怎么了?” 楚王和寿王顾忌着木宁夕也许身上未着寸缕,只站在内外室之间的门口,隔着帘子急声问。 “皇长兄,二皇兄。” 安阳长公主从里面扑出来,一下子抱住楚王嚎啕大哭。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太狠心了。他太狠心了……皇长兄,二皇兄,他太狠心了……呜呜呜……” “安阳,到底如何了?”寿王急得团团转。木宁夕到底伤了何种程度,能让安阳哭什么这样。 安阳长公主抹掉泪珠,呜咽着双手比起一个碗口大小的三角形,哭诉:“小宁儿左右腰侧被烙了这么大的一块有花纹的伤疤。肉都烫熟了,好可怜呀。” 烙刑。 寿王心头一紧,痛到窒息。他的眼眶瞬时红了,恨不得闯进去将木宁夕抱在怀中。 “信阳侯,本王决不会饶了他!” 寿王切齿,终有一日他会亲手宰了信阳侯为木宁夕报仇。 内室。 木宁夕躺在床上,全身烫得像一块烧红的铁。她紧闭着眼睛,双手终于攥成拳头。即使青线和红线如何用力扳开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怕厚重的被子将她的伤口压痛,红线取来绫纱的薄被子盖在她赤果果的身上。 御医跪在床边她行针,专门挑痛穴扎进去。可她却毫无半点知觉,像一个沉睡中的瓷娃娃,即便被摧残得伤痕累累,仍漂亮得令人窒息。 “公主,快醒醒呀。”青线红着眼眶,拿柔软的绫帕为木宁夕擦干净脸颊上的血渍,“公主,等你醒了,我们去找二少爷。” “公主,快醒来吧。奴婢会陪着你一同去找主人。”红线低语,用绫帕擦拭木宁夕胳膊和腿上的血渍。 黄线默不作声,她想着该不该向另二人提议悄悄将木宁夕带走。否则以她对乐月瑶的了解,等到玉环和玉珠自行解开穴道,解开束缚。乐月瑶一定会跑来大闹,然后趁着楚王、寿王及安阳长公主不在的时候,报复在木宁夕身上。 “哎呀,不好。” 御医一声惊呼打断黄线的思绪,她回头看去,只见御医快速拔下银针,在木宁夕腕上探脉。 “不好,公主已没了心跳,恐怕……恐怕……” “什么?御医,你的意思是公主已……死了?” 青线悬起的一颗心瞬时炸裂,她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回荡着“公主已没了心跳”。 “不可能。” 红线也将食指和中指放在木宁夕鼻下,果然没有半点呼吸。 黄线也抓住木宁夕的手腕探脉,心下一凉,怔怔地放下木宁夕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看向平静的木宁夕。 “公主,死了吗?” 青线看向红线,又看向黄线,她们的目光呆滞,表情哀伤。 “不,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三小姐,你不能死啊。你和二少爷约定过,事成之后会回去找他,然后一起归隐山野,再不问世间之事。” “三小姐,三小姐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三小姐,你快醒来啊。” …… 青线抱住木宁夕不停的摇晃,她一声声唤着、哭着、喊着、说着……但得到的回应仍然是无声、无声、无声…… “青线。” 红线哭红了眼睛,她拉起青线,轻声安慰:“公主不会死的,等主人赶来一定能救活公主。我们只要让公主的身体温度不下降,一定能支撑到主人赶来。” “真的吗?” 青线像是迷路的孩子突然得到一丝光明的信息,她顾不得御医还在,立即脱下自己的襦裙,跑到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温暖木宁夕的身体。 “青线!” 红线动容,已经呜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扭过头,捂住嘴嘤嘤地哭泣。祈祷紫线快一些、鬼五快一些、骆名流快一些,主人快一些。 外室。 御医跪在楚王脚下求以死谢罪。 楚王脸色黑沉,可他却没有要治罪的意思。木宁夕的命数如此,华佗再世也不能与天相争。 “皇长兄,我即刻入宫向父皇请旨,就算寻遍天下的名医,只要能救回小宁儿,我愿意用自己的地位来换。” “胡闹!” 楚王震怒,对素翠等婢女道:“快陪长公主回朝阳阁休息。” “我不去。”安阳长公主抹抹泪,转身走入内室,“我要陪着小宁儿,直到她醒来!呜呜呜……呜呜呜。” “你……” “好了,别管她了。” 楚王欲骂被寿王阻止。他很理解安阳的心情。自小渴望一个妹妹,自从十岁那年得知自己有一个妹妹尚在襁褓时被偷走,至今下落不明。安阳心心念念的就是寻找失踪的妹妹和弟弟,她建这座别院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回家的妹妹住进来。 她当小宁儿是那个回家的妹妹,事事护着,关心着。可是此时她珍视如宝的妹妹死了,她又如何不伤心呢。 寿王叹气,他对小宁儿的爱恋也许将永远埋藏在心底。 “皇长兄,我为何不早一些到天牢救她呢。为什么要让她受到信阳侯的折磨才赶到呢。我为什么不早一些去呢。” “二皇弟,天下没有后悔的路可退。纵然错了,也只能认了。” 楚王按住寿王的肩,他知道二弟喜欢小宁儿,但……小宁儿只能嫁给司徒天逍。因为他隐隐约约中总觉得小宁儿也许就是失踪的二皇妹安曦公主。 内室。 木宁夕身上的血渍已经被红线和黄线擦拭干净,连同鞭伤和烙伤都被涂过药膏。 安阳长公主坐在床边,握着木宁夕的拳头抵着下巴,她湿润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宁夕,仿佛下一次眨眼后能发现什么似的。 “小宁儿,你一定要活着。” “小宁儿,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去寻找安曦皇妹的。” “小宁儿,司徒哥哥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撑住啊。” …… 安阳长公主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期盼木宁夕能醒来回答一声“好”。可是回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公主的身体在变冷。” 青线慌张地询问眼神看向红线和黄线。 “我来吧。” 红线脱下衣裙,替换青线,用自己的体温为木宁夕保暖。 “怎么办,公主会不会死。” “也许……公主她已经……” 御医仍在坚持着为木宁夕行针、把脉,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慰藉活人的心理罢了。 “少废话,快快医治小宁儿。若小宁儿死了,本宫要你全族的人头祭她。” 安阳长公主一声厉喝,吓得御医立即缩缩脖子,抹了一把冷汗。 屋子外,突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打趣着。 “几日不见,大姐越来越像三妹妹一样霸气十足喽,哈哈哈哈。” “二妹?” 安阳长公主心中一喜,腾得一下跑出去。吓得内室里一众婢女都傻呆呆的相互瞪眼,这是什么情况? 第209章 蝴蝶,难救活了 屋门口,一道香风袭过,不待楚王和寿王看清,那白衣女子已经直奔入内室,与安阳长公主又笑又哭地抱在一起。 “二妹妹,你的面纱摘下来了?”安阳长公主惊讶又好奇,花羽蝶曾说过只有娶她为妻的男子才能揭开面纱,难道花羽蝶已经嫁人了? “是啊,一个混蛋揭开我的面纱,又不肯娶我为妻。”花羽蝶咬牙切齿。 安阳长公主并没有在意她的语气,沉吟片刻,招呼着她,说:“快来看看小宁儿吧,御医说难救活了。呜呜呜。” 安阳长公主哭得眼睛肿成桃子,花羽蝶看着一阵心疼,拿出帕子为安阳长公主试去泪珠,语气不屑地冷哼:“别听那些不学无术的老东西们鬼话连篇。他们当御医的整天在宫里混吃等死,整日嘴巴里除了‘怒火攻心、郁结不发’这个烂借口骗骗人,你听过他们还说过别的症状吗?别理那群老废物。” 安阳长公主极其认同的连连点头,“对,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连这个简单的病症都治不好,回头本宫打他们板子。” “哈哈,你刚刚去晚香园鞭打乐月瑶没过瘾吗,又来打御医的板子。”花羽蝶哈哈大笑,说话间已经走到床边,先是愣,忽然脸色变得斑斓。 平躺在床上的木宁夕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她轻轻阖上眼睑,羽扇的睫长而密,叶眉舒展在白皙饱满的额上犹如两弯春芽儿。 唇瓣不是粉嫩的樱色,而是泛着令人胆寒的死人白。配上毫无血色的白瓷脸蛋,宛如她的生命已经停止。 正如御医说的,难救活了。 花羽蝶锁紧眉心,眼眶瞬时红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唯有那刺目的死人白异常的醒目。 “小宁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缓缓蹲下来,好几次伸手想摸摸木宁夕,却又害怕地缩回来。好似她轻轻的一碰,木宁夕会如一阵烟的消散。 “二妹妹,小宁儿还能活吗?”安阳长公主呜咽地问。 花羽蝶闭上眼任泪慢慢的流淌过脸颊,滴落在衣袖上。再次睁开眼睛,她瞬时鼓足勇气,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救活她的。” 安阳长公主很豪爽地抹掉脸上的泪珠,说:“二妹妹,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花羽蝶回头强扯出一抹笑,“好。” 回头看着和木宁夕几乎赤果果相拥在一起的婢女,花羽蝶抚额,问:“你这是做什么?” 红线羞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公主的身子越来越冷了,奴婢想用这个法子……”温暖她。 最后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红线也有些局促,不知道该继续躺着,还是该放开木宁夕。 “得了,我明白。”花羽蝶适时打断,说:“你穿好衣服,出去端一盆滚烫的热水,再准备几条干净的棉帕。” “是。” 红线羞赧地穿好衣裙,下床。与青线和黄线交换一个眼色,便出去了。 花羽蝶环视身边足有五个婢女,惊呼:“三妹妹平日用这么多人服侍吗? “她有四个婢女,青线,黄线,刚刚的红线,还有一个去贝州城报信的紫线。”安阳长公主介绍,又指另外三个宫婢,说:“那是我的贴身婢女。” “哦,原来。”花羽蝶摆摆手,“三妹妹的婢女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你们去帮红线吧,不必在这里守着。” 安阳长公主屏退三人。 素翠、素竹、素香一起退出去,帮着红线准备热水和棉帕。 “大姐姐帮我来褪下三妹妹的里衣。” “好。” 安阳长公主与花羽蝶一同将木宁夕扶起,褪下刚刚被穿戴好的雪白里衣。 花羽蝶惊呼出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谁用的烙刑?” 安阳长公主瞬时又红了眼睛,泪珠子像串了线似的噼噼啪啪的落下。 “大姐姐,难道你身为长公主,连这等小事也阻止不了吗?”花羽蝶愠怒,堂堂南晋国的长公主怎么连个朋友都保护不好。真是高看长公主的能力了,与地位完全不相配嘛。 安阳长公主伤心地落泪,呜咽道:“因为小宁儿是西都国的和亲公主,是使臣。依照南晋国的规矩,除了皇祖母和母后,除非父皇恩典,否则女子是不能入殿的。” 花羽蝶叹气,还是她这个没权没势的老百姓最好,至少来去自由,喜欢哪里就去哪里,不必担心守谁的规矩、看谁的脸色。 “唉,好吧。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怪你。” “我已经恨死我自己啦,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小宁儿。” 安阳长公主捶捶自己的头,心疼地看向面色平静的木宁夕,轻声问:“二妹妹,你猜小宁儿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不能。”花羽蝶拿出随身的小布包展开来,里面整齐排列着上百根银针。 “没用的。御医已经为小宁儿行过针疚却收效甚微,而且脉搏和呼吸也没了。” “所以他们是废物啊。”花羽蝶细月的眉微微挑起,寻到命脉的穴位,银针刺穿皮肤,渐渐没入皮肉。 “小宁儿,你一定要活下来啊。”安阳长公主拿香帕为木宁夕擦去额际上沁出的点点冷汗珠,说:“小宁儿能出汗,她还活着。” “她本就没死。” 花羽蝶无奈地睐了安阳长公主一眼,果然是娇养在深宫的花儿,这点子小惊喜都让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根、二根、三根、四根、五根……直到十几根银针刺入命门的大穴,木宁夕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没醒?” 花羽蝶心底恍惚,这些大穴对于将死之人都能有作用,为何木宁夕却一动不动,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二妹妹,你是不是少针了哪个穴位才会起不到作用的。” 安阳长公主善意的提醒,花羽蝶泄气地摇头。 “不多也不少。” “再等等。我相信小宁儿一定会醒的。” 安阳长公主安抚花羽蝶,其实她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如果连花羽蝶也救不活木宁夕,那么还能有谁懂得起死回生的本领呢。 内室里,红线将准备好的滚烫热水和棉帕送进来,静静地和青线、黄线守在门口。她们紧张到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发抖,眼睛早已红肿。 “小宁儿?” 安阳长公主抓过木宁夕的拳头,轻声问:“你没有感觉到痛吗?小宁儿,快醒来吧。” “再等等。” 花羽蝶将一根银针刺入百会穴,这是最后的希望。 内室里静得可怕,每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聚焦在床上的木宁夕脸上,甚至她们极力克制着不要眨眼睛,以免错过发现木宁夕清醒的迹象。 外室里,气氛同样凝重到呼吸声都异常的清晰。 三个男人围坐在桌边,每人手中都托着一个茶碗,茶水已经温凉。 “那日司徒兄从朝阳阁打伤龙隐卫,顺利逃出去,是司徒二哥暗中相助的吧。”楚王面色凝重,担心木宁夕的情况,但也不能傻傻地坐在这里,总要说些什么缓和缓和气氛。 司徒穹坦然承认,干笑道:“半年不回家,本想着先逛逛汴州城再回去,哪知道才绕过东街的街角便看见我那三弟站在墙头上打群架。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吃闷亏,我哪管对方是谁的人。再说了,一群人欺负三弟一人,我定然不肯的。” “哎,皇长兄,你该向司徒二哥学学,别每次看见我被打,你先溜了。”寿王托下茶碗故作忧伤地抱怨,“初八那夜本王和天逍兄差点死在回京的路上。哼,没想到连父皇的人都敢对本王下狠手。” “龙隐杀伤了你?” 楚王面容紧绷,虽然他知道有人暗中调动龙隐杀,但没想到龙隐杀竟连寿王也想一并除掉。 寿王眨巴着“纯良”的眼睛点点头,“本王和天逍兄都认为暗中调动龙隐杀的人是琰王。” “也许不是。” 碍于司徒穹在,楚王并没有坦白。 其实那龙隐杀是皇上派出去的劫杀司徒天逍的,为了不引起寿王的注意,才会下令龙隐杀可以适当的对寿王动手,但不准伤到要害。 这也就是为什么寿王能大摇大摆、平平安安的回到汴州城,而司徒天逍却要偷偷摸摸回城、离城、借口重伤为由回去贝州城。 司徒穹身在江湖,游历四国,对各路消息比狼王的影阁(情报地)收集的还要多、还要快。也正是因为知道皇上调动龙隐杀想要悄无声息的除掉司徒天逍,他才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没想到真的帮了司徒天逍一回,也证实了他听到消息。 皇上为了霸占扶柔公主,竟想对司徒天逍下杀手。 司徒穹闷头喝着已经冷了,且涩苦的茶。 忽然内室里传出安阳长公主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小宁儿!你不能死啊!” 堵在门口的青线、红线和黄线蜂拥而入,扑跪在床边嚎啕大哭。 司徒穹最先反应,顾不得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大步迈进内室,便看见安阳长公主扑在木宁夕的身上大哭,而花羽蝶呆怔怔地瘫坐在地上,目光始终盯着木宁夕闭阖的眼睑。 “蝶儿?” 司徒穹率先走过去将花羽蝶抱起,“蝶儿?你还好吗?” “她、死了。” 花羽蝶呆呆的,极小声地宣告着木宁夕死亡的消息。 “什么?小宁儿……死了!” 寿王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看着平静的木宁夕。 楚王抿紧唇瓣,炯亮的眼睛霎时盈满泪水。他还没有查出木宁夕到底是不是二皇妹呢。她怎么能这样轻易的死去呢。 “不,她没有死。” 花羽蝶像发疯一样从司徒穹怀里挣脱,拉起大哭的安阳长公主,叮嘱:“大姐姐,你要留在这里守着小宁儿,千万不能离开半步。我立即赶回无花谷请奶奶出山为小宁儿医治,只要奶奶愿意出手相救,小宁儿一定会活的。” “你快去快回。”安阳长公主仿佛再次看到希望,她抱住花羽蝶,呜咽:“她是我们的妹妹,不可以让她死。” “好,就算下地狱,我也要将她抢回来。” 花羽蝶故作坚强地抹掉脸上的泪,又和安阳长公主抱抱,转身便离开了。 “蝶儿,我陪你一同回去。” 司徒穹与楚王和寿王拱手,便追着花羽蝶离开。 第210章 抢人,太后懿旨 琰王府。 皇太后刘氏微服出宫,打从进到屋里就没出去过。她一直守在昏迷不醒的儿子床边心急如焚。 信阳侯抬步进来,向太后拱手行礼,沉声禀告:“太后,老臣已查明,两月前的确是扶柔公主赶往贝州城,自伤取血为司徒天逍清除花环蛇毒。” “那么只要她肯献出一些血来,琰王有救了。”太后心情平静下来,关注点也变成另一个,问:“给琰王下毒之人找到了吗?” 信阳侯摇摇头,继续刚刚的话题,说:“太后,据老臣查到的消息,中毒只有两个时辰能解,若迟了便有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太后再次心绪不宁起来,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信阳侯身侧,阴狠地切齿道:“给哀家带人去别院抢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两个时辰之内为琰王解毒。” “这……太后,恐怕此时不是个好时机。”信阳侯犹豫不定,惹得太后更加恼怒。 “若琰王有个好歹,哀家连你一同活埋。” “是,老臣知罪!” 信阳侯吓得连连后退。 太后回到床边坐下,心疼得抚摸着琰王的手。 “侯爷。” 门外护卫垂首,禀告道:“埋伏在长公主别院的探子回报,扶柔公主恐怕已经……殁了。”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发出来的气声。 太后和信阳侯皆是大惊。 信阳侯大步走出,一把抓住护卫的衣领,咬牙质问:“可探听清楚了,她不过是受一些皮肉之苦,怎会伤及性命呢。定是你们没有探查清楚,急于回来禀告。” 护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垂着头吱吱唔唔的不敢再出声。 “侯爷不要为难他,扶柔公主的确命在旦夕。” 一个通身黑衣的年轻人走进来,他嘴角的微笑给人一种狡诈的厌恶感。在看到信阳侯露出鄙夷的神情时,他毫不在意的保持着微笑,抬步进到屋内,先向太后行礼,后来到床边察看琰王的情况。 “你是谁?” 太后不悦,睐了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奸诈的笑容敛起,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道:“太后比我更认得这块令牌吧。” 太后凝眉细瞧,顿然发现令牌上端雕刻有一个小小的“田”字。不由得心绪翻涌,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田姓族的族长才能拥有的令牌,既然能在他的手中,说明田姓的老族长已经死了。 她的那个青梅竹马,曾经私订终身的男人死了。 他一定很恨她吧。否则怎么连一个死讯都不肯传送给她,让她仍然妄想着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 太后眼中闪现出哀伤,但在年轻人眼中却是冷戾的恶心感。 想到他的父亲临终前执拗地唤着太后未出嫁时的乳名;想着父亲直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想着父亲下葬时仅有一块玉佩作陪葬物。身为儿子,他的心在滴血。 比起父亲甘愿俯首称臣,他更想脱离老太婆,带领田姓族人闯出一番天地。可是,目前以他的势力并不能与太后及信阳侯相抗衡。 忍一时,能;退一步,能海阔天空。 年轻人很好的隐藏着内心的反抗,他笑容依旧,拱手道:“安氏族的人已经集结完毕。只要太后一声令下,安氏族定会将琰王爷的‘解药’抢回来。” “好,哀家暂且相信你。放手去吧,哀家等着。” 太后威武气势汹汹。 “太后要给一道懿旨才可,否则安氏族与皇上的禁卫军打起来,容易给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太后赞许的点头,满意于年轻人即使桀骜不驯,却懂得在她的面前收敛。 信阳侯黑沉了脸冷眼旁观,观察了很久才终于想起这个年轻人是谁了。太后青梅竹马的儿子,现任安氏族田姓的族长——田志。 别院。 禁卫军包围下的别院水泄不通,偶有被管事派出来办差的老仆从会拿出木质的牌子,然后被放行。 花羽蝶和司徒穹离开别院,骑快马赶去东楚过的无花谷找花老夫人求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也许当他们回来时,木宁夕已经变成皑皑白骨。 即便希望渺茫,但每一个人都没有轻言放弃。 楚王和寿王守在曦宁园的东屋,安阳长公主衣不解带地守着木宁夕。 临近午膳时分,禁卫军统领突然跑进园内,急匆匆往东屋走去。 “禀王爷,外面有许多黑衣人结队往这边而来,看那装扮似乎是安氏族。”禁卫军统领心里忐忑。安氏族是太后手中的杀手组织。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人微官低,怎么敢与太后相抗衡呢。 “你是父皇身边的人,难道还怕了不成?”寿王按捺不住,冷声讽刺。 禁卫军统领冷汗顺着后颈流入衣领中,他虽然是皇上的人,但是也不敢与太后为敌呀。谁不知道琰王中毒,扶柔公主便是能解毒之人。 太后又只有琰王一个儿子,怎能眼睁睁看着琰王毒发身亡。 “报!信阳侯带着太后的懿旨前来接扶柔公主入琰王府。”一个禁军跑进来,跪在主屋的石阶下,声音洪亮得连高墙外的信阳侯都听得一清二楚。 楚王和寿王走出屋外,远远便看见信阳侯举着太后的懿旨,大步走进曦宁园。 “楚王爷,寿王爷。”信阳侯手中托着懿旨,向二人微微颌首,“请二位王爷将扶柔公主请出来接旨吧。” “扶柔公主身体不适,不宜外出。”寿王冷瞟一眼那懿旨,简直就是一道催命府。如果让木宁夕去了琰王府,死得更快吧。 “身体不适?”信阳侯乍然,“不知请了御医没有。不如老臣请几个大夫来给公主看看。” “呵,信阳侯,扶柔公主为何会变得如此情景,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何必在这里腔装作势呢。”寿王爷冷哼,扭头不看站在石阶下的信阳侯。 “二位王爷,若你们不肯交出扶柔公主,恐怕太后那里也不好交待吧。”信阳侯抬出太后的威压,笑吟吟地瞧着楚王和寿王的脸色有短暂的僵硬。 “你且回去吧,本王是不会交出扶柔公主的。”楚王挥挥手,转身便要进屋去。 信阳侯阴恻恻地大笑起来,阴戾的眼神瞪向楚王和寿王,厉声大喝道:“太后懿旨,带扶柔公主回琰王府。即便是尸体,也要带回琰王府去。若有违抗者,杀!” “果然如此。”寿王讽刺一笑,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信阳侯便刺袭过去。 信阳侯将懿旨卷轴化作武器,与寿王比试起来。 别院外面刹那间杀声一声,安氏族由年轻人带领,与禁卫军厮杀,刹那间从别院的大门前到高墙上,再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几乎每一处都溅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色。 安氏族一路从前院的大门口一路杀到曦宁园,将楚王,寿王,禁卫军统领及护卫们全都包围在园子里。那些被皇上喻为“虎将之军”的禁卫军在安氏族面前犹如蝼蚁一般弱小。 楚王与年轻人打得难解难分,二人的功夫不相上下。 寿王与护卫们形成七星阵,偶尔连成一线左右开攻,偶尔散成七星状将误闯入包围圈的黑衣人斩杀,偶尔散开各自为战…… 一场血色的较量从正午时分直到午后的未时,终于在屋内传出安阳长公主尖锐的怒喝声时分出胜负。 “你们要干什么?” 西边的屋里,安阳长公主尖锐的怒喝声伴随着兵器相撞的打斗声,惊扰得人心不稳。 “咣铛铛”…… “叮叮铛”…… 如此清脆又刺激的铁器撞击声从内室到外室,再到中堂。 红线与黄线配合默契,几下便将闯入的黑衣人斩首在剑下。 另一边素翠和素竹也拼尽全力与黑衣人打斗。 素香和青线保护着木宁夕和安阳长公主,二人手握长剑将公主护在身后。她们凌厉的眸子扫向又闯进来的黑衣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她们怒红了眼眸,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全部绞灭。 “安阳长公主在我的手里,全都不许动!” 禁卫军统领临阵倒戈,手中的重剑已横在安阳长公主脖子上。 “你这个混账!” 安阳长公主咬牙切齿,她父皇的眼睛瞎了才会相信这种人渣,才会将宫中的安危交到这种人手里。 长公主被擒,首先认输的人是素香,她丢下长剑,哀求道:“求你不要伤害长公主。” “你们全都放下武器。否则……我一定杀了她。”禁军统领心一横,投靠太后更有前途,或者投靠信阳侯也不错,总比在皇上手下当五品的小官强多了。 几个黑衣人走进屋来,一把将木宁夕扛在肩上。 “不许动公主!”青线急忙上前阻止,却被一剑刺来。好在素香推了青线一下,剑锋与腰侧擦过,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黑衣人一语不发,扛着木宁夕继续走出去。 红线和黄线举剑砍来,却因为黑衣人将木宁夕高高举起的动作,吓得她们急忙收剑势。恍惚之际,后背纷纷中了剑,却没有伤到要害。 眼睁睁看着木宁夕被黑衣人劫走,被诸多黑衣人缠住的楚王和寿王皆是大怒。今日之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别院门外,木宁夕被丢上马背,由年轻人骑着快马送去琰王府。 而被抢了头功的信阳侯心里却火冒三丈,瞪着扬尘而去的马屁股,回头对院子里的人下令:“杀!” 第211章 取血,全身血液 南晋皇宫,承安殿。 安括的身体已经好转,李凌柔悉心照顾使安括感慨“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温暖。 李凌柔对此仅是付之一笑罢了。她是妻子,照顾病中的丈夫是本分。照顾得身却照顾不得心,她终究走不进丈夫的心里,而丈夫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夫妻,能如他和她这般相敬如宾的过一生,已经难得。 一起在承安殿用午膳,这是成为帝王之后的第三次。更多时候都是安括亲临凤仙殿,品尝李凌柔的手艺。 安括夹起一块烤肉放入李凌柔碗中,状似闲聊地问:“柔儿,琰王中毒一事,你如何看?” 李凌柔停住夹菜的动作,抬目凝向他,说:“有人下毒,借扶柔公主之手除掉琰王,引太后不满。” “嗯,朕与你的想法一样。扶柔公主对某个人成为威胁,令那人寝食难安呀。” 李凌柔抿唇不语,举态优雅地咀嚼着口中之食。 “太后在世一日,朕便逞他一日。若太后……朕留他亦无用。”安括放下筷子,小口啜饮清冽的酒,许久才闷声说:“朕不会将这个祸害留给皇儿们。” 李凌柔心思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皇上。” 龙隐卫现,安括和李凌柔都停下用膳的动作。 “何事?” “禀皇上,太后下旨命信阳侯领着安氏族的人闯入别院,伤了楚王爷、寿王爷及安阳长公主,强行掠走扶柔公主。” “什么?他竟敢伤了楚王,寿王和安阳?”李凌柔愠怒。 “扶柔公主如何了?”安括皱紧眉头,太后和信阳侯欺人太甚。 龙隐卫沉声禀告:“经楚王爷带去的御医,还有司徒二公子带来的女医,皆断定扶柔公主已经……殁了。” 最后两个字被龙隐卫咬得很重。即便他低垂着头,仍能感觉到两道强烈的视线射来。 “她死了?”安括眯起眼,又问:“楚王、寿王和安阳如何?” “楚王爷和寿王爷伤了臂膊,安阳长公主由婢女们保护,故而仅是受到惊吓,并无受伤。”龙隐卫如实禀告。 李凌柔咬紧牙关,压制着已经翻江倒海的怒焰。 “龙隐卫去别院将安阳长公主接回宫来。龙隐杀去琰王府抢人,抗者诛杀!” “是。”龙隐卫颌首,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太后在琰王府,是否一并接回宫里来。” “不必。她若阻拦,将她与琰王囚于室。至于信阳侯……若有抵抗,杀。” “是。” 龙隐卫闪离。 “皇上,他们欺人太甚。” 李凌柔放下筷子,向安括福了福,转身便离开承安殿。 安括扭头望向皇后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再次唤出龙隐卫,他吩咐道:“盯着凤仙殿,若皇后拿出鸾凤璧,立即给朕抢回来。” “是。”龙隐卫闪离。 前李氏王朝灭了,但却留下一个隐患。鸾凤璧犹如兵符,是李氏王朝皇后的暗藏势力。 “一块玉璧十万兵,鸾凤合鸣江山灭。”安括喃喃自语,这是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自从李氏王朝的老皇后自焚殉国后,那对鸾凤璧便从人间蒸发。他多次试探过李凌柔,她却从未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令他禁不住怀疑那对鸾凤璧早在李氏王朝的老皇后自焚之前已经到了李凌柔的手里。 “皇上,凤仙殿的银甲凤卫奉命赶去琰王府。并且凤卫统领已向龙隐杀亮明身份,希望两相配合。”龙隐卫现,打断安括的思绪。 “由着他们。”安括躺回龙榻上,好一会才问:“除了银甲凤卫,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龙隐卫如实回答。 “好,去吧。” 安括松了一口气,看来还要再找机会试探李凌柔。 琰王府。 将木宁夕带回,太后对田姓的新族长田志大加赞赏,立即赐了象征最高权力的金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可以调动其他族姓中的人。 田志掂量掂量金牌,狡诈地笑睨一眼信阳侯,揣进怀里走出去。 琰王躺在床上,木宁夕被放在地上。 太后垂目瞧着木宁夕平静的睡颜,问:“她真的死了?哀家看着不像啊。” 信阳侯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有取血的小刀和玉碗。 “她中了龙纹毒,即便死了亦如睡着一般。太后不必害怕。” “怕?”太后笑,自嘲地说:“哀家当年随先帝征战沙场,亲手砍了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但那尸横遍野的情景,哀家虽是一介女流却从不害怕。” 斜睇躺在地上的木宁夕一眼,太后冷笑:“这一个刚咽气的小女娃,有什么可怕的。” “如此,老臣亲自动手取血,为琰王解毒。”信阳侯恭敬地颌首道。 太后说:“取吧,动作快些,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时限了。” 信阳侯半跪在木宁夕的身边,手稳稳地握起小刀在木宁夕的胳膊上割开一道口子,黑色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黑色的血液飞溅在信阳侯的脸上,不可思义的灼烫感令他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指在木宁夕的鼻端,没有气息;食指按在颈侧的动脉上,指腹下没有半分波动。他忐忑的心立即平静下来,继续专注于白臂上的汩汩黑血的伤口。 “她死了吗?” 太后有些害怕,看着黑血溢流出的速度,若是个活人也能立即毙命。她竟不敢看木宁夕的脸,生怕她突然睁开眼睛愠怒地盯着自己。其实,太后知道这些想法都是凭空想象的。 “是,她死了。” 信阳侯眼里划过一丝快慰。木宁夕死了,刘士彦被羞侮的仇恨也一笔勾消。剩下的就是利用木宁夕的尸体引出司徒天逍,而他相信司徒天逍一定会被束手就擒、一网打尽。 “快些,时间不多了。”太后催促着,她发现琰王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眨眼之间会停止呼吸似的。 信阳侯默不作声,用力将木宁夕的纤细胳膊微微扭转,让伤口呈现竖立的样子,黑色的血液顺流入玉碗中。 不消半刻,手掌大小的玉碗已经满溢。 信阳侯从怀中拿出一颗银锞子试毒,果然黑了。 “大胆,琰王已经中毒,怎能再喂他喝下毒血呢。”太后大惊,愤怒地指责信阳侯,骂道:“你存心来诓骗哀家不成?” 信阳侯怔愣,端着玉碗没动,缓声劝道:“太后不必惊慌,这毒血于我们是致命的,于琰王却是救命的。” 太后释然而笑,握紧琰王的手,催促道:“快,快给琰王喂下。” “是。” 信阳侯将玉碗交给青如。 “将她抬出去吧。”看一眼地上躺着的木宁夕,太后嫌弃地皱眉,“放具尸体在这里,哀家看得不舒服。” “是,臣命人将尸体抬出去。” 信阳侯招来两个护卫,将木宁夕的尸体抬到东偏院的厢房去。 太后眼巴巴地望着青如将一碗的黑色毒血喂下,琰王闭阖的眼睑微微颤动,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昀儿!” 握住儿子的手,太后眼眸含泪,声音颤抖。 “太后别急,王爷会醒的。” 青如柔声劝慰,用帕子擦去琰王唇角的黑色血渍。 “唔……” 轻轻的一声呜咽,琰王的嘴角流出浓浓的紫红色血液。他身体忽然缩紧、抽搐起来。 “昀儿!昀儿醒醒,我是娘啊!” 太后慌惊失措,扑上去抱紧抽搐不止的琰王,一阵呼天抢地的痛哭。 “侯爷,快请人来看看吧,王爷这是怎么了?”青如手忙脚乱地帮着太后将琰王按压在床上。 信阳侯上前来探琰王的鼻息,心里咯噔一下冷了半截。这……这气息全无,难不成是……死了? “如何?昀儿如何了?” 太后瞪圆赤红的眼睛,颤颤微微地伸出手到琰王的鼻下,霎时脑中一道惊雷炸响,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后!” 青如抱住太后,急得满头大汗,问:“侯爷,如何是好呀。” “快扶太后到东边屋去,本侯马上宣御医来为太后把脉。”信阳侯面色沉重,几步走到床边拉起琰王,将他头朝下倒提着。 无声无息中,琰王被嘴里不断溢出的紫红色血液染了个大红脸。 “侯爷,这是月公子让属下给侯爷的。” 护卫进门,恭敬地递上一张纸条。 将琰王放回床上,信阳侯接过纸条,上面写着“放血留尸,解药即到”八个字。 “来人,为琰王更衣。” 两个有些年纪的老宫婢进来,动作麻利地为琰王更换里衣,净脸。 “太后,琰王爷无事,不必担心。” 青如劝着,拦不住太后,只好扶着她走到西边的屋里来。 信阳侯藏好纸条,上前扶着太后往床边走,劝道:“琰王体内的毒已经消除一些。只要将妖女全身的血液喂下,一定能清除琰王体内的花环蛇毒。” 太后缓缓舒出一口气,走到床边,探了下琰王的鼻息,眉心又紧紧皱起,“昀儿不会是……”死了二字含在嘴里不敢说出来。 “不会。” 信阳侯凑近太后耳边,悄声说:“琰王中毒太深,须得用她全身的血液来解毒。” “还要再喂?”太后心疼琰王,说:“刚刚昀儿吐了好多血,哀家看着都心疼。” “太后不必忧心。琰王吐出的是花环蛇毒的毒血,正是好兆头。” “哦,如此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握着琰王的手,柔声地说:“昀儿,等你好了,不论要什么,娘都答应。” 信阳侯心思一动,眼睛暗藏一抹精光。 第212章 梅主,石梅庄主 “报——!” 护卫这声悠远的喊声从琰王府大门一路延伸而至,令信阳侯握着小刀准备割木宁夕另一条胳膊的手微微一颤。 “吼什么!” 信阳侯顿觉心绪不宁,将小刀丢给身边的下人,大步走出东偏院的厢房,穿过垂花门往主院而去。 护卫快步跑到信阳侯面前,单膝跪下抱拳禀告:“侯爷,龙隐杀和银甲凤卫已经冲破第一道防线,正在门前的街上与安氏族拼杀。龙隐杀统领大喊‘奉皇上圣谕,迎回扶柔公主,抗者诛杀’的口号。” “将他们抵挡在门外,安氏族保护太后名正言顺。若他们敢动太后,本侯和安氏族绝不轻饶。去吧。” “是。” 护卫冲似的原路跑回,延路大喊:“保护太后!保护太后!” 信阳侯满意地笑出来。这护卫很机灵,看来可以提拔提拔。他转身走回东偏院的厢房继续放血,完全不在乎外面有多少安氏族的人为这句“保护太后”而丢掉性命。 少时,玉碗盛满黑色的血液由信阳侯亲自端到主屋里,青如立即为琰王喂下。 “皇上想要那妖女的尸体便给他,何必损失折将呢。”太后冷蔑地瞟一眼信阳侯,目光回到琰王脸上时已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信阳侯抿唇不语,静静地看着青如将玉碗中的黑血喂入琰王口中。再喝上一碗,这黑血中的龙纹毒就会长长久久地留在琰王体内。未来,还怕她们母子二人不听命于他吗。喝吧,喝吧。喝得越多,伤得越深。 喂完黑血,等了许久都不见琰王如刚刚那般吐血。他平静得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白到几乎泛出淡淡的透明。 “信阳侯,你快来看看,昀儿这是怎么了?”太后忧心地倾身凑近,看到琰王的脸色像木宁夕的脸色一样死人白。 信阳侯沉默,来至床前,手指按在琰王的颈侧。指腹下脉动微弱,偶尔会停上数百下,复又渐渐跳动几次,又停下许久……如此循环,像生命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昀儿如何?”太后眼中溢满期盼。 “太后,琰王体内的花环蛇毒正在慢慢被化解,请太后多些耐心,再等一等。”信阳侯安抚。 “只要昀儿无事,哀家便心安了。” 太后用帕子拭去颊上的泪珠,凝望着平静的儿子。 忽然……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大喊:“侯爷,不好啦。龙隐杀冲破前门,与银甲凤卫合力将把守在门口的安氏族护卫们全部斩杀。” “什么?” 信阳侯大吃一惊,没想到龙隐杀与银甲凤卫的威力如此强,连安氏族都没能挡住。与太后拱手告退,他大步直往前面而去。 “来人,守住这院子。” 一声喝令,数百护卫将主院团团包围。屋顶上弓箭手准备妥当,箭已拉满,只等敌人打进来。 从琰王府前院到后院,百米的距离,白石砖铺砌的甬道横七竖八的躺着安氏族的护卫尸体,赤色的鲜血染红了白石砖、绿草、娇艳的花朵。 安氏族在田姓新族长田志的带领下与龙隐杀和银甲凤卫厮杀,终究技不如人,棋落下风,被龙隐杀逼着退入琰王府主屋的后院门口。 信阳侯站在主屋的石阶之上,冷眼凝着百步之外的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对峙。 “准备!” 屋顶上不知哪个吼了一声,信阳侯恼火的骂一声:“混账!” 吓得屋顶上的弓箭手们个个全身肌肉绷紧,生怕再惹侯爷不高兴,他们的小命比敌人更早一步玩完。 田姓新族长退到院子里来,他高举起金色的令牌,下令:“太后亲赏金令牌,安氏族各族人听令,誓死护住这最后一道防线,绝不准这些乱臣贼子惊扰太后。” “是。” 安氏族各族的护卫齐声大喊。谁能手握太后赏赐的金令牌,谁便能在安氏族内横行。连各族的族长都要听令于手握金令牌人。 比起他们那些老年垂暮的族长,田姓族长年轻有为,又靠着已逝的老族长与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未来必定能一片光明。 跟对了领导有肉吃,跟错了领导死得快。此时安氏族的护卫们一个个心思都在想着如何巴结这位田姓新族长,哪里还有注意力去关心敌人的想法。 龙隐杀的统领和银甲凤卫的统帅快速交换一个眼色,一路左攻,一路右袭,二者将安氏族包抄在院门口。 顿时杀喊声四起,龙隐杀个个骁勇善战,银甲凤卫不甘于后,两方勇猛强势的攻袭将安氏族打退到院子中央。 开阔的一方空地,龙隐杀将安氏族团团包围,而银甲凤卫却向四周分散。 如凤鸟翩飞,银甲凤卫所到之处皆有屋顶上执弓的护卫被割断喉咙,尸体从屋檐上翻滚数次,最终狠狠摔落在地震起一团尘烟。 眼前杀光四起,信阳侯心绪不宁起来。 “都给哀家住手!” 院子里混乱的情景让太后终于坐不住,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大吼一声。但……她这个太后再厉害,懿旨遇见圣旨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何况她一句“住手”,那些奉皇上圣旨的龙隐杀会停手吗? 终究是她太天真。 信阳侯冷冷地扫一眼身边的太后,不由得从心底讽笑。 “侯爷,龙隐杀已经到东偏院去了。” 一个站在屋顶的弓箭手急声禀告。 语落,信阳侯望向东偏院的垂花门,果然看见十几个龙隐杀将木宁夕的尸体从厢房里抱出来。 “杀!” 简短的一个字,信阳侯眼中溢满嗜血的杀气。他的人不是用来保护太后和琰王,木宁夕即便死了,于眼下的形势一样有用。他要等着司徒天逍前来送死,然后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宽容一些赏这对苦鸳鸯一个合葬的恩典。 箭如雨点般由天空中落下,护围在抱着木宁夕的人周围的龙隐杀快速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打开射来的弓箭。飞来的箭太多,有几人防不胜防被一箭穿心,笔直跪倒在地上。 护卫抢过木宁夕,往信阳侯这边跑来。 受伤的龙隐杀从地上爬起来,长剑一抛,那护卫从背后一剑穿心,立即无力地跪下,将木宁夕抛摔在地上。而护卫睁大眼睛看向信阳侯,就那样不甘愿的死去。 “杀!一个不留!” 信阳侯激动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保护木宁夕而死的龙隐杀。他的护卫仅仅是一些普通受训的人,而龙隐杀却是皇上登基后特别训练的杀手,数量有限。 每杀一个,皇上可调配的龙隐杀便少一个,未来他的夺权之路也会顺利一分。 仿佛这是未来某日的一场预演,信阳侯满心激动,急促地呼吸着。只要再多杀一个人,他将会成为南晋国的掌权者。 这种提前品尝胜利果实的心情令信阳侯忘记身边站着的太后。 太后睨着身边的亲弟弟。这是她一手养育大的弟弟,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逃不出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太后的眸子里多了一些忧愁。她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皇上,但显然亲弟弟也想坐上龙椅。那么如何取舍,她进退两难。 “快看!” 不知是谁指着天空大喊一声。 太后敛收烦乱的思绪,仰头望去。 天空中刹那间多了一群黑衣使者,他们蒙面,握寒光铁剑,腰上悬挂铁刺钩。黑色的衣领上用金丝线绣着一朵漂亮的梅花,在太阳照下发出夺目的金光。 这群黑衣使者如同天外仙客,他们冷冽的眸子迸射出杀意,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阴煞之气。 当这群黑衣使者落在屋顶上时,一道亮丽的紫色从黑影后窜出,长剑起落之时,不论抱着木宁夕的人是谁。那人已经被一剑毙命倒在血泊之中。 木宁夕安安稳稳落入紫线的怀中。 “公主!” 被撕去的衣袖,露出被割出深深伤痕的两条胳膊,紫线怒红的眼睛,长剑指向信阳侯,“信阳侯!你竟敢伤害公主。今日我定会在你身上割出百道伤口为公主报仇!” “哼!自不量力!” 信阳侯不屑地冷哼。 黑衣使者将整座院子包围在脚下,冷目看着院子里已经平息的“战场”,龙隐杀簇拥在一起,银甲凤卫簇拥在一起,安氏族在田志的带领下退到东偏院的门口。 此时院子里静得吓人,也让信阳侯油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忽然,一道清冽如甘泉般的声音由主屋的屋顶上传来。 “她是自不量力。那侯爷觉得,在下又如何呢。” 灰白影子带着惯有的儒雅飘逸由天而降。白石砖铺砌的地面被鲜血染红,犹如铺设的红毯。灰白飘逸的人影翩翩落下,玉制的鞋底踩在血红的石砖上更加莹白。 信阳侯眯起眼睛审视站在面前的男子。与他的孙子刘士彦年龄相当,风骨中带着一丝世外高人的儒雅,浅淡笑容掩不住眼眸中的狡猾。 与田志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奸诈笑容不同,此人的狡猾是骨子的,是经过岁月淬炼而成。他的狡猾让人不觉得厌恶,甚至想要与之亲近,与之攀附。 “请教阁下是……” 信阳侯态度很是客气,他拱手相礼,目光炯炯审视。 灰白衣的男子笑容依旧,抬手回礼,自报家门。 “在下……骆名流!” 什么?他是骆名流? 四国闻名的富商骆名流,人称石梅庄主。 信阳侯虽然早已经查到木宁夕与骆名流之间的关系,但从来没有想过为了木宁夕,骆名流会亲自带着“梅影”来抢人。 梅影,那是骆名流培养的杀手组织。只听命于他,而且四国中皆有。 没有人知道骆名流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唯一不敢不信的是四国皇帝都不敢得他,甚至在他的面前连那句轻蔑的“商人为贱”的话都不敢说出来,生怕被骆名流听见后在睡梦中身首异处。 “不知石梅庄主来此所谓何事?”信阳侯强装镇定,明知故问。 骆名流微微一笑,“在下来接扶柔公主回山庄养伤。” “这……” 信阳侯故作犹豫。 “至于公主为何会重伤如此,在下会待日后向侯爷讨回。” 赤果果的威胁。温言软语从骆名流口中说出,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在信阳侯心里割划。 今日你敢在扶柔公主身上割一刀,明日我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活剐了你。 信阳侯再强大的内心也禁不住这明晃晃、赤果果的威胁。 眼睁睁看着骆名流亲自横抱起木宁夕凌空离开,信阳侯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原来他就是天下第一富商骆名流。” 太后恍然,想到对木宁夕的伤害,她有些后怕。 第213章 设伏,抢钱奸商 汴州城外百里,一驾马车在十几个黑衣护卫的护送下飞快的往西奔驰。 车厢内,木宁夕被紫线紧紧抱住,骆名流谨小慎微地为木宁夕胳膊上的伤敷药。 深约一指的伤口长有三寸,外翻的皮肉被结成脓痂的血渍包裹,仍然在渗血的伤口深处露出森森白骨,看得人心惊胆寒。 即使看遍人生人死到麻木的骆名流和紫线都忍不住咬紧牙关。 骆名流拿着治伤药瓶几次伸出去又退缩回来,他实在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下手。这药粉是治伤的良药,但沾上一丁点都会痛到冷汗淋淋。 如果撒上药粉能让木宁夕醒来,也算不错的做法。可他仍不忍心下手。 “小宁儿,若你被痛醒了,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我啊。”骆名流故作随意的笑言,握着药瓶的手更用力地攥紧,额头上也沁出冷汗。 “公子,让奴婢来吧。”紫线略显犹豫地提出,其实她知道骆名流非常紧张、也非常担心。以木宁夕这种假死的状态,必须由懂得医理的大夫来疗治。可此时危机四伏,回石梅山庄的路途中不知还会遇到多少阻碍,他们定必要与敌人纠缠一番。 木宁夕,能活着回到石梅山庄吗?一切都不能预料。 “庄主,龙隐杀和银甲凤卫追上来,要不要……”车夫欲言又止,前方已经有二十几个龙隐杀手握长剑等待。 骆名流隔着薄纱的车帘望了一眼,咬牙命令道:“冲过去!” “是。庄主。” 车夫站在车板上,拉紧缰绳,怒目直视前方,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驾!” 两匹大宛驹像得到冲峰命令的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龙隐杀的“人肉围墙”冲奔过去…… “驾!驾!驾!” …… “快拦住他们!” “快呀,拦住他们!” …… 龙隐杀被马儿的威武气势震慑,纷纷后退躲闪。但也正好让出一条路来,马儿拉着车笔直朝前飞驰,留下一团黄尘烟笼罩傻愣愣的龙隐杀。 “快追!”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连同随后赶到的银甲凤卫也加入追赶队伍中。 从汴州城到石花镇有四百里路程,马儿不知疲倦地跑了足足三百里路,终于在一片茂盛的树林边停下。 骆名流抱起木宁夕走出马车,望了眼山下仍在追赶的龙隐杀和银甲凤卫,唇角冷笑,抬步往另一边停靠的马车走去。 “庄主。” 赶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左眼角到左耳垂下一道丑陋的疤几乎占了半边脸庞。他身强体键,像一头壮牛站在马车边。 将木宁夕放好铺好棉被的马车厢里,骆名流转身下来将药瓶交给紫线,又不放心的叮嘱刀疤男。 “护送小宁儿回石梅山庄,记住……即便你死了,也不能让她出事。” “属下遵命。” 骆名流点点头,回头交待紫线,“回到山庄,你也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宁儿的身边。” “是,奴婢明白。”紫线颌首,微侧头,拧眉,不断传入耳中的马蹄声气势浩荡,不禁回头望向骆名流,“庄主小心。” “呵,跟着小宁儿之后,你越来越有人情味了。”骆名流讪然而笑,一个闪身便隐入树冠之中。 事不宜迟,紫线跃入马车内,刀疤男跳上车板,拉起缰绳大喝一声:“驾!” 两匹马儿狂奔而去。同是大宛驹,速度却比刚刚的两匹马更快。 茂密的树林宛如遮天蔽日的凉棚,骆名流远远凝着刀疤男驾驶着马车飞奔向石梅山庄的隐蔽小路。任谁不知道这座山有一处被打通的密道可以直通石梅山庄的后院。 平时一百里路程要走上一日,这密道虽然仅能一驾马车通过,但却可以缩短路程。仅仅两个时辰便能抵达石梅山庄的后院洞口。 重叠繁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偶尔还夹杂一阵兵器相撞的声响。 骆名流靠坐在树桠上,一口酒入喉,清爽而凛冽。 “快看,就是那驾马车。” 龙隐杀与银甲凤卫将马车团团包围,龙隐杀统领骑在马上一步步靠近马车,他手中的长剑挑起车帘…… “噗——” 一声闷响,从车内刺出的银白长枪直入龙隐杀统领的胸口,背后刺穿的长枪头还有一块红色的、跳动的心脏。 趁你不防,要你性命。 快狠准的直取性命,一枪穿出跳动的心脏。如此精湛到出神入画地步的杀人手法,天下之中除了至尊狼王座下的十二金狼,再没有别人。 龙隐杀和银甲凤卫喝令马儿退后,他们目光阴戾,直直盯着马车里的……人。 银白长枪收回,车厢内再没有响动,仿佛刚刚是一场梦境,但躺在地上的龙隐杀统领尸体却确确实实的在那里证明着。 “狼王,请现身吧。” 银甲凤卫统帅拱手抱拳,很是恭敬的相请。 但回答他的却是鸦雀无声,四周寂静得像一座墓地。是的,就是墓地。当龙隐杀和银甲凤卫从马背跃下来的时候,四周的树冠上已经站满了衣领刺有金梅花的黑衣人。 “是……梅影!” 银甲凤卫统帅大惊失色,比之前在琰王府的黑衣人不知多了几倍。仰头环视四周的茂密树完上站满了黑衣人,像一只只等待捕食的鹰,伺机而动。 “南晋皇后的银甲凤卫果然与众不同,相信西都国皇后的凤卫都不及你们半分。不错不错,在下佩服。” 树冠之下,骆名流一席灰白长袍,举态优雅地斜倚在粗壮的树桠上,笑睨着树下强作镇定的龙隐杀和银甲凤卫。 “骆庄主,我们是奉皇上和皇后之命来接扶柔公主回宫的,请骆庄主行个方便,将扶柔公主交给我们。”银甲凤卫的统帅抱拳,先礼后兵。若骆名流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们兵戎相见了。 骆名流微微一笑,“扶柔公主是在下的挚友,她在南晋国被伤到如此地步,在下怎能相见不救。况且,南晋皇帝和皇后真想护着扶柔公主,又怎么阻止不了太后和信阳侯呢。可见他们并非真心要护着扶柔公主。” “你们回去吧。别再纠缠不休。” “骆庄主,若你不肯交出扶柔公主,休怪我们无礼了。” 骆名流面色一变,唇角浮现淡淡的狡猾阴险之色。手指指向银甲凤卫的统帅,笑容如春风拂面,说出来的却字字如刀。 “除了他,杀!” 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黑影子闪来,像一张大网将龙隐杀和银甲凤卫笼罩。 血肉横飞,每一棵树干都被血溅出大片的红色。这极致的、震颤人心的血腥画面令每一个人原本以为麻木的神经再次突爆,脑袋里轰轰炸响。 用“惨状”来形容这一场有厮杀最适合不过。 杀意浓,寒光现,尘飞扬…… 转瞬之间,惊喊声,惨叫声,呜咽声…… 冷喝斥骂声,铁器撞击声…… 交织在一起的巨大声浪在树林中回荡。 尸横遍布木间,血液汇聚成溪流穿梭在林中。 刺目惊心的杀戮即使征战沙场多年的银甲凤卫统帅也不禁胆颤,不断蔓延的血腥之气渐渐聚笼到他的周身,空气中弥漫的腥膻味刺激着他绷紧的神经。 “啊——” 一声凄惨的大喊,银甲凤卫统帅的双臂被砍下,骆名流用白绫子擦拭软剑上的血渍,眼睑未抬,悠悠然道:“回去告诉南晋国皇帝和皇后,扶柔公主何时痊愈,在下何时将她送回。但……送回之时,南晋皇帝一定要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答……答复?” 银甲凤卫咬牙忍着双肩的巨痛,被砍去双臂,他的一生将就此结束。 “南晋太后刘氏和信阳侯刘敬联手将扶柔公主伤到如此地步,难道不该给答复吗?”骆名流收好软剑,吹一声口哨,密林之中奔出一匹通身灰白的马驹。 跃上马背,指着不远处的一驾马车,“这是留给统帅回去复命的,在下只收一百两金子。三日后,在下会命人上门来取。请统帅到时候不要赖账啊。” 抢钱嘛。光天化日之下抢钱了。 银甲凤卫统帅怒瞪着骆名流,天下为商者最奸猾。果然商者最卑贱! 骆名流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夹马腹冲奔而去。 “呸——,抢钱的奸商。” 统帅狠狠啐口唾沫,艰难地爬上马车,登下脚上的皮靴履,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用脚拉紧缰绳,喝驾着马儿往回汴州城的方向驶去。 密林深处的一片隐蔽之地,十几个梅影黑衣人把守在洞口,只等骆名流骑马赶来,再挡好洞口离开。 少时,骆名流骑马匆匆赶来,停下,问:“刚刚有看到十二狼中的六狼经过吗?” “回庄主,没有。” 骆名流微微皱眉,难道是他猜错了?那银色长枪上有金色的缨络,的确是六狼的武器呀。 “庄主,快进去吧。免得暴露了。”其中一人催促,唤回骆名流的思绪。 “嗯,你们注意遮盖好,别露出马脚给人发现。” “庄主放心。” 骆名流大喝一声,策马狂奔入密洞之中。马蹄声在洞中回荡,悠远而漫长。 梅影齐动手将密道口的铁门封死,再将挖走的草丛挖回来恢复原状。 一切举动都没能逃过另一边的树冠上隐藏的眼睛。待到梅影放心的骑马离开,树冠上的男人才跃下来,走到用草丛隐藏好的铁门洞口观察片刻。 “大少爷,回去吧。” “嗯,回去。” 一路暗中跟来,确定木宁夕平安被带回石梅山庄,他也能回去向爷爷和奶奶交待了。 司徒宕和随从骑上马背,往山路的另一边急驰而去。原路返回?怎么可能。万一与银甲凤卫的统帅遇到,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想到常常银甲凤卫的统帅被砍去双臂,而且苦命的要用双脚来驾驶马车,真是……有趣!呵呵! 第214章 惹祸,成事不足 司徒府。 扶柔公主在琰王府被天下第一富商骆名流救走的消息在南晋国朝臣中传播开来。其中最镇定的当是司徒府。 府中松院里坐着两个人,悠闲自得地品茶,聊天,唱曲儿。 杭氏更是将自己多年压箱底的小曲唱给老头子听听。今儿她高兴,唱什么都有兴致。 “老头子,随便你点,那曲儿册子里的,没有我不会唱的。”杭氏拍拍胸脯,满口自夸。 司徒善嘿嘿一笑,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宠溺地笑说:“你唱什么我都爱听,来来来,再唱一次刚刚的那曲儿,我喜欢听。” 杭氏眉儿一皱,不悦道:“你已经听了大半辈子,还没听够啊?” “是啊。这曲儿从你口中唱出来,比那出谷的黄莺鸟叫声还动听呢。快唱快唱,别惹老头子不高兴。” “哟哟哟,你还强硬上来啦。”杭氏丢去两颗白眼,呷了口茶,站起来先摆个漂亮的身段儿,生了几块老年斑的手翘起兰花指,两条腿交叉出麻花八的样子,嘤嘤婉转吟唱。 司徒善眯缝起弯弯的笑眼,手拿着空空的茶碗在石桌上一下、一下、一下打着拍子,那一脸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神情,好似杭氏唱的曲儿有多么动听,他有多么迷醉似的。 可是…… “奶奶又在唱那首陈词烂调啊。”司徒昊抱着书坐在旁边亭子的屋檐上,一脸的郁卒,抱怨道:“爷爷都听了一辈子,不觉得烦吗?” “臭小子,你敢说老太婆唱的是陈词烂调?你给我下来!下来!”杭氏指着不孝孙子命令道。 司徒善低头闷笑,抬头时已经控制好表情,严肃地斥喝道:“还不快点下来,难道要等我抓你下来不成?” 司徒昊撇撇嘴角,抱着书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司徒善的面前。 “臭小子,你不好好在私塾里跟着夫子学习,怎么会在这里偷猫着?”司徒善不悦,但眼中盛满宠爱。 司徒家世代学武,虽然每一代都要求孙子能文能武,但像司徒昊这般喜文厌武的后辈人还是少见的。司徒家族到了这一代后辈,已经有长孙司徒宕,次孙司徒穹,三孙司徒天逍是武学奇才,至于这个小孙子司徒昊,既然喜文就随他去吧。 司徒昊虽喜文,但也懂武。从小跟着三位哥哥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不能达到精湛武艺,却也是百人难敌。 对此,司徒善和杭氏开明的任孙子们顺其自然,他们喜欢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不学坏就行。 “嘿嘿,爷爷,奶奶,今日夫子有事,早早便散了。”司徒昊讨好地坐在杭氏身边,闪着好奇的大眼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着刚才从街上听到的传闻,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到。” “小孩子家家不专心学业,偏听这些坊间传言做什么。”司徒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小孙子的后脑勺。 司徒昊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因为之前二哥说那位西都国的公主是未来的三嫂子,要多恭敬着些。” “嗯,你二哥说的没错。只是呀,想要娶她入门有些难办啊。”司徒善怅然,先前的计划似乎一步步都稳扎稳打的进行着,可是从哪里出了错呢?信阳侯在天牢中刑罚木宁夕开始吗? 的确,这是司徒天逍的原本计划中从来没有料到的意外。果然如他最初猜想的那般,有信阳侯在的地方,不出异外太难了。 “爷爷,奶奶,大哥回来了。”司徒昊眼睛一亮,欣喜地盯着走进院门的司徒宕。 杭氏心急地迎上去,追问:“宕儿,那丫头如何了?” 司徒宕面色一缓,笑着安抚道:“奶奶不必担心,骆名流已命人将小宁儿送回石梅山庄。而且……我看到三弟身边的十二狼。” “什么?十二狼都用上了?” 司徒善凝重了神色,这龙隐杀和银甲凤卫不是联手要将木宁夕平安带回皇宫吗?难道是杀她的? “不,只有六狼。”司徒宕解释。看见站在旁边的四弟,问:“你怎么回来了?” “听闻大哥去看三嫂子,我担心,所以回来了。不过,城中已经疯传三嫂子被人劫走,那人是三哥吗?”司徒昊有些急色,又补充道:“整座汴州城中已经布满信阳侯的人,恐怕三哥回来有危险啊。” “放心吧,你三哥平安无事。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告诉别人,知道吗?”司徒宕严肃地叮嘱。 司徒昊很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连娘都不说的。” “嗯。男子汉,有些事情藏在心里谋算就好,不必事事都向那些女人们说。”司徒宕借机教导四弟,哪知这最后半句偏偏踢到铁板。 一巴掌打在坚实的背上,杭氏甩甩疼痛的手,骂道:“你这兔崽子,没有女人们,你从哪里来?啊!竟敢如此轻蔑我们女人?” “奶奶,我错了。” 司徒宕哭笑不得。他又没有说错什么,女人家懂得相夫教子就好,何必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呢。就像奶奶,每次都把国家大事当成乐子来解闷,搞得他们这些男人都一个头两个大,困扰不已。 “好了,这兔崽子交给大媳妇去教训,我们走吧。”司徒善起身,警告的眼神扫了一大一小两个孙子,挽着妻子的手回去用晚膳。 南晋皇宫,承安殿。 掌灯时分,安括仍然在不安之中,他让李凌柔留下来陪他。李凌柔感动不已,陪着安括坐在软榻上下棋。 “皇上,银甲凤卫的统帅回来了。”龙隐卫出现,跪在软榻前禀告。 “宣!” 安括丢下棋子。心神不宁之下他实在无心棋盘,连同李凌柔也兴致缺缺。 银甲凤卫的统帅一身血甲,被龙隐卫扶着晃晃悠悠走进来。他双臂被砍去,像一根棍子似的双膝笔直跪下,痛哭流涕。 “你……你这是……”李凌柔心惊。这是她的银甲凤卫的统帅,武艺也算不错的,怎么竟被人砍下双臂? 统帅嚎啕大哭,苦诉道:“皇上,皇后,属下有罪,辜负了皇上和皇后的重托,没能将扶柔公主带回来。呜呜呜……还落得这副模样……呜呜,属下有罪!有罪啊!” “这是谁干的?” 安括指着失去双臂,狼狈不堪的统帅,不禁胆颤。如果信阳侯,他一定不会轻饶。 统帅呜呜的哭着,摇摇头。克制了好久才终于能说出话来。 “禀告皇上,皇后,属下的双臂是被石梅山庄的骆庄主砍下的。而且骆庄主还让属下给皇上和皇后传话,待扶柔公主痊愈,他会亲自送回公主,并且向皇上和皇后讨一个回答。” “回答?什么回答?”安括傻了,这骆名流是什么意思? “扶柔公主变成这般模样是太后和信阳侯联手铸下大错,骆庄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且他也提到太后及信阳侯。” “哦,原来如此。”安括恍然大悟。 李凌柔脸色凝重,说:“你回来了,龙隐杀统领何在?” “回皇后,龙隐杀统领被一个神秘的人用银色长枪一枪穿胸而过,心脏还跳动着呢。”统帅睁大惊恐的眼睛,仿佛那一幕仍在他的眼前发生一般。 长枪穿胸,心脏仍在跳动,那是怎样一个快狠准才能做到的。 安括和李凌柔不由得心底发寒,倒抽一口凉气。 “快,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和朕说说。” 安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琰王府里发生的事,包括骆名流是如何救走扶柔公主的,还有龙隐杀统领是如何被一枪穿胸的……许多许多疑团,他都想知道。 统帅叹一口气,思绪渐渐展开。从今日与龙隐杀统领一同离开皇宫赶去琰王府开始说起,一字不漏的说给皇上和皇后听。 时至子夜,在统帅最后一声叹息中,漫长的故事终于说完了。 “你家中还有谁在?”安括关心地问。 统帅眼眶一红,“回皇上,家有尚有老母,妻子和年幼的孩儿。” “嗯。你先下去吧。” 安括点点头,命他退下。 招来龙隐卫,低声吩咐:“送他去吧。活着也痛苦。他的老母和妻儿都送去楚王的外宅,传朕口谕,命楚王安置好她们。” “还有,命龙隐卫在石梅山庄外监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发现,立即回来禀告朕。” “是。” 龙隐卫应声退下。 安括轻叹一声,回头看向李凌柔。 李凌柔面色平静,内心却怒火冲天。不知不觉眼眸里闪现炽烈的怒焰,看得安括有些惧意。 “皇后在想什么?” “皇上,此次太后和信阳侯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绝不能姑息。扶柔公主即便不是西都国的皇室血脉,但她也是西都国皇帝敕封的一品公主,和亲南晋是为了两国世代的友好情谊。为国家,为百姓是恩人。” 安括认同地点点头,端起茶呷一口稳稳躁动的心绪。 “琰王之毒是谁下的,太后和信阳侯不追查下毒之人,却视扶柔公主的性命如儿戏。臣妾从未听过人血还能解毒的,这明明是太后和信阳侯假借为琰王解毒之事给南晋国惹祸,招至西都国不满。” “到时候扶柔公主因被放干血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到西都国,给了西都国发兵攻打的借口,太后和信阳侯决不会站出来担下这罪名。到那时,皇上要如何做?” “朕如何做?”安括冷笑,眼中溢满杀气,“杀太后,杀信阳侯,以化解西都国之怒。” 李凌柔立时抿紧嘴巴,也许皇上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太后和信阳侯要伤害扶柔公主,而他平静地看着,耐心地等着……扶柔公主一死,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皇太后和信阳侯。 原来,口口声声喜爱扶柔公主的皇上也放不下手中的权力。比起一个女子,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琰王的毒发作,恐怕再过半个时辰就要……” 陈公公匆匆而入,急声禀告。 安括和李凌柔皆是平静的冷笑,就知道用血来解毒是幌子。 李凌柔不屑地哼笑,看向安括。 “这姐弟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215章 求赏,免死圣旨 琰王府。 园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清除干净,主屋内满地狼藉,却无人敢入内清理。太后尚在震怒中,连信阳侯也被罚站在门外。 晚膳被太后丢了出来,她的儿子仍然昏迷不醒,木宁夕被劫走,到哪里去寻解毒的药呢。 “都是你无能,如果在妖女被劫走之前已经将全身的血放干,琰王又怎会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呢。”太后指着门外的信阳侯大骂。 她似乎忘了,面对骆名流的来势汹汹,无论是信阳侯还是龙隐杀和银甲凤卫,谁敢与骆名流为敌?与梅影为敌? 此刻,怒火将她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眼中、心里只有床上已近油尽灯枯的儿子。她的儿子是未来的南晋国皇帝,一定不能这么早早的死去。 “你,去找下毒的人。” “太后,老臣打听过,当初司徒天逍在贝州城中毒是由北契国的一个被俘虏的女子刺杀所致。如今汴州城内北契国的内奸如隐藏在地洞的老鼠,实在找不出来呀。” 信阳侯愁眉不展,一脸的苦闷,絮絮叨叨解释:“不是老臣不肯出力,实在是……唉,老臣豁出这条老命也一定将解药寻回来。” 被太后瞪视的滋味不怎么好,信阳侯借机开溜。 人才转身,便看见琰王府的管事气喘喘地跑来,先向信阳侯躬身点头,什么也不说,直接迈进屋里去。 “太后,大喜呀大喜,王爷的毒有解啦!” “什么?解药在哪里?” 太后激动地站起来,恨不得扒了老管家的衣服找解药。 老管家已高兴地几乎跳起来,眼中含泪,笑呵呵地说:“老奴急着王爷解毒的,没禀告太后,已擅自作主请那位公子进来。此刻已在院门外面候着太后的口谕呢。” “快,快还他进来。”太后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去迎接。 “是是是。” 老管家笑呵呵地跑出去迎着那人。 信阳侯冷瞟一眼,抬步走近屋内,说:“太后,要不要暗中调来些护卫。” “去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后应允。 信阳侯对跟在身边的护卫低语吩咐,护卫出。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迎着一位书生打扮,生得一张平凡不能再平凡的脸。 “草民请太后圣安,愿太后圣体康健。” 白白净净的模样尚可,温和的笑容尚可,儒雅的气质尚可,知礼懂教的态度尚可……太后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年轻男子,平凡的外表包藏一颗奸诈的灵魂。 这种人,她看得多了,也看得厌了。 “你有花环蛇毒的解药?” 太后开门见山,问得直白。 “回太后,草民有解药。” 男子坦荡荡,答得毫不犹豫。 太后审视着男子一席普通的青灰色长袍,唯有不同的是他脚上的一双价值百金的白玉皮履。 “你叫什么名字?” “禀太后,草民月牧。” 月牧? 太后微微皱眉,安氏族传消息,北契国大王子身边的有一位谋士,名叫月牧。难道眼前这人是同姓同名? 月牧讪然而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说:“这是花环蛇毒的解药。天下仅此一颗,若太后不信,即管杀了草民。” “哀家不信你,但可以信北契国的大王子。”太后似乎明白一些内情,拿过小小的锦盒打开,果然里面仅有一颗黑色的药丸。转手交给青如,“给琰王服下。” “太后!” 青如略有忧心,若这解药是假的,万一……不不不,琰王不能死。 “给琰王服下吧,哀家信那个人。” 那个人? 太后镇定地凝视月牧,仿佛透过他能看清背后的阴谋似的。她半生跟随丈夫戎马沙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受过,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遇到过。这点子小聪明,她还是猜得到的。 青如无奈,只好给琰王喂下黑药丸,再喂了些温凉的清水。 “多谢太后相信草民。” “不,哀家说了,哀家信那个人。”太后反驳。 月牧讪笑,道:“恐怕太后有所不知,这解药并非那个人的谋划。而是……” 语顿,信阳侯心里暗惊。难道月牧要出卖他? 不自觉地皱紧眉心,信阳侯几欲要上前捂住月牧的嘴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掐死他完事。 “而是什么?” 太后狐疑,余光瞥了眼信阳侯。此刻信阳侯的脸色有异,不禁令太后有些烦躁。难道给琰王下毒的人是信阳侯? 月牧颌首,忽然跪下,拱手道:“请太后救救草民,草民不想死啊。只要太后愿意救草民一条狗命,草民愿意将那下毒的背后之人供出来。” 画风突变得太快,令太后措手不及。连同信阳侯都禁不住面皮抽抽,暗赞月牧是个人才。 一边的青如更是咋舌,比她们这些做婢女的人还懂得什么叫“委屈求全”。 太后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倒是个聪明的,说吧,想要哀家如何救你。” 月牧跪爬到太后脚前,额头顶着绣履的尖头,作出匍匐之态,“禀告太后,那下毒之人正是扶柔公主木宁夕。” “是她?”太后意外,“给琰王下毒,她可知要舍弃性命用自己的血来解毒?” “这正是她的阴险之处。”月牧苦口婆心劝道:“她为了荣华富贵,先是用花环蛇毒杀了西都国的扶柔公主,而后博取西都皇帝的信任,代替扶柔公主嫁来南晋。” 太后震惊,信阳侯不解。 月牧再接再历,说:“她嫁来南晋的原由有二,一是逃避杀害真正的扶柔公主的追查,二是顺利成为南晋的王妃,帮助自己的夫君登上王位,再杀夫君,自立为女帝。” “什么?自立为女帝?”太后顿觉头顶一道雷劈下来,她已经无法从惊呆中转过神来。 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木宁夕的真正目的不是嫁给司徒天逍,而是嫁给楚王和寿王?难怪皇上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娶她为妃,非要拉着她的儿子跳火坑。 太后气的咬牙切齿,想拿他的儿子当跳板,想当南晋国的女帝,在她还有一口气喘的时候休想! 想嫁入皇室,门儿都没有。 “哼,不管她有没有命回来,哀家一定会如她所愿,将她嫁入司徒府。” 太后讽刺地瞟了跪在面前的男人,“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猖狂小人押下去斩了!” “太后!太后饶命啊!饶命啊!” 月牧哭喊着,无论两个护卫如何拉他,他都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忽然……背后的床上响起轻浅的咳嗽声…… “咳咳……咳……” “太后,王爷醒了!” 青如激动地扑跪到床边,用帕子为琰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太后回眸,顿时欣喜若狂。她的儿子活了,活了! “昀儿!昀儿!娘在这儿,在这儿呢。” 太后激动的颤抖着手去抚摸儿子依然略显苍白的脸颊。 “母后,孩儿不孝,让你忧心了。” “只要你好好的,娘别无所求。” 太后泪流满面,恨不得抱起儿子好好的哭一场。但琰王的身体很虚弱,禁不住折腾。 “恭喜太后!恭喜琰王爷!” 信阳侯领头,躬身作揖道贺。 “恭喜太后!恭喜琰王爷!” 屋中一众人等皆跪下磕头。 “好,今日哀家高兴,赏!” 太后阴着的老脸终于放晴,看向仍然赖着不走的月牧,说:“放开他吧。哀家饶了你,也要赏你万金,如何?” “谢太后的赏。只是草民想要另一样赏赐,求太后开恩,赏草民别的吧。”月牧厚着脸皮重新爬到太后脚前,恨不得抱着太后的绣履狠狠亲几口表达自己的诚心诚意。 睨着几乎贴着自己右腿的男子,太后无奈,“说吧,想要哀家赏赐你什么?” 月牧“咚咚咚”猛磕三个头,挺直腰板,昂首道:“草民请太后赏一道免费圣旨。” 免死圣旨? 太后审视的眸光打量他,许久才答应:“好,哀家就赏你所求的东西。但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多谢太后恩赐!” 月牧激动万分地磕头谢恩,眼中蓄满泪水。这道免死圣旨握在手里,就不怕信阳侯栽脏给他了。 “都退下吧,哀家和琰王说说话。” “是。” 信阳侯率先出去,之后是月牧及护卫等人,最后是老管家。 琰王的花环蛇毒解了,太后依旧留在琰王府中照顾儿子。此消息传回皇宫,安括和李凌柔也放心不少。 信阳侯与太后请安后,回到信阳侯府。 此时已经夜半时分,书房里烛火如昼,一道人影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翻看着一本古籍。 信阳侯站在书房门口凝视男子很久。这个男人看似平凡,实则危险。他年纪约三十岁,但他的谋略却像经历过半辈子一样的老练。 想到男子之前的提议,给琰王下毒,借由得到木宁夕,再利用木宁夕逼司徒天逍现身,夺兵权杀司徒天逍的计划。 如果没有骆名流的出现而落空,相信现在司徒天逍已经被斩杀在刀下。 “骆名流是个麻烦。看来我们该转变转变计划。” “如何计划?” 信阳侯挥退护卫,阖上门走进书房里。 月牧抬头瞟了信阳侯一眼,说:“拉拢木宁夕,借机认识骆名流,得到他的资金和兵力的支持。放眼天下,梅影是仅次于狼王座下影阁的杀手组织。只要他肯与我们合作,木宁夕的命,保下了。” 信阳侯没有说话,他没有到书桌后的椅子去坐,反而挑了一个靠墙的椅子坐下,手中同样拿起一本古籍,仅仅翻开两页便阖上。 “免死圣旨拿到手,这下……你更安心了。” “是啊。至少在侯爷登基为帝之后,草民还能留得一条狗命。” “你就这么信不过本侯?” 月牧讪讪而笑,阖上古籍,“侯爷连自己的亲姐姐和亲侄儿都能利用,何况是命如草芥的我呢。” 信阳侯面露愠色,嘴角横拉起。 “侯爷不必生气。征讨天下,本来就是同道中人结盟,异道中人相争。侯爷与草民是同道中人,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呢。” “你也想得到天下?”信阳侯眯起眼,隐隐杀意。 月牧无半点惧色,笑言:“非也。草民想要的不过是一座山。” “飞狐岭?”信阳侯猜测地问。 月牧微微一笑,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 “狼山!” 第216章 等待,她没有死 石梅山庄。 云初阁藏在一座半山腰的洞中,与山洞如天然而成。独具匠心的设计,鬼斧神工的建造,顺石壁之势而独行的天梯隐在郁郁葱葱的绿植中。若不是亲自身临其境,很难看出这道宛若游龙盘旋的天梯。 云初阁有两层平台,用石栏和绿藤在平台起保护作用。一层平台外,老管家战战兢兢站着。只要他一抬头便可以看见二层平台上迎风而立的男人森冷凶煞的脸庞。 “狼王。” 凭空传出一道声音。 这是十二金狼中的六狼,银枪。 “如何?” 寒冽地嗓音回荡在山洞中。 “龙隐杀统领已死,狼后乘马车从山洞密道回来,再过半个时辰即可到后院。” “嗯。” 轻轻一声,男人鹰眸中闪现希翼的光,情不自禁地眺望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期待着马车出现。 “主子,老奴去后院候着。”老管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地询问。 “骆名流何时收到的消息?何时领梅影去汴州城的?” 老管家躬身,恭敬道:“回主子,正午前紫线姑娘骑快马回来报信,庄主立即清点人马,骑大宛驹赶去汴州城。申时梅影回来报庄主已将公主救回,正在回程的路上。” “嗯。你去后院的门口守着,别暴露了。” “是,老奴会安排好的。” 老管家躬身行礼,匆匆离开。 大手盖在石栏柱上,司徒天逍的鹰眸闪亮,心里盘算着等到木宁夕醒来,他要带她回狼山去好好的休养。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主子,汴州城传信,琰王的蛇毒被幻月山庄的月牧解了。他也向太后求了一道‘免死圣旨’。此时已藏身在信阳侯府,信阳侯仍然在琰王府,未曾离开。” 鬼一禀告,将纸条交到司徒天逍手里。 “去吧。” 司徒天逍手掌微微用力,纸条立即化作一把白沙随风而逝。 一层平台的角落里,鬼一,鬼二,鬼三和鬼四看着站在面前的鬼五。 “你不是该保护公主吗?怎么跑出来报信了?” 鬼五泄气,懊悔,说:“还不是楚王爷,看公主被信阳侯用刑打成重伤命悬一线,恐怕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立即命我赶去通知主子,万一……”看看二层平台上的司徒天逍,鬼五仅仅动嘴巴,却不敢出声:万一公主死了,只怕是最后一眼啦。 “鬼五!” 头顶上传来司徒天逍的冷喝声。 “主子!” 鬼五立即跑出去,站在一层平台的石栏边,仰着头望着头顶上的司徒天逍。 妈呀,这脸色摆明是要宰了他的意思嘛。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公主那个时候的确很凶险,万一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主子必定会自残的。 司徒天逍冷睇一眼,“去领罚,回汴州城将公主的婢女接回来。” “是。” 鬼五暗松一口气,还好主子只是罚他,并没有宰他。命留着,要努力保护主子和公主。 其他几个鬼无声的笑起来,走到鬼五身边时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兄弟,保重! 子夜时分,当刀疤男将马车停在山庄后院的门前,老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马儿停下,老管家急声问:“接回来了?” 刀疤男默不作声,回身挑起车帘,紫线下车。 “好好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老管家老泪纵横,立即招呼着几个老婆子抬来一架软轿, “小心一些,小姐的身子禁不住折腾。” 紫线低声提醒,又担心老婆子们笨手笨脚的不够细微。她冲进马车内,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盖住木宁夕,再谨小慎微地将她一点一点挪出来。 “快,搬春凳子。” 老管家指挥着,几个老婆子很机灵,立即将早已准备好的春凳子抬来。 木宁夕平躺在春凳子上,从头到脚盖着斗篷。除了刀疤男、紫线和老管家,没有人知道这位“小姐”就是木宁夕。 软轿没用上,老婆子们合力抬着春凳子往主院走去。 老管家侧着身子一边引路,一边千叮万嘱,“别歪了凳子,万一把小姐摔着,你们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老婆子们想着这位小姐一定是骆庄主的心爱之人,否则庄主怎么会亲自去救呢。也许她们抬着的是未来的庄主夫人,一定要小心伺候着才好。 老婆子们都是附近村庄是的妇人,山野农妇最是朴实,即便有点小私心也会懂得以主子为重。 故而,当老婆子们齐心协力将春凳子抬入主屋后,她们井然有序的排队离开,连脚步都怕惊扰了凳子上平躺的“庄主夫人”。 “都出去吧,出去吧。”老管家将院子里的婢女们也一同赶出去,屋子里只留下紫线。 屋顶传来一声轻响,通往耳房的小门被推开,司徒天逍大步走进来,一把将斗篷掀开。 “宁儿!” 颤动的嗓音,心碎的神情,大手轻轻抚上石灰色的小脸,不知不觉竟流下一滴晶莹的泪。 “宁儿!宁儿!宁儿!” 一把将她从春凳上抱起来,走到窗前的榻上,紧紧地拥着、吻着、想着、念着……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宁儿,短短两日未见,你竟变成这副模样。”司徒天逍懊恼地握木宁夕的手捶打自己的胸膛。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不该任你独自入宫去面对危险,不该迟迟未归,不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宁儿,醒来!求求你,快点醒来!” 司徒天逍亲吻着木宁夕冰冷的唇瓣,那曾经粉嫩柔软的甘甜已不在,唯有寒冰一样的温度提醒着他,她……死了! “不!你不能死!你没有死,我不准你死!宁儿,宁儿,宁儿!” 司徒天逍怒吼着,泪水飞溅。几滴落在木宁夕的小脸上,任泪慢慢滑落。 “你哭了?” “哈哈哈,你哭了?” 发现眼角的那颗晶莹,司徒天逍不舍得抹去,他以唇轻吮,泪已干,她未醒。 “主人,公主她……” “闭嘴!” 司徒天逍赤红的眼睛瞪向紫线,咬牙:“她若死了,你休想苟活。” “主人。”紫线跪下,垂首道:“若公主死了,紫线定会自尽,陪公主同赴黄泉。” “哼,她的身边有我,不需你去同行。” 司徒天逍冷笑,紧紧抱着木宁夕,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那泪珠是他的,他知道。但他仍然希望那是她的眼角流出的,至少她还活着。 “主人,先将公主放到床上吧,她还没死呢。” 紫线壮着胆子提议。一句“她还没死呢”立即挑动司徒天逍的神经。 “你说什么?” 司徒天逍瞪大鹰眼,低头看着像死人一般沉睡的木宁夕。 “奴婢不敢欺瞒主人,公主的确没有死。” 没有死?那她为什么气息全无,而且全身僵硬。 紫线的嘴巴张开,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院子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紫线,小宁儿如何了?” 骆名流风尘仆仆回来,才踏进内室的门口,看见抱着木宁夕的司徒天逍,立即怔怔地站停,不可置信地“咦”了一声。 “主子,你何时回来的?” 司徒天逍赏他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好脸色,冷冷地说:“我放心不下她,将十万大军命卫漠亲自送回狼山,便快马加鞭赶回来。” “原本要以‘狼王’的身份潜回汴州城守着她,免出意外。哪知道回程的半路遇到鬼五,得知她被信阳侯用刑,命悬一线,立即赶来石梅山庄。哪知你已经调动梅影去救她,我恰巧晚一步。” “原来如此。” 骆名流点点头,看见被司徒天逍紧紧抱在怀里的木宁夕,不禁皱眉,说:“主子,快将小宁儿放到床上去,她被信阳侯放了两碗血,胳膊上的伤口还未曾处理呢。” “怎么不早说。”司徒天逍不悦,小心翼翼地抱着木宁夕到床上去平躺好,说:“快去将山庄的大夫叫来。” “已经让老管家去叫了。”骆名流凝视木宁夕的脸色,比起在琰王府时的死人白,现在这种石灰色似乎有点毒发的症状。 司徒天逍全部心思都在木宁夕身上,哪里发现骆名流想什么。 “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催催。” “主子,小宁儿的龙纹毒是不是要发作了?”骆名流指着木宁夕脖子上渐渐浮现出的青黑色花纹,大叫道:“快看,是龙鳞纹。” 已经看过的司徒天逍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更担心起来。以木宁夕这虚弱的身体,是否能抵挡住龙纹毒蚀骨的痛楚。 “主子。” 鬼一出现,递来一个纸包,说:“这是鬼五临走前交给属下的。” 司徒天逍接过纸包,打开,里面五颗龙纹毒药丸赫然出现。 “鬼五什么时候偷来的?” 紫线好奇,想想自从乐月瑶和玉环在皇宫刺杀行动失败,逃回晚香园之后,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有安阳长公主带着人去救她和青、黄、红的时候,乐月瑶和玉环被迫束手就擒,还被安阳长公主鞭笞至伤。 “鬼五有时间就去晚香园探查,这药丸应该是从玉环的房中偷来的。”鬼一解释。其实这些也是鬼五走之前说的。 司徒天逍脸色好了许多。鬼五被派到木宁夕身边一直尽忠职守,念在他对木宁夕的毒药之事如此细心,便饶了他吧。 “主子,快给公主吃下吧。”紫线捧来一碗温水,说:“恐怕这个由奴婢来喂吧。” “不必。” 司徒天逍接过碗,含入一颗药丸,对准木宁夕冰冷的双唇,小口小口地渡到她的嘴里。 “公主还活着!她没有死!”紫线惊喜地发现,木宁夕的咽喉动了一下。 又含入一颗,和温水一起喂入木宁夕的嘴里……这次她依然顺利地吞下。 第三颗。 第四颗。 第五颗。 一碗温水喂入,司徒天逍摸摸木宁夕的鼻息,全无。 第217章 远客,提出结盟 五颗龙纹毒药丸吞下,直到旭日东方,鸡鸣狗叫,守了木宁夕一夜的司徒天逍才发现她颈子上漫延的龙鳞纹渐渐褪色,消失。 “公主?” 紫线欣喜,趴到床边盯着木宁夕。 骆名流亲自领着老管家端来早膳,看司徒天逍眼窝深陷,极度疲惫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劝道:“主子,歇歇吧,吃点东西。” “我已经命人到飞狐岭的幻月山庄去打探,若老毒妇不在山庄内,可以设法偷到一些。” “不必。”司徒天逍严辞拒绝,握着木宁夕的小手沉冷地说:“早在三月前,老毒妇已经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那龙纹毒的药丸会由谁来管着。” 骆名流疑惑,幻月山庄的丹药一向由月老夫人亲自炼制和照管,从来不会假手他人。 “老毒妇学女帝养男宠,她身边不仅仅月牧一人,也许还有她更看重的男宠来打理山庄的诸多事宜。”司徒天逍沉声分析,看来他该命鬼二潜去西都国打探打探老毒妇的下落。 骆名流心底也有派人去打探月老夫人行踪的心思 “庄主。” 老管家匆匆而来,停在屋外石阶下,禀告道:“有一位远客求见。” “远客?” 骆名流狐疑,难道是信阳侯不成?如果是就很有趣呢。与司徒天逍拱手,他转身出去见见那位“远客”。 老管家尾随着骆名流回到前院主屋的中堂,果然…… “久闻信阳侯威震四海,一身浩然正气,今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石梅庄主客气!客气!” 骆名流笑意盈然,俊逸潇洒地步态令人赏心悦目,即便故作镇定地板起黑脸,看他谦恭有礼的躬身作揖,也断然变了脸色,含笑相礼。 信阳侯更是快走几步,与骆名流拱手还礼。如此和谐友好的画面,又有谁猜得到昨日骆名流领着梅影硬闯琰王府救木宁夕,而信阳侯被威胁,连个屁都不敢放地眼睁睁看着木宁夕被骆名流带走。 “侯爷前来寒庄作客,难道是想偿还欠下的债?”骆名流试探地问。他可没有忘记走前的那句警告。 一句话提醒了信阳侯,果然他的脸色黑沉沉的,看骆名流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愠色。 “来人,将本侯带来的东西呈给骆庄主。” 随从抱着一个锦盒走上前,在骆名流面前将盒盖打开,里面…… “这是骆庄主送给扶柔公主的金莲花头冠步摇,想来扶柔公主一定喜欢,故而本侯向太后叩请赐回。” “侯爷若喜欢这步摇尽可留下。这金莲花头冠步摇并非在下送给扶柔公主的。”骆名流讪笑道:“在下与扶柔公主虽为挚友,但她却从未向在下索要金银等物。” “那……这步摇又是谁送的呢?” 信阳侯犹豫了,难道木宁夕除了认得骆名流,还认识更有钱的大财主?不不不,骆名流已经是闻名四国的天下第一富,再没有人的财富能与他相提并论。 “我知道是谁!” “这世上除了司徒天逍,再没有别人。” 大门外又走入一人。此人生得平凡的面容,一席青灰色的长袍,脚下一双价值百金的鞋履。 “月公子,你终于忍不住进来了。” 骆名流后退一步,伸出一只手掌,“龙纹毒药丸,拿来!” 月牧扫了眼伸来的手掌,笑言:“不急!在下还有一件要事,希望与骆庄主商量。” “哦?”骆名流挑高尾音儿,收回手掌,“想要商量的若是鸡毛蒜皮,恕在下没那个耐性相陪。若是……” “自然是天大的事情。”月牧笑吟吟地走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白瓷瓶,“骆庄主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在下想要的东西希望骆庄主不会吝啬。” “天下间能贪图骆某东西的人如凤毛麟角,就不知道月公子想要得到什么呀?”骆名流盯着近在咫尺的平凡男子。对于他曾经背叛影阁,成为影阁的敌人,这些骆名流心知肚明。为了能源源不断拿到龙纹毒的药丸,司徒天逍下令不能杀了月牧,甚至还要假意迎合。 这种滋味,真令人恶心。 月牧毫不在意骆名流阴阳怪气的暗讽,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骆名流,“这是月老夫人给骆庄主的信。” 骆名流冷瞥那信封一眼,悠然道:“读!” 月牧环视四周,除了骆名流、信阳侯、他,还有老管家和几个小厮。 “骆庄主确信要在下此时此地读出来?” “不愿意也可不读,就当骆某从未收到。” “好,骆庄主都不怕隔墙有耳,在下更不怕了。” 月牧拿出信纸,抬眼睑瞄了骆名流一眼,便朗声读起来。 此信内容说得很简单,幻月山庄和西都国郡王乐祈希望与骆名流同盟。先收南晋,再攻西都,最后攻东楚,与北契国形成南北割据,地位相当的新国家。至于骆名流,可以入朝为官,也可以成为新国家最富有的人。 “骆庄主,你意下如何?” 月牧读完信,目光绽放光彩,希翼地看着骆名流。 “想要与骆某合作,总要先付出些代价才行。”骆名流重新伸出手掌,“药瓶!” 月牧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白瓷瓶丢入骆名流手掌中。回头得意忘形地看信阳侯,笑道:“侯爷,草民说过,骆庄主是识时务之人,如此优厚的条件,他一定会同意的。” “小心!” 信阳侯惊愕地要拉回月牧,但他的手才抬起又无奈地放下。 一把银光闪闪的软剑横在月牧的颈侧,锋利的剑刃离他颈上跳动的脉搏仅仅隔了一层皮。 “骆庄主,有事好商量,千万别……” 骆名流将软剑微微压下,颈侧的一块皮肉被削下来,立即见血。 “骆某平生最厌恶被人要挟,若侯爷诚心相邀,大事将成、指日可待。但侯爷既想要结盟,又不信任骆某,以小小的幻月山庄来要挟于骆某,恐怕侯爷想得太天真了。” “骆庄主不要误会,这仅仅是月老夫人的意思,与侯爷并无关系。”月牧解释,头后仰着生怕喉咙上的软剑再偏离半指,他的小命立即玩完。 “呵呵,你们当骆某是傻子吗?这封信并非月老夫人的手书,不过是你伪造的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信阳侯和月牧面面相觑,脑中一片空白。这……这……难道月老夫人和骆名流是旧相识?能得到月老夫人亲笔手书的人寥寥无几。 “骆庄主,看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骆庄主与老夫人是旧识。”月牧扯动嘴角,讨好地说:“在下多有得罪,请骆庄主不要怪罪。” “想要骆某放过你,可以。” 骆名流动动剑柄,让利刃又深陷于伤口中,惹得月牧疼得皱紧眉头。 “满足我提出的条件,一切皆好商量。” “骆庄主请讲。” 月牧和信阳侯都兴奋起来,仿佛能看见堆积如山的金银一车又一车运回汴州城。 骆名流微微一笑,“扶柔公主的任务一笔勾消。龙纹毒的药单,还有乐月瑶的命。” “骆庄主,这……恐怕很难。” 月牧犹豫,又说:“扶柔公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恐怕也时日无多。纵然老夫人执意要她去完成任务,身体也支撑不住。这件事情,在下会向老夫人禀告。至于后面的两个条件……恕在下很难办到。” “不如这样吧。”信阳侯站出来,说:“后两个条件,待到事成之日,我们一定遵守约定,将龙纹毒药单和乐月瑶一并送上。” “呵,扶柔公主体内的龙纹毒每十日发作一次,仅有五个月的性命。你们认为,五个月便能攻下南晋、西都和东西吗?” “骆庄主放心,在下一定会劝服老夫人为三小姐……不,是扶柔公主,为公主续命。”月牧急忙承诺,生怕骆名流会反悔。 “骆庄主,本侯来作担保人,如何?” 信阳侯抱拳的双手还没有放下,便看见骆名流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禁怔愣住。 怎么是他? 此人乃是先帝曾任职中山城驻守将军时的副将军,翟广。因为反对现在的皇帝安括窃取李氏王朝而被下令格杀,他潜逃到幽云十六州中的莫州,从此整整十三年完全没有了消息 “翟副将,别来无恙!”信阳侯拱手相礼,似笑非笑的眼睛里藏着几不可见的杀意。 “侯爷说笑了,草民并不是什么翟广。草民是石梅山庄赶车的把式,不认得什么姓翟的副将,更没有离开过石梅山庄。” “虽然你脸上多了一道刀疤,但本侯是不会认错的。你即便化成灰,本侯也认得。” 杀子之仇如何能忘。整整十年的苦苦寻觅皆未果,今日竟在这里偶偶。若继续留他的狗命,又如何对得起英年早逝的儿子。 “来人,把他给本侯拿下。” 信阳侯一声令下,顿时隐藏在高高院墙外的十个黑衣护卫跃墙而入,将刀疤和骆名流团团包围。 “慢着!” 从旁边的回廊尽头,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厉吼。 只见紫线走出来,拿着一块令牌送到骆名流手里,说:“公主有令,命你速回汴州城,将五万大军秘密调回原处。” 骆名流眼睛微眯,问:“公主醒了?” “是,刚醒。知道信阳侯和月使者前来,命你先将二人扣押,再回汴州城将大军调回原处。” 紫线嗓音平平,完全不在乎信阳侯和月牧此刻翻涌的情绪。 第218章 爱美,不染凡尘 这个扶柔公主真的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吗?为什么短短半年未见,她竟变成如此强大的存在? 五万大军?她什么时候组建的?想想都觉得可怖。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少女,半年前在幻月山庄时懦弱无能到听见打雷声都会缩成团;半年后,她摇身一变,强势、作怪、智谋、偷技……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让人琢磨不透,她步步算计将他们陷入无形的大网里,他们唯在被算计之后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 “侯爷,月公子,即然公主有命请二人到山庄里歇歇脚,骆某就尽尽地主之谊,请二位尝尝山里的野味儿。” “本侯要见公主。” “侯爷请!” 骆名流充耳不闻,对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道:“信阳侯带来的这些废物……一个不留。” “是。” “拎到外面去,别脏了山庄的地。” 无情、不屑,信阳侯的护卫们想不出,骆名流一个身份最卑贱的商人,凭什么能掌握生杀大权?他不怕被皇上治罪吗?他不怕南晋国律法吗? 他们到死也没明白,骆名流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他有四国皇帝都不敢得罪的强大靠山。而这个靠山,只有四国皇帝清楚,别的人就呵呵了。 信阳侯以为什么事情都在他的谋算中,可偏偏他踢到了骆名流这块铁板。比权势,他贵为南晋国一品大员,却被骆名流无视得彻底;论财富,他即便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终究连骆名流一座小小的石梅山庄都买不起;论背景,他的靠山唯有南晋国的皇太后,而骆名流的靠山却神神秘秘的。或许,他的靠山正是四国的皇帝,否以他如何能揽尽天下财富而不被各国皇帝驱逐、追杀呢。 故而,信阳侯确信,骆名流之所以敢这样嚣张,是因为四国的皇帝背后支持着他。 后院的主屋内室,司徒天逍亲自为木宁夕把脉。 木宁夕并非没有脉象,而是弱到几乎感应不出来。要有极大的耐性才能感知到她的生命仍在微弱的延续着,确定她还活着。 “主子。”骆名流进来,双手奉上令牌,道:“己经安排好了,只等主子一声令下。” “动手吧。” 将木宁夕的小手收回被子里,司徒天逍吩咐道:“命管家去准备马车,再多带些干粮和盘缠。” “主子要回狼山?” 骆名流头皮发麻,看司徒天逍的神情,猜个八九不离十。 司徒天逍满目柔情,凝着木宁夕青灰色的小脸,“我要带她回狼山。她若死了,我亦可相随。” “主子请三思,依属下之见,小宁儿此时生命垂危,气息奄奄,不宜远行啊!” 司徒天逍抿紧薄唇,轻言道:“留在这里亦没有希望,我何不带她去搏一搏。她时常说要与天争命,那时听入耳里只觉得一句玩笑话。如今想来,她尚能如此坚强,我又有何理由退缩?” 心尖上的柔软只为她,指尖上的温暖只为她,轻轻抚摸她的冰冷小脸,铁石心肠已化成似水柔情,恨不得永生永世将她溺自己设下的这潭温柔水中。 “主子,信阳侯的护卫已经将山庄的前院包围。”鬼一匆匆走进屋来,禀告:“龙隐卫藏身在山庄大门对面的石崖上,没有要插手的打算。” “不必管龙隐卫。你们几个注意别暴露,只管在暗中守着这座院子。”司徒天逍拿起湿棉帕,为木宁夕擦拭小脸上不存在的尘垢,说:“凡是打扰宁儿美梦的人,一律斩杀。” “是。” 骆名流和鬼一拱手应着,转身离开。 将木宁夕抱起,走到窗前的榻上。 “紫线,去找一件艳丽的襦裙来。”司徒天逍哑声吩咐,将木宁夕倚靠在自己的胸前,抬手轻轻为她解开襦衣的彩带,“宁儿,等我们回到狼山立即拜堂成亲,永远不分离。” “主子,鬼五回来了。” 紫线找来一件水绿色的襦裙,平声禀告。 “没有更好看的吗?”司徒天逍不满意的拧眉。虽然木宁夕的皮肤白皙,穿水绿色很美。但是这颜色太素雅,不够亮丽。 紫线难得勾动唇角,将襦裙放下,说:“这是公主最喜欢的一套襦裙。上次从山庄回去,她还念叨了好久,气红线和青线没有将这套襦裙带回去。” “原来她喜欢这个颜色。”司徒天逍亲亲木宁夕挺翘的琼鼻,柔声道:“我立即下令为你多做几套这颜色的襦裙。等你醒来,每日换上十套,像花蝴蝶一样在梅林中翩翩起舞,好不好?” 每日换上十套?如果公主此时是清醒的,一定会赏给主人两颗白眼吧。也许还会很不满的轻哼,然后很赏脸的拿着襦裙躲到别的屋子去偷偷试穿。 想到木宁夕那偷偷摸摸的样子,紫线禁不住笑了。 “笑什么!”司徒天逍愠色,竟敢笑他? 紫线慌然抬头,又立即垂下,跪在地上战栗地颤音儿禀告道:“回主人,奴婢是想公主若是知道主子为她做这么多的漂亮襦裙,一定会每日穿着去乐月瑶的眼前晃。” “她会这样吗。” “公主有时候很喜欢招摇,像个斗气的小孩子。” 紫线说着,想到初九那日的早膳时,木宁夕一席淡蓝宫装令乐月瑶羡慕嫉妒的咬牙切齿,而她却像无事人一般故意摇摇头,让金莲花头冠步摇翩然生姿;会故意借着茶水的倒影看看自己颈上戴的珍珠项圈是不是歪了;会起身在花厅里踱步,使淡蓝色裙子随步态而舞动。 “公主很爱美,也有小孩子心性。” 紫线如此评价着木宁夕身为小女子的另一面。她爱美,喜欢朴雅的颜色,喜欢修身的长裙,喜欢在指甲上贴一些花钿。这些是她以前都不曾表露出来的。 司徒天逍很难想象木宁夕在乐月瑶面前佯装出不可一世的俏模样。在他的面前,木宁夕很少会穿得花枝招展。她总是清清秀秀的,偶尔略施薄粉、轻点胭脂,专挑朴素的浅淡色襦裙,像不染凡尘的仙子游走于世间。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也是个爱美的小丫头。 “主人,公主的脸色又变了。”紫线忽然一声打断司徒天逍的思绪,他低头察看木宁夕的异状。果然,青灰色的小脸从额际有一道黑紫色的线缓慢向眉眼过渡。 “会不会是龙纹毒发作了?” “应该不是。” 司徒天逍将木宁夕抱着坐起,刚刚过渡到叶眉上的黑紫色线际立即大面积扩展……少时,木宁夕的整张小脸已经变成黑紫色。 “主人,这该如何是好?”紫线慌了。 屋门被推开,红线、青线和黄线由鬼五领着走进来,低眉顺眼地站成一排。 “主子,离开别院之前,红线和黄线从曦馨园找到这个。” 鬼五将一个木匣子送上来,放到榻边的小几上。 紫线打开匣盖,眼睛一亮。满满一匣子的龙纹毒药丸,足够木宁夕吃上一年的量。 “主人,公主有救了。” 司徒天逍仅是微微点头,“红线收好。” “是。” 红线应声,上前来抱走木匣。这比她的命还金贵呢。 “你们四个留在这里守着宁儿。”司徒天逍将木宁夕抱回床上,对鬼五说:“你和鬼七继续保护宁儿。” “属下遵命。” 鬼五拱手,心里突突突的跳个不停。乖乖的,还好主子的心力全部在公主身上,否则一定会将他罚回影阁。影阁,于他来讲比地狱还可怕呢。 书房。 司徒天逍回到书房,此时鬼一,鬼二,鬼三和鬼四皆在此等候多时。 鬼三上前一步,拱手禀告道:“主子,南晋国传言扶柔公主与骆名流是挚友,许多朝中大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拉拢扶柔公主。” “宫里呢?”司徒天逍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勾画掉几个人的名字。 鬼三继续道:“自从骆庄主将公主接走,琰王府和信阳侯府并没有大动作。反而银甲凤卫的统帅被皇上下令杀了,统帅的老母及妻女被送到楚王的别院去了。” “皇上派了龙隐卫来监视山庄一举一动,但并没有下格杀令。” “皇后这几日都呆在凤仙殿中,唯有安阳长公主每日会去请安。琰王爷的蛇毒解了,皇太后被皇上下令软禁慈康殿。” 司徒天逍冷笑,这倒是皇上能干出来的事。软禁皇太后,切断她与信阳侯之间的联系。怪不得信阳侯和月牧会大摇大摆的出城,跑来石梅山庄找骆名流结盟。 皇太后于信阳侯来说是靠山,亦是软肋。太后安,他可在南晋国作威作福;太后不安,他也只能向外界寻求帮手,期待寻到一个新的靠山来制约皇上。 一盘棋是输是赢,重要的不是人,而是谋。 即便步步为营,仍抵不住难以预测的变化。 正如此时的木宁夕,他原本谋划得很好,可是总有那么一些异外发生。 “鬼三,鬼四,你们秘密回狼山,命萧辰立即赶来医治宁儿。记住,越快越好。” “是。” 说话间,一张手书已写好,放入拇指粗细的竹管中交给鬼三。 鬼三和鬼四默默行礼,转身离开。 石梅山庄外像是被巨石滚过一样,十丈之外的深沟里堆满尸体。 骆名流负手而立,眺望对面山崖上几个探头探脑的龙隐卫。 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轻启唇,下令:“烧!” 数百黑衣人举起的火把像波浪般一个挨着一个由高抛向深沟里。 火光漫天,连天边的红日都不及高涨的火焰那般艳丽。深沟中的烈焰从一头窜向另一头,像一条醉卧的火龙吐着怒焰。 “庄主,少了一个龙隐卫。”站在骆名流身边的黑衣人禀告。 “继续烧!” 又一条沉睡的火龙被惊扰,卧在深沟里发怒。 骆名流后退几步,避开迎面扑来的炽烫热气。 “庄主,西都国有消息传回来。” “西都国?” 骆名流微拧眉,隐隐不安。 第219章 妻奴,公主笑了 正午阳光炽烈,初夏时节气温升高,尤其此时更加炙热。 司徒天逍仅穿一件单薄的黑绫纱长袍,抱着全身冰冷的木宁夕坐在屋前放置好的美人榻,旁边的小几上有几盘西域贡品三——葡萄。 将木宁夕抱放在腿上,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身前,司徒天逍捏起一颗葡萄放在酒樽中,用一根小巧的捣药杵将樽里的葡萄捣成汁,用细纱罩在碗口上,过滤葡萄汁水。 如此一颗一颗仔细捣汁,不多时一串葡萄已变成陶碗中漂亮紫色的果汁。 “拿蜜糖来。” 吩咐声才落,红线已奉上一小碗黄澄澄的蜜糖。 舀两大勺蜜糖混在葡萄汁中,酸甜可口的味道,漂亮夺目的紫色,令人看着食欲大振。 司徒天逍满意地点点头,细心地用小木勺舀起果汁,一点点喂入木宁夕口中。 “宁儿,酸吗?要不要再加些蜜糖。” “记得你最喜欢吃葡萄,尤其喜欢吃有籽的。” “你身子太冷了,该多晒晒太阳。” “你想和我一同回狼山吗?”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宁儿,你要何时才能醒来。” …… 站在身后的四个婢女听着司徒天逍的自言自语,渐渐变得失魂落魄,怔忡地看着木宁夕青黑色的小脸。 “主子。” 骆名流进来,将一张信纸奉上,说:“西都国探子回报,扶柔公主被用刑致死,乐郡主被冤枉软禁于别院,这些消息已经传回西都国郡王府,乐郡王爷对此非常震怒,并且挑唆西都皇帝下旨发兵,逼南晋给出满意的解释。” “满意的解释?” 司徒天逍冷笑,恐怕不仅仅是解释就能善罢甘休的。西都郡王乐祈与信阳侯勾结,不论木宁夕下毒南晋皇室的任务是否成功,他们都会里应外合、串谋覆灭南晋国。 “再等等宫里的消息。”司徒天逍淡定地继续喂葡萄汁给木宁夕。 “主子,你越来越有妻奴的自觉了。” 骆名流抚额,如果狼山上的兄弟们看见狼王如此低三下四的服侍狼后,不知道兄弟们会不会集体戳瞎自己的眼睛。这完全是不能接受的现实啊。 “滚出去!” 司徒天逍怒,瞪一眼不识相的骆名流,鼻腔里哼气。垂眸看木宁夕时又变成满目柔情藏不住,爱意春情扑面来。 骆名流抖抖手,瞟一眼木宁夕,问:“主子,小宁儿这几日不吃不喝身体哪能抗得住呢。我听黄线说,小宁儿以前说过喝牛乳亦可饱腹。不如我令人去弄些牛乳来,给小宁儿喝。” “在这里废话什么,还不快去!” “主子,没有你的吩咐,我哪敢擅作决定啊。” 骆名流一脸委屈,他也是刚刚听黄线随口说出来的。无可奈何,转身,赶快溜吧。 斜睇飞奔出院子的灰白影子,司徒天逍也忍不住觉得好笑。不经意垂目看一眼木宁夕,竟呆滞住了。 “宁儿!” 司徒天逍大惊,这……这是她在笑吗? “宁儿,你能听的见我的声音吗?” 青紫唇瓣浅淡勾勒出来的美令司徒天逍欣喜若狂。 “你们过来看看,宁儿是不是在笑!” 院子里的婢女,仆人们呼啦啦围上来,一个个眼巴巴盯着木宁夕含在唇角的浅笑。 “公主笑了,她能听见我们说话!”青线激动地大叫。 “主子,牛乳来了。” 骆名流用陶壶灌来牛乳,兴奋地跑进来,一面跑一面说,直到站在司徒天逍身前才发现众人的异样目光。 “怎……怎么了?” 骆名流萌呆萌呆地环视一干众人,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为什么一个个像看傻瓜似的瞪着他? “庄主,公主笑了。”老管家怯懦地凑到骆名流身后提醒。 骆名流睁大眼睛,抱在怀里的陶壶瞬时一松。 “小心!” 鬼一闪过,将陶壶稳稳当当救下,交到紫线手里。 骆名流大步流星走过去,躬着身子,夸张地盯着木宁夕的“笑脸”,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小宁儿明明是嘴角抽抽,哪里有笑啊?” “什么?嘴角抽抽?”司徒天逍垂眼观察木宁夕的唇角。收敛刚刚的激动心绪,静下心来,仔细一看。果然…… 众人呼吸一滞,禁不住后退一步,静默的站着。 木宁夕青紫唇瓣难以察觉的缓缓勾动,渐渐扩大,像极了以前她作弄人得逞后偷着乐的笑模样。 “不,公主是在笑。”青线离得最近,她清楚发现木宁夕的眼睑微动,似乎眼珠在慢慢转动。抑制住激动,她蹲下来,手悄悄握住木宁夕的冰冷小手,轻唤:“三小姐?夕夕!夕夕!” 夕夕?原来以前她的乳名是这个。 司徒天逍紧紧收拢手臂,沙哑低沉的嗓音如流水般缓动,薄唇间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夕夕!” “噗——哈哈哈,主子,你还是换回‘宁儿’吧。我听着怎么就那么有喜感呢。”骆名流不怕死地提议,捧腹大笑道:“如果小宁儿醒着,听见主子一本正经的喊她乳名,一定会立即火冒三丈,离开出走的。” “闭嘴!”司徒天逍咬牙,怒瞟一眼不识相的骆名流,继续唤着:“夕夕!夕夕,醒醒。” “主子,公主似乎不太高兴你唤她乳名。”骆名流再次忍不住开口,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憋笑憋到肚子疼,怎么听都像是主子在招呼着宠物过来。 司徒天逍黑了脸,给鬼一递个眼色。 “骆庄主,请!” 鬼一说话时已经出手将骆名流制服。 “哎?鬼一,这……这不太好吧。” “快看,公主又笑了。” 青线大喊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木宁夕的唇角上。果然比刚刚还要漂亮的弧度,因甜美的梦境而嫣然浅笑。 骆名流哑然,难道小宁儿真的能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吗?难道她仅仅是睁不开眼睛,其实脑袋是完全清醒的? “不、会、吧。” “怎么不会。” 紫线打断骆名流的话,说:“你们没有发现吗,每当骆庄主被主人罚的时候,公主都会笑。” 这一句话像空中一道雷直劈到骆名流头上,他苦皱着脸瞪向紫线,委屈地质问:“紫线,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何苦如此陷我于危险之中啊。” 紫线不明,“我何时陷害你的?” 骆名流呜咽一声,可怜兮兮地看向司徒天逍,“主子,你不会是这样想的吧?” “正是如此想的。”司徒天逍凝向木宁夕的眼神柔和,几近亲昵的低语:“你也喜欢看骆名流倒霉,是吗?” 不知是不是为了回应司徒天逍的问话,木宁夕青紫色的唇瓣竟微微地动了动,漂亮的唇线又渐渐扩大。 “来人,将骆名流绑在那棵树下。” 一声令下,骆名流被鬼一,鬼二和紫线、黄线像绑端午粽子一样与大树融为一体。 “公主又笑了。”青线拍手,凑到木宁夕耳边,说:“公主也觉得山庄里的生活太无聊,是不是?看着司徒将军把骆庄主当成小老鼠一样逗玩,公主觉得有趣,是不是?” 小老鼠? 骆名流看向“猫大人”司徒天逍,顿觉现在的自己还真如青线所说,一个被猫抓到,先逗得半死,再一口吃掉的老鼠。 “哇……小宁儿,亏我当初亲自带着人去琰王府救你。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落井下石。主子要拿我当乐子瞧,你见死不救也算了,为什么还要作帮凶。” “哇哇哇,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 “小宁儿,你太不厚道啦!” “小宁儿,快别笑了,我救救你啊。” …… 骆名流好话说了十辆马车,可木宁夕依然紧闭双眼,唇角微勾。 “来人,骆庄主辛苦找来牛乳,赏他一碗葡萄汁解解渴。” “是。” 鬼一偷笑,接过红线倒来的一碗葡萄汗,走到骆名流面前,说:“这是主子亲手用捣药杵碾出来的葡萄汁,你可别浪费啊。” “主子亲手捣的?”骆名流惊讶。这待遇一直是木宁夕专属的,这下连他也跟着沾沾光啦。 鬼一皮笑肉不笑,抬手扳开骆名流的嘴巴,将一碗酸酸涩涩的葡萄汁全部倒在他的嘴巴里。最后还忍不住笑吟吟地问:“甜吗?” 从口腔到喉咙里像灌了毒似的,酸涩的味道直冲脑海。骆名流五官都挤聚到一起,上眼睑和下眼袋都恨不得堆成山丘。 “哇!好酸!” 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口水,骆名流苦哈哈地看向司徒天逍,“主子,属下哪里做得不好,让主子不满意吗?” “没有。” 司徒天逍暗自偷笑。第一次看到骆名流一脸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神情。这奸猾的商族后代,无论何时都是步步谋算、分厘计较的本性,今日竟栽了。 “主子,属下能否告个假,回贝州城去养伤。” “养伤?什么伤?” 司徒天逍打量骆名流,警告他别做梦了。 骆名流吞咽一口酸涩的唾液,委屈地说:“南晋皇帝最怕臭味,属下最怕酸味。所以主子能否准许属下回贝州城去养养身子,等葡萄没了再回来。” “来人,喂他一些蜜糖水。” “是。” 鬼一乐了,刚刚酸的要命,现在甜的要命。为了博公主一笑,主子也是尽心尽力做了回暴君。 “主子,你越来越有妻奴的本质。”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骆名流认命地喝尽鬼一喂来的蜜糖水,刚刚酸的喉咙里发烫,现在甜得喉咙油腻腻的。 可怜巴巴地望向木宁夕,“小宁儿,你快醒来吧。不然我想要送你的那一箱黄金就要在银库里发霉啦。” “咦?公主不笑了,似乎是生气的样子。” 青线惊呼,木宁夕果然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司徒天逍亦是激动不已,抱住木宁夕狠狠地亲了几口。 第220章 告白,我爱你 入夜,初夏的夜风凉爽,但对于全身冰冷的木宁夕却是致命的。 司徒天逍仅穿里衣,将木宁夕紧紧贴在身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她保暖。 “主人,奴婢来为公主擦擦身子。”红线和青线端着滚烫的热水来到床前。 “你们出去吧。” 司徒天逍屏退她们,亲自拧干热烫的棉帕,等到温度合适,再伸到被子下为木宁夕擦身。 虽然他们尚未成亲,虽然木宁夕身上还有尸腐的气味,但司徒天逍仍然固执的自己动手。 一面擦拭着木宁夕的身体,一面凝望她的小脸。因为她身体虚弱,龙纹毒即使没有发作,亦将她的脸和身体染成青黑色,而她樱粉色的娇唇被染成青紫色。 “宁儿,今日骆名流找来的那些牛乳,你喜欢吗?” 不知道木宁夕是不是在回应他,她的唇角在渐渐勾动。 “你喜欢就好。明日我还吩咐他再去找些牛乳回来,一直到你不喜欢为止。” 司徒天逍满足的喟叹,开始为她擦拭双腿。相守了四个日夜,她终于有了一些好转。不知道醒来的那一刻,他会不会激动的说不话来。 积攒了十五年的龙纹毒,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此时想要她醒来,也必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宁儿,只要你好好的,我不会急着催促你醒来。但是,也请你答应我,别让我等得太久,好吗?” 司徒天逍拉起冰冷的小手贴在他的脸上,笑容不禁加深,说:“你喜欢看骆名流倒霉,明日要如何逗弄他呢?” “听说后山坡上生长了些荆棘,如果把他绑了,在生满荆棘的山坡上滚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残了。” “一定会残。”骆名流的声音从窗外传入,苦苦哀求:“主子饶命啊!公主饶命啊!属下还没娶妻生子,为骆氏家族延续香火呢。万一伤到那个重要的地方,属下上不对起祖宗,下对不起亲戚,中间更对不起自己啊。” “滚!” 湿棉帕丢在窗上,把窗纱都砸破了,气得司徒天逍大骂:“骆名流,立即带人把窗纱给换了,否则你今晚就去滚荆棘坡。” “主子饶命,属下立即吩咐人来换窗纱。” 骆名流像水中的泥鳅溜得极快。 “讨打。”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大步走到东边的卧房去歇息。管骆名流怎么忙活呢,他的小宁儿才是最重要的。 一夜好眠,当清晨窗外的鸟笼里叽叽喳喳吵不停的时候,司徒天逍已经练功回来。他抱着木宁夕到沐浴室去洗个澡,全程都用布蒙着眼睛。 没看,但是……摸了一点点。 司徒天逍显得有些过于激动,抱着木宁夕回到东边的卧房,命红线和青线为木宁夕换上新做的一套青草绿的襦裙。 抱起木宁夕,看看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说:“这种天气最适合到熙雨斋,一边赏雨一边读书最惬意不过。走吧,我们去那里坐坐。” “主子。” 骆名流急奔而来,身上湿淋淋的。顾不得抖落灰白长袍上的雨珠,凑近司徒天逍耳边,悄声说:“刚刚外面暗哨的护卫回报,在山庄附近的林子里发现龙隐卫,是否除掉?” “不必。他们即然不满足于在对面的石崖上观望,非要靠近来必是想探究更多的信息回去。想来南晋皇帝有意借扶柔公主来拉拢你。” “主子,如果南晋皇帝知道我的背后其实是他朝堂中最不起眼的少年将军,他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生生的气死?”骆名流很想知道那结果是何等的有趣。 司徒天逍白了一眼,抱着木宁夕往屋外走,随口道:“你敢让他知道,你也不必活着回来见我。” “知道。”骆名流哈哈大笑,扭回头对身边的黑衣人说:“留着他们,再放些假消息出去。别让他们察觉出什么。” 司徒天逍停下脚步,回头,叮嘱:“近来不要飞鸽传信,或对西都国的探查有大动作,免得引起他们的怀疑。” “是。” 骆名流拱手领命,转身到西边的小院子去,亲自传达“软禁鸽子”的命令。 熙雨斋。 这是一座建在假山石堆上的屋子,有百平米之大。外观楼高,内里别有洞天。 斋内四面墙有镂空的书柜,错落有致的三层平台由雕花栏围着。延着雕花栏走一圈,随便伸伸手都能拿到一本孤本古籍。 这里仿佛是孤本古籍的世界,凡是在世间消失的文明记忆,在这里全部都能寻得到。 将木宁夕放在特制的椅子上,两边扶手之间有一根横木可以何护她安安稳稳的坐稳,亦不会向前倾倒。 司徒天逍拿来一本写着女子妆饰的古籍,翻开一页,里面一支漂亮的凤冠,说:“宁儿,我已命人去打造这件凤冠,等我们成亲时你戴在头上,定会艳压群芳。” 又翻过一页,指着上面的金镯,“这对金镯已放在梅苑的喜被下。等你嫁入司徒府,回到梅苑的时候一定记得翻开棉被,里面有这对镯子。” “看看,你喜欢吗?” 司徒天逍宠溺地抚摸着木宁夕的小脸,想象着她看见金子时两眼放光的贪财模样。以前觉得有趣,现在却很是怀念。那样生龙活虎的她,与面前弱不禁风的她,司徒天逍心里一阵疼。 “宁儿,快快醒来吧。我快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回答他的是木宁夕的沉默。她的唇角浅浅地勾勒一抹弧线,再没有别的反应。 司徒天逍无力地垂头,额头抵在木宁夕的膝盖上,闷闷地说:“宁儿,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已经等了五年,难道还不足够吗?” “宁儿,你知道我是如何度日如年,一点点痛过来的。”司徒天逍直起身子,敞开双腿,让木宁夕和椅子几乎拉入他的怀里。 近距离地凝视着她,有些些委屈,有些些抱怨,有些些无可奈何。 他说:“宁儿,喜欢你,我并不后悔。” 他说:“疯狂的寻找你,苦苦的等着你,甚至今时今日仍然想要守着你,我心甘情愿。” 他说:“宁儿,如果你永永远远都醒不了,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我们回狼山吧。在狼山成亲拜堂,然后一辈子相守,直到死在一起。” 他说:“宁儿,你曾经说过,我若生死相依,你必不离不弃。我已经发誓会与你同生同死,你为何要弃我而去呢?” 他说:“宁儿,我爱你!” …… 熙雨斋外面,将司徒天逍对木宁夕的情话全部听入耳里,鬼一和骆名流默默地转身,仰头,任眼眶里打转的泪倒流回去。 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梅影出现,在骆名流耳边低语。 骆名流冷笑,用眼神交待鬼一守着,他去办些事情。 鬼一点头,无声地守在门外。 石梅山庄的地牢。 因为下雨的缘故,地牢里阴冷潮湿,就连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老鼠们都是湿溜溜的。 信阳侯和月牧分别关在相对的两间牢房里。月牧气愤地踢着牢门的铁栅栏,而对面的信阳侯却安安静静地负手站在牢房中央。 “侯爷,这个歇脚的地方还习惯吗?” 骆名流出现,立即招来月牧的大骂。 “姓骆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侯爷和我是来找你谈结盟的,不是来给你逗乐子的。” 骆名流颔首微笑,看向信阳侯,话却是对背后的月牧说的,“骆某并未请月公子来呀。是月公子自己送上门来让骆某找乐子的。为何此时却要恼羞成怒,污陷骆某呢。” 月牧牙齿咬得“吱吱”响,攥着铁栅栏的铁杆也恨不得拧断才解气。 “骆庄主,你若想为扶柔公主报仇,尽可招呼到本侯的身上,与月公子无关。请骆庄主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信阳侯拱手,义正辞言的替月牧求情。 骆名流摇头,扭回头睨了月牧一眼,说:“想要骆某放了他,除非拿一样东西来换。” “你想要什么?”月牧急于脱困,见到有商量的余地,立即急不可待的追问。 “信阳侯的人头!” 骆名流悠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月牧。 月牧脸色大变,他……他是不是喝醉了?竟敢当着信阳侯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我不可能会答应你的。”月牧否认。 “是吗?”骆名流冷笑,转身看向信阳侯,问:“侯爷呢,若骆某与侯爷结盟的唯一条件就是月公子的人头,侯爷会满足骆某的条件吗?” 信阳侯冷瞟对面的月牧,目光回到骆名流脸上,不急不徐地反问:“骆庄主,若月公子与你的位置调换,问你能不能砍下本侯的人头,你会如何?” “当然是答应他的条件。”骆名流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笑言:“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月公子答应与我结盟,且发誓绝无二心,骆某必定上刀山、下火海,步步相随。” “好!果然是成大事者。”信阳侯大赞,竖起大拇指笑道:“骆庄主果然是人中蛟龙,本侯应了。只要骆庄主想要什么,本侯皆应。” “呵呵!”骆名流沉笑,看向信阳侯,“可惜骆某还信不过侯爷。” 信阳侯微微拧眉,这是什么话? 第221章 元气,养元丹 三日过去,木宁夕仍然没有醒来。但她唇角勾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要骆名流被司徒天逍恶整,她的唇角都会浅浅勾动。 每日被司徒天逍下令恶整十几次,连口热呼饭都要站着吃。骆名流哭着求放过,他要回贝州城的老家去养伤。 对此,司徒天逍仅仅冷哼一声驳回诉求,维持原判。 拂晓时分,又为木宁夕暖了一夜的身子,司徒天逍终于抵抗不住那渗入骨子里的寒气,头重脚轻、双目昏花、鼻涕横流。 “主子,你终于病了。” 骆名流无限感概老天爷终于站在他这边啦。看司徒天逍时不时冒出两颗鼻涕泡,那喜感的衰相要多可乐就多可乐,更让他有“报仇”的酸爽。 “阿嚏!” “哟嗬~主子,你往我脸上喷也没用,我身强体健,绝对不会被你传染的。”骆名流端着一碗药汤,说:“喝吧,赶快好起来,千万别传染给小宁儿。” 无视司徒天逍的怒瞪,骆名流用木宁夕惯有的语气说:“爷,这碗药苦不苦啊?我不喜欢苦的,下次配些甜的药汤不成吗?” “骆、名、流!”司徒天逍咬牙,因为鼻子不通气,喉咙又痛,原本醇烈如酒的嗓音也变了调儿调儿,沙哑无力地低吼失了九分的威压感。 骆名流挖挖耳朵,提醒:“主子,算算日子,萧辰从狼山出发赶过来,这两日也该到啦。你病了,他来定会先为你诊治……唉,主子,慢点喝!” 一碗苦药汤一口气喝完,司徒天逍将空碗丢到骆名流怀里,睐一眼,吩咐道:“若我的病没好,萧辰来了直接带去主院。” “萧辰那个脾气都是主子惯出来的。上次我大老远送人过去请他医治,看看他都干什么好事。”骆名流气得,到现在想起来还咬牙切齿呢。 司徒天逍闷笑,“你送人上山本没打什么好主意,怎怪萧辰呢。” “好吧,其实我很想知道江湖中的传闻是不是真的。”骆名流努努嘴,他的确没安好心,“但是萧辰也太狠啦。想想都觉得可怕。” “以后别再试探他。”司徒天逍提醒。 骆名流张张嘴巴,很欠抽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萧辰下山,来到石梅山庄,他怎能轻易放过呢。这里是他的地盘,既然来啦,自然要乖乖的。 “来人,把管家叫来。” 这声音还没传出去,老管家已经满头大汗地端着一盘新鲜瓜果进来,恭恭敬敬地摆在榻边的小几上。 “庄主,西边走货的回来了,请庄主去账房过目。” “知道了。” 骆名流起身,瞟了一眼盘子里的鲜瓜,说:“挑几个好的给主院送去。天气热,公主和她身边的四个姑娘也该吃些解解暑热。” “庄主说晚了,鲜瓜刚到就挑了五个送去。公主若喜欢,窖里多着呢。” “嗯,走吧。” 骆名流一声令下,老管家向司徒天逍躬身行礼后,麻溜地跟着出去了。 主院。 紫线和黄线在院子里练剑,红线在屋子里帮木宁夕梳洗打扮。 她们发现木宁夕对声音很敏感,听到悦耳的声音时会笑,听到骆名流被修理的惨叫声会笑,听到司徒天逍的告白会笑…… 院子里热闹的欢笑声传入屋内,木宁夕似乎被感染似的勾起弯弯的弧度。 “公主,你不觉得她们烦吗?”红线为木宁夕梳理着乌黑长发,故意嫌弃道:“这些丫头仗着公主昔日对她们好,一个个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没个规矩呢。” “等公主醒了,一定要好好的赏她们几大板,让她们懂懂规矩。” 红线说着,眼泪不禁流下来。 “红线,别哭了。”紫线和黄线不知何时进屋来,推推红线,说:“算算日子,花小姐和司徒二公子也该回来了。再等等吧。” “嗯,我只求着花小姐的奶奶能下山来为公主医治。”红线怅叹,为木宁夕束好辫子。 紫线和黄线安慰两句,各自去后院的沐浴房洗去一身的热汗。 “公主,快看看奴婢带什么回来了。这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新鲜瓜果,奴婢捣出一些果汁来给你喝。”青线抱着一个圆滚滚的绿皮瓜,对红线说:“这是骆庄主吩咐人送来给公主解暑呢。听那人说是比西域还要远的地方运回来的,就是公主说过的那条叫什么什么的路?四个字的。” “通往西北的丝绸之路。”红线笑,为木宁夕穿好襦衣,说:“公主知道的真多。以前每日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不停,总觉得聒噪。现在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着,又觉得心疼。” “公主快醒来吧,我们都闷死了。奴婢这几日探查到许多新消息,听说旁边的村子里有许多欺人的恶霸,专门门欺压村民、强抢民女。”青线捣着瓜汁,边说:“等公主好啦,我们就去偷那些恶霸抢来的金银珠宝,换成散钱分发给贫苦的村民。” “又说傻话呢。”红线打趣青线,拿过浸过热水棉帕为木宁夕擦脸,问:“这瓜看着新奇,能吃吗?” 青线捣出一碗来,用薄纱滤过红经的瓜碎,说:“听骆庄主派来的人说,这叫‘西瓜’,是夏天最解暑的瓜果,又不像葡萄那样酸味。” 像是炫耀似的,问:“公主,你一定不认得吧。在幻月山庄的时候,这东西看都没有看过,更别提亲口品尝啦。” “公主又笑了。”红线为木宁夕擦擦黑紫色的小脸,叹气说:“也不知道花小姐何时回来。这样拖着,不知道公主还能不能醒来。” “经你一念叨,我当然要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啦。” 一阵馨香的白风飘过,花羽蝶已经站定在床边。她的脸上仍蒙着一块白面纱,瞟了眼青线怀里的铜罐,说:“西瓜寒凉,小宁儿不能吃的。” “啊?公主不能吃?”青线惊讶,那她不是白忙活啦。 花羽蝶白一眼,“小宁儿的身体像块冰,又失血过多,此时该多喝一些赤小豆熬成的热汤,而非解暑的瓜果。” 原来如此。 青线放下铜罐,令小婢宫们拿出去,换些赤小豆来挑拣。 “听闻小宁儿会笑?” 花羽蝶来到床边,为木这夕把脉。 “是啊,刚刚还笑呢。” 红线满心欢喜,看花羽蝶面色凝重,又禁不住担心起来。 “花小姐,公主何时能醒来。” “小宁儿的身子太虚弱,一时半刻也醒不来的。我们只能用汤药帮她吊着这口气,希望她争气点,千万别放弃求生的意志。” 花羽蝶收回手,木宁夕的脉象越来越弱了,好似一回头的刹那便会撒手人寰。 “近来你们都喂她吃些什么?”花羽蝶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用油纸包裹的药丸,边随意地问着。 “以前公主说过,牛乳能饱腹。故而主人下令骆庄主每日找来一些牛乳,小火煮沸后喂给公主。” “嗯,牛乳最是养人的。”花羽蝶点头,指挥道:“扶她坐起来。” 红线和青线小心翼翼地扶起木宁夕,任她的头微微后仰。 扳开她的小脸,花羽蝶才要将药丸放入,手腕即被一只大手握住。 扭回头,对上司徒天逍锐利的鹰眸、皱起的英眉。 “你要给她吃什么?” “不告诉你。” 司徒天逍一把将木宁夕抱来怀里护着,“说吧,是什么药?” “喂,司徒天逍,是你求着我为小宁儿医治的。你不能讳疾忌医,不相信我的医术。”花羽蝶愤愤不平,这颗药丸她是奶奶的药匣里偷来的,千万不能被外人知道。 “你不肯说,就请回吧。”司徒天逍态度冷硬,非要知道药名不可。 无花谷的花老夫人是天下第一神医,她的药虽然是万金难求,但是花老夫人也有一个令人不安的习惯——用人来试药。 如果这药是花老夫人多年研制而成的药丸,还则罢了。若是新研制的药丸,那结果可想而知。木宁夕会成为“试药人”,至于是死是活就不可预测了。 “让小宁儿吃吧。”司徒穹忽然出现,冷睇一眼花羽蝶,对司徒天逍说:“这是花老夫人研究多年的养元丹。此次前去,我向老夫人请教龙纹毒的毒噬过程。” “如何?” 司徒天逍一颗心悬起,花老夫人若能化解龙纹毒,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无解。”司徒穹语气坚定,摇头,“龙纹毒至阴至阳,即便知道毒虫的顺序,想要化解龙纹毒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司徒天逍凝着木宁夕黑紫色的小脸。 “先给她吃下养元丹保住元气,其他的再想想办法。”司徒穹抬手按住司徒天逍的肩,“听说你也病了,该注意一些。” 司徒天逍后知后觉,立即将木宁夕抱回床上。 “蝶儿,把药丸喂给小宁儿吧。”司徒穹软语哄着仍在气闷的花羽蝶,“她是你的三妹,你也想她早一点醒来,是不是。” “你的三弟太讨厌了。”花羽蝶噘起粉唇不满地抱怨。 “嗯,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很讨厌。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我三弟呀,总不能丢到大街上吧。”司徒穹笑颜相劝。 “我们成亲的时候,不准他来观礼。”花羽蝶咕哝着,白眼丢去两颗。“小宁儿,你醒来后一定不能理他,他太坏了。” 司徒天逍不温不火地说:“那你也别想嫁入司徒府,我一定不会同意的。” “哼,我才不管你呢。” 花羽蝶高傲地扬起小脸冷哼,扳开木宁夕小嘴的动作却异常温柔。将药丸送入她口中,看着她极小动作的吞咽下去。花羽蝶欣喜,拍手笑道:“还好还好,小宁儿能吞咽。” 看到木宁夕瘦弱得像一阵微风吹来都能把她吹走似的,花羽蝶心疼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得捧着易碎的瓷娃娃,杏眼含泪,喃喃道:“小宁儿,你受苦了。都是二姐姐无能,没有找到解龙纹毒的法子。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傻丫头,别哭。”司徒穹摸摸花羽蝶的头安慰,扭回头看向木宁夕,惊愕道:“快看,小宁儿流泪了!” 司徒天逍垂目,果然…… 第222章 暗示,一场好戏 众人惊讶地围上来察看,果然看见木宁夕黑紫的小脸蛋上两道泪痕,一滴晶莹的泪珠悬在她的瘦削下巴。 见此情景,花羽蝶极力劝道:“小宁儿在这里久呆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她跟着我回无花谷,请奶奶亲自为她医治吧。” 司徒天逍犹豫片刻,掷地有声地说:“我不准!” “为何不准?”花羽蝶不悦,“难道你不希望小宁儿早一点醒来,早一点化解体内的龙纹毒吗?” “她是我的妻子,我比谁都急。可是,花老夫人没有化解龙纹毒的解药,我如何能放心的将小宁儿交到她的手里?” 司徒天逍抚上木宁夕的瘦削小脸,“花老夫人有用人试药的习惯。她已经被老毒妇折磨了十五年,难道我还要让她继续受折磨吗?” “那怎么办,不让奶奶治,小宁儿就真的没有活路啦。” 花羽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偷听到奶奶与司徒穹的谈话,想要化解木宁夕的龙纹毒,就要将她曾经受过的折磨重新经历一次。但是,蜕变后的木宁夕会变成百毒不侵的人,龙纹毒也不会再发作。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最令人满意的。 司徒天逍沉默了。他也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让木宁夕再次忍受折磨的摧残。 “蝶儿,别再说了。解毒一事,花老夫人也没有寻到好法子。我们再等等吧。”司徒穹出声安抚,说:“我们先出去了,若小宁儿醒来,一定要告诉我们。” “好。” 司徒天逍放开木宁夕,将她交给四婢女。 离开主屋,司徒天逍去偏院歇着。 虽然花羽蝶不高兴,但还是被司徒穹拉到偏院的主屋来等着。毕竟司徒天逍是她未来的小叔子,又是她三妹妹的未来夫婿,怎么论都是亲的。 司徒天逍并不意外,看司徒穹连连称呼“蝶儿”就明白他们已牵扯到一起。 “二哥和二嫂在这里等我,难道是想让我向爷爷奶奶那里探探口风?”司徒天逍端坐在椅上,笑睨二人。 司徒穹脸色一沉,几分尴尬地说:“听你的声音沙哑,是不是病了。快让蝶儿……为你诊治诊治。” “哼,我是为了小宁儿不被你传染,才好心过来为你诊治的。”花羽蝶倔强地辨白,其实刚刚司徒天逍那声“三嫂”已经让她心花怒放,什么仇什么恨都不计较啦。 “那就有劳二嫂啦。” 司徒天逍冷硬的面孔因为生生挤出这句讨好的话而短暂的扭曲,实在不怎么习惯放低姿态的求人办事。但是为了早点去陪着木宁夕,他忍!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我就勉勉强强的给你看看吧。”花羽蝶故意加重那六个字,就是存心的气他。 鹰眸迸射出一抹锐利,警告她适可而止。花羽蝶佯装看不见,走到司徒天逍身边,抓起他的大手,食指和中指压在脉搏上…… “寒热交加,有寒邪,有热毒。你这几日在做些什么呀?”花羽蝶既惊讶又好奇,眨眼睛盯着司徒天逍脸色臭臭的黑沉下来。 司徒穹闷声笑,说:“别管他。你快去写药单命人抓药。” “我好奇嘛。”花羽蝶噘噘小嘴,锲而不舍地盯着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听言,鹰眸微缩,少许尴尬。 “好啦,回头我告诉你。” 司徒穹微微一笑,催促着花羽蝶出去。 “我不高兴!”花羽蝶执拗地想要知道答案,眨巴眼睛瞪着司徒天逍。 “寒症因宁儿,热毒由天气所致。” 知道答案就赶快滚,别来碍眼。 明晃晃的警告眼神被花羽蝶无视,她重新抓起司徒天逍的手腕把脉,思忖片刻,说:“你体内的花环蛇毒已经解了,为何会有热毒生出呢?难道你在这段日子里又被人下了隐藏很深的毒吗?” “情毒啊。”司徒穹起身拉过花羽蝶,带着她往外面走,边走边说:“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懂了,这世上有一种毒是永远都化解不掉的。” “是什么毒?”花羽蝶惊诧的发现,司徒穹竟然也知道。他不是一向对药和毒都不感兴趣吗? 司徒穹浅笑不语,趁她不备,在小嘴上蜻蜓点水,笑道:“这种毒,能解吗?” 目光熠熠生辉,淡色唇瓣不薄不厚,浅浅弯起漂亮的弧。他眼中映出她的影子,她羞赧地垂下头,细如蚊声,“我去吩咐人煎药。” “去吧。” 凝着飘逸的白影翩翩而去,司徒穹脸色瞬时沉下来,转身回到屋内。 “二哥,变脸太快,万一被她发现怎么办。” 司徒天逍沙哑的嗓音配上这句调侃,气得司徒穹牙痒痒。走过去赏给他一拳,骂道:“还不是为了你。” “怎能是为了我呢。在我遇到宁儿之前,二哥已经揭开花小姐的面纱,情定无花谷。” “哼,你的狼爪子已伸到无花谷里?”司徒穹走过来,给司徒天逍一颗黑色药丸,“吃了吧。能让你暂时解了热毒。” “不必,我忍得住。”司徒天逍不屑地瞥一眼那药丸,突然又伸出手来,“给我吧。” “你不是忍得住吗?为何还要。” 司徒穹打趣,其实他明白三弟苦恋多年,如今美人在怀仍然能坐怀不乱,已经难得。好在三弟还知道守礼教规矩,而且女儿家的清白也很重要。否则还真担心三弟会忍不住“破戒”,让木宁夕受到伤害。 司徒天逍将药丸放到一个小袋子里,万一成亲之前他忍不住呢。留着以防万一吧。 “听闻信阳侯被扣在山庄里作客?”司徒穹倒来一碗茶喝着,随意闲适。 “是。” “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小宁儿受到信阳侯的保护。”司徒穹提议,但司徒天逍却不苟同地摇摇头。 忽然,骆名流急步走进来,先向司徒穹拱手行礼,后看向司徒天逍,道:“主子,外面又来了一些信阳侯的护卫,看样子是来救主的。” “送死的。” 什么救主的,明明是来送死的。 司徒天逍简短的三个字,骆名流立即会意地笑起来。 “要趁此机会放了信阳侯吗?” “嗯,你去办吧。” “遵命!” 骆名流出,司徒天逍冷声一笑,看向窗外天空渐渐堆起的乌云。 “二哥,要不要看一场好戏?” “好啊。” 兄弟二人默契一笑,起身离开石梅山庄,来后山的去观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石梅山庄外,高墙之外百丈沟渠已恢复之前的模样。 几天前护送信阳侯和月牧的百名护卫的尸体已经变成一堆骨灰,与泥土混合成肥料被送到山下的农田里去了。 骆名流邀请信阳侯和月牧站在山庄最西边的一个岗哨雕楼上,看着百丈之外的沟渠里埋伏着数百名信阳侯府的府兵,而为首的是一名叫邢虎的护卫统领。 雕楼之上,骆名流手指向那些自认为没有被发现的府兵们,说:“侯爷府中的兵卒果然训练有速,看那架势亦与别府中的护卫不同。” “骆庄主过讲了。”信阳侯傲气十足,满意地抚着胡子。 “看来骆某的人不能掉以轻心啊。” “骆庄主有意比试比试?” “怎么,侯爷怕了?” “怕?” 信阳侯哈哈大笑,“本侯这里从未有‘怕’过。骆庄主的人尽管出手,让本侯看看石梅山庄的梅影是不是浪得虚名,虚张声势。” “如此,骆某就不客气啦。” 骆名流讪笑,等着就是这句话。不怕死?来吧! 默默地抬起一只手,再放下,骆名流气定神闲地眺望着百丈之外沟渠里埋伏的人影。 刹那间,一声悠远而低沉的哨声响起,徘徊在山野之中,回荡、回荡、回荡…… 梅影现,修罗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用“战场”来形容也不为过,以一对二的杀戮,以少胜多的屠绞,即便离得远远得,仍然能听见惨死之人的奋力呐喊、凄惨嚎叫。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颤动灵魂的血色大戏,看得人心底发寒,看得人战栗退缩。 信阳侯年轻时曾上过三次战场,后来他便以文官立于朝堂。多年未看见沙场的惨烈,此时他额上冷汗淋淋,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都瑟瑟发抖。 再看月牧,他虽然曾经是北契国大王子的谋士,但战场却分外陌生。此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血腥残暴的场面,他已双腿发软,若不是双手抓住雕楼的城墙石,早已经吓瘫在地上。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看得人胆战心惊,杀的人赤目凶狠。 当这场杀戮结束时,信阳侯府的百名府兵无一生还,而梅影仅仅损失三人,两人重伤。 “骆庄主,这……” “侯爷不会反悔吧?难道侯爷不知道‘愿赌服输’四个字?”骆名流微微一笑,对城下的梅影,说:“让侯爷看看几日前那场漂亮的火龙。” “是。”梅影快速闪去,对那一边为首的一人耳语几句。 片刻之后,只见信阳侯府的府兵尸体被扔回沟渠里,从西边到东西堆积。 为首的一人高举火把,等其他人将油浇在沟渠里,才丢下火把。 站在雕楼之上,信阳侯满眼赤红,眺望看那怒燃的火龙在大地上弯延伏起。 “骆庄主,你每次都是这般做的吗?”信阳侯扭头看向骆名流。 骆名流飘逸的灰白长袍随风而起,俊美不凡的面容浮现奸猾的笑,“侯爷,骆某平生最不喜欢的是背叛,最喜欢的是斩草除根。” “侯爷,今日骆某不留你在此用晚膳了。” “来人,送侯爷回汴州城。” “是。” 骆名流示意身边的人将月牧收押回地牢,转身便要走,却听到身后一声。 “骆庄主,且慢!” 第223章 合作,要看远些 雕楼之上,晚风席席,吹动灰白长袍的衣袂随之飘舞,更显得俊逸不凡的男子如虚如幻。可在信阳侯和月牧的眼中,犹其在观看到刚刚那场血雨腥风的杀戮之后,他们再不敢小瞧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商人。 商人图利,但骆名流是商人中的佼佼者。 商人为利而愿折腰,但骆名流却不同。他的眼中除了利,还有…… “骆庄主 骆名流停下脚步,半转身看向信阳侯,饶有兴味地调侃道:“侯爷想多留几日?” 信阳侯脸色闪过尴尬之色,走到骆名流面前,拱手道:“请骆庄主卖本侯一个面子,放了月公子。” “侯爷,救我!”月牧仿佛看见希望,即使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往雕楼阶梯走去,也制止不住他的鬼哭狼嚎。 骆名流高抬手,黑衣人立即拿出一块黑布塞进月牧的嘴巴里。 “侯爷,看来你并非骆某所猜想的那般高瞻远瞩。”骆名流拱手,道:“侯爷慢走,恕骆某不远送了。” “骆庄主,你……”信阳侯欲言又止,思忖着骆名流刚刚说的那些话。 黑衣人上前来,恭敬地说:“侯爷,请!” “不,本侯要见骆庄主。”信阳侯打断黑衣人的话,抬步往雕楼下走去。 似乎是料到信阳侯不肯乖乖离开,黑衣人将他请到前院的一处偏室里。 偏室的摆设极为简朴,一桌两椅,一壶淡淡馨香的茶,两个干净的茶碗。 “侯爷请,庄主即刻到。” 黑衣人退出。 信阳侯环视一圈,这小小的斗室比地牢强上百倍,但不知为何却感到阴森森的。 忽然,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人说:“禀庄主,从西都国运来的东西已到了,账册在此,请庄主过目。” 听见“西都国”三个字,信阳侯立即快步走到窗边,隔着青纱往外望去。果然看见骆名流站在院子的大树荫下,快速地翻看着账册。 不知骆名流低声吩咐了些什么,那老仆双手接过账册,躬身行礼后匆匆离去。 “屋内炙热,侯爷要不要同来树下小憩呀。” 一语出,立即有人将桌椅茶具等物一应摆好。骆名流随即选了一把椅子坐下,为自己斟满一碗茶。 信阳侯出,几步走到椅边坐下,看看桌上空空的茶碗却没有动作,说:“骆庄主该把话说完再走的,本侯心里也踏实些。” “骆某喜欢与看得远的谋智者为伍,显然侯爷并非骆某所喜的那类人。”骆名流悠哉地品着香茶,手指间多了一串夜明珠 信阳侯看着那夜明珠手串不由得出神,每一颗珠子鸽子蛋大小,阳光下并不显得稀奇,偶然靠近骆名流宽大的袖子时会隐隐散发柔和的光。 “骆庄主,这夜明珠手串可是东楚国皇后的嫁妆?” “侯爷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东楚国皇后之遗物。” 骆名流哂然一笑,“侯爷向来鲁莽行事惯了吗?既然来石梅山庄找骆某结盟,也该将骆某的底细探查清楚才是。” “难道骆庄主与东楚皇后是亲戚不成?”信阳侯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浅啜。 睨一眼信阳侯,将夜明珠手串交换到另一手上拿着,骆名流歪过身子凑近,低语:“东楚皇后是至尊狼王的挚友。” 至尊狼王? 信阳侯怔愣,怎么又牵出至尊狼王?盯着骆名流观察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摇摇,道:“骆庄主当本侯是三岁的孩童吗?” “侯爷为何有这种想法。”骆名流挑眉,悠然靠入椅背,无半点紧张之色。 信阳侯发现骆名流很淡定,还有唇角藏不住的奸猾之笑是他惯用的伪装。可这伪装又不是作秀,是深埋在骨子里的。 “骆庄主,江湖传闻至尊狼王从不管闲事,四国之中即便皇帝亦很难见其真容。月公子曾经在别院见到过至尊狼王,可本侯与月公子皆认为那是司徒少将军假扮的。” “侯爷很相信月牧啊。”骆名流撇撇嘴,话锋一转,语态随意,道:“听闻西都国郡王爷乐祈之女即将嫁入信阳侯府,侯爷对此有何想法?” “乐郡主愿下嫁犬子,乃是全族的福气。本侯亦心怀感激,自当叩谢天恩。”信阳侯拱手向天,瞬时老泪纵横,感慨万千。 “恕骆某不敢苟同。”骆名流放下茶碗,食指沾了茶水在黑漆的桌上,写下“过河拆桥”四个字。 “这……本侯不明白了。” 信阳侯瞪着渐渐消失的四个字,参不透其中之意。 “侯爷若仍不明白,骆某也不再强求。道不同不相为谋,骆某恭送侯爷一路安好。”骆名流站起来,还没走出两步即被信阳侯拦住。 “骆庄主,本侯诚心要与你结盟,可你耍着本侯玩了一圈却仍不肯给出答复,实在说过去吧。”信阳侯开始耍赖。 骆名流无奈,笑道:“侯爷,骆某都说到如此地步了,你还不明白吗?骆某希望与高瞻远瞩之人合作。” “本侯已说过,南晋、西都、东楚皆是本侯的囊中之物。难道骆庄主仍不满足吗?” “侯爷的野心够大,只是……识人不清,信错小人,骆某可不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话怎讲?”信阳侯黑了脸,这摆明是借口嘛。 骆名流低头闷笑,说:“敢问侯爷,骆某的挚友扶柔公主和亲南晋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是幻月山庄月老夫人的意思。”信阳侯警钟大鸣,将自己的立场推得干干净净。 “侯爷,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乐郡主嫁入信阳侯府的目的是什么吗?”骆名流善意提醒。 信阳侯脸色凝重,这…… “骆庄主有话直说,本侯不喜欢打哑迷。” 骆名流负手而立,笑言:“侯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非要借骆某的嘴巴说出来呢。” “骆某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实话说与侯爷听。若侯爷想与骆某合作,这里面便没有幻月山庄什么事了。” “你是的意思是让本侯弃幻月山庄?” “这是侯爷说的。” 骆名流一眼看出信阳侯的犹豫,也料定这老狐狸不会很快的给出答案。 “侯爷,凡事要看远些。” 转身,干净利落的大步离开。 “侯爷,请!” 黑衣人上前请信阳侯离开。 云初阁。 与山洞融为一体的云初阁,二层平台雕花围栏边并肩而立的兄弟俩远眺伏在地上的烈焰火龙。还有山间盘延的小路上渐渐驶去的马车。 “信阳侯这只老狐狸真是贪得无厌。看来他既不想放弃西都郡王和幻月山庄的两枚棋子,又想拉拢骆名流为自己所用。三方势力加在一起,想要发动政变逼皇上退位,简直易如反掌。” 司徒穹哂笑,扭头看向司徒天逍,“三弟,身为狼王,你如何看待此事的?” “乱世天下,胜者为王。纵然信阳侯有野心、有谋略、有势力、有威望,可他想要效仿皇上夺取天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何以见得?”司徒穹好奇。 司徒天逍长叹,转身走回小木屋内,盘腿于榻上。 “又来卖关子。” 司徒穹跟进来,亦坐于榻上。 “二哥聪明一世,这其中的原由怎会想不到呢。”看司徒穹仍呆若木鸡,参悟不出其中的原由,司徒天逍将一杯酒奉上,笑言:“二哥应该没有忘记李氏王朝的皇子们最终的结局吧。” “哦,原来如此。”司徒穹豁然而笑,说:“的确。当年皇上窃下李氏王朝之时,十五位活到成年的皇子,有十三位战死沙场,或被奸臣所害。唯有残疾的六皇子和年幼十五皇子活下来。” 司徒天逍点点头,“六皇子因与皇后是同母所生,皇上特准他留在李氏祖陵为先人守墓。至于十五皇子,则与李氏王朝的老皇后自焚于天圣宫。” “天圣宫。” 司徒穹讽笑。李氏王朝最辉煌时建造的天圣宫,没想到最后却成为李氏王朝终结的象征。 “二哥,终有一日大哥和我都会辞官归隐,二哥又何打算呢。” “我本是山野之人,处处无家、处处家,你们不必牵挂我。”司徒穹拍拍三弟的肩,“你已是江湖中的至尊狼王,日后即便不做南晋国的将军,归隐之后亦能掌控天下。” “大哥多年暗中经营,所掌握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我最忧心的是四弟和小妹。他们尚且年幼,该如何安置呢。” “若楚王或寿王登基为帝,容不下他们。我会带他们上狼山,从此隐于江湖。” “也只好如此。”司徒穹怅然若失。司徒一族为国捐躯、抛洒热血,可终究有一日会功高盖主,被视为眼中钉的。等到那时再多的功皆变成过,再多的龙恩亦是罪状。” “宁儿说过‘自古伴君如伴虎’。” “她说的?”司徒穹惊讶不已,赞叹:“小小的女娃娃竟能有如此顿悟,不错不错。” “野丫头,不知道她几时能醒来。” 司徒天逍望向洞外面渐渐停下的小雨,一股忧伤油然而生。 “她会好的。” 司徒穹叹笑,他的三弟平日里冷的像一块冰,面对心爱之人时热的像一团火。如此冰火两重天的他,怎么有一种可爱之气呢。 “主子!你在这里吗?” 一层平台上,骆名流仰头望向空荡荡的二层。 没动静?没动静?还是没动静? “哼,主子,萧辰来了,你也不见吗?” 语声未落,司徒天逍已经站在骆名流的面前,冷酷酷的斜一眼,凌空赶去石梅山庄的主院。 第224章 萧辰,白医鬼 石梅山庄。 两匹雪白的马儿拉着一驾通身洁白的马车从山脚下缓慢盘延着陡峭的山路驶来。在山庄大门前堪堪停下,大门立即敞开,骆名流拱手阔步而出,陪笑相迎。 “萧兄,多年未见,你一向可好呀!” 话说间已经走到马车前,骆名流故意大声笑,激动地说:“小宁儿有救了!萧兄,你该早一些赶来的。愚弟日思夜盼等得心焦,生怕你不肯来呢。” 白衣短打的车夫跳下来,抽出一匹白凌子从马车边到山庄大门口,恰到好处地盖住雨后地面的泥泞。 骆名流嘴角抽抽。两年没见,萧辰的臭毛病越来越多,都是主子惯的。 “骆庄主。” 车夫躬身作揖行礼,退到一旁, 瞧着马车悄然无声,骆名流打趣道:“萧兄,客房已备好,请下车入庄内歇歇吧。难不成萧兄要住在马车里,悬丝诊脉不成?” 霎时间雪白帘子掀起,一席绫罗雪不染世俗尘,温润如玉,翩翩少年。 居高临下凝视同样俊美不凡的面容,粉唇有若似无地勾起。两年不见,骆名流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一身的奸猾之气。 “萧兄之美越来越令愚弟倾慕,不知愚弟今夜能否与萧兄同榻而眠呢。” “骆名流!你想怎么个死法?说出来,我成全你。” 萧辰含笑轻语,嗓音如涓涓流水,清清亮亮的。 “呵呵,萧兄,愚弟胆小,极为看重这条小命。还请萧兄高抬贵手,哈哈,哈哈。” “哼。” 萧辰冷睇,闲步而下。 骆名流瞧着车旁白色的木踏,忍不住皮痒,嘴欠地问:“萧兄,你喜黑不?” “来人,将他丢到沟渠里去滚死人灰。”萧辰一语出,白衣短打的车夫已抓着骆名流的衣领大力抛向百丈之外的沟渠。 “喂,萧辰,你给我等着。” 萧辰白一眼骆名流,踩着雪白的绫子,进到石梅山庄。 车夫的力气极大,纵然骆名流如何扭摆也没能挣脱。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被摔入沟渠的骨灰堆里。好在梅影及时出手救下骆名流。 他惊悸之余,才站定便指着已经消失在大门内的白色背影气的大骂:“萧辰,我和你的梁子结定啦。” “庄主,要不要……” “滚!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梅影傻了,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位“喜白”的公子是谁。 “庄主,他是谁啊?比你还厉害吗?” “瞎啊。你们没见过真人,难道没看见那白马、白车、白衣?” 梅影这次是真的傻了。这位温润的翩翩公子竟然是至尊狼王座下的白衣鬼手,萧辰? 南晋皇宫,承安殿。 子夜时分,若大的殿内站满了皇上的亲信。信阳侯,武攸侯,庞丞相,兵部侍郎李典(皇后之兄),楚王,寿王,齐王。 皇帝安括坐在龙椅之上,手里把玩着一块韘形佩(she,四声),扫一眼站在左右两侧的亲信朝臣和皇子,龙目眯起。 “皇上,臣等听见那位骆庄主对那位白衣公子尊称‘萧兄’,且大笑着说‘小宁儿有救了’。” 跪在殿中央的龙隐卫沉声禀告,沙哑的嗓音证明他已疲惫不堪。 “嗯,下去吧。继续盯着。”安括挥挥。 “遵旨。” 龙隐卫起来,身形晃摆两下,猝然倒下。 “来人,快抬出去。”陈公公见势不妙,立即招小太监将龙隐卫抬出殿去。 众人震惊之余,亦是看向龙椅之上的皇上。龙隐卫疲于奔波生生累死,皇上表现得也太平静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安括的眼睑抬都没抬,他沉浸在思索中,完全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 “皇上?”庞丞相似乎发觉安括的异常,唤了一声。 “庞丞,你猜测那人是谁?” 丞相庞甫懵了,他身在朝堂,对江湖事知之甚少,对这位“萧兄”更是无从知晓呀。 “皇上,老臣……老臣记忆中无此人啊。”庞甫选择比较安全的回答。 “废物!凡是南晋国中有名望的人,身为丞相也该多留意些。你怎可不认识呢。” “皇上,若这位萧公子志在士途,老臣定会认得。只是他身份成谜,又身在江湖,老臣……呵呵,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之结识啊。” 南晋国的掌权是皇上,你都不认识他,还来声讨我这个丞相。真真是没天理啊! 庞甫在心里暗暗叫苦,敢怒不敢言。 刚刚从石梅山庄赶回来的信阳侯有些后悔,早就知道该多留一会儿,也许就能与这位萧公子熟识了。预感中,这位萧公子的身份定是遥望不可及也。 安括环视一周,一个个都是废物。目光最终定在楚王和寿王身上,这两个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接收到眼神暗示,楚王干咳一声,走出来,拱手:“父皇,若是哪一个国的将领,儿臣定会认得。只是此人身在江湖,儿臣实在……实在无从所知呀。” “哼,帝者要掌握的并非领兵打仗,还要懂得识人用贤。”安括沉声教导,目光看向二儿子,“你呢,你可知道这人?” 寿王摸摸下巴,走出列,拱手道:“父皇,儿臣游走东楚时曾在驿站里听到江湖人谈论过一件有趣的事情。” 安括怒瞪龙目,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才,朕让你说说那人是谁?哪个要听你的趣事。” “父皇莫急。”寿王鞠躬作揖,笑道:“这有趣的事正与此人有关系。” 安括感兴趣了,催促道:“快快说来听听。” 众朝臣也忍不住目光聚拢寿王脸上,耳朵也恨不得竖起来听。 寿王闷笑,温声道:“听闻这位白马白车白衣的萧公子出身于江湖,儿臣便想到他也许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神秘至尊……” “什么?他是狼王?”武攸侯惊讶的大叫,不敢相信传闻中的狼王竟然如此年轻。 “伯父别激动,听侄儿说完。”寿王笑着安抚,说:“他有可能是狼王座下的白医鬼手,萧辰。” 白医鬼手,萧辰?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一个个面色如土。 江湖中有三位亦正亦邪的神医,无花谷的花老夫人为首,狼王座下的白医鬼手萧辰为次,北契国三皇子博古哲为三。 寿王不在意众人脸色,继续道:“那是去年的一个夏夜,我酒瘾大发,跑到驿站的屋顶去对月独酌。偶然间听到院子里乘凉的人谈论起这位白医鬼手。” “白医鬼手喜洁净之色,且心性难定,野性难驯。终日在狼山上研究药石医理,从不肯轻易下山。若有人想要上山求他诊治,他有个怪癖。” 武攸侯急脾气,抱怨:“快说快说,别断断续续的吊人胃口,惹人心急。” “兄长快快住嘴,让他说。”安括也耐不住性子,催促道:“一口气说完,朕赏你。若再故意断开,朕命人打你板子。” “是,父皇。”寿王作揖,笑道:“那儿臣就说了。” 众人异口同声:“说!” 寿王环视一周,连楚王都不瞪着他。好吧,一口气说完,后果你们自己承担,别怪我呀。 “这位白医鬼手有个怪癖。但凡找他医病的人不论身份贵贱,不论枭雄草莽,不论男或女,老或幼,他一概医治。” “怪就怪在,医完之后,他看顺眼的人送回家的缠盘,亲自派人送下山。若他看不顺眼的,即便医好了也会被他丢到后山的狼洞里喂食狼崽。” 什么?喂狼崽? 众人惊惧,这人看不顺眼不医便罢,何苦医好又丢去喂狼崽呢。 寿王看见众人已经面有惧色,继续道:“白医鬼手还有一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人生生封入大陶罐子里喂养他的那些老鼠。” “老鼠终年啃食人肉,待养肥后再丢去喂食药蛇。” “呕——别说了,别说了。” 想象一个活人被一群肥硕的老鼠啃食,安括想想就觉得恶心。 “寿王爷,也许这些话是江湖人为了酒兴而编造的,不可当真呀。”信阳侯出声打断,面色亦是严肃。 想到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是如何对待扶柔公主木宁夕的,他很相信寿王的话。这位白医鬼手能在至尊狼王座下,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寿王摇头,苦笑道:“但本王却相信,白医鬼手的称呼可不是随随便便取的。连天下第一神医花老夫人都欣赏他的心狼手辣,这些传言定不是谎话。” 庞丞相感叹:“此人已狠辣到如此地步,依老臣看还是不要轻易与之攀交为妙。” 众人齐点头。 白医鬼手的性格、心智已非常人,那至尊狼王该有多吓人啊! 回家赶快叮嘱家中的儿孙们离得远远的,千万别招惹。好好的一条命送去喂狼崽子,老鼠和蛇,真真是造孽啊! “皇上,既然此人是狼王座下,若没有欺害南晋国百姓,我们……” “好好好,朕也是这个意思。暗中盯着,只要他不在南晋国为非作恶,朕便放他一条生路。”安括点点头,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藏在暗处,他还真有点后怕。 “贤儿,你立即派人暗中盯着,直到他回到狼山。” “儿臣遵命!”寿王拱手领旨。 “都散了吧。” 安括摆摆手,心脏突突突直跳,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至尊狼王已经是四国帝王的心头大患,现在又出现一个白医鬼手,真是天下未平,妖魔作乱呀。 “臣等告退!” 众人行礼,退出承安殿。 信阳侯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心想着该如何向骆名流示好呢?骆名流认识萧辰,定然也认识至尊狼王,那么大的靠山是幻月山庄远远比不上的。 权衡利弊,信阳侯的心里慢慢偏向与骆名流结盟,欲弃月老夫人和西都郡王这两枚棋子。 第225章 诊脉,延长寿命 石梅山庄。 冷瞟司徒天逍手中的药汤,萧辰不置可否地笑了。转身进到西边的内室,才踏进步便拧起眉,退了出来。 “主子,你的嗅觉是不是失灵了?” “好得很。” 司徒天逍咬牙,像自虐似的一口灌下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唔!真苦!一股子马尿味儿。 “看来不仅嗅觉失灵,连味觉也不太好呀。”萧辰打趣,从袖子里抽出一支檀香小扇,“主子,要不要属下给你把把脉?” 司徒天逍杀去两颗白眼,“快去看看宁儿。” “主子,你先解了小宁儿身上的尸腐味,属下才能心无旁骛地为她诊脉呀。” 该死的。他如果有解除的药丸,还能忍受这么多天吗? “那药丸是司徒老夫人秘密的,待主子和公主成亲后才会交出呢。”骆名流走进来,瞧着司徒天逍一脸心塞的表情不禁偷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主子这副尊容,死而无憾啦。 “看来要辛苦你到汴州城去走一趟。”萧辰笑眯眯,扇扇凉,一派“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萧辰,你一来就奴役我,是何居心?”骆名流愤愤不平,指着他,向司徒天逍告状:“主子,他刚刚命人将我丢去沟渠里,你管不管!管不管!” 司徒天逍扫了二人一眼,起身便走。 “主子,你到底管不管他啊?”骆名流不死心地问,眼巴巴看着司徒天逍进到西内室去了,“萧辰,快去给小宁儿把脉,万一真有个好歹,主子铁定把你大卸八块去喂狼。” “龙纹毒哪容易化解的?花老夫人与月老夫人两相争斗一辈子,一个研毒,一个研医,最终还是月老夫人更胜一筹,以龙纹毒小胜花老夫人。” 骆名流苦笑,叹道:“任谁也没有想到,龙纹毒竟用在小宁儿身上,而小宁儿又是主子的心头肉。唉,你多多劳些心神,若有需要天下奇珍药材尽可与我说。” “这是自然。”萧辰笑眯眯地凤眸闪过一丝精锐,傲骄地说:“我从不与人客气,尤其对你。” 骆名流脸皮僵住,这家伙真够无耻的。 “萧辰!” 西内室里,司徒天逍急喝声传出,萧辰咻的一下窜进去。 骆名流闷声笑,看看刚才萧辰那动作,就像他在陶罐里养大的肥老鼠被饿了三日终于见到人肉似的。 “庄主,司徒二公子来了。” 老管家来报。 随之司徒穹走进来,拱手,问:“骆庄主,敢问我三弟……” “屋内。”骆名流指指西内室,“恐怕此时不宜进去,萧辰正在为小宁儿诊脉。” “是吗?”司徒穹长叹,对里面唤了一声:“红线。” 帘动,红线出,福了福,道:“二少爷有事?” 司徒穹拿出两个锦盒,说:“这是老夫人赐的药丸,红盒为解药,黑盒仍是那药。” “多谢二少爷。” 红线欣喜,双手接过,转身跑进内室。 花羽蝶飘然入内,缠着红线问:“那个白衣鬼手来了,是不是?” “是,萧公子正在为公主把脉。”经线拉着花羽蝶的手,悄悄说:“公主刚刚突然睁开眼,瞧了主子一眼又闭上。想来是不是要醒了?” “啊?睁眼啦?” 花羽蝶惊讶,急忙拉着红线往内室里闯。 西内室。 司徒天逍守在木宁夕身边,萧辰仅站在床前仔细观察木宁夕的脸色。 红线进来,将两个锦盒交到司徒天逍手里。 喂入去除尸腐味的解药,司徒天逍冷瞥萧辰,切齿道:“再敢推辞,我即刻送你回狼山。” 萧辰不为所惧,依旧静静的仔细观察木宁夕的脸色。 “红线,小宁儿几日毒发一次?” “原是每二十日一次,连服五日龙纹毒药丸,即可止痛。”红线示意青线去取药匣来,继续说:“经过贝州城为主人解除花环蛇毒后,每十日一次。公主嫌麻烦,每次都是五颗药丸一起吃,大概有半年时间了。” 萧辰点点头,接过青线送上的龙纹毒药丸,嗅闻一下。转身去桌旁,食指沾取些清水将药丸融化,又嗅闻一下,眉头不禁堆起。 返回床边,拉起木宁夕的小手,以融化的龙纹毒药汁涂抹在黑紫色的手背上。 “萧公子,公主说她仅仅有百日的寿命,是真是假?”青线小心谨慎地轻声询问,眼睛里盈满凄伤。 萧辰回头瞄了青线一眼,长得还不错。 “人的寿命是天注定的,非人为所能预知。她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阎罗王肯不肯收她。” 四婢女气愤不已,这摆明是搪塞她们嘛。可他是江湖第二的神医,也许能救活公主。 司徒天逍始终沉默,冷酷的脸庞难掩心底的焦急。刚刚木宁夕突然睁开眼睛,令他欣喜之余又禁不住忧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昏睡更长时间的预兆。 萧辰重新拉起木宁夕的小手,察看手背上被涂抹过龙纹毒药汁的地方褪去黑紫色,渐渐露出白瓷肤色。 “原来如此。”萧辰恍然大悟,笑眯眯地说:“毒者,亦是医者。” “找到解毒的法子?”司徒天逍一颗心悬到喉咙口,目光灼灼地凝向萧辰。 萧辰不理睬司徒天逍,回头对四婢女说:“数出五十颗药丸,再备上两桶洗澡水来。” “是。” 四婢女瞬时欢喜,急忙去准备。 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萧辰凝神静心,为木宁夕诊脉。 他惊讶地发现木宁夕身体里有两股气在争斗。潜藏在木宁夕体中已久的气不甘示弱,在不断反噬着入侵的气,而入侵的气却像一张绵密的网将不断攻击而来的气包裹、渗透,直至瓦解。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辰懵了,经过十五年的淬炼,龙纹毒与小宁儿的身体已经融为一体。不论或好或坏的“异体”侵入小宁儿体内都会被龙纹毒反噬。 而这一股新的气非但没有被反噬,却以极大的延伸将龙纹毒之气包裹。 “如何?”司徒天逍打断萧辰的思绪,鹰眸黯然,薄唇抿成一线。 “主子别急,再多给属下一些时间。” 萧辰面色凝重,“主子,要将小宁儿放到榻上去,属下要双手同时诊脉。” “好。” 司徒天逍横抱木宁夕,依照萧辰的意思,让木宁夕头北脚南的躺在榻上,双臂沿着榻的边缘平展。 红线机灵,搬着凳子塞到萧辰背后。 萧辰微怔,扭头看一眼退回去的红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坐下。 “主子,一会儿属下要在小宁儿沐浴时诊脉,可能……属下会蒙着眼睛,绝不会乱看的。” “你敢偷看,我便挖了你的眼睛送去北契国的三王子府。” 萧辰凝着司徒天逍冷酷的英俊脸庞,抚额,无语。 “主子,博古哲更希望看见属下的一双手。” “待小宁儿的毒解了,我会成全你的。” 萧辰心塞塞,这是什么主子,太恶毒了。 好吧,天底下最腹黑的人非至尊狼王莫属,他一介布衣就不和狼王斗智斗勇了。 萧辰自觉地闭上嘴巴。伸出双手,中指按在木宁夕两只手腕的脉搏上,静下心来感应那几乎不存在的脉动。 “萧辰,你真的有办法让小宁儿醒来?我怎就不信你的鬼话呢。我奶奶说了,小宁儿的龙纹毒无解。”花羽蝶对萧辰很好奇。 “你奶奶是谁?”萧辰明知故问。 “我姓花。”花羽蝶傲傲地说出自己的姓氏,瞪着萧辰,“你不会不知道无花谷吧?” “知道。但是……”萧辰打量着面前一席梨花白襦裙,白皙脸蛋半遮面纱,不禁撇撇嘴,嫌弃道:“看来你还没有找到婆家。” 一句话气得花羽蝶暴跳如雷,挥起拳头便打过去。 “喂,我警告你,再敢来招惹我,小心抓你回狼山喂狼崽子。”萧辰笑眯眯的眼眸突然变得凌厉,像一只狼盯看小兔子,眼里危险的光。 花羽蝶轻哼,挺胸,叉腰,纤细的手指指着萧辰的鼻尖大骂:“你这个混蛋,瞪什么瞪,你很了不起吗?你是排在我奶奶之后的第二神医,凭什么在我面前狂妄得像天底下没谁的臭屁样子。哼,平日劣迹斑斑,专干坏事。以为今日你救了小宁儿,我就要感激你吗?休想!” 萧辰怒极反笑,自从他十岁闯荡江湖,至今也有十二年,自认为阅人无数的他何时想到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尖骂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今日他忍下这口气,明日江湖上白衣鬼手的恶名还不变成人人口中的笑话。 “花小姐,你有何不满请全部讲出来,若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来做。” “你哪里都不够好。尤其在救治小宁儿如此不认真的态度,更让人讨厌,哼!” 花羽蝶故意恶狠狠地哼气,最终还不泄愤似的跺跺脚。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认真的,嗯?”萧辰才要发怒,顿觉背后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射来,他立即收敛怒色,咬牙:“等会儿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坏人!”花羽蝶瞪了司徒天逍,“都是你的错。” 司徒天逍不语,看萧辰为木宁夕诊脉。 “主人,萧公子,为公主准备的沐浴汤已好,龙纹毒药丸也已数出五十颗。”青线从沐浴室进来禀告。 萧辰收回手,仍百思不得其解,犹豫道:“主子,小宁儿体中的龙纹毒反噬在慢慢变缓,刚刚从手背涂入的龙纹毒药汁非但没有转化成龙纹毒的动力,反而更快一步被一股正元之气吞噬。” “依照如此之势,也许那股正元之气能逼龙纹毒收敛反噬之势,从而帮助小宁儿延长一段寿命。” “这正元之气是从何而来?” 第226章 养病,六脏六腑 对于司徒天逍的疑问,萧辰为难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要先询问过木宁夕近日吃过些什么,才能断定正元之气的生成吧。 “正元之气定是大元丹的功效。”花羽蝶突然发声,萧辰和司徒天逍都惊诧不已。 “大元丹?是花老夫人研制的新丹药吗?”萧辰很有兴趣。 花羽蝶丢给他两记白眼,说:“大元丹是奶奶秘密的养元丹药,有起死还生的功效。我担心小宁儿被龙纹毒折磨得失了元气,所以求奶奶赐一颗大元丹,尚且保住小宁儿的元气。” “如此甚好。”萧辰松口气,兴奋地说:“主子,在研制出龙纹毒解药之前,可以用龙纹毒药丸融成浴药汤来化解小宁儿毒发时的痛楚。平时服用大元丹来保元气不散,且抑制龙纹毒反噬的速度,延长寿命。” 果然是个不错的办法。 司徒天逍亦激动不已,捧住木宁夕黑紫色的小脸轻轻亲吻,呢喃:“宁儿,我要你活!” “主子,快抱小宁儿去泡沐汤吧。”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直到到西耳房的沐浴室去。 红线和青线早已守在浴桶边,得到萧辰的示意后,将五十颗龙纹毒药丸均分成五次混入滚烫的浴汤中融化。 萧辰和司徒天逍转过身去耐心等待,而花羽蝶却大刺刺的走进来帮着紫线和黄线为木宁夕换好白绫纱里衣,小心翼翼抱入浴桶中。 “你们两个,脑袋里不许胡思乱想,听到没有?”花羽蝶厉声警告。 “快点抱她入浴,龙纹毒浴水最滚烫的时候最有效果。” 萧辰语气不悦,这聒噪的小女子实在不讨喜。烦! “哼!等小宁儿好了,我定要和她联手打得你满地找牙。”花羽蝶一边帮忙一边说握紧拳头威胁。 萧辰还要反唇相讥,被司徒天逍凌厉的神线吓到,只好忍住,闭嘴。 木宁夕被放入浴桶中坐好,因浴桶极大,她的双腿能平放在桶底。再用一块白绫子布盖在浴桶上,只留出黑紫小脸和纤细脖子,让两条纤细的胳膊露出来,青线和红线站在两侧用双手掬捧着,生怕她的胳膊被浴桶边缘硌疼了。 “主人,萧公子,可以了。”红线禀告。 紫线和黄线退出,连同花羽蝶也被请出去等候。 萧辰和司徒天逍过身来。 双手食指按在纤细手腕上,感应那微弱的脉象渐渐强劲起来。体内那股正元之气也在逐渐活跃起来,龙纹毒像一只只慌乱逃窜的老鼠被猫儿们追着四处躲藏,那反噬的力量也渐渐趋于平复,最终全部都聚集到两只小手上。 “放进去吧。” 红线和青线同时将纤若无骨的小手放入浴桶中。 “主子,我们出去等吧。” “好。” 司徒天逍和萧辰一前一后走出。 红线和青线守在浴桶边,用白绫帕子浸过龙纹毒药汁,在木宁夕黑紫色小脸上热敷。 龙纹毒药汁被滚烫的水中融化,随着水渐渐变温、变凉,黑褐色的浴药水变成红色。而木宁夕的脸也经过多次热敷,褪去黑紫的毒色。 “公主变漂亮了。”青线激动的大笑。 红线放下帕子,走出沐浴室,笑道:“恭喜主人,公主的毒已经散去了,皮肤又变回白皙莹润,漂亮得像一朵花儿呢。” 司徒天逍薄唇浅弯,强忍住闯进去的冲动。 “等水冷了,便把她抱出来吧。记得要擦干,这暑热的天气容易引得热症。” “是,奴婢会加倍小心的。” 红线应声,退回沐浴室去。 少时,木宁夕被红线和青线合力抬出来。 司徒天逍大步走去,一把将木宁夕横抱起。 “主子。”萧辰欲言又止,他到底要不要跟去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被挖了双眼可不值得呢。 脑袋没有动作快,思索间他已经跟过去,穿过与西屋相连的偏门,绕过后墙夹道,来到西内室。 “青线,去拿快干棉巾来。” “我手里一直拿着呢。” 青线一向细心,知道司徒天逍定会亲自为木宁夕绞干湿发,立即送上前。 司徒天逍满意地看一眼青线,回过身,认认真真地为木宁夕擦拭着湿发,满目柔情凝视她莹润白亮的小脸。青紫色的唇瓣已变得樱粉绵软,像极了春天盛开的花,娇艳欲滴,诱人一亲芳泽。 “主子,别,你会吓坏小宁儿的。”萧辰几乎已经把手伸到司徒天逍的眼睛前,被一记杀人的视线吓得连忙收回手,笑眯眯道:“待属下诊脉过后,主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属下绝不敢再阻拦。” 他拱手作揖,生怕司徒天逍发火。狼王之怒,可不是他一介小小游医能承受得住的。 司徒天逍隐忍怒火,站起来退到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辰为木宁夕诊脉。 少时,萧辰凝重的脸色渐渐放松,笑眯眯道:“真不愧是花老夫人的秘密药,竟能将龙纹毒逼回脏腑之内。” “五脏六腑?如此不是死定了?”花羽蝶惊慌,说:“若五脏六腑被龙纹毒蚀损,就算龙纹毒清除之后,损伤亦是补不回来的。” “不,是六脏。”萧辰打断。 花羽蝶惊讶,问:“六脏?医者皆知‘五脏六腑’,从未听过‘六脏六腑’的。你扯谎骗我。” 萧辰轻松一笑,解释说:“男子为‘五脏六腑’,而女子却要多一个‘脏器’。” “是什么?”花羽蝶好奇,她从来没有听过女子还多了什么。 萧辰道:“生娃娃呀。女子要比男子多一个脏器,是用来生娃娃的。” 花羽蝶顿时脸色羞红,吱吱唔唔地说:“我还小,奶奶没有教过我这些。” “你迟早要嫁人的,相夫教子本是女子的天命。小宁儿生娃娃的脏器被龙纹毒蚀损,恐怕……”萧辰欲言又止,看向司徒天逍。 “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小宁儿很喜欢小娃娃,她一定很想有自己的孩子。”花羽蝶泪珠子滴滴嗒嗒,心疼地看着床上平静的木宁夕。 萧辰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递到花羽蝶手里,笑说:“为了小宁儿抱娃娃的愿望,你要努力求求花老夫人赐药。只有花老夫人的大元丹来保护六脏,一直到龙纹毒清除之后还要继续服用多年,直到脏腑复元如初。” “好啊,我马上带小宁儿回无花谷。” “不行,她要跟我回狼山。” 萧辰反对。 花羽蝶咬紧贝齿,瞪大杏眸一副敢和我抢抢试试,立即打成饼的架势。 “哼,你休想从我的手里带走小宁儿。她是我的三妹妹,就算她醒来也一定会愿意跟着我走的。你少做白日梦啦。” “花小姐,你似乎忘记了,小宁儿喜欢的人是谁呀?她怎么会愿意跟你走呢。”萧辰笑眯眯地扭头瞄瞄司徒天逍。 花羽蝶努努小嘴,气得跺脚,质问:“司徒天逍,你说,到底要不要带着小宁儿跟我回无花谷。” 司徒天逍冷眸闪过不耐,沉声:“鬼一,带人出去。” 鬼一现。 萧辰颌首,潇洒而去。 “喂,我们比一比,谁赢了,小宁儿就跟谁走,如何?” 花羽蝶追出去。 才到院子里,花羽蝶东张西望却不见萧辰的身影,回头问鬼一,嘴巴还没张开,突然全身一麻。 “兵不厌诈。你输了!” 萧辰亮出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的一根银针,笑眯眯道:“这一针下去,你能安静三日。不过我有信心,三日之后你依然会输。哈哈!” 无耻的混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坏人! 花羽蝶心里怒骂,可她无论如何开阖嘴巴,喉咙里像塞住一颗鸡蛋,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哼,以为点了她的哑穴就算赢了吗?今晚一定要让他尝尝苦头。 西内室。 司徒天逍轻手轻脚地为木宁夕擦拭乌黑的长头。龙纹毒褪去,瘦削的小脸渐渐泛起桃花粉,凝脂莹白的肤色诱惑着他慢慢凑近,印下一吻。 “宁儿,你想去无花谷,还是狼山?” 含情凝睇,情不自禁将她收拢入怀,淡色薄唇贴着她的额头,惊然发现唇下的温度不再冰冷。 “无花谷有花老夫人,也许她能将你的毒清除,也能用大元丹为你保养身体。但是我仍想趁着这个机会带你回狼山,等养好伤,我们又要面对南晋国的诸多烦恼。” “花老夫人常用人来试药,一颗大元丹能炼制而成,这其中不知多少人为此而送命。世上身中龙纹毒的人只有你,若请花老夫人为你解毒,定会让你亲自来试药。” “我宁愿陪着你共赴黄泉,也不愿你再经受一次那痛苦的过程。” “宁儿,你怪我、怨我、恨我吗?” 抚摸她的桃粉小脸,万般心怜。想到花羽蝶说的,宁儿喜欢小娃娃;萧辰说,她伤到六脏六腑,难再生下孩儿。 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天逍忽然希望木宁夕一直这样安静的睡着。她睡着,就不会陷入那场阴谋的旋涡;她睡着,也不会知道自己永不能生下孩儿的事实。 “宁儿,我们回狼山长相厮守。日观霞,夜赏星,雨下饮美酒,对月抚锦瑟。” “宁儿,我们不去管那些礼教规矩,到了狼山就拜堂成亲,结为夫妻,可好?” 想到在狼山上与木宁夕结为夫妻,那盛大的婚礼定会惊动四国及江湖。狼王的身份一定会暴光于人前,看来他这个想法太轻率了。 “小宁儿若知道你不顾全大局暴露狼王身份,定会改变主意跟着花羽蝶去无花谷的。” 第227章 商量,分头行动 司徒穹端着一碗牛乳进来,交给司徒天逍,笑说:“你可别头脑发热,赔了夫人悔不当初啊。到时找大哥和我哭闹,我们可没那个耐性陪着你发疯。” “堂堂狼王娶妻怎能偷偷摸摸。纵然她行事不拘小节,终是个女子。女子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凤冠霞帔,光风出嫁。” “等她醒来,那些阴谋诡计仍要面对。西都国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想要借和亲一事施压南晋,这不是她一睡不醒便能搪塞而过的。” 司徒天逍搂着木宁夕,用小木勺喂她,细心得像对待婴儿一般。 这温柔如水的举动惊得司徒穹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盯着昔日冷酷得像千年寒冰一般的三弟。 司徒天逍毫不察觉,依旧小心地喂食着牛乳。 少时,一整碗牛乳喂完,司徒天逍宠溺地低头亲亲樱粉的小嘴,舔去粉唇上残留的乳渍。此时樱唇是暖的,怀中的娇柔也是暖的。 将她紧紧搂入怀里,调整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较舒适的姿势。 司徒天逍看向独自品茶的司徒穹,说:“二哥,我不忍心看她再陷囹圄。她已经伤痕累累,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折磨。倘若可以,我很想将她藏在羽翼之下保护起来,为她抵挡住暴风骤雨。” 司徒穹叹笑道:“你要相信小宁儿,她可没有我们想得那般柔弱。” “二哥,我决定带宁儿回狼山。” “去吧。司徒府有大哥在不必担心。我已命骆名流收拾马车,即日可起程。” “多谢大哥和二哥体谅。” 司徒天逍愧疚不已。他这一走,若皇上被信阳侯蛊惑,将大哥派去中山,司徒府只有爷爷和奶奶,以及残疾的父亲来支撑。 “放心吧。大哥暂时不会被派去中山城。” “为何?”司徒天逍不明。 司徒穹仅仅一笑了之,并不作解释。 “主子。” 骆名流进门,与司徒穹拱手相礼后,察看木宁夕已恢复白皙莹润的小脸,欣喜不已。 “主子,要带去狼山的缠盘,吃食等物已备好。只等主子下令即可起程。” “嗯。叫萧辰到书房来。” 司徒天逍放下木宁夕,吩咐四婢女来照顾着。 书房。 司徒天逍与司徒穹各坐一边,萧辰和骆名流各坐一边。还有跟在司徒穹后面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花羽蝶。 “萧辰,快将花小姐的哑穴解了。再让她这般摇晃,我的脑袋都要从脖子逃跑啦。” “唔唔……唔!”(混蛋,杀!)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混蛋,解开,我的哑穴!) “唔唔……唔唔唔唔!”(萧辰,你最好啦!) 花羽蝶一会手刀劈死牛的愤怒,一会握起拳头威胁,一会儿双手合十星星眼装可怜……从霸气姐到小可怜 儿,全部演绎了一遍。 逗得几个男人忍俊不禁,抿唇闷笑。 司徒天逍递给萧辰一个眼色,继续专注于写信。 “难怪你与小宁儿结拜为姐妹,果然都是闹腾的人。”骆名流捏来一颗葡萄入口,酸得五官都挤在一起。逗得花羽蝶笑倒在司徒穹背上。 “坏丫头。” 耳边被一阵阵无声的小风拂过,司徒穹不适地缩缩脖子,连同心尖亦痒痒酥酥麻麻的。 萧辰起身,手过,藏于指缝中的银针已精准无误解开花羽蝶的哑穴。 “混蛋!我要打死你!” 眨眼间,刚刚趴在司徒穹背上的乖乖女立即化身暴力女,轮圆小拳头对着萧辰一阵“胖揍”。 萧辰无所谓地斜睨一眼筋疲力尽的花羽蝶,嫌弃地问:“二少爷,你确定要娶她为妻吗?” “为何要这样问?”司徒穹摸摸累趴在他腿上的小女子,突然明白萧辰的话中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无碍,她还太小。” “是啊,是有点小。”萧辰瞟了眼花羽蝶的身材,连连摇头,“比起那位钟情二少爷的那位女子,眼前这位的确很小。” 骆名流哈哈大笑,对着萧辰竖起大拇指,道:“萧辰,原来这事并非我一人知晓。哈哈哈,二少爷风流潇洒,东楚之中不少女子倾慕,甘愿为妾为婢,只想常伴二少爷身边。如此众多的痴情女子,没想到二少爷竟喜欢这般的……” 花羽蝶爬起来,看着司徒穹的英俊脸庞,探究味深长。许久之后,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忐忑不安,轻声问:“你喜欢她们吗?” 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忽然变得这般小女儿姿态,司徒穹有些恍神。仿佛看见深埋他心底的那个女子重生一般,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慢声轻语地问他会不会喜欢她。 “不,我只喜欢你。” 他曾是这样回答的。 “真的吗?”花羽蝶眼睛一亮,高兴地搂住司徒穹的脖子,隔着面纱在他的脸上亲一下,害羞地说:“你说的只喜欢我,可不能反悔呀。一定要娶我。” 司徒穹怔愣。他刚刚说了什么?怎么突然说到娶她了? “蝶儿,成亲之事……我还没有……也许你会寻到比我更好的男子。” “司徒穹,你……你骗我!”花羽蝶眼泪扑簌扑簌落下,咬着嫩唇推开他,哭着往外面跑去。 “蝶儿!” 司徒穹大惊,追了出去。 看着相追逐出去的二人,骆名流摇头叹气,萧辰含笑不语,他们齐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淡定的写着信,字字斟酌,既要做到不卑不亢,又要有诚心诚意求人的态度。 “为了小宁儿,主子豁出去啦。”骆名流歪着头,几乎贴到萧辰的耳边低语。 萧辰竖起手,从食指到小尾指,条条指缝里都藏着银闪闪的细针,笑眯眯地警告:“再敢靠近一分,我就将你扎成筛子。” “别闹!”骆名流装傻,拍掉面前那只威胁的手,“我喜欢小宁儿那样的。哎哟——主子,你这这……我哪里惹到你啦。” 萧辰呵呵呵地笑。活该! 司徒天逍重新拿起一支笔,蘸了墨,继续写信。 骆名流苦皱着脸,灰白长袍上的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墨痕,还有染了满手的墨。他也没说什么呀,主子为什么会发火呢? 萧辰的檀香小扇阖起,敲打一下骆名流的头,叹道:“小宁儿是你能喜欢的吗?” 骆名流恍然大悟,乖乖送回笔,赔笑道:“主子放心,小宁儿那样的奇女子是世间男子都会倾慕的。估计除了我,日后萧辰也会喜欢小宁儿的。” 司徒天逍冷他一眼,将写好信折入信封中,封口,盖上火漆印,再附上一张拜帖。交给骆名流,叮嘱:“你亲自到无花谷拜见花老夫人,以狼王之使者拜见。将信交与她,肯请以重金求赐大元丹。” “是。” 骆名流收好信和拜帖。 “不必!” 花羽蝶去而复返,后面跟着司徒穹。 显然这伤心的小女子被哄乐呵了,不然哪里肯和司徒穹走在一起。 “小宁儿是我的三妹妹,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感动奶奶,请她出山。而且,我就不信凭无花谷的医术不能打败萧辰!” “小傻瓜。”司徒穹笑着走来她身边,拉起小手,“萧辰本就排在花老夫人之后,不论如何比较都赢不了无花谷,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对呀,我怎么忘记了呢。”花羽蝶拍拍自己的额头,忽又傲傲地说:“不行。我要和他比试比试,看谁的医术最厉害。” “以后由我来诊治小宁儿。” “胡闹!”司徒天逍怒喝,瞪了花羽蝶,“二哥,快带她回去吧。少来惦记我的宁儿,我的宁儿可经不住她折腾。” “哼,你别小瞧我。当初若不是我,你早毒死了。”花羽蝶气鼓鼓着脸,瞪他。 司徒天逍抚额,他的耐心只属于木宁夕。 “好啦,别闹了。”司徒穹拉着她到背后,说:“三弟,我决定亲自到无花谷求丹药。” “二哥。” “我已决定。不论付出何种代价,能救活小宁儿的命,二哥无憾。” 司徒天逍感激涕零,抱拳:“多谢二哥!”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司徒穹抬手抚住司徒天逍,问:“你准备何时动身?” “山庄外面有龙隐卫监视。我准备趁夜离开,免得节外生枝。”司徒天逍已想到如何避开龙隐卫的监视。只要他提前藏在马车里,外面的龙隐卫是察觉不到的。 司徒穹认同,说:“我亦如此想,就是不知道小宁儿的身体能否适合远行。” “如此,我们分头行动吧。”骆名流激动不已,说:“我先带梅影随主子往狼山方向走,等甩开龙隐卫的追踪,再骑快马赶去无花谷与二少爷和花小姐会合。” “嗯,不错。”司徒穹赞赏,“如此他们会认为是骆庄主请白衣鬼手诊治扶柔公主,而白衣鬼手执意要带扶柔公主回狼山诊治,骆庄主只好同行前往。” “正是。”骆名流颌首。 “二哥,就此拜别。我会在中途派人回司徒府报平安,请二哥也多多与祖父、祖母为弟解释。” “成了。别担心,那边有大哥,不会有事。”司徒穹拍拍三弟的肩。 虽然司徒天逍一直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大哥和他都知道司徒府中有许多狼王的暗护,而汴州城中更是多如牛毛。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三兄弟都不在府中,万一信阳侯领人突袭司徒府,那些暗护足以保护着司徒家的人逃到狼山。 第228章 启程,三驾马车 石梅山庄的高墙两丈高,重重叠叠的高墙阻碍了外面的探视。 位于山庄中轴偏后的主院里,即使亮如白昼,除非站在对面的山巅之上,否则很难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听到即刻要起程回狼山,四婢女动作麻利收拾出三个大箱子,全部是木宁夕平日穿的襦裙等,或有一些轻简的便服。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平躺在长藤软榻上,为她盖好纤薄的绫被。 “抬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摔了她。” “主子放心。”骆名流招来四个黑衣人,吩咐道:“一会儿抬公主出去的时候,记得要平,要稳,要慢。” “是。”黑衣人垂首应,分站在长藤软榻的四个角上。 “主子,走吧,马车已备好。” 骆名流陪着司徒天逍上马车,返回来守着木宁夕。 千万别出事啊!千万别出事啊!不然他长十个脑袋都不够主子砍的。 “庄主,老管家已经命人将马车赶到大门口,那些龙隐卫已埋伏好。”梅影来报。 “好,行动。” 骆名流大笑一声,陪着抬木宁夕的众人走到前院,才转去找萧辰。 石梅山庄的大门前一堆堆篝火烧红了半边天,大门口停着三驾马车。其中龙隐卫最熟识的,就是昨日傍晚时分的那驾白马白车。 龙隐卫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驾马车在山城大门前依次排列好。 大门“吱呀”一声霍然打开,老管家引领着十几个人护送四男四女出来,四男齐力抬着一张长藤软榻,四女紧紧跟随在旁。 榻上女子貌美若天仙,清秀素颜,肤若凝脂,一席桃粉襦裙随夜风而飘逸。十指纤纤交叠于腹上,莹白透亮如琉璃。 软榻抬至第二驾马车前,四女上前来,两前两后托着女子走上马车。 老管家叮嘱几句,又颠颠跑回大门口,迎着骆名流与萧辰。 少时,骆名流一席灰白长袍与雪白长袍的萧辰并肩而出。 萧辰万年不变的笑容满面,拱手相礼,踩着铺在地上的白绫布,往第一驾马车走去。 骆名流却黑臭臭的脸色,目送萧辰的背影。扭回头叮嘱老管家几句,便往第三驾马车而去。 随行的数百名梅影动作一致的齐跃上马背。 马车动,马儿皆动。 山庄大门“吱呀”关阖,烧红了半边天的篝火已熄灭。漆黑的夜里,刚刚那一幕仿佛海市蜃楼,一场梦境。 躲藏在暗处的龙隐卫甩甩头,赏自己一巴掌,才恍然大悟。领首的一个重新部署,派两个人赶回皇宫禀告,其余者全部骑马跟踪。 延着盘延的山径往下走,偶尔会有一些颠簸。 能容下十人的马车内,用绢帘隔出两个空间。青、红、紫、黄四婢女在外间,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在内间。 “到梅林时停一下。” “是,主人。” 隔着绢帘,红线应声。 司徒天逍捏捏木宁儿纤瘦的小脸蛋,亲昵地鼻尖蹭蹭她的小巧琼鼻,呢喃:“等回到狼山,我一定要把你养得肥肥的。” 龙纹毒暂时被禁固,木宁夕身体渐渐恢复中。她的身体不再冷得像冰块,娇嫩的唇也染上漂亮的樱粉。 “宁儿。” 司徒天逍细语,被白瓷娃娃般可爱模样深深吸引,情不自禁低下头,由光洁漂亮的额头,弯弯的叶儿眉,眼睑下蝶羽长睫,挺直琼鼻,小巧的下巴,白皙粉嫩的美颈…… 长长舒口气,隐忍着身体的躁动,英俊的脸庞深埋在颈侧,嗅闻她身上独有的甜腻馨香。 “宁儿,我好想你!” “宁儿,快醒来吧。” …… 喃喃细语,藏不住他的纠结和不安。他一面害怕木宁夕醒来继续面对阴谋陷阱,一面期盼着她能早一些醒来,早一点成亲结为夫妻。 “主人,梅林到了。” 隔着绢帘,红线禀告。 “去看看还有没有梅子,采一些回来。” “是。” 红线应声。安排紫线留下守着,她与青线和黄线下车去摘梅子。 马车继续向前驶动,待到三婢女采好梅子,已望不见远去的马车队了。好在几个黑衣人留下来等她们,可以载着她们赶上车队。 南晋皇宫,承安殿。 连续三夜失眠,安括招来武攸侯陪自己下棋解闷。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在棋盘上演绎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最终,以安括棋高一招,险中求胜。武攸侯开怀大笑,直言“爽快!爽快!” “皇上,石梅山庄那边的龙隐卫回来了。” “哦?”安括眼睛一亮,难道扶柔公主醒了?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棋子,“快宣进来。” 陈公公躬身退出,片刻之后龙隐卫二人步入殿中,跪下行礼,齐声:“叩见皇上!” “嗯。”安括点头,问:“可是扶柔公主被那位白医鬼手医治好了?她醒了吗?” 其中一个龙隐卫颌首,道:“禀皇上,扶柔公主未醒。三个时辰前,石梅山庄的庄主和那位白衣公子用马车将扶柔公主带走。” “带走?要去哪里?”安括大惊。这可不行,他不能让扶柔公主离开南晋国,离开他的身边。“来人,快命人将扶柔公主带回来,朕要即刻见她。” “不可!”武攸侯果断阻止,说:“皇上切莫心焦,先听他讲完再做论断。” “不行,扶柔公主若被他们带出南晋国,朕也许一生都不能再见到她。” “皇上,请稍安勿躁。” 武攸侯低吼一声,阻止安括下旨,厉声对龙隐卫道:“你……继续说。” 龙隐卫偷偷瞄一眼皇上,怯声道:“扶柔公主仍未醒来,身上有恶臭味,脸色倒是不再那般黑紫。属下们骑马跟着下山。马车队一路从城郊往贝州方向去,属下二人便快马赶回来禀告,其余者跟着继续往东边去了。” 武攸侯恍然大悟,抓住安括的手,道:“你切莫急。看样子,白医鬼手萧辰要将扶柔公主带去狼山医治。狼山于南晋、北契之边境,易守难攻。再加上至尊狼王之威,谁敢与之为敌?北契国大王何等的野心勃勃,在至尊狼王面前不照样是卑恭屈膝,俯首贴耳的吗。” “如此甚好。我们只要多多与石梅庄主攀交情,不怕他不会乖乖地送扶柔公主回来。” 武攸侯挥退龙隐卫,坐到安括身边,低语:“皇上,别为了一个女子,而错失石梅庄主这么个大财主。他能请得动白医鬼手为扶柔公主诊治,证明他与至尊狼王之间……” 不必再多说什么,就连旁边的陈公公都眼睛一亮,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安括沉默不语,他明白武攸侯的意思。四国,上至帝王,下至百姓,谁都想要得到至尊狼王的庇佑。四国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与石梅庄主有着生意上的往来。即使平民百姓,一盒上好的胭脂也会到骆氏产业下的胭脂铺去采买。 当听到扶柔公主和石梅庄主被带到狼山去,安括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生出更要霸占扶柔公主的想法。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承安殿里的小太监禀告完,立即被悄悄从后院带出去。 芳心捧来一碗安神汤于榻几上,笑说:“皇后,看来扶柔公主有救了。” 李凌柔懒洋洋地坐起,拿着小木勺搅动着汤水,问:“扶柔公主离开琰王府那日,双臂被信阳侯割了几刀?” “左臂两刀,右臂一刀。” “信阳侯这次真是捅了马蜂窝。”李凌柔冷笑,舀一口汤啜饮,继续道:“本宫也没有想到那个小丫头看似卑贱,实则强大。她今年才满十五岁,竟能与天下第一富商骆名流为挚友。单凭这一点,她就不是等闲之辈。” “奴婢眼拙,竟也没看出她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芳心叹笑,说:“扶柔公主的心思难猜,说她是善类,她置人于死地时从不手软;说她是恶人,却又觉得委屈了她。” “是啊,本宫也猜不透她的脾气秉性。” 无可奈何,又有些得意。能将这样的人物为己所用,有益而无弊。 李凌柔笑说:“她悄然无声中步步谋算。那个曾经被乐月瑶踩在脚下的弱软可欺之人,如今皇上、本宫和满朝大臣都为她的转变而震惊、错愕、赞赏,甚至想要与她攀交情。” “是啊。”芳心拿来一碟点心,低声说:“奴婢听出宫采办的小太监们说,各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都在谈论扶柔公主。打听扶柔公主何时回来,喜欢什么,平常与谁走动的多一些。” “哟,那安阳可要忙喽。”李凌柔笑,打趣道:“满南晋国的人谁不知道安阳和扶柔公主像亲姊妹似的。” 芳心点头,说:“奴婢也知道。安阳长公主满世界的嚷嚷,谁敢对扶柔公主不好,她先拿鞭子抽死谁。上次乐郡主就被安阳长公主抽得三天没起来。” “所以本宫并不担心,有安阳在,木宁夕难逃本宫的手掌心。不过……”李凌柔拿出一块小巧的漆墨令牌,“鸟儿养在笼子里也要时不是给些好处,它才能乖乖听话,为本宫所用。” “皇后要将这块令牌送给扶柔公主?” “对。” 李凌柔命芳心用织锦香帕裹好,放入一盒珍珠内。 “银甲凤卫何在?” “属下在。” “将这盒子亲自交到石梅庄主手里,等公主醒了,请代为转交。” “是。” 银甲凤卫抱着锦布包袱,闪出。 “皇后,奴婢刚刚问过银甲凤卫的统领,他说从汴州城到狼山,中途要经过贝州城。” “贝州城?”李凌柔喃喃,灵光一现,说:“快去给哥哥报信,让程儿早做准备,亲自到城门口去迎着。” “是。奴婢这就去。”芳心匆忙离去。 大殿中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李凌柔默默思索。她决定在别人出手之前先得到木宁夕,骆名流及狼王的信任。 如此,即使寻不到李氏王朝遗失的鸾凤璧,她也不再担心手中的力量不足。 骆名流是商人,为利而图。只要她出得起足够多的金钱,又有木宁夕被她的掌控,骆名流定会答应辅佐她的儿子们。 第229章 令牌,当玩具吧 贝州城。 从石梅山庄启程,穿过汴州城的城郊,再走上二十几日,马车队终于抵达贝州城。 车窗外是熟悉的街景,司徒天逍小心翼翼地抱着木宁夕,冷锐的鹰眸巡视外面“物是人非”的街市。原本贝州城内的商铺全部闭门歇业,尚且营业的两家店铺却门庭罗雀,冷冷清清。 马车队从城门进入,慢慢驶往城中心。 路过将军府,原本站岗的驻军士兵被换成信阳侯府的府兵。再走十步,西角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送礼队伍。 司徒天逍鹰眸眯起,阴鸷视线将那些送礼的人一一巡过,牢记于心。 穿过两条街道,城东十几座商铺皆是骆氏商族的产业。与之前的本地商铺不同,凡是悬挂“骆庄”二字的商铺,客似云集,络绎不绝。 这里俨然成为贝州城中的第二条商铺街市,并且无人敢欺。 从商铺边的小石子路绕道,再走上半个时辰,一座巍峨大宅映入眼帘。气势恢宏地石雕牌楼,二丈高的石雕兽,阔庭大宅,琼楼轩馆,一层高过一层,像渐渐堆积而起的山峦耸立于白玉石铺砌成的大路尽头。 白玉石铺砌的大路可供两驾马车同时行驶。马蹄踏在白玉石上发出悦耳的“咚咚”声。 马车队由百名梅影一路相护,缓慢行向骆府。 黑色马车往前急驰,驶到最前面。直到停住在骆府的大门口,才有小厮进去禀告。 片刻之后,胡子花白的老管家像火烧屁股似的跑出来,看见黑色马车,立即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少爷!少爷!你终于回来啦!老奴终于可以放心了,放心了。呜呜呜……少爷!少爷!” “行了,别嚎啦。” 骆名流皱眉,黑脸,不耐烦地走下车,看一眼大门里面没什么变化,说:“家里出事了?” 老管家才刚停住,被这么一问又开始哭嚎起来,告状:“少爷,你再不回来,咱们骆家就要被那两个姓刘的赶尽杀绝了呀。那些北契国的黑狗子仗着有他们撑腰,整日来骆家的铺子捣乱。呜呜呜……少爷,老奴这把老骨头快要撑不住啦!” “成了成了,我这不是回来了。”骆名流挥挥手,让老管家起来,别一副老子快不行的衰样,尽给他丢人。吩咐说:“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快去命人准备上好的客房招待贵客。” “贵客?”老管家擦去泪,瞧着自家公子不耐烦的样子,赌气道:“少爷一回来就犯傻。骆家如今被那两个姓刘的挤兑,别说贵客,就是平头百姓都绕着骆府走。” “谁说的?我看前面的铺子里客人不少呀。哪个人是绕着走的?”骆名流不以为意,抬步要走又被老管家拦住。 老管家像吃了黄连似的,苦皱着眉头,说:“少爷,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啊?没看见那些客人都是……都是北契国的人假扮的吗?” “什么?北契国的人假扮贝州城百姓?”骆名流咋舌,北契国在搞什么鬼?难道他在北契国的铺店里卖的是假货,只有这里的货物是真品? 老管家唉声叹气,“少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少废话,快去准备上好的客房,贵客临门,我们要尽地主之谊,懂不?”骆名流拍了一下老管家的肩膀,快步走到白马车旁边,笑道:“萧公子,寒舍陋室,请你不要嫌弃。” 萧辰已站在车上,等着车夫将白绫子从马车铺到骆府的大门口。 “骆庄主,公主的马车似乎不能驶入门内吧。” 微笑依旧,只是多了些幸灾乐祸。萧辰跃下马车,稳稳当当落在白绫布上。 “骆名流,后面跟着龙隐卫……你要如何解决。” “听主子的。”骆名流微侧过头,几乎贴着萧辰的耳廓,低语:“我认为留着他们也不错,等过了瓦朗关会有大用处。” “哼!你可真会想。” 萧辰叹气,可怜了那些龙隐卫,不知道能有几个活着回去。 骆名流哈哈大笑,转而去到最大的一驾马车,对身边的老管家说:“去打开东偏院的大门,这是公主的御驾,可不能马虎。” 老管家怔愣,眨眨老眼,瞅瞅那“公主御驾”,脑袋上冒出一堆的问号。难道少爷与哪个国家的公主私奔,回家中来躲祸? “快去呀!” 骆名流瞪眼,老管家恍然大悟,非但没有跑去办差,反而凑近,悄悄问:“少爷,你和这位公主……私奔吗?” “你说什么?” 老管家怯懦地说:“少爷,你是真的傻。你和公主私奔就该跑得越远越好,怎么跑回家里来了。而且还被那些人追来,堵在家门口。这……这实在不该呀。” 骆名流呆愣住了。私奔?他和木宁夕吗?他不要命啦? 抬腿踢了老管家……身边的小厮,骂道:“滚滚滚,胡说八道什么。快去请公主的御驾送去东偏院。” 老管家瞧着被踹趴在地上的小厮,有点后悔,说:“是,老奴这就去差人扫拾院子和客房。” 从门内抬出一架藤编方榻,不等到马车边,四个小厮已经被梅影取代。 车帘掀起,四婢女平托着木宁夕出来,将她安安稳稳放在方榻上。再由梅影四人抬着往骆府内走去,四婢女依旧紧紧随行。 当马车驶离,踩脏的白绫布被丢到门房旁的火堆里烧烬。十几个小厮提着水桶将门前清扫干净,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那般安静。 龙隐卫仰望天空中的烈日,已是正午,他们的肚子还空空如也。 “兵分两路,一路去买吃食,一路留下继续盯着。” 十几人自觉分成两队,各司其职。 骆府。 骆氏家族世代经商。经过四代人的修葺和扩建,骆府已成为南晋国内数一数二的高门大宅。骆府与石梅山庄一样气势恢宏,亭台轩馆宛如仙境,雕梁画栋已非凡人之技艺。唯有不同之处,石梅山庄诗情画意、锦瑟潇潇;骆府精妙风雅、独具匠心。 若说石梅山庄每走一步都是一花一树一景,那么骆府每走一步便是一字一画一雅。 府院重重叠叠像迷宫似的,院子连着院子,院子套着院子;大园子里有小园子,小园子又藏着小园子。或山峦叠嶂,或九曲河流,或繁花似锦,或林荫葱郁。 木宁夕被安排在骆府一处鲜花繁盛的院子,这里曾经是骆名流姑姑未出嫁前的闺房。骆家老太爷一生有子九人,唯有这一女,故而珍爱如宝,亲自赐名:花语阁。 从东偏院走到花语阁仅仅穿过两道垂花门。司徒天逍熟门熟路来到花语阁,不待老管家躬身行礼,抬步便进到主屋内。 萧辰坐在床边为木宁夕诊脉,骆名流端着一杯茶咕噜咕噜牛饮起来。四婢女忙活着整理一些常用的东西。 即使木宁夕睡着,她们依然每日为她梳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尤其木宁夕的皮肤变回白皙娇嫩之后更加清秀美丽,娇花般的美人儿。 司徒天逍坐在床头边,由红线端来的清水净了手,凑近亲亲木宁夕的额头,柔声问:“他们有没有摔着你?有没有弄疼你?” “主子,这样多不好啊!等我们走了你再……那个那个啊。”骆名流挤眉弄眼,极尽调戏。 “滚!去查查贝州城内为何突然多了许多北契的商队。” 司徒天逍冷睇他一眼,唤出鬼一,吩咐道:“去查查将军府里住的人是谁?兵部侍郎的公子李程现在住在何处。” “是,主子。” 鬼一领命而去。 司徒天逍看向萧辰,“如何?” “主子。”萧辰愁眉苦脸,一副要哭的表情,收回手搓捻几下,说:“公主太顽皮了。之前脉象平和,已有苏醒的迹象。可现在她又恢复之前脉象微弱,极难切脉诊断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辰,你就承认自己是废物呗。硬扯上小宁儿给自己找借口,知不知羞啊。”骆名流趁机落井下石。 萧辰白一眼,愤愤地腹诽:无耻! 骆名流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忽而听到屋子外面传来梅影的声音。 “庄主。” “进来!” 梅影现,手中拿着一个锦布包袱,说:“这是南晋皇后派来的银甲凤卫送来的,说要亲自交给庄主,但被属下拦住。” “人呢?” 解开包袱,骆名流拿出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银质令牌。 银质令牌是南晋国皇后独享的特权,仅有三块。有了这块银质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南晋国的各个城池,即使封城边检亦可以拒绝检查、自由出入。 萧辰冷瞥一眼,“为了拉拢小宁儿,李皇后真的用心良苦啊。” “这块令牌能做什么?”骆名流丢回小盒子里,重新系好锦布,说:“留给小宁儿当玩具吧。” “哈哈哈,主意不错。” 骆名流随口一说,愉悦了司徒天逍,逗乐了萧辰。 捏捏木宁夕酣然沉睡的小脸,司徒天逍亲昵地柔声问:“银子制成的令牌,你喜欢吗?” 木宁夕平静的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庄主,那人还等着见你呢。”梅影悄悄走到前来提醒。 司徒天逍怅然,“都下去吧。” “是。” 萧辰和骆名流退出,四婢女也被打发到外室去。 脱下长袍,司徒天逍躺在床边,将木宁夕紧紧收拢入怀里,仔细为她拢顺耳边的一缕发丝,察看她粉嫩精致的小脸。 “宁儿,你不想看看我吗?” 拉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一点点、一点点抚摸,任凭她在梦中亦能感受他簇紧的眉,半垂的眼,挺阔的鼻,削薄的唇,青胡茬的下巴,滚动的喉结…… “宁儿,只要你安好,我别无所求。” 薄唇寻到她的粉嫩唇瓣,再也隐忍不住压抑太久的思念,一亲芳泽已不足以慰藉内心的渴求,想要更多的甘甜,想要更多的美好。 第230章 废了,瘦皮猴 贝州城,雅贤居客栈。 两间上等的客房里,木宁夕躺在床上,身边始终有司徒天逍陪伴。而鬼一则脸色阴郁地站在一边,等待司徒天逍的下一个命令。 萧辰屏神静气为木宁夕诊脉,在探到某个异常时,哭笑不得地摇头说:“主子,不如搬回将军府去住吧。看样子,公主连这里也不喜。” 司徒天逍轻抚纤瘦的小脸,柔声安慰:“等我们从狼山回来一定住将军府。这两日就住在骆名流的家里,好不好?” “主子,没用。” 萧辰撇撇嘴,收回手,看着木宁夕。 刚刚鬼一禀告探查的结果时,从木宁混乱的脉象看来,她有听觉,有思考能力,甚至在心底会发怒。她并非毫无知觉的睡着,而是某种奇特的因素在控制着她不能清醒。 是龙纹毒吗?据说龙纹毒最终会侵蚀大脑,中毒的人会变成憨子。那么木宁夕呢,如此这般是不是表示她的大脑已开始被毒蚀。 “宁儿,我要出去办些事情。你要乖乖地留在这里,有萧辰和骆名流陪着你。半个时辰后,我一定回来接你。” 司徒天逍亲亲木宁夕的樱唇,恋恋不舍地离开。 贝州城,将军府。 刘士彦和刘士弼兄弟二人坐在将军府院子里乘凉,饮酒,寻欢作乐。 兄弟二人怀里各有一位娇美的歌姬和舞姬,笑声几乎越过高墙传到街上去。 路过的百姓们无不好奇地伸头张望,后被大门口站岗的府兵驱离。 “二少爷,三少爷,派出去探查的人回来了。” “叫进来。” 刘士彦放开怀里的歌姬,定定看着大步而来的探子。 “如何?”轻蔑地斜睨跪在地上磕头的探子,刘士彦吹吹手指缝里挖出的黑垢。 探子垂首禀告:“禀二公子,那骆名流已于昨日来到贝州城,还有白马白车白衣的男子,还有昏迷不醒的扶柔公主。” “扶柔公主。”刘士彦满不在意地自言,忽然像被针刺到似的,激动地质问:“她来了贝州城?” 探子惊慌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回、回二……二公子……的确是……是扶柔公主。” “她现在……在哪里?”刘士彦抓起探子的衣领,癫狂的大笑。 “刚刚……雅、雅贤居……客栈。”探子傻了,二公子不是最恨扶柔公主的吗?为何听见她来了贝州城会高兴成这样? 松开手,刘士彦大喝一声:“来人,快备美食美酒。我要和三弟一起去看望扶柔公主。” 刘士弼抚额,看样子能完成爷爷的吩咐,与骆名流攀交情的人只有他了。指望二哥是不太可能啦。看看一听“扶柔公主”四个字,二哥都忘乎所以了。 雅贤居客栈。 二楼上等雅居,骆名流临窗而立,眼睛微眯,看着楼下街道上远远行来的一队人马。 “来者不善。你守好小宁儿,我来应付他们。” “哪个是被小宁儿画了乌龟刺青的?” 萧辰摇着檀香小扇,看着悠闲地骑着马的两个瘦削男子。拿着小扇指向枣色马背上的男子,笑道:“那个人瘦得像只猴子。” 骆名流咯咯咯笑出声来,说:“他就是信阳侯的二孙子刘士彦,被小宁儿称作‘瘦皮猴’的。” “瘦皮猴?” 萧辰听闻,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比喻真是太贴切啦。不错不错,的确是只瘦皮猴。 “好了,快去守着小宁儿吧。万一出事,你和我加起来都赔不起。”骆名流关上窗子,走回桌旁坐下,继续佯装用午膳的样子。 萧辰拿走自己的杯子,转身去到旁边的屋子。 雅贤居的上等客房有五间,其中一等间有二间,全部被骆名流包下。店掌柜见贝州城新来的贵人,立即招呼着,亲自引路来到二楼的一等间客房。 “骆少爷,有贵客临门。” 掌柜的脸上堆笑,不管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黑衣人,只管陪着笑脸,对着闭阖的门恭恭敬敬地禀告。 刘士彦冷瞟旁边的一等客房门口也有黑衣人守着,立即明白那里面一定是扶柔公主木宁夕。他状似悠然,抬手敲门,笑道:“骆庄主,在下是信阳侯的二孙子刘士彦,曾在梅林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听闻你回贝州城,特来请罪。” 隔着一道门,骆名流哈哈大笑,说:“请罪就不必了。骆某独饮,恰感寂寞。不如刘二公子进来共饮一杯,如何?” “如此正合我意。”刘士彦大笑一声,推开门,便看见骆名流独坐桌边,说:“若知道骆庄主独饮无曲,我该贝州城最闻名的歌姬和舞姬一并带来,美酒、美食、美曲、美姬,这才叫是人生之大乐呢。” 骆名流畅然,饮尽一杯,不屑道:“此言差矣!贝州城内的美姬哪有东楚的美姬妖娆。若哪日刘二公子和……刘三公子,与骆某一同去东楚见识见识,定会乐不思蜀,不愿归家的。” “哦?世人都知东楚妖姬媚惑天下,难道是真的?”刘士彦眼里闪着狼光,恨不得立即生出一对翅膀飞去东楚,抱着媚妖的美姬,醉卧温柔乡。 刘士弼含蓄而笑,说:“骆庄主周游四国,定是见过许多的奇闻轶事。”突然话锋一转,自怜自哀,叹道:“可惜我们兄弟二人从未离开过南晋,没个长见识的机会。请骆庄主不要嫌弃我们兄弟二人是守在家里的憨子便好。” 拍马屁要懂得恰到好处,说多了是浪费,说少了又不足够令对方愉悦。显然这位三公子是拍马屁中的翘楚。懂得拍完马屁时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绝对一拍即乐。 骆名流哈哈大笑,说:“刘三公子言重了。骆某奔波四国之间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贩夫走卒之中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互相照应照应罢了。” “骆庄主太谦虚了。” 兄弟二人拱手相礼,举杯共饮。 “啊!骆庄主,三弟,你们先聊。我去……方便方便。” 刘士彦起身拱手,转身出去。 “骆庄主,来来来,喝酒。”刘士弼举杯相邀,心里高兴。哥哥这一走,他就更有机会单独与骆名流攀交情,回去定会得到爷爷的赞赏。 骆名流含笑回敬,心里猜测着刘士彦跑去旁边的客房找木宁夕,不知道萧辰会如何“关照”刘士彦呢。 旁边的一等客房内,木宁夕平静地躺在床上。 屏退四婢女出去,萧辰躲到屋梁上,等着那个“瘦皮猴”。 果然,当旁边骆名流所在的客房门开阖的声音后,预料中声音没有传出。萧辰狐疑,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从窗子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萧辰微微一笑,缩回身子,倚靠着屋梁。笑眯眯的凤尾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已被撬开一条缝儿的窗子。 片刻后,似乎确定屋内没有人。一扇窗子打开,伸进一颗白白瘦瘦的脑袋,头顶束冠,一席青色长袍,下襟为方便爬高而被掖在腰带上。 此人正是假借尿急,跑来做贼的刘士彦。 观察屋内四下无人,刘士彦胆子大起来。身手敏捷地跳进来,悄步走到床边,盯着木宁夕精致白皙的小脸蛋发呆。 不知不觉,他微微蹲下来,半跪在床边,伸出手指戳戳木宁夕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傻乎乎地笑了,自言自语:“嘿嘿嘿,是温热的,她没死!” 屋梁上的萧辰猛翻白眼,腹诽道:废话!她还活着,当然是温热的,当然没死。如果死了,早埋了,还会摆在这里等着诈尸吗? 不过,屋梁上的某人依旧没有动静,瞧着下面。 床边,刘士彦完全无所察觉,继续用手指戳戳木宁夕的手背,轻声问:“听说我爷爷为了给琰王解毒,在你的手臂上割出好多的伤口。现在好了吗?我能不能看看?” 木宁夕依旧平静的睡着。 “唉!我阻止不了爷爷,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刘士彦叹气,小心翼翼地抓过木宁夕的小手,准备撸起袖子察看一下伤情。 忽然…… 刘士彦动作一滞,感觉到脖侧有一点点微凉。他想要扭头察看,便听到背后一声清亮亮的威胁。 “不想死就乖乖的别动。” 刘士彦慌了神,他用力吞咽口水,颤抖地声音问:“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萧辰故作天真的思考一会,说:“我是专门吸人精元的妖精。” 刘士彦好想死一死。传说中女妖会吸人精元,哪有男妖吸人精元的?背后这个人定是疯子。 “你想要多少银子,或者……”刘士彦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是一根银针,所刺入的地方正是他颈侧的脉动之处。吓得他越来越紧张,立即脱口而出,“金子?你要多少金子。” 萧辰挑挑眉,他缺金子吗?答案是——不缺! “我的金银珠宝能堆成山,这点子贿赂于我毫无用处。”萧辰将银针深扎些许,问:“你就是……瘦皮猴?” 瘦皮猴?这是什么鬼? 刘士彦摇头否认:“不,你认错人了,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瘦皮猴’的。” 萧辰闷笑,木宁夕当然不会把这么有趣的称呼告诉本人。 “听闻瘦皮猴的胸膛有一只乌龟刺青。”顿一顿,问:“你的胸膛有没有?” 刘士彦傻了,懵了,脸色立即变成菜绿色,吱吱唔唔地说:“我……我……有。”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用气吹出来的。 “那就对了。”萧辰手突然一转,银针扎入刘士彦腰后的某个穴位上。 刘士彦惊悸大叫一声,迅速转身便要出拳反击。 萧辰更快一步退出一丈之外,捻着一根银针,笑道:“扶柔公主也是你能碰得?今日便给你一个教训,等日后你学乖了,懂得如何恭敬,再来找我医治吧。”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刘士彦捂着酸麻又隐隐作痛的腰,抚着床沿缓缓站起来,怒瞪着萧辰。 萧辰含笑,笑眯眯的凤尾眸扫了眼对方的身下,意味深长地说:“没做什么,只是让瘦皮猴暂时别再妄想醉卧美人榻。” 刘士彦傻了。这意思就是说……他“废”了? “你是谁?敢竟对我下毒手。” 刘士彦大怒。 “敢摸扶柔公主的小手,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啦。” 萧辰笑若六月春风不拈花,眼见刘士彦握起拳头打来。他不躲不闪,单手包住攻来的拳头,另一手去握紧对方的腕子,像甩衣服似的将刘士彦从窗子丢出去。 “一,二,三!” 三声之后,客栈外面的大街上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闷响,还有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第231章 送行,滚成泥人 自从刘士彦莫名其妙的被“废”了之后,刘氏兄弟二人几乎在将军府里当起了“闺阁小姐”,整日躲在房里羞于见人。 对此,李程仅仅是付之一笑,并不评论什么。 李程,南晋国兵部侍郎的独子,冠弱之年。待人宽和,从不与人勾心角斗,但这仅仅是表面上的伪装。他与刘氏兄弟不同,身为南晋皇后的侄子,那些纨绔、狂妄、作恶多端的恶习从不沾染。他行事谨慎,善多思,是个擅长步步为谋的智者。 为谋者,气定则心定,心定才能神定。 李程便是这条法则中的佼佼者。 打从骆名流回到贝州城的第一时间,李程已收到消息。他按兵不动,每日如常在临时居住的宅院审核驻军事务的账册。 在听到刘氏兄弟自己送上门被羞侮,自讨没趣。李程并不意外,但更多的是思考。 像骆名流这样游走在四国而畅通无阻的商人,不仅仅是依靠他的财富,他的背后还有令四国皇帝都会大靠山——狼王。 天下之间能请得动白医鬼手,并且使之离开狼山的人,除了至尊狼王也没谁了。可见骆名流与至尊狼王交情匪浅。 “李监军,刚刚收到消息,贝州城外有小股北契散兵袭扰,抢了商队的货物。”一个老兵匆匆进来禀告。 “散兵罢了,不足为惧。只要商队的人无事,那些货物就当消灾吧。”李程头也不抬,继续审检账册。 老兵被噎得闭了嘴巴,鞠躬行礼后悻悻地离开了。如果司徒少将军在的话,一定会派人去将货物抢回来,再将那些散兵一个个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侵犯。 老兵站在大街上,满街都是北契国的商队。虽然他已年迈,但眼睛没瞎,心也没瞎。这些装作商队的北契人其实是派来贝州城的奸细。 一个月前,司徒少将军已将贝州城内的北契国奸细全部清剿。可是,自从这三位临时派来的监军驻守贝州城之后,那些北契人开始肆意妄为,垄断贝州城内的所有生意,连卖针头线脑的小贩子都被打成重伤。 唉,司徒少将军,你快回来吧。没有你的贝州城已经快沦为北契国的城池啦。 老兵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凄凄哀哀地走了。 处理完军务,李程看看外面已是正午。 “来人,传午膳。” “少爷,骆府门前一派繁忙景象。看样子,骆名流要离开了。” 探子来报。 李程思索片刻,起身,道:“更衣,我要去送送扶柔公主。” 虽然骆名流不缺钱,但是送些金银聊表心意也是不错的。想要与骆名流那样的奸商攀结,光靠喝喝酒、听听曲、聊聊美人就能成为朋友的。 李程命人将金银放到一个精致的漆盒里,便领着一个小仆从,骑马往城东边最大的一座宅院行去。 骆府。 大门前依次停着三驾马车,白马白车为首,若大的公主御驾在中,后面是黑马黑车。百名梅影骑马分列两边,最后还有一辆普通的马车用来存放一些衣食药材等物。 还是那么矫情,一块长白绫布从大门口一直铺到白马车边,萧辰悠哉地摇着檀香小扇,旁若无人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骆名流愤愤怒瞪一眼,转身便要往自己的马车上走,却听到远远的一声大唤。 “骆庄主……请留步——!” …… “骆庄主,请留步!” 声音由远及近,站在马车上的骆名流看清来人,心里偷笑。又来一个讨打的。 “李公子。”骆名流拱手。 李程骑在马背上,拱手回礼,笑道:“好在骆庄主没有离开,不然在下便要扑空了。” “不知李公子有何事如此焦急而来呢。”骆名流装傻。 “哦,得知扶柔公主与骆名流同行,故而来见见公主。”李程拿出一个锦缎包裹的四方盒子,说:“路途遥远,还请骆庄主收下。” “呵,李公子太客气了。骆某知你心意足矣,这些……请收回去吧。”骆名流含笑,冷瞥那小小的盒子能装多少东西?还不如前些日子南晋皇后送来的那盒子珍珠呢。 直接被拒了。李程脸上少有的羞意,看一眼旁边的公主御驾,说:“请骆庄主行个方便,我亲自见面公主,可否?” “公主至今未醒,你即使将一座金山捧上也是徒劳。如此,李公子还要请求面见公主吗?” 骆名流言语的讽刺之意,李程只装作没听见,他故作烦恼地锁眉深思,说:“骆庄主,此事……请行个方便吧。” “若不呢?”骆名流倔脾气来了。 李程不恼,笑道:“骆庄主别生气。在下也是受人所托,不得不来打扰扶柔公主的清静。” “谁人所托?” “安阳长公主。” 骆名流微微挑眉,打量着李程。心里腹诽:真是能耐啊!敢搬出安阳长公主来和他叫板?不错不错,是个有趣的对手。 “如此,骆某便代扶柔公主收下这盘缠。待到公主病愈回京,定会好好的拜谢安阳长公主的一片牵念之情。” “是。在下定会将扶柔公主的感激之情转告安阳长公主的。” “嗯。那我便不客气啦。” 骆名流抬手拿过锦缎包裹的盒子,连看都不看李程一眼,弯腰进到马车内,大喊一声:“起程!” 梅影随之高喊:“起程!一路平顺喽!” 骆氏家族流传百年的习惯,每次起程时都会喊上一声“一路平顺喽”,不论何时何地,这声平安号子在骆氏家族的一代又一代经商的族人中口口相传。 李程骑着马,跟随马车队缓慢前行,从贝州城的东城门出了城关,直往下一个目标地而去。 站在城门楼上,远远望着在郊野官道上行进的马车队,李程若有所思。 如果父亲的来信中所言是真的,如果扶柔公主真的能帮助楚王或者寿王成为下一个皇帝。那么他是不是该建议父亲请皇后赐婚,由他来迎娶扶柔公主为妻,对李氏家族更有帮助。 这一念头在李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甩甩头。不,他从小就有一个愿望,他想要娶安阳长公主为妻。这世间除了安阳长公主,他不会对别的女人动情。 眺望着那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马车队,李程怅然若失。这算不算行动失败呢?终究没能与骆名流攀上交情。 离开贝州城走上一个时辰,从官道上驶往一条小岔路再走上半日。穿过一段天然的洞穴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可以称为桃花源的地方。 天渐渐黑下来,三驾马车停在一个由十几间茅草屋形成的村落旁边。 骆名流跳下马车,凝着从白车上走下来的萧辰,露出淫淫奸笑。 哼哼,让你矫情。没有白绫布铺地你就绝不鞋沾泥土。这下好啦,满地的泥土,有本事你飞着走啊!飞着走,鞋底就沾不到泥土了。噢呵呵呵……嗯?还能这样? “哇靠!这是什么东西?” 骆名流眼球快要从眼眶里弹出来,他目瞪口呆地跟在萧辰身后,只盯着那套在鞋履外面的两个白绫布袋子。 因为盯得太过专注,前方萧辰突然停住都没察觉。骆名流的头直撞到萧辰的背上,二人皆是痛得倒抽一口气。 “骆名流!” 萧辰气的咬牙切齿。 “混蛋!你为什么停下来?”捂着头,骆名流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撞掉了。如果更严重一点,也许会和小宁儿一样昏迷不醒。 萧辰眯缝起凤尾眸,不怒反笑,漂亮的唇勾起媚惑地笑,忽然贴上来,清亮亮的嗓音如水滴落般轻柔,“骆名流,你这般步步紧随,难道……你喜欢我?” 骆名流被问得怔愣,这是什么意思?喜欢他?开什么玩笑。 “噗——!咳咳咳咳……你脑袋被马蹄子抡了是不是?我喜欢你?呵呵……呵呵……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若不是喜欢你,你为什么偏偏跟我走呢?” 骆名流脸皮抽抽,这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萧辰,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什么?” 萧辰狐疑,看骆名流嘴角藏也藏不住的奸诈,他突然后悔刚刚搭话。可想而知,骆名流的脑袋里绝对不会想出干净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在萧辰准备抬步逃离时,骆名流跳前一步抓住萧辰的胳膊,哈哈大笑说:“我想扒光你的衣服,然后把你扑倒在泥地里滚成泥人。哈哈哈哈哈!到时候,你一定会被自己的一身黑泥给恶心死!噢呵呵呵呵!” 萧辰脸色瞬时黑臭臭的,趁着骆名流嚣张狂笑之时,他照着那张欠扁的笑脸,抡起手来毫不收力的狠狠一下,“啪——”。 这巴掌声在桃花园的山谷中回荡,连四周的人们都惊得停止动作,呆愣愣地聚焦向这边。 “嗷——好多星星!”骆名流摇摇晃晃,脚下没根地原地打转。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个固定物来支撑自己,但手掌刚刚贴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时,立即被打开。 “喂,萧辰,你为什么打我?” 骆名流恍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萧辰摇着檀香小扇,斜睇骆名流,自齿间挤出四个字来:“打不死你!” “混蛋萧辰,我和你势不两立!”骆名流扶着跑上来给他支撑的梅影,气的挥舞着拳头大骂。 萧辰一记杀人眼神立即让骆名流闭上嘴巴,笑吟吟道:“欠扁的,再敢叫嚣,我废了你!” “萧、辰!” 骆名流切齿,愤愤不平。 安排好木宁夕,司徒天逍走出最大的一间茅草屋,无视骆名流和萧辰之间的天雷地火,走到已经铺好西域毯的草地上。 “你们都过来。” 一声令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人立即狗腿地跑过去,乖乖地在对面的西域毯上盘腿坐好。 第232章 路线,活死人 司徒天逍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条已经画好的路线,说:“这是萧辰之前走的,从狼山沿南晋和北契的边境走,经过瓦朗关,再到贝州城。” “我研究过,只要安全通过瓦朗关,躲开北契国的探子。我们可以按照这条路线回到狼山,如此就不会在经过溪芷潭。” “嗯,这条线路的确不错。只是南晋和北契的边境时有土匪,以及北契的散兵。若只有我们这些男人,行事自然方便。有小宁儿和那四个姑娘,我们需要多加防犯。” 骆名流犹豫,问:“萧辰,你有没有更好的、更安全的路。” “没有。”萧辰摇头表示无奈,又说:“狼山当初是主子亲自选的地方,易守难攻不仅仅是狼山的险峻,更多的是狼山周围有数不清的自然陷阱。” 司徒天逍研究着地图,想着该如那些土匪总要有匪头,有匪头定与江湖有联系,江湖中白医鬼手之名也不是白白被人叫出来玩的。 至于最担心的,是如何面对北契国的散兵。这些北契国的散兵状似无组织,实则是北契国王爷博古羌故意打散正规军队,专门用来扰乱南晋国边境小城的安宁。 “主子,要不还是返回原来的路,走溪芷潭吧。”骆名流点点地图上的另一条路。虽然有点远,但是安全。除了溪芷潭。 “不行。”萧辰反驳,说:“现在是雨季,溪芷潭定会水浅泥深,一脚踩错了,只有等死。” “那怎么办?”骆名流烦躁地抓抓头,“东楚的这条路太远了,如果绕道北契国境内,比这条抄近路还要凶险。” “所以我们没得选择,走这条路。”司徒天逍指着地图上画好的一条线。 萧辰能在五天之内从狼山赶到石梅山庄,并不是因为一路畅通无阻。而是他出手迅速,所过一处遇阻立即清除障碍。而他骑马穿越这条边境线之后,有不清的尸体堆在路旁。 “报——!” 一个梅影来报。 三人齐抬头。 “报,龙隐卫想要硬闯,被我们堵在洞穴隧道口。但他们不甘心被阻,想要利用火攻。我们……我们是否动手全部剿杀?” “不必。”司徒天逍收好地图,起身,对骆名流说:“给他们安排两间茅草屋。天明之后请他们离开。” “是。” 骆名流翻身上马,领着十几个梅影去见龙隐卫。 “去给宁儿诊脉,看看有没有好转。” 司徒天逍沉声吩咐,转身去了另一间茅草屋,将身上略脏的长袍换下,才去到木宁夕所住的茅草屋里。 最大的一间茅草屋里,木宁夕平躺在木板床上,萧辰双手诊脉,脸色平平。 四婢女各司其职,在外室里忙活着,准备为木宁夕沐浴更衣。 “如何?” 换好干净的衣服,司徒天逍在外室净过手,才进来。 萧辰收手,略显凝重地沉吟片刻,说:“不好。” “何为不好?”坐到床边,司徒天逍凝眸瞧着木宁夕粉嫩白皙的小脸。经过数日的远途奔波,她又瘦了。不禁心疼地抚摸嫩滑如脂的脸蛋,柔声问:“你准备何时醒来,嗯?” 萧辰摇头,怅叹:“也许一辈子也醒不来的。” “主子,你要做好准备。万一她……唉,天命如此,实在无力回天啊。” “行了!出去吧。”司徒天逍冷戾斥喝,鹰中浮现杀意。 萧辰抿紧唇,起身作揖,退了几步便转身走了。没有人发现他转身时唇角极力克制的一抹得逞之色。 “主人,奴婢们为公主沐浴更衣。” 红线进来请示。 “嗯。”司徒天逍收敛戾气,亲手为木宁夕解开襦衣和长裙,仅留雪色里衣,抱着她走出外室,直接抱入沐桶中。 “主人,我们来吧。”红线试探地询问。 司徒天逍看看木宁夕,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我去里面等你,乖乖的,嗯。” 四婢女害臊地垂下头,不敢看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在木宁夕樱唇上亲一口,司徒天逍无视四婢女的羞涩,沉声叮嘱:“别伤了她。” “是。”四婢女轻声答应着。 看司徒天逍进到内室去,四婢女立即围上来,脱下湿衣,放入五十颗龙纹毒药丸,用浸了龙纹毒药水的绢帕在木宁夕的身上轻轻擦拭。 青线为木宁夕按摩手臂,小声提醒:“公主,快醒来吧。天天睡着,被司徒将军亲亲,你都没有反亲回去,多亏本啊。” “呵呵,青线,你小点声。万一被主人听见,赏你五十大板。”红线笑打趣,正用力按摩另一条手臂。 紫线和黄线也不禁偷笑,每人在按摩木宁夕的两条腿。 听萧辰说这样有助于血液循环,木宁夕天天躺着,身体会萎缩。等到她醒来之后,会因为萎缩而成为残疾。 四婢女很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们每日只要有空就会不停的给木宁夕按摩。甚至司徒天逍也会时不时为她按几下。 沐浴过后,为木宁夕擦干身子,穿好里衣。司徒天逍便出来抱木宁夕回去,而四婢女也被禁止入内。除非司徒天逍有吩咐,否则她们只能在外室守着。 将木宁夕放在木板床上,司徒天逍拿来一块干棉帕为她擦干乌黑的长发。 由开始的手忙脚乱、动作生疏,到现在娴熟有序,一丝不苟。司徒天逍用心的为木宁夕擦干湿发,格外仔细地梳理柔顺,再束成马尾状。 将木宁夕拢入怀里,捏捏她的小脸蛋,司徒天逍心情大好,打趣:“越来越呆。你几时变得这般可爱了?” 轻声细语,万般柔情,任谁都想不到威镇四国的至尊狼王竟也有这副神情。或者,沙场上的司徒将军永远是兵士们心中的战神,而敬仰他的兵士们也不想到,他们的神竟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只要木宁夕在身边,他可以放弃全天下,放弃狼王的权势。 “宁儿,等过了瓦朗关,便要走一条很危险的路。你一定要乖乖的跟在我的身边,不要自己偷跑,知道吗?” 轻轻将她放平躺,司徒天逍亦躺在身边,将从屋梁垂下的幔帐散开,包围了木板床。 “宁儿,安心的睡吧。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惊扰到你的美梦。” “宁儿,等我们出了瓦朗关就将他们赶走。” “宁儿,明晨见。” …… 幔帐里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茅草屋的屋顶上,鬼五和鬼七并肩而立,龙隐卫站在对面的屋脊上,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四周百余名梅影皆手握武器,目不转睛地看向这边。 “鬼五,鬼七,我们只是想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扶柔公主,还请你们行个方便。”龙隐卫的首领拱手,他很敬佩司徒天逍的为人,也相信鬼护卫给保护扶柔公主。但是他职责所在,必须确定扶柔公主真的去往狼山才行。 “扶柔公主仍旧未醒,她的身边有婢女服侍。扶柔公主的闺房,你们进去似乎不太方便。”鬼五冷声拒绝。 龙隐卫反驳:“我如何能知道里面躺的人真真确确是公主,而非你们找人假扮的呢。” “你们一路从石梅山庄追过来,难道看不清抬进抬出的人是不是真公主吗?”鬼五讽刺,嗤笑道:“龙隐卫活得太安逸了吗?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大胆!你敢取笑我们?”其中一名龙隐卫怒形于色,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直指鬼五。 鬼五大笑,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公主被人从骆府抬出来,你们那时候全都瞎了眼,看不见吗?” “这……鬼护卫,请行个方便。我们也好回去向皇上禀告。”龙隐卫首领拱手。既然暴露了行踪,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不可能!”鬼五摇头,坚定地拒绝。 握着长剑,气势汹汹的龙隐卫嚣张地说:“公主是个活死人。就算我们进去,她又不会知道。” “你说什么?”鬼七大怒,拨剑便要冲过去。 可,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际,那个龙隐卫大叫一声,直直向后倒去。 “喂!” 龙隐卫首领惊慌大叫,想要伸手抓住那名属下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的摔下茅草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 “你们……杀了他?”龙隐卫首领大怒。 不对,刚刚鬼护卫都没有出手,甚至他能感觉到周边的黑衣人也没有动。那么是谁出手的? 思索之间,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起一声诡异的狂笑。似鬼声,又似妖声,尖尖细细地令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笑过之后,忽然变成低沉暗哑地男声,那人说着:“敢惊扰公主睡眠的人,杀无赦!” “是谁?” 龙隐卫首领惊慌地在屋顶上原地转圈,四下环视黑漆漆的山谷。 忽然,从黑暗中走出一位白衣男子。他摇着檀香小扇,笑眯眯地微仰头冷眼瞧着屋顶上慌作一团的龙隐卫首领,啧啧有声道:“你们有胆子跑来闹事,还怕死吗?” “你是……白衣鬼手,萧辰?”龙隐卫首领居高临下,俯视下面的白衣男子。 即使立于屋顶,龙隐卫首领仍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底气,甚至在确定白衣男子就是白衣鬼手萧辰之后,他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萧辰笑容满面,凤尾眸眯起,打量着被放入山谷里来的龙隐卫,显然仅是跟踪人数的一半。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萧辰闲聊一般,可仅仅这句状似无意的问话却让龙隐卫们吓破了胆。 龙隐卫首领颤音地说:“当、当然是,想活。” “想活就乖乖地滚出谷去。回去告诉南晋国的皇帝,扶柔公主何时解了龙纹毒,萧某自会亲自送她下山。” “若不解了呢。” “解不了?”萧辰挑眉,哈哈一笑,“放心。若死了,萧某会从狼崽子的口里抢出一根骨头还给南晋皇帝,以解他的相思之苦。” “萧辰!你休要张狂。这里是南晋国,狼山亦是南晋国的。” “哦?”萧辰冷瞥一眼不知所谓的龙隐卫首领,讽刺道:“将狼山归到南晋国,你也要问问至尊狼王肯不肯呀。” 龙隐卫傻了。他们怎么忘了,狼山是至尊狼王的地盘。那是四国皇帝都敬而远之的地方。 “兄弟们,我们走!” 龙隐卫首领看了萧辰一眼,忍着怒气,带着龙隐卫们骑马离开山谷。 天下之中有五个亦正亦邪的人,神秘的至尊狼王为首,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和无花谷的花老夫人并列才二,白衣鬼手萧辰为四,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为五。 这五个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否则身首异处是轻饶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痛苦。 第233章 醒了,公主有令 瓦朗关。 这是南晋国与北契国边境线上的一个重要关卡小镇。因地理位置特殊,乃兵家必争之地。 自李氏王朝覆灭之后,依靠北契国的帮助夺取天下的皇帝安括提议,由南晋和北契共同管理瓦朗关。 从此十三年间,瓦朗关由屯兵的军事驻地变成贸易通关的关卡小镇。游走于两国之间的商旅多如牛毛,而瓦朗关每年收取的通关税全部归于北契国。 瓦朗关,是守住贝州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于司徒天逍,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曾经他领兵攻打瓦朗关,而每次胜利凯旋之后,得到的是皇上的指责和痛骂,对北契国的赔礼道歉,并且双手奉回瓦朗关以平息北契国的怒火。 当马车队再次缓缓进入瓦朗关的城门时,司徒天逍油然生出一抹凄怆。终有一日,他会以狼王之尊收复瓦朗关。 行至城门口,南晋国的守城兵拦下,看也不看马车上的人是谁,直接武器对准备白马的马头,大喝一声。 “站住!交入城税!” 一身白色短打的车夫斜瞪那守城兵,轻蔑道:“瞎了你的狗眼!敢不看看你拦的是谁的车驾。哼!” 守城兵凶恶恶的说:“管你是谁!只要进这道门,出这道门,就是天王老子也要交税。” “白儿,让他去找扶柔公主要钱,少来烦我们。” 车内,萧辰清亮亮的嗓音传出,守城兵一时呆怔。这……扶柔公主? “去吧!公主在后面那驾车里。”白儿挥挥马鞭子。 守城兵回头看看同伴,冷哼一声,说:“你们看着他,我去那里看看。” 说完大摇大摆走到第二驾马车前,对着驾车的车夫叫嚷道:“快快交来入城税。” 车夫没有说话,不屑地冷哼一声,扭回头说:“红姑娘,这税钱……交不交?” “交?就怕他没命收。”帘子掀起,红线蒙着面纱,露出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笑了,问:“你嫌自己的脑袋长得太结实是不是?一品公主的御驾你也敢拦!” 守城兵怯懦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往帘子里瞄一眼,只见面里还有三个半遮羞面的姑娘,不知道哪个才是公主。但是…… “卑职是瓦朗关的守城兵,职责所在,请公主宽恕。”守城兵显然少了些刚刚的蛮横,态度也恭敬起来,作揖道:“请公主出示通关令牌。” “通关令牌?”红线闷笑。给公主作玩具的东西还真的派上用场啦。吩咐一声“等着”,转身进到车内。 少时,红线拿出一块银闪闪的令牌,掌心大小,因其上有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绽放出刺目的红光。 守城兵抹抹冷汗,乖乖呀,这是南晋皇后的银凤令牌。听说只有三块,连楚王和寿王都舍不得给呢。竟然给了这位没什么名气的公主? “卑职叩见公主!” 有守城兵带头,城楼下、城楼上,所有的守城兵全部跪下叩首,齐声高喊:“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圣安!” 如此浩荡的景象震惊了来来往往的百姓,连同百姓们都不失所措地趴在地上,给跪了。 “公主口谕,平身。赏尽忠职守的守城兵,愿你们忠诚守卫国家,忠诚守护百姓。”红线高昂着下巴,把以前木宁夕常常当成乐子来说的“口谕”正正经经地说出来。 “遵公主令,卑职定会尽忠报国,死而后已。”守城的兵士们齐声高喝,士气高昂。 红线点点头,拿出一个简单的木盒子,说:“这是公主赏给众将士的。” “谢公主。”守城兵美滋滋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捧过沉淀淀的木盒子。后退一步,颔首道:“请公主入城!” “请公主入城!” 震天的吼声在小镇中徘徊,护送着三驾马车和百名黑衣骑士缓缓通过城楼的大门洞,真正进入到瓦朗关。 为突显公主的御驾,白马车稍作停留。等公主御驾行驶到前面,白马车与黑马车在后面一左一右护驾,百名黑衣骑士更是形成三角形护在三驾马车周围。 小镇中,三驾马车所行之外,百姓们纷纷跪下叩首,“叩见公主”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直到马车渐渐驶向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百姓们四下散开。 帘子挑起,四个蒙着面纱的婢女纷纷走下马车,警惕地环视四周,见无异状才又返回车内。 少时,一直跟在后面的白马车和黑马车行驶过来,堪堪停在左右两边。 白马车上,车夫白儿跳下车来,将一匹白绫布从车边铺到客栈门口。 众百姓好奇地张望,难道这白马车上的比公主的地位还高吗? 黑马车的车帘挑起,灰白长袍的男子出来,环视一圈,哈哈大笑起来。 白马车的车帘挑起,雪白纱袍的男子走出,簇眉,炯亮的凤尾眸微微眯起,笑道:“看来想见公主真容的人不止南晋国的人,还有……”檀香小扇指去,不少北契国的商人们站在街对面的酒肆窗前,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 骆名流故作无意地瞄一眼,笑道:“想见公主真容。他们配吗?” 步下马车,骆名流与萧辰站在公主御驾前拱手,齐声道:“请公主稍安,属下等入客栈内商量。” “有劳二位。”帘内,紫线的声音传出。 骆名流和萧辰恍了恍神,相视一眼,偷笑。 就在二人转身准备进入客栈时,忽然在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女孩的呼救声,哭嚎声,求饶声。 “救救我!救救我!公主,救救我!”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公主救救我!” 凄厉的嚎叫声已经变了调调,那几近绝望的呼喊听得人心里不禁为之颤抖。 这声音不仅仅吸引了骆名流和萧辰,百姓们也都忍不住回头张望。但,没有一个人跑去阻止。 街口的商铺门前,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被五个北契国的兵士打扮的汉子拉扯着,挣扎之间襦裙已被撕成碎布,露出粉红的贴身小衣。 那些汉子旁若无人的对女孩粗暴的挥舞着拳头,一阵拳打之后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反抗。目光呆滞,由着那些粗鲁的汉子压在她娇弱的身躯上为所欲为,极尽糟蹋。 公主御驾里,怀抱着木宁夕,隔着薄纱的窗帘看着那一切,司徒天逍怒了。鹰眸中迸射出熊熊燃烧的怒火,恨不得亲手挖出那些北契兵的心肝。 车外,萧辰冷眼看着那一切发生,笑得生媚,但他眼中杀气渐浓。 “别。”骆名流更快一步按住萧辰的肩膀,对身边的梅影低语。 十个梅影如一飞冲天的闪电。数道黑色闪电在那五个北契兵的背后,一剑扫过,听见汉子们凄惨地大吼一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回身与梅影打了起来。 “庄主令!凡是残害百姓者,杀!” 为首的梅影高喊一声,剑血封喉,立即毙命。 “住手!” 突然,公主御驾内,紫线蒙面冲出,大喊一声。 梅影呆怔怔地停了手,北契兵也停下手,一个个看向公主御驾。 紫线回身,拱手,颌首道:“公主移驾!” 骆名流和萧辰相视一眼,心脏竟漏跳了数次。他们不敢相信地齐步走到马车边,凝望着那道被风吹动的帘子。 红线和青线抬着一乘小辇出,而扶柔公主蒙着淡绿色面纱,盘腿端坐在小辇上。 “叩见公主!” 百姓中有人高喊,其余者全部匍匐在地。 骆名流和萧辰惊愕得呆站在车前,看着红线和青线小心翼翼地抬着小辇站在车板之上。 “阉了。” 木宁夕轻喃而出二字。 骆名流像被雷劈到似的,激灵一抖,狠厉地高吼:“公主令,阉!” 梅影反应极快,一剑出,见血,从北契兵的裤子挑出的那一块带血的肉丢进街边的臭水沟里。 “啊——!啊——!啊——!啊——!啊——!” 五声连成一串冗长的惨叫,让听见的人一泄心头之恨。 五个壮汉捂着那被伤到的要害之地,直直跪在地上。他们咬紧牙关仍然忍受不住那“割根”之痛,一个个仇视着端坐在小辇上的女子,愤恨地瞪着眼睛倒在血泊中。 “死了?” “回庄主,瞪着眼睛昏了。” “活该!” 骆名流冷哼一声,才想到小宁儿醒了。 “小……公主,请移驾客栈内歇息。” “不,不在这里。” 木宁夕抬抬手,瞟了眼那些昏过去的人,说:“派人送去给北契国的五王子博古延。本公主送给他的礼物。” “是。”骆名流拱手,说:“属下会再找一间客栈,请公主稍安。” “嗯。” 红线和青线抬着小辇回到御驾的内室里,司徒天逍立即将木宁夕抱回怀里,激动地低下头狠狠的吻住那樱红的小嘴。 “宁儿,你终于醒了。” 木宁夕微微一笑,想要抚摸他略显颓废的脸庞,却终究无力地坠落。 司徒天逍拉过她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柔声道:“你能醒来,真好。” “嗯。我终于又能看着你。”木宁夕笑,眼中含泪。原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话是真的。不过是短短数日不见,她竟然如此思念。 “宁儿。” 司徒天逍情动,薄唇精准寻到娇嫩的樱唇,细致入微地品尝独属于她的甘甜。 第234章 公主,醒来就作 云居客栈。 瓦朗关第二大客栈。此间客栈的主人是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 骆名流站在公主御驾车外,颇为犹豫。 木宁夕掀开帘子的一角,打量这间客栈。虽然没有之前的那个第一大客栈宽敞,但布置绝对精致一流。看一眼就觉得满意,住进去会更满意。 “管他的主人是谁,先住了再说。”木宁夕很有魄力地决定,“本公主要住上等房,不怕花钱子。” 骆名流和萧辰全身一僵,嘴角抽抽,目光寻着帘子缝隙,看到司徒天逍宠溺地摸摸木宁夕的头。 “走吧。主子是妻奴,使劲儿宠着还怕委屈她呢。” “我只管在旁边看着。”萧辰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北契国三王子开的客栈,天底下没谁不知道住店的价格跟抢钱似的贵。上等房,那要用黄澄澄的金子来支付的呀。还好掏钱的人不是他,住上等房就他的份儿。哈哈,不错不错。 一面心里偷着乐,一面跟着骆名流进到客栈里。 骆名流站在掌柜面前,大手往桌上一拍,气势如虹,道:“掌柜的,上等房五间,中等房十间。” 掌柜正在低头算账,眼皮抬都不抬,冷冷地说:“没有。” “什么?没有?”骆名流笑了,回头看向萧辰,说:“每次和你在一起都会走霉运,这次也不例外。” 萧辰赏他一记白眼,哼笑道:“关我什么事。” “白衣鬼手臭名远播,明明有客栈,人家就是不愿意给你住。” “这其中也包括你吧。”萧辰又丢去一记白眼,笑眯眯道:“原来也有天下第一奸商骆名流也住不起的客栈呢。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骆名流努努嘴,这讽刺的话有点刺耳。 掌柜将二人的话听入耳里,终于停手,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个男子。一个灰白长袍,俊美不凡,飘逸之姿;一个雪白纱袍,凤尾眸清冷,温润浅笑,有仙风之骨。 “敝店有上等房两间,可以让二位公子暂住。”掌柜客客气气地陪笑,绕过长长的桌柜,来到二人面前,作揖道:“今日敝店要迎接贵客,恐怕只能让二位公子暂时歇歇脚,大概两个时辰。” “贵客?”骆名流冷笑,“难道北契国的三王子要来吗?” 掌柜脸色忽然一沉,但克制住火气,阴阳怪气地说:“世人都知道我家主子的脾气。还请二位公子不要自讨无趣吧。” 骆名流张张嘴巴,才要说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低柔柔的笑声。 掌柜皱眉,才要出声赶人。看到门口被抬入的小辇上的女子,声音顿时卡在喉咙。 骆名流和萧辰转身,拱手,“公主。” 被两个黑衣人抬着小辇进入客栈,木宁夕打量着客栈内的异域风情的装饰、美轮美奂的壁画、奇珍异宝的摆设,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赞道:“绝美!” 掌柜亦打量着这位女子。 一席绿荷色襦裙,鹅黄风烟披帛勾在臂弯中,绕于玲珑身姿更显娇俏美丽。 这女子生有一张清秀白皙的瓜子脸,脸颊有点婴儿肥。纤细的叶儿眉弯弯的,不画亦黑;挺直的琼鼻,小巧可爱;樱粉的唇瓣肉肉的,像六月盛开的花瓣。 看向那一双水灵灵,亮晶晶的大眼睛,掌柜的心突然被蜇了一下。 木宁夕歪歪头,装可爱,笑容可掬,“掌柜伯伯,真的没有我可以歇息的客房吗?” “不不不……有的有的有的……”掌柜立即招呼小二去开上等的客房,又说:“今日果真有贵客迎门,恐怕只能开两间客房。” “五间。”木宁夕伸出手掌,毫不妥协。看掌柜面露难色,笑问:“可否知道那位贵客是谁?” 掌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张张嘴巴,想说又不敢说。 “是本王。” 一声悠扬的男声传来。 乍一听见,这男声如陶埙的音色,朴拙抱素,犹为天籁。 木宁夕微微侧头便能看见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的男子。 失望,很失望,太失望了。 男子相貌平平,与他的声音完全不相配嘛。 木宁夕失落地垂睑,真没勇气再盯着他看。 似乎察觉出木宁夕的异样,男子走到小辇边,微仰着头,笑问:“怎么,你不认识本王?” 木宁夕垂着眼帘,噘噘小嘴,说:“本公主喜欢貌美如花的男子,也只记得住美萌美萌的男子。” “哈哈哈,原来扶柔公主喜欢那种娇柔似女子的男宠。” “错,本公主最讨厌男宠。”木宁夕托着下巴,闭上眼睛,用耳朵听着男子的嗓音,说:“你的声音很美。本公主喜欢。” “那公主御驾中的男宠是哑子吗?” “当然不是。”木宁夕仍然闭着眼睛,摇摇头,说:“他生得比你美,声音比你美,笑容比你美,身材也比你美,什么都美。” “哦?”男子饶有兴趣地回头望了一眼停在门外的公主御驾,“本王忽然很有兴趣见一见公主的男宠。” “不,他不是男宠。而且……”木宁夕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男子,“他是你惹不起的人。” “这天下还没有本王惹不起的人呢。”男子含笑凝眸,发现这小女子很大胆。 木宁夕托着下巴打量男子的眼睛,问:“你与北契国五王子的眼睛很像,但他生得美,你却生得平平。” “哦。我那五侄儿能得到扶柔公主的夸赞,不枉他胸膛被揭去一块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哈……” 木宁夕突然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纤细食指抹去眼角的泪珠,眨眨大眼睛,瞧着面色不悦的男子。 “你笑什么?”男子阴森地质问。 木宁夕察觉出男子散发出来的威压,仅一笑置之,轻启樱唇,慢声细语道:“若本公主没有记错,北契国大王只有一个弟弟活下来了。封为辅政王。” “你,就是吧?” 这句话的答案已出,问出来不过是存心的恶心人。 “对,本王就是北契国的辅政王,博古羌。” “失敬失敬!” 木宁夕拱手抱拳,完全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博古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无一遗漏地端详木宁夕的眉眼,希望透过她的水汪汪大眼睛看到她的内心。 这个花季少龄的女孩,刚刚在下命令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平静,即便久经沙场的他亦会感到惊讶。比起杀人,阉人的手段更加残忍。 于男子,那东西是命,是雄风,是战力。而她云淡风清的两个字,那些北契兵从战无不胜的英雄从此变成残废。 “本王想请教公主一件事。” “王爷客气,请讲。” 博古羌深吸气,笑问:“刚刚我北契国的五位兵士被公主下令阉割,此事……不知公主能否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理由有二。”木宁夕甩甩有点酸麻的手,改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继续说:“其一,他们打扰本公主游山玩水的好兴致,杀了他们都不觉得委屈。” “惊扰到公主,他们的确该罚。”博古羌附和。 木宁夕点头,说:“其二,被糟蹋的女子何等的无辜,花儿一样的姑娘就被他们……太可恨了!” “公主,瓦朗关中的女子皆是奴。” 博古羌想要辨解,一个“奴”字点燃木宁夕的怒火,愤愤地狠拍了小辇的扶手,质问道:“为奴者就该被糟蹋吗?” “对,本王眼中,那些奴者是贱民,不必怜悯。”博古羌冷硬地回答。 木宁夕冷笑,不屑道:“王爷似乎对自己家的家史不够熟知呢。” 博古羌眯起眼睛,阴恻恻地问:“公主这是何意?” “如我所知,北契国乃游牧民族,祖上一直被历代划分为外族,等同于奴。” “你……放肆!” “够了!” 博古羌怒目而视,木宁夕气焰嚣张。 一高一低,四目相视,碰撞出怒浪涛天。 “来人,将扶柔公主赶出瓦朗关。” 博古羌怒声命令,果见一群北契护卫闯进来,纷纷将武器指向木宁夕。 木宁夕冷瞟一圈,笑道:“王爷似乎忘记,本公主是西都国的人。” 博古羌怔愣。 “来人,有刺客!给本公主全部抓起来,绑了。” “你敢!!” “为何不敢?” 微微一笑很倾城。 博古羌心跳加速,当他准备反抗时,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你醒来就作,主子知道会生气的。” 萧辰摇着檀香小扇,闲步走到小辇边,对博古羌作揖行礼,笑道:“王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衣、鬼手?”博古羌胆颤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万没想到,小女子的身边竟然跟着白衣鬼手萧辰。那么,萧辰口中的“主子”就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博古羌看向木宁夕,心脏跳得厉害。 “你猜!猜对了有奖。” 有奖?什么奖? 骆名流笑呵呵地走来,问:“公主,你要奖励王爷什么好东西呀?” 木宁夕促狭地嘿嘿一笑,说:“要等王爷回答我的问题之后,才能揭晓谜底呀。” “真淘气啊。” 骆名流无奈的叹气,可那藏都藏不住的宠溺,让在场的男人们都感到牙酸。 “你不是幻月山庄的小姐吗?怎么会认得他们?”博古羌狐疑地问。 “喂喂喂,你问谁呢。”木宁夕白眼一翻,回头说:“这王爷能得罪吗?” 博古羌寻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外的公主御驾,心脏跳得更快了。 难道里在的人是……不不不,不可能是他。 绢帘掀起,一个紫色襦裙的女子走了出来,站在马车之上,福了福,说:“公主,王爷说了,请公主决定。他打得过,赔得起。” 木宁夕哈哈大笑,说:“那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啦。” “好。”紫色襦裙的女子含笑,躬身退回绢帘内。 木宁夕捏捏下巴,说:“来人。扒了衣服,在屁股上写……”想想,哪个词最适合博古羌王爷呢? “啊!想到了。” 梅影入,将博古羌以及北契护卫全部扒光了裤子,拿出匕首,只等着公主的樱粉小嘴动一动。 “王爷,多写几个字,好不好?” 木宁夕一副有话好商量的样子,气得博古羌怒发冲冠,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嘿嘿,写一句话吧。” “或者两句话?” “或者……王爷有喜欢的吗?” 北契国的护卫们心里哀嚎。这就是五王子在贝州城的魔女吗?太恐怖了! “王爷,你想喜欢什么字体?” “王爷,你有没有更好的提议?” “王爷,……” …… 博古羌闭上眼睛,恨恨地咬牙。终有一日,他要在这个魔女身上将她今日的话全部刻上去。 第235章 剃毛,很凉快的 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念念叨叨……木宁夕整整碎碎念了半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口吐白沫才终于大喘一口气,要了碗温水来解渴。 “王爷,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这话问得,好像博古羌故意刁难她似的。 不止博古羌和北契护卫被气得哭笑不得,连掌柜,萧辰和骆名流都忍不住在心里抹一把冷汗。 这是挖坑埋人还要装无辜啊。 天底下再没有她这样作死别人,愉悦自己的女混蛋啦。 博古羌全身不能动弹,他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与木宁夕面对面坐着。他的外袍衣襟被解开,露出里面褐色的里衣。好在裤子没有被扒,保住他的颜面。但是,裤腿被撸上去,短靴被脱,一双铜色的大脚踩在凉意的石地上。 “公主,你到底怎样?” “王爷,我也没个主意。你又不肯帮我想一个出来,真真是耗费精力呀。” 木宁夕苦恼地皱巴小脸,扭头看看那些被扒个精光,只留下遮羞短裤的北契护卫们,又是愁闷地拧紧叶儿眉。 “萧辰,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禀公主,没有。” 笑话!他堂堂白衣鬼手有一万种法子玩死他们,但是现在他更想看热闹。 “骆……” “公主,属下也没有。” 骆名流拱手,一脸的坦诚。 两颗白眼一人一个,木宁夕恨铁不成钢地咬咬贝齿。哼!就知道你们是没义气的。等回到狼山,看我如何折腾你们。 “公主,本王很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博古羌冷蔑地瞪着小辇上的女娃娃。她不过是顽劣一些罢了,敢欺负那些身份低贱的兵卒,敢欺负北契国最无能的五王子,而他是北契国身份最高贵的辅政王,她没那么个胆子欺到他的头上。 博古羌敢用自己的脑袋作保,面前的女娃娃就算是傻子,也绝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居高临下审视男子眼中的狂妄,那是久居权力中心才有的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木宁夕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樱粉的唇嫣然而笑,“王爷,我们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赌本公主敢不敢……”木宁夕倾身,伸长脖子,樱唇微动,“动你!” “好。本王也想知道……”博古羌亦伸长脖子,目光炯亮,“动我!” “若我赢了,王爷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好。若你输了,留下你的小脑袋为本王庆贺。” “可以。” 木宁夕眸光晶亮,笑盈盈将博古羌从头到脚看个遍。 “放本公主下来。” 二个黑衣人将小辇平稳地放下。 木宁夕拿出碧青匕首,慢慢走向博古羌,笑道:“北契国辅政王位高权重,连北契大王都要宠着、疼着、护着,甚至不惜为讨王爷高兴,连立储君之事都要听从王爷的意思。可见,若我输了,这脑袋不必等王爷下令,北契大王都会千里迢迢跑来,亲自提刀砍下。” “既然知道,你何必要惹本王呢。”博古羌精锐的眸子盯着渐渐逼近的小女子。 木宁夕哈哈大笑,拔出匕首,说:“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我必有自己的理由。只是要等到王爷输了,才可以告诉你。” “若本王赢了呢。” “王爷赢了,难道要听一个没有脑袋的尸体来说出理由吗?” 博古羌默了。 木宁夕抿唇一笑,熠熠星眸像带着某种魔力诱感着谁。 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柔夷紧握的碧青匕首,利刃从博古羌相貌平平的脸庞拂过,在一丝不皱的褐色里衣上拂过,堪堪停在那男子视为骄傲的地方。 巧笑嫣然,樱唇轻启,“王爷,你……感觉很好吗?” 博古羌羞恼地想要夹紧双腿,但他全身无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堆起眉心,炯亮的眼睛愤怒地瞪着她,自齿间蹦出两个字,“你敢!” “王爷为国忧劳,恨不得为了国家而精、尽、人、亡!”木宁夕佯装惊讶地捂着小嘴,懊恼地说:“不对不对,不是精尽人亡,是尽忠报国。” “你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给本王住口!”博古羌切齿,这不要脸的女娃娃,满口胡言乱语。 木宁夕噘噘小嘴,不依道:“我哪里不知羞耻,明明是口误嘛。真正不知羞耻的人是你,看看你这里都顶起来啦。还敢骂我,哼!” “住口!住口!住口!”博古羌恼羞成怒,气得脸红脖子粗。 轻哼一声,木宁夕毫不在意,握着碧青匕首继续往下,水汪汪大眼睛端详起那两条腿上的又长又黑的毛。 “你在看什么?”博古羌气红脸,瞪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木宁夕蹲下来,端详了好一会儿。微仰头,说:“王爷,你刚刚心里想的,我可是清清楚楚呢。嘿嘿嘿嘿!” “本王想过什么?”博古羌审视着蹲在面前的女娃娃。 “嘿嘿,王爷,做人要诚实。你刚才心里是不是在想‘这小丫头纵然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动本王一根汗毛’。呵呵呵,我猜的对不对呀?王爷?” 博古羌全身惊出一身冷汗。他惊惧地睁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凝神谛视她清秀白皙的小脸。唇颤抖的动着,连同陶埙音般的嗓音亦战栗着。 “你……你会读心术?” 心惊胆颤之后,博古羌终于不再轻视蹲在腿前外表清纯天真的女娃娃。 木宁夕小脸微微嫣红,很是谦虚地用手指比出极小的距离,“一点点。” 博古羌顿时心怅然,无语问苍天。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让他输得彻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败给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娃娃。 炯亮的眼骤然腾起巨浪般的杀气,他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女娃娃。那溢满杀意的眼睛像地狱而来的厉鬼,只等着吸食胆小者的灵魂。 木宁夕抬起头,微怔一怔。来自于男子的威压狠狠袭来,这逼人的气势连同周围的男人们都禁不住倒抽一口气,一个个噤若寒蝉,面露惧色。 “王爷,你想不想知道我会如何‘动你’?” “你敢!” “王爷,你若违了赌约,恐怕要和五王子一样,胸膛上被画……” “你想如何?” 木宁夕哈哈大笑,盘腿坐在地上,字字清楚地说:“本公主要剃毛。” 什么?剃毛? 周围的男人们全部都低头偷笑,这是什么鬼主意。剃掉辅政王的腿毛?那真是王爷自打娘胎出来后的第一奇耻大辱。 博古羌一脸菜色,瞪着坐在面前的地上,很认真的用碧青匕首在剃腿毛的女娃娃,而他除了作“待宰羔羊”,就是瞪眼威胁。 于她而言,头顶上的两道杀人视线根本不存在。木宁夕开心地玩着“剃腿毛”的乐子,尤其这腿毛还黑黑的、长长的、浓密的。 剃下一撮毛,举起手给博古羌看,说:“王爷,你看,你的腿毛比猴子毛还长,你是不是没有进化完全,时不是地跑到山里去当猴大王?” “住口!”博古羌羞恼,快要被这女娃娃气死了。 木宁夕噘噘小嘴,“你别动啊。万一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住口!” “王爷,现在是夏季,天多热呀。剃掉腿毛,你会觉得很凉快的。到时候,你会很感激我的。”木宁夕继续碎碎念,很认真的剃着黑长黑长的腿毛。 抬起小脸,嫌弃地说:“还好本公主的男人没有一身的猴子毛。” 博古羌忍无可忍,气咻咻地骂道:“你个不知羞的女子,你待嫁闺中,竟敢口口声声说男人?” 木宁夕眨眨眼,拿着碧青匕首指指那已然萎缩的地方,说:“王爷的这里没碰过女人吗?难道王爷已经娶妻了吗?据我所知,王爷没有正妃,反而侧妃一大堆。还有许多莺莺燕燕的红颜知己,每日轮流着被送入王府的后院等着王爷宠幸呢。” “你敢暗中探查本王的日常,是何居心?”博古羌眯起眼眸,阴狠地盯着她。 木宁夕垂着头,认真地剃掉最后一小撮腿毛,丢到地上。 她站起来,微俯视着男子平凡的脸庞,说:“信阳侯手里不止有王爷的日常。” “信阳侯?南晋国皇太后的亲弟弟。” “呵,王爷要小心了。信阳侯最擅长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北契国辅政王遇到南晋国信阳侯,二人之战哪个胜、哪个败?” 博古羌凝视女子晶亮的大眼睛,反问:“扶柔公主以为谁胜谁败?” “实力相当,谋深者为胜。” 木宁夕熠熠眸光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她毫不躲闪博古羌审视探究的目光。在周围的人们眼中,两方视线交汇,碰撞出异样的火光。 那些被迫赤果果的北契护卫们突然被木宁夕睥睨天下的霸气而震慑住。敛去他们之前的羞愤,目不转睛地看着清秀美丽的她周身散发出乱世枭雄才拥有的霸气。 “你……是谁?”博古羌淡淡地问。 木宁夕敛去眼中的精慧,顽皮地吐吐粉舌,笑嘻嘻地说:“王爷,我赢了。” “嗯?”博古羌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的一双光溜溜的腿,别说腿毛了,连细绒的汗毛都没留下。 无辜地眨眨大眼睛,木宁夕歪着脑袋,说:“王爷,我‘动’了你,我赢啦。” 博古羌顿时怒火冲天,骂道:“这个不算!” “什么?不算?”木宁夕乍舌,这是啥意思啊?剃了腿毛,就是“动了”他,怎能不算呢。她气鼓鼓地质问:“王爷,愿赌服输,你怎么能反悔呢?” “本王说不算,就不算。”博古羌翻脸,看她敢怎样。 木宁夕长叹一声,“王爷,这样不好吧……” “怎么,你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王爷的意思是,一定要出血才算‘动’吗?” 木宁夕叉腰,一副你敢否认,我就直接捅了你算啦。 博古羌冷笑,“对,本王就是这个意思。不见血,不算‘动’。” “好,本公主会满足王爷的愿望。” 众人心中大惊,扶柔公主不会真的杀了辅政王吧? 第236章 赐字,精报尽国 云居客栈的掌柜想要给自家主子报信,不过转了个身,立即感到背后一丝痛,全身麻木的摔在地上。 萧辰微微一笑,摇着檀香小扇。 掌柜张张嘴巴,却不敢再说什么。白衣鬼手是排在他主子前面的,连主子都不想与他为敌。不想,亦有点不敢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木宁夕和博古羌身上,除了萧辰,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当木宁夕亲手用匕首割开博古羌两条裤腿子时,掌柜终于明白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为什么心被蜇了一下。因为她作死别人的手段和他的主子一样,缺德带冒烟的。 “嘶拉——” “嘶拉——” 两声接连响过,博古羌暴怒地吼声随之响起,“你敢!” 木宁夕嘿嘿傻笑,抓抓额前的刘海,说:“王爷为国劳心劳力,这点子赏赐北契大王小气,本公主不小气。放心,忍一忍就好啦。” “你想在本王的腿上刺什么?”博古羌瞪着她,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往他的身上刻。 木宁夕淘气地挤眉弄眼,笑呵呵道:“放心放心,本公主刚刚已经提到过那四个字,想来王爷一定非常喜欢。” “哪四个字?”博古羌恍惚,刚刚她说过太多的话,基本上都是没用的东西。除了那句“谋空格者为胜”还不错。 木宁夕很认真地说:“王爷,等我刻出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博古羌咬牙切齿,最好是他想到的那几个字,否则…… 拿着匕首,木宁夕半跪在博古羌的腿边,很认真地用利刃刻着…… 左大腿上,刻有“精”、“报”二字。 博古羌皱眉,“不是这个,本王不喜欢。” 傲娇的男子,比她家的爷还要傲娇。 木宁夕白一眼,继续在右大腿上刻下“尽”、“国”二字。 “你给本王擦去。” 博古羌气得恨不得砍掉自己的一双腿。她竟然刻下这四个字。 精尽报国?这是什么鬼? 木宁夕很满意地点点头,笑盈盈地说:“王爷如花美眷怀中抱,后宫佳丽与王爷亦是情深非常。可见王爷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千万别精尽啦。” “混账,你敢竟污蔑本王!” 全身不能动弹,博古羌只能气得干瞪眼,咬咬牙。 木宁夕没个形象地伸伸懒腰,走回小辇上坐好,说:“梅影听令,这‘精尽报国’四个字是本公主的赏赐,相信北契护卫们也会心中欢喜的。” “是,属下定会依照公主的意思,为每一位北契护卫刺上。” “嗯,本公主很喜欢北契国的汉子们,为国效忠,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只是太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没事就来瓦朗关找姑们们糟蹋糟蹋,其实掏空了自己的身体,易短命啊。” “公主说的是。”梅影低头偷笑。 木宁夕托着下巴,轻轻闭上眼睛,说:“动手吧。本公主乏了,先小睡一会儿。希望醒来之后,能看见第一位北契护卫都得到本公主的赏赐。” “是。”梅影们齐拿出匕首,在他们制锢的北契护卫的屁股上刻下“精尽报国”四个字。 顿时嚎叫声震破了屋顶的瓦当,传到大街上,引来许多的百姓围观。 少时,当那嚎叫声渐渐平息,木宁夕慢慢睁开眼睛,扫视一眼,满意地微微一笑。 “本公主游山玩水,对瓦朗关很是好奇。本想看到北契国和南晋国合力治事之下能繁荣昌盛,没想到北契兵士随意糟蹋百姓,极尽丑恶。本公主与北契国辅政王一见如故,今日成为挚友。故而一致认为,杀鸡儆猴之法最佳。自此以后不论南晋兵士或是北契兵士,若有糟蹋瓦朗关百姓者,皆阉为奴。” “扶柔公主千岁!” “扶柔公主千岁!” 门外面,百姓欢呼声沸腾。 门内,博古羌脸如土色,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容光焕发的女娃娃。这股霸气该是男子所拥有的,为何换作她却如此的令人敬服呢。 思绪仿佛回到十年前,那个真正执掌北契国权力的女人,他的母亲——元太后。 “母亲!” 博古羌眼中闪现泪光,定定地盯着木宁夕。 “元太后?”木宁夕嫣然而笑,怅叹:“她为权力倾尽一生,终到最后却没有将王位留给自己的儿子。可惜她步步为谋,终究死在自己的谋算中。” “你知道我的母亲?” “是。一个伟大,却自私的女人。”木宁夕含笑,“辅政王,人可以有贪念,但你不该步元太后的后尘。”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条死路!” 博古羌凝着木宁夕。她说的对,他心里清楚那条夺权之路最终是死,但是他仍然想要搏一搏。 木宁夕微微一笑,“回吧。” 两个黑衣人抬起小辇,慢慢退出云居客栈,将木宁夕重新抬回公主御驾之内。 骆名流和萧辰走出,各自上了马车。 如来时那般突然,走得亦是突然。 当瓦朗关的百姓们结队跟在马车队的后面,远远的目送着马车队出了瓦朗关的东城门,往北契国与南晋国的边境线而去。 瓦朗关是二国共同管理,各国的探子多如牛毛。北契国辅政王爷博古羌被木宁夕下令剔掉脚毛,在大腿刻下四个字的消息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向四面八方。 一时间,北契国兵卒皆惊慌,不敢再欺压、糟蹋百姓。甚至那些曾经在瓦朗关做过恶事的兵士们一个个做梦都喊着“求公主饶命”。 但经此一事,本想多停留数日的骆名流和萧辰也只好提早离开。护送着木宁夕沿着边境线,往狼山驶去。这中间再没有可以短暂停留的小城镇。 马队刚刚走,北契国将军赤聂领兵来劫,却扑了个空。 博古羌因为腿伤,原本来瓦朗关巡视的。哪知道遇到这种麻烦事,只好由赤聂领兵护送回北契国的都城,上京。 至于那些被派来盯着木宁夕的龙隐卫,更惨了。 他们看个全程,不禁佩服扶柔公主的霸气。可是马车队沿着边境线走,那片原野连棵大树都没有,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继续跟踪下去。 龙隐卫再也无处可躲,只好放弃追踪。 回程时正巧遇到领兵追到瓦朗关的北契国边境守将赤聂,两方人马遇到,定是一场厮杀。最终,龙隐卫首领在众兄弟的舍命保护下骑快马逃回汴州城。 南晋国,皇宫,承安殿。 龙隐卫几乎只剩下半条命,扑跪在皇上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皇上,扶柔公主醒了,仍被带去狼山。龙隐卫无法继续追踪,回程时遇到北契国将军赤聂,龙隐卫……只有臣回来。” “她醒了?”安括大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公主醒了。在瓦朗关伤了北契国辅政王博古羌。” “什么?” 安括大惊。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啦,竟然敢伤了北契国的辅政王?她不要命了吗? 龙隐卫心里有气,皇上怎么不听重点呢。 “说,古博羌没有死?伤了哪里?” “回皇上,北契国王爷被公主亲手剃了腿毛,在大腿上刻了字。至于刻了什么字,因为离得太远,没有看清。”龙隐卫汗颜。扶柔公主实在太能作死啦。敢得罪北契国的王爷,那个人连皇上都要恭敬三分,何况她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小公主呢。 安括抚额,剃腿毛?刻字?亏她真敢做呀。 “去,继续探查,看看辅政王有没有下‘追杀令’。” “是。” 龙隐卫心里苦,他千里迢迢回来,连口水都没有喝。皇上竟然又派下另一个艰巨的任务,这是要他死啊。 安括呆坐在龙椅上,想到扶柔公主醒了,欣喜地笑了。 “朕会等你十日,若十日之后不回来,朕会派人去接你。” 望向窗外的夕阳,即使得罪了狼王,他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凤仙殿。 安阳长公主陪着皇后李凌柔在花园里喂食锦鲤。 一个小太监由芳心领着走来。 “皇后,扶柔公主有消息了。” “真的吗?”安阳长公主欢喜地拍手,抓过芳心的胳膊,“姑姑,小宁儿在哪里?” 芳心含笑道:“长公主别急,先听他说说。” 李凌柔亦笑瞪了安阳长公主一眼。 小太监跪下请安,恭恭敬敬地说:“禀皇后,被派去跟踪扶柔公主的龙隐卫刚刚回来,向皇上禀告说扶柔公主醒了,并且继续往狼山去了。经过瓦朗关时,遇到北契国辅政王,不知为了什么事惹怒公主,公主亲手剃了辅政王爷的腿毛,还在大腿上刻了字。” “刻了什么字?”李凌柔好奇。木宁夕这在人身上刻画刻字的毛病怎么走到哪里都要用一次呢。这下连北契国的辅政王爷都难逃一劫。 小太监摇头,答道:“因为离得远,龙隐卫也没有看清。” “唉,真是的。”李凌柔摇摇头,真是个爱惹麻烦的机灵鬼。不知道北契国的辅政王回去,会不会秘密派人追杀木宁夕。 “芳心,去叫银甲凤卫来见我。” “是。” 芳心领着小太监离开。 李凌柔呆呆地盯着池塘里的鱼儿,思索着木宁夕与博古羌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博古羌会任由她剃腿毛,刻字呢? 一个谜团油然而起,李凌柔越来越觉得木宁夕是个谜样的女子。 信阳侯府。 当得知自己的孙子被“废”了,信阳侯并不觉得惊讶。有白衣鬼手护着木宁夕,自己的孙子怎么有近身的机会呢。 “废”是必然的。 当得知木宁夕在瓦朗关与北契国的辅政王遇上,并且亲手剃了腿毛,刻了字。信阳侯吓得差点尿裤子,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北契国辅政王,那是连北契国大王和众王子都不敢得罪的人,而一个小小的和亲假公主竟敢在老虎的头上拔毛?不对,是腿上剃毛。 “这太不可思议了。” 信阳侯抚着胸口,不敢相信。 显然,没有人相信在得罪过北契国辅政王之后还能活着离开,而当扶柔公主平安离开瓦朗关的消息传出,又是惊倒一大片。 人们不禁在想,这位扶柔公主是天上的神仙吗?还是山林里修炼成精的妖怪? 第237章 挖坑,等萝卜来 北契国与南晋国的边境线上,车队继续延着边境的小土路行进,望不到天际的青青草原开遍漂亮的野花。正时夏季,原野上凉风席席,怡人清爽。 公主御驾里,司徒天逍环着木宁夕的小蛮腰,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浅眠。 她已经醒来三日,可他却依然恍如在梦中。时不时掐掐自己的胳膊,借由疼痛来提醒自己,这不是梦境。 回忆起三日前在瓦朗关第一大客栈门前,当外面的喧闹声传入马车内,司徒天逍本想亲自出去命令鬼护卫将那些糟蹋女孩们的北契兵杀了。可是,一只小小的手虚弱无力地按住他的大手,让他错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险些出手伤了她。 就是那么没有预兆的,她醒了,睁开迷蒙的眼睛。在他心跳停摆的那一下,她大眼睛里盈满晶莹,缓缓抬起手抚上他英俊冷酷的脸庞,樱唇微启,说出他魂牵梦萦的三个字:“我爱你!” 当骆名流下令梅影斩杀北契兵时,她用虚弱的气音说着,“我来平息此事。” 至今,他的耳边仍时不时徘徊她浅浅的气音。 看着她被抬出去的那一刻,勉强装作神采奕奕的霸气外露。 看着瘦瘦的小小的背影,他心疼地湿润了眼睛。 萧辰的丹药虽然没有花老夫人的大元丹见效快,但是木宁夕连续服用三颗后,至少在北契辅政王面前没有露出虚弱之态。 嬉笑怒骂间,以一人之力赌赢北契国辅政王,震慑北契兵。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北契国辅政王下令斩杀之时,她却安然无恙地离开瓦朗关。 当被黑衣人抬着小辇送回公主御驾之后,她急促地喘着气,全身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那一刻她才真正变回小女子,需要他的护、他的怜、他的疼惜。 她以孱弱单薄的病躯,坚定强大的意志,完胜北契国辅政王。相信自此以后,她威名远播,同时也将自己推入四国之间阴谋的旋窝之中。 护她,不再让她受伤。他将竭尽一生之力将她庇护在身边。 司徒天逍万般怜惜,低头凝视她白瓷般的小脸,纤瘦的身子,葱玉的十指。握起她的小手凑近薄唇亲亲,心满意足。 “唔!坏蛋!” 睡梦中似乎遇到不喜欢的人,木宁夕皱巴起小脸,噘着樱粉小嘴咕哝:“再让本公主遇见,定扒皮拆骨,送去喂狼。” 司徒天逍闷声笑,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嘬吮,立即浮现一颗小小的红痕。像擦了胭脂,美得不可方物。 许是梦里的人太讨厌,她猛然惊醒,对上一双深邃如潭的鹰眸。而他在凝视自己,认真到害她险些失魂,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爷,什么时候啦?”木宁夕闭上眼睛,绯色小脸埋进他的胸前如猫儿一般撒娇地蹭蹭,纤细的胳膊圈住他精壮的腰,闷闷地说:“爷,我饿啦。” “外面的篝火上还煨着肉糜粥,我抱你出去。” “我能走。” 从他的怀里爬出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快要发霉老化的骨头。即便如此,仍掩饰不了她羞赧的红颜。 醒来的这三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连蹲个大号都有人把马桶送到面前。她看看自己的腰侧,胖得能掐出一块赘肉来了。 “在看什么?” 已经挑起绢帘走出去的司徒天逍回头凝着她,好奇她在自己身上找着什么。 木宁夕拍拍肚子,愁眉苦脸地抱怨:“我胖了好多。” “你太瘦了,还要再胖一些才行。” 伸手来牵她的小手,司徒天逍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以前抱着你软绵绵的很舒服。现在瘦得全是骨头,硌得我手疼。” “嫌弃我啊?那你抱别人去呀。”木宁夕气鼓鼓的脸颊像只小包子,与司徒天逍先后步下马车,惊讶地张大嘴巴,憨憨的感叹:“好大的营帐啊。” 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说:“一直到狼山都不会有村落,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都要露宿山野。委屈你了。” “不会啊。我喜欢住营帐。”木宁夕摇摇头,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打量着不远处已经支起的主营帐。足足有两间房子那么大,估计还能分出内室,外室和浴室。 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的小手悠闲地踱步,并肩而行。这是他期盼了五年的梦境,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他曾经想过即使出征也一定要带上木宁夕,要时时刻刻的守在一起。 可是战场上风云突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他赌不起,也舍不得。 木宁夕和司徒天逍并肩走着,欣赏着夜空下的原野。朦胧月光下,那些野花被夜风吹动着,像一朵朵悬浮在地上的花儿。 “宁儿,喜欢这个地方吗?”司徒天逍发现木宁夕的樱唇一直在笑,亮晶晶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天空的星,一会儿看看原野的花儿,一会儿又扭过来对着他嘿嘿傻笑。 木宁夕牵着大手,荡来荡去,欢欣雀跃地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躺在散发泥土芳香的青青草原上,欣赏满天星空的壮美,这是在繁华都城之中享受不到的幸福。” 她放开司徒天逍的手,平展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满足地漾起甜甜笑容,“你知道吗?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很少能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也从来没有闻过泥土的芬芳。这是幸福。” 司徒天逍勉强扯动薄唇,从她的背后收拢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下巴枕在柔软的肩坎,醇厚沉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宁儿,我该早一些寻到你的。而不是傻傻地守在原地等你出现。” 木宁夕抿唇而笑,仰望星空,轻声问:“若你寻到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会怎样?” “我会继续寻找,直到遇见你。”司徒天逍坚定地回答。 “谢谢你,愿意守在原地等我。”和真正的宁儿。 木宁夕在心底补充的,继续凝望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指着那星,说:“爷,快看,她在看着我们呢。” “谁?”司徒天逍寻着她的指向仰望,只有一颗星星罢了。 “是我最爱的那个人。”木宁夕笑颜如花,目光熠熠生辉。 司徒天逍黑沉脸,不悦地问:“你最爱的人不该是我吗?” “除了你,还有她。”木宁夕洋洋得意,原来这个男人吃醋的时候是这样的可爱,禁不住打趣:“小心眼儿!” 司徒天逍气得磨牙,冷哼一声,横抱起她往大营帐走去。 “等下啦,我还有事情没有吩咐呢。” “什么事比填饱肚子还重要。” 司徒天逍低头恶狠狠咬了白嫩脸蛋一口,逗得木宁夕哈哈大笑。 “不行不行,这事真的比填饱肚子重要啦。” 木宁夕挣扎着要从司徒天逍的臂弯上跃下去。 “野丫头!” 司徒天逍咬牙,真是驯不服的野脾气。 木宁夕怔愣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可眼睛里却含着泪光,“爷,你好久没有叫我‘野丫头’啦。” “嗯。以后天天这样叫你。可好?” “好好好,我喜欢。” 木宁夕连连点头,已经被放回地上。 “要吩咐什么?”司徒天逍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子,重新牵回小手,边走边问。 木宁夕伸头张望,问:“骆名流呢?萧辰呢?” 一语毕,那两个被点名的人像鬼影子似的钻出来。 “小宁儿,有事吗?”骆名流手里也多了一把小扇,不过是纯金打造的,还内嵌着七彩宝石,很是漂亮。 木宁夕看得流口水,眨眨大眼睛。 “喜欢?”司徒天逍低声问。 “还行。” 木宁夕粉舌舔舔樱唇,那诱人的俏模样看得司徒天逍一阵口干舌燥。看来真要早点娶她为妻才是,不然他的内热之症别想好了。 “给。”骆名流双手奉上。 “不太好吧?嘿嘿。”木宁夕小嘴里问着,可小爪子已经拿过金扇,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骆名流额上一滴冷汗,心里神兽狂奔,流不尽的血泪呀。 “公主叫我们来此,有何吩咐?”萧辰笑眯眯地看着木宁夕见到金银之物那个贪婪的小眼神,真是可爱的紧。 一语惊醒,木宁夕才想起自己之前有重要的事情呢。 收起金扇,看向萧辰,问:“萧鬼医,你那日在客栈里是如何让北契国的辅政王和护卫们一动不动的。” 萧鬼医?这是什么鬼称呼。 萧辰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眉,但碍于司徒天逍在场,只好隐忍。等日后再慢慢改正木宁夕对他的称呼。他故作认真的,笑眯眯地回答说:“哦,这个容易。那日他们进门之时,我在掌柜的茶水里放入一颗迷魂丹。” “可是我就能动呀,骆名流也能动,掌柜也能动。”木宁夕不明白了。 “北契人有闻兽香的习惯,那迷魂丹是专门用来对付北契人的。” 萧辰笑眯眯的,很有耐心地解释。 木宁夕恍然大悟,对骆名流说:“骆庄主,请你派十个梅影在营帐周围挖一些大坑。大概一人高,越快越好。” “挖坑做什么?”骆名流好奇,看看司徒天逍。 显然司徒天逍也不明白,上前来拉过木宁夕,问:“我们只住一晚,挖坑猎兽吗?” 木宁夕天真地说:“不猎兽呀。挖坑等萝卜来,我想吃萝卜。” 萝卜? 骆名流、萧辰和司徒天逍听得一头雾水。萝卜又没有长腿会自己跑来跳坑,她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好啦。快去派人挖坑吧。时间不多了,萝卜正在排着队的往这边来呢。” 木宁夕催促着,骆名流看向司徒天逍点了头,才和萧辰去分派人挖坑,等萝卜来。 第238章 争宠,黑驹子 夜。 吃饱喝足,木宁夕躺在青草地上休息一会儿,就带着四婢女在原野上疯跑。 除这五个花一样的女孩子们,还有司徒天逍的坐骑——黑驹子。 木宁夕挥动着手中的浅绿色披帛,欢快地大叫着:“黑驹子,快来快来!黑驹子,快来!” 黑驹子撒欢在原野里跑,灵敏耳朵听见木宁夕的呼唤,在百丈之外的地方忽然一个急刹、调头,飘移出一个漂亮的圆弧,朝着木宁夕狂奔而来。 四蹄在青草地上刨出泥土,踏出漂亮的马蹄印。 “哈哈哈,黑驹子,我们比赛!预备备——跑!” 黑驹子才在木宁夕身边停下,她却像箭一样往前奔跑着。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尤其黑驹子是来自大宛国的名驹。那可是十万金的身价啊。日行千里不停歇,不累趴的贵族马。 与黑驹子比赛,在原野上撒欢的跑。木宁夕一会儿蛇形跑,黑驹子甩甩鼻子表达不满,争强好胜的追着她屁股跑,眨眼间就超过她。高傲地嘶鸣一声,扬起马头炫耀。 “哈哈哈,还没比完呢。”木宁夕拍一下黑驹子的大屁股,调头就跑。 黑驹子气愤地甩甩鼻子,发出不满地“呼噜”声。扬起四蹄就追着木宁夕跑去,非要超过她不可。 哪知黑驹子才追到与木宁夕并肩,就要超越的时候…… “傻!” 木宁夕忽然调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笑。 被诓了? 黑驹子懵了,急停四蹄,扭头看看撒欢跑的小女人。你才傻呢?你是最底下最傻的。黑驹子扬起前蹄,愤怒的嘶鸣。今日不超过那两条腿的妹子,它就不是大宛国的贵族马。 四蹄狂奔,鬃毛飘扬,黑驹子像夜中一道无形的暗流直冲向前面欢快奔跑的小女人。 “黑驹子!” 划破夜空的冷酷厉喝,黑驹子脑袋空白,但它已收不住蹄,强壮的身体撞向同样被吓到停住脚步的小女子身上。 刹那间…… 木宁夕眼前一道黑影掠过,身体已然被带上半空中。下一秒,她和司徒天逍已经安稳坐在黑驹子的背上。 “胡闹!” 司徒天逍怒斥,狠狠地在木宁夕弹性饱满的臀上打了一巴掌。 “嘶——轻点,疼!”木宁夕委屈着小脸,摸摸被打痛的地方,抱怨:“我和黑驹子玩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跑来搅局。” “你说什么?”司徒天逍气得哭笑不得。刚刚黑驹子已经有了斗狠之心,若他再迟一步,她这条小命已经被踩死在黑驹子的四蹄之下。 木宁夕噘噘小嘴,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觉得委屈,吧嗒吧嗒掉泪珠子。 司徒天逍一下心软了,拢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说:“黑驹子生来是个野脾气的,它受不得失败。你刚刚耍着它玩,一次两次它觉得有趣,会依着你。这次你又诓它,它怒了,当然会以命相搏。” “你是说,刚刚它想撞死我?”木宁夕心惊,不免后怕。还好有司徒天逍来救自己,不然黑驹子那粗壮有力的四蹄非把她踩成肉饼。 司徒天逍无奈地叹气,屈指刮刮她挺直的鼻梁,说:“下次玩玩就好,不许胡闹。” “我有点害怕黑驹子啦。”木宁夕缩缩脖子,看着已经乖乖当坐骑的黑驹子。好恐怖的家伙啊! 司徒天逍闷声笑,等到黑驹子将他们安全送回主营帐旁的篝火前。他拉着木宁夕的小手不轻不重地为黑驹子梳理鬃毛。 “黑驹子,你真是小心眼。” “不许胡说。” 司徒天逍下了马背,抱木宁夕下来。拍拍黑驹子的强壮颈脊,责备道:“她在和你玩,你生气就是错。” 黑驹子很有灵性,仿佛听懂了司徒天逍的责备,耍起野脾气来。狠狠地“呼噜”一声,绕着营帐狂奔起来。 “主子,你还是第一次训斥黑驹子呢。看看,把它气的。”骆名流豪气地灌一口酒,将酒囊还给司徒天逍。看着黑驹子泄愤似的绕着圈的狂奔。 司徒天逍薄唇微勾,搂着木宁夕在西域毯上坐下,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黑驹子狂野奔跑之美。 “爷,黑马儿真的生气啦。怎么办!”木宁夕沮丧地瘪起小嘴,看着借奔跑来撒火气的黑驹子。 “没关系。等它气消了,你拿它最喜欢的青草去喂喂它。”揉揉她的头,司徒天逍宠溺地安慰着。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黑驹子如此生气,很新奇。 木宁夕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黑驹子终于停下蹄子,缓慢地踱步来到司徒天逍的背后。 “嗯?”司徒天逍后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脸,抬手拍拍它的平直长脸,说:“乖乖的,她是女主人,不可以耍脾气。” 黑驹子像是不高兴的甩甩头,“呼噜”一声表示不同意。像争宠的孩子,伸出舌头舔舔司徒天逍的衣袖。 “黑马儿,你要不要吃点青草?”木宁夕讨好地抓一把青草在黑驹子的嘴巴前摇一摇。 黑驹子傲傲地扭头,就当她是空气。 “臭坏蛋。哼!我也不要理你。”木宁夕丢下青草,噘起小嘴趴在司徒天逍腿上。 司徒天逍夹在一马一人的中间,突然觉得有趣。摸摸她娇软的背,拍拍黑驹子的长脸,像安抚两个为争宠而闹脾气的小孩子。 “宁儿,乖。”低头亲亲她黑溜溜的毛毛头,司徒天逍抱起她,让其趴伏在自己的胸前,柔声问:“怎么了?你和马儿生气,值得吗?” “是它不理我。”木宁夕有点委屈。 “嗯,回头我好好的训教训教它。”司徒天逍疼惜地摸摸她的背,安慰:“别生气,你的身体虚弱,要多注意保养。” “好。”木宁夕点点头。突然,她发现黑驹子的眼神有点不同,仿佛察觉出什么。她立即推开司徒天逍,跳到黑驹子面前,双手捧着它的大长脸,很认真地问:“黑马儿,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有许多人是不是?” “呼噜……呼噜……” 黑驹子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回答她。 木宁夕哈哈大笑,兴奋地说:“快点快点,萧鬼医,快把你准备的那些药丸放到水坑里。” “有人来吗?”骆名流又是惊讶,又是兴奋。 “是萝卜!”木宁夕纠正,拍拍黑驹子的长脸,竖起大拇指,赞道:“黑马儿,你是最棒的!” 黑驹子傲傲地扬扬头,那小眼神,就是两个字:不谢。 营帐中,燃起的火把和篝火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刚刚还有百人之多的营区里此时连马儿都没有踪迹。 当一小股北契散兵悄悄潜入营区里,发现每一座营帐都空的。 “不好,我们中计了。”散兵的参将预感不妙,欲带着人离开营区,却发现他们的双腿像坠了石头似的,不能移动分毫。 散兵们也慌成一团,纷纷丢下武器,想要逃跑,却发现根本拔不开脚。 “参将,怎么办?我们……我们中计啦。” 散兵们惊恐地齐看向参将。 参将怒吼:“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办。看来……看来我们只有等死了。” 散兵们绝望地仰头,攥拳。这不是真的!他们是奉赤聂将军的命令前来堵劫扶柔公主的,他们没有想要公主的性命啊。 就在散兵们失魂落魄,席地而坐等待被杀的时候,从远方的黑夜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马蹄闲步,带着优雅的美渐渐而来。 骑在黑色马驹背上的清丽女子环视一圈,笑盈盈地说:“放心,本公主不喜欢杀人。” “扶柔公主,求你饶了我们吧。” 散兵们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哀求着。但他们的眼中却没有多少真诚。 木宁夕骑坐在马背上,凝睇他们。 “萝卜来了,开工喽!” 这声顽皮娇气的呼唤声在黎明前的旷野中传得很远很远。 瞬时,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动作敏捷,毫不拖泥带水,将跪在地上的散兵一个一个丢入挖好的深坑中。 木宁夕跳下马背,拍拍黑驹子的长脸,说:“乖乖的,去吃青草。” 黑驹子“呼噜”一声,果真跑到青草最丰盛的地方去饱餐一顿。 这边,木宁夕背着小手,在一个坑一个坑一个坑的巡视完,说:“填到胸口位置。” “是。” 百名黑衣人用散兵们的武器将坑周围的土往里面填。 那些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即将被活填的散兵悔不当初,早知道他们该听从同伴的话,千万不要来招惹扶柔公主。听说瓦朗关里,这位公主亲手剃光了辅政王的腿毛。 辅政王啊。那是仅次于他们北契国大王的人。别说剃了腿毛,就是辅政王拔下一根头发,在他们看来都是宝贝,要供着呢。 散兵们再次仰望头顶不停转悠的小女子。她这作死的,难道就不怕辅政王发怒,一刀砍了她的脑袋? “公主,已经填埋好。” 黑衣人动作麻利,每一个北契散兵都被埋到胸处,露出头,脖子和两条胳膊。 “再踩结实点。”木宁夕指挥着黑衣人下去用力踩实了土。 黑衣人偷笑,公主真会玩。 挖坑,埋萝卜,填土,踩实……接下是什么呢? 木宁夕望望天,黎明将至,东方已有微微发亮的迹象,但是预期中那抹粉紫色的霞光却没有。显然,今日是阴天。 胳膊上被信阳侯划破取血的伤口隐隐发痒,木宁夕狡黯而笑,说:“传本公主的令,每个坑留下一人守着。直到下雨后再到营帐里去躲雨。可以轮岗。” “是。” 黑衣人傻了。公主怎么知道会下雨?这天黑黑的,哪里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不论黑衣人,还是散兵,全部都认为:公主傻了。 第239章 地鼠,玩个游戏 天际破晓,东方终于露出一抹鱼腹白。 被埋在坑里动弹不得的北契兵仿佛见到曙光一般漾起灿烂的笑脸。 等到天亮之后就会有北契散兵在周边巡察,只要他们一起大喊救命,那些人一定会跑来搭救他们的。到时候管她是西都公主还是南晋公主,统统被咔嚓就是了。 主营帐的帘子掀开,木宁夕穿着一件男式的黑色长袍,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黑衣人都会笑呵呵地问候一声,“公主睡得好?” 木宁夕抹去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点头,“好好好,睡得不错。” 虽然草地上铺了西域毯,但仍阻止不了地上的寒气。前半夜睡在地上还好,后半夜她爬到司徒天逍的身上趴着睡的。 好在司徒天逍不介意,还好心地搂着她,免得她睡到一半滑下去。 这一夜有司徒天逍作暖烘烘的抱枕,她睡得不错。 揉掉鼻涕泡,木宁夕蹲在北契散兵的参将面前,丢一颗小石子,正巧打在参将的额头上。 “混账!谁打我?”参将睁开迷蒙的眼睛,聚焦好久才看清蹲在坑边上的小女子,立时怂了气势,愤愤地哼气,“你想怎样?” 木宁夕托着下巴摇头,“本公主刚起床,脑袋里一团浆糊。等吃过早膳再好好的想想吧。” “扶柔公主,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们北契国,否则不管是西都国、还是南晋国都别想好过。”参将轻蔑地瞥一眼,扭过头去不理睬她。 木宁夕站起来,抬脚踢了参将的胳膊,说:“随你怎么说吧。本公主最喜欢惹是生非,你们北契国那么强大就去攻打他们啊。本公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管他们死活呢。” “扶柔公主,你……” 参将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干瞪眼。 木宁夕眨眨湿润的大眼睛,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望了望天空,“怎么还不下雨啊!种下的萝卜要浇水的。” 参将两眼一闭,已经无力再反驳。他们这群孔武有力的北契汉子们,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娇弱公主口中的“萝卜”呢。 直白、简单、粗暴的侮辱啊! 天际边乌云黑压压的聚拢,云层之中一道刺目的闪电乍现。随之,大地颤抖,苍穹之上传来一声劈山蹈海的巨响。 “轰隆隆——嚓——!轰隆隆隆——嚓——!”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在头顶的天空中炸裂,层层乌云被劈出大大小小的云块。 “风雨来了。等雨过天晴,你们一定会茁壮成长的。”木宁夕拍拍手,转身回去主营帐。 豆大的雨滴被狂风席卷而来,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坠落而下,噼噼啪啪打在每一个北契兵的头上、肩上,胳膊上。少时,被埋在坑里的北契兵已经浇成水鸭子。 木宁夕站在主营帐门口,对着坚守在坑边的黑衣人命令:“都回来吧。别被雨淋了。” “公主,快把丹药吃了。” 红线瞄一眼外面的黑衣人,一个个从头湿到脚。便说:“你们先回营帐内换件干燥的衣服。” 黑衣人互相看看,没有一个动的。 木宁夕抚额叹气,该说黑衣人的自律意识强大,还是说骆名流教育得成功。 “先躲躲雨。一会儿本公主还需要你们办差呢。” “还愣着作什么,听公主的。”另一边的营帐门口,骆名流摇着一把普通的小扇,看着坑里面动弹不得的北契兵,回头问:“萧辰,你猜小宁儿会如何惩罚他们。” 萧辰笑眯眯地摇着檀香小扇,与骆名流并肩而立,望着那些淋在大雨中的汉子们。 “公主的野性子难成大事,于主子并不是好事。” 骆名流摇摇头,说:“我与你的想法恰恰相反。她看似野性子,实则步步为谋。与北契国辅政王打赌,我已做好为她挡剑的准备,可是……呵呵,没想到她竟然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而那位北契国位高权重的辅政王却差点废掉一双腿。” “是啊。这也是我感到惊讶之处。”萧辰叹气,说:“那日公主在辅政王的大腿上刻字,好在她力量弱,否则再深一寸,辅政王从此以后就要靠人力抬着走。” “错!是她故意用了三分力。”骆名流讪讪笑,说:“我们以为她的力量不够才会失了那一寸的机会。后来她回到小辇上坐时,我见她扶一下抬小辇的梅影肩膀。就那一下我已猜出她刻字时的力量绝对是故意收敛的。” 萧辰沉思,问:“她为何没有下狠手呢。” “那就要问她了。”骆名流惆怅地望向天空,“主子的心思难猜,小宁儿的心思更难猜。哪日问问主子,他能否猜到小宁儿的心思呢。” 萧辰笑眯眯地说:“主子出来了,你可以去问问。” 骆名流冷睇他,抬步便往外面走。忽然灵光一闪,扭回头揶揄道:“你敢不敢出来?” 看一眼湿漉漉的青草地,萧辰果断地拒绝,“我在这里看着。” “胆小鬼!哼!”骆名流哈哈大笑,大步走向主营帐。 雨过天晴,乌云散去,太阳终于露出漂亮的脸蛋。 走出主营帐,木宁夕深呼吸着雨后清新的青草味混合泥土的芳香。仰头,眯缝着眼睛欣赏水洗后的湛蓝天空,像一块毫无瑕疵的蓝水晶。 “主子,我立即命人拆掉营帐,早些起程。”骆名流走来,向司徒天逍拱手。 “嗯,去吧。” 司徒天逍搂过木宁夕,一起往公主御驾走。 “等下,我还没玩够呢。”木宁夕推开他,走到骆名流身边,说:“再给我十个梅影,好不好?” 骆名流傻了,“小宁儿,这都什么时候啦,还玩?” “玩。”木宁夕急忙点头,生怕骆名流不肯。 “好吧。” 骆名流已经无力吐槽,只好命十个梅影陪着木宁夕去玩。 营区建得快,收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准备完毕,只等贪玩的公主快点尽兴,好早一点起程。 坑外边围了一圈的人,司徒天逍、骆名流和萧辰隐身在人群之后,周围百余黑衣人将他们包围。免得这些北契散兵认出司徒天逍来。 木宁夕像黑驹子一样满场的狂奔,指挥着十个黑衣人和四婢女收集一堆拳头大小的石头,然后十步之外站成一排。 “听着,我用一袋珍珠做奖励。”木宁夕背着手在场中边走边说,走到站成一排的黑衣人和四婢女面前,说:“只要你们成功阻止他们爬出坑,并且正中他们的身上,就有一颗珍珠的奖励。” “公主放心,绝对不让他们爬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信心满满地挥动握着石头的手,逗得其余者哈哈大笑。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坑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坑里的一堆“萝卜”,说:“你们想不想本公主放过你们,并且得到珍珠的赏赐呀?” “当然想了。”北契兵们兴奋地大喊。不被杀,还能拿出珍珠,真不错。 木宁夕嘿嘿傻笑,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说:“谁愿意说出主使你们来劫杀本公主的幕后者,我就将这颗珍珠赏给他。” “不准说!”参将厉喝,吓得身后那些兵们全都闭上嘴巴。他仇视地瞪向站在面前的小女子,“公主,我们是巡察边境线的散兵,听命于边境驻守将军。” “是吗?”木宁夕摸摸下巴,说:“为何辅政王给本公主的书信中写得不同呢?难道辅政王在诓骗本公主?” “辅政王!”北契兵一声惊呼,一个个吓得全都瞪圆眼睛,急忙撇清自己,说:“公主,是大王子,大王子让我们劫杀公主的,与我们无关呀。” “闭嘴!闭嘴!闭嘴!”参将怒喝,恨不得杀了那个叛变的属下。 “哦,原来是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 木宁夕哈哈一笑,将珍珠塞回荷包里。 那几个泄密的兵后悔地垂下头。 “放心吧。本公主说到做到,这里面的珍珠一定是奖励的。” 北契散兵们重燃希望,一个个抬头看向木宁夕。 “我们……玩个游戏吧。” 木宁夕狡黠的笑容令北契兵们油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玩个游戏?丢命的游戏吧。 “公主,你想玩……玩什么游戏。”参将结结巴巴的问。实在不怪他胆怯,他之前听过军营里的同伴说,这位扶柔公主似乎对五王子和护卫们干过很缺德的事。并且那些护卫们回到北契国之后,吓得连续三日尿床。 木宁夕莞然而笑,起身走到中央,大声说:“我们来玩一个打地鼠的游戏。” 看向站成一排的黑衣人和四婢女,说:“我来说说游戏规则。他们就是一群大老鼠,不是萝卜。你们用石头砸向他们,阻止他们爬出坑外。砸中的得一分,一分一颗珍珠。” 看向坑中的北契兵,说:“你们每人有十颗珍珠的奖励。你们只管奋力地往外爬,但是被砸中的话,扣到一颗珍珠。直到你们爬出坑外来,身上有几个被砸的印子,就扣掉多少珍珠。最后剩下的是你们拿走的奖励。” “公主,如果我们失手砸死了他们,怎么办?”黑衣人忍住笑,很认真地询问。 木宁夕无奈地摊摊手,“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呗。” “公主,你偏心。”北契兵们不满地叫嚣。 “你们劫杀本公主,已是该死之人。本公主大发善心借由游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谢恩,竟还骂我偏心?”木宁夕叉腰,野脾气来了。走到那北契兵面前,指着他的头,说:“来人,把他的大脑袋给本公主砍下来当黑马子的玩具。” “不不不,我错了,错了。公主没偏心,没偏心。”那兵立即双手合十地求饶,可怜兮兮的。 “哼,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后退。”木宁夕不屑地白一眼,转身便走到场边,举起小拳头,“预备——!” 站成一排的十四个人握紧石头,高高举起,做好砸死地鼠的准备。 坑里面的北契兵双手做出挖开泥土的准备,恨不得自己变身冲天爆竹一下子窜出去。 “砸!” 木宁夕小拳头挥下。 立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打地鼠”的粗暴场面。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恐怖,还要惊心动魄。祈求上天保佑,千万别栽到扶柔公主的手里。她玩死人的法子太恐怖啦。 无数颗石头疾风骤雨般砸向北契兵的头、肩膀和胳膊。那精准度简直逆天了。 好多北契兵只注意挖泥土往坑外面爬,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颗石头已经对准他的脑袋。 正当他们兴奋地、艰难地准备爬上坑沿的时候,下一秒已经被砸昏,倒回坑里。 “混账!等我出去,一定要杀了你们!” 参将快速挖着泥土,脑袋时左时右躲避袭击来的石头,暴怒地大骂着。 “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啊——!” 参将捂着一只眼睛,指着对面砸石头的十四个人,骂道:“谁砸老子的眼睛!混账!” 接二连三的石头往他的脑袋这边砸,不得已他缩回坑里,但仍然被两块石头砸中后脑勺。 “停!” 第240章 萝卜,又开始作 木宁夕一声令下,石头雨停了,坑里面的北契散兵没有一个爬出来。湿粘的泥土像沼泽一样不断吞食着北契兵们的身体,昏迷不醒的他们连原本露在外面的双臂都陷入泥土之中。 参将的意识还算清醒,他赤红的怒目瞪向木宁夕,咬牙切齿,恨恨地质问:“公主,你确实想要放过我们吗?用石头砸我们是你想找个乐子罢了。” 木宁夕耸耸肩,蹲在坑边,“你不信就算了。我的确想要放过你们。” “那就让我们出来啊。”参将气愤地喘着粗气,若他出去一定会先掐死她。 木宁夕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好啊。我马上命人救你们出来。” 参将警惕地瞪着木宁夕跑走的背影。他怎么隐隐觉得有点不正常呢?甚至脊背钻过一股寒气。 被百余名梅影保护在最后面的三个人、六只眼睛看着木宁夕跑向那十四个人,招呼着他们聚拢过去,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骆名流嘴角抽抽,低声说:“主子,公主又开始作啦。” “嗯。她高兴就好。” 司徒天逍低沉的嗓音传入周围百余人的耳朵里,这摆明是没原则、没限制的宠着嘛。每个人都与身边的同伴相视苦笑,看来以后要多多拍公主的马屁。 公主高兴了,主子就高兴啦。 “快看,公主在做什么?” 梅影中一个声音传出,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向对面。 木宁夕带着十个黑衣人站到那个供出“幕后主使”的北契兵面前,说:“萝卜,你是有功之臣,本公主格外开恩,先拔你出来吧。” 小兵苦笑,对上参将恶狠狠的目光,他吓的缩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说:“公主、公主还是……还是先救,先救参将吧。” “耶?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木宁夕蹲下来,伸手赏了小兵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等他战死了,你再努努力,一定能取代他成为参将。” “公主,小的不敢。” “怂货!” 木宁夕恨铁不成钢,指挥着黑衣人,说:“你们听我指挥,错了挨鞭子,懂不?” “谨遵公主吩咐。”黑衣人拱手,头埋在臂弯里偷笑。公主装严肃的样子真是绝赞啦。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走回场边。 红线已搬来一把小凳子让木宁夕坐好。其他三婢女也站在后面,一个个低头偷笑。 “准备!” 木宁夕端坐在小凳子上,清清喉咙,开始唱:“拔萝卜,拔萝卜,嗨哟嗨哟,拔萝卜,嗨哟嗨哟,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拔萝卜,拔萝卜,嗨哟嗨哟,拔萝卜,嗨哟嗨哟,拔不动,老头子,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稚气未脱的手舞足蹈,哼唱着怪调调的小曲,顿时逗得在场众人狂声大笑。就连被人抱住脑袋,快要与身体分家的小兵也哭笑不得。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小宁儿,你在唱些什么。哈哈哈,拔萝卜,还要叫老太婆、老头子来帮忙。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哈。”骆名流一边笑着一边从人群中走出来,笑得他肚子快疼死了。 木宁夕傲娇地扬起小脸,炫耀道:“怎么,不好听吗?我唱曲很动听的。” “哈哈哈,好听好听。”骆名流捂着笑痛的肚子,说:“继续拔,一定要拔出萝卜来。不然公主那曲白唱了。” “是,庄主。” 虽然黑衣人已经笑得没有力气,可庄主的命令一定要完成。 “公主,求求你,别拔了。脑袋与身子都快分家啦。”小兵已经受不住痛,求饶道:“公主,赏小的一个全尸吧。小的别无所求了。” 鬼哭狼嚎中,在脑袋与身体快要分家的时候,小兵终于被拔出来了。 黑衣人走到参将身边,问:“公主,接下来是不是该拔他了?” 木宁夕摇头,指指参将背后的那个坑,说:“那个……刚才敢用白眼瞪本公主的。慢慢拔,别急。” “是。”黑衣人走到坑边,一双大手像抱球一样,将小兵的脑袋一下一下往上拔。 “啊啊啊啊……公主,小的错了。公主饶……饶命啊!啊啊啊啊——”那人扑腾着双臂,想要扳开抱在头上的两只大手,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三个黑衣人,一个抱头、一个拉左臂、一个拉右臂,像要将小兵五马分尸似的往三个不同的方向拔起。 “啊啊啊——参将……参将救我!救我!”小兵嚎叫着,挣扎着。 在一声凄惨的嚎叫后,那小兵终于被拔出来。 “公主,他昏死过去了。”黑衣人禀告。 木宁夕瞪他们一眼,说:“本公主命你们慢慢拔,又没让你们杀人。下一个把握点分寸。” “是。”黑衣人尴尬地抓抓头,他们已经很温柔了。谁让这个小兵太脆弱呢。 “下一个是谁呢?”木宁夕伸长脖子扫视一圈,说:“呵呵,就他吧。” 素手一指,坑里的参将面如死灰,仿佛已经预见到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黑衣人搓搓大手,吹了两口气,笑呵呵地说:“好咧。就你啦。” 参将呲牙,威胁:“你们敢!我若不死,日后定会报此仇的。” “报仇?”黑衣人冷哼,压低嗓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警告道:“就连北契国的大王都不敢得罪石梅山庄,你一个小小的散兵参将敢大放厥词,真是自不量力。” 参将傻了,石梅山庄?难道扶柔公主是石梅庄主的女人? 看向端坐在小凳上的扶柔公主,再看看她旁边站着的男人,参将脑袋瞬间空白。 那人不就是石梅庄主吗? 真是瞎了他的眼,竟得罪了这么不好惹的人。大王子真真是害苦了他们呀。 参将悔不当初,真不该听从大王子的话,领着人来劫杀扶柔公主。真是命中该绝啊! 黑衣人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大手伸向参将的脑袋。 “停!” 木宁夕忽然喝令,黑衣人动作僵滞,随后退一步让开,表情平平的目视前方。 “参将,你还有话要向本公主坦白吗?”木宁夕笑盈盈瞧着参将的脸色乍然苍白。看来他已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参将低头沉思片刻,说:“公主,除了我,大王子还派了三组人马分别埋伏在边境线上。除非你们绕路走溪芷潭,否则北契边境定不会安然过去。” “看在你诚实相告的份上,本公主饶了你。”木宁夕回头看向骆名流,说:“我们走吧。” “是,公主。”骆名流挥挥手,黑衣人保护着木宁夕、骆名流和萧辰回到马车边。 此时,司徒天逍已早一步进入到马车里等着。 步上公主御驾,木宁夕回头瞧一眼那几个坑里挣扎的北契散兵,大声喊着:“回去告诉博古响,再敢拦本公主的去路,下次见面准备好四千万两黄金吧!” 参将全身僵在坑里,他眺望着百名黑衣人骑马簇拥着白、朱、黑三驾马车驶离。 的确,这次是扶柔公主高抬贵手,否则他们这五十多个人早就一命鸣呼了。 “谢公主不杀之恩!” 参将高喊一声,双手作揖高举过头顶,深深地叩拜。 其他人也依样照样的作揖叩拜,齐声喊着:“谢公主不杀之恩。” 这五十多人最终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他们饿死在坑里,有人说他们逃离北契国去了南晋国,有人说他们被大王子杀了。一切都不过是传闻,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包括他们的亲人。 马车队继续沿着边境线缓缓走着,偶尔司徒天逍会带着木宁夕骑着黑驹子狂奔一段路程。 当然,参将说的话是真的。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派了不少的散兵阻拦劫杀他们,但是每一次都被梅影剿灭。 木宁夕故意留下一个活口逃回去带话,“四千万两黄金,一两都不能少。” 又是月上如钩的美丽之夜,木宁夕倚在司徒天逍的怀里。因为连日赶路,她已经六日没有泡过龙纹毒药丸的热水澡。 今夜开始,她的龙纹毒开始发作。 这次从脚踝开始浮现出龙鳞纹,一直延伸到小腿肚、大腿、腹部、胸部……从十指尖漫延的蚀骨之痛已经开始在四肢百骸隐隐作痛。 木宁夕暗暗咬牙忍着,努力地调整着呼吸的频率。 为了能减少她身体内的龙纹毒,萧辰建议她不再服食龙纹毒药丸,而是泡浴。这法子既可以止痛,又能让她的身体吸收到少量的龙纹毒。 “宁儿,还好吗?”司徒天逍心疼地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木宁夕点点头,努力平稳呼吸。 “我们马上就起程。好吗?”司徒天逍舍不得她被折磨,叫来红线,要五颗龙纹毒药丸为木宁夕止痛。 “不,我不吃。”木宁夕抓住司徒天逍的手,摇头,说:“我不吃。我要活下去。爷,帮我,我要活下去,再痛也要活下去。” “宁儿!” 司徒天逍眼睛瞬时含泪,怜惜地抚上她渐渐变得青白的小脸。 抓住他的大手,木宁夕勉强的笑,安慰:“我不疼,真的,没骗你。” “宁儿,你若受不住了就咬我。”司徒天逍将手凑近木宁夕的唇边。 “我舍不得。”木宁夕淡淡一笑,用力地抓着大手,小脸埋入他的胸膛,闷闷地说:“爷,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不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司徒天逍低头亲亲她的头。 木宁夕闷闷地说:“等到了狼山,我想做你的女人,可以吗?” 司徒天逍全身一僵,泪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好!我答应你。” “嗯。”木宁夕有点害羞。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男人先提出来的吧。她提出来,不知道司徒天逍会不会认为她水性扬花,不守妇道。 “爷。” “嗯?” “你刚刚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我高兴的。” 司徒天逍亲亲她小巧的耳朵,仅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早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只是怕委屈了你。” “嘿嘿,若两情相悦、长久相伴,何必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呢。” “说得也是。” 司徒天逍摸摸她的长发,满心惆怅。 “主子,清水找到了。” 骆名流骑着马儿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宁儿,有救了。”司徒天逍大喜,抱起木宁夕便往主营帐走去。他等不急了,早一点为木宁夕泡药浴,她就能早一点脱离蚀痛的折磨。 “傻瓜,烧水也需要些时间的。别急,我还能忍一会。” 木宁夕的脸贴近男人的颈侧,闭着眼忍受越来越强烈的蚀痛。 第241章 副将,许久不见 在毒药水里泡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被司徒天逍抱回马车里小睡。 马车队缓慢的前行着,因为寻找清水源已经耽误了一日。依照木宁夕这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司徒天逍本想下令急速前进,但被她一口否决。 “唉,野丫头。” 心疼地抚摸略显青白的小脸,经过一夜的折磨,木宁夕原本有些转好的身体又恢复到之前的虚弱。只差没有昏睡过去罢了。 “不许骂我。”木宁夕闭着眼睛,噘噘小嘴,“我想吃萧辰给的那颗药丸,吃完很有力气。” “好。”司徒天逍从怀里拿出小瓶子,倒出一颗喂入木宁夕口中,“等到了一线峡,骆名流就会赶去无花谷。等他带回大元丹,你好好调养身体,我们定会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 “没关系。”木宁夕浅笑,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浅白的唇磨蹭着他的薄唇,柔柔地诱惑着,“等我们到了狼山,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好。”薄唇上浅淡温热诱得他心痒难耐,兜住她的小脑袋压向自己,浅尝甜腻的唇,“宁儿,我们早一些回狼山好不好。” “不要,我要游山玩水。”木宁夕反吮住薄唇,惩罚似的咬咬,咕哝:“我要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 司徒天逍心疼到窒息。他知道她想在活着的时候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才不会后悔吧。 “好,我陪着你。” 紧紧拥住虚弱的娇躯,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不让她看见他阴鸷的鹰眸中闪烁的寒冽。 马车突然停住,外面传来骆名流无奈地叹气声,还有周围百余名梅影同时拔剑的声响。 “大王子手下的人真多。”骆名流双手叉腰站在马车上,打量着拦在三丈之外的一百多散兵们,伸出手,“你们是第五组人马。说吧,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领头的参将双手一挥,喝令:“围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走。” “哟哟哟,能耐啊。”骆名流左右瞧瞧呈现包围之势的散兵,嘲笑道:“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敢与我石梅山庄的梅影相抗衡?哼!自寻死路。” 石梅山庄的梅影? 参将抹汗,大王子的飞鸽传书里没有这样说过呀。怪哉!难道大王子收到的讯息有误,这些马车里没有什么公主? “杀!”骆名流怒声喝令。 立时,百余名骑在马上的黑衣人像无数的旋风在北契散兵的身边掠过。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百多散兵只剩下参将一人。 参将见势不妙,丢下武器便要逃跑。 骆名流连话都不必说,直接有人骑马,挥动长剑从背后刺去…… “剑下留人!” 远远的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但那声音终究慢了一步,长剑已精准无误地刺中参将的背后,穿心而出。 马车队已停下,骆名流依然站在车板上,靠着车厢,凝望渐渐而来的北契散兵们。 刚刚大喊的人穿着副将的甲胄,肥壮的身体骑在马上,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 “哟,看着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骆名流淡然一笑。 “骆庄主。”副将拱手抱拳,恭敬有礼。 “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骆名流拱手还礼,记忆里似乎没有这号人,但又觉得熟悉。 副将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扭头看向第二驾马车,拱手道:“公主,请现身吧。” 绢帘随风而动,里面鸦雀无声。 “公主,请现身吧。”副将重复道,仍不见马车里有人回声。他耐心有限,第三次说:“公主,末将奉五王子之命前来请公主到北契国作客。” 绢帘动,小辇出。 紫线和黄线抬着小辇步出车厢,立时有两个黑衣人上前来接。 副将见状,立即下马背,大步走上前,垂首作揖,道:“末将拜见公主。” 木宁夕端坐在小辇上,水汪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副将肥胖的圆脸。直到小辇被抬下马车,才由紫线扶着步下小辇。 走到副将面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木宁夕莞尔一笑,问:“许久不见,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这个问题,顿时让副将脑中闪现不堪回首的那些记忆,咬紧牙关,隐忍怒火,道:“多谢公主关怀,末将的伤……伤已好。” “嗯。”木宁夕抿唇浅笑,说:“五王子要见本公主,难道想在胸膛上多一些漂亮的画图吗?” “五王子听闻公主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故而想请公主作客北契国,欣赏北契国的美丽风光。” “哦。”木宁夕佯装恍然大悟,说:“想要请我去作客,要有些诚意嘛。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副将神情呆滞,猜不透木宁夕这问话的意思,诚实地回答:“三十人。” 木宁夕满意地哼哼两声,走到白马车边,仰头问:“萧辰,离狼山还有多久的路程。” 白帘动,萧辰用檀香小扇撩起帘子,只露出半张脸来,笑眯眯地说:“三日的路程,若日夜赶路,明日子夜时分便可到达一线峡。” “好。”木宁夕背着小手原地走了三圈圈,想想,说:“来人,将他们绑了。” 梅影满心惆怅,公主又开始作啦。 副将似乎早有准备,一个跃步跨上马背,调转马头便逃。 看着仓皇逃跑的头儿,散兵们傻了。急忙也跳上马背,边逃边喊:“副将,你太特么的不厚道啦。怎能丢下我们就跑呢!” 眼睁睁瞧着那三十人一溜烟的逃了,木宁夕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早知道我该把话说清楚的。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五王子有没有给我准备丰盛的吃食。” 梅影们集体翻白眼。 公主,你这么掩饰自己的罪恶心思,有趣吗? 当我们傻呢! 刚刚那句“将他们绑了”才是你的真正想法,成不? 无声的腹诽,只是表达一下他们身为梅影,对公主的“敬佩”之情。 木宁夕眯缝着眼睛思考片刻,扭头问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如果你们现在追过去,大概多久都能把他们抓回来?” 黑衣人嘴角抽抽,忍住满腹牢骚,说:“公主,大概一个时辰。” “那还愣着干嘛?追啊!” 木宁夕指着已经没有踪影的前方,气贯长虹地命令:“众将士,一定要将那些逃兵抓回来。” 众将士?逃兵? 公主,我们是护卫,不是兵卒。那是敌军,不是逃兵。 梅影集体无视木宁夕,看向骆名流。 骆名流笑嘻嘻地说:“既然公主有令,你们就去吧。” 庄主,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梅影分成三组,两组人马守在这里保护主子们,另一组人马三十人去追赶那些“逃兵”。 木宁夕背着小手,遥望远去的梅影,回头说:“安营扎寨,好好休息。等玩够了这些北契国散兵,我们日夜赶路直奔狼山。” “公主为何改变主意了?”骆名流跳下马车,走到木宁夕身边,仔细观察她的异状。 木宁夕微微一笑,抓过骆名流的手掌,写下:时日无多。 骆名流心肝战栗,难道木宁夕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生命…… “公主!” “不要让爷知道,他会发疯的。” 木宁夕勉强露出笑容,转身走去朱色的马车边,亲自邀请司徒天逍下车。 骆名流扭过头偷偷眨去眼中的湿润,恰巧被萧辰看见。 “怎么?心疼她啦。”萧辰与他并肩而立,远远看着被司徒天逍搂在怀里逗弄的木宁夕,“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 “萧辰,我求你,一定要保住她的命。”骆名流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辰。他们相识以来从未像此时这般认真、严肃、心事重重的。 萧辰展开檀香小扇,笑眯眯地说:“我依然不认为她成为狼后是件好事,但是……我不会让她死。” “谢谢。”骆名流诚心道谢,笑说:“终有一日,你会承认她是狼后的最佳人选。”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萧辰笑眯眯地走了。 骆名流呆站在原地,看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背影,心底一阵发寒。若木宁夕死了,司徒天逍会变成什么样?也许真如木宁夕说的那样,他会发疯。 临近正午时分,十几个梅影打猎归来,带回许多野兔、野雉鸡等。 木宁夕留下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做宠物养着,其他的都被开膛破肚,扒去皮毛。 “青线,红线,紫线,黄线,你们说说这兔子取什么名字好呢。”木宁夕蹲在四婢女中间,很是苦恼。 四婢女看看那只刚刚被洗干净的雪白兔子,不约而同的看向远处的萧辰。 木宁夕哈哈大笑,说:“好呀好呀,就叫萧白鬼。” 晕了。公主,你这是赤果果的嘲笑萧公子呀。他白衣鬼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万一惹怒他,那是要喂狼崽子啦。 “红线,从梅林里采摘来的梅子还有好的吗?” “有的。因为梅子不好保存,我们用蜜腌制,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红线抱着一个坛子走来,捏出一颗塞到木宁夕嘴里。 “嗯嗯,好吃。”木宁夕竖起大拇指夸赞,“拿一半出来煮成梅子糖水,再灌入坛子里放到那边的水里冷一下,会更好喝的。” “是。”红线和青线去忙活煮梅子糖水。 紫线和黄线在草地上铺好西域毯,又铺了一层皮毛,说:“公主,来歇歇吧。” “好。”抱着雪白的小兔子,木宁夕笑嘻嘻的回去,坐到司徒天逍腿上,说:“这只兔子是我的宠物,不可以喂狼啊。” “你喜欢,每日命人抓来一只。”司徒天逍柔声道。 “养那么多作什么。一只就好。”木宁夕歪头枕在坚硬的胸膛,望望无垠的天际,抱怨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被杀了?” “不会。”见她突然惊慌起来,司徒天逍安抚道:“梅影是石梅山庄培养的护卫,功夫在龙隐卫之上。区区北契国散兵怎会是他们的对手呢。” “哦。那我安心啦。”木宁夕又倒回司徒天逍怀里,抚摸着小兔子滑溜溜、肉乎乎的身子,咕哝:“好无聊啊!” 司徒天逍闷笑,宠溺地亲亲她的小脸,说:“他们即刻就到,你先养足精神。” “真的吗?”木宁夕顿时容光焕发,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天际。 果然,一排黑点从地平线上窜出来,渐渐逼近。 “哇哈哈哈,他们回来了!” 木宁夕兴奋地丢下小兔子,从司徒天逍怀里跳起来,指着那个方向大笑:“他们回来了,回来了。”正在忙碌的众人都齐看向那一边,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些北契散兵们祈祷,祝福他们别被公主玩残吧! 第242章 熟人,我是粗汉子 被绑成端午的粽子,从马背上被人踹落在地,那一线天堂一线地狱的滋味实在不好。 副将肥圆的身子在地上滚滚,躲避开马蹄的践踏。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微仰着头望向渐渐走来的小女子。看着她浅白唇角荡漾的奸笑,不禁背后一阵寒,头皮发麻,牙龈泛酸。 木宁夕慢慢悠悠走到副将身前,蹲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端详着他的眉眼,说:“你瘦了。是不是五王子虐待你呀。” “公主不要污蔑五王子,他对末将很好。”副将愤愤不平地反驳。 “说起来,我还挺想他的呢。”木宁夕托着下巴,笑颜如花,“若没有他的小令牌,我就没办法帮助司徒天逍清除掉贝州城内的北契国奸细。” “可惜司徒天逍失踪后,贝州城又是我们北契人的掌中物。”副将冷笑,带着七分的骄傲。 “的确。那三个臭皮匠连司徒天逍的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木宁夕认同地点头,“若有一日司徒天逍回到贝州城,他们三个的终结日也到了。” “公主认为司徒天逍还有回到贝州城的机会吗?”副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三个人忙着窝里斗,就算察觉到北契人潜入贝州城,他们仍打算着将责任推给对方。” “没关系。他们闹得越大,司徒天逍回去的越快。希望你们北契人能在火上再添一把干柴,烧得越旺越好。”木宁夕狡诈的笑,伸手勾勾副将的甲胄,问:“那位青梅竹马的小妹妹送的肚兜还在吗?” 副将又羞又怒,纠正道:“那是我的妻子,不是小妹妹。” “啊?你娶她为妻啦!”木宁夕惊讶状,忽而又哈哈大笑起来,捧着副将的大圆脸,欢喜地说:“恭喜你成亲啦。肥肥的汉子,你要好好的爱妻子,争取早一点生儿育女,当爹爹哟。” 副将的脸立时红了,吱吱唔唔地说:“我生不生娃娃,当不当爹爹,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木宁夕笑嘻嘻说,“我有一件好东西送给你的孩儿。等一下,等一下啊。” 副将傻了,看着木宁夕跑到朱色的马车里拿了什么,又跑回来,跪在他的面前。 “你看,这是我亲手做的。”木宁夕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双绸缎的小鞋子,上面还有漂亮的梅花绳结。像炫耀似的摆在手掌心,问:“你看看,给你的孩儿穿,好不好?” 副将怔愣地看着青白色手掌上,一双红绸小鞋玲珑可爱,比他妻子做的鞋子还漂亮。 “漂亮。很漂亮。”副将感动地湿润了眼眶,连连点头。 “嘿嘿,那送给你的孩子吧。”木宁夕重新放回布袋里,才要塞入副将的甲胄里,忽然凑近他,低声问:“喂,你现在有没有穿那件鸳鸯戏水的玫红色肚兜呀?” 副将那感动的心情立时不见,他苦笑着点点头,“公主,你饶了我吧。” “不行,我要看看那鸳鸯是怎么绣的。为什么我就绣不出来呢。”木宁夕丢开布袋,粗暴地扒着麻绳,甲胄和里面的短袍。 梅影傻了。公主这是准备耍牛氓吗?当着主子的面前对这个长相粗笨的汉子上下齐手? “你们愣着干嘛。快来帮我呀。” 对着旁边呆站的两个黑衣人大吼一声,木宁夕累得气喘吁吁。这甲胄太不好扒了,真是麻烦。 “是,公主。”黑衣人同情地看了汉子一眼,七手八脚地脱下甲胄,扒开短袍。果然……露出一块玫红色的布料。 黑衣人咬住唇,扭头偷笑。颤抖的双肩泄露他们已经快要忍不住啦。 木宁夕瞟了两个黑衣人一眼,专注认真地研究起鸳鸯戏水的肚兜,头头是道地说:“怪不得我总是绣不好眼睛呢,原来是这样的。” “鸳鸯身上的羽毛是这样顺着绣啊。真漂亮。” “汉子,你妻子都不重新绣一件给你吗?天天穿这件,你有没有好好的洗一洗呀。”木宁夕凑近闻闻,嫌弃道:“全是你的臭汗味,回去记得好好洗洗。” 副将羞恼地想要昏死算了。 旁边的黑衣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公主不是耍牛氓,而是学习女红啊。 “笑什么!”木宁夕瞪了他们一眼,站起来,说:“把肚兜脱下来,我要看看那个‘小破孩’的刺青画图还有没有。” “不要。公主,求你开恩吧。”副将像被踩了痛处似的,立即求饶。 木宁夕大吃一惊,为什么不能看呀。她好奇更胜,问:“为什么不能看呀?你说出个理由来。” 副将吱吱唔唔,就是不敢说清楚。 “哼,你不说,我偏要看。”木宁夕指挥着两个黑衣人,“扒了。” 黑衣人动作快,一把抓下玫红色的肚兜,只见一块大大的疤在汉子的肚皮上。原来刺在上面的小破孩画图没有了。 木宁夕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肯让我看呢,原来如此。” “公主,你要杀便杀吧。”副将垂头丧气,怂啦。 木宁夕摇摇头,说:“既然你不喜欢小破孩,我这次换别的好啦。” “什么?公主还要……刺?”副将惊恐万状,他就知道魔女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嘿嘿。既然你娶妻了,我也该送个礼吧。”木宁夕从袖子里抽出碧青匕首,蹲在副将面前,笑嘻嘻说:“汉子,你一定不能三妻四妾,要一心一意地和妻子过日子,知道吗?” “是,公主。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请公主饶了我吧。”副将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木宁夕看看,他对妻子是多么的忠诚。 木宁夕嘿嘿笑,说:“那本公主就送你一句吉言。” “公主……公主不要……公主饶命啊!” 副将被黑衣人按在地上,木宁夕拿着匕首在那伤疤上刻下“百年好合”四个字。 “这下你可不能再揭皮喽。” 木宁夕微微一笑,起身到白马车边找萧辰要一种无毒的墨汁。最好能永久留下,洗都洗不掉的。 萧辰笑眯眯,掏出小瓶,说:“洒在伤口上,十日后便可痊愈。” “多谢。” 木宁夕抓过瓶子便跑去给汉子敷药,没看到萧辰那一抹奸诈的笑。 那瓶子里的药能让伤口溃烂十日,直到留下永久的疤痕才会从里向外生出新肉。 小心地敷药,木宁夕叮嘱:“十日之内千万不要沾水啊。不然你会死的。” “公主,你为何不杀了我。”副将咬牙忍痛,眼前模糊、影像重叠,已分不清哪一个影像是真实的。 “眼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不想和你成为仇人,但是你是北契国的人。如果我轻易放你们回去,你们会被罩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木宁夕拍拍副将肥硕的肚子,仰头笑道:“下次的肚兜换成鹅黄色,好不好呢?” 副将脸红了,扭头气呼呼地咬牙道:“老子再也不穿肚兜!再也不穿了!” 虽然她的做法很缺德,但是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他们完好无损的回去复命,一定会被人扣上“叛变”的罪名。 木宁夕咯咯笑,说:“好啦。你们这些人也不能囫囵个的回去。” 黑衣人兴奋地问:“公主,要刻什么?” 木宁夕想了想,说:“在他们的背上刻下‘我是粗汉子’五个字。以后凡是身上有记号的北契人,就免死。” “公主,好法子。”黑衣人竖起大拇指。这下被刺字的北契人回去必定不敢再揭去皮。 “刺吧。别伤了他们的性命。” 木宁夕吩咐一声,放开副将,走回朱色马车。 那里骆名流坐在马车上,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作死别人,愉悦自己。 “骆名流,你笑什么?” 木宁夕步上马车,与骆名流同坐在一起,看着梅影们兴奋地在散兵背上刻着血淋淋的字。 “那汉子是谁?看着眼熟。”骆名流指指已经倒在地上喘息的副将。 “他啊。五王子身边的护卫,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副将啦。”木宁夕托着下巴,“我开始也觉得他是熟人,忽然想到鸳鸯肚兜。直到看见了才确定他是在贝州城绑架安阳长公主和花姐姐的人,也是五王子的护卫。” “哦。我说这般眼熟呢。”骆名流恍然大悟,问:“他来这里只是奉五王子之命邀请公主去作客吗?” 木宁夕摇头,“从瓦朗关出来,我们遇到的人都是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派来的散兵,而他却是五王子博古延的人。你应该猜得到其中的原由吧。” “自从上次贝州之事,博古延被博古响软禁。想要救出博古延,这些人就要听从博古响的命令。”绢帘之内传出司徒天逍的声音。 木宁夕扭头,隔着帘子看着模糊的他的脸,笑道:“贝州城之事,我坑了大王子两千万两白银。这口恶气,他又怎么咽得下呢。” 骆名流闷笑,“所以大王子准备抓你回去,向主子讨回两千万两白银吗?” “不,是向南晋国皇帝。”木宁夕肯定地说。 骆名流皱眉,难道南晋国皇帝对扶柔公主的心思,连北契国的人也知晓吗? “放心。他们打得主意是想挑起西都国和南晋国的纷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木宁夕长长叹气,“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都知道,我木宁夕是无价之宝。” “小宁儿,属下拭目以待喽。”骆名流作揖,跃下马车。 木宁夕傲娇地扬起下巴,轻哼一声。站起来,喊道:“红线,午膳端到车上来。” “是,公主。” 木宁夕冷扫一眼那些趴在地上嚎叫的北契散兵,还有直挺挺端坐的副将。 “回去告诉博古响,待本公主回来时定要看见四千万两黄金,一两都不能少。” “公主,你凭什么向大王子要这么多的金子?”副将瞪向站在马车上的女子。 木宁夕嫣然一笑,握起拳头,“就凭我手里握有他未来的命运。” 未来的命运? 一心想要登基为王的大王子博古响会有什么把柄握在扶柔公主手里呢? 副将想不通,猜不透。他咬牙低声骂道。 “魔女!” 第243章 名言,她送我的 北契国都城上京,皓王府。 自从博古羌成为北契国辅政王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记起他真正的封号——皓亲王。 而王府门楣上那“皓王府”三个大字,正是现今北契国大王博古桀之笔。明为恩赐,实为警告。提醒博古羌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即便是万人之上的辅政王,他也要听命于大王,永远别想夺取王位。 当赤聂将军亲自领兵护送博古羌回到皓王府时,西都国扶柔公主赌赢北契国辅政王的消息早已传遍四国,想封锁消息都变成妄想。 对此,博古羌笑而不语,也不予置评。 回到皓王府已有十日,博古羌未迈出大门一步,但对北契边境线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依然了如指掌。 将手中的一张密信烧掉,博古羌扭头,看向端坐在一边摆弄药草的三王子博古哲,犹显遗憾地说:“你该和本王一同去的。” “去见白衣鬼手吗?”博古哲盯着手中的药草,笑得漫不经心,“若我想见,即刻去狼山便是。” 博古羌打趣道:“只怕你脚尖刚沾到狼山的石头,立即被丢去野狼谷。” “叔王甘心成为四国的笑柄吗?”放下药草,博古哲专注地看向博古羌。依照辅政王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轻饶了那个敢带给他耻辱的女子。 博古羌摇摇头,仰靠在榻背上,悠悠地说:“她是特别的。本王不想杀她,或许日后她会成为本王除掉南晋国的一把利刃。” “我不认为。”博古哲拿来一瓶药粉,准备为博古羌的腿伤上药,边说:“叔王该杀了她的。今日若不除,日后必会成祸患。” “养虎为患吗?”博古羌叹笑,忍不住拍手,“妙妙妙,她的确是只小老虎。哈哈哈哈,老三,等日后你与她相遇定会与本王一样想宠着她,对她心软。” 博古哲瘪瘪嘴,动作利落割开裤腿,将药粉敷在快要痊愈地伤痕上。 “王爷。” 护卫匆匆而入,将一封信奉上,低声禀告:“大王子刚刚又下令边境,再派去百人劫杀。” “哼,他真的是自己找死!”博古羌挥退护卫,抽出信纸来看。里面的内容,似乎与他所猜想的答案一模一样,他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摇头,说:“本王就觉得马车里的人古怪,果真是失踪的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他有下落了?”博古哲坐回去,立即有婢女端来水请他净手。 “是啊。”博古羌将信纸交给他,说:“那日她往车内叫‘王爷’,本王觉得蹊跷。西都国只有一个姓乐的郡王爷,南晋国的晚一辈亲王不少,但是都在汴州城内。可见是小女子在诓本王呢。” “叔王为何不将她抓来。”博古哲将信纸交还,忽然对这个小女子有些兴趣了。 博古羌笑而不语,将信纸烧掉。 “叔王喜欢她?”博古哲猜测。 “喜欢。” 博古羌并不否认,那个聪慧的小女子是除了他的母亲元太后之后,第二个令他佩服的小女子。 “她哪一点值得叔王喜欢?”博古哲突然有种要去亲眼看看的冲动。 伸出大手按住博古哲的头,博古羌哈哈大笑,说:“她也许是元太后的转世。” 元太后的转世? 博古哲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叔王的口中说出来的。元太后,于北契国的子民是神,于北契王室是妖,于她的亲生儿子博古羌是恨、是仇、是怨。 “老三,依你所见,我腿上的伤若再深一寸便立时毙命。为何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呢?她不知道这个命门,还是有心放过我呢。” 这个谜团整整困惑了博古羌十日,至今他仍然没有想明白扶柔公主为什么错失杀他的机会。 博古哲思忖一会,问:“叔王认为,她是故意手下留情的吗?” “她握的那把匕首名为碧青,是西都国郡王乐祈的心爱之物。那把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看来她想卖叔王一个人情。”博古哲猜测着。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昨日她放过老五的护卫,在背上刺了‘我是粗汉子’的字样。” 想想扶柔公主那喜欢在人身上刻字的喜好,真是哭笑不得。想到老五胸口那块丑陋的疤,又看看自己大腿上的疤,博古羌无奈地叹气。 “五弟是个废物。因贝州城一事惹怒父王,连同大王兄失了两千万两白银。”博古哲恨铁不成钢,想想博古延和二十七个护卫被五花大绑,用运货的马车送回北契国边境,他就气得火冒三丈。 之后还丢了小令牌,害北契国的细作被司徒天逍连根拔除。此事更是惹得大王兄怒火冲天,直接将博古延软禁在王府里。 博古羌拍打博古哲的额头,提醒道:“专注于你的药草,那些事情与你无关。既然对王位无心,便要离得远远的,记得要明哲保身。必要时远走天涯,再不要回来。” “叔王的教诲,侄儿记住了。”博古哲起身作揖。 博古羌点点头,说:“本王还有一事要你来做。” “叔王请吩咐。” “在本王的胸膛刺下几个字。” “叔王,这……” “别怕,叔王只是喜欢这句话罢了。” 博古羌望望天色,说:“一会儿你父王来,当着他的面前再做这件事情。若瞒着他做,他心里定会不舒服。” 叔侄二人讳莫如深,相视一笑。 “你想瞒着本王做什么?” 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洪亮如钟,魁伟的男子迈着大步走来,虎背熊腰、气势威仪、斗大的拳头能打死一头壮牛。那汹汹气势像龙卷风一般,瞬时立于面前。 此人正是北契国大王,博古桀。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洪水袭于身而不弯腰。狂野的脾性,豪爽的笑声,博古桀恣意地展开双臂与博古羌拥抱一下,笑道:“听说你被一个野丫头给伤了?哈哈哈,难道你心仪她,舍不得罚她。” 博古羌手按在胸前,颔首道:“汗王。” “父王。”博古哲亦行礼。 “哦,老三也在啊。” 博古桀满意地看看自己这与世无争的三儿子,还算顺眼。再看向弟弟,似乎也挺顺眼的。只要这个弟弟不打王位的贪念,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喜欢便抓来,何苦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像草原的汉子。”博古桀拳头打了博古羌的胸口一下。 博古羌微皱了下眉头,干笑两声,说:“汗王,你的消息不准啊。” “哦?为何不准?” “人家早有两情相悦的情人,哪里还看得见我呀。”博古羌让出主位,自己坐在博古哲坐过的倚子上。 “两情相悦又如何,有情人又怎样。只要你喜欢她,本王命人绑来立即和你入洞房。” “汗王说笑了。那般聪慧狡猾的女子应该成为一把最好的利刃,绝非养在身边逗乐子。”博古羌眼中灼灼光彩,显然他已经想好要如何利用那女子。 “好吧。” 博古桀无所谓地摊摊手,问:“邀本王来见证何事?” “汗王稍安勿躁。”博古羌笑着安抚,回头对博古哲说:“你去准备东西。” “是。” 博古哲行礼,进到毡包去准备。(解释:毡包,类似于现在的蒙古包,游牧民族的房子) 博古桀望了眼三儿子的背影,歪过头低声问:“王弟,你觉得他有没有继承王位的资质。” 博古羌直接摇头,连犹豫都省了。 “真的不行?”博古桀睁大眼睛。 “不行。”博古羌亦是坦诚。 博古桀点点头,思索片刻,说:“本王看着老二不错,老四也行。但老三沉稳,更适合继承王位。” “呵,汗王。”博古羌故作神秘地低语,“一会看过我要刻下的字,汗王再想想由谁来继承王位吧。” “哦?你刻字上瘾吗?”博古桀打趣,“难道你被那小女子虐待成瘾?” “呵,随汗王怎么说吧。” 博古羌起身,邀请博古桀进到毡房里。 房内布置富丽堂皇,甚是符合博古羌的身份。但看在博古桀眼中有点小小的碍眼,尤其是旁边矮桌上摆放的一块雕工精美的玉璧,很是诱人。 博古桀走过去拿起玉璧欣赏,故作随意地问:“这东西是西都国贡来的?” “不。那是大王子送来的寿礼。”博古羌毫不在意地回答,已经躺在榻上,露了胸膛。 博古桀心里暗骂大儿子,这个混蛋有好东西都不知道送给他这个父王,竟然哈巴着送到叔王手里。 “叔王,要不要用麻沸散。”博古哲已经将小刀用火烤过。 “不必。” 博古羌闭上眼睛,莞尔浅笑,道:“谋深者为胜。” 谋深者为胜? 博古桀反复玩味着这几个字,笑问:“若有一日本王想治你的谋反之罪,只需命人扒了你的衣袍即可。” 博古羌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站在矮柜边,把玩着玉璧的博古桀,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他笑了,说:“若我想反,此刻被称呼汗王的人是我,而非你。” 博古桀把玩玉璧的手突然一僵,木怔地回头看向躺在榻上的博古羌,“你可有谋反之心?” “这句话是她送给我的。”博古羌答非所问,心思亦明了。他无谋反之心。 看了许久,博古桀走到榻边坐下,盯着刻在古铜色胸口上的五个血字,恍然回到多年前。元太后临死之前留下遗旨,连同她的亲生儿子在内,所有的王子全部斩杀。北契王位留给元太后的侄子。 那个血雨腥风的日子,年仅十二岁的博古羌亲手杀了元太后的侄子,甘心辅佐他为大王。为避嫌疑,他领兵征战沙场,直到三年前回到上京,被封为辅政王。 “汗王,她中了龙纹毒,命不久矣。” 一滴晶莹滑落,刚刚萌芽的爱恋就这般平平静静的消失了。 第244章 魔女,是不是傻 距离一线峡越来越近了。穿过一线峡,再走十里的山路便到了狼山脚下。那里是四国的人都不敢涉足的地方,一是畏惧至尊狼王之怒,二是害怕狼山的野狼。 为了避免遇到更多的北契散兵,木宁夕忍着身体的不适下令日夜赶路。直到第二天子夜时分,离一线峡还有五十里路程,她终于受不住一路的颠簸,吐血了。 司徒天逍惊慌,立即下令休息。 好在萧辰的丹药能补充木宁夕的体力。连吃五颗之后,她的脸色好了许多。 “爷,你刚刚盯着黄线看,难道心仪于她?”有点精神了,木宁夕又开始作死。那吃醋的小模样,别提多刁蛮了。 女人心思深如海,眼睛也瞎。她哪只眼睛看见他盯着黄线看啦?明明是急火攻心,嫌那婢女去找萧辰的速度慢了,瞪瞪眼警告一下罢了。 “爷,你不老实。”木宁夕噘噘小嘴,缠住精壮的腰,仰起小脸,问:“你喜欢我不?” “我爱你。” 凑近薄唇,覆上两片嫩滑琼脂,任惆怅地阴霾消失,为她而柔成一团水,将她捧在心尖犹觉不足。 自从她醒来,他一直忐忑难安。生怕眨眨眼她便会香消玉殒,那生命尽头的冰冷是他不敢想象的。越是如此,他越想放手一搏。也许该带着她去无花谷找花老夫人,或许他可以让自己同样中龙纹毒,让花老夫人用他来试验。 “宁儿。” 司徒天逍沙哑地嗓音唤着她,薄唇几乎不曾离开过她的。不过简短的两个字,令她呼吸为之一窒,恨不得此刻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献给这个男人。 她算着日子,余下的生命仅有七十日。即使不能为他留下一个孩儿,至少让他没有遗憾。娶她为妻,他一直的愿望。 “天逍。”’ 樱唇呓语,她紧紧回抱着他,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带着她满心的不舍。 脸埋在她的颈侧,嗅闻着独属于她的馨甜。即将她在怀中,他却怅然若失,顿感前途一片黑暗。 “宁儿,不要离开我。” “我舍不得离开。” 能感觉到他少有的慌乱,木宁夕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烦燥的心神。 耳边是她浅浅地呼吸,他心跳随之鼓动,缓缓地恢复平静。 “宁儿。”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木宁夕捧着他英俊冷酷的脸庞,泪光婆娑。若上天庇佑,请求让他们来世再次相遇,不论谁都不要再忆起那心底的伤,还有不堪回首的过往。 “宁儿。”司徒天逍紧紧抱住木宁夕,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上天入地,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嗯,我也一样,永远陪着你。” 承诺,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 另一边,骆名流和萧辰坐在篝火旁,看着那一对相拥而泣的男女,心里也不是滋味。 骆名流仰望天空点点繁星,叹道:“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折磨他们呢。苦苦寻找了五年,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萧辰,你不觉得老太爷太狠毒吗?” “命中如此,何怪他人。”萧辰淡淡一笑,往篝火里倒上一杯烈酒,“公主身中龙纹毒之事已在四国中疯传。相信北契国辅政王已收到消息,三王子博古哲也会知道。” “他会来狼山吗?”骆名流好奇。他曾多次去过北契国,唯独这位三王子很神秘,北契国内很少人见过他。更多时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萧辰叹笑:“他会来。但是绝不会出手相救,而是把公主偷走。” “偷走?”骆名流大吃一惊,这是做什么? “他的府中有许多尸体,那些尸体全部是他用来解剖和用药的。” “嗷——真恶心。” 骆名流连连作呕,呲牙,威胁:“你别再说啦。太恶心了。” “有吗。我没觉得。” 萧辰淡淡一笑,小小的得意。就是让你恶心才说的。 “嘶——!” 黑驹子扬起两蹄,嘶鸣一声,狂奔向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挺身跃起,稳稳落在黑驹子的背上。 立时,四面八方射来的长箭如雨点般,箭头上燃着火球。 “杀!” 骆名流和萧辰急速骑到马背上,奔到司徒天逍身边。 刹那间,梅影现,将隐藏在草丛中的北契散兵们包围。 “把领头的那个绑了,留活口。”木宁夕大叫。 “闭嘴。” 司徒天逍抱住木宁夕,喝令黑驹子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骆名流和萧辰亦跟着过去。 驻立于山坡上,看着不远处火光四起,杀声一片的地方。 梅影果然是训练有速的杀手,百余人一分而二,一半保护主子们,一半去迎敌。 北契散兵本是正规军打散的,虽然战力不小,但是遇到梅影就完全无招架之力,只等着被杀、被打的份儿。 不知打了多久,当一百多的北契兵死的死,逃的逃,残的残……五十位梅影仅仅死了一人,负伤三人。 司徒天逍喝令黑驹子步下山坡,那些被控制的北契残兵已经无力反抗,他们失神地望着马背上的男人,心惊胆颤。这就是失踪的贝州守将司徒天逍,被北契国将军们视为仇敌的男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司徒天逍居高临下,凝视这些人。 “要杀便杀,我们不会说的。”一个将参将甲胄的男人叫嚣着。 “又一个参将。”木宁夕抚额。这几日,她最熟悉的北契国甲胄就是参将的。估计让她闭着眼睛画出来都不成问题。 那参将抬头看看黑驹子背上的女子,说:“你是公主,既然我们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呵呵,好啊。”木宁夕拍手一笑,倾下身,趴在黑驹子脖子上,凑近它的耳朵,轻声问:“黑黑,我们要不要在他们的屁股上刻字呀?” 黑驹子很给面子的“嘶嘶”一声,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好。”木宁夕抚顺黑驹子的鬃毛,笑嘻嘻地说:“来人,将他们扒了裤子,在屁股上刻什么字好呢。” 仔细想想,她最近遇到的都是大王子博古响派来的散兵,也许这是最后一批散兵喽。每次派来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刻了字放回去,大王子怎么就不知道举一反三,另谋计划呢。 “有啦有啦。”木宁夕灵光一闪,说:“来人,在他们的屁股上刻下‘是不是傻’。” 梅影集体翻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公主又作出新高度了。 给北契国辅政王及护卫们的字是“精尽护国”,又给肚兜副将刻了“我是粗汉子”,这一次竟然是“是不是傻”。 公主,是你傻了吧!敢变相的骂北契国大王子是傻子。 多日来连续遇到北契散兵的烦扰,梅影除了武艺精尽不少,连同绑人的技术也大大提高,还有刻字的技术也不错。 木宁夕靠在司徒天逍的怀里,一脸兴奋地看着梅影扒开那些残兵的裤子,露出黑溜溜的臀,然后用小刀在上面刻下“是不是傻”的字样。 每刻一刀,残兵们都会鬼哭狼嚎的求饶。这种折磨还不如一刀砍了他们更好些。 原来传闻是真的,这个公主就是当初五王子博古延在贝州城遇到的魔女。最近他们的同伴也被折磨得快不成人样了,夜里都会做恶梦、吓尿了。 梅影动作利落,不管残兵们如何求饶,他们都一丝不苟地刻着每一笔,争取刻得漂亮。 不可否认,从某种程度上,他们也喜欢跟着公主一起作死别人,愉悦自己。看看这些平日张牙舞爪的北契兵们,现在嚎得比鬼叫还难听。 “公主,都刻好啦。”最后一个梅影擦擦小刀,禀告。 木宁夕托着下巴想想,回头问:“爷,还有多久能进一线峡。” “如果骑马,一个时辰。”司徒天逍不用思考,直接回答。 “好吧。”木宁夕嘿嘿一笑,对那些残兵说:“我每人赏一块银子,回去给你们的大王子看看你们背上的字。” 背上的字?他们背上有什么字? “四千万两金子,一两不能少。” 木宁夕嘴巴动动,刚刚已经擦干净小刀的梅影们兴奋地抓过呆滞地残兵们,扒了上衣,在背上继续刻字。 这次,残兵们已经不是鬼哭狼嚎那般求饶,他们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调,恨不得被刻的后背是别人的。 “小宁儿,你真狠毒啊。”骆名流有点怕怕的。好在木宁夕不是敌方的人,不然他…… 木宁夕平静地看着那些疼到昏死过去的北契兵,“我不会杀他们。但是他们仗着自己是北契国的士兵残害无辜百姓,作恶多端太久,总需要人来好好的惩治惩治他们。” 骆名流闭上嘴巴,他刚刚那话说的有点欠考虑。面前的这些人,哪一个的双手都沾染过无辜百姓的鲜血,哪一个的双手都糟蹋过无辜的女子。 也许正如小宁儿说的那样,作恶多端太久,总要还回来的。 这一场看似残忍的惩罚,也让北契国的将军和士兵都知道扶柔公主这个魔女。而木宁夕“女魔头”称号在北契国百姓间流传开来。 稍稍休息之后,再次起程,一路赶到一线峡再也没有遇到北契散兵的叨扰。 第245章 悬空,一线峡 一线峡。 提到一线峡,人们通常会先想狼山的地理。 狼山被群山环抱其中,犹如一颗智慧之眼。四周的山峦叠嶂、连绵起伏,将傲于天地之间的狼山环簇。 有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有走兽飞禽在山中巡视领地,再加上至尊狼王的威名远播,四国中没有人敢来送死。 群山中野狼出没,尤其狼山东侧的野狼谷更是狼群的栖息地。飞禽种类不计其数,更有脾气暴躁的野猪等小猛兽。 群山之中唯有野狼谷山势稍缓,若不惧怕狼群的捕食,或许能从那边进入山谷里。但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而一线峡,是唯一能安全通行的地方。 马不停蹄地赶路,临近正午时分终于抵达一线峡山口。远远地便能看见那条通天的狭长。 从马车里出来,木宁夕望向那道如劈山似的决口。一线峡两边的峡壁并非直上直下,而是下窄上宽呈倒梯状。 那条缝隙若是在黑夜,很难看到它的存在。窄小得可忽略不见,山脚处的缝隙也许只有十岁的孩童能侧身而过。 “爷,我想走去看看。” 木宁夕克制激动地心绪,想要更近一点观察一线峡。 司徒天逍牵住她的小手,柔声安抚,“好,等我交待完,和你一起进去。” “好。” 木宁夕欣然同意。放开他的大手,跳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伸出小手作出取景的手势。 还是古代好哇。没有雾霾,没有尾气,没有噪音。 看看吧。山是青的,水是清的,石头上的苔藓是碧色的,连溪水里游的小鱼都白亮白亮的。 “咦?” 木宁夕跳下石头,跑到溪水边拾起一颗五彩晶莹的雨花石,捧在掌心,阳光照射下闪动夺目光彩。 她欢欢喜喜地“呵呵”傻笑起来,脱掉绣鞋,光着小脚丫踩入冰凉清澈的溪水中。 躬着腰,仔仔细细地观察溪水中隐藏的漂亮石头,一颗一颗用脚趾头拔弄。眼前一亮,那颗泛着五彩华光的雨花石藏身在河底,刚好被一条小鱼挡住。 木宁夕用食指戳戳小鱼,吓得小鱼慌忙逃窜,逗得她哈哈大笑。捏起那颗五彩雨花石,比之前的那颗还要漂亮。 再走上两步又发现一颗,小手伸去,这次却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抢先拿走。 “萧鬼医,还给我。”木宁夕噘起小嘴,不高兴地伸出手讨要。 萧辰微微拧眉,无奈又觉有趣,笑眯眯地问:“我先拿到的。” “我先看到的。”木宁夕寸步不让,坚决要讨回来。 “你先上来,我才还你。”萧辰点点下巴,“溪水太冷,你身体虚弱,受不得寒湿之气。” “把石头还给我。”木宁夕一动不动,非要先拿回石头。 “给她!” 司徒天逍大步走来,一把将木宁夕横抱在怀,冷瞥萧辰一眼,不悦道:“再敢欺负宁儿,我丢你去野狼谷。” 萧辰哭笑不得,说:“主子,属下也是为公主着想,万一染了寒湿之气怎么办。” “既然你如此想,为何攥着石头不肯交还。”司徒天逍鄙夷地瞟一眼萧辰手中的雨花石,回头柔声对木宁夕说:“狼山有一条清澈的溪,里面的石头比这里的还漂亮。” “真的吗?”木宁夕大眼睛放光,搂住男人的脖子,撒娇道:“我们什么时候到狼山去呀。” “即刻就去。” 司徒天逍凑近亲亲娇嫩的小脸,痒得木宁夕哈哈大笑,小手摸摸他下巴的胡茬,嫌弃地皱皱小鼻子,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着她娇俏的小模样,司徒天逍开怀大笑,眼中柔出水来的宠溺,凑近她小巧的耳朵,轻轻咬一口,低语:“回狼山,我们即刻拜堂成亲,可好?” 木宁夕傲娇地噘噘小嘴,“哦,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司徒天逍大步走到朱色马车边,握住纤纤小蛮腰将她举起,放坐在车板上,笑凝着她。 故作认真的思索,木宁夕捧着英俊的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个遍,神秘兮兮地问:“我嫁的人到底是谁呢?狼王?将军?还是喜欢我的司徒天逍呢?” “你想要哪个?”司徒天逍有些紧张,定定地看着她。 木宁夕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的英眉很直,像两把重剑横在饱满的天庭;他的眼明亮如鹰眸,只有面对她时会柔情似水,更多时候迸射出阴森的冷戾;他的鼻型很漂亮,不大不小刚刚好,很配脸型;他有一双浅粉色的薄唇,时时抿紧,偶尔会为她弯起美丽的弧线;他的喉结很凸起,吞咽口水时会颤动一下;他的胸膛很宽,很有安全感;他的双臂很有力,她很想时时刻刻被保护在臂弯中…… “司徒天逍。”樱唇微动,她喊出他的名,在他怔愣之时伸展双臂,娇小玲珑的她扑入他的怀抱,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只想嫁给司徒天逍。” 他笑了,她哭了。 司徒天逍吻去娇颜上的晶莹泪珠,柔声道:“不管你是谁,我的妻子唯有木宁夕。” 木宁夕傻傻地笑了。 “好了,去换件轻便的衣裙。接下来要骑马,恐怕这襦裙不合适。” “骑马?黑驹子能去到那里面吗?”木宁夕又被司徒天逍举抱回马车上,望望正在撒欢狂奔的黑驹子,笑呵呵地说:“黑驹子好可爱哟。” “你和它一样可爱。” 司徒天逍回头望望黑驹子,某些地方木宁夕和黑驹子很相同,野性难驯、贪玩爱撒娇。 “主子,小宁儿,属下在此告辞。” 骆名流走到朱色马车边,躬身作揖。 木宁夕怔愣,问:“你要去哪里?” “去无花谷。”骆名流坦言。 “找花老夫人吗?她会不会拒绝呀。”木宁夕有些担心。听花羽蝶说过,她的奶奶是个很厉害的人,就连无花谷的谷主都不敢忤逆花奶奶的意思。 “快去换便服吧。”司徒天逍柔声催促。眼神示意四婢女扶着木宁夕进到马车里去换衣。 木宁夕看了司徒天逍,又看向骆名流,叮嘱:“你要小心,千万别因为我为难自己。花老夫人愿意赐药是好事,但是她若不肯也别强求。” “是,公主的话,属下铭记。”骆名流作揖。 木宁夕眼眶泛红,呜咽声渐起,“麻烦你千里迢迢走一趟,真对不住。” “不,公主这样说真是折煞属下了。”骆名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求救地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心里也感激不尽,对骆名流抱拳,“此行艰辛,有劳了。” “主子言重了。”骆名流拱手回礼,笑说:“看来属下真的该走了。主子保重,公主保重。” “一路顺风。”木宁夕拱手抱拳,很豪气。 骆名流颌首行礼,转身便走向萧辰,与他低语了几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萧辰的脸色不是太好,握起拳头打了骆名流的肩胛一下,说了句:“放心。” 骆名流带着百余人的梅影,策马而去。 连连不断的马蹄声徘徊在山谷,直到那黑黑的背影消失在山的转角,那声音仍在山谷中回荡。 少时,木宁夕换好便服,走出马车。一下子被司徒天逍横抱起,大步往一线峡走去。 “只有我们进去吗?他们怎么办?黑驹子呢?” 被司徒天逍抱着走到一线峡的山脚下,木宁夕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向后面张望着那些渐渐驶离的马车,还有被牵住缰绳而闹脾气的黑驹子。 “他们有办法进到里面。”司徒天逍歪头凝着她的小脸,微微一笑,问:“怕吗?” 木宁夕扭头望望仅仅一臂宽的峡口,若她自己走进去也许可以,司徒天逍虎背熊腰的估计很难通过。 “爷,你真的能过去吗?”木宁夕比划一下司徒天逍双肩的宽度,又指指狭窄的峡口,“也许我能过去。” 司徒天逍板起脸来,冷声问:“怎么,你不相信本尊?” 本尊? 木宁夕恍神,才想起这是至尊狼王的自称。忍不住捂住小嘴,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野丫头。”司徒天逍咬一口她的白皙的手腕,见她已没有刚刚的紧张神色,柔声提醒:“我们飞着走,好不好?” “御剑飞行吗?”木宁夕憨憨地小表情逗笑了司徒天逍,她又皱皱鼻子,呲呲雪白的小牙,“不准笑!真当我傻呢,御剑术是编出来诓人,才没有人会踩着一把剑飞行呢。” “呵,小傻瓜。” 司徒天逍抱着她凌空一跃,钉在石壁上的木桩像阶梯似的,但因为两个木桩之间的空隙很大,即便是梅影那样的功夫也很难跳跃上木桩而行。 一线天下窄上宽,悬在半空的栈道是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最后一根木桩与铁链之间足有五米的落差。 司徒天逍凌空而起,抱着木宁夕稳稳落在铁链之上。 “怕吗?” “好玩!” 漾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答非所问。 司徒天逍看看怀中睁大眼睛四下张望的木宁夕,真有点出生牛犊不畏虎的模样。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早就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了。 不怕就好。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像走钢丝似的走了五里多的路程。越往里面走,迎面的风越发的寒凉。紧紧将她抱住,让她更贴近自己的胸膛。 木宁夕也乖巧地拢紧他的脖子,让自己蜷缩成一颗肉球。 司徒天逍加快了脚力,做最后的冲刺。一个劲风闪过,他已站在峡口的石台上。 看到远处的狼山,木宁夕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地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疼得直皱眉。 “你这是作什么?”司徒天逍厉声斥喝。蹲下来将她安放在腿上,抓过她泛青的手背揉揉,心疼地拧起眉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声声斥喝被木宁夕全当耳旁风,她大眼睛呆滞地凝望狼山。就是那座山,她梦里出现过的地方。 “狼山。” “对,那里是狼山。” “狼王。”木宁夕像疯子一样抓住司徒天逍的手,急切道:“快,快带我去狼山找狼王。” 司徒天逍脑袋“轰”地一声炸响,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246章 狼山,群狼齐嚎 木宁夕指着远处的狼山,目光呆滞地张着小嘴,就是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呆傻的样子,司徒天逍焦急地拉着她的手,捧着她的小脸喝令,“宁儿!宁儿!看着我!我是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脸被用力扳过去面对他,木宁夕的眼睛仍斜斜地望向那高耸入云端的狼山。 “宁儿!你别吓我,别吓我。”司徒天逍用力握住纤弱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希望借此能唤回她的神智。 “司徒天逍。”木宁夕忽然喊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指向狼山,“那座山……在我的梦里……是她,让我去那里找狼王。” “宁儿,我就是狼王,你忘记了吗?”司徒天逍锁起眉心,他猜不透木宁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她”到底是谁?难道是月老夫人?还是乐月瑶? “宁儿,看着我。我命令你看着我!” 司徒天逍捧过木宁夕的脸,迫使她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问:“她是谁?” 木宁夕眨眨眼睛,忽然抓住司徒天逍的衣襟,急切地问:“你是狼王,知道她为什么要我去找你吗?” “她是谁?”司徒天逍急了,这到底是什么鬼魅在作祟,迷失了她的心智。 双手抓得更紧,衣襟几乎被绞出裂口,木宁夕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徒天逍,许久之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宁儿。” “谁?”司徒天逍觉得自己在幻听。 木宁夕像泄气的球,无力地蜷缩身体,头狠狠撞在司徒天逍的胸膛,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她呜咽道:“宁儿,你喜欢的那个宁儿。是她要我来狼山找狼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是这个荒诞的理由。 司徒天逍摇摇头,怅叹,将她紧紧抱住,安慰说:“连日赶路,你太累了。放心吧,我们已经安全,不会再受到北契兵的袭扰。” “不,我没有说谎,是真的。”木宁夕推开司徒天逍,抹抹眼泪,轻声问:“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去石梅山庄,第一次去梅林,我为你挡了有毒的袖箭。” “记得。” 司徒天逍胸口胀痛,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记忆。那日在梅林,她用柔弱的身躯为他挡住黑衣人的袖箭,那箭上有毒,害她昏迷不醒,直到蒙面女花羽蝶为她救治才醒来。 木宁夕扭头看向狼山,“我在梦里见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她是宁儿。梦里她穿了一件七彩的襦裙,赤色霞披上坠满了泪滴的水晶。” 看向司徒天逍,樱唇微勾,说:“她对我笑,伸出手指向一座隐在云端里的山峰。”抬手指向狼山,很肯定地说:“就是它,狼山。” “然后呢?”司徒天逍静静地听着,鹰眸眯缝地觑着她的小脸,想到探知她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 木宁夕怅然而笑,“也许你不相信,她凭空写出两个字,瞬时结成细的水珠。那晶莹剔透的两个字像魔法一样神奇。” “什么字?”司徒天逍拉过她的一双小手,冰冷刺骨。 木宁夕抬眸凝视他,平淡地说出两个字,“狼王。” “她为什么要你来找狼王?”司徒天逍沉声问。如果她所说是真,梦中宁儿也该让她来找司徒天逍,绝非狼王。 “不知道。当我想要问她的时候,她不见了。”木宁夕失落地摇头,仿佛又回到那个梦境。 “傻丫头。”司徒天逍拉她入怀,轻轻抚顺她的背,安慰:“那是另一个你。无助之下才会有那般的梦境。不需在意,只当是一场梦罢了。” “狼王,你能告诉我,宁儿为什么要我来找你吗?”木宁夕闭上眼,若知道答案,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完成原主宁儿的遗愿,如此她也能心安理得的和司徒天逍在一起。 司徒天逍心疼地抱紧她,猜测道:“也许另一个你忍受不了折磨,想要我去救你。” 世上总有那么一句让人恍然大悟的话。这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司徒天逍仅是安慰的话,在木宁夕听来却是触击谜团真相的钥匙。 “对,我想到了。”木宁夕怔愣,推开他,定定地盯着他。似乎那积压在心底的谜团全部解开了。禁不住为此而开怀大笑。 木宁夕正是如此,她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宁儿!你在笑什么?”司徒天逍慌了,他从未看见木宁夕如此的癫狂样子。 木宁夕摇摇头,笑到腹痛。她揉揉肚子,说:“放心,我很好,很好。” “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司徒天逍隐忍怒气,对于这种不能掌控的局面很不爽。 “嗯,我先笑够了再告诉你啊。”木宁夕继续放声大笑,像是把积压在心底的负能量全部释放出来。她仰躺在司徒天逍的怀里,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情不自禁地大喊:“宁儿!放心吧,我一定会杀了她给你报仇的!” “杀了谁?”司徒天逍心中一动。 木宁夕敛去笑意,伸手抚摸司徒天逍的脸,“司徒天逍,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我心安啦。” 越说越迷糊,司徒天逍不懂她的意思,那个“她”是以前的她吗? “另一个宁儿让我来狼山找狼王,其实就是想利用狼王杀了月老夫人给她报仇。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想法,不必请狼王劳心啦。报仇一事,我自己搞定。” 木宁夕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回头看见司徒天逍仍然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瞪着她。 “怎么?大名鼎鼎的至尊狼王怕我吃了你?” “哼,你想吃便吃吧,我任你处置。” 司徒天逍从地上爬起来,睐她一眼,警告:“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 “好。” 木宁夕长长舒口气,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她与司徒天逍也许就是天注定的命运。 司徒天逍还想多教训几句,却听见山谷里回荡起马儿的嘶鸣声。 “是黑黑。哈哈哈哈,黑黑——!” 木宁夕双手在小嘴边,洪亮亮地喊着。 “呼哧——” 黑驹子的回应在山谷里回荡而来。 木宁夕兴奋地挥手,远远便看见黑色的马儿矫健的身躯、张驰有力的四肢、健美的跑动,是那般的美。 “黑黑,我在这里!” 木宁夕笑着、跳着,沿着陡坡跑向山脚的小路。 黑驹子撒欢地奔向这边,在半山腰停下,低下大大的头亲昵地蹭蹭木宁夕肩膀。 “黑黑,你从哪里进来的呀?我还担心把你留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呢。”木宁夕抱抱黑驹子的头,怜爱地摸摸它的长脸,回头看见司徒天逍已经走下坡来。 “高兴了?”司徒天逍睐她一眼。真是个小疯子,一会儿神神叨叨,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嘻嘻哈哈。唉,真真是个孩子。 木宁夕嘿嘿一笑,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讨好地问:“狼大王,能说说呗。” “说什么?”司徒天逍睇她一眼。狼大王?这是什么破称呼。和萧辰的“萧鬼医”一样难听。 “它呀,是怎么进来的?”木宁夕好奇地四下张望,竟然在不远处的树林边发现朱色的马车。那是她的公主御驾,还有骑在马上的四个婢女。 抱起木宁夕放到马背上,司徒天逍一跃而上。黑驹子不必喝令,已经慢慢的、优雅的走起来。 骑在马背上,木宁夕倚靠在坚硬的胸膛,微微侧头,问:“真的不能说吗?” “一线峡的地下有一座城。你信吗?”司徒天逍状似玩笑话。 木宁夕点头,“你说的,我信!” 一个“信”字足以表明她的真心,拔动了司徒天逍的心弦。 “嗯,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好。” 司徒天逍抱紧木宁夕,大喝一声:“驾!” 黑驹子像离弦之箭,快速奔跑起来。 从一线峡到狼山,整整十里山路弯延盘旋,穿过茂密的树林,奔走在陡峭的山路上。 “嗷呜——” 森林中传来悠远的狼嚎声。 “嗷呜……嗷呜——嗷呜……” 不计其数的狼嚎随声而起,嚎得人胆战心惊,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木宁夕吓得几乎缩到司徒天逍的怀里,她眨巴着大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况。茂密的森林阻挡了视线,能感觉到那些狼群在不远处,用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这里。 “怕了?” “嗯。怕。” 木宁夕诚实地点头,紧缩在司徒天逍怀里。 “别怕,它们是来拜见本尊的。”司徒天逍悠然自得,全然没有惧意。而黑驹子也像没有听到那狼嚎一般,优雅的行走在森林小路上。 “嗷呜——” 又是一声悠长的狼嚎。 随后是接连不断的狼嚎声,显然比刚刚的狼群还要大。 木宁夕缩在司徒天逍怀里,双手捂住耳朵,小脸恨不得钻进他胸膛里。 “别怕。你即将成为狼后,它们出来拜见,你该有些风度的。”司徒天逍诱哄着。 木宁夕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咕哝道:“见鬼的拜见,我才不要当母狼呢。更不需要什么风度。” “你不想嫁给我吗?”司徒天逍有些失落。他能理解木宁夕惧怕狼的心理,但是说出不想成为狼后的话是他不能接受的。 木宁夕抬起头,委屈地扁扁小嘴,“我要嫁给你,死也要嫁。” “不准说死!” 司徒天逍斥喝,又心疼地搂过她护在怀里。无奈地轻叹一声,终究是他太过心急。 黑驹子突然停下来,“呼哧”一声提醒主人。 “狼后胆小,都散了吧。” 司徒天逍醇厚俊朗的嗓音响起。 木宁夕好奇地扭头瞧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吓得全身崩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家伙!这么多的狼! 第247章 承认,穿着皮草 树林两旁边的石崖之上聚集数不清的野狼,而拦在马前的数百只狼首领睁着清晰的瞳眸,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峻眼神专注地盯着她和他。 “爷,怎么办?它们会不会吃掉我们。”木宁夕紧紧抓住司徒天逍的衣襟,牙齿都在打颤。她瞪大眼睛与狼首领们对峙,但她的心里却害怕的快要碎啦。 将她护在怀里,司徒天逍睥睨围在前面的百只狼首领,鹰眸闪出冷冽的光芒,朗声道:“都散去吧。日后有不少机会能见的。” 和野狼聊天吗?别逗啦。她才不懂兽语呢。木宁夕腹诽,埋在坚硬胸膛的小脸悄悄扭个小角度,偷瞄周围的野狼首领。 “嗷呜——” 狼首领们显然不怎么满意,拒绝离开。 看吧看吧,和一群兽类讲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木宁夕更用力挤入司徒天逍怀里,就怕他一个松手。 “宁儿,让它们看看你。” “不要。” 想都别想。狼是很聪明的动物,只要它们看到,记住人类身上的味道,它们能记一辈子。 “爷,它们是狼,不是二哈。” “二哈?” 司徒天逍簇眉,这是什么破名字。 木宁夕点头,解释:“二哈和狼是一个祖宗,但是二哈很傻很可爱,狼很聪慧很残暴。” “残暴吗?” 司徒天逍扫一眼围在四周的野狼群,一个个泛着绿芒的眼睛看向这边。它们冷静、好奇,审视着狼王怀中的女子。 他薄唇微启,贴在她的耳边,低声提醒:“它们对你很好奇,不肯散去。难道它们比北契兵还可怕吗?” “别提那群废物。”木宁夕打了他一粉拳,幽怨道:“如果它们是二哈,我会很高兴。但它们不是二哈呀。嗷嗷嗷……我都被吓shi啦。” “你那么胆小吗?”司徒天逍安抚似的亲亲她的小脸,柔声道:“你是狼后,它们该怕你才对。” “它们吃人不吐骨头。”木宁夕嗔怨,又忍不住偷偷扭头瞧瞧那些披着灰色皮草的家伙们。虽然它们和二哈是一个祖宗,但是静静地看着还是蛮可爱滴。 毛毛头从司徒天逍的怀里钻出来,眨巴大眼睛看着四周那些穿着皮草的家伙们,呲呲小白牙,“你们这群大夏天还炫耀皮草的家伙们……”汹汹霸气立即变成谄媚的讨好,笑嘻嘻地问:“你们吃饭了没?要不要吃点肉啊、骨头啊什么的。” 司徒天逍哈哈大笑,揉揉她的头,笑问:“你想用自己来喂饱它们吗?” “当然不是啦。” 木宁夕惆怅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躯,估计都不够一头狼饱腹的。更别提漫山遍野的狼群。粗略看看也有一千多头狼。庞大的队伍啊! “你乖乖的,让它们看看你。” 扳过她的小身子,让她的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借此给她一些勇气面对狼群。 既然逃不掉,就要勇敢面对。木宁夕白牙一咬,心一横,昂首挺胸、居高俯视下面的那群狼首领。 “你们一定要记住我哟。你们是穿着皮草的狼,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千万不能把自己混成傻不楞登的二哈,懂不?” 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管这群穿皮草的家伙们懂不懂。总之她绝对会记住一定要躲它们远远的,千万别被它们盯上。 狼首领们齐“嗷呜”一声。 傻不楞登是狼后,瘦瘦小小的,狼王真没有眼光。 就是就是,狼王没眼光,狼后才傻呢。 …… 听着野狼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还有那射出的目光像刺一样慑人心魂。 木宁夕头皮发麻,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躲着。 “都散了吧。”与狼共处多年,司徒天逍看出狼群对他选择的妻子并不满意,也许还有一点点鄙夷。的确如木宁夕所说,狼是最聪明、最敏感的动物。 狼首领不肯散去,连同崖坡上的狼群也纷纷跑下来,大有围攻的趋势。 司徒天逍鹰眸闪现阴森的光,嗓音也多了一重沉冷,“怎么,你们想造反不成?” 狼群越聚越多,一个个面露凶光,牙齿比钉子还要尖利。它们翡翠黄的眸子迸发出骇人的凶煞之气,全身的毛发根根竖起,尾巴紧紧夹住,身躯微微向后做欲扑的样子。 司徒天逍周身散发出来的森冷威压仅仅令狼群们不敢上前,但它们的目光仍盯向娇小的木宁夕。 “爷,它们这是要……逼宫?”不知为什么,看见这群野狼的样子,木宁夕反而不怕了。不就是二哈的远房亲戚吗?大夏天的穿着皮草就是贵族吗?哼哼,少臭美了。 纤细的食指指向最前面的一头狼首领,喝令:“你,领着你的族人回去。再敢冒犯,我定亲手剥了你的皮毛做被子。” “嗷呜——”凶狠地威胁,狼首领往前蹭了两步。 木宁夕从荷包里拿一支竹管,笑嘻嘻地说:“我肚子正饿着,你们谁来做我的午膳啊。” 狼首领们步步后退,虽然那东西没有见过,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司徒天逍抢走竹管,跃下马背,走到狼群中央,“来吧,好久没有较量。看看你们的本事。” “啊?你要和狼打架?” 木宁夕傻了。和一群狼打架,司徒天逍难道不怕被它们撕成肉片吗。不成不成,她要阻止。 在马背上急得团团转,平时鬼主意最多,这个关键时候脑袋里乱得像浆糊。不成不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徒天逍被狼吃掉。若他与她之中真的要牺牲一个,让她来喂狼吧。她也活不了多久,死就死吧。 一咬牙,她直接跳下马背,跑到司徒天逍身边,指着最近的那头狼首领,“喂,我警告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真的会扒皮吃肉哟。” “嗷呜——” “叫什么叫,闭嘴!”木宁夕霸气地喝令,一步迈到前面挡在司徒天逍身前,大眼睛阴狠地瞪着狼首领,“想打架?我来和你打。如果你输了,乖乖地领着你的族群回去你们的地方。” “嗷呜——嗷呜——” “不准叫!穿皮草不了起吗?” 司徒天逍看着站在身前与狼对峙的小女子。刚刚吓得快要哭出来,现在却敢胆肥的叫嚣扒狼皮。是为了保护他吗? 曾经为他挡下有毒的袖箭,她说着那句撼动他心弦的告白。 护你,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那不是凭空的感慨,她真真正正的护着他。自伤取血为他化解蛇毒,她的寿命也因此缩短。他害了她,她却护着他。 司徒天逍思绪纷乱,呆呆地盯着木宁夕的后脑勺。而木宁夕却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专注地与狼首领对峙,更有剑拔弩张之势。 “你让开。” 木宁夕推开身后的大木头肉桩,撸起袖子,握紧拳头便要开打。 狼首领亦是准备扑上去。它阴鸷的眼睛始终盯着小女子,后腿弓起绷紧。 木宁夕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吧。让姑奶奶看看你的本领。” 狼首领一个箭冲朝着小女子扑过去,尖利的牙想要撕扯她的喉咙。后爪蹬起,两只前爪扑按向她的胸口。 理想很完美,现实很悲催。 一向战无不胜的狼首领做梦也想不到,它那血盆大口竟被塞进一块木板,塞得它嘴巴根本合不起来,两边颌骨撑得生疼生疼。 它引以为傲的尖利牙齿险些被石头砸断,好在它扭过头躲闪。可是,很不幸,它的头被石头砸中,顿时眼冒金花,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乖乖,认输吧。”木宁夕丢下石头,骑在狼首领的身上,捧住它的狼头,笑嘻嘻说:“听说驯服二哈的方法是咬耳朵。不知道你们狼族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法子。” 说着,不等狼首领反抗,木宁夕小白牙已经狠狠地咬住狼首领的尖耳朵,半点不留情。咬得那叫一个狠,连耳朵上的毛都快被咬秃了。 狼首领很大力地甩着头,想要借力丢掉嘴巴里的木板。身体也跟着挣扎起来。 “哟荷,还敢反抗?”木宁夕狡猾地笑笑,扳过狼头,抓住另一边的耳朵塞入嘴巴里狠狠的、狠狠的咬。 只听得狼首领凄惨的大喊一声:“嗷——嗷——呜呜……” “哈哈,知道我的厉害吧。”木宁夕撤去木板,松开狼首领,站起来叉着小蛮腰,问:“以后乖乖的做狼宝宝,多学学二哈。知道不?” 狼首领一个翻身站起来,胆怯地后退几步,低垂着头,小声又委屈地“嗷呜”两声。 “嗯,不错不错。”木宁夕满意地拍拍手上的泥土,大眼睛横扫一圈,问:“还有哪个不服的?出来被我揍!” 挥挥小拳头,挑衅地扬扬下巴,斜睨着每一头狼。 狼首领被打败,俯首认输。 司徒天逍横抱起木宁夕,重新骑上马背,居高临下,“从今以后,她便是狼后。” “嗷呜——” 众狼纷纷退让出一条小路来。 木宁夕惊讶地回头,看司徒天逍薄唇浅笑,宠溺地凝睇着她。 “它们承认你是狼后,是它们的主人。” “呵呵,我赢了,对吗?” “对。”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司徒天逍紧紧抱住木宁夕,感慨万千。 木宁夕兴奋地看着小路两边的狼群,还有那个被打败的狼首领已经昂首站在族群的最前方,目送着他们离开。 黑驹子优雅地迈着小碎步继续往狼山之巅行去。 第248章 狼宫,不该忘想 狼山。 多少次在梦里见到它的壮美,而此时真真正正身临其境时,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它的瑰丽雄壮。 黑驹子驮着两位主人一路优雅大方,昂首阔步,似乎这里是它的领地,不容侵犯。而它在向新来的女主人热情的展示领地的美。 木宁夕抚顺黑驹子的鬃毛,回头笑说:“黑黑比你更像这里的主人。” 司徒天逍挑眉,一眼看穿黑驹子卖乖的目的,毫不留情的戳破,“它每天都想着这里的枣红驹,恨不得天天守株待兔。” “呼哧呼哧!” 黑驹子警告似的发出两声不满,四蹄也失了风度,急步往狼山之巅行去。卖“黑黑生气了。哈哈哈!”木宁夕靠入司徒天逍的胸膛,有些怨念的问:“你回来了,为什么没有人亲自迎接。反而是那些野狼跑出来吓人。” “他们应该在狼宫等着我们呢。”司徒天逍并不多做解释。 在狼山,野狼的地位仅次于他这个狼王,连萧辰等人都要退避三舍,不能伤了野狼。 五年了,狼山的野狼从未伤害过他们,而更多的时候是野狼在保护着狼山和他们。 黑驹子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夕阳西下,漫山遍野的野花有许多凋零,落入草丛间。 再走上五里路,眼前一亮,一座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皇宫浩然矗立于山巅之上。 像是在被削平的山顶拔地而起,皇宫门前是一对威武霸气,冷眸倾天下的狼兽石雕。皇宫墙壁上随处可见狼首图腾。千姿百态,神情各不相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金灿灿的狼首浮雕宫门。 狼首浮雕神情肃穆,狭长狼目炯炯有神,张开的狼口中含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琉璃球。阳光下折射夺目华彩。 黑驹子停住,长啸一声,颈上的鬃毛优雅且潇洒的飘动。 狼首浮雕的宫门瞬时打开,两排护卫列队从门内走出,分列两旁。门内走出四个穿着打扮风格迥异的男人。他们站定在马头,向司徒天逍拱手行礼。 “狼王!” 司徒天逍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抱起木宁夕轻松跃下马背。 “公主!” 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传来,木宁夕呆滞一下,恍然道:“你是卫副将?” “正是卑职卫漠。” 木宁夕点点头,目光从卫漠脸上移开。 说起她与卫漠的相识,还有一个小插曲。 当初和安阳长公主一起偷偷来到贝州城,闯入将军府,还是卫漠亲自来带她们进去的。好在卫漠认识安阳长公主,否则她独自去将军府,一定会被当成奸细给关起来。 “神游哪里去了?”司徒天逍屈指敲敲她的额头,柔声问:“是不是肚子饿,连听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饿扁了。”木宁夕摸摸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司徒天逍。 其实她还好,只是逗逗他。半路上司徒天逍给她摘了许多新奇的果子,听说都是萧辰种的,许多有生津止渴饱腹的作用。 司徒天逍也不急着向众人介绍,横抱起她便往狼宫里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都聚向卫漠。 卫漠尴尬地搓搓手,干笑道:“我知道她是谁,但是不能说。见谅见谅!” 卫漠屁颠颠地跑进去。 众人傻了,这是什么情况?狼王终于忘记五年前的那个小丫头,重新遇到真爱了? “狼王带回来的是个公主,看着不像是南晋国的那个长公主呀。”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说着,跟进去。 “嗯,我看着也不像。”赤色长袍的男人点头,也跟了进去。 二人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靛蓝色长袍的男人怔愣发呆。 “怎么,你认识她?”二人同问。 靛蓝色长袍的男人神色凝重,叹气:“她就是月老夫人安派到南晋国下毒的棋子。” “什么!”二人大惊,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内,狼宫大殿门口渐渐消失的背影。 狼王竟然喜欢上月老夫人的棋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狼宫正殿,赤红木柱,白玉墙,涂过黑漆的瓦当,屋檐上的排列五尊狼形神兽。 左右偏殿与正殿之间由拱桥游廊连接。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河蜿蜒曲折,缓缓而流。 三殿之后是百间风格独特,大小不一的琼楼殿宇。但唯有色彩是相同的红白黑。 被司徒天逍抱进狼宫正殿,木宁夕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如果南晋国的皇宫是七星级的,那么眼前的狼宫就是十星级的。 南晋国皇宫遇到狼宫,只有被无情碾压的份儿。 跳下司徒天逍的臂弯,木宁夕感觉自己就是像走出象牙塔的小白菜,看什么都情不自禁地想“哇哇哇”的赞叹。 迈过齐膝高的门槛,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殿中的饰物。 木宁夕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睛都看不全了。 正殿很大很宽敞之内,最显眼的当属正中央的宝榻。 千年紫檀的宝榻放在一块青玉石台之上。四脚有紫铜马蹄包裹,鎏金狼首浮雕扣于脚柱之上。 榻呈长方,四角有鎏金紫铜狼首面纹饰。榻沿镶嵌龙眼大小的七宝宝石。 宝榻两边摆放半人高的狼兽塑像。狼兽口中有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殿中央摆放一个沙盘,那是狼山的地形地貌,上面有许多面颜色不同的小旗子。 沙盘两侧是各十张楠木小榻,铺有紫绫缎面方垫子。 木宁夕选了一张楠木小榻坐下,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司徒天逍。 “爷,你是主,我是客。你就这样待客啊。连口茶都不赏?” “我们先去用晚膳。” 司徒天逍走进来,想要抱她离开。木宁夕却不依,噘起小嘴抱怨:“我还没看你坐在那里呢。快去快去,我要看你当狼王的样子。”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屈指刮刮她的小巧挺直的鼻梁,笑问:“坐在那里就是狼王吗?我明明是真狼王,何须假作?” 木宁夕呆滞,好一会才恍然所觉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坐在宝榻上的样子。” 看司徒天逍不为所动,她动动唇,解释道:“我看惯了你作为普通人的样子。上次在别院,你戴上狼王面具,吓走月牧,我还觉得是做梦呢。” 司徒天逍摸摸她的脸蛋,柔声问:“想不想和我一起坐上去,亲身感受一下。” 木宁夕望了一眼精美绝伦,磅礴气势的狼王宝榻,摇摇头,干脆利落地拒绝,“不想。” 司徒天逍敛去笑容,直起身子,垂眸凝着她,沉声问:“你真的不想和我一同坐上那宝榻吗?” 木宁夕抬目瞄一眼,咬紧唇不再说话。 “宁儿,回答我。”司徒天逍屏住呼吸,心中忐忑。虽然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自己,但是每当她顾虑重重的时候,他都会患得患失,焦虑彷徨。好似他即使攥得牢牢的,她依然像清澈的水在指缝间溜走。 木宁夕沉默许久,直到她忍受不住窒息的寂静,樱唇微动,却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话。 “我怕拥有过一次之后,会管不住自己的心,贪图不该妄想的东西。” “你认为不该妄想的东西是什么?”司徒天逍鹰眸射出骇人的光,他弓着腰,双掌按压住木宁夕的双肩,强忍失落,阴冷地质问:“是狼后的身份?司徒府三少夫人的身份?还是我司徒天逍的妻?哪一个,嗯?” 见她依然不语,他暴躁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一把将她拉起来,捧着她的小脸,愤怒又挫败的低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 “我知道!”木宁夕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她无助地哭了出来。 “司徒天逍,我没有多久的活命了。我不想,也不敢给自己任何的期待。我怕,我真的怕。” 自从得知生命时日无多,木宁夕总是刻意的忽略,选择暂时的忘记。但是不等于它不存在。每当司徒天逍畅想未来的生活时,她都会提醒自己不要贪心,不可妄想,当作一场梦吧。 她甚至没有像现在这样痛痛快快地哭过。 司徒天逍心疼地拉她入怀,紧紧抱住,柔声细语地安慰:“怕什么,阳间阴曹有我陪着你。你上天,我陪着;你入地,我陪着;你作厉鬼,我也陪着。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不,我不想你死。你要好好的活着,你要长命百岁,还要娶个漂亮贤惠的妻子,生一堆的孩儿。” 抽噎着说出这些话,天知道于她是多么的心痛。 司徒天逍紧紧抱住她,誓言道:“除了你,世上在没有人能成为我的妻。” “爷,能与你相遇,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即便此刻死了我也没有遗憾。”木宁夕会抱住司徒天逍,哭着乞求,“若我离去,请求你带着我的那份生命一起,好好的活。” “宁儿,你这是要我心疼死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不准你死,等狼山的事情安排好,我亲自带你去无花谷。” “爷,我要安安静静的呆在狼山,哪里也不去。” 木宁夕抹去泪水,额头抵在司徒天逍的胸膛,闷闷地请求:“让我留在狼山,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司徒天逍怅然而叹,心痛地拧紧眉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生命的流逝,不只有她害怕,他也一样,害怕她像五年前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249章 三男,江湖痞子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当积压在心里快要溢出来的负能量全部释放出来之后,仿佛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 木宁夕哇哇哇的从夕阳西下哭到月上树梢,惊天恸地的哭声连野狼谷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传遍狼宫的各个角落。 狼宫正殿外面,三个男人和四个女人站成两排,遥望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心中无不感叹世事难料。 “你们三个,进来吧。” 终于将木宁夕哄高兴了,司徒天逍暗松口气。唤着殿门外那三个面容严肃的男子。 木宁夕歪着脑袋好奇地瞧瞧依次走进来的三人。一个穿靛蓝色长袍,面容削瘦,眸如星光;一个穿青色长袍,瘦小的脸,蓄有山羊胡子;一个穿赤色长袍,面露凶相,横眉怒目。 司徒天逍眼神示意他们站在一丈之外,免得吓到怀中的小女子。拥她入怀,柔声道:“这位是冯莽。狼山中萧辰与他一文一武、一智一勇,是我最好的帮手。那两位是青禽和赤兽,是冯莽身边的副统领,统率天狼军和地狼军。” “你的军队吗?” “是。” 木宁夕惊讶不已,没想到狼山里竟然暗藏军队。近来她对至尊狼王有一些了解,知道四国皇帝都不敢招惹至尊狼王,而且江湖中人更视至尊狼王为神。 既然司徒天逍这么厉害,为什么他又甘愿做一个小小国家的将军呢。曾经她想不明白他千方百计隐藏身份的原因。直到认识杭氏,认识司徒薰,她才渐渐明白一旦狼王身份暴露,四国皇帝甚至信阳侯这类的奸臣贼子都会利用司徒一族的性命来要挟司徒天逍。 至于未来何时揭开身份之谜,司徒天逍并不急于将全部的计划告诉她。日子还长,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 木宁夕往司徒天逍身上蹭蹭,点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他们和卫漠,谁更厉害?” 两相比较,卫漠是副将,随司徒天逍征战沙场多年。这三个人怎么看都像闯荡江湖的土匪,少了那以一点浩然正气。 司徒天逍沉吟片刻,打量三人,“都不错。” 木宁夕皱皱鼻子,攀住司徒天逍的肩膀来说悄悄话,“他们更像江湖痞子,一点都没有领兵打仗的英雄气。” “哈哈哈,江湖痞子?”司徒天逍揽住小蛮腰,豪爽地大笑,夸赞:“这个比喻好,安在他们头上再恰当不过。” 木宁夕胆怯地缩缩脖子,从司徒天逍的臂弯里偷瞄那三个脸色乍青乍红的男人。呜呜呜,死定啦。司徒天逍这混球为毛要说出来啊。真真想作死她吗。 “爷,你不要笑啦。他们生气摆臭脸了,呜呜还瞪我。”木宁夕强颜欢笑,心肝颤得快要碎啦。如果不是司徒天逍搂着她的小腰,估计她直接给跪啦。 这特么是什么事啊。被最亲近的人出卖,还是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摆明是给她添堵嘛。 木宁夕越看越赌气,两只小手不客气地抓住司徒天逍的衣襟,威胁:“给我住嘴!不准笑!再笑我就走啦。” “走?你想去哪里。”司徒天逍鹰眸灼灼地凝着清秀可人的小脸,沙哑地嗓音如烈酒般醇厚诱人,薄唇勾起妖魅的弧线,漂亮得令人窒息。 “你敢离开我半步,我便让你日日躺在床上。” 呃……赤果果的调戏啊。 木宁夕脑中一道雷劈来,睁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平时损人话一大车的小嘴此刻半个字都说不出。 “怎么,害怕了?”司徒天逍捏捏可爱的下巴,将亲未亲的距离诱惑着她,“明日我们拜堂成亲,可好?” 呢喃细语传入耳中,她心里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她渴望成为他妻子的脚步。 短命没关系,她会珍惜现在的每一个瞬间。如同曾经她的誓言那般,他若生死相依,她必不离不弃。但是现在,她宁愿独死,却不愿同穴。 “司徒天逍。”悸动之时,她主动抱住男人精壮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地说:“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只求同生,不愿共死。” 司徒天逍怜惜地捧着她的小脸,深深印下一吻。那八个字犹如八把利剑狠狠戳入他的心,来到狼山之后她时时刻刻暗示死神的脚步近了,她已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可他却不能欣然接受。苦苦寻觅五年,苦苦相思五年,终于将她圈入身边,他又怎么忍受她即将死去的事实。 “宁儿,我们还有希望。”只要大元丹能为木宁夕续命,他就有信心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司徒天逍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一惯以“冷酷”著称的至尊狼王,在心爱之人面前竟如此脆弱不堪。这就是命。逃不掉,挣不脱,天注定。 “我知道。” 木宁夕故作轻松地长长叹口气,安慰:“我命大,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这是多么好的愿望。 司徒天逍动动唇还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她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豪迈地拍拍他坚硬的胸膛,笑说:“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要在狼宫里转悠转悠。” “晚膳一会儿就送来,你先吃,别饿着。”司徒天逍勾起她耳边的一缕发掖到耳后,“我去吩咐几件事,立即回来陪你。” “好。我要在殿里看看,有喜欢的东西求抱走。”木宁夕眨眨大眼睛,故作贪婪地舔舔樱唇,憨憨地笑起来。 司徒天逍心中苦笑,这丫头伪装的本事越来越大。刚刚还一副“我在留遗言”的苦情样子,这一刻已经没心没肺的撒娇卖萌。 “喜欢什么都带走,一个不留。”司徒天逍土豪霸王之气尽显,木宁夕欣喜若狂,立即跑到大门口招呼着四婢女进来陪她“搜殿”。 司徒天逍亲了木宁夕一下,转身吩咐四婢女,“你们好好守着公主。” 四婢女福了福,“奴婢遵命。” 放开木宁夕,司徒天逍走出正殿,往西偏殿而去。 呆站的三人也默默地跟出了大殿。回头望望领着婢女在殿中搜寻宝贝的小女子,三人皆是唉声叹气。 冯莽面容严肃,目光如炬,凉淡地轻语:“狼王寻了五年的女子竟然是她,不知是福是祸啊。” 赤兽搔搔头,无所谓地说:“狼王喜欢她,要娶她,月老夫人还敢阻拦不成?依我看呀,她巴不得与狼王联姻呢。” 青禽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喂,你去哪儿?狼王吩咐我们到书房去。” “书房。” 青禽简短回答,身影已消息在西偏殿的转角处。 “走吧。” 冯莽双手背后,率先离开。 “这都是怎么了?”赤兽追随而去。 这三个男人离开,四婢女都稍稍松口气,继续跟着木宁夕在正殿里转悠,满足她的好奇心。 狼宫西偏殿。 西偏殿是狼王的书房,这里除了骆名流、萧辰、冯莽和卫漠可以进入,青禽和赤兽只能止步于内殿门外。而那些无名小卒只能远远地望一眼,连偏殿门口的白玉石阶也休想沾沾鞋边。 司徒天逍端坐于紫铜狼首饰宝榻上,与正殿的宝榻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小一些。 榻前紫檀狼首团纹祥云饰长桌,其上摆着白烟袅袅的博山炉,笔墨纸砚皆是价值千金的贡品。长桌两旁半人高的仙鹤莲花灯亮如白昼。 宝榻之前,两边各置团纹锦垫四个,冯莽和卫漠各坐一边。内殿与外殿之间有楠木雕花木门两扇,青禽和赤兽立于门外,随时听候狼王差遣。 司徒天逍看完卫漠呈报上来的密信,思索片刻,问:“十万大军在狼山驻扎,不可荒废战力。你要每日督促练兵之事,一日不可懈怠。” “是。卑职已命他们每日早晚练兵,雨时亦不曾停过。”卫漠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态度让司徒天逍想起木宁夕那句经典的评价。 鹰眸不由自主的在冯莽、青禽和赤兽的脸上扫过,再回到卫漠脸上。相较而言,那三人的确一身江湖痞气。 “狼王。”冯莽一脸的不高兴,尤其看到司徒天逍薄唇那百年难见的邪魅之笑,令他顿时生出满身的鸡皮疙瘩。 狼王笑,人遭殃。就连野狼谷的那群猛兽在看到狼王的笑容后也会相奔逃窜。 艾玛呀,太恐怖了。狼王的笑容越来越邪魅,冯莽恨不得躺地装死。 有此想法的不只冯莽一人,连卫漠、青禽和赤兽亦感到大难临头。 主子,求不虐、求不杀、求不折腾。 司徒天逍拿出一支鸳鸯钗,说:“这是本尊命骆名流去寻手艺精湛的匠人打造,你们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 “狼王,卑职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花钗脂粉的好坏。属下认为,不如请公主过过目。”卫漠胆肥儿,率先开口把自己撇得干净。 “是啊,狼王,还是请公主过过目吧。”冯莽亦附和。这东西的好坏就是价值几何,无非是多点金银宝石,能有什么好坏之分。戴在女人头上都一样亮瞎眼,赛天仙。 青禽和赤兽在门外当自己是透明人,不听、不看,不说。 司徒天逍摆弄鸳鸯金钗,装似无意,却语出惊人。 “明日本尊迎娶公主之事就交给你们来办吧。” 四人神情呆滞,头顶天雷滚滚,恨不得真的有一道雷劈死他们算了。 他们这些粗汉莽夫哪里懂得迎娶之事,而且最懂人情世故的骆名流才是操办喜事的最佳人选。没办法,骆名流手里的钱多。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四个人面面相觑,齐看向司徒天逍。 “主子,要不……我们将骆名流追回来?” 司徒天逍邪魅一笑,“办得好有赏,办不好……发配边疆十年不准回来。” 主子,求放过呀! 250 猎鹰,拔光毛 晚膳送来,木宁夕命人拿来一个炭炉子,在火上温着。即使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她的肚子也饿了,但是司徒天逍没有回来,她要等。 木宁夕拉着四婢女在殿里搜寻有趣的东西,除了一些漂亮的家具和摆件,也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发现。 领着四婢女从大殿的侧门走出去,穿过弯弯的廊桥,远远便看见一棵大树下有张方榻,旁边摆设一个铜架,上面停驻一只漂亮的鹰。 “哎哟,鹰。”木宁夕眼睛一亮。以前她去草原的时候见过鹰,也在驯鹰人的指导下让鹰在胳膊上短暂地站了下。 “公主,别去。”紫线拉住木宁夕,四下观望,确定无人后才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公主,鹰是青禽使者驯养的,千万不能过去呀。” “青禽?”木宁夕翻翻白眼,这名字好熟悉呀。在哪里听过呢。喃喃自语,“青禽是谁呀?好熟悉的名字。” 紫线和红线相视一眼,忐忑不安起来。难道公主开始出现失忆的状况吗?这是不是表示龙纹毒蚀入大脑,公主要变成傻子? 木宁夕才不管婢女们的想法,她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大树走去。 鹰敏锐地视觉很快发现异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渐渐逼近的小女子。它昂首,淡定地站在铜架的横梁上,自有一丝君王的傲慢。 “哟嗬,小家伙,敢瞪我。”木宁夕叉腰站在铜架前,与鹰对视,一脸奸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从此跟着我混吧。本公主一定会好吃好喝优待你,再给你找个老婆,怎么样啊。” 赤果果的调戏和光明正大的拐带。公主,你和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公主,我们还是走吧。万一被青禽使者知道,会……”红线挽住木宁夕的胳膊,谨慎地四下观望,小声道:“青禽使者发怒很可怕。公主,我们快走吧。” “怕什么。”木宁夕甩掉红线的手,挺胸昂首,走到铜架前,“我喜欢这只鹰,有什么不对吗。这鹰威风凛凛的,我喜欢。而且刚刚司徒天逍也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东西统统抱走。” 红线无奈地苦笑,重抓回木宁夕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公主,这鹰是青禽使者的宝贝。以前有人偷偷喂食一只死老鼠,害得鹰病恹恹三日。青禽使者查出那人,亲自砍去双手丢到野狼谷去任其自生自灭。” “哟,那个山羊胡子还挺厉害呀。”木宁夕撇撇小嘴,痴望一眼鹰,气势瞬时矮下三分。被红线拉着往正殿的后门走,边走边咕哝着:“有什么了不起的。明日我也求着司徒天逍弄来一只鹰驯练驯练,和他的鹰斗一斗。” “噗,公主,奴婢只听过斗鸡的,哪有斗鹰的。”青线打趣,和红线一起挽着木宁夕的胳膊往回走。 木宁夕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巴望着铜架上的鹰。 “不行,我喜欢它。”甩开红线和青线的手,木宁夕跑回铜架前,四处寻找。 “公主,你在找什么?”黄线走来,好奇地看着木宁夕在旁边的榻上榻下找寻什么。 不知被谁丢在方榻底下中央位置的护具。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四婢女惊呼,瞪大眼看着木宁夕像小狗一样爬进榻下边,几乎只露出圆圆的臀和屈起的腿。 后院里传来的惊呼声打破西偏殿的寂静。 司徒天逍站起来,大步走到窗边,就看见大树下的方榻下面圆圆的小屁股左右摇摆,四婢女围着方榻急得团团转。 “公主快出来吧,让奴婢来取。” “公主,你的身子弱,容易头昏。” “公主,你在找什么。奴婢来帮你找吧。” “公主,再不出来,主人会生气的。” …… 紫线说的这句话正是司徒天逍此时的脸色。隐忍怒气,锐利的鹰眸盯着那圆滚滚的小屁股。有多久没有狠狠地打一顿小屁股,惩罚她不听话。 初遇时,她的顽皮总是让他忍不住火暴脾气。那时候甚至有点打上瘾的感觉。 不自觉的,司徒天逍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回味打在弹性饱满的翘臀时的手感。 “狼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冯莽看着后院里的小女人喜滋滋地从方榻下面爬出来,向婢女们炫耀着护具。讲解护具的使用方法。那样子与一直以来得到的情报完全相反。 司徒天逍沉默片刻,“等和亲风波结束,该彻查派去幻月山庄的人是不是被策反了。” “此事属下即刻命人去查,何必等南晋国的和亲风波结束呢。”冯莽不明所以。 “南晋皇帝图谋霸占小宁儿,偷偷纳入宫中为妃。”司徒天逍眸色阴冷,邪肆一笑,“本尊之妻,岂是他能觊觎的。” 冯莽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南晋皇帝胆肥啊,敢和狼王抢女人。不过也不能怪南晋皇帝眼瞎,实在狼王隐藏得太好,生生把一代至尊变身成被暴戾皇帝欺压的小将军。 “啊——公主,千万别……太太太太危险啦。” 后院里传来一声尖细的惊慌。司徒天逍和冯莽看去,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作死,就是不当自己是个人。 木宁夕此刻就是这么做的。她纤细的胳膊戴着护具,一手握着一根树枝,往护具上敲打两下,喝令道:“鹰,快上来!” 铜架上,鹰高昂着头,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宁夕,那一副“老子不爽,滚远些”的狂霸拽气得木宁夕喘着粗气。 “喂,小东西,本公主命令你,快到上面来!” 树枝敲打敲打护具,木宁夕气势汹汹地瞪着鹰,高举胳膊等着。 见鹰仍然不为所动,她怒了,指着鹰尖利的喙,威胁道:“本公主倒数三个数,你敢不上来,我就……” “公主,算了吧。”红线小声地劝着。 木宁夕大眼睛一瞪,厉喝:“算什么算,今儿我还非要它站到上面来。”呲着小白牙继续威胁:“你敢不上来,我就饿着你。” 四婢女同叹气。现在饿着的是公主你啊。 木宁夕作势又要敲打,鹰突然一个展翅,几乎阻挡住所有人的视线,而它尖利的喙对准木宁夕的左眼啄去。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四婢女完全没有注意。反而西偏殿窗口的司徒天逍和冯莽惊出一身冷汗。 “臭家伙,你敢啄我!” 木宁夕反应迅速,套着护具的手臂直接打在鹰的头上。恰恰打偏了鹰的头,保住她的左眼。 鹰展翅而起,翱翔盘旋于漆黑的天空。 仅靠天空微弱的月光,很难发现鹰的位置。 正在众人悬着心稍稍落下时,听得一声鹰啸。那是发现猎物时所发出的激昂啸声。 紫线最先反应,立即拉着木宁夕往正殿的后门跑。 “公主,鹰被惹怒了。我们快跑。” “它怒了又怎样,敢吃了我不成?”木宁夕傻傻地被紫线强拉着跑。 身后,红线、青线和黄线惊叫一声,大喊:“公主快跑!鹰来了!鹰来了!” 木宁夕回头瞧,也不禁吓的胆颤。 鹰像一只从天而落的陨石,速度极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俯冲而来,它的目标很明确,木宁夕的眼睛。 “公主,快跑。” 紫线快速与木宁夕交换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木宁夕。 鹰瞬间改变方向,琥珀眼睛直勾勾盯着木宁夕的眼睛。那是它的目标,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一颗银珠从西偏殿的方向打来,而一枚铜钱从另一个方向打来,将银珠打偏,双双嵌入树干。 哨声响起,鹰像被摄魂一般调转方向,笔直冲去,优雅地停落在那人的粗臂上,宛如刚刚凶戾的不是它。 “公主受惊了。”青禽谦和有礼,但眼中却闪动着怒气。 木宁夕噘噘小嘴,瞪一眼鹰,问:“你就不能养一只温顺的鹰吗?” 青禽被问得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嫌弃他的鹰太霸道吗?既然不喜欢,还跑来惊扰他的鹰作什么。 “公主,属下明日送你一只鸽子。鸽子很温顺,绝不会像鹰这般无礼。” 木宁夕噘着小嘴,静静地盯着青禽许久,直到众人以为她会乖乖地回去正殿时,她突然抽出碧青匕首,指向鹰的胸膛,咬牙切齿地说:“本公主最讨厌表里不一的家伙。” 四婢女垂着头不敢看青禽的脸色。公主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气势、这语气、这神情……大大地炫了一把女霸王之气。 青禽笑得更加灿烂,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一道沉厚的声音传来。 “宁儿,不准胡闹。” 司徒天逍走过来将木宁夕勾入怀里,冷睇一眼青禽臂弯上的鹰。 “呜呜,你来了。”木宁夕如同小豹子的利爪立即收起来,弱弱地扑进他的怀里,抽噎地控诉:“他和他的宠物欺负我。” “哦?他和他的宠物是如何欺负你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欺负他的宠物在先。” 司徒天逍薄唇勾起邪魅的弧线,拇指抹去她小脸上的一块黑色尘垢。 木宁夕委屈地嗫嚅道:“人家喜欢它嘛。但是它不可爱,还要啄我的眼睛。” “是啊。它不可爱,以后不和它玩了。”司徒天逍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声细语,揉揉她的小脸,“饿了吧。我们去吃些东西。” “不行。你要惩罚它。”木宁夕不依不饶,愤愤地瞪着鹰。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瞟一眼青禽的臭黑脸,笑问:“要如何惩罚它,你来说说。” 木宁夕毫不犹豫,握起拳头愤愤地说:“我要拔光它毛!” 啊?拔光鹰的毛? 公主,你果真是一天不作死,全身皮痒痒啊。 众人看向青禽,不禁为木宁夕暗捏一把冷汗。 青禽那脸色赛过冬天的黑炭。 “还有,宠物作恶,主人也要跟着受罚。”木宁夕故意忽略青禽愤怒的视线。 司徒天逍饶有兴趣地问:“要罚他什么?” 知道木宁夕不过是爱玩闹,并不是真的要惩罚谁。不过是给青禽添堵,气气他罢了。 木宁夕歪着小脑袋想想,打量打量青禽,目光定在某一点上,指着他的下巴,霸气地宣布:“我要剃光他的山羊胡子。” 公主对剃毛的兴趣真是不能理解啊。上次在瓦朗关剃了北契国辅政王的腿毛,这次轮到青禽啦。那么公主的要求能不能实现呢? 众人目光看向司徒天逍。只见他英俊的脸浮现一抹邪魅的笑,鹰眸灼灼,将青禽从头看到脚。醇如烈酒般嗓音悠悠吐出两个字。 “准了!” 第251章 翟衣,狼后凤袍 狼王笑,人遭殃。 这话曾经出自萧辰之口。他们这些人从一笑置之到深切体会,那是一个怎样的心酸历程。 一个狼王折腾大家也就算了,为什么娶回来的狼后也能把人往死里折腾啊。还让不让人活了!郁闷! 从正殿里出来,青禽极不自然地摸摸光秃秃的下巴,狠白两眼笑趴在地上的三个家伙。笑什么笑,不就是剃了胡子吗?你们喜欢也剃光好啦。 赤兽笑得最大声,他四脚朝天地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指着青禽溜光的下巴,“青禽,认识你整整十年,我今儿算是看清你年轻时的模样。哈哈哈哈,真像一只大鸟。” “闭嘴!” 青禽火冒三丈,白一眼这三个不厚道的家伙,捂着下巴往狼宫的西宫门走去。 “哈哈哈,你们看见没,青禽被绑在椅子上被公主‘刷刷刷’地剃了胡子。公主手法堪称一绝,从中间往两边,想后悔都没机会。” “公主作死别人的手法越来越稀奇。听萧辰身边的仆从白儿说,自从出了瓦朗关,不知道有多少北契散兵的身上被公主下令刻字。且跟在骆庄主身边的梅影不但杀人一流,如今抓人、捆人、扒衣、刻字样样精通。”卫漠摇头苦笑,北契散兵是正规军分解的巡防边境、袭劫商队敛财。被木宁夕这么一闹,估计人数要曾加一倍,边境的威胁可想而知。 冯莽与卫漠并肩而行,后面跟着赤兽。三人亦往狼宫的西宫门而去。 冯莽沉思片刻,问:“你确定这位公主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吗?没有被调包。” 卫漠摇头,非常确定地说:“不会错的。狼王奉旨回汴州城,半途狼王提前赶回汴州城见公主,寿王接替带领大军回汴州城。听寿王口中所讲,西都郡王爷的独女乐郡主随同一起来,一直未分开过。” 冯莽不明,疑惑道:“幻月山庄探子回报,三小姐柔弱怯懦,胆小怕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是这位……怎么看都不像胆小之人。” 卫漠亦认同,“是啊。若你亲眼所见公主是如何扮丑,折腾北契国五王子的,你此刻就不会惊奇了。比起北契国五王子,青禽那点惊吓不算什么。” “果真如此霸道?”赤兽乍舌。 卫漠呵呵一笑。 此时三人已出了西宫门,早有护卫牵来马儿。 卫漠翻身上马,拱手道:“我先告辞了。天亮之前在此等候。” “好。” 冯莽拱手,骑上马背,与赤兽一同离开。 翌日,天未亮之时,西宫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哈哈哈,你这下巴是怎么了?”赤兽指着青禽的下巴,笑得嘴巴能塞进拳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禽杀人的目光盯着赤兽,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给缝起来。 “你下巴上粘了什么?”冯莽借着灯光,看清青禽下巴粘了一些黑黑的东西。 青禽伸手推开他,气鼓鼓道:“我找萧辰要了一些生须膏。” “哈哈哈,你确定他给的是生须膏,而非断须膏吗?”赤兽幸灾乐祸地觑着青禽的下巴,“这黑糊糊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别扭。” “闭嘴!”青禽磨牙,甩袖离开。 赤兽看看冯莽和卫漠,憋笑,问:“你们看着不别扭吗?” 冯莽无奈轻叹,与卫漠相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就走。才不管这个傻大憨粗的家伙,此时去碰青禽这块硬石头,不是自讨无趣。 四人先后来到狼宫的西偏殿外。 “都进来吧。” 司徒天逍早一步到,已坐在宝榻上研读兵书。 “狼王。” “狼王。” 卫漠和冯莽进来,拱手请安。 而外面的青禽和赤兽也拱手,齐声唤:“狼王。” 司徒天逍点点头,指着旁边小桌几上的一件玄色金翟衣,还有狼兽首头冠步摇。 “这是狼后的凤袍,在本尊这里已有五年之久。今日本尊要赐予她,你们可有话说。” 四人盯着玄色金翟衣沉默片刻,各有所思。 冯莽率先开口,问:“狼王果真确定她就是失踪多年的那位小姐?” “是。”司徒天逍毫不迟疑。 “如此,我等恭贺狼王。”冯莽起身,鞠躬作揖。 “恭贺狼王。”卫漠亦起身,道贺。 青禽和赤兽也都附和。 司徒天逍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本尊已决定今日与宁儿拜堂成亲。待和亲一事解决再昭告天下。” “是。”四人附和。 “布置喜堂、喜房一事交给你们四人。” “啊?”卫漠傻了,急忙解释:“狼王,我们这些男人只懂得练兵打仗,哪里懂得这些。不如从山下请来一位媒婆……” “狼山何时允准外人进入的?”冯莽低声提醒。 卫漠顿时泄气,他又没有成亲过,怎么知道成亲要准备些什么。 司徒天逍腹黑一笑,起身走到小桌几边抱走翟衣,不咸不淡地说:“办不好,发配边疆十年。或许……你们更想去影阁。” “不不不,狼王,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谋划。”冯莽急忙表明立场。哦的天啊!影阁比边疆更恐怖。若真要他选择,宁愿去边疆十年,也不愿在影阁一日。 卫漠低头偷笑。虽然他从未去过影阁,但也不至于吓得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吧。 青禽和赤兽亦是面色不佳,怕怕的。 影阁,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狼宫坐北朝南,分正宫,东宫、西宫和北宫。正宫和北宫在中轴线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像夫妻一般,夫在前、妻在后。而东宫和西宫像是两个孩子,东阳、西阴。 木宁夕暂居东偏殿。与西偏殿只分内外二间室不同,东偏殿分有四间房室。这四间房室是司徒天逍暂时休息的地方,有外室、内室、暖阁和沐浴室。 天微微亮,四婢女已准备好衣裙、头饰等物。 司徒天逍抱着翟衣进门时,远远就听见内室里红线哄着木宁夕起床。他放轻脚步悄悄走进去,看见木宁夕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噘着小嘴发脾气呢。 “又在懒床?”将翟衣交给青线,司徒天逍走到床边坐下,揽起她的小腰,抱来怀里诱哄,“想不想去看日出啊。” “嗯嗯。”木宁夕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点头。 “想不想穿狼后的凤袍,骑着黑驹子到狼山之巅去看日出啊。”继续诱哄,见她依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点头。司徒天逍不禁苦笑,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怜惜地抚摸她眼底的一圈的青色,“身子这般虚弱还要强忍着不适,随我们日夜赶路。难为你一路装作无事人一般欢欢闹闹的。” “好好歇歇吧。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再拜堂成亲。” “成亲?”木宁夕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捧住英俊的脸庞焦急地追问:“什么时候成亲啊?你不会是在诓我呢。” 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刚刚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原来是她装出来的。又生气,又无奈,又觉得好笑。大掌在她弹性极佳的小屁股上打一下,冷着脸看她,问:“你存心装睡让我担心是不是?” “没有。”木宁夕羞红了小脸,摸摸被打的臀,问:“我们要回到汴州城吗?” “不。我们在这里拜堂成亲。”司徒天逍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问:“没有亲人在旁观礼,恐怕要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呀。”木宁夕拢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说:“我虽然有一个哥哥,但是不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我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想想,又觉得对不起司徒家的亲人,“爷,我们先斩后奏会不会惹家中的长辈们生气呀。” “他们知晓我带你回狼山,也定会想到此事。”司徒天逍亲亲她的额头,柔声安抚:“家中长辈皆是开明之人,不会因成亲一事为难你的。” 木宁夕点点头,“奶奶对我很好。等嫁入司徒府,我会做个孝顺的孙媳妇。” “呵,好。”司徒天逍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想到杭氏那闹腾的脾气,再加上一个霸道顽劣的木宁夕,估计司徒家的男人们每日疲于收拾烂摊子,日子不会太好过呀。 木宁夕眼睛瞄到青线双手捧着衣裙,对上面的雉鸡花纹很是熟悉。她曾经在某个展会偷过一件,而且听后妈说卖了不少的钱。 “那是给我穿的吗?” “是。” 司徒天逍命青线拿来,拿过压在最上面的狼兽首头冠步摇摆在木宁夕面前。 “这是玄色金翟衣,是狼后的凤袍。” 木宁夕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狼兽首头冠步摇。 纯金打造的狼兽首头冠,温顺的凝望前方,一双红宝石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狼兽首的颈后延翘出九根金枝,每根金枝上各有一只奔跑的小狼。动一下,小狼如奔跑一般前后摇动,灵气可爱。 “嘻嘻,真好玩。”木宁夕食指拨动一下金枝,上面的小狼跑起来。“这是谁设计出来的,奇思妙想,独具匠心。” “你不觉得它很凶恶吗?” “没有。它多可爱呀。” 木宁夕拿过狼兽首步摇,往自己的头上戴,问:“好看吗?” “好看。” 司徒天逍感叹她真的是自己天注定的妻子。换作别的女子,看见这样的头冠一定会嫌弃的丢掉,而她却觉得可爱。 “宁儿,娶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会不会幸福不知道,你先娶了我再说吧。” 木宁夕白他一眼,不高兴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娶我呢。” 司徒天逍一怔,他没有说吗? 第252章 赏景,美丽的梦 木宁夕穿上翟衣,和司徒天逍一起骑着黑驹子步上狼山之巅。 恰时旭日东升,红霞满天。狼山东边一条急流从崖上一泻而落,在千丈之下的水潭激起白烟雨雾朦胧缭绕。 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冷寂的鹰眸傲睨天下,一席黑色长袍自有唯我独尊的霸气。袍上绣有一只昂首的银狼,盛气凌人之势有舍我其谁的强悍。 “狼王。” 不由自主地唤着他。王袍加身,不论是“爷”还是“司徒天逍”都不如这两个字更适合。平时他宠着她、护着她,除非惹他生气才会冷脸高声的训斥她。更多时候,他总是柔声细语的哄她开心。 此时此刻,他是至尊狼王,是四国及江湖都翘首遥望的神。站在狼山之巅一览众山小,犹如天界的玉帝俯览人间云云众生。 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能与他携手并肩站在狼山之巅,想来是万世求得的福气吧。 万世求得的福气又能持续多久呢?算一算她还有六十七日的活命,等她死后呢?与他并肩站在这里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不知不觉,她嫉妒起那个能与他白首偕老,执手相伴的女子。嫉妒她能长长久久的拥有他的爱,他的宠,他的护,他的温柔。 也许,他会很快忘记她这个人。 “为何而哭?” 温暖的大手捧着她泪湿的小脸,长有厚茧的拇指轻轻抹去粉嫩脸颊的晶莹。烈酒般醇厚的嗓音响在耳边,浇在她的心尖上火辣辣的,触及灵魂深处的悸动。 抓过大手掬在小小的掌心,晶莹一滴滴落在厚茧的十指,热烫了粗糙的指腹。 “宁儿。”看不得她哭,舍不得她受委屈,司徒天逍怜惜地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慰:“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愿意嫁给我。宁儿,别哭了。看着你哭,我的心都疼碎了。” “傻瓜,我才不是因为不想嫁,而是气你太慢啦。”木宁夕嘟起小嘴,给自己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无论如何她不能将真正的想法告诉他。 司徒天逍浅笑莞尔,薄唇贴在柔嫩的樱唇,喃喃柔语,“今日是大吉日,我们拜堂成亲。” 木宁夕蠕动唇瓣,傲娇地说:“这还差不多。” 薄唇微动,缱绻缠绵,绢绢细流直入心田,荡漾圈圈涟漪…… 他努力克制心底的情火,眼神灼烫地盯着她绯红的小脸。与他相比,木宁夕也好不到哪里,闪烁璀璨泪光的大眼睛含着意犹未尽的热潮翻涌,她顿感口干舌燥,不自觉舔舔樱唇似诱惑着他。 司徒天逍呼吸一窒,克制着自己扭过头去盯着已升到空中的红日。揽着她的大手状似无意地收紧,直到听见她浅浅地一声闷哼。 “宁儿。” “你……不准笑话我。” 木宁夕羞赧地垂头不敢看他。太羞人啦。如此心动的缠绵之吻还是第一次,也许是因为两人即将成亲的原因吧,才会毫不顾忌起来。 “宁儿。”司徒天逍唤了一声,想要将她搂入怀里,但又怕刚刚吻得那样缠绵,此时再……万一吓到她怎么办。忍忍吧,忍忍吧,忍……忍不住了。 小心翼翼地拉着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你……还好吗?” “嗯。”木宁夕闭上眼睛,享受此时的温馨。 幸福是什么?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不相同。以前她觉得幸福是自由自在的活着,而现在她觉得幸福是和司徒天逍长相厮守;幸福是她能多活一日、多陪他一日。 抱着他,心里安定不少。她嗅闻着来自于他身上的清爽味道,不似她认为的男人那般汗臭味。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 药香? “咦?”木宁夕惊讶,半推开他,在坚硬的胸膛上摸摸按按。没有受伤的地方呀,为什么会有药味。 司徒天逍目光灼热,看着胸膛上作乱的一双小手,笑问:“你在摸什么?” “奇怪呀。你没有受伤,怎么会有药味?”木宁夕疑惑不解地呢喃,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有受伤。”司徒天逍抓住作乱的小手,“药味来自于你的翟衣。” “翟衣?” 木宁夕惊讶,抬起手闻闻袖子,果然一股药草香沁入鼻腔。 司徒天逍拉起她的两只小手展开,看着这身玄色金翟衣,与他的墨色银狼袍相得益彰。 “你笑什么?”木宁夕媚眼落梢,别有一番风情。 有意逗逗她,司徒天逍往后退一步,双臂环抱,细细端详,由衷赞美:“依本尊之见,天下间能将这件翟衣穿出君临江山的气慨。” “我是小女子。”木宁夕傲娇地扬扬小脸,说:“凤霸天下,万君伏首。终有一日,我要做这样的女子。” 娇俏的她能说出称帝为王的话,看似玩笑话,但在他心里却划过一丝惊悸。 多日的相处,她那不同于十五岁年纪的聪慧,更多时候比他的步步谋算还要深沉。顽劣、淘气、胡闹、嚣张,平日她表现出来的稚气,轻易迷蒙了人们的眼睛。沉稳、聪明、筹谋,在不经意间她已步步为谋,被谋算的人始终未曾察觉早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宁儿,若有一日你能凤霸天下,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视他为敌人吗?司徒天逍不敢想象。 木宁夕摇摇头,指着远方的山川,“我只想要一方净土。”扭头看向他,轻声问:“你知道当我看见瓦朗关的百姓过着日日受人欺凌的生活,我是怎么想的吗?” 司徒天逍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她。 “想要收复瓦朗关,或者收复更多的地方。创造一方净土,让那些苦难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欺凌。”木宁夕眼中瞬时有泪,她遥望远方的山川,自嘲,“一个美丽的梦,对吧。若有来世,我会努力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披甲上战场,为百姓而战。” 司徒天逍心潮澎湃,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嗓音沙哑低沉,“宁儿,我们一起完成这个美丽的梦。” “不要。”木宁夕笑盈盈地拒绝,回抱住他,喃喃地说:“我很自私,只想和你在狼山安安宁宁地过日子。就让那个美丽的梦再等等吧。” 等到我死后,希望你能想起美丽的梦,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完成它。 “好。” 敏锐如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呢。司徒天逍强忍心痛,紧紧拥着她。黄泉路上,我怎能让你独自去承受折磨。 “哇!好美哟。” 阳光之下,狼宫像一座迷宫城堡。黑屋顶,白玉墙,朱砂色的柱子,青石砖铺砌的地面,碧波塘白莲花绽放……身临其境,感受到它的宏伟;远眺俯瞰,感受到它的壮丽。 “狼宫是我见到最美的宫殿。”木宁夕感叹万千。若这狼宫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绝对是震惊世人的奇迹建筑。 司徒天逍骄傲地挑起英气的眉,傲傲地说:“当然。本尊住的地方怎能寒酸。” “嗬,说你胖,你还喘起来啦。” 木宁夕揶揄地睐他一眼,娇媚的小模样引得司徒天逍悸动不已,凑上去亲亲。她歪着头推开他,问:“萧辰的那群狼崽子在哪里啊?” 没亲到。司徒天逍撇撇嘴,指着前方一处山坳,“狼山的东面,那一处山谷就是野狼谷。”看她好奇地伸脖子张望,他沉声叮嘱:“你要记住一定不能私自前去,知道吗?” “嗯嗯嗯,我想去了,会告诉你的。”木宁夕心不在焉地说,大眼睛仍然眺望着那个方向,寻找着去往那里的小路。 司徒天逍眯起眼睛,扳正她的小脸面对自己,沉声警告:“野狼谷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没有我陪着不准带着婢女跑去,记住了吗?” 木宁夕鼓胀着小金鱼似的脸,撒娇地问:“让鬼护卫陪着可不可以呢?” “不行。他们留在一线峡,没有我的命令是不能随意来狼山的。”司徒天逍戳破她的图谋,看她气鼓鼓的小脸瞬时泄气,垮下小脸可怜兮兮地撞到他怀里。 揉揉毛毛头,安慰她,“野狼谷很危险。那日见到的狼群只是野狼谷的一部分。” “啊?一部分?”木宁夕吓得脸色惨白。她以为那日见到的野狼群已经够多啦,没想到才是一部分。那么野狼谷里的狼到底有多少只啊。 “真正的头狼在野狼谷,除了本尊之外,连萧辰见到头狼也会避开。”司徒天逍抱着她走向黑驹子,“所以你想去野狼谷,一定不能擅自作主。” 木宁夕拍拍胸口,安抚一下狂跳的心脏,说:“司徒天逍,头狼会不会趁着晚上袭击狼宫?” “不会。”司徒天逍抱起她,跃上马背。单手牵着缰绳,环着她的小蛮腰,“头狼见到本尊要伏地行礼。你猜它敢不敢夜袭狼宫。” “不敢,除非不想活了。”木宁夕崇拜的眼神让司徒天逍很是享受。 “乖乖听话。”司徒天逍亲亲她,心情大好。 木宁夕努努嘴,她还是很想去野狼谷,尤其见见那只头狼。不过听司徒天逍这么说,头狼很厉害呢。 狼宫附近一声爆竹的炸响,司徒天逍鹰眸瞬时锐利,抱紧木宁夕,大喝一声:“驾!” 黑驹子优雅的步态立时改变,如穿梭重山峻岭中的黑色闪电,飞驰在下山的小路上。 “司徒天逍,是不是头狼来袭击狼宫啦。”木宁夕背后绷得直直的,与司徒天逍的胸膛紧紧贴着。 司徒天逍薄唇浅勾,“他们来了。” 他们?谁啊? 木宁夕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很高兴。 第253章 亲人,僭越之罪 狼宫。 黑驹子急刹蹄子,险些将背上的主人甩出去。 司徒天逍反应极快,收紧环在木宁夕腰上的手,直接跃下。 “黑黑,你也有失蹄的时候。” 木宁夕瞧着黑驹子“尴尬”的小眼神,莫明的喜感。黑驹子是一匹很有灵性的马儿,它的喜怒哀乐都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 已经挣脱司徒天逍的怀抱,木宁夕走去黑驹子身边,摸摸它的长脸,笑嘻嘻安慰道:“不怕不怕。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算萧鬼医都不能保证每次诊脉能绝对的正确。” “公主,在下哪里得罪你吗。令你愤然到背后质疑在下的医术。” 萧辰温和嗓音从背后传来,木宁夕全身一僵,感觉脊背寒嗖嗖的。 “嘿嘿,萧鬼……不,萧神医何时来的?”木宁夕干笑两声,转身望向渐渐走近的白衣男子。 温润如玉,那是表象;笑里藏刀,那是真相。怎么看都觉得萧辰笑眯眯的面皮之下藏着煞气。 木宁夕全身紧绷,准备正面迎敌的时候,狼宫的大门敞开,率先走出来的是冯莽,后面跟着脸色不佳的卫漠。 真是大救星啊。木宁夕恨不得给这两人深深一拜。趁着萧辰的注意力在二人身上,她以最快速度跑到司徒天逍背后躲着,好似慢一点就被萧辰抓去生吞活剥似的。 司徒天逍扭头瞧瞧藏在他背后,露出半张小脸的她,柔声道:“怕什么。他还没那胆子将你丢去野狼谷。” “嘘——别出声。”木宁夕纤细的食指在樱唇上,嘟起小嘴,模样可爱的紧。 司徒天逍薄唇浅笑僵滞,眼里柔色晕染,鹰眸灼灼盯视樱粉唇瓣,不自觉开始心猿意马,回味不久之前的缱绻。 “狼王?” “狼王!” “狼……” 三人都唤了一声,最后萧辰直接闭嘴了。无声招呼着冯莽和卫漠去狼宫里等着。 小两口温情对视,哪还有心思理睬他们。做人属下不仅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更要学会随时化身透明人。 “他们走了。”木宁夕抓着司徒天逍的胳膊,歪头看他。不期然对深邃的鹰眸,热烫的视线,蛰伏已久的情火将她团团包围。 木宁夕羞红小脸,垂头不敢看他。那灼辣的视线太过专注,令她不由得小鹿乱撞,嗫嚅地缩在他身后不敢再动。 “宁儿,我想……”司徒天逍悄悄回身,将她困在怀里。勾起她酡然羞怯的小脸,薄唇轻轻贴上娇嫩樱唇,浅尝馨香。 木宁夕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这一吻虽不如之前那般缠绵,却令她悸动不已。若没有他粗壮有力的手臂环着她,她双腿发软早已跌落在地。 “宁儿,我们……” 薄唇贴着樱唇,司徒天逍嗓音沙哑,想要问她愿不愿意今日就拜堂成亲。可话还未真正说出来,狼宫门口一道揶揄说来。 “差不多就得啦。老太婆耐心有限,没个心情看你们这般恩恩爱爱的。” 呃……这声音好熟悉啊。 木宁夕从男人怀里露出头来,错愕地看着站在狼宫门口,气势凛凛的老妇人。 “奶奶?” 杭氏刻意板起的脸没保持下去,听到柔柔的唤声,她展颜欢笑,伸开双臂,催促道:“快来快来,让奶奶瞧瞧你。” 推开司徒天逍,木宁夕飞奔向杭氏,一头扎进奶奶的怀抱里。不知是不是太高兴了,或者经历太多事情之后见到亲人一般的杭氏,委屈大暴发,她竟哭了起来。 “傻丫头,看见奶奶不高兴吗?哭得小泪人儿似的。”杭氏心疼地拿帕子为木宁夕擦泪,“我的孙媳妇受苦啦。这一路上听见不少人谈论你呢。” “奶奶,你也从北契国边境来的吗?”木宁夕挽着杭氏的胳膊,慢慢往狼宫的大门走。 杭氏瞥一眼臭脸的孙子,眉开眼笑地打量着木宁夕绯红的小脸,低声问:“你准备何时嫁给逍儿啊。” “奶奶去问他。”木宁夕害羞地偷偷瞄一眼司徒天逍,挽着杭氏继续走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们才来这里三日,奶奶便到了。难道之前已经商量好的?” 杭氏笑说:“知道你们安全离开汴州城,我和老头子猜度他定会在狼山私自作主娶你之事。这么大的事情怎能少了我们,故而命人备了马车,一路沿着你们走过的路线追来。到底是慢了,还是没追上。” “怕再遇到北契兵,最后两日几乎没有歇脚。”木宁夕扶着杭氏坐上四人抬的辇轿,自己跟在辇轿边护着。 黑驹子跟在木宁夕身后“呼哧”喷气,引得她注目。 “哎呀,它怎么跑进来的?”木宁夕错愕地眨眨眼,拍拍黑驹子的长脸,“黑黑,你小心赤兽把你抓去做宠物啊。” 黑驹子又“呼哧”一声,不屑的小眼神逗笑了杭氏。 坐在辇轿上,杭氏伸手摸摸黑驹子的鬃毛,笑道:“我年轻时也有一匹大宛驹,极有灵性。那年与东楚之战,为了护我周全,它不惜以身挡箭,死在我眼前啊。” 说着,眼中湿润,杭氏怜爱地摸着黑驹子,仿佛看见她死去的那匹马儿。 “黑黑也很有灵性。”木宁夕骄傲地说,小脸贴贴黑驹子的长脸,“黑驹子,快去你的地盘巡视吧。” 司徒天逍走来,勾起木宁夕的小蛮腰,跃上马背,“离正殿还远,等到了再放它回去。” 原来是这样。木宁夕俯身趴在黑驹子的颈背上,抚摸着它滑溜的皮毛,“黑黑,你千万要躲着赤兽啊。万一被他抓去,我就看不见你啦。” 黑驹子忍受不了耳边的聒噪,“呼哧”一声,优雅地跑动起来。 “咦?它怎么啦。”感觉到黑驹子的情绪有些不好,木宁夕回头看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无奈地摇头,苦笑道:“你话太多啦。” “哪有啊。”木宁夕汗颜。黑驹子真不可爱,她就是多说几句话有什么可烦的。看它这副急于御货的样子,碍眼。 杭氏掩嘴偷笑。三孙子的眼光果然不错,怎么看都满意。 东偏殿。 木宁夕挽着杭氏的步上石阶,发现背后空落落的。她回头瞧,见司徒天逍骑着黑驹子往正殿去了。 “怎么,分开一会儿都不舍得。”杭氏打趣她,同样瞧着一人一马的背影。 木宁夕羞涩地咬着唇瓣,挽住杭氏继续往殿里走。 杭氏知她害羞了,也不再多语。任由她引领着进到东偏殿的外室。 “哎哟,这地方比皇上住的还好呢。老太婆今儿开眼喽。”杭氏看着房中摆设的每一件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忍不住啧啧出声,感叹:“逍儿到底积累了多少财富,能造下这么一座宫殿,还能收集到如此多的稀世珍宝。” “奶奶没有来过狼山吗?”木宁夕诧异不已。 杭氏拍拍臂弯里的小手,笑说:“司徒家的孙儿们自幼在战场上历练,吃苦如吃饭。我的四个孙子呀,宕儿是虎,穹儿是狐,逍儿是狼,昊儿尚且年幼看不出什么来。” “继承司徒家族的骁勇善战的血脉,又有奶奶从旁诱导,司徒家子孙必成国之大器。”这句奉承话说得杭氏心里舒坦。论起她的四个孙子,的确是人中龙凤、栋梁之才。 四婢女迎上前来恭敬行礼,聆听老夫人训话。 “快去烹茶来。”木宁夕吩咐着,亲自去拧了棉帕让杭氏拭汗。 “刚到这里便听卫副将禀告,你们今日要拜堂成亲?” 木宁夕怔怔,“他未提过此事。” 杭氏疑惑,“这就奇了。难道是我幻听不成。” “奶奶安心多住几日吧。成亲之事交给爷来办。” “嗯。好吧。” 杭氏点点头,拉着木宁夕坐在身边聊些家常。 狼王殿。 司徒善老将军打从进到一线峡,脸色黑沉沉的。连同迎接的卫漠都忍不住胆颤。别看老将军已花甲之龄,挥起军棍来毫不费力。 在殿中转悠一圈,司徒善负手站在狼王宝榻前,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精妙绝伦、气势威严的宝榻。 “爷爷。” 司徒天逍进门,便看苍老的脊背微微前倾,专心之至地盯着狼王宝榻。 “爷爷,我们去书房吧。”走上前来恭敬地作揖相请。 司徒善挺直身子,扭头瞅了一眼,指着狼王宝榻,冷声问:“你不怕被治僭越之罪?”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爷爷,你忘了?孙儿是狼王。” 司徒善怔愣一瞬,恍然道:“哎呀,老了。看见这宝榻,顾着担心你的安危,却忘了你的天下为尊的身份。” “除去狼王的身份,我只想做爷爷的孙儿。” “哼,说得好听。” 被三孙儿扶着往殿外走,司徒善手指比划一圈,“这狼宫修得好,比南晋国、西都国、东楚国的皇宫还漂亮。北契国那个土包子皇宫,不值一提。” “呵呵,若北契国大王听见爷爷的话,定会气的瞪眼胡子翘。” “哼,当年他当王子时,我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元太后求情,他早就被我咔嚓啦。”司徒善不服气地挥动拳头。 “狼王。” “老将军。” 殿门外,五个人分站两行,作揖行礼。 司徒天逍点点头,扫了他们五个一眼,吩咐道:“正殿喜堂,北宫喜房,一切布置交给你们。” “狼王,要不我们还是寻骆名流回来吧。”卫漠挠挠头,颇有些困难。 冯莽愁眉不展,看向身边的萧辰。 “你怎么来了。”司徒天逍看向萧辰,早已忘狼宫门口前已经见过他。 萧辰被问得神情一滞,原来主子一直忽视他的存在啊。笑眯眯地答:“主子,属下早在狼宫门口已经见过,只是主子的眼中只有公主,没有属下。”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语气里有点嗔怨味道。 司徒天逍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说:“既然来了就留下帮着他们布置喜堂和喜房。” “狼王,你要让萧辰帮忙?”卫漠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神魂游回,打趣说:“萧辰来布置喜堂,万一以白绫布装饰,恐怕就不是喜堂喽。” “闭嘴!”萧辰皮笑肉不笑,威胁地瞪着卫漠。 司徒天逍冷眼戾过卫漠,“你们多动脑,多动手,少动嘴。”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置办最好的喜庆之物装点喜堂和喜房,绝不会委屈公主。”萧辰拱手,眼神凌凛扫视那几个看热闹的家伙。 卫漠和冯莽交换眼神,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丢出手去,计划成功。 司徒天逍冷笑,对这几个人的小把戏心知肚明。至于萧辰一口应下布置喜堂之事,背后定是骆名流早已准备齐全,否则他从不走出狼山半步,短短一日的时间哪里去得喜庆之物。 “爷爷,我们去书房吧。” 和司徒善一同去西偏殿品茶下棋,听司徒善说说一路上所见所闻,以及对木宁夕如何如何刮目相看。司徒天逍听在耳里,喜在心头。 第254章 满意,喜堂喜房 忙了大半日,萧辰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正殿的门槛上,摇着檀香小扇歇息。 “不错嘛。” 冯莽端来一碗茶递给萧辰,看着火红喜庆的大殿内,真有点喜堂的样子。 萧辰大口喝尽茶水,欣赏自己的佳作,颇为得意。 “你是何时置办的这些东西,我怎就不知道呢。”卫漠走来,坐到另一边,一同欣赏着喜庆的大殿。 萧辰苦笑,长长叹一声,说:“看来真正揣摩主子心意最深的人是骆名流。” 冯莽不明,“此话怎讲。骆名流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萧辰拿着檀香小扇往殿中指指,“这些都是他大老远从石梅山庄带来的。想来他已料定主子会在狼山办亲事。” “相较于我们终日守在狼山,骆名流偶尔跟在狼王身边打理商家等事,自然比我们多知道一些罢了。”冯莽想要拍拍萧辰给点安慰,却被萧辰的瞪视吓得缩回手。恍然道:“哦哦,忘了忘了。哈哈哈哈。” 萧辰的洁癖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好在他这一巴掌没有拍下去,不然……这只手不废也会残。 “骆名流这个奸商,佩服佩服!”萧辰拱手遥拜,唉声叹气。 冯莽和卫漠相视一笑,打趣:“也有你甘败下风的时候?” “是啊。”萧辰坦诚,第一次发现骆名流也有可爱之处。 看看这满堂的红彩,连合卺酒的葫芦、食糜的木筷等小物件都精细别致。足可见骆名流深知狼王的心思,不远千里将这些东西从石梅山庄带来,以备不时之需。 “萧公子。” 红线远远地站在正殿基台下的角落里。身为婢女靠近正殿是死罪,若不是木宁夕派她来取丹药,她可不敢冒犯狼宫的规矩,以身示法。 萧辰走来,站在高高的白玉石基台上,居高俯视她,温和笑问:“何事?” 红线恭敬地福了礼,“萧公子,奴婢是奉公主之命来取丹药的。” “哦。今日进来本是为送丹药的,忙了这大半日我竟忘了。”萧辰拍拍额头,拿出一个小陶瓶,说:“请转告公主,若身体无碍不须服用。比起花老夫人的大元丹,我的丹药仅能使公主恢复一些体力。” “是。”红线双手捧过,“公主感到无力时会服用三颗。” “嗯。”萧辰点点头,突然问:“红线,你可将公主的嫁衣带来了?” “嫁衣?”红线莫明,“公主的嫁衣被乐月瑶抢去,后来奴婢和青线也去偷偷找过,但无所获。” “是么。”萧辰有些苦恼。骆名流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新人的礼服。新婚女子的碧青色钗钿礼衣,男子的绯色礼服,这东西绝非胡乱寻一件即可。 “萧公子,绛红色的襦裙可能代替?”红线灵光一闪,说:“先前安阳长公主命人送来一套绛红襦裙。因公主嫌弃颜色太过艳丽,不肯穿。因那件衣服还未上身,又是安阳长公主送的。奴婢怕被乐月瑶偷去,故而一并带来。” “也只好如此了。”萧辰颌首。民间嫁娶亦有新娘子穿绛红色礼衣出嫁的,应该不算委屈了她吧。 红线拿了陶瓶子匆匆去东偏殿去,心下高兴。看来今日主人和公主便能成亲。 萧辰心事重重返回去,恰巧看着司徒善和司徒天逍一前一后缓步而来。 “老将军。”拱手行礼,又向司徒天逍,“主子。” 司徒天逍颌首,望了一眼殿中布置,很是满意。 “骆名流准备得齐全。你也辛苦。” “属下不敢揽功。这都是骆名流的功劳,好在事前准备妥当,属下不过是动动口罢了。” 萧辰面上从容而笑,心里却苦不堪言。骆名流这个死家伙,什么都准备好,偏偏少了新婚的礼服。摆明故意刁难他。 “不错不错,老夫看着也喜欢。”司徒善捋捋胡须,问道:“喜堂有了,喜房置于何处?” “在北宫。”司徒天逍恭敬地回答,命人抬来辇轿,说:“爷爷,不如再去喜房看看。” 司徒善犹豫,当爷爷的到孙儿的洞房去参观,似乎不大合规矩呀。 “爷爷,无需多虑。” 司徒天逍低语,扶着他坐上辇轿,往狼王殿后面的北宫行去。 北宫。 唯一与狼王殿同在中轴线上的宫殿。建筑形式与正殿相仿,唯有不同的是略小一些。 当辇轿停在北宫的宫门口,司徒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用只有他和三孙儿听见的声音,训斥:“太奢侈了。” “爷爷,请。” 司徒天逍浅笑,并不正面回应。恭敬地跟随司徒善进到北宫的正殿及东西偏殿。 当初建狼宫时,司徒天逍便有设想。前面的狼王殿是处理正事,后面的北宫是他与宁儿居住的地方,东宫和西宫留给孩儿们。 故而,北宫正殿布局与正殿无异,唯有小了一些,精致一些。摆饰偏于女子喜爱的花枝玉帘等物。 正殿内室里被装饰一新,处处增添喜庆之彩。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铺于床上的金银花锞子,全是四季花卉,朵朵各不相同。粗略一看,足有百朵。 “这东西看着稀罕。”司徒善指着那些金银花锞子。 司徒天逍拿起一朵金花锞子,“骆名流知道她最喜黄白之物,竟偷偷命人打造来。他算是有心的人,当初离开得匆忙,竟还惦记着把这些带来。” “我看你身边的人都不赖。”司徒善凑近孙儿的耳边低语,“你大哥身边的人就没有这等的细心。” “大哥常年在军营里,结识的也都是血性的汉子。与骆名流这个商族之后相比,自然要粗心一些。”司徒天逍跟着司徒善走出喜房,随手关了门。 司徒善边走边说:“你们回去时千万别走原路。我们这一路走来,真真是遇到不少北契兵。” “是。”司徒天逍应着,又说:“我想着在宁儿的龙纹毒未解之前不下山了。二哥和骆名流去无花谷求赐大元丹。若能延续宁儿的性命,我便亲自去一趟幻月山庄。” “我看呀,你还是带着孙媳妇去无花谷更容易些。”司徒善叹气,望向天空中的太阳,“论恶毒,她们啊半斤八两。龙纹毒既然是月老夫人下的,花老夫人定不会服气。” “爷爷认为我该带宁儿去找花老夫人?” 司徒善冷蔑一眼三孙儿,嘲笑道:“真是个没出息的。遇到自个媳妇的事,看你慌的。” 司徒天逍失笑,问道:“爷爷,难道在奶奶面前,你也能如此淡定吗?” “哼。你们几个不孝孙都是一个德性,看老头子的热闹一个比一个积极。”司徒善抬腿踢了三孙儿一脚,背着手走去辇轿边,“回去回去,老头子饿啦。” 司徒天逍闷笑,有时候爷爷这死要面子的德性,是他们学习的榜样。 狼王殿。 萧辰看着红线送来的绛红襦裙,仍是愁眉不展,一脸郁卒。 “萧辰,我看就这样吧。挺好的。”卫漠蹲在旁边,好心安慰。 冯莽暗笑,骆名流真够缺德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没准备,摆明刁难萧辰。 “狼王大婚,连个宾客都没有。”赤兽粗声粗气地嗔怨。 萧辰抬头瞪了赤兽一眼,小声骂:“还宾客呢。连大婚的礼服都没有,难道让那些宾客看笑话吗?” “萧辰,别气了。一件上好的礼衣要绣娘忙活一年呢。当初狼王命骆名流寻绣娘绣制那件玄色金翟衣时,骆名流差点疯掉。” 冯莽回忆往事,不由得笑了。 萧辰抚着额头不语。现在他最讨厌的三个字就是骆、名、流。 “何事把你愁成这样。” 从北宫返回,远远便看见五个臭皮匠蹲在狼王殿的门口讨论着什么。 “狼王。”冯莽起身,顺势拉起萧辰,看向司徒善:“老将军。” 司徒天逍扫一眼五人,目光定在萧辰脸上,“怎么,有事?” 萧辰苦笑,“大婚的礼服,恐怕要委屈公主啦。这件襦裙是安阳长公主送的,不知公主会不会……”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婚礼,却穿一件襦裙草草了事。若是他嫁妹妹,也断然不会高兴的。 司徒天逍沉默,百密一疏。他只想着尽快娶她为妻,却忘记当初在贝州城时的承诺,百鸟朝凰的凤冠步摇、琉璃霞帔。 虽然已经命骆名流去寻绣娘缝制,但算一算不过两月余。远水不解近渴,司徒天逍也犯起难来。 萧辰盯着绛红色襦裙出神,许久,他说:“狼王娶狼后,便穿着那件玄色金翟衣成亲吧。” “这怎么行?”卫漠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我也觉得这件襦裙更好些。”赤兽附和。 冯莽不语,青禽更是当自己透明人。 他的胡子被剃光,这怨气还没消呢。管她是谁,管她穿什么礼衣成亲呢。一概与他无关。 萧辰抚额,解释道:“狼王的银狼袍与狼后的金翟衣,已是集天下之精华。” 众人默了。萧辰说的有点道理。 “我看还是请公主自己定夺吧。”冯莽建议。 萧辰抚额,那位姑奶奶的要求只有骆名流能满足。 司徒善乐呵呵地看着这几个少年。他曾经娶老婆的时候,也因为嫁衣而愁烦。好在杭英自己早早准备,没有闹出笑话来。 老眸一瞥,司徒善笑道:“你们也别烦忧啦。快看,新娘子来了。” 众人齐望去,果然看见木宁夕挽着杭氏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走来。 第255章 喜事,百子千孙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欢欢喜喜的模样,几个大男人的脸色也瞬时好起来。 司徒天逍大步迎上去,与木宁夕一同挽着杭氏。 杭氏睐他一眼,故意冷了语气挑刺,“还是你媳妇知道孝顺,自打进到狼宫里就没离开我半步。你可好,骑着黑驹子跑得没影儿,生怕我待见你。” 司徒天逍脸皮僵硬,看向嫣然浅笑的木宁夕。 “你们为什么站在门口,大殿里有狼吗?”木宁夕好奇地张望。仅仅一眼已令她眼眶泛红,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扭回头,不期然地对上深邃鹰眸,已落入似水柔情之中。 放开杭氏,司徒天逍来到木宁夕面前,以拇指为她拭去泪珠,柔情地问:“时间苍促,恐怕要委屈你了。能布置到如此地步,你可满意?” 木宁夕抽噎着点点头,扑入司徒天逍怀里泣不成声。 知他的心、懂他的情,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觉得满足。 “司徒天逍,以后你不要再认为我受委屈。有你相伴,我此生足矣。”小脸埋在他的胸膛,她呜咽着倾诉。 司徒天逍怜惜地拥紧她。他总是怕给得不足多,更怕她要求得太少。她太容易满足,令他不由得心疼,想要给她更多更好的。 “宁儿,你可愿嫁我为妻?” 被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木宁夕羞答答地闭上眼睛,微微点头。面对他的深情不渝,她又如何招架得住呢。 司徒天逍会心而笑,牵起她的小手并肩而站,面向司徒善和杭氏,颌首相求,“爷爷,奶奶,请二位准许孙儿娶她为妻。” 司徒善老眸垂睑思忖片刻,看向木宁夕,“嫁给逍儿,未来会遭受更多的折磨和唾弃,你仍愿嫁他吗?” “爷爷,我会拼全力保护宁儿的。”司徒天逍急于辨解,被司徒善阻止。 司徒善收回手,老眸注视着站在孙儿身边的小女娃。 木宁夕沉默一瞬,她扬起小脸,举起右手,自信地说:“司徒爷爷,我愿在你的面前发誓。不论我活多久,只要陪在他的身边一日,就算遭万人唾弃,我仍会守着他、护着他、心疼他。” “好。希望那一日来到时,你能信守承诺。”司徒善暗舒口气。他看了眼孙儿,不知道是什么孽缘,竟让他娶了月老夫人培养的棋子。 杭氏拍拍司徒善,一语双关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里的事情就别给儿孙们添乱啦。今日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你这老脸也该高兴些。” 司徒善瞥了老婆子,脸色依旧臭臭地说:“你也是老糊涂,既然早前已开始准备他们的喜事,怎就没有想着礼衣呢。” “礼衣?”杭氏诧异地看看司徒天逍,又扫了眼萧辰、冯莽等人,看见卫漠手里捧着托盘上一件绛朱色襦裙,恍然大悟,问:“你们谁管置办的东西,连礼衣都没准备吗?” “老夫人不知,这些东西都是骆名流准备的。哪里他竟忘了礼衣的事。”卫漠胀了脸,颇为尴尬。 “还说他们,你不也没将礼衣带来嘛。”司徒善嗔怪杭氏,在接收到老婆凌厉的视线后立即泄气,尴尬地扭过头去。 杭氏看向司徒天逍,质问:“骆名流呢?把他叫来。” “奶奶,他去无花谷为我求药。”木宁夕走上前挽着杭氏的胳膊,慢声轻语道:“因为爷急着回狼山,走得太急。能将这些一并带来已是难为他了,怎能怪他不够细心没有备好礼衣呢。” “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嫁衣,风风光光的出嫁。”杭氏心疼地摸摸木宁夕的发辫,“委屈你啦。这么急着办亲事,都没能好好的行过六礼。” “奶奶,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要他对我是真心真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木宁夕柔语宽慰杭氏,看向萧辰,说:“萧鬼医,辛苦你啦。刚刚你的提议我听到了,正合我心。” 原本理直气壮的萧辰突然难为情起来,他颌首道:“承蒙公主海涵,属下感激万分。” “是我该谢你才对。”木宁夕向五人颔首,说:“多半日忙前忙后、滴水未尽,你们也辛苦了。今晚要痛快的喝酒,千万别拘谨。” “多谢公主。” 司徒天逍冷冷剜了他们一眼,转回身已满面柔情,“宁儿,请奶奶陪你去梳妆打扮吧。” “好。” 木宁夕笑盈盈挽着杭氏的胳膊回东偏殿去梳妆。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要浓妆艳抹,好好的扮扮靓。 狼王殿。 吉时已到,司徒善和杭氏已在狼王宝榻上端坐。两旁有萧辰,冯莽,卫漠,赤兽,青禽五人。 司徒天逍一席墨色银狼袍站在白玉台下翘首相盼。 不多时,八人抬的凤辇从东偏殿而来,红、青、黄、紫四婢女随行在侧。后面是百名婢女手捧喜妆等事, 凤辇落轿,由红线和青线上前挽扶,木宁夕身穿玄色金翟衣,头戴狼兽首金冠步摇,脚下翡翠珍珠履。小手以凤羽扇羞花遮面,玲珑妆容掩于扇后。 屈膝,抬步,屈膝,抬步……屈尊降贵,不论她是公主、是平民,婚后皆视夫纲为重。夫君如天,是她一生追随的主人。 司徒天逍几步迎上来,停在一丈之距。鹰眸灼亮,薄唇浅笑。 听得红线洪亮嗓音起:“催妆!” 司徒天逍神色严肃起来,昂首,如烈酒般醇厚的嗓音悠悠而出…… “晓暮思伊五春秋,难觅彩凤逐宵九,幸得鸾鸟落琼碧,不须罗扇遮芳羞。” 凤羽扇后,木宁夕抿唇偷笑。这酸词,真是俗不可耐。你就直说单恋五年,一直都没有找到我,然后现在终于娶到我啦,心里很高兴。何必酸词一坑一坑的,牙都酸掉啦。 不知木宁夕腹诽,红线和青线相视一眼,小声提醒:“公主,请却扇。” “哦。” 木宁夕拿开凤羽扇,对着司徒天逍傻笑。本老婆知道你的心意啦,表现不错。 这丫头又来引诱他,今夜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司徒天逍打定主意,邪魅而笑。鹰眸锐利,如盯着猎物一般紧紧追逐木宁夕不放。 红线在木宁夕的后腰上轻轻推一下,小步随着往前走。 厚实的大手伸来,纤玉柔夷覆上。直到这一刻,司徒天逍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落下。寻寻觅觅五年,本以为今生再难与她相见,没想到她竟毫无预兆的出现。 冯莽走上前来,朗声道:“敬拜。” 狼王宝榻上,司徒善慈眉善目,杭氏和蔼可亲,一对老夫妻风风雨雨五十余载,今日终于见证孙儿的婚事。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幸福一生,他们已知足。 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的手,面向宝榻上的祖父、祖母,双双跪下。 冯莽高声喊道:“一拜高堂!” 小夫妻双双磕头叩拜祖父、祖母。 冯莽喊:“起!” 司徒天逍扶着木宁夕起来,转身,目向前方,跪下。 “二拜天地。” 磕头叩拜,诚心感谢上天赐福于他们,让他们相遇、相爱,结成夫妻。 冯莽喊:“起!” 司徒天逍扶起木宁夕,满目柔情。 木宁夕傻傻地仰起小脸看着他,直到冯莽道:“拜!” 她恍惚记得红线有叮嘱过什么。不过,这第三个不是夫妻对拜吗? “公主,快拜呀。”红线在身后小声提醒。 木宁夕噘噘小嘴,她要夫妻平等,才不想低声下气的看司徒天逍脸色呢。 “公主,快拜呀。”红线急了,促催着。 木宁夕回头瞪了她一眼,回头瞅着司徒天逍,一副“你真的要我先拜”的询问神情。 司徒天逍闷笑,挑眉,小声问:“你不愿?” 木宁夕气鼓鼓地,拜就拜,她已经想到另一个法子欺负他。 瞧着她鼓鼓的小脸,低眉顺眼地行礼,司徒天逍暗笑。 不等冯莽喊出“起”,木宁夕站直了,走到司徒天逍面前,一脚踩在墨色银狼袍的下摆。 “野丫头,你还懂得这些。嗯?”司徒天逍并不介意,点点她的小鼻尖,柔声道:“任凭你踩,为夫都记下了。晚上都要加倍还回来,到时你可别想耍赖。” “坏蛋。”木宁夕拧眉,怒瞪着邪魅奸笑的男子,咕哝道:“腹黑鬼,太坏了。” “为夫的狼袍都被你踩脏了,你不知错也罢了,怎敢赖到为夫的头上呢。” 木宁夕羞红脸,赌气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都闭嘴。不知道我的孙媳妇脸皮薄,禁不得你们逗乐子吗。”杭氏示意红线过来劝和,说:“冯莽,快继续。别给老太婆偷懒。” 冯莽作揖,陪笑道:“遵老夫人的吩咐。只是狼王和狼后……这热闹还要看的。” “新婚三日无大小,礼成后随你们胡闹去。”杭氏一语笑言逗乐了众人。 冯莽正色,喊道:“拜!” 司徒天逍作揖,深深鞠躬。 “起。”冯莽又喊。 木宁夕害羞地垂下头,不敢看司徒天逍。 “终于看到你们拜堂成亲,老太婆高兴。”杭氏拭泪,笑盈盈地拉着木宁夕的手,将她领上狼王宝榻坐下。 司徒天逍扶司徒善步下白玉台,与杭氏共坐一起。 与木宁夕同坐狼王宝榻,司徒天逍立时变成另一个模样。王者之风,气势威武,在他身上又多了一些亦正亦邪的魅气。 如此陌生的他,令木宁夕不由得看痴了。 “撒谷。”冯莽喊。 殿门外十个稚童提着篮子鱼贯而入,小小的手抓一把五谷撒向新婚男女,稚嫩的嗓音念念有词。 “连生贵子。” “百子千孙。” “子孙满堂。” …… 撒过象征早生贵子的五谷杂粮,稚童们列队而出。 “这就成了?”木宁夕惊讶。这狼王宝榻还没坐热呼呢。她有点舍不得呢。 司徒天逍失笑,问:“你想要生多少孩儿。” 呃……一看他脸上的邪笑就猜到此男脑袋里绝对没有主意。木宁夕斜睇他,咕哝:“色狼。” “哈哈哈。”司徒天逍大笑,将木宁夕横抱起,笑道:“夫人,为夫亲自抱你入洞房,可好。” “哼,色狼。”木宁夕噘着小嘴,可脸上的浅笑泄露她的心思。 前世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这辈子托原主宁儿的福气,不但寻到一个男人,而且今日成亲入洞房啦。 嘻嘻,好害羞哟! 第256章 夫君,改改称呼 北宫。 被装饰成喜房的北宫像一团火焰。 司徒天逍一路抱着木宁夕来到北宫,站在殿前的石阶下,欣赏眼前的建筑。 “好夸张。”木宁夕搂紧他的脖子,重新给自己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司徒天逍,走进这道门,你就是我的人。” “为夫心甘情愿。”司徒天逍垂眸,凑近小脸亲一下,“夫人可还满意?” “嗯。不错。回头赏骆名流两个金元宝。”木宁夕傲娇地小脸闪现笑容,头枕在男人的颈侧,撒娇:“我们进去吧,我有点累了。” “好。”司徒天逍抱着她走进殿内,直接进到内室。 木宁夕伸长脖子观赏殿中的装饰等物,嗔怪:“我还没有好好瞧瞧呢。” “明日有许多时间够你慢慢欣赏的。” 将她放在床边,司徒天逍开始收拾洒在床上的金花锞子。 “咦?是什么东西呀。好可爱哟。”木宁夕捏起一朵金花,欣喜地问:“这些漂亮的小东西是什么时候做的。” “我也不知。”司徒天逍将金花锞子收入一个大红漆盒中,“放在这里,你随时拿出来玩。” “爷,你是土大款,佩服佩服。”木宁夕竖起大拇指夸赞。拿着纯金打造的花朵当玩具,司徒天逍绝对是第一人。 土大款是什么?司徒天逍疑惑不解,但也不细问。从她嘴巴里吐出新词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似乎越来越习惯听之任之。 “夫人,既然我们已成亲,你这称呼是不是可以改改。”司徒天逍摘下她簪在云鬓的鸳鸯钗,握在手里。 “看心情。” 司徒天逍叹气,这傲娇的小妻子当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半点余地都不肯退让。 抢回鸳鸯钗,木宁夕靠入司徒天逍怀里,拨弄漆盒里的金花朵,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问洞房的事情。就听见殿门外,杭氏直爽的声音传进来。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怎么不进去呀。” “老夫人,这……” 是冯莽的声音。 杭氏不屑道:“还未礼成就走了。你们不进去,我老太婆进去。” 声音传入,人影即到。 杭氏叉腰站在二人面前,气鼓鼓道:“还有诸多事情没有办呢。你们可好,撇下我们一堆人跑啦。” “啊?还有啊。”木宁夕翻白眼,恨不得昏死算了。“拜堂成亲太累了。这辈子我只嫁这一次。” “嗯?难道除了我,你还想嫁别人?”司徒天逍板起脸,捏住她小巧下巴,威胁地盯着她。 “嘻嘻,我只是发发牢骚。”木宁夕抓住下巴上的大手,噘起小嘴“吧唧”一下,终于让男人的脸色由阴转晴。 冯莽已站定在杭氏背后,又有红线、黄线、青线手捧托盘。 “狼王,狼后,还未行合发之礼。” “嗯。拿来吧。”司徒天逍伸出手,红线走上前,托盘里有一把剪刀。 木宁夕看着他将自己的束发散开,取出一缕长发齐根而断。 红线双手接过,用红丝线将那缕长发扎紧。 “宁儿,该你了。”司徒天逍看向木宁夕,似乎要亲手为她剪下一缕长发的想法。 木宁夕点点头,让紫线来为她卸去狼兽首金冠步摇。乌黑长发落下,柔顺地贴伏在纤细的背。 司徒天逍抚顺微微散乱在耳侧的发丝,柔声问:“你想不想自己来剪。” “我听你的。”木宁夕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目光熠熠生辉。那是全然的信任。 司徒天逍怜爱地抚顺乌黑长发,捻起一绺发丝缠于指间,心中悸动。 齐根剪断,丝缎般长发于指间流泻。 红线掬起长发,梳理柔顺,与刚刚那缕长发一同用红丝线缠在一起,两缕发丝在尾部系成结。 青线捧着托盘走来,盘中一个精致的荷包引起木宁夕的注意。 将两缕发丝还回,红线道:“请狼后‘合鬓‘。” 木宁夕向司徒天逍求救,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啊。之前红线叮嘱的那些话,她早抛到九宵云外去啦。 司徒天逍浅笑,握着她的小手一起将结发放入荷包中,柔声叮咛:“这东西要收好,千万别丢了。” “好。”木宁夕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冯莽喊道:“夫妻结发,和睦恩爱,永结同心。” “礼成?”木宁夕随声附和。 但冯莽仅是回以微笑,往后退一步。立时,卫漠拿着一张弓,三支箭走来。 “狼王,请三箭定乾坤。” 放开木宁夕,司徒天逍拿来弓,接过一支箭,大步走到殿门口,对着天空中的红日,射出一只箭…… 冯莽高喊:“天赐良缘。” 第二只箭对准青石铺砌的地面,射出…… 冯莽高喊:“地配一双。” 第三只箭笔直朝天射出…… 冯莽高喊:“乾坤定,姻缘成。礼成——!” “礼成”二字出,众人一片欢呼。 将弓丢回卫漠手里,司徒天逍回到喜房,坐在木宁夕身边,鹰眸专注而深情地凝望着她。 黄线走来,双手的托盘里有一盒青黛,一块墨砚。 “这是要我重新梳妆吗?”木宁夕苦恼地皱着小脸,“我最不爱妆扮的。” 黄线笑,解释道:“狼王要为狼后画眉,狼后要为狼王研墨,从此与平凡夫妻那般长相厮守。” “嗯嗯嗯,这是我最希望的。”木宁夕拿过眉笔和青黛,“爷,来我画眉吧。” 司徒天逍端详她的小脸,笑说:“你的眉细如柳叶,不画而黛。这个……免了吧。” “那怎么可以。平凡夫妻尚且如此,为何我们要免。”木宁夕气鼓鼓地抱怨:“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没娶到手之前百依百顺,娶到手啦就当狗尾草,半点不怜惜。” “夫人,你可是冤枉为夫啦。”司徒天逍拿过眉笔,细看她的娇俏容颜,喜欢她生气时可爱的模样,柔声道:“清秀脱俗,美丽可人。你何需这些胭脂粉墨来妆点。依为夫看来,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连篇呢。”木宁夕傲傲地轻哼,可她还是伸长脖子,闭上眼睛等着他来画眉。 司徒天逍忍不住发笑,屈指勾起她的小巧下巴,细心地为她勾画叶眉。她的眉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叶眉会微微上扬。 眉上痒痒的,更多的痒在心间。木宁夕悄悄眯缝眼睛,看见男人勾起的薄唇含着宠溺的笑,鹰眸灼烫且专注。他的手悬空却极稳,那是他长年握剑练出来的定力。 “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司徒天逍放下眉笔,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又忍不住继续打趣,“为夫是你的男人,不必偷偷摸摸的。” “哼,我才没有偷偷摸摸。”木宁夕拿红线去拿铜镜来瞧瞧。又一面撸起袖子,研起墨来。边研边说:“日后你要好好的对我,我会在你每日练字的时候陪在身边,为你研墨。” “好。有你相陪,我定每日练字,决不懈怠。” 看她极为陌生的研墨手法,司徒天逍闷声笑,大手覆上小手与她一起研墨。好好的一块墨,若在她的手里定会废掉。 杭氏松了一口气,拿出一张八字庚帖,说:“来来来,签下这纸婚书,你们才算真正的夫妻呢。” 司徒天逍微微一怔,没想到杭氏竟将婚书带来。看来他想得还是不够周到。没有婚书,他们的婚姻仅仅是有实无名。 “多谢奶奶。”司徒天逍拱手,接过婚书,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奶奶。”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拿起笔,写下名字。 杭氏看着婚书,拿去给司徒善看看,笑呵呵地说:“这才是礼成呢。你们快快入洞房吧,我等着抱曾孙。” “哈哈,狼王,我们可不能出去。”赤兽摆摆双手,粗犷的脸笑呵呵的,怎么看都觉得深藏奸诈。 青禽冷睇赤兽,哼道:“今日闹了狼王的洞房,小心明日被送去影阁。” 赤兽僵了脸,回头看青禽,“为何要去影阁?闹洞房乃是喜事中最大的热闹。一辈子就一次,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青禽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随你去闹吧。我不管了。” 冯莽默不作声,退出殿外。 卫漠也拉着赤兽离开。 “狼王,能否让属下为狼后诊脉。”萧辰拱手询问。 “可。” 司徒天逍点点头,吩咐红线取来帕子覆在木宁夕手腕上,亲眼看着萧辰为之诊脉。 坐在凳上,萧辰沉默,食指按在木宁夕腕上。 “狼后请放松。” 脉象微弱,看来身子又虚弱一分。显然她体内的大元丹所聚集的元气渐渐消散,或许是被龙纹毒反噬。 木宁夕努力让自己放松,她闭上眼睛,脑袋放空,感觉到身体中某股刺痛的气流在蠕动。 少时,萧辰收回手,面脸略显凝重,道:“狼后先好好歇息。明日属下再来诊脉。” “多谢。今日辛苦你了。”木宁夕颌首相谢。 萧辰勉强笑一下,与司徒天逍交换一个眼神,转身出去。 “你去看看吧,他似乎有些话不能被我听到。”木宁夕催促他跟出去问问。 “好。” 司徒天逍安抚她先歇息,等精神好一些再去沐浴。又吩咐红线等人要细心照顾着,便抬步而去。 殿外,萧辰站在廊下凝望落日余辉。 司徒天逍走出,急声问:“她的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萧辰仍然望着夕阳西下,淡淡地说:“主子,龙纹毒一日不解,你与她不可行夫妻之礼。” “会……伤到她吗?”司徒天逍有些许失落。 萧辰叹气,转身面向他,“主子,若你执意,恐怕会染上龙纹毒。这也是月老夫人为何非要她嫁给寿王的原因。” 司徒天逍仿若被雷击中,气愤地握紧拳头,鹰眸中闪现出阴森可怖的光。 第257章 血毒,三个不准 司徒天逍阴森可怖的脸色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了。即使看了五年之久,却依然没有习惯。 萧辰微微抚额,笑容可掬,“主子,等龙纹毒解了,你想怎样都行。难道还怕她不肯吗?” “滚。” 司徒天逍面如黑炭。他几时表现出自己是欲求不满的样子?这家伙眼瞎吗?还是脑袋被马蹄子踹过? 萧辰笑眯眯地凑到司徒天逍身旁,打趣问:“主子,虽然不能行周公之礼,但是可以多亲几下嘛。就像今早在狼山之巅,你也挺高兴的嘛。” 司徒天逍冷白一眼。今日大喜日子,就放过这家伙。等三日后之后,他会好好的修理修理这嘴欠的家伙。 “影阁是我的地盘,主子就别打将我送影阁重活一次的主意啦。”萧辰笑呵呵地摇摇檀香小扇。 “滚吧。少来碍我的眼。”司徒天逍挥挥手,转身便进到殿内去。 萧辰嘿嘿笑,收起小扇,负手大步离开。 北宫殿,内室。 司徒天逍进来,只看见黄线在铺床,整理狼兽首金冠步摇和玄色金翟衣。 “宁儿呢?” 黄线垂首而立,平声回答:“狼后去沐浴。今日是泡药浴的日子,恐怕要多些时候。” “嗯,不急。”司徒天逍点点头,吩咐:“我在对面的书房,等她回来,去禀告。” “是。”黄线拘谨地答应。在得知司徒天逍就是狼王之后,她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起来,生怕惹到狼王的注意。并非她有什么贼心,而是曾经对狼王的了解让她每时每刻都警告自己要小心。 外界传闻,至尊狼王暴戾嗜血,惹他不快之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毙命。而他视为钉刺之人亦没有好下场。 正因如此,连野心勃勃的月老夫人都不敢触狼王的逆鳞。 黄线轻叹,好在木宁夕遇到至尊狼王。也许她能活得久一些。 另一边,拜别司徒天逍,萧辰闲步往狼宫的西门而去。此时已过夏至,晚风席席仍带有一丝凉爽。半月前,他曾与骆名流在骆府对月小酌,相谈甚欢。 第一次,发现骆名流身上并非全是令人生厌的铜臭味。聊起往事,聊起扶柔公主,聊起木宁夕,骆名流像开闸门的洪水涛涛不绝。 “萧公子,请留步。” 紫线骑马而来,她的披风里藏了一个人。 萧辰并不惊讶,其实他刚刚在殿外的廊下对司徒天逍说起此事,为的就是能让一窗之隔的木宁夕听到。 紫线跃下马背,扶着木宁夕下马,才转过来,拱手道:“萧公子。公主……狼后有事相询。” “早猜到了。”萧辰笑眯眯地看向木宁夕。此刻她已卸下钗环美钿,洗去浓妆艳抹,露出她本来的清秀容颜。不可否认,她是一个令男人为之倾心的清丽佳人。 “不知公主要问什么。”萧辰猜到她会追来,但却不知道她会问出什么。相处一月余,木宁夕所言所行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甚至超脱他所掌控的认识范围。 木宁夕屏退紫线走远一些,慢步来到萧辰面前,仅以他们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萧鬼衣,花羽蝶曾说过我的血液仅能致人昏迷,并未说过会致人中毒。为何你却如此断定,只要我们……他就会中毒。” 萧辰几不可闻地“嗯”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木宁夕垂下眼睑,有些失落。她以为在余下的生命里可以满足身为妻子的愿望。谓之夫妻,交付身体与交付心灵一样重要,她想要让司徒天逍感受到她全部的爱恋。 猛然想起什么,木宁夕抓住萧辰的手腕,急切地问:“我的唾液和汗液也有毒,他触碰后没有洗手也一样会中毒呀。” “别担心。”萧辰微笑安抚,说:“龙纹毒以血养元。你的血,轻者昏迷,重者中毒。” “还好还好,这样我就不担心啦。”木宁夕拍拍胸口。她与司徒天逍亲亲还是可以的。 萧辰拍下手腕上的小手,“精血入骨,龙蚀发作。” “嗯,我记住了。”发觉自己的手还握在萧辰的腕上,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对不起。” 萧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眯眯地说:“你心系狼王的安危,我很高兴。” 呃……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萧鬼医像长辈一样的语气这么刺耳呢。 木宁夕干笑两声,豪气的抱拳,“多谢萧鬼医,慢走不送。” 萧辰拱手回礼。 转身走去马儿边,紫线伸手拉她坐上马背,奔向北宫的后院而去。 与紫线偷偷骑马回到北宫,好在与沐浴室有单独的小门,木宁夕和紫线偷偷溜进去。 红线和青线已急得团团转,见木宁夕回来,立即上去扒下衣裙,合力将她抱进浴桶中泡龙纹毒药汤。 “公主,你怎么去的这么久啊。刚刚黄线来说,主人去过内室。好在说你泡药浴,主人才没有起疑。”红线嗔怪地唠叨着。 “他在哪里?” 木宁夕往肩上撩水,等皮肤受得住那滚烫的热度,才缓缓往下蹲坐,只露出一颗头来。 “主人去书房啦。想来也知道你泡药浴会久一些。”红线松口气,说:“公主,可问清楚了?” “嗯。”木宁夕郁闷地闭上眼,自言自语地说:“我是不是该亲自去无花谷见见花老夫人。” “公主,主人已有安排。你还是消停点,乖乖的留在主人身边吧。”红线劝和着。狼王之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木宁夕屏住呼吸,将自己全部浸入龙纹毒药汤中。全身被毒药水浸泡,血管不停爆胀。她能感觉到聚集在腹部的两股气流在打架,其中一股气流渐渐变得微弱。 “公主,快出来吧。已经数到四十了。”青线紧张地守在浴桶边。因为泡的药汤有毒,萧辰严令她们不可沾到药汤,否则会有中毒的危险。 “公主,五十了。”紫线声音平缓,拿出一根披帛准备随时钩起木宁夕。 水波动,木宁夕长长的“啊”一声,急促地喘息着靠在浴桶边,说:“放心吧。经过多日的闭气训练,我能在水里呆上一百个数呢。” 红线无奈地笑笑,“公主,若主人知道,定会打你的屁股呢。” “哼。你们敢说给他听,我先胖揍你们一顿屁股。” “公主,可以出来了。”青线准备好大块的棉巾为木宁夕裹好身子,说:“公主,我新做了一件里衣,是荷绿色的,你要不要穿?” “好啊。”木宁夕欣喜,看到青线捧来的里衣,果然很漂亮。上面绣有花开并蒂莲,荷下卧鸳鸯。“我最喜欢鸳鸯。” “知道知道,公主说了好多次啦。”青线为她穿好里衣,准备拿棉帕为她拭干长发。 木宁夕抢过,笑说:“这是狼王的活计,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公主又要使唤狼王?”青线诧异,劝道:“公主,你已嫁为人妇,该多多服侍夫君。哪有让夫君服侍你的道理。” “你真像我的娘,叨叨叨叨的。” 木宁夕佯装不爽地嗔怪一句,拿着干棉巾往书房去。 内室门口,以冯莽和卫漠带领的“闹洞房”队伍堵在门口,一个个手里拿着贺礼,饶有兴味地往里面张望。 端坐在床上,司徒天逍臭黑着脸,锐利鹰眸扫一眼这群家伙。三日后,他会好好的修理修理他们。 本是去书房找司徒天逍的,在经过穿廊时偶然一眼,木宁夕僵住脚步,气得嘴角抽抽,脑袋里轰轰作响。不必猜,司徒天逍一定被他们堵在内室里。 慢悠悠走过去,木宁夕叉着小蛮腰,冷声问:“你们堵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齐扭头,笑嘻嘻地大喊:“参见狼后。我等是来闹洞房的。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一片傻呼呼的笑声中,木宁夕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指着冯莽和卫漠的鼻尖,吼道:“你们两个,带着他们绕着狼宫跑十圈。不跑完不准上茅房,不跑完不准喝水,不跑完不准睡觉。” 三不准出口,众汉子们傻了。这是啥意思啊?直接说不准闹洞房好啦。 冯莽回头瞧瞧司徒天逍。这个惩罚,有点莫明其妙啊。还有“三不准”也太苛刻啦。 “还愣着作甚,去吧。”司徒天逍薄唇噙着邪魅的笑。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冯莽和卫漠相视一眼,看来他们今日不跑上十圈,明日定会被送去影阁受苦。 “兄弟们,狼后有令,走吧。”卫漠咬紧牙关,率先走出去。 其他人丈二和尚,一个个跟着出去。到底也没想明白他们做错了什么。不就是闹洞房嘛,图得就是一个乐呵。 木宁夕冷眼扫过司徒天逍的酷脸,哼哼两声到窗前的榻上坐好,自己动手拭干长发。 “我来。”司徒天逍抢过干棉巾,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微湿的长发,“好在夫人来得及时,不然为夫的耳根子都被他们吵聋了。” “你是狼王,怎么不把他们赶出去?”木宁夕气鼓鼓质问。 “新婚闹三日。即便民间嫁娶亦如此。”司徒天逍柔声解释。 木宁夕叹气,说:“这下明日和后日也不会见到他们啦。狼宫太大,绕着跑十圈,明日他们的双腿定会打颤。” “比起影阁,这不算什么。” 头发已干,司徒天逍丢下帕子,将木宁夕抱起,诱惑道:“夫人,天色已晚,我们歇息吧。” “呵呵,晚膳未吃,我睡不着。” 司徒天逍呆怔,是啊,怎么忘了吃晚饭呢。看来他是高兴的傻了,连肚子饿都没有察觉。 “好,我们一起用晚膳。” 第258章 憧憬,未来很美 用过晚膳,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回到内室,喝过合卺酒,共食五谷饭才算真真正正的礼成。 四婢女退到外室,细心的将门阖上,留给这对新婚夫妻私密的空间。 “你怎么还穿着狼王袍。” 木宁夕单手勾拢着男人的脖子,另一手摸摸银线绣成的银狼的狼头。 “为夫想让夫人亲手服侍脱衣,不知能否如愿?”司徒天逍媚眼逗弄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置于腿上,细心地搂着小蛮腰,免得她摔下去。 木宁夕嘟嘟樱唇,调正身子,慢慢解开墨色狼袍的白玉带,细声细语,“成为你的妻子一日,我能做的都会努力去做。只怕有许多东西还不能完全懂得,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一定要说出来。” “好。”司徒天逍眸中万般柔情,为她抚顺乌黑长发。 “你千万别为了宠我,什么都瞒着、捂着。我与你的夫妻,要互相扶持才能长长久久。”为他脱下狼王袍,露出里面青灰色的里衣。 “好。”又是柔柔的一声,司徒天逍温顺地任她摆布,眼睛从未在她的小脸上移开过。 木宁夕被盯得羞红了脸,捂住他的眼睛,嗔怪:“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好,为夫不看,不看。”司徒天逍抓下一双小手握在掌间,“夫人,可否歇息了?” “不要。”木宁夕摇头,望望窗外的月光,欣然道:“我们去赏月,好不好。” “宁儿,你在躲我?”司徒天逍凑近,薄唇轻轻印在馨甜的樱唇,辗转缠绵。 “夫君,我们去赏月,好不好。”纵然知道他的心思,木宁夕并不想冒险。虽然她也很想将自己完完整整的给他,但那个万一的后果是她承受不住的。 司徒天逍离开她的唇,灼灼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巡视,“你听见了?” “是。”木宁夕坦诚的承认。 “唉,我从未想过……宁儿,我不在乎。” 司徒天逍抱紧木宁夕,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里。他多么渴望能与她做真正的夫妻,不论心、还是身,相信他们是这世上最契合的男女。而今却因为龙纹毒不能……唉,造化弄人。 木宁夕捧着他的脸,英俊的脸庞令她痴迷。 “别这样。我们还有一辈子要相守,不是吗?” “是,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司徒天逍低下头,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贴,轻声问:“宁儿,我们再等三日,若骆名流还没有传回消息,我们直奔无花谷去找花老夫人,好吗?” “好。”木宁夕柔声答应。 “我们去赏月。”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来到窗前的榻上,说:“以前这里摆着一张画案。想到你喜欢在临窗的榻上做女红,临时命人将东宫的七宝榻搬来。” “嗯,我昨日便看见它,很喜欢。” 放她在榻上,司徒天逍转去抱来一张薄毯为她盖好双腿,叮嘱:“下次再拖沓着鞋子出来,我定要好好地打你屁股。” “夏季天热,没事儿。”木宁夕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着他坐上来。 司徒天逍展颜而笑,坐在她身边,顺手端来一盘西域的葡萄。 “等龙纹毒化解后,我会以狼王之尊宣布娶你为妻的消息。纵然南晋帝有疑也不敢怎样。” 木宁夕剥好一颗葡萄,喂入司徒天逍口中,说:“不要太心急。我们应该先把信阳侯与乐祈、月老夫人之间的密谋公之于众。” “哼,那三个人绝不是我的对手,不必太介意。”司徒天逍捏起一颗交到她的手里,示意她继续剥皮,喂他吃。 木宁夕笑白一眼,装作无奈地默不作声,仔细地剥着葡萄皮。 “宁儿,你有没有想过再也不回去了。”司徒天逍拿过绢帕为她擦去流淌到素腕上的汁水。 “当然不想回去。”剥好一颗喂入他口中,木宁夕擦擦手,专注地看着他,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又怕你生气,所以一直不敢说。” “什么?” 抓过她的小手,嗅闻十指上残留的葡萄香味。如此和睦相处是他一直期盼的。 木宁夕抽回手,“司徒天逍,我想说……” “你说。”司徒天逍凝眸,见她脸色略显苍白,不禁拧起眉,安抚:“别怕。我保证,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真的?”木宁夕小心翼翼地求证。 “我发誓,若我……” 小手捂住薄唇,木宁夕苍白的笑,“别,我信你,永远都信你。” “你想说什么?”司徒天逍屏住呼吸,看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恐怕那要说的话定不会是好的。 “司徒天逍,若终不能化解龙纹毒,我死后……”木宁夕用力吞咽口水,调匀呼吸,才幽幽地说:“死后能不能请你将我埋在狼山。” 司徒天逍胸口窒闷,他的脸色瞬时阴沉,隐忍着怒意,问:“宁儿,你想放弃?” “不,我不会轻易放弃。”木宁夕的嗓音大了一些,可她又气馁地垂下头,说:“我怕……怕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我会陪着你的。”司徒天逍握紧冰冷的小手,心里撕裂的疼。 木宁夕摇头,说:“不。请你将我埋在狼山。我想看着你再娶妻,生一堆的孩儿,幸福的活到百岁。” “没有,何来幸福!” 司徒天逍眸中闪着泪光。此时隐忍的怒火被万般心疼取代。 “宁儿,你忍心将我推给别人?” “我不想。但我命不由我作主啊。”木宁夕亦是泪流不止,她轻轻拭去他的泪珠,勉强微笑着说:“我想你幸福。有妻子相守,有孩儿相伴,百岁耄耋仍如苍松一般威武。即使那幸福不是我所给予的,只要你幸福,我亦觉得美好。” “没有你相伴终生,这世上于我再没有幸福可言。” 司徒天逍慢慢伏下身子,蜷缩在她的身侧,头枕着她的腿。伸出手抚摸她娇丽的脸,略带呜咽地说:“纵然未来美好,我仍想与你同生共死,即便做一对鬼夫妻亦甘愿。” “真是个傻男人。” 木宁夕含泪娇嗔,俯下头亲吻他的额头,英气的眉,湿润的眼,挺直的鼻,粉薄的唇…… 司徒天逍情动,大手兜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绢绢流水缠绵,亦不如两心相知。缱绻绯侧,只恨自己没能将对方融入骨血之中疼宠。他苦苦寻觅五年,苦苦想思五年,原本以为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如今娶她为妻,搂入怀中,仿若梦一般不真实。 “宁儿,不可!” 司徒天逍呜咽一声,想要拉起趴伏在身下的她。 从未想过让她用这种方式来取悦自己。他舍不得委屈她,看不得她勉强自己如此服侍他。 “宁儿,不要……快……起来。” 司徒天逍咬牙,握紧木宁夕的肩膀想要推开,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木宁夕抬起头,仿若闪着碎钻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不舒服吗?” 舒服!简直太舒服了。舒服他想要更多。 司徒天逍喘出一口粗气,将她拉来怀中,拇指抹去她唇角的一滴晶莹。 “宁儿,你不需如此委屈自己。为夫会等,等到龙纹毒化解之后,你想要推开为夫都难了。” 语气到最后总有那么一点点暧昧。 木宁夕红了脸,咕哝:“我才不委屈呢。夫妻之间这般取悦对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儿,你从哪里学来的?统统忘记,知道吗?”司徒天逍霸道地命令。 “我还会更多的呢。”木宁夕炫耀地扬起小脸,嘿嘿奸笑。那白嫩的小手已经偷偷往下握去。 司徒天逍皱眉,瞪着狡猾的笑颜,沙哑嗓音命令:“放开!” “不。”木宁夕噘起小嘴贴在薄唇上,嘤嘤地说:“夫君,我问过萧鬼医,龙纹毒以血养元,唾液和汗液是没有毒的。所以就让为妻的我用这样的方式来服侍夫君吧。” “宁儿,我……” 纤纤玉指压在粉色薄唇上,将司徒天逍的拒绝悉数压回去。木宁夕歪着头靠在他胸膛上,柔柔地说:“请你不要拒绝我。能让你愉悦,我不觉得委屈,反而很高兴能有如此大的魅力诱惑你。” 魅力!是的,她很有魅力。仅仅一个笑颜,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全部都令他为之心动,为之痴迷。 司徒天逍拥着她,闭上眼睛,享受她带给他的所有幸福。 清晨。 木宁夕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凝望仍在深眠的司徒天逍。 这一夜算不算缠绵呢?算吧。 想起自己昨夜的大胆行为,包括后来被司徒天逍以同样的方式服侍。哎哟,真是羞死人啦。 “醒了?” 司徒天逍醒来,看见木宁夕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禁失笑。原来她也有如此痴迷的小样子。 “夫君,我们再来一次吧。” “什么?” 抓着司徒天逍不放,木宁夕的主动求欢让他大吃一惊。 这一夜缠绵,司徒天逍满足,又心疼木宁夕累坏了。 现在见她又来央求,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禁揉顺她的长发,问:“不累吗?” “嗯,不累。”木宁夕点头,小媚眼一抛,问:“夫君,给不?” 司徒天逍沉默片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沙哑的嗓音悄声回答:“给!” 木宁夕哈哈大笑,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两情缠绵之后,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看着熟睡的小女人,司徒天逍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方法。 第259章 兄弟,从此陌路 北契国,上京。 大王子府门前一片乱轰轰的,被开启的东边小角门不断往里面抬着伤兵,一个个趴在单架上哀嚎。有捂着屁股的,有摩挲后背的,还有灰头土脸一身泥垢的……形形色色的北契兵被抬入王府的东小院,足足有几百人之多。 北契国的百姓们躲在角落里好奇地张望,尤其看见几个盔甲满是泥泞的士兵,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王府之内,博古响歪靠着凭几,手里把玩着一串狼牙,单腿屈起踏放在一个仆人的背上。 那仆从跪爬在地上,把自己当成板凳任由主子踩踏。对眼前地上那些哀嚎的士兵视若无睹。 “大王子,全部都抬回来了。”统领柯托抱拳禀告,脸上染了一层怒色。 博古响把玩着狼牙串,眼睑微抬冷扫一眼,问:“他们除了鬼喊鬼叫,就没说别的。” “回大王子,他们说……”柯托犹豫下,见博古响射来一记白眼,他口才顺溜,说:“那位公主在他们的身上刻了字。” “扒了衣服,我看看。” 博古响拿着狼牙串,饶有兴趣地看向地上的残兵。 柯托挥手,抬单架的两个士兵蹲下来扒去残兵身上的甲胄。哀嚎之声如沸腾的油锅被倒入一桶冷水,听得人心慌意乱。 博古响起身来到第一个被扒下甲胄的士兵的屁股,上面写着“我是粗汉子”的字样。 旁边的士兵,屁股上刻有“是不是傻”的字样。 第三个士兵伤在后背,上面刻写的字更多。 博古响悠悠念道:“四千万两金子,一两不能少。” 柯托拧眉,低声问:“大王子,这种作法有点像五王子在贝州城遇到的那位魔女啊。” “有点意思。”博古响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问:“除了要金子,还要别的没有。” 那凄哀的士兵摇摇头,说:“那魔女命人抓了我们,什么都不说直接扒下盔甲在背上刻字。刻完字,魔女请副将带话给大王子。” “副将呢?”博古响问,士兵摇头表示不知道。扭头看向身边的柯托,说:“看来有人要惹本王不悦啦。” “大王子放心,末将立即领人去捉拿。”柯托拱手。 “他藏身何处,你应该知道吧。”看向趴在脚下的士兵,博古响眼中闪过杀意。 那士兵不敢迟疑,道:“副将回来之后马上赶去家中,恐怕此刻早带着父母妻儿逃命去了。” “逃?天下之大皆为王土,除非他敢带着家人投奔狼山,否则四国之中还有本王触及不到的地方吗。”博古响傲气十足地大笑。他是北契国未来的大王,谁敢不服。 “末将立即带人去追。”柯托挥手,急步领着人离开。 博古响坐回榻上,审视眼前几百人的身上所刻下的字,不禁浅笑,吩咐道:“来人,去请五王子来欣赏欣赏美景。” “是。”一个仆从领命而去。 刚刚的鼎沸嚎声渐渐安静下来,地上的那些残兵一个个咬牙忍着,生怕惹大王子烦心,下令咔嚓了他们。 博古响靠着凭几,继续专注于揉搓狼牙。 少时,五王子博古延被请来,他一身素色长袍,颇有南晋国之风貌。同父同母的兄弟二人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容貌,不禁让人疑惑。 “五弟,来,这边坐。” 博古响拍拍身边的位置,笑意盈然。 博古延将手按在胸前行礼,恭敬道:“大王子。” “错,你该叫我一声‘大哥’。”博古响纠正,示意他来过坐下。 博古延不为所动,选择仆从搬来的一张凳子坐下。脸色平静,目光黯然。 “五弟,你还在怪大哥将你软禁在府中?”博古响直直地盯着五弟。贝州城事件之前,五弟非常亲近他,甚至不惜得罪其他兄弟,公开维护他。 “五弟,你不肯愿原谅大哥,难道是因为你喜欢那魔女,想要留着胸前的……” “我没有。” 博古延冷冷地出声打断,正视一向敬重有加的大哥。 “既然如此,你还有何怨气?”博古响命人斟来两杯葡萄美酒,亲自端酒杯递给五弟,“兄弟五人中,大哥与你是最亲的。” 博古延并不接酒杯,垂眸问:“在大哥心里果真当我是亲兄弟吗?” “这话说的,不当你是亲的,难道要当老二,老三和老四是亲的吗。”博古响硬塞入五弟的手里,一拍五弟的脑袋,笑骂:“难道被人欺负傻了,亲疏都分不清。” 博古延不为所动,盯着自己攥拳的双手,阴郁地问:“大哥,你想成为北契国下一任大王,我诚心拥护。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奶同胞的亲大哥会陷我于不义。” “五弟,我说过,这是权宜之计。”博古响坐回榻上,仰头饮尽杯中酒,说:“只要你诚心拥护大哥。日后,大哥绝对不会亏待你。” “呵呵,大哥的话很动听。可惜我再不愿相信你了。”博古延丢下酒杯,站起来便要走。 “五弟!”博古响唤住离去的背影,唇角藏奸,笑问:“你已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与其等我坐上王位之后再来来求饶认错,不如做个识时务者,早点看清趋势。” “大哥不必担心,早在贝州城归来,我已经看清形势。不论谁来继承王位,都比你强上百倍。”博古延恨自己太轻易相信大哥,最终害得母亲上吊自尽来换回他的一条性命。 “五弟,有件事情也许你还不知道。”博古响往旁边的侧门瞟一眼,笑容瞬时扩大,“你的副将一家被我命人抓来。你即便要走也该看他们最后一眼,才不枉费他忠心护你。” “五王子,快走,别管我们。”副将大喊,愤怒地挣扎着,反被柯托押制得动弹不得。 “儿啊!儿啊!” “夫君,你快带着孩儿走吧。别管我们娘俩。”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 …… 一声声传入博古延的耳中,他猛然回身便看见柯托押制着副将走进院子,后面的护卫押着老妪、少妇和孩童。 想要无情者发发善心谈何容易。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陷害,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不能做的。 博古延挺直腰板,看向曾经兄友弟恭的亲大哥,平声道:“放了他们,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没想到五弟是这么有情有义的人。”博古响阴阳怪气的笑,说:“五弟,来坐下陪大哥一同听听那魔女说了什么话。” “她在这里?”博古延定定地看着博古响,思忖片刻,自嘲地笑了,说:“她不可能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博古响审视着五弟的笑容,似乎抓到某些有趣的信息。 博古延冷笑:“不必在我这里打探什么。于我而言,她仅是有怨有仇的敌人。” “是吗?”博古响歪靠着凭几,揉搓起狼牙,说:“她还没有资格入本王的眼。” 看向被逼跪在地上的副将一家人,博古响阴险地眯起眼睛端详貌美的年轻少妇,调侃道:“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甘愿嫁给一个面相凶恶之人。有趣有趣。” “大王子,求你放过我的老娘和妻儿吧。”副将额头磕在地上咚咚咚的响,即使额头被磕掉一块皮肉也无所觉,依旧用力地磕头、乞求。他的衣服被撕烂,露出玫红色的肚兜,与他脸上的红肿之色一样引人注意。 博古响讪笑,说:“肚兜不错!本王只是传你来问些事情,与你的家人不相干。等回完话,你带着家人回去便是。” 副将抹掉脸上的血,急忙说:“谢大王子,不知大王子要问卑职什么。” “魔女要你带话给本王,你怎么禀告清楚就急着带家人逃走呢。”博古响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副将一阵发寒。 副将拱手,道:“禀大王子,那魔女所说的一堆疯话并不可信。故而卑职没有打扰大王子的清静。” “疯话?”博古响垂眸,说:“她都说了什么疯话。” 副将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博古延,心中忐忑,禀告道:“魔女命卑职转话大王子,等她从狼山回南晋国时定要看见四千万两黄金,一两都不能少。卑职问她凭什么向大王子索要这么多的金子。” “她如何说?”博古响揉搓着狼牙的梭角,眼睑未掀,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副将有一丝恐慌。 副将垂首道:“她说……凭她手里握有大王子未来的命运。” 博古响狂声大笑,赞叹:“果然是疯话。本王未来的命运竟握在她的手里。哈哈哈,她何德何能竟敢口出狂言。” “是,卑职亦是如此认为,所以才没有向大王子禀明。”副将急忙解释。 博古响敛去笑容,眼睛腾起两团火焰,怒发冲冠。将旁边小几上的酒杯砸在地上,指着副将骂道:“大胆!你竟敢编谎话来诓骗本王。来人,将他拉出去五马分尸,他的老母送去苦窑做工,妻子送去充当军妓。那小孩子嘛。”冷冷一笑,“一并送去军营。日后长大成人,做军营中的奴隶。” “不要。大王子,求求你放了我的家人吧。求求你了,放了我的老娘和妻儿吧。”副将被架着在地上拖走,他挥动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母亲被护卫打骂着押走,而妻子抱着啼哭不已的孩儿全身发抖地瘫跪在地上。 博古响看向五弟,见他异常平静地目视着一切。 “终有一日,本王会亲手杀了魔女。”博古响愤恨地握拳发誓。那些刻在残兵身上的,就是魔女的挑衅。骂他傻,是不是很有趣?那么未来,他要在她的身上百倍的还回来。 “拜别大哥。” 博古延手按在胸前行礼,转身大步离开。 跨出这道门,他再不是那个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子。亲兄弟,从此成为陌路人。 出了大王子府的门,外面立即有护卫围上来,保护博古延回府。 马车上,博古延沉思一会儿,对跟在身边的护卫说:“将司徒天逍和魔女一同上狼山的消息传出去。记住,所有的人都要知道,包括辅政王叔。” “是。”护卫骑马离开。 博古延闭上眼睛假寐。想着离开贝州城时,司徒天逍来见他时说过的话。也许,他可以试着相信司徒天逍,考虑结盟。 第260章 躲了,放过母子 大王子府,客房内室。 美貌的少妇被绑的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慢慢走来的男人。不远处的桌子上,襁褓中的儿子在哇哇啼哭。 博古响冷瞟一眼桌上的婴孩,慢慢走到床边,眼神邪恶地欣赏着挣扎的少妇。他单手把玩着狼牙,另一手伸向少妇。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少妇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地哭求着。 “求我疼你?真是个乖女人。”博古响手捏住少妇的下巴,促狭地笑道:“跟着那丑陋凶恶的蠢货,你能得到什么?” “大王子,我已嫁作人妇。求大王子开恩,放过我们母子吧。”少妇哭求,挣扎不开捏在下巴上的魔爪。 “开恩?”博古响扭头瞧一眼桌上啼哭的婴孩,“你若服侍得好,本王便开恩留了小混蛋的命。若服侍得不好……呵呵,本王现在就摔死他!” “不——求你,不要!” 少女惊骇地大叫着,哭喊着,乞求着。视线模糊,她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望向桌上的孩儿,万般不舍。 “大王子,请放过我的孩子,我愿以身报答。” 她万念俱灰,双目空冥地看着男子邪恶的笑脸渐渐逼近,心里不断祈求着:孩子,不要看!孩子,不要看!孩子,不要看! 博古响冷笑,扯下自己的衣袍,撕开少妇的襦裙,嗤笑:“刚刚死了丈夫就急着上了本王的床,你果然适合发配军营去做军妓。” “希望大王子言而有信,放过我的孩儿。”少妇含泪闭上眼睛,任身上的男人所为欲为。等她将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会自尽,亲自向丈夫磕头谢罪。 博古响闷声笑,脸埋在少妇美好的颈侧…… “咚咚咚。” “大王子,有司徒天逍的消息了。” “滚进来!” 博古响怒火冲天,顾不得外面的人推门进来,霸道的占有了少妇的身子。 “不要——!” 少妇惊恐地大喊一声,如同僵尸一般,失了灵魂的呆滞样子。 禀告的人站在门口,对于大王子的荒唐事早已经司空见惯。眼前这香艳的场景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府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婢女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餍足之后,博古响眼中欲色淡去,怒色亦消失。他赤着身子走到矮榻上坐,禀告的人立即捧上一碗温热的茶水。 “说吧,是何消息。” 博古响狠狠喝尽半碗茶水解渴。邪肆地眼神在少妇身上巡视,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禀告的下人低头垂目,恭恭敬敬地禀告:“大王子,刚刚收到消息,司徒天逍之前一直在骆府,后来藏身魔女的马车里,一直到瓦朗关都未曾露面。等出了瓦朗关之后,他突然现身,与马车队一同去了狼山。” “他果真能进到一线峡?”博古响思忖,猜疑地自言自语,“难道至尊狼王不在狼山?” “消息传,骆名流与狼王座下的白衣鬼手是挚友。故而,司徒天逍也许是借由入狼山,去见狼王。” 博古响眯起眼,阴险地冷笑,“想要与狼王联手?恐怕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丢了贝州城,没了瓦朗关,南晋皇帝一怒之下,别说司徒天逍,就是司徒善那个老匹夫也别想再喘气儿。” “大王子还有何吩咐?” “去传赤聂来见我。” “是。” 屏退下人,博古响饮尽剩下的半碗茶水,走回床边欣赏少妇满身的凌乱。 少妇眼中空冥,幽幽地问:“大王子,可否能放过我们母子。” “一次便满足了?” 捏住她的下巴,博古响毫不怜惜地亲上去,冷冽地低语:“那蠢货能和本王相比吗?你若是聪明的也该知道,取悦本王才会有好下场。” “大王子是北契国未来的君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苦为难我们孤儿寡母,招来骂名呢。”少妇泪如雨下,始终闭着眼睛不愿看压在身上的男子。 博古响咬牙切齿,愤然道:“你敢讽刺本王。本王偏要见你淫乱不堪的样子,再将你丢到军营去充军妓,被活活地糟蹋而死!” “呵呵!” 少女冷笑,不再言语。咬紧唇瓣忍受,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来取悦男子。 不知折腾了多久,博古响终于身心舒爽地放开少妇。 已被松绑的少妇裹着被子,盯着男人的脊背,蓄满泪水的眼睛深藏仇恨。 博古响斜睇,嗤笑道:“果然比本王院子里的女人们更有滋味。等到了军营,凭你这一声声的娇媚叫唤,能得到不少人的疼爱。” “多谢大王子夸讲。”少妇咬紧牙关,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握成拳。 “好啦。本王大发善心,放过你们母子一条生路吧。”博古响披上袍子,开门走出去。 命人将少妇和婴孩送去柴房,他去了后院的正房沐浴更衣。 后院。 沐浴之后,博古响命人在草地上铺一块西域毯,摆上各色鲜果,美酒,美食,美女。 “大王子,赤聂将军来见。” “让他进来吧。” 博古响放开怀中的美人,只留下柯托,其余者皆退出院子。 “赤聂拜见大王子。”赤聂一身火红战甲威风凛凛,手放在胸前,颌首行礼。 “有事要交由你来办。” 博古响动动手指,赤聂立即走来,单膝跪地,倾身聆听吩咐。 “本王收到消息,司徒天逍已随魔女去了狼山。如此正是进攻瓦朗关和贝州城的好时机。”博古响拿出一块令牌,说:“这块令牌足以调动五万大军,再加上你的两万大军,攻下瓦朗关易如反掌。” “是。卑职定不辱使命,为大王子而战,收复瓦朗关。”赤聂接过令牌,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调劝大军将瓦朗关中的南晋人杀光。 “好。”博古响满意地点点头,说:“还有一事。” “大王子请吩咐。”赤聂垂首。 “五王子身边的副将留下一对妻儿,你带去军营。孩子要死要活随你处置,至于那女子嘛……你想留就留吧,不想留就给兄弟们尝尝鲜。” “多谢大王子体恤。” 赤聂淫邪地笑了。那副将的妻子是个美人,他曾经见过。早就想尝尝鲜了。 博古响冷睇赤聂,警告:“别因美色误了本王的大事。” “大王子放心,卑职立即赶回去布置攻袭瓦朗关的计划。”赤聂起身行礼,见博古响没有什么吩咐,便急匆匆离开。 看着赤聂那猴急的样子,博古响有些失神。想着那美貌的少妇其实也不错,送给那群粗鄙的蠢货实在可惜。但是转念一想,这少妇是个棘手的,万一被辅政王知道,恐怕于他没有好处。 博古响长叹气,起身唤一声:“来人,更认。本王要去见父王。” 北契皇宫。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北契大王博古桀惊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嫡长子,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你,你再说一遍。你要如何?” 博古响莞尔浅笑,恭敬地说:“父王,儿想亲自出战,领兵攻打贝州城。” “亲自出战?你?”博古桀哑然失笑,站起来走到大儿子面前,拍拍他略显稚嫩的肩,说:“有司徒天逍驻守贝州城,即便战无不胜的辅政王亦不敢轻言出战。你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竟大言不惭要领兵攻打贝州城。” “父王,儿有信心能战胜司徒天逍。” 对于儿子迫切希望立功的表现,博古桀很满意。但,他却不能将攻袭贝州城视为儿戏。 “儿啊,你有心立功,为北契国攻占贝州城,本王很高兴。”博古桀抓着儿子的肩膀,说:“你尚且稚嫩,战场不同儿戏,一个不留神便会命丧他乡。” “父王,叔王也是在儿的年纪上战场的。为何叔王可,儿不可。”博古响急了。这个大好机遇是百年难遇的,若司徒天逍与狼王结盟,到时候糟殃的是他们北契国。 博古桀盯着大儿子许久,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听到司徒天逍不在贝州城的消息?” 博古响微怔,脸色变了变,尴尬地笑说:“是。儿听到一些传言。” “凭传言就敢做出如此急迫的计划,天下之中恐怕只有儿一人啦。”博古桀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讽刺。放开手,他走回龙椅上坐好。 博古响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说:“父王,儿派出去的探子全都回报,司徒天逍的确去了狼山。若他与狼王联手,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北契国。” “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为何辅政王按兵不动?”博古桀问儿子,希望能点醒迷途的儿子。 博古响冷笑,“自从瓦朗关被刻字,叔王的胆子越来越小。恐怕再次见到那个魔女,他连北契国的国都也会双手捧上吧。” “放肆!你怎敢如此诽谤你的叔王。”博古桀大怒,恨不得把儿子的嘴巴给缝上。 博古响自知触怒父王,立即垂首不语。 “哼。比起你叔王年轻的时候,你连个犄角都不如。”博古桀恨铁不成钢,“看着心烦,退下吧。” “是。儿告退。” 博古响作揖,退出殿外去。 看一眼灯火辉煌的殿内,博古响暗下决心,他一定会凭自己的力量收复贝州城。让瞧不起他的父王看看,他才是北契国未来的主人。 第261章 皓王,媲美狼王 北契国,上京。 原本要骑马的赤聂突然改坐马车。跟随他的护卫兵在听见马车内的一阵娇喘,立即恍然大悟。 按照赤聂的命令,日夜不休的急行军。士兵们早已习惯赤聂这种非人的折磨,一个个像跑马拉松似的列队行军。 为了让赤聂所乘坐的马车稳中求快,士兵们被分成两列队在小路上行走,踩出两道平整的“路中路”。 马车的车轮碾压在被踩平的小路上,稳稳地跟在行军的后面。之后是两队骑兵护卫,不急不徐地跟着。 从上京到瓦郎关,即使急行军亦需要二十日。这二十日足够他享尽美人之福。 离开上京,茫茫草原在夜空下像藏着魔鬼的地狱,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咆哮。习惯夜行的士兵们已不在乎,听见赤聂传令歇息半个时辰,士兵们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不起来。 马车里,赤聂赏给少妇一把匕首,说:“这是去年打猎时,大王赏给我的奖励。以后你防身来用,等我收复瓦朗关便将你从军营接出来。” “多谢将军。”少妇拿过匕首紧紧握在手里。她勉强自己展露笑颜,柔顺地贴在赤聂粗臂上,“将军,等收复瓦朗关,你还会离开吗?” “当然要离开。先收瓦朗关,再去攻下贝州城。大王子空有野心,但他是领兵打仗的人吗?呵呵,笑话。等到我攻下贝州城,向大王请求封地。做个有封地的诸侯,比提着脑袋给别人打江山强太多了。”赤聂语气轻松,完全不怕少妇泄露自己的秘密。 “将军很有野心,也很有魄力。相信将军定会心愿达成的。”少妇美目娇媚,诱惑得赤聂心痒痒的。禁不住吞咽口水,强忍下欲火,笑道:“等下行军时再好好的疼你。” 摸摸娇美的小脸,赤聂穿好衣袍,“你先歇歇,给孩子喂饱。别让他打扰我们。” 少妇抱过孩子,柔声应道:“是。” 赤聂满意地笑睨她,转身便走了。 少妇温柔的脸色刹那间阴冷,她拿着匕首,美眸中闪动杀意。终有一日,她要亲手杀死博古响,还有这个赤聂。凡是碰过她身子的男人都得死! 马车外面,赤聂双手背后、高昂着头,巡视散乱地躺在地上的士兵们。远处的一小块地方支起大锅烹煮着打来的野食,香味四溢。 “煮好了,端两碗至马车里来。” 赤聂挥挥马鞭叮嘱随行的护兵,再慢慢往马车走去。 “将军,有人偷袭。” 一声大喊,挑动赤聂放松的神经。他没有回身,反而快步跑向马车。 “将军,不可!” 护兵大喊,但为时已晚。 马车之上站着一个灰袍的蒙面男子,他的长剑指尖顶在赤聂的喉咙上。 “赤聂将军,别来无恙。” 赤聂眯起眼眸,盯着那人,试探地询问:“你是谁的人?” “你会知道的。” 长剑未收,那人发出一声奇特的哨声。立时漆黑的野草丛中窜出数不清的黑衣人,夜行衣上沾染的枯草叶和泥土证明他们已在此处埋伏多时。 赤聂身经百战,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早已无所动容。他眼睛直盯着马车的帘子,希望里面的少妇能用匕首将这个蒙面男人解决掉。 但是,他的希望破灭。当帘子掀起,少妇抱着熟睡的婴孩走出,背后跟着另一个蒙面男子。 “你想离开?”赤聂眼神危险,盯着少妇被蒙面男人从马车上抱下。 少妇抱着婴孩,怅然而笑,“将军想多了,我并没有委身于将军的想法。希望将军心愿达成,遥祝封侯拜相。” “哈哈哈,好好好,狼心狗肺的女人。大王子将你发配到军营,果然是对的。” “是。所以只要有逃离的机会,我决不会轻易错失。”少妇抱着孩子,毅然决然地跟着蒙面男子离开。 赤聂想要追回她,但顶在喉咙的长剑没有收回。他愤怒地瞪向站在马车上的灰袍蒙面男子,“你到底是谁的人?辅政王?二王子?五王子?还是汗王的?” 灰袍蒙面男子闷笑,反问:“为何不是三王子的人?” 赤聂讽笑道:“一个痴迷于药草与尸体的人,会理睬五王子副将的家眷。能有这种想法,显然不了解三王子的性情。比起活生生的人,三王子更喜欢尸体。” 灰袍蒙面男子点头,“你很了解三王子。” “错。”赤聂自信满满,“我了解博古氏的每一个人。” “是吗?那本王呢,很想听听将军又是如何评价本王的。” 从漆黑的夜色里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陶埙音色的嗓音在这个寂静又紧张的夜里显得异常柔软,与声音相反的是他平凡的长相。 “皓王爷。”赤聂手按在胸膛,颌首行礼。 皓王爷。这称呼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喊过了。 博古羌走过来,与赤聂面对面,抱素纯朴的嗓音如绢流,“多年不见,赤聂将军越来越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皓王爷说笑了。”赤聂微低下头,“末将身为北契国将军,时时刻刻视君上的旨意于己任,不敢有违。” 博古羌几不可闻地笑,迈步与之错身,肩并肩站着,纯朴如天籁般的嗓音说出阴森可怖的话,“赤聂将军命不久矣,何苦还妄想其他。” 赤聂不由得扭头看见博古羌的侧脸,温润的表皮之下是一颗黯黑的灵魂。对待敌人时,他从不手软。他狠辣的手段能与至尊狼王相媲美。 “本王知道你是聪明人。不想死得太快,就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忌日,拿到手里的也不会是真金白银。”博古羌神态轻松,但语中的威胁却让人恐惧。 死得太快?那是皓王的一言之词。真正看过他折磨人的手段,已不是快慢来形容,而是过程够不够凄惨。 “辅政王。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末将认为,此事于辅政王是好事。即便现在不知道,以后知道也有利无弊。” 博古羌闷声笑。果然如他所了解的那样,赤聂处事圆滑,阴险、喜美色、有野心。恐怕北契国再没有比赤聂还要懂得“能屈能伸”之道理的人。 “哈哈,本王偏要知道那有利无弊的事情是什么。”博古羌一瞬不瞬地盯着赤聂,迸射出凛冽的光芒。 赤聂暗暗深吸一口气,扭开脸闪躲那凌厉的视线,说:“大王子得到消息,司徒天逍去了狼山。这个是好时机,大王子命我领大军赶赴瓦朗关一举攻下,不可失败。” “而后呢。”博古羌心里冷笑,他的大侄子真有魄力。 赤聂暗自权衡,相较于大王子,辅政王更不能得罪。 “禀辅政王,大王子想要趁司徒天逍不在贝州城,亲自领兵攻袭贝州城。” 博古羌听完哈哈大笑。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竟然妄图攻打一座兵粮重镇。 贝州城是南晋国的兵粮重镇。司徒氏一族从前朝李氏王朝的开国时便驻守在这里,直到南晋帝窃国成功,建立南晋国之后,司徒氏一族仍然手握兵权,驻守贝州城。 “痴心妄想。”博古羌嗤笑,转身便走。 骑在马上,睨了眼赤聂,倨傲地说:“纵然打下瓦朗关,司徒天逍回来之时便是你们逃亡之日。” “辅政王,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赤聂不悦,反驳。 博古羌冷睇,狂笑一声,策马而奔。 赤聂看着博古羌消失的方向,再看看已经消失不见的夜行者们。他突然不明白博古羌这么做的原因。一对素未谋面,而且没有关系的母子,辅政王为何会亲自出面救出她们。 “将军,我们该……” “起程。赶赴瓦朗关。” 赤聂命人牵来马,领着三万人的军队往继续往瓦朗关而去。 另一边,漆黑夜色下的茫茫原野上,一驾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车中年轻的母亲在哄睡哭闹的婴孩。 “吁——!” 马车停了,帘子掀起,少妇惊慌地抱紧孩子,瞪着马车外的男子。 “别怕。本王是辅政王。” “王爷。” 少妇眼中瞬时含泪,她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跪在地上,“请王爷开恩,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夫君已被大王子所杀,婆母生死不明,我们母子又……请王爷开恩,放过我们吧。” 博古羌命人将少妇扶起,问:“你可有亲戚可以投奔的?本王可以命人将你们送去。” “夫君曾想带我们逃离北契国。他说有一个人定能收留我们的。”少妇忐忑不安,不知道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会不会惹怒辅政王。 博古羌点点头,“既然他已告诉你投奔的人。本王便送你些盘缠,再命人送你去吧。” “多谢王爷。”少妇感激不尽,又要跪下磕头被博古羌拦下。 “没能救了他,五王子愧疚不已。今后好好抚育孩子,再寻个好人家吧。” 少妇泪眼婆娑,几度呜咽。好在都忍住了,对博古羌盈盈一拜,“多谢王爷。” “嗯。快上车吧。” 博古羌命人送上百两银子作盘缠,又送了一些衣物,干粮和水。 少女跪下磕头,“王爷大恩,民妇终生不忘。愿来世为牛马,报答王爷恩情。” “来世本王也想做马儿,奔驰在草原之上无拘无束的,多自在呀。” 博古羌难得说句玩笑话。 少妇被逗笑了,又是盈盈一拜,“在此拜别王爷。请王爷多多小心大王子,还有赤聂将军。” “多谢提醒。” 博古羌看着少妇上了马车。渐渐驶离,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王爷,回府吗?” “不。本王要去见汗王。” 黑夜中,两道身影策马狂奔,向着北契国的国都——上京,而去。 第262章 福气,吃亏是福 北契国都城,上京。 北契皇宫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头围墙加毡包顶而建成,冬暖夏凉。又能抵御草原上时不时的恶劣天气。 北契王所居住的大殿是一座宏伟的石头毡包房。宏伟到什么程度呢?大到可以在里面踢足球,美到让人忘记它只是由无数块石头和毡毛建成的房子。 辅政王在北契国有特权,即便到了皇宫,若有紧急之奏报,亦可以不下马直奔正元殿。 “汗王。”博古羌没有等人通报,一路狂奔闯入。 博古桀坐在龙椅之上,面前的桌案上摆放一幅《美人图》。见博古羌进来,他招呼着,“快过来看看。你对东楚的美人最有研究,快来看看这画中的美人如何呀。” 博古羌压下心中的急切,走到桌案前看了一眼,目光怔愣,心微颤,“汗王,这画像是哪里得来的?” “你认得她?”博古桀抬目瞅一眼,继续垂眸欣赏画中的女子。清丽的美颜,熠熠生辉的大眼睛,还有微微勾起的樱粉唇瓣,娇小玲珑的身形……“这是东楚送来的美人像。” 博古羌拧紧眉,不知道东楚皇帝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怎么会把扶柔公主的画像送给汗王呢?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呢。”博古桀提醒。 “她就是在臣弟腿上刻字的西都国扶柔公主。”博古羌苦笑,这真是一辈子的污点啊。每每提起,都让他瞬时感到无可奈何。堂堂北契国辅政王,征战沙场多年、威风八面,哪知竟栽在一个小小的柔弱女子手里。不但被剃了腿毛,还在大腿上被刻字。奇耻大辱啊。 博古桀眼睛始终在美人画像上,随口问:“你来这里作甚。离天亮还早,不好好睡觉,跑来跑去的。” “汗王不是一样没睡。”博古羌走到矮柜边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小口啜饮,说:“大王子派赤聂去攻打瓦朗关,汗王可知晓。” 博古桀微微点头,“探子来报,本王已知。” “大王子可来禀告过?”博古羌好奇,汗王也太淡定啦。 “刚刚来过。向本王请旨,想要亲自领兵攻袭贝州城。”博古桀招手,示意斟来一杯酒。 博古羌自然遵命,亲手斟酒,奉上。问:“汗王猜他会不会擅自作主,领兵去攻。” “当年你离开上京,不也没有向我请旨嘛。”博古桀白了一眼他,边喝酒,边赏美人像。 博古羌顺势收走《美人图》,说:“汗王不想阻拦大王子吗?万一被俘虏,恐怕于北契国而言并非好事。” 抢回画像,博古桀重新平铺在桌案上,悠悠地说:“若他有你那般的魄力,也不枉本王多年的栽培。若他连信阳侯那两个蠢货的孙子都赢不过,本王还指望他将北契国发扬光大吗。” 言下之意,这次大王子博古响擅自领兵攻打贝州城,北契王不支持也不反对。反而借由这次的事情可以考验博古响是不是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贤明君主。 赢了,是未来君王;败了,比庶民还不如。 博古羌看着汗王那淡定如常的神色,突然明白自己的亲生母生元太后临终前为什么下令诛杀所有的王子,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因为博古氏的血脉里充斥着冷漠。为权力而生的血脉,从来不屑于亲情的温暖。冷漠,鄙夷,淡然,这是博古氏面对亲情时所呈现出来的情绪。 “人的福气是有限的。要多吃亏,才给换来福气的积累。”博古桀像在训话,亦是在提醒博古羌,吃亏是福。你也别事事都霸道,要懂得退让。 聪敏如博古羌怎会不明白话中的意思。他莞尔一笑,温和如玉,“汗王放心,有些东西在臣弟眼中不算什么。只是……不免想要说句实话。” “实话?好啊,本王很想听听你的实话。”博古桀笑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 博古羌叹息,说:“汗王可知司徒天逍去狼山的消息是谁散播出来的?” “谁?”博古桀想说,不是你吗?但是他仍然装傻的问。 “五王子,博古延。” 博古桀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摇头叹道:“你呀你呀,越来越会说玩笑话啦。他们是亲兄弟,小五对老大的维护众目可见。你怎能将散播消息的事情强安到小五的头上呢。” 笑着摆摆手,“本王不信。本王不信。哈哈哈哈。” 博古羌并不生气,淡然地看着狂笑不止的大王,“汗王若不相信,可以私下问问小五便知。” 见他如此言之凿凿,博古桀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汗王早点歇息,臣弟告退。” 博古羌颌首行礼,不管博古桀说了什么,他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开。 深知博古羌的脾气,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与人打赌的。博古桀盯着书案上的《美人图》看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头。 “去,把小五给本王叫来。” “汗王,此时夜已深,你也该歇息啦。不如明日再传五王子来见吧。”大宫婢乌琪娜走来,为博古桀脱下龙袍,轻声提醒:“汗王也该放手了。大王子总是好高骛远,也该碰碰钉子、长长记性。” 博古桀笑叹:“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北契国在本王手中日渐强大,就怕大好江山毁于儿孙手里。我倒是很喜欢他的脾气,敢想敢闯敢为。本王喜欢这样有骨气、有魄力的孩儿。” “大王子与南晋将军司徒天逍相比,只能是枭雄门下自称王,太自不量力了。”乌琪娜轻蔑的笑容在博古桀眼里分外不爽。 “再混蛋也是本王的儿子,难道比不上一个小小的驻军守将?”博古桀不悦地瞪起眼,吓得乌琪娜立即禁声,挽扶着他去歇息。 大王子府。 黎明之际,王府里烛火相辉映,照得王府上的天空都光亮不少。 博古响一身牛漆皮甲胄,骑在栗色大宛驹背上,倨傲地昂扬着头,看着渐渐结集成群的军队。 “报——!” 一个哨兵骑马回来,一跃而下,立即跪栗色大宛驹前面,禀告:“报,贝州城有消息传来,南晋国兵部侍郎李典的儿子李程被信阳侯的两个孙子软禁在贝州城的私宅里。” “哦?”博古响畅然大笑,感叹不已,“天助我也!信阳侯的那两个草包孙子,哪里是本王的对手。哈哈哈,攻下贝州城于本王而言,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大王子威武!” 军队中不知谁高喊一声。顿时,喊声震天,连十里外的北契皇宫里都隐隐约约听到那士气澎湃的喊声。 博古响狂傲大笑,对着集结的军队喝令:“不攻下贝州城誓不回还!” 由大王子领导的鼓舞士气的喊声再次震动了上京方圆十里之内的人们。有不怕死的百姓躲在家里指着窗外面骂,他们宁愿相信攻下贝州城的是一条狗,也决不相信大王子能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都城之内,博古响一路领头高喊着口号,一边骑着马在上京城内兜兜转转。直到每一条大的街道都被他“巡视”后,才下令起程赶往贝州城外的一个小村落,名为花子村。 皓王府。 “大王子博古响急功近利,从皇宫出来立即调动自己的兵马,出发前往南晋国贝州城。” 这么一条简明厄要的消息像雪花纸屑一般在上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有百姓为大王子的此番做为欢呼,希望大王子能攻占贝州城,凯旋归来。也有百姓认为大王子根本就是没脑子的蠢才,连辅政王都不会轻易发兵攻打的地方,他一个蠢才竟大张旗鼓的去攻城。 唉,说什么好呢。一个字:蠢。 当这消息传到博古羌耳里时,已是博古响出发一个时辰后了。 看着手中的秘信,博古羌连个鄙夷的冷哼都懒得赏一个。 “王爷,看来大王子是铁了心要攻占贝州城。我们要就这样坐以待毙,任之嚣张吗?”乌琪娜躺在博古羌怀里,娇媚地看着他。 博古羌悠然地笑问:“吃亏是福。连汗王都懂得这个道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替别人教训儿子呢。” “王爷猜测,汗王对大王子此举是如何思虑的?” “自古成王败寇。成了,万人之上;败了,万人之下。这就是汗王的思虑。”博古羌平凡的脸庞浮现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也许,他所谋划的未来并非不能实现。 乌琪娜看着男人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眸,不禁胆颤。天下之中,至尊狼王之威,天下皆惧。在北契国中,皓王爷之怒,亦不容小觑。 “好了。你快回去吧。”博古羌放开她,仅披了一件长袍走出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乌琪娜心神不宁。在男人身上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险时时暴露出来,眨眼间稍纵即逝,令人琢磨不透。 护卫进来,护送乌琪娜回北契皇宫。 独立于府中最高的假山石上,博古羌负手而立,看着乌琪娜乘坐的马车渐渐驶离。 “王爷,有何吩咐。” “借汗王之后除掉乌琪娜,要做得干净。” “是。” 博古羌冷笑。想要拿捏住他的把柄,这女人找死! 第263章 赐药,殃及池鱼 无花谷外十里,一人纵马狂奔,后面数百名黑衣人亦策马跟随。山峦叠障之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为首的人正是骆名流。 十一日奔波之苦,原本俊逸潇洒的风姿已变得颓废模样,连日疲于赶路令他的面容削瘦,黑黑的眼窝,混沌的眸瞳,干白的唇瓣……怎么看都像是被狠狠折磨过的样子。 “庄主,离无花谷还有十里,下马歇歇吧。”紧随其后的梅影开口喊着。 骆名流头也不回,大喊:“小宁儿的性命不能等,原计划十日来,三日等,十日归。若不是一场大雨绊住我们,昨日天未亮时就该到的。” “庄主,已经跑了一个日夜,我们受得住,马也受不住啊。”梅影再次劝说,“况且天儿这么热,也该喝些水才好。” 骆名流心急如焚,希望能早一点与司徒穹和花羽蝶汇合,急怒道:“吵什么,再跑过这十里就到了。到时候你们想怎么喝,我都不管。” 突然,马啸声起,骆名流的马儿不知为何受到惊吓,前蹄突然跃起,整个马身竟站起来。骆名流被狠狠摔下马背,在路旁的杂草堆里滚了十几圈。 “庄主!”梅影大喊一声,纷纷从马背上跃起,直奔向骆名流。 骆名流披头散发,发髻上插了几根杂草。原本有些污垢的灰白长袍更加脏乱不堪,几处更是被草刺划破。 梅影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庄主,你还好吧。” “庄主,是不是受了风寒,身子受不住才会摔下来的。” “庄主,你的马为何受到惊吓。” …… 骆名流胡乱拔掉头上的杂草梗,指着路旁某一棵大树的树冠骂道:“花羽蝶,你给我出来!” 众梅影傻了。花小姐在这里吗?他们为何没有察觉出来呢? 大树的树冠里,白影飘逸而落,在看见骆名流这副“被虐”后的样子,灵动的女孩拍拍大笑,手指比划一下,笑说:“早就想好好的惩治惩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小瞧我啦。” “司徒二哥呢?”骆名流四下张望,没有见到司徒穹的影子,突然裂嘴笑问:“难道司徒二哥被你吓跑了?” 花羽蝶小脸一红,羞愤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心跑来等着你们,怕你们硬闯无花谷被我大哥关起来。” 骆名流盯着花羽蝶看了许久,“哦?看来我要谢谢你来帮我们带路喽。” “不是不是,你想错了。”花羽蝶连忙摆手,“我是想告诉你快回去吧。” “回去?”骆名流脸色冷下来,“我是奉命来见花老夫人的,凭你一句话就回去。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花羽蝶嘟嘟嘴,愤愤道:“我好心劝你别去无花谷,你不领情就算了。哼哼,等惹怒我大哥,你死了也活该。” 骆名流哼笑,并不想与她斗嘴。转身重新骑到马背上,说:“我是奉命来向花老夫人求赐丹药的,不是来领人攻打无花谷的。杀我?要看看无花谷主的能耐。” “骆名流,你真的不能去无花谷。我大哥正在气头,一定会杀了你的。”花羽蝶平展双臂挡在马前,说什么也不肯让出路来。 骆名流居高临下俯视花羽蝶蒙着白面纱的小脸,脑海里映出另一张小脸。同样的倔强、同样的霸道、同样的可爱……只是那个女子更多了一些娇蛮。 “让开!” 骆名流大喝。 “不让!” 花羽蝶反喝。 “再不让开,我拿马鞭抽你。”骆名流举起马鞭,佯装要抽打。 花羽蝶瞪着他,大喊:“抽吧抽吧,就算你的马蹄在我身上踏过去,我也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为什么?”骆名流倾身伏在马颈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挡在马前的花羽蝶。第一次发现,她也是不错滴。 “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花羽蝶理直气壮地回答,并不觉得不妥当。 骆名流闷声笑,重新端坐好,说:“好。是朋友就别挡路,我有重任在身,实在耽误不起。” “你……你不识好歹。”花羽蝶急了,眼睛里瞬时盈满泪水。抽噎着说:“我不骗你,我大哥真的会杀了你的。” “哎,我说……你怎么哭起来啦。”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骆名流满脸无奈。只好跳下马背来,走到花羽蝶面前,用不怎么干净的衣袖为她擦泪,安慰:“哭什么。你大哥又不是牛鬼蛇神,有什么好怕的。” “讨厌,你大哥才是牛鬼蛇神呢。”花羽蝶愤愤不平。 骆名流乐了,点头说“是呀。不仅我大哥已经变成鬼,除了我之外的骆氏全族也都变成鬼拉。” “讨厌。”花羽蝶抹掉颊上的泪,再次劝说:“你快回去吧。真的不能去见我大哥。” “我是来见花老夫人的,不见你大哥。”骆名流柔声安抚。 “不行。” 花羽蝶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引起骆名流的猜疑。 “花蝴蝶,你是不是闯祸了,而且殃及我们?”骆名流试探地问,果然见到花羽蝶眼中稍纵即逝的躲闪和慌色。心中更加确定,花羽蝶有问题。 “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骆名流好整以暇地凝着她,双手交叠抱在胸前。 花羽蝶垂下头,像个认错的孩子,“对不起,我没想到大哥会这么生气。” “嗯,然后呢。既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总该知道无花谷主到底因何生气,因何要杀我。” 骆名流看着头越来越低的花羽蝶,无声叹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都是我的错。”花羽蝶泄气地蹲在地上默默地哭起来。 骆名流还未开口安慰,便听见远远的传来一声马蹄响。抬目看去,只见司徒穹策马而来,面色不悦,像是隐忍怒火的样子。 骆名流待司徒穹跳下马背,才缓步上前,拱手:“司徒二哥。” “骆名流,带着这盒大元丹回狼山去吧。里面有一封信是花老夫人交给狼王的,请你代为转交。”司徒穹将背上的包袱交给骆名流,准备骑马离开。 花羽蝶见状立即跑过去抱住司徒穹的腰,泪湿的小脸贴在他的背,呜咽道:“你别不要我。我想嫁的人是你,不是狼王。我不会听从大哥的安排。求求你,别不要我。我害怕,害怕。” “既然害怕,为何还要去擅自行动,留下把柄。”司徒穹隐忍怒火,大手握住紧紧攥在腰带上小手,狠了狠心,用力挣开。 “不要丢下我!”花羽蝶再次扑上去抱住,大哭着哀求他不要离开。 司徒穹暗暗咬牙忍着,再次将腰间的小手扒开。 “不要!”花羽蝶大哭着,想要再次扑上去,没想到司徒穹一个闪身,她直接扑在地上,立时白面纱被星星血色染红。 “天啊!你……快起来。”骆名流惊慌,连忙跑过去扶起花羽蝶,不禁回头大叫:“司徒二哥,快来看看,她似乎伤到脸了。” 司徒穹脑中一片空白,从奔跑的马背上跃下,急步跑回来,抱起花羽蝶便往路边的一块大石坐下。将她置于腿上,轻声问:“伤到哪里?疼不疼?” 花羽蝶低着头,绞在一起的小手泛出青白。她闷声问:“如果我毁了容貌,你还愿意娶我吗?” “傻瓜,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容貌。”司徒穹捧起她的脸,果然白面纱已被染红。心疼地询问:“我能摘下你的面纱,看看伤处吗?” 花羽蝶略显迟疑,终究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骆名流,你们全部都背过身去。”司徒穹吩咐道。 “是。” 骆名流示意梅影转身,他自己也转过身去。 “你不要走。” 花羽蝶全部心思都在司徒穹身上,完全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 司徒穹屏住呼吸,轻轻摘下染了血色的白面纱,顿时目光一滞,竟看呆了。基于好奇心大作,也是唯一的一次揭开白面纱。那时看到她稚气未脱,是一个灵气十足的小女孩。更多的,就像小妹妹一样可爱。 多少年了? 一年? 两年? 不,三年了。 当年十三岁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娇人甜美。是所有男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不忘的美人儿, “怎么,毁容了?”花羽蝶试探着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晃,“司徒穹,我真的毁容了?” 司徒穹干咳两声,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抬眸睐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是啊。毁了。这下你大哥的如意算盘要……” “哼。就算没有毁容,我也不会听奶奶和他的命令。”花羽蝶抓住司徒穹的大手,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带我走。我想一辈子都跟着你。” 司徒穹沉默。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他会成为司徒天逍那般护妻如命的人,但绝对不会强大到成为一方霸主。 “跟着我居无定所,浪迹江湖,你也愿意吗?” “嗯。”花羽蝶小心地靠入宽阔的胸膛,真诚地说:“只要认定你,我决不后悔。” 司徒穹搂紧怀中娇小的她,唇角微弯,泄露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这个小女人,他娶定了。 “司徒二哥,到底还要多久才行。” 骆名流忍不住催促,他还急着回狼山复命呢。不知道萧辰有没有好好的布置喜堂,让主子和小宁儿拜堂成亲。 司徒穹向花羽蝶要来治伤药,又拿了新的白面纱为她遮面,叮嘱:“小心,别再伤到。” “好。”花羽蝶展颜笑了。这是不是表明,他会娶她为妻? “我们走吧。”司徒穹抱起花羽蝶,哨声唤回马儿。对骆名流说:“以我的身份不宜去狼山,你带药回去吧。” “不行,我想去看看小宁儿。”花羽蝶撒娇地亲亲司徒穹的喉结,“我们去吧,看一眼也行。” 骆名流犹豫,说:“狼山不是你能去的,还是等小宁儿回汴州城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狼山看小宁儿。”花羽蝶央求地看着司徒穹,小可怜模样逗笑了他。 司徒穹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上狼山看小宁儿。二,回司徒府商量婚事。” 花羽蝶眼睛放光,贪婪地嘿嘿笑道:“两个都想要,可不可以呀。” 司徒穹笑睨着她,“你说呢?” 第264章 忍娘,投奔公主 看着马背上两个人打情骂俏,骆名流仿佛看见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在一起时的情景。一阵寒意在身体里窜流,司徒家男人秀恩爱,真是虐死单身狗啊。不知道萧辰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感觉呢。 又想到萧辰了。骆名流突然想到如果带花羽蝶回狼山,不知道萧辰会不会被闹腾到躲去狼谷。 花羽蝶还在可怜兮兮地央求着司徒穹带她去狼山。 司徒穹显然有点为难。司徒家的人远离狼山,远离狼王,对司徒天逍是极大的帮助,也能减少南晋帝及南晋朝臣对司徒一族的猜忌。 骆名流走来,仰头对马上的二人说:“司徒二哥,不如以花小姐看望扶柔公主的理由去狼山。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 “对呀。满江湖的人都知道我与安阳长公主和小宁儿结拜为姊妹。身为二姐姐去看三妹妹,有何不可?而且我又不是南晋国的官家小姐,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花羽蝶一番娇蛮任性的说词逗笑了所有人。司徒穹和骆名流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气。 “就算不能入狼山,至少可以留在一线峡歇息几日,也让狼王尽尽地主之谊。” 骆名流抱拳相邀,这算是面子上的相请。其实,人家兄弟之间哪需要“地主之谊”。 司徒穹拱手回礼,“那在下就叨扰了。” 骆名流微微一笑,转身去到梅影牵来的马儿。拍拍马儿的长脸,意有所指地说:“以后胆子变得大一些,什么好怕的。” “哼,你少借机暗骂我。”花羽蝶轻哼,乖巧地窝在司徒穹怀里。 司徒穹低头亲亲她的耳廓,拉好缰绳,大喝一声:“驾!” 系好包袱在胸前,骆名流大喝马儿,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无花谷的无花崖上,无花谷主负手而立,眺望那远去的人马。 “谷主,三小姐和司徒穹跟着石梅庄主去狼山了。”使者来报,犹豫地问:“谷主,要不要派一队人马暗中保护三小姐?” “女大不由娘。终有一日她要离开无花谷的。”无花谷主轻叹,“去传信给老夫人,与司徒府的亲事,成了。” “是。” “回来。” 使者要离开,又被叫回来。站在刚刚的地方不敢再动。 “派十个人去暗中护着蝶儿。记住,有司徒穹在,不必出手。” “是。” 使者略等一等,见无花谷主没有再吩咐其他,才转身离开。 望着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人马队,无花谷主揉了揉发痛的上臂。没想到司徒穹的功夫不错,看来奶奶选人的眼光很好。将娇蛮任性的花羽蝶嫁给司徒穹,是个明智的决定。 马不停蹄地奔波整整十三个昼夜,终于在第十四日的黎明之前抵达一线峡。 天色黑漆漆的,一线峡外的平坦草地上燃着一堆篝火,旁边睡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花羽蝶最先发现,被司徒穹从马背上放下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趴在婴孩旁边,欣喜若狂地大笑着,“你们快来呀,这里有个小孩子。” “小点声,别吵醒了他。”司徒穹走过来,将婴孩抱起,四下观望,“这孩子是谁放在这里的?难道是狼叼来的?” 骆名流走来,笑道:“不会的。狼山的野狼只要吃人。这么小的孩子丢到野狼谷,眨眨眼连骨头都没了。” 花羽蝶欣喜地伸开双手,“司徒穹,我也想抱抱。” “不行,他很重,你抱不动的。”司徒穹躲开她的手,走到篝火旁比较干燥的地方,将小孩子放下,“你坐在旁边看他,不可以抱。” “那可以摸摸吗?”花羽蝶好奇地跟在司徒穹身后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 司徒穹闷笑不语,将婴孩放到厚厚的草堆上。 花羽蝶随即坐在旁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戳婴孩的小脸,轻声说:“我们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儿,是不是?” 司徒穹怔愣,脑海里出现他们隐于山野间,盖一座小宅院,身围有许多孩儿围绕。 “好,只要你不怕疼。” “不怕。” 花羽蝶倾身凑近婴孩的小脸亲亲,满足又得意的笑了。 “司徒二哥,花蝴蝶,请你们暂且留在这里等候,我去禀告狼王。”骆名流抱拳。 司徒穹抱拳,“麻烦你了。” “不敢。梅影会留在这里保护二位,我去去就回。”骆名流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突然,一道纤弱的身影拦在马前。 马儿受到惊吓,这次没有将骆名流摔下去,反而差点踩中拦在前面的女子。 “你是谁?”骆名流眼睛眯起,这个陌生女子的打扮是北契国的。 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高举过头顶,女子跪了下来。 “这是……”骆名流猜疑这纸上写了什么。 女子说:“民妇忍娘叩见贵人。民妇是北契国五王子副将的未亡人,奉亡夫的遗愿,携子投奔扶柔公主。听闻扶柔公主在狼山,故而前来此处求见公主。” “五王子的副将妻子来投奔扶柔公主?”骆名流冷笑,博古响连这种雕虫小技都用上了。 忍娘怕自己的说服力不够,她将用自己鲜血写好的一块白棉布一并奉上,呜咽道:“民妇愿受千刀万剑之刑,但求贵人将这些交给扶柔公主。” 骆名流手指夹来,冷瞟过女子的泪脸,“你在此处等了多久?” “四日夜。”忍娘平声回答。 “是谁送你来一线峡的?”骆名流疑虑重重。 “辅政王雇用一驾马车送民妇来的。”忍娘坦言,又说:“民妇所有的话都写在棉布上,请贵人交给扶柔公主看。若公主真的不愿收留民妇,民妇会带着孩子去见亡夫。绝不再来打扰公主。” “你在威胁我。”骆名流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忍娘眼中含泪,呜咽道:“贵人心中生疑,民妇不敢嗔怨。只求贵人将书信带给扶柔公主看过,是死是活,民妇认命。” “又在威胁。”骆名流收下纸和棉布,说:“你胆子不小。我将信带给公主瞧瞧。如你所说,是死是活,认命吧。” “多谢贵人!” 忍娘大哭着连连磕头。直到骆名流的马儿走远,她仍在不停地磕头。 花羽蝶看不下去,走过来扶起她,安慰道:“你还有孩子可以依靠,何必想不开呢。” “我夫君被大王子所杀,五王子视而不见。此仇我定要报的。”忍娘眼中恨意深重,咬紧的唇亦泛出血色。 花羽蝶同情地看着忍娘,拉着她坐到篝火旁。见忍娘抱起熟睡的婴孩,好奇地问:“你为何将他独自留在这里,万一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忍娘看着怀中的孩儿一阵心酸,“我连日滴水未尽,已没有奶水喂他。刚刚是去挖些草根来充饥,希望明日能有奶水喂他。” 司徒穹递来一块胡饼和水囊,说:“先吃点吧。我来抱着孩子。” “多谢。”忍娘将孩儿抱给司徒穹,接过胡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中间好几次差点噎到,好在花羽蝶眼急手快,一边拍背顺气,一边喂她喝水。 忍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让你们笑话了。”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备好盘缠和干粮。”司徒穹又递去一块胡饼,说:“如果你真的有难言之隐,我可以帮你寻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至少能平平淡淡地抚育孩子长大。” “不,我要为亡夫报仇。”忍娘拒绝,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 花羽蝶好奇地问:“你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为何与博古延有关系呢?” 忍娘惊讶,问:“小姐认识五王子?” “不认识。”花羽蝶撇撇嘴。出门在外要随时提高警惕,否则容易被人利用,吃大亏的。 忍娘叹气,说:“亡夫曾经是五王子的护卫,之后去了军营成为副将。我与亡夫是青梅竹马的邻居,终于等到与他成亲,又有了孩儿。他在外奔波,我在家中侍奉婆母,抚育孩儿。日子还算过得去。” “嗯。然后呢?”花羽蝶点点头。 忍娘叹气,摇头说:“亡夫是个忠心为主的人。他视五王子为主,尽心护他周全。从贝州城回来,五王子被大王子囚禁,亡夫为了搭救五王子脱困,不得不听命于大王子。” “一个月前,他突然从边境回来,带着一身的伤。命我立即收拾简单的行装,和他一同带着婆母和幼儿逃离上京城。”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忍娘脸色苍白,双手攥紧成拳。瞬时泪如雨下,呜咽说:“大王子命人将我们抓去府中,我眼睁睁看着亡夫被下令带出去斩杀,而五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博古响这个混蛋。太坏了。”花羽蝶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忍娘擦去眼泪,继续说:“他的确不是人,不但霸占我,还将我送给赤聂。以收买赤聂为他所用。” 司徒穹看向隐声哭泣的女子。若她所言是真的,那么她会成为一把很锋利的刀。 与司徒穹所想的不同,花羽蝶沉浸在忍娘的悲痛中,坐过去拍拍她的背,安慰:“忍娘,你别哭。终有一日,那些畜生会遭到报应的。” “是,我一定会亲手为亡夫报仇。”忍娘恨意满腔。 花羽蝶同情地握紧忍娘冰冷的拳头,“忍娘,你要多想想孩儿,他还那么小。” 孩子是忍娘心中最大的牵挂。她泪湿的眼睛看孩儿熟睡的小脸,失声痛哭。 花羽蝶还想要安慰几句,见司徒穹摇头,只好乖乖地闭上小嘴。轻拍忍娘的背为她顺气,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堵在那里似的,不舒服。 第265章 夫妻,软禁狼王 连日来,狼宫的人们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狼王回来多日,却不见了踪影,难道被狼后软禁了? 人们纷纷议论,消息不断被演绎,最后都传到一线峡的影阁里去了。 影阁,隐藏在一线峡山腹的地下城堡,是专门培养各项技能的地方。 十二鬼护卫,十二金狼,紫线,红线都是影阁培养的。 萧辰是影阁的阁主,是狼王在狼山的军师。 镇守一线峡,培养狼王座下的影卫和杀手,为狼王的皇图霸业谋划。 所以,能够称狼王为“主子”的人,只有萧辰和骆名流。 狼后囚禁狼王的消息传到一线峡,传到萧辰耳里,他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虽然对狼王钟情木宁夕,他任然坚持己见,觉得木宁夕配不上狼王。但是,他的意见有什么用呢。狼王觉得好就行了。 “白儿,今儿初几啦?”萧辰算算日子,骆名流也该回来了。 白儿说:“刚刚听人说,骆庄主已经回来了。” 萧辰一轱辘从美人榻上爬起来,骂道:“蠢蛋,怎么不早说。” 抓过檀香小扇,急急忙忙跑出去。 白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主子跑出去,喃喃自语,“主子什么时候和骆庄主的关系这么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儿追了出去,早已经没了萧辰的影子。 北宫。 早晨起床后,木宁夕就没有让司徒天逍消停过。不是陪着用早膳,就是陪着泡澡,还要听她叽叽喳喳数落着萧辰的不是。 司徒天逍闲适的坐在浴桶里,满目宠溺地看着木宁夕绘声绘色地告发萧辰的诸多罪状,包括每次送丹药时都会刺激一下,打趣一下,在故意气气她。 司徒天逍哈哈大笑,摸摸她扶在浴桶边缘的小手,问:“等骆名流拿来大元丹,我们再好好惩治他。先忍忍。” “算了。身为狼后要有宽松之心,我才不想和他计较呢。”木宁夕努努小嘴,两条胳膊藏进药汤里。 司徒天逍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毫不在意的踏出浴桶外。 “你要去哪里?”木宁夕捂住眼睛,羞红了脸蛋。这个该死的男人,竟敢耍牛氓。 司徒天逍披了一件沙袍,坐到浴桶边,用瓜瓢兜起药汤往她的肩上浇。 “骆名流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把大元丹带回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司徒天逍轻叹,怜惜地凝着她。 “你要去哪里?” 木宁夕故意岔开话题。她不想看到司徒天逍黯然神伤的样子,即便她的生命在眨眼间逝去,也不愿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深知她心,司徒天逍勉强自己忘记烦愁,说:“我要去巡山。回来狼山十余日都没能好好的巡视各个军营。” “狼山里有军营吗?”木宁夕大眼睛绽放光彩,好奇地巴望着司徒天逍。那一脸“我想去”的模样逗乐了他。 “不行。”不容商量地拒绝,司徒天逍拢好纱袍,叮嘱:“昨日没有好好泡药汤就出来。今儿要好好的泡一泡才行。” “昨日泡了半个时辰,已经很久啦。”木宁夕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可怜兮兮地凝望着他,“真的不能去吗?我想陪着你。” “乖乖留在家里,一会儿去陪奶奶逛逛花园。”司徒天逍柔声安抚,又说:“今日二位长辈就要起程回汴州城了,估摸着要好久才能再次见面。你趁着奶奶在的时候,多陪陪她。” “那爷爷呢?” “自然是和我一同去巡视军营,也好请爷爷指点指点。”司徒天逍安排得当,木宁夕也不再说什么。想到杭氏就要离开,她挺舍不得的。 “好吧,你去陪爷爷,我去陪奶奶。”木宁夕点头应允,又不放心地说:“你和爷爷一定要赶回来用午膳。” “好。” 司徒天逍凝了她两眼,起身离开。 不多时,红线和青线进来,为木宁夕擦身更衣。 “奶奶起了吗?” 红线回道:“起了。刚刚在院子里还耍了一套剑呢。” “真的。” 木宁夕莞尔,怎么看都不觉得杭氏是官府家的诰命夫人,更多时候像土匪山寨的老太婆。英气十足,娇气全无。 从沐浴室出来,发现司徒天逍还没走。而外室里多了一个人,正在禀告着什么。 司徒天逍面色凝重,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的信纸。 “夫君,出了什么事?”木宁夕盈盈走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司徒天逍将信纸收好,笑问:“你要去陪奶奶吗?” “我要换件衣裙再去。”看来司徒天逍并不想让她知道。木宁夕嫣然而笑,对司徒天逍盈盈一拜,说:“我先去了。” “我陪你。”司徒天逍搂着她的小蛮腰离开,转身之际对跪在地上的人冷声吩咐:“一个不留。” “是。”那人应声,快步离开。 由司徒天逍扶着来到内室,木宁夕看了看大门口,轻声问:“有谁来攻打狼山吗?” “没有。”司徒天逍面色平平。 “不说算啦。”木宁夕傲娇地撇嘴,不再理睬他。 司徒天逍闷笑,捏捏她的小脸,打趣道:“司徒家的女人比男人还喜欢战场上的事情。奶奶如此,你也如此,这该如何是好呀。” “休了呗。再去娶个爱红妆不爱武妆的女子回来。”木宁夕白一眼他,气鼓鼓地脱离他的怀抱,命红线来服侍更衣。 司徒天逍坐在临窗的榻上,等着她换好衣裙回来,小心眼儿地说:“李程被刘士彦和刘士弼囚禁。难道你听后,还要赶去解救李程吗?”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我又不认识他。”那个时候她昏迷不醒,才不知道谁是李程呢。木宁夕瞟一眼小气的男人,突然明白他的意思。笑嘻嘻地凑过去,问:“是安阳姐姐命他送的银子,又不是我想要的。你乱吃什么醋呀。” “是啊。我就是生气。”司徒天逍搂着她靠来怀里,低头闻闻残留在乌黑长发上的药味,说:“李程这个人不简单,若他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恐怕……皇后会站出来帮他的。” “放心吧。他敢借安阳姐姐的名义送缠盘给我,说明他心里中意的人是安阳姐姐。”木宁夕倚入司徒天逍的怀里,忧心地问:“李程这个人的德行如何?他是不是像刘士彦那样的卑鄙小人。”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以李程的谋智,刘士彦和刘士弼合起来也敌不起他一人。为何会甘愿被囚禁呢。”司徒天逍百思不得其解。 “好啦,别想了。”木宁夕拍拍英俊的脸,说:“你快去找爷爷吧。不然我又不想放你出去啦。” 司徒天逍宠溺地用生了胡茬的下巴蹭蹭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哎哟,每次送药都能看见这副场景,我是不是该生得脸皮厚一些才好。”萧辰清亮的嗓音传进来,揶揄的话已算老生常谈。 木宁夕抓起榻上的一个软垫狠狠砸过去,不偏不倚砸在萧辰身下之处。 萧辰脸色僵硬一瞬,立即变脸,笑眯眯道:“多谢狼后手下留情。听骆名流说,那些被狼后纤纤玉足踢过的人此时已经被送到宫里去服侍妃嫔。属下能继续做男人,该对狼后千恩万谢。” “少废话,你又来作甚。”木宁夕最气萧辰脸笑三分语恶七分的样子。 萧辰摇头轻叹,拿出一瓶药丸,说:“属下自然是来送丹药的。狼后每日抓着狼王恩恩爱爱,伤神伤身。属下多送几颗丹药,希望狼后多多保重身体。” 木宁夕小脸刷得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偷瞄司徒天逍。见他笑如春风凝着自己,她难为情地小脸埋入宽厚的胸膛,闷声说:“放下就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萧辰故意将药瓶放在榻几上发出重重的“咚”声,笑说:“狼后,你可千万别吃太多丹药啊。万一吃不下饭,狼王又要怪罪属下啦。” “萧辰,你讨厌!”木宁夕被气得噘噘小嘴,凭空挥舞一下小拳头。 萧辰嘿嘿笑出声来。不经意看了眼司徒天逍。呃,被瞪了。 “狼王,属下告退。” 萧辰鞠躬作揖,转身离开。他没有将骆名流回来的消息禀告给司徒天逍,主要是骆名流带回血书很是蹊跷,需要北契国的探子确认一下。 木宁夕抓过药瓶,倒出一颗来嘎嘣脆地吃起来。 “这是药,不要多吃。”司徒天逍抢过瓶子,拧好盖子。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跟着萧辰学学医。”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的胳膊上,说:“萧辰既然是排在花老夫人之后的神医,他的丹药对我补足体力也很有效果,我为何要舍近求远的去求花老夫人呢。不如跟着萧辰一边学习医术,一边自治。” “不行。你若想学习医术,我允准。但是学医自治,我绝不同意。”司徒天逍果断拒绝,打消木宁夕的想法。 “为何不准?”木宁夕翻身趴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我的命该由我来决定生死。” “你嫁给我之后,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什么都不做。”司徒天逍拍拍她的头,柔声道:“别怕,我们一定会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方法。” 木宁夕伸长手,反拍拍司徒天逍的头,笑说:“别怕,我的命很硬的。你不知道,当初乐月瑶和玉珠、玉环将我绑在木棍和大石头上,一同沉入冰冷脏臭的溏子里,我都能挣脱牛皮绳爬上岸。所以不必担心,我相信自己能活得很久很久。” “宁儿,我再不会让乐月瑶伤害你。”司徒天逍眼中闪动杀意。等信阳侯的阴谋被揭发,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乐月瑶,还有那两个贱婢。 木宁夕点点头,她相信司徒天逍,不过乐月瑶应该留给她来亲自动手。那可是原主宁儿的仇人,她也向原主发过誓言的。 第266章 切磋,遗传惧内 又恋恋不舍的缠绵一会,司徒天逍终于被木宁夕放出去巡山。 当看见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同时出现在北宫的宫门口时,等候多时的卫漠,冯莽,赤兽和青禽差点脱掉下巴。 这是什么意思?狼后大发慈悲放过狼王吗?还是说狼王要带着狼后去巡视军营? 青禽摸着终于恢复原样的羊须胡子,臆测道:“看狼王容光焕发,满面春情,定是这十几日狼后不惧辛苦,每日服侍狼王身心舒畅。” 冯莽偷笑,低语:“能不身心舒畅吗。整整十七日,狼王没有走出北宫半步。看来狼后的肚子不需多时便会有好消息传出。” “每日萧辰送去补身的丹药,定是为了这个原由。”赤兽粗声粗气地喊着,声音传得老远。 司徒天逍冷厉堵在宫门口的几个人,对木宁夕道:“走吧,我们一同去给二位请早安。” “好。” 木宁夕主动伸出小手让他牵着,似是故意做给门外的那几个人看,她扬起小脸,傲气十足地大步走在前面。司徒天逍哑然失笑,只好被动地任她牵扯着往前迈步。 门外的几个男人集体倒抽一口冷气。狼王笑了,但是狼后没遭殃,看来遭殃的他们喽。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几个人趁着小夫妻去给长辈请安,默默地溜了。 狼王殿的东偏殿,司徒善在院子里武剑,杭氏坐在一旁欣赏,时而看到精彩处激动的拍掌叫好。 有妻如此,司徒善老当益壮,一把剑武出花儿来,得到又是连连叫好声。 这次不仅杭氏叫好,连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也鼓掌称赞。 司徒善一个连环旋转,放在杭氏身边小几上的长剑被司徒善手中的剑挑脱木鞘,笔直攻向木宁夕的心脏处。 司徒天逍单手护住木宁夕,另一手分毫不差地握住剑柄,打个旋花,剑指对面的花甲长者,笑道:“爷爷想邀请孙儿切磋,何必拿孙媳妇逗乐子呢。” 司徒善乐了,笑骂:“不肖的孙子,就知道疼媳妇。” 司徒天逍唉声叹气,“爷爷,不能怪我。这都是你遗传给我的。” 司徒善不乐意地撇撇嘴,嗔怨道:“我才没有把这种惧内的东西传给你。你这惧内的脾气,指不定随了谁的骨子呢。” 司徒天逍呵呵笑,恍神之际,剑锋猛袭而来。他反应极快,横剑一挡,听得铁器碰撞声刺耳。他搂住木宁夕的小腰凌空腾起,将她送至杭氏身边。 再回身,人已经站到司徒善的背后,笑问:“爷爷要小心,小宁儿可是会记仇的刁蛮丫头。” 司徒善瞥了那边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在与司徒天逍错身而过时,低语:“你奶奶刁蛮一辈子,我不是一样活过来啦。” “爷爷,我要向你学习。”司徒天逍苦笑,再转身已换上冷静对战的严肃神情。 司徒善打从心底满意这个孙子,横握剑,大步急驰,恍惚间横剑上翘,竟呈现上刺状态,直逼向司徒天逍的咽喉。 司徒天逍后弯腰,扬下巴堪堪躲过。哪知,剑锋打了一个旋花,直戳下来,险些伤到司徒天逍身下的要害之处。 吓得他连忙后扑,双腿屈起呈盘腿状,鞋跟踢开凌利的剑峰。 几个翻滚,司徒天逍苦笑着侧卧在地上,看着气喘吁吁的司徒善。 “爷爷,我刚成亲,你就这般欺负人啊。”司徒天逍无奈,爷爷这招太坏了。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司徒善冷哼一声,“你输了。” “是。”从地上站起来,司徒天逍作揖,“孙儿认输。” “拿来。”司徒善伸出手凭空掂量掂量。 司徒天逍怔愣,不明白爷爷要什么?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杭氏,却被白了一眼。 “爷爷,你想要什么?”司徒天逍不明白。 “笨啊。”司徒善叹气,回头看向木宁夕,问:“你知道吗?” 木宁夕羞红脸,笑说:“爷爷放心,我会准备齐全,请奶奶帮忙带回去的。” 司徒善满意地点点头,嫌弃地白了三孙儿一眼,嗔怪:“蠢死了。这点子事情都想不明白。” 司徒天逍感到莫明其妙,为什么他的小妻子听懂爷爷的意思,而他却不明白呢。 木宁夕悄声来到他的身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说:“爷爷要狼王的令牌。” “狼王令?”司徒天逍不明白。 “来时乔装打扮,就算逃过其他四国的密探,却逃不过皇上和信阳侯的密探。二位在狼山呆了一月余,不带点什么回去怎能搪塞过去呢。”木宁夕柔声解释。 司徒天逍恍然大悟。 “平日比老狐狸还狡猾,怎么成亲之后变傻了。”司徒善鄙夷地瞪了三孙儿,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一看就是怕媳妇的瓜怂。 司徒天逍猜到爷爷眼中的鄙视,邪肆而笑,走到爷爷身边说:“孙儿惧内,爷爷不惧内吗?” “这是自然。我可是一家之主,怎有惧内的道理。”司徒善说得傲气十足,心里却拜天拜地求老太婆不要揭穿他的谎言。 偏偏就是那么不如愿,杭氏眼睛一瞪,走来老头子身边,扬声问:“老头子,你是一家之主没错。但俗话说的好,男子主外,女子主内。教育孙儿之事,还是由我来吧。免得你教坏了孙儿和孙媳妇。” 司徒善哼气,瞪向杭氏。这老太婆越来越不可爱,在孙子和孙媳妇面前都不知道敬着他些。 杭氏努努嘴,自知在晚辈面前没有给老头子面子,尴尬地低下头。 “爷爷果然是一家之主。”司徒天逍邪肆地笑着,不怕死地夸讲。 “臭小子,还不快带我去巡视巡视你的地盘。” 司徒善忍不住了。终于明白这臭孙子刚刚挖了一个大坑给他跳。今晚,估摸着老太婆会罚他去睡客房。 唉,家有腹黑孙,爷爷受苦难啊。 司徒天逍陪着司徒善去巡视狼山的军营。整座狼山,包括圈在外围的山峦,有大大小小百座石头军营。 挂青色旗帜的,是青禽领导的天狼军;挂红色旗帜的,是赤兽领导的地狼军。而这些军营又统归冯莽管理。 可以说,狼山里除了野狼多,敢打敢拼的汉子们也多。 司徒善感叹三孙儿的霸气。难怪四国及江湖都不敢得罪狼王,光靠这些军队,狼王就能踏平任何一个国家,包括善战的北契国。 忽然间,司徒善发现他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三孙儿了。不知不觉,心头又升起另一份忧心。 留在狼王殿的东偏殿,陪杭氏收拾行装的木宁夕突然昏倒。好在红线带来萧辰所制的丹药,喂了两颗进去,她便渐渐清醒。 杭氏担心地守在床边,生怕她一睡不醒,更怕司徒天逍遗憾终生。 “奶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木宁夕勉强支撑着坐起来。 “傻孩子快躺下,你身子虚,千万不能累到呀。”杭氏后悔不已,真不该任由木宁夕帮她收拾行装。 木宁夕莞尔一笑,说:“奶奶别自责,我这身子时好时坏。只要这口气吊着,我就不会死。” “傻孩子啊。你才刚刚成亲,若是……唉,要心疼死奶奶呀。”杭氏伸开双臂,顺势将木宁夕搂入怀里,怜惜地说:“奶奶知道,你是逍儿的命呀。若没了你,他也活不成的。” “奶奶,我已经将后事安排好了,他也允了。所以奶奶不用担心,纵然我死了,他也会好好的活着,再娶妻子,生一堆的孩儿,长命百岁。” “唉,孩子啊。你真真是要奶奶疼死呀!”杭氏垂泪,紧紧搂住娇小的孙媳妇。 “奶奶,别哭。”木宁夕眼圈泛红,为杭氏抹泪,强颜欢笑道:“奶奶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生命的。” 杭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一定要好好地保住这条性命啊。你要一直陪着逍儿。也许未来的某一日,天下间只有你能帮他度过难关。未来的某一日,他要用多少毅力来扛住那磨难啊。” “磨难?”木宁夕不明所以,追问:“奶奶,未来的某一日会发生什么?” 杭氏恍然回神,抹掉泪珠,吱吱唔唔地说:“没,没什么。你听错了。老太婆就是心疼你,怕你死了。” 木宁夕狐疑不解,又看杭氏躲躲闪闪不肯回答。她只好将疑惑压在心里,装作没听到吧。 “老夫人,狼后,奴婢们已经将行装打点齐全,请过目。”红线来禀告。手一挥,立即有二十几个年轻男仆和年轻婢女,或抬着箱子、或捧着托盘、或抱着包袱……一个个在杭氏和木宁夕面前站定,待到过目后才出去。 杭氏看着这些东西,真是眼花缭乱,五花八门。连马桶都准备了,还有沐浴的棉巾也有不少。 “这也太多了。”杭氏皱眉,“恐怕拿不回去。” “奶奶别担心。这些东西是做给那些外人看的。”木宁夕笑着解释,凑近杭氏耳边悄声低语。 杭氏顿时神情一松,问:“果真管用?” “放心吧。不论是信阳侯,还是皇上,他们都不会疑心的。”木宁夕洋洋得意。别小看这些七零八碎的不值钱的东西,在南晋帝和信阳侯的眼中也许是宝贝呢。 估计司徒府在近期之内,贼人会很多。正好可以抓出藏在司徒府中的钉子。 杭氏满意地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个法子好。虽然她清理司徒府中的探子不少,但是仍然有藏得极深的探子没有露出马脚来。借此一事再将那些深处的探子抓出来,司徒府会更安全了。 第267章 归来,异常平静 北宫。 木宁夕亲自下厨为二位长辈饯行。吩咐紫线和红线到厨院去按照菜单取来必备的食材,她挽着杭氏去临时搭好的灶台边做准备。 杭氏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木宁夕熟练的刷洗铁釜,烧热水,既使大汗淋漓也没喊过累。 “这些事情交给婢女们吧。事事都让你干了,留着她们做什么。”杭氏拿出帕子,叫来木宁夕坐到身边,心疼地为她擦汗。 木宁夕憨笑,“我想在奶奶面前多表现表现,留下个好印象嘛。” “小鬼头。” 杭氏点点小巧的鼻尖,抓过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柔嫩的小手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哪里懂得这些厨房的事情。 木宁夕歪头枕在杭氏的肩上,不舍地说:“奶奶,我好舍不得你啊。等我的龙纹毒化解了,一定会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好,奶奶一定会准备最好的吃食满足你这张小嘴。” 杭氏抚摸着她白皙的脸,慈目笑眯眯凝着她,放在瘦小脊背上的苍老的手轻轻拍打着,身子也自然而然地左右摇摆起来。 “奶奶,如果有一日你收到我死去的消息,一定要来狼山守着他。我怕他想不开。”木宁夕语调呜咽,努力吸吸鼻子。 杭氏怜惜地为她擦去泪珠,坚定地说:“你答应过老太婆要保住这条命的。身为狼王,他要面对的重重艰难太多。若没有你在身边陪他,他会支撑不下去的。孙媳妇,承诺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老太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胡弄的。” “噗,我知道,奶奶最威武啦!”木宁夕两手竖起大拇指,逗乐了杭氏。 “狼后,我们回来了。” 红线和紫线抬着一个大筐走来,里面装满了食材。 “嗯,比我想到的还要多。” “去吧。我猜着爷孙俩也该回了。” 杭氏放开木宁夕,看着她像小燕子似的围着大筐转,看着红线和紫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肉?是狼肉吗?”木宁夕眼睛放光,那块肉肥肉相间,正好做蜜汁肉。 “野猪肉。”红线翻转肉块,果然有厚厚的猪皮。 木宁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野猪肉最有嚼劲,很香,很油。 “真不错。今儿我大展身手,给你们瞧瞧什么是顶级厨娘。”木宁夕撸袖子,指挥着红线和紫线去处理辇食,而青线和黄线洗菜。 杭氏看得津津有味,大声问:“孙媳妇,老太婆要做些什么?” 木宁夕叉着小腰,回头笑嘻嘻地说:“奶奶欣赏我做厨娘的风姿啊。然后品尝我的手艺,给出一个公正的赞美。” “公正的赞美?亏你想得出来。”杭氏笑白一眼,故意板起脸来威胁:“做得不好吃,老太婆就命令逍儿娶厨娘作妾。” “那可不行。”木宁夕瞪眼,满脸惊恐。拿着大木勺子跑到杭氏面前,噘小嘴嗲嗲地央求:“好奶奶,我会把自己压箱底的厨艺亮出来,绝对是好吃的。” 杭氏顽皮地眨眨眼,“光说不练,谁都会。你先做出一道菜来我尝尝吧。” “遵命。”木宁夕抱拳,欢欢乐乐地跑回灶台边,准备她的第一道大菜——蜜汁野猪肉。 红线在旁边守着柴火,偶然抬头瞟了一眼,目光顿时呆滞,指着那个方向结结巴巴地说:“狼后,回、回、回来啦。” “这么快就巡视完啦。”木宁夕顺着红线指向的北宫偏门望去竟也吓了一跳,幽幽道:“他回来了。” “狼后,公主,这下你有救了。” 红线泪湿了眼睛,激动地站起来看向渐渐走来的两个男人。 紫线、黄线和青线也很高兴,哭着走到木宁夕身边,“公主,你可以活下来了。” 相对于四个婢女,木宁夕却异常的平静。她思虑得很周全,花老夫人赐大元丹,她会努力地活,千方百计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方法;若没有赐丹药,她会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用余下的时光好好的弥补司徒天逍一生的愿望。 木宁夕的反应让杭氏和婢女们感到疑惑,不由得目光全部聚焦到她的脸上。 清丽的美颜,一双璀璨明亮的大眼睛始终定住在不远处走来的男人的手上,那个包袱就是她能活命的东西。 “请老夫人的安。”因为提着包袱,骆名流鞠躬行礼。 萧辰作揖,“请老夫人安。” 杭氏压下心中的激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她轻声问:“可,带回来了?” 骆名流俊逸的脸庞露出喜悦之色,双手捧着方形的包袱,说:“是,不负主子所托,大元丹带回来了。” “好好好,这下我的孙媳妇有救了,我的孙子也有救了。”杭氏欣喜若狂,走过去握住木宁夕的小手,含笑说:“傻孩子,是不是高兴傻啦。大元丹带回来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寻找化解的法子。” 木宁夕点点头,神情依然平静,看向骆名流,问:“花老夫人有没有提出刁难狼王的条件。” 所谓夫妻就是这样。大喜之时,想要与对方分享;大悲之时,想要与对方分担;大难之时,相要用一己之力护对方周全。 杭氏感动地摸摸木宁夕的头,嗔怨道:“傻孩子,逍儿是谁?天下至尊狼王,这世上再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奶奶相信不管花老夫人提出什么样的刁难,逍儿定会令她满意。” 木宁夕轻叹气,是不是她想多了。为什么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呢。 骆名流将包袱交给红线,说:“这大元丹是司徒二公子和花蝴蝶向无花谷主讨要的。当属下赶到无花谷十里外时,被花蝴蝶拦住。之后司徒二公子拿着这包袱赶来,似乎……司徒二公子与无花谷主比武了。” “打架啦?” 杭氏惊讶之余又不免觉得遗憾。自从二孙子闯荡江湖,云游四方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二孙子打架的威武之势。 大孙子战场所向披靡,她见过;三孙子沙场点兵,霸王之气,她见过;四孙子文才一流,碾压南晋国状元郎,她也见过;唯独二孙子和人打架,她还真没见过。 “哎哟哟哟哟哟,老太婆真该追着去无花谷,看看是我孙子厉害,还是没鼻子没眼睛的无花谷主厉害。” 杭氏背着手原地打转,悔恨不已。 木宁夕偷笑,这老顽童真是可爱。年纪一大把,还喜欢凑热闹。估计哪日她与司徒天逍因事不和,吵架的时候,奶奶一定摇旗呐喊。 “奶奶,先过去坐吧。” 木宁夕挽着杭氏的手,招呼着骆名流和萧辰一同到大树下歇息。又不放心地叮嘱红线看好灶火。 大树下,骆名流看了萧辰一眼,萧辰会意,率先开口,说:“狼后,大元丹药性猛烈,与我所制的丹药不同。故而按照花老夫人留下的药方服用,不可多食或少食。” “好。”木宁夕答应着,看向骆名流,问:“无花谷主提出什么条件?” 骆名流摇头,说:“花老夫人随药匣一并送来一封信。是写给狼王的。” 意思明确,信是给司徒天逍看的,她没资格看。 木宁夕抿唇不语,略有担忧。 骆名流见状,拿出一封信和一块带血的棉布。 “狼后,一线峡有位故人的妻小等候多日。我已命人去探查过,此女子所言属实。” 木宁夕拿过信和棉布,好奇地瞧瞧,看向萧辰。 萧辰立即说:“狼后放心,无毒。” 木宁夕默不作声,先展开血渍的棉布,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十几行字。 杭氏探头,喃喃念道:“拜叩扶柔公主。民妇乃北契国五王子门下副将之妻。一月前,夫命丧大王子之手,民妇亦被那歹人糟蹋。夫未亡之时,曾带婆母、民妇及孩子逃离北契,意在投奔公主。大王子残暴,婆母为奴,民妇苟且偷生,携子逃出来。遵亡夫之遗言,投奔公主。愿公主收留民妇母子,民妇甘愿为奴,待日后为亡夫报仇。” “她的亡夫是谁?” 木宁夕好奇,将信展开,里面也是歪歪扭扭的字体。相较于血书的字,这个更加了草。 “公主在上,末将叩拜。末将为救五王子脱困,愿舍命。但家中老母、妻子、幼儿不能跟着末将去送死。故而请公主收留,末将来世甘为牛马,为公主所差使。” 杭氏好奇,问:“孙媳妇,你认得吗?” 木宁夕思忖片刻,恍然道:“原来是他。” “是谁?”杭氏追问。 木宁夕咧嘴笑呵呵地说:“是位故人。奶奶,我去看看便来。” “不如叫来这里。你出去狼山,万一被逍儿知道,定然会大发雷霆的。”想想三孙子那张冷酷的脸,杭氏觉得背脊发凉。 木宁夕笑说:“不成。我还不确定她能不能留在身边。她的身份特殊,不能随随便便就放进来。” “狼后,我陪你去。”骆名流起身。 “好,有你陪着,不会出事。” 木宁夕立即吩咐青线服侍她更衣,穿上方便的胡服。 “狼后,我们也跟着你一同去吧。” 紫线和黄线也换好装。 “也好。”木宁夕转去吩咐另两个人,“等野猪肉的蜜汁所剩无几,就可以盛盘啦。其他的菜色,你们看着做一些。” “是。”红线担忧地说:“狼后,你要小心啊。” 骆名流笑说:“放心。外面有司徒二公子,花蝴蝶,还有百名梅影。再不然还有萧辰呢。” 萧辰努努嘴,笑眯眯说:“你肯放过我才有鬼呢。” 骆名流哈哈一笑,和萧辰一起护送木宁夕骑马出了狼山,往一线峡而去。 第268章 选择,丢去狼谷 通过一线峡的地下密道,木宁夕仍然被刚刚所看到的景象所震撼。那条密道足足能同时通过三驾战车,而且石壁呈拱型,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密道两侧有水渠,且通向狼山银泉溪。就算遇到山洪暴发,这条密道也不会被洪水淹没。 更让她惊叹的是,密道中段有两扇坚不可摧的铜质大门。萧辰介绍,这里是一线峡的地下城堡——影阁。 没有狼王的允准,木宁夕是不能随意进入影阁的。不过单单那两扇大门已经震撼到她了。 骑着马在密道尽头出去时,左右两边有哨兵把守。 与紫线共骑一马,木宁夕回头看看,又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两扇石头门,闭阖时与山壁融为一体,就算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也很不易发现。果真应了那四个字——鬼斧天工。 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在木宁夕眼前晃晃。 “公主,回神啦。” 木宁夕扭头冷一眼笑眯眯的男人,嗔怨道:“萧鬼医,你真讨厌。” 萧辰继续笑眯眯着,说:“我也没想被你喜欢。” “哼!” 木宁夕故意很大声,逗乐了跟在后面的骆名流。 “公主,你看!”紫线指向前方的一群人。 “梅影都回来了,为何不进到一线峡里去。”木宁夕好奇地回头问骆名流。 骆名流温声道:“梅影是石梅山庄的人,不宜入狼山。而且影阁是萧辰的地盘,我也不想自己的人被他诓了去。” 萧辰笑意不减,却损话连篇,“你当宝,我当草。真到影阁,我先扒去他们一层皮。” “萧辰,你果然很讨厌。” 骆名流丢去两记白眼,策马奔向那群人。 马蹄声传来,百余名梅影纷纷站起来。 有人大喊着:“庄主回来啦!庄主回来啦!” 还有人喊着:“公主也来了。难道要回去吗?” 骆名流跳下马背,大步走到司徒穹,拱手道:“让司徒二哥久等了。” 司徒穹拱手回礼,默不作声。视线看向仍在马背上的清丽女子。这就是他三弟朝思暮想多年的女子,乍一看见并不觉得哪里好,除了有一双灵秀璀璨的大眼睛。 被紫线扶下马,木宁夕来到司徒穹面前,盈盈一拜,柔声道:“木宁夕拜见二哥哥。” 司徒穹神情一滞,对这个称呼不怎么习惯。 骆名流笑着解释道:“主子与小宁儿已拜堂成亲。” “哦。”司徒穹微点头。看来他三弟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木宁夕还想说什么,突然她的双肩被人按住,下压的力量也不似男子那么重。她微微一笑,既然司徒穹能在这里,那么花羽蝶也一定会在喽。 “二姐姐,我身子弱,你可别把我压坏啦。” “小丫头,就你机灵,一猜即中。”花羽蝶绕到木宁夕面前,拉着她的手,说:“你快去见见忍娘,她太可怜了。” 忍娘? 木宁夕思忖之时,听见背后一个弱弱的女声传来。 “民妇叩见扶柔公主。” 木宁夕回身,看见跪在地上,抱着熟睡婴孩的少妇。恍然明白,这就是那位故人的妻子和孩子。 “起来吧。” “谢公主。” 抱着孩子起身,忍娘始终低着头盯着地面。 紫线将一块帕子铺在大石头上,扶着木宁夕走过去坐下。全程没有人出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木宁夕和忍娘之间。 “本公主已看过副将的信和你的血书。但是仅凭这些就想让本公主收留你,恐怕是你们的一厢情愿。”木宁夕佯装不在意地说着,欣赏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 忍娘咬紧唇瓣,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投靠我,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吧。至少让我相信,身为北契国子民的你是真心来投靠,而非来当细作的。” “公主想知道什么?民妇定会如实禀告。”忍娘鼓足勇气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女子。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公主与她亡夫所描绘的相差无几。公主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能参透人心一般。 木宁夕同样定睛审视这位少妇。粗布麻衣,皮肤稍黑,细长的眼睛湿润润的……抱着熟睡孩儿的手粗糙,那是一双吃苦耐劳的手。 “曾经看到过副将穿的那件玫红色鸳鸯肚兜,你的绣技很好。”木宁夕岔开话题,并不急着让忍娘表忠心。往往在闲聊中才能抓住对方的致命弱点,从而逼问出最有利的答案。 本已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却突然变成话家常。忍娘不禁怔愣,不知该如何接话茬儿。 木宁夕莞尔,伸出双手,轻声问:“我能抱抱你的孩子吗?” 忍娘神情呆滞,机械似的点点头。往前一步,将熟睡中的婴孩放过木宁夕怀中。 木宁夕细心地拢住双臂,让婴孩有个舒适的睡姿。 “你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我便考虑要相信你几分。”木宁夕用食指轻轻抚过婴孩稚嫩的小脸蛋,想象着若有一日自己和司徒天逍的孩子会不会也如此可爱呢。 看到木宁夕对自己的孩子散发出母性的光芒,忍娘微微拧眉,有种她的孩子即被抢走的错觉。 “公主。民妇要禀告三件事。” “说吧。” 木宁夕专注于抚摸怀抱中的婴孩,并不抬头看忍娘。 忍娘深呼吸,说:“大王子派赤聂攻打瓦朗关。算算日子,赤聂也该抵达瓦朗关外。” “嗯。”木宁夕随意附和着。 “大王子亲自带兵攻袭贝州城,想趁着司徒将军不在时一举攻下。” “嗯。”依然随意。 “赤聂决定先攻取瓦郎关,然后领兵去贝州城。挟制大王子,借此向北契大王请功封侯。” 忍娘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她眼中恨意翻滚,继续道:“民妇投奔公主,并非为谁当细作。而是想请公主帮助民妇,有朝一日杀了大王子,五王子和赤聂。” “嗯?” 木宁夕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当她是憨子,被人当枪使吗?她不禁冷笑,“你想借助我的势力杀博古响,博古延和赤聂,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呢。” 忍娘垂目,说:“不。只要能为亡夫报仇,民妇愿意为公主去死。” “这个交易很不划算呀。”木宁夕撇嘴,笑道:“本公主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你一条命换北契国最尊贵之人的三条命,你很划算嘛。” 忍娘没想到木宁夕会这般说,她吱吱唔唔好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急得她心里冒火,只好跪在地上磕头,苦苦哀求:“公主,请收下民妇吧。民妇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绝无二心呀。” “是吗?”木宁夕冷冷的笑了,起身将怀中的孩子抱给萧辰,大声命令道:“把这孩子丢去狼谷喂狼崽子。” “不——!公主,不要!” 忍娘大惊失色,顾不得地上的石子,她爬跪着来到木宁夕面前,苦苦哀求:“公主,求求你不要让我的孩子去喂狼。他是亡夫唯一的血脉啊。求求你,公主!” 忍娘不停地磕头,哀求着。 木宁夕看也不看,她偷偷递眼色给萧辰。 萧辰会意一笑,抱着婴孩便走,边走边说:“狼谷好久没有丢小孩子进去啦。看看这孩子,估摸着连骨头都剩不下。” “不——!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我的孩子!”忍娘几乎昏厥过去,她站起来跑向萧辰,希望对方能发发善心将孩子还给她。可是,萧辰走得太快,她根本追不上。好多次差点摔倒。 “你想好啦。这是摆在你面前的选择。”木宁夕看着满面泪痕的少妇,冷冷地说:“本公主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投靠我,日后帮助你为亡夫报仇。但你的孩子就要喂狼。第二,本公主给你一些盘缠,带着你的孩子去归隐山野,从此再不必想什么为亡夫报仇的念头。” “公主,民妇可不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忍娘抹掉泪,目光坚定地看向木宁夕。 “说。” “请公主将民妇丢去狼谷,将孩子养大成人,让他来为亡夫报仇。”忍娘每说出一个字,都有一颗泪珠落下。但她脸上的坚毅令木宁夕暗暗的敬佩。 为人母者,甘愿以自身护子周全。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木宁夕思索片刻,说:“我没养过孩子,万一养死了,你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吧。不如,我再提出第四个条件。” “公主请说。”忍娘声音打着颤儿。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木宁夕会答应。 木宁夕微微一笑,“在狼谷绣一对鸳鸯。若你绣得好,你来喂狼;若绣得不好,你儿子来喂狼。如何呀?” 忍娘刚刚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看来她们母子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如果必须要牺牲一个人,她愿意由自己去喂狼。 “公主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你绣出漂亮的鸳鸯,我承诺养大你的孩子,并且请最好的师傅教他武功,为他的父亲报仇。”木宁夕笑得炫烂,但她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扎在忍娘心上。 忍娘深深吸口气,“好,一言为定!” 木宁夕抿唇。答应得真快。 “骆名流,派人将她送去狼谷绣鸳鸯。” “是。”骆名流转身吹了一声哨响,从远处的一线峡山脚处骑马来了两个护卫,吩咐道:“将她送去给萧辰,公主命她在狼谷绣鸳鸯。” “是,庄主。”二护卫骑马带着忍娘离开。 木宁夕转身看向司徒穹和花羽蝶,说:“你们也一同进狼山吧。” “不。狼山不是我能进的地方。”司徒穹断然拒绝。 木宁夕走过去,以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爷爷和奶奶在里面,明日起程回汴州城。既然二哥哥来了,不如护着爷爷和奶奶一同回去。” 司徒穹惊讶不已,大声道:“什么,他们在狼山?” “嗯嗯。走吧。” 木宁夕招呼着花羽蝶一同骑马原路返回。疏不知,巡视回来的司徒天逍正在北宫里发脾气,正准备好好地胖揍她一顿。 第269章 家暴,我要分居 北宫。 司徒天逍摆着一张冷峻酷脸,半垂眸盯着桌上的一碗红彤彤的蜜汁肉。听到小妻子擅自出狼山,气得他半点食欲都没有。 “狼后回来了。” 青线翘首以盼多时,终于把胆肥的主子给盼回来了。 随着这声音,男人高大的身形闪现在门口。既便来者有四人,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走在最前面的小女人身上。 “你回来啦。”看见司徒天逍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木宁夕欢快地跑过去挽住粗壮的臂膊,微仰起晒红的小脸,笑嘻嘻地说:“你有没有去野狼谷?” 司徒天逍脸色臭臭的,长臂一伸,将她拦腰勾起,扛在肩上,另一只大手狠狠拍打挺翘的臀,咬牙骂道:“谁让你擅自作主去一线峡的?以为你是狼后就没有人敢管了,是不是?” “呜呜,打我干嘛!我才没有这样想呢。” 木宁夕扭动着想要从男人的肩背上滑下去,但是那两只大手像是螃蟹的鳌钳紧紧箍着她。 “啪!啪!啪!” 连续三巴掌打得木宁夕皱巴起小脸,噘嘴,呜咽地质问:“我到底做错什么啦。为什么打我?呜呜呜呜,坏蛋,快放我下来。” “没有我的准许,你竟敢私自带人出狼山。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将木宁夕放在外室的暖榻上,司徒天逍转身坐下,拉着她趴在腿上,撩起裙子,大手又是狠狠地打一下,厉声问:“还敢不敢再擅自出去,嗯?” “如果再遇这样的情况,我还是会出去的。”木宁夕咬住下唇,闭紧眼睛等待接下来的又一记狠打。 等了许久,预料的巴掌没有打。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扭回头看着男人。呃……生气了。 无声地叹气,司徒天逍板着臭脸,把她丢回榻上去,径自朝外面走去。 木宁夕傻了,立即跳下去,追着司徒天逍讨好,“夫君,夫君别生气啊。我擅自出去是事发突然,你总要先听听事情原由再发脾气嘛。” 司徒天逍停下脚步,扭头睨着她,冷声道:“和你的安危相比,什么事都不重要。” 木宁夕心头一暖。若是换作以前,她会对这样的情话嗤之以鼻,此时此刻却分外感动。她没有爱错人,没有嫁错人。在这个男人心里,她是最重要的存在。 放开小手,缓缓走近他,面对面、微仰头,璀璨流光的大眼睛专注地盯视着男人英俊冷酷的脸庞,樱粉唇瓣软嚅嚅地自言自语着,“这是我的男人啊。是我的天,我的一切。” 大手抚上白皙清丽的小脸,阴戾的眸子瞬时变得柔情似水,轻轻凑近想要将那甜美的娇嫩攫为己有。将近未近之时,白嫩纤细的食指竖在薄唇上。 刚刚还一脸痴迷的小女人瞬间化身小老虎,气势汹汹道:“司徒天逍,我要和你分居!” 分居? 司徒天逍鹰眸微眯,挺起身,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妄想!” “你对我行使家暴。我抗议!我要分居!”木宁夕握紧拳头,高高挥舞着。 木宁夕的这一通闹腾,逗乐了外面看热闹的一群人。 杭氏更是开怀大笑,拍手呐喊:“孙媳妇,奶奶给你做后盾。支持你闹分居。” 司徒天逍唇角抽抽,臭脸更黑。 “奶奶少说几句吧。三弟要暴怒了。”司徒穹站在杭氏背后小声提醒。 杭氏努努嘴,大声道:“怕什么。他怒了,有他媳妇给灭火气呢。这把火烧不到老太婆。” 霸气十足的奶奶是怎么修炼而成的?答案就在杭氏身上找吧。 司徒穹突然有种预感,他未来的生活也不会太顺遂。不期然看看身边的花羽蝶。这小女子与木宁夕一样闹腾,若是成亲之后再和奶奶、三弟妹联合起来……那将是一场灾难啊。 “奶奶,我们去帮忙收拾一间客房吧。”花羽蝶走来挽住杭氏的胳膊,故意大声说:“今晚我们和小宁儿一起睡,好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老太婆喜欢。”杭氏顿时两眼放光,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司徒善,说:“老头子,今晚你和二孙子一起住吧。我要和两个孙媳妇住。” 司徒善看一眼两个孙子,尤其是三孙儿那臭黑的脸色,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连声道好。 “奶奶,我们尚且新婚,不能分开。”司徒天逍冷硬的声音传入杭氏耳里,顿时招来一记白眼。 杭氏骂道:“老太婆明日就走,你还不准我和孙媳妇们好好的话话家常。就这么定了,不行也得行。” 司徒天逍扭不过奶奶,只好气愤地瞪着面前的小妻子。那眼神摆明是让木宁夕解决此事,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分房睡的。 木宁夕缩缩脖子,怯懦地说:“我也想和奶奶话家常。” “你们都去用膳吧。” 司徒天逍挥挥手,命四婢女服侍众人去偏殿。 杭氏和花羽蝶被司徒穹拉走,免得闹腾人家小两口。 没有围观的人,木宁夕吓得躲到角落里,很怕司徒天逍再打她屁股。 司徒天逍坐在榻上,招招手,“过来。” “你……不准打我。”木宁夕气势矮了七分,咬着下唇,不敢动。 “过来。” 不容置喙的霸道。 木宁夕噘噘小嘴,慢吞吞地走过去,被他一把拉坐在腿上。 “为什么要去一线峡,见了什么人?”司徒天逍为她拢顺散乱在耳边的碎发。即便这些信息他已经了解,但仍然想听她的解释。 木宁夕摸摸微痛的屁股,扁嘴嗔怨:“你以后能不能先听听我的解释,再动手。” “好。下次一定先听你说完话再打。”司徒天逍暗暗偷笑,这小妻子的脑袋精明的时候能气死人,迷糊的时候又能乐死人。 木宁夕眨眨大眼睛,怎么觉得有点问题呢? “你的解释呢?”司徒天逍提醒。 “哦哦哦,就是那个穿玫红色肚兜的汉子,你还记得吗?”木宁夕搂着男人的脖子,身子歪倚着他。 “被你刻下‘百年好合’的副将。”司徒天逍漫不经心的说。 “对,就是他。”木宁夕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从怀里掏出信和血书,说:“这信和血书没有毒,我也看过。副将已经做好为主牺牲的准备。希望我能收留他的老母和妻儿。”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司徒天逍抽出信纸,展开信略微扫了一眼。 “忍娘……就是副将的妻子。她说博古响命赤聂攻打瓦朗关,他亲自领兵攻袭贝州城。看来这次博古羌不准备出手啊。” 司徒天逍垂眸看小妻子失落地撇嘴,不禁泛酸地问:“怎么,你很想见到博古羌吗?” “嗯?我什么时候想见他啦。”木宁夕观察男人的眼睛,突然开心地笑起来,嘟起小嘴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口,傲傲地说:“我男人多优秀啊。那个北契国的什么王,连我男人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骗子。”薄唇勾起,凑上来亲亲樱粉的娇唇。纵然知道她在花言巧语,仍然止不住悸动的心。司徒天逍心中怅叹,她就是他的克星啊。 木宁夕咯咯笑,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天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我很知足。” “嗯。我也是。”司徒天逍收紧双臂,享受爱妻在怀的幸福。 “夫君,我想留下忍娘,你意下如何?” “你若喜欢,留下亦可。萧辰命人查探过,她的确是受亡夫之命前来投靠的,虽然受博古羌的恩惠,但并无过多交集。”司徒天逍说得云淡风清。 “博古羌救了她?”木宁夕大吃一惊,没想到北契国的辅政王竟然会搭救一个平民女子。想不通啊。 “怎么,你想当面去谢谢他吗?”司徒天逍小心眼地质问,一脸的不爽。 木宁夕极力摇头,说:“忍娘没有告诉这件事情。我有点后怕。” “怕什么?” “如果有一日我与博古羌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她会不会背叛我呢?”木宁夕说出自己的担忧。忍娘与黄线相比,忍娘的仇恨更深。 一个人若是在深渊之中,有人愿意施舍一点点的恩惠,这人就会感恩一生。比起她,博古羌是忍娘的第一个恩人,那么站在两难境地的时候,忍娘会选择哪一个恩人呢。 司徒天逍摸摸她的头,“别担心。就算站在对立面,也是我与博古羌。” “不。”木宁夕心里不踏实,“我已经给她出一个两难的决则。若这次她能通过考验,我在考虑要不要多加一个。” “她是孩子的娘,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去喂狼的。”司徒天逍锐利的鹰眸闪过一道精光,凑近她的耳边悄语:“我教你一个法子,保准管用。”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木宁夕欣喜,抓着司徒天逍的大手追问。 司徒天逍勾唇,低语:“先亲一下,我才告诉你。” “哼,坏蛋。”木宁夕张开小嘴,一口咬住司徒天逍的肩膀,隔着薄薄的夏衣,清晰感受到口膛的热度。 司徒天逍呼吸一窒,箍住纤细的小蛮腰,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嗓音醇厚沙哑地问:“饿吗?” “饿。”木宁夕乖乖地回答。下一瞬,柔软的小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司徒天逍低声浅笑。这野丫头在情事上从来都很大胆,但她又总是很害羞地躲避着与他更深的触碰。如此矛盾的诱惑着他想要索取更多,可龙纹毒一日不解,他们终究做不成真正的夫妻。 第270章 等等,一箭三雕 已过了晚膳的时间,众人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那对小夫妻来。最后只好先行用膳,边吃边等。 杭氏放下木筷,吩咐红线,“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来。” “是。” 红线心中忐忑,慢慢吞吞地往外走。两位主子不来,定是恩恩爱爱呢。若去打扰,恐怕会惹狼王不快,狼后也会嗔怨她没眼色。因为有前车之鉴,青线就撞见过一见,气得狼王差点把她送去影阁。 “哎哟,红线,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木宁夕揉揉被撞痛的肩膀,嗔怪着。声音尚未消散,她已被护在温暖怀里。 “狼后,有没有撞坏。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红线急得想要伸手去察看,又见司徒天逍的脸色不悦,急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没事,我哪有弱到一撞就坏的地步。”木宁夕摆摆手,拉过护在腰上的大手,扬起笑脸,“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好。”司徒天逍冷瞟战战兢兢的红线一眼,与木宁夕往里面走去。 木宁夕挠挠他的掌心,柔声道:“别吓她。平日她们服侍得周道细心,对我很忠心,是难得的贴心婢女。我喜欢她们,也愿意宠着她们。” “好,依你。”司徒天逍抚顺她披散的长发,说:“大元丹拿来了,明日起你要好好的调养身体。我会派人去打探幻月山庄的消息。” “别急着找药单,有大元丹在手里,相信花老夫人比我们还想得到化解龙纹毒药单。”木宁夕猜测,花老夫人不在无花谷,却留下大元丹,显然是去寻找化解龙纹毒的法子。 司徒天逍默声,比起花老夫人拿到龙纹毒药单,他握在手里更踏实。 二人来到偏殿,看见杭氏命人重新做了几道菜,唯一留下的就是那碗蜜汁野猪肉。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请安,落坐,全程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看得杭氏心满意足。 “逍儿,这是你媳妇亲手做的菜,你可要多吃些,别辜负了她的心。”杭氏将那碗红彤彤的蜜汁肉推到司徒天逍面前。 木宁夕伸手摸了一下碗,凉的。立即起身端走。 “去哪儿?”司徒天逍抓住她的细腕。 “热菜。”木宁夕安抚地拍拍腕上的大手,说:“你先吃那些,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放下筷子,司徒天逍跟着木宁夕去热菜,羡煞了同桌的花羽蝶。 看看人家的夫君,再看看她身边的男人,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就这样不同呢。 “羡慕啦?”杭氏笑呵呵地夹一筷子菜到花羽蝶碗里,看了眼神情平淡的二孙子,说:“等你嫁给他以后,烦都烦不过来呢。” “真的吗?奶奶。”花羽蝶小脸羞红,又眉开眼笑地期待样子。情不自禁扭回头瞧向司徒穹。 司徒穹沉默不语,夹些烤羊肉放到花羽蝶碗里。 花羽蝶捧着碗,满脸的幸福。自从认定司徒穹是她的未来夫君,追逐着他的脚步行走过大江南北,他给予她最多的是一句“回去吧,我不会娶你的”的话。 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一滴晶莹滑出来,延着精致的脸庞滚落。 在她抬手抹去泪珠之际,一只瘦削的大手在蒙着面纱的小脸上拂过。 “乖乖吃饭,别想那些无用的东西。” “嗯。” 花羽蝶闷声答应,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烤羊肉。 杭氏赞赏的目光盯着二孙子平淡的表情。看来家中准备的那些喜庆之物不必丢掉了,三孙儿没用上,正巧二孙儿用得上。 院里临时搭建的灶旁边,司徒天逍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围着灶台忙碌的小妻子,藏在心底多年的美梦终于如愿以偿。 木宁夕偶尔抬头,见他盯着自己,不禁笑问:“我好看吗?” “好看。”司徒天逍蹲下来,与她一同守着灶火。用袖子为她拭去额际的汗珠,说:“以后我只吃你做的饭菜。” “好呀。”木宁夕嫣然。能为丈夫和孩子洗手做羹汤,是她曾经的梦想。本以为再没有机会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圆梦了。 两人默默不语,享受着此刻的宁静。朦胧月光下,小夫妻并肩坐在长木凳上。灶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照亮了他们含情脉脉的眸子。 岁月静好,可总有人跑来打破这美好。 “将军,贝州城传来消息。” 卫漠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卷纸条。 “滚!”司徒天逍咬牙切齿,愤愤地瞪着卫漠。 这个混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跑来作甚。 卫漠被骂得莫明其妙,摸摸头,送上纸条,说:“将军,贝州城传来消息,北契国大王子正在攻城。” 将军?情急之下改了称呼,可见消息内容很是紧迫。 司徒天逍拿过纸条,展开,上面写:北契响攻城,贝州城恐陷。望速归。 “卫漠,去点兵。”司徒天逍沉声命令。 “等下。” 木宁夕突然出声阻止,绕到司徒天逍面前,拉拉他的手,说:“你随我来一下。” “宁儿。” “来呀。” 司徒天逍看了卫漠一眼,让他去点兵。自己跟着木宁夕往正殿走去。 二人来到外室,木宁夕让司徒天逍坐下。 “夫君,你不要打断我的话。要仔细听清楚。” “你说。” 木宁夕思忖一会,神情变得严肃,说:“北契国大王子攻袭贝州城,就是因为你不在,他才有胆子去的。而且忍娘偷偷告诉我,赤聂谋划在攻下瓦朗关之后,打着支援大王子的旗号去贝州城。” “他去做什么?”司徒天逍惊讶。 “去绑架大王子,霸占军功,向北契大王邀功请赏,封侯拜相。” “野心不错,可惜他没有那个命。”司徒天逍冷笑,赤聂是个十足小人,怎么可能被北契大王赏识。就连博古响也只当他是可以随意差遣的奴隶。 木宁夕叹气,蹲在他的面前,“夫君,依我之见,先等等吧。” “等?”司徒天逍疑惑,不禁问:“你怕我输给博古响,还是赤聂?” “都不是。”木宁夕手覆在他放在膝上的大手,表情严肃地分析道:“如今贝州城有李程,刘士彦和刘士弼。南晋帝认为没有你,贝州城一样可以守住。” “那么,我们就等。等到那三个蠢蛋丢掉贝州城,再去收复也不迟。”木宁夕眯起眼睛,阴险地笑道:“而且经过此事,我们可以一箭三雕。” 司徒天逍无奈地笑了,就猜到她的小脑袋里又在谋划死作别人的计划。 “说吧,如何一箭三雕。” 拉起她坐在腿上,司徒天逍紧紧环住小蛮腰,越来越喜欢她依赖在身上的感觉。 木宁夕想想,伸出食指来,“第一,贝州城被攻陷,最急的人除了南晋帝,还有信阳侯和兵部侍郎,为了自家孩子的前途,他们一定会全力把握住这次机会。只要帮助自家孩子守住贝州城,那么兵权一定会落在他们的手里。” “的确如此。”司徒天逍认同地附和。 伸出中指,“第二,博古响攻入贝州城,赤聂领兵再攻。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去攻打,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为何?”司徒天逍笑看她自信的小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司徒天逍目光一滞,亏他熟读了那么多的书,竟然连这点谋算都没有想到。唉,他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谋,竟被自己的小妻子给比下去了。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再等等。”不得不承认,她的想法很有道理。不禁好奇,问:“第三个是什么?” 木宁夕微微一笑,“自然是把北契国的人赶出贝州城。然后趁着威势,再攻下瓦朗关。” “嗯,不错。”司徒天逍赞赏。 “所以呀,夫君,我们先好好的在狼山里休养生息,等待那一日到来。” “听夫人的。” 司徒天逍亲亲娇嫩的小脸,抱着她出去,但看卫漠仍站在院子里。 “回去好好练兵,我们再等等。” “是。”卫漠匆匆离开。 木宁夕看见灶火还在燃着,突然想到蜜汁肉还没有拿出来。慌忙跳下司徒天逍的臂弯,赶去抢救。 “哎哟,还好还好,没有坏掉。” “闻着很香。” 司徒天逍命人去取来一双木筷,抱着木宁夕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偶尔听见木宁夕满足的叹声,还有司徒天逍的笑声。 隔着青纱窗子,一群人爬在窗沿上往外面望。 “老头子,我们以前也这般模样吧。记得与西都国的那一战,我们就是这般情景。”杭氏挽着司徒善的胳膊,感慨万千。 “嗯。那日是这样的。只是饭菜是别人做的,你可不会。”司徒善很不给面子的打趣。 “哼,明日回去,我便到厨房去学做饭。一定让你这老头子再无话可说。”杭氏嗔怨地白了老头子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徒善乐呵呵地搂过妻子,说:“不做饭又如何,我们一辈子不也是恩恩爱爱的。何必羡慕他们呢。” “你不羡慕吗Z?”杭氏斜睇老头子。 司徒善不屑地撇撇嘴,“有什么可羡慕的。老头子困了,走走走,我们去歇息吧。” “不行,今夜我要和两个孙媳妇一起睡。”杭氏拒绝,拉着旁边花羽蝶的小手便走,边走边说:“走走走,今儿晚上我们一夜不睡,好好的话话家常。” “是,奶奶。”花羽蝶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司徒穹一眼。 司徒穹回以微笑,无声地说:好好睡吧。 花羽蝶漾起笑容,点点头。挽着杭氏走了出去。 第271章 失眠,偷跑出来 北宫。 东殿的内室,沐浴得香喷喷的,三个女人同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杭氏躺在中间,左手拉着花羽蝶的小手,右手握着木宁夕的小手,心中欢喜不已。 粗糙苍老的手掌摩挲着白皙细嫩的小手,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摸摸你们的小嫩手,让我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水灵灵的。” 木宁夕讨好地说:“等我们和奶奶一样年纪的时候,能有奶奶一半的美貌就知足啦。” “就你的嘴巴甜哄老太婆开心。”杭氏笑嗔,睐了三孙媳妇一眼。再回过头来,发现二孙媳妇双眼放空,魂游天外去了。“我说花丫头,想什么呢。连恭维老太婆的话也没有一句半句的?” 花羽蝶歪过身子侧卧着,心事重重地说:“奶奶,我偷听到大哥对穹哥哥说了些奇怪的话,穹哥哥不会真当吧。” “什么话?”杭氏心中警铃大作,怪不得司徒穹对花丫头的态度不明确,原来其中有原由的。 起来盘腿坐好,杭氏拍拍花羽蝶的手,“来和奶奶说,你都听到什么了?” 花羽蝶坐起来,垂丧着脸,“奶奶,我偷听到大哥对穹哥哥,揭开面纱,娶我为妻的约定不作数,大哥要将我另嫁他人。” “那怎么行。听穹儿说,这婚约早在三年前已经定下,怎能不算之理。”杭氏愤慨地大骂,“无花谷当我们司徒家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吗?” “奶奶,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这世上除了穹哥哥,我宁死也要嫁他为妻。”花羽蝶急忙表白心迹。 杭氏轻叹,真是按下葫芦又起瓢。三孙儿终于有了结果,二孙儿又来了麻烦。看来这把老骨头要硬硬朗朗的才不怕被他们折腾碎呀。 “别怕孩子。等回到汴州城的家里,奶奶立即备好聘礼,亲自去无花谷提亲。”杭氏拉来花羽蝶抱在怀里安慰,像对待孙女一样慈祥和蔼。轻轻抚顺着纤瘦的背,“乖乖的等着做新嫁娘吧。” “奶奶,我很担心。”花羽蝶忧心忡忡。 “花姐姐,不就是嫁给二哥哥嘛。多容易的事儿啊。”木宁夕抱着揉成一团球的被子,靠墙坐着。语气轻松地说:“爷爷和奶奶再晚些回去吧。贝州城不太平,不如再多留些日子。我们成亲的东西还有呢,不如顺道给二哥哥和花姐姐办了婚事。” “哼,家里还有许多呢。难不成你们都不用,我丢出去吗。”杭氏伸手挠了一把木宁夕的脚心,痒得她哈哈大笑。抱着被子滚成团儿,滚到杭氏身边。 丢开被子,改抱杭氏的大腿,木宁夕趴在上面撒娇地说:“奶奶回去就张罗大哥哥的亲事,然后干净利索的办了。免得大哥哥偷跑回军营去,再想抓到人就难啦。” “哼,你可知道清楚。逍儿告诉你的吧。”杭氏宠溺地点点她的小鼻尖,“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奶奶呀,希望你们执手相伴。虽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也要你们自己愿意才行。” “奶奶真是深明大义之人。”木宁夕举起大拇指表达敬佩之意。 杭氏乐呵呵地拍拍木宁夕的头。 “奶奶,我们去榻上躺着说话吧。这里怪闷热的。”木宁夕抱着枕头率先下床,指着临窗的榻上,说:“看,躺在上面还能欣赏月色。” “好,依你。” 杭氏由花羽蝶挽着下床,木宁夕跑去抱来两个枕头一一摆正。 重新在榻上躺好,望着青纱窗外的月色,杭氏回忆年轻时与皇太后刘氏随各自的丈夫征战沙场,驻守边疆的往事。那时候她也像身边的小丫头们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爱人的身边。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战场上那残破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景象,耳边连绵不断的哀嚎声。 “奶奶,你和爷爷是媒婆介绍的吗?”木宁夕趴在榻上,两只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眨眨大眼睛。 杭氏努努嘴,“我爹是山寨的土匪。那一年秋天,他领兵去剿匪。我爹年纪大了,早就想金盆洗水,归隐山野。可是我如花的年纪一同归隐,我爹又不舍得。想来想去呀,就这么办吧。把我嫁给了来剿匪的将军。” “对不当户不对,不是违返律法的吗?”花羽蝶诧异,“听我奶奶说,李氏王朝的律法有规定,必须要门当户对才能婚配。” “是呀。故而我们使了一计。”杭氏神秘一笑,再不多说。 花羽蝶好奇,追问:“奶奶,是什么计策?” “呵呵,我知道。”木宁夕嘿嘿笑,一猜即中。 杭氏笑着闭上眼睛,渐渐便睡沉了。 木宁夕看一眼深眠的杭氏,小声说:“奶奶睡着了,我们去院子里吧。” 花羽蝶点点头。 二人悄悄起来,点着脚尖溜出去。 院子里。 司徒穹和司徒天逍已经吩咐人摆好酒菜、水果,等着那两个小女人溜出来。 司徒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本想请骆名流代为转交,今日入狼山时他又还给我。此时无事,正好给你。” “是什么。”司徒天逍拿过信,上面写着“狼王亲启”的字样。 司徒穹闷闷地喝尽杯中酒,“来时我与无花谷主打了一架。” “输了?”司徒天逍挑眉,很意外。 “平局。” 司徒穹又斟满一杯,说:“花老夫人和无花谷主要将蝶儿许配给狼王。” “许配给我?”司徒天逍哑然失笑,夸讲道:“他们的想法不错。本尊定会好好考虑考虑。” “哼。小心被三弟妹听见,又吵着闹着要分居。”司徒穹揶揄,眼见着正殿大门闪出两道纤细的身影渐渐走来。 司徒天逍专注于手中的信纸上,随声大笑道:“若花老夫人能为宁儿解毒,娶花羽蝶为妻,我不反对。相信宁儿也会高兴的。” “如果我说我不会高兴呢。那你还娶不娶啦?” 一道酸溜溜、娇嘀嘀的声音传入耳中,司徒天逍拿着信纸的微微一抖。抬眸,勾唇,英俊的酷脸露出谄媚的笑容,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夫人,你来了。” 司徒天逍悄悄将信塞进袖子里,拉着木宁夕坐在腿上,搂着小蛮腰,讨好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累不累?” 木宁夕冷眼斜睨他,伸出白净的小手,掂掂手,威声道:“交出来!” “什么?”司徒天逍装傻。 “你藏的东西。” 细叶儿眉挑起,不容反抗,否则……还没想好怎么威胁。总之,木宁夕瞪着一脸讨好的男人。哼,肥胆啦。 “你真心想娶花姐姐为妻?”木宁夕语气里分不清是好是坏,但眼睛里的一抹阴郁刚好被司徒天逍抓个正着。 “宁儿。” 司徒天逍搂紧她,将揉成纸团的信交到小手里,在她耳边低语,“花老夫人已知道我是司徒家的人。请我劝劝二哥早一点娶花蝴蝶为妻。免得夜长梦多。” “少骗我了。”木宁夕白眼一丢,低头展开信纸。果然,上面写的与刚刚听到的内容完全不同。信中,花老夫人对司徒穹迟迟不肯娶花羽蝶感到很愤怒,如果司徒天逍早一些促成这门亲事,她保证无偿送上大元丹,并且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 “我没骗你吧。”司徒天逍宠溺地亲亲她的小脸,低语:“无花谷主也急着嫁妹,才会故意刺激二哥的。” “为什么呀?无花谷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木宁夕直觉认为无花谷主的目的不纯洁。 司徒天逍将信重新攥成纸团,丢到旁边的火堆里,淡淡地说:“能与狼王结为姻亲,比与哪一国的皇帝结为姻亲对无花谷更有利。” “原来如此。难怪她们把主意都打在你的身上。”木宁夕意有所指地看了脸色凝重的花羽蝶,笑说:“花姐姐,不如明日你嫁给狼王。我身中龙纹毒,想必也活不久。等我死了,将你扶正做狼后,如何?” “宁儿,不准说死。”司徒天逍不悦。 木宁夕吐吐舌头,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 “你……臭宁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花羽蝶急了,又羞又怒,站起来便要走。 “别走,她说的玩笑话,你还听不出来吗。”司徒穹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拉回身边坐下。看向司徒天逍,问:“信上如何说的?” “花老夫人与无花谷主的意思一样,希望花小姐能早日嫁入司徒府。”司徒天逍漫不经心,鹰眸里柔情只为怀中的小妻子,“夫人,你觉得为夫该不该准备些聘礼命骆名流送去无花谷。” “嗯。此事交给我来办吧。”木宁夕主动提出。 “臭宁儿,你敢!”花羽蝶呼哧呼哧的出气,冒火的眼睛瞪着木宁夕,“你敢!你欺负我。”突然觉得委屈起来。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肯帮着自己,真的很伤心。 木宁夕傻了,赶忙跑到花羽蝶身边,双手合十地央求:“好姐姐,我错了!你别哭,别哭呀。我刚才真的是逗你玩呢。” “我不要你。坏丫头,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呢。呜呜呜……坏丫头,我还指望你帮帮我呢。没想到连你也无情无义的。呜呜呜……” 花羽蝶越说越伤心,嘤嘤地哭起来。 “好姐姐,我错啦。你就原谅我吧。”木宁夕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爱开玩笑嘛。再说嫁给司徒穹,的确需要备份聘礼送去无花谷呀。 花羽蝶甩掉木宁夕伸来的手,抽噎着赌气说:“以后我与你是陌路人,再不要亲近了。” “那可不成。我还想要叫你一声‘二嫂子’呢。”木宁夕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驳。 “谁是你二嫂子呀。我才不要……呃——你说什么?”花羽蝶抹抹脸上的泪珠,抓住木宁夕的手腕,急迫地问:“你再说一次,要叫我一声‘二嫂子’?” 木宁夕傲娇地冷哼,扬起小脸一副“你求我呀”的表情。 花羽蝶气得咬牙,抱怨道:“臭丫头,真是该打。竟敢和我卖关子。” 木宁夕展颜而笑,神秘兮兮地说:“花姐姐,其实花老夫人在信里写的是……” “嗯?是什么?” 花羽蝶专注地盯着她。 木宁夕嘿嘿一笑,扬起小脸冷哼:“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第272章 离开,一路顺风 发现被耍了,花羽蝶气红了脸,追着木宁夕便要打。 木宁夕撒腿就跑,直往司徒天逍怀里扎。 司徒天逍自然要好好护着小妻子,满脸宠溺的笑,无奈地语气叹道:“真是爱作弄的野丫头。几时做了娘,也许会好一些。” “等龙纹毒解了,我要生一堆的孩儿。”木宁夕撒娇地搂着他,笑嘻嘻地说完,又僵硬了神情,很严肃地说:“在我生孩儿之前,要把山里的野狼都赶到狼谷去,不准它们随便出来逛悠。” “好,全部圈养起来。”司徒天逍好脾气地附和。 司徒天逍这副好夫君的样子让深切了解他脾性的司徒穹大感不习惯,忍不住提醒:“三弟呀,装装样子仅是一时的迷惑计策。我劝你还是早点露出本来面目,省得吓到三弟妹,又闹腾和你分居。” “二哥,你羡慕嫉妒就该下定决心早些成亲,别在这里挑拔离间,破害我们夫妻的感情。”司徒天逍邪肆一笑,说:“二哥,听闻你在东楚有一位红颜知己,要不要我命人将她接来,到时候娶妻纳妾,坐享齐人之福。” “闭嘴!”司徒穹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口。这腹黑的家伙,真是睚眦必报。果然应了那句话,“狼王笑,天下闹”。他笑得越邪魅,倒霉的人越多。 “穹哥哥,东楚真的有你喜欢的人吗?”花羽蝶失望地看着司徒穹,眼睛里已蓄满了晶莹。 司徒穹射去一记狠戾,拉着花羽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隔着雪白面纱,亲亲粉红的脸蛋,低声说:“那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我每日被你追着跑,哪还有功夫去结识什么红颜知己。” “看来穹哥哥在埋怨我喽。”花羽蝶瘜瘜粉唇,心里却偷偷开心。 司徒穹苦笑,他一直眼瞎,以为天下美女数东楚为首,没想到身边的小女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妖娆娇美。 “今晚,我能揭开你的面纱吗?”司徒穹情难自抑,在她耳边低语。 花羽蝶微微泛红,默默地点点头。 两对小情侣在大树下聊话家常,互诉钟情。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东方露出一抹鱼白色,司徒天逍与司徒穹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无声的笑了。各自怀里的小女人安心地睡着,偶尔会听见木宁夕咯咯地笑声。 “二哥,不如今日在此拜堂成亲,恰好二位长辈也在。”司徒天逍小声地与司徒穹商量,生怕再高一个分贝会吵醒怀里的小妻子。 “不了。”司徒穹瞧瞧怀里睡熟的花羽蝶,面色变得柔和许多,“等回到汴州城,我会备好好聘礼,亲自到无花谷提亲。二位长辈年纪大了,不宜奔波劳苦。” 司徒天逍怅然,说:“还是等贝州城安定一些再起程吧。” “不必担心。我已想好另一条路回汴州城。”司徒穹抱紧花羽蝶,说:“从狼山出去,直奔莫州,再到嬴州,绕路走中山。那里有大哥的将军府,可以休息几日,再回到汴州城。” 司徒天逍拧眉,说:“如此很绕路。” “但是很安全。”司徒穹莞尔。 司徒天逍还想劝和几句,却听见正殿的门口,杭氏大声地唤着他们过去。 二人无奈,只好各自抱着熟睡的小女人走过去。 “你们两个抱着自己的媳妇站在那边闲聊,不累吗?”杭氏打量着两个孙子的神情,好严肃哟。 “奶奶,我劝二哥在狼山多留几日,等贝州城平静一些再回去。”司徒天逍哑声禀告。 怀里的木宁夕也渐渐苏醒,揉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一定要让二哥哥和花姐姐在狼山拜堂成亲,如此回去之后才能打消南晋帝和信阳侯的质疑。” 杭氏看看司徒穹,见二孙子神情有些恍惚,三孙子表情凝重,看来三孙媳妇的一句话点醒二人了。 司徒穹颇显为难地问:“奶奶,回去要如何瞒过。” “不瞒。”杭氏理直气壮,半点不犹豫,“来时已经禀告过南晋帝,我们老夫妻要来狼山看看三孙子是不是真的来狼山了。” “结果呢?”木宁夕好奇,从司徒天逍臂弯里跳下来。 杭氏得意地说:“没看见。而且狼王请我们老夫妻小住几日。” “奶奶,是小住几日,还是关在牢里受苦几日。”司徒穹已经能想到杭氏会如何大闹朝堂的情景。 “当然是……”杭氏气势不减,叉腰扬眉,大声道:“后面一个啦。” “噗,奶奶,你好可爱哟。”木宁夕喷笑,抱住杭氏的胳膊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鬼丫头。”杭氏刮刮木宁夕的小鼻子,叮嘱:“奶奶不在,你要乖乖听话,千万别惹你夫君生气。” “放心吧。只要他不惹我生气,我是不会和他闹腾的。”木宁夕大方地摆摆手,小眼神挑逗地瞟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冷哼,薄唇微翘,泄露他的好心情。 “花姐姐别装睡啦。快醒醒。”木宁夕伸出小手在花羽蝶的腰侧抓一下,咯咯地笑起来。 花羽蝶再也装不下去,只好恋恋不舍地从司徒穹怀里跳下来,不高兴地丢给木宁夕两颗白眼。 木宁夕捂嘴偷笑,拉过花羽蝶的手,说:“走吧,我要送些东西给安阳姐姐和薰妹妹。请姐姐帮我带回去,好吗。”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花羽蝶回头望了司徒穹一眼。四目相视,都害羞地扭头躲过。 木宁夕佯装鄙夷地抱怨:“别看啦,别看啦。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看呢。不急在这一时啊。” “哎呀,你话真多。”花羽蝶害羞地快步拉着木宁夕往正殿里走。她怕再慢走几步,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话来打趣她呢 木宁夕嘿嘿大笑着,随着花羽蝶一起进到内室里去。 命红线和青线将她新得到的五颗红宝石拿来。 木宁夕用不同颜色的帕子包裹,说:“这是从一个北契散兵的副将身上搜来的。我看着像是他们打劫商队得来的东西。既然他们打劫商队,我就打劫他们。” “小宁儿,你又耍弄了多少人。”花羽蝶浅笑,拿来翠色帕子包裹的红宝石,掂量掂量,说:“这颗宝石少说有四两重呢。” “是啊。所以我全部劫来,留着当礼物送人。”木宁夕包好五颗,命红线写来三张字条,说:“你手里的那颗是第二好的。最好的留给奶奶。” “多谢了。”花羽蝶包上帕子,放在随身的锦袋里。 木宁夕指着一块粉帕子包裹的,压上写有“安阳长公主”字样的纸条,说:“这三颗是一样好的,留给皇后,安阳姐姐和薰妹妹。” “嗯。”花羽蝶拿起其中两颗,说:“薰妹妹的这份请奶奶代为转交吧。毕竟我与薰妹妹还未见过面。” “也好。”木宁夕应允,“那麻烦姐姐把这两颗带给安阳长公主和皇后,也代我向她们请安问好。还有,请稍微解释一下这东西的来历。” “知道。”花羽蝶抿唇浅笑,就知道她送东西的目的不单纯。 木宁夕嘿嘿笑。 “狼后,花小姐。老夫人吩咐过了,用过早膳后立即起程。” 紫线进来禀告。 “好,我们就来。” 木宁夕拉着花羽蝶,不安地叮嘱:“遇到北契散兵,千万别硬碰硬。要智取,就像我们在贝州城抓博古延一样。” “好。”花羽蝶笑了,打趣说:“天下之间哪有人比你还会戏耍人的。” “嘿嘿。这是夸我吗?”木宁夕憨笑,吐吐粉舌。 一起来到狼王殿的东偏殿,已经有婢女结队陆陆续续往外面搬运包袱,木箱等。 “带这么多,不怕被劫吗?”木宁夕咋舌。 “狼后放心,属下和梅影会护送老将军、老夫人回汴州城。”骆名流恭声禀告。 木宁夕安心不少,说:“辛苦你了。这三个月风尘仆仆,都没有睡一个好觉。” “多谢狼后,这些是属下本该做的。”骆名流退后半步,让出路来。 不再多言,木宁夕和花羽蝶走进去。摆好的桌子上简单的粥饭和胡饼,司徒善、杭氏、司徒穹和司徒天逍已经坐好,只等着她们二人来。 木宁夕盈盈一拜,柔声道:“孙媳妇给爷爷奶奶请安,愿爷爷奶奶福体安康。” “起来吧。一家人,不需这些虚礼。”司徒善面上浮现一丝温暖。虽然她迟到令他不甚满意,但她这一拜,再加上一句祝福的话,打消了他的火气。 “给老将军请安。”花羽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好用客套的称呼。显得有点不够亲近。 杭氏微微一笑,凑近司徒善的耳边,低语:“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无花谷的那位小姐。” “为何蒙着面纱?”司徒善皱眉。 杭氏嗔怪道:“还不是花纤蕊的主意。生怕自己的孙女被人霸占去,就是不让见真容。非要等到拜堂成亲后才能揭去面纱,以真面目示人。” “呵呵,是她的怪脾气。”司徒善开怀一笑,说:“用膳吧。” “是。” 众人用过早膳之后,木宁夕亲手将两块红宝石送给杭氏。杭氏劝她自己留着,她却说让杭氏戴着更漂亮,自己年轻驾驶不了红宝石的大气。一席话说得杭氏心里美滋滋的。 实在舍不得与他们分开,木宁夕和司徒天逍骑马送他们到一线峡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司徒天逍柔声安慰着伤心不已的木宁夕,只好骑马载着她去到一线峡的山巅之上,远远眺望马队的背影,直到那最小的一个黑影消失。 木宁夕双手合十,向老天爷祈求,希望他们能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地抵达汴州城。 第273章 心碎,不忍再看 狼山,野狼谷。 一处向外延伸的悬崖上,忍娘全身绵软地倚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双眼含泪凝望山谷下被狼崽包围在中央的婴孩。 此刻,六个月大的婴孩恐惧地攥紧两只小拳头,大颗泪珠已模糊了他的小圆脸。黑玛瑙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不断试探着往前嗅闻的狼崽。 其中一头小狼崽大胆往前蹭蹭,张口咬了裹在婴孩身上的花布一下。 “啊——!不要!” 忍娘大惊失色,趴在悬崖上哭喊着。 山谷里回荡着女人尖细的哭喊声,徘徘徊徊。循环着一直惊动了山谷中的野狼和小狼崽。 野狼慌乱逃窜,唯有负责放哨的野狼会胆大的藏在草丛里,只露出半个头来观望四周的动静。 山谷中央,婴孩突然停止哭声,睁大黑玛瑙的眼睛,认真地听着一声声熟悉的声音,顺着源源不断的声音寻着母亲的踪迹。 婴孩挥舞着小拳头,呀呀地回应着母亲的唤声。仿佛小拳头不够,连同裹在被子里的两只小腿也扑腾起来。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呀——啊——” 婴孩不断地发出声音,从刚刚的讨好,到急促,最后终于忍不住尖锐的喊起来。 望着山谷里可怜的孩子,悬崖上的忍娘心都疼碎了。她捂住嘴巴嚎啕大哭,另一手的五指全部扎进泥土里,小石子划破手指都没有察觉到疼痛。 都说十指连心痛,可此刻比起她真正的疼痛,这还不到万分之一。她恨不得跳下悬崖,将孩子保护在怀里。即便母子一起被野狼分食而心也愿意。 可是,亡夫的大仇未报,她如何能带着孩子一起去阴间见他。 忍娘咬住手腕让自己不发出哭声,泪湿的眼睛模糊不清,隐约中看见那些被吓跑的野狼重新包围在婴孩身边。 “不……不要!不要!” 头深埋在双手间,她害怕看到孩子被野狼分食的场景。 “逃避是没有用的。”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年轻女子。她身穿一席黄色的襦裙,左手握剑,亭亭站在大石旁边。 忍娘回头,看着陌生的年轻女子慢步走来,伸出手来,说:“起来吧。哭是没用的。” “你是谁?”忍娘抹掉眼泪,警惕地看着年轻女子。 “我叫黄线,是公主身边的婢女。” “公主有何吩咐吗?”忍娘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大石边坐下。 黄线将绣线篮子放在忍娘身边,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拿出一块包了油纸的饼和一壶梅子茶,说:“公主让我带来给你的。” “我吃不下。”忍娘摇摇头,从蓝子里拿出白绢、银针、竹绣绷和绣线,开始忙碌起来。 黄线苦笑一声,望向山谷里被野狼包围的婴孩,说:“我与你有着同样的经历,只是我失去的是救我性命的恩人,而你失去的是丈夫。” 忍娘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看见她缓慢地揭开一侧脸颊上的假皮,露出狰狞丑陋的疤痕。这一幕刺疼了忍娘的心,颤抖的唇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安慰。 “很丑,对吧。”黄线自嘲地笑,眺望远方,像是打开记忆的闸门,她脸上浮现一抹哀痛,还有消弥不散的怒恨。 “我曾经是西都皇后的婢女,专门为她清除障碍。” “我双手沾染鲜血。可是最后却被亲如姐妹的人算计,险些葬身火海。” “我亲手杀了一双夫妻,而他们的女儿却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我立誓要为恩人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我被公主救了,才明白天下间比我更大的仇恨都能深深埋藏在心底,我又有什么可急迫呢。” 黄线回头看向忍娘,将吃食和梅子茶送入她的手里,说:“想要报仇,先放下仇恨。否则你永远活在仇恨里,丧失理智地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忘记仇恨,谈何容易。”忍娘苦笑,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黄线笑,说:“你有没有想过公主为何将你的孩子丢去狼谷,却让你留在悬崖一边看着孩子的危险,一边绣鸳鸯。” “不知道。”忍娘惊讶,难道不是公主有意刁难她吗? 黄线站起来,看了一眼山谷里的婴孩,说:“终有一日,你会为了救你的孩子而放弃仇恨,甚至会为了你的孩子而背叛公主。” “不,我不会的。”忍娘急于反驳,但她回头时已看到一抹黄色的背影闪入茂密的山林之中。 看着手中的胡饼和梅子茶,忍娘心底纠结不已。她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最后的那句话。终有一日,若北契国以孩子为要挟,她会如何做呢? 忍娘深深陷入沉思,她不断地、反反复复地预测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每一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奋不顾身,也许如黄线所说,她会为了救孩子而迫不得以的背叛。 打开油纸,忍娘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噎到时狠狠灌下两口生津开胃的梅子茶。 忽然,悬崖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忍娘丢下吃到一半的胡饼,趴在悬崖边望向下边。 山谷里,一头健硕的野狼从山洞里走出来,它绿莹莹的眼眸冷漠的扫视一眼四周的群狼。仅仅这一眼,已表明它威武霸气的地位不同凡响。 这头狼,正是整座狼山的头狼——猛刈。 群狼慢慢退后,让出路来。连活蹦乱跳的小狼崽也乖乖的退到最后面,躲在母狼的四腿间,偷偷露出一颗小脑袋来瞧。 头狼高昂着头,迈着潇洒地步态走到啼哭不止的婴孩身边,嗅闻了一下。它翡翠黄的眸子忽然呆滞一瞬,再次昂首,转身走向山洞。 在山洞口,它高傲地“嗷呜嗷呜”两声,像是命令着什么。 野狼群纷纷低下头。那整齐划一的姿态震惊了悬崖之上的忍娘。 之后,头狼进入山洞再没有出来。而野狼群也纷纷散去,唯有淘气的小狼崽围在婴孩的周围,顽皮地叼着解散的布带。 偶尔惹怒婴孩,尖锐的哭声吓退了小狼崽。等哭声骤停后,这些毛葺葺的小狼崽们又围上去继续淘气。 悬崖之上,忍娘强打精神,开始绣鸳鸯。悬崖下每次传来哭声,她都会心痛地伸头张望,好几次扎破了手指。 雪白的绢布上除了彩色斑斓的绣线,还有忍娘的鲜血。星星点点浸在色浅的绣线上,这让忍娘不满意地锁起秀眉。 但是时间紧迫,山谷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她怕孩子会被饿死、渴死、哭死……诸多的胡思乱想让她完全静不下心来。 忍娘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几次闭眼静心都毫无用处。只要悬崖下传来孩子的哭声,她都会跟着流泪。 最终,她咬咬牙,转身背对着悬崖,抓来两把湿草揉成团子塞住耳朵,她硬下心肠,专注于绣绷上的鸳鸯。一针一线,绣出鸳鸯的头、颈、羽。 山谷中又回荡起孩子的哭声,纵然草团塞住耳朵,仍被忍娘敏锐的听见。她忍不住回头察看孩子的情况,反复几次,原本努力压下烦乱又起来了。 “孩子,别哭。娘一定会救你的。” 忍娘丢下绣绷,爬在悬崖边上对着山谷里大喊。 山谷里的婴孩听见母亲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哭声,再次睁大黑玛瑙的眼睛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所有的过程都被站在另一座悬崖之上的木宁夕看在眼里。她叹了口气,轻声问身旁的紫线,“黄线为什么会提醒她呢?” “因为有同样的经历。”紫线答得从容。 木宁夕点点头,“可是黄线知道,短时间之内,我是不可能帮助任何报仇的。” “所以黄线更清楚公主所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紫线看向已经坐回悬边继续绣鸳鸯的忍娘,说:“公主,你真的要收留她吗?” “你反对吗?” 木宁夕目光盯视着山谷里的婴孩。 一头小狼崽叼了一根青草放在婴孩的手里,婴孩本能地抓住放进小嘴里吧唧几下。可能青草有些涩口,婴孩皱皱小眉头却没有哭。 也许,这孩子可以交给萧辰。 木宁夕脑中一闪而过。扭头看对面的忍娘,孩子不哭了,她也专心地绣起来。 “紫线,去把她给我来这里。” “是。” 木宁夕长叹一声,看来她真的没有乐月瑶那么狠心。对身世可怜的忍娘和孩子,仍然做不到视而不见。 转身坐到一块石头上,凝着山谷里,已经和小狼崽们玩成一团的婴孩。木宁夕忍不住笑了。 世间万物皆是一样的,小时候没有是非善恶之分。只要玩到一起就是朋友,是最亲密的伙伴。 当时间流逝,不断成长之后,原本那份纯真也变了样。人们学会勾心斗角,学会尔虞我诈,学会陷害、挖坑、诱骗……总之善良的没有保留多少,恶劣的却越积越多。 “狼后,原来你在这里啊。”黄线走来,见到木宁夕平安无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木宁夕没有回头,叫来黄线到身边坐下,一同望着对面的忍娘。 “黄线,你认为我该收留她吗?” 黄线怔滞一瞬,点头,很诚肯地说:“奴婢认为,公主可以收留她。” “理由。” “因为她心中有仇恨。”黄线毫不迟疑地回答,语气坚定。 木宁夕扭回头看着黄线,“心中有恨,还有办法好好的留在我的身边效忠?” 黄线怅然一笑,真诚地回视着木宁夕。 “公主,你的恨比我们还要深,你都能深藏在心底,我们为何不能呢?” 她的恨吗?是啊,很深很深,深到她已经不知道痛了。 第274章 忘恨,我来担负 忍娘被紫线带着来见木宁夕。看见旁边的黄衣女子,忍娘目光微怔,恍然间明白些什么。 木宁夕猜到她在想什么,并不急着解释什么。见忍娘要下跪叩拜,立即吩咐黄线扶起她,坐来身边。 屏退黄线和紫线二人,木宁夕指着山谷里的婴孩和小狼崽们,说:“你看,你的孩子和小狼崽们玩得多好。此刻他已不再害怕小狼崽,仿佛他们是同类一般。” 忍娘满眼慈母柔光,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苦叹:“若他生在一个平凡之家,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木宁夕托着下巴,轻声问:“你后悔嫁给副将吗?” “不后悔。他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男人。”忍娘含泪望向天空,仿佛她的亡夫就在天下看着她们母子。 “我曾经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可是那又如何呢。不过是偷偷躲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独自舔舐心中的伤口罢了。” 木宁夕深深舒口气,半转过身子面对忍娘,“你刚刚看黄线的眼神很不同。意外在这里见到她吗?” “不,只是……”忍娘欲言又止。 木宁夕粲然一笑,说:“她和你说的那些话并非是我授意的。那是她的真心话,冒着被我惩罚的危险好心提醒你的。” 忍娘惊讶地神情落入木宁夕眼中,她继续笑说:“比起受到训练的她们,你果真是个单纯的平凡人。” 回头喊了紫线过来,木宁夕吩咐说:“去命人把那孩子抱回来。闹腾了一日夜,只吃了一些狼奶,他也该饿了。“ “是。” 紫线看一眼忍娘压抑着激动的样子,猜测木宁夕已经决定留下忍娘了。 忍娘想要趴到悬崖边亲眼看着孩子被安全抱回来,但是她的身子还没动就被木宁夕拦住。 “先别急着看孩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公主,求你,让我先看一眼孩子。”忍娘急不可待,想要亲眼看着孩子平安地抱回。 木宁夕冷笑,板起臭臭的脸,问:“如果现在你的孩子被人绑架,你认为他们会让你先看孩子,再听你说出选择的回答吗?” 忍娘错愕地呆坐回来,思忖片刻,说:“公主,民妇愚钝,请公主直言相告,民妇要如何做才能让公主相信民妇呢。” 木宁夕放下阻拦的手,说:“以后跟着我会很难见到孩子。也许有一日,你连死都不能看孩子最后一眼。你真的能狠心抛下他,跟着我走吗?” “可以。只要孩子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辈子不相见也没关系。”忍娘含泪,“我立誓为亡夫报仇,早已视生死为度外。但是孩子……他是亡夫唯一的血脉,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忍娘,骨肉分离之痛是任何人都受不住的。”木宁夕抹去眼角的泪珠,继续道:“若依我之见,不如你们母子留在狼山,别再想着报仇的事情。好好的抚育孩子长大成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不,公主。民妇心意已决,请公主成全。”忍娘跪下来磕头。 “你起来吧。”木宁夕扶她起来,坐回身边,说:“我们的约定,你没有忘记吧。” 忍娘突然想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来,说:“民妇只绣出一只鸳鸯。公主,请再给民妇一些时间,一定会绣完的。” 木宁夕看着白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绣得栩栩如生的公鸳鸯,笑说:“和副将身上的那件兜肚上的鸳鸯一样漂亮。” 提到亡夫,忍娘又止不住流泪,暗自抽噎着。 “把鸳鸯绣完吧。留给孩子做念想。”木宁夕还给忍娘。 忍娘惊呆地看着木宁夕,结结巴巴地说:“公主,公主真的……留下……民妇了?” “想留在我的身边哪有那么简单。”木宁夕莞尔,握住忍娘的手,说:“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母子各安排一个好去处。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再做一个约定。” “公主请说。民妇发誓一定做到。”忍娘坚定地目光,毅然决然的心意让木宁夕动容。 木宁夕望向远方的重重叠叠的山峦,说:“如果跟在我的身边,你要忘记仇恨,能做到吗?” 忍娘锁紧秀眉,不能理解,“公主,这恐怕……很难。” 木宁夕不徐不慢地说:“我有一堆的仇人,包括将我养育成人的老祖母。我命不久矣,每日要吃大量的毒药和补药来维持生命。也许未来的某一日,我将变得痴痴傻傻,毫无预兆的死去。” “这样的我,你认为能帮助你报仇吗?” 忍娘面色僵滞,她没想到木宁夕会短命。那么,她是不是投错人了。 木宁夕看出忍娘眼中片刻的犹豫。也许,她该去找找司徒天逍商量商量。 “公主,就算你只活一天,民妇也想留在公主的身边。” 忍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勇气地大声回答着。 木宁夕面色平静,反问:“为什么?” 忍娘不回避,坦白道:“因为亡夫说过,公主是天下第一有情有义的人。” 原来如此。 木宁夕摇头,说:“那是你没有看过我下令杀人的样子。” “公主,在这世上,你不杀人,就要被人杀。亡夫忠心耿耿,最后连五王子都不肯出手相救。”忍娘愤慨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攥死博古延。 木宁夕笑而不语,将副将写给她的那封信交到忍娘手里,说:“你看看吧。” 忍娘怔愣,犹豫着要不要接,“这……公主,我……” “看看吧。是副将写的,你应该没有看过。”木宁夕将信纸硬塞到忍娘手里,扭回头欣赏着山峦的起伏之美。 忍娘喃喃念道:“公主在上,末将叩拜。末将为救五王子脱困,愿舍命。但家中老母、妻子、幼儿不能跟着末将去送死。故而请公主收留,末将来世甘为牛马,为公主所差使。” 声声呢喃,字字如珍,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忍娘心碎地失声痛哭。 “你知道当我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木宁夕怅然而笑,“我在想,好可惜没有俘获他的忠诚,为我所用。” “他是个倔脾气的,认准了哪个,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忍娘细心的按照原来的折痕将信纸叠好,有些不舍得还给木宁夕。 木宁夕伸指夹来,说:“这是副将写给我的,你可不能留下。万一被北契国的人知道,一定会栽脏污陷我的。” “是,民妇想得不够仔细。”忍娘略带歉意,又不舍地瞟了那信纸一眼。 “忍娘,你若决心跟着我,就一定要忘记仇恨。”木宁夕握住忍娘的手,义正辞严地说:“从今以后,由我来担负所有的仇恨。” “那怎行。”忍娘急了,连连摇头,“公主,你千金之尊,怎能为我们这些小小的百姓来伤害自己呢。” “忍娘,你有没有想过。”木宁夕指向远方的山峦,说:“天下之间,四国征战,野心之人比比皆是。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付出生命的人不知有多少。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那么多的仇恨若是全部都要一一的报还回来,恐怕这世上再没有野心之人啦。” 忍娘悲从中来。她的亡夫就是为了大王子和五王子之间的斗争而牺牲的。 “天下中的恨太多,失去丈夫的人也不只有你一人。忍娘,若你真心要跟着我,请将你的仇恨交给我来担负。好吗?” “公主,民妇对不起你。”忍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木宁夕扶起她来,说:“走吧。我们先下山,你也去看看孩子吧。” “谢公主。” 忍娘抹掉眼泪,跟着木宁夕一同下山。 山脚下,一间石头屋子,紫线抱着婴孩哄着。可婴孩啼哭不止,连喂在嘴里的狼奶都用小手拔开了。 忍娘看见,立即小跑过去,从紫线怀里接过孩子,快速解开衣襟,喂入孩子的小嘴。 婴孩眼角两颗晶莹未落,在看见久别的母亲时,他嫩红的小嘴吸吮着,仍忍不住对母亲露出笑脸。 忍娘含泪浅笑,看着认出自己的孩子漾起漂亮的笑容,她眼泪止不住地滴落。 “还是自己的娘亲好啊。我怎么哄都无用。”紫线叹气,揉揉酸痛的胳膊,说:“忍娘,这抱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技巧,为何你抱着就不嫌累,我才抱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呢。” 忍娘难为情地颌首,说:“多谢姑娘。抱孩子没有技巧的。只是我每日抱着他,早已经习惯了。” 木宁夕嘿嘿笑道:“是呀。从小小的豆芽菜一直抱到这么大块,重量是一日一日累积出来的。你以为当娘那么容易啊。” 逗弄着吸吮乳汁的婴孩,木宁夕想到一件事,问:“忍娘,这孩子是男是女呀?” “男孩。”忍娘笑着回答。此刻,她脸上绽放慈母的光彩,少了失去丈夫后的悲凄。 木宁夕畅叹,“忍娘,以后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美。相信副将在天有灵,也希望你多些笑容,少些烦恼。” 忍娘沉默,垂眼看着努力喂饱自己的孩子。 “紫线,你回去告诉狼王,我晚些时候再回狼宫。我要带着她们母子去找萧辰。” “公主,狼王会生气的。” “等回去之后,我自会解释。” 木宁夕唤了一声黄线,说:“去找一驾马车来,我们去一线峡找萧辰。” 黄线偷瞄紫线,只好答应一声,转身去找马车。 “紫线,还愣着干嘛,去呀。” “是。” 完蛋了。这下公主又要被狼王“家暴”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再吵着分居什么的。 第275章 徒弟,天赋之才 马车从狼山的小路驶向十里外的一线峡,途中野狼群纷纷散散地跟着。 木宁夕撩起车帘,看见外面跑在最前面的一头野狼,正是初来狼山时被她咬了耳朵的狼群首领。不禁让她想起狼谷洞穴里走出来的那头真正的头狼。 听紫线说,头狼名为猛刈,在狼山的位置仅次于狼王司徒天逍。头狼猛钊很少离开野狼谷,除非狼山遇到危险,它才会带领所有的狼群离开狼谷去避难,或者正面迎敌。 头狼猛刈很威武,野性凶残。面对敌人时从不怯懦,唯一的一次战败,正是败在司徒天逍的手上。所以,司徒天逍成为狼王,连凶残的头狼猛刈都俯首称臣。 听到几乎可以称为玄幻的事情,木宁夕觉得自己嫁的男人真是天底下最威猛的,连猛兽都甘败下风。看来真没有什么能成为他的阻碍。 野狼群跟着马车一路到山脚下,它们便齐往回返。站在高高的悬石上,眺望马车继续往一线峡驶去。 狼山与外环的山峦之间有十里路程,而狼山又被一条宽十丈的溪流环抱,终年溪流不断,如一条银白锦带环在狼山脚下,此溪流名叫银泉溪。 溪流有深有浅,深处可淹没一人,浅处仅能淹覆脚背。熟知狼山地形的人才能赶着马车从浅处渡过溪流。 木宁夕早已命紫线骑马来通报萧辰。当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一线峡时,已是正午时分。 夏季太阳炽烈,萧辰已静候于一线峡的峡口处多时,温雅笑容如六月春絮,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狼后。”萧辰拱手,笑容可掬,谦谦有礼。 木宁夕步下马车,颌首回礼,微笑道:“扰你清静了。实在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才不得不急着赶来。” “狼后有吩咐,尽管叫属下去见便是。何必毒日头底下跑来,万一身体抱恙,狼王定会担心的。” “所以才瞒着他来的。” 木宁夕俏皮地吐吐粉舌,走过来一把抓住萧辰的手腕,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警告:“别来这些虚礼,看着就烦。” “是。”萧辰笑眯眯地答应,眼中闪动着狡猾。 木宁夕冷白一记,招呼着忍娘抱着孩子过来,介绍:“这是忍娘。北契国博古延门下副将的老婆。” “可是被狼后赐字‘百年好合’的那位副将。”萧辰温声笑问。 冷白第二记,木宁夕咬紧小白牙,挤出两个字:“正是。” 萧辰故作吃惊地说:“狼后把她带来,难道要许配给属下吗?”惊恐地睁大眼睛,慌慌摆手,拒绝:“不成不成,属下从未想过娶妻之事。还请狼后收回恩赏。” “切,谁要给你保媒啊。”冷白第三记,木宁夕歪头想想,说:“其实你若喜欢她,我也勉勉强强同意啦。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对她的孩子好,我是可以考虑看看的。”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是想逗弄逗弄木宁夕的,没想到……萧辰苦笑,连忙深鞠躬,又是央求又是谢恩,“多谢狼后挂念。属下会自己寻一门好亲事,绝不会烦劳狼后大驾。” “哼,算你识相。”冷白第四记,木宁夕重新抓过萧辰的手腕,小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狼后请说。”萧辰恢复平日惯有的笑眯眯尊容,语气多了一些严肃。 木宁夕打量打量忍娘,说:“我想收她做贴身的婢女,就像紫线和红线一样。可是她从未学过功夫什么的,留在我的身边随时会遇到危险。” “我是不指望她来保护我啦。至少能保护她自己,不需要我们分神来护着她就好。” 看萧辰面色严肃,木宁夕心里打鼓,试探地问:“很难吗?培养不出半个高手?” 萧辰失笑,反问:“狼后,半个高手是何意?” “呃……紫线和红线是高手,只要她练到一半就行。”木宁夕直观地比较。 萧辰从头到脚打量忍娘,喃喃道:“她想学功夫,恐怕要多吃些苦头。” “民妇不怕吃苦。”忍娘抱着孩子跪下,渴求地望向雪白长袍的男人,“公子,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噗,我可不收女弟子。”萧辰再次失笑。 木宁夕悄悄拉拉萧辰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萧神医,你就答应吧。我保证忍娘是个能吃苦的人,她一定会努力的学功夫,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 萧辰叹气,笑眯眯道:“狼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最该做到的是不令你失望。” “嗯嗯嗯,我对她有信心。”木宁夕点头如捣蒜,生怕萧辰不相信。 “唉。狼后果真决定留下她?”萧辰再三确定。 木宁夕很肯定,坚定,决定地说:“我要留下她。” “好吧。”萧辰松口,挥一下手招来一个银衣护卫,吩咐道:“送她去一关。” “是。”银衣护卫走上前,对站起来的忍娘说:“孩子要留下。” 忍娘依依不舍地凝着怀中咿咿呀呀说话的婴孩,瞬时泪雨如注。 “给我吧。”紫线上前接过婴孩,说:“等你从五关出来,就能看见他了。” “五关?这么多啊?”木宁夕惊叹。真好奇那五关到底是什么。 萧辰笑眯眯地盯着紫线怀里的婴孩。 忍娘最后看一眼孩子,狠下心肠跟着银衣护卫走了。 也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相通,当忍娘消失在一线峡的峡口时,还在咿呀的婴孩突然大哭,黑玛瑙的眼睛溢出大颗大颗的晶莹,惹得紫线和木宁夕心疼不已,连忙找了许多东西来逗弄孩子。可没一样管用。 木宁夕情急之下,抓下萧辰腰带上的荷包,在婴孩眼前晃晃。 奇迹发生了,婴孩两只肉肉的小手抓向荷包,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偶尔会放到小鼻子上嗅闻一会,再继续咿咿呀呀地说起来。 “他在说什么呀?我不懂耶。”木宁夕好奇地问,伸手抢走荷包。婴孩立即大哭起来,伸出小手试图抓回荷包。 萧辰被这一幕惊呆。他拿过紫线佩带的荷包塞到婴孩小手里,没想到竟被丢弃,继续执着地抓向木宁夕手中的那个荷包。 “他不喜欢那个。”木宁夕撇撇嘴,解下自己的荷包塞到肉肉的小手里,却一样被无情地丢开。 萧辰解下自己的另一个药荷包,这次他心里忐忑,像是要确认某个重大发现一样慎重。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拿着药荷包渐渐接近婴孩的小肉手。 眨眼之际,小肉手精准无误地抓住荷包,大力地扯过去。婴孩像抱着宝贝似的按在胸口上,咯咯咯地笑起来。那甜美的、得意的、乖巧的小模样融化了几个人的心。 “狼后。”萧辰激动地大叫一声,从紫线怀里抱过婴孩,欣喜若狂地大笑:“我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找到了!” “那个萧辰,你不会……不会想……”木宁夕胆颤颤的,她伸指戳戳萧辰的胳膊,说:“你不会想把他喂你的那些老鼠、蛇和小狼崽吧。” 萧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怀中笑得甜美的婴孩,完全没有听见木宁夕的话。他沉浸在喜悦中久久不可自拔。这就是他寻寻觅觅多年而不得的宝贝。 “狼后,能不能将他赐给我。”萧辰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目光绽放光彩,恨不得立即抱着婴孩回影阁去。 木宁夕头皮发麻,难道真的想把这孩子喂老鼠和蛇? “不行,你不能把他喂老鼠。”木宁夕作势要抢回,焦急地说:“不管怎样,他也是一条命啊。才六个月大的孩子,他又没有得罪过你。千万别啊。” 萧辰被她的话惊讶到。呆滞一瞬,恍然大悟,大笑道:“狼后,你误会了。我并非将他送去喂鼠蛇,而想收他为徒,抚养长大后,将我毕生所学全部教导给他。” 呃——!原来误会了。 木宁夕僵硬地收回手,说:“你不是有小白吗?还要收他为徒?” 萧辰摇头,说:“小白是我的仆从,并不学药石之术。” “哦,原来如此。”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附和着,想着如果萧辰收婴孩为徒,那么忍娘一定会放心的。怎么盘算都是件很不错的安排。 “这个嘛……总要问问忍娘的意思吧。毕竟孩子是她的,我无权过问。” 萧辰点点头,说:“这个容易。我立即派人去将她唤来,请狼后帮忙问问。” “好。”木宁夕满口答应。 萧辰抱着孩子不松手,只对一线峡的方向吩咐一声将刚刚那女子带来。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新妆扮的忍娘被银衣护卫带来。 “拜见狼后。” “哦。”木宁夕懵了。这是什么意思。才进去短短的时间就被洗脑啦? “五九拜见阁主。” “嗯。”萧辰抱着婴孩,笑眯眯地说:“狼后有事要与你商量。” “是。” 走回木宁夕身边,忍娘眼睑低垂,恭恭敬敬的样子。 木宁夕偷瞄一眼萧辰,干咳两声,说:“忍娘,我有一件事要听听你的意愿。” “狼后请吩咐。” “不能是吩咐啦。”木宁夕摇摇头,说:“是关于你的孩子。” 孩子? 纵然刚刚在影阁中已经被告知,从今以后她是无情之人,要断绝以前所有的牵挂。但是在听到“孩子”二字时,仍会心痛。 木宁夕又偷瞄一眼萧辰,此刻他已有些焦急之色。 “忍娘。是这样的。”木宁夕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萧神医是江湖排名第二的神医。他看出你的孩子天赋异秉,想收为徒弟,抚育成长,传教药石之术,以继承神医的衣钵。” 看忍娘垂眸不语,木宁夕有些忐忑,试探地问:“你可愿意?” 回头看见萧辰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十分喜爱的样子。怎会有不愿意之理?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的安排。与其跟着她,还不如拜萧阁主为师。 “狼后,奴婢愿意。” 木宁夕神情一松,看向萧辰。 萧辰亦是欣喜若狂,他终于寻到千年难遇的天赋之才。 第276章 讨水,何为精兵 安置好忍娘母子,木宁夕和紫线各骑一马往回赶。 正午时分,是夏季一天最热的时候。骑快马赶到银泉溪,已经饥肠辘辘。 好在马车上有提前准备好的胡饼和梅子茶,木宁夕光着脚丫坐在银泉溪的岸边,将白嫩的双脚伸进清澈的溪水里乘凉。 溪水中成群结队的小鱼围着白嫩的脚丫打转,时不时轻啄啄,痒得木宁夕哈哈大笑。抓着紫线的胳膊摇啊摇啊,也止不住脚上的痒意。 “哈哈哈,它们在咬我的脚底。” “哈哈哈哈,好痒!哟哟!好痒!” “痒痒痒!哈哈哈哈……” …… 远远都能听见木宁夕的大笑声。 紫线被笑声感染,平日严肃刻板的漂亮脸蛋也漾起美美的笑。 “紫线,你能和我说说影阁的事情吗?” 紫线眸子微缩,带着浓浓的怯意,小声说:“影阁比地狱还可怕。” 木宁夕哑然失神。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为什么紫线的眼睛里除了惧怕,还有一丝怀念呢。 “狼后,影阁是只有狼王和萧阁主可以随意进出。影阁中的护卫没有阁主的命令也不能随意出来。” “那我不是把忍娘推下火坑?”木宁夕抚额,应该先问清楚再做决定的。这下不知道忍娘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从影阁里出来。 紫线很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但是她如何也不能诓骗木宁夕,说影阁是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紫线,影阁的五关很难闯吗?”木宁夕忧心忡忡的问。 “是。”紫线诚实地回答。 “你闯过几关?” “五关。”紫线沉默。 当初走入一关的大门,有五百人。而从五关走出来的,只有二十人。 那些死的人被埋在狼谷,那些残的人被送去当狼山的护林卫,只有完全战胜五关的人才有资格被选为狼王的护卫或者送去各个地方的密探、细作。 狼王身边的十二鬼和十二狼都是这样染满鲜血从地狱中活过来的。甚至冯莽,青禽和赤兽所染上的鲜血更多,付出的代价更多。 木宁夕默默地啃着胡饼,食不知味。她似乎做错了一件事。不该把忍娘送去影阁受训。 “不知道忍娘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 看着木宁夕失落又懊悔的样子,紫线揉揉她的肩膀,笑说:“等她真正从五关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她不但不会恨狼后,反而会感激狼后。” “为什么?”木宁夕不明白,含泪看着紫线。 紫线长叹一声,说:“狼后说过的一句话,奴婢非常认同。” “哪句?” “置之死地而后生。”紫线铿锵有力的回答,之后露出开怀的笑容,“难道狼后此刻没有这种感觉吗?” 木宁夕抿唇一笑,默默无语。 “原本已经在数着日子,等待死亡。忽然有了一线希望,能够继续活下去。不仅仅狼后,狼王,连奴婢们也有后生的感觉。” “狼后,请你好好的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紫线感慨万千,眼中有泪。 “嗯。”木宁夕很用力的点头,亦含泪笑道:“我答应你们,长命百岁。” 紫线笑了。 “我们走吧。”木宁夕穿好鞋子,起身拉起紫线,边走边说:“不知狼王有没有在狼王殿里暴跳如雷呢。” “狼王一定会生气的。” “哈哈,不管他。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我和他闹分居。” “唉,狼后。” “走啦走啦。” …… 绿树荫荫之下,一主一婢骑着马沿着盘山的小路缓慢驶进。这次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选了另一条比较宽阔的盘山大路。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隔着几座树林都能听见传来的喝令声,还有排山倒海之势的“杀”声。 木宁夕骑在马上,扭头看看身边同样骑马并行的紫线。 “这是哪里的声音?在练兵吗?”见紫线面色平平,显然她知道这声音的来源。木宁夕更好奇了,想要去一探究竟。 “狼后,离这里最近一座营寨是卫副将军统领的。是从贝州城调回的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木宁夕咋舌。 十万大军,好多呀。 如果一人一块金锭子,那要放满多少个大箱子啊。 紫线偷笑。看木宁夕大眼睛里闪亮亮的,一定要打歪主意。看来卫副将军要倒霉了。 木宁夕策马前行,说:“走,我们去看看。” 紫线无奈,提醒:“狼后,万一被狼王知道,不知又会气成什么样子呢。我们快回吧。” “已经生气了,还怕多加点气吗?”木宁夕毫不在乎,喝令马儿快快跑起来。 紫线不敢大意,立即喝马赶上去与之同行。 当二人骑马来到营寨外时,远远便看见卫漠站在高台之上,神情肃正,目光凛冽,时刻巡视着正在练习刺杀的士兵们。 目测人数,大概三千人。 马蹄声近,营寨门口的站岗的哨兵举起武器,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滚回去!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嬉戏的地方。” “哟嗬,我在自己的地盘,还要被你们管啦。”木宁夕很有狼后的自觉。既然嫁给狼王为妻,她也算是狼山的主人。这些人在她的地盘上吃喝拉撒,竟敢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叫嚣。 紫线拿出一块木令牌,说:“狼后驾到,快去禀告卫副将军。” “狼后?”哨兵审视着木宁夕,半信半疑。 紫线将木令牌丢给哨兵,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 哨兵双手捧着木令牌,屁颠颠地跑去营寨里向卫漠禀告。 少时,卫漠急匆匆地赶来,将木令牌还给紫线,对木宁夕拱手,道:“不知狼后驾临,卑职失迎,失迎。” 木宁夕摆摆手,无所谓地说:“没事没事。我恰好从一线峡回来,口渴。想向你讨碗水喝。” 卫漠怔愣,又偷跑去一线峡了?看来狼王又要大发雷霆了。 “是,狼后里面请。” 木宁夕和紫线随着卫漠往营寨里走。路过的士兵们都好奇地盯着木宁夕,直到她走了很远才发觉自己要去做什么事情。 卫漠将木宁夕请入主营帐内,亲自涮了碗,斟满茶水,说:“狼后,我等粗野莽夫,喝的茶水也是粗鄙之物,请狼后不要嫌弃。” “没关系。口渴了,什么都能喝得。”木宁夕大口灌了一碗清淡的茶水,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对喝雨水都能解渴的粗汉子们,这已经很不错啦。 “狼后去一线峡,只带了紫线姑娘吗?”卫漠试探地问。 木宁夕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送忍娘母子去萧辰那里,本来有马车的。但是我嫌弃乘马车跑得太慢,所以临时决定和紫线一起骑马上山。没想到半路口渴,又不想喝溪水,才沿着大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真运气好,碰上你的营寨啦。” “是。狼后能驾临卑职的营寨,是卑职之福。”卫漠打着官腔,心里早把眼前的小女子给骂个遍。走小路,骑马上山只需一个时辰,走大路到这里需到一个半时辰。狼后哪里是来讨水喝,摆明是怕承受狼王之怒,跑来这里拖延时间的。 主营帐外传来震天的“杀”声,木宁夕好奇地歪头瞧瞧,问:“你在练兵吗?” “是。”卫漠恭敬地回答。 “我能看看吗?”木宁夕随口问着,不等卫漠回答,人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卫漠冷白一眼紫线,跟着木宁夕一同出去。 木宁夕叉腰看着那些手握武器,迈步刺杀的士兵们,一个个像提线木偶一样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前一个人的后背就是他们刺杀的目标,机械式的动作却有百种姿态。 虽然全部都握着武器,但是有人向斜上刺,有人向斜下刺,有人刺中央,有人刺左胸位置,有人刺尾椎骨的位置……真是刺得五花八门,就差没刺去前面人的后脑勺了。 “呵呵,这是什么练兵法,一点都不科学。”木宁夕嗤之以鼻,嫌弃地撇撇小嘴。 “狼后,你娇养深闺,哪里懂得这些兵家之事。”卫漠陪着笑脸,恨不得马上把这位祖宗给送走。 木宁夕瞥一眼,说:“这些是从贝州城调遣回来的兵吗?” “是。”卫漠不留痕迹地白了紫线一眼。真是忠心耿耿呀,连这样的事情都禀告给狼后。 紫线低头。忠诚狼后本是应该的,但是她出卖的情报是狼王一方的。怎么做都是不忠诚啊。 木宁夕伸手拍拍卫漠的胸膛,说:“别瞪紫线,她没有做错什么。我是狼后,对自家地盘里的事情总要有些了解才是。” “是。” 卫漠无奈。公主嫁狼王,这狼山就是她的地盘。道理没错,但是……总觉得隐隐不安呢。 木宁夕观察着三千士兵的训练情况,如果让这些士兵放到二十一世纪的战场上,他们就是一群妥妥的炮灰呀。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做人肉炮灰被对方消灭。 “卫副将,这些士兵就是你们所说的精兵吗?” “是。” 木宁夕摇头叹气,转身,目光熠熠地盯着卫漠。 “卫副将,训练精兵要总结出一套更好的练兵法子。绝不能让他们和普通兵一样训练,否则如何称为‘精’呢?” 卫漠被问得脑袋一空,哑然失声。 这……这要他如何回答? 第277章 应战,每人十人 被一个问题搞得脑袋空白,冷汗淋淋,卫漠懊恼不已。想他也是领兵打仗七八载,练兵亦是一把好手。从他手中练出来的精兵强将也有万人。怎么今儿被一个初出茅芦,连兵字怎么写都不会的小女子给鄙视呢。 卫漠挺直腰板,冷下脸,语气不善道:“狼后身为女子,还是不要掺和男人的事。” “哼。不是我小瞧你,就这种练法,十对一也许能赢,一对一绝对会输。”木宁夕轻蔑冷哼,气得卫漠脸色刷白,吹胡子瞪眼。 “狼后,卑职立即派人护送你回狼宫。”卫漠臭着脸,甩手便走。 木宁夕故意挑衅,讽刺道:“哎哟喂,说不过就跑,你个逃兵。哼,本狼后就是瞧不上你这自以为是的臭德性。你这个逃兵!”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尽肺活量喊出来的,立即引起营区里所有兵的注意。连正在练心刺杀的士兵们都停止动作,好奇地看着卫漠气呼呼地返回去,站在小女子面前。那架势,活脱脱写着几个大字:来吧,来打一架吧。 卫漠两眼冒火,恨不得把木宁夕给烧了。他两只拳头握紧了松开,然后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他在努力压抑着满腔的怒焰,恐怕张开嘴巴说话都能喷出三丈远的火星儿。 “狼后,你到底想干什么。”卫漠忍住欲喷出的怒火,他极力控制着,尽量让自己咬、牙、切、齿,而不是火冒三丈。 被这么一问,木宁夕原本要提提建议的想法立即打消,战意被挑起,她挺胸抬头正面迎视卫漠的怒瞪,豪气万丈地宣布:“卫副将军,我要和你比一比,看看谁的练兵法子最好。” 突如其来的挑战令卫漠呆滞片刻,好一会儿才恍回神,重新审视面前的小女子,纤弱玲珑的她根本不像是懂得练兵的人。若说从古至今,也有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英雄。包括司徒老将军的夫人杭氏,曾经随司徒老将军征战南北,救下无数士兵的性命。 可是比起当年的杭氏,眼前的木宁夕简直是养在深闺的小花朵儿,哪禁得住风吹雨打。何况卫漠深知她身中龙纹毒,命都快没了。 “狼后,卑职……” “一个男人磨磨叽叽的。你怕输就直说,别和公公一样叨叨。”木宁夕想想,比起娘们,公公们更爱唠唠叨叨。 卫漠的脸色有点绿。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比喻法。想了又想,既然木宁夕非要挑战,那他就…… “好,卑职应了。”卫漠答应,又问:“不知狼后要如何比试呢。” “这个好办。”木宁夕微微一笑,说:“我想好了。既然练兵的法子不同,我们就比试练兵的效果。” “好。”卫漠答应。他对自己练兵的法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并且这练兵的法子有一半是司徒天逍总结出来的。稳赢不输。 木宁夕嫣然,笑说:“卫副将,我们各领一队,每队十人。以一昼夜为限,明日这个时候在此处比试,如何?” “好。”卫漠答应。后退一步,伸出一手,说:“狼后,请!” 木宁夕点头,应着:“好。” 与卫漠共同走上练兵指挥台,木宁夕看着下面站得笔直的三千精兵。一个个气宇轩昂,威不可挡。果然是虎狼之师。 “卫副将,为公平起见,我们一个一个的挑选。” “全凭狼后的意思。” 卫漠毫不反对,比起她,自己更熟悉这些士兵。 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把沙场点兵的爽感。木宁夕挑选着的士兵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十个人站在一列整齐划一。 卫漠选了孔武有力的十个士兵,也是他最熟悉的十个人。 “狼后,如此,我们明日此时再见。”卫漠抱拳。 木宁夕微笑以对,说:“明日的对抗赛,希望卫副将军的人能全力以赴,千万别等败的时候说故意让着我的,那就不好玩啦。” “狼后放心,卑职在战场上从不懂得何为‘让’。”卫漠脸绷得僵硬。想得美,输了比赛,他如何在众将士面前立足。 木宁夕安心地笑笑,对自己挑出来的十个人说:“接下来的一昼夜,你们是我的兵。兵者,令也。凡是不听令者,杖罚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我等听令狼后。”十个士兵硬着头皮表明心意。 木宁夕点点头,对紫线说:“牵马来,我们到狼山之巅去等他们。” 紫线颌首,转身去牵马。 “只给你们半个时辰,迟到者视作弃权,罚一百军棍。” “是,狼后。” 十个士兵心里哀嚎。一百军棍啊!狼后是多么喜欢打人啊。大夏天的不好好在狼宫里呆着,跑来这里活作什么。狼王快来吧,把你家的作妻领回去,千万别再放出来啦。 心里嚎着,身体怂着,十个士兵认命地拿着武器,往狼山之巅跑去。 天知道,他们还饿着肚子呢。 骑马很快抵达狼山之巅,此刻已是未时,一日最热的时候。 木宁夕站在树荫下,对紫线吩咐:“你回去告诉狼王,我今夜不回去了。” “是。”紫线转身要走。 “回来。还有话没说完呢。”木宁夕叫住她,想想,说:“你把她们三个也带来。然后多带一些肉和酒,他们练兵太久,定没吃东西。先让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呢。” “是。奴婢会多带一些,晚膳和明日的吃食一并带来。” “嗯,你和红线商量吧。我就不多说啦。快去快回。”木宁夕叮嘱,看着紫线骑马离开。 转身坐到大石头上,眺望远方山峦叠嶂,思绪又回到曾经的梦境中。原主宁儿要她来狼山找狼王,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请狼王去救她? 不不不,那时候她已经死了。 那么是请狼王为她报仇吗? 木宁夕想不出原主宁儿在梦境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到狼山,找狼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狼后,你怎么在这里?” 青禽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木宁夕的思绪。 回头警惕地瞧了一眼,木宁夕继续眺望远方,说:“你的鹰又跑出去玩了?” “是啊。最近它有点不乖呢。”青禽淡淡而笑,坐在旁边,说:“狼后偷跑出来,不怕又被狼王家暴吗。” “他舍不得。”木宁夕莞尔,说:“你的鹰很乖。有空也帮我训练一只,专门拔人胡子的。” 青禽警惕地摸摸自己的羊须胡,干笑道:“狼后以前被长胡子的男人欺负过吗?” “是啊。欺负惨了。”木宁夕皱皱鼻子,说:“所以每次看见胡子多的男人都想欺负回来。” “狼后,那属下就先告辞了。”青禽立即站起来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抓住长袍的下摆,无法脱身。回头,暗自苦笑,说:“狼后,你就放过属下的胡子吧。” “今儿没功夫拔胡子。坐下来陪我说说话,一个人呆着有点孤单。” 青禽心里猛翻白眼,怕孤单就回狼宫去啊。狼王很乐意陪你聊天解闷,或许为了讨你欢心来个“烽火戏诸侯”也没关系。 木宁夕看出他不乐意,说:“走吧走吧。” 呃……和狼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脾气秉性都一样。 青禽才要作揖告退,便听到小路传来杂乱的喘气声和大喊声。 “到了到了,兄弟们,再加把劲儿啊!” “为了不挨军棍,再加把劲儿啊。” “兄弟们,还有十步,十步就到啦。再加把劲儿啊。” …… 一个喘着粗气的喊声越来越近。 木宁夕端坐在大石头上,面色平静,大眼睛清亮亮地看着冒出头来的第一个士兵。 之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第九个士兵与第十个士兵手拉着手走上来。 一个个弯腰驼背,双手杵着膝盖,大喘粗气。 青禽嘴角抽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士兵跑到狼山之巅?难道他们营寨的统领没有告诉他们,这里是禁区吗? 木宁夕冷眼瞧着这些人,说:“第一关通过。这只是小小的试验,你们就疲惫成这样。看来你们需要加大体能训练呀。” “狼后,我们饿着肚子,又顶着大太阳苦练一个时辰。现在又跑了五十里山路,哪还有力气啊。” 第一个上来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说着,语气里不少嗔怨。 “你们上过多少次战场?”木宁夕审视这群人,看着年纪不算大。 那个士兵说:“跟着司徒将军在北契国边境打过七八次吧。” “嗯。”不算多。 木宁夕想想,也许司徒天逍故意保留实力,想要慢慢培养壮大。毕竟这些兵是他自己的,要用在关键时候。 “狼后,我们要做些什么?”那个士兵试探地问。如果可以,他们想先抓点野兔的什么填饱肚子。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人回狼宫去拿酒和肉,一会儿让你们吃饱了再练。” 十个士兵激动地握紧拳头,几乎要欢呼。有酒有肉,多么美好的事情。 “多谢狼后。”士兵们纷纷鞠躬致谢。 木宁夕扭回头抿唇偷笑。一会儿你们会更感谢我的,哈哈哈哈。 青禽眼睛微眯,对于狼后的奸笑,他实心胆颤。当初要拔光他胡子时也露出来这种奸笑。 不知道该不该庆兴,这次被作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狼后,属下告退。”青禽恭敬地作揖。 “嗯,去忙你的事吧。” 木宁夕正重地摆摆手。这家伙回去一定会跑到司徒天逍耳边打小报告。敢乱说话,一定再剃光他的羊须胡。嘿嘿! 第278章 寻人,见到就打 狼宫。 从北宫到狼王殿,从殿门口到狼宫的宫门口,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司徒天逍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黄线回来禀告说她带忍娘母子去一线峡找萧辰。因为要去巡视南山的宫寨,脱不开身,他只好加派护卫去陪着。 午膳时分,护卫回来禀告说狼后进到卫漠管辖的营寨,他想着卫漠应该会亲自护送她回来。 哪知都快到申时,也不见卫漠送人回来。 “来人,备马。” 司徒天逍终于按捺不住,索性骑马去接回来。走出狼王殿,恰巧紫线回来,匆匆走来,半跪下禀告:“狼王,狼后命奴婢代为转告,今夜不归。” “今夜不归?”司徒天逍挑眉,面色不悦。冷峻的酷脸越发的黑沉,“她在哪里?” “这……狼后没有吩咐奴婢禀告行踪。”紫线忠守职责。 司徒天逍唇角抽抽,好个忠心的婢女。 “来人,将她拉下去杖责二百,送回影阁去。” 狼王怒了,婢女惨了。 紫线心跳加速。忠于狼后就要得罪狼王,看来她免不了一死。 “你可有怨气?”司徒天逍负手而立,斜睨直挺挺跪在地上,背对他的紫线。 “奴婢无怨。”紫线平静地回答。天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 司徒天逍冷睇她的背影,“去领二十杖罚。好好地护着狼后。” “奴婢谨遵狼王圣令。”紫线暗暗松口气。看在她忠心狼后的份儿上,狼王放了她一马。 司徒天逍悄无声地离开,准备骑马出去寻寻。 才离开狼宫不远处,冯莽骑马而来,首见司徒天逍,立即笑问:“狼王是去观赏狼后练兵吗?” 练兵? 司徒天逍皱眉,冷声问:“你从哪里来?” “从一线峡回来。听闻狼后去了卫漠的营寨,又下了战书,二人打赌练兵。属下想来邀请狼王一道去看看,为狼后摇旗助威。” “胡闹!” 司徒天逍隐怒,这野丫头真是一刻都不消停。送人送到营寨去,还打赌练兵,她想做什么? 看一眼气定神闲,笑意盈然的冯莽,司徒天逍狠瞪,问:“哼。你很闲吗?” 这家伙摆明是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谁知道他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狼王,真的不去吗?”冯莽调转马头,笑嘻嘻地说:“狼王不去,那属下自己去喽。” “少说废话。走吧。” 司徒天逍大喝一声,黑驹子欢脱地狂奔起来。往狼山西北角的营寨而去。 望着狼王策马急奔的背影,冯莽嘿嘿笑,就知道狼王装样子呢。明明担心的不要不要的,傲娇个毛啊。 随即大喝一声,冯莽亦骑马跟着去卫漠的营寨而去。 营寨。 卫漠站在练兵场的中央,看着十个士兵不畏炽热的气温,挥汗如雨,练习着各种动作。 马蹄声传来。 仅凭那特殊的声音便分辨出定是黑驹子。 卫漠对身边的小将吩咐几句,大步迎向寨门口。 “她在哪里?”司徒天逍开门见,四下搜寻着纤弱的倩影。 卫漠先是怔愣,看见冯莽的奸诈笑容,恍然大悟,说:“禀将军,狼后与卑职打赌之后,带着挑选好的十个士兵走了。至于去向……狼后没有明说,卑职也不敢问。”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司徒天逍剜了卫漠一眼,走入练兵场,看着那十个正在努力练习近身搏杀的士兵,问:“全部说出来。” 卫漠暗自吞咽口水,斟酌片刻,将木宁夕如何来到营寨讨水喝,又是如何嫌弃练兵的法子不好,又是怎样逼着他定下赌约的。 从头至尾细细详说,卫漠暗流冷汗。这坑跳得,他还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觉。但是领兵打仗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怎能承受得住被人挑剔而不怒呢。 司徒天逍瞧了卫漠一眼,冷冷地打趣说:“她挖坑,你就跳?她说死了好,你也要自刎吗?” 卫漠抹汗,这这这…… “将军,以狼后的聪明才智,我哪里比得上呀。” 这马屁拍得,自己都汗颜。 卫漠在心里鄙视自己。 “行了。你们继续练吧。明日若输了,真的要自刎谢罪了。” 司徒天逍挥挥马鞭,转身便走。等他寻到小妻子,见到就打,决不心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偷偷跑出去,偷偷和人打赌。还有,才新婚几日呀,就把他丢在狼宫里独守空房,看来他要重振夫纲,好好惩治惩治小妻子。 “卫漠,好好练,千万别给咱们男人丢脸。”冯莽如是安慰着,可那一脸“热闹真有趣”的奸笑,卫漠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冯莽,你很闲是怎么的?快回去好好练练天狼军和地狼军,免得哪日也被狼后挑战。” 卫漠冷哼,转身大步离开。 “嘿嘿,有你做先锋军,我怕什么。”冯莽摸摸下巴,很期待明日的对抗赛。 狼山中有数不清的险山峻岭,叫得上名字的有百处之多,叫不上名字的不计其数。 司徒天逍骑着黑驹子在狼山中转悠,但凡听到一些异怪的声音都会过去看看。结果是一次次的失望,不断增加的担心。 有些后悔刚刚没有逼着紫线说出木宁夕的位置。司徒天逍拍拍黑驹子的头,环视一下四周的情况。此刻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即便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山中的气温亦如初冬一般寒冷。 “宁儿,你到底在哪里。” 司徒天逍烦躁地大吼。 “呼哧——” 黑驹子很不屑地发出声音。不等司徒天逍命令,它已优雅地迈着步子,往狼山最高的地方走去。 司徒天逍灵机一闪,“她在狼山之巅?” “呼哧——” 黑驹子又是鄙夷地发出一声。自从主子遇到真爱之后,智闹堪忧啊。每日想的除了如何宠爱狼后,如何疼惜狼后,其他事情一概不放在心上。 主子,你这是被美色迷惑啊。 黑驹子呼哧呼哧表达着不满,优雅地迈着小碎步沿着上山的小路缓缓而行。 当黑驹子终于攀登上狼山之巅,司徒天逍发现冯莽早已隐身在大树冠上,远远地观察着十丈之外的一群人。 司徒天逍凌空一跃,稳稳落在冯莽身边,拿过他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 “你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青禽来寻鹰,恰巧遇到狼后。回去后告诉我了。” 冯莽毫不在意,咬着香喷喷的芝麻胡饼吃起来,又问:“狼王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司徒天逍剜他一眼,惜字如金的吐出三个字:“黑驹子。” “黑驹子越来越聪明灵利。”冯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司徒天逍不语,远望那群围在篝火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十个士兵。 纤弱的木宁夕独坐在一旁,用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舒缓,时而狡黠,时而平静……一张小脸千变万化,每一个表情都映入满含柔情的鹰眸中。 “狼王,狼后懂不懂练兵啊?我有点担心这十个兵在她的手里变成废物。” 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烤羊腿,冯莽用小刀片着,分一些给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捏一片放入口中咀嚼,说:“变成废物就放回家去种田,多赏些钱罢了。” “狼王真大方。”冯莽撇撇嘴,边吃着烤羊腿肉,边观察那边的情况。 之前想着见到她就带回狼宫,此时却恰恰相反,司徒天逍也想知道木宁夕能不能练出精兵来。也许隐隐之中,他的心在不断的偏向她,没有理由的偏心。 在地上画好计划,木宁夕修改了几处。 此时,红线、青线和黄线也赶来了。 红线捧着雪白的狐裘,说:“狼后,披上这狐裘斗篷吧。” “好夸张呀。大夏天的,哪里需要披狐裘。” 木宁夕并不觉得冷,反而经历一日的暑热,此刻的凉风席席正是清爽的时候。 “等冷了再披吧。”紫线给红线使眼色。 红线点点头,重新用锦帕包裹好狐裘,放到一旁的马车里。 “你们四个过来。” 木宁夕招呼着她们围过去。 指着地上的五幅图,说:“紫线和黄线一组,红线和青线一组。一会你们先做这两个准备去。” “这个木桩……” 被木宁夕瞪了,红线连忙压低声音,说:“狼后,这么粗的木桩要到哪里去找呀。” 木宁夕伸头,与她们聚到一起,低声说:“刚刚上山的时候,我看见偏向狼谷那边有许多伐倒的大树,恰巧有两根现成的。还有一些粗细不均的,正好做这幅图里的。” “嗯。那我一会儿骑马去找些粗麻绳来。”红线想到离此处最近的营寨可以寻到。 “好,你现在就去吧。回来咱们一起动手布置。”木宁夕悄声说:“我们布置树林的陷阱时,千万不能被他们看见。” “是。狼后放心吧。”四婢女应声,都有点小激动。好像一群谋划恶作剧的孩子,奸诈地嘿嘿笑着。 “这里要翻土,浇水。我看那边有条泉溪,正好在旁边布置这个。”木宁夕点点第二幅图。 “狼后,我去吧。我一个人就行。”黄线自告奋勇。 “好,交给你啦。”木宁夕拍拍黄线的肩,“一定要快。” “是。” 黄线和红线,一个去泉溪,一个去找麻绳。 木宁夕站在五幅图画边,叉腰叹气。一个日夜虽然紧迫了一点,但是打赢卫漠的兵绝对没问题。 “狼后,我们去把木桩运回来。”紫线和青线悄悄说。 “嗯,去吧。” 木宁夕点点头。 四婢女秘密去忙事情,为了分散十个兵的注意力,木宁夕走过去与他们聊天。 十个士兵长年在军营里生活,又是百姓出身。就算木宁夕贵为狼后,他们也只当她是女子看。时不时会说些不屑的话。 木宁夕付之一笑。 哼哼,敢小瞧她,等下让你们都看看姑奶奶的厉害! 第279章 魔后,魔鬼练法 吃饱喝足,已临近黄昏时分。四周燃起火把,把方圆一里的地方照得亮亮的。 木宁夕抱着暖汤的罐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披裹着狐裘斗篷,看着那些男人。 十个男人摸着鼓胀的肚子,挺直腰板走到木宁夕面前,粗声粗气地说:“狼后,说说吧,要我们如何练。” “都吃饱了吗?”木宁夕声音平平,表情淡然。 十个男人互视一眼,齐声说:“饱了饱了,多谢狼后赏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练习。”木宁夕扫视他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听从我的所有命令,否则就不是罚军棍,而是把你们吃进去的、喝进去的全部用肉偿。” “狼后,何为……肉偿?”其中一个兵试探的问。 “就是违反一次命令割下一片肉去喂狼。” 木宁夕笑如灿花,看在男人的眼里却格外的碍眼,脊背一阵毛骨悚然的麻痒感极不舒服,连同饱胀的胃都生出恶心感。 如果“肉偿”的威胁是一把刀,而随后的解释就是一团棉絮。在割破血肉之后,再用棉絮塞住鼻孔和嘴巴,让你生生憋闷着忍受那疼痛。 十个强壮的男人被一个纤弱的女子威胁,这酸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辣么的怂啊。 明亮的大眼睛中藏着笑意,木宁夕稳坐大石上,手指着东边的五个,说:“你们看到那边的粗树干没有。抱着也好、扛着也行,从这里跑到半山腰的狼谷,每人摘来一朵红色的野花儿。记住,若是掉了树干掉了,你们必须后退十丈,继续跑。” “狼后,这……恐怕……”其中一个犹豫了。光看到那粗树干就想昏倒。这不是会是狼山里树龄最多的一棵树吧。 木宁夕努努嘴,“不愿意也可以。自己拿刀坐到狼谷的悬崖上,割下一百片肉喂狼。” “狼后,我们保证扛到狼谷,再扛回来。” “对,还采最美丽的花儿献给狼后。” “对对对,我们马上走吧。” …… 五个士兵七嘴八舌地走向树干,又没有人监视着,他们可以偷偷的走一路歇一会儿。 木宁夕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喂,你们动作要快啊。我只数一千个数,若是回来晚啦,整个人丢去喂狼啊。” 五个士兵僵硬了脊背,脑袋里轰然炸响。有谁告诉他们,狼后的一千个数是快是慢。 “紫线,去告诉隐藏在半山腰的人,若看见他们偷懒耍滑,直接绑了丢去狼谷。” “是。” 紫线答应一声,准备走。 “等下,狼后,我们绝不会偷懒的。” 五个士兵像百米冲刺似的奔向树干,喊着“一二三”扛在肩上。 “狼后,请慢点数啊。我们去了。” “注意安全。” 木宁夕嘿嘿一乐,对紫线说:“去告诉隐藏在林里的人,时刻盯紧啦。” “是。” 紫线同微一笑,闪入夜色之中。 留下的五个士兵心里打鼓,谢天谢地没有让他们扛粗树干,不然吃下去的东西恐怕…… “你们五个,跟我走吧。” 木宁夕由红线和青线扶着坐上马车,缓缓驶向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平缓的坡地。 五个士兵莫明感到恐惧。难怪贝州城的北契人会叫扶柔公主是魔女。现在公主变成狼后,魔女变成魔后。他们也要体验一次北契人的痛苦啦。 魔后,请手下留情啊。 偏南边的平缓坡地,火把照亮了溪泉边。紫线已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条长长马鞭。 “黄线呢。” 木宁夕被扶下马车,走到一处人工泥潭边。 “公主,我来了。”黄线匆匆而来,头发还湿淋淋的。显然刚刚去小小的清洗一下,鹅黄的裙下摆还沾有泥污。 “紫线,黄线,别伤了自己。”木宁夕叮嘱。 “是,狼后。”二婢女颌首,应。 五个士兵头皮发麻,呆滞地看着地上方寸的泥潭。 “狼后,你不会是让我们滚泥游潭吧。” “不是。” 木宁夕笑颜如花,指着一个士兵出来,说:“你,趴下。” “啊?我?” 士兵指指自己。见木宁夕点头,只好依照指示趴在地上。 “胳膊屈起支起上身,脊背挺直,脑袋微微向后仰起,目视前方。屈起的双臂交换着往前趴,双腿向后伸直,双脚与腿呈直线。” “对。” 木宁夕憨憨笑道:“学得不错。等下你若落在最后,我只赏你一鞭子。” 什么?还赏鞭子? 五个士兵顿时面如死灰,生不如死啊。比起扛木头、采野花儿、被监视,他们这个更惨,有木有。 木宁夕后退十步,命紫线和黄线在泥潭两边准备好。 “你们五个,站到那一边。” 五个士兵不敢不从,纷纷跑过去站成一排。 “刚刚那个动作,从那一边爬到这一边,再调转头爬回去。最后一名被鞭笞五下。动作不规范者,鞭笞五下。” 五下,不算多。 “预备!”木宁夕举高手,往下一挥:“开始!” 五个士兵动作一致,全身绷紧,直扑进泥潭中。不管是什么动作,快是首要的。 “啪——” “啪——” “啪——啪——” 紫线和黄线一左一右挥舞着长长的马鞭,有时打在泥潭里溅起泥雨,有时打在恰巧爬过的士兵身上,立即听见那兵大声骂娘,之后继续奋力往前冲爬。 “啪——” “啪——啪——” 又是一阵杂乱无章的鞭打声。 爬回来的某个兵又被打了,大骂一声奋力爬向起始点,亦是终点。 “停!” 木宁夕大喝一声,笑盈盈地看着躺在地上大喘粗气的五个兵。 “怎么样。累吗?” “狼后,这是什么个练法,有什么用。爬得全身泥猴子似的。”一个兵坐起来,不满地吼着。 木宁夕嘿嘿笑道:“你们抱怨也没用。无论我是怎么个练法,只要明天能胜了卫漠带着的十个人,就是好法子。” “狼后,不是我们小瞧你。卫副将的那练法子是司徒将军传授的,我们才不信你的法子能胜了司徒将军的法子。” “是啊是啊。” 五个人对司徒天逍所创的练兵法赞不绝口。 木宁夕想想,说:“若是我的法子比他的法子还好,你们更信服谁?” “自然是你的。” “所以呀,你们要听从我的命令,好好练。”木宁夕走回原来的位置,举高手,大喊:“预备!” “特乃的,又来?” 五个人愤愤不平,但是又不能不听从命令。只好重新就位,站成一排。 “刚刚你们的姿式都错了。我放过你们一次。再敢错姿势,每人五鞭。” “特乃的,什么姿势,我忘了。” 木宁夕憨憨地笑,说:“没关系,多吃几回鞭子,你们想忘都忘不掉。” 这笑里藏刀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岁花龄的少女……不,是少妇,露出来的表情。太可怖啦。 喔勒个去!特乃的就是纯纯的魔后,比母狼还狠。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狼”后。 “狼后,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木宁夕依然高举着手,看着那士兵。 士兵缩缩脖子,问:“狼后,你这是什么练兵法。” 被问得一怔,木宁夕眨巴眼睛仔细想想,说:“魔鬼练法。” 魔鬼?练法? 五士兵什么也不想说了。果然是魔后,拿出来的练兵法也是辣么的独特。 认命吧。小兵们。 木宁夕心里偷笑,大喊道:“预备——!开始!” 谁说忘记动作的?谁说这练法子不好的? 看看五个男人像爬行的两栖动物一样在泥潭里,就算吃了一口泥,就算被鞭抽,他们仍然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调头!” 木宁夕大喊一声。泥潭中五个男人迅速调转方向,继续奋力爬向终点。 “停!” 当最后一个兵的脚尖跃出泥潭,木宁夕走过去,对他们说:“二十个来回,一千个数。等爬完,回去狼山之巅。最后一个鞭笞十下。” “是,狼后。” 五个士兵喘着气,就听见木宁夕吩咐紫线,每次间隔十个数。 看着马车驶离,原本要套套近乎的五个士兵发现,狼后是魔女,狼后身边的婢女也非善类,尤其他们其中一个认出紫线就是影阁最有名的杀手——二七。 不想死就乖乖听话。五个男人被两个女人折腾得,胃里那些美食美酒全部都吐出来。 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狼后请他们大吃大喝了。吃进去的爽,吐出来的苦,胃里翻涌的酸水烧得喉咙都在叫嚣着疼痛。 特乃的,早知道他们一定会吃个半饱,或者继续饿着。还有喝进去的美酒,太可惜啦。那都陈酿的好酒啊。 “预备!” 紫线大喊一声,学着木宁夕的样子举高手。 五个男人立即趴在起点上。废话,他们吐得头昏脑胀,哪里有力气站起来。趴着已经不错啦。就怕一会儿爬到半路,直接嗝屁。 “开始!” 紫线和黄线相视一笑,第一次挥鞭挥得这么舒爽。真希望狼后多多玩几次。 “啪——啪——” “啪——啪——” …… “哎哟!” 喊有毛用。 为了少吃鞭子,爬得快才是硬道理。 五个士兵不管不顾地在泥潭里爬着,像是脚下面有毒物追着似的越爬越快,越爬越快……动作嘛,越爬越不规范,或者说从来没规范过。 “哎哟!轻点!” 求饶也没用。 五个士兵在心里怒嚎。 狼后,果然是作死别人,愉悦自己的魔女。 第280章 缺练,聊一聊吧 趁着扛树干的五个士兵没回来,爬泥潭的士兵在奋斗,木宁夕领着红线和青线隐身到旁边的树林里。 按照木宁夕的构想图,木宁夕负责把捡回来的粗细不一的树干和树枝用麻绳固定一头。红线和青线将麻绳的另一头拴在树的枝桠上,粗细不一的木棍悬空摇摆。 若不是有火把照亮,漆黑的夜里闯进来,很容易被摇摆的木棍打到头,或者胸、背,腹。甚至有几根长长的,几乎可以把人从头到脚的打到。 “狼后,还有吗?” 红线从树桠上跳下来,拍拍沾染灰尘的手。望着五十颗树枝下吊着的木棍,如果不细看,很容易认为是吊死的尸体。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说:“就这样啦。你们再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脱开麻绳的。千万要系紧。” “好。” 红线和青线逐一检查好,确认全部系紧了,才返回木宁夕身边,问:“狼后,真的要把他们赶进这里吗?” “对呀。”木宁夕点点头。 红线感叹道:“狼后,这个悬木迷宫,比影阁的第三关还厉害。” “影阁的第三关是什么?”木宁夕好奇地问。 红线微怔,垂首下跪,说:“请狼后恕罪,影阁的所有皆不能透露。只要踏出影阁,便再不能拥有影阁的记忆。这是影阁的规矩,也是萧阁主的命令。” “嗯。做得对。”木宁夕点点头,自我检讨地说:“我以后再不问你们这些问题。如果真想知道,我会亲自去询问狼王。” “多谢狼后体谅。”红线起来。 “走吧,我们去等着他们。” 木宁夕回头望了一眼,和红线、青线一同回到狼山之巅,坐回到大石头上。 “狼后,喝点热渴暖暖身子吧。” 青线端来一碗热汤,浓浓的蘑菇汤是木宁夕最喜爱的。 “你们也喝点。等下紫线和黄线回来,也给她们留点。” 木宁夕小口小口喝着。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粗喘声,和断断续续的号子声。 “兄弟们,再加把劲儿。”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木宁夕将碗交还红线,说:“他们回来了。” “泥潭那边的人也回来了。” 青线指着另一边出现的“泥人”们。 片刻之后,五个全身汗湿淋漓的男人瘫倒在地上,而另五个全身裹泥的男人也躺在地上不起来。 看着这十个男人,木宁夕哈哈大笑,又嫌弃地说:“这点子小训练你们都受不住,还有更大更难的训练法子,你们还不累死。” “啊?还有更难的?” 十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向端坐在石头上的小女人。这女人的脑袋绝对不正常,狼王哪只眼睛看出她是贤妻良妇啊?太特乃的坑人啦。 木宁夕欣赏着手里的五朵漂亮的红野花儿,说:“给你们五十下休息的时间。然后滚泥的人去扛木,采五朵粉色的野花儿。刚刚扛木的人去滚泥,一定要滚得全身都是。还有滚泥的动作嘛,向前辈学学吧。” “一,二,三,四,五……”木宁夕欢快地叫起来。看着瘫成一团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向滚泥的五人取经。而五个泥人也急忙向扛木的人讨教。 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学习交流大会”。 木宁夕美滋滋地数着,把玩着快要枯萎的五朵野花儿。 “五十。” 当喊出这个数之后,就看见十个男人,分成两队,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且有几个跑一段距离之后,蹲下来把胃里的东西吐出去。 几经折腾,那些吃胀肚皮的最先明白,干活不一定要吃饱,有时候饿着肚子干活才是幸福的。 刚刚还闹腾腾的,眨眼间变得寂静。 红线和青线心疼木宁夕身子虚弱,还要熬夜训练士兵。连忙上前劝说,哄着她到马车里小憩一会儿。 算算时间,数一千个数也挺漫长的。木宁夕敌不过困意,叮嘱红线一定要在八百个数的时候叫醒她。 红线答应着,让青线服侍木宁夕回马车里去浅眠一会儿。 比起之前的慢慢蹭蹭,这次两个小队很快完成任务。 在红线大喊到“七百五十五”的时候,十个人全员到齐。 青线扶着神精奕奕的木宁夕步出马车。来到他们面前,一个个打量后,伸出白皙的小手为他们鼓掌。 “很高兴,你们通过了我的第一关和第二关考验。” “多谢狼后。” 十个士兵全身泥泞不堪,在火把的照映下像极了兵马俑。只是人家兵马俑一个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而面前的这十个“兵”,简直可以用残破不堪、惨不忍睹、毫无美感来形容。 “先休息一下吧。之后还有第三关呢。” 木宁夕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随意休息了。 但是,十个男人直挺挺地站着不动,一个个眼睛像凶神恶煞一样,仿佛要吃了木宁夕。 “怎么,你们想反抗不成?”紫线察觉出异状,握紧手中的长剑,气势汹汹地挡在木宁夕身前。 “狼后,我们想请狼后解释解释。”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士兵沙哑着嗓音,眼神凶恶地瞪向木宁夕。 木宁夕并不惧怕,她拍拍紫线的肩,面不改色地扬起小脸,看着十个高大的男人们。 “你们想问什么,怀疑什么,直说无妨。” “狼后,我想问,这两个考验于战场杀敌,有何用处?难道我们要和敌人一起扛着木头拼杀吗?或是滚在泥潭里争个死你我活?” “狼后,我们是精兵。练就的一身本领是杀敌,不是扛木头练力气。” “狼后,我想不通,滚泥潭有什么用处。” “狼后,请给出一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 …… 十个人七嘴八舌地提出各自的疑惑,木宁夕静静的听着,看着每一个愤愤不平的男人。 最终,当最后一个人轻蔑地说出,“狼后,就算这里是你的地盘,也不能随便参与军务。还是乖乖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早点给狼王生一堆的狼娃娃才是。” 木宁夕长长暗舒一口气,目光在十个男人的脸上巡视,最终定在那个讽刺她的男人脸上。 “对,我是女人,是你们眼中最瞧不起的女人。” 走回大石头上坐好,手一挥,说:“你们也坐下吧。喝点水解解渴,也顺便聊一聊。” 男人们坐下,青线和红线端着十个盛有清水的陶罐送上来,每人一个。 木宁夕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声,引起男人们的注意。她微微一笑,说:“你们都是经历过战场杀敌的人,英勇威猛。但是你们可曾想过家中的老母,妻儿?” “狼后,我们……” “别说你们不会死。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木宁夕含泪,语重心长。忽然,她怅然而笑,“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刀再快一点,你们跑动的速度再快一点,你们的反应再快一点,敌人呢?他们还有挥刀斩杀的机会吗?” 男人们沉默了。他们从未想过这些,只知道练好武器的使用,找准敌人的致命点,一击即中。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木宁夕看透男人们心中所想,提醒:“你们这般想,那敌人呢?他们同样想着要如何置你们于死地。” 男人们动容,一个个眼中不再凶煞,而多了一些诚意和认真。 木宁夕暗暗松口气。 “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啦。留着命,就能多战胜敌人,能多一些时间陪在高堂双亲身边尽孝,陪在妻儿身边享受幸福。所以,你们除了要学卫副将军要求的技法,还要多多训练自己。” “狼后,今日练的这两个就能在战场上保命吗?” 其中一个士兵希翼地问着。他想上战场杀敌,守家卫国。更想留着这条命陪着老母和妻儿好好的过日子。 木宁夕苦笑,“任何事都没有绝对而言。能不能保命,除了平日积累的经验,还有你们在战场上的敏捷反应,包括一点点运气。” 上过战场的他们明白狼后的意思。的确,他们每次上战场之前都会拜拜神仙,祈求神明保佑。可是总有一些人,即便拜过神仙也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尸埋他乡。 “狼后,若我们每日都按照你所指示的练法继续练下去,在战场上能保命吗?”有士兵直白地问。 木宁夕摇头,“这次的仅仅能让你们赢过卫副将军的那十个人。” 男人们泄气地垂下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们别泄气。如果明日你们能赢了卫副将军的十个人,那么我就有办法说服卫副将军,一起商量出一个新的练法,然后报请司徒将军。就算不能完全保命,至少可以保证你们在战场上死亡的几率少一半。” “狼后,什么是死亡的几率?”男人们不懂了。这是个新词儿。 木宁夕想想,解释说:“打个比方,有一百个人上战场,若是老法子练兵,也许要死五十人。若是用了新的练兵法子,也许只死二十五人。” “哦,这个好这个好。就算伤一下,只要能活就好。”其中一个年纪轻轻的拍掌叫好。 木宁夕笑而不语。面对死亡,人们都是恐惧的。任何一个生的希望摆在面前,还有谁愿意选择死呢。 也对,只要能活着,残了也没关系。 死亡面前,人们的愿望总给不断的自我压榨,压榨,再压榨,直到降到最低的要求。 “你们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还要继续呢。” “是,狼后。” 当木宁夕站起来时,十个男人也纷纷站起来,目送着她去往马车。 从最初的不屑,到愤怒,到杀意尽现,到悲伤,到失望,再到由衷的敬佩,男人们突然发现狼王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慧眼识英雄,娶的妻子都是这般的优秀。可谓万里挑一的女子。 男人们默默地坐回地上,或躺、或坐,或靠着石头闭目养神。原本逆反的心理也因为这简短的谈话,变得异常平和。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如狼后所说,“快”便能保命。 第281章 恶整,猪头猪脸 黎明之前最漆黑的时刻,连月亮都躲到云彩后面去打磕睡。只露出浅浅淡淡的光晕。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此时十个士兵昏昏欲睡,恰是身体倦怠、脑袋迷糊的时候。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人枕着胳膊,有人枕着石头,有人平躺在地上,呼噜声几乎要淹没草丛中的虫鸣声。 从马车里悄悄走出来,木宁夕招呼着四个婢女过来开小会。 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一台半的戏。想想就觉得十个男人们生无可恋的感觉,有木有。 木宁夕叽哩呱啦的说一通,四个婢女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狼后不愧为魔女啊,想出来的馊主意果真不同凡响。 “狼后,真的要这样吗?”红线虚心求证,无不担心地提醒:“万一把他们惹急了,怎么办?” “急就急呗。他们还敢揍我不成。” 木宁夕叶儿眉一挑,傲傲地从马车里拿出铜碗,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枝。爬到大石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熟悉的男人们。 气运丹田,深深吸一口,敲起铜碗“哐哐哐”的,大喊道:“快往树林里跑呀!野狼群攻来啦!快往树林里跑呀!野狼群来吃人啦!” “什么?” “什么?狼来了?” “快跑!树林,树林里跑。快,大家往树林里跑呀。” …… 睡得迷糊的男人们顾不得身在何处,听见有人说往树林里跑,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往那个方向逃命。 “快跑呀!狼来啦!” 红线和青线佯装焦急地喊着,又忍不住被男人们歪七扭八的跑步姿态逗得哈哈大笑。 丢下铜碗和树枝,木宁夕命令道:“燃起火把。” “是。”婢女们动作迅速,刚刚还略显漆黑的地方立即亮如白昼。 木宁夕手背在身后,望着漆黑的树林,耳边不断传来男人们被悬在半空的木桩撞到,他们怒吼地骂声,怪异的痛叫声,分不清方向的询问声…… “三百数,最后出来的人罚鞭十五。” 木宁夕扯着喉咙大喊,树林里立即传出怒骂声。 “一,二,三,四……” 漆黑寂静的夜,树林外传来清脆美妙的声音,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次心跳。 树林里,凭着微弱的月光,十个男人摸索着,向着树林外的光亮处前进。 刚刚他们睡得太熟,突然惊醒被带进林中,完全没搞懂什么情况。只听见有人说野狼群来吃人,便一头扎进树林里。 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跑着,不知树林里有什么,竟然晃晃荡荡。不是打了他们的脸,就是打在后脑勺上,还有几个打在后背和胸口。 “特乃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男人摸摸后脑勺,骂了一声,回头想要瞧瞧是什么东西。不承想,迎面又是一记痛打…… “嗷!我的鼻子!” “哈哈哈,活该!” 身边的同伴大笑,忽然……“啊!疼疼疼疼!” 报应不爽啊。刚刚还嘲笑别人呢,这下轮到他被打中肩膀受疼了。 “哼,活该!” 捂着鼻子的男人弯下腰,准备在地上爬着走,就像爬泥潭里一样。 “嗷!特乃的,难道整棵树都被吊着吗?” 捂着鼻子坐起来,看着面前晃晃悠悠的枯树干。这长度,的确能打到他的头。 “别爬了。这林子里不知道设了多少长短不一的暗桩,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吧。” 捞起同伴,揉揉仍然很疼的肩膀,说:“我们两个背靠背走。每人阻止两个方向的暗桩,就能出去了。” “嗯,好主意。” 捂着鼻子仰了一会头,待鼻血凝固。两人背靠背,像连体婴式的往火光的方向移动。 “你们……一对一对的,像我们这样。” 伤了鼻子的男人对着树林里的同伴们大喊。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八个人立即结成二人小组,有样学样的背靠背往外面走着。 “呼——呼——呼——” 连续三声风响从头顶掠过,十个男人全身绷紧,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啊——!” “怎么啦怎么啦,谁死了?” “没死,但是被打得不轻。” 被悬木撞到胸口的男人大骂着:“混蛋,谁把这些停下来的东西重新拔弄啦。想看我们死就直说!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受死!” 伤了鼻子的男人来不及同情的叹声,只觉得耳边传来极微弱的风声。他惊慌地趴在地上,大叫着:“哇——特乃的,不活了。快趴下,趴下!” “趴下个鬼,我被打啦。” 捂着额头,同伴愤愤地踹了趴在地上的男人一脚,骂道:“没义气的混蛋,你躲了,我挨打了。” “没事没事。”从地上爬起来。男人摸摸火辣辣的鼻子,感觉鼻子变大许多。 “快走吧。” 不知谁吼了一声,十个人再不惧怕晃晃荡荡的悬木,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往火光的地方冲去。 “等出去了,一定把设陷阱的女人给打一顿。” 打一顿?男人们心里哀嚎。那是狼后,是狼王心尖上的宝贝。谁敢不要命?别说打一顿,就是碰一根汗毛都要死于非命。 冲往树林外的男人们胡乱地挥舞着双臂,有一些悬木被挡开,有一些就不那么幸运了。狠狠地撞在他们的头、胸、背上。 如果说扛树干,爬泥潭是苦力活,那么此时他们宁愿干苦力活,也不想在这树林里被打成鬼。太特乃的冤啦。 树林外,木宁夕目不转睛地看着树林,大喊着:“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停!” 随着一声令下,从树林里冲出四个男人。他们气喘吁吁地瘫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喊疼。但是两只眼睛恶狠狠瞪向近在咫尺的女子。 “狼后,你是不是从地狱爬上来的?” 木宁夕点点头,笑问:“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翻翻白眼,已经说不出话来。天底下能像狼后这般厚脸皮的女人,真是少见啊。 木宁夕命青线去把浸湿泉水的棉帕给四个士兵,让他们冷敷一下红肿的脸。 “狼后,都出来了。”紫线收好长鞭子,站在木宁夕身后。 扫视一圈瘫在地上的十个男人,木宁夕闷声偷笑。 看看这十个男人被树林里的悬木打得满脸肿胀,大片大片的红紫伤痕刺目惊心。他们无力地躺在地上,用冷棉帕敷脸,疼得呲牙咧嘴,气怨地瞪着木宁夕。 “狼后,你故意的吧,是不是?”伤了鼻子的男人勉强坐起来,用冷棉帕捂着红肿的大鼻子,唔唔地说:“树林里有暗桩也该告诉我们一声。还有,野狼群呢?没有的吧。” 这是个胆大的,说出所有人心中所想。其他人也纷纷坐起来,隐含愤怒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木宁夕微笑,点点头说:“是的,野狼群没有来。是我故意诓你们,趁你们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赶入树林里被悬木撞击。” “狼后,为何要这样?”捂着鼻子的男人鼓足勇气。既然当了出头鸟,他就舍命拼到底吧。 木宁夕走到男人们的中间,顺势盘腿坐下,看着他们被打得猪头猪脸的模样的确很搞笑。只是她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前笑出来,万一真的惹怒这些男人,吃亏的一定是她。 “狼后,我们相信你一定有理由的。” 木宁夕点点头,说:“是的。你们很生气,我明白。但唯有这样才能让你们更快速的进入备战状态。” “这个……请狼后详说。” 木宁夕紧张地搓搓手,说:“与敌人交锋,两方罢战休养生息之时,很容易降低警惕之心,为敌人留出破绽。当夜里熟睡的时候,敌人突然攻打来,你们是不是要立即冲出去迎敌?” “狼后说的是。” 木宁夕悠长地叹口气,说:“刚刚你们睡得迷迷糊糊,被赶入树林,被悬林撞击。如果你们的反应够快,即便半梦半醒中亦可以轻松躲过悬木的撞击。就不会像此刻,一个个顶着猪头,红红肿肿的。” “狼后,你也该提前给个提醒呀。”男人们不好意思地揉揉热辣的猪头脸。 木宁夕莞尔,反问:“战场之上,敌人偷袭会提醒你们吗?” “当然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提醒你们呢。”木宁夕扫视男人们,见他们都沉默地低下头。她笑,说:“天下中唯快不破。只要你们反应快速,便能躲过敌人的攻袭,给自己多出反手攻击的时间。” “当你们处于弱势时,反应敏捷,出手迅速,可以瞬间掌握主动权,将敌人置于危险中。” “就算你们在梦游,只要耳通目,目通心,心通手,便可以在敌人的袭击之下夺回主动权,反将敌人打败。” “你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要耳听八方,凭借听力躲避悬木的袭击。就像黑夜中混乱的战场,反应越迅速越能出手快,保住性命。” “狼后,我明白了。” “是啊,狼后,我懂了。” …… 十个男人激动地鼓掌,眼神中充满敬佩之情。 木宁夕站起来,拍拍裙上的泥土,说:“你们先休息休息。等天亮之后喝些东西,我们再继续练习。” “是,狼后。” 男人们勉勉强强站起来,拱手行礼。 木宁夕抿唇一笑,领着四婢女前往山巅的一块平地走去。上一次,司徒天逍带着她来这里看日出,今日身边却没有他的陪伴。 不知道他这一夜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好好用晚膳。 “狼后,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狼王了。”紫线偷偷地说。 “他在哪儿?”木宁夕兴奋地扭回头,欣喜地看着紫线。 紫线往左边努努嘴巴,显然是被警告了,不得不用小动作来提醒她。 木宁夕会意地抿唇浅笑,说:“不理他。我们玩我们的。午膳后还要去找卫漠比试呢。” “是。”紫线凑近她,小声说:“奴婢猜,狼王一定会去观战呢。” “嗯。我猜也是。” 木宁夕眉飞色舞,心驰荡漾。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原来她对这话句嗤之以鼻,现在才深切体会其中的滋味。这一夜没有他在身边,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司徒天逍,你这个混蛋!” 第282章 蒙眼,输的果奔 躲藏在大树冠里的司徒天逍脸色一沉,英眉拧起,锐利的鹰眸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妻子。 这女人胆肥儿啊!竟敢明目张胆的骂他。看看那十个兵,吓得都不敢动弹了。 “狼王。”冯莽带来早膳,看向远处赏日出美景的小女子,笑吟吟道:“狼后一夜未归,狼王夫纲不振呀。” 司徒天逍冷白一眼,拿过陶壶盛的海贝汤,想起小妻子最喜欢吃海味的汤食。薄辰微微勾起,他提着陶壶,一个闪身便往前方而去。 “将军,是司徒将军。” 正在用早膳的男人们沸腾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碗,一脸欣喜地看着大步走来的司徒天逍。 “司徒将军。” 一个士兵走上前拱手行礼,司徒天逍威严地重重“嗯”一声,继续往前方走去。 “公主。” 碍于士兵们在,司徒天逍只能将自己的身份放低一声,与木宁夕装作在南晋国时的样子。 木宁夕扬起小脸,傲气十足地说:“司徒将军来此有何事?” 何事? 当然是来看看他新娶的小妻子为何一夜不归,害他独守空房做怨夫。 司徒天逍心中腹诽,冷不丁瞟了一眼小妻子,竟心口一窒,目光再也移不开。 木宁夕扭头偷偷擦去眼角的晶莹,再回头时已漾出甜美的笑脸,说:“司徒将军手中提的什么?” 司徒天逍微怔,“哦,是公主喜欢的海贝汤。” “哇,一定很好喝。”木宁夕暗吞口水,恨不得抱着陶壶大口大口的喝。 看透她的小心思,司徒天逍暗暗偷笑。这丫头一脸的贪吃模样,脸红红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想狠狠地亲一口。 “公主,请回车马上享用吧。” 司徒天逍将陶壶交给走来的红线,而他拱拱手,说:“末将告辞。” “咦?这就走啦?”木宁夕激动的小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痴痴地看着司徒天逍远去的背影,失落地扁扁小嘴,问:“红线,他定是生气了,而且不会原谅我。” “不会的。”红线单手扶着木宁夕往马车走去,安慰说:“如果主人生气,哪里会记得给狼后送海贝汤呢。” “嗯,也对。”木宁夕点头,自我安慰,“他一定是不想被这些人察觉出什么来,才会急匆匆地走啦。”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先回马车里用早膳吧。”红线哄劝着。天知道狼王的脸色可是不太好呢,估摸着狼后回去又少不得一顿打屁股啦。唉,狼后也怪可怜的。 在马车里把一整壶海贝汤喝个痛快,木宁夕豪放的用白净手背擦擦樱粉小嘴,故意撩起窗帘子,露出满足的笑颜,大声道:“价值万金的海贝汤果然是珍品中的珍品,多谢夫君惦念,今日比试一定会凯旋归来。” “狼后,狼王此刻应该在卫副将军的营寨。”青线抢过陶壶,笑说:“以前都不爱海味的人,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呢。” 木宁夕摸摸鼓胀的肚皮,叹道:“你也说是‘以前’嘛。在幻月山庄连自由都没有,哪里有命喝这等昂贵的汤水。” “也对。”青线点头,想到曾经因为偷拿一块芝麻胡饼而被发现,木宁玉和木宁夕被罚跪一日夜。想到木宁玉,不由叹气,“狼后,你有没有想过二少爷在哪里?” 二少爷?谁啊? 木宁夕怔愣一会,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俏的少年脸庞,恍然道:“哥哥吗?” “是。”青线应着。 “等回去后,我问问司徒天逍吧。看看能不能请他派人去找找。”对于这个哥哥,木宁夕有点怕怕的。毕竟自己是霸战人家妹妹的肉身才能活过来的。万一被发现破绽怎么办呢。好纠结哟! 青线察觉木宁夕似乎并不急着寻找哥哥的下落,颇为疑惑。 “狼后。” 红线掀起帘子,说:“那十个人已经准备好了。” “好。” 木宁夕走出马车,看见男人们精神抖擞,整装待发。她慢悠悠走过去,笑说:“都吃好了吗?” 男人们互相看了一眼,那个鼻子还红肿的男人出列,说:“狼后,经过昨夜的练心,我们知道练习前不能吃饱。否则会累到全部呕吐干净,甚至连胆水都吐出来了。” “是啊,狼后,我们现在只吃半饱。”其他人附和。 木宁夕莞尔,满意地赞道:“不错不错,看来我昨天的用心良苦没有白费。等下午比试之后,不论输赢,我都会好好的请你们一顿。” “多谢狼后。我等定不会辜负狼后的期望。” “好。”木宁夕鼓掌大笑,说:“那么我来说说接下来的规则。” “是。我等听狼后之号令。” 木宁夕小手背在身后,说:“天亮了,你们再进去树林里定能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练习三次,第一次你们进去要绕每个晃荡的悬木一圈,然后动手拨动。以最快的速度出来。” “第二次,你们蒙住眼睛,要用手击打每一根悬木。然后出来。” “第三次,你们依蒙住眼睛,躲避悬木的袭击,然后出来。” 听着很简单,但男人们知道这三次比夜里躲悬木更难。蒙着眼睛,他们只能靠听力来分辨悬木撞击来的声向。 “预备。” 木宁夕挥举手臂,喝令一声:“开始。” 十个男人像飞箭一般冲击树林里。 木宁夕站在原地,大声喊着:“一,二,三,四,五,……” 听着她扯着嗓子很用力的喊着,红线心疼地使眼色给青线,吩咐她去取些温水来。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紫线接替木宁夕,大声地喊起来。 “狼后,先喝点水吧。”青线趁机端着水碗走来。 木宁夕点点头,喝一口温水,说:“黄线,红线,紫线,你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作弊的。” “是。” 三人快步闪入树林。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青线接替紫线,继续喊着。 木宁夕走回大石头上坐着,远远能看见树林里不断闪动的黑影子。如果这个练兵法能够有效果,至少在她活着这些日子里能帮助司徒天逍练出一支真正的精兵。或许,她能练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特种兵也不一定呢。 树林里,悬木毫无规矩可循的晃晃荡荡。即使男人们眼睛能看见,却依然被撞。躲得过面前的,躲不过背后的;躲开左侧的,躲不开右来的。如此反反复复,他们开始自己总结出躲悬木的技巧。 如狼后所说,天下唯快不破。 十个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在悬木之间移动着,变化着位置。从顺利躲避一根悬木,到二根、三根、四根……直到他们能在晃晃荡荡的悬木中穿梭而行,却仅仅是与袭来的悬木擦肩而过。 当木宁夕在外面大喊一声“三百”的时候,十个人全部安全闪离树林外。比起夜里的狼狈,此刻他们才是真正的士兵,昂首挺胸,微微气喘。 木宁夕樱唇浅笑,说:“青线,把黑布给他们。” 青线拿来一堆的黑布分发给他们,说:“向右转。” 蒙眼睛的男人们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进去会不会又被打成猪头。呜呜,他们的脸还没有消肿呢。肿上加肿,估计回去连他们的亲娘都不认得他们啦。 木宁夕坐在大石头上,喊着:“别忘了要用手击打每一根悬木。” “是。”男人们回答。 “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十个男人像瞎子一样双手伸向前,挥舞着往前跑。 少时,树林里传出男人们哀嚎的叫喊声。 木宁夕捂着嘴巴偷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这次四婢女都留在木宁夕身边看热闹。主要是里面的悬木根本不用她们拿长鞭抽动,男人们要手打悬木,悬木就会悠荡起来。 “狼后,你真有办法。”青线小声地赞叹着。 “多嘴。”木宁夕笑盈盈地嗔怪一声,继续望着树林里晃动的人影。比起刚才的井然有序,现在才叫“沸腾”呢。 紫线大喊着:“十五,十六,十七,……” 木宁夕催促,“喊快一点,让他们有紧迫感。” “是。”紫线随着木宁夕拍手的频率,喊得快了一拍,“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蒙着眼睛的男人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手击多少根悬木,更分不清方向。只听着树林外不断传入的喊数声,他们一个个双手伸向前方,磕磕绊绊地往树林外走去。 当紫线数到“二百”的时候,十个男人顶着红红肿肿的猪头瘫坐在地上,摘掉黑布,气喘吁吁地说:“狼后,蒙着眼睛摸,真是太难啦。” 木宁夕点点头,“的确很难。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靠听力来分辨呢。” “靠听力。”男人们恍然,刚刚他们心里惧怕才会忽略之前已经商量好的方案。 “第三次,凭借听力,躲避悬木。” “狼后,让我们歇歇吧。”男人们求饶。 木宁夕冷眼一眯,骂道:“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太累了,而放过你们的性命吗?” “不会。”男人们呆呆地摇头。 “那还不快去。”木宁夕佯装暴怒,吼道:“这次只有五十个数的机会。出不来的,脱光衣服在狼山里果奔。” 五十个数? 果奔? 如果被军营里的战友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他们还有脸在继续在军营里混吗? 男人们咬咬牙,不能让一群女人小瞧了不是。 他们蒙上眼睛,爬起来冲进树林里。 木宁夕嘿嘿一笑,喃喃自语,“卫副将军,等着输给我吧。” 第283章 快跑,与马比赛 十个士兵凭借听力,毫发无伤地闯出悬木树林。当他们摘下蒙眼的黑布,准备欢呼相庆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木宁夕坐在大石头上,嘎吱嘎吱地啃着胡萝卜,眨巴大眼睛瞧着十个男人满脸便秘地表情。别提心里多高兴啦。 哦呵呵呵呵,再粗糙的汉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当初北契国的那些威武雄壮的汉子们不是一样被她耍到没脾气。 哈哈哈,小样儿。以为顶着猪头,姑奶奶就不认得你们吗? 胡萝卜指向一个男人,“躲什么!你先给我出来。” 被点名的男人撇撇嘴角,战战兢兢地出列来,警惕地看着把胡萝卜啃成一朵花儿的小女子,颤抖地声音唤一声:“狼后。” “嗯。乖。”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些枯树干,每人扛一根。谁掉下肩,谁挨鞭子。” “狼后,按原路线跑吗?”伤了鼻子的男人颤颤微微的问。 从狼山之巅到半山腰,少说也有五十里山路。四百个数,那是怎样的痛苦啊。希望狼后多多体恤他们,千万别再刁难他们啦。 木宁夕摇头晃脑,从大石头上站起来,说:“这个项目是训练你们的脚力和速度。从这里往东,直到野狼谷的悬崖之上。看看是我的马快,还是你们的脚力快。” 为毛让他们和四蹄子的马儿比脚力啊。而且他们还扛着树干,太太太太…… “不,狼后,我们不可能会赢的。” “是啊。我们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马儿。” “对对对,何况狼后的马儿是大宛驹,日行千里。” …… 十个人七嘴八舌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木宁夕丢开手中仅剩一小块的胡萝卜头,说:“就这么定啦。最后一名,丢进野狼谷。有命的逃出来,没命的喂野狼。” “狼后!” 众男大惊失色,纷纷拱手下跪,齐声道:“请狼后收回成命。” 木宁夕拨弄一下额前的刘海,“本后主意已定,你们休再废话啦。” “狼后!” 众男胆颤不已。被丢到野狼谷去?那必死无疑啊。 木宁夕与青线共骑一马,居高临下地对众男说:“预备——” “狼后,果真要我们扛着它跑到野狼谷?” “对。” 众男无可奈何地叹气,终于放弃挣扎,垂头丧气地往枯树干走去。 小手掐了一下紫线的腰侧,木宁夕大喊:“开始!” 马儿嘶鸣,四蹄踏起尘土飞扬;男人们扛起枯树干,健步如飞,直冲东边的下山小路…… 野狼谷,足有百头狼成群结队的站在山谷中的各个角落,高仰起头望向顶头的悬崖。那小眼神儿,透着鄙夷。 “嗷呜嗷呜……” 快看呀,愚蠢的人类在干着什么。 “嗷呜……嗷呜嗷呜……嗷嗷——呜……” 他们吃饱撑的,扛着木头消化食儿呢。快看狼后,拿着皮鞭子抽打他们呢。 “嗷呜呜呜……嗷嗷呜……” 狼后最喜欢折腾人。还好我们是狼,不是人。 “嗷呜……嗷呜呜……” 快看快看,他们累得吐舌头,学我们的样子呢。真难看! “嗷呜……嗷嗷……” 没有我们美! “嗷呜——” 都闭嘴! 头狼猛刈迈着优雅的步态走出洞穴,高傲地仰起头颅,盯着那些累瘫的男人们。看见狼后挥动着鞭子,每人挨了狠狠的一下。 那些男人皱紧眉头,眼睛没有恐惧,但有一些说不清的烦躁。 哼哼,狼王娶来的女子很有趣。 头狼猛钊优雅地返回洞穴里。它才没有心情来理睬这些愚蠢的人类。除非狼王驾临,否则它一概不理。 山谷中,群狼围观。 悬崖之上,木宁夕赏了鞭子,气喘吁吁地叉腰,怒瞪着瘫在地上耍赖的十个男人。 “你们也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点子小挫折就撒手不干,啊?” 拿着鞭子柄一个个指着男人们的额头,大骂:“如果到了战场上,连这点子脚力都没有。你们如何逃命?” “就算是北契兵,也跑不过我们的。”红肿鼻子的男人反驳。 “北契兵?”木宁夕冷笑,“谁说让你们跑过北契兵的?” “那和谁跑?”众男不明所以。 木宁夕摇头叹气,“北契国最出名的是什么?” “骑兵!”红肿鼻子的男人抢答。 “对。”木宁夕肯定地点头,“只要你们能跑过骑兵的追赶,还难道怕没有活命的机会吗?” 十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置信地瞪向站在面前的女子。她的想法太令人惊奇了。人的一双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的四蹄。而且北契国的马儿可以与大宛驹相媲美。 “狼后,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们认为是……” 木宁夕冷睇,“是什么?” “痴人说梦。”红肿鼻子的男人坦言。 “好吧。你们不相信我,那么做一个试验,如何?”木宁夕将鞭子丢给红线,扫一眼地上的十个男人,说:“你们谁愿意帮我?” “我!”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站起来,说:“狼后,我不相信你的话。所以我要亲身试试才行。” “好。”木宁夕招来男人,让他微微弯下腰来,在耳边一通悄悄话,最后……问:“记住了?” “是。” 男人点头。这还不简单,不就是扛着枯树干从这里跑到狼山之巅,再跑来吗。别说五次,就是五十次也可以呀。 “预备——开始!” 木宁夕号令出,男人扛着枯树干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紫线,骑马跟着。” “是。” 紫线骑马追随而去。 男人去跑圈,木宁夕想想也不能闲着,所以命留下的人准备烧火做饭。而她坐在悬崖边上,俯视山谷里的野狼们。 “嗷呜——” 唯妙唯肖的模仿狼啸声,山谷里顿时响起野狼们的回应。一声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喜欢的人觉得美如天籁之声;厌恶的人全身汗毛竖起,恐惧不已。 “狼后,他回来了。”青线兴奋地大叫。 木宁夕平静地目视下方,轻轻问:“第几圈了?” “第三圈。” “还差两圈,不急不急。” 继续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果。 木宁夕望向天空,如果把她所懂得一些练兵方法搬到这个时代,不知道算不算违返历史发展规律呢。历史,是不容肆意改变的。 “狼后,只差一圈。”青线兴奋地声音再次响起。 比刚刚的迅速慢了一些。显然男人的体力透支不少。 暗暗盘算着午后与卫漠的一战,她该做些什么呢。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狼后,他回来啦。紫线也回来啦。”青线兴奋地拍手大叫,立即端了一碗清水跑向男人。 “青线,不要给他喝水。”木宁夕急声大吼。 “为什么呀?”青线反应极快地抢回碗,疑惑不解。 木宁夕走过去,蹲下来抓过坐在地上大喘粗气的男人的手腕,把了一下脉,心脏跳得快要失了频率,说:“他的心肺此时在剧烈的调整着自身的能力,如果喝下水,容易呛到,并且损伤心肺。” “哦。”青线一知半解。 “吸——呼……吸——呼……吸——呼……” 木宁夕耐心地帮助男人调匀呼吸,心脏也不似刚刚那般剧烈的狂跳。 “小口小口的喝一点水。” “多谢狼后。” 男人接过青线递来的水碗,果真小口的啜饮起来。好一会儿,他觉得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只是双腿绷紧的疼。 “来一个人给他揉按一下腿肚。” 红肿鼻子的男人立即跑来,听从木宁夕的指示,用力地给揉按起来。 其他八个男人都看向这边。既好奇,又想学习一下。 “等按好了,我们比一场,如何?” 男人点点头,推开红肿鼻子的同伴,说:“好。我一定能跑过狼后的大宛驹。” “绕着这山谷的边缘跑一圈。”木宁夕指指。 “成。”男人点头。 山谷边缘这一圈有二十里,而且被草皮覆盖。跑平地比跑山地要轻松许多,男人信心百倍。 木宁夕笑如春风,星眸若璨。她叉着小腰站在九个男人前面,看到紫线骑着马,与男人站在同一线起跑线上。 “开始!” 冷不丁的一声喝令。 紫线最先反应,喝马飞奔。 男人不甘落后,凌步狂跑。 山谷边缘之上,紫衣飘逸,马鬃飞扬,四蹄踏溅起点点青草泥……男子挥汗如雨,睁目咬牙,一双大脚快速交换着,每一步都像蜻蜓点水,半点不沾染青草地的泥泞。 木宁夕紧张地握紧手,仿佛与马儿赛跑的人是她一样。激动得她急促地呼吸着,大眼睛瞪着还差三步就要超过马儿的男人。 “超了!超了!他超过大宛驹啦!” 男人欢呼着,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 “兄弟,加把劲儿啊!” “兄弟,超啦超啦!” “兄弟,你是第一!第一!” …… 紫线大喝着马儿狂奔,而男人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大步奔跑。 在一个转弯处,马儿跃过男人,嘶鸣一声宣示着自己的王者之气。 男人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拼尽全力的狂奔着…… 一人,一马。这是两条腿与四条腿,弱势与强势之间的比赛。 木宁夕感动地红了眼眶。她为男人的拼搏精神感动,为他愿意相信自己而感谢。 “啊——又超了!超了!” “兄弟,快呀,快呀。马上就到啦!快呀!” 男人们大喊着,激动地恨不得陪着一起跑完最后的五里路程。 木宁夕心脏跳得很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跑来的男人。 终于……终于…… “赢啦!” 当九个男人齐冲过去,将累到跪地的男人包围在中央,木宁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狼后。” 紫线从马背跳下来,眼眶亦红了。回头看看那被同伴抬着回来的男人,心里万分佩服。 “狼后,我赢了。” 男人虚弱无力地笑了。 木宁夕眨眨泪湿的眼睛,绽放笑容,“你是英雄!” “狼后的做法是对的。” “谢谢你为我证明。” 木宁夕哭了。她的苦心没有白费。战场上少死一个人,就能多保存一份力量。她希望这些兵在战场上零伤亡,或者少伤亡。 “狼后万岁!”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狼后万岁!” “狼后万岁!” …… 一声声高呼回荡在山谷之中,传入站在远远山巅之上的男人的耳中。 男人锐利的鹰眸亦含着湿润,薄唇微勾,骄傲和满足。 第284章 学乖,最后练习 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留个青线、红线和黄线做饭,木宁夕和紫线一同骑马监督男人们扛枯树干跑山。从狼山之巅跑到野狼谷,来来回回五次,已是男人们体能的极限。 木宁夕下令休息,又命婢女们多炖些大肉块给他们补充体力。 本该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美事,男人们却学聪明了。肉只吃了半饱,而且一口酒都没有喝。连清水也仅仅是解渴便好。 “你们学乖了嘛。”木宁夕搓搓小手,说:“离约定的比试时间近了。我们最后做两个练习,然后歇息歇息。下山直奔营寨。” “好。狼后说吧,还要练什么。” 有过之前的经验,男人们再也不小瞧面前站着的柔柔弱弱的女子。并且对她的这些千奇百怪的练兵法很佩服。 木宁夕指着身边的陡坡,说:“这陡坡还算平缓,只是草丛里暗藏许多石头。我要求你们滚下去,把石头当成敌人踢来的脚。记住,要保护头、背、胸、腹、手肘、膝盖和脚踝。” “是。” 男人们看着木宁夕叫出一个同伴来示范滚下去的动作。他们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很难办到。但是如果能熟练掌握,将来到战场上一定能用得上。就像狼后说的,能保命。 木宁夕长长舒出一口气。今天她的体力快要消耗殆尽,恐怕要派人回去取来一些大元丹来补补。 扫一眼准备好的十个男人,木宁夕叮嘱:“不管动作是不是标准,你们首先要保护自己不受伤。懂吗?” “是,我们懂。” “很好。”木宁夕点点头,“滚下去之后,即刻到狼山之巅。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越早回去越好,我们可以留下更多的时间来歇息,补充体力。” “遵命。” 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回答,真的像战场上一样。 男人们拱手,半伏下身子做好准备,只等木宁夕一声令下。 木宁夕如之前的习惯,挥举起手,大喊一声:“开始!” 十个黝黑的男人像可爱的黑熊,蜷缩起来在青青草地上滚滚滚滚滚…… “哈哈,有趣。”青线大笑。 “闭嘴!” 木宁夕冷睇一眼,担心地伸长脖子观察那些不断滚落的黑团子们。还好还好,他们很敏捷,顺利躲过一个又一个的石头。 男人们滚得越来越快,躲避暗藏在草地里石头的反应也越来越敏捷。 十个人把自己当成球,忽左忽右,快速滚往坡底…… 山坡之上,木宁夕和四婢女站成一排,凝望着极速滚落的十个男人。 “狼后,他们的动作比昨晚爬泥潭更灵敏。方向感也提高不少。”紫线赞叹不已。短短一个昼夜,这些男人简直变了一个人。从动作迟缓的龟变成灵敏的兔子。 “狼后,你能不能也制定出一个练法给我们呀。”黄线无不羡慕。 木宁夕微微一笑,“你们已经很厉害啦。” “万一我们也跟着一起上战场呢。”青线表示认同。 “是啊。如果狼王上战场,狼后不跟着一起去吗?”红线小声问。 木宁夕怅然,她还有命活到陪着司徒天逍上战场吗? “好。既然你们如此说,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想想。” 看着第一个到送坡底的男人站起来,揉揉被硌疼的腰,扭扭确认没有伤到,便站在原地等着同伴。 “快点回狼山之巅。” 木宁夕大喊一声,男人立即乖乖听话,跑向狼山之巅。 “走吧,我们也回去。” 骑马毕竟比跑步快。 当木宁夕和四婢女骑马回到狼山之巅时,那男人才气喘吁吁地跑来。 “你滚下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木宁夕跳下马背,愤怒地对着男人大吼。 男人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委屈地说:“我在等他们啊。” 木宁夕语气冰冷的质问:“战场上,你要等着死去的同伴活过来吗?” “可是他们没有死啊。”男人感到莫明其妙。 木宁夕闭上眼沉沉怒火,说:“你先到那边去休息,一会儿等他们都回来,我再和你们讲吧。” 粗汉子们脾气耿直,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打诓语的人。他们不懂得野心家们的弯弯绕绕,更多时候他们表现出厌恶和鄙夷。 男人没有出声,默默地坐到一旁闭目养神。 木宁夕翘首以盼,远远望着从坡底延伸到山巅这边的小路。 “一,二,三,四,……” 不知不觉,她又念叨起数字来。好像这样才减轻一些担忧。 “狼后,我去看看吧。”紫线提议。 “不,让他们有尊严的回来。” 木宁夕阻止。这些男人已经明白每一次练习是有目标的。此时他们不需要有人监视什么,他们是有尊严的士兵。 “狼后,回来两个。” 红线兴奋地指着山下小路跑来的两个男人。 “后面还有呢。”紫线也高兴地指着下面的小路。 一个又一个身影渐渐跑来,半途中有人气喘不过,停下来休息。 “继续跑!后面有追兵,谁给你喘气的时间啊。”木宁夕大喊着。 果然,那些男人立即跑动起来,像是拼尽最后的气力爬上山巅的大石。 “狼后,后面还有四个人呢。” “有受伤的人吗?” “没有。”男人粗喘气,仍扯出一抹炫烂的笑容,伸出食指,骄傲地说:“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木宁夕神情释然,露出轻松的笑容,“好。去休息吧。” 男人片刻的愣神。原来狼后笑起来这样漂亮呢。害得他小心脏扑腾扑腾的。呃……如果他未来的妻子能和狼后一样美丽就好啦。 木宁夕坐回大石头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回来的男人瘫坐在地上。除了有些人的脸或者手背被擦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的人。 “好啦。全员到齐,趁着你们休息的时候,我来叮嘱几句。”木宁夕挥挥手中的粉绫帕,说:“你们一定要听好哟。” “狼后请说吧。我们洗耳恭听。若是装听不见,你就拿帕子砸死我们好啦。”红肿鼻子的男人幽默了一把,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木宁夕娇嗔地哼声,说:“少贫嘴。好好听着。” “第一,战场上敌人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逃跑还不追的。所以当你们确定逃出敌人的包围圈之后,一定要继续跑,直到回到自己人的包围圈。” 那个在坡底被木宁夕训斥的男人抬抬眼睑,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当你确定距离安全圈很近的时候,可以拉着身边的同伴走。但是必须保证你们能够逃过敌人的攻击,而不是盲目的帮着同伴,反而害了自己。” “第三,遇事不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众男人齐点头,模样就像小学生。 木宁夕抬头望望天空中的太阳,随口问:“现在几时啦?” “回狼后,该是未时。”红肿鼻子的男人抢先回答。 木宁夕站起来,大喊一声:“好。”接着说:“最后一个练习的是砍。” 此话一出,众男人哈哈大笑。 有人说:“狼后,我们每日练的就是兵器,最熟识的就是砍。” 也有人说:“狼后,这顶可以免啦。” 更有人说:“离比试的时候越来越近啦,我们下山吧。” 木宁夕举起一手,制止七嘴八舌的讨论,扫视一圈众男人,说:“你们那样熟练使用兵器,那么就进到树林里,第一根悬木上要砍下你们独特的痕迹。每一根悬木要入木三分,不能砍断。” “啊?这般容易。” “对。” 木宁夕微微一笑。容易,入木三分考验的是力道,精准。而且十个人要在每一根悬木上都留下自己独特的痕迹,又不能把悬木砍断,是容易的事情吗? “狼后,开始吧。” 十个男人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双目放光地盯向树林。 “开始!” 这一声就像一根被拉紧地弓弦,十个男人就是十支长箭,直射向林中。 木宁夕和婢女们看着树林里与悬木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们。那精彩程度不亚于战场。看他们一个个面露狰狞,怒目可憎,宛若将悬木视作敌人,一刀刀砍下去毫不留情,甚至有不削头不罢休的气势。 “狼后,看来效果不错。”紫线低语,浅笑一直挂在她的唇角。 木宁夕点点头,目光始终在十个男人的刀上。力道够了,但是不沉稳、不精准。估计砍在悬木上的痕迹不会是一致的。 “狼后,你猜卫副将军的十个兵能打得过我们的十个兵吗?”红线无不担忧。卫漠练兵的法子出自司徒天逍,练出来的兵连北契国的兵都会惧怕。 “我不知道。”木宁夕摇头,“我很纠结。” 如果她的练兵法子赢了,那么司徒天逍在军中的威望会不会受到影响呢。如果输了呢,司徒天逍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狼后,他们出来了。”青线提醒。 木宁夕回神,背着手往树林那边去,说:“走,我们去挑刺。” 挑刺? 挑毛病嘛。 “这个我擅长。” 青线笑嘻嘻地说,挽过黄线的胳膊跟在木宁夕身后。 由木宁夕带领着,十几个人不论男女都进到树林中。一根一根地观察悬木上的痕迹。 一边检查着,一边批评着。整个看下来,只有一个男人过关了。就是那个在坡底被木宁夕批评的男人。 “手稳,力足,精准。” 木宁夕给出六字评价。 “多谢狼后。”男人面色平平,拱手谢恩。 微微一笑,拍拍手上的木屑,长长舒出一口气,说:“你们每人捡回去两根树枝,用来比试用。然后一起回营寨,等待比试。” “是。”十个男人齐声应,“恭送狼后。” 木宁夕转身,朝身后挥挥手,“都回去歇歇吧。我等着你们赢得胜利的好消利。” “我等定不会让狼后失望。” 失望吗?不会。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她终究是狼王的妻子。而他们,会有所不同吧。 第285章 打赌,她是珍品 看到木宁夕领着十个士兵沿着小路往狼山北边的营寨而去,司徒天逍也悄无声息地离开,连同冯莽也连忙跟着溜了。 骑在马上,冯莽时不时扭头察看司徒天逍的脸色。在他第一百零一次扭头时,终于获得狼王一记邪肆的冷睇,还有浅浅留在淡粉薄唇的笑意。 狼王笑,人遭殃。 冯莽脑中如同雷击,全身瑟缩一下,呵呵干笑两声,说:“狼王,属下能否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司徒天逍冷睨一眼,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好吧。身为属下,可以忍受主子的傲娇,但求不腹黑。 “冯莽,你如何看待宁儿的练兵法子。”司徒天逍邪魅地笑隐在唇角,淡淡地越发好看。 冯莽故作认真地思考,说:“狼后练兵的法子很是有趣。但是比起狼王的练兵法子,简直是孩童的游戏。哪里是战场上用的。” “哦。”司徒天逍附和一声,又问:“那依你所见,宁儿与卫漠,哪边会赢?” 冯莽嗤笑,“狼王,不怕你恼火。属下敢打赌,押宝卫漠。” “押卫漠赢?”司徒天逍佯装思索。 “唉,狼王,你不觉得狼王是天下最难寻到的极品吗?”冯莽一脸的喟叹。这是奇女子呀。 司徒天逍冷睨,“在本尊眼中,她是珍品。” “狼王,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好啊。赌输了呢?”司徒天逍邪魅地笑睨着他。 冯莽豪情万丈地拍拍胸膛,夸下海口,“狼王,我押宝卫漠能赢。若是狼后赢了,刚刚那些练兵的法子属下全部做一遍。” 司徒天逍薄唇邪肆而笑,“好。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哼哼,我会好好的带着人围观的。” 说完不等冯莽再开口反驳,司徒天逍已经喝令着黑驹子往卫漠的营寨而去。留下冯莽傻呆呆地坐在马背上,把刚才的对话全部回忆一遍。 冯莽面如菜色,气得咬牙切齿,“腹黑的狼王,我千防万防还是被他埋到坑里。哼,我赢定啦。”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只有他说出赌约的后果,而司徒天逍始终没有应赌。 狼王,你这样腹黑,你家小妻子知道吗? “狼王,等等我呀。” 冯莽悲惧地发现,他似乎低估了司徒天逍对木宁夕的感情。就算木宁夕练兵失败,司徒天逍也会全力护着她。 一前一后,司徒天逍和冯莽来到北山腰的营寨。此时离比试还有半个时辰。 司徒天逍跃下马背,大步走进营寨。立时,卫漠亲自迎出来,拱手行礼。 “狼后呢?” “在里面歇着。”卫漠脸色臭臭的,尤其指向木宁夕的方向时,有一点点不情愿。 司徒天逍远远看着。此时他不宜走过去,毕竟营寨里的十万大军是贝州城的人,他的狼王身份还没有暴光在这些人面前。 “司徒天逍,你是来观战的吗?” “正是。” 司徒天逍一改冰冷面孔,拍拍微醉的士兵肩膀,叮嘱:“少喝点,酒多伤身。” “是,将军。” 士兵晃晃悠悠鞠躬,之后被卫漠赶到一旁去。 司徒天逍默默地大步往练兵观礼台上走去。那里摆放五把椅子,中央的一把最大。 “将军,狼后的兵在那边。”卫漠指着最远处围在一起的十个士兵,说:“自从他们跟着狼后回来只吃了一些汤饭,之后便躺在那里睡觉。” “嗯。” 司徒天逍微微点头。在狼山之巅,耳力敏锐的他清清楚楚听见那些士兵讨论要吃半饱,否则练起来会呕吐。 仔细想想,曾经一场与东楚的大战前,他鼓励士兵们要吃饱,然后奋勇杀敌。结果却是死亡过半,显些一败涂地。如果大战前吃半饱,既补充体力,又能鼓舞士气。可见木宁夕的做法是对的,让士兵们自己明白吃饱的后果。 “将军,你刚刚还没有说押宝给谁呢。”冯莽借机凑上前来低声询问。 司徒天逍微挑眉,反问:“你认为呢?” “自然是狼后啊。”冯莽机敏地附和。 “哼,知道还问。”司徒天逍冷白一记,大步走到观礼台上坐好。 因为木宁夕是狼山的狼后,又是扶柔公主,身份自然在司徒天逍之上。所以五张椅子中,最大的一把留给木宁夕。 当然,这在众士兵眼中是规矩,是理所当然的。 司徒天逍的锐利鹰眸盯着木宁夕。此刻,她专注的在地上画着什么。神情严肃,樱唇抿紧。她的身上裹着一件男子的长袍,一看就是他的唯一一件银灰色镶五彩线的袍子。 不由得勾起薄唇,心想着她挺会选。这件银灰五彩线镶边长袍是他的大伯母亲手缝制的,大概有一年多了,都不舍得穿上身。今日被她拿来挡住山中的寒意,他却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很喜欢她能披着。 “卫漠,你的兵看着不错啊。”冯莽一落坐,立即和身边的卫漠夸赞起来。 卫漠脸一红,干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将军选得人好。” 司徒天逍勾唇,“所有的兵都是我选的,连狼后的十个兵也是我选的。” “是是是,将军的眼光独道。”卫漠立即改口拍马屁。乖乖的,差点惹到主子不高兴。 冯莽拉着卫漠,说:“卫副将军,我刚刚和狼……呃,和司徒将军打赌,我押宝在你身上。一定要赢啊。” 卫漠偷瞄一眼司徒天逍,心里略略失望,但表情仍然佯装不在意地说:“多谢多谢。其实我更希望狼后赢。” “呵,傻话呢。”冯莽冷睇一眼。才发现这家伙憨憨的外表之下包藏一棵奸诈的内心啊。 司徒天逍远远看着一左一右方式阵营,卫漠的十个兵大吃大喝,全然忘记还有一场比试等着他们;而木宁夕带着的十个兵躺在地上,或靠着营帐的木杆子,有人眯着眼睛,有人真的睡熟了,有人闭目养神,有人睁大眼睛放空……总结出一个字:静。 诡异的安静之后,木宁夕唤了一声。那十个人不论是睡是醒,立即翻身坐起。待到她走到他们中央,一个个围上去。 仿佛怕被对方探查到秘密似的,他们将木宁夕包围其中,连条缝隙都没有。 不知道木宁夕在包围圈中又说了什么,或者在地上画了什么。十个兵齐点头,答应一声:“明白。” 等到十人纷纷散开,木宁夕由红线挽着手往观礼台走来。 “司徒将军。”木宁夕率先盈盈一拜,面若桃花粉,樱唇未点红。 司徒天逍心中一动,恨不得将她拢入怀里好好的温存。 “狼后。” “狼后。” 卫漠和冯莽作揖行礼。 木宁夕嫣然一笑,回礼。 “狼后请!” “请!” 木宁夕偷瞄一眼中央最大的一把椅子,心想这位置应该是司徒天逍的呀。犹豫之时,听得醇如烈酒的嗓音响起。 “坐吧。你是狼后,又是公主,本该坐这里的。” “多谢。” 木宁夕偷偷抛了媚眼,见司徒天逍勾起的唇角立即拉下去,一脸的墨色。 咦?生气了?为什么呀? “坐下!” 司徒天逍咬紧牙关,低低地命令。 木宁夕噘噘小嘴,娇嗔地白了一眼,乖乖坐下。耳边拂过一丝暖意,她扭头察看,果不其然对上两潭深邃。 “你……” “有赢的把握吗?” 司徒天逍抢先问话,木宁夕怔愣。后知后觉地笑说:“不知道。看运气吧。” “打仗不是儿戏。”司徒天逍提醒。 “少死一个人就多保留一份力量。”木宁夕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司徒天逍听的,也顺势传入冯莽和卫漠耳中,使他们陷入沉思中。的确,战场之上最期盼的就是少死一个同伴。 司徒天逍微微偏过头,低语:“宁儿,你刚刚在和他们说什么?” “和谁?”木宁夕傻呆呆的。 “你刚刚在地上画了什么?”司徒天逍耐住脾气,选了一个好回答的,慢慢引导着。 木宁夕歪头想想,说:“哦,你刚刚来的时候,我的确在画东西。” “是什么?” “紫线提议,要我制定一套练法给她们用。私底下好好练练,留着以后上战场用。”木宁夕大方地坦白。 “她想上战场?”司徒天逍冷笑,“女人家家的上战场作什么。” “奶奶以前就和爷爷上战场的,我为何不行?”木宁夕不高兴地噘起小嘴,不满地冷瞥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闷笑,“那是迫不得已。当初若奶奶不跟着去军营,会被当成人质扣留在李氏王朝的京都。所以奶奶才会义无反顾地跟去战场。” “我也一样啊。”木宁夕叹气,嘀嘀咕咕地碎碎念,“如果回去南晋皇帝知道我嫁给狼王,他一定地把我当成人质扣在汴州城,然后逼狼王现身。那么你再想隐藏狼王的身份就难啦。所以只要离开狼山,不管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带着我才行。” “呵呵,好好好,我带着你,带着你。”司徒天逍无奈地笑了。这小妻子是吃定他啦。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将军,时辰已到。” 一个哨卫兵跑来提醒。 卫漠看向木宁夕。 木宁夕微微一笑,“这里是卫副将军的主场,我为客,客随主便。” “多谢狼后。”卫漠起身,拱手相谢。 在得到木宁夕的首肯,又得到司徒天逍的准许,卫漠大步走下观礼台。对一左一右两方阵营,大声传令:“今日比试,点到为止。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是。” 二十人拱手领命。 左一方是木宁夕的兵,为红方;右一方是卫漠的兵,为蓝方。 红方拿出树枝交给对方手中。 “这是狼后的命令,我等不敢有违。” 蓝方本不想接,但听到卫漠悄悄点头,只好应下。 “狼后,将军,可否开始?” 木宁夕不语,扭头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颌首,朗声道:“开始吧。” 第286章 碾压,狼后神威 为了使红方的十个兵能被一眼认出,木宁夕吩咐青线拿十块红绢帕系在十个兵的胳膊上。 “呵呵,才一个昼夜,你们就被她收买了?”蓝方的一个兵用粗鄙的嗓音大声地说着,像故意说给观礼台上的女人听。 红方的十个人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十个人。昨日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同伴,此时此刻却壁垒分明。 “少废话。来吧。” 红肿鼻子的兵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骨。滑稽的脸立即招来对方的嘲笑。 “哈哈哈,你夜里去做什么好事啦。鼻子被打成这样?难道去偷鸡摸狗不成?” “呸!满嘴喷粪的家伙。你黄汤灌多了吧。还不快快来被我修理修理。”摸摸鼻梁骨,甩甩手中的树枝,骂道:“一群酒囊饭袋。” “你……兄弟们,给我打!狠狠的,往死里打!” 被讽刺的男人仗着自己身材魁梧,又有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劲儿便来撒泼。 好在木宁夕有见之明,怕二十个气如牛斗的男人打起来没有个轻重,特别让人带回树枝。除非故意往眼睛上刺,否则不容易受伤。 观礼台上,冯莽抓着自己的长袍下摆,情绪紧张地睁圆眼睛观战。而卫漠的脸色也随着场中央二十个士兵的打斗,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之前全程观看过木宁夕训练十个士兵的方法,司徒天逍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他心底很期待比试的结果。 木宁夕亦紧张地暗自吞咽口水。她练兵的法子只在一些军事杂志中看过一些,但愿这些法子能取胜。 与观礼台上暗流涌动的紧张不同,比武场中央的二十士兵像是气冲牛斗的猛兽。 应木宁夕的要求,他们用树枝代替武器比试。在整座营寨的士兵们围观之下,每一人都在为自尊而战,谁都不想输给对方。 红蓝双方,由开始的团体作战,变成一对一的对抗赛。蓝方酒劲儿发作,力大无穷。他们将红方的士兵当成沙包一样扛在肩上,不停地旋转、旋转…… 忽然其中一个蓝方士兵大叫,而他肩上扛的红方士兵像一团球从背后滚落在地上。在即将摔落的时候,突然一个翻滚,双腿夹住蓝方士兵的脚腕处,再一转身…… “吼!” 在围观人群的一声惊叹中。 蓝方士兵灵活得像一只兔子,他反剪着腿,一把抓过蓝方士兵的头发,迅速骑坐上去。 系有红绢帕的手高高举起,大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场边,紫线举高手臂,高声道:“红方赢。” 二人下场。红方士兵高昂着头走回自己的地方,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而蓝方士兵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地方,颓废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场中央仍在奋力反抗的同伴们。 红肿鼻子的士兵与蓝方敌手玩起“近身捉迷藏”。他像一条柔软的蛇缠绕在蓝方士兵的身上,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从下方往上袭击、时而在背后善意地拍拍对方的后脑勺, 蓝方士兵被逗弄得几乎发狂,恨不得一掌捏碎对方的骨头…… 那个曾经被木宁夕训斥的士兵,此刻在地上打滚。而蓝方士兵几次踢踹都没能得逞,气极败坏地大骂“混账”等。 其他人呢。当然没有白费木宁夕的良苦用心,他们身手敏捷地躲着蓝方士兵的攻袭,趁着对方收拳时,又极快速的出拳。 紫线又举起手臂,大喊:“红方赢!” 红肿鼻子的士兵放开钳制在身前的蓝方士兵,傲气十足地走回自己的地盘休息。那侧卧在地上的姿态,怎看都是大写的“欠扁”二字。 紫线第三次高举手臂,大喊:“红方赢!” 这次,是脸上擦破皮的士兵,而俘获的蓝方士兵更惨,脸上被抓得像条纹花猫一样。 已经出局六人,剩下的十四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奋力拼杀着。他们丢弃树枝,像蒙古族的摔跤选手一样。即便对方是自己的战友,但为尊严而战,谁还管得了那些。 比试场中,十四个人大喊大叫着,先以气势压住对方,再用武力使对方屈服。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最原始、最有用处的、最能发挥他们特长的方式。 观礼台上,木宁夕面色平静,明亮的大眼睛始终盯着场中的十四个士兵。 卫漠和冯莽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早就跑到场边去呐喊助威了。 留下的,只有木宁夕和司徒天逍二人静静地观战。 司徒天逍发现,场中系有红绢帕的士兵偶尔会闭上眼睛与对方厮杀,而且每一次迅速出手都能精准无误,化被动为主动,将对方的威势转弱。 而被压制住的蓝方士兵却无法再反攻回去,即便红方的士兵闭着眼睛。 若蓝方士兵攻腿下,红方士兵会立即察觉,一个就地翻滚便躲过对方的攻袭。并且钳制对方的手不曾放开,数个翻滚之后仍然能将对方骑在身下,占据最有力的机会。 “宁儿,他们的反应如此迅速,是靠树林里的那些悬木练就出来的?” “还有滚山坡。” 木宁夕并不奇怪。虽然司徒天逍隐藏得很好,但是她仍然能心有灵犀地察觉出他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她知道他在观察,在思考,在研究。 “宁儿,你认为蓝方还能支撑多久。” “快了。”木宁夕指着与她训斥过的士兵相对垒的蓝方士兵,说:“你看,蓝方的那个人已经体力不支。他刚刚跑到场边呕吐,此刻应该是头昏脑胀的。” 厮杀中,卫漠的蓝方士兵越来越力不从心,战力在不断下降。甚至许多因为战前吃得太多,而跑到场边呕吐,返回比试场之后身体摇摇晃晃,像不倒翁似的脚下稳。 相比较,战前只吃半饱,没有喝酒的红方士兵头脑清醒,反应速度极快。能快速躲避袭来的拳头,而在对方收拳时,他们又能精准无误的攻袭对方的致命点。 甚至许多红方士兵闭着眼睛,凭借听力来判断对方拳头打来的方向。 “宁儿,你立大功了。” “嗯?什么大功?” 木宁夕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笑了。 司徒天逍薄唇渐渐勾起,锐利的鹰眸看着在场中央追逐的两个士兵。红方士兵跑得像一阵风,而蓝方士兵喘得像一头牛。 之后,那个红方士兵被三个蓝方士兵围追堵劫。像一头撒欢奔跑的马儿,红方士兵故意逗弄着三个蓝方士兵,样子极其有趣。 木宁夕站起来,走到观礼台的边上,对着场中央的六个士兵,大喊:“一,二,三,四,……” 蓝方的士兵不明白,冷瞟一眼站在台上的女人,继续与红方的士兵玩“追呀追”的游戏。 红方士兵只有三人未战胜,他们听着木宁夕的不断喊出来的数字,心中一紧。 身形闪如豹,气势猛如虎,在不断增加的数字中,他们把握攻袭的节奏,以最快速度抓住对方的胳膊,不待对方做出反应,已经将蓝方的三人同时压倒在地上。 三个红方士兵大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二十!” 木宁夕随即大喊,收声。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眼眶瞬时涌出晶莹的泪滴。 “赢啦!” “我们赢啦!” 十个红方的士兵相拥而泣,激动地抱在起大声笑、大声哭、大声喊着“我们赢啦!” 赢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狼后仅靠一个昼夜便训练出碾压一切的士兵。 “狼后神威!” “狼后神威!” “狼后神威!” …… 红方士兵高举双臂欢呼着,向他们心中的女神致敬。 木宁夕破涕而笑。她无心之举竟换来这句拍马屁的话。不过,她也挺佩服自己的,能靠着军事杂志里的那些新闻素材,训练出一支有趣的小队伍。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卫漠皱紧眉头,不敢相信自己辛苦训练多年的士兵竟打不过木宁夕训练一个昼夜的士兵? 冯莽的脸色更是绿油油的。他偷瞄向司徒天逍,而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笑眯眯盯着他,脸上写着“你输了,去做吧”。 “呵呵,主子,可不可以通融通融,只做……”冯莽想想,比出两根手指,嬉皮笑脸地问:“两个,行不行?” 司徒天逍挑眉,邪肆一笑,“你说呢?” 呃……狼王笑了,他要遭殃啦。 冯莽心里拔凉拔凉的,可怜兮兮地看向旁边的木宁夕,“狼后,饶了属下吧。” 木宁夕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但一定不是好事。所以她仅仅莞尔一笑,保持沉默。 求狼后无望,冯莽把目光看向卫漠,而后者完全无视他的求救,脑袋仍然在不停的回忆着刚刚场中发生的一幕幕。 “狼后,短短一个昼夜便能将他们训练成如此灵活的身手,属下不相信。”卫漠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练兵法才是正确的。 冯莽叹气,拍拍卫漠的肩膀,“卫副将军,其实我昨天本该叫上你一起去偷窥的。狼后的的确确一夜未眠,训练那些傻乎乎的士兵。” “真的?”卫漠狐疑地看向冯莽,又看向司徒天逍。 此刻,司徒天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木宁夕身上。 伸出大手,他醇烈如酒的低沉嗓音传出木宁夕耳中。 “你一夜未眠,我们回去歇息歇息吧。” 木宁夕盈盈一拜,“多谢将军。” 转身便走向场外边已经平复激动心情的红方士兵们。 紫线偷瞄一眼司徒天逍臭臭的脸色,立即追着木宁夕而去。 “主子,狼后真是天下间的奇女子啊。” 司徒天逍冷瞟冯莽,讽刺,“现在才想起来拍马屁,晚了。愿赌服输,去兑现你的承诺吧。” 狼王,你这么心狠,你家小妻子知道吗? 冯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骑着马跑去狼山之巅,兑现他的承诺。 第287章 姓孙,性命保证 司徒天逍坐回椅子里,看着木宁夕纤柔地背影若有所思。一夜未眠,来到营寨之前服下一颗大元丹勉强支撑所剩无几的气力。 “将军,我不明白为何会败。”卫漠纠结着眉头,泄气地摔坐回椅子里。对于一个昼夜便能改变那十个士兵,他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天逍抬手按住卫漠的肩膀,说:“你去陪着冯莽一起试练试练就什么都想通了。” “冯莽在哪里?” “山巅。” 卫漠腾的起身,命人牵来一匹马,回头望一眼正在犒赏战赢士兵的女子。 试练就会明白吗?他要看看到底有多神奇。 浑然不觉的木宁夕端着酒碗,与士兵们庆祝胜利。 “狼后,你的练兵法子真好。” “对呀。不如以后由你来训练我们吧。” …… 木宁夕莞尔一笑,“我设计的那些练法仅仅是针对今日的比试。想要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还是卫副将军的法子最有用处。” “狼后过谦啦。”士兵纷纷向木宁夕敬酒。 木宁夕也不拘泥,大口喝干碗中的白酒,喉咙里火辣辣的。 “好啦。我该回狼宫了。你们也好好歇息歇息吧。” “恭送狼后。” 士兵们鞠躬,拱手,恭恭敬敬地目送她离开。 司徒天逍陪着木宁夕回到狼宫。身子本就虚弱,再加神经绷紧,一夜未曾好好休息。当进到马车里时,木宁夕已经虚弱无力地窝在司徒天逍的怀中。 回到狼宫,马车直接驶向北宫,木宁夕昏昏沉沉地睡熟了,连由司徒天逍抱着她进到北宫的内殿都无所察觉。 四婢女一阵忙乱,终于将床铺好,清淡的薰香焚好。 “都出去吧。” 打发婢女出去,司徒天逍脱下外袍,侧身躺在木宁夕身边。这一夜不止她未眠,他亦未曾休息。 “宁儿,等你睡醒了,我做桂花鸡给你吃,好不好。” 柔声呢喃,不知睡梦中的她是不是听见这句话,樱粉的唇瓣漾起甜甜的笑。 司徒天逍忍不住凑上去亲亲,收拢手臂更紧的环着她,心安地闭上眼睛。 木宁夕偷偷眯起眼睛,近在咫尺的俊脸有青色的胡茬。嘟起小嘴印上淡粉色的薄唇,满足地低笑几声。移动着小身子更紧地贴近他,纤细的手臂抱住精壮的腰。只有他陪在身边,她才能安心的睡。 宁静的傍晚,北宫内殿里偶尔传出轻微的鼾声,时而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 内殿门外,四婢女悄步无声地围着桌子摆晚膳。 “要不要唤醒他们啊。狼王的身子扛得住饿,狼后的身子可不行。” 青线不停地向紧闭的内殿门张望。 “这些菜能用火煨着,可以再等等。”红线摆好碗筷,对旁边的紫线说:“要不要请萧阁主来一趟,我怕狼后染风寒。” “再等等,若狼后无事,萧阁主的脾气可不是我们能安抚的。” 想到萧辰发脾气时的笑脸,紫线就想撞墙。别看萧辰整日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脸,他若想折腾谁,那绝对不是小伤小残的。 内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木宁夕轻点着脚尖像小兔子似的跳出来,对婢女们指指对面。 四婢女齐点头,跟着木宁夕点起脚尖走路。 西殿被设置成书房和暖阁。木宁夕带着人往暖阁里去。 一屁股坐在方榻上,木宁夕摸摸脖子,“快,给我倒碗水来喝。” “狼后睡得可好。”红线和青线连忙端茶递水,捧来新鲜出炉的点心。 木宁夕小脸一红,“身边有人陪着,睡得不错。” 婢女掩嘴偷笑,对着木宁夕羞羞脸。 “臭丫头们,还不快去把萧辰请来。我觉得身子发烫,好似染了风寒。” 青线伸手来探探她的额头,立即惊慌大叫:“哎呀,不得了,滚烫滚烫的。快快快,快去请萧神医。” “发烧了吗?”木宁夕只觉得喉咙干痛,身子懒懒的不想动。 红线也来探温度,催促道:“紫线,快去请萧阁主。青线去熬姜汤,黄线陪着狼后,我去禀告狼王。” “好。” 婢女们面色惊慌,如临大敌。全部都行动起来,生怕晚一步耽误木宁夕的病情。 “哪有那么严重啊。” 木宁夕猛翻白眼,一群小题大作的。 北宫里的小婢女们不明所以,一个个探头望向殿里。看着狼后身边的四位姐姐急得火上房一样。之后便看见狼王顶着一张黑沉沉的酷脸大步走向西边的暖阁。 “来人,把萧辰给本尊叫来。” 随着狼王一声阴沉地怒喝,院子里的仆从们立即撒腿往偏门跑。 暖阁里,司徒天逍摸摸木宁夕的额头,阴沉的脸色愈发不好。他隐忍怒火,一把横抱起她,大步往对面的内殿走去。 每次男人生气都会紧抿薄唇,此时尤其抿得像蚌一样紧。 木宁夕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抿成一线的薄唇,心疼地说:“别气啦。我知道错了。” 即使生气,放下她的动作亦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琉璃珍宝般。没有理睬她的意思,司徒天逍转身往外面走。 “你不要生气嘛。”木宁夕扁起樱唇,豆大的泪珠子如同串线的水晶珠子落在俏粉的脸颊上。 亲自端来一碗清粥,见小妻子委屈地裹着被子抽噎不止,更多的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司徒天逍无奈地叹声,坐在床边,抬手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晶莹,柔声安慰:“乖,别哭。我只是太担心了,也怪你不珍惜身体。为了训练那些人,一整夜在山顶吹冷风,不生气才怪呢。” “我急着训练他们嘛。而且想知道这种练兵法子能不能行。”抓住男人的大手撒娇,木宁夕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瞧着他。 司徒天逍败下阵来,无奈地叹气,又忍不住嗔怪,“所以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只想着如何赢过卫漠。” “不是啦。”木宁夕坚决否认自己那见鬼的好胜心作祟。 司徒天逍眼中疑惑,定定地瞧着她。 木宁夕努努小嘴,想想,说:“我想知道学到的东西能不能用在实战中。” 学到的东西?在哪里学的?幻月山庄吗? 司徒天逍脸色凝重,精锐的鹰眸盯着木宁夕的小脸,心潮翻涌,思绪片刻的混乱。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些担心起来。 依照月老夫人的野心,幻月山庄如果用这个练兵法子训练出一万人的军队,那么可敌挡五万大军。按照今日的比试结果,以一敌五易如反掌。 若是将练兵法传入西都国,后果不堪设想。 西都国有五十万大军,只需一年便可变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军队。相信到那时,连北契国的五万骑兵都不会被西都国放在眼里。 “夫君,你在想什么?” 怕惹司徒天逍生气,木宁夕乖乖地喝完一碗粥。虽然嘴巴里无味且难以下咽,但是……忍忍吧。谁让她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森可怖呢。 “夫君,你别吓我,我害怕。” 木宁夕胆怯地缩缩脖子。这男人比狼还可怕,吓死宝宝脆弱的小心脏啦。 “宁儿。” 许久之后,司徒天逍唤了一声,鹰眸灼灼地看着她。 “哦。”木宁夕乖巧地答应。小心肝颤悠悠的,恨不得给他跪了。 夫君,求不杀! 司徒天逍平复一下烦乱的心绪,至少让自己的嗓音正常一些。 “宁儿,你的练兵法子是从幻月山庄里偷学的?” “不是。”木宁夕坦诚地摇头。 “那是谁教你的。据我所知,你从未离开过飞狐岭。”司徒天逍急于知道真相,语气也加重三分。 木宁夕眼神闪躲,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些知识是从二十一世纪的军事杂志里学来的吧。 吱吱唔唔好久也没有解释,木宁夕急得满头大汗。心想这下完蛋了,一定会露馅的。 瞧着她焦得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司徒天逍不禁感到失望,低沉地说:“你不愿意说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 “司徒天逍,你不相信我!”木宁夕急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已娶你为妻,怎会不相信你呢。”司徒天逍勉强扯出一抹笑,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木宁夕抓下他的大手,说:“如果我说这是那个姓孙的师傅教给我的,你信不信。” “信。”司徒天逍微笑。 “姓孙的师傅神通广大,能上天、能入地,可惜他就是不能来我这里。”木宁夕念念叨叨,最终长长叹气,目光直直地看向司徒天逍,“司徒天逍,我说我是借尸还魂的女鬼,你信吗?” “信。”司徒天逍依然微笑。 木宁夕点点头,“其实这些东西,包括我的偷技,全都是前一世学来的。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东西慢慢展现出来。也许你会惊讶到昏过去。” “好,我期待着未来的某一日会惊讶到昏过去。”司徒天逍揉揉她的头,满心惆怅。 木宁夕抚额,她该怎么解释呢。 “司徒天逍,干脆一点吧。我用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性命向你保证,我所学到的东西绝对不是在幻月山庄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学到的。独我一家,绝无分店。” 用性命保证吗? 独你一家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再不相信小妻子,他还算男人吗。 “宁儿,你需要保证什么。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司徒天逍将她拉入怀里,轻柔地抚顺着她的背。 木宁夕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司徒天逍,我会帮你训练一支战胜四国的精兵强将。” “好。给你五千精兵,够不够?” “够了够了。等训练出这一批,再训练第二批,第三批,然后我们去收复贝州城,好不好?” 木宁夕大眼睛绽放光彩,仿佛看见自己身披甲胄,领兵战沙场的情景。 司徒天逍亲亲她小巧的鼻尖。 果然是他的妻子,连他心里所想都知道。 第288章 温柔,让他幸福 萧辰诊脉后,笑眯眯地盯着木宁夕,完全忽视司徒天逍冷俊的酷脸。 木宁夕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宝宝似的等待萧辰的唠叨。 “唉!”最终,萧辰败下阵来,轻叹一声,笑颜问道:“狼后,你是否喝过酒?” 乖宝宝点头,弱弱地嘀咕:“那个时候不喝酒显得没诚意。” “哼!” 司徒天逍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冰冷的哼气。 木宁夕蜷缩到他的怀里撒娇,“我错啦。你不要生气嘛。” “哪里错了?” “不爱惜身体。” “下次还敢不敢明知故犯?” “不敢。” 好吧。好女不吃眼前亏。等以后抓到机会,一定要赚回来。 司徒天逍抱紧小妻子,看向萧辰,“她的身体可有异恙?” “喝酒所致,无碍的。”萧辰笑眯眯地瞥了一眼木宁夕,走到桌边写下一张药单,说:“服用大元丹切忌喝酒,尤其是烈酒。我写下一个解酒的药方,喝完定能痊愈。” “葡萄美酒能喝吗?”木宁夕舔舔嘴巴,想到葡萄美酒的甘甜味道,忍不住吞咽口水。 萧辰回身瞧她的样子,忍俊不禁,笑道:“葡萄美酒还是可以喝一些,一杯浅尝即可。” “嗯嗯嗯,一杯足够啦。”木宁夕很容易满足的说,歪歪头窝在温暖的怀里。 低头凝着怀里乖巧的小妻子,司徒天逍唇角浅弯,哑着嗓音问:“除了不能饮酒,可有别的?” “寒凉的食物也要少吃一些。”萧辰将药单交给紫线,吩咐:“到一线峡去找白儿。” “是。”紫线出。 萧辰走回床边,重新为木宁夕诊脉,轻声问:“来狼山的途中听闻狼后训练了十个勇士,打赢了卫漠的兵。” 司徒天逍沉默,凝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女人。这是他的稀世珍宝。 “狼后身体的龙纹毒与大元丹之气已形成平衡之态。看来再服用一些时日,能暂保性命。” 暂保性命。已是好消息了。 司徒天逍哑声问:“能保多久?” “一年。”萧辰毫不犹豫,很肯定地回答。 要在一年的时间里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司徒天逍看向萧辰,“你能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吗?” “十年也许足够,一年……属下没有把握。”萧辰摇头叹气,继续道:“即便有龙纹毒的毒虫药单,想要化解亦非易事。何况我们此刻手中没有药单。” “派人到幻月山庄去查,定要找出龙纹毒的毒虫药单。”鹰眸迸发阴戾的光芒,骇人的威压瞬时充斥整座内殿。 木宁夕揉揉眼睛,呢喃道:“没关系。只要我想办法引出月老夫人,就能偷到药单子。” “宁儿,我们吵到你了?”司徒天逍摸摸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睁开惺忪睡眼,木宁夕伸个小小的懒腰,笑说:“睡了,就是被葡萄美酒馋醒啦。” 贪吃的丫头。 司徒天逍闷笑,柔声哄着,“你现在身子发烫,不宜饮酒。等调养好了,我陪你好好的醉一场。” “一言为定。”木宁夕伸出小拳头与他的大拳头撞撞,“我饿了,能先吃点东西吗?” 司徒天逍摸摸她的头,对红线等婢女吩咐,“去把午膳抬进来。” “是。” 萧辰起身,作揖,“属下告退。” “等一下。”木宁夕从司徒天逍怀里跳出来,抓住萧辰的手腕拖往旁边,丝毫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直接抓来说悄悄话。 一阵嘀嘀咕咕之后,萧辰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精光被司徒天逍抓个正着。 悄悄话说完,木宁夕紧张地看着萧辰,忐忑不安地问:“可以吗?” 萧辰沉吟片刻,本着“医者之心”的原则,凑到她的耳边又说起悄悄来。 “对呀,没有来呢。” 木宁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之后又认真地听着萧辰在耳边叨叨叨叨。 似乎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萧辰说完,木宁夕有片刻的愣神。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木宁夕有些泄气。 萧辰笑着安慰:“不急不急,先养好身体。” “嗯。我明白,谢谢你。”木宁夕诚心诚意地道谢,反而弄得萧辰不自在。 干笑两声,萧辰拱手,“狼王,狼后,属下告退。” “去吧。” 抱着木宁夕来到临窗的榻上,司徒天逍亲自伺候小妻子用午膳,极尽体贴。 木宁夕细嚼慢咽,眼睛隐含着泪水。 嫁夫如此,此生无憾。 午膳后,又喝过青线端来的解酒药汤。吩咐婢女们各自去歇息,内殿里清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木宁夕窝在司徒天逍怀里,一起躺在榻上凝望窗外的烈阳。突然想到那句“饱暖思XX”的话。呃……这脑袋里想什么呢。 美色当前,身体还病着,怎么花痴呢。 木宁夕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头,把那些儿童不宜地画面抛出脑外。 “你在做什么?” 头顶上,男人醇厚沙哑的嗓音像一汩醉人的酒流入心田。木宁夕全身一僵,眨眨无辜的大眼睛,纠结着要不要干点“欺男霸女”的事情。 “想什么呢?没有听到吗?” 司徒天逍英俊的脸瞬时在眼前放大,木宁夕吓得一颤。呃,这男人真是活脱脱的妖孽啊。走开走开,姑奶奶正在犯花痴,小心把你拆骨扒皮、吃干抹净。 “宁儿,刚刚你和萧辰……在说些什么?”不介意吗?那是假的。司徒天逍嫉妒木宁夕有话宁愿和萧辰说,也不肯透露一星半点给他。 “没说什么。” 木宁夕哪里知道他的想法,想到自己询问萧辰的事情,不禁羞红了小脸,垂目不敢看他。 凝着她怯懦的样子,司徒天逍小心眼地瞪圆眼睛,嗓音也调高不少,“不能和我说些?” “嗯,不能说。”木宁夕羞答答地垂着头,不敢看男人。让她怎么说出口啊。太羞人啦。现在想想就后悔,不该问萧辰的。 “宁儿,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说与我知道的。”司徒天逍忍着酸意,准备和小妻子坦诚地讨论一下。 木宁夕摸摸发烫的小脸,鼓足勇气抬头看他,“你想知道?” 司徒天逍诚肯地点头。 “我说不出口啦。”木宁夕嘟起小嘴,好羞人呢。 司徒天逍叹气,“宁儿,我们是夫妻。” “好啦。”木宁夕心一横,牙一咬,“你真的想知道?” “只要你肯如实相告。”司徒天逍满心期待。 木宁夕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似的,慢慢吞吞地移到他的身边,白净的小手按在坚硬绷紧的胸膛。有些紧张地伸出粉舌舔舔樱唇,水润的唇瓣诱惑着司徒天逍想要一亲芳泽。 事实上,他亦是这么做的。 哼,自己老婆,忍着作甚?想亲就亲呗。 大掌搂紧小蛮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兜住她的脖子来加深这个吻,感受她的美好和清甜。 木宁夕迷蒙着眼睛,凝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这是她的丈夫,一辈子的依靠。 世上就有这样的一个人,不论几世轮回,不论天堂地狱,当你迷茫之际只需转身,那个人便会出现,伸出温暖的大手将你带入安全的地方。 那个人会凭由你依赖着,独享属于自己的幸福。 真心的爱哪里在乎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 “宁儿!”司徒天逍动情地唤着一声。 在他看来是委屈,在木宁夕心中却是满足。只要把自己的爱意完完全全的表达给他,甚至让他也感受幸福,何为委屈呢。 “宁儿,快……快起来。” “不舒服吗?” 舒服!简直舒服得要死了。 司徒天逍急促地呼吸着,似痛苦亦似快乐。 小妻子在情事上一向大胆,这让他惊诧不已。但比起那些连说句话都羞红脸的闺阁女子,他的小妻子反而更令他醉心痴迷。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莲理枝。 这不仅仅是一句美好的愿望,更是两情缱缱两相依的情钟一生。 被小妻子服侍得身心愉悦,司徒天逍依依不舍地抱着她又温情一会儿。 可恨自己的身体太虚弱,又有龙纹毒,不能真正的满足丈夫的期盼。木宁夕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鬓角,凝睇他溢满柔情的眸子。 “夫君,你后悔吗?” 司徒天逍抓下脸颊边的小手在唇上亲吻,温柔地低喃:“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也许一辈子都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或许连妻子的义务都不能做到。”木宁夕鼻音浓重,略带呜咽地问着。 司徒天逍温柔地笑,亲亲她的小脸,“你后悔嫁给我吗?” “不后悔。” “娶你为妻,我无怨无悔。”司徒天逍紧紧揽着她的纤腰,按着她的头贴在胸膛上,哑声叮嘱:“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怀疑我的真心,好吗?” “好。”一滴泪滑落,木宁夕抽噎着答应。 为她擦去泪珠,司徒天逍喟叹,低声问:“夫人,为夫亲自为你沐浴穿衣,可好?” “不要。” 木宁夕嘟起樱唇,羞赧地扭头不看他。唇角浅浅的弧泄露她深藏地小心情。 “不要也得要,为夫决定了。” 司徒天逍起身简单披件长袍,抓起地上的裙子裹住她娇嫩的身子,一把横抱起便往后殿的沐浴室而去。 四婢女守在东殿的外室,见狼王亲自抱着狼后去沐浴,亦羞红着脸掩嘴偷笑。 “坏蛋,她们在笑我呢。” 躲在司徒天逍怀里,木宁夕暗自发誓,以后的三个月里坚决不让他碰一根汗毛。否则……否则怎样? “想什么呢?” 司徒天逍亲亲她的额头,好笑地问。 “如果你再敢碰我,我就偷跑回汴州城去找奶奶。” “你敢!” 呃,该死的男人,吃定她胆小是不是?不过,男人发火的时候好可怖哟! “那个……呵呵,我说梦话呢。” 怂吧。反正在自己男人面前,怂点没关系。 木宁夕认命地被男人放到浴桶里,看着他半点羞耻心都没有,直接赤果果地踏进来。 毛?鸳鸯浴?不要不要,会出事滴。 第289章 幻听,有奸细呀 沐浴后,肚子也饿了。被司徒天逍抱回殿内的卧室,临窗的榻上已经摆好膳桌,全都是木宁夕爱吃的菜。 喝过解酒药汤,全身清清爽爽的。此时食欲大增,看什么都想吧唧吧唧味道。 “慢点吃。我不会和你抢的。” 柔得能拧出水来的声音在头顶响头,木宁夕好怕谁来抢走饭碗似的抱在怀里,偷空抬头瞅他一眼,差点陷入两潭溺死人的深邃眼神中。 粉舌舔舔嘴角残留的一滴汤汁,樱唇嘟起,嗔怨道:“夫君,你不知道吗,连小狗吃饭都不喜欢被人盯着。” “你是小狗吗?” “不是。” 好吧。这个比喻很蠢。把自己埋坑里了。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她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只护食的小狗么。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粉舌偶尔舔舔唇瓣,满足地喟叹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贪吃鬼。”轻轻摸摸她的头,又夹一块蜜汁肉到她的碗里,“慢点吃,这碗肉都是你的。” 木宁夕皱皱鼻子,夹一块到他的碗里,大方地说:“本后也赐你一块,吃吧吃吧。” “谢狼后。”司徒天逍一本正经地拱手谢恩。 木宁夕咯咯地笑起来,放下碗坐到他的大腿上,捧来碗,抓起木勺,说:“我喂你吧。” “好。”大掌揽在小蛮腰上,司徒天逍满目柔情,看着她仔细地将肉和栗米混在一起,用木勺挖出来送入他口中,碎碎念叨:“我喂你吃饭,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知道吗。” “野丫头,喂夫君吃饭是你的本份,怎能拿来谈条件的。”大掌在弹性极佳的小屁股上轻轻拍打,司徒天逍佯装气得磨牙,故意恶狠狠地咬她脸蛋一口,威胁:“以后还敢不敢和我谈条件,嗯?” “这不算谈条件啦。”木宁夕害羞地垂眸,歪头枕在他的宽肩上,“我有一个哥哥,叫木宁玉。听青线说,月老夫人怕我不听话,将哥哥扣下做人质。后来又听说哥哥逃出幻月山庄,至今去向不明。” “你想见他?”司徒天逍亲亲她的樱唇,柔声道:“若你想见到他,我立即命人去寻来带到你的面前。” “谢谢夫君。”木宁夕噘起小嘴亲亲他的下巴,略带嫌弃地皱了小脸,“你的胡子好扎人哟。” “是吗?”司徒天逍故意用下巴去贴她的额头,脸颊,耳侧,逗弄得木宁夕哈哈大笑,推拒着他的胸膛。 “小心!” 好在他眼急手快,稳稳接住差点浪费掉的一碗饭。 “哎呀,好险呀。”木宁夕捧回碗放到桌上,“好好的一碗饭浪费了,我都成罪人啦。” “无妨。” 司徒天逍抱她到一旁坐好。两人安安静静地各自吃起来。 食不言,纵然满肚子的话也要留到饭毕。这是司徒天逍对木宁夕的要求。不过以木宁夕碎碎念的习惯,能忍到饭后绝对是不可能的。 才安静了一会,木宁夕伸长脖子,大喊:“红线,去准备一件便服,我要出去走走。” “是。”守在外室的红线答应着。 司徒天逍冷睇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剩下的半碗饭。 “我想去山巅看看卫漠和冯莽的训练。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犯规。”木宁夕塞得小嘴鼓鼓地,咕哝道:“我想让紫线骑马和我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可布置训练的地方。” 看他不语,继续叨叨叨,“你别忘了五千精兵的事情。我可是很有想法呢。” “闭嘴!” “咦?你生什么气啊。” 哪句话说错了吗?男人的脸色比六月的天还要阴晴不定,刚才恨不得宠她宠上天,现在又一脸要胖揍她的表情。难道反悔了? “你不相信我能训练出五千精兵吗?” 终于吃完了。司徒天逍一口气喝完汤,瞥一眼木宁夕手里的饭碗,惜字如金地说:“食不言。” 食不言,寝不语。 呃……她怎么忘了。 “那个……我忍不住。”木宁夕臊红了脸,为自己辨解。 “乖乖吃饭。”大手摸摸她的头,实在不忍心责备她。娶个聒噪的小妻子,耳根别想清静,司徒天逍告诉自己认命吧。 “等下我带你去巡山,乖乖的。” “好。” 巡山耶!来狼山之前,她幻想过许多次做山大王的模样。 四婢女进来服侍木宁夕用膳,司徒天逍去了狼王殿的东偏殿。 每日司徒天逍足有两个时辰都在东偏殿里审阅来自各个地方集中呈报上来的密信,从而掌握四国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权掌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还需要一个通天下的情报网络。信息全面到连四国帝王夜里由哪个妃子侍寝都要了如指掌,甚至那些野心家上茅房的时间、时长都要知道。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司徒天逍看看天色,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再看半个时辰,等暑热降些再带小妻子去巡山吧。 司徒天逍耐住性子继续审阅密信,却不能专注于纸上,甚至感觉幻听到木宁夕唤他的声音。 “宁儿?” “哦。” 果然不是幻听。 将密封收入带锁的漆盒里,司徒天逍起身走出东偏殿,看见木宁夕满头大汗地和一群小婢女们玩跳格子游戏。连平日严谨守礼的紫线也跃跃欲试的等在旁边。 一口气跳完所有的格子,木宁夕长长舒口气,扭头便看见站在白玉石阶上的男人。 “咦?你处理完公务啦?” “刚刚我唤你,你不是答应我了。”司徒天逍悠闲地步下石阶。 木宁夕摸摸头,“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和她们玩。而且你在里面说话,外面听不见的。” 司徒天逍回头瞧瞧东偏殿,两丈高的白玉石台上的建筑外整洁大方,而里面却层层隔间出大大小小许多间屋子。他的书房恰巧在最里侧。 “来人,去查。把刚刚应本尊的女子抓出来。” “是。” 隐在暗处的护卫立即去查。 木宁夕走上白玉石阶,忧心忡忡地握住大手,“是不是有奸细呀。” 司徒天逍回以安心的浅笑,薄唇微启,反牵住她的小手,“走吧,我们去巡山。” “要不要等等。”木宁夕担心地往里面瞧一眼。来狼宫有些日子了,她谨守规矩,从不踏入东偏殿半步。即便北宫的书房也极少进去。 “走吧。” 淡定地牵着小妻子的手步下白玉石阶。司徒天逍猜测能进入东偏殿的人,不是藏身影阁的人,就是藏身卫漠统领下的十万大军之中。 冯莽手下的大军从未离开过狼山,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反而刚刚从贝州城调遣回来的十万大军有可能混入奸细。 “奸细为什么要假扮我回应你呢。”木宁夕疑惑不解,不该是藏好了,等司徒天逍一走再行动吗。 司徒天逍揽着她的小蛮腰,一跃而上,稳落在黑驹子的背上。低声解释道:“我在看密信,为了诓我离开,自然要应一声。” “原来如此。”木宁夕点点头,突然灵机一动,凑近他的耳边,悄悄说:“我们先不去巡山,我们去抓鬼,好不好。” “抓鬼?怎么抓。”司徒天逍觉得有趣,喝令黑驹子在狼宫里溜嗒。 木宁夕想想,说:“护卫进去未必能抓到,我们偷偷绕到后面去,我进去引那人出来。” “不行,太危险。”司徒天逍拒绝,谁知道那人是不是穷凶极恶的歹人。 “去嘛去嘛。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木宁夕对着他又抱又亲又撒娇,气得司徒天逍哭笑不得,只好喝令黑驹子绕到东偏殿的后院去。 东偏殿里,三个护卫与一个蒙面女子相对峙,剑指对方。 窗户“吱呀”一声,纤纤身影从窗子外一跃而入,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脸露煞气的三男一女。 木宁夕摆摆手,笑嘻嘻地打招呼,“嗨!你们玩什么哪。加我一个呗。” 玩?狼后,你跑来捣乱,你家夫君知道吗? 三护卫要集体泪奔了。真不知道狼王在外面的时候,那十二个鬼护卫是怎么过日子的。好同情曾经的十二个战友啊。活得真不容易。 “木宁夕?”蒙面女突然剑锋一转,指向木宁夕。 这声音好熟悉哟。木宁夕摸摸肉肉的耳垂,灵光一现,笑嘻嘻地说:“多日不见,你的功夫厉害不少呢。” 狼后认识?三护卫交换一个眼色,不动声色地剑锋移向蒙面女背后。 “木宁夕,没想到你非但没死,竟嫁然嫁给狼王。”蒙面女冷笑,“没想到司徒天逍的真正身份是狼王。如果这个消息散布到四国之中,想来一定非常有趣吧。” “是啊,很有趣。”木宁夕背着手站到蒙面女的对面,眸光熠熠,笑颜如花,“太后年纪大了,该好好的颐养天年,享享清福。何必掺和进来,白白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木宁夕,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蒙面女冰冷的眸子迸出杀意。 木宁夕走到檀木的大桌边跳上去坐着,两条腿悠闲的晃着,笑嘻嘻地说:“太后身边的婢女不多,我都一一记得。唯有你,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青凡,你不准备摘下面纱露出真容吗?” “呵呵,木宁夕,你果然狡猾。” 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平凡的容颜,唯一算得上不错的是拥有一张标准的樱桃口。 “信阳侯也挺狡猾的。在皇后身边安排芳若,在太后身边安排你。可惜呀,皇后看似柔弱,实则精明。而太后心疼自己的亲弟弟,揣着明白装糊涂,宁愿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弟弟的监视之下。” “你知道的不少啊。”青凡冷笑。 木宁夕微微一笑,嗓音却冰冷得刺骨。 “杀!” 第290章 青凡,一个悲剧 东偏殿里打斗声隔着层层雕花窗传出外面,立时青禽和赤兽率领狼宫的护卫军闯了进来。手里的武器还没举起来,立即被木宁夕挡在外面。 高大的书柜被打斗的三男一女当成攀爬的岩壁。 “哇闹,你们玩攀岩啊。来来来,加我一个。”木宁夕撸着袖子,作势要跟着爬书柜,玩攀岩。 “狼后。” 护卫们都快哭了。这叫青凡的女人功夫真不错,打了几百回合也不见她势弱。他们已经很尽力在周旋,狼后就不要来掺和吧。 木宁夕急迫地大喊:“你们三个笨蛋,没看见她的弱点在手腕上吗?” “木宁夕,你好卑鄙!”青凡怒斥,略有些吃力地应付着不断往她手腕攻袭来的三股力量。三日前来此偷密信,她的手腕被暗卫的飞镖伤到,好在骨头无事。 木宁夕急得团团转,手摸到腰间,灵光一闪。好久没用,竟忘记她的独门武器——牛皮绳大鱼钩。 “你们,谁有球镖?” 球镖是什么鬼? 青禽和赤兽拼命忍住才没有暴笑出声。球镖,估计只有她想得出来。 从腰佩的荷包里拿出一枚生有短刺的铜珠,“这个可好?” “这个好这个好,回头送我一箱。” 青禽在心里猛翻白眼。送一箱?当他是骆名流吗?别小瞧这颗短刺铜珠,可是他不眠不休整整二十天才锻造出来的暗器,值钱着呢。 别说一箱,就是他现在手里也仅有十五颗。不对,现在变成十四颗了。 木宁夕小心翼翼拿过铜珠放在牛皮绳中央,瞄准在书柜上下攀爬的青凡。 “打哪里好呢?” “你们吼一声,让她面对我。” 女人最珍视自己身体的地方是哪里?当然和男人一样,身下某三角地带。男人是要害,女人是未来。于女人而言,小腹是来孕育孩儿的地方,是身体最重要的部分。 “吼呀!” 随着木宁夕一声怒斥,被堵在门外的男人们齐声大吼:“杀!杀!杀!” 果然,与三护卫打斗的青凡被震耳的吼声惊吓,身子一偏,险些从书柜上掉下来。她单手握剑,单手扣住书柜抽屉的缝隙,让自己的后背贴在书柜上。 “咻——!” “啊!” 青凡惨叫一声,握着剑的手一松,捂住自己的小腹。瞬时汩汩血液流出,染红了她的手。没了护身的兵器,全身因疼痛而抽搐,精神也渐渐涣散。 一护卫见势,单腿横扫,向下一踹…… 青凡身子摔落在地,三护卫同时稳落在她身边,长剑皆指向她的心脏之处。 “木宁夕,你这个狡猾奸诈的小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错。你做鬼都不能放过的人是信阳侯。”木宁夕收好牛皮绳,慢悠悠走过去,“青凡,你不好奇我为何会熟悉你的声音?” 是啊。她们从未见过面,甚至每当木宁夕入宫时,她都会刻意避开。 “不,你骗我。”青凡恍然大悟,急切地追问:“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见过我。刚刚只是猜测,骗我的。” 木宁夕摇头叹气,“愚忠如你,被信阳侯出卖都不知道,还傻傻地给他卖命。呵呵,我有些可怜你了。” “你胡说。信阳侯亲自命我来盗取狼王的密信,又怎么出卖我。”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挑拨离间。” 青凡声声控诉,她不相信忠心卖命的主人会出卖自己。 “侯爷威仪天下无双,智谋更是无人能比。你们这些小人,休想污蔑侯爷。” 一口一个侯爷。在青凡心中,信阳侯如同神一般存在。 木宁夕慢慢蹲下来,似笑非笑地冷眼瞧着青凡,脑海里突然出现另一张脸孔——芳若。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突然就想通了。 木宁夕轻蔑地冷哼三声,豪放不羁地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青凡皱眉,她用力捂着小腹,愤懑地瞪着木宁夕。 “唉——可惜可惜呀。” 木宁夕长叹一声,收敛笑意,眉眼间尽现鄙夷,樱唇微微阖动,说出的话挑动青凡最敏感的神经。 “你与芳若同为信阳侯安插在宫里的探子。如今她成为信阳侯的妾室,而你……呵呵,妄想。” “我、我不懂你说的什么。”青凡的脸扭向另一边,躲闪木宁夕狡黠的眸子。 “没关系。你死后再去问问信阳侯吧,为何不肯让你入府为妾,反而要派你来狼山送死。”木宁夕站起来,冷笑一直挂在她的唇角。 这样的女人最悲哀。明明想要得到,却不敢争取。明明想要抛弃,却不敢表达。 “来人,带她去狼谷。” “是。” 赤兽应着,派人过去,提起青凡便往外面走。 就在所有人以为危险结束之时,火光电石之际,青凡挣开押制,一个闪身近到木宁夕背后,染满血液的手掐住木宁夕纤细的脖子。 “都别动!否则我掐死她!” 青凡挟持着木宁夕往殿外走。中途青禽和赤兽攻上来都被她喝退。 “青凡,你走错方向了。大门口在那边。” “少废话,走偏门最安全。” 木宁夕努努嘴,好心提醒:“一会你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通常埋伏都在偏门,你死别拉我垫被,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哼,中了龙纹毒,你还想活多久?”青凡嗤笑,挟持着木宁夕往偏门走去。门就在前方,她欢喜地喃喃自语:“过了这道门,就是与狼王殿相通的廊桥。只要把你丢下廊桥,必死无疑。” “信阳侯不是让你来偷密信嘛。你杀我做什么。” “没有拿到密信,杀了你一样令侯爷欢喜。”青凡高傲地扬起下巴,在木宁夕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你,我就能成为信阳侯府唯一的女主人。芳若那个贱婢,早晚死在我的手里。” “人呀,光有野心是不够的,还要有头脑。芳若比你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命运的结果自然也不同。” 离出偏门还有一步之遥,木宁夕突然定住,问:“你要不要改变主意,乖乖投降。也许我可以免你一死。” “休想!快走!” 青凡斥喝,挟持着木宁夕迈出及膝高的门槛。 刹那间,一道黑旋风刮过…… “唔——!” “咚!” 脚下的地颤动一下便恢复平静。青凡捂着脖子躺在血汩里,惊愕地盯着站在面前男人。 “你……是……狼……狼……王?” 司徒天逍按着木宁夕的头埋入胸膛,不让她看到这般血腥的景象。 “来人,砍下头送还信阳侯府。敢派细作到狼山,本尊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赤兽抱拳,立即吩咐护卫将青凡的尸体抬到外面去,留首去身。 身子去哪里?埋了吗?不,当然是喂狼呗。 北宫里,司徒天逍带着木宁夕回来,便忧心忡忡地陪着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编梅花结。 编完一朵梅花结放到司徒天逍的大手里,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问:“夫君,信阳侯那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女人都想嫁给他。” “想想青凡,为了嫁给信阳侯作妾室,她连羞耻之心都不要了。她呀,就是一个悲剧。” “信阳侯连太后身边都安插眼线,他就不怕惹众怒吗?” 木宁夕歪靠在男人的怀里,唠唠叨叨。 司徒天逍不屑地哼气,嘲讽道:“老东西仗着太后之威,在南晋国作威作福多年,自然有些贪恋权势的女子会委身于他。” 不对。他的小妻子这话里的意思怎么有点歪呢。 “宁儿。”司徒天逍拧眉,瞪着木宁夕,“你也想嫁给他吗?” 木宁夕微微怔愣,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疯啦还是傻啦。呵呵,脑袋被马蹄子踹啦,喜欢他那样的糟老头子。没准哪天嘎蹦脆的入土为安,留下貌美如花的寡妇去偷汉子吗。” 哎哟哟,看看他的小妻子这口齿伶俐,冷嘲热讽,真想让信阳侯亲耳听听。 司徒天逍心情大好,在她的小脸蛋上猛亲一口,说:“这几日你乖乖留在北宫,我去四下巡查,看看有没有混入营寨的探子。” “我有个好办法,可以抓出那些细作。” “说来听听。” 丢下编绳,木宁夕拿来一块绢帕,临时兜成一个袋子,说:“里面放一些木灰,让每一个人伸进袋子里抓灰。” “然后呢?”司徒天逍笑问。 “看看每一个人抓得或者少。”木宁夕想想,说:“抓得多的人是效忠于狼山的,抓得少的人就是外面派来的。再一一拷问,查查身份。” “嗯,还不错。”司徒天逍点点头。 木宁夕见他犹豫,立即从旁边的博山炉里抓出一把香灰兜在绢帕里,伸头唤着:“红线,你们进来。” “是。” 四婢女鱼贯而入,静静地等着木宁夕吩咐。 “你们来抓一把。” 木宁夕也不作解释,让四婢女轮流抓一把兜在绢帕里的香灰。 果然,四人都抓了一把,满满的一手是香灰。 “狼后,这是……”红线不明所以,看向闷笑不语的司徒天逍。 木宁夕骄傲地挑挑叶儿眉,“看吧,我的婢女很忠心。” “若是萧辰来抓,连沾都不会沾。”司徒天逍打趣。萧辰最怕脏的,何况是香灰。 “对耶。萧辰有洁癖,这的确是个问题。”摸摸下巴,突然发现司徒天逍应该早就识破其中的破绽,却依然看她闹笑话。 “坏蛋,你骗我。” 木宁夕气呼呼地抡起拳头打他。 “夫人乖,为夫的只是逗乐子。不气,不气啊。”抓住她的小拳头,司徒天逍讨好地抚顺纤细的后背,柔声道:“今晚卫漠的营寨热闹,我们去瞧瞧吧。” “有什么庆祝的美事?”又编好一朵放进大手里,木宁夕揉揉酸胀的手指。 “嗯。”司徒天逍为她拢顺散落在肩上的一缕黑发,“冯莽和我打赌,他输了,按照你的练兵法子整整练了两日,卫漠跟着去练了。今晚他们回营寨,自然要比试一番。” “哦。”木宁夕恍然大悟,“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正有此意。” 夫妻一拍即合,立即换好衣服,骑着黑驹子往北山腰的营寨而去。 第291章 傻女,喜欢与爱 巡山最有趣的事情是骑在马背上,穿梭在原始密林中发现新奇特的东西。 “那是野果子。” 木宁夕指着一棵高高的树上结出来的青色果实兴奋的大叫,粉舌禁不住诱惑地舔舔樱唇。 一枚铜钱悄无声息地射出,果子轻巧地直线落入司徒天逍手中。 “夫君,你是我的男神!”拿帕子擦擦,木宁夕张口咬下一半,美滋滋地享受着甘甜多汁的果肉。“唔唔唔,好失!” 司徒天逍闷笑,修正道:“是好吃,吃。” “失!”嘴巴里塞着美味的果肉,哪里还有音准可言。木宁夕翻翻白眼,指着头顶的树上另一颗红红诱人的果子,兴奋地抓着大手撒娇,“那个那个,红红的那个,我要。” “亲一下。”司徒天逍倾身,等待娇嫩唇瓣的绝美触感。 木宁夕气咻咻地威胁:“不摘下那颗红果子,今晚你去睡狼王殿。” “你一个人睡北宫不怕吗。” 司徒天逍收紧臂弯将她圈入怀里,在小巧可爱的耳朵边轻轻吹气,低哑的嗓音犹如一杯烈酒灌入她的心田,令她禁不住吞咽口水。 木宁夕呆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想起初见时他也这样痞痞地靠近她。也是在那一次相遇,他夺走她的初吻,害得她失眠好久。 “司徒天逍,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宁儿,是我发誓要娶的女人。” 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当现实的答案没有预期中的完美时,像兜头泼来的一盆冷水,瞬时清醒许多。 “还有呢。” 固执的寻求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每个女人宁愿付出一生时间寻得答案,即便愚蠢至极。 司徒天逍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静静地凝视她。也许连他都分不清楚,喜欢的是五年前的她,还是五年后的她。等待得太久,期盼得太久,突然拥有之后他会彷徨。 “宁儿,我……” “算了,不回答也没关系。” 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木宁夕暗自苦笑,她能确定原主宁儿对司徒天逍没有半点男女之爱,但是司徒天逍呢?他喜欢的是曾经的宁儿,还是现在的她。 “宁儿,我们成亲之后,我不断地自问这是梦境还是真实。若说五年前短短的数日相处是我钟情于你的开始,而五年的苦盼之后能娶你为妻,我已心满意足,再不求别的。” 这样的回答是不是足够了?木宁夕自嘲地笑了。这身子是宁儿的,一半的记忆是宁儿的,她与宁儿已是分不开的整体。 唉,真是心魔作祟。该好好的打自己一顿,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埋藏。 女人就是折磨自己不嫌累的生物。所以才会说不要与女人讲道理,因为女人的思维随时爆炸。 “宁儿,你在想什么?” 司徒天逍发现她一会笑,一会哭在,一会又严肃的思索,一会又恍然大悟的样子。 木宁夕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很严肃地问:“司徒天逍,你要认认真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问什么。”捏捏可爱的下巴,司徒天逍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咬一口。像占到便宜似的嘿嘿笑出声来。 德性! 木宁夕鄙夷地翻白眼,拍拍环在纤腰上的大手,一本正经地问:“论美貌,我呢,是以前漂亮,还是现在漂亮。” “都漂亮。” 讨厌。明明是现在漂亮。木宁夕心底暗骂,臭男人没眼光。 “论脾气,是以前温柔,还是现在温柔。” “你有温柔过吗?”司徒天逍邪肆的笑着,回忆着品评,“你呀,从未与“温柔”沾过边儿边儿。以前是刁蛮的野丫头,现在……” 木宁夕威胁的挑眉,反问:“现在怎样?” “娇蛮的女魔头。” 什么?女魔头? 哪有这么评论自己媳妇儿的男人。还一脸欠扁的邪肆笑容,摆明是故意的。 “哼,我要休夫。” 木宁夕傲娇地嘟起小嘴,不高兴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休夫?” 司徒天逍炸毛,抓过木宁夕的肩膀,臭着脸问:“休想!” 两个字咬牙蹦出来,怎么听都带着一股煞气。好在他忍住了,没有打她一顿屁股。这小妻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果然要时不时的修理修理,她才知道夫纲为天。 木宁夕撇撇小嘴,“谁让你不帮我摘下那颗红果子呢。” 司徒天逍怔愣,哭笑不得地问:“就为这个,你要休夫?” “对呀。难道因为你只喜欢五年前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还说出一大堆我不爱听的话吗?” 这才是休夫的理由吧。 司徒天逍无奈苦笑,本想逗逗她,哪知道惹炸毛了。 他理直气壮的反驳,“谁说我喜欢以前的你。自从再次相遇之后,我知道喜欢与爱是不同的。对你的感情,以前是喜欢,现在是爱。” 爱,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木宁夕感动的梨花泪雨,泣不成声。 木宁夕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傻女人。真该让司徒天逍狠狠的胖揍她一顿。 “坏男人。你是个坏男人。呜呜呜……” 抹掉泪珠,暗骂自己太蠢,之前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男人都是理性的动物,在他们看来喜欢与爱是一样的,不喜欢怎么会爱,不爱当然就不喜欢。 以前鄙视那些逼着男友每日说一次“我爱你”的女人们,现在轮到她犯二的纠结这个问题。 看她懊恼的小模样,司徒天逍屈指敲敲她的头,笑问:“又想什么无用的事情呢?” “夫君。” 阴雨转晴阳,美美的笑颜,甜甜地嗓音,司徒天逍的心顿时酥得要掉碴碴了。他邪魅地眯起鹰眸,凑近娇美的丽颜,嗓音柔得人沉醉,“嗯?你想要什么?” “想要问一个问题。千古谜题,听说许多男人为此宁愿跳河自杀,也不想回答妻子。” “哦?为夫很想听听。” 木宁夕向后靠入男人怀里,任凭黑驹子优雅地在林间小路穿行。她狡黠地嘻笑,说:“倘若婆婆与我同时落入水中,你会先救谁?” “自然是先救母亲。”司徒天逍揽紧她的小腰,沉声道:“为臣者忠君爱国,为子者孝悌,为兄为弟者友恭,为夫者治家严明,为父者严己教子,为友者义薄云天。” “哼。你心里只有母亲,没有妻子,不怕妻子与你闹吗?”木宁夕回身食指戳戳坚硬的胸膛,装作气鼓鼓地质问。 司徒天逍沉默片刻,轻声问:“你会吗?” “我是女人,当然会。”木宁夕扭回去,樱粉的小嘴渐渐勾起。她才不是那种刁蛮任性,不明事理的人呢。 “哎,你不会的。”司徒天逍收紧臂弯,另一手拉扯着缰绳,语气轻飘飘得带着点点哀伤,“若母亲还活着,想来会和奶奶一样喜爱你。” 木宁夕僵直了脊背,扭回头小心翼翼地问:“婆婆……去逝了吗?” “是。”司徒天逍幽幽长叹,望向被茂密树冠层层遮住的天空,“听长辈们说,母亲在我出生的第二天因病而亡。” “确定是病死的,而非毒死的?”木宁夕总觉得蹊跷。堂堂司徒府连个能治病的神医都请不到吗? “当年之事没有人说得清楚,我几次追问都没能打探出实情。”司徒天逍备感失落。 “纸是包不住火的。”木宁夕抚上英俊的脸庞,安慰:“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们慢慢暗中调查,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好。”司徒天逍一展愁颜,指着前方一棵树上的果实,“那颗果子,要不要?” 随着木宁夕一声“要”,一枚黄灿灿的金币射向高高的树冠。 “哇,败家呀你,拿金币打果子,存心让我小心肝疼啊。”木宁夕作势要跳下去找找,被司徒天逍固定住纤腰,喝令马儿急奔过去。 大手一伸,红彤彤的果子落在掌心,果子柄上挂着一枚天圆地方的金币。 “好功夫!我夫君绝逼是天上有,地上无,放眼天下无人能敌,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 木宁夕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赞赏之情。顺带拍拍马屁,哄哄他。 “哼。真想一口咬下你的小嘴。”司徒天逍狠狠亲一口,继续喝令黑驹子优哉游哉地往北山腰走。 懒懒地窝在他的怀里,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此刻让她备感珍惜。 “夫君,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样呆在你的怀里。就算骑在马背上也不害怕,因为有你在身边,一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嗯,我不会再离开你。” 此时此刻,司徒天逍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下。她依赖着自己,他很高兴。 红红的果子味道像梨子又像苹果,酸酸甜甜的很多汁。 “真好吃。等我们回家也带些回去给奶奶和小姑子尝尝。”木宁夕顺口溜似的说出来,很自觉的把自己融入司徒家。 “好。” 回家。多少年没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过“家”字了。 三年? 五年? 十年? 打从他九岁跟着大哥上战场,十五岁自立门户,之后为寻找心爱的人离开军营三年,苦心经营自己的狼山。十九岁重回南晋国,直到今年弱冠。整整十一年恍然如梦,他期盼着的家始终不曾出现。 尔今他的小妻子无意间说出他深藏的珍宝,却不觉得违和,反而多了一些感慨。 下巴抵在她娇柔的肩坎,他沉哑地嗓音响在耳边。 “宁儿,谢谢你给我的家。” 我也要谢谢你,给予我一个温暖的家。 木宁夕在心中对他如是说,眼睛里溢满幸福的泪花。 第292章 练法,系统与合理 夏季的夜幕总是很晚,虽然已过申时,天却蒙蒙亮着。狼山北边半山腰处的营寨里火把盛燃,给本就暑热的气温又添了几许炙烤。 黑驹子踏着优雅的步子穿过缓缓开启的木栅栏大门,立时营寨里沸腾的喧闹声淹没了哨兵向司徒天逍行礼的声音。 远远望去,那边似乎在比赛。 两个男人在人工挖好的泥潭里匍匐前进,身上的胡服已泥泞不堪。即便他们的脸被厚厚的泥浆糊住,仍坚持不懈地爬向终点。 “兄弟,加油!可不能输给他们!” 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伤了鼻子的士兵嘛。 黑驹子鄙夷的“呼哧”一声,似乎有兴趣跑过去比试一场。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跃下马背,任由黑驹子撒欢的捣乱,闹得围观的士兵们哭笑不得。 凡是跟着司徒天逍征战沙场的士兵们都知道,黑驹子是司徒将军的坐骑,更像他的孩子。不管黑驹子如何撒泼捣乱,他们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好地哄着它去别处玩。 黑驹子在两个不服输的士兵中央,踏着泥泞跑来跑去,跑去跑来。溅起的泥垢连围观的士兵们无一幸免,纷纷退到安全地带。 两个士兵原本怕被马蹄踏伤,但看对方没有退缩之意,强忍着恐惧继续咬牙往前爬。 黑驹子无比欢乐的在两个士兵中间来回撒欢的跑,忽闪忽闪大眼睛,淘气地故意跳动起来。四蹄激起的泥花飞溅,远远一看就像它在戏耍两只泥潭中的大虫子。 “黑黑出来,给你吃胡萝卜。”木宁夕诱哄着黑驹子,不知道它会不会听话。 黑驹子尖耳子微微一转,立即蹦跶出来,跑到木宁夕身边,长长的大脸蹭蹭她的胳膊,讨好地发出低沉的“呼呼呼”声。 “贪吃鬼。”木宁夕心情大好,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根胡萝卜,“乖乖啊,然后找同伴去玩。” 黑驹子吃得香甜,几口便解决掉一根。撒娇地蹭蹭她的胳膊,那谄媚的小表情很是讨喜。 木宁夕无奈,只好又从袋子里贡献出一根,可怜道:“黑黑,我只带出来三根。给我留一根,好不好。” 黑驹子哪管她,看见胡萝卜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大眼睛睁圆,一口咬掉多半根,嘎吱嘎吱吃起来。 “贪吃鬼。” 木宁夕捂住袋子,闪入围观的士兵群里。 “乖,去玩吧。” 司徒天逍浅笑,拍拍意犹未尽的黑驹子,也融入进去与木宁夕站在一起。 “你别拉我!” 木宁夕手肘往后撞了一下。 “我没拉你。”司徒天逍负手而立,目视前方比赛的两个士兵。 “谁说的,你明明在拉我。”木宁夕回头气鼓鼓的小脸。忽然,她发现司徒天逍站在右边,而拉她的人在左边。再回头,发现左边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散开,而黑驹子的大长脸正在蹭着别在腰侧的布袋子。 “哟嗬,不给吃,竟然来偷?” 看黑驹子像小贼一样悄无声息地咬着布袋子的底部,木宁夕啼笑皆非。摸摸它的大长脸,唉声叹气道:“黑黑,虽然胡萝卜很好吃,但是吃多了会长蛀牙。拔牙很痛的,你能忍得住吗?” “呼哧——” 显然黑驹子并不买账,固执地啃着布袋的一角。里面的胡萝卜快被它啃成碴碴了。 “黑黑,你已经吃两根了,回去还要刷牙,很麻烦的。你喜欢刷牙吗?”木宁夕继续耐心的和黑驹子讲道理。 事实证明,别和一匹贪吃的马儿说废话。 “噗——!哈哈哈……” 旁边,冯莽已经笑得捂住肚皮,没个形象的坐在地上。 一人一马,四只大眼睛鄙夷地瞪着冯莽。 “黑黑,这人脑袋秀逗了。”木宁夕摇头叹气,拿出被啃碎一半的胡萝卜奖励给它,“去吧去吧,看看马棚里没有你喜欢的小母马。” “噗——!呵呵……咳咳!”卫漠尴尬地干咳两声,表示他不是故意的。 木宁夕冷白一眼,看向前方,不愠不火地问:“你们两个感受得如何?” “回狼后,不是我小瞧他们。爬泥潭,我绝对比他们强。”卫漠信心百倍。 “回狼后,在下……觉得无用。”冯莽偷瞄一眼司徒天逍,果然见主子脸色不佳。但是他不能为讨狼后欢心而说谎呀。 木宁夕点点头,沉默不语地大步走向刚刚结束比赛的泥潭。那边有五十多“泥人”坐在地上休息,准备下一场扛木桩比赛。 “狼后。”伤到鼻子的士兵走上前来拱手行礼,他的鼻子仍然有些红肿。 木宁夕呵呵笑,问:“你的鼻子还没好吗?” “回狼后,军医说再过两日便会消肿。”士兵有些难为情地摸摸鼻子。 “嗯。没有伤到骨头就是万幸,以后训练时要多加注意。” “谢狼后。” 木宁夕微微点头,走上前一步打量已经站起来拱手行礼的四十九个泥人,笑说:“这爬泥潭的游戏可以当作消遣玩一玩,但是想要用在战场上,仅仅靠他们一个昼夜所学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狼后,你之前训练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 队伍中有人反驳,显然是木宁夕训练的十人中的一个。 木宁夕笑说:“是啊。我也说过,你们所练习的东西是为了与卫副将军选出的十个人比试。真正到了战场,仅仅是为了降低死亡率罢了。” “狼后,那我们不是白练了。”肿鼻子的士兵泄气的说。 “当然不是。”木宁夕背着手,站得直直的,像将军训话一样严肃,“我所设计的练兵法子是系统的、合理的,不能光凭掌怕几个小部分的项目就说你们战无不胜,成为精锐军队。” “依狼后所见,我们该如何练兵才算是……那个什么什么的。”肿鼻子士兵搔搔头,实在没记住狼后口中的新词儿。 木宁夕讪笑,“系统的,合理的。意思是要从简到难的训练,不仅要练强,还要练精。所谓合理,最根本的是保证你们练习的时候不受伤,或者轻伤。” “原来如此。”士兵们恍然大悟。 肿鼻子士兵搔搔,不好意思地说:“我的鼻子算不算轻伤?” “当然算。至少你没有摔折胳膊腿儿。” 好吧。狼后说的对,他这算是小伤。 “狼后,难道我们就不能继续练了?像冯统领说的无用处?”士兵们纷纷开口,显然他们对这种新奇的练兵法子很感兴趣。 木宁夕回头看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阔步走来,站在她的身边,环视四周的将士们,大声说:“跟随本将征战多年的十万将士们,如今狼后为我们谋划出一个新的练兵法子。本将虽抱有迟疑,但仍想请狼后试一试。” “你等之中有跟随狼后练习过的十个人。相信经过那日之比试,有许多人亦想试练试练。” “本将决定由狼后在营寨之中选出五千人,依照狼后谋划的法子练习。” 司徒天逍说完,士兵们立时沸腾了。一个个与身边的同伴切切私语,商量要不要参加。 “司徒将军,万一狼后的练兵法子不好,我们岂不是被坑了。”有士兵提出疑议。 司徒天逍想要说他相信狼后的谋划。但不等他开口,木宁夕已经站出来。 “这话是谁说的,敢不敢站出来。”木宁夕扫视声音来源的方向。 “我。” 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站出来,气势威武,与赤兽的身形相当,连表情都一样凶恶似的。 木宁夕上下打量他,笑问:“能否请这位壮士说说,你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回狼后。”威武士兵抱拳,傲气十足的说:“小人最擅长摔跤。连北契国的摔跤手都败在我的手里。” “哦。那你敢不敢比试一场。”木宁夕笑问。 “有何不敢!”威武士兵自信满满,毫不把木宁夕放在眼里。 木宁夕莞尔浅笑,在士兵中扫视一眼,素手指向一个中等身材的士兵,说:“你可愿代我出战?” “小人愿意。”士兵抱拳,稳步走出队列。 木宁夕笑说:“你过来。” 士兵走来。木宁夕拉着他到一旁低语。士兵认真的听着,连连点头。 片刻之后,士兵走向泥潭的一边,在木宁夕一声“跑”的喝令下,像练习水上漂一样从泥潭一边跑向对面,又原路返回。 反反复复做了五次,士兵已经掌握在泥泞的地上行走的方法。 “好了。”木宁夕看向威武的士兵,“地上摔跤很容易,但是在泥潭里摔跤,于你而言就不是轻松的事情。想要战胜他,你还真要费些力气。” “狼后在说笑吗?”威武的士兵冷瞟一眼对面比自己瘦一倍的人。连北契国的猛士都敌不过他,何况是这瘦巴巴的。 “好吧。比一比吧。” 木宁夕后退一步,让出场地来。 “等等。”威武的士兵叫停,说:“在地上摔跤,显得我欺负他。不如在泥地里,让狼后看看我能不能照样胜了他。” “好呀。我拭目以待。” 木宁夕心里冷笑,愚蠢的东西,明日定不会选你做五千精锐的士兵。 第293章 耍赖,意外收获 泥潭里摔跤还是头回看到。士兵们纷纷围上来,看着威武士兵首先步入泥潭,而那个中等身材的士兵呆怔怔地看着木宁夕,连身后的同伴推了他一下都不知道。 “怎么,怕了?”威武士兵站在泥潭里,颐指气使的叉着腰,瞪圆眼睛鄙夷的瞧着站在岸上的对手。 “不,我不怕。” 呆滞的士兵大声反驳,攥紧拳头捶打下胸膛,昂首,说:“狼后,我定会赢得胜利的。” “尽力而为,不可勉强。”木宁夕表情平静,心底却在打鼓。 大喝一声为自己提升勇气,士兵脱下身上的轻便甲胄,露出一身褐色的短衣短裤。 比起仍穿着轻便甲胄的威武士兵,轻装上阵的士兵更有优势。这也是木宁夕悄悄教导给他的战术。 “狼后,将军,是否可以开始了?”卫漠声音有些沉闷。依他的经验所见,褐衣士兵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嗯,开始吧。”木宁夕微微一笑,显得轻松自在。 卫漠不自觉多看两眼。为何木宁夕面对很棘手的事情时候,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所有事情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每一个变化都是她预想到的。 如此悠然自得的淡定,让卫漠在她的身上看到司徒天逍的影子。或者说,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是一样的人。遇事不乱、处变不惊,不论事态的发展是好是坏,他们总能泰然自若地遵循着自己的谋划去行动。 不满卫漠的失神,旁边的冯莽按耐不住,抢着喊道:“开始!” 顿时,鸦雀无声地营寨里沸腾了,每一个围观的士兵都握紧拳头,声嘶力竭为自己看好的一方加油鼓劲儿。 泥潭之中,威武士兵气势汹汹地追着不停乱跳的对手。 褐衣士兵如同吃了大力丸似的,在泥潭里像兔子似的又跑又跳。偶尔跑到威武士兵背后时,还不忘挑衅的出击拳头,直接打在威武士兵后背上,或者后腰上。气得威武士兵连连大喝数声震慑,却是徒劳。 “你像只猴子是跑什么?快快和我来摔!” 威武士兵握紧沙包似的拳头,对准褐衣男子就是一拳。 好险! 褐衣男子身手敏捷,又经过刚刚木宁夕有针对性的练习。他很轻易躲开袭来的拳头,身子一弯,同时击出双拳…… “嗷!混账!” 威武士兵痛苦地皱着肥脸,摸摸胸膛,骂道:“你竟敢偷袭我!你到底懂不懂摔跤!” 暴怒边缘的士兵像发怒的雄狮,恨不得把对手撕碎。 “抓到我,就比摔跤。如何?” 褐衣士兵非但不惧怕,反而挑衅地瞧着对方。 “好,看我抓到你要如何揍得连你娘都不认识。哈哈!” 威武士兵趟着泥泞追逐褐衣士兵,这一番追逐必然耗费他大量的体力。 每次都在他的手指尖堪堪触碰到对方的衣袖时,对方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逃跑了。 “你给我站住!” “哈哈,我站在这里等你抓。”褐衣士兵也跑累了,他站在原地,等着对手趟着泥泞大步走来。 “哼哼!被我抓到,你必死无疑!” 威武士兵对准喉咙伸手一抓,凶恶的肥脸露出胜利的、阴戾的狰狞笑容。 刹那之间,在所有人都认为褐衣士兵即将一命呜呼的时候。只见他动如脱兔,脖子上的泥浆起到润滑作用,他的身子往下一蹲,立即摆脱威武士兵的钳制。 趁对方怔愣之际,褐衣士兵坐在泥潭里,对准面前两条粗壮的腿狠狠的踹过去…… “啊——!” 威武士兵惊慌大叫,身体惯性的往前扑倒。 早已预料的褐衣士兵就地打滚,一连三翻逃出危险圈。 “哈哈哈哈……” 狂笑声四起,众人皆指着泥潭中央啃了满口泥水的威武士兵。黝黑的肥脸糊了一层泥,满巴里有泥,鼻孔里也有泥,连眉毛都没有幸免。 “呸呸呸——狗东西,你敢阴我!” 威武士兵在泥潭里爬动着,试图抓住对手压在身下。 几次尝试,在最后一次终于如愿,将褐衣士兵狠狠的骑在身下,抓一把泥浆强行塞入对方的嘴巴里,狂妄地大骂:“吃!给我吃!你敢阴我!” “住手!” 司徒天逍怒喝一声,眼中冒火。 卫漠更是不顾泥泞的脏污,直接跳下去抓住威武士兵的粗手腕,“比试武艺不过是游戏罢了,你何必如此。” “哼!他敢阴我,我就要好好的修理修理他。让他明白明白谁才是王。”威武士兵狂妄的说。 “王?” 木宁夕冷笑,往前走一步,二步,三步,四步……直到她步入泥潭,在众人惊奇地目光中来到威武士兵的面前,讽笑问:“狼山,甚至四国之中,只有一个王。你敢在真正的王面前语出不逊,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我是司徒将军的人。即便住在狼山,亦不受狼王之制。他做他的狼王,与我何干。”威武士兵嚣张地哼气,轻蔑地眼神看向木宁夕,冷笑道:“堂堂西都国的公主,明明和亲南晋国做王妃,却跑来狼山勾引狼王,公主的妖魅手段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闭嘴!”卫漠怒喝,愤然骂道:“你是哪个分营的?” “卫副将军也被她迷惑了吗?”威武士兵鄙夷地笑起来,从泥潭里站起来,倨傲地看向站在岸上,沉默不语的司徒天逍,拱手道:“司徒将军,我平生最敬佩智勇之人。你绝对是我认识的将领中第一人。可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连你都败服在石榴裙下,真真令人惋惜。” “是惋惜,还是挑唆?”木宁夕突然发问,震惊众人。她全然无所觉,依然笑嘻嘻地说:“哟哟哟,快看呀,竟然摔跤摔出意外收获呢。” 她目不斜视,打量着威武士兵,柔柔地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亲手为威武士兵解开轻甲的带子,缓慢地脱下轻甲。 “西都国的公主,这……不太好吧。”威武士兵脸色微变,即惊讶又有点不失所措,甚至又有点期待。 一个美丽的女人服侍自己脱下甲胄,是个男人都会有所期待。 木宁夕嫣然一笑,抬手,纤细的手指轻轻为他抹去脸上的泥垢,露出黑黝的皮肤,范出不自然的红晕。 当威武士兵有些害臊地低下头时,就听到木宁夕突然笑呵呵地说:“北契国的汉子就是有趣。一路走来遇到许许多的北契兵,没想到哪一个都不如你有趣。” “卫漠,把这人给我绑了!” 随着她一声喝令,卫漠动作如闪电,直接将威武士兵按倒回泥潭里。连同站在岸边看热闹的士兵们也跑下来帮忙。 不知被谁拉了一下,木宁夕回头看时,已经落入温暖的怀抱。 司徒天逍鹰眸迸射出骇人的阴戾,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呼吸都带着扑扑的寒气,冻得人发颤。 “夫君,看到那几个人没?是他的同党。”木宁夕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卫漠带出来的兵都清楚他的能力,反而那些围上去的人因为急于解救同伴,所以才会拥上去,看似帮着卫漠,实则将卫漠围在中央,企图挟持人质。” “冯莽,去将卫漠救出来。”司徒天逍意有所指地瞟向冯莽。 “是。”冯莽离得最近,一个跃身跳入泥潭中。 瞬时,泥潭里的八个人定住,除了逃出来的褐衣男子,卫漠和冯莽被当作人质包围在中央,其余六人纷纷亮出武器,仰视岸上的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西都国的公主,你的心思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啊。”威武士兵笑吟吟地说,用脱下来的上衣抹干净自己的脸,揉成一团丢在泥潭里。又不禁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北契人,而非南晋人的。” 木宁夕嘿嘿一笑,“南晋人从不称本公主为‘西都国的公主’,他们更喜欢称本公主为‘扶柔公主’。而且,天下之中能将狼王视如虫蚁不屑一顾的,只有北契人。” “西都国的公主,那么你来猜猜,接下来我们会如何血洗狼山呀?”威武士兵笑问。 “血洗狼山?”木宁夕鄙夷地冷嗤,“十万大军里,即便有五万是你们的人,我们能打个平手。八万是你们的人,我们可以兵不厌诈,照样打个平手。但前提是,十万大军里,你们有五万以上的人吗?” “西都国的公主,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们。除了这个营寨,我们还有许多同伴藏在狼山呢。”威武士兵嚣张地大笑出来。 “哦,这么多人啊。”木宁夕点点头,突然笑得更大声,说:“青禽,快去找骆名流来,让他带着百人的梅影进来帮我做事情。” “啊?骆名流和梅影?”青禽傻了。骆名流和梅影不是护送司徒老将军夫妻回汴州城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呢。 木宁夕气得瞪眼,“要你去找人,呆站着干什么呢。” 青禽看看司徒天逍,显然还没有明白。 “骆名流不必来了,梅影带来五十人即可。”司徒天逍吩咐。 “是。”青禽疑惑,梅影跟着骆名流回去了,而且梅影也不准许进入狼山。怎么狼王反让他去找五十个梅影来? 青禽走了一段距离,突然灵光一闪。咦?原来如此! 趁着青禽去找五十个梅影,木宁夕继续与泥潭中的八个人对峙。 “你们是谁的属下呀?”木宁夕语气轻松地问,完全没有将卫漠和冯莽的安全当作一回事。 威武士兵被问得一怔,这也行? 难道她要话话家常再杀他们? 第294章 虎妻,狼后真狠 泥潭中的八个男人猜忌着木宁夕话家常的意图是什么。也许她根本就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从而给卫漠和冯莽逃跑的时机。 除了威武士兵仍一动未动,其余七人警惕地看守住卫漠和冯莽。 威武士兵高昂起头,骄傲地说:“我们是赤聂将军的部下。” “哦,赤聂啊。”木宁夕冷蔑一笑,又问:“你们是不是在司徒将军受伤的时候潜入贝州城的?” “当然不是。”威武士兵骄傲地说:“我们早在一年前与北契大战的时候征兵入营的。” 一年喽。不知道多少消息被他们传出去。 木宁夕偷瞄一眼,果然看见司徒天逍的脸色阴森可怖,吓得她险些双腿发软倒进泥潭里。 转移注意力,她对着八个人,说:“喂,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呀?” “游戏?”泥潭中的人相互看看,这是几个意思呀。 “你们赢了,我放人。你们输了,嘿嘿,任凭我处置。” 能有一线生机是他们最希望的。八个人立即点头,“好,我们赌!” 木宁夕嘿嘿一笑,不知道青禽脑袋够不够灵光,会不会找来五十个功夫好的人假扮梅影。 果然,青禽带领五十个绣有梅花的黑衣人急速而来。 “狼后。属下已点清五十个梅影,请狼后吩咐。” 木宁夕扫一眼,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想来功夫也一定不错。 “你们跟着我一路走北契和南晋的边境线,也遇到不少北契兵。就像之前那样,先捆起来,再扒掉衣裳,后背呀、屁股呀、大腿呀、小腿呀、脚丫子呀,该露的都露着,至于以后要不要送去宫里当内侍监,就看本后的心情喽。” “混账,你敢!” 威武士兵大惊失色。他们之前有所耳闻,听说这女子连五王子都不放过,在胸膛上刺青。难道也要在他们的身上刺青不成? “魔女,你刚刚和我们打赌的。” 木宁夕狡猾地嘿嘿一笑,“对呀。这就是赌约。看看是本后的梅影厉害,还是你们厉害。” “你……,魔女!”威武士兵举起兵器指向木宁夕,“放我们离开狼山,否则……”武器横在卫漠喉咙上,威胁道:“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哼!你以为本后会受你威胁?”木宁夕嗤笑,瞟一眼默不作声的卫漠和冯莽,毫不在意地说:“一个是司徒将军倚重的副将,一个是狼王最信任的属下,他们若是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不如死了算啦。” 后退一步,明亮的大眼睛迸发出骇人颤栗的杀气,她阴恻恻地笑出来,樱粉的唇瓣仅仅吐出一个字来,“上!” 上?不是杀? 狼后,既然不杀他们,你那表情是几个意思? 五十个假扮梅影的黑衣人闻命令而动,行如闪电,迫于急风,刹那间七个人已被压制在泥潭里……而虎背熊腰的威武士兵被卫漠和冯莽合力踩在脚下。 这速度、这气势、这造型……还不错啦。 木宁夕抚额,说:“行动力真差!回头等本后有时间,好好的练练你们。” 五十个黑衣人郁闷了。他们可是天狼军里数一数二的精英,哪里差啦。明明是狼后很挑替,成不。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捆上来,扒衣裳。难道非要我说一个,你们才做一个吗?” 狼后发怒了,后果很严重。尤其狼王亦在身边,那妥妥的是仗势欺人啊。 五十个黑衣人抓着八个泥人拖上岸,扒光衣裳,用麻绳捆结实了。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背着小手扫一眼七横八竖躺在上的“肉粽子”们。 “知道我最喜欢的游戏是什么吗?” “在人身上刻字。”威武士兵气呼呼地说。其实他是气不过,胡乱说的。 “叮咚,你答对啦。哈哈哈哈,你们在狼山里一定没有听到我一路的光辉事迹。”木宁夕炫耀地高昂着头,背着小手在八个赤果果的男人脑袋前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没兴趣。快快放了我们,否则别怪我们通知赤聂将军,来攻打你们。” 木宁夕不屑地翻翻白眼,蹲在威武男人的面前,问:“你知道赤聂如今身在何处吗?” “当然是在边境。”威武男人笃定地说。 “错。”木宁夕戳戳男人的头,“他在去往瓦朗关的路上,估摸着也该到了。等攻下瓦朗关,他就要去绑架大王子博古响,然后威胁北契王封赏于他。然后……嘿嘿,他就去自己的封地吃香喝辣,哪还管你们的死活。” “不可能,将军最有义气,他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一句话被八个人同时喊出来,可想而知有多么的震撼。 木宁夕摇头叹气,笑说:“不信我就算啦。我们继续游戏吧。” “魔女,你快放了我们。否则,我们做鬼也会缠着你的。” “我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专门喝人血,吃人肉,挖人心的!”木宁夕凶目圆睁,恶狠狠地咬牙,警告道:“再敢惹怒我,我就变成鬼,让你们看看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鬼。在这个年代是与神明一样令人敬畏的。当木宁夕凶恶地模样尽现在众人眼前时,连同那些南晋人都忍不住退后,战战兢兢地盯着木宁夕。 长长地舒一口气,木宁夕站起来,垂敛眼眸,凉薄地命令:“用最快的刀,每十个数割下一片肉。他们若交待藏身狼山的同党是谁,便少割一片。若拒不交待,便多割一片。” “狼后,这……”卫漠欲言又止,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始终没有说话,仅仅是冷眼看着。 “怎么,狼山是本后夫君的地盘,本后不能处置狼山的敌人吗?”木宁夕声音冷得犹如寒冰,令卫漠胆颤的退后,不敢再出头。 “行刑!” 木宁夕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些人。命令是她说的,但是对于生命,她还是很尊敬的。在这个权势统治的时代,身份等级高的人永远有杀死低等人而连理由都不必给出的特权。 站在高处往往会迷失自己的本心,她不想迷失,但为了司徒天逍,她不得不做一次恶人,使用一次特权,犯下一些罪孽。 背后,刀子割肉的声音很微弱,但一阵阵腥膻的血味弥漫在空气中,还有不断传入耳中的凄惨叫喊。 “狼后,公主,饶了我吧。我招,我招。” “混账,你怎么可以出卖同伴,背叛将军!”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暴怒的声音。 木宁夕悠地转身,看见平生最恶心的一幕。一个被割掉小臂上的肉的男人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泪痕,牙齿因忍痛,生生地咬碎了几颗。 “停!”木宁夕用力吞咽口水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她故作镇静地看着男人,“说吧,除了你们八个,还有谁?” “还有……还有那一日卫副将挑选出的十个人。”男人胆战心惊地说出来。 “你胡说八道,我们是南晋人,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同党。” 那十个人集体跑出来对,着那男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男人惨叫着,在十个人的围攻下蜷缩成团。可尽管如此,那十个人仍然没有放弃,依旧狠狠的踢踹着他。直到蜷缩的男人突然一松。 “停!” 木宁夕又喊了一声,那十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锲而不舍地踢着,仿佛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怨气。 沉默,看着那十个人把人踢死还不够,还要对尸体拳打脚踢,直到尸体僵硬地保持着蜷缩成团的样子滚入泥潭中,他们才大口喘着粗气,停了手。 木宁夕樱唇漾起甜甜的笑,说:“卫漠,你是营寨的副将军。看清楚了吗?这十个人杀了俘虏,罪不可恕。” “是。狼后,末将看得清清楚楚。”卫漠眼中闪着杀气。他想起来,那日挑选比试的人,这十个人是主动自荐的。 “依照营寨的规矩,该如何?”木宁夕好奇地问。 “押解入京。”卫漠直白。眼睛偷瞄司徒天逍。 木宁夕问冯莽,“依照狼山的规矩,又该如何?” 冯莽拱手,恭敬道:“回狼后,若是狼山的人犯戒律,受割肉之刑,再丢去狼谷。若是藏身狼山的外人,则直接……杀了。” “他们是外人,亦是探子。他们来狼山也有些日子啦。若是将狼山的消息传递出去,恐怕……”木宁夕欲言又止。 冯莽看向司徒天逍,想想,说:“听凭狼后吩咐。” “很容易。砍掉双手,丢去狼谷。若交待出一条有价值的消息,便饶他一日。第二日继续丢入狼谷,直到他们的消息足够保下他们的性命为止。” “是。”冯莽暗自捏把冷汗。世人知晓狼王暴虐,没想到狼后更狠。 “不,狼后,我们交待,我们全都交待。” 那十个人全部跪下来磕头,祈求留他们一条生路。 “既然要说就快些。夜深了,本后还要回去服侍狼王安寝呢。” 看看时间已到亥时(22点到24点之间)。明明来凑热闹的,哪知道又诈出这么多的北契国探子。到现在她还饿着肚子呢。不过闹闹腾腾的也忘了饿,只觉得累。 “狼后,你先回狼宫吧。这等小事交由我们来吧。” “是啊。这里还有我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天逍终于发生,令卫漠和冯莽都暗暗松口气。看来对狼后的“胡闹”,狼王并不介意。 对呀,虽然娶了一个虎妻,但是狼后这嬉闹笑骂之中竟然抓到藏身在十万大军中的探子。看来他们要好好的暗中查查,看看狼山的百座营寨里还没有探子。 木宁夕伸个懒腰,问:“司徒将军,你就是这样待客的?虽然我是狼山的一半主人,但是一直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有,更别提吃饭了。” “是。请狼后随末将回主帐去用膳吧。” 司徒天逍懊悔,他怎么也忘记呢。堂堂狼王竟在自己家里饿着媳妇,真是该打! 木宁夕娇媚一笑,在经过司徒天逍面前时,极小声地说:“等回家后,我好好服侍你。” 司徒天逍薄唇浅笑,鹰眸微眯。 娶了老虎一样的小妻子又怎样,回家还不是变成乖巧的羊咩咩。 第295章 奸细,花名册子 主营帐。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对桌而食,低矮的桌上摆放两碗肉糜粥,一碟青菜,两碗清茶。真正的粗茶淡饭,百姓之食。 快速吃完,司徒天逍愧疚地看着吃得香甜的小妻子。身子虚弱,又连续多日没有休息好。她整整瘦了一圈,今儿又饿到子夜才吃上一口饭。 “宁儿,委屈你了。” 边吃边思考事情的木宁夕没有听到,仍旧闷头吃的。 司徒天逍微微皱眉,亲自为她添上茶水,待到茶水变得温凉才递到她的小手中,叮嘱:“慢点喝,别呛着。” “好。”木宁夕放下碗和勺子,接过茶水小口饮着,说:“这里有隐护吗?” “你想做什么?”司徒天逍不解地问。 “帮我演一场戏。”木宁夕莞尔浅笑,继续饮茶。 “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木宁夕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司徒天逍仍然将隐在暗处的护卫叫出一个来。 “狼王,狼后。”隐护单膝跪地行礼,恭恭敬敬地垂头等待吩咐。 木宁夕放下茶碗,打量隐护,问:“夫君,这个护卫是他们都熟悉的人吗?” “他是狼宫的隐护,怎么,要用外面的?”司徒天逍不明。 木宁夕想想,摇头,说:“不必了。就他吧。”说完,吩咐道:“你过来,我要交待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是。”隐护上前来,跪在她的身边,垂首仔细聆听吩咐的任务。 司徒天逍静静地看着木宁夕和隐护,由于他耳力灵敏,即便她声音极小,亦听得清楚。不禁浅浅勾起薄唇,这个鬼丫头竟然能想出这个损招子,看来今夜注定无眠啦。 吩咐完隐护,打发他去准备。 木宁夕笑嘻嘻地坐到司徒天逍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夫君,今晚我们玩抓兔子,好不好呀。” “野丫头,不累吗?”司徒天逍宠溺地眼神凝着她狡猾的笑颜,越看越可爱。 “嘻嘻,我睡多啦。正好抓兔子,舒松舒松筋骨。”木宁夕假装伸伸懒腰,又搂着他的脖子,嘟起樱红的小嘴,诱惑道:“抓兔子的游戏最好玩啦。你就陪陪我嘛,好不好。” “有多好玩?”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往营帐外走,边走边说:“如果不好玩,我就把你囚禁在狼宫里不准出去半步。” “嘻嘻。你陪我抓兔子,从明日起我乖乖在北宫里休养身体,呃……三日?”木宁夕伸出三根手指,见司徒天逍不露喜色,只好又加了一根手指,讨好地说:“四日?” 见他面色平平,她赌气道:“不能再加啦。我会闷死的。四日,不加啦不加啦。” 司徒天逍噗哧一下笑出来,凑近去亲亲她,“好,依你。” “嘿嘿嘿嘿,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出营帐之前,木宁夕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男人的脸色立即如六月春风拂面,少有的羞红。 木宁夕跳下他的臂弯,动作干净利落。走出营帐,不着痕迹整理整理襦衣下摆。 “狼后!狼后来了。” “狼后来了!” “狼后!” …… 篝火边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恭敬的抱拳行礼。 木宁夕走在前面,含笑点头示意。 司徒天逍跟在后面,冰冷俊脸,阴冷鹰眸。 “狼后,那些北契国的奸细已经全部砍了手腿,丢去野狼谷。”一个士兵上前来禀告,挡住木宁夕的路。 木宁夕打量一眼,冷笑:“来人,把他砍了,丢去野狼谷。” 令下,声止,一道黑旋风刮过,寒光乍闪,那人颓然倒地,一命呜呼。 “属下有罪,让狼后受惊。”隐护跪地请罪,袖口上金线狼首刺绣在火把的照映下格外引人注目。 木宁夕樱唇微动,泰然自若,仿佛躺在她脚边的尸体不存在般。她眸光熠熠,笑问:“本后命你查到的,可有了?” “是。”隐护从怀里拿出一本花名册,说:“狼王叮嘱狼后,只需交给冯统帅即可。” “嗯,本后亦有这个打算。”木宁夕浅笑,拍拍手中的花名册,回头对司徒天逍说:“司徒将军,我赌赢了。看来赤聂的这本花名册,是真的。” “末将佩服!” 司徒天逍拱手,神情平静。但熟悉他的士兵们都看得出来,司徒将军赌输了。而狼后手中的花名册到底是什么呢? “冯莽听令,命你带领青禽、赤兽,请司徒将军和卫副将军多多相助,将这本花名册中的人全部抓起来。” “是。” 被点名的人抱拳领命。 冯莽收到司徒天逍的眼色,立即装作疑惑不解地问:“敢问狼后,这花名册中的人是谁啊?” 木宁夕微微一笑,“这花名册是我来狼山的路途中,离开瓦朗关之后偶遇北契国将军赤聂。相信你们有所耳闻,本后最擅长的是偷技,从赤聂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来的花名册易如反掌。” 说着洋洋得意地瞟了四周一眼,继续道:“花名册里是赤聂派出去的探子,包括藏身狼山百座营寨中的北契奸细。” “原来如此。”冯莽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这下我们可以按照这本册子一个一个的抓出来,哼哼,我要把他们剁成肉酱去做肥料。” “这个法子好。”木宁夕大眼睛闪亮亮的,说:“正巧萧鬼医的药圃需要人肉肥料,不如将这花名册里的奸细全部抓出来,送去给萧辰。” “好好好,我第一个去抓。”赤兽兴奋的磨拳擦掌,他好久没有练练身手啦。 “给你。”木宁夕将花名册交给冯莽,特别叮嘱:“第六册开始,后面的人名全部是藏身狼山的。” 冯莽像捧着宝贝似的,恭敬地道:“是,属下立即去领兵去抓人。” “属下告退。” “狼后,属下告退。” 青禽和赤兽亦拱手,相继离开。 卫漠看看司徒天逍,似乎在等他的命令。 司徒天逍吩咐道:“卫副将,花名册被冯莽拿走了。你先去抄一份回来,看看营寨中还有没有藏身的北契奸细。” “是,将军。”卫漠领命,大步离开。 “狼后,末将送你回狼宫吧。”司徒天逍作揖。 “有劳。” 木宁夕转身,对旁边的士兵说:“把人送出营寨大门外,自然有人来送尸去狼谷。” “是。” “恭送狼后!” “恭送狼后!狼后慢走!” …… 木宁夕走在前,司徒天逍跟在后,二人离开营寨。 狼山之巅。 马车停在树林里,四婢女在马车外面守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木宁夕披着狐裘斗篷,与司徒天逍一同站在悬崖边,瞭望狼山四周百座营寨。 山脚往上百丈起,一直到半山腰,四周百座营寨住着六十万大军,相当于一个西都国的兵力。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统一江山。”木宁夕感叹。司徒天逍仅凭五年的时间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怪不得四国的帝王都不敢得罪他。 司徒天逍笑问:“始皇帝吗?” “是。” “不想。”司徒天逍毫不犹豫,他指着夜色下燃着最亮火把的营寨,“那是卫漠带领的十万大军。即便有一日我离开南晋国,他们仍然要效忠南晋国,而非狼王。” “不,他们效忠的是他们心中的神,并非南晋国。”木宁夕很肯定地反驳,“也许他们最初征兵入伍时,为的是给家里的亲人讨一口饭吃,或者征战沙场得到功名,光宗耀祖。” “但是,他们身为军队中最低等的士兵,能让他们燃起斗志,希望不破灭的人是你。” “如果有一日你的狼王身份暴光,逼不得已离开南晋国。相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你,回到这里。” 司徒天逍沉默了。这十万大军是他在南晋国的全部心血,他想象不到未来的某一日会弃他们而去。 “狼王,狼后,冯统帅和卫副将军开始行动了。”隐护出现,带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木宁夕大笑一声,骄傲地扬起下巴,斜睇司徒天逍,说:“看吧,我就知道狼山里还有许多奸细。” “嗯。你的法子很好。相信除了北契国的奸细,还有西都国,东楚国和南晋国的,包括幻月山庄和无花谷的,一并抓出来。” “难。”木宁夕裹好狐裘斗篷,跑向马车,说:“快走,我们沿着隐蔽的小路到山下去等他们。” “宁儿,别急。” 司徒天逍追上去,顺便吩咐隐护继续盯着,随时来报。 夫妻二人钻进马车里,由紫线驾车,青、红、黄在后面骑马护着,从一条隐在树木里的小路缓缓下山。 狼山脚下,银泉溪旁,马车已经停好。 天微微发亮,木宁夕像个孩子似的,和四婢女一起在银泉溪里找漂亮的雨花石。 “狼后,跑出来一个。”紫线敏锐的发现左侧方的树林里有异动,低声提醒。 “别管。有人会抓到他的。” 木宁夕躬着身子,专注地寻找着清澈溪水中漂亮的雨花石。 “狼后,南边,又来了一个。”红线走过来,低声提醒。 “嗯,不管他们。继续找。”木宁夕抓抓溪水里,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怔住了。 “狼后,怎么了?” 紫线发现木宁夕的表情木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竟也怔愣住了。 “狼后,这……怎么会!” 红线惊呼,立即引起不远处司徒天逍的注意。他几步闪到木宁夕身边,抓过手腕,盯着纤细的手指竟然被一条赤色的蛇吞进一半。 “别动!” 木宁夕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赤色的蛇露出毒牙…… 第296章 沸腾,火爆场面 赤色的蛇缠住木宁夕和司徒天逍交握的小臂,三角型的头不断蠕动着,张大嘴巴吞咽着食指和中指。毒牙渐渐露出来,闪电之势刺入指肉中…… “唔!”木宁夕皱起叶儿眉,大眼睛瞪着赤蛇的毒牙,感觉到毒液不断注入她的体内。身体渐渐麻木,但她却越来越清醒,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在奔流…… “唔!” 又是一波炙热在身体里沸腾滚翻着,像奔流的海浪在小腹处聚集。不断增加、增加、增加……直到热流暴裂,又奔向四肢百骸…… 木宁夕能感受到有一股腾沸的热流快速的从小腹往上,穿过胃部,穿过心脏,直往左臂流动…… “啊!它……它……在吐?”红线大叫一声,立即捂住嘴巴,不敢直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赤色的蛇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一般,它用力的缠着身体,急迫的吐着两根手指。 被缠住小臂的木宁夕和司徒天逍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他们感觉得出来小臂上渐渐松动的缠绕,蛇尾不停颤抖,显然它在利用抖尾掩饰惧怕。 “快看,蛇死了。” “住手!” 黄线举剑想要砍断,被木宁夕喝住。她紧紧盯着赤蛇的嘴巴,能感知到它还没有死,而且更加急迫地想要吐出两根手指。 “红线,去找萧辰。” “是。” 红线担忧地看一眼木宁夕,转身翻上马背,急奔向一线峡。 赤蛇终于吐出两根手指,在它真正松开嘴巴的时候,身体也无力地摔在石子铺满的溪岸上。 木宁夕失力地倒入司徒天逍怀里,她长呼口气,说:“把蛇用帕子包好,等萧辰来了拿给他看看。” “是。”黄线用树枝挑着蛇放到青线准备好的大棉帕里包好。 司徒天逍抱起木宁夕进到马车里,忧心忡忡地问:“还好吗?” “嗯,很好。”木宁夕浅笑,说:“它没想到龙纹毒比它的毒液还要厉害。” “宁儿,不如我们即刻去一线峡。” “不必。” 木宁夕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比泡龙纹毒的药浴还舒服呢。难道龙纹毒的克星是蛇? “宁儿,你的手指……”司徒天逍盯着木宁夕的十根手指,“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 木宁夕全身麻木僵硬,根本抬不起手来,只能勉强梗着脖子低头去看,发现双手浮现龙纹毒的龙鳞纹,而且颜 色竟然是红色的。 “以前是黑色的呀。怎么这次是红色的?”木宁夕疑惑,难道……“不会吧。” “什么?”司徒天逍疑惑。 木宁夕恍然大悟,笑说:“我知道了。龙纹毒中必定有这种蛇毒。” 司徒天逍呼吸一窒,不可思议地看向木宁夕。 “不行,我们立即去找萧辰。”司徒天逍急切地想到知道答案。 不等木宁夕阻止,便听到马车外面,冯莽禀告:“禀狼后,藏身狼山的北契奸细全部抓住。 ” 马车里,木宁夕看一眼司徒天逍,漾起胜利的甜美笑容。虽然她此刻面部肌肉有僵硬,显然是蛇毒所致。但是在司徒天逍的眼中,她的笑颜依然是最美丽的。 能感觉到怀中的她全身僵硬得像一根木棍,连她的脊背都挺得直直的。怕她辛苦,司徒天逍单手弯屈垫到她的后腰上,让她斜挺着身体靠在怀里。 这男人太细心了。木宁夕回以甜甜的笑,等她恢复正常,一定好好的服侍服侍他。 “狼后?”冯莽疑惑地提高一个音儿。 “说。”隔着马车帘子,木宁夕洪亮且冷冽的声音。 “是。禀狼后。”冯莽抱拳,不管马车里的人看不看得见,他都恭恭敬敬地回答:“除抓到的北契国奸细之外。我们还抓到东楚国奸细十人,西都国奸细三十二人,幻月山庄奸细六人,无花谷奸细三人,南晋国……” “这里是狼山。”木宁夕提醒。 “是,狼后。我们还抓到南晋国奸细一百七十人,其中八十人是信阳侯的,余下有南晋帝、武攸侯、楚王、寿王和齐王的。” 冯莽心底打鼓,没想到连楚王和寿王都派人藏身狼山,看来天下没有可信之人。 “全部割下脑袋,送还他们的主子。” 司徒天逍阴森可怖的低沉嗓音响起,犹如地狱之声,震撼得人心骤然碎裂,耳聋眼瞎。 显然没有想到狼王会在马车里,冯莽和卫漠,青禽,赤兽都微微一怔。连同不远处被绑成肉粽子的奸细们也想不到神秘至尊狼王竟然会在马车里。 可恨他们没有逃出这些人的魔爪,更没有想到狼王竟在马车里与狼后卿卿我我。多么好的一次刺杀狼王的机会呀,就白白的浪费,辜负主子的期望。 顿时唉叹声四起,每一个奸细的表情如丧考妣,心灰意冷。 “狼王,你这个胆小鬼,缩在马车里,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哈哈哈哈,依我看天下真正的至尊狼王是个女的吧。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一国的奸细突然狂妄大笑,讽刺的话还未说个痛快,立即被赤兽挥刀一砍,立时身首异处。 “狼王,你躲在女人的裙子里度日,不觉得羞愧吗。可惜四国中人被你的凶煞蒙蔽了眼睛,不知晓你原来是个好色之徒。哈哈哈哈,原来狼王是个惧内之人。” 赤兽高喊一声,挥刀横扫,又一个被砍掉头颅的。 “还有谁?哪个想死得快些,尽管胡说八道。”赤兽砍得痛快,握着寒光闪闪,血液不断滴落的大刀,气势汹汹地质问:“想死的,尽管开口。” “够了。”冯莽厉声喝止,拱手,道:“狼王,这些人……果真要……” “头送回原主去,至于身体剁成肉泥做肥料吧。” 即便隔着绢帘,传出来的冷冽低沉的声音亦令人肝胆俱颤,恨不得挖坑埋了自己。 “是。”冯莽递个眼色给青禽和赤兽。 “遵王令。” 青禽和赤兽抱拳,领命而去。 “狼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狼王,你不得好死!” “魔女,我们来世再见!我必定会杀了你的!” “魔女,北契国决不会饶过你。” “三小姐,你可是幻月山庄的人啊。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月老夫人!” “三小姐,你对得起月老夫人吗?” …… “等下!” 木宁夕突然发声。 “狼后。”冯莽在马车外答应着。难道狼后要放过幻月山庄的奸细? 木宁夕沉思片刻,说:“幻月山庄的奸细不必将头送回去了。” “是。”冯莽暗暗松口气。好在狼后没有动摇,否则留在狼王身边…… “还有,将无花谷的奸细绑了,送回去交给无花谷主。告诉无花谷主,狼王无意与无花谷为敌,请他别再做这等小人之事,伤害狼山与无花谷的情谊。” 活着送回去? 冯莽回头看看那三个人。 “你们三人回去告诉无花谷主,信中所说的事情,本尊会帮他。” 狼王的声音传出,震惊所有的奸细。没想到狼王会答应与无花谷联手? 本尊?天下能自称“本尊”的人除了狼王,再没有人敢这般狂妄。看来他们的确见到真神了,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与其余被判定死刑的各国奸细视死如归不同,东楚国的奸细顿时忧心忡忡,想要趁乱逃出去。无花谷与东楚国皇帝一直是仇敌,如果狼王帮助无花谷主,那么东楚国将有大难。不行,他们一定要逃出去报信。 “多谢狼王。” 无花谷的三个奸细跪下磕头。 “东楚国奸细有何想法?” 狼王声音再次传出。 “狼王,也许比起无花谷,东楚国会给狼王更多的……” “哈哈哈哈,本尊富可买下天下,本尊威名更是无人敢挑衅。真不知道小小的东楚国还能献出什么来收买本尊。” “狼王不知,东楚国最著名的是美人、珍珠和谋士。”东楚国奸细骄傲地自夸。 马车里立时传出狼王的邪恶狂笑声,“哈哈哈哈。比起东楚美人,本尊的狼后是天下无双之人。珍珠再好不过是玩物罢了,本尊连极珍贵的夜明珠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小小的珍珠。至于谋士,本尊的狼后智谋天下无敌,何需你东楚的小小谋士。” 好吧。狼后一人能敌千军万马。分明是妖魔鬼怪嘛。 东楚国奸细虽然气愤,但也不得不承认狼王所说的。比起谋智,狼后的确是人上人。一本小小的花名册竟搅得整座狼山中的奸细方寸大乱,纷纷潜逃出狼山。可是谁又知道,狼后竟然派人暗中埋伏在树林中,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狼后,我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一个中年男人大声提问。 “幻月山庄是我的娘家,狼山是我的婆家。我知道如何做对两方最好。”木宁夕语气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请三小姐放我们回去。” “呵呵,放了你们?”木宁夕闭上眼睛,紧紧咬牙,说:“我永远不会放过幻月山庄。” 什么?三小姐这是背叛月老夫人吗? “三小姐,你怎能背叛……” 话未完,人已毙,血成河。 马车里,木宁夕眼角一滴清泪滑出,喃喃自语:“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少时,刚刚站满各国奸细的银泉溪岸边又恢复了平静。 第297章 毒虫,故意为之 狼宫,北宫。 木宁夕躺在临窗的榻上,身边司徒天逍面色凝重,大掌紧紧握着她的小手。 萧辰坐在另一边,食指腹压在腕上诊脉。 沉默片刻,吩咐红线将赤色蛇的尸体拿来,萧辰微微拧眉,平日笑眯眯的俊脸闪现一抹沉重。 “如何?”司徒天逍嗓音沙哑,神情拘谨。 “主子,这条赤蛇并非狼山所有,恐怕是外面人带进来的。”萧辰仔细查看棉布帕裹着的赤色小蛇,三角头如烙铁模样,双目狰狞。 用小刀切开蛇的下颌骨,露出尖锐的毒牙,上面残留着几滴毒液的结晶体。 萧辰如获珍宝,用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收集好毒液结晶体,说:“这本赤蛇定不会想到,它非但没有毒死狼后,反而被龙纹毒反噬。” “龙纹毒这么厉害?”木宁夕惊呼,眼里染上几许忧愁。 萧辰抬头瞧她一眼,笑眯眯地说:“怕什么。你的身体虽然中了赤蛇毒,却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减轻不少。” “真的?”木宁夕欣喜,“萧辰,你猜猜龙纹毒里会不会有它的毒液掺入?” “为何?”萧辰饶有兴趣地看着木宁夕。 “因为它的毒液注入我身体里时,非没有痛感,反而很舒服。而且手背上的龙鳞纹是红色的,与以前的黑色纹不同。” “嗯。你的猜测是对的,龙纹毒中的确有赤蛇的毒液。只是经过多年多重提炼,早已过出它的毒液程度。” “所以它才会被龙纹毒反噬。” “对。” 萧辰将赤色蛇重新包裹好,起身道:“主子,我先回一线峡,想个两全的法子将山中的毒虫引出来。” “去吧。” 司徒天逍皱眉,看来那几个幻月山庄的奸细留下一个大麻烦呢。 “萧辰,如果用我的血去引诱毒虫出来,能不能管用?”木宁夕突然提议令萧辰神情一滞,连同司徒天逍亦沉冷脸色。 “不准!”司徒天逍厉声,“你的身子虚弱,怎能再伤身取血。” “那有什么关系,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呀。”木宁夕咕哝,大眼睛偷瞄呆站在门口的萧辰。 萧辰想想,走回来对司徒天逍作揖,说:“主子,虽然取血有风险,但是一个最快速的法子。” “对呀。只要我取一些血,用棉团浸过,放到小坛子里。那些毒虫什么的一定会爬入坛子里的。”木宁夕顺口溜式的说完,就看见萧辰笑眯眯的月牙眼睛突然瞪圆,闪亮亮地盯着她。吓得她口吃地问:“那个,那个,你,你想说什么?” “小宁儿,你不愧为谋智第一人。好法子好法子!哈哈哈哈。”萧辰兴奋地大笑,立即吩咐红线等人去取干净的坛子和棉花团。 “狼山太大了,你确定能全部抓到吗?”木宁夕好奇。 萧辰信心满满,“当然。凭赤蛇所在的地方,那些毒虫也不会太远。而且龙纹毒的香气很浓,一经散播定能被诱惑来。” “是不是抓到那些毒虫,就能调配出龙纹毒?”司徒天逍鹰眸中燃着希望。若能掌握龙纹毒的制法,那么解法也会很容易找到。 萧辰想想,“也许可以。我需要试炼。” 试炼出龙纹毒,比炼出长生不老丹药还难。萧辰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行。 说话间,干净的坛子和棉花团已经准备妥当,木宁夕贡献出碧青匕首。 萧辰不敢看司徒天逍的脸色,万一吓得手抖割到致命之处,他明年的忌日就这么定了。 原本不害怕的木宁夕被司徒天逍紧紧搂入怀里,大掌捂住她的眼睛,耳畔是他柔软的嗓音,安抚着,“不怕,不怕,有我呢。” 萧辰心里哀嚎,只能加快手速。在纤细指腹割开一道小口子,用力地挤出黑色血珠一滴一滴落入白瓷碗中。 主子,就因为有你在才麻烦啊。拜托你能不能别用吃人的眼神盯着我,我害怕。 “萧辰,这样滴下去,我要疼到什么时候啊。”扒开覆在眼睛上的大手,木宁夕握住萧辰的手,碧青匕首在白净的手腕上重新割出一道血口,顿时血液汩汩流入白瓷碗中。 “宁儿!”司徒天逍大惊,对着萧辰大吼:“还看着作甚,快止血啊!” 萧辰委屈地撇撇嘴巴。毒血还不够呢,不能停啊。 “夫君,闭嘴!”木宁夕靠入司徒天逍怀里,脑袋昏昏地娇嗔。又吩咐:“红线,去拿一颗大元丹来。再去炖一些红豆汤。” “是。” 红线急匆匆去取大元丹,而青线亦跑去厨房炖汤。 紫线和黄线留在这里随时听候差遣。但看到木宁夕脸色由红润立即变得苍白,不免心焦。一面希望黑血流得快一些,一面又希望少取一点血。 “宁儿!”司徒天逍晃晃怀里的小妻子。 “别担心,我没事。”木宁夕抬抬沉重的眼皮,问:“还差多少?” “快了。”萧辰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一双弯弯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白瓷碗中的黑血越来越多。他悄悄拿出止血药的瓶子,只等白瓷碗的黑血满了。 黑血从木宁夕的胳膊中汩汩流出,从白瓷碗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瞬间弥漫整座屋子。 “满了!”萧辰大叫一声,立即用绵帕盖住白臂上的血口子紧紧的压住,另一手拿着止血药的瓶子,紫线上前拔出盖子。 “好丫头。” 随口夸讲一声,萧辰开始专注为木宁夕止血。 也许是放血的原因,龙纹毒和大元丹在木宁夕身体里开始重新较量起来。隐隐的一丝蚀痛令昏迷不醒的她突然呜咽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宁儿,如何?”司徒天逍忧心忡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痛!”木宁夕呜咽出声。许久没有体会过龙纹毒发作时的蚀骨之痛了,此时感受到五脏都在翻江倒海的痛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像被水蛭吸血一样不断的折磨着她。 “狼后,快,吃大元丹。”红线急忙将大元丹喂入木宁夕口中,轻声问:“萧阁主,狼后取血之后会不会和以前一样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司徒天逍想问的。 萧辰摇头,茫然道:“这个我还不太清楚,要等到小宁儿痛过之后才能诊脉。” “宁儿,你若忍不住就咬我。”司徒天逍将胳膊横到她的嘴前,安慰道:“乖,咬着我。” “没关系,比起第一次发作的痛苦,这次减轻不少。看来大元丹的功劳不小呢。”木宁夕无力地淡淡一笑,努力的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心跳。她的耳膜回荡着心跳的声音,痛楚来袭时跳得很快,痛楚减轻时跳得很慢。如此快快慢慢没有个规律,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我想吐。” 木宁夕说时,黄线急忙端来铜盆。 “呕——” “宁儿!” 司徒天逍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疼地柔声询问:“要不要吃些梅子?” “不……呕——!” 木宁夕的小脸几乎扎进铜盆里,痛痛快快地大吐特吐,连昨夜喝的清粥小菜都被吐出来。 好吧。她也觉得清粥小菜已经变成粑粑了,这只是她的比喻罢了。不过,真真的吐得痛快,好似连心里的火气都吐出来啦。 “吼吼!舒服了舒服了。”木宁夕喘着粗气,拍拍胸口,无力地说:“青线,去给我拿些清水来嗽口。” “是。”青线一路小跑着去又回,连同水壶都提了回来。 “不错不错,知道我口渴。” 木宁夕嗽口毕,咕咚咕咚喝了三大碗温水。不知为何,吐完之后,全身竟不痛了。 “萧辰,我……我不痛啦。” “我来切切脉。” 萧辰让红线盖上绢帕,食指轻轻按在木宁夕的白净腕子上。 除了木宁夕之外,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看一眼萧辰的脸色,再看一眼按在白净手腕的食指…… “别紧张别紧张,一定不会有事的。”吃过大元丹,木宁夕感觉力气恢复许多。有点像打了鸡血似的,可兴奋啦。 司徒天逍凝重地瞟她一眼,继续盯着萧辰的脸色。依照他对这货的了解,若是笑眯眯的定是无事,若是僵硬表情定是有事,若咬紧牙关定是大事。 萧辰面色平平,心里翻江倒海。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条赤蛇的毒液不非激发潜藏在深处的龙纹毒,连同大元丹刚刚形成的正元之气也险些被破坏掉。如此看来,只要利用龙纹毒的香气诱引出毒虫,就能知道龙纹毒的毒虫单子。 “萧辰,如何?”司徒天逍耐不住性子,等不及开口询问。 萧辰怔愣,思绪回笼,笑眯眯地说:“无碍无碍,仅仅破坏一些元气罢了。” “元气被破坏?”司徒天逍拧眉,危险的眯起鹰眸,冷冷地问:“这算好事吗?” 萧辰眼睛眯成两弯月牙,笑说:“因为赤蛇的毒液诱发出潜藏在深处的龙纹毒,正巧放血时那潜藏的毒素发作。如此不是好事吗。” “什么意思啊?我没明白。”木宁夕傻傻地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阴沉的脸色瞬时六月晴阳,他兴奋地抱住木宁夕,低下头狠狠地亲了她的樱唇,“宁儿,也许我们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救我的方法吗?是什么呀?”木宁夕茫然,真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司徒天逍吩咐萧辰,“你尽快将狼山中的毒虫诱引出来,千万别伤到。” “知道。这些毒虫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来月老夫人已经知晓小宁儿嫁给狼王,也知晓花老夫人赐了大元丹,所以才会命人偷偷放毒虫到狼山里。” “没明白。”木宁夕依然傻傻的,放毒虫到狼山有什么用啊? 萧辰但笑不语。 司徒天逍邪肆一笑,魅惑的俊颜浮现杀意,“她偷偷命人再放些毒虫来狼山,想让你被毒虫蚀咬。你的身体里不断增加毒素,免得龙纹毒被大元丹化解。” “原来如此。”木宁夕冷笑,“龙纹毒培养出来的毒虫,怎么会被别人的血味引诱呢。” “正是。” 司徒天逍邪魅的笑了。月老夫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明明知道狼王娶了木宁夕,她竟然把手伸到狼山来。 “来人,传信给幻月山庄,烧掉月老夫人的虫洞。” “是。” 萧辰笑眯眯的摸摸鼻尖。狼王怒了,月老夫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哈哈哈,又要上演一场好戏瞧瞧。 第298章 诱引,引出毒虫 布置好了,萧辰躲在马车里,远远盯着摆在银泉溪边的十几个坛子。 而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远远的骑着黑驹子,站在溪河对岸的十丈外的大岩石上。 木宁夕歪头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我们来猜猜,那些被诱引来的毒虫顺序,会不会就是龙纹毒的毒虫药单顺序呢?” 司徒天逍原本如此想着,没料到木宁夕也有此想法。 “是。”司徒天逍笃定地点头,说:“因此我命萧辰记下顺序,也许有用处呢。” “还是你细心。”木宁夕笑盈盈的夸讲,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哟哟哟,来了一个。”木宁夕欢喜地指着对岸渐渐从溪河里爬出来的褐色虫子。 司徒天逍捂住她的小嘴,锐利的鹰眸看去,果然见一个小小的褐色虫在努力的爬入坛子里。 而另一边从石头缝里爬出一只绿色的虫子,模样怪异,有两个头,四根触须,八只足。 木宁夕看着就觉得恶心,她扭头,眯缝眼睛想看又不想看的样子,闷闷地说:“我泡的龙纹毒就是这些东西弄成的吗?好恶心哟。” “世上毒虫千奇百怪,数之不尽。当然如人一般有美的,也有丑的。”司徒天逍语气轻松,想借此来安抚她。 木宁夕想想,泡过这些恶心的东西是的人原主宁儿,真是令她佩服啊。小小的年纪竟然不怕这些恶心的虫子。如果是她,必定会死一死、吊一吊。 对岸,萧辰难掩兴奋地捂着胸口,笑眯眯地盯着那十个坛子,还有从四面八方爬来的毒虫。全部是万金难得的珍品毒物啊! 一条青色蛇顺着溪流从上游而来,警惕在绕着坛子十几圈,最终认定没有危险,才选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坛子爬进去,将它的身子缠成环型。 又等了半个时辰,当夕阳西下,十个坛子里装满九种毒物。唯一的一个青色蛇的坛子里只有它。想来与之相配的是那条赤色小蛇吧。 萧辰站在马车上,精准无误的将手中的坛盖子一一抛出去,稳稳当当封住坛口。 “嘿嘿,看你们还怎跑。” 果然,坛子盖立即叮叮咚咚响起来,尤其是青色蛇的坛子快要被敲碎了。 萧辰从马车里提出一袋子铜匣,动作麻利的将坛子一一放入铜匣里。笑眯眯地说:“这下看你们还如何逃出去。哼哼!” 在存放青色蛇的铜匣盖上洒了些雄黄粉,才放心的盖好锁好铜匣盖子。 “好啦,都出来吧。”萧辰拍拍手。 冯莽,卫漠,青禽和赤兽,以及紫、青、红、黄,四婢女一同出来。 “看来狼后有救了。萧辰,这下要看你的本事啦。”冯莽想要伸手拍拍萧辰,被他嫌弃地躲开。 萧辰宝贝似的抱着青色蛇的铜匣子,说:“快帮忙搬到马车上去。我要快些回一线峡研究研究。” “嗯嗯。你要快些,免得狼王没耐心,一刀砍了你。”冯莽打趣,走过去抱起两个铜匣,笑说:“若是你能破解龙纹毒,幻月山庄的老妪还不气得躺进棺材。哈哈哈。” “哼。估计连无花谷的老妪也会气得跳脚呢。”赤兽抱起三个铜匣走向马车。 萧辰沉默不语,脑袋里早就开始算计着该从哪里下手。 黑驹子“呼哧——”声传来,众人齐看向银泉溪对岸渐渐走来的两人一马。 木宁夕趴在司徒天逍背上,晃悠着双腿,笑嘻嘻地说:“我要好好的养养精神,和萧辰一起研究龙纹毒。没准我是医术天才,早他一步研究出解药呢。” “你喜欢便好。”司徒天逍背着她,慢慢趟过溪水。 黑驹子散欢地在溪河两岸跑过来、跑过去,四蹄还故意溅起水花。 “黑黑又闹腾啦。”木宁夕哈哈大笑,趴在司徒天逍耳边说悄悄话。只见他脸色阴沉,兜在她小屁股上的大手不轻不重的打一下。 “又胡说八道了。” “嘿嘿,哪有胡说呀。” 二人来到溪岸边,木宁夕从宽厚的脊背上滑下来,看看马车里摆放整齐的铜匣,问:“刚刚毒虫出来的顺序都记下了?” “是。都记下了。”萧辰颌首应着。 “从明日起,我想和你一起学医,研究它们。” 这话不是询问,是宣布。 萧辰瞧着司徒天逍没有反对,看来是答应了。他才要开口答应,就听到赤兽摆摆手,气呼呼的说:“不成不成。狼后怎么去学医术呢。” “我为什么不能学医术?你敢小瞧我!”木宁夕来气了。她男人都不反对,凭你一个跟班的竟敢站出来公开抗议,反了你啊。 赤兽气鼓鼓地说:“狼后是不是忘了训练五千精兵的事情?我们大大小小百座营寨的兄弟们,还等着狼后公布选拔的日子呢。” 对耶!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真真是该打!比起研究龙纹毒,学习医术,训练五千精兵更重要呀。 哎呀呀呀,她真是笨得可以。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兴奋,忘了忘了。该打,该打。” “宁儿,你需要这样。” 司徒天逍抓住木宁夕懊恼的不停揉搓的小手,“你想去学医术就去吧。练兵是男人的事情,你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行。练兵也是我喜欢的,我要练出战无不胜的精锐军队。然后踏平西都国和北契国。” “东楚国呢?放过他们?”赤兽摸摸头。难道狼后要与东楚联手吗? 木宁夕被问得一怔,说:“东楚国的人又没有得罪过我,灭他们干嘛。等哪日他们惹到我再灭不迟。” 好家伙!狼后的口气真是不容小觑呀。东楚国再不济也是有百万子民的大国,哪是她说灭就能灭的。 “狼后,你这灭人的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练出精锐的兵。”青禽语气中不无鄙夷。他可没忘了见面第一日被她亲手剃掉胡子的仇。 木宁夕冷蔑一眼,哼气,“青禽使者,你少小瞧人。以我的智谋,东楚国怎么了,分分钟灭了他!哼哼!” “好啦。小心牛皮吹破啦,我也保不住你。”司徒天逍宠溺地摸摸她的毛毛头,说:“萧辰回去吧。看来宁儿更想练兵。” “是。属下一有消息定会派人来禀。告退!” 萧辰的心早就飞回一线峡。马车里那么多宝贝,他怎么还有心思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胡扯闲聊。 骑上马背,与众人拱手,扬鞭远去。 “你们也回去吧。明日到狼宫来商议。” 木宁夕挥挥手屏退他们,转身去找黑驹子。 司徒天逍递眼色让他们散去,回头看木宁夕已经爬上马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练出一支精锐军队,然后陪你一起去攻打贝州城。”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凌身一跃,坐到木宁夕身后。 握住她拉着缰绳的小手,柔声道:“不急。我们先回去好好歇息几日,再好好的筹谋筹谋。” “嗯,你说的对。”木宁夕点点头。 司徒天逍喝声,黑驹子调转方向,往通向狼山的小路奔去。 一线峡,影阁。 这座建在山腹之内的地下城堡像一座迷宫。若没有熟悉这里的护卫领路,很容易进到暗桩房。 所谓暗桩房,就是能进,不能出的房间。在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空气,不需一个时辰便会窒息而死。 在迷宫中,有个单独的小院子。即使在山腹之中,仍然被建成农家小院的样子,而且院子里种满各种珍贵的药材。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像这座农家小院是用金银打造的。连院篱笆都是银桩金丝交织围成的。 用“金屋”来形容这座小宅院再合适不过。 萧辰命仆人白儿将铜匣子搬进屋内的一间密室。 一一摆放整齐,萧辰已沐浴完,换上一身简单的雪色短服。 “从今日起,阁中之事交给五领。我要闭关研究它们。” “是。”白儿应着,退出密室外面,顺手将门关好。 五领,即管理影阁五道关卡的领护。萧辰不在影阁时,他们五个人聚到一起才能行使权力。 白儿走后。萧辰坐在密室里的木板床上,盘腿静坐一会儿。 睁开眼便看到对面长桌上摆放的十个坛子,不禁冷笑。 “月老夫人一定想不到,她辛辛苦苦培养十年的毒虫竟会到了我的手里。哈哈哈,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月老夫人,你得罪谁不好,偏偏敢得罪狼王。哈哈哈,自寻死路。” “哼。月老夫人果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养出来的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谋智之人。看来也有月老夫人算计不到的,偏偏漏算了自己养大的人竟是个伪面狐狸。” 萧辰起身,来到长桌前一一观察,聆听铜匣之内的声响。 当他走到最后一个铜匣前,忽然里面响起一声沉闷的“咚”响。 “想逃出去?呵呵,可惜你要死在我的手里啦。”萧辰伸出手想要拍拍铜匣,突然他手一停,发现铜匣的盖子竟然在渐渐顶开。 “哎哟,你的力气不小嘛。” 萧辰迅速拿出一根银针,静待匣盖被顶开。 铜匣盖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被顶出一条缝隙,从里面发出“咝咝咝”声…… 一条红色的信子从缝隙中快速探出,又收回……探出,又收回…… 萧辰捏好银针,当红色信子再次探出匣缝…… 银针落,红信断,匣盖揭开,青色蛇瞪着凶恶的眼睛,张开血色大口,攻袭向萧辰…… 斩蛇七寸之处,必死无疑。 萧辰笑眯眯的握着小刀挑起已经毙命的青色蛇,“想吃我?重新投胎十次,你也休想!” 第299章 烦恼,偷来询问 狼山中有百座营寨,分别住着天狼军和地狼军。 绿色旗帜的是天狼军,由青禽使者领导;红色旗帜的是地狼军,由赤兽使者领导。 百座营寨分布在狼山的各个地方,像一座座石头小镇。围墙是石头垒成的,哨卡雕楼是石头垒成的,营帐是石头垒成的,就连兵器库和茅房都是石头垒成的。 昨日跟在青禽和赤兽身边的护卫兵回到营寨,立即兴奋地将狼后放弃学医术,先训练五千精兵的消息告诉同伴们。 一夜之间,整座狼山除了野狼谷的狼群不兴奋,其余的地方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旗帜招展、人山人海…… 百座营寨仿佛瞬时爆炸一样,士兵们欢欣雀跃,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商量着自己有没有资格入选。 连卫漠所管辖的营寨也沸腾起来,纷纷向木宁夕曾经训练的十个士兵询问特独的练兵法。 甚至…… “那个那个,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看着这样眼生?”清晨起来巡视营寨,卫漠发出一个陌生的士兵。 木讷的士兵搔搔头,吱吱唔唔地说:“卫副将军,小人是来找亲戚的。” “亲戚?”卫漠挑眉,冷冷的打量着木讷士兵。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看着还不错。 突然,他冷了脸,对身后的护卫兵下令:“将他拿下!” “哎呀,副将军,你误会了。唔!唔唔!” 护卫兵上前一个过背摔,旋身骑在木讷士兵的身上,捂着嘴巴。动作干净利落,半点不留情。 “哼。你当我傻呢。”卫漠不屑地白一眼,“这里是狼山,不是贝州城大营。找亲戚,哼,你是奸细不成?” “唔唔唔!”木讷士兵急了,他可不是奸细,他是被同伴派来找人询问练兵的事情。哪知道才通买了哨兵溜进来,没来得及找人就被发现了。 卫漠挥挥手,吩咐,“先放开他的嘴。” 护卫兵放开手,仍骑在木讷士兵身上。 “卫副将军饶命啊。小人是天狼军甲二营的,因为和同伴赌输了,无奈被派来找狼后日前训练过的那十位英雄,想问问那个特殊的练兵法子是如何的。” 卫漠抚额,才要张嘴训斥几句,立即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喝令。 “什么人?竟然私闯军营!” 又来一个。 卫漠命人将木讷士兵带去一边看守,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小人拜见卫副将军。小人是地狼军甲六营的。” 显然,这个比刚刚那人机灵许多,不等卫漠审问,立即自报家门。 卫漠干咳一声,转身之际,吩咐:“送去那边守着,我去见见将军,回来再行处置。” “是。”护卫兵押着这人去到篝火旁,和木讷士兵押在一起。 有了这两个先例,后面即使卫漠不在,护卫兵们也纷纷将闯入营寨的兵全部押到篝火旁听候发落。 比起卫漠的营寨,天狼军和地狼军的营寨是另一番景象。 红旗招展,地狼军甲一营的营寨。 “统领,我要报名。” 一个士兵气势威武地高举拳头,跑到营寨统领的面前自荐。 统领打量打量他,不耐烦的说:“去去去,等赤兽使者回来再说。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机会呢。没准只从贝州城的营寨里挑人呢。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啊。去去去,该干什么该什么去,别来烦我。” “统领,就算不能选上,观摩观摩也好呀。我们可想亲眼看看狼后所创的特殊练兵法子是什么样的。” “观摩?”统领冷笑,“你以为狼后所创的练兵法子是什么,能随随便便让你们当成热闹瞧吗?那是军事机密,万一泄露给敌国怎么办?” “啊?原来如此。” 士兵失落地放下拳头,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路过同伴时,大家纷纷伸来手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但是,这绝不是狼山营寨中的特例。除了甲一营,其余的营寨统领全部被营寨士兵们烦得耳朵都生茧子啦。 恨不得脚下生风的统领们纷纷策马逃离营寨,往青禽和赤兽所住的孤狼崖而去。 可他们哪里知道,青禽和赤兽早早的去烦冯莽,又一起往狼宫里去了。 狼宫,狼王殿。 正午时分,司徒天逍懒懒地坐在狼王宝榻上,看着坐在下面同样懒洋洋的冯莽、卫漠、青禽和赤兽。 打从昨夜回来,木宁夕就一直睡到现在,连早膳都是他亲自一口一口喂的,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辰怎么没来?”司徒天逍百无聊赖地瞟一眼大殿大门。 冯莽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琉璃樽,状似无意地说:“得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哪舍得离开密室半步。” 司徒天逍点点头。萧辰早一点研制出龙纹毒药丸,解药也能早一点研制出来,也免得木宁夕的毒痛。 “狼王,昨日说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吗?狼山里的兄弟们可都听到传闻,兴奋得很呢。”赤兽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凶相的大脸偶尔也会有憨憨的表情。比如此时他一脸懵逼地盯着宝榻上的司徒天逍,表情蛮可爱的。 如果木宁夕在这里,一定会喜欢上赤兽这副呆萌的样子。 小妻子不在身边,怪无聊的。司徒天逍换个姿势歪靠着另一边的枕头,完全没有被赤兽的话引起兴趣,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传得人尽皆知?” “当然是狼后准备选人练兵的事情呀。兄弟们都急得火上房似的,一个个巴望着真切的消息呢。”赤兽憨直地说,完全没发现冯莽递来的眼神警告。 司徒天逍冷了脸,骂道:“练什么练,没看到宁儿身子弱,需要静养吗。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别提了。从清晨天未亮起,我的营寨里潜入不少天狼军和地狼军的士兵,估摸着此时能俘虏半个营寨的人。” “他们去你那边作甚?”司徒天逍疑惑不解。 卫漠苦笑,扫一眼青禽和赤兽,说:“还是那个十个人引来的。因为受到狼后的训练,他们成为答疑解惑的。不论哪里来的都要找他们问问狼后的练兵法子特殊在哪里。” 司徒天逍抿唇,这的确是个麻烦事。 “让他们亲身体会体会,不就知道哪里特殊了吗。” 一道清冽如泉的娇声从大殿门外传来,司徒天逍抬头望去,只见木宁夕粉面桃花,盈盈而来。 “夫君。”身在狼王殿,又在属下的面前,木宁夕规规矩矩的屈膝福礼。 司徒天逍邪魅一笑,柔声道:“夫人请起。来,到为夫身边坐。” 木宁夕又是盈盈一拜,移着小碎步走到宝榻边坐下。 她看了一眼卫漠,青禽和赤兽,说:“回去告诉你们的兵,让他们好好的养精蓄锐。五日后,我要在狼山脚下的银泉溪边公开选人。所有人都有机会,不分等级。不想参加选拔的人,到营寨统领那里告知一声即可。” “狼后,有这等好事,谁不想试试身手。”赤兽兴奋地抢先说,被青禽瞪了一眼。 木宁夕莞尔,说:“我本想在贝州城的十万人里选拔。但是想到狼山里的兵也不少,不如也选出五千人来训练。” “不如选出一万人来。我也好帮着你一起。”司徒天逍提议。其实他也很好奇木宁夕所说的练兵法要系统的、合理的到底是什么。 “也好。”木宁夕点点头,突然看向大殿门口。 一道白影仙仙飘来,笑眯眯地问:“我错过了什么好事吗?为何你们面露喜色。” “萧辰,你不是关在密室里不出来吗?怎么突然出来了?”冯莽疑惑不解。 萧辰笑叹,说:“青蛇被我杀了,取了蛇胆。没想到……” “没想到中毒了?”木宁夕猜测的问。 “不不不,只是在蛇胆里发现一物,想拿给狼后瞧瞧。”萧辰拿出一个精巧的铜盒,打开盖子拿给木宁夕看。 木宁夕伸头看去,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什么东东?驴宝?狗宝?牛宝?鸡宝? 好吧。她听过以上许多动物内脏里挖出来的“宝”贝东西,据说是难得的珍贵药材。 眼前铜盒里的黑色亮晶晶圆丸子,难道是蛇宝? 只听过蛇胆有药用功效,没听说有“蛇宝”这种东西。 “小宁儿,你再仔细看看,它是什么?”萧辰掩饰不住兴奋的提警,笑眯眯的眼睛在木宁夕纠结的小脸和铜盒中的黑圆丸之间徘徊。 木宁夕想想,突然灵光一闪,张口结舌地瞪着萧辰,不知道她猜到的对不对。 旁边,司徒天逍瞟了一眼那黑圆丸,看到木宁夕的表情从纠结变成呆滞,不免错愕。难道木宁夕想到答案了? “宁儿,你猜到了?” 木宁夕呆呆地,对司徒天逍点点头,又看向萧辰,说:“龙纹毒药丸,是吗?” “对,就是龙纹毒药丸。”萧辰大笑,没想到木宁夕真的猜到了。 木宁夕双手捧过小铜盒,仔仔细细地观察黑圆丸子,喃喃道:“原来青色蛇不是用来取毒液的,而是用来炼丹的。” “你说什么?”萧辰惊讶的一把抓住木宁夕的手腕,急切地问:“小宁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推理,推理懂不?”木宁夕傲娇地瞧着萧辰急切寻求答案的样子。 “狼后,属下求你,再详细说说,可好?”放开手,萧辰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深鞠躬大礼,只差没跪下来磕个头。 木宁夕嘿嘿笑道:“道家和医家练制丸药都会用鼎或丹炉,但是青蛇是活物,能在蛇胆中取出龙纹毒药丸,说明龙纹毒是用活蛇来炼丹的。” 多么简单的推理。 “那么蛇毒液便取自赤色蛇?” “对滴。” 木宁夕将铜盒交还萧辰,说:“看来你要真正的闭关喽。” “是,多谢狼后。”萧辰再次深鞠躬叩谢。 司徒天逍疑惑地问:“宁儿,这些东西是谁教导你的?”包括练兵的法子,还有许多许多。 木宁夕神秘一笑,说:“当然是我的师傅喽。” 姓孙的师傅吗?那个姓孙,名悟空的人? 第300章 闭关,特殊练法 离开狼王殿,冯莽、卫漠、青禽和赤兽都带着“好消息”回去营寨。 萧辰捧着宝贝的黑圆丸子回去,放话一定要研制出龙纹毒药丸,否则绝不走出密室半步。 刚刚还热闹的狼王殿里只有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木宁夕准备回北宫去谋划谋划练兵的法子,才起身便被司徒天逍拉坐回去。 “怎么,还有事?” “东偏殿死了人,我已经命人重新修葺。你可以到西偏殿的书房去,我命人在小隔间里独设一间给你。”司徒天逍想到那日青凡死在东偏殿,阴鬼之气的屋子不适合给木宁夕用。 木宁夕歪头,问:“这事我还想问问你,可惜一直没得空闲。” “问什么?”司徒天逍不明白。 “你的书房明明在西偏殿,为何那日去了东偏殿的小书房。”木宁夕狐疑,猜测地问:“难道你早已料到青凡已经潜入东偏殿?” “青凡是跟着我们一路回来的。她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落入萧辰眼中。”司徒天逍邪魅一笑,凑近她的耳边悄悄说:“青凡藏身在萧辰的马车里。” “萧辰明明知道她在,为何不在半路揭发她。”木宁夕不明白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大眼睛转转,她学着司徒天逍的样子,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萧辰不会是故意留着青凡在马车里,趁机占她的便宜吧。” 司徒天逍暴笑出声,邪肆地在她耳边吹气,沙哑的嗓音掩不住诱惑,“为夫的想知道何为‘占便宜’,嗯?” “哼。你这样就是占便宜。”推开不要脸的男人,木宁夕昂首挺胸大步往外面走,边走边说:“从现在起我要闭关,你别来打扰我。” “闭关?”司徒天逍邪肆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本、尊、不、准!” “才不管你呢。”木宁夕快步走出狼王殿,见紫线仍骑在马上等着她。急忙小跑过去,伸出手任由拉上马背,说:“走吧,回北宫。” “不等狼王?” “不等。” 马儿向前飞冲,后面传来微弱的暴怒声…… 北宫。 回到北宫,木宁夕吩咐红线和青线每日送饭到西殿书房门口即可,千万不要进去。 紫线和黄线轮流为她守门,就算司徒天逍也不能进去。 四婢女相视一眼,只好答应。虽然狼王很可怕,但她们是狼后的婢女。两个主子,仅选一人的话,当然是狼后喽。 安排好自己的吃喝拉撒,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找红线要了一把铜锁,便将自己反锁在西殿的小书房里。 西殿的书房有百平米大小,被高高的书柜分隔两个区域。北面的窗子边有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都是贡品。 木宁夕站在桌书边,纤细的手指一一拂过文房四宝。不禁令她想起贝州城时,离开前她与司徒天逍为对方画像的情景。想来那幅炭块画出来的司徒天逍的肖像还在汴州城的长公主别院里呢。 好在她藏得好,任谁都不会猜到一幅画像会藏在长公主的朝阳阁屋梁上。呜呜,就是不知有没有老鼠。 木宁夕摇摇头,让自己平平心绪。 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已经有许多兵种,其中最神秘的就是特种兵。然而在这个皇权的封建时代只有步兵,骑兵和战车兵,其中弓弩兵被划入先锋兵团独成一体。因为火药还没有发明,所以炮兵是不可能有的。 木宁夕坐在椅子里,在纸上画出千年后的海陆空等诸多兵种,再列举出这个时代的五个兵种。纵观全局,其实没有多少变化,步兵是基础,骑兵是为战征演化出来的,而战车兵和弓弩是更进一步的产物。 木宁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放下毛笔。她起身走到巨大的书柜前,仰头看着靠近中央位置的兵书一格。 好在旁边有木梯子,木宁夕小心翼翼地搬动过来,“嗒嗒嗒”踏上去。果然如她所料,兵书一格里从先秦到盛唐之间的兵法古籍全部都在,而且有许多是珍贵的孤本,万金难得呀。 木宁夕谨慎地翻看着一卷先秦木简,重量压着她的小手险些断掉。先秦的祖宗们好体力呀。天天拿着这些木简阅读,果真是强身健体的好法子。 抱好木简,慢慢走下梯子,木宁夕来到旁边的榻上,盘腿而坐。认认真真的阅读起木简上的秦篆。 始皇帝统一文字之前,各个诸侯国都拥有自己的文字。木宁夕能熟练的阅读木简上的秦篆,得益于后妈的教导。为了能让木宁夕偷到真品,后妈不惜花重金请人教木宁夕各种文字。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就算她不会读,至少会看、懂得、认识。 每一个神偷都是旷世奇才。这句话是后妈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此时木宁夕真正体会到了。 仔细阅读完木简上的秦篆,木宁夕思忖片刻。再小心翼翼地将木简送回书柜里。 现在这些宝贝是她家的东西,可值钱啦。她当然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损坏。 回到书房前,木宁夕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待脑袋里空空的,心无杂念。她将未裁过的纸铺在桌面上,拿起提前准备的木炭开始在纸上画出每一种练兵的连续动作,包括写上一些楷体字的解释。 若论起写字,木宁夕的楷体虽然没有司徒天逍写得好,但是也不差。至少比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写得漂亮。 她认认真真的在纸上画着许多人形,连续的动作、连续的环境,各种各样的解释。 每画好一张纸,标上序号,放到榻上晾干。 就这样,木宁夕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整整四个日夜。其中青线都会按时送饭、送水,也会送些水果和点心。 四个日夜,紫线和黄线时时刻刻守在门口。虽然司徒天逍喝令她们放行,二人宁死也不愿离开。 知道这是木宁夕的命令,司徒天逍也无可奈何。只好命人在门旁边的摆设一张榻,他躺在榻上看书,边等木宁夕出来。 第四日傍晚,青线准备好晚膳和温水,还有一盆冰用来解暑。 “狼后,天气炎热,奴婢准备了一盆冰块为你解暑。” 门内没有半点声音传出,青线扭头看看司徒天逍。果然见他的脸色黑沉,愤怒地瞪着小书房的两扇门。 青线试着敲敲门,提高一个音儿,说:“狼后,天气炎热,奴婢准备了一盆冰块为你解暑。请打开门吧。” 两扇门纹丝未动,里面更没有半点声响。 “狼后……” “滚!” 司徒天逍耐心全无,喝开青线,他抬腿便踹。 “咚咚咚……哐!” 几声狠踹,终于两扇被反锁的门忽忽悠悠打开,司徒天逍大步迈进去,看见趴在书桌上的木宁夕,心中一紧。 “宁儿!” 司徒天逍冲过去,一把将木宁夕横抱起,立即往东偏殿的床上去。 “去把萧辰叫来。” 暴怒地低吼。 “萧阁主在密室,不准人打扰啊。”红线急得团团转。 “告诉他,不来就去死。”司徒天逍急红了眼睛,怀里的小妻子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是。”紫线离开。 “狼后!狼后!” 青线拿来浸过冷水的帕子敷在木宁夕的额头上。 冰冷的触感令木宁夕皱起眉头,呜喃一声“好凉”,便又继续睡去。 呃……原来狼后是累的睡着了,没有病到昏倒。 三婢女暗暗松口气。好险呀! “宁儿?快醒醒,宁儿!宁儿!”司徒天逍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急声唤着。 “不要吵!我累……要睡。”木宁夕咕哝一声,在他的怀里调整个舒服睡姿,继续呼呼的娇弱鼾声。 “野丫头!吓死我了。”司徒天逍哭笑不得。气咻咻地低头亲了她的樱唇,责备中又不失宠溺地低语:“等你醒了,看我不好好的打一顿屁股惩罚你。” “嘻嘻。” 不知梦到什么,木宁夕娇媚的笑。闭紧的眼睛弯成两条漂亮的弧线,长长的睫像羽扇一般。 司徒天逍心疼地用粗茧的食指抚过她的黑眼圈。这四个昼夜,虽然看着她能吃能喝,却不知她在里面有没有好好的睡觉。 显然,这浓浓的黑眼圈已经无声的证明,她没有好好的睡。 “宁儿,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樱唇浅浅的呓语让司徒天逍皱起英眉。这话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呀?难道她的梦里有着另一个她? 这一念出,司徒天逍想起初入狼山时,木宁夕像呆子一样指着狼山述说她的梦境,还有另一个“宁儿”。 “傻丫头,想报仇,我会帮你的。”司徒天逍怜惜地抚着她的脸蛋。她已经嫁给他,却从来没有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来完成她心中所愿。 “宁儿,等你的毒解了。我们第一个踏平的地方就是幻月山庄,好吗?”司徒天逍鹰眸闪着危险的杀气。 “不好。”声音清亮,坚决。 司徒天逍低头,眼中的杀气瞬时不见,只有溺死人的温柔。 “我什么时候出来的?”木宁夕勉强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东殿的内卧室。 “见你没有回答,我踹门……”司徒天逍说不下去了,因为木宁夕不悦的噘起小嘴瞪着他。 “坏男人。我还有一张图没有画完呢。” 木宁夕跳下他的腿,急匆匆往对面的小书房跑去。 “我帮你。”司徒天逍喊。 “准了。” 瞧瞧,狼后多有霸王之气。 第301章 秘籍,练兵漫画 小书房里,木宁夕重新站到长桌旁用木炭在纸上勾画着许多人形,一个人形相差无几,但又觉得有些不同。 司徒天逍站在榻边,低头看着一摞厚厚的图画,上面有许多人形。 “宁儿,你为何画这么多的人?用文字写出来多好。”司徒天逍见过的兵书都是文字的,很少有图画的。 木宁夕专心致志的描画着人形。这是她想到的最后一个高难度练法,合结特种兵的空降训练,改良之后一定能成为技压群雄的绝技。 司徒天逍见她不理睬自己,也不便再说话。默默地走到桌边,看着她在纸上每画下一个小人形,便与前一个重叠,然后继续描绘。 “宁儿,要画一模一样人形吗?”司徒天逍好奇。 木宁夕依旧不语,默不作声地重复着描绘,重叠,再描绘…… 两个时辰后。 木宁夕长长的舒气,丢下木炭,伸个懒腰,瞟一眼站在桌边的男人。 “夫君,帮我一个忙,好吗?” “何事?” 司徒天逍冷着脸不高兴地盯着她。显然刚刚被吃瘪的怨气还在,小心眼的计较她的忽视。 木宁夕憨笑,走过来挽住他的臂弯,笑说:“若你帮我忙,我给你变个戏法,如何?” “戏法?”司徒天逍冷哼,还不是一些孩童的把戏。 木宁夕嘟嘟嘴,点起脚尖“吧唧”一口亲亲,笑道:“来嘛来嘛,帮帮我。” “哼,算你识相。”司徒天逍薄唇微微上扬,被她拉着往榻边走。 按着他坐在榻上,木宁夕拿出真假碧青匕首,说:“你用这个吧。” 司徒天逍默不作声,接过真的碧青匕首。手掌握住匕首的柄,他不禁赞叹:果然是好东西! 匕首柄握着极为舒适,虽然镶嵌许多宝石,但每一颗宝石与金质的手柄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木宁夕看出司徒天逍似乎很喜欢碧青匕首,大方地说:“这把匕首留在你的身边吧。我终日有人保护,根本用不上。而且我也不会功夫,白白浪费了。” “你以为本尊缺这点小东西吗?”司徒天逍讽笑,将真的碧青匕首丢到榻上,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镶嵌绿祖母的匕首。闪着银寒光的匕首一看就是精铁淬炼煅造而成,上面有漂亮的花纹。在不同的光照下闪着不同的粼粼波光。 “哇,比碧青匕首还好耶!”木宁夕张着大嘴巴,惊叹地盯着司徒天逍手里的匕首,“夫君,这匕首有名字吗?” “狼眼。”司徒天逍骄傲的说,将匕首套上漂亮的野猪皮鞘套,交给她,说:“这把匕首有一对,本尊一个,你一个。” “好耶!”木宁夕丢下假碧青匕首,双手捧过仔细欣赏狼眼匕首上的绿祖母宝石。刀柄上的两颗绿祖母宝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想当年她偷遍国内外的博物馆,见到所谓价值连城的绿祖母和这两颗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货。 “喜欢吗?”司徒天逍捏捏她的脸蛋。经过多日的调养,终于把她养胖了一些。瘦削的小脸渐渐圆润,捏起来指腹亦觉得软绵绵、滑溜溜。 “喜欢喜欢。”木宁夕宝贝得揣入怀里,笑嘻嘻地说:“夫君,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的妻,不对你好对谁好。”司徒天逍理所当然地说,语气中无限宠溺。 “嘿嘿,夫君最好啦。”木宁夕撒娇地扑入他的怀里,小脸在他胸前蹭啊蹭。把男人哄高兴了才好使唤呀。 “野丫头,就知道给我灌迷魂汤。”司徒天逍屈指刮刮她的挺直鼻梁,“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呀。”脱离他的怀抱,木宁夕坐在旁边,取来一张画好人形的图纸,将人形折出单张来,说:“按照这条折线裁开。” “就这样?”司徒天逍挑眉,这等小事何需他来动手。 木宁夕看出他的想法,神秘兮兮地望望门口,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才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我怕被谁偷拿一张,万一泄露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好似什么贵重东西,还怕人惦记。 司徒天逍认命地叹气,“好,本尊亲自动手裁纸。” 本尊? 看来不高兴嘛。 木宁夕撇撇嘴,使唤人家总要听听抱怨吧。忍忍忍,忍字心头一把刀,疼点就疼点吧。谁让这位爷是她的男人呢。 木宁夕边折,边说:“要裁得大小一致,要按照序号排好,千万别排错了。” “遵命!”司徒天逍装腔作势地叹气,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木宁夕樱唇浅笑,默默地折着人形图。 两个人相守相伴不需要惊天动地,不需要缠绵绯侧,不需要悲悲凄凄,只要平平淡淡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起就是幸福。 木宁夕珍惜此刻的宁静,她每折好一张都会偷瞄。司徒天逍专注地裁着图纸,大手握紧真碧青匕首,沿着折痕小心翼翼地裁切。 “夫君,我想好了。卫漠统领的贝州城大军选出一万精兵吧。” “为何?”司徒天逍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她。 木宁夕也停下手,说:“我本想十万人一起练,然后淘汰不好的,留下好的。如此想想又觉得会打击那些淘汰士兵的士气。如此还是选拔出一万人来训练。” “嗯。”司徒天逍点头,亦觉得选拔更好。 木宁夕将裁好的人形小图捏住一边,像快速翻看一本书似的,里面的小人形动了起来。 “呵,有趣。”司徒天逍看着不断变化着动作的人形图,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快,都裁了,我们再用丝线将一边缝成册子的模样。”木宁夕催促着,起身去门外找红线要针和线。 司徒天逍看看手中裁切的图画,再看看走回来的木宁夕,发现他的小妻子非常聪明,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司徒天逍边裁画纸,边问:“宁儿,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训练十个士兵时,每一次训练前我都要请个人来示范,很麻烦的。”木宁夕动手速度加快,等折完画纸,还要缝制成册呢。 “叫个妥当人进来缝册。你不熟悉用针线,万一伤到手怎么办。”司徒天逍边裁纸边说,一个不留神,锋利的刀尖割破他的手指。 “哎呀,你怎么不小心点呢。”木宁夕急忙拿出绢帕将他的手指裹住,大喊:“红线,红线,快去拿止血和治伤的药膏来。” “是。”红线推开门瞧了一眼,立即慌慌张张地回到东殿去取药膏。 “青线去拿些盐巴来,还有温热水。” “是。”青线连忙去准备。 木宁夕用力压着司徒天逍的手指,见红线和青线将所需之物拿来,立即吩咐:“盐巴放到水里,搅拌匀了拿来。” “宁儿,别害怕,我没事。”司徒天逍柔声安抚,他能感觉到抓着他手旨的两只小手在颤抖。 木宁夕冷睇他一眼,吩咐:“拿来吧。” 用温盐水清洗伤口,司徒天逍因丝丝疼痛皱起了眉头。 “忍着点。”木宁夕小心翼翼地清洗过伤口,再用干净的绢帕擦去水珠,涂抹止血膏和治伤膏,边涂边吹,问:“还疼吗?” “疼。”司徒天逍故意有气无力的说话。 木宁夕扭头丢两颗白眼,真当她傻呢。这点小伤口哪里会疼得像要死了一样。哼,摆明是装的。 “好啦。”木宁夕甩开他的手,说:“红线和青线去收拾收拾桌子,紫线和黄线过来帮我。” “是。” 四婢女低头偷笑。 司徒天逍努努嘴,虽然帮不上忙,他也不愿离开。横抱起木宁夕到榻里面坐好,他倚着软枕,让木宁夕舒舒服服的靠着他的胸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享受此刻的温馨。 “夫君,你看。”木宁夕炫耀地快速翻着制好的册子,里面是一个步兵在草地上匍匐前进,然后用长枪刺向终点的稻草人心脏位置。 “很有趣。” 司徒天逍拿过小册子,学着她那样快速翻看,里面的小人形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狼后,又做好一册。”黄线缝好一本递给木宁夕,回去继续缝制第三本。 木宁夕献宝似的,“再看看这本。” 司徒天逍拿过,快速翻看。这本是从悬崖上用藤条制成的绳子,小人形快速下降。在降到地面后,跑向另一边的泥潭匍匐前进,再继续跑到有一人高的阶梯,凭借臂力不断攀爬十级,直到顶端的终点。 “这个构思巧妙,有趣有趣。”司徒天逍对这一系的练法感兴趣,一遍遍快速翻看着。 木宁夕嘿嘿笑道:“还有比这个难的呢。” “你画了多少?”放下册子,司徒天逍心疼她为了构思这些奇特的练法,劳心劳神。 “一共五十个册子,一百种练法。”木宁夕如实回答。 “这都是你那个姓孙的师傅教的?”司徒天逍有些嫉妒。那个姓孙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懂得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每一样都令他佩服不已。 木宁夕怔愣片刻,恍然明白司徒天逍的意思。尴尬地摸摸头,说:“是呀是呀,孙师傅教了我许多东西,还有打妖怪的法术呢。” “噗,打妖怪的法术?”司徒天逍哈哈大笑,“怪不得北契兵称你为魔女,原来你会法术啊。” “切,那有什么啊。”木宁夕傲娇地扬扬下巴,“我懂得的东西多着呢。” “是吗?”司徒天逍敛去笑意,摸摸她的头,“以后我要好好的保护你,免得你被别人偷走。” 木宁夕笑嘻嘻地扑进他的怀里。只要能帮到他,她愿意倾尽所有。 第302章 册子,找人练练 整整一下午没出小书房,终于将五十本册子全部缝制完成。木宁夕在封面写上各种练法的名字。 “狼后,这里面有我们的吗?”青线好奇地眨眨眼睛,看着摆在榻上的五十个小册子。 木宁夕摇摇头,“等有空闲的时候再画吧。这次急着练兵去攻打贝州城,你们若是不怕吃苦,可以跟着他们练些简单的。” “好呀好呀。我们不怕吃苦的。”青线兴奋地拍手。四婢女中只有她是从小跟着木氏兄妹一起长大,没有受过训练的。 紫线和红线出自影阁,黄线曾经是西都皇后专门训练的杀手,她们对木宁夕的练兵法子虽然好奇,但却没有要亲身尝试的意思。尤其是和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训练,想想就郁闷。 木宁夕捏捏青线的鼻子,笑道:“你也不怕被那群男人占便宜去。好啦好啦,你们还有重要的任务呢,这次就别凑热闹啦。” “重要的任务?”青线睁大眼,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和之前一样用鞭子抽打他们?” “你想得美呢。”木宁夕乐了,原来青线也是魔女型的。 青线捂着羞红的小脸嘿嘿傻笑,被木宁夕无情的赏一巴掌,笑骂道:“就你没大没小的。她们都不敢和我闹,只有你敢。” “嘿嘿,因为我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比她们亲。”青线得意忘形起来,起身拍拍麻木的双腿,说:“该用午膳了。二位主子在这里用膳,还是回外面的花厅里?” “花厅。吃完之后,我还要去选出五十个人来试练试练。”木宁夕将五十个小册子摞起来抱在怀里,回头说:“夫君,我们下午去找人练练,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好。”司徒天逍下了榻,横抱起木宁夕便往外面走。 “我有腿有脚的,你抱着我干嘛。”木宁夕啼笑皆非,这男人有力气没地方用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她。 司徒天逍毫不在意,“我抱自己的夫人,还需要看谁的眼色不成。你身子弱,少费些力气。” “夫君,你真是绝世好男人。”木宁夕无何奈何。好在她不算胖,既然他想抱就抱吧。 二人来到花厅,青线已经布菜完毕。待他们落座,四婢女便忙碌起来。 夏季的正午时分异常炎热,虽然狼山的绿树成荫,但奈何风力太小,闷热闷热的。 吃了一顿饭,出了一身汗。木宁夕实在不喜欢身全汗腻腻的感觉,撒娇地抓着司徒天逍一起去沐浴间泡澡,清清爽爽的真舒服。 多日没有泡过龙纹毒药丸的汤浴,木宁夕全身缩在浴桶里,只露是出一颗头。旁边的浴桶里,司徒天逍双臂架在浴桶沿上,满目柔情地瞧着她憋屈的小脸。 “夫君,我要泡到什么时候?”木宁夕皱巴皱巴小脸,不高兴地噘小嘴。 司徒天逍仰头不看她,醇如烈酒的低沉嗓音响在狭小的沐浴室里。 “再多泡一会,等暑热降了,我们就去卫漠的营寨选人。今晚就睡在那边的营帐里,不回来了。” “真的?” 一听住在营寨里,木宁夕立即兴奋地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 司徒天逍扭头看她,说:“我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 “为什么呀?”木宁夕傻了,好心提醒:“你不怕他们里面还有奸细?” “肯定还有奸细的。不过我既然来到狼山,就不再怕暴露身份。”司徒天逍含笑凝着她,伸出手摸摸她未沾到汤浴的脸蛋,柔声道:“等你的毒解了,我再接你回汴州城去。”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攻打贝州城,我还要收复瓦朗关。”木宁夕气鼓鼓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司徒天逍摇头,“收复贝州城后,我想南晋帝会下旨捉拿我回汴州城受审。也许会定大逆不道之罪。”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对策。”木宁夕摇头晃脑,奸笑道:“我会让信阳侯亲自请我们回去。” “说来听听。”司徒天逍好奇,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木宁夕歪歪头,噘噘小嘴,“不行。等我们攻下贝州城再说吧。” “还卖关子。”司徒天逍嗤笑,冷哼一声。 “我们去营寨吧。”木宁夕哀求着。 “好。”泡得差不多了。司徒天逍起身,拿过一件长袍给木宁夕披上,自己又披上长袍。牵起她的小手,说:“比起狼宫,你更喜欢营寨?” “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木宁夕简单直白的回答,令司徒天逍会心一笑。命中注定的姻缘啊。他的妻子不喜欢高门大宅,反而喜欢朴素的军营,果真是他的妻。 吩咐四婢女守好家,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骑着黑驹子去到卫漠管辖的营寨。 远远的便听见黑驹子独有的蹄声,哨兵立即打开栅栏门,恭迎司徒将军入营。 黑驹子在练兵监督台前停下,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凌空一跃,稳稳落地。 “黑黑,去找你的心爱小母马吧。”木宁夕逗弄着黑驹子。 黑驹子气愤地“呼哧”一声,头也不回的跑了。 “它生气了?为什么啊。”木宁夕疑惑地眨眨眼,问:“小母马移情别恋了?” 司徒天逍低头闷笑,说:“你猜对了,枣红马看上另一匹大宛驹,黑驹子生气呢。” “抢呗。我家的黑黑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儿,竟然瞧不上黑黑,那匹枣红马也不是什么好母马。”木宁夕嫌弃地撇撇小嘴。 司徒天逍闷笑,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那匹母马原本想送给你的。既然你嫌弃,那就给别人吧。” “哼。这种水性杨花的母马,我才不喜欢呢。”木宁夕继续嫌弃的冷哼,大步往副将军的营帐走去,大声吼:“卫漠,本后来巡视营寨,快快出来迎驾呀。” “狼后,将军,卫副将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守在营帐外面的护卫兵拱手禀告。 “他不会是去偷偷练习那几个……”木宁夕点起脚尖,趴在司徒天逍耳边说悄悄话。话未完,便看见卫漠和冯莽骑着马急奔回来。 “狼后,将军。”卫漠抹掉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的抱拳。 “狼……将军,狼后。”冯莽显些喊出狼王,好在及时改口。他也好不到哪里,一样的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木宁夕打量他们,说:“你们练功夫去啦?一身的脏污。” 呃……本想否认。可这一身泥,显然是露馅了。 冯莽道:“回狼后,我们去切磋切磋。” “算了。先来看看我带来的东西吧。”木宁夕摆摆手,率先进到卫漠所住的营帐里。 比起司徒天逍的主营帐,卫漠的营帐就简朴很多。除了一床,一桌一凳,还有一架屏风,便再没有别的摆设。 木宁夕让司徒天逍坐在主位上,而她坐在他的腿上。姿态随意,理直气壮的。 冯莽低头偷笑,卫漠脸皮抽抽,司徒天逍面色如常。 木宁夕将带来的三本简、中、难的小册子放到桌上,说:“这是三本练兵秘籍。有简易的,中等难度的,非常难的。你们一会到外面去选出三十个人来试练试练,看看哪里不好的,我再回去修改修改。” “是。”卫漠显得有些激动,立即转身去选人。 冯莽试探着拿起一本中等难度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看,没觉得哪里特殊的。 “连着看。”司徒天逍提醒。 “啊?怎么连?”冯莽傻傻地看着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叹气,随意地拿起一本快速翻过,说:“这样看,里面的人形是会动的。” “哇,狼后,这是你想出来的吗?”冯莽惊叹地学着样,快速翻看着手里的册子,果然看见画中的小人像活了一般动起来。他欣喜地大笑:“哈哈,他动了,动了。快看看,他动了。” “真傻!”木宁夕冷哼一声,起身去到外面,回头说:“夫君,拿上册子。我们去试练试练。” “好。”司徒天逍抢过冯莽手里的小册子,抬步跟着木宁夕离开。 冯莽还沉浸在惊喜,他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刚刚看到的小人爬动的样子。真有趣! 回神时,见帐里没人了,他急忙追出去,大喊:“狼王,狼后,等等我呀。” 哪里还看得见那对夫妻。他们早就跑到练兵监督台上,看着自动集结的十万大军,还有威风凛凛的卫漠在士兵队伍中穿梭。 知道狼后又要选拔三十人来练兵,十万士兵们都沸腾了。上次因为不相信一个弱女子能练出好兵来,他们许多人都退缩了。这次绝对不能再错过机会,要先一步被选出去。 司徒天逍负手而立,鹰眸锐利地扫视面前的十万大军。这些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士兵们,如果木宁夕能练出精兵强将,能让他们在战场上少死几个人,那么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马革裹尸战沙场,忠魂白骨埋他乡。 “夫君,你哭了?”木宁夕惊讶地看着他。 “想起曾经的事,不免伤感。”司徒天逍抹掉眼角的湿润,便见卫漠大步走来,说:“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是。”卫漠拱手,转身扯着喉咙大喊:“将士们,司徒将军有大事要宣布。你们一个个的听好啦。” “是。”众士兵齐声回答,响彻山谷。 木宁夕看着司徒天逍挺直身板,鹰眸炯亮地扫视下方,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却半个音儿都没有发出来。 悄悄拉住他的大手给予无声的支持,木宁夕极小的声音鼓励道:“既然决定了,就别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重新鼓足勇气看向下面的十万将士们。 第303章 忠心,狼牙铁骑 练兵监督台上,司徒天逍面容冷峻,冷冽地视线在下面的十万士兵脸上巡视。直到有一只小手悄悄拉扯他的袖子,才收回视线扭头看着她。 木宁夕努努小嘴,提醒他要快点说,别拖沓。 司徒天逍会意一笑,再看下面的士兵时又换回冷峻的神情,朗声喊道:“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将军请说。”站在下面首位的卫漠抱拳,代替所有人开口。 司徒天逍朗声道:“本将之所以能将你们送来狼山保护,是因为本将就是名闻四国的神秘至尊……狼王!” 视线扫过下面每一个士兵,他们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尤其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表情更加夸张。 一石击起千层浪。司徒天逍自暴身份,令众将士们惊愕之余,忍不住切切私语。 卫漠想要出声喝止,被木宁夕一个眼神吓住。只好闭上嘴巴,任身后的十万人像一群群苍蝇嗡嗡嗡的闹哄着。 “将军,你真的是……狼王?”队伍中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立即那问话的少年被周边的人推出来。 司徒天逍严肃,正色地点头,“是。” 少年没有胆怯,固执地问:“将军,你已经是狼王,为什么甘愿在南晋国当小小的守将。当狼王多威风呀。” “因为除去狼王之尊,我亦是司徒氏的子孙。”司徒天逍毫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比起南晋国百姓,他更在意司徒氏子孙的身份。 少年瞧瞧旁边的木宁夕,问:“将军还会回到贝州城吗?” “会。”非常肯定的回答。 少年低头思索片刻,问:“若有一日将军不想做将将军,只想做狼王,预备将我们这些人如何处置?” “你希望如何?”司徒天逍眼中有着欣赏。自古英雄出少年,又有出生牛犊不畏虎之说。眼前的少年也就十六岁的样子,却生有一副倔强的脾气。 少年不惧司徒天逍冷戾的视线,他昂首挺胸,毫不犹豫地说:“我知道将军是勇猛之人。若有一日离开南晋国,我希望追随将军,哪里都行。” “为何?” 司徒天逍饶有兴味地端详少年。一身铠甲在他瘦小的身上显得异常沉重,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生有一张大嘴,两颗虎牙。挺直身板站定,双手握紧成拳,似乎在给自己鼓励。 其实少年是害怕的。也许司徒将军是忠君爱国的好人,但至尊狼王却是残暴狠戾的恶人。 少年沉默片刻,突然发问,“将军,如果你成为狼王,还会保护南晋国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司徒天逍薄唇微勾,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少年不明白,皱起小眉头盯着司徒天逍。 “若南晋国落入奸人手里,狼王会出兵攻打。如同贝州城被北契国大王子攻占,瓦朗关被赤聂攻占。我们练兵的目的是收复失去的城池,保护我们的亲人不受伤害。” 木宁夕代为回答,她伸出小手握住司徒天逍的大手,说:“狼王是四国百姓的狼王,不是哪一国帝王的狼王。不论他是司徒氏子孙,还是贝州城守将,还是至尊狼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姓,绝非贵族。” “狼后所言非虚。” “是。本后敢用性命保证。”木宁夕定定地看着站在下面的少年。话不仅仅说给少年听,更是说给面前的十万将士听的。 “司徒将军,我们是你的兵,永远效忠于你。”队伍中有人举手高喊,以示忠心。 “是呀是呀,司徒将军。我们宁愿跟着你,也不想给南晋国的奸人卖命。” “将军,我们愿意跟着你。” “将军,我早就想留在狼山。看看天狼军和地狼军,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百姓出身。” “将军,请收下我们吧。我们愿意效忠将军。” “狼王,我愿意效忠。” “狼王,我也愿意!” “还有我!” “我也是。” …… 附和声此起彼伏,十万人的声音像一波波潮涌不断袭来,已不仅仅是感动,更多的是震撼。 “众将士们!”司徒天逍醇烈的嗓音喊出喉咙,气贯长虹、威风凛凛,他情绪高昂地大声说着:“既然你们愿追随本尊,从今以后你们便是狼山的人,也只听命于狼山的命令。若有违抗,也要按照狼山的军律处置。” “愿效忠狼王,至死不悔!狼王威武!狼王威武!狼王威王!” 震耳欲聋的喊声群情激昂,振奋不忆。 司徒天逍薄唇微微勾起,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少年轻狂,幸福时光。好羡慕他们哟。”木宁夕在一旁羡慕的碎碎念,有点小遗憾地说:“若我是男儿身,一定会像他们一样。” “你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司徒天逍哑着嗓音低声说。握着小手的大手更紧了紧,又笑着说:“你身为女儿身也不比他们差呀。天下间也只有你能画出那么奇特的兵书来。” “嘻嘻,拜赐于我的孙师傅,他太强大了。”木宁夕顽皮地吐吐粉舌,说着玩笑话。 可在司徒天逍看来却是另一番意思。她的孙师傅很伟大,比他司徒天逍还好呢。 “你喜欢你的师傅?”司徒天逍挑眉斜睨她,没发现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木宁夕故意装作紧张地舔舔樱唇,说:“嘿嘿,师傅老人家年纪大了,他才看不上我一个小毛丫头呢。” 孙悟空少说也有五年多岁啦。而且跟着唐僧去取经,是佛。哪能破戒,喜欢她呢。呸呸呸,孙悟空是凭空的小说人物,哪里是她的师傅。佛祖见谅啊! 看着木宁夕小脸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司徒天逍脸色更加不悦。面色青,吓的?面色白,害怕?面色红,害羞? “宁儿,你在害羞?” 耳边呼来热气吓得木宁夕全身僵硬,捂住羞红的耳朵,吱吱唔唔地说:“夫君,我在想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学一些兵法呢。” “兵法?你师傅还会兵法?”司徒天逍狐疑。一个老头儿能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学识吗? 木宁夕努努嘴,孙子兵法是姓孙的写的,难道只有孙悟空可以拿来当师傅吗?仔细想想,再编出一个神通广大的师傅来会不会被司徒天逍气得掐死。毕竟编出孙悟空是她的师傅,已经让司徒天逍很郁闷了。再编出来的一个,恐怕就要暴露啦。 “那个,我师傅是文武全才。他平生除了会偷,爱捉弄人,还懂得许多呢。”木宁夕骄傲的炫耀着,看得司徒天逍一阵心烦气躁。 “闭嘴。我会命人去四处找找,你安心留在我的身边吧。”司徒天逍烦躁地搓搓手。怎么觉得这野丫头在瞧不起他呢。 木宁夕闷声偷笑,歪歪头便看见卫漠一脸喜色的大步走来。 “狼王,你看这是什么。”卫漠将一本厚厚的册子,献宝似的送上来。 司徒天逍冷瞟一眼,“都按手印了?” 卫漠呆愣,狐疑道:“狼王,你怎么知道大家都按了手印?” 司徒天逍冷哼一声,继续看着面前的小妻子。比起这些愿意追随他的十万将士,他的小妻子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木宁夕嘿嘿笑道:“这下狼山的兵又多了十万人。有天狼军,有地狼军,有……” “要取个名字。”司徒天逍提醒,目光灼灼地看向木宁夕,“你来取吧。要有狼字。” 木宁夕摸摸下巴,看向十万士兵仍然整齐的站着。想到以后她要打造一支常胜军团,那么一定要取个霸气的名字。 “有了。” 卫漠急问:“是什么?” 下面的士兵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听等着她说出名字来。 木宁夕举起四根手指,大声地说:“狼、牙、铁、骑。” “骑兵?”卫漠恍然,这十万人里只有五百骑兵,怎么能称作“铁骑”呢。 木宁夕摇摇食指,说:“都往前来,本狼后还要宣布一件大事。” “狼后请讲,我等听命就是。” 卫漠抱拳,极为恭敬。 木宁夕回头看一眼司徒天逍。不知道没有和他商量,临时做的决定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心一横,牙一咬,随他生气还是高兴,她就这么决定了。 “我宣布,狼牙铁骑全部参加训练,而且要分出三个兵种,去糟粕、留精华,打造一支无可匹敌的常胜军团。” “狼后,你在说大话吗?”底下有年长的士兵鄙夷地大喊。 “谁?站出来说话。”卫漠凌厉地目光扫过下面,果然见到一位年长的士兵大步走出来。 “卑职见过将军,见过狼后。”年长士兵身形伟岸,面相粗犷,有一双令人看过印象深刻的生满厚茧的大手。 司徒天逍难得一见地拱手回礼,朗声道:“老前辈多年不见,没想到竟在本将的十万大军中。” “呵,少将军多年不见,没想到竟成为名动天下的至尊狼王,相信老将军在天有灵,也会深感宽慰的。” 老将军?在天有灵? 木宁夕好奇地看向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面色依旧冰冷,唯有鹰眸中暗藏忧伤之色。 “狼后。小人一介粗鄙百姓,有一事不明。请狼后不吝赐教!” “请讲。”木宁夕面带笑容,并不介意年长士兵的无礼。 年长士兵抱拳,道:“敢问狼后有何神力能保证打造出一支常胜军团?” “凭我所学,凭我所知,凭我所谋。” 回答的简单暴力易懂。丫的,就凭我会知识的,你不会。我懂的东西,你不懂。我谋划出的方法,你想不到。怎地,想打架吗? 木宁夕瞪大眼睛,一副“我比你强”的高傲姿态,压得年长士兵闭上嘴巴。 第304章 围观,幸运之神 木宁夕端着架子步下石台,走与年长士兵的身边,与他一正一反肩挨着肩的,以只有他和她听得见的声音,说:“若老先生不肯相信我,我没办法。但是我相信凭借我的那些练兵法子,老先生会扭转想法认同我的。” “狼后,自信过头便是自负。女人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练兵打仗的事情就该让男人来做。” “老先生此话差矣。打仗是男人的强项,但有时候女人的谋智胜过男人的武力。” “多说无益。请狼后不要破坏司徒家的规矩。”年长士兵转身,鞠躬作揖。 木宁夕冷蔑地瞟一眼,哼笑道:“老先生此话又错了。我练的是狼山的兵,并非司徒府的兵。老先生若看不过,不如回汴州城去吧。” “你……你一个女人怎能掺和男人之事。”年长士兵气呼呼地指责,完全没发现石台上的司徒天逍已经黑沉了脸色。 木宁夕高扬起下巴,完全不被指责的话所影响。她高傲地转身与年长士兵面对面,“老先生,我只问你一件,你若答得上来,我便不再掺和练兵之事。” “狼后请讲。” 年长士兵收敛气闷,瞪着她。心想这女娃娃的确有些胆量,敢在十万士兵面前口出狂言,也不怕闪了舌头。 木宁夕微微一笑,问:“老先生生有一双厚茧的大手,想来征战沙场多年。” “这是当然。我跟随司徒老将军多年,直到他战死沙场。还是我为老将军收得尸呢。” 有功之臣啊。倚老卖老来了。 木宁夕勾唇,也不问他口中的“司徒老将军”是谁。相信一会回主营帐,司徒天逍会告诉她的。稍安勿躁,先解决这个固执的糟老头子。 “如此,老先生在战场上一定死了不少的同伴吧。”木宁夕试探地问,答案必是肯定的。 年长士兵端详一眼,“这是自然。战场上刀枪无眼,哪有不死人的。” “是啊。刀枪无眼。”木宁夕叹气,“我之所以献出自己所学的练兵之法,就是想少死一些人。多学会一项技能,就能离死神远一些。老先生,难道我这样做,有错吗?” 年长士兵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战场上谁都不想死。 见他心思有些松动,木宁夕再接再厉,继续劝道:“老先生,我并非要亲自领兵上战场。只是想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授给士兵们,为狼王分忧解劳,这也是我做为妻子应当应分的。” “但……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得这些。” “这就不劳老先生费心了。依照你的年纪,还能练一些简单的技能。依我之见,不如跟着练一练,不为上战场杀敌,只为强身健体也好。” “哼,你不要小瞧了我。我可是被老将军夸讲的人。”年长士兵像被拔毛似的,气呼呼地叫嚣。 木宁夕撇撇嘴,耸耸肩,道:“好吧。随你便吧。” 年长士兵闭上嘴巴,看着她走回石台上,站到司徒天逍的身边。 这女娃娃,打定主意要掺和一下。 年长士兵心里不爽,但是又没有办法阻止。只好默默地走回队伍里,静待后续吧。 司徒天逍牵着木宁夕的小手,看向卫漠,问:“三十人,可选好了。” “是,选好了。”卫漠喊一声:“都出来吧。” 一声令下,三十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快步走出队伍,站到最前面来。 在同伴们的眼中,这三十人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能够最先试练狼后的特殊练兵法子。 “卫漠,按照那三本册子里的练法,将他们每十人分成一组,分开训练。”木宁夕吩咐道。 卫漠拱手,“是,狼后。” 走过去仔细挑选出最好的十个,再挑出中等的十个,留下比较弱的十个。 “册子给你,别弄坏了。”木宁夕拿出三本册子交到卫漠手里。 卫漠像捧着宝贝似的,憨笑道:“是是是,我一定保护好。” 众士兵好奇地伸头张望,连隐身在队伍里的年长士兵都禁不住往前凑凑,想要看清卫漠手里捧的是什么。 卫漠走到最弱的十个兵面前,学着之前的样子,快速翻着册子。 十个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个个既感到新奇,又忙着看清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快速翻完一遍,卫漠冷着脸,问:“都看明白了吗?” “没有。副将军,你翻得太快了,我们都没看明白。”十个人齐摇头。他们只顾着看里面的小人会动,哪里还记得内容? “笨!”卫漠气得斥一声,抱怨道:“再看一次,记不住的都滚回去。” “是。保证记住。” 十个人睁大眼睛,恨不得瞪出来粘在册子上。 卫漠快速翻着册子,心想这东西真有趣。等一会儿偷偷拿回去看个过瘾。 “都记住了吗?” 十个人摸摸脑袋,相互看看,全都不敢说话。 卫漠冷白一眼,无奈地回头向木宁夕求救。 “你让一个人看,然后将动作做给他们看,就行了。”木宁夕善意提醒。 “哦。原来是这样练的。”卫漠恍然大悟,叫来其中一个,说:“你要记住,不然军法处置。” “是。”士兵颤颤微微地凑近,瞪大眼睛看着册子里不断变化的小人动作。 木宁夕摇头叹气,步下石台,说:“给我吧。” 卫漠有些不情愿,慢吞吞地交还小册子。 木宁夕叮嘱士兵,“别紧张,就像看有趣的书本。记住多少是多少。” “是,狼后。”士兵仍紧张地搓搓汗湿的手。 木宁夕翻动的速度明显减慢一些,但又让册里的小人动作连贯。这个嘛,是一个技术活。 “狼后,我记住了。”士兵欣喜若狂。在木宁夕翻完册子,他立即爬在地上做出匍匐前进的姿势,然后又快速跑了几步,蹲下来做蛙跳的动作。 木宁夕微微一笑,夸讲道:“你的动作很标准。很好。” “多谢狼后。”士兵欢欢喜喜地跑到同伴身边,不等卫漠下令,他主动的教导同伴动作。 “给我第二本。”木宁夕要来第二册,叫来等候多时的十个人,说:“你们中哪个记性最好。” “我。”一个士兵自告奋勇。 “好,我来翻,你来记。”木宁夕准备好了,士兵揉揉眼睛,躬身做好准备。 册子被不快不慢的连续翻动,比起刚刚的两个动作,这里面的要难一些。 二次翻动之后,士兵已经记得牢牢的。 “狼后,小人做了。” “嗯。” 士兵招来一个同伴,在他耳边说了句“跟我一起”。二人便齐扑到在地上,先是匍匐前进,然后前滚翻十次,背手蛙跳十次。最难的是第四项,二人接力,一个滚,一个伏地挺身悬空、落下,然后滚地,另一人伏地挺身悬空、落下……就像演杂技似的,要配合默契。 滚动的人很容易,但是伏地挺身的人要整个身子与地面平行的向上悬空,要让滚动的人他的下方滚过去而不压到对方。 高度,时间差,默契度,这完全是考验他们的战友情谊。 “狼后,太难了,我们做不到呀。”两个士兵在做最后一项的时候试了三次都没有完成,气喘吁吁的回来。 木宁夕微微一笑,回头看向紫线和红线,“你们能做到吗?” “能。”紫线毫不犹豫地回答。 红线亦答:“能。” 木宁夕吩咐道:“去换件衣裳,要快。” “是。”二人闪入旁边的小营帐里,管这是谁用的呢。只要不是主营帐就好。 眨眨眼的功夫,紫线和红线换了一件简单的胡服。朴素的短打扮让她们显得很干练。 “刚刚的动作,你们做一次。”木宁夕命令道。 紫线和红线相视一笑,纷纷趴在地上。 匍匐前进,前滚翻,背手蛙跳,二人像精灵一般,动作漂亮,毫不拖泥带水。她们像双胞胎一样默契,动作一致到看不出丝毫破绽。 到了最后一顶。紫线率先做伏地挺身悬空的动作,红线在地上滚动,然后学着紫线刚刚的动作,下面紫线也顺利滚过。 两人默契度百分百,像被人为操控一般,动作如行去流水,美不胜收。 “哇!真强!” 围观的十万士兵群情激动地鼓掌。顿时掌声雷动,赞叹声不绝于耳。 紫线和红线做完第十个,一同翻滚,然后稳稳地站起来。二人大喘粗气,走到木宁夕面前,拱手:“狼后。” “很棒!”木宁夕豪气地竖起大拇指,为她们骄傲。 卫漠冷扫一眼围上来的士兵们,鄙夷道:“看看看看,你们一群男人还不如两个小丫头。哼哼,还指望你们上战场?” 一句话说得十万汉子们集体羞红脸。卫副将军虽然说了实话,也顾及点脸面啊。至少他们是他带出来的兵,丢人也是丢卫副将军的脸啊。 “哼,一群废物。”卫漠冷白一眼,乖乖将第三册交还木宁夕,“狼后,这第三册也由你来吧。” “呵,好。你也学着点,以后要全部交给你来管的。”木宁夕莞尔一笑,叫来最孔武有力的十个兵,说:“这是更难的,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好。” “狼后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练的。”十个兵齐声道。 木宁夕不快不慢的翻着册子,争取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狼后,这第三项似乎很难办到。”一个兵提出意见。 “那要看你们的臂力。”木宁夕抬手捏捏最强的一个兵的上臂,说:“你们先试试看,若不行也别勉强。这些练法是由易入难的,练的时候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是。谨遵狼后吩咐。”十个兵走到另一边去试练。 木宁夕抱着三本册子走回司徒天逍的身边,笑说:“看来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喽。” “等他们练好五十本册子的技法,果真能配得上‘狼牙铁骑’的名号了。”司徒天逍畅然而笑,牵过木宁夕的小手,说:“我们去用晚膳。” “好。”木宁夕由他牵着往主营帐走,发现卫漠和冯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咦?你们跟着作甚?” 卫漠是个老实人,不好意思开口。只扭头递眼色给冯莽。 冯莽苦笑,说:“属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狼后成全。” “什么?”木宁夕疑惑。 不待冯莽张开嘴巴,就听到司徒天逍冷冷地声音说:“不给看!” 啊?不给看? 狼王,你个腹黑又小气的人。我们不就是想看看练兵的小册子嘛,看你小气吧啦的。哼哼,小气吧啦的吝啬男。 冯莽和卫漠对视一眼,愤愤不平又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 第305章 集结,选拔开始 狼山,银泉溪。 狼山脚下,银泉溪边,天未亮时已有许多人抵达,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新得到的消息。甚至有人把自己夜里偷偷潜入卫漠统领的营寨所看到的景象添油加醋地描述给众人。许多人都羡慕起那三十个幸运的士兵能够抢先一步练习。 东方露出一抹朝霞,一轮红日渐渐在霞光的映衬下浮现。狼山里百座营寨的士兵已全部集结在此。 天狼军二十万,地狼军三十万,狼牙铁骑十万。相当于南晋国一半的兵力,此刻黑压压地站在银泉溪两侧,真有那么一点沙场点兵的恢弘气势。 清晨山中的风带着一丝甜味,黑驹子的蹄声在茂密的林中传来。远远听见这马蹄声的将士们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目光聚焦向身后的一条小路。 冯莽,卫漠,青禽和赤兽早已抵达,站在银泉溪岸边十丈之处的一块大岩石上。 “狼王和狼后来了。” 集结的队伍中有人高喊一声。果然看见黑驹子踏着优雅的步态,缓缓而来。它的背上,木宁夕清丽笑容的挥挥手,而司徒天逍戴着狼面具,单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揽住妻子的小腰。 “拜见狼王。” 天狼军和地狼军齐跪下叩拜。看得旁边的十万人目瞪口呆。 瞧着安坐在马背上的狼王,比四国的皇帝还要威风。面上罩着狼面具,一身墨色银狼图腾长袍比皇帝的龙袍还要霸气凛凛。狼后也穿着一件玄色金翟鸟凤袍,一身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拜见狼王。拜见狼后。” 对岸的大岩石上传来四声整齐的声音,恭敬有礼。卫漠、冯莽、青禽和赤兽亦单腿下跪行礼。 驱使着黑驹子趟过溪河,走到对岸的大岩石边。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跃上大岩石,立时卫漠,冯莽等四人退到地上站好。 “都起来吧。”罩着狼面具,司徒天逍醇如烈酒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悦。 “多谢狼王。” 天狼军和地狼军齐起身,整整齐齐地站列。 从始至终,十万狼牙铁骑无一人行礼。全都傻傻地站着,目光探寻地盯着戴狼面具的男人。他们该称呼狼王,还是司徒将军呢?很纠结的,有木有。 “见到本尊,你们为何不拜?”司徒天逍不悦地看向那十万士兵。虽然这十万人是他亲自选拔并培养的亲兵,仅仅因为他换了一个身份,这些人竟忘记应有的规矩。 “卫漠,狼牙铁骑对本尊和狼后不敬,每人杖二十以儆效尤。” “遵狼王圣令。”卫漠抱拳领命,阴冷视线扫向对岸的十万士兵,气恨得牙痒痒。真是一群没脑子的东西,给他丢人现眼。 对岸的十万士兵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见卫漠臭着一张脸愤懑地瞪着他们。为什么要被打啊?他们只是反应慢罢了。不敬?冤枉啊!他们打从心底敬重司徒将军,通过昨夜的特殊练兵法,也更喜欢足智多谋、无所不知的狼后。 “将军,我们冤枉啊!” “对呀。将军,我们冤。” …… 十万人七嘴八舌的喊冤声逗笑了冯莽,气坏了卫漠。 卫漠指着对岸的十万士兵,骂道:“在狼山,将军是狼王。在外面,将军是将军。你们懂了吗?” 不敢懂吗。副将军这绕口令说得真好。简单粗暴没水平,但是他们听懂了。呵呵,指望一群糙汉子们文绉绉的,两个字:做梦! 冯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呵呵地说:“卫漠,看来你要忙的事情还真多呀。估摸着他们挨打之后也没搞明白为何受罚。” “你羡慕?”卫漠斜眼瞪他。瞧着他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就烦。哼,敢落井下石试试,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冯莽努嘴,调侃道:“羡慕有何用,青禽和赤兽对狼王忠心不二,我连教训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此话出,青禽摸着山羊胡子,唇角抽抽;赤兽搓搓手,面皮发紧。 “嘿嘿。”木宁夕很不给面子的奸笑两声,抓着司徒天逍的大手,撒娇道:“你让他们都闭嘴吧。点兵点将很费时间的,要赶在正午之前选出五千人来。” 司徒天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冷瞟下面的四个,吩咐道:“从这里沿东边的小路上到狼谷,为狼后采一朵漂亮的花儿回来。” “是。”卫漠和冯莽领命,大步往自己统领的队伍走去。 木宁夕回头叫来红线,问:“你们都安排好了?” 红线隐忍笑意,点点头,低声问:“狼后,不会惹怒他们吧。” “不会,放心吧。”木宁夕奸诈的笑起来,回头对司徒天逍说:“好想去狼山之巅看热闹哟。” “走吧。”司徒天逍揽着她,一声口哨唤来黑驹子,“我也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法子阻拦他们。” “一定很有趣。”被司徒天逍抱上马背,木宁夕骄傲地靠入他怀里,笑说:“希望他们不会被打得太惨。” 司徒天逍抿唇不语。小妻子爱捉弄人的野脾气越来越大,只要不惹众怒,他就宠着她吧。 “狼王,要走吗?”卫漠好奇。 “最先回到这里的人,记下名字,然后让他们回去歇息。明日天亮到这里集结,准备训练。”木宁夕简单布置,提醒道:“天狼军和地狼军各五千人,狼牙铁骑取一半,余下的一半待我再想想如何训练。” “是。”卫漠拱手。 “驾!” 司徒天逍喝令黑驹子往通向狼山之巅最近的一条小路走去。 “这选人的法子也太容易吧。”冯莽走来,狐疑地看着隐没入密林里的二人一马。 卫漠抚额,“狼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呢。” “她的才智与狼王不相上下。连狼王都不一定能看得明白,何况你我呢。”冯莽耸耸肩,站到大岩石上看向对面已经结队跑向狼谷的士兵们。凭借多日来对狼后的了解,她选人的法子绝对不仅仅是跑步和采野花那么简单,肯定有更多更难的关卡。 遇到这么能作死的狼后,兄弟们自求多福吧。 狼山之巅。 当黑驹子又跑去撒欢,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面向东方的山谷。隐没在密林中的小路上像蚂蚁集结一般密密麻麻的人影攒动,跑在最前的人正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四十个士兵。 “看来你最先训练的那十个人一直偸偷练过。”司徒天逍指出跑在最前面的十个人。若他记得没错,这十人正是木宁夕亲自训练,与卫漠带的十人比试的。 木宁夕点点头,“嗯,就是他们。那个跑在最前面的,我之前还骂过他呢。” 指着盘延小路上不断移动的人影子给司徒天逍,说:“他滚山坡的时候,第一个完成的。然后站在下面等着同伴一起走。我就骂了他。” 司徒天逍抿唇而笑。那日他全程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木宁夕说得没错,在战场上若想与同伴共进退,也要看清楚形势再行动。 “那是什么?”司徒天逍皱眉,看见跑在前面的人影堆堆簇簇地掉入一个大坑,后面的人来不急刹住,推着前面停下的人一起掉进坑里。 “应变能力很重要。”简单解释,木宁夕有些焦急。若这样继续掉下去,恐怕压在底下的人会受伤,或者被压死。 好在她焦急之时,紫线和红线出现,用鞭子狠狠抽打掉入坑里的人。 立时压在最上面的人奋力往坑上面爬,管他踩着谁的头、谁的肩膀呢。只要爬上来继续跑就行。 掉坑里的人至少有十五个,被鞭子一抽,本想装龟不动的人也不得不继续爬上坑外。 被压在底下人也奋力往上,而后面跑来的人有心善的,随手拉一把救出同伴,然后继续往前跑。 木宁夕樱唇漾起欣慰的笑,“这才是我想看到的。不抛弃,不放弃。” 司徒天逍鹰眸炯炯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幕。那六个字像打开一扇窗子,照亮了他的阴郁。 原来她在考验他们的战友情谊。 不可否认,这个法子残忍,却很有用处。 “你怎能保证压在最下面的人不会死。” “因为我预想到啊,所以让紫线和红线用鞭子抽打他们。”木宁夕骄傲地挑挑漂亮的叶儿眉,见他仍然一脸不明,解释说:“人往往在最艰难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他们会自私地牺牲别人来保护自己,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我想让他们明白,在无情的战场上只有同伴是最好的保护者,绝非自己。” “可惜他们是不会明白的。”司徒天逍摇头叹气,白白浪费了她的好心好意。 木宁夕憨笑,说:“没关系没关系,后面还要许多关卡等着他们呢。” 司徒天逍苦笑,希望她不会惹众怒。 与木宁夕并肩站在狼山之巅已是第二次,上一次来这里是欣赏日出。 距离狼谷还有十里路程,当跑在最前的一个人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时,发现一根麻绳缠在他的腰间,一个巨大的力量将他拉往旁边。 这人抓住麻绳,向自己这边拉扯。 突然,一条蛇顺着麻绳爬出来,吓得士兵大叫一声,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对着后面赶上来的同伴大喊:“快来帮我!帮我!” 同伴立即从路旁捡来石头,对准蛇的七寸便要砸过去。 追上来的同伴越来越多,有人无视的跑过,有人停下来围观,有人拿比较锋利的木屑来刺蛇……人越聚越多,从他们身上的铠甲能分辨出他们属于哪个阵营的。 山巅之上,木宁夕笑说:“效果不错,看来下一关留下的人会更多。” 司徒天逍抿唇不语,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第306章 平等,三点要求 正午时分,当最后一个士兵拿着一朵蔫蔫巴巴的野花返回银泉溪的时候,众人以为狼后会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没想到…… “狼后,这、这是……我……我采回来的。”士兵献上枯萎的野花,气喘吁吁的连话都说不顺溜。 木宁夕微笑着拿过野花,笑盈盈地说:“你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我破格选你了。” “啊?”士兵怔愣,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狼、狼后,我、我真的……被选上了?” “对呀,我破格选你。”木宁夕笑容灿烂,比鲜花还要美丽。士兵呆呆地盯着她的美颜,被一声沉冷的干咳提醒,吓得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垂下头不敢再看。 木宁夕察觉到身边不断袭来一股股寒气,她也不揭穿,轻松地对士兵说:“去那边集合。” 士兵扭头望望,笑嘻嘻地说:“多谢狼后。” 正值盛夏的午时,太阳最烈,气温炽热,仅有的一片树荫下早已准备好甜凉的泉水给胜出的士兵们解渴。 四婢女各有所管,青线和红线忙着倒水,黄线和紫线负责将胜出士兵的姓名和所在营寨的名字记录在册。 “夫君,你来下令吧。”木宁夕小声提醒。她是女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强出头,否则抢了司徒天逍的威风怎么行。毕竟领兵打仗的人是他,不是她。 司徒天逍薄唇浅勾,抬手将罩在脸上的狼面具摘下,露出真容。 顿时,听见一阵惊叹声。显然有许多人对司徒天逍的真容并不熟悉。 司徒天逍精锐的鹰眸扫过溪河对岸的众人,英俊冷酷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粉色薄唇微微开阖,醉人的沉厚嗓音透着寒冽。 “今日起狼牙铁骑,天狼军,地狼军皆为狼山守兵。听命于狼王令,不待有违。” “遵狼王令!”天狼军和地狼军齐声回答。 旁边的十万士兵后知后觉地跟着喊:“遵、狼王令!” 卫漠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没有喊“将军”的。 司徒天逍扭头看看身边沉默的小妻子,发现她正在摆弄着那朵蔫吧的野花。 “宁儿?” “嗯。”木宁夕轻轻应一声,突然抬头,“啊?你说完啦?” “对。”司徒天逍黑沉着脸,瞟一眼她手中的野花。恨不得抢过来丢到地上踩成烂花泥。哼哼,竟然收别的男人送的花,还挺喜欢的样子。 木宁夕傻傻地眨眨大眼睛,发现男人似乎生气了。为什么啊?她又没有惹到他。 “狼王,狼后,是否可以选人了?”冯莽适时开口,化解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木宁夕发现司徒天逍愤愤的瞪她一眼,然后大步走下去与冯莽和卫漠往溪河对岸走去。 “瞪什么瞪,我哪里惹你啦。”这男人吃错药啦? 木宁夕气呼呼地丢掉手里的野花,赌气似的迈大步往树荫那边去了。 走过临时搭建的木桥,司徒天逍无意间转身发现小妻子没有跟上来。惊愕地回头看向大岩石,也没有她的身影。 “狼王,你在找什么?”冯莽装作疑惑的问,其实憋笑憋到内伤。 司徒天逍冷睇一眼,问:“狼后走了?” “在那边。”冯莽指向对岸的一处树荫下。 司徒天逍看去,脸色更不好看了。只见他的小妻子夸张的撸起袖子,露出白皙藕臂,毫不在意此刻有多少个男人在盯着她的白臂。 “宁儿!”司徒天逍咬牙,唤了一声。 那一边的木宁夕装作耳聋,继续往碗里倒水,好似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工作”上。 “冯莽,送狼后回狼宫。”司徒天逍气的咬牙切齿。这小妻子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听他的话。 冯莽笑说:“狼王,送不得呀。狼后刚刚叮嘱过,选出人之后,她还要训话呢。” 训话?能耐了啊。 司徒天逍挑眉,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士兵们的面前。六十万大军,半个南晋国的兵力。他相信经过木宁夕的特殊训练法子之后,这六十万大军会成为战场上无可匹敌的精锐军队。 “念吧。” “是。”卫漠拿出一本册子,站到狼牙铁骑面前,开始念着记录下的最先到达的五万人名。 而青禽和赤兽也没闲着,拿过记录册,将自己领导的天狼军和地狼军的前一万人名一一念出来。 这是公平竞争的结果,没有提出反对的。虽然有人还是不服气,但是只能气自己跑得太慢,或者在陷阱时耽误得太久。 点兵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树荫这边的士兵越来越多,而溪河对岩的士兵越来越少。 没有选出的士兵列队回去营寨,继续他们的生活。期待着下一次的选拔机会快点到来。 司徒天逍大步走来,站到木宁夕身边。 木宁夕噘噘小嘴,也不看他,往前迈了两大步,留给他一个背影。 司徒天逍脸色更黑沉了。好呀,竟敢对他不理不睬的,胆肥了。看来回去要好好的修理修理,让她明白明白何为“夫纲”。 木宁夕站在集结成一个完整方队的前面,双手叉腰,霸气地说:“从今日起,你们全部都归我管。谁敢违背我的命令,杖毙!” “吼!” 七万士兵集体认怂。狼后这是玩真的呀! 满意地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看着他们胆怯地缩脖子,闭眼,果然耳朵能闭阖起来就更好了。 木宁夕咳嗽一声,说:“别以为你们选出来就一定是精兵团。我还要在你们之中选出五千人,组建真正的精兵团。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战场上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勇猛杀敌。” 听到这个消息,刚刚萎靡不振的七万士兵们又精神抖擞,昂首挺胸。 “我在此要与你们约法三章。若违背我定下的规矩,轻者鞭笞三十,微重者剥夺资格,重者杖毙!” “谨遵狼后凤令。”一个天狼军的士兵率先回答。 “我等谨遵狼后凤令!”众人拱手,态度恭敬。 木宁夕满意地点头,说:“第一,不可将训练的项目告诉任何人,不论是敌人、亲人、还是友人,你们在这里所学之技能皆不可外传,违者杀无赦!” “第二,不可饮酒,不可擅自离开,不可违抗教管你们的监军。违者杖百!” “第三,不可为一己之私谋害同伴。违者杀无赦!” 所谓约法三章,不过是给人一记警告。重罚之下才能更好的训练出纪律严明的精兵良将。 对于这一点,领兵的人最清楚。 司徒天逍看着木宁夕的背影,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很难相信一个纤弱的女子竟会如此霸气。尤其在她娇柔的嗓音,冷硬的语气,喊出“杀无赦”三个字时,他的心微动,更多的是惊讶。 卫漠、冯莽、青禽和赤兽的心就更不平静了。他们仿佛看到传说中的北契国元太后的影子,霸气、睿智、专制、野心勃勃。 只是木宁夕尚且年轻,还做不到元太后的冷血无情。 寂静得连溪水声都异常清晰,木宁夕心想这群男人不会被她的约法三章给吓得变成哑巴了?至少给个反应啊。 不管了,她肚子饿,先把话说清楚再回去吃饭吧。什么事都比不上填饱肚皮重要。 “接下来,你们要通过五十个关卡。淘汰的人回去营寨,最终留下的五千人是我需要的精兵强将。” 没反应?吓傻了? 木宁夕微微皱眉,问:“我说的,你们都明白吗?” “禀狼后,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 …… 得得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错,看来都听懂了。 “好啦,我也不浪费唇舌。你们先回到营寨去吧,明日寅时来此处集结。”木宁夕摆摆手,转身便看见司徒天逍神游太虚的样子。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晃,笑问:“想什么呢?我们回家吧。” 司徒天逍回神,伸出手牵着她,口哨唤来黑驹子,准备载着她回狼宫去。 木宁夕骑在马上,说:“你们四个晚膳后来狼宫。” 卫漠和冯莽相视一眼,拱手道:“是。狼后。” 青禽和赤兽亦答“是”。 黑驹子在山间小路上慢行,木宁夕靠入司徒天逍的怀里,闭着眼睛休息。一夜未眠,今日又累了大半日,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宁儿,回去吃过饭后好好的歇息。练兵之事不急于一时,或者交给我来办。”司徒天逍心疼地低头亲亲她,柔声道:“你的身子不好,不该多操劳的。” “嗯。”木宁夕闭着眼睛点点头,“练兵的小册子已经画好了。那五十本册子就留给你吧。等我身子骨好些,再画些行军布阵的好法子给你。” “宁儿,我不舍得你操劳,多多调养身子,也许再过几日萧辰会研制出龙纹毒的解药。” “嗯,我知道。”木宁夕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笑嘻嘻地说:“爷,我很想成为你的贤内助。” “你已经是了。”司徒天逍万般柔情只为怀中伊人。 木宁夕嫣然而笑,粉嫩的唇寻到薄唇与之缠绵。 难得的主动让司徒天逍悸动不已,他收拢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垂下头不断加深着这个亲吻。 他为有这样的妻子感到骄傲。她有智有谋有勇,处处为他筹谋,事事站在他的立场上去考虑事情。 她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妻子。 “宁儿,我永不负你!”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将脸埋入她的颈侧中深深嗅闻她的馨甜。 木宁夕闭着眼睛,感受他的亲昵和怜惜,樱唇微翘,轻声呢喃。 “傻瓜,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第307章 争执,自愧不如 狼宫,狼王殿。 大殿中七宝莲花灯烛火摇曳,映射在七色宝石绽放耀眼的彩光。见识过狼王殿白天的恢弘壮丽,烛火下的狼王殿宛如夜色中诱人心醉的瑰宝。 曾经无数次在高空中见过紫禁城的夜色华美,而今夜的狼王殿能与之比肩。 自打踏入狼王殿,已是木宁夕第十次感叹。她先在殿中参观,然后对感兴趣的美物评论一番。之后,她回到司徒天逍怀里坐好,与他一起欣赏烛光掩映下的美景。 木宁夕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扫视大殿一圈,目光定住在司徒天逍身上。此刻他脱去墨色狼王袍,换上一件明黄王袍,胸前绣有狼头和九龙,九条金龙围绕狼头,祥云纹层叠交错。 “看什么呢。”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司徒天逍眼含柔情,薄唇浅笑。大手把玩着细嫩的小手,绵软得像一团绸缎。 木宁夕被迷得神魂颠倒,扬起脸,噘起小嘴亲亲淡粉的薄唇。也许是她鬼迷心窍了才会不知害羞的主动送上樱唇。 司徒天逍心动不忆,大手兜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亲亲。几日未与她亲近,他早已忍耐不住。今夜再不愿放过她。 木宁夕嘤咛一声,反握住他抓着她小手的大手,借此来安抚他的急切…… 二人缠绵拥吻,却没发现大殿门外已经站着五道人影。五人尴尬地转过身去,不知道该如何提醒里面痴缠相吻的两位主子。 “咳咳!”冯莽忍不住出声,故意加重音量。 沉浸在热情缱绻中无可自拔的木宁夕忽然听到两声干咳,如梦初醒,立即羞红着小脸推开同样深陷缠绵中的司徒天逍。 好事被打扰,司徒天逍鹰眸迸射寒意,瞪着大殿门口背对的五人。 “滚进来!” 一声暴怒吓得五人身子禁不住瑟缩,迅速转身的同时嬉皮笑脸的解释:“狼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真的没看见。” “滚进来!”司徒天逍怒喝,冷白他们一眼,低头瞧着埋在他胸前的绯红小脸。阴戾的眼神立即融化为万般柔情,宠溺地盯贴在胸膛上的粉嫩脸蛋,抬手摸摸,指腹下是滚烫的温度。 “害羞了?” “没有。” 木宁夕蹭蹭,闷闷地说:“我有点困倦,想睡觉。” “那我让人送你回北宫。” “不用。”木宁夕果断拒绝,又蹭蹭他的胸膛,闷声闷气地说:“我想在你怀里睡。” “好。”司徒天逍伸手将她完全抱坐在腿上圈入怀里,轻声哄着:“乖乖睡吧。” “嗯。别忘了我们商量好的事情。”木宁夕闭着眼睛,不放心的叮嘱。 “睡吧。”司徒天逍温柔一笑,更紧的搂住她。抬眸扫向已经坐好的五人。令他惊讶的是萧辰竟然出现在这里。 “龙纹毒研制出来了?” 萧辰垂头丧气地摇摇头,“那些毒虫的确是龙纹毒所需的,只是不论我如何调配,都没能找到龙纹毒的毒虫顺序。且其中有三种毒虫本身并不带毒液,定是要加配某种毒草药来行。唉!我白白高兴一场,真是泄气啊。” 司徒天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木宁夕,她面色平静,好似真的睡熟了。 冯莽问:“真的没有解法?” “也许有,但我没有想到。”萧辰恹恹地垂头,挫败得失掉以前的意气风发。 “龙纹毒让花老夫人去烦恼吧。”木宁夕忽然出声,她睁开眼睛,歪着头看向萧辰,平平淡淡的语气很难听出她的心情好坏,“萧辰,接下来要大练兵。会有许多士兵受伤,你要忙得连吃口饭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所以你只有今晚可以这副鬼样子见人,明日要神采奕奕的,知道吗?” 萧辰抬眸瞟她一眼,问:“狼后不失望吗?” “人外有人,山外有人。你所不及,怎知他人不及也?” 说完这话,木宁夕搂住司徒天逍的脖子,闭上眼,头枕回他的胸膛上舒舒服服的继续睡觉。 萧辰更加郁闷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从狼后的口中说出来,非但没有让他心里舒服,反而觉得狼后在小瞧他。 “狼后说的对,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吧。”卫漠脾气耿直,就算看见萧辰脸色不爽,还是把话说完。 萧辰愤愤地瞪了卫漠,拱手:“主子,我还要继续研制……” “不必了。”木宁夕不等司徒天逍开口,直接拒绝萧辰的请求。有些无力地说:“你宰了青色蛇,我宰了红色蛇,还想要研制出龙纹毒谈何容易。依我所见,那些毒虫是用来咬我后加深毒素的,并非与龙纹毒炼制和解药有关系。” “依狼后所见,龙纹毒的炼制另有毒虫?”萧辰疑惑。 木宁夕睁开眼睛,很肯定地说:“不,毒虫肯定是那些,只是它们还没有到用来炼制的程度。” 冯莽猜测道:“狼后的意思是炼制龙纹毒的毒虫也是经过多年炼养的?” “对。那些毒虫确实是炼养的。”萧辰点点头。看来想要研究出炼制龙纹毒的法子,必须先懂得炼养毒虫的法子。 木宁夕微微一笑,“萧辰,龙纹毒的事情先放放吧。狼山的大事要紧。” “胡说,你的毒比什么都重要。”司徒天逍反驳,放她坐回身边。说:“你去闭关吧。狼山的事情交给别人。” “不行。”木宁夕反对。用力抓住司徒天逍的手腕,强迫他把头歪过来,樱唇凑近他耳边一阵小声的嘀嘀咕咕、唠唠叨叨。司徒天逍听得心猿意马,情如潮涌,恨不得把那五个碍眼的人赶出去,好好的和小妻子亲亲我我。 “你到底听没听啊。”愤愤地赏他一记粉拳,木宁夕噘起小嘴不高兴地瞪着他。 “嗯,听到了听到了。”司徒天逍讪讪地点头,又捧过她的清丽小脸,凑在她小巧的耳边悄悄话。 二位主子毫不遮掩的如此亲密无间,实在是……饶了他们吧。 趁她思忖他的建议之时,薄唇在柔软的耳廓上擦,一股热气扑入,惊得她羞臊地捂住耳朵,娇嗔地瞥一眼,两朵霞云浮上白嫩的脸蛋。 司徒天逍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大猫,得意地笑弯了眼。 “德性。”木宁夕极小声地冷嗤,回头看向下面呆坐的萧辰,说:“就这么决定了,先顾着狼山的大事。” 萧辰看向司徒天逍,见他没有出声反驳,看来是被狼后说服了。 木宁夕拿出两张大纸,上面写满漂亮的楷体字,说:“这是我趁着晚膳后休息时写下两套方案。一张交给狼王,一张交给冯莽。我呢,就和冯莽一起训练天狼军和地狼军的一万兵。狼牙铁骑的五万兵交给狼王费心吧。” “本该是我的事情,你非要掺和。”司徒天逍拿过第一套方案,又好奇地瞟一眼第二套方案。 除了萧辰,其余四个人都围了上来,看着纸上写下的两套方案,连他们这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领兵的人都感到自愧不如。 待四人回到各自的坐位上,司徒天逍收回两张纸珍藏好。他还没看完呢,怎能让他们拿去研究。 司徒天逍看向卫漠,说:“卫漠,狼牙铁骑的统领交给你。” “不成不成,狼牙铁骑的兵太多,不如让我和卫漠一起去管。至于天狼军和地狼军,有青禽和赤兽在呢。”冯莽提出异议。 “我带着兵,何时需要你来统领。去去去,你又不是没有兵,来掺和我这边作甚。”卫漠也不是好惹的。想来抢他的风头,门儿都没有。 冯莽气的瞪眼,说:“五万兵呢。你能管得过来吗?” “我乐意。”卫漠梗着脖子,像只好斗的公鸡,拍着胸膛炫耀,“我连三十万兵力都带过,何况是小小的五万兵。哼哼,你还是乖乖的回去管教你的一万小兵吧。” “呸!领兵的人是狼王,何时轮到你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我那些小兵一个个能把你的兵踩到脚下都不费吹灰之力。”冯莽气得脸红脖子粗。好说好商量不行,非要杠上才服输不是? “你放屁!你的兵连战场都没上过几次,还敢来在我面前吹牛皮,你也不怕牛皮吹破了。”卫漠拳头在身前的矮桌上砸得巨响。如果不是有人在这里,他一定过去打得冯莽满地找牙。 冯莽也是不服气的,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卫漠的鼻尖大骂:“好呀,你个卫漠。你那五万兵的营寨还是我亲自带人收拾的呢。哦,过了河就想拆桥,卫漠,你个王八蛋,你个无耻之徒!” 卫漠也腾地一下站起来,怒瞪着赤红的眼睛,骂不过,总能打得过吧。 “你敢不敢出去打一场!” 冯莽怒极反笑,冷哼道:“有何不敢!” “哎哟哟,好黑呀!我怎么看不见东西呢。”木宁夕突然大叫一声,睁大眼睛,像瞎子一样伸出手往前试探地摸摸。 “宁儿!” 司徒天逍惊呼,抓住木宁夕伸出的手,另一只大手在她的眼前晃晃,发现她的眼球空冥地瞪着前方,完全没有随着他的手移动。 “宁儿,你到底怎么了?”司徒天逍急促地呼吸着,抓过她面对自己,“宁儿,你看得见吗?” 木宁夕笑嘻嘻地问:“咦?你也不应该看见我的呀。” “宁儿!”司徒天逍窒闷地看着木宁夕嫣然的小脸。 萧辰第一时间跑过来为木宁夕诊脉。哪知木宁夕的小手竟偷偷抓了他的手心一下。 “满天的牛皮遮住烛光,好黑呀。”木宁夕噘噘小嘴,大眼睛神采熠熠,看向卫漠和冯莽,刚刚剑拔弩张的二人也安静了。 “坏丫头!”司徒天逍气的抓过她,在弹性饱满的小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三巴掌。冷声质问:“还敢不敢再骗我,嗯?” “不敢啦。”木宁夕摸着疼痛的臀,不高兴地说:“他们快打起来啦。我当然要想想办法啦。” “你的办法就是想吓死我吗?”司徒天逍冷睇她,气恨得不行,又舍不得再打她。 木宁夕笑嘻嘻扑到他怀里,撒娇地嘟起小嘴胡乱地在他脸上亲亲亲亲。 “夫君,大大大王,饶了我吧。” 举起右手,乖乖地承诺:“我保证再也不敢啦。” “哼!” 司徒天逍抓过她,回头吩咐:“卫漠和冯莽一起训练狼牙铁骑,每人一半。” “是。”冯莽得意地看向气闷的卫漠。不得不说,狼后的小聪明还是很管用的。 第308章 练兵,相爱相杀 狼山。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当初质疑木宁夕所创的特殊练兵法子的人们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努力,错失了一次好机会。 卫漠与冯莽一起每日起早贪黑的训练士兵,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从开始的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到现在使凭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用木宁夕的话来说,默契是相爱相杀的结果。 为特殊训练的士兵准备的营寨,以前是座废弃的兵器库。经过士兵们利用休息时间修葺和打扫,这座营寨成为狼山最美的一道风景。 尤其被悬挂在哨楼上的旗子,上面绣着一头狂啸的野狼。这狼图腾出自木宁夕之手,意喻狼啸九天。 当初在石梅山梅的时候,紫线和黄线偷来的一匣龙纹毒药丸已经吃得所剩无几。司徒天逍想要亲自回汴州城探察探察,被木宁夕阻止。因为她发现自从吃了大元丹之后,龙纹毒发作的时间从五日变成二十五日,而且发作的疼痛感也减轻不少。 萧辰被司徒天逍叫来再次为木宁夕诊脉。 “如何”司徒天逍扶起木宁夕。自从练兵开始,她每日很辛苦,但精神却很好。夜里也不会失眠,连喝水都是半梦半醒中让他喂的。 萧辰拧紧眉头,看看木宁夕,又低头思忖片刻,斟酌再三,说:“不可能呀。难道我想错了?” “怎么?我的身体又严重了?”木宁夕好奇地眨眨大眼睛,狐疑地说:“不对呀,我近日身体可强啦。昨日和他们跑了整整十里山路,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胡闹!你竟然偷偷和他们去跑山?”司徒天逍在她饱满的臀狠拍一下,警告:“再敢去跑山,我一定把你锁在北宫,不准出来。” “知道啦。以后我和紫线骑马,看着他们跑。”其实跑十里山路,挺累的。她就是觉得自己近日来胖了不少,想要借机减减肥。 萧辰沉浸在思考中,当初的预料完全错了。或者说,正在往他意想不到的好方向发展。 “狼后,我可否再……” “没问题。”木宁夕大方地伸出手来让他诊脉。 萧辰换成中指压在腕脉上,屏气凝神,注意力全部在中脂的脂腹上。 司徒天逍看着萧辰,木宁夕也看着萧辰。 少时,萧辰收回手,起身鞠躬道贺:“恭喜狼王,狼后的龙纹毒被大元丹禁锢在身体的某处,并不损伤要害。看来狼后的命,保住了。” “哈哈,果然是大喜事。”司徒天逍欣喜若狂,鹰眸看向木宁夕时不可抑制的闪着泪光。 木宁夕脑袋空白一片,她的命保住了?不用死了? “萧辰,你说的……是……真的?” “狼后若不信我,可以请狼王遍请名医来为狼后诊脉。”萧辰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样想。天底下除了花老夫人,就属他的医术最好。 “不不不,我相信你的医术。”木宁夕拍拍狂跳的心,有些激动地说:“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能继续活着。” “你当然要活着,你要生生世世地陪着我,忘了吗?”司徒天逍深情地看着木宁夕,柔声道:“宁儿,夫人,我们能永永远远的相守在一起了。” “嗯。活着真好。”从未有过喜极而泣的心情,此时此刻终于得偿得愿。她能继续活着,继续爱着他,继续被他爱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狼王,狼后,我们来了。”冯莽和卫漠一起走进来便看见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抱在一起哭。 狼王在哭?天塌了? 二人齐回头往营帐外面看。没有塌呀?太阳也在南边呢。狼王竟然会哭?稀奇的事啊。 “喂,萧辰,狼王和狼后是怎么了?哭成这副鬼样子。”冯莽凑到萧辰身边低声问,立即招来司徒天逍一记冷戾。 萧辰干咳一声,说:“狼后的龙纹毒被大元丹禁锢,性命保住了。只是……”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惹狼王不爽。毕竟听到好消息之后,再说一个坏消息,是很不厚道的做法。 司徒天逍见萧辰欲言又止,想来定有内情。轻轻放开木宁夕,叮嘱:“你先用午膳,我去巡视巡视。” “不必了。”木宁夕又傻了,自然看出萧辰的迟疑,便开门见山地问:“说吧,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更坏的事情吗?” 萧辰斟酌用词,拱手道:“禀狼王、狼后,龙纹毒虽被大元丹禁锢不再伤及性命,但是每隔二十五日仍会有蚀痛。且若再服食龙纹毒会立即毙命,回天乏术。” 司徒天逍看向木宁夕,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的宁儿还要忍受多少折磨才足够,为何上苍都不肯眷顾。 木宁夕点点头,“知道了。近来毒痛发作时并没有以前那般蚀骨的疼,我还能忍得住。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我不怕。” 萧辰拱手,道:“恭喜狼后。看来龙纹毒的威力越来越小,待日后寻到龙纹毒的解药,相信不需太久便能清除干净,不留病根最好。” “嗯,如此最好。”木宁夕长长松口气。回头笑着对司徒天逍说:“夫君,等我们的大计划完成之后,我们亲自去无花谷谢谢花老夫人,可好?” “依你。”司徒天逍见她没有被坏消息影响,也稍稍安心些。 萧辰拱手,道:“若狼王、狼后无事吩咐,我便退下了。” “听说近来很多伤兵,你也忙得团团转。注意休息,别累到。”木宁夕关心的叮嘱让萧辰微怔。 “是。多谢狼后关心。”萧辰拱手,又愤愤地说:“每日看到那些全身泥土的残兵,我都想丢去狼谷。” “呵呵,千万别呀。我还指望他们跟着狼王去攻打贝州城呢。”木宁夕掩嘴偷笑。看来萧辰的洁癖症大发作,真是可怜的人。 “行了,退下吧。” 司徒天逍亦无可奈何。只好打发他出去。 看着萧辰离去的背影,木宁夕笑着说:“萧辰嘴巴坏,心思好。要不然才不会和我们抱怨,又忍不住去医治。” “嗯,你说的对。” 木宁夕握着他的大手,看向帐门口,见青禽和赤兽风尘仆仆走来。 “狼王,狼后。”二人拱手,齐声见礼。 “这半日练得如何?”木宁夕开口询问,见青禽的脸色不好,赤兽不好意思地搓着粗糙的大手。她笑问:“怎么,他们不服管教,逼宫了?” “不不不,他们不敢的。”赤兽连忙摆手否认,说:“而且他们练得起劲儿,即便我们不看着,他们也练得很卖力气。” “那为了何事?”木宁夕好奇了。这两个月来,青禽和赤兽带领一万士兵练得很好,连他们二人也跟着训练。 赤兽偷瞄一眼司徒天逍,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青禽叹气,摸摸自己的羊胡须,说:“禀告狼王,狼后。因没有选上的天狼军和地狼军很是喜欢狼后的特殊练兵法子,吵嚷着请求再选拔一次。我们无奈之下,只好来请狼王、狼后定夺。” “哼。他们胆子大了,想造反不成!”司徒天逍怒喝,吓得青禽和赤兽垂下头不敢看他。 木宁夕回头问卫漠,“你那边没有选上的五万人是什么想法。” 卫漠踌躇片刻,说:“同狼军一样请求再选拔一次。我已经压制住了,但……收效甚微。” 木宁夕点点头,回头看司徒天逍,问:“贝州城可有消息传来?” “有。”司徒天逍人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信阳侯和兵部侍郎已经动用自己的私有军力暗中帮助自家的孩子守住贝州城,与北契大王子博古响形成强势对峙的势态。 木宁夕简略地看了一遍,思忖片刻,说:“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再等些时日吧。我已和爷爷、二哥约定好,一旦朝中有定论,二哥会立即派人来送信的。”司徒天逍鹰眸闪过阴森的光芒。 木宁夕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如……我们实施第二套计划吧。” “好。”司徒天逍拿出木宁夕写给他的那张计划,交给卫漠和冯莽,“练兵之事有我和狼后,你们先按照这套方案去布置。” “对,还有这是我早早准备好的练兵法子。虽然比不得精兵团的练法,但是也不算容易。你们拿去照着这上面的,好好练练他们。” 木宁夕拿出十本册子,这是她利用空闲时间从原来的五十本册子里抄录出来的。 “多谢狼后!”卫漠和冯莽激动的上前双手接过计划的纸和册子。 木宁夕倚在司徒天逍怀里,悠悠地叹气,“为了收复贝州城和瓦朗关,我们要一起努力,好好的准备准备,给信阳侯、李侍郎、博古响和赤聂一记狠狠的耳光。” “正合我意。”司徒天逍亲亲她的额头。 木宁夕想想,说:“我们分开吧。” “我们不是一直分开吗。”司徒天逍没有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怨夫味。 木宁夕嘿嘿一笑,“夫君,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守呢。不急在这一时啊。” “好。”司徒天逍邪魅地笑。 变脸跟变魔术似的,臭臭的黑脸一下子变得柔情似水。木宁夕抱过他的头狠狠地亲一口,说:“我们都会好好的。” “小骗子。”屈指刮刮她的鼻梁,司徒天逍满足地叹气。看来他要去找萧辰问问,龙纹毒已被禁锢,是不是可以行夫妻之礼了。天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 木宁夕眨眨大眼睛,立即猜到司徒天逍的心思,凑到他耳边悄声说:“萧辰早就告诉我了,你不必再问。” “坏丫头,你为何不告诉我。”司徒天逍咬牙切齿,愤愤地瞪着她。 木宁夕羞臊地在他的大掌上写了两个字,换来司徒天逍错愕地盯着她,问:“果真如此?” “没骗你。不信去问萧辰呀。”木宁夕极力点头。 司徒天逍抚额,看来想要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还要继续等下去。 “狼王,狼后,你们在打什么哑语呢?”卫漠不明白地看看二人。 木宁夕小脸一红,说:“我们在商量……呃……在商量分开训练的事情。” “啊?现在也没合着练呀。”卫漠傻傻的说,完全忽略了司徒天逍黑沉的脸色。 冯莽怕卫漠惹怒狼王,立即上前,笑着问:“狼后想要如何分?” 木宁夕想想,说:“夫君,你和卫漠去训练十万兵的狼牙铁骑,你来练精兵团,让卫漠练余下的五万兵。” “好。依你。”司徒天逍完全没有脾气,小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木宁夕看向冯莽和青禽、赤兽,说:“我和赤兽训练精兵团,余下的人由冯莽和青禽来训练。毕竟天狼军和地狼军人数众多,最好用比试的法子让他们一个营寨为一队,营寨与营寨之间比试。” “这个法子好。”赤兽最捧场,他就喜欢与人切磋。 冯莽和青禽也觉得不错,便拱手道:“遵狼后凤令!” 部署好了,木宁夕伸伸懒腰,大笑道:“这下,我看那些废物还嚣张到几时。哼哼!” 司徒天逍邪肆一笑。他的小妻子不得了呀。 看狼王如此,果真如骆名流所说的,狼王是妻奴啊!妻奴! 第309章 朝堂,霸气的作 南晋国,汴州城,南晋皇宫,承政殿。 南晋皇帝安括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炯炯有神的双目燃着两团怒火,恨不得将立于朝堂之上的众朝臣全部烧死。 “啪——!” 一声刺耳的巨响惊醒了装聋作哑的众朝臣。文武大臣低头看着被摔在地上的奏折,一个个脸皮发紧、默不作声。 安括瞪着下面一群只会讲大道理的废物们,阴沉的眸色、绷紧的面皮、愤愤地咬牙切齿。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刚你们不是挺能说会道,有理有证的吗?” “骂别人无能时你们全都站出来,现在轮到上战场迎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抢着站出来了,啊?” 安括大掌拍得龙案巨响,吓得众朝臣战战兢兢、闭紧嘴巴不敢出声。 “皇上息怒。不是臣等无能,而是那司徒天逍故意佯装失踪,跑到狼山去啦。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一个武将满面愁容,苦于无奈。 安括冷蔑地瞥那武将一眼,隐怒道:“我堂堂南晋国除了司徒氏,再勇猛迎敌的大将吗?” “皇上,并非我朝中无大将之才,而是……那北契国的大王子乃是悍匪,且立功心切,完全不顾及贝州城中百姓的安危,一次次偷袭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为呀。”说到此处,兵部侍郎李典提袖拭泪,继续呜咽道:“老臣的儿子被无故囚禁,错过了出城迎敌的好时机。唉!请皇上明察!请皇上开恩!” 说着跪在地上磕头,竟自顾自的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看得朕心烦。滚下去!”安括冷白一眼,目光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信阳侯和武攸侯。 信阳侯被身后的同党悄悄撞一下。他抬头便对上冷戾的视线,心中不免忐忑。 安括阴恻恻地笑出声,问:“信阳侯的孙儿们果真是栋梁之才。朕的国家是不是也该由着他们作主,想给谁便给谁?” 信阳侯呼吸一滞,连忙走到大殿中央,匍匐跪地,大喊:“冤枉啊。老臣的孙儿们是冤枉的。他们从未囚禁李侍郎的公子,更没有将南晋的城池拱手让与北契奸贼。皇上明察,老臣的孙儿们是冤枉的呀。皇上明察!” 又一个喊冤大哭的。而且比前一个哭得还让人心烦气躁。 安括挖挖耳朵,骂道:“闭嘴!你们的儿子和孙子连迎战都不敢,你们还敢和朕喊冤?” “皇上明察。老臣的孙儿们领兵十万迎敌,二孙儿刘士彦更是为保护李侍朗的儿子而身受重伤,此刻仍昏迷不醒,躺在家中已是废人。呜呜……皇上,请给老臣作主啊!” “哼,信阳侯,你那孙子到底是为救谁而受伤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少往我儿子的身上泼脏水。你孙子受伤与我儿子无关。”李典气咻咻地瞪着信阳侯。如果不是刘氏兄弟囚禁他儿子,故意引北契兵闯入私宅将他儿子的双腿打断。此时他儿子自暴自弃的关在房中不见人,连他都不肯见呢。 “我孙儿为救你儿子,被北契兵打成重伤,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与你儿子无关?”信阳侯怒气冲冠,恨不得撕了李氏父子。 李典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跪在地上大哭,“请皇上明察,为臣的儿子讨回公道。皇上啊!” “够了!”安括怒吼,赤红的龙目瞪向吵闹不休的二人,指着他们大骂:“你们当初举荐自家的孩子时,是如何对朕承诺的。两月前得知北契国大王子攻城,你们又是如何用脑袋担保的?” 信阳侯和李典面色如土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两月前得到北契大王子博古响攻袭贝州城时,他们乐得三天没睡觉。谋划着该如何派兵支援自家的孩子镇守贝州城。若能俘虏博古响,立下赫赫战功,那贝州城守将一职便是他们的掌中之物,哪里还有司徒天逍什么事儿。到时候再请皇上定司徒天逍一个玩忽职守、临阵叛逃的罪名,纵然司徒善阻止也改变不了什么。 哈哈,多么完美的计划。如今却…… 信阳侯愤恨地仇视着兵部侍郎李典,而李典也好不到哪里,恨恨地回瞪着信阳侯。 安括头疼地揉按太阳穴。现在贝州城和瓦朗关全部落入北契人手里,司徒天逍行踪不明。虽然有消息称他在狼山,但是又有谁看见的?而司徒善和杭氏以去狼山寻找孙儿为由离开汴州城已三月余,连长孙司徒宕都跑回中山躲起来。(注:中山,南晋国的一个重要城市,与贝州城一样重要) “皇上!”陈公公来到龙椅旁,声音不大不小,“禀皇上,司徒老将军和老夫人归家了。随行的还有司徒二公子和一位蒙面的姑娘。还有……” 安括眼睛发亮,难道那蒙面的姑娘是扶柔公主?难道扶柔公主的龙纹毒解了? “还有谁?他们在哪里?扶柔公主在哪里?快宣她入宫来见朕。”安括急迫地想要见到扶柔公主。午夜梦回,他几次梦见她清秀美丽的娇俏模样,她向他撒娇、或噘起小嘴生气,每一个表情都让他喜欢的紧。 “还有石梅山庄的石梅庄主。”陈公公小声地附在皇上耳边低语。 石梅庄主回来了,那蒙面的姑娘一定是扶柔公主。当初就是石梅庄主亲自送扶柔公主去狼山的。 狼山? “宣!”安括忽然有些不淡定了。难道传言是真的,司徒天逍失踪,与扶柔公主去狼山有关系?难道司徒善夫妇正是为此事而去? 他为何现在才想到呢。 安括拧眉,有些后悔。 少时,一个小太监领着司徒善和杭氏入殿。 司徒善拱手作揖,沉声道:“老臣拜见皇上。” “臣妇叩见皇上。”杭氏盈盈一拜,半阖眼帘。 安括阴沉脸色,视线在二人身上巡视几番,问:“一路可还顺遂。” “谢皇上关心。这一路有惊无险,还算顺遂。”司徒善恭敬有礼的回答。 杭氏挺直身子,半垂眼睑,一副“老娘很不爽”的神情。 “司徒老夫人……似乎并不认同。”安括猜度着杭氏的心思。可这老妇人无比能作死,谁都想不到她的嘴巴里能说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恶心人。 杭氏闭紧嘴巴,眼皮不抬,只一味的摇头。 安括放在膝上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头,面上却极为和蔼可亲,笑说:“老夫人这不言不语的,难道是朕问错了什么?” 杭氏不爽地抬起眼皮,瞧一眼龙椅上的皇帝,福了福礼,说:“皇上,臣妇乃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对那些将自己家的东西白白拱手送人的行为看不习惯。也许以后看得多了,臣妇会慢慢习惯的。皇上不必在意,臣妇是个见识短的女人,只是心疼那些好东西罢了。相信臣妇会慢慢习惯的,多谢皇上关怀。” 安括真想将信阳侯和李典的那三个不孝子孙全部杖毙。看看连一个老女人都敢当着他的面前讽刺挖苦,而他身为皇上竟哑口无言。 杭氏见皇帝不说话,更想大吐为快。她不屑地哼笑一声,“听闻信阳侯家的孙儿们很是有骨气,与北契国大王子对战三个日夜。不但把李监军送到人家手里当玩意儿耍,连他们自己也高高兴兴的送肉上门,任人宰割。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呀。” “什么话?”安括随声附和。问完又后悔了。他的嘴怎么这样犯贱呢,竟跟着她一起作。 杭氏眉开眼笑,很满意皇帝的反应,笑呵呵地说:“臣妇在狼山的牢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呗。” 众人无语。他们夫妻失踪三个月,原来是被关在狼山的牢里逍遥。 安括脸上少有的喜色,说:“什么话在狼山里传得这般广,连牢里都能听到。”看来狼山的牢房还如南晋国的天牢呢。随随便便一句话连牢里的人都知道。 杭氏炫耀地说:“狼山里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流氓’。” “噗——!哈哈哈哈……这是谁说的,乐死朕了。”安括哈哈大笑,张大的嘴足够塞入一颗拳头。 杭氏撇撇嘴,说:“此话当然是狼后说的。” “哈哈哈,狼王娶的女人竟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话。朕以为天下闻名的至尊狼王该娶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没想到……哈哈,狼王竟有如此偏好,令朕大开眼界呀。” 安括摸摸笑痛的肚子,连连摇头。仍不满足地感叹道:“三年前,至尊狼王率领狼山一干众人打入北契国皇宫,狼王更是亲手俘虏北契王博古桀。从此名震四国,令朕和西都皇帝裴鼎,东楚皇帝白煦震惊不已。从此狼王在四国中销声匿迹。世人传说他终日在狼山逍遥快活,坐拥天下财富。他从不掺和四国之间的纷争,更不与任何一国为盟为敌。甚至当年放过北契王博古桀,并且定下世代不敌的契约。” “皇上英明。”杭氏行礼,笑道:“狼王有了小妻子,哪里还肯离开半步。整日比翼双飞,花开并蒂。” “呵呵,纵然一代枭雄也难过美人关呀。”安括大笑两声,看向杭氏,问:“你们夫妻二人被关牢笼,是如何被放出来的?” 杭氏故作衿持地看向身边的老头子,努努嘴,“你说。” 司徒善无奈地摇头叹气,拱手禀告:“皇上,老臣是被二孙子和二孙媳妇救出来的。” “哦?司徒穹娶亲了?”这算是两月来最不错的一个消息。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安括仍然觉得高兴。司徒穹身在江湖,相信娶的女子也是江湖之人。 司徒善老脸一红,道:“禀皇上,还未拜堂,算不上成亲呢。此次回来正是想着准备聘礼去上门提亲。” “哦,不错不错。”安括点点头,看向杭氏,道:“你在狼山可见过扶柔公主?” 杭氏眼神闪烁,吱吱唔唔地说:“禀皇上,扶柔公主回不来了。” “为何?” 第310章 威胁,黄金令牌 安括心中焦急,可满朝文武皆在下面看着,听着,用心记着,他哪敢露出半点急切的样子。只当是与杭氏聊着玩笑话,谈笑风声之间引起一星半点的信息来满足自己。 杭氏装作很怕老头子发火似的,偷瞄一眼,吱吱唔唔地说:“哪里还有什么扶柔公主。打从进狼山之后公主便被狼王看上,非要迎娶为妻,且命令她在狼山终老不得走出狼山半步。” “大胆!竟然将扶柔公主扣为人质,果真不把朕放在眼里!”安括双拳锤打着龙案,赤红的眼睛充斥杀气。他恨恨地瞪着司徒善和杭氏,厉声质问:“司徒天逍呢。他不是与公主私订终身吗?不是宁愿丢了贝州城也要追去狼山吗?为何他不阻止?” 司徒善扭头看看杭氏,无奈地叹气。老太婆作死作大了,真的惹怒皇帝,看来今日稍有差池,全族性命不保啊。 杭氏见老头子没有出声,正巧应了她的心思。她笑容可掬地说:“皇上请息怒。狼后……不,是公主。公主自愿嫁给狼王,我们也没办法呀。而且……逍儿从未出现在狼山。” “什么?司徒天逍不在狼山?”安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他的龙隐卫回来禀告司徒天逍躲在扶柔公主的马车里。 司徒善半眯缝的眼睛渐渐睁开,看着皇帝,说:“皇上,公主请我们带话给皇上。” “她说了什么。”安括激动地追问,眼里不再隐有杀气,反而多了一些喜悦之色。 司徒善斟酌再三,决定按照原计划好的说法,拱手作揖,道:“禀皇上,公主请皇上亲自下旨命她即刻回汴州城与司徒天逍拜堂成亲。” “什么?赐婚司徒天逍?”安括怀疑这是杭氏背后搞的鬼,视线如刀般射向杭氏,“这是她的意思?” 杭氏点点头,摘下随身的锦荷包,说:“这是公主写给皇上的请愿书,请皇上过目。” 陈公公急步下来,双手捧着锦荷包送至安括手中。瞧着司徒善和杭氏面色平静,不像欺骗皇上的样子。 安括急不可待地拿出锦荷包中的纸条,用血写下的十二个字:狼命赐婚天逍,可助收复贝州。 “司徒天逍去向不明,如何赐婚于他。”安括认出木宁夕的字迹,的确是她亲手写的。可上面的字带着几分威胁令他不悦。 司徒善面色黯然,禀道:“回皇上,公主醒来之后得知贝州城和瓦朗关接连被攻下,心急如焚。她一面违抗狼王娶她为妻的命令,一面与狼王讨价还价,希望得到狼王的帮助。狼王指出两条路给公主,一是嫁给他,且终老于狼山,二是与……与……” “与什么?”安括眯起眼睛,预感不妙啊。 司徒善叹气,“与司徒天逍的牌位成亲。” “呵呵,狼山的心思果然与常人不同。未死之人,何来牌位。他也真敢想啊。”安括大笑不止,狼王的手段还真是千奇百怪。给活人立牌位,而且还要拜堂成亲?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司徒善叹气,说:“皇上,公主已答应了。只等皇上下旨赐婚,将消息传到狼山,狼王才会放公主回来的。” “朕若不肯赐婚呢。”安括冷瞥殿上的夫妻二人。看着似真似假,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司徒善扭头与杭氏对视一眼,杭氏撇撇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说吧。不然拿不到解药,我们也活不成。” 司徒善叹气,说:“狼王之意是……皇上不赐婚,他便强占公主为妻,并且一月后与北契大王联手攻打南晋国。” “他敢!”安括龙颜大怒,拳头砸得龙案震耳欲聋。 杭氏努努嘴,极小声地说:“至尊狼王有什么不敢的。反是皇上要小心些,别为意气之争而丢了江山,失了帝位。” “闭嘴!”不等安括发怒,司徒善已喝斥住杭氏,指着她的鼻尖骂道:“当初若不是你非要去狼山看孙子和八杆子打不着的什么破公主,我们至于被狼王关入牢里吃苦受罪,还被喂了毒药?你这个死老太婆,真真是害得我不浅。现在又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看我回家不把你好好的打一顿军棍,关去暗房面壁思过!” 杭氏扑通一下跪地,委委屈屈地辨白,“夫君莫要生气。我也是为公主的安危担心嘛。她身中巨毒,还有三十日的活命,我哪里舍得她留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艰难度日。” “而且,她哪里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早在石梅山庄的时候,信阳侯的二孙子领着人去偷袭我,还是她求着石梅庄主救了我呢。” 越说越觉得木宁夕可怜,杭氏竟捂着脸呜呜的痛哭起来。 满朝文武大臣,包括高高在上的安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杭氏,还有面色阴沉的司徒善。 “老将军,休要责怪老夫人吧。她与公主情深意厚,想来老夫人已将公主视为孙女一般疼爱,自然会心中焦灼些。”武攸侯上前来劝和。猜测着这计策该是司徒天逍想出来的,否则以司徒善的智谋哪里会想到这么阴损的招术。看杭氏的样子,应该是参与者,而非谋划者。至于司徒天逍身在何处?自然不在狼山。以至尊狼王的脾气,若司徒天逍隐藏在狼山,定会身首异处。 安括冷眼瞧着下面的那对夫妻,问:“朕如何相信你们所说的是狼王之意?” 杭氏抹抹脸颊上的泪珠,仰头看向司徒善,委屈地问:“夫君,要拿出来吗?” “废话,当然要拿出来给皇上过目。难道你想留着不成?若被狼王知晓,还不下令将我们司徒一族满门抄斩?”司徒善怒斥,一副气死老子恨死娘的咬牙切齿。 杭氏扁扁嘴,慢慢吞吞,万般不舍的将藏在身上的令牌拿出来。 金灿灿的黄金令牌呈菱形状,最显著的是上面雕有一只狼头,狼的眼睛是两颗绿宝石,闪着阴森的光芒。令牌中央凸出的篆字“令”,四周有九匹狼形纹,而围在最外面的是九条腾云金龙,龙口中嵌有红宝石。 “狼王令!”武攸侯惊呼,瞪圆眼睛走到杭氏面前,躬着腰,仔仔细细地将黄金令牌看个遍。不禁连连感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世人都知狼王令,却无人有幸得见。今日幸能近观,真真是宝贝啊。” 经过武攸侯一说,众朝臣亦围了上来。一个个脑袋恨不得挤到一处,仔细欣赏着黄金令牌。 安括信了。能让杭氏将狼王令带回来,可见狼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不下旨,非但扶柔公主老死在狼山,连他的南晋国也要被他攻下。 并非他胆小怕事,也不是他甘愿称臣,而至尊狼王太过神秘,太过强大。据说北契大王博古桀三年前被狼王俘虏,连真容都没看见。唯一看到的就是狼王令。 博古桀后来凭借记忆命画师将狼王令画出来,又请能人巧匠打造出赝品,但是却徒劳。本想借狼王令取代狼王而号令天下,没成想险些被吞蚀。 狼王令,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但此令牌却能被人一眼辨出真假。而仿制得再好再巧妙都被人一眼看出。 安括思忖片刻,他不能被至尊狼王拿捏住。既然狼王用扶柔公主为人质,他又为何不能引狼王现身,救回扶柔公主呢。 “散朝。” 安括大手一挥,起身往旁边的偏门走去。 众朝臣惊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着皇帝到底什么意思?贝州城要派谁去攻打? 杭氏瞥了一众人等,将狼王令揣回怀里,站起来挽住司徒善的胳膊,傲娇地说:“夫君,走,回家准备聘礼去。” “啊?司徒老夫人,这……皇上还没有下旨呢。”一位文臣疑惑地看着杭氏满是泪痕的脸。 杭氏抹抹脸上的泪,说:“谁说是给逍儿准备的,我还有二孙子要成亲呢。” 说完,强拉硬扯着司徒善一起离开承政殿。 刚刚走到皇宫的西门口,陈公公早已等候多时。见夫妇二人走来,立即迎上前见礼。 “司徒老将军,司徒老夫人。” “陈公公在此,可是皇上有事吩咐?”司徒善瞧着陈公公手里拿着一折信纸。 陈公公双手奉上,笑着却压低嗓音道:“皇上命龙隐杀和龙隐卫出动赶去狼山营救公主,恐怕赐婚一事……” “多谢。”司徒善唇微动,仅轻吐两个字来,便挽着杭氏离开。 陈公公看着二人的背影,心头闪动一丝邪念。 难道司徒天逍就是至尊狼王? 不不不,不可能。若司徒天逍是至尊狼王,又怎会甘心留在南晋国当一个小小的重镇守将? 至尊狼王,果真会娶扶柔公主为妻吗?若是如此,那么南晋国与西都国之间的平衡将被打破。西都国定会趁机巴结至尊狼王,一西一东两面夹击,南晋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必猜,答案已明。 “陈公公,你还在啊。”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将一张条交给他,说:“这是皇后命小的送来给陈公公的。” 陈公公挑眉,展开纸条,上面仅写了两个字:帮她。 “回去告诉皇后,老奴定会尽力。”陈公公将纸条交还小太监。小太监立即塞进嘴里吞掉。 “小鬼头够机灵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恭敬答道:“回公公,小人叫时乙。是凤仙宫负责打扫的内侍监。” “嗯。不错不错。明日我去向康公公要你,你可愿跟着我。” “愿意愿意。” 陈公公拿拂尘打了小太监的脑袋一下,笑呵呵地走了。 “陈公公走好。” 看着陈公公的背影渐渐远去,鬼十一长长舒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311章 礼物,极品宝石 汴州城,司徒府。 从皇宫回到府里,司徒善叫来二孙子一同去了书房。杭氏便将未过门的二孙媳妇和孙女司徒薰找来解解闷。 打从花羽蝶踏进司徒府的大门,司徒薰就瞧着不顺眼。不管是当着司徒穹的面前,还是背后搞鬼,司徒薰恨不得把花羽蝶一脚踹出去。 花羽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未来小姑子不对盘。想想就觉得伤心,未来小姑子对木宁夕就很好,难道真应了木宁夕那句“送肉上门不值钱”的调侃吗? 呜呜,她好苦命哟!遇到比恶婆婆还难伺候的小姑子,未来日子恐怕要乱打一锅粥了。 冬暖夏凉的花房里,杭氏命厨娘做几道甜味的小食。她站在一枝芍药前若有所思,完全没有发现司徒薰气呼呼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花羽蝶。 “奶奶,有人欺负我!”司徒薰走到杭氏身边,一把抱住奶奶的胳膊,语未出口泪先流,委屈向奶奶告状。 杭氏瞅着梨花泪雨的孙女,又看向垂头丧气的花羽蝶,立即明白了。未来孙媳妇想要讨好小姑子,必定是讨好不成、适得其反。 “说吧,她哪里欺负你啦。”杭氏放了浇花的陶壶,走回榻上坐好。又对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孩子的准二孙媳妇,说:“你也进来吧。” 花羽蝶蒙着面纱的小脸微微泛红,眼睛里闪着泪光,默默无声地走进来。 “奶奶,二哥要娶她为妻,我不高兴!”司徒薰娇蛮地坐到杭氏脚下的小踏几上,噘起粉唇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杭氏偷瞄一眼蒙面纱的花羽蝶,这丫头果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挫败模样,不由得心底发笑。比起木宁夕,想让司徒薰接受花羽蝶,的确有点困难。毕竟司徒穹拒绝与花羽蝶的婚事在家中已不是秘密,此次回来却突然要迎娶为妻,估摸着连生下司徒穹的亲娘,她的大儿媳妇也很难接受吧。 “奶奶,我不喜欢她。”司徒薰继续撒娇耍泼,趁着杭氏神游,她偷偷回头冷睇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少女。 杭氏暗暗将二人之间的波动看得清清楚楚,抬手摸摸司徒薰在肩上的发辫,笑问:“你为何不喜她,总要有个理由才行。” 司徒董理直气壮地说:“她一个姑娘家不要脸,整日追着二哥跑,逼着二哥娶她。哼,看她戴着面纱,难道生来丑得见不起人吗?还是怕丑得嫁不出去才追着二哥的。” “不许胡说八道。”杭氏斥喝,警告似的拍了司徒薰的小脸蛋一巴掌,说道:“你这个二嫂嫂的奶奶是个大美人,她的孙女怎会丑呢。到是你,每日混在男人堆里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奶奶,你到底要不要站在我这边呀。”司徒薰皱巴着小脸,抓着杭氏的手撒娇,“奶奶,你不能让二哥娶她。比起三嫂嫂,她一点都不好。” 杭氏无奈地笑了,轻轻拧了一把孙女的脸蛋,“你呀,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比起你三嫂嫂差远啦。” “我哪里差啦。”司徒薰嗔怪,想想又说:“三嫂嫂比我大两岁,也没觉得她哪里好。只是我们投缘,第一次见她时我就喜欢。”斜瞥一眼旁边的蒙面少女,嫌弃道:“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我才不喜欢呢。” “又胡说了。再敢对你二嫂嫂不敬,我罚你啊。”杭氏严肃地语气让司徒薰胆怯地缩缩头。 杭氏丢给孙女两颗白眼,抬手伸向花羽蝶,笑道:“来来来,坐奶奶身边来。” “奶奶!”司徒薰像炸毛的小豹子,仇视地瞪着坐在杭氏身边的蒙面少女。 杭氏又作势轻打一下孙子,骂道:“你二嫂嫂和三嫂嫂是结义的姊妹,你再敢对二嫂嫂不敬,小心被三嫂嫂知道,她回来罚你。” “啊?她们是……结义姊妹?”司徒薰傻了,她的三嫂嫂木宁夕和眼前的蒙面女竟然是……顿时司徒薰在风中凌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杭氏看着平日娇蛮的孙女也有这般呆萌的模样,笑呵呵地说:“你二嫂嫂也是哥哥们宠着长大的,与你一样的脾气。日子久了,没准你更喜欢二嫂嫂呢。” 说着,拉起司徒薰的手和花羽蝶的手交叠在一起,笑道:“就差宁儿啦。等她的身子调养得好一些,再让你三哥哥带她回来。” “我看难啊。”司徒薰愁容淡惨,赌气道:“那个臭皇上不肯下旨赐婚,三哥哥和三嫂嫂就回不来了。” “别胡说。小心隔墙有耳。”杭氏低声斥喝,将话题扯回来,说:“你三嫂嫂让我带来礼物给你。” “是什么?”听到有礼物,司徒薰高兴的两眼放光,早忘记之前的赌气。 杭氏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的小东西放到司徒薰手里,说:“这是你三嫂嫂让我带回来的。” “多谢三嫂嫂还惦记着我。”司徒薰两只小手包裹着小礼物,开心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呢。” 杭氏怔愣,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上面有四个哥哥宠着她,但男孩子终究粗心些,哪里懂得买礼物讨好妹妹的高兴。不过杭氏瞧着三孙儿讨好自家媳妇的功夫很是不错。 “等你以后嫁人了,你夫君会买给你的。”杭氏调侃着,果然看见孙女小脸羞臊的红了。 “奶奶,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想赖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司徒薰嘟起粉唇撒娇,怀里抱着礼物不撒手。 看到礼物,想到自己这里还有两块没有送出去。花羽蝶连忙起身福了福,歉意地说:“奶奶容禀,三妹妹交待我的事情还未办成,我要去趟安阳长公主的别院。” “安阳长公主此时该在宫里,你去别院也只是空跑一趟。依我看,你去找穹儿,到寿王府走一趟。”杭氏交待着,又说:“别院里有乐月瑶住着,保不准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会跑来找麻烦。如今多事之秋,能躲着些最好。” 花羽蝶也觉得杭氏思虑得周全,连连点头,答应:“是。那我先退下了。” “嗯,去吧去吧。我还要与薰儿多多聊会。”杭氏点头答允。 花羽蝶后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恭敬、守规矩、又孝顺,杭氏对她很满意,不免又好好的叮嘱司徒薰,别带着偏见看人,要公正的,用心的看待一个人。 司徒薰仍然不喜欢花羽蝶,但是想想能让木宁夕喜欢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差。她可以试试看,也许花羽蝶还错。 寿王府。 乍然听到司徒穹和花羽蝶来访,寿王爷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呢。当看到安安稳稳坐在中堂喝茶的二人,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安定。 “你们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早些派人来告诉本王一声。”寿王爷刚刚落坐,立即连连抱怨起来。 司徒穹作揖,道:“昨日才回,今早陪同祖父祖母入宫觐见皇上,故而来晚了。还请寿王爷不要怪罪。” “无事无事。本王想着小宁儿和司徒兄的近况如何,竟忘了早朝时见到司徒老将军夫妇入宫之事。”寿王爷摆摆手中的折扇,说:“坐吧坐吧,与本王不需客气。” “多谢王爷。”司徒穹和花羽蝶谢过,复又坐回椅上。 寿王爷瞟了二人一眼,问:“你们二人从狼山回来,可知司徒兄在哪里?” “禀寿王爷,三弟的确在狼山。只是他与公主一样被狼王扣为人质,不得脱身。”司徒穹按照计划好的说法回答着。 从狼山回来之前,他们一家人全部都计划好了。若想逼迫皇上赐婚,楚王和寿王的力量必不可少。可惜在他们回来之前,楚王已动身赶去中山找司徒宕。希望请回司徒宕,领兵收回贝州城。 寿王爷沉默片刻,说:“早朝时听司徒老夫人所言,小宁儿已醒。” “是的。三妹妹早在瓦朗关时便醒了。只是她身的龙纹毒已致命,恐怕没有几日的活命。”花羽蝶忧伤地半垂眼睑,羽睫上沾染几滴晶莹。 寿王爷叹气,“本王已命人潜入西都国,希望能追查到月老夫人的行踪。” “多谢寿王爷。”司徒穹和花羽蝶齐声道谢。 寿王见二人如此默契,愁容渐露喜色,打趣道:“怎么,你们二人也要……” 司徒穹满眼柔情地凝着花羽蝶,抿唇笑道:“此次回来正是想请家中长辈作主,准备聘礼前去求亲。希望能与蝶儿结为秦晋之好,一生逍遥江湖,或隐于山野。” “哈哈,大隐于山野,本王羡慕啊。”寿王爷感叹。想想那恣意悠闲的生活就羡慕。 “寿王爷为国之砥柱,隐于山野不过是笑言罢了。只愿寿王爷不嫌弃便好。”司徒穹心里打鼓。万一因为他的一句话搞得寿王跑去做隐士,就是他的罪过喽。 寿王付之一笑,看向花羽蝶,问:“平日最爱聒噪的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花羽蝶偷瞧一眼司徒穹,说:“禀寿王爷,今日我是受三妹妹所托来求寿王爷帮忙的。怕说错话惹寿王爷不悦,不肯帮忙怎么办。” “哦。小宁儿让你来求本王帮忙?何事如此麻烦?”寿王好奇。 花羽蝶从怀中拿出两个用绢帕包裹的小东西,说:“这是三妹妹要送给皇后和安阳长公主的礼物,想求寿王爷代为转交。” “拿来吧。”寿王接过两个小东西掂量掂量,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花羽蝶迟疑一下,答道:“是三妹妹偶然得到的红宝石。她想着皇后和安阳长公主气质非凡,红宝石再好不过的。” “哦。原来如此。”寿王将两块宝石收好,说:“放心放心,今日正巧是我入宫拜见母后的日子,正好带了去。” “多谢寿王爷。”花羽蝶福了福。 司徒穹见寿王没有再言语,立即起身拱手道:“多谢寿王爷帮忙,我们代公主叩谢寿王爷大恩。” 寿王面上三分喜色,七分客气,说:“本王与小宁儿是朋友,这等小事不必客气。” “是。”司徒穹应声,又道:“若寿王爷无吩咐,我们告辞。” “告辞!”花羽蝶福了福。 “来人,送司徒二公子和花姑娘出去。” 送走了司徒穹和花羽蝶,寿王迫不及待地揣着两块红宝石入宫去见皇后。不知道木宁夕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好端端的送两颗红宝石作甚。 第312章 恶耗,求求皇上 南晋皇宫,凤仙殿。 皇后李凌柔坐在凤榻上调着花汁子,近日来她喜欢上调花汁汤羹,连皇上吃过都赞不绝口。 “母后又在调花汁。”寿王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入,惊了李凌柔手微微一顿,勺中的花汁随之多滴落几滴。 “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通报,突然跑出来吓本宫一跳。”李凌柔嗔怪,见勺子里的花汁了一半,免不得又抱怨:“你看看,坏了本宫快要调好的花汁子。” 寿王委屈又无奈地苦笑道:“母后,为了一碗花汁子,你不会命人将儿臣拖出去杖毙吧?” “哼,你那粗皮厚肉的,本宫才懒得打你呢。”李凌柔命人把撤下去,净过手便与寿王坐到一起品茶。 寿王待到芳心敬茶,说:“去把安阳长公主请来。扶柔公主托人送东西来了。” “是。”芳心转身离开。 李凌柔默默品茶,心思全在早上听到的秘报。承政殿上发生的事情已有人禀告诉她,看来皇上对扶柔公主还没有死心。 “母后对今日早朝之事可有所耳闻?”寿王闲适地品着茶,问得轻松随意。 李凌柔瞥了二儿子,淡淡地说:“听到了,也想到了。” 皇上鬼迷心窍,竟对一个与自己孩子同岁的女孩子念念不忘。可笑得是那女孩子竟不恋龙恩和富贵,宁愿与心爱之人私订终身。 “母后,看来我们要加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寿王隐晦地提醒。 李凌柔叹道:“本宫又有什么法子。牛不喝水强按头,终究拗不过的。” “未必。”寿王淡淡一笑,见大殿外传来黄莺般的笑声,立即岔开话题,笑道:“这一听就知道是安阳,她近日偏爱如此的笑声。” “本宫觉着这笑声好听。”李凌柔笑意盈然,毫不掩饰地赞美自己女儿的笑声。 寿王随声附和,“是,儿臣亦喜欢。” “给母后请安。二皇兄近日少有走动,还以为你被父皇派去游历呢。”安阳长公主先是向李凌柔请安,又向寿王福了福,笑着打趣道:“二皇兄是不是见到漂亮姑娘,把宫里最漂亮的两个人都忘了?” “谁说的。世间女子只有母后和安阳皇妹最美。那些庸脂俗粉算什么。”寿王故意装得很嫌弃的样子逗笑了李凌柔和安阳。 安阳长公主坐到寿王旁边,急切地问:“小宁儿托人给我送来什么礼物。怎么送到二皇兄手里去了?” “花姑娘从狼山而来,如今在司徒府作客。”寿王拿出揣在怀里的两个绢帕裹的小东西,说:“这是小宁儿托她带来的。” “为何不去别院等我?”安阳长公主看到绢帕上写着“长公主”三个字,又拿起写有“皇后”二字的小东西,双手捧着送到凤案上,“母后,快看看是什么宝贝。” “你也有份儿,为何急着看本宫的。”李凌柔嘴上嗔怪着,手却快速解开绢帕的系结,露出一颗耀眼的血红宝石。 “哇!好漂亮呀。”安阳长公主瞪大眼睛,急忙跑去拿自己的,解开绢帕,果然同是红宝石。一样的光彩夺目,醉人心弦。 “唉,看来她心里只有母后和安阳皇妹,我连颗珠子都没有。”寿王佯装失落地唉声叹气,哀伤自己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李凌柔掩面偷笑,垂眼看,发现包裹红宝石的绢帕上有两行字,“皇儿,来看看。” “什么?”寿王起身来到凤案前,接过绢帕仔细察看上面的小字,写有:贝州城大难,孙氏即刻斩首,望劝谏,狼王允。 拿过安阳长公主手里的绢帕,却什么都没有写。显然,这是木宁夕故意写的。看来她的确被狼王扣为人质,想用这个法子来传递消息。 “她为何要这样写呢。”寿王百思不得其解,狐疑道:“早朝时听闻司徒老将军所言,再有这绢帕上的字意,不知道狼王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这还不容易想到啊。”安阳长公主突然搭话,一副信心满满地说:“狼王是谁啊?四国都不敢侵犯的神仙。现在北契国的大王子攻打贝州城,就会打破四国之间的平衡。小宁儿当然希望狼王帮助南晋国呀,所以狼王让小宁儿用一生来交换。小宁儿一定不会同意,那么狼王就想别的法子。只要给狼王一个不帮忙的借口,他就不必掺和到贝州城之争,安安稳稳地呆在狼山享清福。所以那个赐婚的事情,一定是狼王故意为之。既可以不掺和战事,又能抱得美人归,狼王不是傻子,他想不到吗?” 安阳长公主此番言论令李凌柔和寿王惊愕不已。或许可当作童言无忌,或许可当作旁观者清,或许因为安阳长公主与木宁夕年龄相仿又情同姐妹,所以这一番长篇大论真真有一点点道理。 寿王低头看着绢帕上的字,想着木宁夕到底在提示些什么。 “不必想了。她在告诉我们该如何做。”李凌柔带的过绢帕又看了一遍,说:“安阳,去小厨房拿些花汁来。” “是。”安阳长公主答应着,将自己的红宝石交给素翠。她哪里不知道母后是故意支开她,好与二皇兄商量搭救木宁夕的法子。 李凌柔让寿王靠近一些,低声商量着。 寿王连连点头。少时便行礼离开。 再看了一遍绢帕上的字,李凌柔将绢帕丢入旁边的香鼎中焚了。漂亮的唇浅浅勾起,一抹算计的精锐在她眼中闪逝。 承政殿。 月上梢头,烛光摇曳。因贝州城和瓦朗关接连被攻袭,皇帝安括便整日呆在承政殿的偏殿书房里,包括饮食起居皆在此处。 “皇上!皇上!求求老臣吧。皇上!” 一阵悲凄的哭喊着从殿外一路传入殿内书房。 正在批阅奏折的安括停下朱笔,抬眼看向来人。 只见信阳侯扑跪在地,嚎啕大哭道:“请皇上救救老臣,救救老臣的孙儿们吧。皇上,请救救老臣的孙儿们吧。” 安括眉头皱起,冷声斥喝:“大殿之上如此不顾体面的喧哗,成何体统!” 信阳侯哪里还顾忌这些体统。他刚刚接到密报,他的两个孙子被博古博绑了去,拴在城门上日晒雨淋,快要没命了。 “皇上开恩!我虽然膝下尚有一子,可他终究是个憨子。求皇上看在老臣忠心为国,犬子为国战亡的情面上,救救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吧。” “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安括眼皮不抬,冷声提醒。 信阳侯全身一僵,苦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那孽障当了逃兵,被我逐出家门。十年了不知去向,我就当他死了。” 越说越伤心,信阳侯泣不成声。 于信阳侯而言,苦心栽培的两个孙子是他的希望。如今传来这个恶耗,比杀了他唯一的傻儿子还令他心痛不已。 若两个孙子死了,他的谋划、他的野心、他所得到的权力又有什么用处呢。 “皇上,请救救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子吧。” 安括放下奏折,眉头皱得更紧,一瞬不瞬地盯着信阳侯的后脑勺。原本烦躁的心变成焦躁不安。 “起来起来起来。在朕的面前哭得跟女人似的,成什么样子。”安括长长叹气,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信阳侯擦擦泪,道:“禀皇上,老臣派去保护孙子们的护卫负伤逃回来,将贝州城之事一一详说,老臣……老臣的孙子们……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死了。呜呜呜!老臣后半辈子就指望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子。老臣不求他们光宗耀祖,只希望他们能懂得忠君爱国,孝悌知耻。” 安括冷哼,调侃道:“你的要求还真低。” 信阳侯微微一怔,不禁汗颜,尴尬道:“老臣的孙子们哪能与司徒老将军的孙子们相比。” 适时的贬低自己,抬高别人,并不是甘愿认输,而是将别人推入火坑,换来自己的平安。 “你不说我还忘了。是该让司徒家想想,如何收复贝州城。”安括斟酌着该如何向司徒善开口,喃喃道:“不知道司徒天逍到底在不在狼山。” “在,必定在狼山的。”信阳侯极力肯定。 安括冷白一眼,心里暗骂信阳侯这个老匹夫,上战场的事情推给别人,捞军功的事情便宜自家孙子,他还真敢做啊。 不过,与其让自己家的孩子上战场,还不如牺牲别人家的孩子。在自私和护犊子的问题上,安括与信阳侯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楚王和寿王,齐王,琰王都已成年,而且经常到军营中历练。可是他们却从未上过战场,现在都是绣花枕头型的。 安括对自己的儿子们很看重,当然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儿子们上战场,死了残了怎么办。 所以他这次的主意又打到司徒家头上。如果司徒天逍一直失踪不见,那么就让司徒宕或者司徒穹披甲上阵,收复贝州城。 打定主意,安括大手一挥,说:“你先退下吧。让朕再想想。” 信阳侯本欲再求,见安括看也不看他,只好作摆。想着赶快回去重新派人潜入贝州城去看看,或者他可以亲自去一趟。 “老臣告退。” “嗯。”安括轻轻应一声,等信阳侯走了,才叫来陈公公,吩咐道:“去司徒府走一趟,让司徒善秘密入宫来见朕。” “是。” 陈公公急步离开。 安括盯着奏折出神,脑海里不停映出扶柔公主清丽的甜美笑颜,娇小玲珑的身形,白皙纤柔的小手…… “朕要想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才好。” “想要朕赐婚?呵,可以。” “就算你们成亲又能怎样?只要司徒天逍战死,你照样是朕的女人。” 安括得意地喃喃自语。哪知早已被潜藏在暗处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承政殿,往冷宫而去。 第313章 中毒,美人之祸 北契国都城上京,北契皇宫。 北契大王博古桀近日将自己关在寝殿中,终日对着一幅《美人图》已到了茶饭不香,日夜不眠的地步。 不知道图中的美人施了什么妖法,竟让七情冷淡、不思六欲的北契大王痴迷到如此地步。 “汗王。贝州城传来捷报,大王子已攻破城门,将贝州城收入囊中。”殿门外有人禀告。 博古桀目光定在画中的美人脸,毫不在意地轻轻回了一声便不再理睬。 “咣铛——!” 一声巨响,殿门从外面被踹开,辅政王博古羌怒发冲冠,提剑大步走来。 “你想造反?”博古桀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指着提剑而来的弟弟,骂道:“本王面前竟敢亮剑,你不想活了?” 博古羌一语不发,挥剑便将《美人图》挑向半空。 “嗖嗖嗖……”一团剑花舞过,漫天飞落的纸屑就像博古桀的心情,碎成渣渣了。 “博古羌,你竟敢杀了我的美人!我要……我要……”博古桀怒不可遏,连“我”都说出来了。他气得满屋子找东西,边找边大声怒道:“我的剑呢?我的剑呢?”快把我的剑找出来,他杀了我的美人,我要杀了他。这个混账!混账!” 一把剑送上,博古桀抢过握在手里,突然感觉掌心微微硌疼,疑惑地低头看,剑柄上一颗三角铁刺已扎得掌心沁出血珠。这把剑正是博古羌的。 “混账,你的剑送来给我作甚。”气呼呼地丢下剑,博古桀瞪着站在面前,同样脸色阴沉的弟弟。 博古羌荒弯腰拾起自己的剑,怜惜地抚摸着剑身和剑柄,最终食指的指腹按在三角铁刺上,却没有沁出血珠。 博古桀闭上嘴巴,盯着弟弟的一双手。明明生在皇簇,可博古羌的双手比百姓的双手还要粗糙,甚至厚厚的茧子像给手指包裹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博古羌收剑入鞘,冷冷地看着博古桀,而嘴里的命令却是对外面的人说的,“去将乌琪娜斩首示众。” “慢着。本王身边的人犯了何错,值得辅政王来亲下命令。”博古桀阴郁地瞪着他。 博古羌转身便走,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混账!给本王站住!”博古桀气得大骂。 博古羌背朝着他,冷冷地说:“难道皇兄没有察觉出,你已中毒多日?” 他喊他“皇兄”,说明辅政王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他没有亲自动手,说明他还留有一丝情面。 博古桀摸摸自己的脸,中毒了吗?为何他没有察觉呢。 “给本王回来。”博古桀坐在榻上,抬目瞧着走回来站定的弟弟,问:“本王中了何毒?何时中的毒?谁下的毒?” “画中颜料有毒。” 仅此一句话足以回答所有的问题。 博古羌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看也不看沉默的博古桀。他专注地抚摸着牛皮剑鞘,猜测着乌琪娜的背后主使者到底是东楚的人,南晋的人,还是西都的人,或者还有他猜测不到的意外。 博古桀扭头看向稳如泰山的弟弟,心里很不是滋味。身为北契国的大王,他的消息还不如一个辅政王的灵通。 “你怎能断定乌琪娜是下毒之人。”博古桀还想争辨争辨,挽回一些颜面。 博古羌目光始终在剑鞘的花纹上,如埙音般朴素哪天籁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下毒之人并非乌琪娜,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时刻监视汗王的举动罢了。”博古羌将剑横放在双膝上,抬眸看向龙榻上坐立不安的博古桀,平淡无波的瞳仁里闪动着一丝不确定地疑惑。 博古桀双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的握拳。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全身控制不住的抽搐着像发羊癫疯似的。 “汗王!”博古羌大惊,立即跑过去强力压制着博古桀,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快来人!” 一队护卫冲进来,见辅政王压在大王身上,登时吓得全身僵硬,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辅政王要反,正在逼宫不成? 不对呀。刚刚他们听到的声音的确是辅政王喊出来的。 再看被压在龙榻上的大王,众护卫又是一惊。 难道他们威风凛凛的大王有断袖之癖?而且与辅政王是一对?还有还有……大王竟然是下面的那个? 众护卫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心思一出,顿时凌乱在风中。天啊!地啊!他们威震八方的大王竟然是辅政王的“男宠”。这让他们如何能淡定啊! “都给我滚过来!”博古羌气恼,这群废物堵在门口作甚,一个个又是什么表情。好像吃了老鼠屎似的,看着就想砍了他们的脑袋。 “辅、政、王,我们……我们……呃……就不打扰二位主子啦。”众护卫集体转身,比来时还要迅速地冲出门外,还很贴心的阖上门,生怕二位主子传出什么呜呜吟吟的羞人声音被外面人听见。 博古羌气的攥紧拳头一下打在博古桀的昏穴上。 “混账……你……”博古桀感到一下疼痛,才骂出三个字就昏厥过去。 将昏迷不醒的博古桀的双手双腿绑在龙榻的四根柱上,让他即使醒来也动弹不得。 博古羌揉揉手腕,大大地喘出一口闷气来。走到门外,立即看见聚在一起的护卫们低声商量着什么。 “都给本王滚过来!”博古羌气得失了平日的风度,怒目瞪着迅速站成一排的护卫们,骂道:“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众护卫哪敢出声辨驳,都垂着头,畏畏缩缩地站着。 博古羌舒出一口恶气,问:“哪个是看守乌琪娜的?” “禀告辅政王,是我。”一个护卫战战兢兢地行礼,说:“今日天未亮时,乌琪娜便没了踪影。” “为何不报?”博古羌皱眉,看来乌琪娜早已察觉危险,难道他的府里也有奸细不成。看来回去要好好查查才行。 护卫冷汗暗流,恭恭敬敬地说:“因为乌琪娜只是一个婢女,所以大王从未命令过要禀报她的一举一动。” “废物!”博古羌冷斥。想来乌琪娜很得大王欢心,否则西都国送来的美人即便已经敕封为妃,但一举一动仍在大王派去的人监视之中。 “博古羌,滚回来!” 身后传来博古桀的暴怒声,博古羌警告地扫了众护卫一眼,转身大步进到殿内。 “把绳子解了。”博古桀阴沉着命令。 博古羌搬来凳子坐在龙榻边,说:“汗王恕罪,恐怕臣要抗旨不尊了。” “博古羌,你果真想要造反?”博古桀怒红的眼睛瞬时闪着杀意。 “汗王恕罪,在未找到解药之前,臣绝对不会松绑。”博古羌笑意盈然,唯有他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 “你到底想怎样?”博古桀瞪着红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问:“想要北契大王的龙位?还是想要杀了本王?” 博古羌闲适地睨了龙榻上暴怒的大王,冷笑:“若我想要这些,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汗王安心睡吧,有我在这儿守着,没人敢来伤汗王。” “你到底想要什么!”博古桀狂暴地吼着,他受不住博古羌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汗王中毒了。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我不会离开汗王半步。”博古羌言之凿凿,毫不犹豫。 博古桀冷哼,反问:“你怎知那画中有毒,难道是你派人在画中下毒的吗?你想要嫁祸给乌琪娜,然后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诓骗本王吗?” “汗王不要忘了,与那画一起被送来的乌琪娜是谁的人。”博古羌天籁的嗓音生出一丝强硬。 博古桀反驳:“那也不能断定乌琪娜是意图谋害本王的人。来人,将乌琪娜找来,本王会还她一个公道。” “哼,她早在天未亮之前就逃跑了。”博古羌不屑地讽笑。 “不可能。她子夜时分还来给送汤水,怎会逃跑。”博古桀厉声反驳。 博古羌欲开口争辨,就听到殿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禀王爷,追察乌琪娜的人传来飞鸽书信,称乌琪娜已负伤逃回东楚,在东楚国边境小镇沽始镇失去踪影。” “王爷,是否要继续追察?” 博古羌看向躺在龙榻上的博古桀,他淡然地说:“不需穷追猛打,由明转暗,仔细查清楚她背后的主使人是谁?查出《美人图》上的毒是什么。” “是。” 门外没了声音,殿内却波潮暗涌。 刚刚那禀告的内容无疑给了博古桀狠狠的一巴掌。所谓打脸,就是这么实实在在的出现了。而且是在他的弟弟,辅政王面前。 博古桀扭头瞅着淡定的弟弟,问:“你怎知画中有毒?” “汗王虽为帝王,却对七情六欲极为淡薄。若不是为延绵子嗣,恐怕后宫中的妃嫔们要每日以泪洗面,变成望夫石了。” “哼,她们就是一群祸害。本王才不想沾染半分。”博古桀想到曾经一个妃子为争宠,竟亲手掐死刚刚出生的女儿。就为了得到他的怜惜和宠爱,甚至想要生下儿子来争夺王位。 女人的心思肮脏,尤其是后宫里的女人。 “美人之祸,不仅仅是活生生的人啊。”博古羌意味深长的感叹,听得博古桀立即没了脾气。 第314章 捷报,战贝州城 已不再抽搐的博古桀突然全身冷得发抖起来。无奈四肢被绑着,他哆哆嗦嗦地双唇,急促地呼吸声异常清晰。 “汗王,你这是怎么了?”博古羌大感不妙,立即松解了绳子,一把将博古桀卷入被子里,命人去端碗热汤来。 “汗王,来喝热汤。” “到底是什么毒。为何……为何我……全身出奇的……冷!”博古桀全身颤抖的连碗都端不了,只能让博古羌来喂。 博古羌心绪焦躁,隐忍脾气安抚道:“汗王不必担心,我定会将解药寻来。” “好。”如今只有相信他。若是中毒的事情被那些觊觎王位的儿子们知道,不必猜就能想到他们一定会蠢蠢欲动,联合起来闹事的。 “来人,将三王子请来。”博古羌思前想后,只有相信三侄子博古哲。 博古桀皱眉,不解地看着博古羌,用眼神询问可以相信三王子吗? “放心吧。哲儿没有争王位的心思。”博古羌觉得真是讽刺。比起身为父亲的大王,最信任三王子的人竟然是他这个王叔。 身为帝王,最不该拥有的是感情。而所有感情之中,最不能相信的便是亲情。亲人的背叛往往是最致命的,比敌人还要恐怖。 少时,当博古桀的身子已经渐渐回暖,殿门被推开,一席浅青色长袍的少年迈着稳健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汗父!” “叔王!” 博古哲拱手作揖,完全是汉人的礼节。连他的穿衣打扮都是汉人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儿子,博古桀皱起了眉头,打量着已经十年未见的三儿子,突然发现他与三儿子之间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三岁的孩童哭着被送走时的情景。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夏夜,三岁的博古哲因被母亲连累,被送到东楚国为人质。后来他失踪了,听闻跟着一位医术高超的道人云游四方。 三年前,他一身伤痕累累回到上京。求救的人不是他这个父亲,反而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的辅政王。 “哲儿,快来看看汗王中的什么毒。”博古羌的声音打断了博古桀的回忆。 看着面容消瘦的三儿子慢慢走近,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来的同时捏着一方绢帕。铺在博古桀的粗腕上,比女子的手指还要纤细的食指按在脉搏上,感受来自于父亲的心脏的跳动。 博古羌后退一步,让出一些空间。 博古哲垂下眼睑,专注于食指腹的微弱触感。 博古桀凝视着十年未见一面的儿子。不,上一次去辅政王府时,他曾见过三儿子,只是……始终没有敢仔仔细细地观察过。 儿子回来的三年,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即使在辅政王府遇到,儿子也会谨守礼教,能躲则躲。 不知道儿子的心里还有没有怨恨。也许他真的做错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竟将三岁的孩子送到东楚国去当质子,害得儿子过着颠沛流离的屈辱日子。 “哲儿,你还怨父王吗?”不知不觉就这么说出口来。此时他不是北契国高高在上的大王,也不是拥有万丈雄心的男人,他是一个父亲,想要弥补孩子的父亲。 博古哲全身绷紧,按在粗腕上的食指微微用力。待他发觉自己的异样情绪时,立即收回手。垂眸低头地站起来,后退三步拉开距离。 博古哲作揖,声音平平地说:“父王中的毒,世上无解。” “什么?”博古桀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博古羌。 博古羌深吸一口气,问:“中的什么毒?” 博古哲摇头,说:“从未见过此毒。” 博古羌沉思片刻,问:“东楚国可有这种毒?” “没有。” 博古哲肯定地回答让博古羌没了主意。难道是他猜错了,还是密探传来的消息有误? 博古桀气愤地隐怒,恨不得把乌琪娜抓回来生吞活剥了。而博古哲也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毒呢。 “报——!” 殿门外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殿内的寂静。 博古羌一个箭步,将博古桀扶坐起来,才对外面喊道:“进来!” 一位满身灰尘,疲态尽现又神情喜悦的士兵走进来,跪在地上,单手按在胸前行礼,高兴地禀告:“禀汗王,大王子已攻入贝州城,绑了李监军和刘氏二监军。听闻他们是南晋国重臣的儿子和孙子们。” “哈哈哈,好好好。”博古桀狂声大笑,果真不辜负他的期望。情不自禁地赞赏道:“虎父无犬子,响儿果真是本王的儿子,勇猛、谋智、胆识乃众王子之首。不错不错,是个成大事之人!哈哈哈哈哈!” 博古羌一语不发,而博古哲更是无事人一般站在角落里。比起王位,比起战功,比起权力和财富,他更喜欢医理和尸体。 “贝州城一战大捷,本王要好好的封赏响儿,还有那些将士们,统统有赏。” “谢汗王!”报信的士兵欣喜若狂,立即颌首行礼。 “退下吧。”博古羌声音平平,面色更是平淡。贝州城攻下了,但能不能守得住还是未知数。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解了大王的毒。 在博古桀看来,就变成博古羌对博古响立下战功,表面装出平静的样子,实则心里不高兴。摆明博古响抢了博古羌的风头,他又怎会高兴呢。 “响儿立下大功,皓王不高兴吗?”博古桀试探地语气,连站在角落里的博古哲都拧起了眉头。 博古羌却依然面色平静,笑道:“臣当然高兴。看到大王子如此骁勇善战,正是北契国之福。汗王身边又多一猛将,怎能不高兴呢。” “可你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啊。”博古桀直接揭穿,半点不掩饰自己的猜忌。 博古羌低头闷笑一声,“比起恭贺大王子立下战功,汗王的毒更令臣担忧,希望能早一点查出毒的名字,找到解药才是正理。” “嗯,的确如此。”博古桀沉默了。看来他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怀疑博古羌的忠诚。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博古哲看着这一幕,从心底更加鄙夷父亲。好在叔王能说善辨,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触了逆鳞,被扣上“藐视君王”的罪名。 南晋国,贝州城,将军府。 被北契兵强占的将军府早已经破烂不堪。那些值钱的东西早在刘士彦和刘士弼来到时已经全部被人偷偷到骆府。留下的不过是一些看似值钱的小玩意儿。 当然,一向享乐的刘氏兄弟怎会苦了自己呢。拿出自己的钱财来添补一些是肯定的。 所以当博古响攻入贝州城,霸占将军府,绑架李程、刘士彦、刘士弼之后,这些值钱的东西全部归博古响所有,一箱箱地装满十六车送回上京的大王子府。 博古响攻入贝州城,完全当自己的地盘似的大肆抢夺商家百姓,甚至主意打到骆府的头上。不但下令抢了骆家的商铺,更派人将骆氏包围,准备强攻进去烧杀抢掠。 可惜,骆府的主人早已不是懦弱无能的商人。当博古响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骆府门口的俊美男子时,险些瞪出一双眼珠子来。 “骆名流!你是骆、名、流?” 看吧。吓得后面都一字一顿的说话了,还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骆名流悠哉的摇着檀香小扇,虽然此时已过了处暑时节,天气渐渐凉爽,但他仍然摇着雕工精美的檀香小扇,歪着脑袋鄙夷地瞧着马背上的男子。 他们同龄,性格是两个极端,但唯一相同的是都看对方不顺眼。尤其博古响,每次看到骆名流就想能到去年在上京城的郊外打猎时,被骆名流这混蛋暗算,掉入野猪粪坑的凄惨情景。 后来传入上京,许多人都暗地里嘲笑他,连辅政王看他都会禁不住狂笑三声。想想就憋屈。 骆名流呢,自然也会想到去年的那次戏耍博古响。那野猪粪坑还是他亲自带人挖的坑,填的猪粪,做的暗桩呢。 “大王子,怎么?看见在下就想到猪粪坑啦?”骆名流笑吟吟,连眼睛都弯成漂亮的弧线。 “呸!你才想呢。”博古响气不过,狠啐了一口唾沫,瞪着骆名流以及他背后的黑衣人,“怎么,你还想抓本王不成?” 骆名流摇摇头,笑得如只狐狸,“博古响,你是不是脑袋被贝州城的城门给挤了?怎么一年不见,傻了不少。” “呸!胡说八道。”博古响又啐了一口,真是冤枉聚头,不爽不爽。“骆名流,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本王亲自绑了你?” 骆名流收好檀香小扇,笑问:“有什么区别吗?你终究要闯骆氏,当被人唾骂的盗匪。” “呸!你才是盗匪呢。你全家都是盗匪,没一个好东西。”博古响气呼呼地骂,真想一刀割断骆名流的脖子,看他还有没有气力在那边叫板。 骆名流撇撇嘴,笑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博古响,我劝你还是乖乖回上京去吧,别等日后丢人现眼的回去,又留有一个笑柄给人茶余饭后谈论。” “哼!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博古响冷嗤,“司徒天逍就算与狼王联手又怎样,想要拿回贝州城,做梦!” 骆名流摇头叹声,“我劝过你了。是你不听的,日后成为阶下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令!若有人敢闯府,格杀勿论!” 一令下,整座骆府被黑衣人包围的外三层、里三层,上上下下又三层。 “乖乖,骆名流一个臭商人,怎么养了这么多杀手?”博古响脑袋一懵,感觉不妙啊。看来抢骆府的计划要落空了。 “我们走!” 就算失败了也要高昂起头。博古响如此告诉自己,调转马头,打道回将军府,去拿刘氏兄弟和李程来发泄发泄怒火。 府门内,骆名流吩咐梅影潜出城去,赶到一线峡去报信。 第315章 纠结,被众臣威逼 南晋国,汴州城。南晋皇宫,承政殿。 龙椅上,皇帝安括面色阴郁,两排牙齿暗暗咬紧,偶尔抬起眼皮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信阳侯和兵部侍朗李典。 从大清早开始,这两人就跪在殿门外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嚎啕大哭,一副慈父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烦。 他也有儿子,他也是个慈爱的父亲。但是站在国家利益上,怎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有护犊子的想法。 “皇上,请皇上救救老臣的孙儿们吧。”信阳侯伏在地上,像狗一样爬到龙案的桌腿下,额头不停地撞着坚硬的桌腿,哭嚎:“皇上,老臣只有这两个孽障可指望啦。求求皇上救救他们吧!救救他们吧!” “皇上!皇上!”李典学着信阳侯的样子狗爬到另一边的桌腿,先是“咚咚咚”的磕几个头,哭道:“求皇上开恩。臣膝下唯有一子,他若去了,臣……臣如何是好呀。” “皇上,若不能出兵攻打贝州城,不如派些暗卫将三个孩子救回来。再晚一些,臣怕……怕他们……没命了呀。”李典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飞到贝州城去救自己的儿子。 安括冷眸眯起,讽刺道:“你口中的‘不能’实则在嘲笑朕吧。是‘不能’,还是‘不敢’?” 李典眉心一跳,立即闭上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信阳侯瞥了一眼,突然爬着退到原来的位置,连连磕了三个头,说:“皇上,老臣认为司徒老将军带来至尊狼王的建议是个不错的选择。一个女人罢了,若至尊狼王真的喜欢扶柔公主,不如借此机会与至尊狼王结盟,也好过被西都国捷足先登的好。” “哼,一个女人罢了?”安括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恨不得将信阳侯拉出去杖责一百。 “信阳侯所言甚是。扶柔公主本就是来南晋国和亲的,身为使者就是为了增强两国的友谊。如今我国面临困难之时,她出出力也是应该的。不如皇上应了至尊狼王的建议,下旨将扶柔公主赐婚给狼王。” “哼哼,你们想错了。至尊狼王的意思是将扶柔公主许配给司徒天逍,而非至尊狼王。左右都是狼王说了算,要反悔,我们能奈他何?”一个文臣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那又怎样,每一句话说得是正理,可有谁爱听呢。 安括咬牙喝斥:“闭嘴!混账东西!” “你的话太多了,御使大人。”信阳侯阴恻恻地瞪着那人。 李典始终瘫坐在龙案的桌腿边,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御使尴尬地垂下头不再出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皇帝盯上,拿他当炮灰。 有人敢先发言,就有人放大胆子。 武攸侯走出来,先是拱手行礼,朗声道:“皇上,御使刚刚所说的话里,一句话深得老臣的赞同。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可惜的。能得到与狼王结盟的好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皇上可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顾黎民百姓呀。” 安括恨不得把武攸侯瞪出两个窟窿来。这个哥哥平日里什么都好,就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喜欢和他唱反调,尤其当着众朝臣的面前也不给他一星半点的面子。要知道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 “此事朕会考虑,你等退下吧。”安括黑沉沉地脸色让众朝臣再想说点什么也没胆子了。只好一个个双手交叠在身前,闭上嘴巴装哑巴。 陈公公走近,小声道:“皇上,凤仙殿的康公公来了。” “他来作甚?”安括不悦,正巧有气没地儿撒呢。这就送来一个炮灰给他发发火气,“让他进来。” “是。”陈公公出。 少时,康公公端着小托盘急匆匆地走进来,小托盘上摆着一碗汤。 “皇上,皇后命老奴送来参汤。” 康公公端着小托盘走上前,将一张纸条压在托盘下,故意留出一点点来吸引安括的注意。 “皇后有心了。等散了早朝,朕会亲自去凤仙殿与皇后用早膳。”安括挥手命康公公退下,趁着端碗喝汤之时抽出纸条。有宽大的袖子作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瞧了眼纸上的字。立即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怎么连皇后都让他下旨赐婚司徒天逍。她明知道他喜欢那个清秀美丽的小女子。 “皇上,司徒老将军觐见。”陈公公匆匆而入,躬身禀告。 “让他进来。” 将纸条揉成团,安括龙目冷瞟向殿门口,果然见到司徒善健步如飞,眨眼间便来到殿中,跪下,拱手道:“禀皇上,狼山来信了。”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双手捧举过头顶。 陈公公步下台阶,双手传递到安括手里。 殿中,众朝臣屏气凝神,目光看向龙案后的皇帝,纷纷暗自猜测至尊狼王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展开信纸,安括一目十行快速阅览信中内容后,开始纠结起来。 与被众朝臣威逼相比较,至尊狼王这毫不掩饰的威逼更胜一筹,让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司徒将军,这信中内容……你可知晓?”安括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司徒善。 司徒善拱手道:“禀皇上,老臣不敢。” “你看看吧。” 由陈公公将信转交回司徒善手里,即便隔着段距离,信阳侯和武攸侯亦看得清楚。信纸上简单扼要的写着三行字:王耐心不多时,留女留将于狼山。北契求盟,王欲往被阻。女与将能否回晋,全凭晋帝一人之谋也。王,静观三日,定夺。 不用说,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一直在阻止至尊狼王不要与北契国结盟,而至尊狼王的耐心也没有多少了。 “皇上!请下旨赐婚于司徒少将军,安抚狼王之心,收复贝州城为重啊。”信阳侯跪下来苦苦哀求。 “皇上,请下旨吧。”一直瘫在龙案下的李典哭求着与信阳侯一搭一唱,宛如一台喧闹的大戏。 安括冷眼瞧着他们,双手攥成拳头。 “朕已命司徒宕从中山赶回来,不日将领兵攻打贝州城。”安括咬牙宣布,阴森的视线扫一圈朝堂下的众人,“我堂堂南晋国的安危若由一个女子来担负,传出去定会被人耻笑我朝中无大将。这等颜面无存的事情,朕是不会答应的。” “皇上,那女子又不是我们送去的,有何颜面可言。她既然被狼王看上,就让她留在那里好了。”一个武将挥着头气呼呼地抱怨。 “滚出去!”安括大怒,指着那武将的鼻尖大骂:“你哪里看得清如今的情势,她是西都国的公主,若有个好歹,朕该如何向西都皇帝交待。” “皇上,依老臣看,不如下旨赐婚的好。” 一个淡定的声音从文臣那边传出,从始至终没有说出半个字的丞相庞甫慢慢走出来,恭敬地行礼后,嗓音淡然地说:“皇上,扶柔公主本是来南晋国和亲的,若被西都国知道她嫁给至尊狼王,恐怕依照西都皇帝的谋智,会联合北契国和东楚国一起攻打南晋。那时又有至尊狼王做靠山,我南晋国的未来可想而知。” 丞相庞甫,在皇帝安括的心中是个足知多谋的人。他看得远,看得深,看得高。虽为文臣却从不排挤武臣,更懂得文武齐管之下治世的道理。 在朝中,庞甫有着很好的人缘。除了他平日与人谦恭有礼之外,不论身份贵贱皆一视同仁,让他在百姓之中也颇有威望。 故而,安括能骂信阳侯,能斥喝武攸侯,能无视司徒善,却唯有庞丞相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安括垂下眼皮遮盖住失魂落魄的黯然。他是真心喜欢那鬼灵精的小女子,也真心想要宠她、疼她,甚至她要皇后之位都可以给予。如今被众朝臣逼着将她许配给别的男子,他真心舍不得。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得知心爱的李凌容被送去西都国和亲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年少时他能不断的鼓励着自己要忘记,而今已年俞不惑之年的他还有勇气忘记吗? “不,朕不能放弃她。”安括呓语出声,他突然想将自己缩进龟壳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想象着终有一日亲自去狼山接心爱之人回来,想象着宁愿脱去龙袍也要与她在一起,想象着……不,他舍不得这皇位,舍不得筹谋多年才得到的无上皇权,舍不得一呼百应的感觉。 “皇上,花无百日红,扶柔公主能得龙心,不过是因为她代替了真正的扶柔公主前来和亲,甚至皇上心底真正想要恩宠的人连真正的扶柔公主都不是。”司徒善毫不掩饰地公然揭开陈年旧事,那是终年潜伏在安括心里的一道伤疤,即使多年之后谈论起,仍然是鲜血淋淋。 安括掀开眼皮盯着司徒善。也许这就是当局者所迷,旁观者而清的道理吧。他身在迷局之中,分辨不清心爱的人到底是李凌容还是木宁夕。 “皇上,下旨吧。”庞丞相作揖行礼。 “皇上,下旨吧。”信阳侯磕头。 “皇上,请下旨吧。”李典叩请。 司徒善炯亮的眼睛直视高高在上的皇帝,拱手,“请皇上,赐婚!” 二字出,安括心底咯噔一下。别人都是请求他下旨,而司徒善单单请求赐婚。此时他就是被人逼到悬崖边,本有一丝生机可以逃脱,而司徒善这一句赐婚逼得他再无路可逃,只能心一横、眼一闭跳下去。 “来人!” 安括大喝一声,放在龙案上的双拳瞬时松开,看向跪在下面的四个朝廷重臣,国之砥柱。 “将这些人拉出去,各赏二十大板,罚奉半年!” 第316章 赐婚,附加条件 “皇帝口谕:众朝臣各赏二十大板,罚奉半年。” 陈公公的公鸭嗓一声吼出,众朝臣目光一滞,全都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吓得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安括烦躁地扫一眼,提笔在洒金的纸上写着。完全不看被护卫们双双架出去打板子的众朝臣。 这二十大板打在身上,估摸着能有十几日的清静。 陈公公站在一旁,视线偷偷在洒金的纸上瞄一眼、瞄一眼。在看到最后写的那两行字时,不禁在心里鄙夷皇帝的奸诈。自古君王多薄情,不仅仅是对待恩宠的女子,更多的时候连同臣子是一样的对待。 如同司徒一族,曾经效忠于李氏王朝,后来司徒善与其长子司徒载,次子司徒勉决定效忠于南晋国,效忠于皇帝安括。而换来的是什么呢?长子司徒载战死沙场,次子司徒勉伤残卧于床榻,终日以药汤续命。而第三代人,长孙司徒宕为中同驻守将军,三孙司徒天逍为贝州城驻守将军。 满门忠烈又如何,换不来皇帝的一颗信任之心。至今,安括对司徒一族仍然存有介蒂,处处防着。可战事一来,他又不得不仰仗司徒一族去征战沙场,安邦固国。 “去,把司徒善带来。”安括放下笔,盖上大印。 陈公公答应一声,立即匆匆走出。好险好险,这神游太虚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免得哪日被皇上发现也赏他二十大板,他的老命可保不住了。 一面想着,一面走出殿外,看见已经打完二十大板的众朝臣,陈公公不禁摇头。果然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话,皇上不高兴,连那些屁都没放一个的朝臣们也被连累的挨了板子,罚了半年奉禄。好在他是内侍监,挨不着边边儿。 “司徒老将军,皇上召你入殿呢。”陈公公终究看不过去,亲自扶着走路颤颤微微的司徒善一步步往殿内走去。 司徒善捂着麻疼的后腰,咬紧牙,小步蹭进殿中。由陈公公扶着跪在地上,拱手,道:“老臣知错,望皇上消消气,饶了老臣。” “罢了罢了。”安括见他额上蒙着一层豆大的汗珠,想来他也有六十多岁了,能耐得住二十大板也算不容易。 “宣旨吧。”安括将亲手写下的圣旨递给陈公公,半眯起眼睛靠入龙椅里。实说实说,他依然没有放弃霸占扶柔公主的念头。只是当前的形势容不得他谋划个万全的对策。想要让扶柔公主和司徒天逍被狼王放出来,唯有按照狼王的意思行事。 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堂堂南晋国皇帝,怎就拿一个小小的江湖之人威胁呢?名闻四国的至尊狼王,他暴戾、多疑、嗜血,他记仇、腹黑、冷情冷血,他深藏不露的武功、足智多谋的脑头、览尽天下的见识,可以说至尊狼王如神一般的存在。 “圣旨:北契国贼子攻袭贝州城,奴役百姓,为祸不仁。朕,敕令贝州守将司徒天逍即刻收复贝州城,功过相抵。若能擒获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朕便将扶柔公主赐婚,下嫁于司徒天逍为妻。钦此!” 陈公公念完,暗暗舒出一口气。皇上真是奸诈啊。收复贝州城无功,擒获北契大王子才算有功,才可以赐婚。这摆明是忽悠人呢。真当司徒家的人是傻子? 好吧。皇权至上,谁敢违抗。就算皇上亲口承认自己在忽悠人,谁敢有意见? “老臣,接旨!”司徒善规规矩矩的双腿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颤着嗓音儿喊道:“老臣谢皇上龙恩。” 颤着嗓音儿?吓得?错,是气的。 司徒善心中腹诽:这特么么的是什么意思?信阳侯和李侍朗的孩子们没守住贝州城,这笔账竟算到他的三孙子头上?还什么功过相抵?摆明就是铁忽悠他们呢。哼哼,不就是擒拿博古响那混球吗?他亲自出马都没问题,就怕到时候你这皇孙子不敢应。 瞧着司徒善平静的脸色,黯然的眼神,安括比较满意地点点头。 “退下吧。” 看着就碍眼。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臣告退!” 司徒善颤颤微微地爬起来,捂着麻疼的后腰,单手举着圣旨慢吞吞地走出承政殿,离开皇宫。 凤仙殿。 皇后李凌柔正在和安阳长公主调着花汁子,准备做一道清新可口的甜汤。 芳心匆匆走入,附在李凌柔耳边低语一阵。 李凌柔讪讪一笑,“看来庞丞相的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去,拿些东西送到丞相府,就说是扶柔公主送的谢礼。” “是。”芳心笑着离开。 安阳长公主好奇地看看芳心的背影,问:“母后,庞丞相做了什么事情,小宁儿要谢他?”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作甚。你要好好的学学调花汁甜汤,等小宁儿回来好亲自调给她尝尝。”李凌柔眼波温柔,宠溺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早些年她想过将安阳赐婚给司徒宕。如今看安阳与木宁夕相处得很愉快,或许她可以再重新考虑考虑与司徒家结亲。 “母后,小宁儿要回来了吗?她的龙纹毒解了吗?”安阳长公主兴奋地问,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 李凌柔点点头,又叹道:“真是好事多磨呀。他们要待到收复贝州城才能回来。” “哼,北契国的那些野蛮人真该死。”安阳长公主噘起小嘴,恨恨地说:“上次在贝州城,那个五王子博古延还指使人绑架了我和二妹妹呢。好在三妹妹足智多谋,救了我们。还在那些人的身上刻了刺青,特别有趣的画。” “能多有趣的画?本宫却不信。”李凌柔努努嘴,故意刺激安阳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立即跑到书案边,拿来笔墨纸砚,说:“我画给母后瞧瞧。” “好。” 李凌柔宠溺地看着女儿在纸上作画,在安阳看不见的时候,她上弯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敢绑架她的女儿?哼,等她的儿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之后,一定会把那些伤害过她女儿的人全部抓回来斩首示众。 司徒府。 司徒善趴在床上,旁边坐着杭氏拿着圣旨仔细阅看。 “老头子,皇上这意思是……收回贝州城算白干?”杭氏拧起秀眉,不怎么高兴地又看了一遍圣旨的内容。 屁股上的伤已经敷过金疮膏,司徒善趴在床上,叹气:“是啊。皇上摆明是忽悠我们呢。看看圣旨上写的,只有抓到博古响才算有功,才能赐婚。” “哼。他打的主意真不赖。恐怕他最希望的是收复贝州城之后,逍儿死在博古响手里吧。如此可以打着为臣子报仇的旗号与北契国讲和,宁儿那丫头又被他掌控在手里。” “是啊。他就是这个想法。”司徒善点头,接过婢女送上的汤药一气喝完,说:“告诉穹儿,偷偷潜去贝州城找骆名流。比起我们传递消息的本事,骆名流有更快的法子。” “还用你说,穹儿早就动身骑快马赶去贝州城啦。”杭氏点点头,回头问:“花小姐留在府里没?” “回老夫人,花小姐与薰儿小姐在房里绣嫁衣呢。”婢女笑着禀告。 杭氏惊讶道:“薰儿不是最看不惯她的吗?怎么几日不见,就混到一处去了?” 婢女掩嘴偷笑,在杭氏耳边低语:“老夫人不知,花小姐每日教薰儿小姐如何制蒙汗药,薰儿小姐吵着要拜师呢。” “蒙汗药?”杭氏疑惑不解,“她们制蒙汗药作甚?”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啦。”婢女无奈地摇摇头,她想打听打听却被司徒薰给轰了出来,哪还敢再去多嘴问呢。 “奶奶,又有人在你老的耳边嚼舌根呢?”一道银铃般的声音隔着窗子传进来。 杭氏笑道:“快看看,真是说蓸操、蓸操即到。我才问了几句话,她就耳朵长的听见了。” 司徒薰和花羽蝶一前一后走进来,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侯司徒善的伤势如何。 因为伤在屁股上,两个丫头又是女儿家,司徒善吱唔着一语带过。 打发婢女去烹茶来,杭氏拉着司徒薰和花羽蝶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问:“你们制蒙汗药做什么。女儿家家的,那些东西少碰。” “噗——!奶奶,你可不能学那些官家夫人的老古板。我们制蒙汗药也是有大用处的。”司徒薰略有小骄傲地说着,扭头看一眼花羽蝶。 “是啊。奶奶,我们不是胡闹玩耍的,是有大用处的。”花羽蝶也保证。 “哦?”杭氏感兴趣了,问:“你们说来我听听,若是好事,我拿出私房钱来支持你们。” “呵呵,多谢奶奶。”司徒薰喜出望外,回头催促道:“二嫂嫂,我嘴笨,还是你来说吧。” 花羽蝶白她一眼,“不许浑叫。我几时是你的二嫂嫂了。” “耶耶耶,不知道是谁非要嫁给我二哥哥做妻子。不是我的二嫂嫂,难道是二姨娘?”司徒薰笑闹着,招来一记花拳。 花羽蝶笑骂道:“去去去,等你三嫂嫂回来,你去闹她。” “哈哈,好呀好呀。”司徒薰捂嘴偷笑,又想起正事来,催道:“哎呀呀,又忘了正事。你快说说吧。” 花羽蝶脸上一臊,正经八百的说:“奶奶。之前在狼山,小宁儿说过要劫富济贫,接济为那些家中有战死男儿的百姓家。我们想着,若不想被发现,除了小宁儿的好偷技,再加上一点蒙汗药。定会神不知鬼不觉,查也查不出来。” 杭氏一听,立即想到曾经在石花镇逛集市的时候,与木宁夕谈论过的事情。可惜后来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竟忘记呢。没想到这些孩子们竟然一直记在心里,不禁老怀安慰。 “真是亏得你们还记挂着。好好好,等你们的亲事都忙完,我们就行动。”杭氏一语敲定。司徒薰和花羽蝶都兴奋地拍手大笑。 “你们在商量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司徒善一头雾水,但看这一老二小的神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不禁警告:“我提醒你们啊。不许惹麻烦!” “知道知道。” 一老二小,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有一个没归队的木宁夕。警告啊,提醒啊,威胁啊,这根本就阻挡不住司徒家女人们的作死计划。 直到后来,司徒家的男人已经习已为常,天天将自家妻子惹出来的麻烦当乐子一样解决。 第317章 消息,全是惊喜 狼山,狼宫,狼王殿。 若大的狼王殿白玉石地面上铺着一张六丈长、四丈宽的地图。上面绘制着四国的城镇村落、大河山川,包括一些极小的匪山都被标得清清楚楚。 木宁夕爬在地图上,仔仔细细地察看着飞狐岭幻月山庄的位置,南晋国都城汴州城的位置,还有贝州城,中山和狼山的位置,最后看到无花谷的位置…… “咦?无花谷在东楚国境内,那花姐姐是东楚人喽。” “无花谷自成一体,与东楚国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便在东楚国境内,东楚国亦拿无花谷无法。”司徒天逍放下茶碗,鹰眸迸射出阴寒的视线。 木宁夕盘腿坐在地图上,不经意抬头对上阴冷的视线,吓得她立即弹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我忘了嘛。只坐一下下有什么关系。” “哼!能有什么关系,坐在马桶上睡一夜呗。”司徒天逍讽刺地哼笑,扭过头不看讨好的小妻子。 三日前,练兵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终于能喘口气,好好的在狼王殿里谋划谋划出兵攻打贝州城的战力布局。 连日来风餐露宿,又喝了山中的寒凉泉水,又毫不在意地坐在湿冷的地上,再加上身子虚弱,木宁夕终于没能抵抗住寒凉的侵袭,回到北宫之后便上吐下泻,在马桶上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午时才止泻,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条命去了一半。害得司徒天逍担心不已,几次抓萧辰过来诊脉。 现在萧辰借口研究龙纹毒,躲到影阁的密室去了,扬言劈了一线峡也绝不出来。 想到萧辰被折腾的样子,司徒天逍忽然心情大悦,鹰眸中的阴森寒芒也消弥不见。 “卫漠和冯莽什么时候来?”木宁夕坐在红线铺好的蒲团上,接过一碗汤药小口喝着,热热的药汤喝进去,肚子暖暖的很舒服。 司徒天逍起身,走到地图边,立即有人摆好小凳子,坐下。 “百日练兵的计划完成,我想着不等消息来,直接带人去攻城。”司徒天逍英气的眉微微堆起,单手托着下巴,意有所指地说:“你留在狼山继续练兵,等贝州城收复后,我命骆名流过来接你。” “算了吧。”木宁夕赌气地噘噘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自古伴君如伴虎,尤其是生来多疑的南晋帝。既然你入了狼山,又能带着狼山的兵力去攻打贝州城,他怎能不生疑呢。” “正是如此,才让你留在狼山。”司徒天逍伸出手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揽着小蛮腰,柔情如蜜地凝着她,“收复贝州城后,他定会召我回汴州城,恐怕……” “凶多吉少吗?”木宁夕一口喝尽最后的苦汤药,将碗交回红线手里,挥手:“都下去吧。卫副将军和冯统帅来了,先让他们在门外等等。” 红线应了一声,悄无声地离开。 木宁夕坐到男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低头沉思片刻,说:“我已经想好了,等收复贝州城后,由我代替你回汴州城去领赏。” 司徒天逍疑惑不解,眼中溢满担忧。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真正领兵攻打贝州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木宁夕小狐狸似的奸笑两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我去收复贝州城,这个头功由我来领,到时候气得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哼哼!” “为何?”司徒天逍仍想不明白。 木宁夕娇嗲地腻歪在他怀里,小脸蹭蹭他的颈侧,闷声说:“我要亲手灭了老色狼的最后一丝希望。” 司徒天逍发现怀中的小妻子整日混在男人堆里,更增添了一些英雄气概,少了一点女儿娇态。 “宁儿,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子,是已经出嫁的妇人,嗯?”虽然是疑问的声调儿,可语气里,眼神里都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他喜欢她撒娇的可爱,喜欢她生气时的俏丽,更喜欢她噘着小嘴掉眼泪的美艳。总之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中都是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 而如今,娇娆的美女变成英姿的女将军,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 “我带人去攻打贝州城,等战事平息之后你再回去。”司徒天逍退让一步。 “我不。”木宁夕得寸进尺,嘟起樱唇在他冷酷俊美的脸上亲一口,撒娇央求道:“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嘛。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练了那么多的强兵强将,定会助我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嘴上说得信心满载,眼睛盯着一开一阖地樱唇,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有多少日没有好好的亲亲她了? 自从练训士兵之后,他们分开训练士兵,最初每五日见一面,用膳或泡澡。到后来变成十日一见,二十日一见,再后来的三十日一面未见。直到百日练兵完成,他们才回到狼宫。 如此辛苦,她从未抱怨过半个字,反而兢兢业业、尽心竭力地跟着士兵们在营寨和训练场上摸爬滚打,风餐露宿。 常言道:有付出就会有相等的回报。 经过整整一百日的训练,狼山里的六十万士兵由原始的步、骑、车马这三个大兵种被训练出步兵,骑兵,弩弓兵,战车兵和飞行兵,水下兵。其中,飞行兵和水下兵完全是新事物。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别提见过了。 以司徒天逍为首,卫漠、冯莽、萧辰和青禽、赤兽都不看好。甚至木宁夕所说的可以上天飞行,能从悬崖跳下而不摔死的飞行兵种感到好奇。 包括水下兵,就是那些专门潜入河底的蛙人。打仗还需要蛙人吗?那不成了土行孙? 木宁夕仅仅一笑置之,许多东西越解释越多,越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她只要让他们知道这种训练法子不会错就行了。 经过系统和合理的训练之后,六十万士兵的战力提高十倍。骑兵的战力比北契国的骑兵还要厉害。 沉默之时,大殿门被敲响。 恍惚之间,一道黑影掠过,蒙面的黑衣人跪在三丈之外。衣领上绣有漂亮的梅花。 “是梅影?他们不是不能进来吗?”木宁夕好奇。 司徒天逍并不理睬她,沉声问:“骆名流可还安全?” “禀狼王,骆庄主安全。”蒙面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三张纸条,禀告道:“骆庄主已经将粮草准备好。” “嗯。”司徒天逍拆开三封信,第一封信是说明贝州城的情况,骆名流的笔迹,末尾有骆名流的印章;第二封是司徒穹的笔迹,包括描摹的圣旨内容,有司徒三兄弟的暗语;第三封写的是北契文。 “哇,真不错。全部是惊喜的好消息呢。”木宁夕对最后一封信很好奇,抢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与蒙古文的写法很相似。不禁问道:“这是哪国的文字啊?始皇帝不是统一文字的吗?为何会有不同的文字出现呢?”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这是北契国王族专用的文字,也只有北契王族的子孙能写能阅。” “哦,原来如此。”木宁夕恍然大悟,抓着司徒天逍追问:“夫君,你懂北契文吗?你又不是北契王族。” “呵呵,不是王族又如何,我可是名震四国的至尊狼王。”司徒天逍用鼻尖碰碰她的,静下心来读阅第二封信。 “这是南晋帝的圣旨吗?”木宁夕拧起叶儿眉,在看到后面的一段话时,鄙夷道:“他还真敢想啊。擒获博古响才算立功?他当狼王是傻子吗?” “稍安勿躁。”司徒天逍喜欢听她软软嚅嚅的嗓音,尤其愤愤不平的时候带着一丝娇蛮的可爱。 木宁夕斜撇小嘴,安静地枕着宽厚的肩,和他一起看第三封信。 “你念出来呀。我看不懂。” “东楚献画,有毒。婢女乌琪娜逃往东楚。北契王日日毒发,身如蚁食,偶有失心疯症,辅政王查,未果。” 司徒天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猜测着东楚国献画藏毒定有阴谋,否则这明眼人都看得见的计谋又有什么用处呢。 木宁夕抢过北契文的信纸,思忖着中毒的症状有点熟悉。 “宁儿?”司徒天逍收紧双臂,疑惑地低声问:“你知道是什么毒?” 木宁夕摇摇头,不确定地说:“我似乎能猜到一点点,但是要看到毒发的人是什么情形才能断定猜测得对不对。” “幻月山庄的毒吗?”司徒天逍试探地问。 木宁夕摇头,“不是。应该是……” 呃,怎么解释呢。啊啊啊,有了有了。 “是师傅曾经提起过,我也仅仅是听了一耳朵。” “孙师傅吗?”司徒天逍疑虑重重,看着木宁夕的视线越发的凌厉。 木宁夕心里突突突的跳,但是表情上维持得很好。她很肯定的、很用力的点点头,解释道:“听师傅说,这种毒没有解药的。” “哈,又一个无解的毒?”司徒天逍冷笑。 木宁夕知道司徒天逍在讽刺什么,她抓住他的大手,举起右手发誓说:“我用性命发誓,这毒真的是无解。但是若吸入的量少,我可以保证他能戒掉毒,并且性命无忧。” “你确定?” “是,确定。” 木宁夕毫不退缩的对上司徒天逍审视的鹰眸。 司徒天逍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他回头看向一直默默跪着的黑衣人,命令道:“回去告诉骆名流,十五日后在贝州城郊的舒家村汇合。” “是。” 蒙面黑衣人闪出。 木宁夕看着人影离开的方向出神,直到眼前有一只大手晃晃,拉回她的思绪。 “在想什么?” 第318章 分析,谁下的毒 木宁夕歪靠入司徒天逍的怀里,静静地聆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微微闭上眼睛,脑袋里不断计算着收回贝州城后,要不要卖北契国的一个人情。 司徒天逍以为她睡着了,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便默默的横抱起她,往狼王宝榻上去睡。 “夫君,抓不到博古响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利用为北契王解毒一事,让他们欠一个人情给我们。”身体触碰到宝榻上的裘毛垫子时,木宁夕突然出声,吓得司徒天逍目光一滞,全身绷紧。 发现她并不是在说梦话,才放松下来,他笑道:“你能不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嘿嘿,只是想事情想多了,脑袋有点累。”木宁夕缓缓睁开眼睛,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在喉结上印下一吻,娇声道:“夫君,如果我能解毒,他们会不会怀疑是我暗中派人下毒的?” “不会。”司徒天逍顺势躺下,将她搂来怀里躺好,抚顺她乌黑的长发,柔声道:“他们要怀疑的人只能是我,或者西都郡王乐祈。” “为什么?”木宁夕糊涂了,“他们应该怀疑月老夫人呀。” “月老夫人与辅政王合作,当然不会被怀疑。反而野心勃勃的西都郡王乐祈,他一直与辅政王为敌,多次交战都是平局。”司徒天逍猜测着,能借东楚国之手给北契王下毒的人,除了乐祈再没有别人。 木宁夕却不认同地摇头,说:“我认为除了月老夫人再没有别人。” “为什么?”司徒天逍不明。 “借东楚国之手下毒,挑起北契国的仇视。北契国与南晋国向来不和,连年征战。反而西都国安安静静地坐山观虎斗。那么北契国与西都国联手打压南晋国,再攻东楚国,这么显而易见的计谋,博古羌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呢。”木宁夕翻翻白眼,连她都能想到,博古羌肯定能想到。 司徒天逍觉得小妻子分析得不错,霎时心头闪过一丝光亮。快得连他都没反应就消失无踪了。 木宁夕窝在温暖的怀里,夏天过去了,虽然秋老虎还是挺热的,但是早晚温差很大,山里更加寒冷。 她中了龙纹毒,身体本就是寒凉,更加抵挡不住冷意。好在每夜有他陪在身边,是个天然的大火炉。 嘿嘿,其实她也知道,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时候忍得很辛苦。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萧辰说过,一定要等她来了那啥啥的时候,龙纹毒的毒性会随着血水不断减少,那时才可以洞房。 唉!亲爱的夫君,你再忍忍吧。 木宁夕抱歉地眼神被司徒天逍忽略。他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心的等待,不可吓到她,更不能让她担心。 二人沉默之际,殿门被轻轻推开,红线悄悄走进来一小段距离,怕打扰到主子们安睡,她压低声音禀告:“狼王,卫副将军和冯统帅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木宁夕爬起来,也拉着司徒天逍起来,笑嘻嘻道:“趁着离开狼山之前,我们操练操练狼牙铁骑,看看能不能行。” “嗯,听你的。”司徒天逍现在完完全全听小妻子的话,半点违拗的想法都没有。 卫漠和冯莽一同走进来,拱手行礼,“属下见过狼王,狼后。” “嗯,别客气了。坐吧。”木宁夕懒懒地歪靠到司徒天逍腿上,像只耍赖的小猫。 司徒天逍怜爱地抚摸着乌黑的长发。他的小妻子很不喜欢盘发,更多时候喜欢像这样垂散着长发在背后,更喜欢任由他抚顺,或编成简单的麻花辫。 对于狼后赖着狼王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从开始的尴尬,到现在习已为常。 卫漠和冯莽落坐后相视一笑,装作没看到狼后的娇憨模样,低着头盯着摆在面前的桌子。 “狼后提议明日要试试狼牙铁骑所学的技能,看看他们够不够资格出征。”司徒天逍轻轻抚顺着木宁夕的长发,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似乎梦到很美味的食物,樱粉小嘴吧唧吧唧的,很可爱。 卫漠喜不自禁,血气上涌,站起来拱手大声吼道:“遵命。我马上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妈呀!打雷吗?”木宁夕尖叫一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半睁开睡眼观察四周,“咦?没打雷下雨呀。难道是做梦吗?”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拉她抱回怀里,柔声道:“没有打雷,是你做梦了。”说着,一记飞刀眼神射卫漠。 卫漠捂住嘴巴,心肝颤颤悠悠。好险啊,万一吓坏了狼后,狼王定会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冯莽起身,无声地拱手行礼。 司徒天逍挥挥手,便不再理睬他们。他宠溺地看着趴在腿上安睡的小妻子,思考着该用什么法子将她留在狼山呢。 北宫。 抱着熟睡的木宁夕回到北宫,将她放在床上,司徒天逍叮嘱四婢女时刻守着,便离开。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木宁夕睁开眼,突得坐起来,吓得四婢女捂着胸口,结结巴巴地说:“狼后,你……你吓死我啦。” 木宁夕耸耸肩,说:“紫线,你去把青禽找来。你们三个跟我到书房去。” “是。”四婢女一头雾水,找青禽使者来作甚。这里可不是他能随意进出的,万一被狼王知道定会发怒的。 木宁夕哪管这么多,吩咐完任务便坐到临窗的榻上,想着用什么办法劝司徒天逍同意带她一起去征战贝州城。 “狼后,青禽使者在窗外呢。”紫线进来禀告。 “怎么不进来?”木宁夕好奇,扭头看,果然窗纱上倒映出一个瘦削男子的轮廓,说:“青禽,进来吧。本后准了。” “禀狼后,狼王圣令,北宫乃后宫之所,我等不能随意进出。”青禽谨守规矩,恭敬地拒绝。 木宁夕无奈,只好说:“我要你带人去布置明日的试练场。必须要保密,不能走漏风声,知道吗?” “属下明白。”青禽应着,心底有些激动。不知道又能学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小书房里,木宁夕写下比试的项目和一些重要的布局,然后命紫线拿出去交给青禽。 木宁夕趴在窗台边,用极小的声音叮嘱:“明日有冯莽和卫漠二人带领的人参加比试,你也按照上面写的人数将天狼军和地狼军选出来,和赤兽一起领着人与他们对抗。记住,安全第一,千万不可伤人性命。” 青禽也刻意压低嗓音:“是,属下明白。此事要不要回禀狼王?” “不必。等比试结束后,我会亲自向他说明的。” “属下告退。” 窗纱上的影子瞬时消失。木宁夕坐回榻上发了一会呆,招集四婢女到身边来。 “我想着他一定不会准许我跟着去攻贝州城。所以我们等他们走了之后,去找萧辰。” “啊?萧阁主?”紫线和红线异口同声地惊呼,她们实在惧怕萧辰。想到那平日笑眯眯的萧辰亲手将人丢入狼谷,看着被狼崽分食的情景,她们就不寒而栗。 木宁夕白一眼二人,“胆小鬼。害怕就别跟着我,留在狼山吧。” “狼后,我们定要跟着你,保护你。”二人脸红,立即表忠心。 木宁夕嘿嘿笑道:“吓唬你们呢。去吧去吧,我困了,想睡了。” “是。” 四婢女簇拥着木宁夕回东边的寝殿去休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胆颤心惊的话来。 一线峡,影阁。 影阁的正殿名为饮血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有一弯血溪环抱着正殿的十阶高台。血液正是五关中惨死的或受伤的人流出的血液,积少成多汇流入这弯血溪中。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血味,司徒天逍踏入饮血殿,阴戾的鹰眸环视四周。他已有一年的时间没来过影阁。饮血殿的腥甜血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大步迈上十阶高台,坐在白玉宝座上,俯视站在下面的众人。 “萧辰呢?” “在。” 萧辰摇着象牙小扇,悠闲自得地踱步而来。 “不知狼王驾到,属下有失远迎,望恕罪。”萧辰鞠躬作揖,笑眯眯地仰视高台之上的司徒天逍。心想狼王大夜里跑来发威风,恐怕是被狼后气到了,正巧没地方撒气呢。 唉,他们也算命苦的。狼王不高兴拿他们当炮灰,一群苦命的娃儿啊。 司徒天逍斜白一眼,问:“你整日躲在房里不见人,难道是生孩子不成?” 萧辰脸皮抽抽,笑容僵硬,道:“禀狼王,虽没生孩子,但是正在养着一个。” “抱来,本尊看看。”司徒天逍面色缓和许多,语气也温和不少。 萧辰微拧眉,低着头转身去抱孩子。但是转念一想,不成!万一被狼王抱走,给狼后当玩具怎么办。这孩子颇有天赋,定是个学医术的好人才。 “狼王,孩子睡啦,睡啦。”萧辰回来打着哈哈。 司徒天逍步下十级石阶,走到萧辰面前,负手而立,道:“睡了正好。本尊正好抱走。” “什么?狼王要……要抱去哪里?”萧辰懵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狼王正是为了抱孩子来的。 司徒天逍也不多话,直接大步走向通往后院的游廊,打定主意要抱走孩子。 “狼王,这……”萧辰一拍脑袋,急匆匆追了过去。 余下人的傻了。你看看、我看看你,全都没有搞清楚那孩子到底是萧阁主的娃儿,还是狼王的娃儿? 难道狼王的娃儿被萧阁主偷来养吗? 平空一道惊雷。是萧辰惨叫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众人齐瑟缩着后退一步。之后是小孩子的大哭声,和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第319章 赐名,十世缘份 狼宫,北宫。 婴孩的啼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远到整座狼山里彻夜训练的士兵们都不禁驻足聆听,寻找声源在哪个方向。 卧室里,木宁夕坐在临窗的榻上,揉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愁容满面地看着坐在另一侧黑沉脸色的男人。 “狼后,恐怕是孩子饿了才会如此大哭,奴婢去寻些牛乳来吧。”青线将婴孩交到红线手里,匆匆出去。 木宁夕叹气,伸出手来,“过来给我抱抱吧。” 红线偷瞄一眼面色阴冷的司徒天逍,小心翼翼地走运将婴孩送入木宁夕怀里。 “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又不在身边。好好的有个疼惜你的师父吧,又被抢来这里活受罪。你的命是有多苦哟。宝宝啊,别哭,等下你师父就到啦,嗯。”木宁夕抱着哭闹的婴孩,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也许木宁夕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与忍娘身上的气味差不多,婴孩竟止住啼哭,张开小手抓着木宁夕的衣襟往小嘴里送,睁着水灵灵的一双小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对木宁夕说着什么。 “呵呵,你在和我说话吗?”木宁夕笑盈盈地逗着怀中的婴孩,比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更胖了,更可爱的。“小东西,你长得和你爹真像。尤其是眉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婴孩“咯咯咯”的笑起来,抓着木宁夕垂在肩上的一缕发丝又往小嘴里送,“呜呜呜”的说话。 “不知道萧辰有没有给你取名字。千万别取白儿呀,黑儿呀,红儿呀,黄儿呀。太难听啦。” “狼后,我们的名字很难听吗?”不知何时拿着牛乳回来的青线不高兴地扁扁嘴,将牛乳放到榻上的小几上。 “你们是彩虹的颜色,最漂亮的。”木宁夕拿起小木勺舀着牛乳喂食婴孩。婴孩粉粉的小舌伸出嘴巴,由木勺中的牛乳流入小小的口中。“咕噜”咽下肚,意犹未尽地吧唧着小嘴,“啊啊啊”的欢快着叫起来。之后是讨好的“咯咯咯”笑声。 看着怀中奶娃娃如此可爱,激发出木宁夕一团潜藏在骨子里的母爱。她柔温的目光在婴孩的小脸上,怜惜地感叹:“看来是真的饿了,怪不得哭个不停呢。” “狼后,要不要再喂一些。”看得出婴孩还没有喝饱,小眼睛盯着空碗不放。肉乎乎的小手伸出去,皱着小眉头“呀呀呀”的抱怨着。 木宁夕不禁笑出声,吩咐青线再去烹半碗牛乳来,等温凉一些再喂婴孩。 竖抱起婴孩,让他站在大腿上,木宁夕逗弄着,笑问:“娃娃呀,吃饱饱的,然后等师父来接你,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婴孩“咯咯咯”的笑声,肉乎乎的小手伸向她的脸,轻轻的抚摸过,肉球似的手指微微弯屈,勾散一缕长发,拉扯着送入小嘴里。 “哎呀,不能吃的。”木宁夕抓回长发,惩罚似的打在婴孩的肉肉小手上,板起脸训斥:“不可以乱吃东西,知道吗?除了师父,狼王和我,别人给的东西都不能吃,知道吗?” “你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说什么道理。”一直阴沉着脸的司徒天逍闷声闷气地嘲讽着。 木宁夕斜睇一眼,呲牙咧嘴地怒喝:“闭嘴!等下看我怎么罚你。” 司徒天逍又摆回一张阴沉的酷脸,瞪着刁蛮不讲理的小妻子。明明很喜欢这个奶娃娃,为何还生气呢。 不可否认,木宁夕抱婴孩的样子非常漂亮。司徒天逍不禁想象着未来的某一日木宁夕怀了他们的孩子,一儿一女膝下承欢。男孩学武,女孩学文,两个孩子继承他们的所有,此生亦无憾了。 “见过狼王。见过狼后。” 顾不得什么规矩,萧辰匆匆而来,止步于东殿的门外,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药儿扰了狼王和狼后的清静,属下立即带他回去。” “哼。本尊将他带来给狼后作伴是他的福气,若他不肯便丢去狼谷。”司徒天逍隐在胸口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正巧萧辰就来碰钉子。挥挥手,冷声道:“这孩子留下了,你回去吧。” “这……”萧辰偷瞄一语不发的木宁夕。 “看她作甚?”司徒天逍不悦地皱眉,“回去吧。” 萧辰迟迟不动,看着青线端来半碗牛乳,木宁夕小心翼翼地喂着婴孩。 “萧辰,你给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木宁夕漫不经心地问,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司徒天逍去巡视后,再将孩子还给萧辰。 萧辰微微一怔,拱手道:“禀狼后,属下给取‘药儿’的名字。” “药儿?”木宁夕大翻白眼,嘲笑道:“除了白儿,药儿,就不能想些好听的名字吗?你取的这么简单的名字,有没有问过他的爹娘同不同意呀。” “属下问过孩子娘,她同意了。”萧辰说谎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虚。哼,这徒弟是他的,就算是生下他的亲娘又如何,还不是要听从他的安排。 木宁夕冷白一眼,意味深长地提醒:“说谎可是要受罚的。萧阁主可要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后的问题。” “本后”的自称都说出来了,萧辰偷瞄向摆着酷脸的司徒天逍。看来靠人不如靠己,他还是…… “请狼后赐名。”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人在高墙下不得不低头。 鸡蛋碰石头是自不量力。 …… 萧辰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 木宁夕抱着肚子饱饱,昏昏欲睡的婴孩,想着奶娃娃如今也有八个月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开始呀呀学语。 “他是北契人,但是要抛弃北契的血统。他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人,他的娘更是忠贞之人。既然你取了乳名,我便赐一个大名给他吧。日后行走江湖,总不能与人自报乳名呀。”木宁夕抱着婴孩在屋子里慢悠悠的溜达,哄着渐渐睡熟的婴孩。瞧瞧额上浸满冷汗的萧辰,又看看怀中恬静安睡的奶娃娃,樱唇微勾,说:“有了有了。叫……萧岐,如何?” 萧辰怔愣,竟用了他的姓氏? 木宁夕以为萧辰没有听懂,便解释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是他的师傅,赐姓于他是莫大的恩典,也是你们十世的缘份才换来一世的师徒之情。相信忍娘也不会反对的。至于名,乃是‘歧黄之术’的歧。意喻为何,不必我再来解释的吧。” 萧辰感激地拱手,“多谢狼后赐名。” 木宁夕微微点头,回头对红线说:“你去拿张薄毯来。” “是。”红线偷瞥一眼狼王,肝胆俱颤地小跑到隔间去取薄毯。 木宁夕抱着婴孩坐回榻上,问:“研究了几日,可有什么成果?” 萧辰眉心一跳,他哪里在研究什么东西,只是借口躲着罢了。被木宁夕一问,他只好硬着头皮禀告:“属下无能,没有……没有成果。” 木宁夕点点头,说:“我正要和你商量商量,配些常用的伤药膏子,最好是熬制好的,即刻拿来便用的那种药膏子。” “这……”萧辰犹豫了。他从未见过熬好的药还能制成药膏子,还是即刻就用的。 木宁夕想到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药膏子呢。她将熟睡的婴孩交给青线,说:“萧辰,你身上有常用的药粉吗?” “有。”萧辰拿出一瓶来交给黄线,再由黄线递给木宁夕。 木宁夕将药粉倒入放牛乳的空碗中,再倒些茶水搅成糊状,再继续拌动便成了一团粉泥。 将粉泥搓成团子,微微压扁,放到叠成条状的绢帕上,说:“看,就是这样用的。而你要研制出的治伤药膏子就像这个粉团子,只要用温水拌过即可用。” 萧辰恍然大悟,说:“只要多研制些药粉就好。治伤的药粉,我制了很多。” 木宁夕摇头,“不是的。你还是没有懂我的意思。” 萧辰茫然,难道他理解错了? 木宁夕将绢帕上的粉团一分二为,然后分别放在两条叠好的绢帕上,说:“你看,这条一帕子一条帕子的放在一起,比瓶瓶罐罐还要方便。而且打仗的时候受伤的人最多,哪有时间拌药粉呢?所以用这种药膏子最好。” “原来如此。”萧辰恍然,说:“可是药膏子时间长了会变硬,会生霉。” 木宁夕点点头,“的确如此。看来你要好好研究研究喽。” “是。属下遵狼后凤令,定会尽快研制出好法子。”萧辰作揖。 木宁夕微微一笑,回头见红线终于磨磨蹭蹭的拿来薄毯,“把孩子裹好,别让他吹了冷风。” “狼后,真的要把他……还回去吗?”红线偷瞄司徒天逍的脸色。主人不高兴呢。 木宁夕看也不看司徒天逍,吩咐道:“萧辰,你带孩子回去吧。别让他受委屈,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是。属下不敢忘,也不会忘。”萧辰接过睡熟中的婴孩,鞠躬道:“属下代药儿谢狼后赐名。属下定会好好教养,不辜负狼后期望。” “我相信你。去吧。” 木宁夕打发走萧辰,原本温和善良的小脸立即垮下来,眼睛睁得圆圆大大,转身气咻咻地瞪向司徒天逍。 “你们……都出去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四婢女吓得瑟缩,头也不抬地匆匆跑出去守门。比起婢女们,司徒天逍亦被小妻子这霸女之气吓住了。 “宁儿,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第320章 发现,萌萌身高差 木宁夕拿过旁边的长剑拔下剑鞘,泛着银光的长剑直指对方的胸膛,骂道:“司徒天逍,今天不好好地修理修理你,我就跟你的姓。” 司徒天逍挑眉,冷笑道:“你已嫁我,早就跟了我的姓氏,难道不是吗?” 木宁夕冷哼,“谁说嫁你就要改你家的姓氏。我回到汴州城去,见到我的人一定会喊‘木宁夕’,哪个会喊我‘司徒木氏’的?” 司徒天逍阴恻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小女人,“怎么,回到汴州城之后,你想否认与我成亲的事实?” “怎么,不可以吗?”木宁夕回瞪着稳坐在榻上的男人,樱唇嚅动,抱怨道:“我从来没到你竟然如此霸道,控制欲极强的混蛋。” “你再说一遍!”司徒天逍火气腾的一下烧起来,他忽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只到他胸膛位置的小女人。 呃……这男人什么时候长高的?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自己竟然只到他腋窝的位置。 “你,你坐下。我仰着头好累。”木宁夕故作强硬地命令着。老天爷知道她心里多么害怕呀。心中奔腾过一群群神兽,每一只神兽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那眼神在说:你个傻狍子,活该! “你刚刚在说什么,嗯?”大手掐住圆润小巧的下巴,锐利的鹰眸死死盯着明亮的大眼睛,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木宁夕不禁瑟缩一下,略有小小的胆怯。 “呃……说什么说,你又不是没长耳朵。”木宁夕死鸭子嘴硬,总之就是不肯乖乖服软,非要硬碰硬。 司徒天逍周身寒峻更甚,鹰眸变得猩红,薄唇突然强压下来,一双大手已经将兜住木宁夕的俏臀,将她紧紧抱贴在胸前。 木宁夕脑中刹那间一道惊雷炸响,柔软的唇被坚硬的牙齿啃咬。她耳膜里轰轰作响,完全是状态外的样子。 不合常理呀。司徒天逍刚刚那表情像是要吞了她似的,或者掐死她也有可能。他变得也太快了吧。前一刻露出要杀人的凶相,下一刻就深情的吻着她。 呜呜呜……男人,原来你一直都是抱起我才亲亲的呀。怪不得之前都没有发现如此萌萌的身高差呢。 一吻终罢,二人努力调匀混乱的气息,视线却从未在对方的脸上移开。 “还闹不闹了?”司徒天逍柔声问着。他知道制服木宁夕最快、最有效果的方法。只要深情的亲吻,她就会柔软下来,像个撒娇讨要宠爱的孩子。 木宁夕嘟起小嘴娇哼,扭过头不看他。但粉嫩唇角的浅浅翘起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司徒天逍双手兜着她的俏臀,慢慢走回榻边坐下,将她放在腿上坐好。 “说吧。为何不肯留下那孩子。” 木宁夕搂住他的脖子,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说:“你为何要抱他来给我作伴?” “等我走后,你一定会觉得孤单。有个孩子陪着你,总比天天跑到狼谷去逗狼崽子有趣吧。”司徒天逍理直气壮地说着,可以想象那时的木宁夕会把精力全部放到狼子的身上,到时候那些狼比北契兵还要可怜。 木宁夕泄愤地抡起拳头捶了他的胸膛,嗔怨道:“还不是你呀。不肯带我一起去攻打贝州城。我当要给自己找些乐子玩玩,难道要我留在狼宫里当望夫石吗?” 望夫石。这个提议不错。 司徒天逍眉开眼笑,木宁夕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气得又抡起拳头捶了一拳。 “你敢!你这个专横跋扈的暴君。”木宁夕抡起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坚硬的胸膛上,气咻咻地骂道:“你这混蛋,我不要留在狼山,不要留在狼宫里当活死人。我要像奶奶年轻一样跟随丈夫戎马天下,征战四国。我还要把那些不臣服的混蛋们全部踩下脚底下,看他们还如何在我面前嚣张。”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无奈地摇头道:“宁儿,这个愿望太大太遥远,恐怕很难实现。” 木宁夕揉揉打痛的双手,吹吹气,扬起头轻蔑地说:“放心吧。寿终正寝之前,我一定会梦想成真的。” “哦?”司徒天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捏捏圆润可爱的下巴,薄唇贴上樱粉的唇,低语:“若你赢了我,便可跟着我一起离开狼山。否则……” “留在狼山,乖乖地等你回来接我。”木宁夕代他说完后面的话。 司徒天逍会心一笑,深情而温柔地吻上她甜美的樱唇,汲取她的甘美。 打赌,在司徒天逍看来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而木宁夕却视作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本是司徒天逍提议的打赌,却把赌约的权力交给木宁夕。这下木宁夕乐了,背着小手在房间里溜达三大圈,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 “夫君,我们以今夜为时限,到明天鸡鸣之时,我们谁也不和谁说话,好吗?” “可以。”司徒天逍冷睨着笑得小狐狸似的小妻子。不必猜都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哼,平日宠着她,怎么认输都可以。今晚,他赢定了。 鸡鸣之前谁也不和谁说话?这是什么破赌约。 隔着一道窗子,外面四男四女在心里鄙夷着,继续靠在外面的墙上偷听。 屋子里二人完全不知道刚刚的对话被外面的人听到。 丢开司徒天逍的手,木宁夕走到隔室去找东西。叮叮铛铛的好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漂亮的木漆盒子。 司徒天逍看着小妻子抱着一个漆盒走到床上,盘腿坐好。铺一块大绢帕在面前,漆僵中的金锞子哗啦一下子全部倒出来。 很好。原来她打定主意了。司徒天逍走到西殿的小书房取来一本书,半躺在榻上翻阅着,心思却时刻在床的那边。眼睛偶尔会越过书本,偷偷瞄两眼,看看她有没有认错服软的样子。 今日他原本计划得很好。把萧辰的那个小婴孩徒弟抱来给木宁夕作伴,然后他领兵去攻打贝州城。等贝州城平静之后,命骆名流亲自来接木宁夕回去。也正好堵住南晋国那些人的嘴巴。 毕竟当初送她来狼山的人是骆名流,回去定然也该让骆名流来接人。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得快。闹腾一气、白忙一场。婴孩不但赐了名字,还被萧辰抱走。这让司徒天逍更加气闷,更加气木宁夕不解风情,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悦的瞪着坐在床上数花锞子的木宁夕,竟敢拿剑鞘打自己的夫君,真是…… 嗷呜!被掐的地方好疼。她不是身子虚吗?怎么掐人的力气这么大呢。 刚刚吻她的时候,明明她沉醉在他深情的亲吻中,为何还有心思来掐他一把?果然是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无视背后射来的两道阴冷视线,木宁夕优哉游哉地数着一朵朵漂亮的花锞子。这是她大婚时洒在床上的金锞子,每一朵花都不同,制工精美、栩栩如生。 其实她数花锞子就是故意气气司徒天逍,故意不理睬他罢了。 木宁夕笑呵呵地数着床上的花锞子,整整一万颗金锞子,每一朵都不重样的。这要多少花模子才能做出来的呀。 “骆名流真心不错!回头赏他一个好媳妇。”木宁夕自顾自的说着,一朵一朵的仔细观察。有好几朵花锞子上面还有小小的露珠呢,还有一朵大牡丹花有三层花瓣。 “骆名流喜欢什么样的小美人呢。温静的?贤惠的?还是像花姐姐那样不拘小节的?”木宁夕自言自语,一朵朵花锞子放入盒子里。 忽然,一个黑影罩住她,吓得她手一抖,花锞子掉在地上,瞬时没了踪影。 木宁夕火气来了,瞪眼,张嘴,才要开骂,突然警铃大响,立即抿紧樱唇,只气愤地瞪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司徒天逍好整以暇地双臂环在胸前,等着她开口出声。 哼,臭男人,想让我认输,门儿都没有。 木宁夕挑衅地扬扬小脸,两只小手脱下袜子,丢到一边。在司徒天逍错愕地不知道她脱袜子做什么的时候,她溜下床踩着冰冷的石砖地板,四处寻找着不见踪影的花锞子。 司徒天逍看见她赤脚踩在冰冷的石砖地上,火气骤然腾起,大步走过去一把横抱起她,再摔到床上。 木宁夕哪里是乖乖听话的主儿。趁着司徒天逍还差两步的时候,她呲溜一下钻到床底下。 司徒天逍气得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蹲下床边,对着黑乎乎的床下,厉声命令道:“木宁夕,我命令你,给我出来!” 北宫里的婢女们虽然多些,但是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都不喜欢陌生的婢女进入他们的寝殿,所以北宫里平日都是四婢女清扫的。床下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所以当木宁夕全身污垢,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时,司徒天逍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账”,然后一把拉起木宁夕,动作麻利地脱去外罩的被襦衣和长裙。 “来人,准备浴汤。”司徒天逍扛起木宁夕在肩上,才不管她此刻叫得跟杀猪一样难听。大步往后面的沐浴间走去。 经过四婢女时,司徒天逍看也不看一眼,冷喝道:“床下再有半点灰尘,本尊直接命人活埋了你们!” “是。奴婢知罪。” 四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得如风中落叶。 司徒天逍扛着木宁夕来到沐浴间,将她放到木凳上,正好与他一般高。 木宁夕笑嘻嘻地任由他亲自为自己宽衣解带,完全不避讳,也不觉得害羞。虽然最最亲密的事情还没有做过,但是他们也已经坦诚相待过,扭扭捏捏不是她的性格。 “在笑什么?”司徒天逍把自己脱个赤果果,抱着同样赤果果的木宁夕进到浴桶里,大手兜起水泼在她漂亮的锁骨上,有些郁郁寡欢地说:“因为赌赢了,很高兴?” 木宁夕搂住男人的脖子,对着他甜甜的笑,说:“我喜欢和你站在一起。我们是最萌身高差的夫妻。” 最萌身高差?又是个新词儿。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答应我,乖乖留在狼山,好吗?” 木宁夕傲娇又霸气地哼气,“如果你不怕我偷偷溜出去闯祸,你就出尔反尔吧。” 名闻四国的至尊狼王,妥妥的被自家媳妇给威胁了。这滋味,真不怎么好。 第321章 兄弟,不离不弃 司徒天逍在心里回味一下被自家小妻子威胁的滋味,不爽!极度不爽! 就在他要怒气发作的时候,殿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大喊:“狼王,狼后,不好啦。他们打起来啦。” 他们? 木宁夕和司徒天逍对视一眼,听到外面的喊声,二人皆是没动。 直到红线小步急入,来到面前微微屈身,禀告:“狼王,狼后,卫将军急得满头大汗,恐怕是营寨里出了事。” “你先歇息,我去看看。”司徒天逍遂起身往外面走。 木宁夕呆怔片刻,吩咐红线服侍她穿衣,再披上厚厚的狐裘斗篷,说:“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四婢女有些担心狼王知道她们没有阻拦狼后,会不会惩罚她们。 木宁夕冷哼,径自往外面走去。 殿门外哪里还有司徒天逍和卫漠的影子。 “红线,卫漠有没有说哪个营寨出事?”木宁夕分析着应该是卫漠管理的十万狼牙铁骑出了乱子。 红线小声说:“狼后别管了,左右都是狼王和卫副将军的事情。你身子才好些,早点歇息吧。” 木宁夕斜她一眼,“你是谁的婢女?谁是你的主子?”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了。 红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说出来,只在心里小小的抗议一下。 “狼后,狼王去了狼牙铁骑的营寨,听说是军中几个人互相不服气,引发骚乱。”紫线开口,声音平静地禀告事实。 木宁夕小嘴一咧,“走。我正愁没有试验他们的法子呢,偏巧就闹起来啦。” “试验他们?”四婢女不明所以,直觉认为狼后定是又想出新的特殊练兵法子。 牵来马匹,木宁夕和紫线共骑一马,其他三女各骑一马,往狼山北山腰的营寨奔去。 悬挂狼牙旗帜的营寨被烛火照得通明。当司徒天逍和卫漠赶来时,原本小小的骚乱已经变成“两军对垒”,中间自动隔出一条“楚河汉界”来。 当黑驹子一声嘶鸣响在营寨的栅门外时,剑拔弩张的十万士兵全都收敛煞气,装作无事人般看向缓缓开启的栅门,看着神一般的将军骑着黑马儿奔驰而来。 黑驹子停在楚河汉界的中心,司徒天逍骑在马上,居高俯视两边的士兵们。左方人多,右方人少,但左方的气势却完全没有被右方的气势压倒。 “说说吧,你们想如何打?”不问原由,不怒形于色,不判论谁是谁非,冷峻的脸上闪着难得一见的浅笑,邪肆而危险。像盯住猎物的狼,周身散发出逼人胆惧的煞气。 “禀将军,我们不服!”右方的一个士兵站出来,拱手抱拳,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情。 司徒天逍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士兵,薄唇微勾,轻浅地“哦?”一声,便不再说话。 传言“狼王笑,天下闹;狼王笑,人遭殃”的话响在耳边,士兵显然有些胆怯,但故作镇定地说:“禀将军,为何他们能被选成精兵团,为何我们不能。原本我们的成绩在他们之上。这……这不公平!” “对,不公平。请将军给我们一个解释。”众士兵齐响应,纷纷叫喊起来。 司徒天逍邪魅的笑容渐渐扩大,好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精锐的鹰眸扫过那些叫喊不公平的士兵们,他敛笑垂眸,瞬时英俊的脸罩上一层寒霜,对身后赶来的卫漠,命令道:“卫副将,将这些目无军纪的人杖责三十军棍,若再犯者逐出军营,绝不姑息。” “是。”卫漠瞟了右方的一群士兵,气的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来人,将他们……” “且慢!” 繁乱的马蹄声渐渐清晰,木宁夕和紫线骑着枣红马火急火燎地赶来。 好在紫线功夫不错,抱着木宁夕跃下马背,几步便来到黑驹子前。 木宁夕微仰头看着司徒天逍,笑盈盈地说:“他们认为不公平,那我们再比一场就是了。何必动用军棍,搞得这么严重呢。” “宁儿。”司徒天逍翻身下马,牵起她的小手,“不是让你好好地在家里歇息吗。” “我好奇嘛。”木宁夕柔柔地笑,看看左边的士兵,又看看右边的士兵,不禁皱巴小脸,嗤之以鼻地说:“以多欺少,你们太不厚道啦。” “狼后,我们没有欺负他们。只是想证明我们的实力。”一个士兵出列,挥挥自己的拳头,说:“狼后,精兵团里的人有几个还不如我呢。为何他们能选上,我却不能。狼后,你自始至终都在说公平,可是真真到了选人的时候却不公平了。” “你想说什么?”木宁夕情绪平平,并不会被士兵的话激怒。她反而想知道士兵们最真实的想法。 士兵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要求再比试一场,不论比什么都行,我们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比他们差。” 粗茧的手指指向对面的少数士兵。显然,对面就是五千精兵团,被木宁夕称为“狼牙”的精兵团。 木宁夕回头瞧着那五千精兵,了然一笑,说:“好。那么我们就比试比试。这也是最后一场比试。” 不必多说,士兵们的心潮立时激动起来。依照狼后的意思,他们所练习的技能即将得到证明。 攻打贝州城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好,我们愿意。”不仅仅右方的多数士兵,连同左方的五千精兵也群情激昂。 木宁夕拉过司徒天逍的大手,与他走向练兵场的监督台上。 “不用武器,不可伤人性命,倒地三次便算作淘汰。” 简单精炼的规矩让许多士兵都错愕不已。这是什么比试法子,太儿戏了。可士兵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拉开架势准备开打。 四婢女搬来两把椅子,司徒天逍拉着木宁夕走去坐好。怕椅子凉,抱着她坐在腿上,又裹紧厚厚的狐裘斗篷。 木宁夕看着五千精兵对三万士兵,其余的人站在外围,时刻盯着哪一个倒地三次。 出乎木宁夕的意料,除了五千精兵之外的所有士兵好像商量好似的,每当三万士兵中的一个被淘汰出局,外围看热闹的士兵便有一个加入进去。 “哼哼,他们还真是狡猾。”木宁夕冷嗤,看着那九万五千士兵准备车轮战,耗死五千精兵团。 司徒天逍也发现了,英气的眉深深堆起,才要对旁边的卫漠吩咐,即被木宁夕阻止。 “让他们打。我要看看五千精兵团会不会被九万五千人拆骨入腹。”木宁夕死盯着练兵场中的混乱。 好在精兵团的士兵都穿有绣上狼牙标志袖子的里衣,一眼能分辨出五千精兵在混乱中的位置和行动方向。 混乱中,五千精兵因敌不过车轮战,他们快速向中央靠拢,立时出现四个领头的士兵举起手臂,分别面向四个方向。 五千精兵有二人被打伤,但却没有伤到要害之处。没有被淘汰的人,所以不算损兵白折将。 而另一方的士兵们已经有三百多人被淘汰,依旧不甘心坐在地上,叫喊着指挥着混战中的同伴。 顷刻间,外围,内守,形成外圆内方的对峙形势。 木宁夕笑出声,奸滑地说:“夫君,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不好。”司徒天逍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必想就能看出,看似兵强马壮的外围士兵占了优势,其实根本敌不过里面的五千精兵。 木宁夕撇撇小嘴,咕哝道:“我又不要你娶妾室,怕什么。” “真正要我娶妾室就好了。”司徒天逍本想幽默一下,没想到招来身边小妻子的一记冷睇,瞪着他心里一颤,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木宁夕鼻腔里哼出一记不屑的音儿,起身走到前面去观战。 夜幕下,火把照亮的练兵场,一场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包围势态的士兵足足绕了三圈,一层一层一层的错开来,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堵人墙,让里面的人休想逃出生天。 里面的精兵也不是傻子。见对方认真起来,他们也集中精力分析现下的形势。 其中一个领头的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见其他三个领头的人纷纷点头。 之后,五千精兵也形成一层一层一层的态势,同样错开来。将四个领头的兵围在最中心。 “兄弟们,上!” 中心的四人异口同声的喝令。 是“上”,不是“杀”。 这是木宁夕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声喝令。 只见包围的士兵们高喊着向里面冲,而里面的精兵大喊着冲向外面闯。 两方黑色的浪潮眨眼间混合在一起,这让木宁夕想起前世时看到的钱塘江大潮。翻滚着、怒吼着、气势汹汹的奔流着…… 司徒天逍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木宁夕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心脏狂躁的跳着,兴奋地因子在他血液里窜动,恨不得也跳下台去加入其中。 木宁夕表情平静地凝视着前方的混乱,她的视线不断在五千精兵的身上巡过,在心里估算着他们的战斗能力,格斗能力,反应能力,还有兄弟之间的情谊。 就像那句“不抛弃,不放弃”的话,不仅仅适用于现代的兵,古代的兵也适用。 正如她今夜想要试验的,士兵们之间到底有多少兄弟情谊。显然,精兵团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一个精兵被打倒在地一次,旁边的同伴立即将他捞起,二人并肩作战。当那个士兵再次险些被打倒时,还是那个同伴一把拉着他。这第二次,不算数。 “我要的就是这个。他们做到了。”木宁夕会心一笑,大眼睛闪动喜悦的光彩。 司徒天逍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她清丽的美颜露出欣慰的笑。 “宁儿,他们做了什么?” “不离不弃。” 第322章 试探,甘败下风 “狼王。” 当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练兵场的混乱中,一道黑黑的影子闪出,落在司徒天逍的身后。 “妈呀!谁呀这,吓死我了。”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木宁夕一下子钻到司徒天逍怀里,露出小脑袋瞧着被黑布包裹的男人。 司徒天逍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也不回地问:“如何?” “从贝州城和瓦朗关的探子回来了。这是他们写下的。” 一纸奉上,黑衣人立即消失。 木宁夕瞧了一眼,说:“他们比鬼护卫还厉害哟。他们是狼宫的护卫吗?” 司徒天逍冷睨她,薄唇浅笑,“不是。他们是被派出去的探子。狼宫的护卫职责在狼宫,狼山也有护卫。” “要那么护卫做什么。”木宁夕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贴心护卫有几个就行,搞来那么护卫不嫌麻烦吗。 司徒天逍随意地走回椅子上坐好,打开信看着上面写着贝州城和瓦朗关的消息,包括赤聂已经在赶去贝州城的途中。 “看来忍娘说的没有错,赤聂的确有绑架博古响的心思。就是不知道赤聂能不能如愿以偿。”木宁夕抓过纸看一遍,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当然如此。”司徒天逍将纸随手抛向旁边燃烧的火盆里,抱着木宁夕继续欣赏练兵场里的混乱。 木宁夕被他搂在怀里,享受男人细心呵护的感觉。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么难走,只要他不离不弃,她必然生死相依。 练兵场中尘嚣喧起,一场拳头与血液交织的乱战终于平静。九万五千士兵仅有六百人在战圈之内,而五千精兵团只有三百二十二人淘汰。 “不公平!” 九万人中一声怒吼,苍老而坚毅的身影昂首阔步而来。当站在监督台下,炯亮地眼睛始终盯着被呵护的小女子。 “这场比试不作数。” 司徒天逍皱眉,鹰眸中浮现冷戾,阴沉的脸色彰显他极力隐忍的怒火。 木宁夕不为所动,淡淡而笑,问:“为何不作数?” 苍老的士兵故意忽视司徒天逍的阴恻恻脸色,眼睛直视木宁夕,“扶柔公主,你口中所说的五千精兵所学的东西到了战场上便狗屁不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你所创的练兵法子。” “够了!”司徒天逍厉声喝住,放开木宁夕,步步走下监督台,与苍老的士兵面对面而立,“鲁征,你仅靠一场试练就全盘否定,是不是太武断了。而且带着你的偏见来评判宁儿所创的练兵法子,是不是太当作儿戏了。” “少将军。当作儿戏的是不我,而是公主。” “鲁征,你该知道如今的战场上风云变化,各国的兵力和谋略旗鼓相当,甚至知己知彼。如何能做到出奇制胜,唯有改变不同的策略才行。”司徒天逍很耐心的解释。但在苍老士兵看来是强词夺理。 “少将军,若你不能悬崖勒马,反而一意孤行。我……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鲁征,你不要得寸进尺。”司徒天逍暴怒,瞪着面前的苍老士兵。这倚老卖老的家伙,若不是看在他曾经是大伯父身边的副将军,又将大伯父的尸体带回来。一定会把他送回汴州城的田庄上去养老,怎会留他在军营里充当爷爷的眼线。 如此想着,司徒天逍的心思也在动。想着要不要打晕鲁征,秘密送回汴州城的田庄去。 “鲁副将,你有没有兴趣和我比一场。”木宁夕将厚厚的狐裘斗篷交给红线,拿来两个漆皮剑鞘。其中一个递到苍老士兵面前。 鲁征微愣,垂眸看了递来的漆皮剑鞘,问:“公主要与我比剑?” “有何不可。”木宁夕将剑鞘硬塞到鲁征手里,后退一步,说:“我是女子,你是老人。你征战沙场多年,而我没有半点功夫。” “呵,那又比试什么?”鲁征握好剑鞘,完全不把对面的女娃娃放在眼里,“我可是征战多年的老手,你……不行。” 木宁夕微微一笑,“行不行,试试就知道啦。而且我有信心打败你。毕竟这两个月可不是白混的,士兵们教会我许多呢。” “呵,既然你自讨没趣,我也不客气啦。”鲁征一个移形换位,在司徒天逍来不及阻止之前,剑鞘已向木宁夕的咽喉刺去。 “鲁征,你敢!”司徒天逍移动得更快,大手抓住鲁征的肩头,让他近不得木宁夕的身前。 哪知,对面的木宁夕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往前跑来,抬腿便踢了司徒天逍,愤愤不平地骂:“司徒天逍,他又没要和你比武。走开走开!” “闭嘴!”司徒天逍怒不可遏,想要抱住木宁夕跃出战圈。 鲁征反手一抓,恰巧抓住木宁夕的手腕。只听木宁夕呼痛一声,吓得司徒天逍急忙放开她,扭头便看见鲁征的手在白藕般的手腕上。 “放开!” “少将军,请让公主与我比试比试。”鲁征面不改色,抓着纤细手腕的大手更大施力,疼得木宁夕眼泪都飙出来了。 木宁夕大骂:“鲁征,比试就比试,你想废了我吗?你混蛋!” 挣脱开司徒天逍,木宁夕抬腿便踹向鲁征身下三寸的要害之处。 鲁征心下一惊,立即旋身躲闪。同时放开大手,而另一手握着的剑鞘已悄无声息的刺向木宁夕的咽喉。 反腿一踢司徒天逍的小腿,木宁夕身子迅速侧躲,刺来咽喉的剑鞘没能成功,但方向恰恰向着司徒天逍的胸膛而去。 木宁夕心中焦急,反握手中的漆皮剑鞘往上一挑,直接打偏了鲁征的剑鞘。 意料之外的情况,鲁征没想到一个跟着士兵们训练两个月的女娃娃竟然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二人错身而过,当鲁征迅速转身准备攻袭的时候,突然觉得两腿冷飕飕的。这感觉仅仅是一瞬之间,他想要迈大步往前跑的时候…… “噗——” 一阵尘土飞扬,鲁征毫无准备地直接面朝大地,来个标准的漂亮的猪拱地。 “哈哈哈哈……” 四周顿时响起狂欢的大笑声。 十万人齐声大笑是怎样的震耳欲聋。木宁夕被巨大的笑声吓得缩缩脖子,很无辜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苍老士兵。 鲁征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四周捧肚大笑的士兵们,顿时老脸一红,气咻咻地骂道:“滚滚滚,都给我滚!笑什么笑,练兵场上什么状况都能发生,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老鲁,你的裤子……哈哈哈……” 士兵们又是一阵大笑,纷纷指着鲁征的身下。 鲁征低头一看,老脸更红了。怪不得大家都笑呢。原来他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脱落了,也因此如此才会迈步的时候摔倒。 不对,他平时系汗巾子的时候很紧,绝对不会脱落的。(注:汗巾子,大方巾,古代的裤腰带。) 思忖时抬头,便看见木宁夕手里的棕色汗巾子,不就是他的吗。何时被解去的? “你是如何解去的?”鲁征不明白,他平时都绕上两圈才扎紧的。刚刚那错身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解开。 木宁夕炫耀地笑起来,一手晃悠着汗巾子,原本拿着漆皮剑鞘的另一只手里突然变成一把匕首。 “战场之上兵者诡道也。谁说我不能留一手的?”木宁夕甩甩手里的汗巾子,说:“抱歉啊。这条汗巾子被我割断了。回头我亲自吩咐人送几条给你,全当我赔不是啦。” 鲁征抢过汗巾子,翻看之后果然有齐头割断的痕迹。常年练武,他非常清楚,比起割断坚硬的东西,想要在眨眼间割断柔软的布料所需要的腕力更大。 “公主,你这算不会功夫?”鲁征提起裤子,将割坏的汗巾子接起来,勉强扎紧。 木宁夕嘿嘿一笑,走到鲁征身旁,仅以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我最擅长的绝技是偷。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偷不来的。” “原来公主是梁上小贼。”鲁征突然觉得这女娃娃也没有那么糟糕,极小声地反问:“公主,不知有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偷来呢?” “什么东西?”木宁夕很好奇,也很感兴趣。 鲁征回头看一眼阴沉脸色的司徒天逍,回头来小声说:“少将军的帅印。” “嘻嘻,那东西早就在我的手里啦。”木宁夕傲娇地扬扬小脸,又故作神秘地说:“鲁老头,其实你是来监视司徒天逍的,对不对?” “对。”鲁征毫不否认。不过对于“鲁老头”的称呼,挺受用的。 木宁夕嘿嘿笑起来,低声道:“鲁老头,我想请你帮个忙呗。” “什么忙?”鲁征玩心大起。对面前女娃娃的偏见也瞬时不见。 木宁夕抬头偷瞄几眼,按着鲁征的肩膀,慢慢蹲下来,像是商量对策似的,说:“司徒天逍不许我跟着去攻打贝州城。我决定万一他不带我去,你想想办法,能不能留下一些士兵,然后我们尾随在后面跟着去。” “嗯,可以考虑。”鲁征仔细想想,如今狼后在军中很有威望,愿意追随的人也不少。 木宁夕满意地点点头,拍拍鲁征的肩膀,大声说:“鲁副将,既然你同意了就行动吧。若你反悔,就是看门护院的小狗。” 鲁征面皮发紧。不禁心里暗骂这狡猾的小丫头,这不是故意将他拉入她的一方,与少将军为敌吗? 唉唉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不得不让他甘败下风。 “过来!”司徒天逍阴森的嗓音吓得四周士兵全部噤声,齐看向那一老一少。 木宁夕站起来,很不高兴地反问:“干嘛?” 这语气,妥妥的三日不打,上房揭瓦啊。狼王,快好好的修理修理狼后吧。不然“夫纲为天”将何处安放? “我们回去。” 十万士兵齐体飙冷汗。这温柔的语气,这护妻的态度,这这这……狼王,你的威武霸气何在? 第323章 献计,沼泽路线 狼宫,狼王殿。 自从子夜时分回到狼宫,木宁夕将自己关在北宫的小书房里不肯出来。即使司徒天逍用尽方法,怒过、吼过、哄过、诱过、柔声软语告白过……可木宁夕就是不肯打开房门,还在里面叫嚣着,若司徒天逍敢踹门,她就从窗子跳下去摔死。 要知道北宫的基石就有两丈五的高度,若从窗子跳下去必死无疑。 木宁夕就是算准了司徒天逍心疼她,才敢毫无顾忌的挑衅、叫嚣。 当然,爱妻如命的司徒天逍哪敢让木宁夕心里不痛快。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去狼王殿,临走前吩咐四婢女要好好的守着,不准让木宁夕出事。 四婢女胆颤心惊地应着,目送狼王离去。 小书房里,木宁夕安安静静地坐地桌前,仔细地描画着狼山通往贝州城的三条路线。这是她之前在大地图上看到的,好在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需稍稍回忆便能完美的临摹出来。 从狼山到贝州城,第一条线是北契国边境,中途过瓦朗关。也就是她们来狼山时的那条路线;第二条线是从狼山直达贝州城,要趟过一池名为溪芷潭的沼泽地,还要翻过无数座高山峻岭。沼泽是最危险的,一脚踏错就会死人。而且崎岖的山路会耽误许多时间。据青禽的了解,这些山里有数不清的土匪;第三条路线是绕路,首先要进入北契国境内。显然这是最不可能的,十万大军进入北契国境内,绝对会轰动北契国。 既要瞒天过海,不被北契国发现,还要在十五日之内赶到贝州城郊的舒家村。思来想去,哪一条路都不适合。 “除了这三条路线,就没有别的吗?”木宁夕愁容满面,盯着画好的地图,大脑快速计算着狼山与贝州城郊最近距离的两条路线。 算来算去,仅有过沼泽的一条路最近。沼泽,那是死亡之地。她忘不掉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时过草地的情景。既便没有亲眼所见,但凭借老兵叙述和历史资料,她能想象到沼泽是怎样的可怕。 木宁夕吓得瑟缩一下,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能让十万大军安安全全的穿过沼泽。 沼泽潭是最危险的,如何能征服它呢。 木宁夕在纸上不断画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最终想到一个非常不错的法子。 “嘿嘿嘿,这下你定要带着我一起去攻打贝州城喽。” 满意地看着纸上的杰作,木宁夕傲气十足的扬起小脸,将纸折好放到宽宽的腰带里,走出小书房去找司徒天逍。 狼王殿。 烛光辉映的大殿内一片寂静。 狼王宝榻上,司徒天逍垂眸凝视着铺在地上的大幅地图。上面标画出的三条路线,哪一条都是困难重重。唯一的一条不被发现的路线却有重重阻碍。 他不怕翻过越岭,不怕隐藏在山中的土匪,但那如天然屏障一般的沼泽成为难以越过的阻碍。 溪芷潭,方圆百里的狭长沼泽,两头与江河相连,终年草地丰厚。此时初秋,苇草仍茂盛如春。 狭长,是因为它的东西岸相距二十里。若是平坦的土地,急行军半日便能通过。可是沼泽地却不行,没有十日的时间,利用无数人的性命来探路,是不可能通过的。 卫漠,冯莽,青禽和赤兽沉默地围在大地图旁边,亦是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除了去溪芷潭的路线,另外两条路线都要经过或沿着北契国而行。显然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 “狼王,不如让我去探路吧。”青禽自告奋勇。 “不行。天狼军和地狼军是狼山的军队,不能参与到攻打贝州城。”司徒天逍疲惫地揉揉眉心,情绪很沉郁。 一夜未眠,子夜回来后木宁夕又吵又闹,他费尽心思也没能与她和好。现在又因为路线的事情烦忧,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狼王,来时走的青州城,不如回去也走青州城吧。”卫漠提议。 司徒天逍摇头,“青州城是楚王的封地,虽然他一直留在汴州城,但是青州城仍然掌控在楚王手里。” “难道狼王不想让楚王知道我们去夺回贝州城?”卫漠疑惑。 司徒天逍点点头,“是。虽然战事未捷,但我已预想到狼牙铁骑经贝州城一战定会声名远播,那么想回到狼山来就更难了。最先动心思的人会是楚王。” “为何不是寿王?”冯莽亦不明白。 司徒天逍无奈地摇头苦笑,“我太了解楚王,他酷喜军中之物,不论是令牌、武器,还是士兵。包括宁儿所创的练兵法,若被楚王知道那五十本册子是宁儿所创,定会逼着她再画上更多册子来满足他的。” “原来如此。”青禽叹气,突然摸摸自己的胸口,说:“这东西我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暴露。” “你得到什么好东西啦。给我看看。”赤兽伸长脖子盯着青禽的胸口,“难道狼后偷偷送你一本练兵册子?” 顿时,六道阴冷的目光射过来,青禽干笑两声,“哪能啊。狼后写了一副字给我。” “拿来。”司徒天逍伸出手,一脸不爽。 青禽继续干笑,按着胸口的手急忙放下,辨白道:“狼王恕罪,属下胡说八道呢。狼后怎会写字给属下呢。没有的事,呵呵!呵呵!” “拿出来。”司徒天逍黑沉着脸。 青禽干笑一声,往怀里掏掏,惊慌道:“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不见啦。咦,我明明每日贴身带着呢。” “是不是丢在营寨里啦?”赤兽好心提醒。 青禽摇头,焦急地抹抹额上的汗,“糟了。不会是丢了吧。”继续在怀里摸摸,仍然是空无一物。 司徒天逍黑沉的脸更加阴森,精锐的鹰眸瞪着装傻的青禽。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连话实话都不敢说,我还指望你领兵打仗吗?” 木宁夕的声音从殿门外传入,随之她的人影已经闪入门内,悠闲自得地走进来。先对司徒天逍盈盈一拜,笑如六月桃花开,粉粉的美美的,“原来夫君在这里啊。真真让我好找呢。” 司徒天逍阴恻恻地瞥了青禽一眼,面对木宁夕时立即展露上笑颜,宠溺地伸手将她拉来怀里坐下,柔声问:“一夜未眠,你怎么没好好的歇息歇息。” “想着回贝州城的事情,睡不着。”木宁夕倚入温暖的怀里,仅以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在身边,我不安心。” 司徒天逍脸色柔和许多,收拢环在小蛮腰上的长臂,薄唇贴在她的小巧耳朵边,“我也离不开你。” “我知道。”木宁夕眯起眼睛,嘟起小嘴在英俊的脸上吧唧一口,“既然离不开我,带我一起回贝州城吧。” “乖乖的在狼山等我,嗯?”司徒天逍食指轻点可爱的鼻尖,恨不得咬一口。 木宁夕娇哼,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来,说:“我已经谋划好回去的路线,也想到最好的法子。你如果不带我回去,我就一把火烧了。” “呵呵,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我才不信呢。”司徒天逍薄唇浅勾,鹰眸敛去精锐,故意轻蔑地睨着她。 木宁夕气鼓脸蛋,攥起拳头捶了坚硬的胸膛,“坏人。我这么诚心诚意的帮你,你反来嘲笑我。坏人!坏人!” “帮我?”司徒天逍凑近,柔声问:“你要如何帮我?” 木宁夕气不过,将两张纸展开,说:“看看吧。这就是我的法子。” 第一张是路线图,如司徒天逍所想,三条回贝州城的路,唯有过沼泽的路程最短,也能在十五日之内赶到舒家村。 第二张画的是一架浮桥。用木桩捆成宽宽的栈桥,四周绑了许多气囊。 “这气囊是什么?”司徒天逍指着栈桥四周的八个东西。 木宁夕眼睛闪亮,竖起大拇指赞道:“夫君,你果然是慧眼独炬,一下子就看出这东西是气囊。” 司徒天逍颇为得意地笑了。 木宁夕指着纸上的画,“这叫浮桥。沼泽比江河还要可怕,万一哪步踏错都会一命呜呼。我思前想后,既要让十万大军平安度过沼泽,又不给狼山埋下祸根,所以决定用浮桥的法子。” 溪芷潭沼泽是守护狼山西北角的天然屏障,沼泽一日不干涸,狼山的西北角就永远安全。 “这些气囊是牛皮。将牛砍去头,从脖子处取出骨肉,留下完整的皮囊。然后上漆,制成不怕扎的气囊。每一段栈桥都用八个牛皮气囊托着,是最安全的。”木宁夕详细地介绍着浮桥的功能。 司徒天逍默默地审视着纸上画的浮桥,“十万大军,能够撑得住吗?” 木宁夕摇头,“当然不能。所以每架浮桥只能通过五千人,马十匹。而且,铺设浮桥的时候,要有人用木棍扎入沼泽,选择实地为佳。” 实地? 司徒天逍簇眉。 “就是陷不进去的草地。将浮桥放在实地上,更安全。”木宁夕耐心的解释。 “好。我会选出一千人来探地,铺浮桥。”司徒天逍面色凝重,若不舍得这一千人的性命,后面不知道要舍去多少人呢。 木宁夕摇摇头,说:“放心,一个都不会死。我有办法的。” 司徒天逍看着信心满满的小妻子,他又重新认识了一次她。 木宁夕心思在讨好司徒天逍上,完全没有发现他在愣神,抓着他的大手,笑嘻嘻地说:“夫君,我还有一个法子能抓到博古响,而不需一兵一卒。” 司徒天逍笑了,柔声问:“什么法子?” 第324章 腹黑,先斩后奏 木宁夕抿唇一笑,伸出小手的尾指,说:“我们拉勾勾,如果你承诺带着我一起回贝州城,我就把抓博古响的好法子告诉你。” 司徒天逍微微一怔,从来没想过小妻子竟敢着属下的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威胁他。 心底隐忍一股薄怒,但转瞬即消。他淡粉的薄唇漾起邪魅诱人的笑,看得木宁夕心中小鹿乱跳,痴迷地凝着英俊邪魅的容颜。 “本尊准了。” 司徒天逍伸出尾指与小小的纤指勾住,激动得木宁夕咬紧下唇,羞赧地垂下头盯着勾在一起的两根尾指。 “宁儿?夫人?可以告诉为夫是什么好法子吗?”司徒天逍魅惑地贴着小元宝般的耳朵,见她害羞得连耳朵都是漂亮的粉色,不禁浅笑出声,低语:“你若说得好,我定早一点带你回去。” “真的?”木宁夕惊喜万状,大眼睛闪动欢乐的光芒。 司徒天逍点点头,鼓励似的说:“来,告诉我吧。” 木宁夕抓过他的大手,在掌心写下“引蛇出洞”四个字。 果然听见司徒天逍低沉的笑声,柔软的薄唇贴着她的耳廓,轻浅得像一阵热风扑入耳蜗,“放心,我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 木宁夕好奇地眨眨大眼,“是什么法子?” 司徒天逍邪魅一笑,“你若乖乖留在狼山等我回来,就告诉你。若不肯定乖乖听话,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腹黑的家伙太坏了。怎么能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反威胁她呢。 木宁夕挺挺胸脯,毫不退缩地冷哼:“随你便吧。我才不想知道呢。哼哼,我一定要跟着去攻打贝州城,亲手抓住博古响,还要亲自审问那三个败类。” “呵呵。”司徒天逍将她搂得更紧,沉哑地嗓音如烈酒般醉人,随意地说:“冯莽。由你来守着狼后,她若踏出北宫半步,本尊唯你是问。” 冯莽吓得连忙跪地道:“属下遵狼王圣令,定会守好狼后,护狼后周全。” “什么?你要囚禁我?”木宁夕勃然大怒。没想到司徒天逍为了不带她去攻打贝州城,竟然打起囚禁她的主意。 奋力推开司徒天逍,大颗泪珠像串了线的水晶珠子坠满清丽娇美的小脸。她用力抹掉脸颊上的泪珠,愤愤地骂:“腹黑鬼,你太坏了,太坏了。大骗子,我讨厌你!” 说完再也不管司徒天逍的脸色有多黑沉,转身便冲出狼王殿,消失在夜色中。 “宁儿!回来!” 司徒天逍见势不妙,立即追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些,连追在后面的四婢女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望向骑着枣红马奔入漆黑夜色的木宁夕背影。 “还愣着作甚,她若有个闪失,我要你们的命!”司徒天逍一声怒喝,口哨声唤来黑驹子,身轻一跃骑在马背,向着木宁夕消失的方向策马追去。 后面,冯莽,卫漠,青禽,赤兽及四婢女亦纷纷跑向马棚,骑马追赶而去。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木宁夕从没有学过骑马,但是与紫线天天骑在马上训练士兵们,也差不多懂得如何策马。 当她骑着枣红马一口气跑出狼宫时,却不知道该躲到何处去。 狼山之巅吗? 现在是初秋时节,山里的夜已寒如冬季。 去一线峡吗? 影阁似乎只有司徒天逍和萧辰能随意进出,她是进不去的。 营寨吗? 算了吧。那些士兵还不是一个个听从司徒天逍的命令。 此时此刻,木宁夕非常相念汴州城的安阳公长主。虽然汴州城时,她同样寄人篱下,但至少有安阳长公主的别院可以提供她安栖之所。就算被乐月瑶折磨也没关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处可去。 想着想着,木宁夕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嫁了人,却连个娘家都没有,连个可以背后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若哪一日司徒天逍不要她了,她连条退路都没有。 木宁夕任由枣红马将她载往不知方向的地方。枣红马穿过夜月下的森林,在狼谷旁的一个石屋前停下。 “小红枣,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先在这里住下吗?” 木宁夕眼前一亮,这石屋显然是荒废很久的。四周生长茂密的杂草,但是却没有阴森之感。 她爬下马背,小心翼翼地往石屋门口张望,见里面黑漆漆的什么,有些害怕。 “狼后,你怎么在这里?” 杂草丛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吓得木宁夕尖叫一声,拍着心口,借着月光看清来人。 “鲁征?你怎会在这里?” 鲁征举着火把慢慢走来,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篮子,说:“有只狼崽子受伤了。我过来看看,给它上点药。” “哦。”木宁夕借着火把的亮光往四周看看,不远处果然是狼谷,谷中被惊动的野狼们睁着翡翠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这边。 木宁夕有些胆颤。白天见到这些狼群,她尚能淡定地无视它们的存在。但是此刻在夜里,尤其那一双双闪动阴森绿芒的眼睛,让她全身鸡皮疙瘩,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鲁征见她一改平日的霸道威风,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往他这边靠过来,不由得笑了,“原来你也有怕的。堂堂狼后怕野狼,传出去有损狼后威名啊。” “你不懂。”木宁夕用力搓搓手,手掌全是冷汗,可她仍故作镇定地偷瞄一眼狼谷那边,才压低声说:“夜里的狼最凶猛,我可不想做它们的夜宵。” “你是狼后,它们不敢的。”鲁征不以为意,悠哉地步入石屋,将一只小可怜抱出来。 小小的狼崽像只二哈,尤其伤了前右肢,乖乖地爬在鲁征的腿上,任由他为自己上药。 木宁夕泄气地蹲在一旁,说:“鲁伯伯,有什么办法能让司徒天逍改变主意,带我一起去攻打贝州城呢。” 鲁征抬眼看一眼她,凉凉地说:“你最擅长的不是先斩后奏吗?怎么这个时候却没了主意?” 先斩后奏? 呀呀呀呀,这是个好主意耶。 木宁夕哈哈大笑,如醍醐灌顶,对着鲁征抱拳道:“多谢鲁伯伯教导之恩。日后定会报答。我先走了。” 快乐的跑向枣红马,木宁夕大喝一声,骑着马儿回到狼宫。 鲁征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娇小背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司徒老夫人年轻时的样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这位年纪轻轻的狼后,有杭氏年轻时的风姿,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狼宫,北宫。 木宁夕穿着一席薄纱襦裙,裹着被子坐在窗前的榻上,盯着窗纱上的一只虫 子发呆。 当隐护禀告狼后已经平安回到北宫,司徒天逍立即策马赶回。大步进到北宫的东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宁儿!” 隐忍薄怒地沉哑嗓音惊醒了神游的木宁夕。她回头瞟一眼男人,樱唇微动,“快去沐浴。一席的尘土,脏死了!” 司徒天逍微微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袍,的确有些脏。但都是拜谁所赐,若她不跑,他会这样邋遢吗。 “快去啦。明天不是要走了吗。我们只有一晚可以相拥而眠,你不觉得珍惜吗?”木宁夕越说越委屈,呆呆地望着一语不发的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走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沉声道:“等我!” “嗯。”木宁夕柔柔地轻吟,看着他急切地大步走去后面的沐浴室,洗去一身尘埃。 “你们去歇息吧。”吩咐四婢女去休息,木宁夕围着被子回到床上,等着司徒天逍。 当司徒天逍干干净净的回来时,看见木宁夕已经躺在床上等他,顿时眼睛一亮。丢下拧干发头的棉帕,走到床边垂眸凝着她白皙粉嫩的小脸。 “宁儿!”司徒天逍深情的叫着她的名字。情动之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薄唇亦在她的额头,叶儿眉,眼睛,琼鼻,樱唇上印下细碎的亲亲。 “你压着我了。我要在上面。”木宁夕细柔地嗓音像一股清泉注入司徒天逍干涸已久的心。 他迫不及待地抱着木宁夕一个旋身,让她骑坐在他的身上。 “萧辰说过,只要我的那个……那个来了以后,就能洞房啦。”木宁夕羞臊地解释着。 司徒天逍眼中光芒熠熠,欣喜地问:“来了吗?” 木宁夕吓得全身一抖,极小声地说:“没,没有。”果不其然,看见他眼中的神采立即黯淡下来,但仍然顾虑到她的心心,淡淡的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只要你的身子慢慢好起来,等龙纹毒解了,我们就能做真正的夫妻。” “对不起。”木宁夕很心疼他。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一次次的忍住。 司徒天逍怜惜地捧着她的小脸,安慰道:“不要说这些,我不喜欢听。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嗯。”木宁夕搂住他的脖子,深情地吻上他的薄唇,樱唇呢喃:“司徒天逍,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亦爱你。”司徒天逍热情地回吻着她。此刻,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是他的,永远永远是他的女人。 意乱情迷之中,司徒天逍被妖娆的小妻子蛊惑,任由她拉着他的双手往上,毫不在意手腕被牛皮绳绑在床的雕栏上。而双腿也被绑了。 木宁夕坐在他的身上,笑意盈然地俯视着被绑在床上的司徒天逍。 “夫君,你好好睡一夜吧。我们明天见喽。” 说着,木宁夕将一碗茶喂给司徒天逍。这里面加了十倍的料,相信他能睡个三四天吧。 “木宁夕!你……你竟敢……” 司徒天逍怒红的眼睛渐渐阖上,安静地沉沉睡去。 木宁夕站起来拍拍小手,“嘿嘿,花姐姐给的蒙汗药真不错。回头再找她要点来备用。” 此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她要好好的谋划谋划,如何偷偷离开狼山,走出一线峡。 第325章 启程,狼王没来 狼宫,狼王殿。 木宁夕偷偷来到狼王殿,照猫画虎地描摹从狼山到贝州城的地图。特别标明某座山上有土匪,某座山里野兽多。 准备地图,又有枣红马这个坐骑,摸摸包袱里还有那一盒金锞子,足够她潜伏在军队后面。 悄无声息地走出狼王殿,刚刚骑上枣红马,听到背后传出轻微的响动。木宁夕屏住呼吸,谨慎地回头瞄一眼。 屋梁上,紫线和红线冒出头来,打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木宁夕咧嘴无声的笑,一夹马肚,枣红马立即嗒嗒嗒地小跑起来,直往最西边的小宫门。 西边有宫门一大二小,平日萧辰、冯莽、卫漠等人都会走大门,而那些婢女和护卫会走小门。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木宁夕一身夜行衣,伏在马背上,任枣红马驮着她来到小宫门前。 “狼后,你终于来啦。” 青线从暗处走出来,与黄线各牵两匹马。见到木宁夕平安到来,她们松了一口气。 木宁夕拍拍头,“你们怎会在这里?” 不待二婢女回答,只见紫线和红线已经跑来,直接落到马背上。 “狼后,快走吧。万一被他们发现,就走不掉了。”紫线说话之际,青线和黄线亦翻身上马。 “狼后,我们要离开狼山吗?”青线问。 木宁夕点点头,回头望一眼北宫的方向,说:“被我喂了蒙汗药,估计要两天之后才能醒来。我们先赶去一线峡,先带大军离开再说吧。” “奴婢们听狼后吩咐。” 四婢女拱手,对狼后唯命是从。 “驾!” 木宁夕喝动枣红马,领着四婢女一起沿着下山的小路往狼山脚下的银泉溪而去。 银泉溪。 此时天已大亮。卫漠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巡视已集结完毕的十万大军。站在大军最前面的是五千精兵团,领子上绣着金线狼牙纹饰。 “卫副将军,司徒将军何时到?”一个姓石的副将军骑马走来,与卫漠在一起。 卫漠仰头望望东方的白亮,“我与将军定好的丑时集结军队,寅时启起通过一线峡密道。” “可是丑时,司徒将军没来呀。”石副将军惊讶,忽然又歪过身子到卫漠耳边小声问:“会不会是被狼后缠着来不了啦。小两口才新婚不久,就要分开这么久的时间,狼后哪里舍得放将军走呀。” 卫漠横了一眼,冷斥道:“不知道的别瞎说。狼后是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吗?狼后申明大义,处处以大事为重。怎会舍不得儿女私情,缠着将军不放呢。” 石副将军缩缩脖子,知道自己调侃将军不应该,只好装傻地呵呵两声,便不敢再开口。 “卫副将军,寅时快到了,司徒将军何时来呀?”一个监军打扮的人走来马前,有些嗔怨地说:“司徒将军从来时守的,今日也不知是怎的,竟会来迟。” “不知道的别瞎说。去去去,再整顿整顿军纪。”石副将军骑在马上,挥了下马鞭轻轻打在监军的帽沿上,挤眉弄眼地使眼色让监军离开。 监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唉声叹气地去整顿军纪。 “咦?狼后来了?”靠近下山小路的一排士兵最先听到背后传来的马蹄声,回头瞧去便见到木宁夕和四婢女骑马赶来。 “狼后来为我们饯行喽。” “狼后来了。” “拜见狼后!” …… 士兵们群情激昂,纷纷拱手抱拳向木宁夕见礼。 木宁夕一口气骑马跑到卫漠面前,长长的舒气,说:“卫副将军,没有耽误起程的时间吧。” “没,没有。”卫漠结结巴巴地看着木宁夕,他怎么觉得不踏实呢。“狼后,你……怎么来了?” 木宁夕憨笑,拿绢帕擦掉额上的汗珠,说:“别等他了,我们先走吧。” “啊?我们先走?”卫漠和石副将军惊得下巴都快脱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木宁夕羞愧又紧张地搓搓手,不好意思地傻笑说:“四个时辰前,我把司徒天逍绑在床上,又灌下一碗蒙汗药。估摸着要睡两天两夜才会醒来呢。” “什么?绑、绑在床上?”卫漠瞬间凌乱在风中,他觉得自己下巴又往下沉沉,耳朵里嗡嗡作响,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旁边的石副将军更是无语地盯着绯色小脸的木宁夕。顿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结结巴巴地说:“狼后,狼后不怕吗?这天底下……还没有……没有人敢给……将军下药的人。而且……而且将军还是……威震四国的至尊狼王。狼后,你惨了。” 木宁夕原本不怕的。但是想到司徒天逍打她屁股的时候那个狠劲儿,再加此时石副将军的同情泛滥,她还真有害怕。 “那怎么办呀?我都已经做了。”木宁夕摊摊手,可怜兮兮地扁着樱粉小嘴,眨巴大眼睛在卫漠和石副将军的脸上移动。 卫漠抚额,劝道:“狼后,你还是回狼宫去认错吧。” “对对对,认错吧。”石副将军附和。 木宁夕瞬时翻脸,高昂起头,哼气哼气地说:“我才不回去。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攻打贝州城。还要抓博古响和赤聂,亲手在他们的胸膛上刻字。还有还有,我要剃光他们身上所有的毛儿。” 刻字?剃毛儿? 卫漠一脸挫败地哀怨:“狼后,你回去吧。有我们一群男人去打仗,你一个女人就别瞎掺和了。” “喂喂喂,你瞧不起女人是不是?难道你不是女人生的?不是女人养的?难道你以后不想娶个女人当老婆,反而想娶个男人当老婆?” 木宁夕瞟着卫漠随她的每一句问话,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变化着。 “狼后,你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嘛。狼王若是知道我们带着你偷偷离开狼山,定会发怒的。”卫漠叹气。这聪慧的女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难管束。像野性难驯的马儿,脾气一来就不管不顾的。 木宁夕哼气,也不再多说,仅仅问了一句:“你是带我走呢,还是等我偷溜出去呢。” 溜出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不成不成,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卫漠实在拗不过,只好甘败下风,准许木宁夕和四婢女跟着大军一起离开。 卫漠想着,如果司徒天逍醒来一定会追赶来。估计冯莽会一起去,那么让冯莽带狼后回来就行了。 如意打得响。卫漠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隐藏在暗处的青禽眼中。青禽腹黑一笑,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一线峡。 从山腹中的密道穿过,便来到外面的世界。恍惚隔世一般,看着已经秋意浓的景色。 上次一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她偷偷来见忍娘。算一算已有三月余,那时刚刚入夏,现在刚刚入秋。 看着依然流淌的清澈小溪,木宁夕下马,在溪河边拾起一块雨花石包裹在绢帕里。 “来的时候我捡了好几块雨花石,可惜走得太急没有带出来。”木宁夕这么解释着,翻身上马,继续随着十万大军缓慢地往通向溪芷潭沼泽的平坦小路行进。 卫漠和石副将军对视一眼,都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司徒将军醒来,会不会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或者直接用军棍打死他们。 偷偷将人家老婆带走,怎么都觉得不妥当。 狼宫,北宫。 冯莽和青禽、赤兽悄悄地走进来,立即被隐卫阻拦。 “放心吧。我们是来送解药的。”冯莽示意青禽拿出解药瓶子,说:“青禽已探察到狼后给狼王喂了蒙汗药,这是解药。” 隐卫拿过瓶子在鼻端下嗅嗅,确定是解药才递回。眼神示意只有青禽能进去,而冯莽和赤兽要留在殿门外。 “是。”青禽有些忐忑。拿着瓶子轻手轻脚地步入东殿的卧室,来到床前,“狼王,我没能阻止狼后离开,也是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狼王千万要饶恕属下。” 将瓶盖打开,在司徒天逍的鼻下晃晃。 “好了。”在看见司徒天逍的手指微动,青禽暗舒口气,连忙退到殿外,与冯莽和赤兽一起等侯。 隐卫留在床边,看着司徒天逍的意识渐渐苏醒。他的双手握成拳头,似乎浅意识里仍在怒火中烧。 “狼王?”隐卫唤了一声,见司徒天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的幔帐好一会,“禀狼王,狼后偷偷下山。青禽见狼后与卫副将军领着狼牙铁骑离开一线峡。” “几日了?”司徒天逍悠的起身,回头看看窗外刺目的亮。 隐卫回答:“午时已过。” 司徒天逍揉揉微痛的太阳穴,心中隐忍一股怒气,“你们怎能由着她走呢。” 隐卫立即跪下,“属下身为狼山的隐护,没有狼王圣令,不敢走出狼山半点。但属下已传书给一线峡的鬼护卫,相信他们已有人暗中护着狼后。” 司徒天逍阴沉的脸色没有因为隐卫的解释而晴朗多少。他下床大步走到殿门外,便看见冯莽,青禽和赤兽。 “没用的。连个女人都拦不住。”司徒天逍一声口哨唤来黑驹子,跃上马背便急驶而去。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冯莽,跟着我一起去。然后带狼后回来。” 冯莽吓得立即答应着:“来了来了来了,属下立即去马棚。”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司徒天逍,冯莽感叹:狼后,你真真是害苦了属下呀。 第326章 传言,狼王惧内 寅时离开一线峡时天气凉爽,微风徐徐。经过两个时辰的急行军,顶着正午时分能晒脱一层皮的炽热太阳,每一个人已经满头大汗。 终于翻过一座山,来到山脚下的树林边,不远处有一弯泉溪,正好解解渴,补充补充水分。 木宁夕接过红线递来的水袋狠狠的灌一口,回头问:“赶来的牛和羊呢?先杀几头,将皮整个剥出来,灌上一些油,盐巴和水。我们还要走上三日,正巧可以积攒下牛羊皮筏子。” “狼后说得对,我看看军中有没有当过屠夫的。”石副将军对木宁夕很敬仰,尤其知道过沼泽的好计策是她所说的,更加佩服她的智谋。 十万大军的饭量也是很惊人的。赶来的一群牛和羊,仅一顿饭就少了四分之一。 好在士兵们出身百姓家,真有几个是家中干屠宰活计的。 牛皮和羊皮剥得又快又好,尤其在木宁夕贡献出碧青匕首之后,短短半个时辰已宰了二百头牛羊。 “狼后,这牛羊皮筏子能禁得住十万人的重量吗?”卫漠有些担心。 木宁夕小口吃着干干巴巴的胡饼,小口喝着温热的泉水,看着远方正在努力剥皮的士兵们若有所思。 “狼后?”卫漠又叫一声。 木宁夕表情淡淡,说:“六百牛羊皮能撑住十五吨的重量。” 卫漠狐疑,问:“十五吨?很重吗?” 木宁夕恍惚间回神,笑说:“是呀。六百牛羊皮能撑得三万斤的重量呢。你说行不行呢。” 卫漠咋舌,摆出手指来计算,喃喃道:“一人重百斤,三万斤是……” “按二百斤算吧。铠甲也有重量,扛在肩上的东西也有重量。每人按二百斤算,三万斤就是一百五十人的重量。”木宁夕轻松地说着,没有发现卫漠及旁边的四婢女的眼神呆滞地盯着她。 “狼后,真的能撑住那么多的人?”青线惊讶的险些咬到舌头。 卫漠同样不敢相信,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见过木宁夕的特殊练兵法子,许多事情还真由不得他不信。 “这算法要看牛羊皮筏做得够不够坚韧,还有是否放在柔软的地方。若是在坚硬的石头或刀片上,那就不能保证啦。嘿嘿。”木宁夕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她也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牛羊皮筏子能不能行。 卫漠安慰道:“狼后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走过沼泽地。就算牺牲我们的性命也要保你平安。” 木宁夕默默而笑,不再说话。 “狼后,卫副将军,那边来人啦。”一个放哨的士兵跑来禀告。 “末将去看看。”卫漠立即起身往来时的路去看看情况。他希望是司徒天逍赶来,正好可以带走木宁夕。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来人不是司徒天逍,却是…… “萧辰,你来做什么?”卫漠不悦地看着翻身下马的萧辰。 萧辰从马背上提下一个包袱,冷眼瞟了卫漠,笑眯眯地说:“我来向狼后复命。” “狼王可一起来了?”卫漠往后瞧瞧,并没有马蹄声传来。 萧辰已走向在树下休息的木宁夕,故作不经意地回头说:“我来时,青禽拿了解药刚走。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卫漠一听,笑了。还是青禽聪明,知道先找萧辰要解药。看来午后的行军要慢一些,免得狼王赶路赶得辛苦。 萧辰走到木宁夕面前,先是拱手相礼,“拜见狼后。” “坐吧。”木宁夕示意红线将白色的绢帕铺在大石头上,“你站着说话,我仰着头会晕。” “是。”萧辰自己又铺了一块白绫帕,才慢慢坐下。将包袱放到红线手里,说:“狼后,这是研制好的治伤膏,止血膏,筋骨膏。” “我看看。”木宁夕命红线打开包袱,拿出一块被药棉布包裹的治伤膏,有些硬硬的,但又有些不同。 萧辰解释道:“这些药膏能被血液融化,狼后尽管放心敷用。” “谢谢了。”木宁夕看着满满的一包药膏,感动地说:“熬制这么多的药膏,真是辛苦你了。等贝州城收回来,我一定亲自去收集一些歧门之术的医书做为谢礼给你。” 如果没有记错,她脑袋里还真有几本现代医书。等贝州城平静之后,她就慢慢写出来送给萧辰。 没有给木宁夕太多的神游时间,萧辰突然屏退婢女们,又让四周的士兵们全部离得远一些。 “萧辰,你想挨揍吗?”木宁夕握起拳头,噘起小嘴吹吹气,一副你敢干坏事,我就敢一拳打碎你的鼻梁。见萧辰没有表情,她又跺跺脚,挑衅地看着他,又换成你敢上前,我就踢爆你的小XX。 好吧。原谅她想多了。 当看见萧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子,笑眯眯地说:“狼王的马跑得快,估摸着一会儿也就到了。万一打得狼后走不动路怎么办。我献上一瓶舒筋化瘀的药丸,希望狼后能挺住。” 挺住个屁。你就不能帮我拦着点? 木宁夕一面心里暗骂,一面接过药丸在耳边晃晃,小脸立即臭臭的。 “你给这么多的药丸做什么?当饭吃吗?” “狼后,别不识好人心啊。”萧辰愤愤,作势要抢回来又被木宁夕躲开,“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你要挨多少打呢。留着备用吧。每次吃一粒就好。” “你听他说什么吗?他要带着我一起回贝州城?”木宁夕兴奋地大眼睛闪着上惊喜的光。 萧辰冷哼,“骆名流曾经说过狼王是妻奴,我原本不信的。现在看来,狼王的确是妻奴。” 木宁夕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眼泪都笑挤出眼角,“嗯嗯,他才不怕我呢。只是爱我、护我、宠我更多一些。自然不会真正的和我生气呢。” “狼后正是因为深知狼王的心思才敢胡作非为。”萧辰一语戳中木宁夕的心理。 木宁夕点点头,“是呀是呀。我这是……恃、宠、而、骄。” “唉,真不知道是狼王之幸,还是不幸。”萧辰笑眯眯的摇头叹气。也许正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话,司徒天逍命中的克星就是木宁夕吧。 这边嬉笑怒骂,聊得很是愉快。哪里知道萧辰那句“狼王是妻奴”已经在十万大军中传开了。 从萧辰口中说出来,又得到木宁夕的证实,还有石梅庄主也如此认同。就算卫漠否认也没用,一时间“狼王惧内”的传言像滚雪球一样被士兵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等烤牛肉和烤羊肉已经填饱肚子,“狼王惧内”的传言也传遍十万大军。 卫漠黑沉着一张脸走来,一屁股坐在萧辰的对面愤懑地瞪着他。 接收到煞气的视线,萧辰笑眯眯地问:“卫漠,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卫漠哼气,“等狼王到了,你的死期也到了。” 萧辰皱眉,仍笑眯眯的表情,问:“为何如此说?” 卫漠张张嘴巴,还是决定不点破。一切等狼王来了再评理吧。 木宁夕同样的好奇,推推卫漠的胳膊,“你快说明白点,我想听听。” 卫漠脸色不佳,劝道:“狼后也乖巧一些,千万别惹狼王生气。不然肯会被抓回去关起来。” 木宁夕嗤笑,“不会的。他才舍不得关我呢。” “谁说的,本尊此时很想将你关进笼子里!” 一道咬牙切齿的阴沉声从背后的树林里传出,吓得木宁夕像小兔子一样跳到远处,睁大眼睛盯着树林里闪出来的男人。 司徒天逍一席黑色暗纹长袍,负手走出。精锐隐怒的鹰眸始终盯着吓白小脸的木宁夕。 “过来!” “不要!” “本尊让你过来!” “本后不要!” 萧辰,卫漠,和赶来的石副将军皆是石化在原地。看看狼王和狼后,这“本尊”、“本后”的自称,哪里是小夫妻吵架?根本是耍嘴皮子,逗乐子呢。 司徒天逍大步走来,见木宁夕要逃。一个移形换位,大手一捞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往树林里走去。 卫漠和萧辰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低头闷声偷笑。只有石副将军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烦躁地抓抓头。 “卫副将,我们不去劝和劝和?”石副将军憨憨的问。 卫漠摇摇头,“没事。放心吧。” 话未说完,原本安静的树林里传来木宁夕喧闹的骂声,还有司徒天逍暴怒的吼声,混杂其中的还有“啪啪啪”的…… “狼后又被打了。”萧辰觉得自己送活血化瘀的药丸再适合不过。 卫漠悄声问:“打哪儿?后面?” “不然呢。”萧辰笑眯眯地反问。 卫漠立即闭嘴。这“打屁股”三个字,他可不敢说出来。 所有的士兵都围了过来,极小声的议论着。一个个向树林里张望,不知道狼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死狼后。 “司徒天逍,你再敢打我屁股,我就离、家、出、走!” 一道小身子快速闪出树林外,两只小手捂着俏臀,小脸上满是泪痕,呜咽又愤恨地回头吼着:“司徒天逍,你这个坏蛋。你不带我去攻打贝州城,我就去无花谷去借兵。” “你敢!”司徒天逍一声斥喝,人已站在她的面前。 木宁夕极其别扭的姿势揉揉被打疼的俏臀,氤氲的大眼睛瞪着面前的冷峻男人,樱粉的唇被洁白的贝齿咬得泛出青色。委屈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怜 。 看到这样的小妻子,司徒天逍顿感喉咙一紧,全身的热血齐奔向下腹某个位置,甚至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我要去!”木宁夕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副被蹂躏过的样子引起男人的欲火,仍然气势汹汹地叫嚣着。 司徒天逍暗暗深吸一口气,交叠在身后的双手握紧成拳,声音沉哑地问:“你果真要跟着去?” “对,一定要去。”木宁夕毫不妥协。 “好吧。”司徒天逍怅叹,他终究不忍心拒绝她。 “好耶!” 木宁夕哪里还管俏臀的疼,欢呼着跑到司徒天逍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强硬的拉址着他低下头来亲亲。 樱粉的唇贴在淡色的薄唇上,柔软而甜馨的触感立即慰藉到司徒天逍积郁不发的欲火。 眨眼间,狼王竟然同意带狼后一起回贝州城? 众士兵集体凌乱在风中。 那“狼王惧内”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原来名震四国的神秘至尊狼王是个怕老婆的。 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第327章 筏桥,加油号子 行军二日三夜,在第三个日出之前终于抵达溪芷潭沼泽的东岸。三万支火把照亮了半边夜边,初秋的清晨寒气逼人,士兵们的内心却是热烘烘的,每个人激动的攥紧拳头,看着漆黑的前方。 木宁夕用狐裘将自己从头裹到脚,几乎趴在枣红马背上。虽然司徒天逍几次诱哄她一起去骑黑驹子,但她坚定的拒绝,非要自己骑马。 “将军,公主,前方就是溪芷潭。我们是不是先安营扎寨,吃些东西再渡河?”卫漠骑在马上,指着前方黑漆漆的地方。 “好。”司徒天逍率先下马,转身又将木宁夕抱下来,说:“传令下去,短暂休息,补充粮草。” “不能吃东西。”木宁夕忙阻止,见司徒天逍和卫漠不明白,解释道:“饿一顿没事的。但是吃饱喝足后,身体的重量会增加。如此,不如渡过沼泽之后再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一觉。” “公主所言甚是。”卫漠恍然大悟,立即询问:“公主,那我们现在休息,还是先过沼泽?” 木宁夕大翻白眼,问:“过沼泽?拿什么过去?飞过去吗?也许飞行兵可以,你们就难啦。” 卫漠疑惑道:“不是有牛皮筏和羊皮筏吗?每人绑一个过去就行啦。” “切。你说得真容易。有那么多皮筏吗?”木宁夕满不在乎地冷哼,转身便要走。 卫漠追上去,说:“公主不知道,这一路来不但把那些牛羊吃尽,连同打来的野猪、野鹿什么的也吃肉留皮,制成了皮筏子。现在少说也有十万张皮筏。” “这么多呀。”木宁夕不禁咋舌。从狼山赶来的牛羊数量刚好足够十万人吃三日的,半路又打了野食回来添补。没想到除了满足食欲,连皮筏子都增加不少。 卫漠问:“公主,够吗?” “够了够了,比我预想得还要多呢。”木宁夕连连点头、惊喜不已,拉过司徒天逍的大手,“走吧,我们去制作皮筏栈桥。” “终于想起我了?”司徒天逍冷蔑地瞥她一眼,却并没有甩开握住粗腕上的小手。 木宁夕傻笑着,牵着司徒天逍的大手往前方走去。 “狼王,狼后。” 石副将军已经传令饿肚子,不少士兵原本是抱怨的,在听到木宁夕的解释后纷纷表示遵狼后凤令。 木宁夕抚额,郁闷地问:“石副将,我之前如何说的?出来之后,要抛开狼王和狼后的称呼。要称司徒将军和公主,忘了?” “卑职,卑职忘了。”石副将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辨解道:“在狼山的时候,我都是叫司徒将军和公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离开狼山之后,反而叫狼王和狼后很顺口。” “我知道为什么。”木宁夕皮笑肉不笑,盯着石副将军呆萌的表情,抬手握拳捶在他的胸膛,“你就是欠揍!再敢叫狼王、狼后,我立即命人当着大家的面前打你三十军棍,让你丢脸长记性。” “不要不要。”石副将军吓得连连摆手,“我在军中还是很有人缘的。” 木宁夕咬咬牙,说:“传令下去,准备绑皮筏栈桥。三根木桩绑在一起成木排,再将皮筏排列绑在一起。” “知道知道。”石副将军招呼着士兵们齐动手。 司徒天逍看着士兵们一个个脱卸铠甲,挥汗如雨地商量着、忙碌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小妻子是个非常有凝聚力的人。她的一个命令,一个简单的指导,能带动起所有的将士们齐动手,没有人甘于落后,甚至把自己想到的好法子贡献出来。 司徒天逍悠闲地牵着木宁夕的小手百人成群的士兵们旁边走过,看着他们专注地制作皮筏栈桥,完全没有理睬走过的他和她。 “夫君,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沿路砍了树干抬来。不然我们到哪里寻到粗细无均匀的树干呢。虽然抬树干的人累了点,但是不枉辛苦。”木宁夕樱粉小嘴叨叨叨着司徒天逍的功劳。那与有荣焉的小表情被司徒天逍看到,不由得心里一暖。小妻子这大声的夸讲,其实想让士兵们知道他也是谋划者。 士兵们忙碌之余,竖起耳朵听着木宁夕如银铃般的声音,还有点小骄傲的夸讲。不禁偷笑,心想公主才知道司徒将军是足智多谋的人啊。司徒将军可是连信阳侯都不敢得罪的人,还特腹黑呢。 司徒天逍摸摸她梳理得光滑的头顶,温柔地笑。这几日因为急行军,她长长的发盘成简单的发髻,用鸳鸯钗固定在后脑勺。略施薄粉的小脸清纯如一汪清泉水。 “宁儿。接下来的几日要夜行军,恐怕要吃些苦头。你的身体受得住吗?”司徒天逍有些担心。 木宁夕单手搂住他的粗腰,半倚着他,继续悠闲地走着,“放心吧。我把一匣子的大元丹都带来啦。每三日吃一颗,就算我忘记了,还有青线和红线呢。” “那就好。”司徒天逍有些懊恼,他急着追她,连最重要的丹药都忘记了。好在她身边的四个婢女细心周道。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小跑着往前,“快走快走,他们制成一个啦。” 前方已经制好的士兵们欢呼一声,让出一条小路来,纷纷笑说:“司徒将军,公主,快看看我们绑的皮筏桥。” 放开大手,木宁夕一下子跳上木桥,很用力地大跳几次,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说:“真棒!完美!” “哈哈哈,谢公主夸讲。”士兵们齐拱手。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一起站上面,又招呼士兵们,“再上来十三人,看看结不结实。” 十三个士兵从四个方向一起踏上去,在一点点颤悠之后,稳稳当当的承载着十五人的重量。 “一,二,三,四……一百!”木宁夕数到一百,皮筏桥没有爆炸,也没有泄气。她高举地举起右拳头,大喊:“成功!” 士兵们纷纷下去,欢呼着围绕皮筏桥跑起来。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其余的士兵们按耐住急切的性子,细心而专注地 布置着皮筏的位置和木排的受重力。 牛皮绳子坚韧,牢固,耐磨损。在木宁夕强烈建议下,使用牛皮绳绑好的皮筏桥非常坚固。 “看吧,我的坚持没有错。”木宁夕小骄傲地自夸,司徒天逍无语地叹气。比起牛皮绳,他觉得蟒皮绳韧性更好。那些准备好的蟒皮绳就留着攻打贝州城时再用吧。 “狼王,我……” “啪啪!” 木宁夕一瞪眼,随后跟来的卫漠立即左右开攻,赏了石副将军两巴掌。石副将军哀怨地捂着被打痛的脸,瞧着卫漠幸灾乐祸的表情。 “卫漠,狼后又没有吩咐你来打我。” “咚咚!” 两拳砸在石副将军的胸膛,卫漠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握起的拳头在石副将军的眼前晃晃,“你敢再叫一声,我还打你。” “公主,他欺负人,你也不管管?”石副将军一张怨夫脸对着木宁夕。 “噗!不管不管,你们两个的私事,与我无关。等回家去关起门来解决吧,我才不管你们小夫夫的家事呢。”木宁夕突然觉得卫漠和石副将军可以配成一对,满满的粉红泡泡。 卫漠和石副将军瞬间石化。小夫夫?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禀告将军,公主,皮筏桥全部制成,已经试过十五人重量,没有爆的。”卫漠身边的一个士兵来禀告。 木宁夕望望旭日东升,小脸渐渐露出美丽的笑容,“日出。和狼山之巅一样美丽。” “等收复贝州城和瓦朗关之后,我们再回到狼山去看日出,日落和夜星银河。”司徒天逍搂着木宁夕,与她一起凝望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 红日初升,连朝霞都失了颜色,羞掩在云朵之后,不敢与日争辉。 “旭日东升,今日定会平安渡过沼泽。”木宁夕伸出一只手,笑盈盈地说:“来来来,我们一起加油。” 司徒天逍、卫漠和石副将军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加油是什么? “来来来,都伸出一只手,叠在一起喊。”抓过司徒天逍的大手平放在她的小手背上,之后卫漠也把手放在上面,石副将军的手。 “加油,本是榨油号子。今日就是不断给自己加油,一鼓作气渡过沼泽!” “遵公主凤令!” 众士兵们齐声喊:“加油!加油!加油!” 震耳欲聋的喊声惊到栖息树上的鸟雀,纷纷飞逃。 木宁夕咯咯地笑声像一股股沁凉的泉水,让所有人都随之展露笑颜。 司徒天逍拿过旁边士兵送来的一根木棍,回头对卫漠和石副将军说:“你们守着公主,若有万一,将她抛到安全的地方。” “将军,还是我们去吧。”卫漠抢过木棍,石副将军也上前来抢。 司徒天逍拿紧木棍,“我身为将军,该身先士卒。” “还是我去吧。”木宁夕走到他的面前,“攻打贝州城是你的责任,平安带着大家渡过沼泽是我的责任。” “宁儿,不可以。”司徒天逍执意不肯交出木棍。 木宁夕不恼,清冷而笑,反问:“你想让我用自己去探路吗?” 司徒天逍心口一窒,沉哑地嗓音透着地狱之戾,“放你去身陷险境,除非我死!” 第328章 渡过,探路先锋 兵分十路在沼泽岸边一字排开,十万人的军队分成每万人一组。 木宁夕拄着木棍,带领一千人的探路先锋呈一字形在方前探路,并且铺设第一块皮筏桥。 司徒天逍带领中间的士兵以“快,稳,准”的速度踩着皮筏栈桥渡过沼泽。 卫漠和石副将军留在最后,带领一万人边走,边撤走皮筏桥,然后继续往前传递。像接龙一样传到木宁夕带领的一千人手中,继续往前铺设。 如木宁夕所说的,这是一个循环使用的步骤,每一环都不能出差错。 十万大军排成十列,木宁夕带领的一千人已经拿好木棍,准备第一次试探。 还好岸边的苇草已经被踩平,露出一些水泡地。水泡地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踩进去拔不出来,然后越陷越深。 木宁夕大声地向士兵们讲解着注意点,然后带着一千士兵用木棍试探着前方的沼泽地,探到坚硬的草地或苔藓地时,她会立即回头要皮筏桥,然后用木棍固定首尾,再要一根木棍继续向前探地。 两边的一千士兵们学得很快,看了两次就知道如何试探,如何固定皮筏桥。他们也握紧木棍,开始探路。 “都要细心一些。你们要明白,我们的付出是为了后面的战友们能够平平安安的。”木宁夕一边探地,一边大声的喊着。 “是。”一千士兵齐声回答,比之前更加认真。战友的生命就在他们一念之间,决不能让战友身陷险境。 “若是一脚迈入池潭拔不出来,千万不要硬拔。就地趴下然后翻滚到旁边最近的一个同伴。让他用木棍拉着自己上去。”木宁夕声嘶力竭的喊着。 “明白。”一千士兵回答。 跟在后面的司徒天逍一直看着前方那个纤瘦的背影。忧心忡忡的眸子里闪动泪光。如果她没有嫁给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如此辛苦,如此以身犯险。 正在司徒天逍为前方的小妻子忧心之时,旁边隔着一路的第四道前方传来一声尖叫。 司徒天逍心颤一下,凝眸望去,只见探路的士兵一脚已深陷入泥潭中。而他的前方,木宁夕挥舞着双手,大喊着:“快躺下!翻滚!翻滚!” 得益于两个多月的训练,士兵们的应急反应能力练习的非常好。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随着木宁夕的大声提醒,那士兵立即躺下,使出吃奶的力气侧翻滚动起来,快速地往旁边的一路士兵滚滚滚滚。 已经站在皮筏桥上的三个士兵像抓虾子似的把那浑身泥泞的士兵捞上去,笑着安抚:“没事没事,兄弟,好样的!” “是啊是啊,反应真快!” 所有的士兵都为机智勇敢的同伴鼓掌喝彩。包括司徒天逍和后面的卫漠,石副将军。 木宁夕溅了泥垢的小脸漾起安心的笑容,回头看一眼司徒天逍。发现他亦深情而骄傲地看向她,那双厚茧的大手在为她鼓掌。 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妻之间的赞赏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即可,再多的语言都不及深情的凝望。 木宁夕嫣然一笑,回身又信心百倍的继续探路。 探路先锋继续往前认真而谨慎的行进,有了先例,他们更加懂得一步错、性命忧的道理。 直到正午时分,太阳最炙热的时候,探路先锋仍然没有退缩,继续往前走着。即便探出的路有点弯弯曲曲,只要保证每一步踩下的地都是踏踏实实的,他们流多少汗都不算什么。 木宁夕捶捶酸疼的后腰,望望沼泽的西岸,看着近在咫尺,却还有五里泥沼最难走,也是最危险的。 “大家注意啦。前方是泥沼,是最危险的地方。一定要把木棍插到最底下,确定下面没有空隙。”木宁夕示范地把木棍往下插。 “明白。”一千士兵像是不知疲惫似的,声音洪亮如钟。 木宁夕回头望了一眼司徒天逍,他亦站在士兵群里,昂首眺望着她。 不能让他失望,要拼尽全力帮他带着十万大军平平安安走出沼泽。木宁夕在心底鼓励自己。 回身拿过木棍继续探路,每一次探入,拔出木棍都用尽她的所有力气。泥沼像是一张粘腻的嘴巴,每次吞下木棍后都不愿意吐出来。 木宁夕突然想到章鱼的八条触须,如果她能像章鱼一样就好啦。可以同时探出八个方向的地。 甩甩头,她怎么胡思乱想起来呢。暗骂自己缺心眼的,应该专心点。 司徒天逍皱眉,看着木宁夕甩头,难道是头疼?或者身体不舒服吗? “宁儿,你……” “我没事。刚才神游啦。想象着自己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木宁夕大声喊着。其实她根本没有听到背后的司徒天逍的声音。就像她知道他在担心,会说什么似的,第一反应是出声安抚他的忐忑不安。 司徒天逍耳聪目明,又有士兵怕他听不到,立即一传一的把木宁夕的原话传来。 真是贴心的士兵啊。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士兵们却觉得有点尴尬,这是将军小夫妻的情话,他们跟着凑热闹会不会被罚三十军棍。心肝胆肺颤颤的,好怕怕呀。 木宁夕两耳不闻,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拿着木棍仔细的探着路。 果然如她所料,没有一个地方是实心地。 看见一堆水草群群簇簇的,木宁夕回头要一块皮筏桥往那边丢过去,然后用她的牛皮绳大鱼钩再钩回来。反复几次,直到水草堆被压平。 “在这上面系几根牛皮绳,要粗的、结实的。”木宁夕指挥着后面的士兵干活儿,而她继续用木棍试探压平的水草,好在不是移动的。 “公主,好啦。” “丢过去。” 野猪皮筏桥稳稳压在水草上,木宁夕叫来一个长矛营的士兵,说:“你将这三根长矛斜插入皮筏的空隙,插一根就行。” “放心吧,公主,我定能三根齐中。”士兵拿着长矛,一根一根的对准水草堆上的皮筏,一一的丢过去。 “嗒……嗒……嗒……” 一连三声,精准无误的将皮筏桥固定在水草堆上。 “好样的!” 众士兵齐声喝彩,振奋不已。 木宁夕为士兵鼓掌,竖起大拇指赞道:“收复贝州城,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兵!” “嘿嘿,谢公主。”士兵不好意地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红着脸往后面走去。 木宁夕一个跃身,如飞燕般掠过一丈的沼泽水面,在众士兵惊呼中稳稳跪在皮筏桥中央。 “哇!公主好样的!”士兵们欢呼着,而司徒天逍一颗心却悬起来。 忧心地眸子盯着那纤瘦的小背影,看着她压低身子趴伏在皮筏上,用木棍在四周试探。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将木棍直直往下插,直到一半再也不能往下插,她笑呵呵地说:“这里没问题。” 一个胆大的士兵也拿着木棍往前探探,皱眉道:“公主,我们怎么过去呀。” 木宁夕小心翼翼坐皮筏上站起来,小小的跳一下,皮筏没有动。对一丈距离的士兵说:“你们绑在两个皮筏桥的两边绑上牛皮绳,放到中心的水潭上。” 依照木宁夕的法子,用两个皮筏桥并肩绑在一起,然后首尾再用牛皮绳固定在两头的单排皮筏桥上,中央浮力加大,也更稳固。 “先试着一个人过来,看看行不行。”木宁夕招呼着。 那个胆大的士兵立即提气,像练水上漂的功夫似的快速通过。稳稳落在木宁夕所站的皮筏桥上。 “等等,我还没有探好下一个,先别过来呢。”木宁夕回身继续探路。 哪知道那士兵也用棍子往旁边探起来。 二人合力探出两个方向的实地,再探过之后选择士兵探到的那边。 后面两个士兵扛着皮筏桥快速跑过来,立即铺设在实地上。连同木宁夕也被抓到那块皮筏桥上。 “插上一只旗子,告诉大家这块桥要快速通过。”木宁夕吩咐着,继续往前探。 有了这次的成功试验,后面的五里沼泽行进得很顺利。 后面的大军时而快速,时而缓慢,时而原地等待。最后的卫漠和石副将军指挥着押后的一万士兵边往前走,边撤掉皮筏桥往前面传递。 每一块皮筏桥经过司徒天逍的手,他在心里都默默的祈祷,祈祷木宁夕能平平安安的。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司徒天逍的心悬到喉咙,他紧张地眺望前方,却没有发现期待的那抹纤细身影。 隐隐的感到不安,他想要往前走,却听到前方传来的欢呼声,“公主和先锋军已经登岸啦。” 心,一下子落回原本的位置。司徒天逍才要回头吩咐大军继续赶路,却发现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 刹那间,他眸中溢满泪水,回头,对上深情的眼晴,他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玉珠落玉盘的动听嗓音传入他的耳中,诱着他心甘情愿的被她牵引着往前走。 木宁夕紧紧握着厚茧的大手,此刻她才是真正的安心。 默默的被小妻子牵着手往岸上走,司徒天逍深情的鹰眸始终流连在她的美丽侧颜。 不知不觉被她牵到岸边,脚下是踏踏实实的大地,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就这样贪恋地看着她,守着她,被她牵着手亦没有察觉。司徒天逍像是被抽走灵魂似的,除了木宁夕再看不到别人。 木宁夕的心思却在离岸边还有两里路的卫漠和石副将军那边,看着他们一边赶路一边撤皮筏桥,甚为辛苦。 直到日落西山,最后一块皮筏桥被撤上岸,木宁夕才终于缓出一口来,兴奋地回头要向司徒天逍邀功请赏,却发现他的目光呆呆地盯着她。 “夫君,回神啦!” “嗯?回哪里?” 司徒天逍眨眨眼,问出口的话逗乐了木宁夕。 “回哪里?当然是去收回贝州城啦。” “他们……” 才要说卫漠和石副将军还没有上岸,发现十万大军已经在岸边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啦。 木宁夕笑嘻嘻的拉着司徒天逍一起走向搭好的主营帐。 整整行军一日,从日出到日落,饿了一天的肚子已经麻木的没感觉。但是十万大军不损失一兵一卒,连马匹和粮草、兵器都被运过来,不枉连日来的辛苦筹谋。 士兵们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奋,大家欢呼着泪流满面,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幸福。 “夫君,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各各山头的土匪,好期待哟。” “你想怎么玩都行!” “夫君最好啦!哈哈哈哈!” 卫漠和石副将军抚额,为那些即将被残害的土匪们表达最深切的慰问。 第329章 安心,安营扎寨 横渡溪芷潭沼泽,十万大军无一折损令所有人对木宁夕敬仰之心有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夜深露重,稍稍休息之后,前方打探的侦察兵回来,禀告前方十里有一处山丘,很适合安营扎寨。 别看溪芷潭沼泽从东到西才二十里,但是饿了一日,高度紧张了一整日的士兵们在欢呼劫后余生的胜利之后,已没有力气再继续行军。 司徒天逍体谅士兵们又累又饿又渴的辛苦,但是留在沼泽边并不是一个安全之策。 “走,再有十里路就能好好的吃一顿饱的,睡到日上三杆,吃过午膳再继续行军。”石副将军挥动着长剑,对着瘫躺在地上的士兵们厉喝着。 司徒天逍骑着黑驹子,而木宁夕骑上枣红马,看着怎么也不肯再走的士兵们。 木宁夕骑在马上,凉薄地说:“今晚本公主想亲手烤野鸡、野兔给你们品尝品尝的。既然你们非要留在这里,那就等饿死吧。” “公主,我们哪里还有力气去打野鸡野兔啊?打不来野食,你烤什么?”一个士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唉声叹气:“我的五脏庙早就闹翻天啦。” 木宁夕也不气恼士兵的无礼,扬起小脸感觉一下风向,正巧是从前方吹来。傲傲地说:“你们不想吃就算了。一会十里飘香四溢,你们闻到可别流口水,后悔没听我的话啊。” “公主,要不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士兵将极不情愿地翻身坐起来,仰看着马背上的夫妻二人,可怜怜地看向司徒天逍,“将军,别走了。都快累死啦。” 司徒天逍冷眼一瞥,沉声:“起程!” 随着这声命令,十万士兵唉天叹地,再不情愿也要强打精神继续行军。身为士兵,军令如山,必须服从。 由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打头阵,卫漠跟在后面,然后是四婢女,之后十万士兵一身轻松的列队行军,最后是石副将领着一万士兵跟在最后防卫。 一身轻松? 可不嘛。士兵们从一线峡出来,赶着牛羊,半路扛着树干,还有背着重重的牛皮绳和武器。就算吃的再饱,力气消耗得也快。此时他们不用赶牛羊,不用扛树干,虽然肚子已经吵吵闹闹得翻天响,他们仍觉得疲惫之中有点小轻松。也许是胜利渡过沼泽,没有同伴死伤的原因吧。 子夜时分,走在凉风席席的初秋夜,本就身子虚弱的木宁夕有些禁不住寒气。好在红线细心,带着一件半旧的狐裘斗篷。一来不怕脏,洗洗便好;二来怕带值钱点的,万一木宁夕带着她们单独赶去贝州城,半路遇到土匪劫盗怎么办。 “过来。”司徒天逍伸手将木宁夕搂到自己怀里,为她裹好狐裘斗篷,连小脸遮掩一半,“冷吗?” 木宁夕顺势抱住精壮的腰,小脸贴着坚硬温暖的胸膛,眯缝起眼睛,娇滴滴地说:“冷,你抱紧点。” “好。”司徒天逍单手收拢,更紧地拥着她。不需多时便听见胸膛传来浅浅的鼾声。 这一日她强撑着柔弱的身子在前方探路,身在后方的他心疼得喘出气来。好在她平安无事,并且成功带领大军渡过沼泽。 “将军,前方就是山丘。”一个护卫指着黑漆漆的地方,朦胧月光下依稀可辨弧线优美的丘陵。 “派人过去探察。” 停下来等待侦察兵的探查回报,司徒天逍垂眸凝视怀里的小妻子,似乎太疲惫的原故,她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调整一下位置,试图让自己更舒适些。 轻轻将她横抱在马鞍上,而他微往后坐,大腿向上弓起,让她几乎半躺在马鞍和大腿上。 “到了没有?”眼睛依然紧闭着,木宁夕干哑嗓音闷闷地问,小脸固执地埋入温暖的胸膛。 “吵醒你了。”司徒天逍收拢双臂,几乎将她压在胸膛上。 木宁夕往上钻钻,下巴抵在宽厚的肩坎,闷闷地说:“都被你惯坏了。离开床竟睡不着。” “马上就能安营,再等等。”司徒天逍一片柔情,借着狐裘斗篷的遮挡,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宁儿,我爱你!” “我也是,爱你!” 劫后余生,他们更珍惜相守在一起的时光。旁若无人的呢喃情话,让对方知道满满的情意。 爱,一个字足以在寒风徐徐的逆境中感受温暖。 马蹄声从前方渐渐逼近,侦察兵下马,禀告:“将军,前方山丘已探查,无人。” “嗯。”司徒天逍喝令黑驹子继续往前走,旁边的枣红马也跟着缓缓走着。 后面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仿佛被打了鸡血似的,用最后一点子力气小跑起来。 卫漠调侃,“哟哟哟,还跑起来啦。看来你们再走上一百里路程也没有问题啊。” “别,千万别。卫副将军就饶了我们吧。”经过卫漠身边的士兵们撒腿就跑,生怕他再下道什么急行军一百里的命令。 “跑什么!” “能不跑嘛。”木宁夕露出头来,扭头瞧着已经抵达山丘的一些士兵,顾不得喘口气,立即自发的搭建营帐。“呵呵,看被你吓的,他们平日抽懒筋,非要打着骂着才动动手。现在竟主动干活,难得难得呀。” 卫漠也觉得有趣,呵呵地笑着,跟随一起往山丘走去。 山丘。 置高点上最大的营帐建好,无疑这是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营帐。两旁不远处的营帐是卫漠和石副将军的,另一处是四婢女的营帐。 围着方圆一里的山丘上,火把照亮黎明时分的夜空,小小的营帐有百顶之多,还有临时用树枝围成的栅栏。 刚刚小睡一会,木宁夕觉得身体恢复许多。让四婢女将偷偷存在武器箱子里的野鸡野兔拿出来,烧热水、剃光毛、又剥去皮毛。 “公主,要如何来烤。你动动口,我们动动手。”青线和红线已经将用削尖的木枝叉好野鸡、野兔,准备到篝火上烤。 木宁夕摇头,“去找个大罐子来,用盐巴水将这些腌制一下。等快烤熟的时候刷上些麻油。” “巧了。我带来一小瓶麻油,正好用上。”青线摸着藏在束腰带里的荷包,拿出一个陶瓶来。 木宁夕笑说:“我早知道你带了麻油才让刷的。” “公主真鬼。”青线嗔怨一句,有些舍不得地倒入一点点在碗里。 “全倒进去吧。” “公主,这可是为了做香饼吃才带来的,怎么能糟蹋呢。”青线格外小气地攥着陶瓶,就怕木宁夕上来抢。 木宁夕冷哼,“懒得理你。” 公主不高兴了。青线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五个人将野鸡和野兔用盐水腌渍,然后重新叉木枝,放到火上烤。 “宁儿,你过来。” 主营帐门口,司徒天逍对着木宁夕招手。 木宁夕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里,柔柔地问:“你梳洗过了吗?” “等你一起。” 揽着小蛮腰往营帐里走,司徒天逍极尽温柔。 木宁夕小脸上两朵红霞,羞赧地偷瞄邪魅勾唇的男人。哎哟哟,这男人太妖孽啦。哪个人来收了这妖孽,真是天下第一妖男。 被他温柔地搂着引领入内室,木宁夕小心脏扑腾起来,他摆明是来诱惑她一起沐浴嘛。 “那个,夫君,你先洗吧。我还要烤野鸡和野兔呢。一身的炭火味,等烤完再洗吧。” 木宁夕急中生智,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身子突然悬空被男人扛上肩。 一个措不及防被摔在铺了西域毯的软硬适中的地上。而始作甬者像天神一般荡漾着邪魅而诱惑的笑容,微微躬腰逼近她,用那双邪肆而露骨的鹰眸在她的身上巡视。他那如醇香烈酒般的低沉嗓音传入她的耳中,带着醉人心房的魅惑。 “夫人,你是不是该好好的面壁思过,反省反省所犯下的大错。嗯?” 呃……面壁思过?犯下大错?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什么时候犯下大错啦? “夫君,你是不是记错啦。我怎么会犯错的,明明是有功之臣。”木宁夕汗湿的小手推推温热的坚硬胸膛,即使隔着绸缎的布料仍然能感受到掌心下绷紧的胸肌。光摸摸就觉得震撼,若是欣赏一下……啧啧,她没准会流口水呢。 “摸得舒服吗?”司徒天逍哑着嗓子,凑近她泛红的耳朵,故意轻轻吹气,迷惑着她乖巧地点头。 “隔着衣袍能摸到什么,为夫脱了衣袍可好?”继续诱惑着,发现不仅仅小脸红了,耳朵红了,连纤柔的美颈都泛出漂亮的红粉色。 不禁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愉悦,司徒天逍悄悄搂过她的小腰,慢慢地将她压在身下,“宁儿,你若说出自己所犯的错,我便让你摸摸。” 木宁夕脑袋里嗡嗡作响,美色当前,谁还管什么错不错的。先摸了再说,她可是肖想这男人好久啦。若不是她身上的龙纹毒,早就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把这男人先战为己有。 不对,他们是夫妻。应该是光明正大的霸占。 “夫君,脱袍子。”木宁夕猴急猴急地扒开司徒天逍的衣襟,小手滑溜溜地探进去。 司徒天逍咬牙隐忍在胸膛上乱摸的小手,嗓音沙哑得像是十日未曾喝过一滴水似的。 “说,你错哪儿了,嗯?” 木宁夕一阵恼火,樱唇直接堵住男人喋喋不休的薄唇…… 安啦安啦,终于安静喽。 错?当然错啦。敢把他绑在床上,敢给他强喂蒙汗药。若不是因为他爱她,早在一见面就会把她直接“咔嚓”了,哪里还留到现在才来秋、后、算、账。 木宁夕的主动让司徒天逍凝在心头的怒火瞬时熄灭。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此言不虚。 反客为主,司徒天逍将心爱的小妻子收拢于怀中,满腔爱意泻于吻齿之间…… 第330章 火灾,漂亮神兽 天未亮时,正是疲惫了一日的人们熟睡之时,巡逻的士兵刚刚走过,准备去换岗之时…… 主营帐后面的两个小营帐同时燃烧起来,借着风势直扑向山丘顶的主营帐。燎原之势完全不给人们反应的时间。 当熟睡的士兵们在巡逻兵的大喊大叫声中纷纷裸着身子爬出燃烧地小营帐时,发现整座临时军营已经被大火吞食。漫山遍野的火光烤得人焦躁不安,四面没有水源,又在山丘之上,清晨的风突然刮得呼呼作响,冲天火浪像是舞动的魔鬼不断吞蚀着山丘上的一切。 卫漠和石副将军,以及匆匆赶来的鲁征站在主营帐外急得团团转,因为最近的水源就是十里外的溪芷潭沼泽,一去一回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士兵们用树枝抽打着火苗,根本无济于事。甚至有人用地上的泥土往火里抛洒,仍然是杯水车薪,启不到作用。 主营帐烧得最旺,眼瞧着就要塌了。士兵们却仍然用树枝和泥土来灭火。 “司徒将军!公主!你们还在里面吗?” “司徒将军!公主!” “将军!公主!” …… 任凭外面的人如何大喊,里面都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石副将军烦躁地抓抓头,“会不会已经逃出来啦?” “不会。”鲁征摇头,“若是逃出来的,这么大动静怎会不现身呢。少将军和公主都是善良之人,怎会任由士兵们没头苍蝇似的。” “看来将军和公主还在里面呀。”卫漠烦躁地回头大声喊:“到底有没有打来水啊?” “回卫副将军,这附近没有水源,连条小溪都没有啊。”士兵急得满头大汗。 一个士兵说:“要不,我们一人撒一泡尿,看看成不成。” “滚蛋!”卫漠气的一脚踹过去,骂道:“你敢撒泡尿试试,我立即命人割了你的宝贝,送你去当内侍监。” 那士兵吓得立即双手捂住身下三寸,忙躲到后面的人堆里去了。 卫漠烦躁地问:“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冲进去,把人救出来。”石副将军亦是没有办法。 鲁征也是没个法子,心一横,“我年纪大了,也不怕死。让我去吧!” “鲁老前辈,这怎么行呢。”石副将军拉着鲁征不让他去。 正在众人急得团团转之时,远远的山丘下面马蹄声渐起。 急在心头的众人以为是敌人来犯,立即纷纷拿起抢救出来的武器,对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漫天大火将两匹马儿照得美如神兽,它们一黑一红在火中穿梭。豪壮的嘶鸣一声,两匹马儿踩在火龙中冲入主营帐。 “黑驹子!” “红枣子!” 卫漠和石副将军齐声大喊,只见着一黑一红的马儿消失在火焰中。 “完了完了,万一司徒将军和公主平安无事的在外面呢。而黑驹子和红枣子却被烧死了,如何向二位主子交待呀。”鲁征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等!” 卫漠打断鲁征的话,一声怒喝:“安静!” 噼噼啪啪的火苗窜得三丈高,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快要烧毁的主营帐。 一声马儿痛苦的嘶鸣之后,火团中冲出两匹马儿,它们的背上驮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木宁夕和尚且有些意识的司徒天逍,还有紫线和黄线二婢女。 “少将军!公主!” 鲁征最先跑过去,一把将司徒天逃从黑驹子的背上抓下来。 而卫漠和石副将军,以及士兵们也都纷纷围上来将木宁夕抱下马背,再将二人抬到山丘下面一处平坦的地方。 “少将军,你还好吗?”看到司徒天逍被薰黑的脸,鲁征吓得心惊肉跳。 “宁……儿!”司徒天逍呢喃,混沌地想要寻找她的方向。 “放心吧,公主也被救出来了。”鲁征急忙安抚,“快,去取些清水来。” “取水的人已经在半路啦。前方五里有一处清泉,我们可以先到那边去。”卫漠身边的护卫兵禀告。 “好。”卫漠当机立断,对石副将命令:“你领着五万大军陪将军和公主到五里外的溪水边休息。我留下来等火势小了,看看还能抢救些什么出来。” “卫副将军,还是我留下吧。万一遇到不测,你更懂得将军之意。”石副将军拱手,“将军和公主就有劳卫副将军啦。” “好吧。那……以午时为准,你一定要赶来。”卫漠叮嘱。 “卑职听令。”石副将军抱拳颌首。 虽然同为“副将军”之职,但是卫漠的品级更高一些,而石副将军仅为五品武将,是军营副将军中品级最低的。所以同职不同品,而卫漠又是司徒天逍亲手提拔的副将军,比石副将军的关系更深一层。 保护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是大功一件,但石副将军知道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就算有功,也仅是得到司徒天逍一个赞赏。更多时候,司徒天逍希望在战场上看到将士们的表现,而不是拍马屁上。 黑驹子和红枣子被主营帐的支撑木棍打伤,在身上和臀部有烧伤的痕迹。它们是动物,有痛有苦却不能言。 紫线拿着抢救出来的包袱,说:“好在公主有先见之明,用了大铜盒子来装包袱。” “可惜大铜盒子太沉了,没能带出来。”黄线懊恼不已。 “没事。我留下,等火势没了。和石副将军说说,找找。”紫线将包袱放到黄线手里,说:“红线和青线去追人,估摸着也该回来了。你记得让她们给将军和公主上药,里面有活血化瘀的药丸。” “好。”黄线答应着。跟着抬着二位主子的士兵一起走了。 五里路程不算长,但经过一场惊扰之后,所有人更加疲惫不堪。 牵着黑驹子和红枣子,黄线跟着抬二位主子的士兵往前走。 “黄线姑娘,刚刚你们说的……红线和青线去追谁了?”卫漠疑惑地问。 黄线轻咬唇,摇摇头,并不想说出来。 “黄线姑娘,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卫漠有些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隐瞒不报。 黄线往四周看看,说:“等主子醒了,我自会禀告。” “你……真是……唉!”卫漠无奈地摇头叹气,回头招呼着五万大军别懈怠,要赶在天亮时到达溪河边。 山丘之上。 火势终于被提着水回来的士兵们扑灭,紫线立即跑到烧毁的主营帐废墟里寻找大铜盒子。 “紫线姑娘,还是我们来吧。小心烫伤手。”一个年轻的士兵走来,帮着紫线寻找大铜盒子。 终于在一个烧毁的木桌下面找到黑呼呼的大铜盒子。 “紫线姑娘,是这个不?” “对对对,就是这个。” 紫线一喜,不管大铜盒子残留着烫热的温度,她一把抓起来便走。在路过石副将军时,小声说:“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石副将军微怔神,只见紫线将大铜盒子推入他怀里,一个旋身,长剑出鞘,已直指那两个年轻的士兵。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那个……那个……快来救救我们呀!” 两个士兵急慌慌地抱头便跑。可他们哪里是紫线的对手,仅仅跑了十步,顿觉双腿一阵大痛。 “啊——!” “啊——痛!” 二人同时扑倒在地上。 紫线冷笑,用绢帕擦干净剑上的血渍,“放了火之后还想跑?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奶奶呀,我们是良民,良民。”一个人抱着被剑刺穿过的腿,为自己辨解着。 “良民?”紫线冷蔑地打量着他们,“是不是良民,等下就知道啦。”回头看向呆若木鸡的石副将军,“快把人绑起来呀。呆愣着作甚?” 石副将军立即回神,吩咐身边的士兵们,“来人,绑了。” “是。”士兵们一轰而上,将两个年轻士兵又拳打又脚踢的,用剩下的牛皮绳绑得紧紧的。 五里外的溪河边。 终于抵达溪河边,将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放到大树下。卫漠亲自去取水给二人喝。 司徒天逍的意识已经清醒,他全身都在叫嚣着痛。但仍咬牙坐起来,喝口寒凉的溪水,回头便看见昏迷不醒的木宁夕。 “宁儿!” 尽管全身都在痛,但他仍然大力将木宁夕抱在腿上,厚茧的手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黑垢。 “将军,我来为公主擦擦脸吧。”黄线拿出浸湿的绢帕想要为木宁夕擦脸,却被司徒天逍抢去,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木宁夕脸上的脏污。 “怎么回事?”司徒天逍干哑的嗓音透着煞气。 黄线拱手,“禀将军,是一群土匪。青线和红线追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司徒天逍皱眉。看来这些土匪是活腻歪了,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就算不知道他是狼王,凭借“司徒”之姓氏也无人敢为敌。 “将军,我们回来了。” 石副将军大声喊着,又说:“快看看,紫线姑娘抓到两个奸细。” 这个消息令垂丧的士兵们振奋不忆。谁能想到一群山野土匪竟敢胆大到盗劫当兵的。而且是十万大军驻扎的临时军营。 想想就觉得既愤怒又憋屈,十万大军差点被一群土匪给活活烧死,说出去真特么么的丢人。 司徒天逍阴森的表情足以冻死十万大军,他鹰眸迸射杀意,看向紫线身后。 “押来!”卫漠深知司徒天逍的心思,命人将那两个假扮士兵的年轻土匪带来。 少时,石副将军领着人把二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土匪带来,他们穿着士兵的铠甲,可惜却不合身。 “哪里的土匪?”卫漠代替司徒天逍审问。 二土匪瞧瞧这阵势,有些腿软,结结巴巴地说:“乳……乳……乳峰。” 第331章 玩玩,公主牛氓 乳峰? 没听说过。 不过敢跑来放火,真是活腻歪啦。 卫漠和石副将军对视一眼,再看司徒天逍的脸色,已经不是杀气重重,而是“灭九族”的阴冷暴戾。 “噗!什么破名字。怎么不叫屁股峰呢。”大大的嫌弃,配上干哑娇柔的嗓音,所有人都看向司徒天逍的怀里,惊喜的发现木宁夕已经醒来,而且黑黢黢的小脸有了一些血色,大眼睛水汪汪、闪亮亮的很美。 司徒天逍心中一喜,柔声道:“醒了?” “嗯。你光顾着生气,都没有喂我吃药丸。”有些无力地抬手捶了坚硬的胸膛一柔拳,木宁夕小委屈地嗔怪:“下次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打包袱回汴州城去找奶奶告状。” “抛下你独活,我永远办不到。”司徒天逍怜惜地抚顺她耳边凌乱的碎发,承诺道:“宁儿,若有一日遇到危险,而我身不由己之时,你就像今日对我说的那样去做。” “你办不到的事情,为何要我办到呢?”木宁夕气鼓鼓地反问,让司徒天逍立时语塞。 卫漠和石副将军相视一笑,两位主子是真心为对方好。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浓浓的情意。 “将军,这两个人怎么办?”卫漠故意打断,主要是当着十万士兵的面前如此浓情蜜意,似乎不太好吧。虽然他和冯莽,萧辰,骆名流等人已经习惯了,但不代表别人也习惯呀。 司徒天逍尴尬地咳一声,说:“派人去山丘那边找找还有多少兵器。” “将军,我们已经找过了,所有的武器都在这边,不到两万。”石副将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武器堆放点,正有几十个士兵在复查清点。 司徒天逍皱眉,盯向跪在面前,五花大绑的两个“假士兵”,问:“乳峰离这里有多远?” “很,很远。” 一个年轻假士兵结巴地回答,另一个装聋作哑。 木宁夕拿过红线递来的湿帕子擦干净小脸,说:“说话的这个是土匪一号,那个是土匪二号。” 司徒天逍闷笑,大灾之后她还能如此淡定悠闲的玩闹,看来不必太担心。 “夫君,我来审问审问呗。”木宁夕撒娇地抓着他的衣襟,娇滴滴的声音能挤出一潭水来。 “好,你来审。”司徒天逍满口答应。 “公主,你千万别把他们玩死啦。我还指望他们领路呢。”石副将军叮嘱。 木宁夕嘿嘿一笑,回头问:“紫线,大铜盒子有没有烧坏?” 紫线立即摇头,“公主放心,就是烧黑了,没有坏。包袱也好好的。” “包袱里面有一张地图,拿出来。” 黄线动作快,立即拿出地图送到木宁夕手里。 木宁夕献宝似的,笑嘻嘻地说:“夫君,未雨绸缪,我做得好不好呀?” “鬼灵精,就你聪明。”司徒天逍屈指刮刮挺直鼻梁,拿过地图,发现正是从狼山到贝州城最近的路的地图。原来小妻子早已打定主意走这条路,好在她没有带着婢女偷溜,不然遇到土匪,恐怕凶多吉少。 木宁夕晃晃悠悠站起来,背着小手在两个假士兵面前走来走去,想着该如何审问才有效果呢。 “看着你们穿着这身铠甲就碍眼。”木宁夕突然大声喝斥,怒道:“来人,扒了!” 正在忙碌的士兵们全都呆滞的看向这边,胆大的士兵往前凑凑。听说过骆庄主和萧阁主陪同公主到狼山的路上,北契散兵全部被公主刻字,那叫一个惨。 但是经过练兵之后,他们觉得她很好,很和善,而且处处关心士兵们,完全没有“魔女”的样子。 这一声怒斥,完全颠覆了士兵们对木宁夕的好印象,似乎发怒中的她是陌生人。 早在贝州城恶整北契国五王子博古延时,卫漠已经见识过木宁夕“作死别人”的顽劣。 吩咐随身的护兵把两个假士兵扒光铠甲,露出瘦弱的上半身。 木宁夕犹觉不过瘾,吩咐道:“留条小裤就行。下面也扒了。” “扶柔公主饶命啊!”装聋作哑的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一开口便引起木宁夕,司徒天逍,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征,以及众士兵的疑惑。 木宁夕傻傻地眨眨大眼睛,“土匪二号,你在叫我吗?扶柔公主?” 被称作土匪二号的年轻男子连连点头,“扶柔公主饶命,我们是良民。” “良民?”木宁夕乐了。敢混进来当奸细,还是良民?“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兵种的?统领叫什么啊?” 二人快速对视一眼,垂头不敢回答。 “装哑巴?”木宁夕蹲下来,托着下巴,瞧瞧土匪一号,再瞧瞧土匪二号,自言自语的,“好久没有遇见有趣的玩具啦。我该怎么玩玩你们呢。” “玩玩……我们?”土匪二号傻了。江湖中传言,北契国半个国的士兵都被扶柔公主“玩玩”过,而且下场没一个好的。 了。公主还真敢说呀,玩玩?怎么玩?玩死玩活? 木宁夕愁容苦思,樱粉小嘴里唠唠叨叨,“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十七岁吧?还有两年才成人,才能娶妻生子。可是你们得罪我了,你们就要当我的玩具。既然是玩具嘛,嘿嘿,刻字什么的玩腻歪啦。不如我们玩个新花样,好不好?” 年轻土匪心里苦啊。怎么偏偏遇到连北契兵都忌惮的魔女呢。 “公主,公主饶了我们吧。我们发誓,以后再见到公主,我们绕着走也不敢再出现公主面前。”土匪二号哀求着,他可不想被当成玩具,一命呜呼。 木宁夕惆怅地扁着粉唇,可怜兮兮地问:“你们真的不能陪我玩吗?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呃……美美的公主这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太特么么的勾人啦。 年轻土匪二人都不忍心拒绝,可又怕被玩得没命,只好闭紧嘴巴,同样可怜怜地看着美人。 “这些臭男人都不喜欢陪我玩。”木宁夕气鼓鼓地手一扫,抱怨道:“他们都是榆木脑袋,没有你们聪明。你们真的不能陪我玩吗?” 二土匪交换一个眼色,土匪二号试探地问:“公主,若我们陪你玩,能留个全尸吗?” 木宁夕瞬时眉开眼笑,“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玩死你们。若是玩死了,也会直接埋了,不会大卸八块的。” 一语出,所有的男人顿时凌乱,纷纷在心里感叹:果然是魔女啊。 得到想要的回答,木宁夕叉腰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回司徒天逍,柔软的身子一扭便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夫君,地图看得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去乳……峰?噗哈哈哈……破名字,太恶心啦。” 司徒天逍摇头叹气,环住小蛮腰,说:“前方五十里是第一座要翻越的山,名为乳岭,因洞中有钟乳岩而得名。” 石副将军上前,道:“卑职与乳岭的土匪头子曾经在北契国边境有过一面之缘。” “你来说说,土匪头子生得什么样?很威武吗?”木宁夕好奇地追问,觉得土匪应该像赤兽一样粗犷,凶神恶煞的。 石副将军摇头,“此人名叫善奈,他的身份成谜。传言他拥有北契国和东楚国的血统,曾经是东楚国大将军燕增的部下,不知为什么被驱逐,来到乳岭落草为寇。” 木宁夕点点头,笑说:“看来,我们要去见见这个土匪头子,若愿招降便留他,若不愿招降……嘻嘻,抄了他的老窝便是。” “公主好霸气!”卫漠竖起大拇指赞道。 木宁夕嘿嘿一乐,说:“我们再等等吧。红线和青线还没有回来呢。等她们回来,再作定夺。” “你要去哪里?不饿吗?”司徒天逍抓住欲走的她,抱个满怀。 木宁夕推推他宽厚的双肩,“我去玩呀。” “小心些。”司徒天逍放开她,任她去“为非作恶”。 有十万大军保护着,又有五千精兵团围在四周,还有紫线和黄线跟在身边,木宁夕觉得自己比南晋皇后还威风。 进到圈子里,看见被扒得只留小裤头的两个年轻土匪,木宁夕有些害臊地捂嘴咯咯咯笑起来。 绕着仍然被五花大绑的二人走一圈,她惊喜道:“有啦。我知道怎么玩啦。” 白白嫩嫩的小手在土匪的脊背上画着圈圈,似挑逗,又似折磨。 未经人事的男子哪里有过如此体验,全身恨不得绷紧成一团,冷汗顺着颈后一路滑动,直没入小裤里。 银铃般笑声感染得每个人都禁不住勾动嘴角,却在这闲适之时,听得两个土匪闷哼一声,双双蜷缩在地上。 木宁夕手里握着碧青匕首,刀尖上刺目的鲜红,“放心吧,我不会刻字的。只是想要点血,一个小伤口至于嘛。” 鄙夷地瞟了两个装死的土匪,威胁道:“喂,再装死,我这一刀直接割断你们的命根子啊。” 二土匪惊骇地嗖得坐起来,“公主饶命啊。那……那个……不能割啊。” “哼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当土匪的还想子承父业吗?”木宁夕轻蔑地瞟了两土匪身下一眼,更加嫌弃道:“真小!还没有我这把匕首大呢。我看,割了吧。” “啊?公主,别呀别呀。”土匪二号立即用力夹紧双腿,佝偻着身子,让胸膛贴紧膝盖,把他全身最要的东西保护好。 木宁夕乐了,伸手打了一下土匪二号的头,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有什么好藏的,我马上命人扒了你的小裤,然后绑到木桩上展示给所有人看看。” “公主,你……”怎么可以耍牛氓呢。 土匪二号欲哭无泪,真心觉得北契兵很可怜,眼前的魔女太可恶。 木宁夕嘿嘿一笑,“来人,扒了小裤。” “公主,你……不可以!” 土匪二号羞恼成怒,一气之下竟然…… “哎哟哟,气死了?还是气昏了?” 紫线上前试探下鼻息,颇为无奈地说:“公主,他被你吓死了。” 第332章 中灵,美若伪娘 木宁夕大脑第一反应:开玩笑吧。 紫线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公主,确实死了。而且是被你吓死的。” 木宁夕抚额,“我又没说要人强了他,不过是扒小裤,有什么好怕的。” 紫线亦无语。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害怕啊。 石副将军走过来,蹲下来察看已经僵硬的尸体,恰巧虎背熊腰的他阻挡住背后二个女子的视线,他食指轻按下男尸的下腹三寸之地,恍然大悟。 “石副将军,他……怎么样?诈死的吧?”木宁夕小心翼翼地伸头瞧瞧,那土匪二号已经面色惨白,身体僵硬,果然是死翘翘了。吓得她立即哭起来,哭天抹泪地叨叨:“呜呜,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人了。呜呜,我哪儿知道他胆子那么小啊。果然北契兵的胆子大,承受力大,就算被扒光游街也不会羞涩的。呜呜,还是北契兵不要脸,够坚强!” “噗!哈哈哈,公主,你在夸讲北契兵,还是骂他们呢。”卫漠走过来哈哈大笑,顺便使眼色给紫线和黄线领着木宁夕回到司徒天逍的身边去。 紫线会意,立即哄道:“公主,先去将军那里休息吧。” “可是,可是他……怎么办呀。救不活啦!”木宁夕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眼前死掉,虽然在石花镇的梅林被刘士彦带人围杀,她也亲手杀过人。但那是自卫,不怕的。可这次只是恶作剧,没想到土匪二号不禁吓,竟死了。 “公主放心,二位副将军定会查出原由的。”黄线上前安抚着,与紫线一起半拖着木宁夕送到司徒天逍身边。 抱住男人的腰,木宁夕伤心地哭起来,“司徒天逍,我没有要杀他的想法。他……死了,怎么办呀。我害怕!” “他胆小怕事,与你何干。”司徒天逍毫不在意的说,低头继续看着地图。 木宁夕苦皱着小脸,一头埋进司徒天逍屈起的臂弯里,伤心的哭起来。 司徒天逍不理睬她,默默地盯着地图。 “你不安慰安慰我吗?”似乎哭够了,木宁夕泪痕的小脸浮现怒气,怨念地盯着司徒天逍,“臭男人,没娶到手的时候当成宝,娶到手就当根草,我要回汴州城去找奶奶告状。你……你这个坏蛋!呜呜!” 司徒天逍失笑,反问:“你哪里像根草啦?明明白白胖胖的,我抱都抱不动了。” “胡说,我才没有胖到抱不动呢。”木宁夕愤愤不平地捶他一拳,却听到他低沉悦耳的笑声,半点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将军,凶手抓到了。”卫漠拿剑挑着一条极细的小蛇走来,说:“那人是被这条毒蛇咬死的。” 木宁夕一瞧,通体的赤红色很是熟悉,不正是狼山银泉溪咬她手指的赤色小蛇的同类吗。 “咦?这里也有赤色小蛇?” “应该是有人故意杀人灭口的。”司徒天逍摆摆手,锐利鹰眸盯向另一个土匪,冷笑:“你要自己招认,还是想受受皮肉之苦再招认呢。” 土匪一号始终装得胆小样子,此时却舒展身体,昂首迎接司徒天逍如利刺般的视线。 “哼哼,果然是天下名闻的至尊狼王。”土匪一号话未说完,一条小蛇已经咬住他赤果的腿肚,笔直地倒向地面。 司徒天逍环视四周,冷笑:“既然当着本尊的面前出手,就现身吧。何必躲躲藏藏,你很见不得人吗?” “狼王,我貌美如仙,天生丽质,哪里见不得人啦。”树上飘飘忽忽一道红纱影,稳稳落在五步之遥的地方。一双迷人美眸打量着木宁夕,不点而红的唇勾起诱惑的弧,配上浅浅的笑意,果然天生丽质。 可惜,如此美若天仙的人,竟然是个……男的? 木宁夕惊愕地看着站在面前一席红纱长袍的飘逸美男。在脑海里将她所见过的俊美男子回忆一遍,飘逸俊美的骆名流、英俊不凡的楚王、儒雅的寿王、白净俊秀的萧辰,还有北契国五王子博古延,都算得上是美男子。 而她身边的司徒天逍,则是冰与火的结合。许多时候他英俊冷酷,暴怒时像一块千年寒冰能让人心惊胆颤,温柔时如谦谦君子,腹黑算计的时候邪魅笑容简直能倾国倾城。 如此比较之后,木宁夕送给眼前这美若天仙的男子一个最恰当的词,伪娘。 “狼王的女人真有趣。”红衣男人慢走上前,想要近距离的看看木宁夕。 木宁夕吓得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怒瞪着走上前来的美丽男子,斥道:“伪娘,离我远点。” 伪娘?是个啥? 如是想着,也如是问出口。红衣男子蹲下来,好奇地端详木宁夕,等待她的回答。 “就是……喜欢女妆的男子。”木宁夕不知道此人是谁,先不得罪为妙。万一打起来,她可不是对手。 红衣男人嘿嘿乐了,“我的确喜欢女妆。这‘伪娘’一词的确不错。” 妈妈呀,还不错呢?快找根绳子来勒死她吧。这男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不然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司徒天逍懒得看靠近来的男人,冷冷地警告:“不想身上被刻字,离她远点儿。” “哈哈哈,来时便听到北契国边境的军营里吵闹着要报仇呢。听闻扶柔公主离开狼山,边境上不知埋伏多少北契兵呢。” 木宁夕缩缩头,有些后怕。还好司徒天逍和她都没有选择走边境那条路线,真是太幸运了,老天爷眷顾啊。 “多谢老天爷。”双手合十,真心感谢。木宁夕做出来的样子娇俏可爱,没有半点虚伪的造作。 “中灵,你从西都国回来,可打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司徒天逍收好地图,交还给木宁夕。 中灵,红衣男子是也。他不依附于任何一个国家和帮派,游走于云川江河之间,靠卖消息为生。当然,他还有一个非常隐秘的身份——至尊狼王的结拜义弟。 中灵毫不在意地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开门见山地反问:“龙纹毒解药吗?” 司徒天逍瞟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杀。 “中灵?”木宁夕喃喃自语,又嫌弃道:“果然是伪娘,连名字都这么骚包。” “狼后,你不能这样唉。”中灵哭笑不得,拿出一块漂亮的血玉,说:“狼后,这是小弟的见面礼。不知能不能……” 木宁夕眼疾手快,一把抢来攥在手里,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能。” “我还没有说完,你怎知我所求之事是什么呢。”中灵觉得有趣,目光闪动,瞧着木宁夕一脸正义的神情。 木宁夕双手攥住血玉,说:“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既然认定了,很难改变。” 中灵抚额,小声问:“狼王,这就是你一直想娶的女子?真真比妖精还难缠。” “注意你的言词。”司徒天逍黑沉了脸,提醒:“你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中灵点点头,将一张纸条递到司徒天逍手里,说:“月老夫人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了幻月山庄,至于身在何处,目前没有人知晓。幻月山庄的药总管名为月牧,曾经是影阁的叛徒,你该有印象的。那个叛徒曾经带领幻月山庄的人血洗影阁,连萧辰也差点……”被杀。 司徒天逍黯然,以现在的形势,他还不能杀了月牧。至少在得到龙纹毒药单之前,月牧是唯一在他的掌握之中能间接追查到月老夫人的线人。 木宁夕半个身子躲在司徒天逍的背后,小声地问:“西都国的人知道我嫁给狼王吗?” 中灵微怔,笑说:“当然。西都国皇后非常高兴,还要备一份大礼送到狼山呢。” 木宁夕努努嘴,不屑地说:“哼,等回到汴州城,我定让她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中灵察觉到有趣的信息。这个扶柔公主,可不是传言中那么懦弱胆小的人啊。难怪近半年时间的消息全部是推翻之前的消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脾气大变样,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真相是什么,要静待后观。 中灵与司徒天逍对视一眼,发现司徒天逍并不感兴趣。或者习惯了? “狼王若无事,小弟告辞了。”中灵起身拱手相礼。 “保重!”司徒天逍站起来,拱手回礼。 中灵微微一笑,扭头俯看仍坐在石头上的木宁夕。 木宁夕皮笑肉不笑,摆摆手里的血玉,“谢了。” 真简单。简单到有些敷衍,让人听着不舒服,但又不能真与她置气。 中灵故作大方的一个凌空,人已隐没在树林里,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随之,另一边传来两个凌乱的脚步声,焦躁而急迫。 “是红线和青线。”紫线最先叫出来。 木宁夕跳起来便往那边迎上去,只见红线和青线相扶而来,二人浑身上伤,短襦已被撕扯得看不出样子,仅能遮住重要部位,而裙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唯有脏污的里裤尚且完好。 “你们这是……被……”强了? 那两个字不敢说,不敢想。就怕一语成谶,害了她们。 红线和青线无力地摔下,抓住木宁夕的两只手嘤嘤的哭起来。 “哭吧哭吧,哭够了说出来谁欺负你们的,我一定千刀万剐了他们。”木宁夕咬牙切齿地承诺。 红线抹抹泪,“公主,我们险些被……,好在之前你给了我们一包蒙汗药,正巧就用上了,我们才趁机逃出来。” 木宁夕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搂住她们两个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一定给你们报仇,扒光了他们去游山,再剁了他们摸过你们的爪子。” “三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呢。”青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还好没有被……,不然她一定自尽。 木宁夕心疼地搂着她们好久好久,轻声道:“放心吧,我一定灭了那帮土匪,铲平这座屁股山。” “嗯嗯,灭了他们。”青线呜咽着,说:“公主,我们的兵器全都被他们盗走了。怎么办呀?” “你们探察出藏在哪里吗?” 第333章 偷技,想想后怕 红线和青线放开木宁夕,二人皆是点头。 红线说:“我和青线一路骑马追去,发现那些盗匪骑马直奔后山。但是要通过营寨的主楼。” 青线接着说:“我们弃马,潜进去。发现通往后院的小路没有通过的小门儿,而必须从主楼的侧门出去。” 红线补充道:“后面的兵器库很大,与主楼有游廊相连。建筑样式和南晋国的宅院非常相似。” “就是因为要探察这个,我们才被抓到的。”青线失落地垂下头。从来没有像这次憋屈过。 木宁夕伏低头,小声问:“你们真的没有被那群土匪糟蹋?” “没有。公主放心,若是有……我们定会自尽。”红线起誓,可想到她被土匪的脏手胡乱摸过就全身不舒服。 木宁夕能想得到她们的反抗是何等的激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放心。我们先休息休息,等明晚再行动。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去,搬空兵器库。”木宁夕拍拍二人的肩给予鼓励。 青线和红线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笑道:“公主,我们一定要搬空兵器库,到时候看他们还有什么法子来和我们作对。” “就这么定啦。先去洗洗,吃些东西。”木宁夕站起来,吩咐:“紫线,黄线,你们帮着点。” “奴婢知道。” 黄线答应着,上前扶青线往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走去。后面,紫线也扶着红线,一起慢慢走过去。 木宁夕回到司徒天逍身边,一下子无力地扑倒他怀里,浅浅地呢喃:“还好她们没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我自己。” 司徒天逍没有安慰她,只是紧紧地抱着。 回想昨夜的那场大火,不论他还是她都或多或少的后怕。万一葬身火海,万一全军覆没,万一…… 当红线和青线最先发现失火时,木宁夕凭借敏锐的听力判断出土匪逃跑的方向,让二人别顾着他们,快追去探查。 好在紫线和黄线及时闯入,把昏迷不醒的他扶上马背,而木宁夕也因为窒息昏迷不醒。 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全拜木宁夕所赐。为了不被他惩罚,竟敢在茶里放蒙汗药。也活该他太相信她,竟毫不察觉地喝光了。 “坏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给我下蒙汗药。”差点就死在大火里,司徒天逍仍有些后怕。 木宁夕微眯眼睛,喃喃道:“再也不给你喝蒙汗药的茶水。我也害怕呢。” “知道就好。” 司徒天逍又怜又气,低头亲一口她的小脸。西夕余光照在她的小脸上,镀上一层暖暖的光,美极了。 抱着木宁夕回到帐里安睡,司徒天逍命紫线守着她,又让自己的十二狼在暗中保护。 司徒天逍放心地去找卫漠商讨剿灭乳岭土匪的计划。完全没有发现,隐在树林里的十个人影正按兵不动的盯着这边。 经过一夜的休息,十万狼牙铁骑已经恢复体力和精神,时刻准备着剿灭乳山土匪报仇。 夜里饿醒,吃下半碗野兔肉粥,木宁夕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天亮之前,身边多了一具温暖,她贪恋地靠过去,美滋滋地抱住男人的腰,安心的熟睡。 “宁儿?我们该起程了。”司徒天逍亲亲粉嫩清丽的小脸,感叹老天爷对他不薄,一场大火没有失去身边这个重要的爱人。 木宁夕艰难地眯缝着眼睛瞧了外面一眼,咕哝:“再呆一日,晚上去偷兵器,后半夜抄平土匪寨,活捉土匪头子。把那些侮辱过青线和红线的混帐扒光了,绑在树上,剁去双手。” “不必等到晚上,现在就可以。”司徒天逍抱起她放到腿上,为她抚顺凌乱的长发。 木宁夕如小猫一般柔柔地贴着温暖的大手,贪恋他的温柔,“不行。赤色小蛇出现,我怀疑土匪头子与幻月山庄有联系。我要夜探土匪寨,看看赤色小蛇是谁养的。” “什么意思?”司徒天逍停滞动作,他似乎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木宁夕睁开眼睛,满目清明,哪还有朦胧的睡意。 “我怀疑土匪头子是月老夫人的男宠之一。”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毕竟没有人知道月老夫人到底有多少男宠,又有多少人被她所用。 “好。夜里,我陪你一起去。”司徒天逍也觉得不可大意。越是隐藏在山野之间,越要引起注意。否则稍有不慎,这些地方会变成祸起之地。 木宁夕憨笑,说:“我有一个计划,要不要听听。” “说来。” 司徒天逍拿来狐裘斗篷为她披上,听她详细地将计划,心想比他的计划还完善,而且无后顾之忧。 原本要起程去灭乳岭土匪的十万大军在准备收营时,又接到再休整一日的命令。 虽然急着去报仇,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大家只好简单的扎营,再养养精神。 卫漠和石副将军一同来到主帐,见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正在商量晚上的行动。旁边还有四位婢女,亦是听得认认真真。 “将军,公主。” “坐吧。”司徒天逍头也不抬,看着木宁夕在地上画着地图,听着红线在描述地形。 二人抱拳行礼,坐在下方,盯着地上的图形。 “公主,我们去时发现主楼的东厢房也有人住,而且土匪头子对那人很客气。”青线突然说起,红线也证实地点头。 木宁夕回头与司徒天逍交换一个眼色,果然猜对了。不知道那个客人是不是幻月山庄的,或者别国的奸细? 画的地形图只能凭记忆力了。木宁夕有些懊恼没有带笔墨出来。 “咦?对啦。”木宁夕欣喜,对青线说:“外面正做午膳呢,你去找些烧过的木炭来。”又对黄线说:“去把那张地图拿来。” 二婢女各自去取木炭和地图纸。 “你要画地图?” “反面能用啊。”木宁夕小得意地说:“单用一面很浪费的。” 司徒天逍叹一声,真想问问她,咱家缺钱吗?浪费点没关系。 二婢女动作很快。 捏着木炭在纸上将地上的地图重新描摹,果然清晰很多。 红线欣喜地指着某一处,“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兵器库里还有许多北契国和东楚国的武器。光北契国的马鞭就有百条之多。” “哇,抄了他们,我们什么都不怕啦。拿北契国的兵器打博古响,嘿嘿,看他们窝里斗去。” 木宁夕的一个不经意小玩笑,让司徒天逍,卫漠和石副将军瞬间萌生新计划。 窝里斗,这主意不错。 画好地图,木宁夕重新思考。对司徒天逍说:“夫君,我们今夜潜入匪寨,先活捉了土匪头子和那个客人。然后打开营寨的左右门,让卫漠和石副将军领兵攻入,而精兵团由鲁伯伯率领,从正面攻入。” “后面呢?后面不管吗。”卫漠好奇。 司徒天逍沉声笑说:“后面是悬崖,除非他们有飞行兵的能力。” 卫漠和石副将军相视一笑。心里对木宁夕的特殊练兵法赞赏不已,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来没有想过木宁夕所说的飞行兵有什么用处。原来是用在这种地方。 他们能想到一线峡的铁锁链,除了司徒天逍,萧辰和骆名流,连他们这些懂些功夫的人都不可能通过。 但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谁知道哪个山头的人就能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呢。飞行兵就是用来抓捕这类能人异士的。 二人心思百转千回,险些没有听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攻山计划。 等众人都没有疑义,木宁夕对卫漠说:“你领兵直攻兵器库,我会让紫线和红线提前打开兵器库的大门。” “公主,兵器库除了有人把守,还有大锁。如何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开锁呢。”被请来的鲁征提出疑问。 木宁夕嘿嘿一笑,“鲁伯伯放心吧。我已将开锁的绝技传授给婢女们,她们能在五个数的时间之内解开任何一把锁。” “公主,我不信。”鲁征摇头。五个数就能解开锁?当他三岁小孩呢? 木宁夕莞尔,说:“来人,拿把锁来。” “我有一把锁,没有钥匙,成不?”石副将军从怀里拿出一把锁,说:“多少年都没打开过。我想着找个锁匠,一时间又没找。” “好啊。让红线开吧。”木宁夕拿过来交到红线手里。 红线从发髻里拿出一根银针,对准锁孔…… 木宁夕轻松地念着:“一,二,三,四,五。” 声音落,锁“咔”一声开了。 “公主,这……这是你教的?”鲁征傻了。果真五个数就开了。 木宁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不瞒鲁伯伯,我有位孙师傅,他教我的第一个拿手绝技就是……偷!” 偷?公主是个偷儿? 鲁征更傻了,打量着笑盈盈的娇美小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偷儿啊。 “你的孙师傅何时来见你,我也好见一见。”司徒天逍有些酸溜溜地睨着她。这小女人每次说到姓孙的师傅,都是一副“骄傲”样子,看得他心烦气躁的。 木宁夕摇摇头,“他老人家云游四方,飘洋过海,我连个消息都不知道呢。” 云游四方?还飘洋过海?就差腾云驾雾那么玄幻啦。 “夫君,就这么定啦。申时动身赶去乳岭,亥时攻山,子时抄平匪寨。” “好。” 司徒天逍一锤定音。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征领命而去,四婢女也回去准备。而木宁夕却发现,司徒天逍臭臭的脸色看也不看她。 生气了? 为什么啊? 第334章 乳岭,意外发现 乳岭。 初秋的夜来得早一些。骑快马赶了五十路程,终于在酉时赶到乳岭的后山脚下。 仰头望着耸入漆黑夜色中的悬崖之巅,木宁夕有点后悔。这里除了她,连青线都有功夫,若是寻个土匪喽啰少的隐蔽小路潜入匪寨,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失算失算。”木宁夕有些担心地望着悬崖,问:“青线,你们能上去吗?” “公主,我们在狼山和精兵团一起训练。这悬崖比狼山的还小呢,没问题。”青线边说边解下缠在腰上的牛皮绳,“公主,你和将军在后面吧。万一我们摔下来,你们还能跑。” 木宁夕白眼两颗丢过去,恨恨地说:“乌鸦嘴,再敢说半个死字,不等你摔下去,我一脚踹死你。” “还训她们呢,你也忌讳些。”司徒天逍搂住木宁夕的小腰,随着一声口哨响起,十二道金光骤然乍现,在泼墨般的夜里异常的美。 “他们……是……啊——!” 木宁夕指着十二道金光才要询问,身子随着司徒天逍一起凌空而起。吓得她从喉咙里强挤出的尖叫声都变了调儿调儿。 “闭嘴!”司徒天逍咬牙,借助悬崖峭壁的凸起快速往上面爬。 而脚下面,十二金狼带着四婢女往上攀爬着,速度虽然不能与司徒天逍相比,但也算快的。 半盏茶的功夫,悬崖之上已经站了六个人。 十二道金光如幻影一般突然消失在夜空中,快得晃瞎眼睛。 木宁夕傻呆呆地看着悬崖下面,“他们跑到哪里去啦?” 司徒天逍失笑,“你想看?” 木宁夕本想点点头,但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便说:“以后吧。”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牵着她的小手往匪寨走去。 乳岭的土匪头子名叫善奈,父为北契散兵,母为东楚官妓。他曾经是东楚大将的得力助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逐离。 这是石副将军了解到的信息。 趁着土匪们在吃晚饭,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潜入主楼,而四婢女则去绕到后院的兵器库,及堆放钱财的库房。 主楼里。 善奈豪放地哈哈大笑,亲自为对桌的男子斟酒,举起酒碗,说:“来,兄弟,今日是我错怪你啦。这碗酒算是哥哥赔罪!” “啊,兄长莫要如此,小弟怎敢责怪呢。”一身灰色长袍的男子拱手,谦和有礼。 “哈哈哈,好兄弟,来,喝一碗。”善奈与之碰碗,豪气地喝尽碗中酒。 男子提袖略擦擦下巴的酒渍,问:“兄长,可知前日夜里偷袭的军营是谁领兵的?” “别提了。”善奈叹气,拿过身边的一把刀拍在桌上,“你瞧瞧。” 男子双手拿起刀仔细察看,果然在刀柄上发现一个小小的字,“狼?” 善奈脸色亦变得难看起来,大口灌了一碗酒,说:“唉,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脚。怎么就犯到他的头上呢。” “不会。”男子摇头,“不瞒兄长,我与至尊狼王有过一面之缘。他非并传闻中那般残暴不仁。” “呵呵,兄弟,那是你没有见过他残暴的样子。我可是见过一次,能吓死人的。”善奈又倒满两碗酒,回忆道:“那一年我在东楚大将燕增的军中做武散官,八品校尉。因燕增为人仗义,我便留下辅佐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燕增?”男子冷笑,“那牛脾气的人是个仗义之人,可惜不是个懂得变通的人。我几次到东楚国与他攀交,他却命人守着大门,不准我踏前半步。” “呵,这还算好的。自从知道我与赤聂称兄道弟,燕增竟丝毫不顾昔日之情,一怒之下将我逐出东楚国,受尽世人耻笑。唉,我是个重情义的,心中有怨亦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大不了再不与他燕增相见罢了。” 男子激动地站起来深深鞠躬,作揖道:“兄长果然是天下第一有情有义之人,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又要下跪磕头,被善奈急忙阻止。 “兄弟客气啦,客气啦。我一个粗人,哪里受得兄弟这一拜。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善奈双手扶起男子,送他坐回椅子里,笑说:“人生得知己乃大悦之事,来来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小弟酒量浅,陪兄长,愿舍命。”男子举起酒碗,与之碰碗,一饮而尽。 就是这小小的仰头动作,让伏在屋顶上的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眼睛一光,二人都浅浅的勾起唇角,真是意外发现呢。 主楼里,善奈招招手,叫来两个风情妖娆的美女,一把将其中一个推到男子身边,另一个抱来怀里,“兄弟,这是今日下山劫来的美娇娘。你在岭子里也住了七八日,看着你睡不安稳,哥哥心里焦急啊。今晚有美娇娘陪着,你可要睡得香甜。” “多谢兄长。”男子并不拒绝,但却没有半点将美妖娘拉来身边坐下的意思,只单单地拿着筷子挑拣盘子里的烤鹿肉吃起来。 善奈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立即屏退二位美娇娘,压低声问:“兄弟,这二人看不上眼,难道你中意的是……男人?” “噗!咳咳……兄长此话从何而起啊。”男子一口酒呛得喉咙生疼,可又脾气发作不起来,只好皱紧眉头强忍着不适慢慢缓解。 善奈嘿嘿笑道:“兄弟连看都不看那美娇娘一眼,哥哥自然要往歪里想。哈哈哈,兄弟若喜欢什么样的,我立马命人去寻来。” “不不不,兄长玩笑呢,玩笑呢。”男子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 一股清香绕着高高的屋梁飘飘而落,正在笑闹的二人立即噤声,同时仰头望去,只见一席水绿襦裙的美人娇娆魅惑地歪坐在木梁上,纤细白净的小手遮住半张脸,银铃般笑声传来。醉了人心房,迷了人双眼。 “你是谁?”男子最先反应,眯起眼睛瞪着屋梁上的美女。 “月牧,好久不见呀。”小手放下,木宁夕露出真容,巧笑倩兮,媚眼如丝,樱唇皓齿,美若落凡仙子,令凡夫俗子一见倾心。 灰白长袍男子微微一笑,拱手:“三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此人,正是月牧。月老夫人的男宠之一,专门管理幻月山庄的药丸子。也是月老夫人最宠的人。 “兄弟,这美娇娘,你认得?”善奈惊讶地指着梁上的美女,看向月牧,不禁感叹:“怪不得兄弟看不上刚才的那个娘们呢。果然被比下去了,比下去了。” 说着,眼睛忍不住盯着梁上的美女看个仔细。叶儿眉细细长长;挺直鼻染,小巧琼鼻;樱粉的唇如红梅花瓣;圆润的小脸白皙清秀,透着一股子不染世俗的美。纯净得像一捧清泉水,一轮月牙,一朵白云……总之这美女是他见过最干净的女人。 善奈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抓按在月牧肩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兄弟,既然认得,就……就让她下来。我立即命人去准备些好吃的来。” 月牧拧眉,抬头瞪了一眼梁上的木宁夕,暗想糟糕。若善奈看上木宁夕,恐怕月老夫人的新计划要落空。 月牧灵光一闪,趁着善奈在身边,立即鞠躬作揖,大声道:“月牧给狼后请安!” “兄弟,你说什么?狼后?”善奈傻了,仰头望去,美女不但没有否认,反而笑盈盈地,一副“众臣平身”的表情。脑袋仿若被一道雷击中,怎么也想不到狼王新娶的老婆竟然在他的山寨里,而且正坐在屋梁上受礼。 “狼后,那个……你能不能……先下来?”善奈招招手,又觉得不够敬重,立即改为抱拳,道:“屋梁上寒气重,请狼后……下……下驾。” 下架? 木宁夕笑脸僵硬,嘴角抽抽,骂道:“呸,你才下架呢,你才是商品呢。你们一家子都是下架商品,你祖宗也是下架商品,你投胎八辈子照样是下架商品。” 呜呜,狼后,你说是什么鬼话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善奈快要被骂哭了,实在是搞不懂哪里得罪这位姑奶奶,招来这一通不明不白的骂。 月牧憋笑,道:“恭喜狼后。能成为狼王的妻,幻月山庄与有荣焉,月老夫人听闻三小姐嫁入狼山,很是欢喜。” “她欢喜有什么用。我逃婚出来,用不了多久狼王就会领兵去幻月山庄要人,交不出人来,狼王一怒之下定会铲平幻月山庄。”木宁夕毫不在乎地说。吓得月牧和善奈都僵硬地站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三小姐,你这是……害了幻月山庄。”月牧急了。至尊狼王是谁?他所拥有的兵力和财力是倾尽四国之力也敌不过的。何况是小小的幻月山庄?年迈的月老夫人? 越想越急,月牧怒火攻心,责备道:“三小姐,你可害苦了老夫人啊。” 善奈的观注点都不在幻月山庄的生死存亡,更多是对梁上美女的好奇,他疑惑地问:“美人,你不想嫁给狼王,那你想嫁给谁?” 木宁夕害羞地捂着绯色的脸颊,娇媚地瞟了一眼膀大腰圆的善奈。 “我,我想嫁给你。” 轰隆隆。 善奈的头顶惊雷滚滚,炸得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傻呆呆地站着,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忽然,裤腿子里一股子热流顺着腿内侧直往下流…… “哇噻,你吓尿啦?” 第335章 离间,谁赢谁定 月牧扭头,果然看见善奈的脚下出一滩水。好不容易憋住笑意,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兄长别往心里去。三小姐年轻又爱玩笑,平日里最喜欢捉弄人。她刚刚是胡言乱语的,当不得真。” “谁说我胡言乱语啦。”木宁夕不依不饶,噘着小嘴抱怨:“狼王凶残,连只蚂蚁都不放过。我看见他就想咬一口,就是没有胆子。” “三小姐的胆子已经不小了,敢逃婚,莫非故意要给狼王攻打幻月山庄的借口吗?”月牧冷笑,“之前三小姐与司徒天逍私订终身,就不怕狼王知道后迁怒司徒天逍吗?” “别提了。狼王连司徒天逍都扣押为人质。我若不逃婚,连命都没有啦。夫妻乃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与司徒天逍又没有拜常成亲,我飞我的,他去受他的罪吧。”林宁夕故意冷血无情的说着,配上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表情,简直是个老戏骨,演技绝逼杠杠的。连她自己都在心里赞赏不已,她怎么就没想过当演员呢?原来她是实力派。 月牧抚额,这下可好。不但得罪了至尊狼王,连南晋国司徒家也得罪了。 “三小姐,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长?” 木宁夕冷眼瞥了发问的月牧,赌气哼道:“对呀对呀,我还有三十日可活。死前,我想嫁个像那样……的男人。”小手指向吓尿裤子的善奈,大眼睛里闪喜悦之色。 别看这男人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她一句“要嫁他”的话就吓尿裤子啦。哈哈,好玩好玩。她对男人的表现更加满意。 月牧见木宁夕眼中闪动的兴奋,忍不住皱眉,扭头瞧瞧已经石化的善奈,怎么看都配不上木宁夕。与至尊狼王和司徒天逍相比,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越看越心烦,月牧仰头,问:“三小姐,你能下来吗?” “不能。”木宁夕果断拒绝,又怕引起月牧的怀疑,补充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下来。” 月牧不疑有他,点头说:“好。你说吧。” 如果三小姐真的逃婚,那么用来平息狼王怒气的人,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算来算去,他要哄着她回幻月山庄,然后再做打算。是送去狼山平息狼王怒火,还是继续送到南晋国去和亲,借南晋国之手与狼王抗衡。 木宁夕盯着月牧看了好一阵,直到他再次仰头盯向自己,她才换上娇蛮无礼地样子,噘起小嘴抱怨:“我不要嫁给狼王,我要嫁给他,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幻月山庄。” “胡闹!”月牧怒了,他根本不可能同意。先嫁给这莽夫,就算回到幻月山庄杀了善奈,再送去狼王面前。难道狼王是傻子吗?四国中,连幻月山庄和无花谷都有狼王布下的探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万劫不复。谁敢惹狼王不快,狼王就让谁尸骨无存。至尊狼王的残暴可不是说笑的,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 木宁夕见月牧不为所动,看向旁边傻呆呆的男人,问:“你叫善奈?” 善奈回神,激动地点头如捣蒜,结巴地说:“是是是,我,我就是……善奈。” 木宁夕点点头,“我喜欢你这样的粗犷汉子,看着身板硬朗,腰力也够好。若你愿意成亲之后和我一起去幻月山庄,我便嫁给你。” “去……幻月山庄?”善奈傻了。他的地盘虽然小了点,没什么名字,但也算是世外桃园,不比什么狗屁山庄差。 木宁夕看出善奈的想法,笑道:“月老夫人是我的老祖母,她曾许诺过我,要用幻月山庄来作我的陪嫁。我想着不如招个上门女婿,给老祖母养老送终。你若愿意和我成亲,我便许一个承诺给你。” “是什么?”善奈已然心动。四国之中谁不知道,天下第一的狼山,第二是幻月山庄和无花谷齐名,第三是莫声谷。能娶个婆娘,当上天下第二的幻月山庄的庄主,那是何等的威风。 “你若娶我,我让你成为幻月山庄的庄主。” 木宁夕一语出,善奈眉开眼笑,月牧却急得大喊。 “不可。三小姐不可以。” “不可以?为何?”善奈斜睨极力阻止的月牧,“兄弟,没想到你竟是个绊脚石。看来哥哥要好好的让你知道知道,阻人前程是不可为的。” 说着,沙包大的拳头朝着月牧的脸打过去。 “兄长听我说。”月牧右左闪躲,避开拳头的空当一把抱住善奈的拳头,急切地解释:“月老夫人从未说过要将山庄作嫁妆给三小姐。若你不信,尽管派人到西都国去打听打听,或者南晋国都城也可以。三小姐代替西都国逝去的扶柔公主和亲南晋国,嫁妆里没有幻月山庄。” “你才是骗子呢。”木宁夕坐在梁上气愤道:“我离开山庄的前一夜,老祖母将我叫到她的寝室去,将幻月山庄的宝库钥匙给了我。难道这不是要将幻月山庄作嫁妆的意思吗?” 月牧瞬时呆怔,“什么?宝库的钥匙,她给了你?”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胡说八道吗?”木宁夕挑眉,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支金光闪闪的钥匙。炫耀地挑挑叶儿眉,笑道:“月牧,你不会连幻月山庄的宝库钥匙也不认识吧?” 月牧全身僵硬,眼睛紧紧盯着木宁夕手里的金钥匙。月牙形状的钥匙柄上嵌有三颗紫琉璃,按照三角形排序。仅仅一个折射光就知道,这钥匙不是假的。 善奈眼中,这钥匙就是他的未来。只要娶了她,幻月山庄哪还有老太婆和这些男宠的好日子。呵呵,又有美人在怀,又能坐上庄主之位,何乐而不为。这笔买卖划算。而且美人还有三十日的活命,等她一死,他身为幻月山庄的庄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不能。 越想越觉得不错,善奈心动。回头笑吟吟地说:“兄弟,不如你来帮哥哥的忙。日后哥哥成为庄主,给你一个二庄主当当。” 月牧冷笑,“想抢幻月山庄?你以为你是谁?敢算计月老夫人的东西,不知死活。” 善奈黑沉脸色,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大,“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瞧我?” 月牧冷笑,“敢打幻月山庄的主意,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嗬,今日我便让你瞧瞧,什么才叫以卵击石!” 善奈大喝一声,拳头带着风声击向月牧。 月牧一个侧闪避开凌厉的拳风,后退一步,另一腿抬起便踹向善奈的手肘处。 善奈亦是练家子,别看他虎背熊腰,但身手却非常灵活。在月牧的腿才抬起一半的时候,他的另一个拳头已然出击,目标正是那条腿的膝盖处。 月牧见势不妙,半旋身子以背靠向善奈,恰恰躲过两个击来的拳头。而他身体的重量几乎不留余力地靠入善奈的怀里,作势手肘向后……一击即中。 善奈呼痛,但拳头更快一步打在月牧的腰侧。 微微钝闷声,及月牧忍受不住的痛叫。 “打呀打呀,打赢了,我嫁给你。”木宁夕在屋梁上鼓励着。 月牧气得大骂,抬手击出一颗暗镖。 清脆脆的“叮铛”一声,暗镖被一枚铜币击偏方向,竟往回飞来。 月牧眼疾手快,立即抓着善奈旋转半圈…… 听得善奈“嗷”一声跳得三丈高,捂着后背骂道:“混蛋,你竟敢暗箭伤人!我要……我要杀了你!” “够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她在挑拔离间吗?”月牧大怒,瞪着不知所谓的善奈。果然是没有脑袋的野蛮莽夫,都到这个地步还一门心思的觊觎幻月山庄。 善奈仰头看向梁上的美女,问:“你在骗我?” 木宁夕冷了脸,拿着金钥匙,问:“月使者,这金钥匙是真的吗?” “是。”月牧承认,又辨解道:“但是谁能作证,这枚金钥匙是老夫人亲手给你的呢。” 木宁夕鄙夷地哼笑,“你心里明白,何必自欺欺人。” 月牧沉默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善奈不依不饶,看看月牧,又看看木宁夕,“你们两个在耍我玩呢?” 月牧咬牙,“你能打赢我,我便答应三小姐的要求。” “谁赢谁定,我没意见。”木宁夕嫣然一笑,妖媚地对善奈说:“你一定要赢哟,未来的庄主。” “哈哈哈,贼婆娘,你就瞧好吧。”像是吃了大力丸,善奈全身暴发巨大的煞气,阴恻恻地看向月牧,冷笑道:“兄弟,看来哥哥这庄主之位,坐定啦。” 月牧嗤笑道:“废话少说,先打赢我再论日后之事。” 说着,月牧和善奈都用尽自己的所学功夫,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梁上,木宁夕笑盈盈地欣沉着两人的比武。时间拖得越久越好,一是给四婢女留出打开兵器库和金库房的铜锁的时间,二是留给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征带领十万大军赶来的时间。 打吧打吧,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两败俱伤才罢休。 思绪游移之时,眼前突然划过两道小小的影子。木宁夕仰头看去,只见揭开的灰瓦洞口,映入一张妖魅众生的笑脸。 嚅动薄唇,无声地说:等我。 第336章 第一,谋智之人 木宁夕漾起绚烂的笑,直到小小的洞口没了男人的身影。她看下面正在打斗的两个男人汗流夹背,像两只格斗的笨牛。 她纵身一跃,手中牛皮绳大鱼钩固定住屋梁,像荡秋千一样落在桌边。 “过来喝口酒吧。休息休息再接着打。” 二人皆是一怔,恍惚之时挨了对方一拳。 木宁夕斜睇二人,威胁地语气,问:“不想喝?” 月牧揉揉被击中的左肩,瞥了善奈一眼,坐在椅子里将木宁夕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善奈也好不到哪里,摸摸肚子,跨坐在椅子上,问:“兄弟,我可算是白交你一场。你这功夫不错,何苦在那老妪门下受委屈。若是助我当上庄主,你和我平分天下,如何?” 月牧鄙夷道:“平分天下?你空有野心罢了。论起智谋,你比得过至尊狼王,西都国乐郡王,南晋国信阳侯和庞丞相?北契国的辅政王博古羌,还有东楚国的第一谋士简之。” “这些人,哪个都是天下谋智第一的人。你连他们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敢算计月老夫人的幻月山庄,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 “还有,天下之间有许多人没有野心,却极有智谋。” “东楚国第一谋士简之,我是知道的。可惜在燕增身边呆了两年余,我却一面也没有见过。”善奈有些惋惜,好奇地催促道:“兄弟,你说说还有谁,我也长长见识。” 木宁夕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司徒天逍所认识的人之外,今日又见了一个名叫中灵的伪娘男。 思绪之间,听月牧说:“论起游走各国的智谋、勇猛之人,除了月老夫人和花老夫人,还有无花谷的谷主,石梅山庄的石梅庄主,至尊狼王座下的影阁萧阁主,还有三个人不得不说。” “哪三个?”善奈好奇。刚刚月牧所说的这些人,哪个都是大名鼎鼎,威震四国的第一奇才。 月牧微微一笑,将碗里的酒全部喝完,又让木宁夕倒了一碗,边喝边说:“那三个人,一是司徒府的司徒天逍,二是游走江湖的妖灵,三是隐于山野不见影的余崖。” “司徒天逍,我知道此人。贝州城守将,司徒府二将军的长子。”善奈说着,眼睛里闪着敬佩之光,说:“我曾在燕增口中听到过他的战绩。敢在北契国辅政王手中三次收复瓦朗关,可不是一般的勇猛。” 月牧嗤笑道:“那又怎样,南晋帝不是照样乖乖的与北契国辅政王签下共同管治的条约。” “也是。手下猛将再多有什么用,皇帝老子太无能。打下来有屁用,照样当孙子。”善奈冷嘲热讽,让木宁夕听得很郁闷,也悄悄地为南晋国的将士们感到不值得,又气愤南晋帝的愚蠢。 “喂,你们还打不打啦。”木宁夕把酒壶往桌上一扔,叉着小蛮腰瞪着二人。 月牧瞥她一眼,不说话了。 善奈摸摸头,说:“你若愿嫁给我就嫁,不愿意就算了。我还真没有那个能耐当幻月山庄的庄主。” “废物!”木宁夕鄙夷地瞪着善奈。 被一个女人鄙视,善奈气得立即站起来,举起拳头便要打。 突然,他身子一软,扑通摔坐在地上。惊疑地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女子,“你……你……下药?” 月牧亦感到全身无力,他静静地坐着,同样看向木宁夕。 木宁夕哈哈大笑,仰头对屋顶喊:“狼王,事情办妥了,要不要绑起来。” “好啊。” 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席绣有狼头的黑色长袍,金银线嵌边绣着万字不到头的纹饰,白玉腰带上雕有镂空狼头,凶相毕露。 狼首面具后精锐的眸子迸射出杀意,周身散发的冰冷寒意让月牧和善奈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面具之后,阴森的笑声震颤着他们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从骨子里感到巨大的恐惧不断吞蚀着他们仅存的一点点勇气。 “狼王,你来的真快。”木宁夕走上前来福身行礼,说:“他们已中了软筋散。没有我的解药是动不得的。” “来人,绑了。” 木宁夕错愕不已。算算时间,卫漠等人还没有攻入匪寨,四婢女肯定不行的。难道要招出十二金狼? 就在她神游之时,十道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动作麻利的绑好月牧和善奈,并且依照木宁夕的意思,吊到屋梁上。 “咦?是你们?”木宁夕惊讶不已。她以为要等到回贝州城时才能见到这十个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潜入匪寨里来。 “公主。”鬼一拉下蒙面黑布,恭敬地行礼:“属下等来迟,请公主恕罪。” “属下来迟,请公主恕罪!” 其余九人全部跪下,拱手请罪。 “没关系,你们能来,我很高兴。”木宁夕让十人起来,说:“你可曾见过司徒将军?” 鬼一摇头,“属下奉命保护公主,一直从狼山外面跟来这里,从未见过将军。” “哦。”木宁夕点点头,装腔作势地回头问:“狼王,烧了军营的人就是他和他下令的。” “一个不留。”阴森声音从面具后传出,重重的砸在月牧和善奈心里。他们看着至尊狼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真神了。 “别呀。”木宁夕双手合十,指着被吊在半空的月牧,“他是我的娘家人。虽然之前在安阳长公主的别院里有许多误会,但是我不能让他死。” “他想杀你。” “没有。他只是想让我嫁给你。”木宁夕羞红小脸,忸忸怩怩地搓着小手,说:“可是,狼王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领兵收回贝州城,你就成全我们。” “是又怎样,本尊反悔了,不成吗。” “不行不行,我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我只有三十日的活命,不能委屈自己。你也答应的,不委屈我。”木宁夕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央求:“求求狼王,放了月使者吧。他能拿到龙纹毒,为了我自己的命也要保他。” “终究要死,吃不吃龙纹毒药丸有什么关系。” 木宁夕伤心地落泪,呜咽道:“我想活着在贝州城见到司徒将军。想死在他的怀里,想告诉他来世还要成为夫妻,要生儿育女、含饴弄孙,共离天伦之乐。” 稳坐泰山的男人双手悄悄握成拳头,面具之后是心疼的神情。看见木宁夕落泪,他的心在滴血;听到她所说的每一个美好未来,他的心在滴血。好在她的龙纹毒已经被大元丹控制住了,相守到老不再祈求不来的奢望。 “好。” 狼王点头答应,月牧的脸色好了许多,对木宁夕也感激万分。 “那个,三小姐啊,公主啊,你也替我求求情,成不?”善奈忍不住了,他也不想死啊。见木宁夕不为所动,继续说:“三小姐啊,至少我是你想嫁的男人呀。你行行好,也给我求求情。” “你想嫁他?”狼王怒了?声音冷得能冻死三百里的生物。 木宁夕全身颤抖一下,傻笑道:“没那事。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呢。跟个大木头桩子似的,我才不喜欢呢。” 这还不差多。面具后鹰眸鄙夷地打量善奈一眼,不再看那人。 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管,“拿去放了。” 木宁夕傻了。这时候有火药吗?好像有火石散。 鬼一拿过,重新窜回屋顶上,对准天空拿放了一记光亮。 光顾着胡闹了,竟忘了时辰。木宁夕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回头问鬼二,“几时啦?” 鬼二恭敬道:“禀公主,亥时过了。” “哦。”木宁夕瘫坐在一旁的椅子里,说:“如果贝州城也能像这般容易攻下就好啦。” 月牧和善奈心中一惊,攻山? “三小姐,你带人来攻山?”月牧皱眉。 木宁夕瞟他一眼,扭头看向至尊狼王,“你们烧的军营是他的,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来打酱油的。” 打酱油? 月牧,善奈,狼王及十鬼护卫都看向木宁夕,对这个新词汇实在不懂。 木宁夕无所谓地耸肩,说:“我被狼王逼着来下药,其余的事情不归我管。” 好吧。司徒天逍,狼王夫君啊,你是男人,要负起保护妻子的责任啊。 狼王冷瞟她清丽的小脸,谁能知道这张美丽的面皮之下藏着一颗玩死人不偿命的灵魂呢。 此时,乳岭山脚下火把燃起,卫漠带着一队人马从左边攻,石副将军带领一队人马从右边攻,鲁征年迈却经验老道,带人从正面攻打。而五千精兵团和飞行兵到后山的悬崖去守株待兔。 顿时,乳岭满山遍野的杀声、喊声、哀嚎声…… 十万大军兵分四路,从山脚攻向半山腰,所到之处投降者被俘,绑到山下集中管治,而顽强抵抗的土匪无一生还。 主楼里,吊在半空的月牧和善奈听着外面杀声震天,火烧照亮了夜空。才终于相信,他们上挡了。 “三小姐,你是幻月山庄的人,为何要帮着……”月牧不敢直呼狼王,只意有所指地看向戴着面具的男人。 木宁夕嫣然一笑,“我今日用了三计,你们便被俘虏。既然谋不敌我,何必再作垂死挣扎呢。” “三小姐,你……”月牧惊呆了。短短四个月没有见她,竟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木宁夕狡猾地奸笑起来,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碧青匕首,“月使者,既然我已暴露,也不怕被你知道。我的龙纹毒已解,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报仇。” 月牧大惊失色。 “什么?你的龙纹毒,解了?” 第337章 惊慌,公主又作 龙纹毒解了? 如同一颗石头不偏不倚打中月牧的心湖,更像是一颗炸弹把他原本淡定的心炸得稀碎稀碎的。 月牧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下面的木宁夕,使他忘记悬在半空中全身束缚的疼痛。惊愕之后,他突然笑了。 “三小姐,你还不知道吧,龙纹毒是无解的毒药。月老夫人早就说过,龙纹毒一旦进入骨髓,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而且你刚才也说过,你还有三十日可活。” “嘻嘻,骗你的。”木宁夕拉来一把椅子,悠哉地坐下来,仰头看向月牧,问:“不知道老祖母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派到狼山的细作将龙纹毒的毒虫放入狼山之中。” “那是我命人做的。”月牧黑脸,难道毒虫没有让她的毒性增加? 木宁夕诧异,“不是老祖母让你放的?” “不是。”月牧故作镇定。 “那你惨啦。偷鸡不成反蚀米,你赔大啦。”木宁夕无辜地摊摊手,调侃道:“我哪里知道龙纹毒的解药那么容易就配出来。可怜老祖母喂我十五年的毒药,才短短三十日便清除干净。” “三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万一传到老夫人耳里,你想后悔都晚了。”月牧半是威胁,半是提醒。 木宁夕吐吐粉舌,“我对吃的东西从来都认认真真,说出来的话也是吐个唾沫定个钉。你若不信,可以再派人潜入狼山去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解了毒,能寿终正寝。” 最后四个字被她咬得很重,令月牧不免心惊。她如此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不相信。 平复一下心绪,月牧问:“请问三小姐,你所用的解药……” “想打听解药的配料啊?”木宁夕无所谓地耸耸肩,说:“给你配料是可以啦。但是我发现龙纹毒的炼制因为顺序不同,炼成的丹药的毒性是不同的。虽然我的龙纹毒药性很强,却是十五年日积月累所至。” “三小姐也练出龙纹毒药丸?”月牧又是惊呆住了。如此,龙纹毒将不再是月老夫人的独门秘技。 木宁夕点点头,“是啊。炼出来了龙纹毒药丸,而且用仅限的毒虫炼出三种药丸。你要不要试吃一下,尝尝味道。” “不不不,不必了。”月牧连忙摇头。笑话,想让他吃毒药,门儿都没有。就算她说的是假话,但喂给他的药丸绝对真的有毒。 “好可惜。”木宁夕从荷包里拿出一颗龙纹毒药丸,比她以前吃的药丸颜色略浅些,“这就是我炼出来的。” “三小姐当我是老眼昏花吗?这药丸的颜色,可不像是龙纹毒。”刚刚慌乱的情绪瞬时平复,月牧暗暗冷笑,他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炼出龙纹毒。 木宁夕吩咐卫漠拿来咬死土匪一号和土匪二号的两条赤色小蛇,当着月牧及众人的面前用碧青匕首剁下蛇头,将仅存的蛇血放入空酒碗里。 丢掉蛇尸,捏着龙纹毒药丸,她挑衅地看向月牧,“千万别眨眼,龙鳞纹可是一闪而逝的。” 月牧紧张地睁大眼睛,盯着木宁夕的手指微动,那颗颜色稍浅的龙纹毒药丸“叮”一声落入蛇血的碗中。 刹那间,所有人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色蛇血像煮沸一个不断冒泡,当沸腾的血泡爆发,溢出酒碗的时候,蛇血忽然平静下来,红色血面出现翡翠绿的龙鳞花纹…… “啊啊,真的有龙鳞纹啊。”善奈被吊在半空,看得更加清楚。而他旁边的月牧已经失去语言的能力,盯着一闪而逝的翡翠绿龙鳞纹,陷入漫长的沉思中。 “公主,你真的炼出龙纹毒的解药?”卫漠呆呆地问,他怎么也想不出跟着他们训练两个月的木宁夕是什么时候炼丹药的? 木宁夕躲过无数视线,对着卫漠使眼色。可脾气直来直去的卫漠根本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仍然傻傻地问:“萧辰没能炼出来的药丸子,公主竟然炼出来了。回头再见到萧辰,我定要好好的给他添堵。” 木宁夕抚额,求救地看向默不作声的狼王,心里暗骂:死男人,你只会看热闹吗?讨厌。 比起木宁夕暗骂,司徒天逍的注意力全部在月牧身上。 “来人。把他放下来。”大手一指,月牧立即被放下来。司徒天逍戴着面具,隐藏着邪肆的笑。背着手走到月牧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月牧微微皱眉,这声音很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 “怎么,你怕我?”司徒天逍玩味地盯着月牧,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隐忍着想要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月牧猛得抬头,谄媚道:“大名鼎鼎的至尊狼王,谁不害怕呀。小人一介草民,不敢污了狼王的眼睛。” “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这张脸令人生厌啊。”司徒天逍故作恍然,回头对木宁夕说:“他不想要这张脸,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木宁夕白一眼腹黑的男人,给人家挖坑就自己埋呀,丢给她作甚。不过,能好好的整治整治月牧,她还是很乐意的。 “既然月使者不想要这张脸皮,那就揭去吧。”木宁夕小手微微一垂,瞬时握住藏在袖子里的碧青匕首,嘿嘿奸笑着拔出匕首走向月牧,“我剥人皮的技术是师傅亲传的,绝对不会让你感到痛苦。放心吧,一定活生生的剥下整张脸皮。” “师傅?”月牧抓住某个重点,“三小姐,你一直养在幻月山庄,哪里拜过什么师傅?” “孙师傅?从来没有听过。”月牧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渐渐走来的木宁夕。 木宁夕微微一笑,停在三步之外,“想劫持我?月牧,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月牧脸色突然变的,笑吟吟地说:“哪能啊。我怎敢对三小姐不敬。” “没关系,我不介意。至少,你给了我一个不错的借口。”木宁夕回身将碧青匕首递到鬼一面前,“你敢不敢揭了他的脸皮?” 鬼一看也不看月牧,双手接过匕首,“属下遵公主吩咐,定会揭下整张脸皮。” 围观的众人心里一阵恶寒。公主又开始作死啦。她就不怕作死的这些人联合起来灭了她? 看公主一大作,真是人生一乐事。 鬼一拿着匕首慢慢靠近月牧。 “三小姐,你……万万不可……”月牧慌了。这鬼护卫是司徒天逍身边的人,他是认识的。而且江湖中传闻,十二鬼护卫的功夫能与至尊狼王的十二金狼相媲美。 唯一不同的,十二金狼杀人于无形,没有人真正见过十二金狼的模样,只有传言说十二金狼是十二道金光,可见有多么厉害。而司徒天逍的十二鬼护卫也绝对不是吃素的,连信阳侯的精护都敌不过十二鬼护卫,何况此时有十个人同时在这里呢。 鬼一稳稳地拿着匕首,只听得背后狼王道:“住手。” 扭头看看木宁夕,鬼一退到一旁。 戴着狼首面具,司徒天逍锐利的眸子看向被捆住的月牧,“曾经在别院时,本尊饶你一命。今日你又来本尊的眼前晃,看来你是活腻了,想早点下去。” “狼王饶命。别院时,小人以为是司徒天逍假扮的,所以才会出言不逊。今日一见,才……才……”月牧胆颤,他哪里能想到至尊狼王会为木宁夕出手呢。而且当时只有他一个人,不能不让怀疑。 也不想与之多费唇舌,大手伸出来,“拿出来吧,本尊要那东西。” “狼王想要什么?”月牧傻了。没个名字的,谁知道你想要什么啊。 “龙纹毒的毒虫单子,以及炼制法。” “狼王,你……你要这些作甚。而且,三小姐不是炼制出来了?你可以找她要的。”月牧急迫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木宁夕,不禁怀疑狼王实则为她要的。 “助她攻打贝州城,她便嫁与本尊为妻。龙纹毒乃天下第一毒,自然不能留在别处。” 月牧真正明白,为何至尊狼王的威名从没有人敢提出疑议,更没有人敢挑战狼王的地位和权利。因为他是残暴冷情的至尊,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王者。 龙纹毒是月老夫人一生的心血。以至尊狼王的狠毒和霸道,他怎么容得下自己掌控不了的人和东西存于世上? 若月夫人献出龙纹毒的毒虫和炼制秘籍,或许能保住性命吧。但是幻月山庄的江湖地位从此不保,甚至会销声匿迹。 “狼王,龙纹毒炼制极为困难,倾尽月老夫人多年之心力才炼了小小的一匣子。小人之前已经全部交给石梅山庄的骆庄主,想来……狼王可以问问影阁的萧阁主。” “月使者真是聪明人,原本是个表忠心的好事,却被你三句话推得干干净净,让我想救你都难啊。”木宁夕摇头晃脑,笑说:“狼王,何必与他浪费唇舌。等我领兵铲平幻月山庄还怕搜不到月老夫人的那些宝贝吗?” “本尊想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看来,是本尊存了妇人之仁。” “鬼一,剥了他的脸皮。”木宁夕转身,又吩咐:“塞住嘴巴,我可不想听鬼哭狼嚎声。” “是,公主。”鬼一默默地走过去,抬起手便刺向月牧的脸侧。 “手下留情!” 一个声音随着杂乱的步声逼近,少时闪入一个蒙面男子,他手中抱着一个药匣子,“三小姐,这是龙纹毒药丸。” “我的毒已解,不必吃这些东西。”木宁夕瞟一眼那药匣子,果然连雕花纹都一模一样。 蒙面男子将药匣放到桌上,“三小姐,龙纹毒乃老夫人亲手炼制,从来没有炼制秘籍,又何来解药之说?” 木宁夕冷蔑一笑,反问:“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炼制出龙纹毒药丸?” 蒙面男子点头,“正是。” 木宁夕哈哈大笑,叹气道:“可惜呀。我确实知道的。” “三小姐如何能证明。” 第338章 保命,求着刻字 蒙面男子定定地看着木宁夕。从小看到大的小女孩,竟然没发现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在山庄时懦弱无能、胆小如鼠,而现在却能呼风唤雨,霸气十足,甚至北契国边境的那些传言也是真实的。 木宁夕笑过之后,瞟一眼月牧,再看向蒙面男子,樱唇浅笑,眸光熠熠,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如林中嬉闹的鸟雀,说出来的话却惊颤得人恍如被雷劈中。 “龙纹毒乃用活的青蛇吞毒炼制,于胆中结丹药,直到丹药吸干青蛇的胆汗,青蛇暴毙,破胆取丹药。” 蒙面男子呆若木鸡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木宁夕,她竟然真的知道龙纹毒的炼制秘法。 “三小姐,你竟敢偷窥老夫人炼丹?” 木宁夕冷笑:“我每日被关在寒洞受龙纹毒蚀食,哪里有机会逃出去偷窥。你还真会说笑话。” 蒙面男子隐隐感到不安,问:“三小姐,你是如何知晓炼丹之法?” 木宁夕傲气地扬起小脸,“怎么,想审问我?” “若是呢。”蒙面男子声音压得极低,眼中迸射煞气。 这浓浓的煞气被司徒天逍无视,一个闪身将木宁夕护在怀里,再抬手,铜板已刻入蒙面男子的额头。 “狼王,你……你到底……是谁?”蒙面男子倒入血泊之中,临死前问出这句话。 看似一句未明的问话,却引起木宁夕的注意。 鬼一更快一步揭开蒙面黑布,瞬时如芒刺在背,不太舒服。 “安氏族的人?”鬼二出声,本想向司徒天逍禀告,可主子现在是狼王,他只好向木宁夕抱拳,“公主,此人是安氏族的王家人。” 木宁夕松了一口气,满腹疑问要等到无人之时再与司徒天逍商量。 “把人抬出去埋了。”静如止水,木宁夕的反应让月牧惊讶不已。这还是那个曾经胆小懦弱的三小姐吗? “公主,那些人被绑来了。” 红线进来,抱拳禀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夜未眠,再加上终于将“侮辱”过她和青线的土匪喽啰们抓到,她心里的恨意全部涌出来。 木宁夕会心而笑,走过去拉起红线的手,“别担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多谢公主。”红线眼圈泛红。 “公主。” 青线蹦蹦跳跳进来,一下子站到木宁夕另一边,看到红线有哭过的样子,安慰道:“红线姐姐别伤心啦。回头剁了他们的爪子,剥了他们的皮,我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本姑娘。哼!” 木宁夕抚额。同样被“侮辱”过,为什么青线能没事人一样,而红线却……唉,只能说人啊,心大也不错滴。 石副将军领着一队士兵将十几个土匪小喽啰推搡进门,直接踹向一个小土匪的腿弯子,骂道:“还不快给公主磕头!一群没眼色的东西,就你们那屁大的胆子还敢当土匪?砍了你们都嫌费力气。” 木宁夕抿唇浅笑,说:“石副将军辛苦啦。这些东西是欺负过姑娘们的吗?” “是。二位姑娘指认过,不过有三人在混乱里死了,怕吓到公主,所以没让人抬进来。”石副将军拱手,见木宁夕没有再吩咐什么,便说:“后面还有事没办完,卑职先告退。” “石副将军有劳了,多谢。”木宁夕温婉浅笑,目送石副将军离开。再垂目再向跪在面前的一排十几个小土匪,她樱唇微勾,叹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今日本公主的玩具还没个着落。正巧你们送肉上门,本公主怎能浪废呢。” “公主,饶了我们吧。都是善大王吩咐我们做的。若知二位姐姐是公主的人,我们哪敢啊。”一个机灵的小土匪辨解着,大倒苦水。 木宁夕哼笑,“既然如此,那本公主就……” “多谢公主饶小人不死。”小土匪立即趴在地上磕头。 “呵呵,我话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木宁夕拍拍小土匪的后脑勺,说:“嗯,不错不错,一刀砍下去肯定是嘎嘣脆的,本公主喜欢。” “公主饶命!” 再机灵的小土匪也惧怕“死”字。尤其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女人是位高权重之人,跺跺脚连土匪头子都要下跪磕头,何况是他们命如蝼蚁。 “听过本公主的威风事迹吗?”木宁夕绕着十几人中间来来回回的闲步,“本公主就是北契兵也忌惮七分的魔女。” “啊?你……你就是爱在别人身上刻字的魔女?”土匪们傻了,之前就听善奈说过这魔女的故事,本以为是吓唬他们呢。没想到竟是真的,而且他们即将会怎么样,会不会也像北契兵那么惨。 “公主饶命啊。” 十几人哭天抢地的求饶,生怕在自己身上刻字。 “呸——!你们这群没骨气的家伙,都给老子站起来!站起来——!”善奈被吊在半空,怒不可遏地骂着。 “善大王,不可不可呀。她是魔女,连北契兵都不敢与她为敌,我们就是一群土匪,这鸡蛋怎敢与石头撞呢。”土匪们苦逼地劝服着善奈,也是故意给木宁夕听听,他们是迫不得已。 木宁夕看着这场“狗咬狗”的大戏,真不错。看看善奈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既然你们欺负了二位姑娘,是生是死由她们来定夺吧。” 木宁夕递给青线一个眼色,见红线怒瞪着十几人,一副恨不得喝其血、抽其筋、扒其皮的表情。 “公主,公主,求求你千万不要在我们身上刻字啊。我们的小身板比不得北契兵,禁不住折腾啊。”小土匪们苦苦哀求,吓得已经瘫倒在地上。 木宁夕揉揉耳朵,“别嚎啦。把我惹烦心了,除了刻字还要剃毛。” “公主,我要一片一片的割下他们的肉。一碗一碗的放干他们的血,再剁去双手,丢去喂狗。”红线拔出长剑,横在一个小土匪脖子上,“先从你开始吧。” “姑、姑、姑娘,千万别呀。我、我、我没有……没有碰过你。真、真的,我……没有碰过。”小土匪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全身被绑得紧,他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爬。 “哼,不管你有没有碰,只要我认得你,定不能活命。”红线抽剑而过,小土匪立即毙命,瞪着那死不冥目的眼睛。 红线没有半点犹豫,长剑马上放在第二个土匪的脖子上,“你呢,想死还是想活?” 土匪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抖着,“公主饶命。小人愿意……愿意做公主的玩具。愿意刻字,剃毛,让公主高兴。” 木宁夕乐了。还有这种为了保命而甘愿做人家玩具的,可恨又可悲啊。 “红线,先放过他。”木宁夕摆摆手。 红线眼波微恸,长剑移向第三个土匪。 这次土匪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喊道:“姑娘饶命,小人也愿意当玩具。” 下一个同样如此,下下一个没有意外,下下下一个……除了第一个死得不冥目,其余者全部都抢着当玩具。 红线忧怨地回头看着木宁夕,一脸的怒气。 “咳。”适时,面具后传出一声浅浅的咳声。 红线吓得低下头,暗骂自己怎能犯下愚蠢的错误。思及此,扑通跪在地上,“公主恕罪,奴婢知罪。” 木宁夕并不言语。盯着红线的额头好久,久到众人以为她在神游,她忽然开口问:“你对本公主的决定不满意吗?” “奴婢不敢!”红线吓得连忙趴伏在地,全身绷得紧紧的。 木宁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走到那些“玩具”面前,笑道:“你们为了保命,争抢着要做本公主的玩具。既然你们的心愿是刻字和剃毛,本公主便依从你们的意思。” 回头,看一眼呆怔怔的青线,木宁夕略过她,看向十个鬼护卫,“你们的刀锋利,过来扒了衣服,在他们身上刻点字。” “是,公主。”鬼一率其余九人一同走来,三下五除二扒光土匪们的衣服,但粗糙的麻绳仍在土匪们的身上,磨得他们嗷嗷直叫。 “刻什么字呢。”木宁夕摸摸下巴,回头瞧了吊在半空的善奈一眼,笑道:“刻下‘善奈是个乌龟王八蛋’。” “混蛋,你敢骂老子。就算你是公主又怎样,天高皇帝远,连南晋帝都奈何不得我,你这小小的女子别瞎了眼睛惹到不该惹的人,日后会后悔。”善奈怒气冲冲地骂着,全身在半空中挣扎。越是挣扎,绳子越紧,勒得他快喘不出气来。“这是什么破东西,快勒死我啦。你们还不快放了我,小心日后我找你们算账,砍了你们的脑袋。” “哟哟哟,口气不小啊。”木宁夕鄙夷地瞟他两眼,忽然黑沉小脸,厉声命令:“刻,少刻一个笔画,在善奈的身上找补回来。” “你敢!”善奈大吼。 “看我敢不敢。”木宁夕拔出狼眼匕首,走过去,对准善奈的肩胛狠狠刺进去。 “啊!”善奈疯狂大叫,喊得人胆怂。 木宁夕犹觉不过瘾,威胁道:“再敢对本公主出言不逊,我剐了你。” “呸——!妖女!妖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善奈大吼,像头发疯的狮子。 木宁夕鄙夷地呸他一口,转身去看鬼护卫们的“杰作”。 “不错,和石梅山庄的梅影一样干净利落。”木宁夕一一看过,“等刻完了,天也该亮了。扒了小裤,光溜溜的绑去游山,让万物生灵看看他们无恶不作的下场。”又突然道:“哎呀,他们不会被吓死吧。之前的那个土匪二号就因为扒小裤给吓死啦。” 卫漠干咳一声,说:“公主不必自责。那人的东西已被割去,正是怕被人发现,才吓破胆,死了。” “啊?原来他是个太监呀。”木宁夕尴尬地红了脸。她的确没想过扒太监的小裤,那是缺德带冒烟的事,她可不能做呀。 刻好字,剃光毛,保住性命的土匪们怎么也没想过,在他们赤果果游山的时候竟被灭口,而凶手正是…… 第339章 招降,又是匪山 在乳岭的匪寨里休整一夜,司徒天逍放了月牧下山,但要留下一条手臂。 木宁夕并没有阻拦,月牧当然明白狼王的意思,自然也忍痛断臂来保全性命。 巡山回来的石副将军禀告,那些被扒了衣服去游山的十几个土匪全部死了,而且是一刀毙命。 木宁夕看着屋顶残破的天窗。能在他们所有的面前将人救走,尤其连司徒天逍都没有察觉,看来救走善奈的人不简单。 对此,司徒天逍付之一笑,并没有解释原因。 将乳岭投降的人聚集起来,清点人数足有百人。木宁夕想着乳岭是溪芷潭沼泽西岸的第一座山峰,若是归狼山管辖,无形之中又多了一个天然防线。 司徒天逍认同木宁夕的提议,令鬼二回狼山去禀告萧辰和冯莽,让他们即刻来接管乳岭。 木宁夕嫌弃乳岭的名字,改名“狼牙岭”,意为狼牙铁骑收复的地方。 十万大军听到,纷纷表示认同。很兴奋能有一个以他们为名字的地方。 离开狼牙岭,又走了三个日夜,在第四日的清晨来到一处无名的山峰。与狼牙岭相比,此座山峰就小了许多。 木宁夕骑在枣红马的背上,旁边司徒天逍已摘下面具,骑着黑驹子与她并肩而行。 “红枣子的伤已痊愈。黑驹子的伤如何了?”木宁夕摸摸枣红马的马鬃,又怜又爱,“它们是我们的救命恩马,没有它们,我们早死在大火里喽。” 黑驹子“呼哧呼哧”的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炫耀地高昂起头,优雅着迈着小碎步。 司徒天逍宠溺地拍拍黑驹子的脖子,“看看它,一点都不知道谦逊为何物。” “它是马儿,天性使然。”木宁夕笑盈盈地看着黑驹子,发现马儿与小孩子一样需要鼓励,也会撒娇,会耍脾气。 “按照地图上标的,还有再翻过两座山才是平原。”司徒天逍拿出地图看看,顺手交给木宁夕。 木宁夕研究一下,问:“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就是其中一座,看样子这山庄也有土匪。” “怕吗?”司徒天逍斜睨身边的小妻子,她的胆子越来越大,连善奈都敢算计。不过,能遇到救走善奈的那个神秘人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想到,他还活着。 “夫君,你猜这山里的土匪头子会不会像善奈一样。”木宁夕收好地图,发现旁边的人没有回答她,扭头看他呆呆地出神,伸出食指戳戳,“夫君,你在想什么?” “嗯。”司徒天逍恍惚间扭头,迷茫的鹰眸立即闪现阴戾,大手一抓,将木宁夕扯到怀里保护好,“来人,把那边的人抓了。反抗者杀无赦!” 卫漠骑在马上并不动,赶去的石副将军领着一队士兵不费力气,直接绑了人来见。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十几人。其中,被绑在最前面的男人高昂着头,回视着司徒天逍。 木宁夕掩唇偷笑,说:“你是土匪头子吧?你的眉毛是被人剃掉的,还是烧掉的?” 土匪头子看一眼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女人,翻翻白眼,赌气道:“我生来就是没有眉毛,那东西有什么好,我不稀罕。”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男人没有眉毛,也很帅气的。”木宁夕安慰着,可她抿不住的小嘴溢出的笑声还是惹怒了土匪头子。 “你笑什么。我知道你最喜欢在人身上刻字,也喜欢剃毛。你若高兴,剃他们的眉毛去,我没意见。”土匪头子意有所指,身后的小土匪都哀怨地嚎一声,便再不敢出声。 “你这人挺有趣的。”木宁夕抱着司徒天逍的一只胳膊,小脸卡在臂弯上,大眼睛闪亮亮的打量土匪头子,“你叫什么名字?这座山是你的地盘吗?” “我叫宋迢,本是个老老实实的百姓。因为我们村与东楚国相邻,一夜之间被烧被抢,无家可归的我们只好来到这里当土匪。但是我们从来不抢百姓,我们抢的都是黑心的大财主。” “嗯嗯,好样的。我也喜欢抢黑心的大财主。”木宁夕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爱好。 司徒天逍内心无力感油然而生,娶个小妻子喜欢抢劫大财主。他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财主,难道她也要抢一抢? 不过,不必等她来抢,他已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想想,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夫纲,果真是……少得可怜呀。 宋迢有些恍惚,难道他打听的传言是假的。不是说乳岭的土匪头子善奈被魔女折磨得差点死了。怎么看,眼前的小女子也是像是那种魔女吧。 “你领着人来做什么?想打劫我们?”木宁夕看看跪在地上的三十几人,包括宋迢在内,并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 宋迢见问,忙禀告:“我们听说乳岭的土匪被狼王的兵给灭了。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土匪,与其在这里作恶,不如跟着狼王打天下。” “你打听错了吧。灭掉善奈的人是我,不是什么狼王。”木宁夕最喜欢抢功名,炫耀地说:“这次本公主到狼山借兵,就是想收复贝州城。你们若是想参军,本公主要问三个问题。你们若答得对,本公主便准了。” “公主请问。”宋迢大喜,抱拳道:“我们原本就是南晋人。知道司徒将军失踪了,贝州城被北契人霸占,我们也是气愤的不得了。可惜我们就是穷苦百姓,人单力薄,又不懂得行兵打仗,怕误了大事。” “嗯嗯,不错不错。”木宁夕看着每一个人,问道:“你们家中还有什么人呀?” “禀公主,我们的村子被东楚国烧了,杀了不少人。我们到山里打猎才逃过一劫。家中的母亲,妻儿都……唉,都死了。”宋迢说到此处,凄哀地落泪。 其余者虽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却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捶胸顿足。 “公主,求求你让我们参军吧。我们一定要立军功,然后带着人回去给家中的老父老母报仇啊。” “公主,收下我们吧。” …… 静谥的山里回荡着汉子们的哭求声。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看着三十几个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满面凄哀,也是一件很震撼人心的情景 木宁夕犹豫不决,向司徒天逍求助。 “宋迢,你练过功夫吗?”司徒天逍忽然开口,也止住男人们的哭声。 宋迢胡乱的用衣袖擦擦眼泪,“我们是靠打猎为生,除了拉弓射箭,挖坑埋伏,别的就不会了。” “试练给我看看。”司徒天逍冷酷的表情让人胆颤,更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宋迢并不惧怕,他本就是平民百姓,因为迫不得已才做了土匪。虽然劫过几次大财主,但是从来没有伤人性命。 拿出自己惯用的弓箭,站起来对准树冠,上箭,拉弓,瞄准……一箭出,树冠上的野鸡惊尖一声便直坠而下,在堆满秋叶的地上激起一团烟尘。 有人跑过去拿来垂死挣扎的野鸡。 “你们也试试。”司徒天逍命令着其余的人。 宋迢退到一旁,看着同伴们一个个或射下鸟雀,或射空了箭,或射到半空就掉下来了。 “你们啊,平日打猎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今儿就不行呢。唉!”宋迢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 同伴们也不敢反驳。没办法,他们看见马背上的男人就有些惧怕,尤其是那双冷冽的鹰眸更是吓人。 司徒天逍回头唤来鲁征,“他们由你来管。” “是,少将军。”鲁征看看这些人,突然眼前一亮,抓住一个有些年纪的人,高兴地大笑道:“吕驴子,是你吗?” 吕驴子眨眨眼,好奇地打量着兴奋的老头子,“你是谁呀?” “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鲁征抬脚踹了吕驴子,骂道:“你六岁那年掉井里,还是我用绳子把你绑上来的呢。” “咦?鲁三哥,是你吗?”吕驴子睁大眼,兴奋地抓着鲁征的手,大笑道:“哈哈哈,多年没见,鲁三哥也老得太快吧。” 鲁征白他一眼,兴奋之余不免皱眉,问:“你怎么到了东楚国边境去了?” “别提了,一言难尽啊。”吕驴子叹气,说:“自从你参军走了以后,鲁大、鲁二争家产,生生把鲁大娘给丢到山里饿死了。” 鲁征脸色黑沉,咬牙道:“我知道。那两个畜生也没活多久,赶上瘟疫也死了。白白留下家产给恶婆娘们拿去养野男人。” “那俩婆娘现去了东楚国,也没个消息了。”吕驴子叹气,又说:“咱村里来了一个东楚国的商人,要招长工。全村的男人都愿意跟着去,所以没几家留下的,连家眷一起带去东楚国边境。” 鲁征问:“之后呢?” “之后,在边境安家落户,直到去年的冬天,东楚边境的守兵没吃没喝,跑到村里杀人放火抢东西。唉!全都死了。死了。” “原来如此。”鲁征亦感同身受,不禁落泪。 他乡遇故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偏偏却有着伤心的往事让人感伤。 “吕驴子,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鲁征拍拍吕驴子的肩膀。 “好,鲁三哥。我们本来就是要招降的。”吕驴子破涕而笑。 鲁征看向司徒天逍,拱手道:“多谢少将军成全。” “嗯。”司徒天逍轻轻一声,“继续行军。” 马蹄声渐渐响起,木宁夕回头望了一眼鲁征,吕驴子和宋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经历了许多悲伤的事情,但是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能不能留下,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司徒天逍并不认为这三十人能在狼牙铁骑。可木宁夕却暗暗决心要训练他们,成为优秀的士兵。 “主子,南晋国的消息。”鬼一出现,将一张纸条交给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脸色凝重,展开纸条,依然没有喜色。 “怎么了?又出什么妖蛾子啦?” 第340章 平安,舒村会师 贝州城郊外,舒家村。 按照司徒天逍的计划。十万大军从狼山起程,经历十五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十六日拂晓时分抵达贝州城郊外的舒家村。 舒家村的村口,骆名流披着斗篷,翘首远眺。旁边,司徒穹和花羽蝶并肩而立,同样期盼着村东的小路。 “来啦来啦。”花羽蝶兴奋地指着前方渐渐出现的火把光亮。还有传来的马蹄声,踏步声。 骆名流和司徒穹看去,果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黑一红的马儿,上面坐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 “花姐姐!”木宁夕最先看到站在村口的倩影,甩掉司徒天逍的大手,喝令红枣子狂奔而来。 “宁儿!”司徒天逍惊慌,喝令黑驹子追上来。对小妻子的抽疯真是没办法。 木宁夕才不管司徒天逍高不高兴,她喝令红枣子快点跑,少时便来到花羽蝶身边,伸出小手,“姐姐,上来!” “好啊。”花羽蝶懂些功夫,一个跃起便坐在木宁夕身后,圈住她的小腰,哈哈笑说:“我昨日听骆名流说你不会跟来呢。你不会是偷跑出来,又被司徒天逍抓住,迫不得已才带来的吧。” 木宁夕厚脸皮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反驳:“为什么是他抓我来的,明明是我领兵来攻打贝州城,他不过来游山玩水罢啦。他是至尊狼王,来瞧热闹的。” “咦?什么意思啊?”花羽蝶傻了。难道司徒天逍不是来领兵攻打贝州城的吗? 木宁夕歪着身子,爬到花羽蝶肩膀上悄悄说:“来之前我们收到秘报,南晋帝暗中派龙隐杀潜伏在贝州城内,准备在司徒天逍夺回贝州城之后斩草除根,让他不明不白的战死在这里。” 花羽蝶冷笑,“战死?亏南晋帝想得出来。” “谁说不是呢。”木宁夕撇撇嘴,低声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猜到会有麻烦,所以从开始就声称是我来领兵攻城,而非司徒天逍或狼王。” “原来如此。”花羽蝶恍然,问:“你是如何猜到南晋帝会使暗招的?难道……是安阳姐姐悄悄给你传递消息?” “怎么可能呢。”木宁夕驱驶红枣子继续往前慢慢走,小声说:“我本来要防的人是信阳侯和兵部侍郎李典。没想到最先打歪主意的人竟然是南晋帝。太特么的突然啦。” “你该想到他的。那老色鬼不敢惹至尊狼王,但是敢打司徒天逍的主意呀。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司徒天逍就是至尊狼王。哼哼,等司徒天逍真正的身份暴光之后,看他怎么死。”花羽蝶预想着未来某一日去亲眼看看南晋帝是如何悔不当初的痛哭流涕,那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花姐姐,红宝石送到皇后和安阳姐姐的手里吗?”木宁夕瞥见司徒天逍正在专注于与司徒穹和骆名流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 花羽蝶会心一笑,也凑到木宁夕耳边,小声道:“我和穹哥哥一起去了寿王府,请寿王爷亲自送入宫里。而且穹哥哥打听到,皇后积极联合朝臣和后宫,要逼皇上将你赐婚给司徒天逍。” “呵,说明那帕子里的字,皇后看见了。”木宁夕莞尔一笑,赞赏道:“还是姐姐的主意最好用。要是我,还不知道要如何递消息哟。” “递消息的法子很多,但拜托传信的人也很重要。万一传递中被劫去就不好啦。”花羽蝶紧紧圈住木宁夕的小腰,脸贴着她柔软的背,闷声道:“小宁儿,等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的小姑子啊。她太欺负我啦。” “那也是你的小姑子,自己教训去。”木宁夕娇嗔,任马儿继续慢步向前。 “呜呜,小宁儿,你不爱我啦。”花羽蝶噘起小嘴亲亲木宁夕的耳朵。 木宁夕敏感的躲避,嗔怪:“别闹。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亲一下又不会怎样。”花羽蝶下巴抵在木宁夕的左肩坎,闷声说:“小姑子不喜欢我,怎么讨好她都不高兴。每次她都提起你,看也不看我。” “哎哟哟,受伤害的小媳妇,苦了你啦。回头我让小姑子给你赔不是,好不好?”木宁夕拍拍肩上的头,安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她的心是块石头,只要我们真心相待,天天揣在怀里暖着,石头都会感动的,何况是她呢。”扭头亲亲花羽蝶的脸蛋,“别担心,等收回贝州城,我们一起回汴州城去,好好与小姑子培养感情。” “好。”花羽蝶暗自偷笑。就凭她的能耐,还俘虏不了单纯的小姑子吗。呵呵,司徒薰那小丫头早就投降,整日和她混在一起制蒙汗药。吼呵呵呵! 前面两个小女人骑着枣红马,后面司徒天逍骑在马上,与司徒穹并肩而行,后面跟着骆名流。 三个男人,三匹马,慢慢跟在后面,时而讨论着贝州城的情况,时而谈起汴州城的消息。 司徒天逍偶尔注意前方的两个小女人,在看见花羽蝶亲吻木宁夕的耳朵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看见木宁夕噘起樱唇亲花羽蝶脸蛋时,司徒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骆名流瞧着两兄弟的脸色,再看看前方嬉闹的两姐妹,突然想到世间一物降一物,平日威震四国的至尊狼王被木宁夕俘虏,闲云野鹤的司徒穹被花羽蝶圈禁。不知不觉,他脑海里映出那一抹热辣火暴的倩影,美丽的眸子总是迸发令人胆颤的戾光。 “骆名流,我们要住在哪里?” 前方,木宁夕回头大声问。 骆名流盈盈而笑,“前方那座最大的宅子便是。” “好。”木宁夕喝令红枣子快一点向前。 司徒天逍皱眉,问:“二哥,你们怎会来。” “我也不想来呀。蝶儿等不急见小宁儿,只好……”司徒穹叹一声,幽怨道:“原来我比不上她的小姐妹重要呢。” “哼。”司徒天逍亦是如此想的。可他不肯承认自己在吃醋,只好用冷哼表示。 大宅前,木宁夕和花羽蝶手拉手,仰头看着门楼上的匾额。 “舒宅?” 木宁夕脑袋里恍惚间映入一张淡然如水的脸庞,不算美,但却耐看。状似与世无争,却能守住自己的不败之地。 “你在想什么?”花羽蝶好奇地拉拉她。 木宁夕微笑,“没什么。看到舒字,想到一个人罢了。” “哦。”花羽蝶没有在意,回身朝着男人们挥挥手,“穹哥哥,我们可以进去吗?” 司徒穹骑马快跑几步,翻身下马走到她们面前,“没有经过主人的准许,你们进去不怕被打出来吗?” 花羽蝶眨眨眼,“这里的主人是谁啊?骆名流吗?” 司徒穹笑而不语,牵起花羽蝶的手,回头问:“三弟,要不要我引领三弟妹进去?” 司徒天逍坐在马上,脸色阴沉,目光始终定在木宁夕的小脸。 “夫君,我怕被打,你陪我进去呗。”木宁夕假装忐忑地搓搓小手,可怜兮兮地瞧着马背上的男人。 司徒天逍下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她。 木宁夕樱唇浅笑,轻移莲花步来到他的面前,点起脚尖,小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贴吻他的薄唇。 “野丫头。”司徒天逍又气又怨,又怜又爱。揽住小蛮腰带入怀里,低头压住她欲撤后的吻,与之缠绵。 “咳咳,你们俩不能等到进房里再……唉,被乡里乡亲的看到,成何体统。”司徒穹垮下脸斥喝,掩饰尴尬地干咳两声,拉着花羽蝶的手往大门里走。 “二哥哥,你也可以和二嫂嫂亲亲呀。”木宁夕打趣道,搂住司徒天逍的腰,咯咯咯的笑起来。 “别闹了。小心她回去找奶奶告状。”司徒天逍摸摸她的头,揽着她往门内走,边走边说:“我已经命人回汴州城去散布消息,等三日后再谋攻城之事。” “好。”木宁夕爽快地答应着,走了两步突然想到缺了一个人,回头张望,大喊:“骆名流,你怎么不跟进来?” “他去找卫漠,带狼牙铁骑去一处安全的地方。”司徒天逍揽着木宁夕往里面走,叮嘱:“在这里你们别乱跑,小心惹怒舒家的家主,命人打你们出去。” “啊?这里不是咱家的宅子吗?”木宁夕惊讶,她还以为这座宅院是司徒天逍的产业呢。 司徒天逍微微一笑,“舒家是本地的大财主,家主与我是多年的挚手。但他生来喜静,最受不得喧闹。你和花蝴蝶要乖一点,记住了?” “放心吧,不会给你丢人的。”木宁夕乖巧地点点头,和司徒天逍继续往里面走。 另一边,骆名流骑马赶到村口,正巧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征领着十万大军赶来。 “卫副将军,石副将军,鲁前辈。一路辛苦!辛苦。”骆名流下马,拱手与卫漠等人相礼。 卫漠笑道:“骆名流,几日不见,你很是憔悴啊。难道博古响占了你家的宅子,把你赶出来啦。哈哈哈。” 骆名流冷白一眼,骂道:“呸,你才被赶出来呢。” “对呀,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抢回属于我们的家。”卫漠直所当然地说,拍拍骆名流的肩,“公主带领我们过溪芷潭沼泽的时候,我想着若是你也一起多好呀。等回去了,我定要拉着你一起去过沼泽。” 骆名流黑脸,咕哝:“你能平安回来已是不易,少说些废话吧。” “哈哈哈,我高兴呀。”卫漠大笑之后,又感叹道:“能活着见到你,感谢老天爷眷顾,感谢公主的英明。” “哼,小样儿。走吧,我领你们去住的地方。”骆名流重新上马,在前面领路。 卫漠招呼着十万大军集结,跟着骆名流,到与舒家村相邻的村落安营。 第341章 秘报,狼王亲陪 南晋国,南晋皇宫,承政殿。 早朝,静谥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龙椅上,安括双手颤抖,双眼几乎瞪出来粘在秘奏的折子上。 殿中众朝臣默默垂眸,揣磨着那张秘奏的折子里写了什么,能让皇帝如此怒火中烧,又隐忍不发的神情。 “皇上,楚王……求见。”陈公公的公鸭嗓打破殿中的寂静,他躬身站在青玉石阶下,恭敬得提醒:“楚王的脸色不太好。” 安括放下秘奏折子,抬眸望一眼前方,殿门外站着楚王,垂头丧气的样子令他更加心烦。 “让他进来!”安括皱眉,重新拿起秘奏折子研究起来。 众朝臣惊讶的目光中,楚王顶着一张青紫斑驳的脸,蹭步而来。缓慢而蹒跚的步态像喝醉了酒。 “儿臣给父皇请安。”楚王歪歪扭扭地跪下来,叩首。 安括冷眼瞧着几乎爬在地上的大儿子,不必猜也知道,定是和司徒宕比武,且比输了。 “起来吧。” “谢父皇。” 楚王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不待站稳,又没个形象地摔瘫在地。 “皇长兄!”寿王跑过去将他扶起,忧心忡忡道:“臣弟去请个御医来为皇长兄诊治诊治吧。” “不必了。”楚王安抚地拍拍臂弯里的手,笑说:“以后遇到司徒家的人,你也要躲得远一些,免得和我这般狼狈。” “皇长兄被司徒宕打了?”寿王吃惊地瞪大眼,端详楚王脸上的伤痕,应该有消肿许多,但依旧能看出司徒宕出拳的力度有多么重。 楚王对弟弟的怪异眼光不以为意,颇有点炫耀的说:“没什么。他也被我打了 ,打得连床都下不来呢。” “真的?”寿王傻了。司徒宕的身手在南晋国是老少皆知的,楚王虽然也不差,但是与常年征战沙场的司徒宕相比就差很多,毕竟缺少实战和经验。 楚王点点头,“不信吗?问问司徒老将军便知。” 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徒善走出来,拱手道:“回皇上,寿王爷,家中的确收到中山的来信,宕儿他……已卧床多日。” “如此也是他学艺不精。”安括冷瞟下面的三人,心里不大爽快。若是司徒宕能领兵去攻打贝州城,何必再受狼王的挟制。难道大儿子是故意为之? 看向被二儿子搀扶着才能站立的大儿子。怎么都觉得被儿子们挖坑埋了? “贝州城已落在博古响手里百日余,我朝中却无人敢领兵去战。你们一个个的立于朝堂之上,文臣劝和,武臣劝战,全都是纸上谈兵。有谁能领兵去攻打,站出来给朕瞧瞧你们的骨气。” 话音落,寿王拱手,高声道:“父皇,儿臣愿往。” 安括瞥了二儿子一眼,“你?扶着你大哥去治伤,少掺和朝中事。” 寿王摸摸鼻子,有些脸面挂不住,只好讪讪地退到旁边,扶着楚王。 楚王低声道:“父皇,不如让人找找司徒天逍。” “找什么找,那没用的东西故意躲着不出来,朕派出去多少人都没找到。”安括厉声喝斥,将龙案上的秘奏折子一手丢到楚王身上,“看看吧,朕的江山被人明目张胆的霸占,没多少日子连你们亦如丧家之犬。” 此话像是骂儿子,其实更多的是给众朝臣们听的。 寿王拿起奏折,心里咯噔一下。 “寿王爷,可否让老臣……”信阳侯上前来试探地问。 寿王将拍子递给信阳侯,冷笑道:“看来侯爷的孙子们归来之日近了。” 信阳侯面色一喜,垂眸看奏折上的内容,才见喜色的脸立即垮下来,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会。至尊狼王竟然……陪着扶柔公主……领兵攻打贝州城?” “至尊狼王?”众朝臣大惊失色。这反应远比听说博古响攻打贝州城的消息还要令他们震惊。 丞相庞甫拿走奏折,粗略看了一眼,“真没想到扶柔公主竟说动至尊狼王,借兵攻打贝州城。此女子不容小觑呀。” “是呀。比我朝中的诸位大人不知勇猛多少呢。”寿王嘲讽道,视线扫一圈面皮绷紧的文武大臣。 庞甫将秘奏折子送回龙案上,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默不作声。 信阳侯斜睇庞甫一眼,拱手道:“皇上,老臣认为,贝州城乃我国的重镇。既便被北契国占领,要攻打也该是我国之事,与西都国和亲公主无关系,与至尊狼王更不相关。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联手夺去贝州城,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早一步夺回贝州城。” “说得轻巧。”安括嗤笑,指着信阳侯的鼻尖,骂道:“若你的孙子们能守住贝州城,何苦招来他?” 信阳侯委屈地解释:“皇上恕罪,老臣的孙子们只是个监军,临时管治管治罢了。真正要守住贝州城,还需司徒天逍才是。哪里知道他一气之下竟失踪了。” 安括气得瞪圆龙目,骂道:“混账,你家的孽子丢了贝州城,你还敢在这里推萎给别人。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信阳侯委屈地提袖拭泪,颤颤微微地跪下来哀求:“皇上息怒!皇上恕罪!待那两个孽障回来,老臣定会好好管教,望皇上恕罪。” “恕罪?”安括大力拍下龙案,咬牙骂道:“朕恨不得下旨活剐了他们!” “皇上,老臣愿将功赎罪,求皇上饶恕那两个孽障的贱命吧。”信阳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听得人生出恻隐之心。 安括长长舒缓一口气,“说吧,如何将功赎罪。” 信阳侯抹抹鼻涕眼泪,拱手道:“老臣举荐一人,此人定能领兵攻打贝州城,将博古响赶出去。老臣愿身披甲胄一同奔赴,解皇上多日之忧。” “你要举荐哪个?”安括放松绷紧的身体微微后靠,炯炯龙目盯着信阳侯。 信阳侯抬眼皮偷瞄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拱手道:“禀皇上,老臣举荐寿王。” “什么?”安括以为自己幻听,“你再说一遍。” 信阳侯挺直腰板,重复道:“禀皇上,老臣举荐……寿王。” “哈哈哈哈哈,刘敬啊刘敬,你果真是老啦。” 安括狂声大笑,觉得不够尽兴时,手掌拍打在龙案上震声响。 “刘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朕的儿子里领兵之将才乃嫡长子楚王,文墨之才乃寿王,乐律之才乃五皇子睿儿。你此刻举荐寿王领兵攻打贝州城,可是老糊涂啦。” “朕念你救孙心切,便不罚你了。” 信阳侯急道:“皇上,老臣并非胡乱举荐,而是深思熟虑过的。满朝皆知寿王与司徒天逍情比挚友。而今司徒天逍避而不见,不如请寿王领兵挂帅攻打贝州城,也许那时司徒天逍会出现。” “呵呵,信阳侯果真是好计谋。可惜,逍儿被至尊狼王扣押在狼山的大牢里,如何能脱困救贝州城。”司徒善凉声嘲讽。 信阳侯阴笑,问:“敢问司徒老将军,你的孙子还真是神出鬼没。一会儿在狼山,一会儿不在狼山,一会儿又在狼山。到底是他诓骗皇上,还是你……诓骗皇上?” 司徒善叹气,道:“世人只为多情困。为救扶柔公主脱困,逍儿甘愿以一己之身换公主自由,换狼山十万兵收复贝州城。难道我孙儿负了皇上所命吗?” “这……”信阳侯没了底气。没想到至尊狼王陪木宁夕攻打贝州城,竟是司徒天逍的功劳。 “皇上。老臣有话要说。”司徒善威武之势站在殿中央,连信阳侯都不敢反驳。 安括专注地看着司徒善,心想这老家伙半点不糊涂,自打从狼山回来就整日陪着杭氏逛街市,怎么看都不像是家中有人被困的样子。 司徒善拱手道:“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说吧。”安括抓过龙案上的夜明珠在手里把玩。 “皇上。信阳侯草率举荐寿王领兵攻打贝州城,不但不能赶出博古响,还会惹怒狼王,给狼王联手北契国攻我南晋国的借口。”司徒善一气说完,态度明确,寿王不能领兵。 见安括没有出声,司徒善瞟一眼前面跪着的信阳侯,讽刺道:“侯爷奸妄之心陷南晋国于不义。寿王从未上过战场,那博古响乃莽夫之勇,难道信阳侯想陷寿王于危时?” “司徒善,难道除了你们家的人,别人都是废物不成?”信阳侯大怒。 “废物?”安括不乐意了。敢骂他的儿子是废物?“信阳侯,朕的儿子是废物,你家的那两个孽子是什么?啊!” 信阳侯心里一慌,脸憋得通红,喉咙像塞了一颗鸡蛋似的说不出话来。他苦皱着脸,委屈地趴伏在地上。 “哼。若不是你们刘、李两家的孽子无能,守不住贝州城。朕怎会如此烦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敢在这里嘲讽朕的儿子。”安括一通骂下来,就是一个意思,护犊子。 信阳侯垂着头不敢出声。 “看着你们就心烦,退朝。”安括丢下夜明珠,起身便走。瞧一眼司徒善,“你,来承安殿。” “老臣遵旨。”司徒善作揖。 众朝臣纷纷涌出殿门外,全都离信阳侯远远的,免得被叫去当炮灰。 承安殿。 安括坐于暖榻上,司徒善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二人皆是默不作声。 “依你之见,该如何?” 到底是安括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司徒善放下茶碗,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奉到暖榻的矮桌上,“皇上看看吧。这是扶柔公主亲手写的。” 安括心跳加速,每每梦到那年轻清秀的小女子,他忍不住想微服出访,去狼山救她。 信纸展开,娟秀的小楷字与她一样漂亮。安括龙心大悦,看内容也带上七分喜色。 可是,这喜色仅仅维持片刻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怒冲冲将信纸揉成纸团,恨恨砸向地面。 “反了她,竟敢威胁朕!” 第342章 威胁,皇帝之悲 龙椅之上,安括暴怒,指着站在面前的司徒善,气得好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司徒善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恭恭敬敬送到龙案上,“皇上息怒。老臣也不知道信中内容,来送信的人只说这是扶柔公主送给皇上的秘信,请尽快呈上。” “你看看,可是她的字迹。”安括手指在龙案上敲敲,黑沉的脸色终是瓦解,换来一脸的郁闷。 司徒善拿过纸团展开,上面娟秀的小楷字体令阅者赏心悦目。他在心底赞叹三孙媳妇的一手好字。 内容简单到仅仅七个字:一纸婚书换江山。 司徒善努力隐下心里的笑意,板着脸将皱褶的纸送回龙案上,拱手道:“皇上以为……这可是扶柔公主的本意?” “朕觉得是至尊狼王之意。”安括拿过信纸仔细端看,之前从未知道扶柔公主的字写得如此之好。有才有德的女子最是美丽,况且她生得清秀脱俗,更是他喜欢的类型。 司徒善将皇帝每一个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全然明白他心里所想。虽然安括生性多疑,但他确是个容易暴露喜怒哀乐的人。更多时候,仅凭他的表情变化便抓住其真正的想法,从而伴君如伴虎亦不是那般辛苦。 “皇上,老臣有话要说。但……” “无妨。说吧。”朕挺得住。 安括后面的半句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想来司徒善也明白他喜欢扶柔公主的事情,没必要掩掩遮遮。 司徒善拱手,压低声音问:“皇上,你可想过扶柔公主早已嫁与狼王为妾?” 轰隆隆……数道惊雷劈下,安括身子不稳,一下子扑在龙案上,瞪圆眼睛盯着司徒善,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臣的二孙子游走江湖多年,多少有些交情匪浅的朋友。听闻至尊狼王陪着扶柔公主一路回来,毫不避忌。老臣想着,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那未说出来的话欲盖弥彰,其实后果已然摆在明面。扶柔公主迫于狼王之淫威,不得不首肯嫁作妾室,终老于狼山。 “不对。她若嫁给狼王为妾,为何还会领兵攻打贝州城。”安括抱着一丝侥幸,相信扶柔公主是不会甘愿委身于狼王的。好好的南晋国妃子不做,去给狼王做妾室?这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安括,比起狼王,你小小的南晋国又算什么。狼王的妾室,无论权利还有财富,胜过你小小南晋国的皇后。 安括摇头,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即便嫁给狼王又如何,他一定要纳她为妃,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 司徒善见皇帝的神情,时而露出胆怯;时而变得坚定;时而恍恍惚惚……千万种变化在他脸上浮现,可归根就底只有一个目的——霸占木宁夕。 “司徒善,你有什么好办法。既能让公主平安回到汴州城,又不得罪至尊狼王。”安括阴鸷的视线在司徒善脸上审视。猜不透司徒善到底是真心为南晋国着想,还是意在救司徒天逍回来,或者在狼山时与至尊狼王秘密结盟。疑虑重重,不得不让他动了点杀意。 感受到来自于皇帝的杀气,司徒善冷笑,反问:“皇上,你可知道扶柔公主为何会亲自领兵攻打贝州城?” “她嫁给狼王为妾室,自然处处都要以狼王为重。”安括酸溜溜的语气,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司徒善摇头叹道:“皇上错了。扶柔公主为了求南晋国百姓才冒着生命危险,领兵攻打贝州城的。” “此话怎讲?”安括拧眉。 司徒善上前,挑出一张前线奏报,展开,“皇上看过这份奏折没有?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北契国赤聂收复瓦朗关,正在领兵赶往贝州城,图谋与博古响汇合,继续南攻。” 安括脑袋一片空白,抓起奏折看了三遍,上面果然是镇守瓦朗关的将军写来的秘奏:瓦朗关兵败,臣以死谢罪。醒之皇上切记寻回贝州城守将,保汴州城。北契二人欲南攻,直取汴州城。望皇上早防。遥拜! “混账,朕竟然……”不对,这奏折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他为何没有看到。回头看向陈公公,“这奏折是你送来的?” 陈公公吓得颤抖跪地,“皇上恕罪,老臣也不知道啊。” 安括眯起眼睛,看看奏折上面竟有信阳侯的印子。看来是信阳侯批阅过的奏折,但是他却隐瞒不报。 “召信阳侯来见。” “是。” 陈公公急忙跑出。 司徒善静静站着,心想此计虽险,但是能逼皇上下定决心。 少时,信阳侯急匆匆而来,满头大汗。见到皇帝亦忘了行礼,连忙将一封信双手奉上。 “皇上,这是贝州城传来的消息。” 安括沉了脸,信纸抽出,展信。第一张纸上写的贝州城情况危及,赤聂已领兵入城与博古响汇合,商量二十日后领兵攻打青州城。” “青州城?那不是朕封给楚王的封地吗?”安括皱眉拧得更紧,楚王的十万大军常年驻扎青州城,若被他们俘虏,恐怕…… “皇上。”陈公公急步而来,手中托着一封信,说:“皇上,扶柔公主的信。” “嗯?”安括看向司徒善。这次怎么直接送到宫里来了? 陈公公奉上信,退到一旁静默。 “是谁送来的?”安括不明。 “禀皇上,是寿王爷命人送来的。事关重大,不敢隐瞒。”陈公公精简地回答。 安括想想,扶柔公主之前的确与楚王,寿王和司徒天逍走得很近。 抽出信纸,亦如刚刚司徒善呈上来的那张纸上娟秀的小楷。看来那七个字的确出自扶柔公主之手。 这些,信纸上写得威胁意味更浓,短短四个字:要城?要人? “皇上,能否让老臣看看?”司徒善试探地询问。 安括将纸交给陈公公,陈公公再转交到司徒善手里。 如他所料,果然又是威胁的信。显然皇帝又想要贝州城,更想要扶柔公主。 “皇上,依老臣之薄见,此信既狼王威胁,也是扶柔公主有意假拟狼王口气来向皇上求救的。”司徒善亲自送还信纸。 “说下去。”安括表情凝重,他亦有如此猜测。既然信送到寿王手里,说明是扶柔公主刻意为之,求救的意思更大。 “是。”司徒善猜测道:“依老臣所想,扶柔公主是知道老臣夫妇被放回来,她之前也将信送到老臣手里。这次却送去寿王府中,恐怕是求救的意思。” “嗯,朕亦如此认为。”安括点点头,犹豫着该如何解救她。 “皇上。”信阳侯忽然开口,道:“依老臣之见,皇上解救扶柔公主的法子只有一个。” “说。”虽然看着信阳侯不怎么顺眼,安括还是秉承着宽待纳言献策者的原则,等着信阳侯拿出好的解决方案来。 信阳侯扭头瞟了司徒善,说:“老臣肯请皇上赐婚。至尊狼王始终拿扶柔公主为人质,且如今又加上贝州城即将在他的手里。如此若想夺城救人,只有将扶柔公主赐婚司徒天逍,断了至尊狼王的念想,才能鱼与熊掌兼得。” 古贤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早已烂熟于心的古贤者言,安括虽犹豫不决,但想到能得“熊掌”,又可保“鱼”,何乐而不为呢。 司徒善见安括徘徊不定,附和道:“老臣复议。信阳侯所言甚是,于国于家皆是最好的法子。” “哼。你想得美。”安括冷哼,又觉得此刻不是逞意气之时。只好把心里的不满强压下来,说:“朕再想想,你等退下吧。” “皇上,切记不可因一个女子而毁了南晋国的大好江山呀。”信阳侯苦劝,见安括不为所动,只好叹息道:“老臣告退。” 司徒善瞧了皇帝一眼,转身与信阳侯一同出去了。 大殿里静谥得像一潭死水。安括紧紧盯着龙案上的信纸,娟娟小字如人一样赏心悦目。让他怎么舍得亲手送给另一个男人。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天下间如此美好的女子,他如何愿放手。 “皇上,夜深了,该歇啦。”陈公公端了一碗参汤来,轻声道:“刚刚御医来禀,楚王爷没有伤到要害,躺上十日便又能生龙活虎啦。” “嗯。那就好。”安括小口喝着参汤,对儿子们的心思还是很了解的。其实他并不介意儿子们与司徒家的人来往,或者说更希望儿子们能与司徒家的第三代孙辈们交情深。如此,等未来的某一日,不管哪个登基为帝,司徒家依旧要为帝卖命。信阳侯却不同,他是外戚,又将两个孙子养成废物,怎么担当起保护南晋国的重任。 仔细想想,司徒家虽然功高盖主,但不可否认他们三代人为国牺牲,血战沙场,若是没有篡位之心,可留之;若敢爬到他的头上去,自然要斩草除根。 思来想去,安括仍然狠不下心将钟情的扶柔公主送给司徒天逍。 “皇上,龙隐杀回来了。”陈公公轻声提醒。 “让他进来。”安括凝神,平复烦乱的情绪。便看到龙隐杀的新统领跪在地上,等待问询。“如何?可寻到司徒天逍的踪迹?” 龙隐杀禀告:“回皇上的话,司徒天逍已跟随狼王的十万大军奔赴贝州城郊外的舒家村。同行的还有扶柔公主,卫副将军,石副将军。” “可曾见过至尊狼王?”安括心跳加速。 龙隐杀道:“日前在乳岭,至尊狼王曾现身护着扶柔公主。且扶柔公主身边有司徒少将军的鬼护卫。” 安括追问:“你们追察到狼王去了哪里?” 龙隐杀道:“回皇上,至尊狼王神出鬼没,很难追察。而且……而且乳岭的巡山土匪见过十二金狼。” “十二金狼!”安括长长舒口气。看来至尊狼王是真的陪在木宁夕身边了,也许连司徒天逍也同行在列。 “听着,朕命你们潜入贝州城去静候。待到司徒天逍领兵攻入贝州城,你们趁乱杀了北契国大王子和大将军赤聂,连同司徒天逍一起杀了。”安括面色凝重,放在龙案上的双手握紧成拳,“还有,一定要将扶柔公主给朕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是。”龙隐杀应着,见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即刻离开。 安括拿起笔,拿过一张普通的纸张,拟下赐婚旨。既然至尊狼王想看圣旨,给他一张就是。 当手按在玉玺上时,安括思忖片刻,终究收回手。没有盖上玉玺的圣旨,实则与废纸无异。 第343章 废旨,忽悠谁呢 贝州城,城郊,舒家村。 南晋帝的赐婚圣旨像闪电一般飞速送到木宁夕手里。简单到连个宣读圣旨的宣旨官都没有,更不必谈宫里的内侍监。通常南晋帝安括亲手拟圣旨,会让陈公公亲自传旨宣读。而这次,就由一个龙隐卫来送圣旨,连个屁都没放,直接走人。 圣旨放在桌子上,木宁夕,司徒天逍,花羽蝶,司徒穹和骆名流像看稀罕物似的盯着,直到站在门口的卫漠终于忍不住叹口气,走过来单手展开圣旨。 “它又不能变出钱来,也不能变出武器,盯着有什么趣儿。快看看里面写的什么,我好干正事去。” 听听,这语气,这话口,摆明是无视皇上圣意,嫌弃浪费他的时间。 木宁夕噗哧一声笑了,问:“卫副将,你有没有想过哪一日站在南晋帝的面前威武不屈地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 “做梦的时候想过。”卫漠毫不避忌的直言,招来司徒天逍和司徒穹一记阴狠的警告。委屈地他摸摸后脑勺,咕哝道:“有什么啊,自己的地方怕什么。” “这是舒家,不是自己的地方。”骆名流提醒。 卫漠四下打量打量,弯腰在骆名流耳边小声说:“你确定这是舒宅,不是骆宅?” “我很确定。”骆名流白眼一记,不再理他。两只眼睛盯着圣旨上的内容,总感觉哪里不对,又实在说不出来。 司徒天逍冷眼扫了一下,精锐的鹰眸闪动隐怒。他黯然无声地双臂交环在胸前,默默地垂眸思考着什么。 司徒穹亦看出圣旨上的小把戏,冷哼一声,亦不再言语。 花羽蝶好奇地眨着大眼睛看着圣旨上的内容,兴奋地抓着木宁夕,“小宁儿,小宁儿,这下你们可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啦。连南晋帝都不得不下旨赐婚,承信你们的夫妻之名。从今以后,看谁还敢你们的主意。” “花姐姐,别高兴的太早。”木宁夕拿起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简单的内容,说司徒天逍是南晋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说扶柔公主是恭顺贤德的国之神女,与大将军结为秦晋之好,福泽两国百姓。 瞧瞧,这官话说得多么动听。想到安括在写这道圣旨的时候,不知道咬碎了几颗牙呢 木宁夕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其他人眼中满是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到南晋帝拟旨时的臭脸,觉得有趣。”木宁夕摆摆手,指着圣旨的结尾,问:“夫君,这后面是不是该加盖一个玉玺印章哟。为什么没有?” “哎呀!”卫漠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总觉得少点什么呢。原来是少了加盖玉玺。” “是啊。那老家伙真够狡猾的,以为耍点小把戏就没人敢反他吗?”骆名流冷潮热讽。 木宁夕扁扁小嘴,问:“夫君,没有加盖玉玺的圣旨,作数不?” 看向小妻子时,司徒天逍眼中一片柔和,将她抱来腿上坐好,安慰道:“别担心,他会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付出代价的。” 这意思是什么,就是说此圣旨没有盖印,废纸一张! “不必了。”木宁夕歪头枕在他宽厚的肩坎里,阴恻恻地娇声道:“我会让他知道,高端的作死别人是如何玩的。” “小宁儿,你可千万别胡闹。小心把自己作进去。”骆名流提醒,生怕有个万一。比起直来直去不懂绕弯的北契人,南晋帝可是挖坑埋人的第一好手。 木宁夕嘿嘿一笑,“放心吧。我亲眼看着他下旨赐婚,并且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笃定?”司徒天逍亲亲她的鼻尖,并不担心被众人耻笑。 木宁夕傲娇地点点头,“走着瞧。” 司徒天逍摇头叹气,“别把他当傻子。敢窃下李氏王朝的江山,他可是步步算计,步步为营的。” “我知道。”木宁夕眯起眼缝,“他敢阴我,我就敢依样画葫芦,窃下他的江山。” “小宁儿威武!”花羽蝶竖起大拇指赞赏不已。 司徒天逍眼帘微动,不经意间对上司徒穹的眼神,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窃下江山,也不是不可以。 “主子,这是我准备好的粮草,马匹和武器等物的账册,请过目。” 闲话聊完了,该谈正事。骆名流一改闲适之态,严肃起来也象模象样的。拿出账册打开,推送到司徒天逍面前。 木宁夕收起圣旨,歪靠在司徒天逍怀里,柔声问:“十万大兵所用的武器是南晋国的,还是狼山的?” “既然是打着借兵的旗号,自然要用狼山的。”司徒天逍翻看着账册上的数目,非常清晰,条列分明。 木宁夕闭着眼睛思索良久,说:“若有法子弄来北契国的武器才好呢。” “这个容易,只要到边境去‘收’一些即可。”骆名流随意的开口,并不觉得是件难办的事情。 木宁夕摇摇头,问:“骆名流,你还记得忍娘吗?” 骆名流微怔,“记得。怎么想起她来啦。” 木宁夕眨眨干涩的眼睛,“忍娘说过,赤聂攻打瓦朗关之后会领兵来贝州城,佯装帮助博古响,实则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威胁北契国大王,讨得一块封地。” “这个……我也记得。”骆名流点点头。 “宁儿,你的意思是……”司徒天逍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但又怕猜错了,不敢接着说。 木宁夕笑说:“对呀,就是你想的那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赤聂两日前已到贝州城,却徘徊在城郊迟迟不入城,可见他另有打算。我们何不借机挑拔离间,用赤聂的武器去攻打博古响,让博古响来反咬赤聂。” “如此就是你说的,螳螂捕蟑、黄雀在后?”司徒天逍欣喜,这的确是个好计。 木宁夕摇头,纠正道:“不,此计为‘鹜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做一次渔翁,等他们自相残杀之后再出来一网打尽。” “好计策!”司徒穹竖起大拇指,感叹道:“小宁儿的兵法快要赶上大哥和楚王爷,看来今后要称你为女将军啦。” “嘿嘿,我才不想做女将军呢。”木宁夕傲娇地扬扬小脸。 “那你想做什么?”司徒天逍垂眸笑凝她。 木宁夕眯起笑弯弯的眼睛,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在他胸膛上蹭蹭,“我想做狼后,而且已经实现啦。” “野丫头,最懂得讨巧卖乖。”司徒天逍宠溺地揉揉胸前的毛毛头。 “小宁儿。”花羽蝶鄙夷地皱皱鼻梁,噘噘小嘴,嗔怪道:“唉唉唉,差不多就行啦哈。当着我们的面前也不知道害臊,看看成什么样子啊。” 木宁夕嘟起樱唇,反驳:“有什么可害臊的,自家男人,想怎样就怎样。管你们爱不爱看的,我喜欢就行。” “司徒天逍,你管管吧。”花羽蝶猛翻白眼,她都嫌脸红。这丫头脸皮真够厚的。 司徒天逍温柔地楼着小妻子,今生只想如此护她在怀里,为她遮去狂风暴雨。 “二少夫人忍忍吧。我们已习惯了。”骆名流收回账册,起身便走。 “你去哪里啊?”木宁夕叫住骆名流,“一定要用赤聂的武器啊。” “放心吧。属下这就去办。”骆名流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将军,公主,我也去军营里看看。”卫漠抱拳,转身离开。 等到二人都走了。留下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司徒穹和花羽蝶,说话就更方便一些。 从司徒天逍腿上下来,木宁夕走到一旁的书桌上拿来笔墨和纸,说:“夫君,我们来商量商量攻城的事情吧。” “你们这些女人留在宅里,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们乖乖的听话。”司徒穹率先开口。他可不想让花羽蝶上战场,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杀人景象。 花羽蝶哀怨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司徒穹,大有你不让我去,我就盯哭你的架势。 木宁夕回头盯着司徒天逍,“你也不想我去吗?” “若是你去了,被龙隐杀抓走怎么办?”司徒天逍不答反问,让木宁夕沉默了。 思忖片刻,木宁夕在纸上泼墨行书,写下四个大字。 “来人。” “公主,什么事?”红线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木宁夕将纸折好,交给她,说:“让人送去给寿王,请他代交给皇上御览。” “是。”红线双手接过,悄悄退出。 司徒天逍抚额,司徒穹面皮发紧,花羽蝶憋笑憋得肚子疼。 “小宁儿,你猜他看见这四个字,是什么表情?”花羽蝶揉揉发疼的肚子,真想哈哈大笑一场。 木宁夕冷哼,“如果他不下令撤回龙隐杀,我会再写一封更气死人的。” “我看你可以马上写,一并送去。”司徒穹亦是忍俊不禁,好心提醒。 木宁夕看向司徒天逍,寻求回答。 司徒天逍几不可闻的“嗯”一声,再无下文。 “好吧。再写一个。” 提笔写大字,笔端如行云流水,游走于纸上。木宁夕嘿嘿一乐,“这下他不气死,我姓司徒。” “你嫁给我,自然是姓司徒的。”司徒天逍好心提醒。 木宁夕冷白一记,娇嗔:“瞎说什么实话。” 顿时,花羽蝶和司徒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南晋国,汴州城,南晋皇宫,承安殿。 刚刚下朝回来,安括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看到二儿子匆匆而来。 “何事?” 寿王拿出一封信,说:“父皇,扶柔公主请儿臣代为送信。” 安括眼睛一亮,颇为意外。兴高采烈地招招手,“呈上来。” “是。”寿王将信纸奉上。 展开纸,安括如六月晴日的表情瞬时垮下来,气咻咻的大骂:“混账,这定不是她的本意。” “父皇息怒,刚刚儿臣入宫前,又收到第二封信。”寿王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纸。 “呈上来。” 没有多少期待,但还是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展开,短短七个字更令他气愤。 “混账!他欺人太甚!” 寿王疑惑,“父皇,小宁儿写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自己看吧。” 两张信纸飘飘悠悠飞到地上,寿王弯腰捡起来一看,心中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第一张纸:龙隐杀现,杀了便埋,想撤没门儿。 第二张纸:假圣旨,忽悠谁呢! 呃……寿王脸色瞬时不好。这根本就是小宁儿的语气嘛。哪里是狼王的意思,摆明是小宁儿,怒了! 第344章 古今,神密男人 舒宅。 夜,木宁夕睡意全无,连同身旁浅睡的花羽蝶也惊醒了。 “小宁儿,换我来陪你睡,你嫌弃是怎么的?难道和司徒天逍睡,你那般高兴吗?” 花羽蝶叉腰,瞪着躺在床上“煎鱼”的木宁夕,正面躺来,趴着躺,可依然了无睡意。 “你不担心吗?”实在躺不住了,木宁夕起身靠着床围栏,抱着孩儿枕,一脸的生无可恋。 花羽蝶抚额,白她一眼,“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一个小小的博古响吗?就算赤聂突然出现,也休想拦住他们。” “你真有底气啊,我怎么就特别担心呢。”木宁夕失魂落魄的垂着头,闷闷地问:“花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学些功夫,至少不能拖后腿,给司徒天逍的背后留空子呀。” “什么留空子?我听不懂。”花羽蝶眨眨眼,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木宁夕叹一声,说:“我想了好久,他不可能天天陪着我在家里过清清闲闲的日子。终有一日要领兵出征的,那时我便暴露在无人保护的境况下。万一有人绑我去威胁他,怎么办?” “所以你要学功夫,自保?”花羽蝶想想,木宁夕虽然有点小身手,一对一还行,一对多就不行了。 木宁夕点点头,她可是跆拳道黑带,拳脚功夫也绝对不比花羽蝶差,就是轻功差了点。如果再练练轻功,就没什么可担忧啦。 好在她会功夫的事情连司徒天逍都瞒着,以前的几次打斗也没有暴露太多。现在想想,刘士彦那个王八蛋还真狠,时刻想着除掉司徒天逍。 “他们两个潜入贝州城,不知道能不能探查出一些有重的情报。”木宁夕望向窗外的夜色,子时已过,夜静更深。 贝州城,将军府。 博古响看着刚刚送来的秘报,赤聂盘踞在郊外迟迟不肯入城,几次召他来见都被拒绝了。 “王爷,看来赤聂有造反之心。”柯托低声提醒。 博古响放下秘报,把玩着狼牙手串,冷笑:“他想造反便让他反吧。等本王领兵攻下汴州城,夺下南晋国的山江,北契国的王位又算得什么。” “王爷的意思是……”柯托暗喜,如此他更是开国将军,定能得个侯爷当当。 博古响笑吟吟地瞧了柯托一眼,安抚道:“只要你忠心于本王,想要什么没有。但有一点,你若存了赤聂那样的反心,本王可是不念旧情的。” 柯托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位置,朗声道:“属下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一生追随王爷,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嗯,好好好。”博古响懒懒得伸展手臂,说:“去给那三个家伙喂些米汤,别真饿死了。他们还有大用处。” “是。”柯托答应着,悄悄退出去。 门阖上,博古响昏昏欲睡的眼睛立即变得精亮,他走到一个角落,背靠着墙角,目光看向屋顶的某处,笑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何必藏藏躲躲的,非君子所为呀。” “哈哈,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屋顶的阴暗处现出一人,连博古响都诧异不已,怎么会是他? 来人歪靠着梁柱,闲适的坐姿显示出他的好心情,俯视着站在墙角的博古响,漂亮的唇角勾起鄙夷的讽笑,“我又不是你爹,也没有罚你站墙角,何必装得如此无辜呢。” “呸,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敢与本王的父王相比。”博古响气得狠啐一口唾沫,装腔作势的昂首走回椅子上坐好,抬头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给你送个人。”男人跃下来,径直走到门口,亲自打开门,说:“进来吧。” 当一个虎背熊腰的粗狼男人走进屋来,博古响脑袋轰得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站在屋中央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喊:“善、善奈?你……你是善奈?” 善奈傲气的笑了,抱拳粗声道:“善奈拜见大王子。” “行了行了。”博古响烦躁地摆摆手,仍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是善奈?” “是,小人是善奈,曾经在东楚国大将军燕增麾下做督尉。”善奈颇有点炫耀的说完,看到博古响竟露出不屑的表情。 “燕增,那个固步自封又骄傲自大的人,除了领兵打仗有点计谋,他还能干什么?”博古响将狼牙手串搓弄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才看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男子,“你要留几日?” “今夜便走。”男子朗声道。 博古响撇撇嘴,“探子来报,司徒天逍与骆名流在舒家村汇合,司徒天逍领兵十万,看武器用的是狼山的。看来至尊狼王肯借兵给他们,定是秘密交易了什么。” 男子笑道:“江湖传言,至尊狼王与司徒天逍争女人,而那个女子也是南晋帝的心头好。” “心头好?”博古响挑眉,“看来我要见见这个谜一样的女子。” “巧了。她也一同前来,估摸着攻打贝州城那日,她会出现吧。”男子想象着那女子英气逼人,领兵麾下的样子。可惜呀,在乳岭的时候急着救走善奈,他没有看得太仔细。 博古响点点头,“本王的五弟曾被她侮辱过,闹得现在连争储的资格都没了。说起来,本王该谢谢她,不然本王继承王位的前途上多了一个亲弟弟,真是舍不打、舍不骂、舍不得杀呀。” “五王子被剔除也是他命不好,怪得谁呢。”男子回头望望夜色,说:“大王子,草民告退。” “好。回去告诉你师傅,只要他尽心尽力的做事,本王承诺的东西定会给他。”博古响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美玉,如射出的箭一般凌厉,击向男子的面门。 男子爽朗而笑,轻松攥住,“草民代家师多谢大王子赏赐。” 博古响微勾唇角,目送男子在夜色中消失。 “柯托。” “王爷。”柯托闪入,行礼。 博古响指着对面的善奈,“从此他跟着你,等到攻打汴州城时,拔给他一队人马做先锋军。是不是忠诚于本王,就看你的表现啦。” “王爷放心,善奈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善奈表表忠心,见博古响眯起眼睛养神,便无声地跟着柯托离开。 走前回头望了里面一眼,心底冷笑: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傻瓜棋子罢了。 贝州城外,五里,望乡亭。 走了一夜的路,当男人骑马来到望乡亭时,突然马儿一个趔趄,险些将背上的主人摔下去。 男子面不改色,凌空跃起,稳稳落在地上,扭头看向望乡亭,笑道:“二位可是在等在下?” “进来喝杯茶吧。”司徒穹亲自斟满一碗茶,推到旁边的空位上。 男子悠然闲适的步入亭中,丝毫没有紧张之感,坐下来便浅啜一口茶水,赞叹:“好茶好茶,果然是天下第一品。” “敢与至尊狼王为敌,你也是天下第一人。”司徒穹寒凉地语气逗乐了男子。 “在下古今,乃东楚谋士云之先生的徒弟。” “司徒穹。” “司徒天逍。” “幸会幸会。”古今拱手,目光停留在司徒天逍身上,仔细打量,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感。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司徒少将军与在下见过?” 司徒天逍眼帘抬也不抬,专注地品着杯中茶。 古今亦不恼火,笑道:“此次前来本想见一见至尊狼王的,可惜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好在那日在乳岭有过一面之缘,在下此生亦无憾啦。” “将善奈送与博古响,不知道令师是如何打算的。”司徒穹似笑非笑地观察他的神色。 古今笑道:“家师脾气古怪,他决定的事情从不与人商量,想要他说出未来的打算,即便拿了毒药去威胁他也休想知道半个字。我身为弟子,师命亦是父命,不得违抗。” “呵呵,可惜呀,利用善奈来邀宠博古响,这步棋终究是走错了。”司徒穹老神在在,又为古今斟满一杯,“今日饮茶小叙,等胜利归来之时再饮酒当歌,如何?” “你们很有信心啊。”古今笑吟吟地看向司徒天逍,“不知道司徒少将军是如何想的。” “至尊狼王如何想的,本将军亦是如何想的。你若好奇,可以去寻寻至尊狼王,私下里打听打听。”司徒天逍起身将茶杯摔得瓷片飞溅。转身召来黑驹子,骑马便走了。 古今回身瞧着策马急驰入漆黑夜色中的司徒天逍,笑问:“司徒穹,你三弟与至尊狼王是如何认识的?” 司徒穹想想,“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古今思忖一会,“西都国送来的那个假公主?” “对。”司徒穹毫不隐瞒,说:“假公主,真心人,我三弟这辈子成也萧何,改也萧何,命里注定逃不掉的。” 古今哈哈大笑,“那位假公主是司徒少将军的‘萧何’?” 司徒穹挑眉,“不然呢?” “她有萧何那个能耐吗?当年若非萧何保举韩信为大将,怎会有刘汉江山。你将一柔弱女子比作萧何,实在令在下不能信服呀。”古今大笑,一个女子罢了,不过是仗着小聪明而已。 司徒穹微眯眼睛,定定地说:“你错了。她若生在刘汉之时,何需萧何和朝信二人。” 古今敛笑,看向司徒穹非常严肃的神情,“司徒穹,难道你也被那女子所迷惑?” 司徒穹起身将茶杯摔碎,转身便骑马离开。 古今凝望那冲入夜色的背影,突然对他们口中的女子很是好奇。 “既来之,当然要见见真人再回去。” 第345章 侮辱,困在笼中 一夜没有睡好,直到天亮之时,木宁夕命人将椅子摆在门口,竟不知不觉地睡沉了。花羽蝶抱着被子坐在堂屋的椅子里熟睡,听到院子里一声轻响,她立即睁开惺忪睡眼,见司徒天逍和司徒穹两兄弟终于回来。 看见木宁夕蜷缩在椅子里,任清晨的寒露沁在她的黑发上,凉风席席,她竟裹着狐裘斗篷睡熟了。 每一步走得沉重,他站定在椅前,伸手抱起她,立即听到她低柔地呢喃:“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亲亲她冰凉的小脸,司徒天逍英眉拧得更紧,略有责备道:“怎么不去屋里睡。” “担心你。”木宁夕仍闭着迷蒙的睡眼,歪头靠在他的宽厚肩上,两只小手熟悉地拢住他的脖子,“还顺利吗?” “顺利。”司徒天逍心里柔得化作一池春水。怜惜她不顾寒凉的风露在门口等自己,又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竟睡熟了。总之,他现在很纠结,很矛盾,也很感动。 横抱着小妻子走入内室,轻轻放回床上让她躺好,“一会儿让人煮些梅子姜汤,你喝一碗去去寒气。” “你躺下来抱我一会儿。”木宁夕喃喃地央求。 司徒天逍脱下带着寒气的外袍,掀开被子躺进去,收拢手臂将她偎入怀里,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亲。 “我们一起睡会儿。” “嗯。” 木宁夕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紧紧地搂着精壮的腰身,安心的睡去。也许这就是夫妻,少了谁都睡不安稳。 堂屋里,司徒穹悄悄抱着花羽蝶回到客房。 “穹哥哥,你也躺下来抱我一会儿吧。”花羽蝶闭着眼睛小声央求着。她可不敢看着司徒穹说这句话,怕看到他的鄙夷。 司徒穹心思微动,垂眸,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安抚道:“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呢。” “好吧。”花羽蝶有些憋气。看看人家,不管当着谁的面前,亲亲爱爱的毫不遮掩。他呢,没有人的时候也如此谨守礼教,好似她要强了他似的,每次都止于行、严于礼。 司徒穹专注地端详着花羽蝶的小脸,刚刚为她摘去面纱时,他极力克制着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不想吓到她,更不想在成亲之前伤了她。他要忍耐,等到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让四国中的人知道花羽蝶是他的妻。 也许是他守在床边的安心感,同样担心一夜的花羽蝶竟在赌气之下沉沉睡去。 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司徒穹才默默地放开手,悄悄地关门离开。 舒宅前院,正屋中堂。 司徒天逍坐在主位,翻看着卫漠送来的花名册。里面是这次带出来的十万大军的名字,还有这几日闻讯赶来的昔日士兵,他们迫于无奈逃出贝州城,在城郊的村子里守株待兔,只等司徒天逍或卫漠回来。 “看来城中已没有多少我们的人。”阖上花名册,司徒天逍叹一声。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卫漠点头,“昨日一个投靠的士兵说,将军府里除了老管家,连他的孙女都被悄悄送出城来。” 司徒天逍说:“是骆名流安排的,准备送去影阁受训。” “送去影阁?”卫漠惊讶。 司徒天逍抚额,“她想要跟着宁儿。当初因为她不够忠心,宁儿决定留她在将军府侍奉老管家。她却执意要成为宁儿的护卫。老管家也是求了我几次,故而决定趁着这个乱时,接她出来。” 卫漠点头,说:“公主要七个护卫,如今有青、红、黄、紫,和正在受训的忍娘。她一来,只缺一个。” “她的护卫必须在影阁里找,不能在外面找。那个忍娘,终究不能放心呀。”司徒天逍惆怅不已。对于木宁夕的想法,他有时候真的不能认同。明明影阁里有许多不错的护卫,为何偏要在外面找。 卫漠闷笑,“将军,公主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在她面前只有听令的份儿。” 司徒天逍斜他一眼,不再理睬。 “你别不高兴,卫副将军说得很对。”司徒穹进来,后面跟着骆名流。 司徒天逍默不作声,也不反驳司徒穹的话。看向骆名流,问:“办到手了?” 骆名流擦擦额上的汗珠,“办到了,办到了。整整两车的北契武器,全部是赤聂的兵器库中最好的。” “干得漂亮。”卫漠竖起大拇指,喜出望外。 骆名流微微一笑,“你和小宁儿说的话一样。此等赞美,我全收啦。” “她醒了?”司徒天逍惊讶。 “早醒了。和花蝴蝶围着两大车武器,叽叽喳喳的,好不聒噪呢。”骆名流执起茶壶为自己倒一杯,咕咚咕咚喝尽,说:“来时听到一个消息,见到一些人。” “谁呀?东楚国的人吗?”司徒穹好奇地问。 骆名流摇头,“东楚国的人没看见。看见南晋帝的龙隐杀,好似是与前一批人接头,然后一同入贝州城去了。” “哎哟哟,连龙隐杀都出动了,看来南晋帝要置你于死地呀。”司徒穹看向司徒天逍,调侃着。 司徒天逍冷哼,并不与之斗嘴。 骆名流坐下来,说:“听说赤聂已做好两个准备,一是攻城,二是逃跑。我们也该做点准备吧。” “是啊。”司徒天逍把玩着空茶杯,“等他们全都布置好,我们再商量也不迟。” “我赞同。”司徒穹悠哉地品茶,半点不担心。 当舒宅里的所有人都静观事态发展的时候,贝州城内像一口火上烧油的锅,已经没有多少百姓的城内到处都是北契兵的身影。 他们挨家挨户的搜瓜值钱的东西,见到鸡鸭鹅等家禽也不放过,纷纷抢去烤着吃。 最凄惨的还有酒铺、食肆等地方,店家积攒下的陈年好酒全部被一扫而光,甚至对保护家中财物的店主拳打脚踢,直到店主被生生打死。 博古响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悬在半空的大笼子里,李程被打断双腿,苟延残喘,目光呆滞地像失了魂魄。刘士彦和刘士弼趴着,他们的裤子已经被抽打成碎布条,露出血渍结痂的臀,好几处肉都烂了,流着浓臭的脓血。 “博古响,你不得好死!” 只要喝过米汤,有些力气,刘士彦就会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句话,一双迷蒙的眼睛愤恨地瞪着将军府的位置。 “好呀,本王等着不得好死的那一日。”博古响站在城门楼上狂笑。 李程艰难地仰头看着癫狂大笑的博古响,他们同岁,却是不同命。若他能活着出去,定要成为人上人,终有一日将博古响踩在脚底下,狠狠的踩死他。 如此想着,李程脑海中映出一张美丽温婉的容颜。安阳长公主,那个他从小便爱上的女子。只要娶了她,便能成为人上人。既可以抱得美人归,又可以得偿所愿为人上人,何乐而不为呢。 博古响,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让你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程在心里如此起誓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忍受饥饿的恶心感。听着刘士彦近乎吃人的吼骂声。 博古响冷眼瞟向笼子里的刘士彦,讽笑道:“像狗一样叫的真难听。来人,泼一桶尿下去给他清醒清醒。” “是。”应声的人是善奈。他提着桶走到另一边,招呼着城楼上站岗的士兵都来撒尿。 人多力量大,一会便积满一桶。 善奈提着桶走来,“王爷,你站远些,免得被溅一身。” 博古响冷笑着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嫌弃的捂着鼻子,“快泼下去,本王想看乐子。” “是。”善奈憋住呼吸,将桶提到城墙上,对准下面的笼子,也不管城门有多少百姓走过,他只管泼下去就是。 “哗——!” 一声水响,恶臭腥膻的尿液直泼向笼子里的三人。 刘士彦刚好张嘴大骂,一口尿直接呛得他鼻涕眼泪横流,干呕出顺入喉咙里的尿液,他趴在笼底,指着墙上的人大骂:“你们不得好死!等爷爷我出去,定要亲自往你们的嘴里塞猪屎,牛屎,鸡屎,人屎。” “省省力气吧。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同样被困,被泼的刘士弼却很淡定,他眯起眼眸看了看城楼上的博古响,和一个粗犷面相的男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会报仇,并且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隐藏在暗处的龙隐杀看到城门楼的那一幕,他们并不想管。信阳侯的孙子们死活与他们不相干,他们只忠于皇帝。 城门楼上,博古响趾高气扬地大声道:“众人听着,等司徒天逍领兵来攻,我们就把这三个人用在战车下,血祭神明,保佑我们大获全胜。” “威武!威武!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 整座贝州城,“威武”的喊声响彻全城内外…… 舒宅。 午膳后,接到梅影的秘信,骆名流匆匆而来。 “主子,潜藏在贝州城中的人已进行最后的准备。只等一声号令,里应外合。” “好。”司徒天逍淡然地应声,抚摸着枕在腿上的小脑袋。 木宁夕闭目养神,闷闷地说:“以我为主帅来攻打贝州城,你以狼王身份做铺助。此安排再适合不过。” “不行。太危险了。”司徒天逍拒绝。 木宁夕睁开眼,颇为不悦地质问:“你知道龙隐杀是来做什么的吗?难道你想自己将头伸到他们的刀下,任他们斩草除根?” “宁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的。”司徒天逍无奈地劝慰。 木宁夕悠的坐起来,“不行,我要想着万全之策才可以。” 司徒天逍拉她躺回来,安抚道:“什么万全之策不必想?你乖乖呆着就好。” “哼,别小瞧我。”木宁夕挥挥小拳头,警告道:“别坏了我的计划,否则我一辈子不与你同床共枕。” 司徒天逍宠溺地亲亲她的鼻尖,“那可不行。” “哼。”木宁夕发出浅浅的声音,她闭上眼睛继续思考一箭五鸟的计划。 第346章 训妻,上房揭瓦 天明时分,直到鸡啼时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木宁夕被花羽蝶强拉硬扯地从温暖的被子里挖出来。 木宁夕迷蒙睡眼,哼哼唧唧斜倚着花羽蝶,小嘴里咕哝:“再让我睡会儿,你会死啊。就睡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睡一下下嘛。” “睡什么睡!”花羽蝶瞪眼,捧着木宁夕,很大声地喊:“快醒醒!有惊喜哟!” “我去!你这是惊吓好不?”木宁夕拍拍小胸脯,抓下花羽蝶的两只手,“是不是骆名流把北契国的武器给寻来啦。” “是啊。”花羽蝶随意地拉木宁夕的小手往前走,说:“大早晨起床就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兴奋地洗了脸便跑来找你。你可好,还睡大头觉。” 木宁夕顿感无力,欲哭无泪啊。“二姐,我想了一夜的事情,晨晓鸡啼后才睡着的。你算算我才睡了多久。” “什么事那么重要,用一夜来想。”花羽蝶不以为意的随口问道。 木宁夕点点头,“攻打贝州城,而且要做到万无一失的计划,你说重要吗?” “耶?”花羽蝶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她,“你想到了?” 木宁夕无力地点点头,“一箭五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连条后路都没留。” “说来听听。”花羽蝶抓着木宁夕的肩膀,兴奋地摇晃摇晃,“告诉我啦!好妹妹,告诉我啦!” “想知道?”木宁夕眯缝大眼睛瞧她。 花羽蝶很用力的点头,生怕晚一点会被拒绝。 木宁夕打个哈欠,揉揉略微肿胀的眼皮,“等我回来睡个回笼觉再告诉你吧。”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 花羽蝶怔愣地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恍回神来,气得直跺脚,骂道:“小宁儿,你太坏啦。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司徒天逍的奸诈腹黑。” “花羽蝶!” 一声厉斥从背后传来,花羽蝶吓得缩缩脖子,看也不看背后的人,学着木宁夕刚刚的样子,一溜烟儿,跑了。 “哈哈哈,她们两个凑到一起越来越让人头疼呢。”骆名流大笑,又觉得有趣,问:“司徒二少,若是安阳长公主也跑来,三个女人凑到一起还不把贝州城给闹翻天。” “她们两个已经很头疼了,再加上一个,我们都不必活了。”司徒穹抚额,两个鬼灵精不知道又在谋划着什么。看来要提前给三弟通通信,免得他一怒之下掐死这两个小女人。 “走吧,去书房吧。” 骆名流看见另一边的垂花门,卫漠和石副将军,以及鲁征也一同前来。 连同司徒穹,五人前往偏院的书房走去。 木宁夕领着四个婢女坐在主屋的屋顶吃早餐。没办法,她要躲着花羽蝶,免得被套话。 “公主,这里风大,伤身。我们还是回屋里吃吧。”红线担忧地劝着,递来一碗热汤。 木宁夕咕咚咕咚喝完热汤,毫不在意地用衣袖子擦去嘴角的汤渍,“没关系。以前我常常风餐露宿的,照样活得好好的。” “公主,别吹牛,你几时风餐露宿过。”青线不留面子的揭穿她的谎言。 木宁夕一愣,她怎么忘了自己是穿越来的。前世的事情,这一世的人怎么会理解呢。她横白青线一眼,傲娇地嗔怨:“死丫头,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脸面。” 青线努努嘴,也不敢顶撞。 “花小姐来了。”紫线提醒。 木宁夕捂住嘴巴,大眼睛看着花羽蝶进到屋里,片刻后走出来,左右观望一眼。突然叉腰,转身,仰头瞪着坐在屋顶的五人,愤愤不平地吼道:“小宁儿,你能耐啊。为了躲我,竟敢跑到屋顶去啦。快点,给我下来!” “我去!你让我下去就下去啊。你上来呀。”木宁夕摇头晃脑,挑衅地扬起圆润的下巴。 花羽蝶愤愤地哼气,“你以为我不敢吗?” “上来呀。”木宁夕招招手。 花羽蝶气不过,她想要跃上屋顶,突然灵光一闪,回身跑到大门口,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扩音的手势,大喊:“司徒天逍,快来呀。木宁夕跑到屋顶上去啦。” 木宁夕大怒,大吼:“花蝴蝶,你好阴险哟。闭嘴,闭嘴。” “哼!本事等司徒天逍来了,你也呆在屋顶上。”花羽蝶叉腰歪着头,斜睇屋顶上忐忑不安的木宁夕。 少时,一道人影掠过屋顶。再看时,木宁夕被司徒天逍横抱在臂弯上,二人的脸色都是臭臭的。 “为何跑到屋顶上去?”司徒天逍阴沉的脸色,睇着木宁夕垂下的头。 樱唇咕哝一声,便再不敢说什么。木宁夕想要撒娇哄哄男人,但显然不行。 “说!” “怕被她找到。”木宁夕胆怯地缩缩脖子,如实回答。 司徒天逍回头冷瞥一眼花羽蝶,“你找她作甚?” “去看看骆名流带回来的两车北契武器呀。我看上两件不错的,等攻打贝州城的时候,正巧用得合手,想要叫上小宁儿去看看。”花羽蝶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啊?有我们能合手的。”木宁夕一听,欣喜地从司徒天逍臂弯上跳下来,抓住花羽蝶的手便往外面跑,好后背后有野狼追似的。 花羽蝶与她边说边训落:“你个没骨气的,怕他做什么。难道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别逗了。我就不信你在司徒二哥的面前不是耗子见猫一样。”木宁夕拉着花羽蝶一直往后院的兵器库跑。 半途,也不管骆名流叫了她们几声,就径直往前跑。管他们谁叫的,都没有保命重要啊。 若是被司徒天逍抓回去,少不得被打一顿屁股。 木宁夕无意间揉揉俏臀,真有点对不住它。 “咦?刚刚还在这里的?” 二人跑到兵器库,发现里面已经空空荡荡,连运送兵器的板车都不见踪影。 “你确定放在这个院子?”木宁夕回头看花羽蝶,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找什么呢。” 背后声音响起,这次换作花羽蝶心里不安。她笑嘻嘻地转身,露出讨好的笑脸,“那个,来看看北契国的兵器长什么样子。好奇。” “好奇。”司徒穹无奈地叹气,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难道无花谷没有私藏北契国的兵器吗?你从小看到大,还没看够?” “无花谷的那些兵器也许是伪造的呢。我想看看真货。”花羽蝶歪理气壮地辨解。 “你呀,真该锁在屋子里。”司徒穹伸出食指轻点花羽蝶的鼻尖,隔着雪白的面纱,仍能感觉到指腹残留的馨香。 花羽蝶羞红脸,回头瞥见木宁夕捂着嘴巴,两肩一抖一抖的,显然在偷笑。 “你三弟呢。” “呵呵。”司徒穹回头,“自己老婆自己管,我们先走。” 花羽蝶回头,看到惊呆的木宁夕被某人扛在肩上,司徒天逍的脸色足以和冬日的黑炭相比。 “咦?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你强词夺理的时候。” 司徒穹失笑。三兄弟中,论武功,司徒天逍绝对在大哥和他之上。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境界。 被扛回客房的内室,木宁夕梨花泪雨的赌气坐在床上,而司徒天逍站在床前瞪着她。 二人相对无言,一个佯装落泪求同情,一个怒形于色强忍耐。 “说吧,为何跑到屋顶上去。” “这个问题不是回答过么。为了躲花羽蝶才跑到屋顶去的。”木宁夕赌气地抹抹脸蛋上的泪珠,“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果然娶过门之后,我就变成不用喂食的鱼,被你嫌弃啦。” “胡说!我何时嫌弃过你。”司徒天逍黑沉了脸,听到她的话竟被气笑了。坐到她的身边,轻柔地用大拇指抹去脸颊上的晶莹,“你什么时候变成不用喂食的鱼?我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你,还不足够吗。” “好吃好喝又怎样,你还不是嫌弃我。”木宁夕噘起小嘴,委屈地抽抽。 “我何时嫌弃过你。”司徒天逍无可奈何,将她抱来自己腿上坐好,揽着她的小腰,问:“你一夜没有睡好,我担心你坐在屋顶着了风寒怎么办,萧辰又没有跟来,谁给你诊脉,熬汤药。” “有花姐姐呢。”木宁夕也不别扭,歪枕在他的宽厚肩上,闷闷地说:“我昨夜没睡是在想一个好计策。” 司徒天逍摸摸她的脸蛋,柔声道:“嗯,不急。你先好好的睡会儿。等醒了,我们再去吃些云团饼。” “云团饼?”木宁夕大眼睛闪亮亮的,好久没吃贝州城的特产云团饼,那雪白雪白酥饼入口即化,很美味呢。 “想吃?”司徒天逍会心一笑,说到吃,她的磕睡都跑了。 “好想吃呢。”毫无意识的粉舌舔舔樱唇,引得司徒天逍呼吸一滞,竟鬼迷心窍地低下头攫取甘蜜樱口,薄唇含住柔润的花瓣,心驰荡漾。 好久没有如此仙欲飘飘的亲吻,木宁夕化作一团柔水在司徒天逍怀里,嘤咛一声更激荡出司徒天逍欲罢不能的情愫。 床上吻得难解难分的二人却不知道,这一幕被屋顶上潜藏的男子看得真真切切。 窗子外,骆名流大笑声传来。 “小宁儿呀,一日不打上房揭瓦,主子也该好好的训妻,以振夫纲才行。” 司徒穹调侃道:“他能舍得?” 内室里,司徒天逍轻轻含咬着小巧软嫩的耳垂,闷声道:“宁儿,等收回贝州城,我们去无花谷见花老夫人,好不好。” “嗯。”木宁夕闷闷地轻哼,全身被一团火燃烧着。她知道,这是欲火。可是…… “好。你先出去吧。他们也许来找你有事商量的。” “嗯,我去去就来。” 司徒天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亲亲她的樱唇,“等我回来一起用午膳。” 木宁夕点点头,看着司徒天逍快速消失在门口。 她翻身坐起,仰头看向屋梁之上…… “出来吧。” 第347章 痴男,一见钟情 带着一道浅淡的幽香,屋梁之下飘飘落下的男子含笑凝眸,目不转晴地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神情平静的木宁夕。 平凡?不,这男人比起博古羌的模样略出色一些,是个耐看型的。乍一看是平凡了点,但是越看越觉得不错。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见过不少出色的男子。司徒天逍,司徒穹,楚王,寿王,博古羌,骆名流,萧辰,冯莽,还有前几日认识的伪娘——中灵。一个个皆为人中龙凤。 如果这个男人有些背景,那么也可以算作“龙凤”的行列中。 敌不动,我不动。比耐力,她绝对是天下第一。试问哪个贼不是耐住性子,潜伏到时机最好的时候下手偷呢。 而男人却不急着开口,他目光在盘腿坐在床上神情闲适聒静的女子脸上和身上巡视。 看得木宁夕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但她强忍着,装出随意的拿过绢帕,放在腿上叠“老鼠”玩。 “三小姐不怕我?”到底是沉不住气,不禁开口询问。 木宁夕动作微顿,继续叠着老鼠。闷闷地想着此人唤自己为“三小姐”,说明他有可能是月老夫人的男宠之一。 “老祖母可好?”木宁夕叠好绢老鼠,在掌心里轻轻抚摸着,像对待一个心爱的宝贝似的。 男子微怔,忽而恍然大悟,作揖道:“古今拜见公主,刚刚是古今唐突了,请公主恕罪。” “古今?”木宁夕玩味着这个名字,觉得有趣。指着不远处的凳子,“坐吧。” “谢公主赐座。”古今拱手,退后半步,撩起长袍下摆,稳稳坐下。 木宁夕略抬眼帘,瞟了斜对面的男子,“你是哪里人?” “禀公主,草民乃东楚人士。”古今如实相告。 木宁夕垂眸,“东楚国。没听说过。” 啊?没听说过? 古今傻了。这女子不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吗?怎么可能连东楚国也不知道呢。 “公主说笑了。东楚国虽是小国,但也是与南晋国齐名的,公主……该知道的。” 木宁夕听在耳里,心底冷笑。与南晋国齐名?真是笑话。与西都国齐名还差不多。南晋国光兵力就有一百六十万,而东楚国和西都国加到一起不过一百四十万兵力。至于将才,南晋国是当年的李氏王朝,就算不少将领被南晋帝杀害,但是光凭司徒家一门将军就有五人,一人年迈,一人战死,一人残疾。可第三代人中,司徒宕、司徒穹,司徒天逍都是佼佼者,战无不胜的神将。即便司徒穹身在江湖,亦是不容小觑的人物。而小小的东楚国只有大将军燕增一人可称谓“战无不胜”,竟敢说与南晋国齐名,真会给自己国家的脸上贴金。 见木宁夕神色淡淡,古今瞬间迷惑,看不透她心底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像是两潭池水。 “公主在南晋国受了委屈,可曾想过投靠别国。”古今试探地问,仔细观察木宁夕的神情变化。 “投靠别国?”木宁夕抬起头,“说得容易。谁能带我离开呢。” “若公主不嫌弃,草民可以带公主离开。”古今坦率直言,见木宁夕眼神凝滞,便说:“刚刚草民在屋梁上看得清楚,那司徒天逍仗势欺人,根本就是在……在侮辱公主。” “呵呵,仗势欺人?你认为他在欺辱我吗?”木宁夕讪笑,将掌心里的绢老鼠首尾同时拉开,立即恢复原样。 古今愤愤道:“是。草民亲眼所见,他强迫公主……那个……那个……”实在说不出口。 有意逗逗他,木宁夕故意不明白地问:“哪个?” 古今面如菜色,吱唔半天,鼓足勇气道:“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他怎么可以对公主做出那等龌龊无耻的事情。” “哦。”木宁夕装作恍然大悟,笑说:“原来是因为他亲了我呀。” “公主。”古今激动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一下子单膝跪地,双手想要拉木宁夕的小手,又胆怯地缩回去,浓浓深情地说:“公主,只要你愿意,草民可以悄无声息的带着你离开这里,回到东楚国去隐姓埋名过日子。” “我一个人吗?”木宁夕故作疑惑的问。 古今激动地喉咙发紧,压抑好久,才说:“公主若不嫌弃,草民愿倾尽所有,为公主建造一处宅院,安乐生活。” “呵呵,没想到救我脱离苦海的人竟会是……你。”木宁夕眸光熠熠,抬起抚摸上男人平凡的脸庞,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在这张厚脸皮上刻点字,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古今抑制不住狂喜,伸手握住脸上的小手,温暖柔嫩得像一块凝脂。他迷恋地端详着木宁夕的五官,细细弯弯的叶儿眉,明亮的大眼睛,漂亮的琼鼻,樱粉的唇,圆润的下巴……屏住呼吸,忍不住吞咽口水,竟难以滋润干渴的喉咙。 “公主,你可愿……” “可以。”木宁夕抢白,又说:“跟你走,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公主,早在乳岭之时我对你一见钟情,从那以后日不能思、夜不能寐,一片痴情只为再见公主一面。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到东楚国,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古今已经失了理智。眼中,心中只有面前的女子。 木宁夕微微一笑,突然抬头看向门口,“夫君,要不要把他剁了送回狼山去做草药的肥料?” 古今回头,脑中一道惊雷炸响。只见从门外慢慢走来一个戴有狼首面具的男子,身形与司徒天逍相似,但那气势更加煞气逼人。 “夫君?”古今双耳嗡嗡作响,机械式的回头看向木宁夕,“公主,你唤他……夫君?” “对呀。”木宁夕收回小手,站起来走过去,笑说:“看来你光顾着救走善奈,却没有注意四国中疯传的传言。西都国扶柔公主嫁给狼王为妾室,难道你没有听过吗?” “什么?嫁给狼王为妾室?”古今已经不能用惊惧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即便是狼王的妾室也不是他能觊觎的,除非他真的不要命,敢与狼王争女人。 “你?你刚刚明明和司徒天逍在……怎么会是狼王的妾室呢。”古今已说不出来。他脑海里不断是司徒天逍压着木宁夕亲吻的画面,更想不到她与面前的至尊狼王是那种关系。 “水性扬花的女人,你真无耻!”古今嫌恶地瞪着木宁夕,突然呜咽着爬到至尊狼王的脚下,可怜兮兮地告饶:“狼王恕罪!狼王恕罪!” “是这个女人。是她勾引我的。因为怕她与司徒天逍的无耻勾当被我泄露出去,才用美色诱我的。请狼王明查!” 木宁夕一阵无语。还好司徒天逍就是狼王,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奸夫淫妇”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不知道有多少口水能淹死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尊的女人与人的无耻勾当,嗯?”来自地狱的阴沉声音从面具之后传出,吓得跪在地上的男人全身颤抖如脱光衣服跪在冬腊月一般可怜。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前一秒还在说着“一见钟情”的情话,眨眨眼就贪生怕死的翻脸不认人,太无耻了。 古今哆哆嗦嗦地说:“禀狼王,我……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挖掉。”无情,冷血,半点不迟疑的命令让古今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惊恐地瘫倒在地上,看着站在面前的至尊狼王。他不会看错,那狼袍的领子上面嵌有九颗夜明珠,而是东楚皇帝亲手挑选出来,献给至尊狼王的年贡。 “狼王恕罪!草民不敢扯谎欺瞒至尊,她的确与司徒天逍有染。请狼王明查。”古今翻身趴在地上哭诉清白。 “呵呵,不敢扯谎是吗?”阴森可怖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显然至尊狼王弯下腰来,靠近他的后脑勺,问:“为何本尊的屋里没有司徒天逍,而是你在这里呢?而且要诓骗本尊的女人跟你一起私奔?” “狼王明查,草民不敢觊觎狼王的女人。只是她……她勾引我的。”古今执意声称自己被迷惑。 木宁夕抚额,“夫君,别废话了,快剁成人肉肥料送去狼山吧。看着就烦。” “哼,私会野男人,你还有理了。” “是野男人自己来的,与我无关。” 阴恻恻的嗓音透着万般宠溺,娇滴滴反驳带着一丝讨好。古今的心瞬时凉透了,看来今日他难逃一死。真后悔来这一趟,甚至他怀疑这是不是司徒穹和司徒天逍的圈套。 “既然本尊的女人要剁了你,本尊……成全她。” 真特么么的狂妄。你女人要剁人,你成全你女人,用得着说给被剁的人吗?你考虑过被剁的人是什么感受吗? 古今此刻百口莫辨,若他能逃出去,定会绕着这对夫妻走,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等等!” 花羽蝶冲进来,看一眼爬在地上的古今,眼中有恨,“他不能死!请放他离开吧。” “理由。”狼王冷笑。 “我二哥被他们囚禁在一个地方。若杀了他,我二哥也许永远也回来了。”花羽蝶哪里不恨。一年前二哥游历四国,在回到东楚国边境的时候被伏击,中了敌人的圈套。半年终于得到消息,二哥变成活死,被东楚国谋士云之秘密囚禁,至今不知道藏在何处。 古今抬头看见一个蒙面女子,微微一笑。突然爬起来一个鱼跃,直接撞破窗子逃了出去。 “花姐姐,你二哥变成活死人啦?” “是。而且被那个恶毒的谋士云之囚禁了。” 云之? 摘下面具,司徒天逍微微皱眉,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唤着“云之!云之!木云之!” 第348章 计划,一箭五鸟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自从昨日那个脑残的古今逃跑之后,司徒天逍的脸色就没转晴过,阴沉沉的像是谁霸占他的狼山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不论木宁夕如何讨好,撒娇,献亲亲,他顶着一张死人脸,眼皮抬也不抬,鼻腔里哼也不哼……呃,就是双手在木宁夕身上摸来摸去,摆明是吃豆腐占便宜嘛。 木宁夕推开气闷的男人,跑到偏院去找花羽蝶商量攻打贝州城的计策,她们要想出一个,比男人们想到的还要好的计划。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她们。 屋外有四婢女守着,屋内姐妹二人拿着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好在她们都在贝州城生活过一段日子,对贝州城的地理比较熟悉,每一条街市即便叫不出名字,仍然记得走向。 纸上纵横交错,不同于汴州城的四方阵型规制建镇,贝州城有五座城门,除了正东、正南、正西和正北的城门之外,还有一道城门是面向瓦朗关的。当初司徒天逍、骆名流和萧辰带木宁夕回狼山的时候,走的就是这道城门去往瓦朗关。 花羽蝶修改了几处错误,说:“小宁儿,重新抄两份出来吧。我们一人一份,留着在不同方向攻城的时候用。” “花姐姐,我并不想让你参与攻城。”木宁夕停下笔,定定地看着花羽蝶。 果然,听到被拒绝后,花羽蝶恼羞成怒,嗔怨道:“小宁儿,你在小瞧我吗?” “没有。”木宁夕叹笑,“我哪敢小瞧你啊。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真真正正的安心去帮着司徒天逍攻打贝州城。” “咦?真的?”花羽蝶半信半疑,又半是威胁道:“你快点说说,是什么重要的任务。若让我发现你在搪塞我,少不得与你翻脸。” “哪能啊。”木宁夕安抚地拍拍身边,让她过来坐下。 花羽蝶抢包子似的一屁股坐过来,扭头冷眼睇凝木宁夕,“说得不好,我打你。” “好好好。”木宁夕无奈地摇头,“你来看看这里,我们先从这里开始布局。” “贝州城城郊?赤聂不是驻扎在这里吗?”花羽蝶疑惑不解。 “对呀。他是打开贝州城的钥匙,缺不得。”木宁夕信心满满,她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一整套攻城大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为何?自然是司徒天逍的准许。 花羽蝶呆怔怔地看着木宁夕脸上绽放的耀眼光华,不知为何,竟在她的身上看到剑指江山、睥睨天下的豪迈。这气概胜过男子,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木宁夕有着超然的霸气。 木宁夕细心地将一箭五鸟的大计划完完整整的讲解给花羽蝶听。花羽蝶不禁连连感叹,比司徒穹想到的计划还要无懈可击。 直到木宁夕说得口干舌燥,终于灌一碗茶水,才听到花羽蝶赞不绝口地感叹:“小宁儿,你生为女儿身,太浪费啦。如果生为男儿,定胜过司徒一族的任何一人。” “花姐姐,你太高看我啦。”木宁夕羞赧而笑,将桌上的图纸卷好,“走吧,我们去说服那几头笨牛。” 花羽蝶大笑,“笨牛?哈哈,太贴切啦。他们就是一群笨牛。” “希望我们不会对牛弹琴,白谋划一场。”木宁夕苦笑,不知道司徒天逍会不会准许她上战场。 花羽蝶拉着木宁夕的小手,“放心吧。若他们不让我们跟着去,我们就在后面追着。” “呵呵,司徒天逍还不吃了我。”木宁夕可不敢想得太好。若不是她偷跑出来,司徒天逍绝对会把她囚禁在狼宫。 姐妹二人手拉手来到主院,远远便看见三个男人围坐在院中木亭的桌旁,边喝茶边聊天,悠闲得像是老友聚会。 “我们累了一上午,你们可好,闲在这里品茶?”花羽蝶放开木宁夕的手,独自走到木亭中,一屁股坐在司徒穹旁边的凳子上,不满地抱怨:“你们到底有没有商量好,哪日攻打贝州城?” “你们不是商量好了?我们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司徒穹打趣,看见木宁夕仍然站在木亭外的小路上,好奇地问:“小宁儿怎么不进来?晒太阳会头晕的。” 木宁夕偷瞄司徒天逍一眼,默默地走到花羽蝶身边坐下,与司徒天逍隔着一个空凳子。 “过来。” 没有一丝温度的命令,锐利的鹰眸半眯着,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木宁夕小心翼翼地蹭蹭,迅速坐到空凳子上。桌下,拿着纸卷的手微微发紧,攥得纸卷皱出几道折痕。 “拿的什么?”司徒天逍伸手到桌上抢过纸卷,在桌上平铺而开。顿时惊讶的眼眸一闪,强制地恢复平静,默不作声地审视着纸上的纵横线路。有墨色的街市、府宅,有朱砂色的攻城线路,有蓝色的……“蓝色的线路是什么?” “灭敌路线。”木宁夕平静地吐出四个字,让三个男人皆是一惊,目光齐聚向安安静静的她。 “依你所见,兵分三路,有何优势,有何劣势。”司徒天逍放下图纸,他从不喜欢纸上谈兵,更多时候他喜欢用事实和结果来证明。成王败寇,从来都以结果论判,没有人会在意过程。但他是领兵的将军,每一个作战布局都很重要。如下棋一般,既要看全局,又要把握局部的攻守。 木宁夕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宁儿,快把你的一箭五鸟的大计划说出来,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花羽蝶在桌子下踢踢木宁夕的小腿,后面的那半句话顿时让在座的三个男人集体黑脸。什么叫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根本是妄想。 “宁儿?”司徒天逍发觉木宁夕情绪的低沉,担忧地搂过她,轻声询问:“龙纹毒的痛又发作了?” “没有。”木宁夕失落地摇摇头。 “不高兴?”司徒天逍知道木宁夕很想亲自领兵去攻打贝州城。可是他不放心,真的不放心。 木宁夕歪头枕在他宽厚的肩上,“夫君,我不想被捉回汴州城去。” 司徒天逍脑袋一声轰响,冷声问:“你刚刚见过谁吗?” “没有。只是想到和你分开,万一龙隐杀兵分两路,一路杀你,一路来绑我,怎么办。”木宁夕搂着他的腰身,小脸埋进他的颈侧,湿润的清流冰冰凉凉的在他的颈皮肤上。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除非是真的伤心。司徒天逍抱她坐在腿上,搂紧她,柔声安抚:“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进到宅子里的。你该相信我,不是吗?” “我不想与你分开。”木宁夕委屈地扁嘴,搂着司徒天逍哇哇哇的哭起来。 在座的司徒穹,花羽蝶和骆名流都不明白,小宁儿这是怎么了? 接收到三个男人的探询视线,花羽蝶无奈地摊摊手,“之前商量攻城的事情挺高兴的呀。我哪知道她是为什么呢。” “宁儿,别哭。我带着你便是。”司徒天逍捧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心疼地亲亲,抱抱,哄哄。 木宁夕小脸埋在他的胸膛很用力的蹭蹭,呜咽道:“是你说的,会带着我一起去攻打贝州城。” 司徒天逍全身一僵,鹰眸中的似水柔情立时变得阴森冷峻。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隐怒地凝着她计谋得逞后的洋洋得意,气得他磨牙,手痒,只想抓她打一顿屁股。 “野丫头,越来越没规矩。竟敢给我耍阴谋。”司徒天逍咬牙切齿。 木宁夕憨憨的笑两声,装傻的问:“鹰眸?是什么呀?青禽养的那只鹰不叫鹰眸。” “野丫头,看我一会儿不好好的罚你。”司徒天逍懒得与她浪费口舌之争。既然当着这些人面前准她跟着去攻打贝州城,那就听听她的大计划吧。 指指桌上的多张地图,“说说吧。若是好,便让你跟着。若不好,你仍然要留在宅子里。” 木宁夕撇撇小嘴,“臭男人,说话不算话。坏蛋。” “没有你坏。”司徒天逍咬一口她的鼻尖,鼓励道:“说得好有奖。” 木宁夕展颜而笑,开始详细解析自己的大计划…… 司徒天逍气定神闲,骆名流连连惊愕,司徒穹时而拧眉,花羽蝶笑颜如花。而木宁夕平静地讲解着自己构想的作战计划,包括…… “一箭五鸟?真的管用吗?”骆名流仍然不敢相信。 “对。至少南晋皇帝不敢再打我的主意。”木宁夕眯起眼睛,这才是她非要亲自领兵攻打贝州城的主要目的。 司徒穹听完,前思后想一遍,点头道:“我同意小宁儿所说的。让李家欠我们一个人情,至少在皇后那里是有用的。保住刘氏兄弟的性命,信阳侯短时间之内不敢有所行动,小宁儿光明正大嫁入司徒府之前,他也许能助一臂之力。至于博古响,让北契汗王欠狼王的人情,于国于家更有利。” “是啊。赤聂是个小角色,杀了便是。”花羽蝶亦同意木宁夕的布局。 木宁夕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司徒天逍,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同这“一箭五鸟”的大计划。 “宁儿,你不怕被博古响抓住吗?或者龙隐杀?”司徒天逍抚摸木宁夕的小脸,他舍不得放任她去冒险。 木宁夕点头,又摇头,小手捧着英俊的脸庞,“我怕。但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一定要搏一搏。” “若我暴露狼王身份,南晋帝不敢与我为敌的。”司徒天逍皱眉。 木宁夕叹气,“我们几次送信试探,他仍一意孤行。可见狼王之威也压不住他的色迷心窍啊。想要断了他的念头,必须由我亲自来斩断。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是那个人啊。” 司徒天逍痛定思痛,叹声。 “好吧。让鬼护卫暗中保护你。还有五千精兵,定能护好你的。” 木宁夕断然拒绝,“不,五千精兵团,我有更周密的计划。” 众人惊讶,“什么计划?” 第349章 分别,兵分三路 对于众人的疑惑,木宁夕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下四个字:出奇制胜。 三个男人沉默了,尤其司徒天逍想不出那“出奇制胜”用在哪里。听木宁夕的计划细微周道,连劫杀的行动路线都布置得很好,那出奇制胜的五千精兵团又有什么用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三个男人各有所思。 “夫君,什么时候攻打贝州城。”木宁夕推推思考中的司徒天逍,看来她的最后一步计划,他没有参透。 司徒天逍回神,“三日后,攻城。” “算算时间,今晚就要起程啦。”木宁夕想想,舒家村离贝州城有一日夜的路程,若想悄无声息的领兵到附近去埋伏,恐怕很难做到。 “走吧,先去看看北契兵器。”司徒天逍横抱起木宁夕,害得她羞红脸,直嚷嚷着下来。 “别动,你的龙纹毒痛也就这两日发作,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司徒天逍柔声安抚,毫不在意沿路的仆人们是如何的眼光在瞧着他们。 有惊讶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敢看的……尤其花季妙龄的婢女们忍不住幻想自己就是公主,被如此伟岸的男子抱在臂弯之中。 不知不觉露出异样的表情,却发现两道凌厉的视线射来。竟是自来扶柔公主的大眼睛,看得她们心绪慌然,垂头不敢再妄想。 来到最后面的小院子,已满满装了十车的北契武器正等待司徒天逍检阅之后,装成粮车随十万大军运往城郊。 司徒天逍轻轻放下她,叮嘱:“小心点儿,别伤到了。” “好。”木宁夕拉着花羽蝶走到第一辆车旁,二人一下子看中武器堆里的两把弯弓。小巧精致,似乎是专门为女子订制。 “夫君,我想要这个。”木宁夕不敢拿出来,只是伸出食指,指指被许多兵器压在下面的两把弯弓。 骆名流笑道:“早在拿回来之时就想到你们一定会喜欢。”说着,对旁边的护兵,说:“去拿出来,让人擦拭干净,上过油再送来。” “是。”两个护卫走过去移开上面的兵器,双手捧着弯弓便离开了。 木宁夕和花羽蝶相视一眼,撇撇嘴表示无奈。继续走到第二辆去寻找更有趣的兵器。 卫漠闻讯赶来,陪着司徒天逍和司徒穹一起检阅车上的兵器,低声禀告着在军中发现几个小偷小摸的人,已被吕驴子杀了。 司徒天逍挑眉,问:“吕驴子是鲁征的同乡,这次出现的也离奇。你们暗中将人引到小书房去,看看他们是什么目的。” “不必了。他们是来打探军情的,连同吕驴子一起杀了便是。”木宁夕直接下命令,又说:“鲁征找过我,据他观察吕驴子每夜都会到村东口的一间屋子去。然后装作上茅厕回来,遮遮掩掩的很是可疑。” 花羽蝶埋怨道:“你怎么早不说。” 木宁夕微微一笑,“因为我要抓住吕护子接头的上线啊。” “你抓到了?”司徒天逍惊讶不已。他怎么不知道呢。 “紫线抓到的,我已经吩咐将那人关在舒宅的地牢里,你们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下手狠了点,挑断那人的脚筋,免得他跑了。” “是挺狠的。”花羽蝶点点头。 木宁夕嘿嘿一乐,“夫君,你可要记住,我有时候挺狠的。” “哼,小把戏。”司徒天逍冷瞥一眼,转身领着卫漠去了舒宅的地牢。 卫漠不禁暗自抹汗,只要木宁夕掺和的事情,他们总是输的那一方。真是汗颜呀,输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当众人布置好攻打贝州城的全盘计划之后,以木宁夕的大计划为主,司徒天逍的计划为辅助,决定兵分三路,三日后一起发动攻袭。 十万狼牙铁骑被分出三路军,五千精兵团被体别分出来。余下的九万五千兵力,两万兵力分给司徒穹和花羽蝶,专门埋伏在通往瓦朗关的半路劫杀赤聂,断其逃回瓦朗关的后路。两万兵力分给木宁夕和石副将军,以及鲁征,三人领兵正面攻打贝州城。最后余下的五万兵力由司徒天逍和卫漠带领,从两侧的城门攻袭。而五千精兵和五千兵力,用来堵后门,以及清剿龙隐杀。 南晋帝之所以敢派龙隐杀来贝州城,目的不仅仅是绑走木宁夕,更多的是为了斩杀司徒天逍。 “南晋帝步步算计着置夫君于死地。既然他不容我们,我们又何必有容人之量呢。想动用龙隐杀,我的精兵团也不是吃干饭的。” 出发前的最后一次小会议,木宁夕阴恻恻的说完这句话,花羽蝶忍不住牙齿打颤。 “那个……小宁儿,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害怕。” 木宁夕翻白眼,很不厚道的反驳:“怕什么,我又没下令清剿你。” 花羽蝶回她一记白眼,“臭丫头,自从成为狼后,你可是越来越狠啦。” 木宁夕摸摸下巴,“有吗?” 花羽蝶诚实,且肯定的回答:“有。” “得啦。生在乱世,不狠心一点就是个死,我能活着不容易,要对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好一点。” “宁儿,你做的很对。” 司徒天逍心中暖暖的。将她的冰冷小手握在掌心。她的身体里虽然龙纹毒被禁锢,但是太阳落山之后,她的身体依然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来自冬日的雪女。 “用过晚膳之后,我们也该起程。”司徒穹将地图交给花羽蝶,拱手道:“十日后,贝州城再见。” “二哥哥,二姐姐,你们要注意安全。千万要防着暗箭,还有穷寇莫追。”木宁夕不放心的叮嘱。 “放心吧。你也要小心一些,千万别与博古响硬碰硬,那个是混世魔王,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好。”花羽蝶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木宁夕。 “好。我记住了。”木宁夕接来红线送上的狐裘斗篷,亲自为花羽蝶披上,笑道:“等收回贝州城之后,我要闹着奶奶一起去无花谷下聘礼,早点给你们举办婚礼。” “急什么。”花羽蝶绯红的脸微微低下,收拢斗篷,喃喃道:“穹哥哥已说过,等此事一成,便和我一起回无花谷。” “正合我意。”木宁夕任由花羽蝶为她披上白狐裘斗篷,“保重啊。” “你也是,注意身体,别逞强。”花羽蝶眼中含泪,叮咛道:“记得随身带着大元丹,千万别忘记吃药。” “嗯,记着呢。”木宁夕挽着她一起走出屋子,后面男人们也一同跟了出来。 舒宅大门外已经备好马匹,最前面的是黑驹子和红枣子,后面也有几匹名贵的大宛驹,是司徒穹和花羽蝶,及骆名流、卫漠、石副将军等人的坐骑。 一行人纷纷上马,就此道别。各往各的方向领兵而去,十日后不知又是个什么光景。 贝州城,城郊。 赤聂的大营火把亮如白昼。主营帐内,刚刚从城内掠出来的娇美少女被塞住嘴巴,绑在铺了西域毯的地上。 赤聂单膝屈腿,豪放地歪靠着一个马鞍,大口灌着烈酒。 “你也是个瞎眼的女人。我……赤聂,再过几日便被封侯拜相,成为一方霸主。到那时,多少女人投怀送抱,哪里还轮得你来巴结我。哼哼,我劝你识相些,乖乖听话才是正理。” “唔唔……唔——!”少女拧紧秀眉,愤恨地瞪着坐在头边的男人。她宁愿死也会委身于他,这是野蛮的外族人。 赤聂嘿嘿一笑,伸手便扯开少女的襦衣,露出洁白的肩头,蝶形的锁骨。左侧锁骨上一颗漂亮圆润的朱砂质引起赤聂的兴趣。 他食指停留在那颗朱砂质上,听得少女闷哼一声,眼中闪动厌恶的泪光。 “呵呵,滋味不错。本将军喜欢。” 少女绝望地闭上眼睛,任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没入乌黑的发丝中。若非嘴里塞着布,她定会咬舌自尽。 赤聂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眼面的美人令他想入非非,恨不得立即要了这纯洁的少女。 如此想着,亦是野蛮的动手了。在少女沉闷的呜咽声中,赤聂毫不留情的糟蹋了妙龄少女,将一朵漂亮的扼杀在最美好的时光中。 当他通体舒畅的从少女身体中离开时,竟惊出一身冷汗。少女呆滞的瞪大空洞的眼睛,像是没有魂魄一般盯着他,身上满是他制造出来的斑紫痕迹。 赤聂探探她的鼻息,竟然…… “你……死了?” “将军,不好啦!” 主营帐外,一个护卫兵掀起帘子便走了进来,本是急得满头大汗,在看到躺在西域毯上赤果果的少女时,又惊出一身冷汗,吓得他全身绷紧,汗毛都竖起来了。 赤聂将旁边的裙子盖住少女的尸体,皱眉问:“何事?” 护卫兵恍回神,结结巴巴地说:“将军,大事不好。刚刚派到前方的探子来报,舒家村已兵三路攻打贝州城,恐怕大王子要……守不住城啊。” “三路?”赤聂皱眉,“五个城门,为何是三路?” “据探子来报,他们故意留出瓦朗关的城门,想要……想要……” 赤聂沉声,“说。” 护卫兵平复一下心绪,道:“说要将大王子和将军一起抓住。” “糟了。”赤聂惊慌,“快,拔营起程,赶回瓦朗关。” “瓦朗关?”护卫兵惊讶。 “若大王子逃出来,定会霸占瓦朗关,到那时我又置于何地呢。快快传令,拔营赶回瓦朗关。” “是。” 护卫兵急着跑出去传令。 而主营帐内,赤聂盯着少女的尸体发呆一会儿,便起身走到旁边,拿起烛台往盖在少女尸体的裙子上一丢。 “死前成了本将军的女人,也算是你的福气。” 说完,赤聂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大王子即将丢了贝州城,他可要守好瓦朗关才行。 第350章 感动,容人之量 破晓之前,司徒天逍与木宁夕领着七万多的狼牙铁骑来到一处岔路口。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坐在黑驹子的背上,仿佛怕她瞬时消失般紧紧抱住,嗅闻着她颈间淡淡的幽香,感受她略带冰凉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达给他。 “宁儿,我不想你去冒险,不如我跟着你吧。” “不行。”木宁夕果断拒绝,她捧着他的脸,轻轻浅印一吻,“别忘了,我要立功才能断了南晋帝的妄想。” “博古响是个睚眦必报的奸诈小人,他不会像博古延那样乖乖束手就擒,任由你摆布的。”司徒天逍仍是不安心。 “放心吧。我与博古响的对阵只是明面上的,真正要与他一对一的争斗,要等到我们攻城之后。”木宁夕安抚地抱住司徒天逍的头,在他天庭饱满的额上亲亲,“黄昏申时,我们在将军府汇合。” “你要小心。”司徒天逍仍然不放心她独自去对付博古响。还有城门楼上的李程和刘氏兄弟。 木宁夕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这是我随身带着的小东西,你要贴着左胸的位置带着,千万不许丢掉。” “是。为夫的一定好好保管。”司徒天逍凝着她娇蛮的俏模样,恨不得多看几眼,深深记在脑海里。 木宁夕强盗似的扒开司徒天逍的一边铠甲,伸手将小铜镜贴放在他的左胸,心脏位置。可惜她只带了一面铜镜,应该在后心位置也放一面就好了。 四婢女被她暗中派去监视鲁征,即便她们有铜镜也不行了。鲁征跟着她一起攻正门,但是因为吕驴子等人的关系,司徒天逍刻意将他派去另一个队伍里,不准靠近木宁夕。鲁征心里有怨有气,又恨自己的那些同乡太卑鄙,恨自己瞎了眼相信同乡的话,更觉得对不起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信任。 离别前聚在一起吃顿清冷的汤饭。因为离贝州城太近了,怕被发现。故而从舒家村带来的汤食已经凉了。 木宁夕吩咐下去每人一碗凉汤,吃饱了好叫阵,杀敌,攻城……要做到一鼓作气,越战越勇。 七万五千的士兵以分队形式围在一起悄声地吃着东西。用卫漠的话来说,今日一整天也许都吃不上一口,喝不上一口。或许这是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顿饭,所以士兵们的心情很复杂,既兴奋,又有些胆惧。死啊,谁不怕呢。可是他们身为兵卒,干得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 木宁夕高举拳头,康慨激昂着大喊着:“将士们,今日一战,我们是收回自己的家园,而非侵略别人的国土。我们保卫的是我们的亲人,不是祸害别国的百姓。将士们,用你们的勇气和智慧来收复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亲人。来吧,让我们踌躇满志地踏上征讨家园的胜利之路。” “集合!”卫漠大喊一声。 士兵们纷纷摔碎汤碗,快速集结,昂着挺胸地望着坐在枣红马背上的木宁夕。 “出发!”木宁夕举高手中的弯弓,和鲁征一起带领着两万狼牙铁骑往贝州城的正阳门城楼而去。 凝望着娇小瘦削的背影许久,司徒天逍轻叹一声,“十二狼听令,保护狼后为重。” 凭空中传来一声由十二人异口同声发出的低沉声音,“遵令!” 旭日东升,十二道金光在朝阳的红光下闪动夺目的华彩。 “将军,我们也该起程了?”卫漠骑马上前提醒,回头看石副将军已准备带五千精兵团和五千士兵绕到贝州城后城门外埋伏,等着龙隐杀自投罗网。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她。”司徒天逍仍然不放心木宁夕,若没有吕驴子等人的出现,他还能相信鲁征,但是现在……即使有十二金狼和十个鬼护卫暗中保护她,他依旧不能安心。 卫漠点点头,领着五万大军急速往贝州城两边的城门楼而去。为了给司徒天逍节省时间,卫漠选了远一些的侧城门楼。 另一边,木宁夕骑着红枣子,回头瞧了眼鲁征,还有时刻警惕的四个婢女。 “鲁前辈,到前面来吧。我有事情想与你商量商量。” 木宁夕的唤声吓得鲁征停住脚步,好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心中有愧,又有些生气。自打跟随司徒一族的将军们征战之时,他从未想过背叛。可是司徒天逍却不相信他,一时很难接受。 “来人,赏鲁前辈一匹马代脚。” “公主,这……” “牵匹马来。”木宁夕剜了犹豫的小士兵一眼,转而柔声对慢慢走来的鲁征,笑说:“我年轻不懂事,请鲁前辈莫要怪罪。” “小人不敢。”鲁征面露愧色。刚刚他还小人之心猜度木宁夕赏马匹代脚的意图,没想到……“请公主恕罪!” “别这样,我相信你和吕驴子不是一样的人。”木宁夕微笑着安慰他,见小士兵牵来一匹精瘦老马,看上去就是跑不快的那种,心里哭笑不得。这是怕鲁征劫持她逃跑吗? 鲁征自然明白小士兵的用意,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慢慢跟着木宁夕后面。 “鲁前辈,我能叫你‘鲁大叔’吗?”木宁夕忽然回头询问。 鲁征一怔,闷闷地说:“若公主不嫌弃小人老朽,想叫什么都行。只是‘大叔’这称呼,不敢当。” “在我看来,就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年轻,你年长,如此称呼更显得亲近些。”木宁夕随意地解释,驾马继续前行。 鲁征心中感怀,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有容人之量,真是令他愧疚不已。 木宁夕骑着红枣子哼唱着小曲,偶然间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她微微拧眉四下观望,竟发现隐隐的数道金流星划过。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金流星?不必想也知道,是十二金狼吧。 这男人还真是太过于担心她的安危,十个鬼护卫已经暗中保护她,又把他贴身的十二金狼给派来,真是要她的命啦。 “十二金狼听令,本后命令你们避开狼王的耳目,暗中保护狼王。若狼王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本后要你们拿命来偿。” “我等奉狼王之圣令来保护狼后,不可违令。”空中传来低沉的声音,分不清是几狼。 木宁夕冷笑,“不敢违令。那么你们可想看到狼王受伤?” “这……” 静谥之后,那声音透着无奈,道:“遵狼后凤令。” “去吧,别被狼王发现。”木宁夕挥挥手,霸气有余。 鲁征看着木宁夕如此,仿佛看见司徒老夫人杭氏年轻时的样子,亦是巾帼不让须眉,一声一令皆让男子为之汗颜。 木宁夕扭头见鲁征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笑问:“鲁大叔在想什么?” 鲁征恍回神,尴尬地抱拳,“禀公主,在想司徒老夫人年轻时的情景。” 木宁夕咋舌,好奇地问:“鲁大叔喜欢奶奶吗?” 鲁征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公主你误会了。小人看你的言谈举止,像极了司徒老夫人年轻时的气派。” 木宁夕听完,哈哈大笑,说:“许多人都说我像奶奶年轻时的样子。而且,北契国的一个人说我有元太后的气势。” 鲁征怔怔地端详着木宁夕,情不自禁地点头,“是啊是啊。当年元太后的霸气可是闻名四国,连司徒老夫人亦是敬佩不已。论起智谋,公主的确有元太后的影子。” 木宁夕傲娇地轻哼,“我才不稀罕呢。” “呵,稀不稀罕,有些事是否认不得的。”鲁征别有深意地提醒。 木宁夕亦听得明白,但她仍装糊涂,傻笑道:“我的一言一行皆被司徒天逍掌握,若说智谋第一人非他莫属。” “公主说的对,少将军的确是天下第一人。”鲁征长长感叹,几年不见,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秘至尊狼王竟然是司徒天逍。 木宁夕和鲁征有说有笑的带着两万狼牙铁骑缓慢行进向贝州城的正阳门。而这一消息早已被埋伏在半路的探子传回贝州城的将军府。 远远尾随着走了数十里,司徒天逍见木宁夕与鲁征轻松自在的领兵行进,他悬着的心略微放松,调转马头便去追赶自己的那三万大军。 扶柔公主领兵攻打贝州城,讨伐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的消息从贝州城传到南晋帝和信阳侯,庞丞相,司徒老将军的耳中,同时也传到北契国辅政王博古羌的手里。 此刻,北契国大王博古桀毒瘾发作,正被绑在有围栏的榻上抽搐着,双眼圆瞪,口吐白沫,四肢蜷缩。 此刻,南晋皇帝安括正在盯着一张地图研究木宁夕攻城讨贼的作战路线,他心疼这娇小的女子干着男人的事情,更气愤朝中的男人们连个弱质女流都比不得。 此刻,楚王和寿王聚在一起对月小酌,以十金为赌注,猜测木宁夕和司徒天逍攻城的法子。 此刻,逃得一命的月牧终于见到月老夫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禀告,不敢有半点欺瞒或多扯淡。月老夫人听完之后面如死灰,她终于养出一匹狼,一匹即将吞掉她的狼。好后悔呀,当初真该亲手掐死她,不该留她性命的。 此刻,本该回到东楚国的古今突然返回舒家村,等待消息。冥冥之中,他觉得木宁夕是女帝之命。 看似攻打贝州城,讨伐博古响是一件很简单的战事,可往往一点可窥一面,每个人都等待着结果,猜测着木宁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 第351章 叫阵,善奈之恶 太阳暖暖的悬在空中,终于按预定时间抵达贝州城的正阳门。 停在五里外,拉开屏障的阵势,木宁夕身披银雪铠甲,单手执银弓,骑在枣红色马背上,英姿飒爽、霸气十足。 鲁征骑马在她身后,手中的长矛时刻指向前方,做出指挥冲杀的架势。 “来人!”木宁夕大喊一声,立即有士护走上前来,随即听到她下令:“叫阵!” “是。”士兵拿着由木宁夕设计的大喇叭,向着对面的城门楼,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对面的北契贼人听着,扶柔公主领兵前来讨伐,快快打开城门投降,乖乖束手就擒!” “哇靠,你就这么喊一整日有屁用啊。”木宁夕嫌弃地撇嘴,回头问鲁征:“鲁大叔,你们以前也这般叫阵?” 鲁征不明所以,诚实地点头,“是啊。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不仅我国,连别国也是。” “真没创意。”木宁夕嗤之以鼻。伸手向旁边的士兵,“拿来,我喊一遍给你听听,要记住啊。” “是。”士兵双手奉上,满心期待着看着木宁夕,不知道她能喊出什么别俱一格的新词。 木宁夕清清喉咙,拿着大喇叭对准前方的城门楼,“姓博古的混蛋听着,你爹喊你回家吃饭呢,你娘喊你回家换尿布呢,你叔叔喊你回家跪祠堂呢,你弟弟喊你回家偷鸡摸狗欺负大婶呢。快点滚回北契国去吧,你们一家子急傻了,脑袋被马蹄子踢啦,被羊犄角顶啦,被牛粑粑糊啦。” 一连串叫阵的话喊出来,最先忍不住的是她身后的两万将士。所有人哈哈大笑,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绝逼是历史上最乐子的叫阵。 一口气喊下来挺费力气的,木宁夕拍拍有些窒闷的胸口,回头问士兵:“都记住没有?” 士兵光顾着笑了,哪里记得住呢。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禀公主,小人没记住。要不,你再说一次,我一定好好记。” 木宁夕叹气,“算了。反正他们也不出来,你们所有人都跟着我一起喊吧。对了,别太用力。万一喊没力了,上战场怎么办。” “是。公主放心吧。”后面的士兵们兴奋地攥着拳头,做好准备。 木宁夕嘿嘿一笑,带头大喊:“姓博古的混蛋听着!” 鲁征挥动着手打着拍子,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而后面的两万士兵随着他挥手的节奏,齐声大喊:“姓、博、古、的、混、蛋、听、着——!” 这气势,这声浪,这整齐划一的节奏……绝了。 木宁夕掩嘴偷笑,清清喉咙,继续喊:“你爹喊你回家吃饭呢,你娘喊你回家换尿布呢,你叔叔喊你回家跪祠堂呢,你弟弟喊你回家偷鸡摸狗欺负大婶呢。” 鲁征强忍着笑,挥动着胳膊,打着节奏。 两万将士铿锵有力地一字一字,齐声大喊:“你、爹、喊、你、回、家、吃、饭,你、娘、喊、你、回、家、换、尿、布、呢,……” “噗——” “噗……哈哈哈!” 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捂住嘴巴笑着。 木宁夕满意地回头瞧着两万士兵同声同气的叫阵,那气势不输欺男霸女的北契国散兵。 “两万人分成四个方队,一个方队一个方队的叫阵,这样不累。”木宁夕吩咐着,鲁征立即下马去分组,让她很是欣慰。希望她没有看错鲁征,希望他的忠心能胜战一切诱惑。 城门楼上悬在半空的笼子里,李程和刘士彦、刘士弼狼狈不堪地趴着。连日来每日清晨最寒冷的时候,善奈都会领着人来泼屎泼尿,他们的衣服本就是破烂,这下更如褴褛。 当听到五里之外渐渐传来的叫骂声,三个人的神经立即绷紧,那特别的叫阵说词让他们迷惑之余,更加期待。 善奈早上有意透露,扶柔公主和至尊狼王一起来攻打贝州城。木宁夕的那点小手段不值一提,但至尊狼王绝对能战胜博古响。只要至尊狼王杀了博古响,他们就能活着离开这里。甚至可以借至尊狼王之手杀掉司徒天逍,再挑拨木宁夕与至尊狼王之间的信任,木宁夕也终难逃一死。 如此完美的计划在李程看来却是贻笑大方,连三岁的孩童都骗不了的计划,竟敢打至尊狼王的主意。看着刘氏兄弟的死不悔改,李程也懒得劝阻,只当自己是透明人。 贝州城内的将军府,博古响刚刚宠幸过两个婢女,正吩咐善奈绑出去杀了。 “王爷,西都国的扶柔公主果然领兵来攻,现已在五里之处叫阵。”柯托来报,后面跟着善奈。 床榻之上,博古响正在第三个婢女身上驰骋,哪里有心思听柯托的禀告。只等他餍足之后,将已被玩得半死的婢女踹下床,赤果着身体下床走去隔间的沐浴室里,坐在温汤的浴桶中,才沙哑着嗓音询问:“叫阵几回啦?” 跟进来的柯托面无表情的禀告:“第十五回了。” “不急不急。等本王泡舒服了再出去迎战。你先点兵,不须太多,一个小小女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不过是吵吵闹闹的要些好处。等她乖乖躺在本王的身下,保准她叫得比现在更动听。哈哈哈哈哈。”博古响着浴桶边缘,色欲熏心地狂笑着。至尊狼王看上的女子,滋味必定不错。他身为北契国大王子,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一个女人罢了,还不是靠身子来诱惑着男人,而满足她们的小虚荣。 柯托默默退出,去清点士兵,为开战做准备。 而善奈却留下了,见柯托走了,他悄悄走到浴桶边,伸手掬起一捧温水泻于博古响赤果的肩膀。 “王爷想不想要那个女人?”善奈弯腰,唇几乎贴在博古响的耳朵边。 博古响微拧眉,嗓音却平淡无波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善奈嘿嘿一笑,顾不得湿了衣袖,双手掬着温水浇在博古响的双臂,肩膀,胸膛……“敢与至尊狼王抢女人,王爷乃天下第一人。若是趁此机会除掉至尊狼王,那么他的狼山和财富,以及天下的至高权力都是王爷的。” “哈哈哈哈,你说的很对。”博古响赞赏的抬起手拍打贴在耳边的脸,粗糙的皮肤像磨砂石头般。 善奈微微一笑,顺势低头亲吻博古响的肩膀,颈侧,闷闷地说:“小人可以帮王爷得到那女人,还有引出至尊狼王。但是王爷也要赏给小人一件宝贝才行。” 博古响内心嫌恶,但又期待背后的男人能说到做到,他不露痕迹地微侧身避过令人恶心的唇舌,调笑道:“你想要什么宝贝?本王都能为你寻来。” 善奈激动地大笑,双臂环住博古响的裸肩,边亲吻着他的耳朵,边沉闷地说:“小人想要王爷的宝贝身子,王爷是否愿意赏赐?” “放开!”博古响胃里一阵翻滚,埋在水中的双手已握成拳头,恨不得一把扭断这男人的脖子,再拧下他的脑袋丢到臭水沟里。 善奈迷恋于博古响皮肤的美好,完全没有察觉到自来于怀中人的浓浓杀气。 “王爷,只要你肯将宝贝身子赏赐给小人,扶柔公主和至尊狼王定会带到王爷面前,任凭王爷处置。” “本王命令你,放开!”博古响怒不可遏,强忍着喊人的冲动。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堂堂北契国大王子被一个山野莽夫抱着亲薄,那他会同博古延一样失去继承北契王位的资格。一个有污点的王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 善奈拿出一颗红色药丸强制着塞入博古响口中,放开他的同时亦在水中放了一条小蛇。 绕到正面,退开去三步,善奈笑淫淫地看着全身僵硬,坐在浴桶中隐怒的博古响。 “本王命令你,把蛇拿出来!”博古响怒瞪着站在三步之外的莽夫,这混蛋不仅长得恶心,思想更恶心,行为亦是恶心之极。竟敢让他献身?太可笑,也太无耻。 善奈走上前,伸入一手到水中,装作捞蛇,实则抓住博古响身下那致命的要害,冷笑道:“王爷还不肯赏小人,这手中的物什……真不错。” “你到底想怎样?”博古响怒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善奈微微一笑,“吕驴子等人的身份暴露,被扶柔公主一声令下全部剿杀。若小人没有猜错,那十万大军中已没有细作。王爷多年培养的细作不但背叛,还有可能将王爷的布局悉数告诉扶柔公主。” “呵呵,本王培养的细作从不敢背叛,否则……”博古响欲言又止,因为善奈的手已经不规律的动起来。恨得他咬牙切齿,“你到底要什么?” 善奈笑道:“小人刚刚说过了,王爷明白的。” “除了本王的身子,别的宝贝……都可以给。”博古响脸颊浮现潮红,他竟然…… 善奈嘿嘿一笑,从水中拿出自己的手展示给博古响看,“王爷,要不我喊外面的护卫去找个婢女来服侍。” “不必。”博古响又羞又窘,胡乱地抓过雪白里衣,有些害羞地转身站起来,迅速披上里衣,“到隔室去说吧。” “好。”善奈上前揽住博古响的粗腰,在他耳边低语:“大王子,小人会好好待你的,别害怕,以后习惯就好。” “闭嘴!”博古响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长相凶神的男人竟然……喜欢男人? 善奈欣喜若狂地揽着博古响穿过长长的隐秘走廊,来到一间仅有一个窗子的隔室。室内一床一桌一椅,再没有别的。 “说吧,如何抓到扶柔公主。”博古响有些迫不及待。 善奈坐到床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王爷过来坐,我慢慢告诉你。” 即使不情愿,博古响仍慢吞吞走过去坐下。他要隐耐,总有一日会亲自杀了这个混蛋。 比起丢了贝州城,他的身子……也不能被侮辱啊。不行不行,要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善奈靠在博古响耳边,悄声说:“只要你放出话去,已抓到司徒天逍,她便会乖乖就投降,任王爷处置。而有了扶柔公主,还怕至尊狼王不出现吗?” “司徒天逍?”博古响拧眉。 善奈强行搂过博古响,翻压在身下,“王爷,等你赏了小人,小人自会告诉你一个骗过扶柔公主的好办法。” 博古响咬牙,他发现全身燃着火一般狂热,且全身无力。难道那颗红色的药丸是…… 不给他多想的时间,善奈已迫不及待享用眼前的“美食”。管他是什么王,还不是乖乖躺在他的身下承欢。 这个混蛋!终有一日,他会亲手剁了这混蛋! 博古响昏迷之前如此想着。可这个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因为…… 第352章 应赌,胜者为王 博古响闭上眼睛,即然无力抵抗,那么就认命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终有一日,他要亲手活剐了这个男人。首先要割下的就是他的那块肮脏的肉。 自从古今带着他来这里见博古响,第一眼便喜欢得紧。每每深夜时他都压抑不住想要侵犯博古响的冲动。但是古今交待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他要等待时机成熟再……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过了这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他要抓紧时间在柯托到来之前一解相思之渴。 博古响的认命让善奈很是兴奋,之前的野蛮也稍稍缓和下来,努力挑起他的兴趣。 厌恶地无力攥着拳头,博古响闷哼一声,咬牙催促道:“动作快点儿!否则本王恢复体力,定要亲手宰了你。” “王爷放心,在我要你的身子之前,你只有说话的力气。若你叫得好听些,也许我能早一点解了你的毒。”善奈扒着博古响身上的雪白衣袍,迫不及待的摸上去。 博古响暗自咬牙忍耐着堵在喉咙里的恶心感,闭紧眼睛的时候,听力异常清析,连善奈隐在粗噶呼吸中的兴奋浅吟也清晰可辨。 耳廓被湿软的舌头舔过,突然…… 一声闷哼传入耳中,博古响心有疑惑却仍闭着眼睛。他感觉到善奈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身上,而一滴滴热流带着腥膻的气味落在脸上,越落越多,直到成为一注血流顺着他的脸庞向下流入枕中。 “你……”博古响薄怒,睁开眼睛竟呆滞地说不话来。刚刚怒火瞬时消弥,取而代之是全身颤抖的惧意。 善奈瞪大空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博古响,两侧的太阳穴在不停的流血,直落在博古响的脸上。 “善奈?”博古响皱眉,微微歪头发现左右太阳穴的伤口像一条细小的斜缝,而且形态一致,似乎是锋利的暗器所为。试探地询问:“你死了吗?” “他当然死了。”回答的人并非善奈,而是门旁边闲坐观花的男人。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铜板,明确的告诉博古响,善奈是用这种暗器杀死的。 博古响侧过头看向门旁的男人,脑袋里刹那间轰轰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尊、狼王?” 戴着狼首面具的男人哼笑,挑替地讽刺,“连起来读很废力气吗?本尊不喜欢被人分开来。今日饶你一命,再敢有下次定让你懂懂规矩。” “多谢至尊狼王求本王性命。”博古响谨慎地表达谢意。但却听到面具之后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那寒意直达他骨子里,让他忍不住害怕的发抖。 “在本尊面前敢称‘王’,除了你爹,连博古羌都不敢。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不不不,本……不,我,我打从心底尊敬至尊狼王,怎会有不恭之心。还请至尊狼王恕口误之罪。”博古响急忙辨解,比起善奈,至尊狼王才是真正的恶人。他暴戾,阴晴不定,腹黑,是天下第一奸诈之人。想想都觉得自己很悲催,堂堂北契国大王子被一个土匪头子羞辱,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是此情此景若被至尊狼王拿来当把柄,他还有活路可言吗。 “至尊狼王来此,不知是……” “看热闹。”起身走到床前,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强行塞入博古响口中,解释道:“这是解药。” 博古响惊讶之余,猜不透至尊狼王这何要救他。 走回门旁的椅子上坐好,拿出一颗夜明珠在手里把玩。过了一会儿,提醒:“你可以动了。” 博古响听见,立即推开压在身上的善奈尸体,翻身下床走去洗脸。拿过棉布擦干净,对着外面吼道:“来人。” “外面没有人。”将夜明珠往善奈张开的嘴巴里一丢,拍拍手立即出现两个黑衣人,吩咐道:“把尸体埋了。再去告诉狼后,善奈已死。” “是。”黑衣人像提麻袋似的将善奈的尸体从带走,看得博古响微微怔愣。狼后? 没有给博古响发呆的时间,面具后又传出声音,道:“本尊是来看热闹的,可你迟迟不出城应战,难道怕了?” “笑话。本……我怎么会怕一个弱质女流。只是不想与女流计较罢了。”博古响一改刚刚的懦弱,潇洒不羁的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好,目不斜视的迎着面具之后的两道凌厉视线。 “本尊救了你,你不感激吗?” “至尊狼王是来看热闹的,即便是帮着司徒天逍和扶柔公主来攻城,我也不可能因为被你救了,乖乖的交城离开。”博古响语气坚定的说完,果然看到面具后的视线更加骇人心魄。这是逆我者亡的狠戾,可在他要再次确认时竟瞬间收敛,面具后传出一声低沉而撼动人心的笑声。 “好。本尊前来正是要告诉你,好好的打一场,本尊想很看看是你和扶柔公主,谁更胜一筹。” “和一个女人比?我没兴趣。若是和司徒天逍比一比,我愿意。”博古响信心十足。以前他只听说过司徒天逍与博古羌之间的争斗,而博古羌每次都在最后一步败阵。 “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你还敢想与司徒天逍对阵。”面具之后的声音的讽刺让博古响很不舒服。 站起来大步走到至尊狼王面前,博古响定定地看着狼首面具,“至尊狼王有兴趣与我打赌吗?” “赌什么?” “赌一座城。若扶柔公主和司徒天逍联手战胜本王,贝州城和瓦朗关从此是本王的。”博古响看着狼首面具,暴涨的自信心让他忘记不该自称“本王”,尤其是在至尊狼王提醒之后。 “若你输了呢。” “本王不会输。”博古响皱眉,脸色亦黑沉。 “哈哈哈哈。年轻人,自信过头便是自负,自负的下场可不太好呀。本尊要提醒你,依本尊看来,你连扶柔公主都敌不过,又奈何不得司徒天逍。” 博古响冷蔑地问:“至尊狼王长他人志气,灭本王威风,难道想变相的给本王施压?” “不,只是告诉你事实。”起身,与博古响面对面,清晰的咬字,道:“若你输了,乖乖交出贝州城,并且用性命发誓永不攻打贝州城,如何?” “至尊狼王是来当说客的?”博古响眯起眼睛,有种预感,这个狼王是假的。 “哈哈哈,说客?”拿出一块金令牌,狼首面具后的声音透着丝丝薄怒,“狼王令,天下从。本尊才不管你们谁打谁,只想耳根子清静。你是聪明,本尊的意思该明白才是。” 博古响看一眼黄金的狼王令,心底冷汗淋淋。还好他没有得罪此人,否则真是自挖坟墓。竟敢怀疑至尊狼王是假的?想想都后怕。 这狼王令可不是假的,即便那年他父王命人伪造的许多,但是没有一个能代替真正的狼王令。而眼前这块令牌,是真品。 “考虑得如何?”收回狼王令,眸光淡淡地看着博古响脸上稍纵即逝的放松。 博古响思忖片刻,“好,我应了。” “呵呵,那么本尊就等着看热闹喽。” 瞟了面色凝重的博古响一眼,至尊狼王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呆滞的人想不通,至尊狼王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杀善奈?还是逼他下赌注,暗中帮助扶柔公主和司徒天逍? 博古响百思不得其解。呆坐着思考事情,连柯托敲门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柯托轻轻唤一声,“王爷?” “嗯?”博古响恍回神,看到柯托满头大汗,便问:“你来作甚?” “王爷,你怎么了。不是你让属下去点兵,准备出去迎战吗?”柯托傻傻的问,又觉得有丝不寻常。后知后觉地嗅到一股子血腥味,立即惊慌道:“王爷,你是不是受伤了?” 经此一提,博古响回头瞧了床上一眼,咬牙切齿道:“东楚国的古今竟敢带一个喜好男色的混账前来侮辱本王。去,下令抓拿东楚谋士古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侮辱王爷?谁这么大胆,属下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柯托大怒。这间密闭的小室只有一道门,刚刚他进来并没有看到谁呀。 博古响精神萎迷地站起来摆摆手,“先去迎战,余下的事情等日后再慢慢解决。” “是。属下送王爷回房中更衣。”柯托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心中狐疑博古响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 博古响情绪低落地在后面走着,完全没有发现小密室的旁边还有一个隐藏的密室,里面正发生着诡异的事情。 另一间小密室里。 善奈平躺在床上,刚刚带他来的黑衣人正悉心的为他诊治太阳穴两处小伤口。 离床不远的地方,狼首面具的男人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黑衣人在忙碌的救治。 当善奈头上的疮伤全部止血,上药之后。黑衣人将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便悄悄的退出去。 时间流逝,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善奈突然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慢慢抬起的双手。 他,竟然没有死? 第353章 中箭,百步穿杨 “很意外吧。” 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善奈惊得立即坐起身,扭头便看到站在门口处的狼首面具男子。 “至尊狼王?你怎会在这里?”善奈惊讶。至尊狼王是来杀他的吗? “东楚国谋士古今与你是什么关系?乳岭时,他为何会救你?” 善奈黑了黑脸,“我曾经在东楚国大将燕增麾下,与古今相识有何不可。” “本尊所知,燕增与谋士云之乃是政敌,你与古今似乎走得太近些。” 善奈点点头,道:“燕增为人太耿直,不懂得圆滑。比起他,我觉得谋士云之更值得投靠。虽然燕增对我有恩,但……良禽择佳木而栖。谁不愿跟对主子,享一世荣华。” “此话说得坦诚。” “多谢至尊狼王。”善奈下床走到狼首面具的男人面前,单膝跪下,“乳岭一事小人受月牧蛊惑,请至尊狼王惩罚,小人甘愿受过。只求至尊狼王一件事。” “收你入门下吗?” “正是。”善奈仰头敬望立于面前的男子,隔着狼首面具,不知道至尊狼王的真面目是何等的俊美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善奈有一丝揭去面具的冲动。而他终究没有那个不要命的勇气。 “只要你帮本尊做一件事情,本尊可以考虑将你收入门下。” “请至尊狼王吩咐。”善奈大喜,心想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沉默片刻,在善奈的兴奋劲儿有些淡去时,才说:“将你侮辱过博古响的事情到北契国的都城都散播。不管用什么方法皆可,只要传得沸沸扬扬,越烈越好。” “是。”善奈奸诈一笑。他不必亲自去,只要派些乞丐去传播,不须半日就能闹得满城风雨。 “办完之后到这里等本尊。”转身即走,不管善奈答不答应。 善奈看着瞬间消失的人影,盘算起该如何逃出这座将军府,如何逃出贝州城,再好好的谋划一翻。 贝州城的正阳门。 正午时分,等了一个上午的木宁夕有些不耐烦了。离傍晚攻城的时间越来越近,如果她不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很难从正门牵制住博古响。 “传令下去,向前挺进一里。” 木宁夕率先骑着枣红马往前面跑去,后面跟着十几个护卫兵,其中包括乔装打扮的十个鬼护卫。 四婢女是女流之辈,又被木宁夕安排监视鲁征,所以她们只能干着急,随着鲁征和两万大军缓慢前行。 木宁夕继续骑马前行,只让鬼一和鬼二跟着她一起往前走,而余下的人等着后面的大部队。 这里离正阳门,有四里路程。 继续往前,木宁夕骑在马背上,停在离正阳门一里外的地方,隔着护城河,正看清楚悬在城楼上笼子里的三个人。 三人皆是褴褛不堪,长发披散,比乞丐还不如。即便离得一里仍然有恶臭的气味从对面迎风吹来,木宁夕瞬时拧眉,不解了看着笼子里的三人。 “公主,属下接到消息,博古响攻城之后便将他们囚禁在笼子里。近日那个善奈每日清晨最寒的时候会倒下几桶屎尿,据探子来报是博古响吩咐的。”鬼一低声禀告。看向笼子里的三人时,眼中闪着快意。 木宁夕冷笑,“活该!最好死在博古响手里,日后也省些心力防着他们。” “是。”鬼一点头。 忽然,对面传来一阵躁动的尖叫声。刘士彦和刘士弼显然看见护城河对岸的木宁夕和鬼一、鬼二。 “木宁夕,快救我们出去。只要你下令救了我们,前仇旧恨一概抵消。听到没有?”刘士彦抓着笼子的栅栏,对着护城河对岸的人大喊。 听到刘士彦的话,木宁夕冷笑,扭头对鬼一说:“告诉他,想让本公主救他出来,可以呀。只要他咬舌自尽,本公主定会将他的尸体放出来,并且运回汴州城去。” “是。”鬼一颌首,高声向笼子里的刘士彦大喊,复述木宁夕刚刚说的话。 笼子里,刘士彦气得瞪眼,指着对岸的小女人大骂:“木宁夕,你这个贱人。本公主当初怎么没亲手杀了你,竟然心善的留你一命。哼哼,木宁夕,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 “谁恩将仇报呢。”木宁夕气鼓鼓地咕哝,回头说:“鬼一,告诉他。本公主记得清清楚楚,信阳侯几乎放干我的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是。”鬼一答应着,开始向对岸大喊。 笼子里,刘士彦愤愤地拍打着栅栏,骂道:“你这个黑心的毒妇,我定要自手杀了你。” “算了吧。她与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上的人,怎会真心救我们呢。”旁边的刘士弼已经不抱希望。 刘士彦回头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只要她一日为扶柔公主,她的命就捏在我们手里。对呀,我怎么把龙纹毒忘了。” 忽然又燃起希望的刘士彦对着对岸的人大喊:“喂!木宁夕,只要你肯救出我们。我会给你两年的龙纹毒药丸,如何?” 对岸这边,木宁夕微微挑眉,喃喃自语道:“若我告诉他,我的龙纹毒已解,他会不会喷出一口老血,当场气死呀。” 鬼一和鬼二低头闷笑,“公主,有可能。” 木宁夕嘿嘿傻笑,“不行。不行让他们死得太快。我要想个办法利用他们引出博古响。” “公主想要如何做?”鬼一正色。鬼二亦严肃起来。 木宁夕想想,灵光一现,抽出两根长箭,问:“拉弓射箭,你们谁更精准一些。” “我们都可以。”鬼一和鬼二同声回答。 “那你们一人一箭。只射刘士彦和刘士弼即可。李程嘛,念在当初他送我一盒子银宝,放过他吧。”木宁夕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她与刘士彦有仇,自然刘士弼也不能放过。 鬼一和鬼二相视一笑,悄悄准备好弓箭,只等木宁夕下令。 木宁夕小声道:“一会儿我喊他们。他们趴到笼子面向我们,你们一个射一个,记住目标是大腿。” “是。”二人答。 木宁夕往前走两步,大喊:“你们三个废物。竟敢不战而败,白白将贝州城搽手送给博古响。还妄图取代司徒天逍的位置,你们真是异想天开。” “今日本公主领兵前来讨伐博古响,收复贝州城。你们三个废物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才行。” “刘士彦,刘士弼,你们真是丢人现眼,枉你们是信阳侯的孙子。干脆自断香火,免得后人也耻笑你们。你们这两个怂货,不要脸的苟活于世做什么,怎么不去死呀。” 对岸,刘士彦和刘士弼怒发冲冠,一下子趴到笼子栅栏上,指着对岸的人破口大骂:“木宁夕!你个贱人,竟敢骂我们!” “木宁夕,你一个弱质女流领兵来攻城?真是可笑之极。赶快滚回去服侍男人吧。” “你那副假清纯的样子迷惑多少男人。你这狐媚子,早晚覆灭我南晋国。滚出去!” “司徒天逍个混蛋,见到博古响来攻城,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英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无能之人罢了。” “木宁夕,滚吧!滚回你男人的床上去吧。” “对,我们不指望你来救。滚吧!滚吧!哈哈哈哈……啊——!” “啊——!好痛!” 刘士彦和刘士弼同时捂着大腿尖叫,二人倒向后面。他们的大腿上插着一只长箭,射穿的大腿流出汨汨赤色的血液。 李程见二人如此,默不作声地逃到角落里蜷缩着,连脑袋都埋入交叠的臂弯里。只要不惹怒木宁夕,他就能逃过一命。至少刚刚的叫骂声中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说明木宁夕念了他一点赠金之恩。 护城河对岸,木宁夕满意地瞧着笼子里疼得嗷嗷狂叫的刘氏兄弟。想到她曾经被信阳侯强行划破胳膊取血时,那忍无可忍的巨痛,还有感觉到全身血液在不断流失的惧怕。 “好箭法。大有百步穿杨的精准!对了,博古响手下的弓弩射程是多少?”木宁夕望望城门楼上放哨的北契士兵。即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北契兵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刘氏兄弟被她们伤害。不知道她的这步棋,有没有走对呢。 鬼二想想,说:“若他们站在城门楼上射出,仅有一里罢了。若是在地面上的射出,有一里半。” “嗯。”木宁夕点点头,“那我们停在二里的地方,应该很安全。” “是。”鬼一和鬼二同声回答。 “走吧。我们等着博古响来应战。” 调转马头,木宁夕回头望了一眼笼子里的刘氏兄弟和笼子角落里的李程。两个蠢货,一个怂货,这三人活该被关在一起。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们三个是同类人,为何却相杀呢。”木宁夕琢磨不透。 鬼一笑道:“因为他们只惦记自己手中的权和利。私心大了,野心大了,哪里还在乎别人。” “正是这个理呢。”木宁夕点点头,非常同意鬼一的话。 “不知道司徒天逍和卫漠怎么样了。石副将军那里有没有劫杀到龙隐杀。”木宁夕悠闲地骑着马返回,边走边说。 “有主子和公主在,都会顺利的。”鬼一安抚。 木宁夕嘿嘿笑道:“有你们在,我相信会更顺利。” “多谢公主信任。”鬼一和鬼二拱手。 木宁夕哈哈大笑,和他们一起策马往回赶。恰巧在二里的地方遇到赶来的鲁征和士兵们。 还有一个被绑着的男人走在最前面。 木宁夕惊讶地看着那男人。 “咦?你们怎会抓到他的?” 第354章 迎战,欠债小人 见到被绑来的人,木宁夕惊讶地打量着那男子。真没想到几日不见,他身上的长袍有些脏污,面容也不像之前那般云淡风清,更多的是隐忍恼火,两只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古今?”木宁夕随意喊出男人的名字,端详他微微干裂的唇角残留星星点点的血渍。原本烦躁的心绪忽然大好,她笑盈盈的斜睇着他,“怎么,被人打了?” “哼,你们南晋人真野蛮。”古今愤愤不平,若不是被绑着,他定会返回去把那个混蛋打得鼻青脸肿。 木宁夕错愕地眨眨眼,“谁打的?真心要谢谢他呀。” 古今愤懑地微扬脸瞪向马背上的女子,“我被打了,公主这么高兴吗?” “当然。”木宁夕很诚实地点点头,“谁让你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活该你被打。若被我查出打你的那个人是谁,定要准备一份大礼亲自登门致谢。” 古今感觉头顶一道巨雷劈下,让他死吧。遇到一个又一个的混蛋,连女人都是野蛮的。 “公主,你们南晋人……” “停!”木宁夕打断他的话,扬扬手中的马鞭,笑盈盈地提醒:“古今呀,本公主是西都人。你别一口一个‘南晋人’,一口一个‘你们南晋人’。南晋人的死活与本公主无关。” 古今愕然地呆滞了片刻,想到面前的女子连西都人都不算,她是幻月山庄的三小姐。算起来,的确不能用“南晋人”来说。 “公主恕罪,小人失言。”古今颌首致歉,态度转变得很快,一下子温和如初。 木宁满意地点点头,“你不是回东楚国了,为何出现在这里?” 古今苦笑,“都怪好奇心太重,落得此等困境之时。” “活该!”木宁夕勾唇,扬起漂亮的叶儿眉,问:“你好奇我是如何领兵战赢博古响的?” “正是。”古今也是玩虚的,直接承认自己的想法。他的确想知道这个木宁夕有什么能耐敢与博古响叫嚣。 四国中世人都知道北契国的大王子博古响是个喜好美色的莽夫,只会逞匹夫之勇,从来不用脑袋想事情。 木宁夕自然猜出古今的想法,默默的笑着并不解释。 “公主,对面的城楼上有人在动。”鲁征急声提醒。 木宁夕回头看去,果然见到正阳门的城楼上,一身银与皮相接的铠甲的博古响迎风立于正中央。 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博古响是什么表情,但可以想象他那副欠揍的表情。 “公主,博古响很会暗箭伤人,你可要小心些。”古今善意提醒,却被木宁夕嫌弃的回瞪一眼。 木宁夕回头问:“谁愿与我同往?” “公主,我们愿往。” “公主,我们愿同往。” “公主,……” “公主,……” …… 士兵们纷纷抱拳请愿,都希望能成为第一先锋,跟随木宁夕前去探路。 木宁夕满意地笑笑,“你们这一百人跟着我一同去吧。”说完又对鲁征说:“这人留着无用,是杀是放听你的。” “是。遵公主令。”鲁征抱拳,扭头冷瞧一眼古今。心里权衡利弊,最后决定派人将他秘密送回去给骆名流看着。等攻入贝州城之后,再交由司徒天逍决定。 木宁夕与四婢女交待几句,便领着一百士兵往前面去了。 不知博古响在想什么。站在城门楼上眼睁睁看着木宁夕领着一百士兵缓缓而来,停在护城河的对岸。 一高一低,隔河相望。木宁夕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博古响。他与博古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果然长得很像。只是博古响更多了些野蛮气,而博古延多了些书卷气。两兄弟站在一起,表面上看是一文一武,不知道骨子是不是也一样烈火与冰水呢。 木宁夕打量博古响的同时,立于城门楼上的博古响也在端详着她。 乍然一眼,博古响竟惊出一身冷汗。这……这……这女子似曾相识。尤其眉宇间的一抹清纯更是令他心动不已。 “对面的人可是西都国扶柔公主?” 博古响说得很恭敬。他脑海里不断搜寻着与这张清纯小脸重合的记忆,可无论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难道是他的错觉? 护城河对岸,木宁夕骑在枣红马背上,远远仰望城楼之上的男子,笑盈盈道:“正是本公主。对面的,可是北契国最不要脸的大王子博古响?” 一句问话让博古响原本笑吟吟的脸立即黑沉,他咬牙暗骂:你才不要脸呢。你幻月山庄的人全都不要脸。 “扶柔公主,本王与你素未谋面,你怎能如此侮骂本王。难道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命令弓箭手将你射成筛子吗?” 木宁夕摇头,挺胸昂头,指着对面的博古响,大骂:“你这个无耻小人,欠了本公主的债竟敢不还。本公主一路去到狼山途中不知在多少北契兵的屁股上刻下催债的字提醒你,你竟然视若无睹,欠债不还。你这臭不要脸的混蛋,小人,无耻之徒。” 博古响心中恼火。到底谁不要脸啊。明明没有欠她的钱,竟敢凭空捏造欠债的谎言,太荒谬了。 “扶柔公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王坐拥金山银库,何需找你借钱。莫不是你搞错了,或是被谁骗了。”博古响强压下不悦,放在城墙砖上的双手握紧成拳。 木宁夕冷笑,骂道:“呸——!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叫博古响的,哪个敢不要命的冒充你?本公主的钱快快还来,不然你城楼上跳下来,若摔不死就放过你。” “扶柔公主,本王从不记得欠债,而且是欠你的债。”博古响隐忍怒火,这个女人一面未见,竟敢骗到他的头上来。 木宁夕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漂亮的北契国文字。她美颜浅笑,傲娇地捏着纸的上缘,展示给对面的人看,“博古响,这是你亲手写的欠债檄书。难道还有假吗?上面的字可是北契国皇室宗亲才能用的北契族文。” 博古响凝眉,虽然字很小,但是末尾的那个印章却认得,正是他的私章。想不出他何时写过一纸欠债檄书。 “你,这檄书是哪里得来的?” 木宁夕慢慢折好纸放回袖子里,“当然是你亲手写的,亲自派人送来贝州城的。” 博古响脑袋轰然一声巨响,他想起来了。 “哎呀,失策!失策呀!” 悔不当初呀。他为什么要写欠债檄书给自己留下把柄呢。早知道在交银子的时候该收回来的,竟然……马失前蹄呀。 “那赎人的银子,本王已经交了。休要再用一纸废书来敲诈本王。”博古响面露薄怒,恨不得一箭射死对面的女子。 木宁夕莞尔一笑,拍拍手,“我可没有收到你送来的银子。只收到这张欠债檄书。算一算也有半年的时间啦。二千万两银子,若放到四国的商人手里早已利滚利,不知能生出多少倍的银子来。我吃亏一点,只翻一倍吧。” “四千万两银子?”博古响冷笑,她还真敢要啊。“扶柔公主,本王劝你眼睛擦亮些,别诈了银子,有命数没命花……” “那就不劳你费心啦。”木宁夕嘿嘿笑,“博古响,你五弟如今可好呀?听说他回去之后忍着巨痛把我刻下的刺青给揭去啦。活生生的揭去一张皮,很疼吧?” “哼。你还有脸问?你这个魔女。”博古响想到她在博古延、博古羌和士兵们的身上留下的鬼画符,就想一箭射死她。 木宁夕歪歪头,“怎么,你想杀我?” 清秀的芙蓉面,一对漂亮的小酒窝浅浅浮现。即使离得远,博古响仍被迎面扑来的清纯美而诱惑,心弦微动,竟越来越觉得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王爷,这位扶柔公主真的是西都人吗?”旁边的柯托悄悄靠近,压低声音询问。 博古响狐疑地扭头看柯托,“怎么,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不成?” 柯托连忙摇头,“不不不,只是属下觉得这位公主面相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是吗?本王也觉得眼熟。”博古响小小兴奋地笑了。 柯托揉揉眼睛,几乎半个身子跃出城墙凹口,伸长脖子观察着对面的女子。 “在哪里见到过的呢?”博古响揉揉眉心,突然脑海里窜出一幅画……对啦,就是她! “啊!本王想到了。”博古响扒开柯托,伸长脖子看向对岸的女子,越看越觉得一模一样。激动地指着对岸的木宁夕,大叫道:“她她她,就是东楚国献画的……画中女子。” 柯托仔细想想,虽然仅看了一眼,但是的确有印象。 “王爷,她有可能是……东楚国献画中的女子啊。” “东楚国献画的女子是她,那么她与东楚国有可能勾结。” 博古响怀疑木宁夕真正目的是帮助东楚国来联盟南晋国的,而她又是西都国封的和亲公主,那么三国结盟,北契国将危险。 “不行,本王不能让三国结盟。本王活捉她,然后带回北契国,用她来威胁西都国和南晋国,破坏东楚国的结盟计划。” 柯托点点头,“王爷,快下令吧。我等定会活捉扶柔公主,保卫贝州城。” “不急。”博古响想到他与至尊狼王的赌约,想着司徒天逍还没有出现。他要将他们一并引起来,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隔着一条护城河,博古响那张大脸又出奇的好辨认。虽然听不到他和旁边的护卫在讨论着什么,但是光凭他凝重的神色,阴险的笑容,木宁夕断定他一定在想着如何反制为胜。 “博古响,欠债还钱,快点拿出来吧。” 博古响哈哈大笑,目光如炬,视线如烈焰般恨不得烧死她。 “不急。等司徒天逍出现,我们一并算账。” “可惜呀,他不在这里。” “他会来的。” 第355章 狂妄,欲盖弥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多了《三国演义》,觉得打仗就是一对一,然后一群对一群,最后成王败寇,战争结束。 但是此时却出乎她的意料,博古响非但没有领兵出城迎战的想法,还想拖延时间等着司徒天逍来自投罗网。 木宁夕回头安排一个小兵回去将大队人马带来,时刻准备攻城。 小兵骑马回去,不敢怠慢。 城楼上博古响如欣赏美景,边吃边看。 护城河对岸,木宁夕骑在马上,思考着要如何渡过护城河,如何攻城,如何将博古响赶到她预设好的伏埋圈里。 时间流逝,半个时辰后,木宁夕带领的两万士兵已在护城河岸集结完毕。 “鲁前辈,那东西取回来了吗?” 鲁征走上前来,低声道:“回公主,取来了。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块,够不够呀。” “够了。”木宁夕满意的点点头。她临走时的安排,鲁征做得很好。 鲁征颇为傲娇,能得到军中士兵都拥戴的人赞讲,很有面子。 木宁夕看向城门楼上的博古响,大喊:“欠债不还的小人,你听着!你快快投降交出贝州城,否则本公主要领人攻城啦。” 城楼之上,博古响嘴巴里塞着美味的鸡腿肉,大摇大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拽拽的站到城墙前,俯视对岸已集结完毕的人马。 “柯托,你看看大概有多少人?” 柯托粗略一观,“大概两万人马。” 常年领兵打仗,柯托是个老兵油子。沙场点兵是他最拿手的,只要看一眼方阵便能猜出个大概的人数。 博古响点点头,“探子来报扶柔公主向至尊狼王借了十万兵力。显然后面还有八万兵力。我们再等等,也许那八万兵力在司徒天逍的手里。” 他可没有忘记和至尊狼王的赌约,至尊狼王也说过是司徒天逍和木宁夕联手。可见,司徒天逍隐在暗处等待时机呢。 “王爷,属下有个主意,不知王爷……”柯托压低嗓音。 博古响冷瞟他,“说吧。” 柯托凑近博古响的耳边悄悄的说着自己想出的好主意。只要这个主意出得好,他将平步青云,再也不用上战场随时丢掉性命。 听完柯托的小计划,博古响哈哈大笑,赞许地拍拍柯托的肩膀,道:“哈哈哈,不错不错。的确是个好办法。若你的计划成功,本王回去定要赏你。” 柯托立即行礼,恭恭敬敬地说:“属下不敢讨赏。能为王爷效劳,是属下之幸。” “嗯,本王相信你是忠诚于本王的人。”博古响满意地走回去,净了手,又走回来望向对岸的动静。 “扶柔公主,你既然领兵前来攻城,总要做做样子吧。难道你是领兵来给本王贺喜的吗?”博古响挑衅的大笑,看着对岸重新骑回马背上的女子。 护城河对岸,重回马背上的木宁夕身披铠甲,高傲地扬起小脸,“博古响,我当然是来攻城的。你说吧,是一对一的打,还是一群对一群的打?” 挑衅的声音飘飘忽忽传到对岸,博古响的耳朵里。他像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一般拍着城墙砖狂笑,连旁边的北契兵们也都狂妄的大笑。只有柯托面色冰冷,直勾勾地看向对岸的女子。 “你一介女流敢领兵来攻,我堂堂草原男儿又有什么害怕的。”博古响大手一挥,喊道:“来人!放下护城河的板桥,看看她是如何领兵来攻城的。哈哈哈哈哈!” 何等的屈辱。 鲁征气得双拳握紧,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打博古响两个嘴巴。竟敢狗眼看人低,敢口出狂言侮辱狼后? 所有的士兵都为这句轻蔑的话而愤愤不平,可木宁夕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狡黯的笑着,回头小声的对最前排的士兵们说:“传令下去,以鲁征,紫线,红线,青线和黄线为副将军,兵分五路过河,鲁征队攻城门,其余四队按照原计划。” “是。”最前排的士兵们压低声音往后传递着木宁夕的命令。 木宁夕想想,又传令:“我喊‘三’的时候,就是大家行动的时候。” “是。”士兵们又开始往后传递命令。 护城河这边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传递,而护城河那边却因为博古响的下令而松懈了下来。 城楼之上,博古响丢下吃完一半的鸡腿肉,指着对岸的女子叫嚣道:“扶柔公主,你听着。本王看你一个弱女子,放你一马。若你乖乖认输,本王也许能格外开恩将你留在身边做个妾室。若你非要领兵攻城,本王只当作逗乐子,不与你计较。” 木宁夕冷笑,“欠债的孙子,姑奶奶今日这贝州城是收定啦。你就洗好脖子等着姑奶奶的刀吧。” “哟哟哟,听听这口气,还横上来啦。”博古响不屑地嘲讽着,食指点点对面的女子,大喊道:“来啊。一会儿就好好的看看她是如何攻城的。” “木宁夕,本王有心恩赐你一个全尸。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好呀。说说,赌什么?”木宁夕装得很平静,其实气死了。她很想一箭将博古响射死,然后骑马踩扁他。 博古响想想,狂言道:“木宁夕,我们赌……若你敢领兵攻破城门,并且将我北契兵全部俘虏,本王便乖乖交出贝州城。若你败了,就陪本王睡上一年,如何?” “好。我近来夜里失眠多梦,正缺个男鬼来压压惊呢。”木宁夕微微一笑,扭回头迅速对鲁征及四婢女说:“我们要来个出奇制胜。” “是。”五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木宁夕悠闲地骑着马儿在护城河边踱步,完全没有要攻城的样子。 城楼之上,博古响冷笑一声,走回去继续啃着鸡腿,品着美酒,唯独缺少怀里抱着美人啦。想到未来一年要将扶柔公主折磨得不成人样,想想就兴奋。 “她不是喜以刻字吗?等本王抓到她,定要每日在她身上刻下无数的字,让她尝尝那刻字的痛楚。”博古响喃喃自语,狂妄自得。 柯托叮嘱放哨的士兵们要注意,他走到博古响旁边,盘腿坐在地上,接过赏来的鸡腿啃咬起来。 “王爷,探子来报,那女子有些智谋,不如抓到她之后好好的逼问些有用的东西。” “嗯,好主意。”博古响赏柯托一杯酒。二人吃得正香。 护城河对岸,木宁夕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城墙上已没有博古响和柯托的身影,突然一声大喝:“三!” 木宁夕扬起马鞭,策马狂奔,笔直冲过板桥,抵达对岸的正阳门下。 她用小巧的银弓箭将守城门的两个北契兵射死,快速藏身到城门的拱墙内。 几乎同时间,两万狼牙铁骑以井喷之势将二十个木排搭在护城河之上,以雷闪之速通过护卫河,分三层贴站在城墙根下。 木宁夕大喝一声:“攻城。” 两万士兵将拿回来的木排合在一起,变成粗壮的木柱。 “木宁夕!” “木宁夕!小心呀!” “木宁夕!小心!” 城墙之上,有四个声音同时喊来。有惊惧的,有愤怒的,有提醒的…… “闭嘴!”博古响愤恨的把手中的酒碗砸向悬在半中的笼子,里面李程对着下面的人大叫“小心”,连同刘士彦和刘士弼也紧张的大叫着木宁夕的名字。 木宁夕骑在枣红马上,高举手中的银弓,大喊着:“一!二!三!” 所有士兵都聚集到城门拱里,抓着用皮牛绳捆好的木排柱子大力地撞击着城门。 “哐——!” “哐——!哐——!哐——!” …… “兄弟们,再使把子力气,快要撞开啦。”鲁征大喊,为士兵们鼓劲儿。 木宁夕仍然大喊着:“一!二!三!” …… “哐——!哐 ——!” …… 眼瞧着两扇巨大的城门就要被撞开,木宁夕突然喊了一声“停”,然后走到城门前仔细观察门缝的形状,她微微一笑,敢用顶门柱? “你们几个,用木排从这条缝里插进去,然后往里面顶,越用力越好。” 士兵们依言扛着木排去到门缝前,用木排将顶门柱的中心顶住。 “一!二!三!” …… “嘿——呀——!” 木排,木柱,双管齐下。在士兵们都憋红了脸的同时,两扇巨大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 木宁夕急忙大喊:“往两边撤!” 话落,两扇开启之时,无数只长箭从城门内如雨般直射而出。 好在士兵们在狼山训练之时反应力很快,否则这雨点般的长箭不知道会夺走多少人的性命。 木宁夕缓出一口气,举起银弓,大喊:“杀呀!” 两万士兵如蜂涌般冲破城门,挥舞着武器向着城门内的北契士兵们迎击而去。他们不畏牺牲,用平生所学狠狠的回击着北契兵的凶恶。 木宁夕骑马而入,在鲁征和紫线的一声惊呼中,她身子灵敏的一歪,从城楼上射出的长箭恰巧与她的耳廓擦过。 木宁夕回头射出一箭,可方向却不是博古响的位置。 但……就是那么的恰巧。 当长箭射去,博古响刻意往旁边一闪,长箭穿过他的左耳,留下一个圆圆的伤孔。 博古响捂住流血不止的左耳,气的瞪着木宁夕,“臭女人,本王要将你五马分尸!” 木宁夕回头哈哈大笑,轻蔑地扬眉回瞪着他。 “博古响,你输了!” “我没输!贝州城,还在我的手里!” 第356章 赛马,卑鄙小人 即使面对破门之势,博古响仍不认输。他挺直腰板,死死盯着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小女子。 “本王不会输!” 木宁夕抿唇而笑,“人呀,不要活得太狂妄。你就是活得太嚣张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败军之将,何以立于本公主面前。乖乖交出贝州城来,带着你的兵滚回北契国去吧。” 博古响轻声笑,“呵呵,你似乎忘记约定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木宁夕疑惑不解地拧眉,她可不记得还有别的条件。 博古响扬起高傲的头,大声道:“本王说过,除了攻破城门,还要将本王手下的兵全部俘虏,才算你赢。” 木宁夕抚额,“我的兵已将你们重重包围,还不算俘虏吗?难道非要把你们一个个关进大牢里才算?” 博古响愕然地扭头四下瞧瞧,果然雕有狼首的铠甲士兵们已经将他和他的兵团团包围。 “喂,女人,你太卑鄙啦!”博古响额头青筋暴突,他喜欢生得美丽的女子,眼前的小女人之前还觉得不错,现在看来就是一个魔女。对,魔女,专门克北契人的魔女。 木宁夕摇头晃脑地嘚瑟,笑说:“没办法,连老子都无可奈何,你又算什么东西,敢不听老子之言。” “老子?”博古响想想,汉人所说的“老子”就是爹,他的爹就是北契大王。仔细回想,他父王也没说过什么话能被传到外面去的。不对,她怎么会认识他父王呢?难道她是父王派来试探他的? “咳咳,你你你……你认识我父王?” “傻死了。”木宁夕嫌弃地撇撇嘴,一副动物园看猴的心情把博古响从头看到脚,最终无可奈何的概括两句话:“北契国的继承人是个傻蛋!悲催的北契国百姓啊。” 无故被骂已经很憋屈了,后面又追加了两句更不入耳的话,让博古响强大的内心瞬间瓦解,稀碎稀碎的啊。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挥过去两拳打残她。 “喂,你你你,再敢多说一句,本王立即下令将你五马分尸!” 木宁夕翻翻白眼,哼笑道:“分呀分呀,还不知道谁被分呢。” “你敢!” “为何不敢?”木宁夕闪动着大眼睛,环视四周的士兵们,“你们想不想看北契国大王子被五马分尸的样子啊?头像球一样在地上滚,四肢裂开,血如泉涌,从腰间裂开时五脏全都暴出来。哇哇哇,太恶心啦!” 博古响咕噜吞咽口水,他杀过很多人,但从未真正将人五马分尸过。经小女人如此描述出来,他竟感到一丝胆惧。 “博古响,你在害怕吗?”木宁夕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视线始终定在博古响惨白的脸上。他眼中闪动的退缩即便稍纵即逝,仍被她洞悉。 博古响手掌悄悄抓了下铠甲内的裤子,将掌心的汗擦干,慌乱地拉紧缰绳,说:“扶柔公主,我们再战一场,如何?” “想得美。你一个大男人想欺负我啊?”木宁夕嗤之以鼻,调侃道:“真没看出来啊。堂堂北契国的储君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也不怕传出去笑掉人家的大牙。” “闭嘴!本王堂堂七尺男儿,怎会与你一个弱质女流计较得失。只是想逗你玩玩罢了。”博古响眼神左右闪躲,其实他很想一剑杀了她。可偏偏心事被她说中,他就是想欺负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木宁夕歪头想想,“好吧。本公主应战就是。不过,要玩什么,由本公主来定。” “好。”刚刚打消的念头又燃起希望,博古响装大方的将随身佩带的长剑交给旁边的副将,说:“本王已卸下武器,你是不是也……” 木宁夕低头看看手中的银弓,“哦,可以。”将银弓丢给红线,回头说:“贝州城,本公主很熟悉。相信你在这里住了三月余,也该熟悉吧。” “玩什么?”博古响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木宁夕瞟了眼博古响胯下的马儿,同样是出了名的大宛驹。据司徒天逍所说,自大宛国朝代更替,又成为汉唐的属国之后,大宛驹的血统虽然被留了下来,但是能够得到一匹纯正血统的大宛驹是万金难得的。而博古响的这匹大宛名驹显然是名驹中的名品,能与司徒天逍那匹黑驹子相较。 “怎么,喜欢本王的马?”博古响见她直盯着自己的马儿,除了得意之外,生出一个好主意。 “还行。比起本公主家里的那匹神马,你的马儿差些。”木宁夕有些不自然地脸红了。她的确觊觎那匹马,而且想象着能骑上它在贝州城里跑一圈。可是,她更喜欢红枣子,虽然它是血统不太纯正的大宛驹。 博古响不屑地瞥一眼,说:“你的马也不错。虽然没有本王的马儿好,但也是大宛名驹。你该偷笑的,你的马儿也是万金之价。” “嘿嘿,本公主的马儿当然要万金之价才配得上身份嘛。”木宁夕拍拍红枣子的长脖子,说:“博古响,你是不是怕了?” “怕?”博古响装得无奈之样,“本王会怕你?” 木宁夕歪头问:“我才说要由我来定玩的规矩,怎么你就调转话题呢。难道不是怕我吗?” “在本王这里从不知怕字是如何写的。想要玩什么,尽管说出来吧。本王绝不会眨眨眼睛。” “好,既然你说了,我也不废话。我们来……赛马,如何?” “嗤!还以为是什么鬼把戏呢。”博古响鄙夷地打着对面的小女子,炫耀地说:“我们北契人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从小不会走路,都会骑马。你一个从未离开过幻月山庄的小丫头,竟敢大言不惭地要与本王赛马?哈哈哈,真是狂妄自大。” “狂妄自大的人是你吧。”木宁夕嫣然而笑,心里却隐隐发悚。她是在狼山新学会的骑马,虽然有青禽和赤兽两个好师父悉心教导,但是……博古响说得对,他是草原男子,赛马如家常便饭。看来要想出一个好计策。 “怕了?”博古响笑睨木宁夕,她的小脸有点白呢。 木宁夕强颜欢笑,“没啊,我在想路线呢。” 博古响无所谓的嘟嘟嘴巴,“起点是这里,终点是将军府。既然本王和你都很熟悉贝州城的街道,你追我或我追你,如何?” “好。”木宁夕满口答应。 博古响讪笑,回头对拿着他长剑的副将,吩咐:“本王与扶柔公主赛马,你们可要小心些,别全军覆没,丢本王的脸。” “小人知道,王爷。”副将拿着长剑,手放在胸前行礼。 博古响微微颌首,“扶柔公主,你准备好了吗?” 木宁夕抿唇不语,一夹马肚,飞箭一般冲出去。 “卑鄙!” 博古响呆滞一瞬,看着快要跑没影儿的小女子,大怒一声,策马狂追。 “杀!” 鲁征大喝一声,两万士兵一涌而上,将北契兵团团包围在其中。像包饺子一样从外向内兜住北契兵,让他们连个逃跑的缝隙都寻不到。 一场厮杀是避免不了的。常年征战的士兵们当握紧武器,面对敌人时暴露出的嗜血,凶残,好战,无所顾忌的杀人快感。 北契士兵拼死冲出一个豁口,跟在后面的同伴一边阻挡击袭,一边背靠背冲破包围圈…… “快,别让他们跑了。”浴血奋战的鲁征大喝一声,再去追时发现那些北契兵已经骑马逃跑。 “追!” “快给我追!” 鲁征带领着一万多的狼牙铁骑在后面一路追过去…… 另一边,木宁夕跑在前面,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左,时而右,让后跟上来的博古响几次想要使出暗器都没能得逞。 最终在一个转角,枣红马儿继续往前跑着,而马背上的木宁夕却消失不见。 博古响喝停马儿,四下观瞧。这是一条窄巷子,两边是富贵商人的私宅院墙,足足有两丈高。 “驾!”危机四伏,博古响喝马的嗓音压得极低,驱使马儿缓慢的踏蹄向前。一双贼眼不停的左观右瞧,耳朵亦是专注地聆听四周的异响。 突然,马儿停滞不前,微微低下头嗅闻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走啊!”博古响皱眉,声音大了些,焦急地夹紧马肚。 “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真是个吝啬的主人啊。”墙头上,木宁夕悠哉地玩着一根长长的牛皮绳,绳子向下坠摆,终头系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鱼钩。 “你想干什么?”博古响脑袋一阵发麻。据传回的消息里说,幻月山庄代嫁的女子是不懂得武功的。怎么她能悄无声息的在墙头上? 木宁夕挑眉,“你刚刚几次想置我于死地。现在风水轮流转,该是本公主出手的时候啦。” “你敢!”博古响暴怒。 “本公主心善,让你在死前留个遗言什么的。说吧,你还有什么是想做却没有做到的心愿,本公主委屈一下替你完成。” “本王想要你死!你会自杀吗?” 博古响瞳仁闪亮,期待着她点头。 木宁夕坦诚地摇头:“不能。” “在北契国,本王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在本公主面前,你就是一个傻货。你的命令是傻话,比放屁还不如。本公主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该是你跪下来磕头谢恩,感谢本公主不杀之恩。”木宁夕晃悠着牛皮绳,大鱼勾时不时撞击石墙,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兵器?”博古响瞪着大鱼钩,“你用这个东西钩鱼吗?” “不。这是本公主用来杀人的。”木宁夕阴恻恻地笑着,“你想不想试试?” “呵呵,本王才不信你敢杀人呢。”博古响冷笑。 “本公主已经用它杀了不少的人呢。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刘士彦,他最清楚啦。” “好,本王这就去问。” 博古响掌心一颗暗器射向木宁夕,用力一夹马肚。马儿吃痛,奋力往向狂奔而去。 为躲暗器,木宁夕从高墙上掉下来。好在她的腰上系着牛皮绳,而另一头在墙边的一棵大树桠上。 她弹跳着落地,收好牛皮绳,望着已经跑远的马屁股和博古响。 “博古响,你这个卑鄙小人。等我抓到你,非要在你身上刻下千字文、百家姓。” 第357章 嗜杀,一翻苦战 贝州城,将军府。 木宁夕领着狼牙铁骑将若大的将军府团团包围,而她站在将军府门前像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逗得士兵们差点憋笑憋出内伤来。 鲁征更是惊讶的嘴巴能塞进拳头去。 木宁夕推开四婢女,骂道:“滚开滚开!今天姑奶奶就要和这卑鄙无耻的小人骂上一通。姑奶奶平生最敬佩光明正大的人,没想到现在改观了。无耻的博古响,你真是刷新了姑奶奶的认知。真是不要脸出新高度,十万人放屁都崩不烂的厚脸皮。” 十万人一起放屁,那该是多么壮观的声效场面啊。连在将军府门口的北契兵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木宁夕见有效果,再接再历,指着两扇闭阖的大门,骂道:“博古响,你个天底下最不脸的混蛋。刚刚赛马,你竟敢暗箭伤人。好在姑奶奶身手不错,躲过了。你呢!你个废物!你的屁股还不是被姑奶奶的大鱼钩给插烂了!哈哈哈……你个烂屁股的混蛋,给姑奶奶滚出来。” “闭嘴!闭嘴!”隔着门,里面的博古响暴怒的大吼:“你根本没有伤到本王,胡说八道什么。” 木宁夕叉腰挑衅的说:“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有本事,你光腚出来给大家瞧瞧,你的屁股是不是烂的!” 博古响牙齿磨得吱吱响,隔着门骂道:“臭女人,你再敢污蔑本王一句,本王立即出去杀了你。” “有本事你出来呀?姑奶奶定要亲手扒了你的裤子,让大家瞧瞧你的烂屁股。”木宁夕撸起袖子,作势要开动的样子。只要大门打开,她就去扒博古响的裤子似的。 门内的博古响气得脑袋犯晕,好在旁边的副将快步上前扶住他,劝道:“王爷莫要生气。她这是泼妇骂街,本是故意气王爷的。王爷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废物!还用你来说,本王难道不知道是她的计策吗?”博古响一脚踢开副将,隔着门大骂:“臭女人,本王已下令去抓司徒天逍。等把他抓回来,本王要当着你的面前,一刀一刀凌迟了他。” 木宁夕微微拧眉,沉默了。 是啊。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司徒天逍和卫漠攻城的消息呢?她拖延的时间也够久了,难道他们还没有行动吗? “鲁前辈,要不要派个人去瞧瞧。” 鲁征凑过来,压低声道:“公主放心,早在攻破城门之后已派人去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 “谢谢你如此细心。我竟忘了。”木宁夕心绪烦躁起来,不知道司徒天逍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贝州城的后门,也就是靠近通往北契国的城门——武神门。依照木宁夕的计划,趁其兵力不足之时用捆束的木排柱攻破城门,领兵而入。 司徒天逍带领三万狼牙铁骑,而骑兵大多在他这里。 为防北契国的袭扰,武神门的城门比其余三城门的难攻得多。木质坚不可摧,从上至下有七道铜栅栏和铜钉,铜栅栏很好的保护着大门不会被撞散。能防北契人,当然也能防司徒天逍。 此时,他有些后悔把武神门城门建得像铁壁一样难攻。不论士兵们如何用木排柱撞击,两扇大门纹丝未动,坚守着防御外敌的作用。 司徒天逍命令两队攻城的士兵在城门的中缝上撞击,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锁闩的位置。 两队士兵肩扛重万斤的木排柱子轮翻撞击门缝处,几轮下来士兵们的肩膀都受伤了,大门还是纹丝未动。 司徒天逍盯着两扇大门的中缝,锁闩是后钉进木头里,刚刚的轮翻撞击是可以松动的。为何还是不能撞开呢? “将军。”一个小士兵远远的骑马而来。马儿还在跑动,他已经跳下马背,走到司徒天逍身前低语几句。 司徒天逍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是。公主就是这样撞破大门的。”小士兵很肯定地点头。 “来人。用木排从门缝里顶进去,然后撞门。”司徒天逍指挥着一队士兵用单个木排从门缝里插进去,用力一顶。而两边由扛木排柱的士兵喊着往前一撞。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 “两边散开!”司徒天逍大吼一声,士兵们立即往门拱两边贴墙而立。 果然,门敞开的刹那间,箭雨如期而至。像夏日晴空的流星雨,晃花了人们的眼。 一声哨响,黑驹子横空出世,司徒天逍跃上马背,手中无数枚铜板像洒豆子似的向着门内的北契弩弓手而去。 马背上的柯托举起弯刀,大喝着:“布阵!” 司徒天逍策马而入,后面三万狼牙铁骑犹如江河翻涌,攻破还没来得及布好的阵法。 柯托慌了神,挥舞着弯刀便迎向司徒天逍的攻击。 司徒天逍善用重剑,长而重,挥舞之时需要强大的臂力,而阻挡之势亦如劈天之气,令敌人毫无招架。 到底是轻敌了。柯托与司徒天逍大战三十回合已知道那把重剑的厉害。他不得不以守代攻,处处躲避重剑的攻袭。 司徒天逍的招式很简单,但速度快得令人目瞪口呆。若不是身份相敌,柯托非常想为司徒天逍喝彩。每一个招式虽简单,却有着千斤难阻的攻击力。 再打上三十回合,柯托已有些应对吃力,连同出手的速度都减缓许多。他不断的变化着招式,试图用乱花眼的招式来逼退司徒天逍。但是每次都被识破,一击即之。 司徒天逍原本顾忌对方是博古响手下的第一猛将,又听说柯托曾经是博古羌的心腹。因为错杀博古羌的一个小妾,被迫投靠博古响。现在他是博古响的心腹。 “柯托,投降吧。”司徒天逍越打越快,他急于结速这场战征。他怕与博古响对上的木宁夕会吃亏。 柯托虽然应对很吃力,但仍不愿投降。他顶住压力,拼尽最后的力气加快手上的速度。 “自不量力!”司徒天逍讽刺地冷笑,重剑在他的手上宛如有了生命,几次旋转出漂亮的剑花,扰乱了柯托的视线。 最后,当柯托想要进攻,又有些犹豫之时,司徒天逍反握重剑的剑柄,手与剑柄同时击出,对准柯托的胸膛…… “咳咔!” 清脆的骨碎声响起,仅仅柯托和司徒天逍听见。 “柯托,投降吧。本将军会饶你一命。”司徒天逍邪魅地笑,握剑柄的手稳稳的退后。 “不……” “咳咔!” 又是清脆的骨碎声,比之前更响了。 “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投降!” 柯托喷出一口血,弯刀在他的手掌心打旋,像一个飞轮划向司徒天逍的喉咙。 司徒天逍闪速后退一步,头微微后仰避开飞轮的锋利。而他脚下一个狠踹,又是一声清脆的骨碎声,柯托被踢高到半空,再狠狠的摔在地上。 “噗——!咳咳!” 柯托像条死狗一样爬在地上,一口血喷出一丈远。他咬牙忍痛,从地上站起来,“司徒天逍,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投降的。” 司徒天逍邪魅的笑,慢慢走到柯托面前,“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们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攻袭贝州城,就该料到有今日的血光之灾。”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柯托扭头不再看他。 司徒天逍冷哼,“你想死?本将军偏不让你死。让你的王爷好好看看,你这副模样。” “司徒天逍,你不杀我,我自杀便是。”柯托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准备划过脖子。 “想死,没门儿!”司徒天逍一个闪身,那把架在柯托脖子上的刀被打飞。 电石火光之际,柯托突然击出一拳,一根入骨钉笔直嵌入司徒天逍的左胸,穿 透坚硬的铠甲,没根而入。 司徒天逍英眉微皱,击出一掌打在柯托的胸膛。已碎了三根肋骨的地方再也禁不住重击,身子倒在黄土尘烟中,柯托已昏迷不醒。 “主子恕罪,属下来迟了。”十二金狼出现,令司徒天逍不悦。虽然料到木宁夕不会留下十二金狼,但是挑几个留着也不错啊。怎么全都给他退回来了? “回去保护狼后,没有本尊的命令,不准擅自离开。”司徒天逍冷声喝令。 十二金狼无奈地摇头,“狼后凤令,违令者斩。属下……不敢呀!” “哼哼,出息啦。凤令不敢违,本尊的狼王令可违,是吗?”司徒天逍暴怒,恨不得一刀砍了他们。 十二金狼摇头,“属下不敢!” “回去保护狼后。”司徒天逍挥手。 “狼后在将军府外叫骂,没有危险啊。属下们去了也是白白的守着,不如在这里帮着主子多杀几个。”十二金狼左右为难,还是决定跟着狼王最靠谱。 司徒天逍点头,“行了。都隐去吧。此次不宜让他们见到你。” 十二金狼心里怒吼。他们都现身了,没死的北契兵也看见了,主子你还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啊? 嘴上不说,心里想想就算了。只要两位主子平安即好。 十二金狼隐去,在暗中保护司徒天逍的安全。 就在司徒天逍与十二金狼因走与不走的事情纠结时,昏迷中醒来的柯托顾不得带领的北契士兵,独自一人骑马逃回城中的将军府,找博古响商量对策。 司徒天逍眯缝鹰眸看向逃走的背影,抬手一指,一枚铜板破空而出,直射向那背影…… “啊!”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柯托的痛喊也愈远愈远。 百足之虫,死而僵。司徒天逍看着周围已被剿灭的北契士兵足有一万多人。而他带领的三万狼牙铁骑还有二万余。 “传令,包围将军府!” 司徒天逍仰望夕阳西下,与木宁夕分开一日,好想她。 第358章 暗箭,全部陪葬 将军府。 门外,木宁夕坐在地上,没个形象的指着门口大骂。而她带领的一万多狼牙铁骑继续包围着若大的将军府。 鲁征和四婢女站在一旁,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木宁夕坐傍晚时分一直骂到此刻月上柳梢头,中央除了喝一口补充水份之外,连个茅房都没有去。 相比于鲁征和四婢女,精神高度紧张一整日的士兵们没有轻松多少,反而更加戒备地盯着高高的院墙,生怕有人趁机偷溜。 另一边,当司徒天逍骑着黑驹子,领着两万多士兵来到将军府大街的转角时,远远就听见木宁夕破口大骂的声音,那气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几乎要喊破喉咙,带着刺耳的尖锐。 “将军,是公主在叫骂。”旁边的一个亲信副将军走上前来提醒。 司徒天逍点点头,担忧了一日,眼下终于可以安心。驱驶着黑驹子继续往将军府方向走去。 黑驹子极有灵性,听到木宁夕的叫骂声,兴奋地嘶鸣。也不管背上驮着的主人是否坐稳,立即狂奔而去。 司徒天逍叹气,拍拍黑驹子的脖子。这家伙是喜欢木宁夕呢?还是喜欢木宁夕的那匹枣红马? 听到黑驹子的嘶鸣声,旁边淡定吃草料的红枣子也兴奋起来,几次想要挣脱青线的牵拉,可惜没能如愿,可怜怜地高扬着头,向黑驹子的方向嘶鸣着回应。 司徒天逍远远瞧着木宁夕叉腰,手指向将军府的大门,泼辣叫骂的样子逗乐了他,也逗笑了熟知她脾气的两万多狼牙铁骑。从来没有想过曾经与他们日夜在一起练兵的狼后,竟然也有泼妇的一面。而且不讨厌,很可爱、很有趣。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落入不远处的许多人眼中,包括她的夫君眼里。木宁夕极尽讽刺侮辱之词,恨不得把自己前世所知道的恶心话全部骂给博古响听听。 叉腰,跳脚,小手指指点点,再配上唾沫星子乱喷……活脱脱一个泼妇骂街。 “博古响,无耻的混蛋。我画圈圈诅咒你,生儿子嫁男人,生女儿嫁女人,你娶的老婆养野男人,专门给你戴绿帽子。” “博古响,你个不要脸的。你祖宗如果知道你如此的不要脸,不知道多少祖宗都被气得从坟地里爬出来。人家祖宗积得行善生出光宗耀祖的孙子,你家十八代的祖宗肯定没干好事,专门强抢民女、占山为王才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博古响,丢人回你家去丢,别跑来这里碍眼。快点滚回去吧!带着你的走狗们滚出贝州城!”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呀,连后世子孙都没放过。连同祖宗十八代都被牵连,比诛九族还狠呀。 “公主,口渴了吧。要不要喝些温水润润喉咙。”红线贴心地捧来水碗。 木宁夕不高兴被打断,不过她的确渴了。 “博古响,你连屁都不如的狗东西,我诅咒你上茅房掉屎坑!”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水,没个形象地用袖子擦干嘴巴,她继续骂:“无耻的小人,你……呃——,我想说什么来着?” 红线无语地摇头,劝和道:“公主,你都骂了快三个时辰,连晚膳都没有吃,不饿吗?” “骂都骂饱了,哪还有力气吃饭啊。”木宁夕摸摸肚子,本来是饿的,但是喝了水之后又饱了。 “纵然他是该骂之人,你也要保重身体呀。” 这话不是红线说的,那熟悉的,如烈酒般醇厚诱人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直达心底。木宁夕神情一滞,呆呆地扭头望向街角,火把照亮的街道上黑驹子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而来,背上坐着男人,面容略显疲态,精锐的鹰眸闪动诱人心弦的光辉,他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抹邪魅的笑容,身披黑色铠甲,像暗夜的王者,带着冷戾邪恶的气势而来。 “司、徒、天、逍!” 木宁夕呆慒地眨眨眼睛,看着他越来越近,直到站定在面前。不知为何,她有股想要扑上去狠狠亲吻他的冲动。 当然,她也这么做的。 司徒天逍才想要说句温柔的情话,带着馨香的倩影迎面扑上来。一双冰凉的小手捧着他的脸,亲昵的举让瞬间温暖了他的心。 面对小妻子如此狂放的热情,司徒天逍片刻怔神。发现她有些懊恼又带着急切,无奈又宠溺地抬手轻轻抚顺她的背。此时此刻,悬了一日的心才真正的安定。 正当二人难解难分之时,隔着将军府的大门内传出博古响挑衅的叫嚣。 “臭女人,你是不是死了?怎么没声儿了?” 嘿!讨骂来了? 推开司徒天逍,木宁夕回头呲着小白牙,威胁道:“无耻的混蛋,有本事给姑奶奶出来。你和乌龟似的缩在里面算什么好汉。一个狗屁不如的东西,还敢和姑奶奶叫嚣!” “博古响,你个乌龟、王、八、蛋!给姑奶奶出来!” 司徒天逍放开木宁夕,往后了一步。刚刚她扑得力量太猛,左胸膛上嵌入铠甲的入骨钉还没有拔出来。趁着木宁夕去叫骂,他快速拔下入骨钉,放到随身的小荷包里。 “博古响,你敢不敢出来迎战?我和你一对一的打一场,怎么样?”木宁夕抛出战书,就等着博古响答应。 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博古响连个蚊子声都没有,好像在里面唱空城计。 木宁夕皱眉,指着门口的几个北契兵,“你们两个,进去看看,你们的主子死没死?是不是丢下你们偷偷跑了。” “不可能。大王子是不会丢下我们的。”北契兵信心十足的反驳。 木宁夕白一眼,也不理睬他们,转身走回司徒天逍身边,可怜兮兮地垮下小脸,“怎么办。博古响不出来。” “我们先吃些东西吧。” 司徒天逍牵起她的小手,走到对面高墙下的石阶上。 木宁夕高兴的忘乎所以,爬到司徒天逍的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歪过头在他的脸上亲一口,撒娇道:“夫君,你背着我走一走呗。” “现在?”司徒天逍错愕地看看四周。她的一万多士兵,他的两万多士兵,四万狼牙铁骑包围整座将军府,保证一只苍蝇都不飞进去。 木宁夕娇媚眯起眼,“夫君,背背我。” “唉。你呀,被我宠坏了。”司徒天逍反手兜住她的俏臀,站起身,迈着悠闲地步子走走停停,几乎在将军府门前打转。 木宁夕稳稳地趴在宽厚的肩背上,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前,小脸贴着他的侧脸,闷闷地呢喃:“我攻城之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很担心。以为你……那什么了呢。” “放心,我不会……”死字未脱口而出,已被小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变成一声呜咽。 “不准说!”木宁夕有些严厉的警告。得到司徒天逍点头示意,才缓缓放开小手。 他们是夫妻,更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伴。人生的小船无论驶向哪一个终点,他和她都希望是同生共死的,而绝非一个死,一个活。 瞥见木宁夕小脸上的红晕,兴起逗逗她的想法。 “怕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吃掉你。”司徒天逍漾起邪魅的笑颜,挑逗地低语:“当着他们的面前,我会忍。等回到将军府,你可是逃不掉的。” “不准耍牛氓!”木宁夕假装生气地勒住他的脖子,张口咬在颈侧,留下浅浅的齿痕。 司徒天逍身子一僵,预感到有些不妙。 “宁儿,不要玩火!”司徒天逍咬牙,似乎是怕被别人的听见,沙哑的嗓音压得极低。 木宁夕嘿嘿笑着,光洁的额头贴着他的耳廓,喃喃地问:“我就玩火啦,你能怎样,嗯?” 最后一个挑高的尾音儿透着娇媚的诱惑,让本就忍得辛苦的司徒天逍更加恼火。 突然…… “将军,快闪开!” 鲁征焦急的喊声震惊了所有人。 当众人看向司徒天逍时,恰巧一支长箭直穿入铠甲,正中左胸膛的位置。 司徒天逍顺势而倒,闭上眼睛,无论木宁夕如何喊叫都没有反应。 “柯托,你个卑鄙小人!”木宁夕瞪向站在墙头上手势弯弓的男子,他的左肩胛受伤了,但仍然能拉弓射箭,可见并没有大碍。相反,她面前的司徒天逍心脏中箭,竟连个遗言都没有就……死了? “司徒天逍!你快醒来!” “夫君!你快醒醒呀!” “你别吓我!别吓我!” …… 无论木宁夕如何哭喊,司徒天逍都闭着眼睛。 鲁征伸手探探鼻息,皱眉,“少将军,他……他……” “前辈,他怎么了?是不是吓傻了?还是和我逗着玩呢。”木宁夕泪流满面,抓着鲁征的手用力的摇晃,“他和我逗着玩呢,是不是?他没有死,是不是?” “公主,请……节哀!”鲁征叹气,转身走到一旁,突然双腿下跪,老泪纵横,向着漆黑的夜空大声嚎哭:“司徒老将军,卑职辜负你的重托,没能护好少将军啊。将军啊!卑职无能,没能护好少将军!请将军责罚!责罚!” 听到鲁征如此说,木宁夕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躺在面前的司徒天逍,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失去光彩,她眼中含着泪花,扭头看向依然站在墙头上的柯托。 “传令下去,本公主要用所有北契兵来为将军殉葬,一个不留!” “是!” 木宁夕站起来,抹去脸颊上的一滴清泪,冷笑:“不,留着博古响和柯托,本公主要他们生不如死——!” 第359章 铭文,刻遍全身 将军府大门打开,博古响大步而出,后面跟着他的护卫兵。 墙头上,柯托一跃而下,将手中的弓丢给旁边的士兵,而另一个士兵双手奉上弯刀。 跟着博古响走向木宁夕,柯托小心翼翼地盯着平躺在地上,胸口仍然插着长箭的司徒天逍。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诡异。 木宁夕擦干脸颊上的泪珠,愤怒地瞪着一丈之外站定的博古响和柯托。 “我本想放你们回北契国去。看在博古延的面子上,我不想与你们结怨。没想到你们不知好歹,竟暗中下毒手,置我们于死地。” “既然你们一意孤行,我便不再心慈手软。” 博古响眯缝起眼睛,放在腹前的双手搓揉着狼牙串,阴测测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木宁夕轻蔑地瞥一眼博古响身后的柯托,又看回博古响,阴厉地咬牙道:“你们杀了我的男人,我还会让你们继续活着吗?” “本王有十万兵力,你有多少?两万?三万?还是五万?”博古响打量四周,若大的将军府被包围,至少要一万兵力。而守在将军府后门的士兵们很难快速支援这里。如此,他更有胜算。 木宁夕屈起食指在唇上,吹出极悦耳的口哨声。 “将此二人活捉。” 犹如幽冥界传来的浅戾声,她猩红的大眼睛闪烁嗜血的光芒,双手握起青铜重剑直指博古响的心脏,尖锐的嗓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对准敌人的要害毫不留情的挥下。 “我要在他们的身上刻下铭文,用鲜血和人皮为祭奠我夫君的英明神武,传万世不朽之名!” 震撼的誓言比一杯毒药还要让人恐惧。博古响和柯托惊怖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恨意滔天的木宁夕。小小的弱质女流竟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压得他们窒息的痛,脑海里不断徘徊着那句狠戾的誓言。 堂堂北契国大王子怎能惧怕一个小女子的话呢。博古响恍惚间鼓足勇气,面色苍白却强力克制着惧意,装作快意的鼓掌大笑。 “妙哉妙哉!扶柔公主,你这话说得真是漂亮,相信司徒天逍手下的将士们用感动的。只可惜,他、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随你如何表现都无用,他看不到,听不到,你白费心机。” 木宁夕突然笑出来,“博古响,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来人,动手!” 凄厉的怒喝声未完,天空中骤然出现两条影龙。一条金色,一条黑色,在半空中盘旋。 “王爷,快看!”柯托惊慌失措,指着天空中的两条影龙,“是人是鬼?” 博古响拧眉,没想到至尊狼王会将十二金狼赏给木宁夕? “你和至尊狼王是什么关系?”博古响瞪向木宁夕。他没有忘记之前和至尊狼王的赌约。能让至尊狼王笃定他会输的原因,是十二金狼在木宁夕的手里吗? 如此,他落入至尊狼王的圈套了。真是悔不当初呀! 博古响皱眉,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事。 木宁夕冷冷一笑,“狼牙铁骑听令!” “遵公主凤令,杀无赦!” “杀无赦!” …… 在火把照亮的夜色中,震天的杀声响彻天际,鲜血成河,血肉横飞…… 这是成王败寇的修罗场,十万北契兵从四面八方潮涌回将军府门前的大街上,与三万多的狼牙铁骑展开人不人、鬼噬鬼的战争…… 没有辜负木宁夕的一翻训练,三万狼牙铁骑以一敌十,在天亮之前将十万北契兵斩杀得无一人生还,连那些断手断脚的北契兵最终也没逃脱死神的眷顾。不被敌人杀,就是被同伴杀。 残兵拖后腿,被俘虏后也没有好下场。比起活受罪,不如死了好。 这是柯托训教士兵们的话。可见柯托是多么的冷血无情。而正是如此,十万北契兵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被剿清。 整条大街被鲜血染红,整座将军府像是一座乱葬岗。空气中弥漫着腥锈的血味,连同那些断手断脚,看得人恶心想吐。 木宁夕淡然地守在司徒天逍身边,她看向被十个鬼护卫看守的博古响和柯托。而十二金狼在活促他们之后悄隐无踪。 “公主。”鲁征气昂昂地走过来,抱拳,禀告道:“北契兵十万余,已全部被剿杀,无一人生还。” “很好。”木宁夕垂眸,抬手拔出插在司徒天逍左胸上的长箭,“将他们的衣服扒了,我要用这支箭在他们身上刻铭文,祭奠亡夫。” “你敢!”博古响用力挣脱着鬼一和鬼二的禁锢,他怒瞪着赤红的眼睛,愤然道:“扶柔,你若敢在本王的身上留下伤痕,本王发誓定会将你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木宁夕阴冷的眼睛散发出危险的讯号,让博古响打从心底胆怯起来。 博古响强迫自己平静,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木宁夕嗓音变得低沉,像鬼附身一样,脚步不稳地蹒跚走到博古响面前,“你知道怎么死痛苦吗?” 博古响头皮发麻,他杀人从来都直来直去,更多时候也就玩女人的时候会变变花样。但是那些所谓的贞节烈女到了他面前,还不是乖乖的解衣宽带,乖乖的任他享用。 木宁夕笑了,笑得很难看,但让人恐惧,“博古响,窒息而亡是最痛苦的。明明心里明白,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只能感受着死神的降临,呵呵,呵呵,你体会过窒息的痛吗?” 纤细的食指轻轻点在博古响的胸膛中央,她阴恻恻地说:“窒息的时候,这里最痛,痛得全身血液都会凝固。” 博古响咬牙,恶狠狠的警告:“臭女人,你敢对本王用刑,本王决不会放过你。” “呵,用刑?”木宁夕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飞溅出来,她用食指横划过博古响的喉咙,“比起一刀割喉……”伸展五指的手掌捂向博古响的口鼻,“窒息而死才是最爽的。” “扶柔,你到底想怎样?”博古响眯缝眼睛,权衡是命重要,还是贝州城重要,还是继承人的资格重要,算下来命没有了,其他两个还算什么。 想通了,在木宁夕开口要再说话的时候,他抢白道:“我给你!”见她怔愣,似乎没有明白,连忙补充道:“贝州城,我给你。” “认输?”木宁夕冷哼,“本公主没玩够呢。” “你到底想怎样?”博古响怒了。这个疯女人,最好别落到他的手里,否则…… 木宁夕眯眼,“我要在你们的身上刻满铭文,再将你们窒息而亡,下去陪我的夫君。” “够了。臭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博古响大骂,奋力挣脱起来。 连旁边的柯托也强忍着左肩胛的痛,挣脱着鬼三和鬼四的钳制。 到底是主仆,默契度很高。博古响和柯托挣脱之时,二人背靠着背,与鬼一、鬼二、鬼三和鬼四形成对峙。 “本王警告你们,快快放了我们。贝州城,本王可以不要。但是你们要保证本王能安全离开贝州城。” “不可能!” 代替木宁夕的声音,躺在地上的司徒天逍突然坐起来,邪冷地鹰眸精光闪烁,扫过博古响和柯托惊愕的脸,看向笑眯眯走来的小妻子。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木宁夕一只粉拳打在司徒天逍的胸膛,却发现他几不可见的微微皱眉,显然还是受了点轻伤。 司徒天逍讪讪,将她搂入怀里,迎向博古响和柯托二人,“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是博古响,你要写一份契约书。” “什么?”博古响不明所以。 司徒天逍笑道:“你有生之年绝不再攻袭贝州城。如何?” “呵,贝州城若不是落到那些酒囊饭袋的废物手里,本王哪会那么容易的攻破。细数下来,还是你们南晋人没本事,怪得了谁啊。”博古响不屑的讽笑,脸扭向另一边。 司徒天逍也不生气,他神情淡定地看着主仆二人,薄唇邪肆而笑,“我今日能引蛇出洞之计将你们一网打尽,难道你们不怕终有一日我会领兵北上攻袭上京城?” “你敢吗?”博古响挑衅的迎向司徒天逍。两虎相争,他们势必是敌对的。 司徒天逍轻松一笑,“何有不敢?” “哼,只怕你有去无回吧。”博古响也不废话,又扭头不看他们。 司徒天逍不再理睬狂妄自大的博古响,牵起木宁夕的小手,“鬼一,将他们送去骆宅。” “是,主子。”鬼一领命。与其余九兄弟一起押着博古响和柯托秘密去往骆府。 而鲁征,被司徒天逍安排另一个任务,以博古响的名义一把火烧了将军府。连同十万北契兵的尸骨亦在大火中燃烬。 将军府的大火燃得旺,被派守住五个城门的北契士兵都惊讶地望向城中央那冲天的火龙。连同那些正在顽强抵抗的北契士兵也失了力气,呆呆地回头望着火龙,或在一瞬间被杀。 隐藏在暗处的龙隐杀当看见柯托一箭射死司徒天逍的时候,虽然对没有死在他们手里觉得心有不甘,但是只要司徒天逍死了,他们的皇命也就完成了。怕被别人发现,龙隐杀全部撤出贝州城的城中心,在城墙边的一处空旷的小杂货铺子里藏身,想趁着下一波攻城的势头潜逃出去。 可是,当龙隐杀准备行动时,发现城中心的将军府已被火龙吞蚀。不禁想到皇上还说要平安带回扶柔公主,可是……他们却不想带她回去。就当没见过吧,把一切罪责推荐到博古响那里,就说扶柔公主殉情了。 第360章 巧遇,全部剿灭 贝州城,富车门。 与武神门遥相对应的是富车门。这是传门给南来北往的商旅贩卒而设立的城门。因为骆氏一族的关系,历代贝州城官吏将领都不敢在这道门设私税。 私税,中饱私囊的官吏们恨不得在每一个商人身上扒下百层皮,捞足油水。然而贝州城却是个例外,它是南晋国的兵粮重镇,而每次征战时的粮晌全部来自于城中的商族。由此可见,南晋帝在向贝州城中的商族要钱打仗,怎能不低头呢。 故而,富车门成为古往今来第一门,专为身份等级最低的商人而设立。 当卫漠领带两万狼牙铁骑破门而入时,没有预料中的北契士兵,反而与恰巧救了李程和刘士彦,刘士弼等人的龙隐杀撞个正面。 两方对峙,三十几人的龙隐杀对战两万士兵,还有善战的卫漠,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本想救了三人回汴州城,借机敲诈点银子花花。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这钱真不好赚啊。 龙隐杀互相交换一个眼色,摔下扛在肩上的李程和刘氏兄弟,戒备地慢慢往后退着。 卫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被包围在中央的三十几人。 “龙隐杀?看来皇上有心暗算北契国大王子,趁机收回贝州城。你们呢?有没有杀了北契国大王子?” “卫漠,我等不是来杀北契人的。”龙隐杀首领警惕地看着卫漠,脑袋高速运转,思考着逃生的出口。 卫漠哼笑,“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在看到摔在地上的三人,故作恍然道:“哦!你们是来救人的?信阳侯和李侍朗的面子真大呀,敢动用龙隐杀来为自己办事。不知道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想法。” “卫漠,我等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扶柔公主的。”龙隐杀首领高傲地扬头,说得义正辞严。 “保护公主?”卫漠扭头看看快要发亮的夜空,“依我之见,此刻公主应该呆在将军府吧。” “不,公主已去了骆府。”龙隐杀首领有些挫败地垂眸。他们混入贝州城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是几次想要偷偷潜入骆府都没成功。骆府里暗藏着很强大的势力,他们的一个同伴就死在里面,连尸首都没有寻到。 卫漠早已从骆名流的言谈中得知龙隐杀已试探过骆府,可惜……失败了。 “骆氏是将军都要礼让三分的商族,你们胆敢偷偷潜入,能活着出来已经不易。好好留着你们的命吧!” 听卫漠如此说,龙隐杀更加忐忑不安起来。骆氏一族能够在贝州城屹立百年之久,并非泛泛之辈。而到了骆名流这一代,他比他死去的大哥更加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最近又得到消息,得知骆名流与至尊狼王熟识,可见他自由行走于四国之间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龙隐杀突然有些后悔潜入骆府,得罪骆名流。若非他们贪财,想到大捞一笔,再算到博古响的头上。不然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落了口实。 后悔晚矣。龙隐杀思绪回归,他们三十几人纷纷散开。贝州城已摸清许久,他们也商量出好几个逃跑方案。之前是怕遇到北契兵,现在却遇到了自家的兵。但是各为其主,只能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卫漠察觉出龙隐杀的意图。他稳如泰山,低眸睨着三十几人的动向。他曾经也在龙隐杀呆过一段时间,曾经与他熟识的龙隐杀早已黄土埋尸,而现在的龙隐杀已是新人换旧人。所以,龙隐杀所用的技能和应对战术,他再熟悉不过。 龙隐杀虽为团体,但却缺少协作能力。他们更适合单独或二人配合行动。所以,呈扇形散开时,卫漠便猜出他们要跑。 “杀!” 卫漠突然大喝一声,狼牙铁骑反应迅速,但终究没有快过龙隐杀。 两万士兵端着武器,一路杀声震天,追着三十几人的屁股后面跑。怎么看都能赞出两个字:壮观! 龙隐杀以人少好逃命的优势,几个飞身便消失在两万士兵的视野中。 “废物!两万人追不上三十几人,你们回去自己向公主禀告吧。”卫漠恨铁不成钢,亏得他们训练了两个多月。就算没抓到全部,抓到一个也算本事啊。 两万士兵羞愧地低下头。之前在攻破城门的时候,卫副将军还夸他们聪明、有本事呢。这下又骂他们是废物。那能怪他们吗?龙隐杀是什么?是专门陪养出来为皇上清除政敌的杀手,身手是一顶一的好。 一个卫漠的心腹士兵走上前来,嬉皮笑脸的问:“卫副将军,我们要去哪里?” 卫漠斜睇心腹一眼,“去骆府。” “是。”士兵敬个礼,立即大喊:“兄弟们,卫副将军有令,去骆府。” 士兵们垂头丧气地垂头,慢慢吞吞地集结完毕。随着卫漠一同往座落贝州城城边的骆府而去。 承恩门。 贝州城最重要的城门。 这道城门是专供京官出入的,更多时候传旨官或宣旨太监也会走这道门。而司徒天逍每次打胜仗,去汴州城封赏时也走这道门。 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走这道门的,平日也紧紧关闭,有十二个守门兵把守。 因为博古响攻入贝州城,这道门依然紧闭,只少了守门的士兵罢了。 龙隐杀思来想去,这道城门是最佳的逃生路线。只要出了城门,便可以往达汴州城,半途还有一间驿馆可以休息。 三十几个龙隐杀趁着天亮之前,摸黑潜到城门前,四下观望没有发现北契兵,也没有卫漠的士兵。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你们六个,把城门打开。”龙隐杀首领指挥着身后的六个人去打开城门,而他们戒备地防守后面有没有追兵。 六个人毫不费力地打开城门,回头道:“头儿,门打了啦。快走!” “你们十个断后。”龙隐杀首领随意指点了十个人,转身便挤出门缝外,露出头张望一下,“看看四周有没有埋伏。” “头儿,放心。我们看过,没有人。”一个龙隐杀大胆地往前走几步,四下望望,扭头说:“头儿,没人。” 龙隐杀首领顿时放松,招呼着断后的十个同伴,“走了。记得关门。” “是。” 一个个钻出门缝,再小心翼翼地将城门阖上。 龙隐杀首领望望天空,此时已微微发亮,感叹道:“能活着离开贝州城已是不易。” “可惜我们没有完成皇上的命令。”一个龙隐杀有些失落。 “你懂什么。没看见司徒天逍已经被柯托一箭射死了吗?回去直接复命便是。至于那个祸国妖女,不带回去才是为皇上好。”龙隐杀首领斥喝道,慢步往前走着,又说:“可惜没有赚到信阳侯和李侍朗的银子,白来一趟啊。” “要不,我们回去再看看。” “回去?你要钱不要命吗?”龙隐杀首领恼火,一巴掌打在那个属下的头顶,骂道:“赚了钱,你有命花吗?啊?” 被打的龙隐杀委屈地捂着头,“头儿,轻点儿,我也是个人,知道疼的。” “废物。”龙隐杀首领白一眼,对跟在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你去找几匹马来,脚力快的最好。” “是。”年轻的龙隐杀离开。 “看看,这才是机灵的人。”龙隐杀首领嫌弃地扫视一眼跟在身后的三十几个属下,冷哼:“一群废物。” 被骂的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走。首领没赚到银子,心里不舒服就拿他们出气。唉,日子久了,就当没听到吧。 龙隐杀首领带着属下们往旁边的林中小路走。因为杂草丰厚,很难留下脚印。即便卫漠领兵追出来,也不会知道他们真正的去向。 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龙隐杀首领在为自己的智慧而沾沾自喜时,突然林子里杀声一片,眨眼之间黑压压的从地天到将他们三十人团团包围。 龙隐杀首领大脑刹那间空白一片,没想到他们竟中计了。这些埋伏在林子里的人穿的是南晋国的铠甲,却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呢? 当他仔细的打量着士兵们的铠甲时,两个士兵突然让出一条路,而石副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石副将军?”龙隐杀错愕不已。这位石副将军,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国人。他是司徒天逍手下最勇猛的得力干将,自从跟着司徒天逍之后,他从来不认别人为主,眼里心里只忠诚于司徒天逍。 石副将军坐在马上,垂眼盯着龙隐杀首领,“呵呵,当年的手下败将竟藏身龙隐杀,怪不得多年没有寻到你的消息?” 龙隐杀首领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认得他,而且“当年的手下败将”? “敢问石副将军,我们以前熟识吗?” 石副将军摇头,“以前不识得,现在识得也不晚啊。当年你欺男霸女,干尽了坏事。没想到啊!没被打死,反而活得不错,成为南晋帝的棋子。混得不赖啊。” 若是听不出讽刺之意,他直接死了算啦。怎么看都不像是旧识,为什么他的感觉是……旧仇? 龙隐杀首领抱拳,“石副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你与我是否认识?” “不认识。”石副将军仍否认,对旁边的人说:“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旁边的士兵恭敬道:“禀副将军,是来埋伏杀敌的。” 石副将军眉心堆起,冷声道:“那还愣着作甚,公主令:‘龙隐杀全部剿灭’。杀!” 杀! 龙隐杀首领心弦一断。刚刚还聊得很愉快,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石副将军,有话好好说。你这上来就要打要杀的,是何意啊?”龙隐杀首领并不惊慌,身为杀手,他遇到过许多意外的情况,甚至强大的敌手。但都被他一一化解。 石副将军沉默地欣赏着这场五千精兵团对战三十几个龙隐杀的战争。 出乎龙隐杀的意料,这些士兵像是懂得奇门盾甲的法术一般,他们反应灵敏,出手精准。几次偷袭都被巧妙化解,甚至连他都差点吃暗亏。 眼看着三十几个龙隐杀死的死,伤的伤。龙隐杀首领大急,怒道:“石副将军,我有司徒将军的情报,你是否要听?” 石副将军冷笑,只吞出一个字:“杀!” 第361章 实话,死得明白 出乎意料,龙隐杀没想到遇到强大的对手。看似普普通通的五千士兵,可他们的身手却与众不同。他们其中有一百多人的手中像有一根能粘住东西的长绳,随时都会粘住树桠,然后在半空中悠荡起来,精准的落到他们想要剿杀的那个龙隐杀身边。 这种异于常态的功夫是龙隐杀们从未见识过的,即便他们也是经过多年训练、层层选拔、生死考验之后脱颖而出的。但是在这些能飞檐走壁的士兵面前,变成他们平生最厌恶的那两个字:废物。 五千精兵无一损伤,而龙隐杀由最初的三十几人快速缩减到十七人,包括两个断掉手臂的。 龙隐杀首领怒红了眼睛瞪向泰然坐在马背上的石副将军,抱拳道:“石副将军,若你今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来日若有需要我们兄弟的地方,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忙。若是你不肯放过我们,呵呵,那……” “那又怎样?”石副将军闲适地瞥了龙隐杀首领一眼,讽刺道:“一群干尽伤天害理之事的恶人,你们即便死也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烈火烹油之苦。” “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讨价还价。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石副将军高昂起头,对着四周的士兵们大喝:“杀无赦!” “是,副将军。”五千精兵动如闪电,行如流水。 龙隐杀亦是身手敏捷,反应迅速。 几百回合,五千精兵与他们不相上下。但是,龙隐杀人数少,经过几轮苦战已有些疲于保命。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以守为主,可士兵们攻袭的招术变化多端,让十几个龙隐杀感到莫名的惧怕。 “停!” 龙隐杀首领眼见又死了十个兄弟,最后只留下他和六个兄弟尚且活命。他大喊一声,喝退攻袭上来的士兵们。 “停!”石副将军慢悠悠的开口,看着立于马头前的龙隐杀首领,“怎么,想好了死之前要交待的话?” “司徒天逍已被北契国大王子的护卫柯托用箭射死。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龙隐杀首领平静而坦诚地迎视石副将军的阴冷视线。 “对,我们也看见了。”六个龙隐杀异口同声。 石副将军微微一笑,“那又怎样。要你们命的人是公主,不是将军。” “什么?公主?”龙隐杀首领惊讶不已。他们与扶柔公主无怨无仇,为何她会下如此的命令呢?“不可能,我们与她没有交集。定是司徒将军背后怂恿的。” “早在公主离开狼山之前已收到你们潜入贝州城刺杀司徒将军的消息,而且要带她回汴州城去。她想要亲自攻打贝州城,又怎会乖乖和你们一起回汴州城呢。如此,杀了你们更让她放心。”石副将军理所当然的说着。这些话是木宁夕早已让他背好的说词,就是给出一个光明正大除掉龙隐杀的理由。 龙隐杀首领面色阴沉,“她想要贝州城?” “对。”石副将军微微一笑,很肯定地说:“公主想要贝州城。” 龙隐杀首领顿感扶柔公主的野心不仅仅是贝州城吧。若非,她派来的这些士兵怎么会如此强悍? “石副将军,让我们死,很容易。但是死之前,有一事请言明,让我们死得明白。”龙隐杀首领精亮的眼睛扫视四周一圈,这些战力非凡的士兵根本不是南晋国的兵。那么…… 石副将军道:“说吧。” 龙隐杀首领收回视线,看向石副将军,“敢问石副将军,这些身手如此敏捷的士兵是谁训练的?不会是至尊狼王吧?” 石副将军嗤笑道:“你是有眼无珠啊。”环视一圈,他骄傲地说:“这些精锐士兵是公主亲自训练的。公主有洒豆成兵的特珠练兵法子,这些精兵拉出去敢将北契国的骑兵踩进泥地里。” 那骄傲又不屑地言词没有听入龙隐杀首领的耳中,唯独那句“公主亲自训练的”久久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真的是公主训练出来的精兵?”龙隐杀首领仍觉不可思议。 石副将军轻哼,鄙夷道:“我堂堂正义男儿,还能扯谎骗你不成。放心吧,我平生最恨说谎之人。” 龙隐杀首领呆滞地晃晃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大错特错了。怪不得皇上说什么也要让他们带扶柔公主回去,原来不仅仅因为贪图美色,原来扶柔公主懂得洒豆成兵的法术。 “呵呵,哈哈哈哈哈……命!命啊!”龙隐杀首领袖子里藏的匕首瞬时而出,“噗——”的一下插进胸膛里…… “告诉皇上……我……辜负皇上所托……在此……自尽谢罪!……以报……皇、恩……” 石副将军不疑有他,冷眼盯着余下的六人,“是你们畏罪自杀呢?还是让我们动手?” 六人见势,狠心咬牙,藏在牙中的毒药包破裂,立时毙命。 石副将军瞥一眼躺在地上的龙隐杀首领,心底默默的说:姐姐,逼死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等他到了地狱里你也不要放过他! “石副将军,司徒将军的信。”一个小兵恭敬地送上一张纸条。 石副将军眼睛一溜,调转马头,道:“入城!” “是。” 五千精兵团,五千士兵,整整一万人无一折损。石副将军佩服木宁夕的谋划,感谢老天爷让他在遇到英明神武的司徒天逍之后,还能遇到聪明慧智的木宁夕。 当石副将军领着一万士兵离开林子之后,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闪出一个黑影。那人快速来到龙隐杀首领的尸体旁边,拔出插在胸膛上的匕首,望一眼大军的背影。 刚刚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扶柔公主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本领,回去定要如实禀告皇上。至于首领和同伴的自杀,呵呵,全都算在司徒天逍头上,反正他已经死了,多背一条罪状也无所谓。 草草掩埋首领和同伴的尸体,那个去寻找马匹回来的龙隐杀立即骑快马赶回汴州城去。 贝州城中。 当石副将军带领一万士兵回到将军府的大街前,发现将军府已被大火烧毁,寸瓦不留。心下一急,连忙叫人去救火。 “等等。”卫漠的心腹士兵及时出现,禀告道:“石副将军,此火是司徒将军下令放的。将军和公主正在骆府等石副将军和众兄弟回去呢。” “骆府?”石副将不解,“纵然将军府毁了,也该回城郊的军营才是。怎么去了商族之家。” “这个……小人就不敢问啦。”到底是卫漠的心腹,机灵。 石副将军调转马头,回头望一眼被大火吞蚀的将军府,昔日的巍峨已不复存在,就像是司徒天逍在南晋国的地位即将没落。 无奈的叹一声,昏君无道,忠臣难活。像司徒一族的辉煌,终究有没落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那一日会来的是快是慢。 骆府,单独于贝州城一隅。若大的宅院与将军府齐名,被称为贝州城双景。将军府巍峨,骆府文雅。 石副将军很别扭地迈着四方步慢吞吞进到前院的正屋,中堂里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坐在左上的二把椅子上,而骆名流坐在右上的第一把椅子,卫漠于骆名流旁边的第二把椅子。 石副将军进来,先是向司徒天逍和木宁夕行礼,又与骆名流这个主人行礼,在见到卫漠时,只是拱手相礼,并不说话。 对此,木宁夕好奇地说:“卫漠和石副将军都是副将军,见面就拘礼啦。” 四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化,司徒天逍宠溺地摸摸木宁夕的脸蛋,而骆名流抿唇偷笑,卫漠和石副将军装作没听见,默不作声。 木宁夕回头问:“夫君,我说的不对吗?” 司徒天逍瞟一眼卫漠和石副将军,“卫漠的品级更高。” “哦,我以为他们是平级的呢。”木宁夕佯装恍然大悟地说,打量着石副将军,笑盈盈地问:“石副将军,既然卫副将军的品级比你高,那么惩罚你泄露军事机密的,军棍三十的责罚交给卫副将军来亲自执行吧。” “我没有。”石副将军脑袋一片空白,辨白道:“卑职何时泄露军事机密的,请公主明示?” 木宁夕托着下巴,“树林子里,你把我亲自训练士兵的军事机密告诉龙隐杀的首领。” “那是想让他死得明白。他终究要死的,绝对不会泄露机密的。”石副将军辨解。 木宁夕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耳朵,说:“你让他死得明白,就没有想过树林里,大石后面有人偷听吗?你不懂‘隔墙有耳’是什么意思吗?” 石副将军慒逼了。他哪里想到树林里有大石头,而且当时有一万士兵在场,根本不可能有人藏起来而不被发现。 “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卫漠出声提醒。 “好。”石副将军匆匆来,匆匆去。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藏在大石头后面。 看着石副将军离开的背影,木宁夕有些无奈地吧唧吧唧小嘴,略显恼火地问:“他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呀。不告诉他们,他们就死得不明不白吗?那些被他们杀害的人们就死得明白吗?真是榆木脑袋!气死我啦!” 司徒天逍笑着摸摸她黑顺的长发,“他说的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你回到汴州城,不会有人质疑你收复贝州城的能力。” “怎么不是坏事?招贼惦记呀!”木宁夕气得嘟起小嘴,抱怨道:“那个老色鬼知道我有练兵的法子,定会百般苛刻,到时候我要完成计划定会被他推三阻四的。” “这容易。”骆名流笑道,“只要他肯乖乖下旨赐婚,你再承诺练些强兵。至于是谁家的兵,那要看你的意思啦。” 木宁夕阴郁的心情立时变好,满脸晴阳的笑容,赞道:“骆名流,还是你聪明。这法子好,我就不信老色鬼敢反驳我的请求。” 司徒天逍叹气,看来她打定主意要破坏他的计划了。 “宁儿,你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木宁夕扭头轻瞟司徒天逍一眼,狐疑的问:“咦?怎么还没有司徒二哥和花姐姐的消息呢?你快点派人出去打探打探。” 对呀,他们怎么忘了司徒穹和花羽蝶呢? 第362章 再见,金刚之身 骆府,水牢。 在北方,建造一座四季不干的水牢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坚不可摧的水牢若非万金,还有巧夺天工的匠人,即便是哪一国的皇帝也很难实现。 而骆府,就有一座万金建成的水牢。 此刻,博古响和柯托被关在不同的两间牢室,中间用坚硬的铁栅栏隔开。水牢里冰冷的水恰巧没了膝盖,刺得腿骨微微寒痛。 虽然博古响和柯托常年在环境恶劣的北方草原,习惯了寒天冻地的冬三九。但是湿冷的水浸了衣服,包裹住腿,那寒气从脚底、双腿和膝盖缝隙呼呼的钻进身体中,直往四肢百骸窜流。 博古响极不喜这种刺骨的寒气,他无奈地动动被禁锢的双手,背靠着湿冷的墙壁亦感到脊背都冻得僵硬。 比起养尊处优的博古响,常年驻扎边境的柯托也好不到哪里。他最讨厌这种湿冷的感觉。与其泡在冰水里,还不如扒光衣服站在冬腊月的原草上吹冷风,冻成干爽的冰尸也比这个强。 水牢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手牵手步下石阶,站在离水面上四级的石阶上。 “司徒天逍,你没有受伤吗?”博古响狐疑地打量着站在石阶上的男人。他英俊冷酷的脸上含着一抹浅浅的邪肆笑容,精锐的鹰眸看得人心底发慌,不敢迎视。 “司徒天逍,没想到你的命还挺大的,一根入骨钉和一支长箭都没能杀了你。”柯托定定地端详着多年的对手。当年司徒天逍初上战场,遇到的第一个敌手就是柯托。也就是那一次战无不胜的柯托轻易败在司徒天逍的手上,这成为柯托一生的耻辱和笑柄。回到北契国之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最终不得不投靠博古响,成为他的助手。 司徒天逍邪魅浅笑,放开木宁夕的手,往下走,直到踏入冰冷的水中,走到博古响面前站定。 “成王败寇。不知大王子身为阶下囚,心里在想些什么。” 博古响冷笑,“还能想什么。当然是盼着有人来救本王,然后卷土重来,夺回贝州城,麾师汴州城,覆灭南晋国。” 司徒天逍叹惜道:“真是不错的愿望,可惜大王子做鬼也不能梦想成真了。” 博古响咬牙切齿,睁圆眼睛与鹰眸瞪视,“本王未死之前,什么事都能有回旋的余地。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是吗?”司徒天逍邪魅的勾勾唇角,“若我赏你一颗龙纹毒药丸,不知道道谁会打到那只鹿呢?” “龙纹毒?”柯托惊呼,愕然地看着司徒天逍从随身的荷包里捏出一颗褐色药丸,上面有浅淡的金色纹痕。柯托又是一声惊惧的大喊:“是龙纹毒,的确是龙纹毒,我认得,我认得。” 见到柯托这么肯定,博古响头皮发麻。他也听说过幻月山庄的龙纹毒,据说无解药,而且中龙纹毒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会受蚀骨之痛,一次比一次折磨,直到生生的折磨而死。 “司徒天逍,你别乱来。这东西可不是胡乱吃的。”博古响紧张地吞咽口水,小小的药丸捏在司徒天逍的手指间,像是掌控着他的性命,这让他很不爽,再不服气。 “放心吧,我已研制出龙纹毒的解药。”站在四级石阶之上的木宁夕突然开口,打断博古响与司徒天逍之间的煞气暗斗。 博古响与柯托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什么?你研制出龙纹毒的解药?” 突然又觉得不可能。凭借一毒踏平江湖的月老夫人独门绝技,怎么可能有人会解开此毒。 木宁夕知道他们不信,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褐色带银纹的药丸,“这是龙纹毒解药。若你们不信,我可以吃给你们瞧瞧。” “你吃?”博古响笑了,“若你骗我呢。” “哦。”木宁夕想想,又说:“让柯托先吃下龙纹毒的药丸,疼上一日两日的,我再喂给他解药。你们就相信啦。” “胡说八道。若喂了毒药,你不肯拿出解药怎么办。”博古响怒形于色,若不是双手被绑,他必会亲手将她砍成彘人,放到罐子里由她自生自灭。 木宁夕叹一声,回头道:“来一只兔子来。” “拿兔子做什么?”柯托好奇。 木宁夕鄙夷地说:“试药呀。难道要烤给你们吃吗?” 说到吃,已经一个日夜没有吃过东西的博古响和柯托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噜响起来。又气又羞地低头瞪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司徒天逍冷哼,慢慢走回木宁夕身边,“来人,备桌酒席。” “司徒天逍,你做得不错,日后本王会给你留个全尸。”博古响很是满意,看着司徒天逍也顺眼多了。 一个黑衣蒙面人抱着兔子进来,交给木宁夕,“公主。” 木宁夕看也不看,抓过兔子耳朵,让司徒天逍塞进褐色金纹药丸。然后往石阶上一放,“你们等着吧。兔子一会儿就会痛得满地打滚。” 气氛一下子严重起来,博古响和柯托盯着石阶上的兔子,而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吃着送来的酒席,闲适得像是身不在水牢中。 不一会儿,兔子痛得躁动起来,在石阶上没个规律的跳动,打滚,雪白的兔子直接摔进冰冷的水里,全身抽搐着。 木宁夕站起来想要去喂食解药,司徒天逍先一步阻止,伸出手来,说:“给我吧。” “好。”木宁夕嫣然一笑,将褐色银纹药丸放入司徒天逍手中,看着他慢慢步下石阶,抓起疯癫的兔子喂入药丸。 “全都不许动!” 厉声的威胁在门口响起,蒙面黑衣人握紧匕首横在木宁夕雪白的颈上,而门口中已涌进卫漠和石副将军,以及紫线和黄线。 司徒天逍回头仰视着挟持木宁夕的男子,精锐的鹰眸闪动杀意,眨眼间已来到木宁夕身边。 同一时间,蒙面黑衣人与司徒天逍同时出手。因为顾忌木宁夕,司徒天逍以护为主,几个旋身带着木宁夕跃上门口的石台上。而蒙面黑衣人已快速闪到博古响身边,削铁如泥的利刃轻而易举地砍断铁链,带着博古响往墙角而去。 一道风掠过,连同柯托也被解救。二人一左一右抓着博古响来到墙角,伺机而动。 “堵住门口。”司徒天逍将木宁夕交给卫漠,一个闪身来到墙角,与三人对峙。精锐的眸子定在蒙面黑衣人的一双眼睛。 “司徒天逍,我有一个消息与你交换,如何?”蒙面黑衣人毫无惧意,定定看着周身散发强大杀气的司徒天逍。 司徒天逍邪恶地视线巡视黑衣人的打扮,突然眼睛一亮,冷魅的笑说:“那要听听你的消息是什么,值不值得换取他们两条命。” 蒙面黑衣人望了被保护的木宁夕一眼,“月老夫人的行踪,这消息值不值?” 司徒天逍眯起鹰眸,邪魅的笑容愈渐扩大,直到他哈哈大笑,摇摇头,“不值。” “为何不值?”蒙面黑衣人不解。 司徒天逍指着丢在石阶上的兔子,“宁儿已经研制出解药。不论月老夫人会不会再出现,于我们而言不再重要。她死了,龙纹毒会成为宁儿的独门绝技,而她活着,宁儿的解药会救下许多被残害的人。” “那颗真的是解药?”蒙面黑衣人皱眉,不敢相信地看着趴在石阶上的兔子,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交易失败。他们的命留下,你……走吧。”司徒天逍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蒙面黑衣人微微怔愣,“你不杀我?” “你与骆名流是朋友,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但是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好歹,我便不再手下留情。”司徒天逍坦荡荡表明自己的容忍底线。 蒙面黑衣人踌躇片刻,“我只救大王子一人,如何?” “不行。”司徒天逍断然拒绝,“放虎归山之事我不会做,否则对不起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下的贝州城百姓。” “好。”蒙面黑衣人放开博古响和柯托,大步跨到司徒天逍身边,与他肩并肩,很是惋惜地叹道:“可惜我们各为其主,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我终究是敌对的。”司徒天逍嗓音平淡,并不觉得可惜。 “司徒天逍,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蒙面黑衣人扭头看司徒天逍的侧脸,发现他的笑容很是邪恶,怎么看都像是给人挖坑埋死的样子。难道自己被他算计了?仔细想想二人刚刚的对话,并不觉得哪里奇怪。 司徒天逍转身,面对蒙面黑衣人,“说吧。” “入骨钉和长箭都没能杀死你,难道你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似是调侃,可更多的是探询。想要知道司徒天逍足以强大到刀剑不摧的原因。 司徒天逍以蒙面黑衣人的身体为阻挡,只能他们二人看得见的抬手,长袖中伸出的手掌心有一块小铜镜,上面已有两个凹陷。 “慢走。”司徒天逍收回手藏于袖中。 蒙面黑衣人展眉而笑,“果然是爱妻如命。” “等你娶妻之后再来嘲笑我吧。”司徒天逍拱手,“不送!” “再见!”蒙面黑衣人拱手,转身便走。 当即将步出门口时,蒙面黑衣人突然抱住木宁夕,飞奔而逃。 司徒天逍错愕,恍神后立即追出去,喝骂道:“古今!放了我妻子!” 被木宁夕抓下蒙面布的古今哈哈一笑,“带着博古响和柯托,三日之后来舒家村。我们聚饮一杯。” “古今,你个混蛋。我要亲手砍了你。”赶来的骆名流跳脚大骂。眼睁睁看着古今把木宁夕劫走了。 司徒天逍沉怒地瞪向骆名流,“把人给我追回来,否则你休想活过今夜。” 骆名流缩缩脖子,无奈的干笑两声。 “主子,你不认为小宁儿故意跟着他走的吗?” “胡说,宁儿她不……”会? 会吗?木宁夕是自己跟着去的吗?司徒天逍呆呆地望着古今抱走木宁夕的背影,似乎刚刚木宁夕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走走走,去救小宁儿。” 骆名流无奈地摇头。木宁夕啊木宁夕,你可害惨我喽。 第363章 调侃,缺人爱的 贝州城,城郊,舒家村。 一处小宅院里,已经换回水青色长袍的古今和换上雪色长袍的木宁夕坐在院子里赏月,喝茶,聊天,吃东西。 古今夹一块上等烤牛肉放到木宁夕碗里,轻声叮嘱:“细嚼慢咽的吃,这盘烤好的上等腌牛肉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不吃吗?”木宁夕抬头瞟一眼古今。这家伙那日是说要娶她为妻,不知道是闹着玩呢,还是玩着闹呢,还是玩真的。 古今端着酒碗,微微怔愣,问:“我一定要吃吗?” 木宁夕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不吃也没关系,你又不是我的谁,吃与不吃……你随意吧。” 古今玩味着“又不是我的谁”这句话,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他目光专注地看着木宁夕,试探地问:“若我真心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不愿意。”木宁夕毫不犹豫地拒绝,夹起一块烤牛肉放进嘴巴里咀嚼,咕哝着说:“比起司徒天逍,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为什么会舍优取劣呢。” 舍优取劣?好一个伤人心的比喻呢。但是古今不得不承认,他与司徒天逍的实力、家世,无一能比。 木宁夕看出古今的自我嘲讽,她倒了一碗酒闻闻醇烈的香气,放到他的面前,“我从未想过离开司徒天逍,并不因为他拥有令众人羡慕的家世背景,而是留在他的身边能让我得到梦想已久的安宁。”木宁夕用筷子拨弄着一根牛肋骨,微垂美眸,闷闷地说:“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幻月山庄于我而言并是个极其重要的地方,而司徒天逍亦是个重要的人,一人一物在我的心里已深深扎根。我不容许自己忘记,又怎会让别人来破坏他们在我心底的美好呢。” 放下酒碗,古今惊讶地问:“你不恨月老夫人吗?” 木宁夕惨然一笑,“恨呀,为何不恨呢。她让我做棋子代嫁和亲,我没有选择,只能认命。可是她为什么要给我服用龙纹毒呢?对于一个认命的棋子还是不能放心吗?有时候,我挺恨她的。可是……” “你又不恨她。”古今很肯定地说。 “是的。”木宁夕点头,纤细的食指指腹在酒碗沿上划动,含笑道:“若非她逼我和亲南晋国,又如何会遇到司徒天逍呢。”重生,穿越,代替原主继续活下去,为原主报仇,这些都是她全部要完成的夙愿。唯独一个意外,就是司徒天逍对她的感情。或许司徒天逍至今仍然认为“此木宁夕是彼木宁夕”,但她几次试探能明确的知道司徒天逍此时真正爱的人是她,穿越后的木宁夕。 想到那个对爱情执着,柔情似水的男人,木宁夕羞赧地捂着脸蛋傻笑起来。与所有恋爱中的女子一样羞于谈情说爱,又渴望得到海誓山盟。 古今颇为不爽地欣赏着对面女子的绯丽美貌,不禁嫉妒司徒天逍。 “除了他,你就看不到别人的感情吗?” 他不爽的质问。 “就算看见了也会无视。” 木宁夕坦然的回答。 刚刚还其乐融融的赏月聊天变成剑拔弩张。 古今强压下不悦,问:“你不是至尊狼王的妾室吗?暗中与司徒天逍勾勾搭搭,不怕惹怒至尊狼王,为司徒天逍招来杀身之祸?” 木宁夕闲适地为自己斟满一杯茶,笑道:“怕什么。我们与狼王有约定,只要我领兵夺回贝州城,他就会成全我们。并且与司徒天逍拜为结义兄弟,从此福祸同当。” “至尊狼王真的要与司徒天逍结义?”古今惊慌不已。看来他没有回东楚国去是对的,正好可以破坏至尊狼王与司徒天逍的关系,免得强强联手,埋下隐患之忧。 木宁夕察觉出古今的躁动不安,却不揭穿他,自顾自的品茶,笑说:“别想搞破坏啊。狼王可不是你能得罪的,就算东楚国皇帝也不敢吧。” “的确。”古今苦笑。这么容易就被她看穿心思,难道她懂得读心术? “看什么看,你一脸的心虚,想无视都难。”木宁夕在古今的脸前画个圈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听着不像是提醒我,而是威胁我。”古今拿过一块点心吃起来。喝了太多的酒,胃有些不适。 “来人,给公子端来一碗蜜汁糖水来。”木宁夕凭空吩咐一声。 古今眉心堆起,四下观望却不见一人。疑惑不解地盯着木宁夕,她淡定地喝茶,像是无事人一样。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古今戒备地问。 木宁夕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啦。来来来,再吃些甜味的点心,缓解胃痛的。” 古今惊讶地不知道该不该接过点心。她怎么知道他在胃痛? “公主。”一道黑影闪出,正是鬼一。 木宁夕将蜜糖水碗推到古今面前,遣退鬼一,继续淡定地陪着吃吃喝喝,完全没有当人质的自觉。 古今盯着蜜糖水碗发呆,纠结着他是喝,还是不喝呢。 “胆小鬼。”木宁夕白一眼,拿过蜜糖水碗小啜一口,粉舌舔舔樱唇,称赞道:“一尝味道就知道是我家青线的手艺。快尝尝,平日她都不给外人做的。” “看来我要好好的感谢青线姑娘。”古今端起蜜糖水碗一饮而尽,的确很甜、很好喝。 木宁夕嗤之以鼻,嫌弃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家青线卖的是本公主的面子,你该谢的人是本公主。” “呵,对。”放下碗,古今真的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躬作揖,“叩谢公主赏糖水的恩典。草民心内感激不尽,拜谢公主。” 木宁夕撇撇小嘴,摆摆手,“真虚伪!算了吧,本公主心领啦。坐吧。” “多谢公主赐座。”古今瞬时心情大好,配合木宁夕逗乐子。 木宁夕托着下巴,调侃道:“喂,你相貌平平,生得干净却不够诱人。你不觉得当个风雅清高的隐士,更适合你吗?” 古今微微一笑,反问:“公主愿与草民一起隐居山野吗?” “难道你缺人爱吗?”木宁夕大眼睛闪动怜悯的神色,让古今顿时无语。 “公主认为我不值得被人爱恋吗?”古今眼中含满期待的光。他想知道木宁夕的想法,即便是他不愿接受的。 木宁夕摇头,再摇头,“我不知道。” 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比一杆子打散他的愿望更好。古今苦笑:“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已情根深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与司徒天逍公平竞争的机会。” “不可能了。”木宁夕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古今皱眉,“为何?” 思忖片刻,木宁夕毫不隐瞒的说:“早在狼山之上,我与司徒天逍已结秦晋之好,做了真正的夫妻。如此,你还要求得一个注定失败的机会吗?” “不可能。江湖中传言,你嫁给至尊狼王为妾室,怎会又嫁给司徒天逍为正室呢。”古今不相信木宁夕的话。 木宁夕将茶杯放下,“你潜伏在贝州城的日子也不算短,你见过几次至尊狼王?而时刻与我同行的人是司徒天逍,你不疑惑吗?” 古今沉默了。除了第一次撞见司徒天逍对木宁夕……之后至尊狼王出现过。直到现在,他再没有见过至尊狼王。 “至尊狼王回狼山去了?” “他呀,没有说。但是我能猜到他去了哪里。”木宁夕卖个关子,因为她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强大气场渐渐笼罩而来。 古今想问至尊狼王去了哪里,却见木宁夕娇媚的笑了。突然转身扑向门口,那个全身散发嗜血气息的男子。 “至尊,狼王?” 古今傻了,没想到至尊狼王会寻到这里。 “你回来啦。我一猜就中,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木宁夕像熊宝宝似的几乎挂在男人的身上。 戴着狼首面具,司徒天逍很想打她一顿屁股。但是又不能让古今发现他的真面目,只好隐忍着把她横抱在臂弯里,转身即走。 “狼王且慢。”古今快步追上来。 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戴着狼首面具的司徒天逍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古今,低沉阴冷的嗓音警告道:“就算没有司徒天逍,她也不会是你的。再让本尊知道你心思不纯,本尊连同你师父一起惩罚。” 不是赤果果的威胁,而是赤果果的宣布。因为他有这个实力让古今,古今的师父一同为他们的无知和贪婪付出代价。 古今没有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至尊狼王亲自接木宁夕回去。而木宁夕下巴抵在宽厚的肩坎,对着院子里的男人挥挥手。 “姓古的,下次再敢欺负本公主,本公主可要在你的身上刻字啦!” 这才是赤果果的威胁呢。而且,很逗比。 古今哭笑不得。天底下估计没有谁会有此特殊怪癖,唯有木宁夕这个魔女,能让威武不屈的北契兵闻之大名后肝胆俱碎。 在身上刻字吗?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她,会在他的身上刻下什么字。 不知不觉,古今竟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真是好兴致呀。调戏狼王的女人,只有古兄最有胆量。” “骆名流,你怎么在这里?” 古今回头,诧异地看着坐在桌边,细细品尝烤牛肉的骆名流。一席青白长袍,俊逸不凡的面容,捏起酒碗小口啜饮,姿态儒雅又潇洒不羁。 与之相比,自己的相貌平平,自愧不如呀。 骆名流招呼着古今坐下来喝酒,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毒舌的调侃,“天底下喜欢谁不好,非要抢狼王的女人。古兄,你比南晋帝的胆子还大,小弟佩服!佩服!” “南晋帝也喜欢她?” “不然呢。” 骆名流抿唇含笑,饮下满满一碗酒。这些情啊爱的,真是折磨人的东西啊。 第364章 逃跑,赤聂大军 当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已经胜利夺回贝州城之时,另一场战役在百里之外的一处悬崖夹道悄然开始。 之前生生玩死一个女子的赤聂在下令火烧军营之后,带领他的两万大军连夜逃往瓦朗关。 从贝州城的城郊到瓦朗关的捷径是一条弯曲隐蔽的山路,一路上顺风顺水,直到必经之路的嶂岭,赤聂下令士兵们小心防范。 “将军,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们来之前没有发现。”牵马的护卫兵回头问着,仰望两边高高的悬崖峭壁,很是吓人。 赤聂环视四周,说:“此山名为嶂岭。此道名为悬崖夹道。因为一出一进的山口窄小,而两侧的崖壁耸天,故而称之为夹道。” 护卫兵似懂非懂的“哦”一声,继续牵着马儿往前走。 连日疲劳奔波,不仅赤聂觉得辛苦,连士兵们也暗地里叫苦连天。早知道宁愿留在瓦朗关当守兵,也不愿跟出来卖命,连个油水都没捞到就打道回营了。真是泄气。 抱着绑架博古响,威胁北契大王下旨封侯拜相的赤聂更加消沉。他筹谋得很好,可是哪里出了错呢? 对,坏就坏在那个魔女向至尊狼王借兵十万,领兵攻打贝州城。若不是她领兵回来,他也不会顾得逃命,连博古响的面儿都没见着,更别提绑架。 赤聂越想越泄气。他不该急于逃命,而应该躲到暗处静观其变,再做打算的。思来想去觉得错过一个好时机,要不要回去呢? 纠结着该不该回去捞个便宜什么的,赤聂举棋不定之时,前方一阵骚乱。听得牵马的护卫兵急着跳脚,大声问:“喂!前边儿的,出什么事啦?” 可是护卫兵一人的音量有限,早已淹没在闹轰轰的声浪中。 赤聂回神,抬头望去,只见悬崖夹道的尽头缓缓驶来一人,骑着通身灰白的马儿,手执长戟,单手虚拉着缰绳,马儿却如脱兔般狂奔。 那一抹欣长身姿再熟悉不过。纵然赤聂是北契边境的一方霸主,但对于来人仍然生心敬畏。他总是抱着打不过就逃的原则,唯独面对这个人只能是逃,没有打的念头。 马儿嘶鸣,四蹄踏起黄土飞扬,颀长身姿傲然于马背之上,带着肃杀的气息,垂眸蔑视着十丈之外,同样骑于马背上的赤聂。 “赤聂将军,半年不见,你又奸诡不少啊。”肃杀之气仿佛瞬时消弥,可深知司徒穹的人都明白,他越是和颜悦色的调侃,越证明他的杀意浓重。 赤聂黯然,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问:“司徒少侠今日拦了我的路,不知是何意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与你叙叙旧,说说瓦朗关的事情。”司徒穹笑得云淡风轻,一双利眸定定地看着赤聂,发现他的眼神闪躲,面色沉重,不禁勾唇含笑问:“怎么,你怕我?” 这是不可争辨的事实。司徒家的人都是战神转世,司徒善老将军虽然年迈却余威还在,而长孙司徒宕痴迷兵器和兵法,更是令四国将军惧怕的存在。至于司徒天逍更是战力非凡,谋智过人,连东楚大将军燕增都对其赞赏有加。而司徒穹,是个例外。他虽然身在江湖,论起阴狠嗜血,比长兄和三弟更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所以他能威震江湖,除了身份背景强大,更多的是司徒穹的铁腕和侠骨并存的纠结体。 面对江湖的义气兄弟,他生有一份侠骨。面对敌人,他铁腕之下无人能胜。所以,他是一个矛盾的集结体。他喜欢的人胆肝相照,他厌恶的人斩草除根。 赤聂很不想承认,他就是司徒穹最厌恶的人。 “司徒少侠身在江湖,有些事不该由你出面吧。”赤聂拱手,笑呵呵的劝道:“我劝司徒少侠别趟这浑水,免得湿了鞋,后悔可来不及呀。” 司徒穹畅然大笑,道:“赤聂,今日我必要你死在此戟之下,以慰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百姓们在天之灵。” “别说得冠冕堂皇。贝州城已收回你们司徒家手里,瓦朗关的主意就别打了。”赤聂坦诚直言,虚伪的说半天有什么用。只要司徒穹紧咬着他不放,跑到天边儿也没用。 “呵呵,你想要瓦朗关,要看我的长戟答不答应。”司徒穹握紧长戟,指向赤聂,“来吧。你今日必死无疑。” “呵呵,何必呢。”赤聂奸诡一笑,忽然大喝一声“驾”,马儿飞冲出去。单手拉紧缰绳,另一手已不知何时抽刀挥向司徒穹。 司徒穹后仰躲闪刀锋横扫,长戟一挑,回钩,转柄……赤聂的铠甲被割出两道裂痕。 “你!”赤聂原本想应付应付便逃走,并不想与司徒穹正面冲突。可是对方已先发制人,他不可以坐等挨打。双手握紧大刀柄,一阵乱花眼的刀旋花在司徒穹面前乍然盛开。 司徒穹沉稳老辣的用长戟戳中,“铛啷”一声大刀飞出,赤聂错愕之际被长戟扫下马背。 赤聂一个翻滚,将大刀捡回,握紧……笑道:“司徒少侠,半年不见,你的功夫见涨啊。” 司徒穹勾勾唇角,“客气。看戟!” 长戟破空而出,精准对向赤聂的一只眼睛。 “哎呀!”赤聂大惊,反手刀锋挑起,与长戟碰撞出点点火花,刺耳的铁器磨擦声惊呆了四周奋战的士兵们。 顿时,赤聂才发现,在他专心与司徒穹对打之际,不知何时多出许多南晋国士兵。但是他们的领子上绣有狼首头,可见是至尊狼王的士兵。 “至尊狼王?”赤聂觉得刚刚的战力完全消失,他再狠也敌不过至尊狼王。可恨的扶柔公主,不好好当她的西都国和亲公主,跑来这里胡闹什么。生生的大好前程被她搅和了。气得一口老血恨不得吐出来,已顾忌不了前途光明,先保命要紧。 “司徒少侠,你可愿放我一条生路?我愿献出所有财富来换取我的一条命。你看,如何?”赤聂试探地询问,一瞬不瞬的看着司徒穹。 “穹哥哥,少听他废话。这无耻小人,说不定心里在谋算着什么坏主意呢。”花羽蝶骑着马儿赶来,一根长鞭子是整条巨蟒制成的,足足有一丈长。 赤聂回头,发现说话的少女蒙着雪白面纱,看上去与扶柔公主同龄。难道她是扶柔公主? “怎么?你不认识我?”花羽蝶笑睨着呆滞的赤聂。故意提醒道:“一年前在东楚国与北契国的边境,你糟蹋了一个小女孩,而我……” “不可能,那小丫头已被我掐死。”赤聂果断的否定。他好色,心狠手辣,糟蹋过的女子不计其数,而能活着的屈指可数。想起活着的女子里,那个忍娘不知道如何了。 “赤聂,你想起我是谁吗?”花羽蝶摆摆手打断赤聂的思绪,见他没有半点想起来的样子,失望地摇头叹道:“坏事做多了,你不怕遭天堑吗?你们国家的神明可不是吃素的,神明会在你死后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呵呵,我赤聂早已是下地狱的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一世好好的享受,下一世要遭什么罪,我也不想知道。”赤聂不以为意地自嘲,颇有点看破生死的意味。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这蒙面纱的少女是谁。 花羽蝶笑盈盈地从腰带里抽出一只极短的竹笛,只有一根手指的长度。 见赤聂脸色瞬时大变,连同司徒穹都觉得有趣,静静地看着。 碧青的短竹笛隔着雪白面纱置于唇上,细细吹出悦耳的笛声。 少时,当士兵们全都被这笛声吸引时,另一道浅淡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尤其是赤聂,脸色已经青黑交错,全身抑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你?怎么会是你。不不不,不可以。”赤聂发疯似的勒紧缰绳,惊慌地睁圆眼睛巡视四周,嘴巴里胡言乱语,“蛇!有蛇!快跑呀!有蛇呀!” “劫住他们!”司徒穹大喝一声,两万狼牙铁骑迅速反应,兵器相撞,继续进行到一半的厮杀。 赤聂骑着马在前面疯癫的跑,后面司徒天逍和花羽蝶一左一右骑马在后面追。 “快跑呀!蛇呀!有蛇呀!” 赤聂边跑边喊,状似疯癫,实则喊开士兵,给他让出路来。 司徒穹和花羽蝶识破赤聂逃跑的诡计,二人策马狂奔,追赶赤聂。 “蝶,快回去领兵,将赤聂的兵全部斩杀,以绝后患。”司徒穹手提长戟,策马前行。 “好,你保重。”花羽蝶也觉得自己有些拖累他,快速调转马头,赶回去指挥两万狼牙铁骑将北契兵全部剿灭。 悬崖夹道,两个出口,一边花羽蝶带领两万士兵浴血奋战;另一边司徒穹策马劳追不舍,几次与赤聂打得难解难分。 当二人骑马冲出悬崖夹道的出口时,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恰恰坠在司徒穹的马前,险些伤到他。 司徒穹的马儿与他相伴多年,行走大江南北从不分离。马儿灵性虽不及黑驹子,但也是极敏捷的。 马儿一跃而过,后蹄踢踏大石头,轻易驮着司徒穹跃过阻碍的大石头,继续追赶赤聂。 司徒穹斩杀赤聂的心太急切,完全忽略了那块大石头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也许在悬崖之下,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他已见怪不怪。 但,你认为稀松平常的事情往往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正当司徒穹全心全力策马追赶赤聂之时,跑在前面的赤聂突然急停马儿,快速调转马头站定,迎着跑来的司徒穹。 “哈哈哈,司徒穹,你也有今日。”赤聂狂笑,手高高举起,立即从两旁窜出几百人。 “哼,这就几个人也敢拦我的路?找死!”司徒穹冷笑,已做好冲杀的准备。 赤聂面不改色,平静地等待着司徒穹驱马而来。 忽然,正当司徒穹握紧长戟准备刺向赤聂胸口之时,迎面一团白烟扑来。他心中暗道“不好”,下一瞬已昏迷不醒,从马背上摔下来。 “哈哈哈,司徒穹,你太小瞧我赤聂的本事啦。带走!回瓦朗关。” 赤聂命令着来救他的几百士兵将司徒穹放到马背上,快马赶回瓦朗关。而那两万北契兵是否能活着回来,已不是赤聂在乎的事情。 躲在一处崖壁后的花羽蝶含泪凝望被赤聂俘虏的司徒穹。她坚强的抹掉眼泪,转身上马,她要去搬救兵,她要救司徒穹,她要杀赤聂。 “驾!” 第365章 痛心,欠一个人情 当花羽蝶心急如焚的赶回舒家村找骆名流的时候,骆名流却在自家宅院的地牢与闯入者对峙。 骆府的水牢门口,骆名流率领梅影门内门外层层包围,而一席黑衣的古今站在博古响和柯托的前面,作势以身为他们挡住暗箭,这让骆名流很是恼火。 骆名流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的怒瞪着古今,“你怎么这般执拗呢。就算我戳瞎眼睛放你们离开,那别人呢,也同样会闭着眼任由你们来去自由吗?” 古今苦笑,“能闯一关是一关,若死,我定要死在他们前头才行。” “他们是北契人,是生是死与你何干?”骆名流快要抓狂了。与古今相识虽然不算长,但是二人却是相谈甚欢,像是熟识多年老友。他不想古今继续维护不该维护的人,不值得。 “古今,博古响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今日你救他一命,明日也许会反咬你一口。” 这算是骆名流站在朋友的道义上善意提醒。可…… 古今心里泛苦,他何尝不知道博古响是卑鄙反复的小人,他也不想救啊。 “骆兄,你知道的,师命难违,我不得不这么做。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去吧。” “是啊。”博古响随声附和,“既然是朋友,骆庄主也不希望见到朋友为难吧?他的上面有师傅,自然师傅的话是最重要的。我劝你别当狗挡路,让让啊。” 骆名流愤愤地瞪了博古响一眼,这个无耻的小人。若哪日再落到他的手里,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博古响。 “古兄,你只有一个选择,独自离开。否则……”连你一起关。骆名流实在说不出口。 押守博古响和柯托二人是他的职责所在,就算没有人知道他与司徒天逍的关系,单单人犯从骆府的地牢里被救走,他身为骆氏一族的族长也难辞其咎。 “古今,我不为难你,请自行离开吧。”骆名流退让一步。 古今固执地拒绝,“骆兄,我今日定要带走他们二人。” “只要你带人出去就会被弓弩射成筛子。宁愿舍命也要救他们走吗?”骆名流声量提高不少,赤红血线的眼睛瞪向古今,“古兄,我与你相识已一年多,也算旧识。今日之见,没想到你竟与博古响勾结,难道要置东楚国于不顾吗?” 古今怅叹,无奈道:“师命难为,不得不与大王子合作。”这话中透着几许身不由己,几许不情不愿。 骆名流眼圈泛红,一年多前游历东楚国,与古今一见如故,在山野中痛饮三日三夜,畅聊人生抱负。那时的古今令他羡慕,身处世外,看得清明。而他却为了家族不得不混入肮脏的世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今日,骆名流彻底失望了。古今变了,被肮脏的世道改变得失去原有的纯粹,他再不是带着仙气的隐士,失了那份天真。 “你执意要和他们共进退吗?”骆名流眼中含着痛楚,为朋友痛,也为自己痛。 古今没有忽略骆名流的那一抹痛心的神情,他又何尝不痛呢。可是人活在世上,哪个能恣意不羁的活着。 骆名流让出路来,垂下眼睑,“我放你们离开,但是从今以后,你我再不是朋友。” 古今惊讶地看着骆名流,没想到他会冒着得罪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风险放他们离开。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由心生出一丝愧疚来。面对朋友,他没有骆名流这般有担当。 “多谢。” 千言万语,最终只说出两个字来。古今领着博古响和柯托离开。踏出牢门口时,他不舍地回头看一眼骆名流,发誓若有一日骆名流身陷囹圄,他也会冒着风险救走骆名流。 “保重。” 当古今头也不回的带着博古响和柯托离开之时,骆名流对着古今的背影大喊一声。 不期然,古今的背影微微一僵,继续带着人离开。 骆名流难过的流下眼泪,望着那背影,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纯粹,永远不可能再煮酒论英雄,品茶话人生。 “今日一别,你我便是楚河汉界的敌人。古兄,保重。” 幽幽出口,是掩不住的悲伤。 “别伤心,终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肩上一沉,骆名流没有回头,只淡淡一笑,“小宁儿,趁着主子不在,你偷偷将人放走,难道不怕主子回来发火吗?” 木宁夕收回小手,耸耸肩,“没关系。不是有你当挡箭牌吗?我只要说放走他们是你私自的行为,我从来不知道,他就不会管我啦。” 骆名流无奈地摇头,转身,看着木宁夕,“你想收买古今?” “嘿嘿,被你看穿啦。”木宁夕傻笑,摸摸小脸,“我有暴露出来吗?” 骆名流点头,“有,很有。” “切,真没意思。”木宁夕拉着骆名流的衣袖,说:“别伤心,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误会而分开的。就像你和萧辰吵吵闹闹的,但是你和他的感情却没有和卫漠那般亲近。” 骆名流学着木宁夕的语气,笑眯眯地说:“被你看穿了?” 木宁夕洋洋得意地挑挑漂亮的叶儿眉,“那当然啦。我有时候看见你和卫漠偷偷喝酒,还亲手烤鸡烤野兔给他吃。你就从来没有给我们送过。” 骆名流闷笑,反问:“你是因为吃不到烤鸡烤野兔,一直记恨我吗?还‘我们’,把主子带上也掩饰不了你的鬼心思。” 木宁夕憨憨傻笑,“哪有啊,我只是分析分析,顺便安慰安慰你嘛。这与烤野味没有关系。” “是啊。贪吃鬼。”骆名流偷笑。木宁夕总会有一种让人气不上来的亲和。难怪青禽被剃了胡子,虽然气不过,但也没有真正的为难她。只是骆名流不知道,背后青禽因为被木宁夕剃了羊须胡,气愤地抓了不少兔子去喂鹰,借此发泄了十多日才算消气。更多的是,司徒天逍的警告让青禽不得不大事化无。 当然,司徒天逍护着木宁夕,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刁难木宁夕,得罪司徒天逍啊。 骆名流拍拍木宁夕的肩,“你不怕主子知道生气吗?” 木宁夕摇头,解释说:“像古今这样的人,今日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会结草衔环的报达。日后若与东楚国交战,也许有用得着古今还人情的事呢。” “至于放走博古响和柯托,虽然冒了点风险,但是我们在北契国还有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人。与其抓着博古响不放,不如挑拔离间看他们窝里斗。” 骆名流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可利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博古延。 “听闻,博古响攻打贝州城之前,博古延已与之决裂。” “是啊。”木宁夕狡黯的笑了,“他们闹得越热闹,对我们越有利。” “的确。”骆名流侧目,笑道:“主子回来了,快去吧。” 木宁夕扭头,果然看见司徒天逍站在院门口对她招手。 “该回去看看啦。” 骆名流问:“去哪儿?” “舒家村。” 木宁夕像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奔到司徒天逍身边,对骆名流挥挥手,便被抱走了。 “走吧。” 骆名流叹一声,吩咐人锁好地牢的大门,便独自离开。 回到书房,骆名流呆怔片刻,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待他询问,房门被推开。花羽蝶急冲冲地跑进来,连遮脸的面纱掉了都没有察觉。 骆名流微微一怔,若非熟悉花羽蝶的衣饰,他还以为是陌生女子闯进来呢。 花羽蝶雪白襦裙沾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双手有许多细小的伤口。而她美到令人窒息的姣丽容颜,泫然欲泣的神情让所有男人为之倾倒。 “花蝴蝶,是你吗?”骆名流有些不敢相信,花羽蝶怎么生得比木宁夕还漂亮。不对,是不同类型的美。木宁夕是清纯可爱的美,花羽蝶是带着仙气的美,而安阳长公主是端庄大气的美。真是三生有幸,能一下子见到三个不同气质的美人,也算是不枉此生。 骆名流还在欣赏着花羽蝶的美貌之时,花羽蝶也发现面纱脱落,立即拿过帕子遮住半张脸,骂道:“看什么看,混蛋!” 呃……骆名流眉心一皱,有些不爽地提醒:“花蝴蝶,你不要学小宁儿这些乱七八糟的骂人话。有些话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是舒心悦耳,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是影响美感。” “我管你们美不美呢。”花羽蝶耐心全无,遮好半张脸,冲到书桌前,焦急道:“快,借我梅影。” “借梅影,做什么?”骆名流好奇。 “司徒穹遭到赤聂的暗算,被俘虏回瓦朗关。趁着他们还没有到瓦朗关之前,我要借用梅影前去救他回来。”花羽蝶愤恨地拳头捶打着桌面,若赤聂落入她的手里定要他好看。 骆名流垂眸思忖片刻,起身道:“我去舒家村见主子,要不要如何救出司徒二哥,总要有个方案才行。” “不行,来不及啦。我要立刻带人去劫回来。”花羽蝶急得团团转,哪里还有时间去商量,司徒穹的性命要紧啊。 骆名流执意要见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商量之后才能借人。 “不借算了,我自己去救他。” 花羽蝶一气之下,走了。 骆名流追出来,叫住花羽蝶的背影,“花蝴蝶,你千万不要乱来。万一你也被俘虏,让我们如何营救。” “我死也要和穹哥哥死在一起,不用你们假好心。” 花羽蝶气呼呼的走了。又有谁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呢。她很怕,怕司徒穹出事。从八岁见到司徒穹第一眼,她便认定要嫁他为妻,直到现在十六岁,他终于首肯答应娶她为妻,可……他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第366章 无助,谁来帮她 一气之下骑马离开贝州城,花羽蝶茫然无绪,不知道该去找谁寻求帮助。虽然她游历四国,但是真正认识的朋友除了木宁夕等人,似乎再没有别人。 赶到悬崖夹道的入口,花羽蝶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空空如也,脑海里不断映现出司徒穹被赤聂及埋伏的援军包围,中计后昏迷不醒时的样子。 “穹哥哥,我该怎么办。”花羽蝶无助地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打从她追着司徒穹天南海北的跑,虽然也遇到几次危险,但是她知道背后都有司徒穹暗中相助。可是此刻连司徒穹都被赤聂俘虏,又有谁来帮助她呢。 失落,绝望,挫败,她竟后悔没有带一些护卫出来。 花羽蝶下马,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她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兔子,委屈又绝望地哭泣。 “小姐,别哭了。” 一块新帕子递到她的面前,还有熟悉的沉厚嗓音。 花羽蝶猛然抬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木木呆呆地盯着递来新帕子的男人。 “你……十九哥?” 再看男人身后站的八个人,花羽蝶转悲为喜,兴奋地跳起来拉住男人的手腕,欣喜若狂的大叫:“十九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幻觉呢。” 十九勾唇,仍固执地递上新帕子,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潜入瓦朗关,救回司徒少侠的。” “好。你们和我一起去救他。”花羽蝶抓过帕子胡乱地擦擦哭花的脸,又问:“除了你们,还有谁来?” 十九苦笑,“只有我们。谷主命我们暗中保护小姐,若非事情紧急,不可现身。” “大哥最疼我。虽然他和奶奶商量要将我嫁给狼王,我很生气。但是我依然非常敬重大哥的。”花羽蝶微微泛红的脸浮现尴尬之色。 十九沉默了。其实谷主和老夫人都很喜欢司徒少侠,只是……司徒少侠与至尊狼王的那层关系,总要顾虑一些。毕竟至尊狼王的江湖地位在无花谷主之上,连花老夫人都要敬畏三分。 若不能结为盟友,成为对手,那么嫁给至尊狼王二哥的小姐又会帮着哪一方呢?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这些担忧当然不能和花羽蝶言明,只希望至尊狼王和司徒穹能够想清楚,就算不能与无花谷结盟,至少不会站到对立的立场上。 花羽蝶即使知道司徒天逍就是至尊狼王,可她从来不认为嫁给司徒穹,会与司徒天逍扯上什么关系,包括她与木宁夕结拜是一样的道理。她就是她,一个独立的存在。 此刻,花羽蝶全部心思都在救出司徒穹上面,对于十九的表情变化并没有仔细观察。 “小姐,你回贝州城去吧。我们去瓦朗关救司徒少侠。”十九叫来两个属下,“保护小姐回贝州城骆府。” 见两个护卫上前要请她上马,花羽蝶不依地站起来,拒绝:“不行,我要亲自去救他。” “瓦朗关已是赤聂的地盘,小姐游走北契国多次,有不少人认识你。不如回到贝州城去等消息,免得我们分神。”十九苦口婆心地劝着,可他如何劝解都没能让花羽蝶改变主意,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花羽蝶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径自跳上马背,策马急奔,回头喊道:“别磨磨蹭蹭的,万一赤聂对穹哥哥用刑怎么办。也许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被灌了不知名的毒怎么办。快走快走!” 十九等人无可奈何,只好纷纷上马追随花羽蝶一同往瓦朗关方向急驰而去。 出了悬崖夹道的出口,是一条三岔路口,花羽蝶熟门熟路地领着十九等人往赤聂虏走司徒穹时的那条抄近小路而去。 九匹马在弯弯曲曲的山林小路急行,但因为山势陡峭,即使马儿已拼尽全力,速度仍然慢下来。 花羽蝶有些心急,几次驱赶马儿都徒劳。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扬起鞭子抽打马儿,被赶上来的十九阻止。 十九耐心地哄劝:“小姐,马儿太累了,我们先下来歇歇,让马儿也吃些草料。” 花羽蝶心如急焚,哪里能等。可是十九又说的对,马儿太累了。没办法,她极不情愿在下马,泄气地走到一旁靠着大树歇息。 突然,十九等人警觉地握紧剑柄,戒备地环视四周。 “蝴蝶小姐,且等一等。” 紫线凭空出现,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跑着来的。 花羽蝶见到她非常惊讶,问:“你没有跟着小宁儿回舒家村吗?” 紫线笑道:“蝴蝶小姐,我家主人和公主在那边半山腰的亭子里等着小姐呢。请跟奴婢走吧。” “等等。”十九上前阻拦,将花羽蝶护在身后,他炯亮地眼睛巡视着紫线,“你是奉谁的命前来请小姐的?” “主人和公主之命。”紫线答得坦诚。 十九打量她,“有何凭证?” 紫线先是一怔,这需要什么凭证。花羽蝶知道她是木宁夕的婢女,还需要什么凭证。 十九解释道:“光听你一句话就跟着去,万一见的人不是他们呢。” 紫线恍然大悟,心里有气,但是又很认同十九的话。若是凭空一个人来请木宁夕去见面,她也会警惕地索要凭证吧。 紫线摸到腰间,拿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亮给男人看,说:“这是我的宫牌。” 拿过木牌,十九眼睛微眯,没想到竟是狼宫的宫牌。可见这婢女是至尊狼王派给扶柔公主的人。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至尊狼王就是司徒天逍,他当然会派自己的人保护自己的女人。 十九将木牌还给紫线,说:“请带路吧。” “等等。”紫线收好木牌,见男人要跟着一同前往,道:“主人和公主请的是蝴蝶姑娘,你不能去。” “哦?”十九微微一笑,“为何我不能去?” 紫线冷瞥一眼,声调平平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否对主人和公主成为威胁。” 十九笑而不语,欣赏的盯着紫线。他突然很喜欢这个僵硬表情的女人,因为对他的不爽,现在进行同等方式的报复。不过,他真的很喜欢。 摸到腰间,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银质牌,“我是无花谷主身边的隐护卢十九,你也可以直称我为十九哥。” “哼。”紫线瞟也不瞟那令牌,转身便走,小声嘀咕:“谁要和你攀亲啊。自作多情。” 即便声音很小,听力敏锐的十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勾唇一笑,大步跟着走向马儿。 “紫线姑娘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们同乘一骑?”十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旁边的紫线。 紫线摇头,“不必。”说着,一个闪动,已钻入树冠中。 花羽蝶乍然不见紫线的身影,狐疑地问:“咦?紫线不是要带路吗?怎么走了?” 十九喝着马儿走过来,说:“她在前面呢。小姐,走吧。” “好。”花羽蝶喝马往前艰难的行进。后面十九骑马护着,再后是八个护卫皆亦步亦趋的骑马跟随。 半个时辰后,穿过密林,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开阔地,果然小路旁边有一座简陋的茅草亭。 亭子外面,十个鬼护卫在四周流动巡视,亭子中四婢女围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二人忙碌着,或摆点心,或烹香茶,或斟酒,或捧净水的水盆。 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面对面坐着,二人有说有笑,像是出门来散心似的。 此情此景,看在花羽蝶眼中,有一瞬的羡慕嫉妒,和一丝不悦。司徒穹被赤聂虏去生死未卜,而司徒天逍和木宁夕却在这里悠然自得的享受,实在有些不高兴啊。 花羽蝶没有表现出来,她的沉默不语立即引起木宁夕的警觉。 “花姐姐,快来坐。”木宁夕起身来牵花羽蝶的手,一起进到亭子里坐下,说:“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人潜入瓦朗关去打探消息,估计再过一个时辰才能知道呢。” “我就是担心赤聂会对穹哥哥不利。”花羽蝶无心吃东西,只少量地喝些温茶解渴。 木宁夕感同受身地点头,安抚道:“别担心。若是二哥哥受伤,夫君会立即便萧辰赶来为二哥哥治伤的。” 花羽蝶神色落没,既心疼又祈祷地说:“希望他会平平安安的。” “嗯嗯,一定会平安的。”木宁夕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能平复花羽蝶的焦急,她拿起一块点心放到花羽蝶的掌心,“花姐姐,吃些东西吧。若是拖坏了身体,你还怎么等二哥哥回来呀。” “我吃不下。”花羽蝶放回点心,默默垂泪。 司徒天逍对木宁夕默默地摇摇头,起身便出走亭子,迎着林中的浸骨的凉风,看向瓦朗关方向的山顶。翻过这座山,另一面的山脚下就是瓦朗关。不知道司徒穹没有被赤聂刑囚。 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保持沉默。直到山顶传来远而微弱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大……直到渐渐看清骑马的人的面容。 花羽蝶紧张又激动地跑出亭子,望着赶来的人,不等马儿停下,立即跃到地面,跪在司徒天逍面前。 “主子,属下已打探清楚。赤聂将二少爷关在瓦朗关一间客栈里,而且被灌了一种名为无消的摄魂散。此时二少爷神智不清,不论见到谁都没有反应,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无、消。”司徒天逍幽幽念道。世上的毒药太多了,萧辰一年能研制出无数种毒药,有解药的、无解药的形形色色、各种各样。取名字,当然也是凭他的喜好,想叫狗、叫猫、叫虫,只要他高兴就行。 木宁夕和花羽蝶忧心忡忡地看着司徒天逍。 “夫君,你有把握救出二哥哥吗?”木宁夕试探地问。若是没有中毒还好,但是一旦被喂毒后,就等于把柄握在赤聂手里,而他们只有认命的份儿。 十九惊疑地问:“无消?难道是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研制的?” “北契国的毒皆来自于博古哲。”司徒天逍平静地回答,看向十九,“怎么,你有解药?” 十九摇头,“博古哲生性孤僻,狠辣无情。但是他有一个忠仆在瓦朗关,与他情同父子,很是信任。也许,他有解药。” “谁?” 第367章 分别,独自去救 司徒天逍精锐鹰眸闪现杀意,让十九亦感到无形的威压。即便无花谷主也同样威势逼人,但是和司徒天逍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至尊狼王,果然名不虚传。 十九在心底敬佩不已,暗自平复躁乱的心绪,表情控制极好地说:“我并不清楚那个人要如何称呼,又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在瓦朗关。” 一个等于没说的答案让司徒天逍顿时黑了脸,他不悦地瞪着十九,摆是耍着他玩呢。 “啊!我想起来啦。”木宁夕惊呼,抓住司徒天逍的手,兴冲冲地提醒:“是那个掌柜的老伯。” 老伯?叫得真亲切。可是他没有印象,木宁夕在瓦朗关认识的哪位“老伯”。 木宁夕抚额,该怎么解释呢。思来想去,她点起脚尖,悄悄说:“就是瓦朗关里的第二大客栈的掌柜的。那间客栈是博古哲的铺子,你忘了?” 司徒天逍微挑英眉,脑袋里一闪而逝的三个字,更加令他不爽。黑沉脸色瞪向木宁夕,酸溜溜地问:“你想到那个人了?” “哪个人?”木宁夕傻了,慒呆了。司徒天逍不爽什么呢?就是一个胖呼呼的老头子,头顶着几撮毛的,有什么好吃醋的。 司徒天逍冷哼一声,不自然地提醒:“你不是在那间客栈里给某个人刻字,剃毛的吗?” “哇哈哈哈哈,对呀对呀,就是那间客栈。”想起在那间客栈见到博古羌,木宁夕瞬间心情大好,抓着司徒天逍的手没个形象的摇头晃脑,又恶狠狠地笑说:“如果再遇到博古羌,我还要再剃一次。这次要剃他的两条眉毛,哇哈哈哈哈哈。” “剃眉毛?”司徒天逍想象着博古羌平凡的脸上连两条眉毛都没有,实在……“这主意不错。下次剃毛,为夫的亲自帮你押住他。” “好啊。”木宁夕连连点头,想要和花羽蝶说话,却发出她的脸色很不悦。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说说笑笑,的确不合时宜。 司徒天逍亦察觉到木宁夕的变化,看向旁边的花羽蝶,道:“别担心。我立即赶去瓦朗关救二哥,顺便去客栈讨要解药。定会将他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花羽蝶感激地眼中含泪,呜咽道:“谢谢。” 木宁夕伸手紧紧握住花羽蝶冰冷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夫君,你要单枪匹马去救人吗?” “是。” 木宁夕沉默了,担忧地看着司徒天逍。 “别担心。我以狼王身份去见赤聂,和他谈一笔交易。”司徒天逍胸有成竹,柔声安抚她。 木宁夕好奇,“交易什么?瓦朗关吗?” “算是吧。”司徒天逍捏捏木宁夕的小脸蛋,“我有鬼护和十二狼保护,不会有事。你放心。” “对对对,他们跟着,我肯定放心。”木宁夕安心许多,叮嘱:“你的面具要注意,千万别被赤聂揭开。” “好。”司徒天逍单手揽她入怀,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回头看向十九,道:“请各位保护她姐妹二人回贝州城的骆府。” 十九抱拳,正重道:“将军放心,我等必会拼尽性命保护公主和小姐平安回到贝州城。感谢将军和公主阻止小姐的冲动,没有造成困扰。” 司徒天逍拱手回礼,转身望了木宁夕一眼,便骑着黑驹子,和十个鬼护卫,还有暗中相行的十二金狼赶去瓦朗关救司徒穹。 “司徒天逍,你要小心啊。一定要带二哥哥平安回来。”木宁夕挥动着手,大声的叮嘱。 花羽蝶亦是激动地挥挥手,目送司徒天逍和鬼护卫等人的背影渐渐缩小,直到翻过山顶再也没有了。 “公主,小姐,我们也赶快回去吧。趁着天黑之前,一定要通过悬崖夹道。” 十九命人牵来马匹,与护卫们和四婢女一同保护木宁夕和花羽蝶回到贝州城的骆府。 回到贝州城的骆府,木宁夕和花羽蝶已经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虽然心里依然不平静,但是敌不过身体的疲劳,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骆名流留十九等人在客院住下,之后他便匆匆赶到舒家村与卫漠和石副将军汇合,准备好接应司徒天逍和司徒穹的方案。 虽然司徒天逍独自去救人的行动没有告诉他们,但是骆名流和卫漠都知道司徒天逍把救人当成家事,而非国事。所以他坚决以至尊狼王的身份去救人,想来也有另一个目的,让司徒穹能光明正大的与至尊狼王扯上关系。如此做法,对于南晋国的皇室和朝臣都是一种极微妙的威胁。 卫漠决定带着狼牙铁骑的五千精兵团去接应,就在悬崖夹道埋伏。而石副将军却认为在那座抄近路的山林里埋伏,二人因此争执不下。 “别吵了。”骆名流喝停二人,指着地图上的某一条路线,说:“我认为主子会选择这条路。” “为何?”卫漠和石副将军异口同声,很是不解。 骆名流露出商人本色的奸诈,反问二人:“主子为何要用至尊狼王的身份去救人,而非将军。” “这……”卫漠和石副将军相视一眼,不明的摇头。 卫漠更是觉得挫败,“我怎么有揣摩将军的心思呢。谁像你一样奸诈,善于揣摩主上的心思。” “闭嘴。”骆名流气得咬牙,脸色发白,但是又不能不说。所以将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的分析给二人听。 卫漠心思一沉,石副将军恍然大悟,然而二人却都沉默了。南晋帝生性多疑,若是知道司徒穹和至尊狼王成为朋友,不知道又会闹起多少风波来。 骆名流歪着头扫视二人,说:“主子的心思深沉,不是我们能猜个透底的。” “我们可没有主子那走一步、算百步的本事。”卫漠不得不佩服司徒天逍的深藏不露,谋智过人。有时候,他们能猜出个大概,而往往事情的走向却超出他们的预料,而全部又掌握在司徒天逍谋算中。 狼王笑,天下闹。 这句话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每当算计哪一个人的时候,司徒天逍都会笑得邪魅生花,倾城倾国倾天下。 “这样吧。我们每人选出一条接应路线,看看主子会走哪一条。”骆名流也懒得对牛弹琴。趁着夜色正好,他还要赶回去叫上木宁夕和花羽蝶一起赏秋月,喝菊茶呢。 卫漠和石副将军相视一笑,二人默契地指向刚刚骆名流说的那条路线,“我们就埋伏在这里啦。” “喂,你们……”骆名流哭笑不得。之前二人同声同气的挤兑他,现在又抢他的功劳,太无耻了。 卫漠站起来,对石副将军说:“走吧,和一个狡猾的商人有什么好聊的。走走走,我那里有美酒,一起喝一杯,再去点兵。” “正合我意。哈哈哈哈。”石副将军与卫漠勾肩搭背的走出去,留下骆名流气白了脸色,握紧拳头。 “哼,抢我功劳。我回去找小宁儿告状去。” 骆名流起身走出舒宅,骑快马赶回贝州城去。其实,他也就是说说罢了。 贝州城,骆府。 睡饱的姐妹二人围坐在暖炉旁边,对着一张图纸发呆。 这是花羽蝶画出来的瓦朗关地图,而木宁夕也仅仅认出那间客栈。因为当初进入瓦朗关时,她昏迷不醒。还是在这家客栈前才突然醒来的。想到醒来时吓了司徒天逍一跳,那惊讶又惊喜的样子,似哭又似笑的表情,让木宁夕深深锁在记忆的深处。偶尔会回忆一下,享受那时的甜密。 花羽蝶伸出手在木宁夕眼前晃晃,“小鬼小鬼,回去喽!宁儿宁儿,回神喽!” “去去去,你才被鬼附身呢。”木宁夕推推花羽蝶,抱着暖暖的茶杯,小口饮着。 花羽蝶担心地问:“小宁儿,你不怕司徒天逍也被抓住吗。” “怕什么。”木宁夕并不担心,反而安抚道:“我总觉二哥哥是故意被虏走的。” 花羽蝶睁大眼,惊愕地问:“为什么?我是亲眼所见,穹哥哥被赤聂的用迷魂散迷昏了。” “可是……”木宁夕歪头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穹哥哥行走江湖多年,也与赤聂交手多次。他不可能不知道赤聂的诡计多端,也该防着才是。怎么能轻易上当,然后被带走呢。” “哎呀,你不知道当时有多么紧急。因为我忙着带领士兵们剿灭赤聂的士兵,所以穹哥哥独自去赤聂。当我察觉不妙的时候也追了过去,发现离悬崖夹道不远的地方有北契兵埋伏,所以才急着回来找人救他呀。可惜骆名流那个混蛋,非要和你们商量后再借梅影给我。” “骆名流没有做错。”木宁夕拿过一个软枕给花羽蝶抱着,解释道:“梅影是石梅山庄的人。若是他出动梅影救二哥哥,容易被人抓住线索追察到石梅庄主与至尊狼王的关系。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错。” 花羽蝶气鼓鼓地说:“我知道。” 木宁夕莞尔,“等你嫁入司徒府之后,你也会和我一样。” “一样什么?”花羽蝶不明白。 木宁夕神秘一笑,“当然以家族和家人的平安为重。” 花羽蝶仍然不太明白木宁夕的意思。而当她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小宁儿越来越有主母的风范啦。” 隔着窗子,便听到爽朗的调侃声。 木宁夕小脸一板,大眼睛一瞪,气呼呼地骂道:“骆名流,你偷听墙角,真不要脸!” “商人都是厚脸皮,不要脸有什么不好的。” 骆名流掀起门帘走进来,立即招来花羽蝶的一记白眼。自知她还在为不借梅影救人而生气呢,他也不理论,仅仅付之一笑,走进来坐到桌边,喝着木宁夕亲自斟满的茶水。 “你要做好准备,随时回汴州城。” 木宁夕微微一怔,笑说:“早就准备好啦。放心吧。” 花羽蝶惊讶地问:“小宁儿,你要回汴州城?不等司徒天逍了?” 木宁夕眸色幽幽,樱粉的唇角漾起一抹苦笑。她要等吗?等了又如何呢?不等又如何呢? 第368章 朝堂,封赏公主 汴州城,南晋皇宫,承政殿。 早朝,皇帝安括端坐于龙椅之上,怒目而视跪在下方的龙隐杀。心底一阵阵火气上涌,恨不得下旨立即拖出去处斩。 旁边,信阳侯和兵部侍朗李典更是急得抓心抓肝,可是当着皇帝和众幕僚朝臣的面前,他们只能故作平静地站着。 跪在地上的龙隐杀正是躲在大石头后面的那一个漏网之鱼。好在他赶回汴州城途中一举一动都被司徒天逍暗中派出的人盯紧,确定他入宫之后,那探子才回贝州城去复命。 这名龙隐杀将在贝州城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情全部禀告给皇帝,还再三确认是亲眼所见司徒天逍被北契国大王子的得力副将军柯托用弓箭射死,扶柔公主哭得很伤心。 若是仅禀告司徒天逍死了,安括龙心大悦。但听到扶柔公主哭得很伤心,原本晴阳的脸立即垮下来,恶恨地瞪了龙隐杀一眼。 “你确定司徒天逍死了?”安括仍然不敢相信,以司徒天逍的勇猛,应该不会轻易中箭的,定是有什么原因。 龙隐杀回想一下,拱手道:“禀皇上,当时柯托要射杀的人也许是扶柔公主,司徒少将军离公主很近,为保护公主才被射死。” 安括恍然大悟,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爽。但只要司徒天逍死了,就什么都无所谓。 “你果真听到那个姓石的副将军说,是扶柔公主训练的士兵?”安括深表怀疑。一个弱质女子能训练士兵,能领兵打仗,能从北契大王子手里夺回贝州城,而且还在将军府门前泼妇骂街,这怎么听都觉得玄乎。可安括更相信,龙隐杀是没有胆量欺骗他的。 龙隐杀猜到生性多疑的皇帝也许不会相信,所以他拿出一封偷来的秘信,交给皇上,“这是从将军府,北契大王子的书房里偷来的。” “呈上来。”安括立即让陈公公取来,急不可待的展开信纸看清内容,里面果然是北契探子禀告扶柔公主与至尊狼王亲自领兵渡过沼泽,不损失一兵一卒,并且军中人都称赞扶柔公主练兵有功。 沼泽? 安括皱眉,抬头,看向立于朝堂上的众朝臣,问:“狼山外有沼泽吗?” 众朝臣先是一怔,丞相庞甫出列,拱手道:“皇上,老臣曾听游历四国的贤士们谈论过,狼山之外有一处吃人的沼泽,那是狼山的天然屏障。” “哦?”安括来了兴趣,问:“那吃人的沼泽能吃下多少人?” 庞甫被问得呆愣,颇为烦恼地皱眉,道:“这个,老臣就知道啦。” “这个我知道。”对面的一个武将出列,抱拳道:“皇上,臣曾经领兵去过那片沼泽。果然是个景色美,却骇人的地方。一头羊丢下去,不需半盏茶的功夫,那羊被吞了,连根毛儿都不剩。常年往东楚国征战的将领都知道绕路走,宁愿从青州城绕路,也不愿沿着沼泽走,万一连边沿都是吃人的怎么办。” 安括感叹,怪不得狼山能稳于泰山的座落于北契和南晋的边境线上,原来在南晋国的这一边有如此骇人的天然屏障。 命陈公公去找来一张地图,安括仔细在上面找着,边问:“那沼泽叫什么名字?” 武将想想,说:“溪芷潭。早年传言是狼山的泉水溪流汇聚而成,沼泽中生满厚厚的苇草,故名溪芷。” 安括很快找到那个潭子,上面却没有标注名字。他立即拿起笔添写上,又反复察看狼山四周的天然屏障,似乎只有这一处。 “禀皇上,既然扶柔公主已夺回贝州城,皇上是不是论功行赏,封赏扶柔公主了?”庞甫拱手询问。 信阳侯微微一怔,亦出列,附和道:“丞相所言甚是,老臣肯请皇上下旨为凯旋的将士们庆功,封赏最大的功臣扶柔公主为护国神女。” 因希望能早一点见到扶柔公主,安括也是这个心思。好在有庞甫和信阳侯主动提出来,他自然顺坡下驴,应了便是。 “好。朕立即下旨,召扶柔公主,及夺回贝州城的众将士们回京领赏。赐扶柔公主为护国神女,等公主入宫后,朕另有封赏。即刻率兵入京。”安括亲自写下圣旨,扫一眼立于下面的众人,目光最终定在信阳侯,“宣旨一事由信阳侯亲自去办吧。记住,要将扶柔公主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老臣,遵旨。” 信阳侯跪下来领旨。 庞甫微不可见地皱一下眉头,而后又故作不经意地询问:“皇上,是否要将司徒少将军的灵柩一并带回?” “不必。”安括不悦地剜了庞甫一眼,好好的一件高兴事非要扯上一个死人做什么。司徒天逍的尸体就让司徒家去关心吧。但司徒天逍是南晋国的将军,总要有所表示。 想想觉得不能让自己显得太无情,干咳两声,安括又说:“司徒天逍保护公主有功,命司徒家厚葬于他,朕会另选他日封赏司徒天逍,此事不要再提起了。” 庞甫抿紧唇,垂眸退回队列里。 安括起身,冷哼一声:“如今连个女人都不如,朕要你们何用。哼!” 众朝臣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屏息垂首,恨不得钻进地洞里。汗颜啊!一群满腹经纶,武学高深的文武大臣却比不上十五妙龄的小小女子。皇上鄙视他们也不是没有道理。怪谁呢? 汴州城,信阳侯府。 揣着圣旨回到府中,信阳侯直接去了后院,妾室若夫人的小院子。 若夫人,正是当年皇后身边的大婢女芳若。如今若夫人已身怀六甲,虽然肚子不大,却也有模有样的。 此时,她正端着一碗安胎药发愁。苦涩的味道让她干呕,可不喝又不行。 信阳侯进门时,便看见若夫人对着一碗药汤愁眉不展,模样很是娇俏有趣。他不禁勾勾唇角,抬腿进入。 “怎么,不想喝?” 若夫人吓一跳,看见是信阳侯来了,放下碗,欣喜若狂地走过去盈盈一拜。 “给侯爷请安。侯爷万福。” 信阳侯温柔一笑,单手扶起若夫人,笑道:“你身子不方便,这些虚礼不要也罢。起来起来,到那边坐。” “谢侯爷。”若夫人随信阳侯一同坐到方榻上,又亲自去斟茶,双手捧来,笑道:“侯爷今日怎么来妾身的小院子?可是累了,来偷愉懒的。” 信阳侯大笑,接过茶碗,说:“是啊。近日因为挂念那两个孽障,几日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二位公子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若夫人随信阳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笑道:“二公子与扶柔公主是旧相识,听闻扶柔公主夺回贝州城,想来也会救下二位公子的。侯爷不要担心,派个人过去查看查看。” 信阳侯叹气,垂眸看若夫人的肚子,伸手轻轻抚摸,叹道:“我命中子孙福太薄,长子刘昌是个好的,当年能与司徒宕和楚王爷一较高下,乃晚一辈中的佼佼者,无人不竖起大拇指夸赞。可惜次子刘衷是个无情无义的,自从被我赶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过。唉,赞儿,你也知道,天生是个傻子,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啊。只希望你这肚子争气一些,生个像昌儿一样出色的儿子,我刘氏一族也算是后继有人啦。” 若夫人手覆在肚子上的大手上,满面娇羞,温柔软语道:“妾身命贱,得侯爷赏识,后又入府为妾室,侯爷万宠于一身,已是妾身几世都还不完的恩情。只希望这孩子能是个乖巧懂事,孝敬侯爷的。” “成为本侯的女人,你不觉委屈便好。日后好好教养孩子,本侯不会亏待你。”信阳侯抽回手,渐渐往上,覆上那两团柔软上,“御医说过还有多久吗?” 若夫人含羞道:“三日前便可以了,只是侯爷一直没有来。妾身也不好……不能说呀。” 信阳侯哈哈大笑,一把将若夫人抓来怀里揽住,凑近,低声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本侯想你想得紧。你不想本侯吗?” 若夫人满面绯色,怯羞羞地嘤语:“妾身时时刻刻都想侯爷。只是妾身更明白,侯爷肩负国家重担,不能沉迷于情缱美色。” “呵呵。那要看看是谁让本侯沉迷。”信阳侯爽朗大笑,将若夫人压于榻上,“给本侯生几个聪明的儿子,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 若夫人潋滟美眸,环上信阳侯的双肩,撒娇道:“妾身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只要侯爷对妾身有心有情便好。” 有心有情吗? 信阳侯大笑一声,翻身平躺于榻上,诱惑道:“想要本侯的心?要看你如何做了。” 若夫人怯羞羞地缓缓坐起来。如何做?她当然知道。 少时,屋子里传出莺语婉转的吟声,和信阳侯激动时的吼声…… 院子里,一个婢女悄悄无声地离开,匆匆往府中的另一个院子而去。 那一处院子的转角,隐藏着一个娇美玲珑的少女,只是脸上浮现的阴戾之色将她娇美的容颜破坏。 “如何?” 婢女摇摇头,“若夫人没有喝下汤药。” “没关系。等外公走了,你再重新熬一副药给她喝。”少女四下打量,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才将带来的一个纸包交给婢女,“记住,一次只能放一小勺。” “是。”婢女立即收好纸包,警觉地四下打量,立即转身悄悄离开。 少女亦是转身离开,却没有发现刚刚的一幕都落入伏在屋顶的某个人看见。 第369章 合作,只为孩子 信阳侯府。 与若夫人缠绵一夜,信阳侯餍足地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汴州城,赶往贝州城。虽然皇帝命信阳侯亲自骑快马去宣旨,但是他仍然讲排场,像是京官巡视地方似的,骑在马上,趾高气昂地一路往贝州城而去。 而埋伏在信阳侯府屋顶的某个人,见信阳侯离开,立即潜入若夫人的房中。 “你怎么来了?” 若夫人正在给腹中的孩子做肚兜,乍见闪入的男人,吓得连忙起身往外面瞧瞧,“有谁看见你吗?” 男人靠躺在软榻上,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没有人看见。而且我今早亲眼看着老东西率兵离开的。” 若夫人神情一松,走到榻边坐下,斜睇靠躺的男人,问:“你不是去见月老夫人,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也想我们的孩儿。”男人伸手抚摸若夫人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昨晚来的时候老东西在,我便去西边的院子瞧瞧,没想到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西边的院子?”若夫人惊讶,突然有些吃醋地白一眼男人,酸溜溜的问:“得手了?” “想什么呢。”男子故作严肃地反驳,继续摸抚着若夫人的肚子,说:“那丫头今年也有十五岁,和三小姐一般大,也是人精啊。” “怎么,她看上你了?”还是酸溜溜的。若夫人生气地打开肚子上的手,抓过针线活计继续忙碌着,也不理睬背后嗤笑的男人。 “吃醋也不是你这么个法子。她才多大的人啊,我能看她?”凑近若夫人,男人张口含住她的耳廓,沙哑嗓音闷声道:“我喜欢年纪大的女人,知道怎么疼人。” “所以,你也喜欢月老夫人?”若夫人凌厉的目光定住在男人的脸上,想看到他变化的神色。但是,她失望了。 男人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是啊。至今我仍觉得老夫人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若夫人有些失望,也知道自己不该失望。她与这个男人是合作的关系,无关感情。 这个男人是谁?正是月牧。 月牧起身抢走若夫人手中的针线活儿,拉着她搂入怀里,“你被老东西折腾一夜都没能睡好。现在我抱着你,安心的睡会儿。” “去去去,大白天的,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若夫人半推半就,被按回月牧怀里,头向后枕着不算宽厚的胸膛,却很安心。 月牧悄悄解开若夫人束裙的绸带,伸手探入,抓住那两团柔软,轻声道:“老东西没有发觉孩子不是他的?” “放心吧。那几日他也常来我房里,不会怀疑的。”若夫人扭头,嘟起红唇亲亲月牧的嘴角,柔声道:“我生孩子时,你会不会来?” “不会。”月牧果断拒绝,也看到怀中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他笑着安慰:“别担心。我会趁无人的时候进来看看你和孩子,不管如何,孩子是我的,亲爹爹要看看吧。” 若夫人点点头,“你有心就好,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毕竟我们当初的合作,就是让你帮助我生一个孩子。” 月牧想到未来的某一日,信阳侯得知自己养大的老来子是他月牧的儿子,不知道会有多么精彩呢。 “你在想什么?”若夫人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动着阴谋得逞后的光彩。 月牧掩饰眼中的精光,说:“在想西边院的小丫头。昨日你院中的一个管熬药的婢女偷偷溜去那边的院子,我看见小丫头给婢女一个纸包,又叮嘱几句。想来……” “哎呀,坏了。”若夫人大惊失色,紧张地抓着月牧的手,急切地问:“会不会是落胎药?或者是毒死我们孩子的毒药?” 月牧眯起眼睛,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反抓过若夫人的白藕腕,仔细的诊脉起来。 少时,月牧脸色阴沉,怒瞪着赤红的眼睛,咬牙道:“混账,她们竟敢谋害我的儿子。” “什么?真的给我……下毒?”若夫人心惊胆颤,不敢相信地抚摸着鼓起的肚子,“孩子每日有动,很好的呀。” “她们下毒的日子不多,看来……”月牧凑近若夫人耳边悄悄说几句。 若夫人眯起眼睛,冷笑:“敢谋害我的儿子,哼,她也配。” “你借机赶出她们,将府中的大权收回来。”月牧压低声音提醒。 若夫人点点头,“自从我怀上孩子,她们母女便让侯爷将管家之权交给她们代管,非要我留在小院里安心养胎。这下我要将管家之权收回来,她们敢反抗,我就让她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先忍忍,等老东西回来再行动吧。”月牧轻声安抚。 若夫人有些后怕,好在昨日没有喝药汤,今日又因为信阳侯留宿,没有端来汤药。 “你能不能……留下。”若夫人犹豫再三,又怕月牧不肯,急忙补充:“等他回来,我便不再缠着你留下。” 月牧会心一笑,“好。我留下。留你和孩子对付她们,我挺不放心的。” “谢谢你。”若夫人羞赧地低下头,心头一丝甜蜜。就算信阳侯对她十分宠爱,但她仍然被年轻的月牧吸引,是五十多岁的信阳侯不能比的。尤其在情事上,她更加体会到身为女人的幸福。 月牧微微一笑,按着若夫人枕回自己的胸膛,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诱哄道:“睡吧。我守着你呢,安心的睡吧。” 果然,片刻之后传出若夫人均匀的呼吸声。 月牧睁开眸子,悄悄抱着她躺好,盖好被子。一个闪身便离开小院,往西边的小院而去。 司徒府。 朝中人都在议论着信阳侯此次积极的去贝州城宣旨,目的是什么呢? 这其中,连皇帝安括也不禁怀疑信阳侯有不诡的想法。更别提深知信阳侯为人的丞相庞甫和司徒善。 庞甫一早便命人将一封信送到司徒府中,亲自交到司徒善手中。 因为司徒善近来身上的旧伤发作,连续几日请假在家休养,所以对于前一日朝堂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庞甫与司徒善是忘年交,相差二十岁却友情甚好。私底下,庞甫自称为侄,自降身份与司徒善的儿子平辈,故而司徒善和杭氏也当庞甫是亲人一般。 收到庞甫的信,里面详尽写了前一日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包括皇上召回扶柔公主,并且依照庞甫所求,赐“护国神女”的封号。 “庞甫为何要请赐?”杭氏不明白了。 司徒善将信放到烛火上烧烬,说:“赐了封号,还怎么封妃啊?” “哼,皇上是什么人?封号没用的,他想要哪个女人为妃,谁还敢造反不成。”杭氏讽刺地哼气。皇上什么的,果真很讨厌。 “唉,你说的对。只是……我怕逍儿到时候会忍不住火气,领兵造反啊。”司徒善摇头叹气,真是不省心的孙子。 杭氏撇撇嘴,不爽道:“早就说过别瞒着、别瞒着,是你们非要瞒着。我看呀,瞒到媳妇跑了,他怎么办。” 司徒善咬咬老牙,骂道:“臭老太婆,不瞒着怎么行,孙媳妇还要引起月老太婆呢。” “月老太婆的本名叫什么来着?”杭氏摸摸下巴,那名字明明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司徒善叹气,“幻月山庄的老太婆本名叫月萝,是东楚国的郡主,后来嫁给幻月庄主。无花谷的老太婆本名叫花纤蕊,是北契国部落族长的小女儿,后来被族人追杀逃到无花谷。” 杭氏冷目瞪圆,酸酸的讽刺道:“唉哟哟,你记得真清楚啊。你说,你当初是不是对她们有想法?啊?” 司徒善脸皮一紧,瞪眼骂道:“想法个屁!她们两个全不是好东西,娶回家来闹得家宅不宁,和你比起来连个提鞋的都不配。我对她们有想法?是她们对我有想法吧,但是我洁身自好,宁死不屈。” “说得好。”杭氏竖起大拇指,赞赏道:“我老头子年轻时候就是坐怀不乱的英雄好汉,老了也不会晚节不保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晚节都保得住。”司徒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副样子反而逗笑了杭氏。 杭氏捂嘴偷笑,说:“好啦好啦。你快写信给逍儿和宁儿,让他们有个准备。我也出去啦,去看看薰儿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司徒善冷哼,“二孙媳妇教什么不好,非要教她制蒙汗药,真是看走眼了。” “得啦,少说几句吧。孩子们都是侠肝义胆之人,不做拿来干坏事的。”杭氏笑着劝和几句,关上门走了。 司徒善阴沉了脸色,望了眼屋梁上端坐的人,骂道:“浑小子,还不快滚下来!难道等我上去抓你吗?” “嘿嘿,爷爷,你消消气。”一道身影下来,稳稳落坐,将手中的长剑横放在桌上。 司徒善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嫡孙,“你怎么回来了?” 嫡孙?正是中山守将,司徒一族长子嫡孙,司徒宕。 司徒宕收敛淘气之色,严肃道:“孙儿收到骆名流的消息,立即骑快马赶回来。” “贝州城出事了?”司徒善犹豫着还有没有必要写信过去。 司徒宕看清爷爷的思虑,说:“放心吧。二弟被赤聂虏去瓦朗关,三弟以狼王身份去救人。” “那你赶回来做什么?”司徒善不明白。这三个浑小子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司徒宕笑道:“爷爷快写信,我正巧派人送过去。” 司徒善拿起笔又停下,问:“写给谁?” “自然是二弟妹。我此次回来,也是暗中帮助二弟妹的。”司徒宕没有详细解释。但是老奸巨猾的司徒善一下子就嗅闻到阴谋的味道。 “好好好。”司徒善呵呵笑着,提笔便将信阳侯领兵去宣旨,并且皇上召她入京的事情,还有司徒天逍死讯的事情一并写下。 司徒宕粗略看看,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呢。” “送去吧。老头子等着看你们大闹汴州城呢。” 司徒善捋捋胡子,老神在在地瞧着大孙子。 司徒宕神秘一笑,将信折好,转身到门外交给自己的心腹,又叮嘱几句,便返回来继续坐下。 “爷爷,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老头子就等着看热闹啦。” “一定。” 爷孙二人哈哈大笑。站在门外的杭氏也开心不已,期待着一场烈烈轰轰的热闹。 第370章 消息,东风来了 贝州城,骆府。 清早起来,木宁夕和花羽蝶商量着回汴州城之后的计划。虽然木宁夕早已有完美的步局,但是想听听花羽蝶的建议。 姐妹二人烹一壶香茶,坐在院子里乘着秋日的凉爽清风,旁若无人地因为一个小小的原因而争执得脸红气喘。 香茶不香,点心无味。心里有气吃什么喝什么都是错的。就连亲手制作这些点心的青线都被木宁夕训骂一顿,气得青线跺脚,哭着跑出去。 花羽蝶丢下茶杯,杏眸圆瞪,双手叉腰,愤愤不平地质问:“你气我便是,何苦骂她们。她们何其无辜,要挨你的骂。” 木宁夕自知理亏,又不愿低头认错,同样瞪圆大眼睛,反驳道:“她哪里无辜啦。明明做的点心不够甜,不够软糯,我训斥两句有何不可。” “你是主子就了不起吗?凭什么想骂就骂,想吃甜软糯的东西,自己做去啊。”花羽蝶气鼓鼓地反骂回去。 木宁夕愤愤地大声哼气,噘起小嘴不高兴地问:“你看我不顺眼就离开,别来烦我。” “哼,我才懒得看你顺不顺呢。不用你赶,我立马走人,才不在你这臭地方呆呢。”花羽蝶气呼呼地站起来便走,临走出院子里回头恶狠狠瞪一眼噘嘴不满的木宁夕,“以后别来找我商量。” “谁要找你啊。”木宁夕愤愤地咬牙切齿,她就不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花羽蝶,没有讨到好主意,反而招来一顿骂,何苦来的。 院门内,花羽蝶赌气地扭头便走。 院门外,收到司徒府秘信的骆名流急匆匆赶来。 一进一出,恰巧撞到一起。好在骆名流反应快,立即快速移动,伸手一揽,即将仰倒的花羽蝶被勾回骆名流怀里,吓得她尖锐刺耳的嗓音都变了调调儿。 花容失色的花羽蝶全身无力地依偎在骆名流怀里,骆名流却有些不自在,收回揽在纤腰上的手,尴尬又故作轻松的调侃:“蝴蝶女侠这是要便骆某的便宜吗?即便司徒二少爷不介意,骆某是很介意的。” 仿佛从梦中惊醒,花羽蝶眼睛一瞪,用力推开骆名流,骂道:“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坏东西。” “蝴蝶女侠如此愤愤,不知骆某哪里得罪女侠,惹女侠不快?”骆名流偷瞄一眼院子里的木宁夕。果然是两姐妹吵架了,绷紧的小脸微微泛红,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他是不是来得不巧啊。 思绪飘呼不定时,木宁夕的声音传来。 “骆名流,有事吗?” “正是。”骆名流微笑地看一眼花羽蝶,故意大声道:“汴州城司徒府的秘信,是司徒大公子命人送来的。” “大哥哥?”木宁夕傻了,难道司徒府出事了? 院门口的花羽蝶也是如此想,全然忘了还在赌气,急急忙忙跟过来,坐到木宁夕身边。 骆名流坐到对面的凳子上,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封漆印秘信放到桌上,说:“汴州城内的探子来报,信阳侯捧圣旨,领兵前来宣旨。不知秘信中说的是不是此事。” “呵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还想着东风何时到,没想到这就来了。东风来了,胜利的日子还远吗?” 木宁夕洋洋得意地笑,从容不迫地揭开火漆印,抽出信纸,仔细地阅读信中的内容。 信有两张纸,一张是司徒宕写给司徒天逍的信,希望司徒天逍救回司徒穹之后,留在贝州城按兵不动,免得皇上借机收回兵权;第二张是司徒善写给木宁夕的,正是信阳侯奉旨前来贝州城宣读皇上的召见圣旨,命木宁夕领兵回汴州城论功封赏。 “果然如我预料中的一样,龙隐杀回去复命,声称司徒天逍死于柯托的长箭下。功劳全部算在我的头上,皇上高兴了,下旨封赏。如此,正合了我的计划。” 木宁夕明亮的大眼睛闪动一道狡猾的精光,樱粉的唇角漾起漂亮的弧线,美得令人痴迷。 骆名流故意忽略清秀笑容的潋滟,故作疑惑地问:“小宁儿,你的计划可曾告诉过主子。” “是,但他不同意。”木宁夕将信纸交给花羽蝶,让她也看一看,脸上漾起胜利的笑容,“花姐姐,我的计划可行,对不对。” 花羽蝶将信纸收回信封里,不答反问:“小宁儿,你觉得信阳侯来宣旨,目的是什么?” 木宁夕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结盟。” 花羽蝶拧眉,“你确定?” “对。”木宁夕非常坚定,看向骆名流,问:“李程和刘士彦、刘士弼被关在哪里?” “后边的一处小院。有梅影把守,不管谁来都休想带人离开。”骆名流胸有成竹。他训练出的梅影绝对不比萧辰的影阁的人差。 木宁夕沉默地垂眸思索,少时又问:“信阳侯几时抵达贝州城。” 骆名流答:“后日正午时分。” “很好。”木宁夕唇角漾起一抹奸诈的笑,说:“花姐姐,麻烦你一件事情,好吗?” 花羽蝶撇撇嘴,“只要你向我道歉,我就去给他们治伤。” “花姐姐,我不会道歉的。你的主意故然很好,但是我有更好的法子让南晋皇上打消娶我的念头。”木宁夕声音和缓,更多了一些劝慰和安抚。 花羽蝶不满地问:“什么好法子?你说来,我听听。” 木宁夕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说:“这是奶奶送我的药丸子,我之前也吃过一颗。” 花羽蝶狐疑地拿过盒子,打开盒盖,顿时秀眉一拧,捂住鼻子抱怨道:“小宁儿,这是什么东西啊。” “保命的东西呀。”木宁夕哈哈大笑,盖上盒盖,又宝贝似的收回去。 花羽蝶灵光一闪,神神秘秘地笑问:“是那个东西吗?” 木宁夕嘿嘿笑,“对呀。” “哈哈哈,小宁儿,你太坏了!太坏了!太太太太坏了!” 花羽蝶抱住木宁夕豪爽的大笑起来。刚刚她们还剑拔弩张的,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转眼间,又和和气气地大笑着抱成一团。 骆名流看着抱在一起笑得眼泪飞花的二姐妹,莫明其妙的笑了。也许是被她们的笑声感染,也许是因为她们娇美的笑容悦目。 圣旨即将到来,木宁夕觉得等不及司徒天逍和司徒穹回来了,不如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骆名流听完木宁夕的计划,觉得比司徒天逍之前的计划要好。决定全力配合木宁夕,连花羽蝶也很赞同。 三人一拍即合,把计划重新商量一遍,争取做到完美。 木宁夕捧着脸,有些为难的说:“我是不是该亲自去一趟舒家村,见见狼牙铁骑。” “不必,有我和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前辈,军中的兄弟们会理解的。”骆名流起身准备亲自赶去舒家村与卫漠和石副将军、鲁前辈商量。 木宁夕摇摇头,“等我一起吧。我是狼后,狼牙铁骑是我带出来的,不该让你去出头的。” “小宁儿,我跟你一起去吧。”花羽蝶有些担心,司徒天逍不在,万一那些人心有不满,造反怎么办。 木宁夕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安慰:“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到是姐姐,我让紫线和黄线跟着你一起去给那三个混蛋治伤,记住,最后一天才能让他们站起来。” “明白。”花羽蝶神秘一笑,说:“我有一种治伤药,只能有十日的好。之后若没有继续用药,就会溃烂。我会算准日子给他们用药的,放心吧。” “嘿嘿,花姐姐,你好腹黑哟。”木宁夕狡黯地偷笑,“那三个混蛋,别想在我这里讨到好处。哼哼,混蛋刘士彦不知道暗算我和夫君多少次,好几次差点死在他的手里。我一定要好好的折腾折腾他,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宁儿,你才是第一腹黑呢。”花羽蝶竖起大拇指,一脸的佩服。 木宁夕得意的哈哈大笑,说:“我去换衣服,你也去准备准备吧。骆名流,你在门口等我,我们骑马去。” “是。”骆名流拱手,转身离开。 木宁夕和花羽蝶互相叮嘱几句。紫红和黄线跟着花羽蝶去给李程、刘氏兄弟治伤,连同十九等护卫也跟着去了。 红线和青线跟着木宁夕,和骆名流一同去了舒家村,狼牙铁骑的营地。 舒家村。 当木宁夕和骆名流等人来到营地时,正是午膳时间。卫漠和石副将军,以及鲁征正领着一队护卫兵在巡视各个营地的伙食。 不难看出,骆名流安排得很好。餐餐有荤菜,有素,有汤,有胡饼。时值秋天,正是秋躁上火的季节。许多士兵因为打胜仗兴奋过头,之后疲惫加秋躁上火,一个个病倒了。 好在木宁夕临行前,萧辰送了一包包药丸子。有治伤的,用上了;有治风寒症的,用上了;有治躁郁的清心丸,用上了。 秋天,山里的梨子熟的早,木宁夕让骆名流去叫人采些回来煮蜜甜梨水,分发给士兵们喝。梨子清肺降躁火,是清热毒的最佳食物。 有了木宁夕如此悉心的照顾,士兵们很是感激。 当木宁夕来到营地,向八万狼牙铁骑说明皇上论功行赏,但她却不想让大家去汴州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 第371章 见面,侯爷来了 木宁夕站在一个石堆上面,看着集结在面前的八万狼牙铁骑。初来时是十万人,死了一万多人,伤了几千人。如果夺回贝州城的这场战役来算,一万多人的牺牲并不算什么。 可是,木宁夕仍然觉得心情沉重。她总是希望不死人的完美结局,但是战争没有不死的人,从古代到现代,战争中死亡都是不可避免的悲剧。 看着集结的男人们昂首挺胸,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绝决和勇猛,她只叹自己还不够强大,还没有适应这个时代的悲凄。 心思百转千回,木宁夕抛除一切杂念,决定好好的向这些英勇的汉子们解释清楚,尽量不让他们失望,失去信心和勇气。 “兄弟们,自从你们进了狼山,成为狼牙铁骑之后,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们,也全心全意的想要你们平平安安的。” “说实话,此去汴州城领赏,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兄弟们成为狼山的人,就不能再成为南晋国的士兵。离开狼山时,我有说过吧。” 队伍里站出一个人,此人正是精兵团的,那个曾经在滚陡坡时被木宁夕狠狠批评的男人。 他大声说:“狼后,你放心吧。我们只想跟着司徒将军,不管他是谁,我们只听命于将军。还有你,不论你是公主,还是狼后,我们也听命于你。” 木宁夕感动地哭了。 “好。我感谢大家的体谅。等回到狼山之后,狼王和我会给各位论功行赏,绝不比他们赏得少。” “狼后威武!” “狼后威武!” “嘘——!” 木宁夕食旨竖在唇上,“都去吃饭吧。等我从汴州城回来,我们痛饮三大碗。” “我等祝公主一路顺风。神女之威,名震天下!” 木宁夕豪情万丈,抱拳:“多谢!” 像是悬在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木宁夕看着渐渐散去,又频频向她抱拳祝福的士兵们,暖流融于心尖久久不散。 “小宁儿,你们回舒宅去用午膳吧。”骆名流来请。 “好啊。叫上卫漠和石副将军,还有鲁前辈。吃完饭,我还要从普通士兵里点出五千人来冒充精兵团,带回汴州城呢。” “放心吧,早告诉卫漠去点兵。等吃完饭,就让五千兵跟着我们回贝州城。”骆名流心思缜密,木宁夕本想叮嘱一句也免了。 看出木宁夕欲语还休,骆名流笑道:“放心,都是跟着攻打贝州城的兵力。之前因为博古响霸占贝州城,他们逃出来,投奔舒家的。” “他们也知道舒家和你的关系吗?” 木宁夕骑上红枣子,和骆名流骑马,一边往舒宅走,一边闲聊。 骆名流摇头,“舒家的家主曾经受过主子的恩典,所以贝州城的人无不知晓。那些逃出的士兵无处可去,来投靠舒家的庇护,等着将军回来夺城。”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忠于夫君的人。”木宁夕赞赏地感叹。 骆名流却笑着摇头,“非也非也。他们是一群谁有权有势便倒向谁的墙头草。之前刘士彦和刘士弼霸占将军府,这些人还跟去拍马屁呢。” “所以,带他们回汴州城领赏,再合适不过。”木宁夕嘿嘿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就是想要一些墙头草给南晋皇上泄火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骆名流瞥一眼木宁夕奸笑的小脸,暗自唉叹,天下间又出现一位至尊。不知道将来,是狼王厉害,还是狼后厉害呢。 说笑间,二人回到舒宅,却发现卫漠的脸色不好,石副将军和鲁征也气恹恹的,像是被雷击似的。 “怎么了?”骆名流下马,等到木宁夕也下马,才让舒家的小厮将马儿牵走。 石副将军直脾气,骂道:“瓦朗关里逃出来的商人太不是东西,问个消息罢了,吓得他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哪有找商人打听消息的,而且你还一身的铠甲。”骆名流打量石副将军,调侃道:“那冤死商人的家人没有找你索命吗?” 石副将军摇头,“不知道。” “唉。”卫漠叹气,看向木宁夕,说:“公主,五千兵已点出,可以随时带回贝州城。” “多谢。”木宁夕发现卫漠情绪不高,说:“你们要相信将军,他是战神。” “是,我等只是担心罢了。”卫漠解释着。 木宁夕走过来,“卫副将军,我想请你陪我一同回汴州城,你敢吗?” 卫漠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要我陪……一起回去?” “是啊。”木宁夕盈盈而笑,小声说:“若你不跟着我一同去,他们又如何相信司徒天逍已死呢。” “公主的意思是,我是将军临终托付?”卫漠有瞬间的恍神。汴州城看似安全,实则危险。能保护木宁夕的人,暗中会有很多,但是明面上的却只有四婢女。 卫漠毫不犹豫地抱拳,大声道:“卑职听凭公主调遣。” “多谢卫副将军。”木宁夕嫣然浅笑,她的大计划又成功一步。 骆名流本想邀请众人入舒宅内用午膳,却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一个黑衣人直冲而来。 骆名流微拧眉,想要出手时,发现那黑衣人正是梅影。 “何事?” 梅影跪在地上,拱手道:“禀庄主,禀公主,信阳侯的大军已在十里外。花小姐命属下立即来禀明,她已将三人治好,只等公主回去主持大局。” 木宁夕惊讶地看向骆名流,不是说后天才到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骆名流也是很奇怪,探子来报的信息没有错啊。难道是信阳侯……不错嘛!敢耍他! “信阳侯独自骑马前来,相信他坐的轿子和护卫军后天才到呢。”骆名流回头向木宁夕解释。 木宁夕恍然大悟,笑道:“看来信阳侯比我猜测中还要焦急。没关系,我早已准备好了。” “公主,我们回去吧。”骆名流看向卫漠,“你也一同回去吧。” “是。”卫漠与石副将军和鲁征走到一旁交待几句,便骑马,和木宁夕、骆名流,领着五千普通士兵回到汴州城。 为了不让信阳侯生疑,木宁夕向骆名流借了贝州城中的一处私宅居住。 而同时,花羽蝶也命人带着李程、刘士彦和刘士弼来到私宅,在前院等侯。 京官来贝州城,走的都是承恩门,而信阳侯独自先行赶到,自然不能大摇大摆的走承恩门。他料定早已有人通报给木宁夕,所以选择武神门。 当信阳侯乔装打扮,骑马赶到武神门外时,却发现大门紧闭。难道木宁夕没有派出探子吗?那么他半路上发现的探子是谁派来的?皇上?司徒善?还是庞丞相? 信阳侯心思回转,犹豫着要不要赶到承恩门去看看。 当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时,忽然身后一声大门的“吱呀”声,他立即喝停马儿,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婢女站在打开的门缝处,对他招招手。 信阳侯觉得有趣,调转马儿返回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站在厚重两扇大门之间的婢女。这女娃娃生得不错,娇嫩如三月春的鲜花。 “何事?” 沉稳老练的打着官腔,信阳侯眼中闪烁欣赏之色。 婢女福了福礼,禀告:“公主命奴婢在此等待侯爷多时,请侯爷随奴婢去见公主吧。” 信阳侯讪笑道:“带路。” 婢女将门敞得更大一些,等信阳侯骑马通过,才缓缓阖上门。翻身上马,率先引路,往木宁夕居住的私宅而去。 一路穿街过市,满目疮夷,百废待兴,每一处破败不堪的场影都让信阳侯皱眉。他的孙子们果然不是良将之才,不但没有守住贝州城,让贝州城落到如此破败的地步,还被博古响抓起来当人质受尽侮辱,真是家门不幸。又想到若夫人怀了孩子,信阳侯阴郁的心情立即变好。指望不上孙子们,他还有一个老来子光耀门楣。 思虑之时,已来到一座小小的宅院门口,信阳侯更加不悦。 “怎么引本侯来到这里?公主不住在将军府吗?”信阳侯没有下马的意思,皱眉瞪着已站在马头前的婢女。 婢女微微欠身,道:“攻城之时,司徒少将军被柯托一箭……公主一怒之下下令烧了将军府。” “用一座将军府为司徒天逍陪葬吗?”信阳侯喃喃自语,又冷笑道:“亏她想得出来。” 既然扶柔公主住在这里,将军府又烧毁,他还有什么可挑替的。信阳侯无奈地暗暗叹气,翻身下马,由婢女引路走进小小的宅院。 “爷爷。” 刘士彦高兴的一瘸一拐冲过来,一把跪下来,抱住信阳侯的一只腿。激动的眼泪横飞,笑得像花儿一样。 “爷爷。孙儿给爷爷请安。”刘士弼晃晃悠悠的,勉强跪下磕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程也恭敬地作揖行礼,“晚辈李程拜见侯爷。” 信阳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家中的探子说他的孙子们被木宁夕用箭射伤,已经成为废人。可是眼前他们虽然走路不稳,但没有落下残疾的样子。 “免礼。你的伤,可好些了。”因为李程是外人,又是晚辈,信阳侯与兵部侍郎李典有心结,至少不会刁难他的儿子李程。所以李程恭敬的请安,信阳侯也表现得很宽容。 李程含笑,“多谢侯爷关心,晚辈已好很多。” “嗯。”信阳侯满意地打量站在面前的少年,的确比他的孙子们强。再低头看两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废物。不禁有些隐怒,又不忍心责备,只闷闷地说:“起来吧。” “谢爷爷。”刘士彦很是高兴,胡乱地抹抹眼上的泪珠,由刘士弼扶着站起来,笑说:“爷爷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吗?” 信阳侯垂眸,“我是皇上敕封的宣旨官,来见扶柔公主。” “公主在里面。”刘士弼适时开口,说:“爷爷,请代我们多谢扶柔公主救命之恩。” “嗯。”信阳侯将疑惑埋在心底,等晚一些时候再问清楚吧。目前首要的事情是见见木宁夕。经过此番大事,那小丫头又奸诈不少。若是个男儿,定会成就一番事业,是良将之才。 “本公主有失远迎,信阳侯恕罪,恕罪。” 闻声回头,瞥见一抹淡绿倩影带着一抹馨香而来,信阳侯神思恍惚,竟看呆了。 第372章 试探,互帮互助 四个月之前,眼前的少女差点成为他刀下的亡魂,献出鲜血来为琰王解药;四个月之后,如今的她成为夺回贝州城的女英雄,受南晋国百姓敬仰。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但再次相见,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那些想忽略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飘过。木宁夕故作淡定的强颜欢笑,但她藏在背后的双手仍然忍不住握紧成拳。 信阳侯同样尴尬不已,他恍惚视线,有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场白。或者,耐心等待木宁夕开口。 “卑职李程拜见公主。” 李程率先作揖行礼,适时化解信阳侯的尴尬。 旁边,刘氏兄弟也一同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卑职刘士彦(刘士弼)拜见公主。” 木宁夕嘴角抽抽,故作不经意地白一眼李程,直接忽略刘氏兄弟的讨好,她面带微笑看向信阳侯。 信阳侯立即颌首,恭敬道:“老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信阳侯一路风尘而来,辛苦了。”木宁夕温言软语,笑意盈然,让信阳侯绷紧的面皮松动几分。 “老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恭贺公主,不敢言辛苦。” “皇上龙体可康健?”木宁夕抬起一只手,身后跟来的红线立即上前扶着,随木宁夕慢慢往正屋走。 信阳侯转身,小步跟着,恭敬道:“禀公主,皇上龙体安康,甚好,甚好。” “皇上乃天子,万世之福祉庇佑。”木宁夕理所当然的说着连自己都想吐的马屁话。可当着信阳侯的面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信阳侯深谙其中道理,随声附和:“公主说的是。皇上乃天子,得苍天神明庇佑。” “信阳侯果然是忠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南晋国忠心耿耿。”木宁夕笑着斜睇旁边的信阳侯,真是虚伪的老家伙。 信阳侯陪着笑脸,跟随入屋内,而李程和刘士彦、刘士弼停在门口,没有公主旨意召见,他们不敢入内。 由红线扶着坐在主位上,木宁夕冷冷扫一眼门外的三人,回头看向信阳侯,“坐吧。这里不比汴州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闻之,信阳侯恭敬有礼,作揖道谢:“谢公主赐座。” 之后才缓缓在左一位的椅子上坐下,将揣在怀里的圣旨放于双膝上。 木宁夕含笑,瞟一眼那明黄黄的圣旨,拿过婢女送来的香茶浅啜一口,不经意道:“门外的三位公子也进来吧,喝点茶再去歇息。” “多谢公主。”李程谨言慎行,处处恭敬,想要挑刺儿都难。 而刘士彦和刘士弼则不同,默默作揖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在信阳侯的后面椅子里。 “放肆!” 信阳侯突然大怒,也不管木宁夕有没有吓到,他愤愤地瞪着没规矩的两个孙子,骂道:“是哪家的教出你们如此目无尊长。公主只是让你们进来喝茶,哪里赐座的?连个谢恩的话都不会说,难道我在家里是如此教导你们的?” 刘士彦和刘士弼吓得睁大眼,木木呆呆地看着怒形于色的信阳侯。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爷爷,我们……”刘士彦才要辨解,即被刘士弼偷偷拉住。 刘士弼立即绕过椅子,走到屋中央,先向木宁夕行礼,又向信阳侯作揖,说:“爷爷教训的是,今后孙儿定会谨守礼教,再不敢了。请爷爷息怒,饶恕孙儿的无知之罪吧。” 信阳侯佯装生气地长长“嗯”一声,再看向傻呆呆的刘士彦,突然发现他教育太失败了。比起悉心教导,宠溺的二孙子,一直被忽略的三孙子更加机灵。不自觉的多看一眼刘士弼。 信阳侯如此举动,心思百转千回,一切都落入木宁夕眼中。她默默地品茶,悄悄地察颜观色,忽然同情刘士彦起来。估计连刘士彦自己也不知道,他将被最亲爱的爷爷抛弃,成为一枚弃子。而他的亲弟弟将代替他,成为爷爷最信任的棋子。 亲情,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是最不屑拥有的东西。 “爷爷。”刘士弼突然发声,打断了木宁夕的思绪,也打断了信阳侯的思绪。 信阳侯脸色阴沉,即便想要重视三孙子,但是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刘士弼自然也明白信阳侯的心思,恭谨守礼地深深鞠躬,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说:“孙儿斗胆,请爷爷恩准我和二哥一同叩谢扶柔公主救命之恩。” 信阳侯微微怔愣,叩谢?莫不是磕头谢恩? 才有的好印象突然破灭,信阳侯脸色更加不悦,当着木宁夕的面前又不好发作,隐忍着怒火,问:“公主夺回贝州城,救你们于水火,是该好好谢谢。” 刘士弼听出爷爷的意思,他并不急着反驳,笑着说:“爷爷不知道,那日公主攻城。北契国大王子早在前一日便下令将我们三人烧死。好在公主射了我们一箭,至我们昏迷不醒,才骗过北契人,逃过一劫啊。” 信阳侯挑眉,看向木宁夕。眼神中仿佛在询问:是这样吗? 木宁夕莞尔浅笑,含口茶,缓缓咽下,“谢不谢的,没关系。只要你们记得本公主的好便是。日后相见,别动不动就打呀杀的,本公主胆子小,害怕。” “哈哈哈,公主言重了。能领十万兵夺回贝州城,可不是胆小的人敢做出的事情啊。”信阳侯大笑的打趣,故意咬重“十万兵”三个字,试探意味不言而明。 木宁夕放下茶杯,“的确。本公主向至尊狼王借来十万兵夺回贝州城,在外人看来胆子不小,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么艰难。” “公主豪情英武令本侯敬重。”信阳侯挥挥手,命李程、刘氏兄弟三人退下。 李程率先退出,边退边道:“卑职告退。” “孙儿告退。”刘氏兄弟亦退出去。 待三人走远了,信阳侯忽然变了脸色,阴恻恻的笑问:“小丫头,你敢不敢用脑袋保证那十万兵是至尊狼王的,而非司徒天逍失踪前带走的那十万大军?” “当然敢呀。”木宁夕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令牌,亮给信阳侯看,“想必你已在司徒老夫人那里见到过吧。” “狼王令?” 信阳侯惊愕。世上传闻狼王令有三块,曾经北契国博古桀见过,也不怀好意地亲自下令仿造,但最终失败。没有人知道仿造的一模一样的狼王令为何依然被一眼认出是假的,而真正的狼王令见到的人少之又少,看过的人已……灭口。 “侯爷脸色不佳,难道是怕被灭口?”木宁夕收好黄金令牌,大眼睛闪动奸诈的喜色。 信阳侯试探地问:“小丫头,本侯听到一些传闻,听说至尊狼王要纳公主为妾室,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木宁夕毫不犹豫的承认,无所谓地笑笑,说:“但被我逃婚了,将司徒天逍丢在狼山的大牢里受罪。然后……在乳岭见到月牧。” 信阳侯眼神闪烁。月牧?难怪当初离开石梅山庄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月牧被至尊狼王下令断臂保命,如今他已是个废人。”木宁夕双手托着下巴,无可奈何地叹气,“原本那断臂的滋味是该我尝尝的,可惜他来得不巧,替我受罪啦。” 信阳侯皱眉。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至尊狼王残酷暴戾、冷血无情。原本怒火是木宁夕惹出来的,却发泄在月牧身上。 “你和司徒少将军不是私订终身吗?怎么会丢下他不管不顾呢。”信阳侯小心翼翼地询问,再次试探木宁夕。 “他呀。”木宁夕会心而笑,“侯爷可听过一句话。” 信阳侯拱手:“请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木宁夕幽长地叹气,苦涩而笑,“我原本想自保,就算只有三十日的活命也没关系。但是那日他为了救我,竟死在柯托的箭下。” “司徒天逍死了?”信阳侯不敢相信,南晋国的战神能如此轻易的死去。 木宁夕眼睛湿润,抬手抹去一滴清泪,苦笑道:“他死了,可我却舍不得了。” “小丫头想怎样?”信阳侯观察木宁夕眼中闪动的狡慧,忽然松气,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果然是谋智第一的高手。” 木宁夕一改伤心的样子,笑道:“侯爷也是一等一的隐藏高手啊。小女子佩服!佩服!” “呵呵,你呀。”信阳侯点点头,不再试探,反而开门见山地说:“本侯也不跟你打哑谜。此次前来宣旨,还有另一个目的。” “侯爷请说,我洗耳恭听。”木宁夕嫣然一笑,端起温热的茶壶走到信阳侯的桌旁,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 信阳侯浅笑不语,静待茶斟满,凝着站在面前的聒淡安然的少女。 “小丫头,你不猜猜吗?” 木宁夕抿唇,摇头,“侯爷是野心家,所想之事不是我这种平凡人能揣测的。侯爷尽管直说,我听着。” “好。”信阳侯端起茶杯闻闻香气,嗓音略显威严,“本侯得知你有特殊的练兵法子,很是感兴趣。本侯想要你秘密训练五千精兵,而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不必客气。只要本侯能办到的,定会满足你。” “包括龙纹毒解药吗?”木宁夕放下茶壶,转身坐在对面的椅子里,与信阳侯面对面。 信阳侯脸色一僵,“这个……不易办到。” “放心吧。我已研制出龙纹毒解药,身上的毒早已解了。”木宁夕傲气十足的说出来,信阳侯错愕地目光呆滞,不敢置信。 “怎么,侯爷不信?” “龙纹毒是月老夫人的独门绝技,一毒赢天下。你竟然研制出解药?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木宁夕得意地说:“月牧已经知晓,估计月老夫人也知晓了。” 信阳侯脑中一片空白,他还想继续控制木宁夕的计划要落空了。没有龙纹毒,如何控制木宁夕。 “侯爷,我如今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唯唯嚅嚅的棋子。想要与我合作,如你所说的要付出一些代价。” 信阳侯眼睛微眯,“你想要什么?” 第373章 圣旨,恭喜公主 信阳侯眼中闪动危险的杀气,他藏在桌下的双手握紧成拳,随时可出手掐断对面少女的雪白脖子。 忽视信阳侯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杀气,木宁夕爽朗大笑,安抚道:“侯爷放心,我只想要互帮互助,共赢天下。并没有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互帮互助,共赢天下?” 信阳侯喃喃念着这八个字,敛收杀气,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女。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说得果然不错。当初差点死在他的刀下,哪想到她会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不容小觑的强者。 甚至连他的女婿,南晋国戍边大将军列直在听闻她一个小小弱质女流领十万兵夺回贝州城之后,也赞不绝口,佩服不已。 “对,我要共赢天下。”木宁夕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信阳侯傻了,没想到小丫头竟也有如此大的野心。赢天下,谈何容易。 “你有什么资格与本侯互帮互助?” 木宁夕霸气地说:“凭借我的智谋,和即将控制司徒府的能力。还有能训练出能上天,能入地的神兵神将。” 信阳侯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飞溅出来,他笑咳几声,看着对面的少女,“你比月老夫人还要异想天开。她想要吞并南晋国,你想要天下。难道我们这些男子是吃素的吗?乖乖的听从你们指使?” “天下唯智者谋之,勇者战之。赢天下并非痴人说梦,亦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在我看来,想要四国揽于掌中,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 木宁夕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信阳侯再次狂声大笑。他从不知道一个小小女娃娃敢口出狂言,妄图统一四国。 “小丫头,你想学始皇帝吗?”信阳侯饶有兴趣地端详木宁夕,他发现这小丫头很敢说,很敢想。 木宁夕站起来,慢慢走到信阳侯面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侯爷,你认识这把匕首吗?” 信阳侯垂眸一看,正是西都郡王乐祈承诺要送他的那把碧青匕首。不待他说话,从木宁夕另一边的袖子里又抽出一把碧青匕首。 “这……是一对的?” “不。”木宁夕将两把匕首放到一起,“一把是乐祈郡王爷要送侯爷的,另一把是乐月瑶仿造的,至于她为何要仿造,相信侯爷猜得到吧。” “仿造一把来代替真品送给本侯吗?” 信阳侯脸色阴沉不悦,木宁夕目的达到,不介意再填一把火,笑言:“正是要送给侯爷的。” “很好。”信阳侯隐怒。人还没有嫁入府中,就想诓骗他。乐月瑶?果然不能太相信。 木宁夕收回匕首,走回主位上坐,说:“侯爷,说了半天废话,我也该说说我的合作条件吧。” 信阳侯微微一笑,“正是呢。本侯也等着心焦,该听听你的条件是什么。” “刚刚我已说过,即将要控制司徒府。那么,我的条件是……”木宁夕看向信阳侯,四目相对,难得的坦然。她浅勾樱唇,笑颜如花,“我希望侯爷能助一臂之力,让皇上赐婚,我能顺利嫁入司徒府。” “司徒少将军已死,你为何还要嫁进去?难道想嫁给司徒宕?”信阳侯疑惑不解。司徒穹已订下亲事,只有司徒宕没有亲事,而是必须由皇上赐婚。 “不。”木宁夕平静地说:“我要嫁给司徒天逍,即便他死了,我也要嫁入司徒府。” “本侯想知道理由。” “司徒一族三代将军,麾下数不清的精兵良将。我要的是司徒家的军权。”木宁夕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在信阳侯面前故意放大。 信阳侯没有想到木宁夕会如此深谋远虑,连他都没有想到的,她竟然想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眼前的少女已脱胎换骨,完全没有四个月前的样子。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霸气和威势。 木宁夕温柔一笑,轻声询问:“侯爷,你会答应我吗?” 信阳侯恍神,呆呆地点头,“可以。本侯会助你一臂之力,顺利嫁入司徒府。” 木宁夕大喜,起身盈盈一拜,眉飞色舞,笑意含春。 “多谢侯爷。” “不必客气。” 信阳侯暗暗怅叹。月老夫人年迈,木宁夕年轻,相较之下当然与木宁夕合作更有胜算。但是为何他会生出隐隐的恐惧呢。 不同于月老夫人的老谋深算,木宁夕性情大变,忽冷忽热。她的心思更加深藏不露、难以揣测。 不知为何,信阳侯更想相信木宁夕,尤其是经过夺回贝州城一役,他更加看清木宁夕的实力。 一个靠自己智谋来夺取天下的人,比一个拥有实力却犹豫不决的人更值得合作。 “侯爷,不知陪你来的那些护卫兵何时抵达贝州城?”木宁夕故作不经意的问,端着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信阳侯尴尬地咳一下,说:“本侯急着来见公主,所以还要赶回去,明日卯时,入承恩门,宣读圣旨。还请公主准时在承恩门前迎旨。” 木宁夕起身,福了福礼,含笑道:“是,全听侯爷安排。” “哦。本侯该回去了。免得招致他们的疑心。” 信阳侯起来,对木宁夕拱手。 “本公主命人护送侯爷回去。慢走。”木宁夕颌首,算是回敬。唤来那个迎着信阳侯入城的小婢女,命她安全地送信阳侯出城。 片刻之后,木宁夕骑马匆匆赶去骆府,与骆名流,卫漠,石副将军和鲁征商量领兵回汴州城,以及留下的人要守住贝州城的事情。 翌日,卯时。 承恩门大开,木宁夕一席宫襦,头戴纱帽,守在马车里等侯宣旨的队伍。 门内门外,两旁有数百士兵列队迎接,更有回到城中的百姓在街道两边瞧热闹。 “公主,信阳侯和护卫军来了。” 站在马车旁边的红线轻声提醒。 马车里,木宁夕戴着纱帽,端端正正的坐着。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希望回到汴州城之后也能顺顺利利的完成计划。 承恩门外的官道上,信阳侯单手高举圣旨,另一手拉着缰绳,气宇轩昂地端坐于马背上。面前一个护卫军牵着马儿,慢慢地向门拱内走。 后面护卫军排成两列队,手握武器,气势英武地踏着响亮的脚步。 “圣旨,到——!” 走在最前的护卫军大声喊着,目不斜视地走过马车。 早已走出马车的木宁夕盈盈跪地,两旁的百姓也纷纷跪下。 信阳侯下马,气势威武地走到木宁夕面前,高举圣旨,高声:“西都国和亲公主扶柔接旨。” “扶柔听旨。”木宁夕随即柔声道,头压得很低。 信阳侯装腔作势地展开圣旨,严肃地宣读:“门下,西都国和亲公主扶柔不辞劳苦,借兵十万,亲自领兵收复贝州城,乃南晋国百姓之福。朕深感安慰。封扶柔公主为护国神女,即刻领兵入京觐见,再行封赏。钦此!” “臣女谢皇上。皇上万岁千秋,国泰民安。”木宁夕垂眸,扯着喉咙说着谢恩的话。就为了让那些护卫军听听,回去秘报给皇上乐呵乐呵。 信阳侯笑道:“公主请起。老臣恭贺公主。” “多谢侯爷。请入城吧。”木宁夕接过圣旨,说:“知道侯爷一路辛苦,特命人准备一处小院子。休息半日,等明日再起程回汴州城。” “多谢公主体谅。”信阳侯作揖,请木宁夕上马车后,才转身上马,跟着去往小院子。 承恩门前短暂的见面,信阳侯本以为木宁夕会在晚上来找他,没想到直到深夜也不见木宁夕来见。 派人出去打听之后,才知道木宁夕去骆府。 “骆名流?” 信阳侯想到曾经放血救琰王时,骆名流亲自劫走木宁夕,还有他带来的那些黑衣人。 骆名流,石梅庄主,游走于四国的富商,更是白衣鬼手的朋友。能带着木宁夕进入狼山,认识至尊狼王,骆名流功不可没。那么,骆名流认识至尊狼王吗? 答案是否定的。骆名流只认识白衣鬼手吧。 信阳侯如此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因为骆名流的石梅庄主身份已是闻名四国的人物,不必再当至尊狼王为靠山。 有时候,你认定的不一定是对的。就因为信阳侯太自信,直到他死去都没有想到骆名流也是有靠山的,而靠山正是他否定的那个人——至尊狼王。 心里烦躁到失眠。 不知道司徒天逍去瓦朗关救司徒穹,有没有成功。有没有被赤聂暗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识破至尊狼王的身份。 木宁夕翻来复去都没有睡意。旁边的花羽蝶也是睡不着,不断地唉声叹气。 “小宁儿,你真的不等等司徒天逍吗?”花羽蝶拥着被子坐起来,实在睡不着就聊聊天吧。 木宁夕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幔帐的花纹发呆。 “小宁儿,回去之后除了要防着老色鬼皇帝,还有乐月瑶。” “哎哟。你不说,我还真把她忘了。”木宁夕回神,在花羽蝶赤果的脚底板抓了一下,打趣道:“四个月没有见她,怪想她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呢。” “哼。她想你死到是真的。”花羽蝶冷哼,想起她陪杭氏回汴州城后,在司徒薰口中探听到的一些消息,不安地叮嘱:“听薰儿说,乐月瑶被禁足在长公主别院的晚香园里有疯癫的样子。你回去要小心些,别被她伤了。” “她能疯癫?”木宁夕冷笑,“装的。不过是想讨信阳侯的心软。可惜信阳侯等不到月老夫人和乐郡王爷出手,已经没有多少庇护她的耐心。” 花羽蝶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次回去,要不要除掉她?” “不会。我会找她合作,让她顺顺利利的嫁入信阳侯府。” “为什么?” 木宁夕神秘一笑,“等以后,你就明白啦。” “讨厌!和我还卖关子。坏丫头。” 花羽蝶愤愤,扑过去搔木宁夕的痒痒肉。姐妹二人立即笑闹成一团…… 笑闹过后,气喘吁吁的躺在一起,木宁夕叮咛:“花姐姐,你一定要留在骆府等着他们回来。” “好。”花羽蝶也是不安心,嘱咐:“你也要小心行事,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嗯,放心吧。” 木宁夕眼睛泛着泪光,与花羽蝶抱在一起,依依不舍地抽噎起来。 不知何时,竟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374章 惩罚,我来救你 翌日。 当天色蒙蒙亮之时,木宁夕已身披银雪铠甲,骑上枣红色的大宛驹等在承恩门城楼之下。后面,五千士兵集结成方队,身姿挺拔,气势威武。 队伍前,卫漠一身玄黑色铠甲,更添英气。 两边骑马护卫的四个婢女穿着与她们名字相符颜色的胡服,外嵌有特质的银色铠甲片,远远望去如同轻甲。 早已命人去通报信阳侯和护卫军要起程回汴州城,也等了快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信阳侯领着大队到来。 木宁夕冷哼,回头对紫线说:“你留下等信阳侯。我们先行一步。” 紫线拱手,“奴婢遵命。” 木宁夕高举手中的短刀,大声喝令:“起程!” “威武!威武!威武!” 五千士兵举高武器,振臂高呼。 随着木宁夕的枣红马缓缓迈步,两边三婢女也喝着马儿跟随,再后卫漠领五千士兵跟着。 最后是十辆马车,上面是此次战役缴获的北契武器。其中许多是骆名流准备的,就是为了让搪塞文武大臣的刁难。 缓缓走出承恩门,驶上官道,直到走出五里之外,木宁夕恋恋不舍地回头眺望高高的城门楼,还有她看不到的贝州城。 此时战争之后的贝州城百废待兴,希望骆名流能联合贝州城的商族们一起创造新的辉煌。再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不可预期的未来总是有些伤感。 木宁夕勉强逼回眼中的泪,忍到眼眶发痛。 “公主,要不等等主人吧。”红线不忍心让木宁夕一个人回汴州城去冒险。有司徒天逍陪在身边,她不会孤立无援。 木宁夕摇头,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有她知道,南晋帝不仅想要杀司徒天逍,相信连至尊狼王也想除之而后快。南晋帝,并没有像他表面上的那般慈善。 “走吧。” “是。” 虽然不舍贝州城,虽然担心司徒天逍的安危,可木宁夕知道汴州城还有更巨大的危机等着她去化解,至少要让司徒一族免于灭门。 皇权,是任何人都反抗不了的东西。所以这个时代的野心家们都想得到皇权,包括风烛残年的月老夫人,身已老,心未老。 木宁夕带领着五千普通士兵缓缓走在通往汴州城的官道时,贝州城的承恩门内,信阳侯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面无表情的紫线。 “你再说一遍!” 紫线声音平平,禀告道:“公主让奴婢禀告信阳侯,她先行一步,待信阳侯养足精神再日夜赶路吧。” 信阳侯气得脑袋犯昏。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憋屈?回头看一眼坐在马车里的两个孙子,和骑在马上的李程。 “你们慢慢走,本侯先行一步。” 留下一半人保护三个孩子,信阳侯带着另一半护卫军,策马狂奔,希望在子夜时分能够追到木宁夕等人。 越走越觉得蹊跷,木宁夕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信阳侯百思不得其解,但唯今之计只有亲自问问木宁夕,为什么要提前离开贝州城。 贝州城,骆府。 木宁夕离开了,骆名流去联系各大商族的族长商量重建贝州城之事,包括捐钱重建将军府。 而花羽蝶来到通往瓦朗关的那道城门楼上,迎着秋日的风,期盼着那两道身影出现。 汴州城,信阳侯府。 当木宁夕急匆匆赶路,信阳侯策马狂追的时候。汴州城的信阳侯府内,正悄然发生着一件诡异的事情。 与若夫人所住的东院呈一条直线的西院,正是信阳侯外孙女,戍边大将军列直的女儿列柔柔的院子。这里也是她母亲刘喜出嫁前的闺院。 因为信阳侯唯一的女儿刘喜跟随丈夫列直常年驻扎在南晋国与东楚国边境的关卡小镇——盛阳关。 而信阳侯对外孙女又极疼爱,所以列柔柔自小住在外祖父家里。身边有一个奶娘桂妈妈,两个贴身婢女巧思、巧秀。 这日,子夜时分。列柔柔打发桂妈妈和巧思去歇息,只留下巧秀守夜。 忽然,床帐动了一下,地上传来钝闷的一声响,吓得列柔柔惊醒,抱着被子坐起来,小声试探地问:“巧秀?是你的声音吗?” “巧思?是你吗?” “桂妈妈,是你吗?” 一连叫了三个人,却没有任何人回答。隔着床帐,列柔柔恍惚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 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于空气中,即使隔着绸帐也能闻到。 列柔柔心底发慌,又不敢伸手去掀帘子,只好拥紧被子,瞪大眼睛盯着那模糊的人影子渐渐逼近。 “你、你是谁?” “你、你别过来!” “你若敢再近一步,我就喊啦。” …… 不论她如何威胁,那道高瘦的人影不但没有退后,反而更接近绸帐。 忽然…… 绸帐被掀开,一个面色清瘦的男子立于床前,他的一只衣袖晃晃悠悠,另一手掀着一半绸帐。 “你、你是谁?”列柔柔结结巴巴地问,惊恐地看着男人。 “我吗?”男人痞痞的笑,转身坐在床沿上,扭回头瞧着紧张到全身颤抖的少女,饶有兴趣地问:“你是列直将军的女儿?” “对,我是爹爹是大将军。你若敢对我做出什么坏事来,我爹爹定不会饶了你的。”列柔柔威胁着,死死盯着坐在身前的男人。 男子毫无惧色,直接躺倒在床上,仰视着列柔柔发抖的两片唇,抬起唯一的手,用食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漂亮的樱桃小口。 “年轻就是好呀。生得水灵灵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列柔柔拧起蛾眉,厌恶地扭头避开,可一下子又被那只手蛮力的捏住下巴,扳回来。 “你怕我?” “你这登徒子,竟敢深夜闯入我的闺房,你不要命了。”列柔柔怒骂。 男人微微一笑,放开手,说:“是你不要命吧。敢下毒谋害信阳侯的老来子,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那种恶事,就能独善其身吗?” “你怎么知道的?”列柔柔心跳加速,她自认做得很隐蔽,除了她和那个婢女,连桂妈妈和巧思、巧秀都不知道。 男人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能掐会算,算然知晓。” “你少骗我。没有人能掐会算,那都是骗人钱财的。难道你是江湖术士吗?”列柔柔不屑地看着少了一只臂膊的男人。 “不,我是来救你的。” 列柔柔并不相信,狐疑道:“你来救我?” “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听到东院里传来的哭声。”男子神秘一笑,闭上眼躺在床上假寐。 列柔柔疑惑又忐忑地拥着被子蹭到床角落里,警惕地盯着躺在床盯的男人。他长得不好看,又是个残废。 就在她准备开口赶人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之后是震撼人心的哭声。 相距不远的东院里,若夫人挺着肚子歪靠在美人榻上,看也不看院子中央被一个粗壮男人压在身下糟蹋的少女。 “若夫人饶命啊!若夫人饶了奴婢吧!求求夫人……饶了奴婢吧。” “奴婢真的没有下毒。请夫人明查。” “夫人,夫人,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求夫人饶了我吧。” “啊——!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不不不,不要!” 少女尖叫着,哭求着,争扎着,可最终无奈四肢被绑,只能睁眼眼看着粗壮有力的男子撕扯她的裙子和亵裤,毫不留情的将她糟蹋。 求饶,无用!哭诉,无用! 当身体被男人无情的侵占时,少女已失去希望,呆滞地瞪着空洞的双眼,柔弱的身躯任凭那男子为所欲为。 若夫人抬眼看看院子中央那肮脏淫糜的一幕,冷笑道:“你敢帮着外人来害我,就该想到此刻的报应。” 见那壮汉已经完事,大有再来一次的想法。若夫人掩唇一笑,看向旁边站着的等待的七八个壮汉。 “你们也别站着了,把人抬回去好好享用吧。” 若夫人懒懒地站起来,转身便进屋里。 “多谢若夫人的赏赐。” 壮汉们早已按耐不住,和刚刚那行过事的同伴一起抬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少女回到他们所住的仆役房。 仆役房在西院后院的不远处,隔着小小的一个花园子。平日那些壮汉大点声说话都能传到这边来。 当被抬进去的少女成为壮汉们亵玩的玩具时,那凄惨悲怆的嚎叫声划破寂静的夜,传入西院的屋里。 “是什么声音?” 列柔柔吓得心脏快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嚎哭声,比杖毙的哭声还要凄厉恐怖。 男人睁开眼睛,慢慢悠悠地说:“你安排在东院下毒的婢女,此刻正被仆役房里的男人们糟蹋。” “什么?”列柔柔脑中一片空白,身子比先前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她竟然指使仆役……糟蹋……那个婢女?” “难道她就不怕被外祖父知道,会治罪于她吗?” 男子哼笑,“若信阳侯知晓背后主使者是你,他还会在乎若夫人的罪吗?” 列柔柔吓得全身一僵,瞪着慢慢坐起身的男子。 “我该怎么办?你说过,会救我的。” 列柔柔哭着爬过来抱住男人唯一的臂膊,苦苦哀求。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放心,我会救你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救你。” “好好好,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列柔柔连忙答应,生怕男人会见死不救。 男子抬手为她拭去颊上的泪珠,说:“明日,你去长公主别院见一个人。” 列柔柔好奇,“是谁?” “乐、月、瑶。” 第375章 禁足,共同敌人 直到男人离开,列柔柔一直呆滞地坐在床上,听着相隔不远的仆役院里传来男人的贱笑声,还有那绝望后破罐子破摔的吟乱声。 尚未许配的她自小养在信阳侯府,看惯了两位表哥平日的糜乱生活,对于男女之事也已了然。 想象着被粗鲁的男人们压在身下折磨的那个婢女,认命之后不再反抗,反而享受鱼水之欢,飘飘欲仙的情事。 列柔柔想着想着,突然那婢女满面春情的脸变成她的。 “我不要!” 惊慌地大叫一声,列柔柔裹着被子缩到床角,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有那么一瞬,她脑中空白,两耳有个尖酸的女声在恶狠狠的诅咒: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她能查出那个婢女下毒,就一定查到幕后主使是我。”列柔柔一把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找人暗中先将仆役院的婢女灭口。 可是,就在她穿好鞋子,开口唤婢女的时候,门帘掀起,一个腰纤肚圆的少妇由两个婢女小心地搀扶进来。 “怎么,给我下毒之后,想跑?”若夫人由婢女扶着坐到软榻上,再有跟来的婢女将厚厚的软枕放到她的腰后。 被若夫人开门见山的点破,列柔柔很没出息的怂了。她瞥了四个婢女一眼,乖乖地走过去福了福,“给若夫人请安。” 若夫人盈盈一笑,“请安?不是诅咒吗?” 列柔柔瞳仁微缩,低下头掩饰地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也不敢。” “不敢?”若夫人凉薄地笑笑,扭头对守在门口的婢女吩咐:“把人抬进来。” “是。”婢女嘲讽地瞥一眼列柔柔,转身传话去。 列柔柔战战兢兢地偷瞄门口,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一个全身赤果果的女子被一个莽汉横抱进来,毫不怜香惜玉的摔在地上。莽汉上身赤果,下穿一条肥大的裤子,打着赤脚,脚上有着厚厚的血渍和白色斑渍。 女子仿佛从血泊里滚过,血渍之下是青青紫紫黑黑的伤痕,可想而知她刚刚经历过什么。而那最神秘的地方已经变得恐怖骇人。 列柔柔捂住嘴巴干呕,是害怕、是惊慌、是嫌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情事之后的样子,无比的厌恶。 对于列柔柔的样子,若夫人很是满意。她笑眯眯地凝着捂嘴干呕的少女,柔声问:“这下你知道谋害我的下场吧。” 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列柔柔阴冷地问:“你想怎样?也要如此对我吗?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子,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室。” “卑微吗?”若夫人并不在意,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炫耀道:“母凭子贵。就算今日我这般对你,侯爷回来也不会说什么。” “哼,你就能断定你怀的是儿子吗?”列柔柔轻蔑地盯着圆圆的肚子,心底不是滋味。若夫人敢跑来她的面前叫嚣,还不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灵光乍现,她却胆怯了。 察觉列柔柔表情的异样,若夫人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对莽汉吩咐:“把人带到院子里去。杖、毙!” “这是我的院子,你敢!”列柔柔怒火瞬间点燃,敢在她居住的院子里打死下人,她决不答应。 若夫人不屑地哼笑,“请列小姐出去亲眼看看吧,你的心腹婢女是如何被活活打死的。” “你!”列柔柔几步上前想要理论,没想到她刚刚走近,若夫人突然身子一转,扑向墙下的一个大木箱子。 “啊——!” 若夫人尖叫着转身扑向大木箱子。 列柔柔惊呆地瞪圆眼睛,看着被婢女们团团包围的若夫人。这……这是……陷害。 “你想要做什么?你陷害我!” “哎哟!哎哟!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婢女们慌慌张张地将若夫人抬到列柔柔的床上,又有一个婢女急冲冲跑去禀告管家,还有婢女推开列柔柔,去把软榻上的软枕拿来垫在若夫人的小腿下。 看着屋子里乱成一团的婢女,列柔柔脑中轰轰作响。她没有推过若夫人,这是畜谋已久的陷害。 “不是!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我没有推她。”列柔柔紧张地退步,喃喃自语,直到后背撞到墙上,呆滞地看着老管家请来的御医为若夫人诊脉。 “小姐,你怎么……唉!”老管家叹气。刚刚婢女急得满头大汗,来找他时,他已经料定若夫人会有此一遭。列柔柔是个尚未懂事的小丫头,怎能是精明能干的若夫人的对手呢。敢给若夫人下毒,无疑是在拔老虎的胡须。 思及此,老管家即便有心护着列柔柔,也不敢得罪若夫人。毕竟现在信阳侯已几乎将家中的权力交给若夫人,就连身为管家的他也要听之任之。 御医诊脉后,微微舒一口气,起身向若夫人拱手,“若夫人安心养胎吧。刚刚虽惊了胎气,但因若夫人身子好,多调养几日便是。” “多谢。”若夫人含泪道谢,对老管家叮嘱:“此事千万不可对侯爷讲,知道吗?” 老管家微怔,拱手道:“是,老奴遵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叮嘱不让告诉侯爷,其实是想让他添油加醋的告诉侯爷吧。 老管家没有再多言,恭敬地引领着御医出府。回来时,命人抬来长春藤凳子,准备送若夫人回东院。 却不想,老管家刚刚踏入西院的大门口,便听到列柔柔凄惨的哭叫声,还有另一声低浅的女声。 不敢鲁莽闯入,老管家悄悄藏在树后,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正屋的檐廊下,若夫人悠然歪靠长椅上,杏眸微垂,摆弄着手里的一块白玉平安扣。 院子里,列柔柔被执行杖责,而旁边浑身鲜血的婢女已奄奄一息,瞪大空洞眼睛。身上的皮肉已被打烂,地上一滩血泊在不断肆意横流。 “若夫人,这女的已经死了。”执行杖责的莽汉停下板子,气喘吁吁地禀告。说实话,这婢女的滋味还挺不错的,他有点舍不得呢。 若夫人冷瞟一眼,“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是。”莽夫招来一个同伴,二人用块草席子裹着婢女的尸体,抬出西院去。 被打了五板的列柔柔已经忘记哭骂,她呆怔怔地看着被草席裹走的婢女尸体。若不是她,这婢女还能活得好好的。 若夫人仿佛读心的本事,笑吟吟地问:“是不是很后悔呀?后悔派她来毒害我。” “是。”列柔柔泪眼婆娑,仰头怒视若夫人,“她不该死的。” 若夫人饶有兴趣的问:“那谁该死?” “你!” 怨气冲天地喊出这个字,列柔柔的仇恨如潮涌般一发不可收拾。她猝然爬起来,走到石阶之下,怒视着淡然含笑的若夫人。 婢女立即上前来阻拦。 隔着人墙,列柔柔指着若夫人的鼻尖,骂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该出生。即便今日我没能成功,日后二表哥和三表哥回来,你的孩子一样不能活下来。” 若夫人讪笑,“这是个不错的提醒。我记住了。” “我警告你,别妄想得到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不、配!” 列柔柔昂首挺胸,恨不得把面前的女人踩进地狱里。 “来人。小姐误食毒药,暂时得了失心疯,禁足于西院。待侯爷回来,寻访名医为小姐治病。” 若夫人一句“失心疯”将列柔柔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她被禁足,就代表她在信阳侯府没有任何权力。 列柔柔暗咬牙,想要囚禁她?做梦! 一个蛮力推开阻拦的婢女,列柔柔快速步上石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她一手勾住若夫人的肩膀,另一手握紧匕首横在若夫人的脖子上。 “闪开!” “小姐,千万别呀!”老管家适时冲出来,惊恐万状地摆手,肯求道:“小姐,有话好商量,千万别伤了若夫人。侯爷知道定会大怒,你可要三思后行啊。” “少废话。她打我的时侯怎么没见你出来求情。”列柔柔怒狠狠地瞪着老管家,挟持若夫人退往院门口。 顿时,婢女,护卫,老管家,小厮全都聚拢过来,求饶的、劝和的、安抚的……乱烘烘地声音气得列柔柔跺脚。 “都给我滚开!” 若夫人冷笑,环视四周吓白脸色的奴才们,骂道:“让你们滚呢。滚开!” 众人见若夫人下令,哪有不从命的。立即撤往两边,让出一条路。 列柔柔握紧匕首,挟持着若夫人往后偏院的厨院走去。厨院有单独的小门可以随意出入。 想要禁足她,门儿都没有。她算准了外祖父还有一些时日就会回来,她会提前拦住外祖父,把若夫人杖责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外祖父。 “一个大家闺秀是不能离家出走的。你想孤老终生吗?”若夫人任由列柔柔挟持着往厨院的小门走去。 列柔柔屏住呼吸,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离家出走是你逼迫的。” 若夫人随她蹭着走,咬牙切齿地低语:“你下毒谋害我和孩子。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杖毙都不冤枉。仅仅是禁足,便宜了你。” “哼。你一个妾室,有了孩子仍不满足,还妄图管家之权。我怎能让你如愿呢。”列柔柔凑到若夫人耳边,悄悄地说:“你就不该成为外祖父的妾室,更不该怀上孩子。” “为什么?你想得到信阳侯府吗?”若夫人微微侧脸,看向近在咫尺的俏颜。这张脸,虽然没有木宁夕生得清秀可人,但是称得上是美人。至少比西都郡主乐月瑶生得漂亮一些。 列柔柔无视若夫人端详的目光,轻声道:“管家之权要留给大表哥的妻子。只有大表哥的妻子才配拥有管家之权。” “大公子吗?那个被偷走的长房嫡孙?” 若夫人垂眸思考,没有发现一道黑影出现,将她从列柔柔的挟持下救离。 列柔柔惊疑,“咦?你没有走?” “列小姐,你恨错了人。你该与若夫人和平相处的。” 一只大手伸来,带着暖暖的体温轻轻抚过列柔柔冰冷的脸蛋,“你真正的敌人是西都国扶柔公主,她是你们共同的敌人。” 列柔柔咕哝:“她又没有要害我,为什么是敌人?” “因为她将是毁灭信阳侯府的罪人。” 列柔柔惊呆了。毁灭信阳侯府吗?那个汴州城里传言的护国神女? 第376章 比武,打赢九次 瓦朗关。 城中最大的一处宅院,前院若大的空旷院子,刀剑嘡啷声清脆如同一根线上系了无数个银铃铛杂乱作响。 铁器撞击声后,院子中树叶沙沙响动,落叶纷飞,暗黑煞气环绕对峙而立的两个人,恨不得刹那间撕裂成肉碎。 赤聂雄壮的身子微微前倾,斗大的双手紧握一把鸳鸯环大刀,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对面,司徒穹一身青灰短衣短裤,单手握剑,另一手背于身后攥成拳。神态闲适,眸如星辰,菱唇含笑。 一个暴跳如雷,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杀气黯黑,一个煞气隐现。 “我已打赢了八次。” 自从悬崖夹道被赤聂和他的伏兵设计,司徒穹将计就计装作被俘虏,昏迷不醒地被带到瓦朗关,关在这座大宅的地窖里。 一日后他在地窖中醒来,发现他吊在半空的笼子里,而地窖里面有许多毒蛇。不必猜,这定是月牧送给赤聂的。 之后,他被带出地窖,被逼着与赤聂手下的“高手”比武。来一个死一个,直到赤聂手下的高手全部毙命,赤聂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出来与司徒穹比武。 司徒穹也不是吃素的,几百回合将赤聂擒住。 赤聂气不过,与司徒穹打赌,只要比武赢过九次便可自由离开瓦朗关,绝不阻拦。 自此赌约定下,已比武八次,而司徒穹与赤聂每日从天亮打到天黑,几千回合有输有赢有平手,可最后一招赤聂总会输给司徒穹。 今日,第九次比武。天未亮时,赤聂已提着鸳鸯环大刀来找司徒穹。而司徒穹也已做好一扫击败赤聂的准备。 此时,对峙的两人气势不敛,一个杀意浓,一个煞气重。 赤聂阴冷的眼神散出浓浓杀意,反手握紧鸳鸯环大刀的刀柄,粗声喝气道:“赢了八次又如何,今日我便将你拦腰斩断,看你还拿什么赢我。” “不巧,我也有此想法。”司徒穹勾唇,笑得如六月煦阳。 赤聂心里发颤,传闻司徒穹越是笑得温和,说明他杀意越浓。他曾经听过东楚国的游侠们闲聊过关于司徒穹的事迹。 十岁离家闯荡江湖,十三岁端掉南晋国最大的土匪窝,十五岁侠义威名天下,十八岁游历四国,二十一岁成为新一代侠者。 “司徒穹,今日比武,我们……比拳脚。”赤聂将鸳鸯环大刀交给旁边的士兵,大手握成拳头能打死一头壮牛。 司徒穹笑,“可以。” 转身将剑放到旁边的花圃石栏上。再转身返回时,火石电光之际,他已来到赤聂背后,一拳打在颈椎的突起。 “啊!” 赤聂捂住颈后,两个旋转,暴怒瞪向浅笑安然的司徒穹,“你……司徒穹,你竟敢暗算我!” “连扶柔公主都知道‘兵者诡也’的道理。你身为将领,我身为侠客,为何不能用一用兵不厌诈的法子呢。” “放屁!那个死女人,别让我逮到她,否则定要丢在军营给兄弟享用,折磨不死她!” 赤聂恨恨地骂,眼睛喷火地盯着司徒穹。 司徒穹撇撇嘴,同情道:“你想得很美好,可惜白日做梦。” “呵,是不是白日做梦,日后定会让你看到的。”赤聂不满被讽刺,语未完,身已动,斗大的拳头直击司徒穹的面门。 司徒穹淡淡一笑,不守反攻,修长的手指张开,对准赤聂的拳头…… 以柔克钢,以弱制强。强者再强,打在绵软上想攻难,想守难。 若大的院子掌风鼓动,数十颗珍稀树林被腰斩;拳头扫过,坚硬的墙上立时破出一个大洞,土灰飞屑;一脚踩空,大地震颤……地颤,屋毁,瓦飞墙倒,堪比一场天灾。 尘烟飞扬,风起,雨落,一片废墟的院子中央,司徒穹气喘吁吁地垂眸看着被他踩在脚底下的赤聂。 长剑握于手中,剑尖顶在赤聂的喉咙上,只须稍稍一动…… “不要杀我!”赤聂心惊胆颤,双手合十,求饶地看着司徒穹,“救救你,不要杀我!我……我放了你!” “真的!我再不敢抓你了。你快走吧!走吧!” 怕司徒穹不相信,赤聂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饶,发誓。 “怕死?”司徒穹笑容温和,长剑的锋利已在赤聂的喉咙皮肤上划出一道小小的血口,“怕死就乖乖等着被宰。” “不不不。司徒少侠,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想要挣个前程罢了。北契国那地荒马瘦的地方,谁愿意呆啊。” “这瓦朗关再不济,也比北契国边境强多了。我想要个安稳的地方活命,不想再吃苦受罪,给别人卖命。” 说得情真意切,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司徒穹看看是红是黑,赤聂微微一动,脖子上立即又多一道血口,吓得他僵硬住动作,半趴半卧的实在费力,他谄媚道:“司徒少侠,若你想留在瓦朗关,不如我们平分,如何?你管镇南,我管镇北,税钱平分,如何?” “税钱平分。这个提议不错。” 司徒穹眯眼浅笑,抽动长剑又割出一道更深的血口,吓得赤聂惊叫求饶。 “司徒少侠饶命啊!税钱我一分不要,都给你。都给你。” “说点好听的,本少侠高兴了,再考虑考虑。” 司徒穹收回长剑,笑眯眯瞧着趴在地上的赤聂。 “司徒少侠年少有为,威名震五州。” “去死吧!” 赤聂腾然而起,握紧的拳头里不知何时抓藏一把粉末忽然洒向司徒穹的鼻和口。 司徒穹闭上眼睛,不避不闪,任粉末扑打脸上。 “哈哈哈,司徒穹,这毒无解。你就慢慢等死吧。哈哈哈哈……滚——!” 司徒穹忽然抱住赤聂的脸,与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赤聂惊恐地大叫一声,在司徒穹脸上的粉末竟被吹入赤聂的口中。 “啊啊啊!” 顿时,废墟的院子里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喊声,赤聂抠着嘴巴,蜷缩在地上呕吐。可那毒粉末已进入喉咙,即便他把胃里仅存的东西吐出来,那粉末已融化,再也吐不出来。 “你……你……”赤聂几乎用气声发出声音,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司徒穹竟没有中毒。 司徒穹微微一笑,蹲下来,“早知道你有这招,我防备多日。没想到月牧对你很好,连这‘哑毒’都能送你。” 哑毒? “你……怎么……知道。”赤聂察觉喉咙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管他多么用力都像喉咙里卡着一个木塞似的。 “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以制毒闻名天下,江湖中不少人受过月老夫人的毒害。这种哑毒虽不致命,到底是把人废了。一个说不话来的人,一个听不见的人,才能让月老夫人更安心。此毒正是专门为幻月山庄的婢女而研制的。” “月牧是掌管药石的男宠,月老夫人对他很是宠爱。他私下送你一些毒药,月老夫人知道也不会责罚。相反,你既然与月牧称兄道弟,对于幻月山庄有益无害,月老夫人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赤聂愤愤,“你……知道……还……给我……下毒?” 司徒穹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不过是让你懂得‘自作自受’的道理。那毒是你自己下的,与我何干。” 望望天色,已是正午时分。 司徒穹站起来,俯视躺在地上的赤聂,“今日一战,我又赢了。九次,不多不少。” 赤聂沙哑地怒吼:“休想!” “想与不想,你皆无力阻拦。我劝你喝点解毒的汤药,别真的变成哑子。”司徒穹握起长剑入鞘,潇洒而去。 “回来!回……回……来!” 赤聂绝望地看着司徒穹的背影。即便门外的北契兵已将他团团包围,他的长剑未曾出鞘,那些北契兵纷纷倒下。 “司徒穹,我……一定会……杀了你!” 恨意满腔,脑海里不断映现出九日来的比武,最后一招定会败在司徒穹手里,是他赤聂不敌,还是司徒穹存主戏耍。 耻辱之怒油然而起,赤聂悠地坐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仇视着早已不见人影的门口。 “走!” 赤聂晃晃悠悠站起来,提过鸳鸯环大刀,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将军!” 一个护卫兵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赤聂,关心地问:“将军,要不要去休息休息。” 赤聂怒视前方,沙哑地声音阴狠地命令:“杀、司徒穹!” 护卫兵惊愕,结结巴巴地说:“将、将军,那、那个司徒穹,他、他、去了……去了……” 喉咙撕裂的,火辣辣的痛,赤聂堆紧眉头,低沉暗哑地“嗯”一声,疑惑地看向结巴的护卫兵。 护卫兵鼓足勇气,禀告道:“禀将军,司徒穹,他去了云居客栈。” “云居……客栈。” 赤聂眉头皱得更紧,真会选地方躲着。南来北往的人,谁不知道瓦朗关第二大客栈,云居客栈是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的铺子。江湖人更是把云居客栈当成圣殿一般,再蛮横无理的人到了云居客栈也要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将军。赌约已破,司徒穹赢了九次。恐怕,拦不住啊。”护卫兵好心劝和,却招来赤聂一记狠瞪。 “滚!” 好心劝和,没想到挨了一记窝心脚。护卫兵在地上滚三滚,捂着巨痛的胸口,可怜巴巴地瞪着赤聂的背影。 “妈的,活该你变成废人。司徒穹怎么没杀了你呢。” 护卫兵极小声嘀嘀咕咕,爬起来跟着赤聂一起去往云居客栈。 第377章 仗势,欺人太甚 云居客栈。 瓦朗关第二大客栈。南来北往,东出西进的商旅们,有点身份和财势的人宁愿一掷千金,也要住一夜云居客栈。 云居客栈,世人皆知此客栈乃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的产业。对于这位江湖第三排位的神医,百姓们更多观注他在北契国不明不暗的身份。 身为三王子,却没有争夺王位的野心。日日醉心于歧黄之术,总让人觉得他在用障眼法来迷惑别人,保护自己。 可只有真正熟悉博古哲的人才知道,他的确没有争夺北契国王位的想法。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聚于药理、尸体,一生鸿愿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神医,将白衣鬼手萧辰杀死,做成药尸。 三王子,神秘的存在。隐于北契王朝,却又常常被人们提起。 云居客栈的二楼天字号客房,狼首面具的男人站在敞开的窗子前,沉眸欣赏瓦朗关内来来往往的北契兵。 “狼王,小老儿来送酒。” 门外,掌柜恭恭敬敬地禀告。 “进来吧。” 狼王没有转身,沉冷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出,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掌柜端着托盘进来,将温好的酒壶和酒杯摆在桌上,恭敬道:“狼王,司徒少侠来了。是否请他来见?” “嗯。” 狼王转身走回桌旁坐下,瞟一眼躬着身子步步后退的掌柜,问:“赤聂来了没有?” 掌柜已退到门口,听到狼王询问,立即站定,回话:“还没来。” “本尊与司徒少侠有要事商量,你拦着赤聂,别让他扰了本尊的清静。” 狼王执壶斟满两杯酒,拿起一杯便喝。 “是。”掌柜颌首,退出门外。对一直站在门外的司徒穹,说:“司徒少侠请进。” “多谢。”司徒穹拿出一块玉璧放在掌柜的托盘里。果然看见掌柜的脸色变了变,不卑不亢地道谢。 抬步进门,司徒穹拱手朗声道:“拜见至尊狼王。多日不见,至尊狼王可安?” “本尊等了多日不见你出来,还以为你死在里面呢。”狼王调侃,亲自将斟满的酒杯推向对面。 司徒穹哈哈大笑,反手将门阖上,走到椅子上坐好,拿起酒杯一仰而尽,赞道:“好酒啊!好酒!” “当然是好酒。可惜少了点东西。”狼王讽刺一笑,拿出一块银币放入酒中。银币没有半点变化。 司徒穹含笑道:“他有几个胆子敢算计至尊狼王。难道不怕至尊狼王平了这云居客栈?” 狼王鹰眸中闪动邪肆的笑意,又拿出一块金币放入酒杯中。 瞬间酒杯腾起一小团白烟,金币和银币同时被酒液融化,连点点金银碎屑也没有留下。 司徒穹竖起大拇指称赞:“好酒!” 狼王撇撇唇角,淡粉薄唇邪魅勾起,“真可惜。好酒里放了毒药,却不能伤本尊分毫。” “至尊狼王百毒不侵之体吗?我从未听过。”司徒穹朗声笑言,沾了酒液的手指在桌上写下:博古响和柯托在瓦朗关。 “本尊的狼后是百毒不侵之体。同房之后,本尊自然变成百毒不侵。”狼王的嗓音如烈酒般低沉。生了厚茧的手指沾了酒液,在桌上写:善奈已死,柯托杀的。 “狼后?难道江湖中传闻是真的?西都国扶柔公主果真嫁给至尊狼王为妻?”司徒穹微微一笑,沾了酒液,写下:赤聂与古今合作,囚禁博古响和柯托。 “她,是本尊的妾室。”狼王邪肆而笑,沾酒液写下:回汴州城。 司徒穹大笑一声:“好。” 好个屁! 门外偷听的掌柜愤愤地心里骂:全特么么的废话。只有一句话是有用的,至尊狼王百毒不侵?狼后也百毒不侵?那是什么意思?天下还有百毒不侵之体? 掌柜心里疑惑,急匆匆去写秘信报告自家主子。至尊狼王百毒不侵,会不会是狼山的那位白衣鬼手萧辰研制出什么奇特的药物?若是如此,他家主子一定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怒三日。 想到博古哲的自残行为,掌柜仍然心有余悸。 此时,二楼至尊狼王摘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与司徒穹一起商量逃离瓦朗关之后的计划。 同时,赤聂带着自己的兵将云居客栈团团包围。 他的喉咙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命令一个声音洪高的护卫兵对着大门叫骂。 掌柜写好秘信派人送去给三王子,便听到店小二急忙进来禀告。 “掌柜的,快去看看吧。赤聂将军领着一堆兵在门外叫骂呢。说我们窝藏南晋国逃犯,要治我们的罪呢。” 掌柜冷笑。小小的边境守将竟敢在云居客栈的门口叫骂,嫌自己的命长是不是? “走,去看看。” 掌柜双手背后,悠哉地踱步往门口走去。 远远便听见一个北契兵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叫骂:“司徒穹,快点滚出来受死!再不出来,我们拆了这座客栈。” “拆客栈?” 掌柜冷冷哼笑,站到门口。 三级石阶之下,赤聂站在中间,后面是一堆雄壮威武的北契兵。 掌柜虽然年逾四十,但孔武有力的身姿仍彰显出他年轻时的勇猛。 “掌柜的,快快交出南晋国逃犯。不然……将军立即下令拆了你的客栈。”护卫兵狐假虎威地厉声威胁。 掌柜扫一眼叫嚣的护卫兵,看向昂首挺立的赤聂,笑问:“将军,你可知云居客栈是谁的?” 赤聂几不可闻的嗓音,说:“三王子。” 掌柜皱眉,赤聂声音如钟,怎么会如此沙哑无力?难道被下毒? “将军,你这嗓子是……” “中毒,毁了。” 掌柜垂眸,“可是被你们口中的司徒穹所毁?” 赤聂点头,“正是。” 掌柜拱手,和善有礼地劝道:“老奴劝将军不要惹司徒少侠。他可不是你区区一介边境武将能得罪的。” “放屁!我一定要杀了他。”赤聂大怒,提起鸳鸯环大刀逼向掌柜,怒问:“你交不交人?” 掌柜挺起胸膛,威武不屈道:“不能交。也不敢交。” “仗着三王子做靠山,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掌柜笑道:“是呀。仗势欺人的事情,以前没少干,以后也不会少。” “找死!” “将军,老奴劝你三思而行。我家主子也不是你能得罪的。”掌柜冷笑提醒。 赤聂挥舞大刀,一刀劈向掌柜,骂道:“混账!你敢拿博古哲来威胁我?做梦!” 掌柜体胖,却身手敏捷。灵巧避过劈砍来的大刀,双手绵软,四两拨千斤,一把抓住赤聂的双手,与之一同握紧刀柄。 “呵呵,将军学艺不精啊。” “混账!放手!” “好。” 掌柜措不及防地松手,赤聂连人带刀一并往后倒去。 介时,掌柜抬腿毫不留情地踢中赤聂的胸口。听得赤聂闷哼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混账!反了,反了。” 赤聂从地上爬起来,斗大的拳头袭向掌柜。 掌柜灵活的身子九曲十八弯,每一次都恰巧闪避过打来的拳头。 当赤聂击出最后一拳,发现掌柜竟从下反抓住他的腋窝…… “啊!” 赤聂疼得眯眼大叫,腋窝的软骨几乎被捏碎。很痛,却不忘反攻。屈膝,顶撞掌柜的肚子。 一只厚软的手掌及时阻止膝盖的顶撞,随腕力一推,听得膝盖骨碎裂的清脆声。 “啊!” “你个死奴才别欺人太甚!” 赤聂眯起眼睛,身体已不由自主的被掌柜抛向门外。 一阵黄烟起,赤聂躺在地上许久都没能坐起来。北契兵吓得连忙上前来扶起他,纷纷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掌柜。 乖乖,这老家伙是谁啊?太特么么的厉害呀。 “来人,把客栈给本将军拆了。”赤聂坐在地上,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二层楼。 当围在旁边的北契兵们要开口答应时,便听到远远传来一声清冷的嗓音。 “放肆!” 门口的掌柜瞳孔微缩,用力揉揉眼睛,看着熟悉的马车渐渐驶来。 这不是做梦吧? 主子,来了? “主子!” 掌柜激动地步下石阶,跑向驶来的马车。 马车停罢,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清秀俊雅的脸,一双凉薄的冷眸,两片抿成一线的唇。 来人正是江湖第三神医,云居客栈的真正主人,北契国三王子博古哲。 “主子,你怎么来了?” 掌柜上前,用袖子盖住手,恭请三王子下车。 店小二很机灵,立即趴到马车边,让三王子踩着自己的背步下马车。 博古哲冷眸低垂,步下马车,问:“何事惹到他了,要拆本王的客栈?” 掌柜汗颜,低声禀告道:“主子,他是来抓司徒少侠的。” “司徒穹?他住在客栈?”博古哲缓步走向客栈门口,经过赤聂时看也不看一眼,便对跟随在身后的护卫,吩咐:“喂他一颗毒药,死不死是他的命。” “是。”护卫统领上前,捏着一颗红色药丸硬要扳开赤聂的嘴巴喂进去。 “唔唔唔……唔唔唔……” 赤聂反抗亦没有作用,还是被喂进毒药。 “三王子,饶命。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这客栈是三王子的。”赤聂几乎没有多少声音的求饶着。 这微弱的嗓音引起博古哲的注意,他回头,冷眸盯着赤聂,“你吃了什么东西?” “是幻月山庄的哑毒。月牧给我的,本来想害司徒穹,没想到……他偷走了,反用来害我。”赤聂愤愤不平。 博古哲冷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交给掌柜:“给他吃了。然后送回上京去。” “是。”掌柜倒出一颗黑色药丸,让店小三拿给赤聂,“吃吧。这是主子赏的解药。” 赤聂高兴地接过药丸,立即吞入口中,微弱的气声道谢,磕头。 “等回到上京,送到尸房去。”博古哲冰冷无情的吩咐着,抬脚继续往客栈里走去。 门外,赤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吃的,是毒药? 第378章 暗示,解毒之人 云居客栈门外,赤聂挣扎出护卫们的包围,一下子扑跪到博古哲的脚下,哭嚎地磕头,求饶,告罪。 博古哲凉薄的眸子微微掀开,如泉水般清冽的嗓音幽幽道:“敢拆本王的云居客栈,你……” “三王子饶命!我……我也是为了抓捕逃犯,才吓唬吓唬他们的。从未有过拆客栈的念头。求三王子恕罪!” “呵呵,吓唬谁?司徒穹,还是掌柜?” “不敢欺瞒三王子,要吓唬的人当然是司徒穹。”赤聂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博古哲的眼睛。 博古哲凉薄的眸子又垂敛,转身便要走进客栈里。 “三王子,求你,饶了我的狗命吧。” “无耻!”博古哲自齿间咬出两个字,勾唇阴恻恻地说:“本王可以饶你一命。” 赤聂大喜,磕头,“多谢三王子。多谢三王子不杀之恩。” “回去在王府里等着吧。等本王寻到那毒的解药,正好用你来试药。”博古哲转身,抬腿便要走。 突然,颈侧一凉,一只大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那沙哑的气声亦近在耳边,低浅无力地警告:“三王子,你想多了。” “是吗?”博古哲凉薄的眸子闪动一瞬狠戾,不顾颈侧的利刃,即便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也不在意,他刹那转身,双掌击出…… 赤聂全身一瞬僵硬,充血的眼珠凸暴。若不是这突然两掌,他到死也不会相信软弱可欺的三王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功夫高手。 “送回去。”博古哲收手,敛怒,凉薄的眸子一如之前般淡然。 赤聂跪在地上,“三王子,小人有眼无珠,请三王子收下小人效犬马之劳。” 博古哲凉薄的眸子闪动一丝玩味,淡然的脸色变得有些色彩。他回头瞧了一眼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赤聂。曾经草原上最勇猛的汉子,何时变成这么无耻下作呢? “三王子,小人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为展示自己拳拳效忠之心,赤聂恨不得挖出心脏给博古哲看看。 博古哲饶有兴味地往前跨一步,微躬身子盯着一脸憨厚认真的赤聂,凉薄的眸子忽然带着点点笑意,藏于宽大衣袖中的手掌里有两颗药丸,催促道:“吃下它,快。” 赤聂心脏几乎停跳,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博古哲,无法忽视那眼中的兴奋。 “三王子?你……你想……做什么?” “快吃!”博古哲隐怒,抓过赤聂的下巴,将两颗药丸直接射入喉咙里,强迫他吞下。 得到自由的赤聂双手掐住脖子,倒在地上痛苦地问:“三王子,这是……什么?” “啪!啪!啪!” 三次掌声,引得博古哲扭头望去,二楼围栏后并肩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司徒穹,另一个男人戴狼首面具,鼓掌的双手仍然在“啪!啪!啪!”的持续着。 博古哲勾唇,眸中的兴奋一瞬消失,换回凉薄淡然的样子。 “至尊狼王?” “三王子好兴致,刚到客栈立即抓人试毒。怎么样,那毒有效果吗?”狼王双手背后,昂然挺立,狼首面具后一对鹰眸阴冷。 博古哲迈步后退,转身,优雅地踩着步子缓慢步上木阶梯,一阶,二阶,三阶,四阶…… 凉薄眸子始终盯住狼王的一双眼睛,视线交汇,煞气凝重。 天下之间,唯狼王为尊。可他偏偏没有机会与至尊狼王碰面,今日偶遇正合他意。博古哲想要揭开狼首面具,看看至尊狼王的真面目。或者与狼王比试比试,见识一下狼王那高深莫测的功夫。 “博古哲,几年不见,你越发的沉稳。难道是整日与死人混在一起,你也变得死气沉沉的?”司徒穹一个移位,将狼王挡在身后。 已经来到二楼的博古哲停下脚步,目光从狼首面具,移到司徒穹脸上,“你来瓦朗关作什么?” “被抓来的。”司徒穹如实回答。 博古哲扭头瞥一眼楼下的赤聂,讽刺地问:“被他?” 司徒穹同样斜睨一眼楼下的人,坦然地点点头,“是啊。被他抓来的。” 博古哲讽笑的将司徒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不相信地摇头,“你存心耍他。一个怕死的废物能抓到你,可见你是多么心甘情愿的玩他。” “他有迷魂粉,我中计了。” “哈哈哈,迷魂粉。幻月山庄的人送来的东西真不少呢。迷魂粉,哑毒,还有什么呢?龙纹毒?”博古哲似笑非笑,探寻地观察司徒穹,“看来他没有得到龙纹毒。” 司徒穹撇撇嘴,“给我吃了也没关系。有人已研制出龙纹毒解药,我还怕什么呢。” “你说什么?有人研制出龙纹毒解药?”博古哲惊呼,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抓住司徒穹的胳膊,焦急地问:“是谁?谁研制出解药了?你确定是龙纹毒的解药吗?” 司徒穹嘿嘿一笑,回头瞧着狼王,“狼王,这话该是你来说吧。毕竟研制出解药的人,是你的人。” 博古哲呆若木鸡地看向狼王,心脏像是被一拳重击,打得他脑袋空白,心脏停跳,全身血液凝固一般的痛。 “敢问至尊狼王,白衣鬼手萧辰是否在狼王座下?” 狼王轻瞟博古哲僵硬苍白的脸色,醇厚如烈酒的嗓音幽幽应道:“是。” 晃如一道雷劈下,博古哲捂着胸口,身形不稳地靠住旁边的木围栏。 “萧辰。他怎么会这么快研制出龙纹毒的解药呢。”博古哲眼中闪动恨意,还有不甘心。 司徒穹偷笑,走上前,抬手按住博古哲的肩,安慰道:“别伤心。萧辰得知有人研制出龙纹毒解药时,也如你此刻一般失落,伤心。差点从狼谷上跳下去喂狼崽呢。” 博古哲垂下含满悲伤的眸子,耳朵里慢三拍的传入司徒穹的安慰话,突然呆怔地抬头,“嗯?你说什么?” 司徒穹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什么。” “不,你刚刚说,萧辰也如我一般失落、伤心?那龙纹毒解药不是他研制出来的吗?”博古哲仿佛临死之前突然被释放一样,转悲为喜。 司徒穹佯装惊讶地反问:“你以为我说的人是白衣鬼手吗?” “至尊狼王座下的神医,除了他,还有谁?”博古哲更加不懂了。天下之中,月老夫人和花老夫人并列榜首,白衣鬼手萧辰居次,他居三。多年来他一直想要研制化解龙纹毒的解药,将白衣鬼手萧辰踩下第二神医的位置。而现在,却告诉他有一个隐藏的神医出现,并且在萧辰和他之上,太不可思议了。 司徒穹无视博古哲脸上百种变化,笑道:“放心。那人没有争名夺位之心,只是狼王的一位……挚友。” 挚友?明明是妻子。 狼王不悦地冷哼,看也不看他们,转身准备回客房去休息。 “等等。”博古哲突然发声,淡然的看着狼王的背,“请你们立即离开瓦朗关。” “让赤聂活下来。”狼王说着八杆子打不着的话。这是给赤聂求情吗? 博古哲猜不透至尊狼王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为赤聂求情? 司徒穹拍拍博古哲的肩,“三王子,赤聂将大王子和柯托作人质囚禁在私宅的地窖里。你饶过赤聂一命,救回大王子和柯托,对你有益无弊。” 博古哲点点头,凉薄的眸子,淡然地看向狼王背影,固执地下逐客令:“请你们离开。” “我们本来已准备走啦。可惜你把人往死里作,坏了狼王的好心情。”司徒穹摸摸身上,好似没有金币。 从另一边木楼梯下去的狼王拿出一袋金币,远远丢给掌柜,“博古桀中毒,解毒之人正是研制出龙纹毒解药之人。” 博古哲心头一惊,果然天下间什么事都逃不过至尊狼王的眼睛。北契国辅政王封锁消息,连王子、宫妃和朝臣们都不知道大王中毒,没想到至尊狼王不但知道,还知道解毒之人是谁。 “狼王请留步。难道那下毒之人,也是解毒之人?” 博古哲在二楼叫住狼王,连忙急步下楼,来到狼王身后,“敢问至尊狼王,那下毒之人是谁?” “本尊不想掺合北契国与东楚国之间的恩怨。但念在本尊与北契大王多年的‘情义’,救他一次。” “本尊只能告诉你,解毒之人只懂解毒,不懂下毒。” 博古哲更加不明白了。是什么人,竟不懂得制毒,只会解毒。 “走吧。” 这话是对司徒穹说的,狼王大步走出客栈,哨声起,黑黑的大宛驹在街角狂奔而来。 一个凌空跃起,狼王稳坐于马背之上,大喝一声“驾!”。 司徒穹的马儿也来了,他笑睨博古哲。跃上马背,追随狼王离开的方向策马而去。 博古哲恍如大梦初醒,急忙让护卫牵来骏马,“带赤聂去救大王子。” “是。”护卫应着。 只见博古哲已骑马冲出百丈之外,追随那二人离开。 从瓦朗关赶回贝州城,在通过悬崖夹道时,司徒天逍恢复原本的样子,而司徒穹也换上一身新衣。 “多谢三弟了。还记得为我带来一身新衣。” 司徒穹和司徒天逍骑着马儿,日夜兼程。恨不得马不停歇地赶回贝州城去,见见他们日思夜念的小女人们。 司徒天逍邪肆的笑了,“你与赤聂比武的那些日子,我早已放走博古响和柯托。” “看来,博古哲是追不过来啦。”司徒穹哈哈大笑,策马狂奔。 第379章 回来,担心的事 兄弟二人心情愉悦的驶向贝州城之时,悬崖夹道的出口,博古哲被逼下马,凉薄的眸子迸射煞气,瞪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三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博古响上前来架着博古哲,笑道:“大哥没有马儿,无法回去。不如,你与我共骑一马,如何?” “放手!” “呵呵。”博古响抬手,劈下。 博古哲眼睛一闭,软软靠入随后上来的柯托怀里。 博古响望一眼,“与至尊狼王合作的感觉真不错。” 柯托提醒:“王爷,我们回去吧。” “嗯。抓到三弟,看辅政王还敢不敢治罪本王。走,回家去。” 博古响翻身上马,而柯托扛着昏迷不醒的博古哲,缓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避过瓦朗关,可以直达北契国的首都上京,只是路途更绕远一些。 但,只要躲过赤聂的袭击,绕点远路也值得。 可惜,博古响和柯托哪里想得到,赤聂几乎被博古哲给打成废人,而且这辈子都要用拐杖来行走。别说袭击,就是反击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体。 贝州城,骆府。 黑驹子马蹄声特别,暗藏在骆府的梅影早熟记于心。当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时,早已有人到书房去禀告。 少时,骆名流,花羽蝶,老管家领一群小厮,急急匆匆走出大门外等候。 果然,司徒穹骑马而来,后面戴着半张面具的司徒天逍骑着黑驹子而来。 “主子。”骆名流拱手,又向司徒穹,道:“司徒二哥。” “嗯。”司徒穹颌首微笑,翻身下马之时,一道轻盈的身影已飞扑而来,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依赖。 “傻丫头,担心了吧。” 花羽蝶泪湿了蒙面的白纱,眼中闪动泪光,凝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伸出颤颤微微的小手抚摸上他的脸,疼惜地问:“他们没有打你吧?有没有饿着你?有没有给你水喝。” “放心吧,我很好。”司徒穹柔声安抚,紧紧拥着她偎入怀里,“你瘦了。是不是没有吃好睡好。” “你被虏去,我哪里吃得下,睡得着。”花羽蝶心疼地低泣起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该早些回来的。” 果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曾几何时孑然一身的他逍遥江湖,哪里知道也有被人牵念的今日。是不甘愿被牵绊吗?还是有一点点归属的幸福? 司徒穹也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想法,只觉得被心爱的小女人担心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边,司徒穹与花羽蝶浓浓情义。而另一边,骆名流随着司徒天逍进到府中,直到进入正屋的中堂,那股子压制不住的怒火几乎要将整座宅院吞蚀。 司徒天逍坐在椅子上,脸色阴寒的瞪着骆名流。 “主子,拦不住啊。信阳侯亲自来宣旨,亲自带公主回去,我们怎敢阻拦。”骆名流委屈着诉苦。 “她若不想去,信阳侯能奈何?”司徒天逍冰冷的脸笼罩寒气,“她带了多少精兵去的?” “五千精兵全部留下,只带着些普通士兵。”骆名流畏畏缩缩,生怕一句话说错,惹火主子。 司徒天逍牙齿咬得紧,又问:“谁跟着去的?” “卫漠,紫红黄青四位姑娘。”骆名流小声地回答。 司徒天逍强压怒火,“还有呢。” “没了。”骆名流脑袋轰轰作响,他怎么觉得即将要被砍了脑袋似的。 顷刻间死一般的寂静。 在骆名流以为自己的脑袋不保时,听到司徒天逍一声怅叹。 “我所担心的事,她终究是偷偷的做了。” “主子。公主的计划很好,不如……” “计划很好?”司徒天逍冷笑,腾地一下站起来,步步逼近骆名流,恨恨地质问:“你所谓的计划很好,就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吗?或者死在信阳侯手里,或者死在南晋帝的手里。” “主子,公主的手里有南晋帝的把柄。而且信阳侯主动前来宣旨,也是想与公主结盟,想要利用公主,为他训练出战无不胜的精兵团。” 骆名流一口气说完,没有看到预想的愤怒。 “主子?” 司徒天逍坐下,“出去。” “是。”骆名流拱手,退出。还贴心的阖上门,留给司徒天逍一个安静的环境。 自从木宁夕偷跑出狼山,再到夺回贝州城,之后不等他回来便领着五千普通士兵跟着信阳侯回汴州城去。好似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司徒天逍鹰眸一紧,难道司徒穹被赤聂虏走,早在她的计划之内,而且司徒穹和花羽蝶是有意配合? “三弟,你在里面吗?” 司徒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司徒天逍的思绪。 司徒天逍起身,亲自去开门。便看见司徒穹和花羽蝶一起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骆名流、石副将军和鲁征。 “二哥,有事?” 司徒天逍眸色冷淡。 “嗯,有事。”司徒穹观察三弟的脸色,不悦,隐怒。不过……“即便你不去瓦朗关救我,三弟妹也会找理由将你支开。” “对呀对呀。穹哥哥被赤聂虏走,真的不在小宁儿的计划之内。她也没有想到,我们没能剿灭赤聂和他的士兵。”花羽蝶愧疚地垂下头。她自诩无敌,却最终没能完成木宁夕交给她的任务,那个赤聂不但活得好好的,还虏走了司徒穹。再让她遇见赤聂,定要扒皮、抽筋、放血、五马分尸。 司徒天逍沉默了。他知道赤聂虏走司徒穹是个意外,可是…… “圣旨下,除非你和她公开狼王和狼后的身份,否则都要遵圣旨,回汴州城。”司徒穹叹气。 司徒天逍绕过司徒穹和花羽蝶,默默往大门走去。 骆名流立即冲过来,拦在司徒天逍身前,急切道:“主子,你不可回汴州城去。南晋国的人都知道你被柯托用箭射死,不可露面呀。” 花羽蝶也急忙跑过来拉住司徒天逍的衣袖,苦苦劝道:“是啊。你若回去,非但不能保护小宁儿,还会拉着她一同遇险。” “我不能让她身陷险境。”司徒天逍怒极。放任木宁夕回去,不知道要遭受多少人的谋害和算计。就连皇后,也有翻脸无情的可能。 “三弟。”司徒穹走来,“不管你心里有多急,都要顾忌三弟妹的安危,还有司徒一族的安危。你别忘了,汴州城中还有你的家人。” “二哥!” 司徒天逍赤红了眼睛,他快要发疯了。他的小妻子正在一步步踏入死神的圈套,而他却只能等在这里焦急,什么也不做不了。 “放心吧。我和蝶儿立即赶回贝州城去。”司徒穹按住司徒天逍的肩,叮嘱:“现在不论你有多么的不甘愿,也要按照小宁儿的计划,在贝州城耐心的等待。” “二哥,她……不能死。”司徒天逍垂下头,一滴滴泪直坠向下,落在青石砖地上溅起几个小水珠,颗颗皆是心疼的泪。 司徒穹看着从小到大坚强到冷酷的弟弟,突然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胸口窒闷的痛。 拉着司徒天逍,紧紧地抱着他,司徒穹笑得很难看,调侃道:“都二十岁的人啦,也成亲啦。怎么还跟二哥撒娇呢。小心二哥我见到三弟妹的时候,添油加醋的说说你的哭相有多么难看。” “二哥,你想怎样?打一架吗?”司徒天逍抬起头,很郁闷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叮嘱:“她每日的情况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我……担心她。” “知道。”司徒穹拍拍他的肩,“别担心,小宁儿的智谋绝对在你之上。” “她还是个孩子。”司徒天逍怅然。不知道木宁夕会不会怨他,没有亲自去陪她一同面对重重困难。 司徒穹没有再说什么。交待骆名流准备些干粮和水,便和花羽蝶一同去做临行前的准备。 第二日天刚刚亮。 骆府的大门口,司徒天逍戴着半张面具,看着骑在马上的司徒穹和花羽蝶,拱手:“多谢二哥,二嫂。” “二嫂?”花羽蝶眼睛一亮,又羞红了小脸,扭头看向司徒穹,“你三弟唤我‘二嫂’呢。” “嗯。等三弟妹平安回来,我们就回无花谷去。”司徒穹伸手摸摸纱帽隐藏下的漂亮小脸。 花羽蝶收拢纱帽,说:“我们快走吧。万一半路遇到小宁儿呢。” “嗯。”司徒穹调转马头,对司徒天逍说:“别妄想回汴州城。相信皇上已布下陷阱,只等着至尊狼王自投罗网呢。” 司徒天逍平静道:“我知道。二哥,二嫂,一路顺风。” “好。”花羽蝶率先策马离开。 司徒穹微拧眉,看到跟着花羽蝶一起骑马离开的十个鬼护卫。 “他们跟着,你的身边还有人吗?” “我会留在贝州城,有十二金狼和梅影。” 司徒天逍望向绝尘而去的鬼一等十人,“希望宁儿能懂得我的心意。” “别杞人忧天。她会用智慧化解所有危机的。”司徒穹安慰,“走了。” 司徒天逍点点头,拱手道:“二哥,一路顺风。” “司徒二哥,一路平安。”骆名流拱手。 石副将军和鲁征抱拳,默默祝福。 司徒穹微笑,最后看一眼司徒天逍,策马而去。 望着消失的背影,骆名流轻声问:“主子,小宁儿真的能逼迫南晋帝赐婚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司徒天逍冷笑。想要抓至尊狼王?他要看看,皇上设下的陷阱有多强,能抓到他? 骆名流惊讶地看着司徒天逍走入府内。 “主子这是想做什么啊?” “还用问吗?当然是去‘自投罗网’。”鲁征摇头叹气。司徒家的男儿都是这样,越是危险,越能激发出他们骨子里的战意。 骆名流努努嘴,“不错。我也想知道南晋帝给至尊狼王设下什么样的陷阱。哈哈,走,集合梅影,跟着狼王去汴州城。” 石副将军看向鲁征,“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鲁征抚额,“当然是听公主的命令,守住贝州城。” 石副将军想想,公主走时的确交待过要守好贝州城。北契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斩一双,来一群灭一群,绝不留情。 “走吧,喝酒去。”鲁征背着手走了。 石副将军偷笑,这老头子也想跟着去冒险,可惜……没机会。 一柱香之后,至尊狼王和石梅庄主,带领百名梅影,骑马赶往汴州城。美其名曰:闲的蛋疼,逛逛汴州城。 第380章 胡饼,干巴巴的 离开贝州城已十几日,因为行路缓慢,又带着几分散心的闲适。信阳侯和木宁夕都没有催促队伍的行进加快。 九九艳阳天,转眼已是秋季最美的时候。木宁夕骑着红枣子,与信阳侯骑马并列而行。 贝州城与汴州城之间原本有一条穿镇过村的官道。繁华的小镇客栈、酒家、食肆很多,而且有几家的饭菜很合信阳侯的口味。那些小小的村落因为靠近官道,村子里有许多百姓在路边搭茶棚,收入丰厚。其中一家的茶烹得很好,信阳侯也很喜欢。 但是,当信阳侯提议走这条官道时,木宁夕果断拒绝,并且以“扰民”的理由劝信阳侯跟着她一起走荒无人烟的小路。 平原之地,所经过的村落也是普普通通。偶尔会遇到一间民家茶舍,信阳侯对那粗淡的茶水很是不屑,木宁夕却觉得很是不错,喝完茶还留下一些钱财。 走在景色怡人的原野之上,木宁夕玩心大起,扭头看闷闷不乐的信阳侯,仿佛没有印象里那么可怖。 “我口渴了。侯爷,下马歇歇吧。” 也不管信阳侯会不会同意,木宁夕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拍拍红枣子的大长脸,指指信阳侯骑的马儿,叮嘱道:“红枣子啊。你已经有男朋友啦,就不要勾搭那货,懂不?” “呼哧——” 木宁夕抚摸红枣子的脖子,“真乖。你男朋友比那货帅多啦,酷多啦,也很有情趣,对不对?” “呼哧——” “嗯嗯。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专情忠贞的女子。乖乖,去那边吃草,喝水,好好歇歇脚。” “呼哧——” 红枣子赏给女主子一记白眼。它刚刚吃过草料了,已经很饱了好吗。而且,它现在减肥呢,吃那么多还减得下来吗。 红枣子很认同地发出声音,逗乐了信阳侯。看着她们一人一马讨论,有点意思。 木宁夕看着傲娇的枣红马儿往旁边的树荫下优雅而去,回头瞧着仍然坐在马背上的信阳侯,皱巴小脸,抱怨:“大宛驹都是这么霸气吗?感觉它才是主子,我是奴婢。” 信阳侯抿唇默默地盯看木宁夕,他竟有些喜欢这鬼灵精的小丫头。尤其她此刻抱怨的样子,丰富多彩的神情变化,瞬间愉悦了信阳侯。 “哈哈哈,小丫头,你不是个野脾气的吗?怎么连自己的马都驯服不得。”信阳侯下马,立即有护卫兵上前来牵住缰绳。 木宁夕上前一步,等到信阳侯在地上站平稳,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在狼山遇到一个人,他能驯鹰。他养的鹰很厉害,能在高空中识别出好人和坏人。” “青禽使者?” 信阳侯玩味一笑,随木宁夕一起来到小路边的树荫下乘凉。 四婢女早已铺好西域毯,在不远处烹上香茶,又将木宁夕向村民买来的野果洗净,用帕子裹着捧上来。 信阳侯闲适随意地盘腿坐下,木宁夕悠哉地坐在旁边,看着两丈之外三个人被扶下马车,也坐在铺了西域毯的地上。 “小丫头,那边三个人和司徒天逍比起来,差在哪里?” 信阳侯语气里多了一些试探,又多了一丝期待。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 木宁夕没有收回看向那三人的视线,平静又坚定地说:“什么都差。” 信阳侯淡淡一笑,“你还真敢说实话呀。不怕本侯生气吗?那三人之中,有二人是本侯的孙子。” 木宁夕回头,专注地盯着信阳侯,犹如初次认识他一般,久到信阳侯有些害羞地老脸一红,干咳地提醒木宁夕要适可而止。 “侯爷,回到汴州城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木宁夕伸长脖了,一副小鹿迷途的样子。 信阳侯心尖划过一丝温暖,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舒服、轻松的感觉。曾几何时,有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少女整日围绕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像出谷的小黄莺,对世间万物都有极大的兴趣。即便很平凡、很微小的一个礼物都能她高兴得大笑。 “侯爷,你在想什么,笑得真傻。”木宁夕指着信阳侯嘴角残留的一抹浅淡笑意,像抓住小把柄似的,准备大肆调侃一番。 可偏偏恰在她准备张嘴时,红线端着香茶跪在旁边,柔声道:“公主不是口渴吗?快来喝茶。” “红线,你故意的,是不?”木宁夕阴沉小脸,气呼呼地端起茶碗一口喝尽,还不满地赏一记白眼。 信阳侯抿唇而笑,闲适地端过茶碗浅品一口,赞道:“好茶。” “那当然啦。从狼山偷跑出来之前,顺手偷了两包茶。听说是无花谷的谷主送给狼王的,很好喝吧。”木宁夕趁机邀功,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是如何顺手牵羊,偷走狼王最喜欢的茶。 信阳侯摇头苦笑,不知道至尊狼王是如何看待这鬼灵精的。 “红线,还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木宁夕摸摸肚子,早饭吃得多,午饭没吃多少。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上个舒服的大号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排出去了。此时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还真有扛不住饿。 红线犯难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说:“公主,实在没有可吃的东西。不过青线那里有两块干干的芝麻胡饼,泡水后尚且能果腹。可是那东西哪里是你能吃的啊。” “我为什么不能吃。”木宁夕惊讶地反驳,挥挥手,“去,拿来拿来。” 红线看一眼信阳侯,无奈,只好起身去找青线要。 少时,青线和红线一起来,油纸包裹的两片干巴巴的芝麻胡饼送到木宁夕眼前。 “耶,不错不错。”木宁夕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青线藏吃食的习惯。嚼两口干巴巴的芝麻胡饼,想起穿越前在新疆时吃到的馕,那天她是哭着吃完的。因为……忘记了为什么,只记得很伤心。 “比以前吃的饼还美味。”木宁夕将剩下的两口胡饼全部塞进嘴里。 青线吓得连忙捧来温热的茶水,“公主,快喝些水。小心噎到。”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连圆润的小脸也撑出金鱼模样的可爱。 信阳侯笑弯眼睛,竟有着宠溺的神情。他抬手捏捏木宁夕圆鼓鼓的小脸,“吃这个就行吗?不如我命人去打些野鸡、野兔来。” “不用了。”木宁夕憨憨地摇头,更努力地咀嚼着嘴里干巴巴的胡饼。刚刚信阳侯自然而生的宠溺,她看见了,也惊讶了。也许信阳侯把她当成孙女吧。 信阳侯没有发现,刚刚他用了“我”,而非“本侯”。他目光始终定在努力吃东西的小丫头脸上,越看越喜欢,像长辈看晚辈那样的喜欢。 看着木宁夕这副吃相,信阳侯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即便她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至少养在幻月山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锦衣玉食的日子是肯定的。可,又出乎意料的,他面前的小丫头不仅没有挑替食物的难以下咽,反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来,给我一块尝尝。”信阳侯伸手拿过一小块,优雅的咬一口。唉,太特么么硬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硬得能当武器去拍死人啦。 木宁夕嘿嘿笑,说:“就当锅巴吃了,很美味的。” “锅巴是什么东西。”信阳侯很努力地咬一小口,还好,没有把门牙蹦掉。 木宁夕想想,“用米和黄豆做的,香香脆脆很好吃。等回到汴州城,我有空了做些送给你尝尝。” 信阳侯微怔,看她不似在逗乐子,会心一笑,“好好好,我等着品尝你的手艺。” 木宁夕眺望漫无边际的草原,“等吃饱了,我们赛马,好不好?” “赛马?”信阳侯大笑,“你才学骑马才多久,就敢与我赛马。到时候别输了,哭鼻子抱怨。” “才不会呢。”木宁夕皱皱琼鼻,“我骑马的技术可是狼山里练出来的。那些骑术一流的士兵们亲自教我,还有冯莽,他是教我骑马的师傅。” 信阳侯眸光微沉,猜不透她炫耀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聊天吗? “冯莽?”信阳侯浅笑,“听闻至尊狼王座下有五人,白衣鬼手萧辰,笑面勾魂冯莽,天禽地兽。那第五人却是神秘的,没有人知道。” 木宁夕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在狼山的时候,也只见到这四个人。” “是吗。”信阳侯却不认为她不知道。即便她的神色如常,但直觉告诉他,她不但知道那五人,而且非常熟悉。 “吃饱了。”木宁夕拍拍鼓撑的肚皮,“我们去赛马吧。” 信阳侯颌首,“好。” 随即,二人走到各自的马儿旁边。 木宁夕熟练地翻身上马,扭头笑道:“侯爷,今日是我们抛开各自的身份和烦恼,痛痛快快地赛一场,如何?” “正合我意。”信阳侯已经勒好缰绳,突然说:“若我赢了,你要告诉我,那第五个人是谁。” 木宁夕微微一怔,暗骂这只老狐狸。表情却极乖顺地笑,“可惜,我只知道一点点线索。侯爷也感兴趣吗?” 信阳侯毫不掩饰,坦然答道:“当然。” 木宁夕傻傻道:“侯爷不要欺负我啊。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信阳侯哈哈大笑。却看见小丫头明亮的大眼睛闪动奸黯的光芒,大声喝令马儿,飞一般冲出去。 “你……小丫头,敢耍我。”信阳侯恍惚回神,被她捷足先登的跑了。 “小瞧本侯的骑术。等本侯抓到你,定要好好的打一顿板子。” “来呀来呀,追我呀!” 前面,木宁夕欢乐地叫嚣着。 信阳侯哈哈大笑,喝令马儿追逐而去。 另一边,惊愕地看着扶柔公主和信阳侯一起策马狂奔,李程、刘士彦和刘士弼,以及卫漠和四婢女,集体石化。 “卫副将军,我们也起程吧。”紫线低声提醒。 卫漠点点头,“公主和信阳侯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 红线冷笑,“只是一时的好,别放在心上。” 招呼着五千士兵集结,准备去追赶木宁夕和信阳侯。卫漠恍惚回头往旁边小山丘的树林里瞧一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狼王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太特么么的恐怖啦。狼王啊,请戴上狼首面具吧,俺害怕。 卫漠一面腹诽,一面领兵去追赶木宁夕和信阳侯。 除了卫漠,谁也没有发现藏在树林中的一双鹰眸正迸射出杀人的戾气。 第381章 实话,推心置腹 清新的草原上弥漫欢乐的笑声。两个身影策马狂奔,嬉戏着、追逐着。 木宁夕孩子气的大笑,时不时回头对骑马追赶的信阳侯抛个媚眼,噘起小嘴一个飞吻,逗得信阳侯哈哈大笑,加快速度追赶。 后面跟来的卫漠,李程,刘氏兄弟和四婢女都惊讶地瞪圆眼睛,不敢相信平日严肃刻板的信阳侯竟然也有“反常”的时候。 刘士彦嫌弃地看着与木宁夕骑马嬉戏的信阳侯,嗤之以鼻地问:“三弟,那个像疯子一样的老男人是我们的爷爷吗?” 疯子?老男人?听听他如此不孝的形容自己最尊敬的爷爷,是多么的令人“同感”。 李程不由自主的低头偷笑,干咳两声化解尴尬。 刘士弼脸色黑沉沉的,眼睛始终盯向前方嬉戏的二人,“是啊。我也差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揉揉隐隐发痛的额头,刘士弼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和强烈的挫败感。木宁夕这个女人很危险,直觉中让他想要逃离。一路走来,他发现二哥刘士彦对她表现出爱慕之情,眼睛无时不刻的观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现在,爷爷也开始对她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就连看她的眼神里满含宠溺和难得的赞赏。 “信阳侯的眼光很好。可惜……唉,可惜了。”李程似笑非笑的冷瞟一眼垂头丧气的刘士弼,还有痴望前方的刘士彦。他扭头继续观察前面与年轻少女嬉戏的信阳侯。 不难看出信阳侯有意拉拢木宁夕,而想想他的父亲,空有野心却仍端着“皇亲国戚”的架子。想到回去汴州城,无论他的父亲多么想要拉拢木宁夕,也不会学信阳侯这样抛开面子和身份,和一个年纪比自己孙子还要小的女孩赛马。 看李程的目光盯向那笑颜如花的女子,刘士彦不满地问:“李程,你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话说到一半却停住,很不厚道,你知道吗?可惜什么?你到是说说啊。” “是啊。可惜什么?”刘士弼意有所指地问。 李程微微一笑,轻叹道:“可惜信阳侯的两个孙子是草包,信阳侯白白费尽心思拉拢扶柔公主,可他的两个孙子却根本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刘士彦危险地眯起眼,手里把玩着精巧的酒杯。 “你什么意思?” 李程拿过酒壶亲自为二人斟酒,说:“扶柔公主能领兵攻打贝州城,并且大获全胜,难道真的是她的功劳吗?这其中就没有仰赖至尊狼王在暗中的运筹帷幄吗?” 见刘氏兄弟已然呆怔,他再接再历地暗示,“你们不会以为短短的四个月,曾经被月老夫人当成棋子送来南晋国和亲的柔弱女子,会因为狼山之行而脱胎换骨,强大到无人能敌的境界吧。” “她是人,不是神。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她是如何昏迷不醒,被石梅庄主带走的。又是什么原因才被带去狼山治命的。还有,她真的是去狼山治命吗?为何回来之后,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体的龙纹毒已解呢。还有,那龙纹毒的解药连月老夫人都研制不出,何况是命不久矣的她呢。” 李程一系列的话说完,之前对木宁夕的话还深信不疑的刘氏兄弟沉默了。他们从来没有深思过木宁夕的改变。 的确,此次领兵十万收复贝州城,木宁夕所做的事情出乎意料,甚至让他们惊为天人。 “依照你的意思,她……背后是至尊狼王在领兵攻打贝州城吗?”刘士弼犹豫地试问。 “我们从未见过至尊狼王在贝州城出现,反而见到司徒天逍。而且,司徒天逍已被柯托用弓箭射死。”刘士彦轻轻叹气,分别看看李程和刘士弼,然后很肯定地说:“我认为,向至尊狼王借兵十万是真的,但是攻打贝州城一事,所有的谋划都是司徒天逍在运筹。而扶柔公主不过是他的挡箭牌,用来掩盖他弃城失踪的罪行。” “那他……是假死?”刘士弼欲言又止,似乎有一点点悬疑,又觉得没有漏洞。 李程摇头,“不,司徒天逍一定死了。龙隐杀可不是我们,他们可不敢欺瞒皇上。” “对。我们可以不相信听到的传言,但是龙隐杀是亲眼所见,肯定不会错的。”刘士彦也相信龙隐杀的话。那日龙隐杀护着他们逃到承恩门时,若不是司徒天逍麾下的那个姓石的副将军阻拦,龙隐杀也不会为了活命丢下他们。说到底,还是司徒天逍那混蛋干的好事。“好在司徒天逍已死,否则我定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李程鄙夷地哼笑,“牛皮别吹破了。如今你一条腿残疾,别说司徒天逍,就算前面那个女人也能打赢你。” “你说什么!”刘士彦气得大吼。 刘士弼见状立即上前拉住刘士彦,“二哥,冷静。别听他瞎说,等回到汴州城,爷爷定会遍请名医为二哥诊治的。” 刘士彦愤愤地坐回去,拿起酒壶大口大口的灌起酒来。 李程无所谓的笑笑。依照他来看,木宁夕的箭术已经炉火纯青的地步。刘氏兄弟都被木宁夕的箭射中,唯独刘士彦的腿落下残疾,伤筋伤骨。而刘士弼仅仅是伤到皮肉,只要多加休养,挖掉的那块肉也会慢慢长好的。 扶柔公主木宁夕,她在这短短的四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与他之前搜集到的情报完全不一致,甚至像换了一个人。 她,是个谜。 相对于马车里短暂的剑拔弩张,此时死一般的沉寂。 外面,卫漠和四婢女骑马率领五千大军不紧不慢地行进。 卫漠有点心神不宁,他时不时四下张望。 “卫副将军,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紫线驱马上前,与卫漠并行。 卫漠摇头,“你想多了。” 紫线压低声音,用极小的气声说:“狼王不会放任狼后独自回汴州城的,况且一路还有信阳侯相伴。只是……我们要不要提醒狼后。” 卫漠恍神,原来不止他看见狼王啊。可紫线是什么意思,不禁疑惑地问:“提醒什么?” 紫线远望前方与信阳侯赛马,兴奋大笑的木宁夕。 “刚刚我看到公主对信阳侯行‘勾引’之事。”紫线压低那“勾引”二字的音量,说:“狼王若是在暗中看到,会不会趁着今夜,杀了信阳侯,带公主回狼山软禁起来。” 卫漠摇头,“狼王不听公主的警告,非要跟回汴州城。你认为,狼王会半途劫走公主吗?” 紫线呆滞一瞬,忽然神秘地笑了。 “卫副将军,你越来越像石梅庄主,揣摩狼王的心思也越来越准。佩服!佩服!”紫线稍稍让马儿走得慢些,与后面跟上来的红线并列而行。 红线狐疑地看看紫线,又看看卫漠,“你们在说什么呢。小心引人注意。” 紫线摇头不语,继续神秘地笑。 红线翻翻白眼,探过头小声说:“刚刚公主抛媚眼,抛飞吻,不知道躲在暗处的狼王会不会发怒呀。” “不会。”紫线淡然地回答,突然笑容一僵,回头问:“你看见了?” 红线鄙视地冷哼,继续小声说:“公主也看到了,好吗?” 紫线噗哧笑出声来,悄悄问:“公主真的看到了?” “骗你是小狗。”红线看看后面跟上来的青线和黄线,简明厄要地说:“我想公主刚刚是故意的。” 紫线抿唇,“对。现在我也这样认为。” 故意的? 走在前面的卫漠心脏漏跳一拍,不禁感慨狼王的苦逼命运啊。自从寻回木宁夕,司徒天逍一直被吃得死死的。 不期然,卫漠扭头望一眼旁边山丘之后的树林,隔着一片树林,那边也是一条幽僻小路,同样能直达汴州城的城郊。 卫漠怅叹。怪不得木宁夕非要拉着信阳侯走这条偏僻的山林小路,放弃繁华的城镇和村落,原来她料定狼王会追来。如此,这沿途的树林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啊。 卫漠策马奔去,大声道:“公主,汴州城有消息来报。” 与信阳侯赛马玩得尽兴,已经感到疲惫的木宁夕听到身后的喊声时,立即喝停红枣子。 信阳侯也气喘吁吁的叫停马儿,同样回头看着赶来的卫漠。真是个没眼色的家伙。有多重要的消息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报。 “卫副将军,何事。” 卫漠下马,走到枣红马儿旁边,将一张纸条递给木宁夕,“楚王爷来信,请公主在三日之内抵达汴州城的长公主别院。” “这么急啊。”木宁夕展开纸条看看,上面的字苍劲有力,而后的印迹上面果然是楚王的印迹。她略有些失望地说:“我还想边走边欣赏秋色的风景呢。看来,楚王爷急着要我赶回去,定是安阳长公主的央求楚王爷写下的。” “没想到公主与一同嫁来的乐郡主感情不深厚,反而与安阳长公主一见如故。”信阳侯别有深意地笑言,又道:“如此即将成一家人,姑嫂之间亲密无间,很是不错。” 木宁夕嫣然而笑,将纸条还给卫漠,“把纸条烧了。” “遵公主令。”卫漠收回纸条,抱拳颌首,恭敬有加。 信阳侯深深看了卫漠一眼。心中纳闷司徒天逍的左膀右臂为何会对扶柔公主恭敬效忠。难道司徒天逍死前已将自己的兵权交给她? 不得不说,信阳侯年纪大了,却不是个老糊涂。但是再精明的老狐狸都狡猾不过小猎人。 小猎人的计划就是让老狐狸误会,然后自我认定。 木宁夕颇为威严地点点头,回头笑说:“侯爷,看来我们只能等……大事已定……之后,再来赛马啦。” 信阳侯深谙木宁夕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下一次,我们到皇家马场去赛马,如何。” 木宁夕展颜而笑,“好啊。” 第382章 时事,独特见解 卫漠离开后,木宁夕和信阳侯下马,自有人上前来牵马。 漫步于茫茫草原之上,踏着柔软的草地,木宁夕想象着未来的千年之后,这片草原变成一望无际黄沙漫天的戈壁滩。别说碧油油的青草,就是一根枯萎的草根儿都寻不到。 不知不觉,木宁夕心有戚戚。 信阳侯时不时扫视一眼,发现清秀美丽的小脸浮现出悲伤的神情,只当她小孩子玩心重不愿回去。他宠溺地抬手摸摸她的头,“怎么,不想回去?” 木宁夕苦涩一笑,“对,不想回去。” 与信阳侯并肩而行,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也许,时移世易,有时候随着事态的发展,敌人不一定永远是敌人,朋友也不一定永远是朋友。 信阳侯难得抛开平日的严肃,以一位长辈对晚辈的角度,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以为你永远是年少无知。人啊,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或者失去些什么。” “活在世上,你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要懂得虚以伪蛇,要懂得识时务为俊杰,要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木宁夕苦笑,自我调侃道:“可我是小女子,不必做到能屈能伸。” 信阳侯驻足,转身盯着木宁夕许久,笑叹道:“你以为活在皇权之下,活在野心争夺之中能置身事外吗?” “在你成为月老夫人手中的棋子时,你已经身不由己。这皇权的旋涡,纵使你奋力挣扎也毫无用处。” 木宁夕认同地点头,“侯爷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命该由我,不该由人。” 信阳侯暗暗惊讶,他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倔强又强大的小丫头。他的印象中,还停留在她被迫躺在床上,用愤恨的眼睛怒瞪着他,看着他用刀割破她的双臂,滴取一碗又一碗黑色的血液。 那时,他从未想过,还有今日的再相见。 “侯爷在回忆往事吗?”木宁夕淡然地询问,语气中不怒,不悲,不愤。平淡得如一池静水,静如一面镜子照出信阳侯内心的忐忑不安。 信阳侯长叹,继续和她慢步,幽幽地问:“你,怪我吗?” “怪,也恨。但是恨过之后,却忘记恨的滋味。”木宁夕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信阳侯会心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认为太过聪明不什么好事。”木宁夕抬手勾住信阳侯的一条胳膊,在看到他惊愕地表情时,她莞尔浅笑,“今日你不是侯爷,我不是公主。我们是一对平凡的忘年旧友。如何?” 信阳侯喃喃感叹着“忘年”二字。的确,忘记年岁的差距,忘记他们之间的仇恨,忘记他们即将面对的纷扰,只在眼前静静的享受着老友相聚的欢愉。 “好。今日,我们是忘年、旧友。”信阳侯咬重那个旧字。 木宁夕不以为意,拉着信阳侯坐下,迎着正午暖暖秋阳和凉爽的秋风双重作用下的惬意,她依然亲昵地勾着信阳侯的臂弯。 静谥之后,信阳侯忍不住发问,“听闻你在瓦朗关醒来,并且与北契国的辅政王碰上面?” 木宁夕点点头,畅然道:“在石梅山庄时,我已是个活死人。好在骆庄主与狼王座下的萧神医是旧识,故而请他前来救命。没想到,萧神医还是决定带我回狼山。不为别的,只想当我作试药人。” 活死人。 这比喻很是恰当。信阳侯深信不疑,那时石梅庄主带她离开时,他也认定她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石梅庄主竟与白衣鬼手是旧识。 “也许我命不该绝。”木宁夕有些小小的骄傲,笑道:“到了瓦朗关,听到北契兵残害百姓,我可能是太气愤,竟然被气醒啦。” “所以呢。你下令杀了北契兵,并且将辅政王绑在椅子上刻字,剃腿毛儿?”信阳侯想象那情景,不禁勾唇笑出声来。 木宁夕得意地大笑,“对呀对呀。谁让他长得碍眼呢,我看着不舒服,自然要好好的恶整恶整他。” 信阳侯端详她清秀的模样,好奇地问:“你为何喜欢在别人的身上刻字,还喜欢剃毛儿?” 木宁夕单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对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还没有狠毒到见人就杀的地步吧。” “可是你下令剿杀的时候,半点不犹豫。”信阳侯无情地揭发她狠毒时的样子。 木宁夕傻笑,理直气壮地说:“天下之争,顺民之所向,逆民之所覆。虽然眼下四国势均力敌,但是却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到始皇帝那般统一的宏伟大愿。” “为何不能。”信阳侯很有兴趣听听小丫头的见解。虽然在他看来,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长远的谋略。如月老夫人那样的野心家,也不过是想攻南晋,战东楚,霸西都。而对强大的北契国,却做出巴结和迎合的姿态。 信阳侯的问题让木宁夕片刻的沉默,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这老狐狸很聪明,若是她说的对,他会牢记在心,并且会借此谋划出更好的一个攻略。 木宁夕沉默了,信阳侯很耐心的等待她说出独道的见解。或者为他所用,或者付之一笑。 “侯爷,你与月老夫人合作,其实真正想借她的手除掉安氏皇族,对于太后和琰王,却没有下狠心,是吗?” 木宁夕如此光明正大地问出来,信阳侯片刻的恍神。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却猜不透她为何问这些。 “侯爷,你有没有想过,和月老夫人合作是引狼入室,自掘坟墓。最终害死的却是自己,而非他人。”木宁夕看向远方,“一个朝代的更替,若必须要经历腥风血雨,也不该是借由他人之手来完成。如同今日的南晋皇帝,他曾经向北契国元太后借兵三十万,将李氏王朝覆灭,可他得到了帝位之后,又得到过什么?” “皇权。只需这一个就够了。”信阳侯眯起眼睛,表情淡淡的。 木宁夕摇头,“仅有皇权是不够的。一个依靠敌国的力量,又签下世代臣服敌国的皇权,要来何用呢?” 信阳侯万般惊诧地猛然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养在深闺,她却心怀天下。经历磨难,她却看透世事。 怀着仰制不住的激动心情,信阳侯眼睛闪亮,催促道:“继续说。” 木宁夕凄然而笑,长长地舒口气,“侯爷,借助太后的力量就成今日的信阳侯地位已是不易。你何必再野心勃勃地想要坐上那皇权龙位呢。” “你想劝我放弃?” 信阳侯拧眉,危险的眸子里闪动警惕和杀意。 木宁夕摇头,“我并不想劝你。是反,还是不反,皆在你的一念之间。只是,我要提醒侯爷不要将梦想与现实重叠,野心越大、死得越快。你想要借助太后的力量掌握皇权,终究会自食恶果,害了整个信阳侯府。” “哈哈,原来你是想吓唬我,然后帮着楚王爷吗?”信阳侯大笑,从木宁夕小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警告道:“小丫头,记住,你若不能被本侯所用,本侯不介意毁了你,包括你想要保护的司徒氏。” 木宁夕垂眸,“你错了。司徒天逍一死,我若想脱离月老夫人和至尊狼王的双重掌控,必须嫁入司徒府夺取兵权。那样我才会有一线生机,有能力与他们对抗,包括自保。” “你可以嫁给寿王,得到安氏皇族的保护。”信阳侯提议。 木宁夕笑着摇头,揶揄道:“侯爷真会说笑。南晋国即将成为侯爷的掌中之物,我嫁入安氏皇族有什么用呢。” “与其被牵连,不如率先掌握属于自己的权力,来得更踏实吧。”木宁夕站起来,伸出小手,“侯爷,感谢你未来即将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只要我能顺利嫁入司徒府,并且掌控司徒氏的兵权,我会助侯爷一臂之力,夺取南晋国。” 信阳侯眼睛放光,苍老的大手握住柔嫩的小手。他缓缓站起来,略比她高一些,俯视年轻的少女那精明的神情。 “你果然是月老夫人养大的,比狼还阴险。” 木宁夕哈哈大笑,重新勾住信阳侯的胳膊,娇滴滴地笑说:“多谢侯爷赞赏。我会将狼一般的本性发挥到极致,绝不让侯爷失望。” “司徒氏的兵权,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抢到手的。”信阳侯慢步而行,叮嘱:“司徒天逍死了,你想要从谁的身上下手?” 木宁夕毫不犹豫地说:“司徒宕。” 信阳侯笑了,他并不认为木宁夕有本事抢来司徒宕的兵权,要知道南晋国的重镇中山城可是心腹之地,若中山城失守,北契国的马蹄将踏遍南晋国的每一寸土地。 信阳侯岔开话题,轻松地开口,问:“要回汴州城了,你也要入宫去见见皇后吧。” 木宁夕努努嘴,“是啊。当然要入宫见见皇后,还有太后。” 信阳侯好心建议,“杨淑妃也该去见见。她是庞丞相的小姨子,总要面子上过得去。” 木宁夕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嫌弃道:“我与她水火融,不见也罢。” “后宫与朝堂一样,人人算计,步步惊心,你若想在皇权之下活得久,活得好,与后宫女人之间的纠缠是永远剪不乱的。”信阳侯耐心地劝解,的确当她是很重视的晚辈一样教诲。 木宁夕点点头,“好吧。我会去讨好杨淑妃,尽量不与她硬碰硬。” “聪明的孩子。本侯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收到信阳侯赞赏的目光,木宁夕有些害羞。她也相信自己能做到,尤其是忽悠人的本事。看看,信阳侯也被她忽悠了,而且还乐不可支,沾沾自喜呢。 第383章 联手,共同敌人 汴州城,信阳侯府。 西院里,若夫人挺着大肚子靠躺在美人榻上,旁边列柔柔坐在凳子上默默品茶,对面的男人单手拿信读阅。 三个人,心思各异。 若夫人捏一颗紫珍珠色的果实放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媚眼如丝,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若夫人盯看的是一纸书信,而唯有她和男人知道,情人眼中哪里还有什么书信和外人。 月牧放下信纸,很认真地说:“侯爷还有三日便回府,我今晨也收到幻月山庄的来信。如此,我是等不到侯爷相见了。” 若夫人心头一颤,焦急追问:“你要走?不能不走吗?” 看到娇媚的若夫人恋恋不舍地模样,月牧强装镇静的表情立即融作一塘春水,嗓音也放缓许多。但碍于列柔柔在场,他故作遗憾地拱手,“若夫人恕罪。自从来到南晋国之后,已因多留数月之久,幻月山庄又缺不得我,一再派人来送信命我回去。” “真的不能等到侯爷回来,见一见再走吗?”若夫人神情哀伤,她舍不得他离开。 月牧假装看不懂若夫人的依恋,含笑道:“多谢若夫人,我实在……必须回去。” “好吧。”若夫人垂眸遮掩失望的凄色。 月牧心有不舍,毕竟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可是……“若夫人,我回去之后禀明扶柔公主的行事,想必老夫人会再派我回来的。毕竟乐郡主还没有嫁入府中。”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件事情给忘了呢。”若夫人眸光绽放喜色,立即拿帕子佯装幽怨地擦泪,说:“我因怀了孩子,最看不得离别。请月公子见谅。” “哪里的话。若夫人温良和善,心怜我等,是我等的福气。”月牧谨言,很是规矩。 列柔柔刚刚疑云上心,又被眼前的谨守礼规而消弥。她最看不惯若夫人这虚伪假面,又看向月牧,面相平平没有什么魅力之处。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还真是不可能的。 “行了,别虚情假意的装样子啦。我看得烦,快说点实际的话吧。”列柔柔放下茶杯,看向月牧,冷声问:“乐月瑶果真与我们是一伙的?” 月牧恭敬地笑道:“是。乐郡主是来监视扶柔公主的,只要她乖乖按照我们的意思行事,乐郡主便与我们是一伙的。若她不肯乖乖听话,我们随时可以除之而后快。” 列柔柔不屑地哼声,“我让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吗?” “这是自然。”月牧自信满满地回答,又说:“但是列小姐要让她做对信阳侯府好的事情,若是危害到信阳侯府和西都国,以及幻月山庄的事情,她不但不会乖乖听话,还有亲手杀了下命令的人。” 列柔柔瞠目,“你敢威胁我?” 月牧颌首含笑,“不敢。只是……好心提醒列小姐罢了。” “多谢提醒。”列柔柔回头看向若夫人,“扶柔公主真的会做出危害信阳侯府的事情吗?” 若夫人点点头,“我之前在皇后身边的时候,她就常常与皇后密谋陷害侯爷。并且蛊惑太后,挑拔离间太后与侯爷之间的和睦。她心思缜密,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列柔柔暗暗咬牙,她决不会放过扶柔公主。 月牧和若夫人暗暗交换一个眼色,利用列柔柔来给木宁夕制造麻烦,再合适不过。 “若夫人,列小姐,你们一定要赶在扶柔公主回来之前,尽快与乐郡主见面。”月牧作揖,深深鞠躬,说:“今后守护侯爷和信阳侯府的重担,就落到夫人和小姐肩上。” “别担心。我们虽为女子,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列柔柔鄙夷地随口一说。至今她也不认为一个扶柔公主能有什么大作为,敢与信阳侯为敌。 月牧看出列柔柔的小心思,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说:“若夫人,列小姐,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她。她与至尊狼王交好,凭借至尊狼王的帮助,领兵十万攻下贝州城。并且,将北契国大王子博古响和边境大将军赤聂俘获,折磨得不成人样。” 列柔柔拧眉,“她这么狠毒吗?” 月牧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绝不敢欺瞒若夫人和列小姐。” 列柔柔看向若夫人,“她真的有这么厉害?” 若夫人淡淡一笑,“对。自从来到汴州城之后,乐郡主在她手里吃过很多苦,差点被她折磨致死。好在乐郡主被安阳长公主软禁在别院里,又有护卫暗中保护,否则早已是一堆白骨。” “安阳长公主与她不是结拜姐妹吗?两人感情颇好。”列柔柔有些吃醋。她比安阳长公主还年长一岁,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安阳长公主从来不与她交好,甚至每次都无视她的存在,却与司徒薰交好。 不管是司徒薰,还是这个新来的扶柔公主,只要和安阳长公主交好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好。我会想法子去见一见乐郡主。最好她是个懂规矩的,别惹我不高兴。”列柔柔从小被信阳侯当成宝贝似的养着,家中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自然要比刘士彦和刘士弼更得到宠爱。信阳侯对女婿列直很是看重,所以对列柔柔又多了一层宠爱。 如此,列柔柔自然是眼高于顶,从不愿矮人之下。连刘氏兄弟也对列柔柔百般呵护,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有拒绝过。 若夫人和月牧相视一笑。计划成功,将列柔柔拉拢到他们的阵营里,不怕没有替罪羊。 “月使者。” 忽然,从树丛后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是个玲珑的少女。 月牧面色凝重,立即起身走去,轻声问:“姑姑亲自前来,可是老夫人又有交待?” 被称作“姑姑”的少女浅笑嫣然,拿出一封信,“这是老夫人让我送来的,命你立即随我去见她。” “是。”月牧拿过信展开一阅,上面只写了一行字:速归。龙纹毒解药之惑,须面见。 原来月老夫人已经听到江湖中的传言,也坐不住了。 “姑姑请稍候,我再叮嘱两句,便即刻动身。”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少女转身又藏回树丛后。 月牧静静心,返回来,说:“我要走了。请夫人和小姐一定要记住,扶柔公主今非昔比,她此刻已变成强不可摧。若想与她相抗衡,必须合三人之力。” “好,我们知道了。你也一路小心。”若夫人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叮咛几句。 月牧一一答应,恭敬的道谢之后,又与列柔柔行礼,才转身随着少女离开。 夜。 东院里,若夫人担心月牧此去不会回来而无法入睡。 忽然,婢女匆匆进来,隔着幔帐,小声道:“夫人,小姐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与夫人商量。” 若夫人揉揉干涩的眼睛,起身道:“请她进来吧。” “是。”婢女出去请列柔柔。另有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服侍若夫人更衣,并扶着她去暖榻上斜靠着歇息。 少时,列柔柔围着斗篷进来,一进门便吵着饿了,要吃些东西。 因为怀孕的关系,若夫人的东院里有小厨房和厨娘,专门为她单独做吃食。 现成的羹汤一直在火上温热着,只须配上一些点心即可。 婢女端来,放到桌上。 列柔柔坐到暖榻的另一端,将冰冷赤果的双腿钻入被子里,与若夫人一头一个。她招呼着婢女将羹汤端来,放到榻边的小几上。 屏退婢女,列柔柔说话也放肆起来。 “若姨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非要我们去找乐月瑶呢。” 若夫人不以为意,浅浅地闭上眼睛,说:“你不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吧。别饿过头,胃疼。” 列柔柔拿汤勺舀动羹汤,喃喃自语道:“我没有见过她们,也没有深仇大恨。但是为什么要将我拉到你们一派呢。” 若夫人睁开眼睛,瞳仁里阴毒之色一闪而逝,垂睑掩盖,淡淡道:“我们一派是谁?侯爷与我吗?” 列柔柔付之一笑,继续舀着羹汤。许久之后,才幽幽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那个男人有情,而他也对你有意。” “呸呸呸,你少下作人。我肚子里怀着侯爷的孩儿,怎会与别的男人有情意。”若夫人恼羞成怒,瞪着暖榻另一边的少女。好想一把掐死她,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要不是念在她还有用处,早已将她除之而后快。 对于若夫人的恼怒,列柔柔付之一笑。他与她之间有什么情意,都没有关系。只要信阳侯府存在,只要列家存在,她就什么也不怕。 列柔柔不知若夫人的恶毒心思,继续专注于汤勺,故作不经意地问:“在你看来,是乐月瑶厉害,还是木宁夕厉害?” “木宁夕。” 若夫人隐忍怒火。既然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就暂时先放过她。 “我很想见见木宁夕,想知道她有多么厉害能率领十万男人攻打贝州城。”列柔柔放下汤勺,看向若夫人,“我爹是驻守边境的将军,我从小就向往率兵征战沙场。可木宁夕能做得,我也能做得。” 若夫人摇头,“你与她不同。你是蜜罐里养出来的花儿,她是石头夹缝里钻出来的草。她经历狂风暴雨的残酷,而你却必须要金汁玉露来浇灌。你,永远不可能像她那样。” 列柔柔失落地垂下头。虽然她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若夫人说的对,她是娇养的花儿,经不起风吹雨打。 “好啦,别伤春悲秋的。我们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我们可以用智慧来守护我们的东西。”若夫人挪挪身子,拉起列柔柔的小手,“我们要尽快想出一个好法子,去见见乐郡主。” 列柔柔眼睛一亮,拍拍自己的额头,“哎呀,我真是笨死了。我正是来说说我想到的法子呢。” 若夫人开心地拉过列柔柔与她一同靠着,听着列柔柔将自己想到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说出来。 最终,若夫人提出几个建议,二人相视一笑,愉快地手握手。 “嗯,我们就这么办。若夫人一定要准备份大礼。” “好。那就这么定了。” 第384章 喜悦,准假出宫 汴州城,南晋皇宫,凤仙殿。 “母后。” 安阳长公主犹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轻盈欢快地从殿门外伴着一股甜甜的花香而来。在看到安括亦在,乐颠颠的跑过去请安。 “安阳给父皇请安,父皇千秋万岁,福绵康健。” 安括开怀大笑,招手让安阳长公主坐到身边来,食指点点她的鼻尖,笑道:“朕的小公主越来越漂亮了。等到冬腊月便是要出嫁的大姑娘啦。” “唔~父皇不许乱说。儿臣才不要嫁人呢。”安阳长公主噘起小嘴,抱住安括的胳膊,撒娇道:“父皇,妹妹还没有找回来,儿臣才不要嫁出宫去呢。” “那小丫头不知是死是活呢。唉!”安括怅然若失,想到当年尚在襁褓中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哀伤已经许久没有挖出来回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生下那一双儿女的女人。 想到此,安括突然站起来,甩开安阳长公主的手便要走。 “父皇,你要去哪里?”安阳长公主惊讶地起身去追,挡在安括面前,“父皇,你……身体不舒服吗?” 安括恍惚回神,尴尬地抬手捏捏安阳长公主的脸蛋,“父皇回承政殿批阅奏折。” “哦,原来如此。”安阳长公主拍拍胸口,“还以为父皇中邪了呢。” “安阳。”李凌柔突然喝斥,由芳心扶着走到安括面前,微微屈身,“皇上恕罪。长公主被臣妾宠坏了,说话都不经思考。臣妾会好好训教她的。” “无妨。”安括含笑,牵起安阳长公主的手,“走,你们母女陪朕去御花园赏秋景。” “好呀。”安阳长公主高兴地随着安括往殿外走,还回头唤:“母后,快来呀。” 李凌柔理理襦裙,由芳心扶着随后而去。 御花园。 走了大半个园子,安括心神不宁地走着,偶尔回神答应一声安阳长公主的问话。 全程沉默不语的李凌柔看在眼里,可心底终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直到安阳长公主吵着走累了,要到不远外的水榭去歇歇脚。安括也顿觉无趣,便由安阳长公主挽扶着去歇歇。 才一落坐,安阳长公主立即跑到李凌柔身边,娇滴滴的撒娇央求,“母后,准儿臣出宫去小住几日吧。” 李凌柔叹气,温声安抚:“还要再等两日她才回来呢。你急什么。” “不急不行。儿臣要赶去别院命管事姑姑领人清扫干净,再去寻些好的薰香,还要准备些新棉被呀,新枕头的。已是秋天,夜里冷,还要添补些炭火。” “呵呵,安阳像个小管家婆似的,这是为了谁啊?”安括接过李凌柔奉上的茶,满眼含情地凝视妻子,“你教她的?” 李凌柔被问得一怔,抿唇浅笑,微微摇头。 “女孩儿家家的,学些治家之道也不错。你虽没教过她什么,她从小跟在你的身边耳濡目染,见你将后宫治理的妥妥贴贴,自然也学到不少。这是你的功劳,不但将两个皇儿教养得好,连女儿也教得好。” 李凌柔眸含春羞,起身福了福,“谢皇上夸讲。” 安括拉着妻子坐在身边,扭头看向乖巧的女儿,心满意足。 “父皇,儿臣想出宫。”安阳长公主娇声央求。 安括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出宫去别院?你不是最讨厌别院里住的那个西都郡主吗?” 安阳长公主点点头,说:“儿臣是很讨厌那个女人。但是三妹妹要回来了,听说二妹妹也一起回来呢。我们姐妹三人好久没有团聚啦。这次她们回来,儿臣定要出宫去与她们在一起。” “三妹妹?二妹妹?”安括哑然失笑,“你何时跑出来这么多的妹妹?” “贝州城时的事情啦。那时我们一见如故,结拜为姐妹。”安阳长公主抱拳,豪气千云的扬起脸,骄傲地说:“小宁儿是三妹妹,花蝴蝶是二妹妹。她们如今在外面逍遥,唯有儿臣被关在皇宫里。” “小宁儿?”安括皱眉。似乎所有人都能这般称呼扶柔公主,唯独他不能。一股酸意涌上来,他克制着喝口茶水压压,又问:“你怎么知道小……她们要回来?” “当然是皇长兄告诉儿臣的。”安阳长公主骄傲的笑了。偶然一瞥,却见楚王和寿王一起往水榭这边来了。“咦,皇长兄和二皇兄来啦。儿臣去迎迎二位兄长。” 安括和李凌柔要阻止的话卡在喉咙,已见安阳长公主飞奔到楚王和寿王面前,撒娇地围绕着他们说着什么,只见兄弟二人都拿出一方绢帕。 安阳长公主拍手大笑,抓过二方绢帕,一块擦额上的汗珠,一块擦鬓角的汗珠。 楚王和寿王相视一笑,各自牵起安阳长公主的手,一同往水榭而来。 看着三兄妹的感情如此的好,安括眼睛瞬间湿润,感慨不已。想想北契国五位王子为争夺王位不惜互相残害。反观他的儿子们,从未将皇位放在眼里,更多的是顾忌兄弟亲情。 安括悠悠感叹,“好孩子呀。” 夫妻二十载,李凌柔知道安括在感动着什么。也为自己能有这么善良的孩子们而骄傲。 兄妹三人来到水榭,恭恭敬敬地齐向皇帝和皇后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圣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福寿安泰。” 安括龙颜大悦,“平身吧。来人,赐座。” “谢父皇。谢母后。” 楚王,寿王,安阳长公主纷纷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又有芳心领着婢女前来奉茶。 “皇长兄,有她们的消息吗?她们何时到汴州城?”安阳长公主急不可待地追问,逗乐了楚王。 楚王连口茶水都没喝便放下,安抚道:“别急。昨晚信阳侯府收到消息,还有三日才到呢。算算,后日才到呢。” “这么急?”安阳长公主瞪大眼,一拍大腿,“我还没准好呢。不行不行,我要出宫去准备准备。” “看看你,有什么可准备的。等她们到家再命人准备也不迟。”寿王拉住急于星火的,笑道:“她们回来没准去住司徒府呢。” 安阳长公主疑惑,“为什么啊?她们是我的妹妹们,为何去住司徒府?” 寿王叹道:“因为你的妹妹们已经是司徒府的媳妇呀。” 安括脑中一声炸响。他惊呆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二儿子的话。 “你说什么?扶柔公主已是司徒府的媳妇?” 寿王抬头见皇上怒形于色的脸,心里更加相信刚刚收到的秘信中内容。果然,他的好父皇为了霸占扶柔公主,意图设陷阱给至尊狼王。 “父皇,儿臣已得到消息。司徒天逍已死,扶柔公主被至尊狼王威胁,不得不下嫁。至于那十万狼王军已被至尊狼王收回,并且待到扶柔公主领赏之后,即刻返回狼山,直至终老。” 直至终老。那就是一生都要被至尊狼王囚禁。 “父皇,儿臣要出宫。”安阳长公主气呼呼地宣布,“等到那日,我要堵在城门口,看看她们还敢不敢去住司徒府。哼哼!” 安括眼眼一亮,笑道:“看看你成为什么样子。堂堂南晋国长公主,竟学市井泼妇跑到城门口去堵人,也不怕人家笑话。” 安阳长公主蛮横地反驳:“谁爱笑谁笑,大不了我回头亲自去拔掉那人的牙齿,看还有谁敢再笑话我。哼哼!” 安括哈哈大笑,伸出食手点点娇蛮无礼的女儿,“你呀。真是朕的开心果。”故作思考地沉默片刻,似是做下多么艰难的决定,说:“好吧。朕准你出宫十日,但不准去闯祸。只能住在别院,和你的妹妹们玩。” 安阳长公主欣喜若狂,立即福了福,“多谢父皇。” “好好好。” 安括龙颜大悦,起身来,说:“朕回承政殿了。你们亲自护送安阳去别院。” 寿王道:“儿臣遵命。” “是,儿臣遵命。” 楚王颌首,作揖。待到安括和李凌柔相继离开,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看向旁边的寿王。 “看来,那信中写的,是真的。”楚王拧眉,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至尊狼王是故意前来自投罗网的。至于原因,扶柔公主并不是主要原因。 安阳长公主抓住楚王的手,惊愕地问:“皇长兄,司徒天逍真的死了?” 楚王黯然地点头,“是。龙隐杀亲眼所见。” “那小宁儿怎么办?她会伤心死的。”安阳长公主呆呆地坐回凳子上,沉默许久,才问:“小宁儿,真的嫁给狼王吗?” “是。有人听到至尊狼王的那些士兵,称她为‘狼后’。”寿王叹气。司徒天逍死了,木宁夕嫁给至尊狼王,这对苦命的鸳鸯最终没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他怎么可以死呢。小宁儿是他盼了五年的妻子啊。团聚的日子才多久,他就死了。呜呜……司徒天逍,我恨你!恨你!恨你!” 安阳长公主对着天空大吼,满腔的心疼,满腔的悲凄,满腔的不舍。她一直爱恋司徒天逍。那黑暗的五年不仅司徒天逍过得辛苦,她也一样悲伤。为他的悲伤而悲伤,为他的悲伤而心疼,她是真心爱他。 “小宁儿,你怎么忍心在他死后,立即嫁给狼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苦盼你五年。为寻你,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五年。你怎么忍心如此待他。呜呜,小宁儿,你太坏了!我恨你!” “安阳。”寿王走过来,拿绢帕为她擦泪,安慰:“别哭了。我们在汴州城,他们经历过什么,我们无从知晓。唯有等小宁儿回来吧。” 安阳长公主胡乱擦掉泪水,“二位皇兄,请你们陪我回别院吧。” “好。” 楚王和寿王异口同声。陪着安阳长公主回去收拾几件衣裙,便乘马车离开皇宫。 隔着窗帘望向外面,安阳长公主心绪仍不平静,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司徒天逍的样子。 小宁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第385章 解禁,西都郡主 汴州城,长公主别院,朝阳阁。 自从木宁夕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来过别院。今日重回这座别院,安阳长公主却有一抹无尽的悲伤。司徒天逍死了,木宁夕嫁了,她却依然如故的生活,每日一尘不变的看着宫里的女人们勾心斗角,争宠夺位。 送她回到别院,楚王叮咛寿王留下来陪陪安阳长公主,他便骑马离开。 “二皇兄,我们喝点酒吧。”安阳长公主失落地垂下头,无力地倚着窗子,仰头望向夕阳西下,霞红满天。 寿王命人去准备,悄悄来到她的身边一同欣赏秋天的晚霞,淡淡地说:“没想到,自那日之后,我与他竟是永别。” “那一日?”安阳长公主好奇。 寿王叹气,“小宁儿被石梅庄主带走,那一日司徒天逍曾经来找过我。” “所以他追着小宁儿去了狼山,也的确被至尊狼王囚禁在山里?”安阳长公主的心瞬时沉寂,她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是司徒府被皇上下令在家休养生息,其实相当于夺走兵权,连驻守中山城的司徒宕都被遣回来不得离开汴州城半步。 “看来,父皇有意趁司徒天逍之死,勾结至尊狼王造反来打压司徒一族。” 惊讶于安阳长公主的领悟,寿王抚额,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连从未沾染过朝堂政事的安阳都能悟出其中的密谋,他们的父皇真的能成功谋算至尊狼王吗? “倾巢之力也不一定能赢过至尊狼王,父皇无疑在以卵击石。”安阳长公主平静地说出事实。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而是冷静果敢的女人。 寿王错愕地看着唯一的妹妹。仿佛在看另一个陌生女子似的,“你、你、你真的是、安阳?” 安阳长公主眨眨含泪的眼睛,两行清泪滚落,她笑容悲怆,惹人怜惜。 “二皇兄,你一定要阻止父皇。否则南晋国会……”覆灭。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傻丫头,有皇长兄和我呢。我们不会让父皇惹怒至尊狼王,连累我们南晋国的百姓。”寿王掏出绢帕细心地为安阳长公主拭泪,心底已经有了盘算。 安阳长公主胸口闷闷的气终于哭痛快了。其实,她知道这口闷气更多的是因为司徒天逍之死,还有木宁夕不顾司徒天逍的情义,毅然嫁给至尊狼王。 寿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默默地陪着她。在她流泪时,用绢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泪。 晚香园。 别院里有人居住的地方,除了管家姑姑的小院,就是这里了。乐月瑶被禁足于此已经有半年之久。 从当初每日盼着刘士彦前来救她出去,到后来听到别院的小婢女们私下讹传刘士彦死在贝州城,到最近听到木宁夕还活着,并且嫁给至尊狼王为妾室,领兵攻打贝州城,救出刘氏兄弟和兵部侍郎李典的儿子李程。 还有幻月山庄的使者月牧,十日前来过一次。说信阳侯的妾室若夫人和信阳侯的外孙女列柔柔会与她合作,一起抗衡木宁夕。并且叮嘱她要小心木宁夕,如今的木宁夕已非昔日的样子。而他也丢掉一条臂胳,也是因为木宁夕。 玉环和玉珠每日都偷偷跑出去打听消息,回来说给乐月瑶听。一来是解闷,二来是想办法见到安阳长公主或者寿王,解禁才是她们最该做的事情。如此,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别院,去见月牧口中的若夫人和列柔柔。 “玉珠,你去看看玉环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半日不见她呢。”乐月瑶懒懒地歪靠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拿一根枯草逗弄笼里的鸟儿。 玉珠颌首,默默退出。被禁足半年,乐月瑶发疯过,痴傻过,也胡闹过。最遭殃的是她。连玉环的怒气都敢撒在她的身上。 自从月牧使者来过晚香园,乐月瑶和玉环的情绪也平静很多。至少玉环在月牧的喝令下,不敢再对她百般折磨。 “你怎么在外面?”玉环回来,便看见玉珠呆呆怔怔地坐在廊下的石阶上,一副灵魂出壳的样子。 玉珠呆若木鸡地盯着玉环,抿抿唇,轻声问:“玉环,你杀了我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呢。”玉环拧眉,看也不看玉珠,直接越过去进了屋内。 玉珠冷蔑一笑,继续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木宁夕回来了,你们的死期到了。 屋内。 乐月瑶欣喜若狂地坐起来,催促道:“快!快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安阳长公主。” 玉环走到门口,隔着门帘,冷声命令:“玉珠,进来给郡主梳妆。” 没有声音。 “玉珠,进来!” 没有声音。 玉环怒火中烧,一把掀起门帘子,骂道:“玉珠,你个贱婢,你……” 话未说完,玉环睁大眼睛看着玉珠紧闭双目,靠着门柱的身体慢慢滑下,重重摔在石阶上,滚落。 “玉珠?” 玉环大惊,急步而下,一把将玉珠抱起来,“玉珠,你醒醒啊。玉珠!玉珠!” 屋里,乐月瑶惊讶地侧耳听外面的声响,问:“玉环,玉珠怎么了?” 屋外面,玉环大声吼着:“玉珠,快醒醒,醒醒。” “玉环,你叫什么叫,玉珠去哪……”里了? 乐月瑶呆滞了目光。 石阶之下,玉珠脸色腊白,直挺挺躺在玉环怀里。无论玉环如何大声吼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玉环,她、她死了吗?”乐月瑶呼吸一窒,慢慢步下石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玉珠的鼻息……吓得收回手,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她死、死了。” 一滴泪瞬时落下,乐月瑶并非无情。她从西都国嫁来南晋国,身边有玉珠和玉环(死去的玉环)悉心照料。 玉环死去的时候,她正拼尽全力与木宁夕为敌。虽然后来她有后悔过,但是……玉环死了就死了。她从未想过玉环是被谁毒死的,当初她喂给玉环的毒药并不是真的。 “玉珠,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呢。”乐月瑶蹲下来,伸出颤颤微微的手抚摸玉珠冰冷的脸,“是谁杀了你?又是谁杀了玉环?为何你们都悄无声息的死去。” “郡主,请进去梳妆打扮吧。奴婢去将玉珠寻个好地方埋了。”玉环冷漠地瞟一眼乐月瑶。这假惺惺哭给谁看呢。人已经死了,还说些没用的废话,想说给她听吗?可惜了,浪费郡主好口才。 乐月瑶抽噎地看着玉环面无表情地用棉被裹起玉珠的尸体,扛到肩上,一下子闪出院子的角门。 “玉珠,呜呜呜呜。” 乐月瑶捂着嘴巴,让哭声闷回喉咙里。她不是无情之人,比起玉环,她更喜欢脾气平和的玉珠。可是这半年的禁足,她从未善待过玉珠,甚至放任玉环的恶劣行为。 怕哭声引来麻烦,乐月瑶摇摇晃晃回到屋里,紧闭屋门,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头,狠狠地大哭一场。 曦宁园。 管事姑姑站在院中央,吩咐婢女和仆役们要好好的整理园子,清扫主屋和厢房,以及后院的水中亭子。 见婢女和仆役们条理有序的忙碌着,她也缓缓舒口气,抬步往园子的偏门走去。从这道门,绕过荒废的曦馨园,就可以到达朝阳阁。这也是一条最近的小路。 在经过曦馨园门外时,突然传来轻微的门声。管事姑姑警觉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异象。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声音是从园子里传出来的。 管事姑姑微微皱眉,难道曦馨园又来了贼人?或者,是装鬼的人。 悄无声息的,管事姑姑跃上屋顶,乍然见到一个纤瘦的背影扛着沉重的东西进到主屋里。 少时,东屋里有烛火亮起,窗子上映出一个女人形。 管事姑姑屏住呼吸,悄悄向主屋的东室而去。躲在墙下,偷偷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观察屋内的情景。瞬时,心肝一颤。 屋内,玉环扒开被子,将玉珠的尸体平放到床上,拿出一个小瓶子。 “玉珠,糟蹋过你的那个男人死在这屋里。我也知道你时常会来这里祭拜他。” “我知道,你心里虽然恨那男人,但终究是你命中的劫。” “你死了,定会见到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成为夫妻,死后相见,该赎罪的赎罪,该讨命的讨命,你别担心。西都郡主不会活太久,只要在南晋国的任务完成,我会亲手为你们报仇的。” “哦,差点忘了。你若见到我那苦命的双胞姐姐,记得告诉她,我会亲手杀了月牧为她报仇。” “好啦。我也不废话了。” 玉环打开瓶盖,将里面的白色粉末从玉珠尸体的头开始洒,一直洒到脚,还有两只胳膊和手。 “送你来你男人死时的这间屋子,也算是姐妹一场,帮你了却心愿。” 玉环轻轻叹气,眼睁睁看着玉珠的尸体被粉末焚灭,在床板上留下淡淡的白痕。 “西都郡主,木宁夕回来后,你的任务也该完成了。” 玉环冷笑,转身吹灭烛火,闪出门外。而她始终没有察觉,主屋与耳房的墙角后躲着一个人。 看玉环离开,管事姑姑皱眉看一眼漆黑的窗子,默默地离开。 朝阳阁。 园子外,管事姑姑来见。在园门口碰见寿王。 “寿王爷请留步。” 管事姑姑急忙上前叫住寿王。 寿王回身,打量管事姑姑,笑问:“姑姑何事?” 管事姑姑瞧一眼园子里没有安阳长公主的身影,上前一步,低声道:“晚香园的玉珠姑娘被杀了。” 寿王问:“何时的事情?” “不知。刚刚经过曦馨园,见玉环姑娘扛着玉珠的尸体到主屋的东内室去了。然后……用药粉毁尸灭迹。” 管事姑姑尽量说得简明扼要,也不敢详细说出来,怕隔墙有耳。 寿王思忖片刻,点点头,叮嘱:“此事我知便可。还有,去将曦馨园给我一把火烧了。” “是。”管事姑姑应声。 寿王本想离开,可别院里留下安阳长公主似乎不能放心。他命护卫去调些人来暗中保护朝阳阁,自己又转回去陪着安阳长公主。 少时,别院里人声鼎沸,荒废已久的曦馨园被一把大火烧毁。而那个秘密也随着大火一同埋葬。 第386章 惊马,一见倾心 汴州城,信阳侯府。 为迎接信阳侯归来,若夫人有孕在身,便将府中的事情交给老管家来办,她只管动动嘴巴,管管账目。 “姨娘听到外面的传闻没有?”列柔柔精致妆容,一席华贵襦裙,怎么看都不是来串门子的。 若夫人收好账册,交回老管家手里,漫不经心地说:“侯爷即将回府,府里的事情还指望我忙活呢。哪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长公主别院的一场大火烧红了半天边。惊动了宫里的皇帝和皇后,以及在慈康殿休养的太后。”列柔柔不理睬若夫人要不要听,她都打开话匣子似的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若夫人也闲得无聊,随意听听罢了。 列柔柔笑道:“这把火烧得蹊跷,寿王爷和安阳长公主派人在废墟上找了一日夜也没查出个原由。一把莫明其妙的大火,于安阳长公主来说是麻烦,于乐月瑶而言是福事。” 若夫人惊疑,“哦?这把火与乐月瑶有什么关系?” 列柔柔摇头,讪笑道:“难道这把火是她放的不成。只听闻寿王爷亲自下令解了乐月瑶的禁足。除朝阳阁和曦宁园之外,她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 若夫人笑了。看来不管是不是乐月瑶命人放火烧的曦馨园,至少寿王解了她的禁足,那些猜测的人们都会认定这大火与乐月瑶有关。寿王玩得一手好计谋,打一巴掌给一甜枣,乐月瑶恍回神也没用。黑锅嘛,她是背定啦。 “有这么好的理由,我们还留在家里做什么。”若夫人媚眼一笑,立即命婢女来为她妆扮。又看向精致妆容的列柔柔。原来小丫头已经想到了,以前还真是小瞧她的智商。 妆扮完毕,若夫人媚眼如丝,笑颜如花,即便身怀有孕仍不失风流之美。 列柔柔不禁感叹,若夫人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却透着一股子成熟的韵味。怪不得外祖父很宠她,甚至连掌家之权也交给她。 “我来扶你。”列柔柔难得主动,若夫人暗中惊讶,但表面上又笑意盈然,伸出手由列柔柔和婢女春扶着她出门。 若夫人曾经是皇后的婢女,有时候贴身婢女所知道的事情比主子还多,贴身婢女既可以是助手,也可能是敌人。所以,她的身边有四个婢女,以四季为名,春、夏、秋、冬。四婢女服侍她,却不会成为贴身婢女。若夫人总是隔着一层距离,让她们懂得主子是谁,她们又是谁。 春的年纪稍长,若夫人外出时最常带着的人是她。主要是看她稳重,不焦不躁。 春也是个聪明人。懂得这其中的厉害,所以她当自己是哑巴,只管听从若夫人的吩咐,余者皆不闻不问不关心。 老管家早已安派好马车,又有婢女春跟着,又派上几个府兵护着。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谁家的正室夫人出门呢。 从信阳侯府到长公主别院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繁华街市。酒家,食肆,乐坊,胭脂铺子,绸缎庄,杂货铺,集衣食住行乐于一市,繁华程度堪比盛唐的长安街。 信阳侯府的马车穿过数条寂静的胡同之后,转个弯,来到最繁华的街市中心。 隔着窗纱看向外面人声鼎沸的街市,列柔柔耐不住性子,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偷瞄外面。 “姑娘家家的别抛头露面的,比不得那些野惯的女子。快把帘子放下,小心被人瞧见,堵在门口求亲。”若夫人柔声打趣,轻轻拍了列柔柔的手。 列柔柔没有作声,沉醉于外面喧闹的景色。平日被锁在家中不准出门,列柔柔很珍惜在外面的时光,即便像现在这样坐在马车里欣赏也很高兴。 若夫人也不再劝她,跟着她一同偷瞄外面的人潮。自从入宫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街市,甚至嫁入信阳侯府之后也是闭门不出。 “咦?”列柔柔眼睛一亮,兴奋地抓住若夫人的手,“姨娘快看,那个男子是谁?” 若夫人好奇地歪头去看,只见路边的简易包子摊,一位英气俊朗的男子正在拿出钱袋子买包子。 “停车。”列柔柔兴奋地大喊,隔着帘子缝偷偷端详那男子。 没有察觉有人偷瞧自己,包子摊前的男子拿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包子。 旁边,怯怯懦懦的小乞丐垂着头,在看到面前伸来的大手上托着两个包子,他不知所措地抬头,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吧。” “我……我……不吃。”小乞丐摇头,畏畏缩缩地往后退。 “为何不吃?偷钱买来的东西能心安理德的吃下肚,为什么我送你的包子却不能吃呢。” 小乞丐胆怯地抬头,看一眼男子不怒而威的神情,吓得他又低下头,弱弱地说:“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 热腾腾的包子送到小乞丐面前,男子另一只手摸摸小乞丐的头,说:“吃吧。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小乞丐胆颤心惊,不会是送他去坐牢吧。 男子勾唇浅笑,“放心吧,一个能让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小乞丐没有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大口咬掉一半。 “慢点吃。”男子俊朗的笑颜如夜空星辰,迷了少女的眼,醉了少女的心。 马车里,列柔柔痴恋地凝望男子英俊的笑颜。若他对自己笑该有多好啊。 从佩带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珍珠,列柔柔对准男子旁边的马儿…… 马儿悲痛的嘶鸣,前蹄扬起,直冲向马车。 车夫吓得拉紧缰绳,想要调转马头,与冲来的马儿错身而去。可偏偏就那么巧,拉车的马儿非但不肯调头,还要迎上去撞击。 两马相撞,勇者胜。 遭殃的是马车里的若夫人和列柔柔。 好在若夫人有功夫,就算身怀有孕也顺利跳脱出马车。反观列柔柔就没有那么幸运,她惊慌尖叫,被若夫人一脚踹出马车的窗子,恰巧摔在英俊男子的脚下。 列柔柔摔得灰头土脸,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指着若夫人大骂:“混账婆娘,你想摔死我不成?” 若夫人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杏眼微眯,含笑看向男子,屈身福了礼,“司徒大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若夫人,别来无恙。” 拱手相礼。这英气俊朗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皇上以“教弟不严”的罪名囚禁汴州城的司徒宕。 司徒宕看也不看站在身边一副花痴模样的少女。即便之前不知道她是谁,现在也猜出一二。可惜列直将军一生耿直不屈,却生下一个不知羞臊的女儿。 若夫人轻蔑地瞟一眼犯花痴的列柔柔,看向司徒宕已换上温柔如丝的笑容,“司徒大公子善心之举,妾身很是敬佩。”说着看向旁边的婢女,“春,拿些钱来给小乞丐,让他去买件厚点的衣服。” 婢女春答应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乞丐。 司徒宕不动声色,看着小乞丐将碎银子放到贴身的小布袋子里,宝贝似的藏着。 “去,回家重新赶驾马车来。”若夫人看一眼旁边的食肆,摸摸肚子,“还好妾身的孩儿无事,否则不知如何向侯爷交待呢。” 列柔柔回神,羞愧地低下头。她是始作俑者,不知道外祖父回来,若夫人会不会背后告状呢。又想到若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她有些担心,有些后怕。 “来人,去请御医来。”列柔柔扭头对跟来的府兵命令。 “罢了罢了。”若夫人叹气,“还是先回府吧。” 司徒宕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终究是自己的马惊了,冲撞了人家的马,才造成这等事故。 “倘或二位不嫌弃,不如让我送二位回府吧。”司徒宕招招手,立即有人上前,牵走受惊后的马儿。而同时,也有人赶来一驾马车。 若夫人打量那两个人,仆从打扮,却脚下生风。显然是懂功夫的,而且功夫在她之上。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司徒大公子。”若夫人福了福,由婢女春扶着坐上马车。 列柔柔站在司徒宕面前,星眸晶亮,小脸漾着痴情的笑,“你是司徒老将军的长孙吗?” 司徒宕微皱眉,却不得不回答,“是。在下司徒宕。” “我外祖父是信阳侯,爹爹是戍边大将军。”列柔柔主动介绍着自己的背景。痴痴地凝视他。这个男人连皱眉都如此俊美,就算楚王和寿王站在他的身边也逊色不已。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对司徒宕一见钟情的列柔柔再也看不到别的男子。她的眼睛,她的心,全部为司徒宕而存在。 列柔柔爽直地问:“你可娶妻?” 司徒宕微怔,英眉皱得更紧,他沉默片刻,拱手道:“列小姐,在下……已有心爱之人。” “啊?你已有心爱之人?是谁家的女子?她也一样钟情于你吗?”列柔柔激动地抓住司徒宕的手,涂了丹色的指甲已深陷于手背的肉里。 司徒宕面色瞬时阴沉,悄然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攥紧成拳,沉冷的嗓音拒绝道:“列小姐,请自重。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问。” 列柔柔面容僵硬,她羞臊地暗咬牙,少时强扯出一抹笑,说:“我只是担心大公子被人欺骗。” “列小姐与我无亲无故,这自作多情的担心就免了吧。”司徒宕冷瞥一眼含泪垂下头的少女。转身走到马车旁,向坐在里面的若夫人,说:“今日在下的马惊了若夫人的车驾,请若夫人恕罪。在下亲自送若夫人回府。” “多谢司徒大公子。”若夫人笑意盈然。对站在马车旁的婢女厉声斥喝:“还不快请小姐上车来,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也不怕人笑话。” 婢女春默默颌首,走到列柔柔身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强硬的扶上马车,放下车帘。 司徒宕悄悄舒口气,命人重新牵来一匹马,亲自护送马车回信阳侯府。 第387章 巧遇,钟情于他 长公主别院。 当玉环告诉乐月瑶,她已将玉珠的尸体运到郊外一把火烧了。乐月瑶一面为失去玉珠而悲伤,一面又谋划着该找什么理由出去走走,顺便去信阳侯府拜访若夫人和列柔柔。 玉环看着乐月瑶的虚情假意,日积月累的恨压在心底。每当她想要掐死乐月瑶的时候,都会偷偷去化为废墟的曦馨园静坐一会儿。 被解了禁足,乐月瑶妆扮好,带着玉环大摇大摆地走出别院的东角门。主婢二人雇了一驾马车,准备到繁华的街市去转转,等甩掉寿王的眼线之后,再悄悄去信阳侯府的后门打探消息。 马车行至大街的一角,乐月瑶便叫停马车,戴上纱帽,和玉环一起登上街边一家食肆的二楼,临窗而坐。才坐下,便看到街市中心发生的一幕。 玉环压低声音,禀告:“那个女人就是信阳侯的妾室,若夫人。” 乐月瑶点点头,扬扬下巴,问:“那男人是谁?” 玉环鄙夷地瞥一眼,答:“司徒宕。司徒府的嫡孙,中山城守将。” “司、徒、宕。”乐月瑶饶有兴趣地喃喃念出。远远打量起英气俊朗的男子,一颦一笑皆是男子中的极品。再联想到英俊冷酷的司徒天逍,不禁赞叹:“天下的美男子都投胎去做司徒家的孩子。司徒天逍已是人中极品,没想到司徒宕亦是如此英气不凡。全身的英武之气不输楚王爷。” “司徒家的子孙个个是美男子,放眼四国之中的确少见。”玉环淡淡地说,在对面坐下来。 乐月瑶瞧着正在讨好司徒宕的少女,不屑道:“她就是列柔柔啊。不过如此嘛,连木宁夕的婢女都比她强,还敢卖弄美色勾引男人。哼,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生得什么模样。” 玉环沉默不语。论美貌,木宁夕绝对是极品美人,与司徒天逍配成一双才叫朗才女貌。可惜,木宁夕的命不好,偏偏成为月老夫人毒杀南晋皇室的棋子。不管木宁夕能不能完成任务,她终究是个死。 “自古红颜多薄命。相貌平平才是福气。”玉环暗讽乐月瑶自命不凡。 乐月瑶哪里听不出玉环的讽刺,她暗暗咬牙,轻蔑冷瞥对面的玉环。 “她们走了。” 玉环不为所动,眼睛盯着楼下的动静。当司徒宕骑马亲自相送,从食肆的门口路过时。她突然站起来便走。 “你去哪里?”乐月瑶大惊。 玉环回头,“郡主不想见见若夫人和列小姐吗?” “想啊。不然跑出来做什么?”乐月瑶不甚明白玉环的意思。 玉环走到窗边,指着远远的一个街角,那边似乎有一队人马渐渐走来。 “我们要趁着司徒宕离开的时候,潜入马车里见她们。” “你当司徒宕是傻的?旁边还有护卫呢。怎么偷跑进去见她们。你说说啊。”乐月瑶气得站起来。这丫头脑袋傻了。 玉环也不再解释,拿着剑转身便走。 “喂,你等等我。”乐月瑶抓过纱帽戴上,立即追出去。 主婢二人匆匆来,匆匆去。混入人群中在后面悄悄跟着。 “大公子,前面似乎是楚王爷的车驾。” 赶车的马夫喝停马儿,扭回头向司徒宕禀告。 司徒宕抬头,果然见到骑马而来楚王。立即喝令马儿快走几步,翻身下马,拱手道:“司徒宕见过楚王爷。” 楚王含笑道:“不必如此,平身吧。” “谢楚王爷。”司徒宕起身。 少时,马车帘子掀起,戴着纱帽的若夫人和列柔柔步下马车,向楚王盈盈一拜。 “妾身(臣女)拜见楚王爷。” 听这声音,熟悉得很。 楚王先是一愣,笑道:“免礼吧。”看向司徒宕,问:“你怎会与她们在一起?” 司徒宕面如菜色,解释道:“刚刚臣的马惊了二位的马,险些酿成大祸。好在若夫人无事,列小姐也平安。臣恐途中再有意外,亲自护送二位回府。” 楚王微颌首,说:“让本王的护卫送他们回去吧。本王正巧去司徒府寻你,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司徒宕面露难色。 若夫人精明,立即附和,劝道:“多谢司徒大公子的美意。既然妾身与小姐平安无事,又有楚王爷的护卫送我们回府。就不劳司徒大公子费心啦。大事要紧,我们怎敢耽误楚王爷和大公子的正事呢。” “若夫人如此,更让我心内愧疚。”司徒宕拱手,无地自容。 若夫人微微一笑,“大公子不必如此。以后还有相见的日子,只希望大公子不要外道才是。” 司徒宕道:“这是自然。” “既然不是外人,就不必如此。”若夫人先向楚王行礼,又与司徒宕行礼。拉着列柔柔,说:“走吧。” 列柔柔不情愿地回头望一眼司徒宕。可他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拱手作揖,头垂得很低。 若夫人哄着列柔柔重新回到马车里,放下帘子。等着楚王和司徒宕先行离开,才命马夫继续往信阳侯府驶去。 原本玉环想要趁乱和乐月瑶潜入马车里的,但乐月瑶却临时变改主意。非要悄悄跟着楚王和司徒宕后面。 玉环不悦,可乐月瑶却以探查楚王与司徒宕之间的秘密为由,让她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玉环的功夫很好。乐月瑶也有些功夫,但却不及玉环的好。 二人悄悄跟了十里路,乐月瑶已累成狗,躺在路边的草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而玉环却气不喘地丢下乐月瑶,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楚王和司徒宕进到城郊的一处田庄。 突然,玉环心脏漏跳一拍,想要转身逃离已然迟了。 十个黑衣护卫将她包围,闪着寒光的长剑带着嗜血的阴冷。 玉环拔出长剑,警惕地环视包围她的十个黑衣护卫。从刚刚他们出现的速度和身法,绝对不是皇宫中的禁卫军。 “还差一个呢?” 楚王骑着马从庄子大门走出来,后面跟着司徒宕,亦是一脸的冷漠。 玉环握紧长剑,平静而淡然地看向楚王和司徒宕。 “你是玉环?”楚王打量站在马前的女子。不容忽视的杀气,让他颇为感兴趣。 玉环惜字如金地回答:“是。” “西都郡主呢。她怎么没有来?”楚王向来时的路张望。正午时刻,秋日暖暖,秋风清爽,那个女人也许在草地里睡熟了吧。 玉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思忖片刻刚要开口,就听见背后乐月瑶气骂的吼声。她惊然回头,只见两个黑衣护卫将乐月瑶的双手反绑,像麻袋一样丢在马背上,缓缓而来。 乐月瑶漂亮的妆容不见,披头散发地在马背上扭摆,喋喋不休的吼骂着有眼无珠的黑衣护卫,竟敢如此对待她。 黑衣护卫沉默不语,只管牵着马儿缓慢的走着。 玉环拧眉,暗骂乐月瑶这个蠢货。已被绑架做人质,还不知道收敛气焰,竟敢吼骂楚王的护卫。 看到乐月瑶如此,楚王乐了。挑起眉毛,笑吟吟地说:“婢女太聪明,主子太蠢傻。你们该换换位子,由你来作主才是。” 玉环不作声,握剑站着不动。她警惕心更强,眼中盈满的杀气更浓。 直到乐月瑶被黑衣护卫毫无怜惜地丢到地上,玉环才缓步退到主子的身边。挺直腰板,微微屈膝,单手提着乐月瑶的胳膊将其扶起来。 乐月瑶愤愤地瞪着楚王,怒声质问:“楚王爷,你难道不认识我吗?为何命人将我绑成这样。我来南晋和亲,可不是来受罪的。” 楚王微笑,“难道西都郡主是来享福的?” 乐月瑶语塞。这个……好像也说不通。 “楚王爷,今日之事,等下次再商议吧。臣还有些私事未了,恐怕要先行一步。”司徒宕措词恭敬。 楚王笑道:“去吧去吧。明日本王在安阳的别院等你。” “臣遵命。”司徒宕拱手相礼,拉起缰绳便要走。 突然,乐月瑶冲到马前拦住,大声道:“司徒宕,既然你要回城,就带着我一起走吧。” 司徒宕打量一番,说:“西都郡主身份尊贵,臣的马儿易惊,恐伤了郡主。” “废话少说。”乐月瑶大喝,几步走到马旁,命令道:“快送我回别院。” 司徒宕冷笑,“郡主似乎没有识清自己的处境。你站在南晋国的土地上,可不一定能命令南晋国的臣民为你所驱使。” 英气俊美,颜如天神。 乐月瑶不顾司徒宕的讽刺,抬腿便踹在马前腿上,“你送不送我回城?” 马儿受惊,却被司徒宕安抚。调转一个方向,后蹄一蹬,正中乐月瑶的腹部。 “唔……你敢踢我!” “郡主,是你踢它在先,它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司徒宕爽朗大笑。 乐月瑶一面忍痛,又被司徒宕的笑容吸引。若说她对司徒天逍是求而不得的吸引,那么司徒宕才是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她决定了,无论是司徒天逍,还是司徒宕,这两个男人她要定啦。 “哎哟,好痛!”乐月瑶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豆大的汗珠瞬间浮于额上。 司徒宕冷眼旁观,楚王坐视不管。 乐月瑶在地上滚成一个泥球,连玉环都漠不关心地站在旁边看着。至于那些黑衣护卫更是视若无睹。 不知滚了多久,直到乐月瑶已没了力气,才愤愤不平地坐起来,瞪着坐在马背上的司徒宕。 “郡主,你这样看着臣,难道对臣有……爱慕之情?”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乐月瑶梗直脖子,气冲冲地辨驳。 司徒宕讪然而笑,说:“爱慕臣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想死吗?” 乐月瑶惊恐地瞪大眼。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杀她? 第388章 荒村,百步穿杨 离汴州城不远了,信阳侯下令休息半日再继续赶路。木宁夕当他说话是耳旁风,继续往前赶路。 五千南晋士兵看看信阳侯不悦的脸色,想听丛侯爷的命令,又不敢得罪公主。前思后想,还是咬咬牙跟着木宁夕的马屁股跑了。 信阳侯阴郁地盯视前方,两只眼睛气得冒火。 “侯爷,西都国公主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侯爷的话是放屁。” “滚!” 信阳侯一脚踢开上前讨好的护卫兵,咬牙道:“继续走。看她要走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原本已经坐下来休息的护卫军不得已,起身跟着继续走。心里面把西都公主骂得底朝天。 离汴州城的城郊八十里有一座无名的山丘,山脚下有一个荒废的村落。 记得在狼王殿看地图时,上面曾经标注过这个荒废的村落,因为男子都被征去当兵,而老弱妇孺被迁移到旁边的村子居住。 故而,这座荒废已久的村子里适合安营扎寨,好好的休息一晚。 连日奔波劳苦,木宁夕被紫线扶下马,揉揉麻木无感觉的臀,哀叹道:“终于按照我计划好的日子抵达这个村子。刚刚骑马太快,早饭都快被颠出来啦。” 紫线笑道:“公主太心急。半路该等等后面的人呀。你看,五千士兵有几个赶上来的?” 信阳侯骑马而来,后面的护卫军累得快要把五脏六腑喘出来似的,连扛旗子的护卫兵也将旗子当成拐杖杵着。 木宁夕走到信阳侯的马前,拍拍马儿的脖子,展颜而笑,“侯爷,今儿我们在这村子里休息一日,明日清晨率军入城。” 信阳侯环视四周荒凉的农家院子,嫌弃道:“现在刚过午时,若再赶赶路,天黑之前许能赶回汴州城。” “我累了,要休息。”木宁夕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慢悠悠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侯爷,你把人家儿子平平安安带回来,难道还要亲自给人家送去吗?” 信阳侯怔愣。她这个意思是,等李程的父亲? 木宁夕招呼紫线和红线过来,嘀嘀咕咕小声讨论一会儿,又叫来青线和黄线也嘀嘀咕咕商量一会儿。 等到四个婢女散开,木宁夕拿着银弓,来到信阳侯身边坐下,“侯爷,这村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不如我们去打猎,给大家伙解解馋。” 信阳侯斜睨一眼,冷哼:“小丫头,你会打猎?别一箭放出去,连根毛儿都猎不到。” 木宁夕撇撇小嘴,不满地哼声,道:“侯爷,你太小瞧我啦。瞧见这银弓没有,我可是用它一连放出两箭,而且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绝对的见伤见血。” “信你才有鬼呢。”信阳侯讪笑,将她的吹牛皮当成乐子听。 木宁夕娇哼一声,扭头望向终于赶到的马车。车帘掀起,李程率先下马,后面刘士彦和刘士弼动作缓慢地被两个护卫兵扶下马车。 “看看,那两个人的腿伤就是我的杰作。”木宁夕炫耀地指着蹒跚走路的刘氏兄弟。 信阳侯瞥一眼两个不争气的孙子,扭头看身边沾沾自喜的小丫头,说:“你还真不知道害臊。一个女儿家整日像个男人似的武刀弄枪,成何体统。等回去汴州城,乖乖呆在闺房里,别跟着男人们乱跑。” 木宁夕噘起小嘴,娇嗔:“又来了又来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别唠唠叨叨的烦人。还有,我若不武刀弄枪的,哪能领兵夺回贝州城,救回你那两个废物孙子。” 废物孙子。这称呼刺耳,但是事实。信阳侯没有表现出不悦,也没有斥喝木宁夕的放肆。 “来人,拿我的弓箭来。”信阳侯吩咐一声,起身整理长袍,说:“要换件胡服才行。” “有什么关系。”木宁夕打量信阳侯身上的长袍,黯蓝色的长袍穿在身上,不但没有显得老气横秋,反而突出信阳侯儒雅的气质。不知不觉,把心底想的话说出来,“侯爷,若你再年轻二十岁,我定要追求你。” “哈哈哈,小丫头,你若愿意,老夫勉强纳你为妾吧。”信阳侯拍拍木宁夕的头,抑制不住大笑。 木宁夕摇头叹气,“侯爷,你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啦,还是算了吧。” 信阳侯颇为认同地说:“你的确太嫩了些,不是老夫欣赏的。” 木宁夕拍拍心口,笑道:“你也不是我的菜。我喜欢至尊狼王那种类型的男人。” 信阳侯皮笑肉不笑的哼一声,转身去换胡服。 木宁夕命人去牵马,站在两匹马儿之间,摸摸红枣子,摸摸棕色的马儿。 “你喜欢本侯的马?” 换好胡服出来,信阳侯看见木宁夕像小孩子对待玩具一样,很小心地摸摸马儿们。 木宁夕漾起大大的笑容,“是啊。我的红枣子很有灵性。侯爷的马也很有灵性。” 信阳侯瞟一眼红枣子。这匹枣红色的马是纯正的大宛驹血统,没有万两黄金是得不到的。而且,即便万金也难得一匹。 “这是至尊狼王送你的马?”信阳侯走过来,抬手要摸摸红枣子。突然,马儿头一歪,竟躲避伸来的手。 木宁夕嘿嘿笑,“红枣子最怕生。在狼山,除了狼王和我,连我的婢女们都碰不到它。” 信阳侯讪讪地收回手,仔细端详起马儿,“是匹好马。至尊狼王真舍得。” 木宁夕娇蛮道:“不舍得也不行。只要我喜欢的,他必须送给我。” “哦?若你喜欢狼山,或者至尊狼王的王位,他也会送给你吗?”信阳侯似笑非笑,看似玩笑话,却参杂着几分试探。 木宁夕翻身上马,拿好银弓,嫣然笑颜醉人迷恋。她嗓音轻缓动听,笑声银铃,让信阳侯看得险些失神。 “狼山哪有南晋国好呀?也没有北契国好。至于王位,我更喜欢四国统一的皇权。” 木宁夕故意吹牛皮吹得无边无际。至少在信阳侯眼中,她是个白日做梦的傻丫头。 “哈哈哈,统一四国。你想学始皇帝吗?可惜你是女子,嫁人后要相夫教子。”信阳侯心情大悦。听她胡说八道,还挺有乐子的。 木宁夕面色一沉,说:“嫁入司徒家,我还能相夫教子?” 信阳侯敛声,尴尬地咳一声,“本侯失言。不过,你真的要嫁给一个死人?” 木宁夕嘟嘟嘴,“在我心里,他是活生生的人。” “傻丫头。” 不知为何,竟对她生出一丝怜惜。聪慧如她,却甘愿困在情网无法自拔。于他而言,是好事。可为何,他却生不出一点点欢喜呢。 信阳侯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心理很纠结。一面喜欢机灵聪慧的木宁夕,希望她能过无忧无愁的日子;一面纠结着告戒自己不能怜惜她,她只是完成他计划的一颗棋子,而且命不久矣。 正在信阳侯陷入纠结的思绪时,刘士彦一瘸一拐走过来,先是拱手作揖,笑问:“爷爷,公主,你们要去何处?” 木宁夕露出难得的欢喜之色,开心地说:“去打猎。” 刘士彦惊诧地盯着坐在马上的少女。从贝州城一路走来,她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而他,总是偷偷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嫉妒爷爷与她草原赛马,赏夜闲聊。 刘士彦知道,他已经慢慢喜欢上木宁夕,喜欢到连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信阳侯神思回来,看见站在马前的二孙子,问:“你不去休息,站在这里做什么。” 刘士彦笑说:“爷爷,孙儿的腿伤已经好很多,也想跟着爷爷一起去打猎。” 信阳侯眉心微皱,垂眸,不悦道:“你的腿伤尚未痊愈。况且你一路坐马车都要痛上半日,何必受罪呢。快去歇着吧。” 刘士彦张嘴想要反驳,就听木宁夕一声轻笑。 “刘士彦,不想留下残疾就乖乖回去躺着,别在我跟前碍眼。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的仇还没了结呢。” 刘士彦笑问:“我与公主有什么仇怨?我怎么不知道啊。” 木宁夕眯起眼睛,“怎么,石花镇外梅林,你几次领着黑衣杀手前来要我和司徒天逍的性命,你忘了?” “那是误会。”刘士彦反驳。 木宁夕长长舒气,“我若是你,早躲得远远的。前仇后恨也不少,等回到汴州城之后,我再慢慢找你算账。滚开!” 刘士彦阴沉脸色。即便他喜欢这女人又如何,他可不是受气包任她打骂而无动于衷。 “木宁夕,你最好收回刚刚的话,否则……” “否则怎样?杀了我吗?” 木宁夕扬起马鞭,一下子抽向刘士彦。 刘士彦也不是真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至少功夫还是不错的。 轻轻松松避过抽来的长鞭,他几个快速旋身来到红枣子旁边,一个跃起,恰巧坐到木宁夕身后。 单臂环住木宁夕的小蛮腰,另一手去抢长鞭。 “放肆!”信阳侯大怒,扬起手便将刘士彦推下马。趁势将一同栽下去的木宁夕拉到自己马背上,稳稳坐在身前。 刘士彦摔个狗啃泥,他翻身坐起,傻傻地望向信阳侯,“爷爷?你在做什么?” 信阳侯克制胸口的怒火,瞪着坐在地上的二孙子,命令道:“你,以后离她远点儿。” 刘士彦脑袋轰然炸响。他接受不了这个命令,更不相信爷爷会喜欢上木宁夕。年龄相差四十二岁,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 “爷爷,你可不以喜欢她。”刘士彦腾得一下站起来,站到信阳侯的马儿前,指着木宁夕,急道:“她才十五岁呢。比柔柔表妹还要小一岁呢。” 信阳侯阴沉面色,大手一抓,将木宁夕“放”回红枣子的背上。 “走,去打猎。” 木宁夕摇头叹息,“笨蛋啊。果真是个废物,能成什么大事。” “你……你什么意思?”刘士彦怒火中烧。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帮她。他太了解自己的爷爷,若非是真心看上的人,爷爷是不会宠护备至。 望向骑马冲入林中的二人,刘士彦气得大骂:“木宁夕,你这个笨女人。活该你被利用,死了才好呢。” 声音传得很远,远到连信阳侯都听见了。气闷的恨不得返回去把二孙子痛打一顿。果真如木宁夕说的,真是个废物! 第389章 相见,不放心你 秋季的树林里杂草已渐渐枯黄,风吹落叶沙沙作响。信阳侯和木宁夕骑马在林中追逐,马蹄踩在干落叶上发出清脆声音,犹如秋天的乐曲。 信阳侯故意让马儿的速度放缓,直到木宁夕追上来,才继续往前狂奔。 木宁夕不示弱,娇柔嗓音与红枣子商量着,要超过信阳侯的马儿。 红枣子机敏跑向另一边的小路。比起陡峭的山路,旁边的小路虽然弯弯曲曲,却很是平坦。然是,这是曾经的村民上山打猎时,经过多年的踩踏而留下的。 “好马儿,真聪明。”抵达一个小小的峰顶,木宁夕下马,抱着红枣子的长脸温柔地抚摸,夸赞不已。 随后赶到的信阳侯笑道:“果真是老了,不服输不行啊。” 木宁夕得意地摇头晃脑,“侯爷,一路上来可见到什么熊啊,虎啊,鹿啊。” “呵,你想得美。这山里有猎到一只野兔已是难得。熊虎这等猛兽,要到北契国的深山里去寻。你若高兴,可以向至尊狼王打个商量,让他在狼山里养些,供你玩乐。” 信阳侯下马,放任马儿去吃草。他边抱怨着,边走到一处平缓的草地坐下。 木宁夕打发红枣子去吃草,拿过事前准备的水囊递给信阳侯。 “喝点水吧。” “你还带了这个?” 信阳侯微惊讶。依照连日来对木宁夕的观察,她可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由着四个婢女服侍。能想到带水囊来,令他大感意外。 木宁夕察觉出信阳侯的异样表情,“侯爷明明知道我是假公主,还惊讶什么。” 信阳侯点点头。他的确有点大惊小怪,反应过激了。 木宁夕背着小手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少时又望望天空,树尖上的鸟窝,还有…… “你在找什么?” 木宁夕漫不经心地回答:“人。” 信阳侯警惕地瞪向木宁夕的背,冷声质问:“你约了什么人?” 木宁夕回头,反问:“难道侯爷一路而来,没有发现有人暗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吗?我怀疑那些人是皇上派来的,或者博古响派来的也不一定。” 信阳侯微惊,他一路走来从未发现有人暗中监视。难道是木宁夕在虚幌一招,想要逃跑? 木宁夕寻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发现。失望地走回信阳侯身边坐下,拿过水囊喝一口,“水还是温的呢。真解渴。” “你觉得那个人是谁?”信阳侯疑云重重,戒备地环视四周。 木宁夕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人的功夫绝对是第一的。” 信阳侯长长舒气。功夫第一,难不成是至尊狼王。 “夺回贝州城之后,至尊狼王去了哪里?” “不知道。也许回狼山了,也许去北契了,也许……跟来南晋。” 木宁夕的回答和废话没有两样儿。但是信阳侯相信了。以他对至尊狼王的了解,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也有所耳闻。至尊狼王暴戾阴狠,冷血无情。行踪更是飘呼不定,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之前,他还听月牧说过,在别院里亲眼见到戴狼首面具的至尊狼王。虽然那时月牧认为是司徒天逍假扮的半信半疑,后来看到十二金狼的金影,他不得不相信。 “你住在别院时已认得至尊狼王吗?”信阳侯毫无预兆地问话让木宁夕片刻断片,没反应过来。 木宁夕摇头,“别院里的时候,我还没有认识至尊狼王啊。” “月牧曾经在别院里见过至尊狼王,并且是为了护你。” 经信阳侯提醒,木宁夕记忆的盒子打开,想到那一日,才恍然大悟道:“哦,是呢。那一夜,狼王的确来过别院。可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骆名流的。” “石梅庄主吗?” 这下没有什么可怀疑的。石梅庄主亲自到琰王府救走木宁夕,并且请到白衣鬼手萧辰来救治她,可见石梅庄主与至尊狼王是熟识的。那么,木宁夕在狼山得到至尊狼王的恩宠也顺理成章。 信阳侯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石梅主庄与至尊狼王是……朋友?” 木宁夕摇头,“萧辰欠骆名流一个交情,所以骆名流才能请得动他来救我的命。” 信阳侯微微一笑,“小丫头,你没有说实话。” 木宁夕摆摆手,“我没有说谎,是真的。” 信阳侯张口要反驳,却听到背后的林子里有响动声。他回头,便看见三十多人将他们团团包围。而其中十个,正是司徒天逍的鬼护卫。 “鬼一?”木宁夕欣喜大叫,跑过去抓住鬼一的手,又看向旁边的其余九个人,“你们怎么都来了?不是让你们留在贝州城吗?” “公主,我们不放心你。”鬼一冠冕堂皇地寻个好借口。 木宁夕噘起小嘴,“让你们守着司徒天逍,你们竟敢跑来这里。” “一个死人,守什么守。” 如黄莺般的悦耳嗓音从林子深处传来,让木宁夕喜欢得哈哈大笑。 “花姐姐,你也跑来啦?” 说话间,戴着雪白纱帽的花羽蝶飘然而来,落在木宁夕面前,开口便是嗔怨,“臭丫头,谁让你走山路的。害我们走官道,越追越察觉不对。还以为你被信阳侯绑架,藏起来呢。” “哈哈哈,没办法。官道太招摇,我不喜欢。”木宁夕大笑,抱住花羽蝶,娇滴滴地哄道:“好姐姐,我错啦,你不要生气,么么哒。” “去你的,摸什么摸。整日像个女流氓似的,看谁都想摸摸嗒。”花羽蝶拍了木宁夕一巴掌,却没有用力。 木宁夕佯装委屈地扁扁小嘴,“花姐姐,你不爱我啦。呜呜,老天爷,快将我那温柔体贴,貌美如花的花姐姐还回来吧。” “臭丫头,又疯魔了。”花羽蝶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木宁夕挽住花羽蝶的胳膊,四下张望一眼,没有看到她期盼的那道俊朗身影。小小的失望,垂下眼眸闷闷不乐的。 “小宁儿,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来的司徒穹朗声笑问,看着木宁夕时,眼中多了些许宠溺。 木宁夕抬头,惊喜地笑,“二哥哥,你回来啦。” “是啊。多谢狼王相助,我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司徒穹故意咬重“狼王”二字,让她知道司徒天逍也平安无事。 明亮的大眼睛瞬时含泪,木宁夕欣慰地点点头,“他平平安安的就好。我还怕他受伤呢。” “天底下能伤到至尊狼王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呢。”司徒穹调侃地说,逗笑了木宁夕。 木宁夕又哭又笑,又默默祈祷司徒天逍平安健康,等着不远的将来再相见。 “好啦,别哭了。我们回去吧。”花羽蝶为她拭泪,叮嘱:“回去之后要洗脸。” “好。”木宁夕与花羽蝶手挽手,完全忘记还有信阳侯这一号大人物。 “丫头,你这么走了?把本侯留在这里吹冷风吗?” 信阳侯不悦地瞪着木宁夕。这些人跑来做什么,他和木宁夕相处得很愉快。这些碍眼的人,是不是该赶走。 司徒穹向信阳侯抱拳行礼,“侯爷一路辛苦。” 信阳侯端详司徒穹。面前的男子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少年,经过江湖的历练,当年出生牛犊不畏虎的少年郎已是江湖人人敬佩的司徒少侠。 “本想打些野味的给丫头解馋的。如此空手而回,可不是本侯的风格。”信阳侯拿起弓,“司徒世侄,要不要去打些野味回来。” 司徒穹拱手,“侯爷,这等小事何需侯爷动手。”说着,回头对鬼一等人吩咐:“去打些野味送到山下的村里,交给红线等人即可。” 鬼一吩咐着其他的人去。他和鬼二、鬼五留下来保护木宁夕。 信阳侯并不阻止,反而用欣赏的目光继续端详着司徒穹。 “侯爷,不如我们坐到那边歇歇,再下山,如何?” “好。” 信阳侯与司徒穹一前一后去到一处平坦的草坪上坐下。有人送上水囊,里面是上等香茶。 木宁夕和花羽蝶也坐过去,一起吃着花羽蝶带来的米糕。 “花姐姐,这米糕是哪里买来的,真好吃。”木宁夕吃着一块,拿起一块递给信阳侯,“侯爷,你来尝尝,很美味的。” 正在和司徒穹闲话的信阳侯微怔,定定瞧着木宁夕一会儿,拿过米糕咬一口,香甜软糯很美味。 “好吃吗?”木宁夕星星眼望着信阳侯,满脸期待得到表扬。 吃惯山珍海味的信阳侯对这种小食,虽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外。但因为木宁夕给他吃的,竟别有一番滋味。 “好吧。” 难得的,信阳侯带着七分宠溺,说出违心的话。 司徒穹暗暗惊讶,瞟一眼乐呵呵吃米糕的木宁夕,又瞧一眼信阳侯。怎么觉得这画面太……诡异。 “司徒世侄。”信阳侯突然唤一声,拉回司徒穹的思绪。 司徒穹声音平静,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侯爷请讲。” 信阳侯讪然,道:“本侯已与扶柔公主合作,至于之后的行动,就让她来对你们说吧。那么,世侄有没有……与本侯合作的意愿呢?” 言下之意,信阳侯想要拉拢司徒穹。 木宁夕与信阳侯到底互相许诺了什么,才会放下仇恨成为合作的关系。 “恐怕小侄要让侯爷失望了。”司徒穹笑容不减,将水囊交给旁边的男子,说:“侯爷与我司徒一族的目标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我身在江湖,不宜参与朝堂之事。” 信阳侯黑沉脸色。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眼见信阳侯要发飙,花羽蝶抢白道:“侯爷,既然穹哥哥不愿意与你合作,不如我来与你合作,如何呀?” “你?” 信阳侯看向带着雪纱帽,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你还没有资格入本侯的眼,合作更是不可能。” 花羽蝶愤怒地丢下手里的半块米糕,气咻咻地反驳:“信阳侯,你可记住今日的话。日后,你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屑与你合作。哼!” 高高在上的信阳侯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气得他握紧拳头,只差一点便要挥拳打过去。 司徒穹见势不妙,冷声斥道:“蝶儿,休得无理。即便你是无花谷的小姐,要合作也轮不到你来出面。” “哼,你们全都讨厌!讨厌!” 花羽蝶愤愤不平,拉着木宁夕就走。 木宁夕摆摆手让司徒穹别再说了。跟着花羽蝶一同去寻马儿,准备离开。 信阳侯呆若木鸡地坐着,他还没有从刚刚得到的讯息中回神。 刚刚,司徒穹说什么?这戴纱帽的少女竟是无花谷的小姐?花老夫人唯一的孙女? 天啊,他竟然将无花谷这个大靠山拒之门外。太太太太……后悔!后悔呀! 第390章 野味,贝州兵权 本想着打些野兔野鸡给大家伙改善伙食,可信阳侯和木宁夕空手而归。好在鬼护卫和无花谷的护卫们身手敏捷,打到不少野味。 错失无花谷这个大靠山机会的信阳侯悔得肠子都青了。从山上骑马回来的一路上总有意无意地找话题,想要与花羽蝶攀谈。可每次都被花羽蝶装腔作势的打断。 这一路可苦了木宁夕,每当信阳侯找花羽蝶攀谈时,她都扭过头来和木宁夕说话,故意晾着信阳侯。 先前几次,信阳侯表情讪讪,装糊涂地扭回头与司徒穹说话。可次数多了,就看见平日威风凛凛的信阳侯黑沉脸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身为南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信阳侯,谁见了不是主动拍马溜须的。何时见过信阳侯眼巴巴的讨好别人过,估计连太后都要看信阳侯的脸色。 吃瘪次数多了,信阳侯也没有攀谈的热情,冷冷淡淡地骑着马。 木宁夕暗自偷笑,问:“侯爷,你饿吗?” 信阳侯白一眼木宁夕,摆明是嫌弃木宁夕说了废话。从早晨到现在,除了喝点热茶,连口干巴脆的胡饼都没有吃上半口,不饿才怪。 木宁夕憨笑,指着前方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我们去那里烤肉吃吧。” “这个好,我喜欢。”花羽蝶立即响应,驱马便跑过去。 信阳侯又饿又累,他想吃饱再舒舒服服的睡个午觉。在这里吃饱喝足,还要骑马继续赶路。 “怎么,侯爷不愿意?”看出信阳侯面露难色,木宁夕嘴上问着,可行动恰恰相反,喝令马儿,“红枣子快跑。驾!” 红枣子优雅淑女的小莲花步立即变成狂野的女汉子,在主人一声令下迅速调整四蹄的速度,仿佛一道漂亮的赤色闪电冲向前去。 信阳侯摇头叹气,他这把老骨头真真折腾不起了。 “侯爷,不如晚辈陪着你一起下山吧。”司徒穹适时上前来劝。 信阳侯望望已经下马的两个少女手拉手走到泉溪边洗水,无奈苦笑,“不必了。我们也过去吧。” “是。”司徒穹扭头对跟在身边的护卫吩咐两句,让他们快去打些野食来烤。一面随着信阳侯慢步向那开阔之地。 泉溪汩汩流出的水清澈而温暖,木宁夕迫不及待的脱下鞋袜,一双白嫩的脚丫儿伸到泉溪里,咯咯的笑起来。 花羽蝶叹气,食指戳戳木宁夕的脸蛋,责备道:“你个野丫头,快把鞋袜穿回去。小心被某人知道了,回去打你屁股。” 木宁夕噘噘小嘴,“打就打呗。这是温泉水,能治病的。我身上的湿寒之毒因为天冷,夜里常常刺骨的疼。现在泡泡温泉水正好缓解缓解,晚上我也偷偷上来泡泡脚,肯定会很舒服。” “嗯,我也陪你来。”花羽蝶看着眼馋,也坐下来,脱去鞋子,穿了袜子伸到温泉水里,笑说:“我以前在医书里看到过,温泉水的确有美容养生之效。” “哎哟我去!”木宁夕夸张地翻大白眼,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假假的笑成花儿,傲娇的说:“花姐姐,我已经很美啦,不需要再美啦。天底下还有比我美的美人吗?你找出来给我瞧瞧啊。” 花羽蝶气得磨牙,好想掀掉纱帽让木宁夕看看她的大白眼。手指戳戳木宁夕的头,笑骂道:“你个不知羞的野丫头。天底下比你美的人多了去呀,你还敢自称美人。” “当然是美人啦。”木宁夕理直气壮的反驳,炫耀地拍拍胸脯,“如果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鼻涕泡儿都美美哒的美人,为什么能迷倒那么多的男人呢。” “是啊,你老少通吃,行吧。”花羽蝶抚额,真想掐死这丫头。 木宁夕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我可是老少通吃的天下第一美人。” “呵呵。” 回头,信阳侯笑吟吟地双手交叠在身前,满眼的宠溺。 “侯爷,你在笑我吗?” 木宁夕眨巴眨巴大眼睛,讨巧卖乖地问:“你也觉得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对不对。” 信阳侯哈哈大笑,走过来站在木宁夕身后,微微弯下腰,说:“是啊,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比东楚国的美人还要漂亮。” “东楚国的美人是天下第一吗?”木宁夕好奇地问,看信阳侯笑而不语,又看向花羽蝶。 花羽蝶点点头,“是啊。东楚国盛产珍珠和美人。听说东楚国的美人肌肤赛雪,笑如灿阳,眉如弦月,眼似玄宝石,鼻挺唇红,身材娇美,是男子们最向往得到的美人。” 木宁夕听下来,从惊讶的表情恢复正常。穿越前,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美女,甚至丑得像如花一样的大姑娘只要忍痛挨几刀,立即变成赛西施的大美女。 穿越后,她也见到不少美人。比如皇后李凌柔就是一个美女。可惜嫁了个相貌平凡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们,儿子随娘还不错,女儿嘛就……呵呵了。 安阳长公主生得还算漂亮,但是比起“美人”的称呼还差点儿。 木宁夕突然恢复平静让花羽蝶感到惊讶,花羽蝶不解的问:“怎么,你见过比我形容的美人还要美的女子吗?” 木宁夕点点头,“是啊,见过很多。所以对姐姐说的那种女子不好奇。” “原来如此。”花羽蝶恍然。的确,谁说只有东楚国的美人最好,西都国也有美人啊。比如木宁夕就是一个外表清纯可爱,内心猾狡腹黑的小美人儿。 两个丫头的对话实在引不起信阳侯的兴致,他顿觉无趣地走回去坐到司徒穹身边,说:“花小姐很喜欢世侄啊。不过毕竟男女有别,千万别误了人家的好姻缘。” 司徒穹看过去,花羽蝶与木宁夕肩挨着肩,正在说悄悄话。木宁夕更是淘气的把头伸进纱帽里。好在花羽蝶还蒙着面纱,不然真容会被木宁夕看去了。 信阳侯亦看向那靠在一起的两个小丫头,语气悠悠又隐着几分试探和羡慕,说:“世侄若能娶到无花谷的小姐,得到无花谷主的保护,也……” “不会。”司徒穹打断信阳侯的话,将拔掉毛的野鸡放到火上烤,说:“即便娶了她,我也不会依靠无花谷的力量行事。我就是我,浪迹江湖多年,我从未借助过司徒府的势力,又怎会贪恋无花谷的相助呢。” “说得也是。世侄的确是晚一辈儿中的蛟龙。”信阳侯并不怀疑司徒穹所说的话。反而他心底放松不少。司徒家人的脾气秉性,他太了解了。只要说出的话一定会遵守,并且绝不会反悔。 木宁夕和花羽蝶已经穿好鞋子,被烤鸡的香味诱惑过来。 “好香哟。闻着都觉得肚子饿呢。”木宁夕吧唧吧唧小嘴,坐到信阳侯身边,“侯爷吃得惯野食吗?不会觉得身份降低?” 信阳侯讪笑,“不会。以前本侯跟着皇上南征北战之时,也有饿上几日,吃草根树皮的果腹。那时能烤个野食是饕殄盛宴,再配上一碗清泉水。嗯~~比吃龙肉还高兴呢。” “龙肉啊。”木宁夕想想,“龙肉有什么好吃的。我更喜欢吃凤肉。” 信阳侯哈哈大笑,指着架在火上烤的野鸡,“你一会儿就能吃到凤肉了,急什么。” “呵呵,我喜欢的凤肉可不是这个‘凤肉’,而是……某个人的肉。”木宁夕笑眯眯的,捧着小脸期待的喃喃自语,“等哪一日,我会亲自添柴烧水,把某个人给煮了。然后食她的肉,喝她的血,把她的皮制成鞭子。” “小宁儿,你……太狠毒啦。”花羽蝶大惊失色,虽然纱帽遮挡她的脸,但是从声音里不难听出……兴奋。她竖起大拇指,夸讲道:“小宁儿,我支持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添柴烧水。” “好啊。”木宁夕也竖起大拇指,“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哈哈哈,想好看到她被煮的样子。”花羽蝶阴恻恻的笑,听得信阳侯和司徒穹,以及周围的护卫们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木宁夕双手捧着小脸,一脸的愁容说:“明日回到汴州城,我要开始行动了。为了早日煮了那个人,我要先手握兵权才行。” 信阳侯呆怔,当着司徒穹的面前,她在说什么实话呢。 接收到信阳侯的异样视线,木宁夕憨笑道:“侯爷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啦。首先借助你的力量嫁入司徒府,然后掌握贝州城的兵权。” “小丫头,当着司徒世侄的面前说这些话,你没有觉得不妥吗。至少贝州城的兵权如今还握在司徒家的手里。”信阳侯假意提醒,暗中观察司徒穹的神色。当着司徒穹的面前坦白夺取兵权的野心,不得不令他大吃一惊,更担心木宁夕的试探会打草惊蛇,反害自己。 木宁夕展颜而笑,“司徒天逍死之前已将贝州城的兵权交给我,而唯一的要求就是嫁入司徒府。只要侯爷履行你的承诺,我也会遵守我们的合作协议。” “本侯当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嫁入司徒府。只是……你现在当着开门见山的坦诚相告,司徒府还会准许你嫁进去,再放任兵权落于你手吗?” “能不能落于我手,也不该是侯爷担心的事情。你只要相信我定会遵守合作协议即可。”木宁夕扭头看向司徒穹,“二哥哥,对于贝州城兵权为聘礼,你认为如何?” 司徒穹冷漠的神情瞬时温暖,他定定地看着木宁夕,“在公主想方设法谋夺贝州城兵权之时,也许没有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吧。” 木宁夕敛笑,表情也严重起来,“什么事?” 第391章 小瞧,重新认识 司徒穹拿出一块小小的玉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贝州”二字,说:“司徒天逍,我的三弟早已将贝州城将军令牌交给我。”又冷笑道:“早在你领兵离开贝州城之时,我已秘密回到贝州城,偷偷将三弟的尸体送回狼山,请白衣鬼手救回他的性命。” 信阳侯脑袋里嗡一声,差点没昏过去。人死了,还能复活?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是白衣鬼手萧辰也许能办得到。江湖中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曾经的确将几个死人救活,并且亲手丢下狼谷喂狼崽也是真的。 说起来,将死人救活其实是白衣鬼手打发无聊时的玩乐。可是……司徒天逍死而复生,那将是不可预估的灾难啊。 木宁夕哈哈大笑,“二哥哥,你放心吧。白衣鬼手再厉害也不能将司徒天逍那颗打烂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贝州城兵权,我要定了。” 司徒穹冷笑,“若白衣鬼手能救活三弟呢?你会将贝州城兵权还给三弟吗?” “可以。既然我嫁给他,掌握贝州城的兵权,自然也会替他守住贝州城。若他真的能死而复生,我不会抓着兵权不放。” 木宁夕想也不想的答应,不禁让信阳侯怀疑她与司徒穹在演一出戏,而且那看戏的人正是他。 司徒穹微微一笑,“好。我们就看看,白衣鬼手到底能不能让三弟死、而、复、生。” “司徒天逍不会活过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木宁夕信心十足。可在信阳侯看来,若不是真的,那就是演得太好。几乎要让他相信她与司徒穹之间的赌约。 不知道为什么,信阳侯感觉自己傻傻的跳进一个陷阱,而他何时跳入陷阱的却想不起来。 他疑惑不解地看向木宁夕,却看不出异状。难道是他想多了? 草草填饱肚子,信阳侯和司徒穹一起下山回荒村。而木宁夕和花羽蝶非要留下来泡温泉,赏月色。 夜,秋风席席,明月如钩。 热泉水冒着白烟,将方寸之地变得像仙境一般。 不远处,鬼护卫和无花谷的护卫们警戒地站在各处,或者巡视四周的情况。 木宁夕脱下外罩的胡服,穿着雪色里衣泡进温泉水里。时不时捧起水泼向坐在岸边的花羽蝶。 “花姐姐,此时已是深夜,你可以摘去纱帽,戴面纱即可。” “好。”花羽蝶摘下纱帽,撩起裙摆系在腰上,脱下鞋子将脚伸进温泉里,暖流从脚底缓缓向上,连略感沁凉的身体也瞬时温暖起来。 “你怎么穿着袜子啊。”木宁夕从水里游动着过来,要在水里脱下花羽蝶的袜子。 吓得花羽蝶连忙移开双脚,尴尬地说:“别脱。我的脚很丑。” 木宁夕呆滞片刻,恍然明白花羽蝶的意思。笑说:“现在是黑夜,而且在水里没有人看见的。放心吧。”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花羽蝶的袜子,压低声问:“花姐姐,你的脚挺大的呀。难道你也裹脚了?” 花羽蝶羞赧地点点头,“小时候裹了三年,后来因为走路疼得厉害。二哥一气之下给我解了裹脚步,后来因此还被奶奶罚跪祠堂呢。” “花姐姐有几个哥哥呀?”木宁夕来了兴致,趴在花羽蝶的膝盖上,大眼睛闪动着好奇的光芒,就等着花羽蝶自报身家。 花羽蝶无语地伸指戳戳她的小脸,“你呀,好奇心太强了。” “说嘛说嘛,我只有一个哥哥,而且都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所以对花姐姐的哥哥们也很好奇。”木宁夕推推花羽蝶的手,催促说:“快说啦。” 花羽蝶无力,“哥哥还能有什么样子。当然是天底下最疼爱我,最护着我的人喽。大哥生来冷漠,但他是真心对我好。二哥性情潇洒,不管我说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努力满足我。甚至小时候我每次犯错,都是二哥去顶罪受罚。从来没有让我吃过一丁点儿的苦,受过一丁点儿的罪。” 木宁夕感叹,“花姐姐,你若不懂得知足常乐,老天爷也会打雷劈死你的。你有这么好的哥哥们,以后乖乖的别闯祸,懂吗?” “还说我呢。等你哥哥来寻你,看你还会不会这样无法无天。”花羽蝶拍拍木宁夕的头,突然严肃起来,问:“小宁儿,你真的要夺取贝州城的兵权吗?” 木宁夕也瞬时变得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向花羽蝶解释。毕竟夺取兵权的计划是她最近新想出来的,与之前在骆府与他们商量的不一样。可是现在有信阳侯时刻暗中盯着,她又不能说出来。 硬着头皮也要认下,她垂下眼帘,点点头:“是啊。我要嫁入司徒府,不但要夺取贝州城的兵权,还要掌握司徒府的兵权。” “什么?司徒府的兵权?你知道司徒府掌管了多少个重镇关卡的兵权吗?”花羽蝶惊呼,恨不得一巴掌打醒木宁夕,告诉她别妄想了。可是,四周除了鬼护卫和无花谷的于十九等护卫,也许暗中还有信阳侯、南晋帝等人的探子。 花羽蝶不能理解木宁夕的想法。明明早在贝州城的骆府时,她已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也得到骆名流、司徒穹和她的一致认同。可是其中没有夺取兵权的计划呀。难道这一路上木宁夕被信阳侯威胁? 忽视花羽蝶的瞪视,木宁夕苦恼地敲敲头,“花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而且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与信阳侯没有关系。”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掌握兵权?”花羽蝶不理解,又不能骂木宁夕。 木宁夕懒懒地浮入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来。有些失落,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 “花姐姐,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别管我了,不行吗?” 花羽蝶气愤,“若你不是我的结拜姐妹,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唉。”木宁夕叹气,扬起头看向花羽蝶,无比认真地说:“只要掌握司徒府的兵权,就等于拿到南晋国的兵权。这样我才能和信阳侯谈条件,拥戴楚王为储君。” “楚王?”花羽蝶惊讶不已,“小宁儿,你何时喜欢上楚王的?” 木宁夕脑袋一沉,苦笑:“花姐姐,我何时喜欢楚王啦。” “可是你为何想拥戴楚王呢。相比起来,寿王与你走得更近,不是吗?”花羽蝶不明白木宁夕的想法。 木宁夕摇头,“花姐姐,楚王手里有兵权,而寿王手里是政权。若我掌管南晋国的兵权,自然要向楚王靠拢。” “那又与信阳侯有什么关系。你应该找楚王谈条件啊。”花羽蝶还是不明白。 木宁夕抚额,“花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信阳侯拥戴的人是琰王,或者是他自己。” 花羽蝶呆滞,她怎么把这个忘记呢。信阳侯与西都郡王乐祈和月老夫人勾结,就是为了造反夺帝位,自己当南晋国的皇帝。 “小宁儿,若信阳侯拥戴楚王为储君,那他的野心不就……” “对。”木宁夕点点头,“因为信阳侯与月老夫人的关系,他可不能帮助我。所以我要依靠楚王的势力铲除幻月山庄,杀死月老夫人。” 花羽蝶心头一跳,看来木宁夕是动真格的,一定要杀了月老夫人的。 “小宁儿,你的计划很冒险。万一信阳侯杀了你,夺走原本属于司徒家的兵权,怎么办?”花羽蝶拉着木宁夕重新趴在她的双膝上,拿过旁边的绢帕为她擦干头发。 木宁夕摇头,“我没有想过失败。” “你呀,不该冒险与信阳侯合作的。”花羽蝶无奈地叹气,心疼木宁夕无依无靠,连摆脱困缚都要步步算计,依靠自己的微薄之力。 木宁夕莞尔,一下子从温泉水里出来。秋夜的风冷得沁骨,再加上她全身湿透,更显寒凉刺骨。 “快上来。”花羽蝶连忙用裙子裹住木宁夕,回头吩咐道:“快去取来一件狐裘。” 没有人回答,但定有人已骑马奔回山脚的荒村去取。 一面责备木宁夕,一面心疼地将她搂入怀里。花羽蝶唉声叹气,反而逗乐了瑟瑟发抖的木宁夕。 “你这是何苦呢。”花羽蝶拧眉。 窝在花羽蝶怀里,木宁夕极小声地说:“若不这样说,他永远不会相信我。” 花羽蝶眼睛瞬间湿润。心疼地说:“明日你定会风寒生病的,又如何赶回汴州城?” “只有生病才能顺利回到别院。”木宁夕闭上眼睛,她全身滚烫,隐隐作痛。这是发烧的症状。挨一夜,明早会更严重。只要她病着,南晋帝就不能强行带她入宫。 步步算计,甚至付出命去也好。只要护着他平平安安,她在所不惜。 隐藏在漆黑的树林里,信阳侯微微转身,便看到三丈之外的少年迎风而立。 “侯爷,晚辈送你回村子。” 司徒穹牵马走过来,对信阳侯颌首,笑道:“她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本侯小瞧她了。听她步步谋划算计,连本侯都被算计其中。不得不说,她胜过司徒天逍,更胜过月老夫人。” 信阳侯言语间不由得多出几分赞赏。他果真是墙缝里看人,太小瞧了木宁夕的智慧。没想到,她一直在谋划着铲除幻月山庄,杀死月老夫人。 “她中了龙纹毒命不久矣。看来想在死之前报仇啊。” 司徒穹轻吟而笑,“侯爷错了。她身上的龙纹毒已解,报仇到是真的。” 信阳侯看着司徒穹坦然的神情,“龙纹毒无解。” “她已研制出龙纹毒解药。是月牧使者亲眼所见的。想来,月牧使者也该回去向月老夫人禀告吧。” “月牧?他果真认定了?”信阳侯诧异,没想到木宁夕藏得这么深。怪不得一路走来,她完全没有发作的样子。 司徒穹但笑不语,翻身上马。 “侯爷若不相信她,又何必与她合作呢。” “哈哈,世侄说的对。本侯该重新认识认识她,真真正正的了解她才行。” 信阳侯故作轻松的大笑,骑上马背,与司徒穹一起离开。 第392章 气味,拥抱温暖 天亮了,滚烫的体温让木宁夕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越发觉得委屈。她知道自己发烧了,而且从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的隐痛,这次生病绝对是毁灭性的。 明明有一团火在燃烧,可冷冽的寒气在身体里流窜,不自觉的瑟瑟发抖,想要往温暖的热源靠拢。 立时,一双铜臂将她紧紧捆住,强迫她窝进温暖的怀抱里,依着温暖的胸膛汲取不断传来的热度。 木宁夕微弱地喟叹一声,闭着眼睛往热源缩缩,异样绯红的小脸贴上坚硬的胸膛,头顶上立时传来几不可闻的粗喘,还有压抑的呜咽。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道惊雷炸响,木宁夕腾得一下撤离温暖的怀抱,肿胀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闭着眼睛,她努力回想刚刚抱着自己的铜臂来自于男子。而且绝对是练家子,身材也是虎背熊腰的那种。 跟着她的那些人里,刘士彦像瘦皮猴子,刘士弼像瘦排骨,信阳侯年纪大了,唯有李程是个练家子,而且……不对,李程的胸膛没有那么宽,看上去也没有多少料儿。 放大胆子,木宁夕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摸摸坚硬的胸膛,这手感真不错。 她学着小狗的样子凑近鼻子闻闻,这气味…… 呃——! 木宁夕顺势扑入温暖的怀里,紧紧抱住坚硬胸膛的男子,干哑的嗓音娇柔地喊一声,“夫君。” “唉!野丫头,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夫君啊。”司徒天逍摘下狼首面具,紧紧拥着木宁夕趴在身上,另一手轻轻抚顺她散乱的长发,万般怜惜。 木宁夕眼睛又肿又胀,她很努力睁开一条缝,凝视近在咫尺的冷酷俊颜,痴恋地伸手抚上英挺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粉薄的唇,还有点点青胡茬的下巴,滚动的喉结…… “夫君,我好想你啊!” 木宁夕睁不开眼睛,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由眼角溢出,滚落在绯红的小脸,瞬时又被厚茧的修长手指拭去。 司徒天逍扶着她的小脸,印下深情一吻,吻干她脸颊的晶莹之泪,喃喃倾诉:“宁儿,我的好宁儿,我也想你。” “夫君。” 闻到熟悉的气味,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下。木宁夕紧紧回抱着司徒天逍。快要蚀心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出来,她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前,咬住下唇将呜咽声强压在喉咙里。抓着他墨色银狼纹长袍的双手绞得生疼,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反而更紧更紧的贴近他,感受他同样的激动。 像是终于寻回失而复得的宝贝,珍惜她重回怀抱的喜悦。司徒天逍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恨不得无时不刻的将她困在怀里呵护。 都说情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整整分别二十几日,仿佛度过几千年之久。 司徒天逍庆幸她平平安安的,木宁夕谢感他不顾危险前来相见。曾经想象过许多次重逢的情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紧紧的拥抱,给予对方最柔情的温暖。 司徒天逍脸埋在她的发间,轻柔地亲吻她的耳廓,喃喃地问:“想我吗?” 木宁夕闭着眼,情之所动,泪眼婆娑,她克制不住地哽咽,用力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一声算是回答。 “宁儿。”司徒天逍动情地胡乱亲吻着她的小脸,嗓音低沉如醇烈的酒,醉人的呢喃,“宁儿,和我一起回贝州城。我们已在狼山成亲,不再在乎南晋帝的赐婚,更不必担心司徒府。” “我不要。” 倔强的拒绝,用力推开他,表达她的不满。 木宁夕勉强睁开眼睛,晶莹的泪溢出,司徒天逍心疼地低头去吻干,怜惜地将她重新揽入怀里,无奈地叹气。 “宁儿,和我一起回去。南晋帝和司徒府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我要回汴州城,不仅仅是与信阳侯合作逼南晋帝赐婚,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司徒府不受皇权压迫。” “既然都不是,那又为什么呢。” 司徒天逍怜惜地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烫热的小脸透着异样的霞红。本就生得漂亮,此时更加诱人欲一亲芳泽,慰藉相思之苦。 木宁夕所有心思在解释上,完全没有发现男人的眼神变得迷离而邪魅。 “宁儿。”司徒天逍勾起邪魅的笑容,慢慢抵近头,停留在木宁夕敏感的颈侧,沉哑的嗓音诱惑地说:“宁儿,我好想你。你都不会想我吗?” 虽然已经成亲,但是两人还没有做最后一步。虽然也肌肤相亲过,但是她还不是他的女人。 两世为人,她在这一世才谈恋爱、成亲、做人家老婆。她懂得男人突然变化的神色代表什么,可是她的身体还不能给他,那个隐藏的炸弹好像随时都会炸裂一样危险,她承受不住失去他的风险。 “夫君,不可以。萧辰说过,必须要等到我的……那个来了之后才能……”圆房。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她原本绯红的小脸更加热烫,不敢看男人失望的眼睛,她低垂下头盯着绞在一起的手指。 仿若迎头泼来一盆冷水让司徒天逍立即清醒。他懊恼地暗骂自己是个混蛋。明明知道她的龙纹毒还存在危险,竟然鬼迷心窍地想要她。真该死!该死的龙纹毒,他连抱老婆的心思都不能有。该死的月老夫人,等他见到那老毒妇定会扒皮抽筋。 司徒天逍脸色阴沉,抱着木宁夕的手臂又紧了紧,阴恻恻地问:“你有没有被吓到?” 木宁夕噗哧一下笑出来,转回身捧着他的脸,噘起小嘴亲亲他的鼻尖,“我胆子很大呢,你吓不到我的。” 司徒天逍冷哼,咬牙切齿道:“等龙纹毒解了,我定要将你做到一年下不来床。” “天啊!”木宁夕捂脸惊呼,突然表情一闪,狡黠地媚眼如丝,挑逗地问:“夫君,一年不让我下床,你有那个能耐吗?” 司徒天逍瞬时黑脸,大掌“啪”的一下打在俏臀上,威胁道:“野丫头,你敢小瞧本尊,不想活了是不是。” “哪能啊。”木宁夕立即举双手投降,委屈地扁扁嘴,“夫君,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若你能力不足,我会提前请萧辰或者花姐姐调制一些强身健体的大补丸,以备不时之须。” “野丫头,看来到时不好好的整治整治你,让你明白明白谁才是你男人。”司徒天逍佯装愤怒,抓过木宁夕就是一阵亲亲。 被胡茬儿扎得痒痒的,逗得木宁夕咯咯咯的笑,缩脖子扭脸闪躲司徒天逍的胡子攻击。 两个人嬉闹够了,大喘着气,相拥在一起。 木宁夕此时才发现他们竟然坐在大树枝桠上,离地面足足有三丈(十米)的距离。 司徒天逍背靠粗壮的树桠,将木宁夕抱坐在腿上。 木宁夕像猫儿一样趴在他的身上,圆润下巴抵在坚硬的胸膛,肿胀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儿,仍恋恋不舍的凝视着英俊邪魅的笑颜。 “夫君,你笑起来真美。诱惑的我好想咬你几口。” 司徒天逍邪恶地勾起薄唇,俊脸凑近,“咬吧。本尊是你的男人,随便你咬,只要你不心疼就好。” “嘿嘿,不心疼不心疼。”木宁夕果真张口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滑软的小舌舔过泛青的胡茬儿,引得司徒天逍心驰荡漾,低下头加深这个亲亲。 两情缱绻不争朝夕,新婚小别一吻相思。 离别的相思之苦不只是她的独享品,他也同样为情而苦。想她,念她,爱她,担心她,牵挂她……已是他生命的全部。 此时拥着她,他支离破碎的心才算恢复完整。 木宁夕贪恋地嗅闻着独属于他的气味。他的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没有其他男人的汗臭味,反而干爽得让人舒服。 司徒天逍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醇厚如烈酒的嗓音魅惑地询问:“宁儿,和我一起回贝州城,好吗?或者回狼山也行。” 木宁夕抱住他的腰,摇摇头,“身不由己本是无可奈何。既然大元丹保住我的性命,让我继续活下去。我就要完成我的承诺,要亲手毁灭幻月山庄,亲手杀死月老夫人和乐月瑶。” “夫君,若你真心疼爱我,就放手让我去完成我的承诺。我相信有你,有骆名流,有萧辰,有狼山的兄弟们,还有卫漠,司徒大哥哥、二哥哥和花姐姐,还有安阳长公主,我拥有这么多的人还怕一个小小的幻月山庄,月老夫人和乐月瑶吗?” “夫君,请你相信我,好吗?” 木宁夕满怀期待的看着司徒天逍。她希望得到他的准许,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同心同命的人。 司徒天逍怜惜地抚上她的小脸,痛定思痛,才缓缓地开口说:“好。我会成为你背后最大的倚靠。你放心去完成你的承诺,我会为你扫清障碍,护你平安。” “夫君,谢谢你。”木宁夕感动地流泪,她偎进他的怀里,轻声细语地说:“夫君,在有可利用的人出现之时,你就站在背后静静地看着我吧。好吗?” “可利用之人。信阳侯吗?”司徒天逍眯起眼,“信阳侯是个老狐狸,你斗不过他的。” “所以我才要与信阳侯合作,让别人来斗他。”木宁夕凑近司徒天逍耳边悄悄话。 司徒天逍皱紧的眉瞬时堆起山峦,厉声反对:“不行。你这一步棋走得太危险,与虎谋皮反被食,太危险了。”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的手,“放心吧。与虎谋皮之时,我早已离开汴州城。他们想不到是我设下的陷阱,定会两败俱伤。” 司徒天逍仍然忧心忡忡。 “夫君,你立即赶回贝州城去操练狼牙铁骑。等我拿到贝州城兵权,赶回贝州城之时,立即发兵攻打瓦朗关。” “攻打瓦朗关。为什么?” 司徒天逍惊讶。木宁夕笑得小狐狸似的,故作神秘地抛个媚眼迷惑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第393章 把柄,她是妾室 司徒天逍很担心木宁夕的安危,即便木宁夕所说的人全部会保护她,但是只有他亲自保护才能更安心。 木宁夕知道司徒天逍的想法,更感动他时刻为保护她而做出的牺牲。 “夫君,瓦朗关必须由我亲自领兵去打,而且必须要成功。” 司徒天逍沉默了,他感到失落。明明他是个男人,却要妻子来担负这些责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可又无法扭转木宁夕的决定。 “倔丫头,你就不想想我的处境吗?” “夫君,等瓦朗关一战成名,我会安心留在家里服侍你。”木宁夕眨眨大眼睛,希望能撼动司徒天逍的想法。 司徒天逍轻叹,“好吧。” “夫君真好。”木宁夕扑上去亲一口,说:“夫君,你知道吗?昨日鬼一收到南晋宫里鬼十一的秘信,说那个老色鬼设下埋伏,要抓至尊狼王呢。所以你一定不能回去,知道吗?” “嗯。楚王爷和大哥已经在暗中破坏皇上的设陷,等你回去之后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引起皇上的注意。”司徒天逍抚顺乌黑的长发,柔声叮咛。 “很难。”木宁夕大翻白眼,叹气:“不过,我已经想好办法对付他。” “什么办法?”司徒天逍真想透视她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鬼点子。胆子也大得很,竟敢耍弄南晋国的皇帝。 木宁夕嘿嘿笑,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说:“这个药丸还是你送给我的呢。” 司徒天逍一看,乐了。 “这是奶奶的法宝。是奶奶让我给你的。” “真的吗?那我会好好的利用,绝对不会让奶奶失望。”木宁夕高高兴兴地将药丸含进嘴里,“这药丸多久会失效?” “另一种颜色的药丸是解药,只要含一颗解药,就会恢复正常。”司徒天逍抚额,他该阻止她吃下去的。否则,半个时辰后,她的身上就会……唉,算了。 木宁夕不知道司徒天逍心里的唉叹,乐颠颠地说:“其实,我觉得挺有趣的。哈哈哈哈。” “别笑了。”司徒天逍捏捏她的小脸蛋,“回去之后吃些风寒的药。” “嗯,会的。”木宁夕狡黠一笑。她会吃药才怪呢。风寒症越严重,南晋帝会越早接她入宫养病。哈哈哈,计划会越早成功。 “宁儿,你回去之后要多看多听,千万别急着拿到贝州城兵权。”司徒天逍仍然认为木宁夕的计划很大胆。自古男尊女卑,从来没有女子拥有兵权的。 木宁夕点点头,“放心吧。有信阳侯帮忙,不会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信阳侯会真心帮忙。”司徒天逍横了一眼,真不明白她的自信心是哪里偷来的。 木宁夕嘿嘿一笑,不敢再说话惹恼他。 “狼王。” 树冠之上,一个金铠甲的面具男子出现,拱手道:“狼王,萧阁主捎来秘信。无花谷的花老夫人已在一线峡,请狼王即刻回狼山相见。” “花老夫人?”司徒天逍惊讶。花老夫人从未到过狼山,怎么突然会……“萧辰有没有说花老夫人的来意为何?” “没有。萧阁主只说花老夫人要求见狼王。”金铠甲的面具男子沉声禀告。见司徒天逍没有再出声,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宁夕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是第一次看见十二金狼的真人呀。以前是一道道数不清的金色闪电,哪里看得见他们穿了什么铠甲,用的什么兵器,戴的面具是什么样的。 “那是十二金狼?”木宁夕试探地问。 司徒天逍点头,“一狼,擅用铁鞭。” “哦哦。”木宁夕点点头。她也用鞭子啊。以后可以试着找一狼学习学习,她也把鞭子玩得出神入话。 “夫君,你快回狼山吧。万一花老夫人寻到龙纹毒的药单,我们也能早一点研制出解药啊。” 木宁夕的话正中司徒天逍的心思。他一面担心木宁夕的安全,一面又想即刻赶回狼山去见见花老夫人。纠结再三,他决定先赶回狼山。 司徒天逍抱着木宁夕从树桠上落下,一个口哨将黑驹子唤出来。 “哈哈,黑驹子,好想你哟。”木宁夕跑过去抱住黑驹子的头,亲昵地小脸蹭蹭黑驹子的大长脸,“黑驹子,你想不想我呀。” 黑驹子甩甩头,表示它一直在看她,没什么可想的。 “臭马儿。哼,我不喜欢你啦。”木宁夕佯装生气的噘噘小嘴,才要转身走,立即将司徒天逍抱着跃上马背,“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能被信阳侯发现的。”木宁夕担心的提醒。 “离开前见见二哥。” 司徒天逍简单的解释。黑驹子已狂奔出百丈之外。 荒村的一个废弃小院,简陋的屋子里,司徒穹和司徒天逍面对面站着。 “二哥,宁儿的安危就拜托二哥。我在这里先叩谢二哥大恩。” 司徒穹一把拉起司徒天逍,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是做什么呀。兄弟之间不需如此。等回到汴州城,不仅有我保护,大哥也会不遗余力的护她周全。三弟啊,你就安心的回去吧。若家中有事,我会及时通知你的。你也放心。等到家之后我会告诉家人,请大家一起帮助小宁儿取得贝州城兵权。” 司徒天逍拱手相谢,“多谢二哥。” 司徒穹微微一笑,“快走吧。花老夫人是个没耐性的人,你定要好好的和她说话,别惹她不愉。” “是。” 司徒天逍戴上狼首面具,一个闪身便离开。 离荒村五里山路的一处转弯,信阳侯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远远的一匹黑马跑来,他认出那是司徒天逍的马。信阳侯微微一笑,对着空气朗声大笑,说:“司徒天逍,出来吧。我知道,你没有死。” 语落,寂静。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出现。 信阳侯一个箭步上前,跃身骑到黑驹子的背上。 黑驹子发怒一般在山路上狂奔,信阳侯几次想要驯服都没能成功。 忽然,一声口哨响起,暴躁的黑驹子终于平静下来,朝着树林里的小径慢慢往林深处走去。 信阳侯心思一沉,坐马背上跃下。 “司徒天逍,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本侯知道你在这里,现身吧。” “侯爷在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觉得有趣吗?” 林深之处,司徒穹走出,另一手牵着黑驹子的缰绳。似是责备地说:“黑黑,你怎么跑来这里呢。公主得知你跑丢了,急得快疯掉了。” 黑驹子甩甩头,一副嫌弃的模样。它才不相信木宁夕会急得疯掉。 信阳侯看着司徒穹,冷笑:“世侄来得真及时,难道是给司徒天逍作挡箭牌的。” “不管侯爷相不相信,我是来找回黑黑的。”司徒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向信阳侯,“若侯爷不信,那我先行一步。” 信阳侯没有作声,看着司徒穹悠哉地骑马离开。 “司徒天逍,你到底死没死。”信阳侯咬牙切齿,怒形于色。 “当然没死。” 一道阴森冷冽的声音响起,浑厚的杀气逼向信阳侯。 信阳侯面色惨白,大步往后退,直到脊背撞在树干上。 数道金色的闪电伴着一道黑旋风从天而降。金色闪电消失,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银狼绣图案墨色长袍的男子。面戴狼首面具,双手负于身后,一双深邃鹰眸透着明显的杀间。 “至尊狼王?”四国之中见过至尊狼王的人屈指可数,信阳侯近花甲之岁,却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至尊狼王。 信阳侯打量着百步之外的男子。身型与司徒天逍一样伟岸魁武,站姿亦相同。唯有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是司徒天逍不曾有过的。即便他征战沙场,杀气却并不浓厚。更多时候,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寒冰,让人无法靠近。 而至尊狼王,除了杀气,还有一丝邪恶之气。让信阳侯打从心底胆寒。 “敢问至尊狼王,为何老夫在狼王的身上察觉出一丝故人的熟悉。” 信阳侯笑意不达眼底,他老神在在地盯着对面男子的反应。 “司徒天逍被送到萧辰手里,能不能活全靠萧辰的一念之间。至于你,本尊想你死便死,想你活便活。你的命随时都不属于你。” 信阳侯微怔。江湖传闻至尊狼王暴戾阴狠,冷血无情。人命于他是玩乐,他能撑控一切,亦能毁灭一切。 “至尊狼王,老夫想用一件宝贝与狼王交换。”信阳侯笑意盈然。 面具后,狼王邪魅而笑,“天下间还有本尊得不到的宝贝吗。说来听听,本尊突然有兴趣了。” 信阳侯拱手,道:“老夫与月老夫人是多年的挚友。只要老夫开口,月老夫夫定会将龙纹毒解药的药单交出来。不知道至尊狼王,意下如何呀?” 狼王狂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才忽然止住,“信阳侯,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聪明却用错了对象。” “至尊狼王这话的意思,老夫不太明白。”信阳侯试探地语气惹火狼王。 狼王嗤笑,一个闪身走近信阳侯面前,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根树枝,锋利的树枝尖端抵在信阳侯的喉咙。 “本尊最讨厌被人算计。以龙纹毒解药的药单为诱饵与本尊合作,你以为本尊是谁?司徒天逍吗?” 信阳侯大惊失色。难道他押赌注押错了?木宁夕在至尊狼王的心里并没有一席之地? 狼王冷笑,鄙夷道:“一个妾室,还没有重要到成为本尊的把柄。” 树枝落,狼王离开。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树林里只有信阳侯全身颤抖地瞪圆眼睛,他脖子上一道细微的血口正在沁出红色的液体。 至尊狼王没有杀他!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侯爷。” 李程突然冲出来,扶住僵硬的信阳侯,“至尊狼王呢,他是不是司徒天逍假扮的?”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李程的脸上。 信阳侯气得发抖,脸色惨白,指着李程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你竟敢阴我!” “侯爷,我没有。我真的听见司徒穹称那个人是‘三弟’。” 李程急忙解释。刚刚他偷偷跟踪司徒穹去到一处僻静的废院,在屋外偷听到司徒穹和司徒天逍的对话。他非常肯定,那个被称作“三弟”的人定是司徒天逍没有错。 信阳侯已经吓得腿软,气得瞪眼。他怒视着李程,冷斥:“小小年纪已学会挑拔离间,李氏门楣后继有人了。哈哈哈,从今以后,本信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侯爷!” 李程想要为自己辨解,刚要上前反被突然出现的两个护卫兵抓住。眼睁睁看着信阳侯怒气冲冲的离开。 “侯爷,我没有挑拔离间。那个人,真的是司徒天逍。我认得他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的。” 已走远的信阳侯厉声大骂。 “本侯再也不会相信你。” 第394章 回京,昏迷不醒 汴州城。 城门大开,两队威武的士兵分列道路两旁,文武百官站成整齐的方队,目光集体向城门,翘首以盼。 百官之首,骑在马上的少年一席绛色长袍,头戴幞头,腰环玉带,眉清目秀、含笑如春。 百官之中,品级低的文官武将站在最后排,一个个巴望着城门方向。 不多时,城墙上一个士兵匆匆而下,大步跑到齐王面前,跪下禀告:“禀齐王爷,西都国扶柔公主和信阳侯的车驾已到护城河前。” “嗯。”齐王八面威风的颌首,骑马慢慢往前行了一小段距离。眼睛始终盯着城门的方向。 少时,果然一队人马渐渐穿过拱门,踏着整齐响亮的步伐,带着胜利归来的威武神气,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缓缓而来。 手执旌旗的护卫兵走在前面。后面,信阳侯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仿佛他是收复贝州城的大功臣似的。再后面,一驾朴素的马车吱呀声响动,两边有紫线和黄线骑马相护。再之后是卫漠骑马,率领五千士兵,迈着英姿飒爽的步伐,带着胜利的骄傲在百姓们的拥簇下慢慢走着。 “见过信阳侯。侯爷一路辛苦。”齐王下马,走到信阳侯的马前作揖行礼。 信阳侯高傲地微颌首,有些不悦地问:“怎么只有你在这里迎着?” 齐王笑道:“皇上命臣在城门口迎接扶柔公主和信阳侯,并护送扶柔公主回承政殿觐见。” 信阳侯微皱眉,“皇上这么急着见扶柔公主,难道……?” “侯爷多虑了。”齐王不待信阳侯说完,立即打断,意有所指地瞟一眼朴素的马车,“听闻扶柔公主病了,皇上很是担心,命臣护送公主即刻回宫诊治,不得有误。” 信阳侯心底暗骂。一个讨好木宁夕的机会白白被皇上抢去了。真是有够憋气的。但好在他与木宁夕已达成合作的协议,谅木宁夕也没有毁约的胆量。 “唉,果真是不巧了。”信阳侯叹气,说:“本侯已寻好大夫为扶柔公主诊治,正想带她回府中呢。” “宫中御医已待候多时,皇上又有口谕命臣护公主回宫。信阳侯还是遵旨放人吧。”齐王意味深长地暗示信阳侯,别想扣下扶柔公主作人质。否则龙庭震怒可不是他能平息的。 信阳侯下马,默默地走到马车旁,拱手道:“公主,齐王传皇上口谕,命公主即刻入宫。” 车帘掀起,红线走出来,看看信阳侯,又看看齐王,说:“木宁夕病重昏迷不醒,恐怕要回长公主别院。请齐王爷回复皇上,等公主醒来,定会遵皇上圣旨,入宫觐见。” “昏迷不醒?”齐王冷笑,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马车旁,才要伸手去掀窗帘察看,颈侧立即横上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齐王爷,公主身体不适,恐怕要烦劳齐王爷代公主复皇命啦。”紫线声音平平,表情淡淡,手中的长剑却半点没有退去的意思。 齐王扭头,阴狠的瞪着背后的紫衣女子,“你敢威胁本王?” “不敢。奴婢只是想请齐王爷多多帮忙。”紫线眸中隐现煞气。她才不管齐王是谁?只要威胁到木宁夕,她的长剑是不长眼睛的。 齐王单指推开横在颈侧的长剑,“扶柔公主,不论你是睡是醒,今日定要随本王回宫复命。皇上的耐心有限,别误了时辰惹皇上不愉。” “齐王爷,我家公主病重昏迷,要尽快就医。请齐王爷让路行个方便。”红线福了福,先礼后兵。若齐王不识相,她不介意在这里赏他一顿鞭子。 齐王嗤笑,瞥一眼挡在马车前的三个婢女,“来人,将她们拿下。” 暗中保护齐王的隐卫出现,纷纷向三婢女发起攻势。 “住手!” 信阳侯大喝一声,走到齐王面前,厉声道:“扶柔公主病重多日,滴水未尽。她是个刚强坚毅之人,若非昏迷不醒,怎会不肯相见。齐王,你要懂得眼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齐王讽刺道:“侯爷的话故然有礼,但这话该去向皇上说说。要扶柔公主去见的圣旨是皇上亲自说的,等侯爷面见皇上可以亲自去说道说道。” 信阳侯气极,若非齐王用皇权压他,又有百官在这里看着。他早已一巴掌扇过去,让臭崽子知道该用什么礼仪来与他说话。 齐王懒得理睬信阳侯,吩咐护卫立即带扶柔公主回宫。而他也骑回马上,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信阳侯。 “侯爷一路辛苦,好好的回家歇息歇息吧。” 信阳侯阴沉脸色瞪着渐渐远去的一队人马。 “侯爷,回府吧。” 一个护卫兵牵马上前,服侍信阳侯上马。 “去长公主别院将扶柔公主昏迷不醒,即刻入宫的事情告诉安阳长公主。” 临走前,信阳侯仍不忘吩咐护卫兵去给通风报信。既然他与木宁夕合作,先护着她吧。 信阳侯府。 回到府中,若夫人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 “妾身拜见侯爷。侯爷一路平平安安的,妾身感激上苍庇佑侯爷。侯爷万福。” 信阳侯讪讪,上前将若夫人扶起,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若儿也辛苦了。这孩子可还好吗?有没有折腾你。” “多谢侯爷牵念。我还好。只是这孩子顽皮得很,每日总要闹腾多半日才罢休。”若夫人杏眼含笑,娇媚地倚着信阳侯的胳膊,随他一同慢慢往前走。 信阳侯听到这些话,一扫疲惫,笑如灿阳。他怜爱地抚摸若夫人的肚子,“本侯近花甲之年还能得此一子,也算是上苍对本侯不薄。” “是侯爷的恩典,妾身才沾到福气。”若夫人挽着信阳侯的胳膊,慢慢往前院的正屋里走。 早一步回到府中的刘士彦,刘士弼已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歇息。唯有列柔柔等在这里,看见信阳侯和若夫人挽着手进来,她有些不高兴地跑过去挽住另一只胳膊撒娇。 “外祖父辛苦啦。柔儿自手烹好香茶,自亲盯着那些厨娘做的点焊中心,请外祖父品尝。” 信阳侯抿唇而笑,被一左一右挽着进到东边的暖阁。 “来人,去宫里看看扶柔公主醒了没有。若醒了,即刻来报。” 端起茶杯便想到木宁夕,信阳侯有些忐忑不安。自从那一夜至尊狼王送她回来之后,她便一病不起。第二日拂晓时她吃了一些风寒症的药丸便睡在马车里。 两日急行赶路,她滴水未尽。 直到今日,那红衣婢女竟说她病重到昏迷不醒。难道她昏迷不醒是药物所致,她早已料到皇上会在入城时即刻召她入宫吗? “侯爷,茶凉了,妾身再为你添一杯茶吧。”若夫人拿起茶壶轻声询问,发现信阳侯目光呆滞,似乎深陷思虑中。 “外祖父?” 列柔柔也察觉出异状,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信阳侯的手指,“外祖父,你听见了吗?” 信阳侯恍神,不悦地白她们一眼,“你们都回去吧。本侯还有重要的事情呢。” 说完,抬腿就走。 若夫人和列柔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信阳侯的背影。她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侯爷一脸的不悦呢? 信阳侯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只有老管家唯唯嚅嚅地跑进来伺候。老管家跟在信阳侯身边足足三十年,非常熟悉信阳侯的饮食起居。 彼时,吩咐人准备热水,亲自服侍信阳侯沐浴更衣。又一面吩咐厨院做几道信阳侯非常喜欢的菜色。 东厢房被设成沐浴室,若大的一个方木桶放满热气升腾的水,上面飘浮几朵珍贵的幽兰花。 沁入心脾的淡雅香气弥漫整间沐浴室,信阳侯闭目养神靠坐在木桶边缘。 老管家只穿了件褐色里衣,净过双手后,用绸缎擦干。他苍老的双手很厚实有力,轻重相宜地为信阳侯揉按肩膀缓解疲劳。 “侯爷,小小姐暗中命东院的婢女在若夫人的汤药中下毒,被若夫人知晓,将那婢女打死丢出去了。” “侯爷不在府中时,月公子来过几次,而且到过东院。” “兵部侍朗送来一封信给侯爷,但不知为何又暗中命人偷走。” 信阳侯闭目,勾唇,“内容可抄下了?” 老管家不急不徐地回答:“抄下了。” “那就好。”信阳侯点点头,突然又问:“姓月的去东院做什么?他与若夫人又说了什么?” 老管家摇头,“这个不知道。若夫人平日是个极小心的人,连春夏秋冬四个婢女都不能得到若夫人的信任。前几日婢女春随着若夫人和小小姐出府,听闻在街市上遇到司徒大公子的马惊了,马车虽然倒了,但好在若夫人腹中的小少爷平安无事,小小姐也平安。” “司徒宕的马惊了?这么巧合吗?”信阳侯狐颖着,依照司徒家的行事风格,司徒宕该躲着才是。 老管家讪笑,“侯爷英明。其实是小小姐故意让马受惊的。” “柔儿?她看上司徒家的那小子啦。” 俊美少年,哪个少女不喜欢。何况列柔柔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偶然遇到不同于表兄弟们的男子,定会一见倾心。 “是,小小姐对司徒大公子一见钟情,这几日茶饭不思。主动要寻个手巧的绣娘教她绣嫁衣呢。” “哦?”信阳侯饶有兴味地笑了。他的外孙女看上司徒家的长房嫡孙,看来姻缘这东西很有意思。 老管家不再多言,专心为信阳侯揉按肩膀。做奴才的,可以知道很多事,但绝对不能说太多。要懂得适可而止,懂得明哲保身。说的多,错的多,死得快。 信阳侯拿着浸湿的绸缎在身上擦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让列柔柔嫁给司徒宕,与木宁夕一起夺取司徒府的兵权。 第395章 臭味,运气太差 汴州城,南晋皇宫,承安殿。 昏迷不醒的木宁夕被带到这里,为掩人耳目,皇帝安括命齐王和龙隐卫将她从后门抬进来。 齐王屏住呼吸,憋得一脸通红。 龙隐卫也好不到哪里,他们皱紧眉头,恨不得把怀里抱着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抛出去丢掉。 “皇上,扶柔公主来了。”陈公公恭敬地禀告,还压低声音,提醒:“皇上,扶柔公主的确病重昏迷不醒,是否移去偏殿。” “不必。”安括龙心大悦,放下朱批,起身整整龙袍,说:“快,去请朱太医来为她诊治。” “是。”陈公公忐忑地答应着,他却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后面去了承安殿的后殿室。 后殿室原本是用来给皇帝临时性起,宠幸某个婢女或宫人的地方。 清雅简朴的装饰,一张方榻置于室中央,四周是精美的壁画。连同墙角边的家俱都是描金的团花纹。 将木宁夕放到方榻之后,齐王和龙隐卫立即闪人。并且贴心的阖上门,生怕里面的秘密被外面的人探知似的。 当陈公公上前推开门,安括欣喜若狂地期待着看见清丽可人的扶柔公主之时…… “嗷!混账!” 迎面扑来一阵腐臭,恶心得安括扶住门柱干呕不止,强力克制着不翻白眼昏过去。 “哪个混账乱吃东西,竟敢放臭屁!” 安括拿出绢帕捂住口鼻,愤怒地瞪着眼睛看向无辜的陈公公,“混账,你明知道朕有闻到臭味儿就会昏迷的恶疾,竟敢放出如此臭气薰天的蔫屁。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陈公公委屈地苦皱着老脸,“皇上,老奴自从跟在皇上身边之后从未乱吃东西,一个屁都没有放过。真的,老奴敢用项上人头作保,绝对没有放屁。” “这里只有朕和你,不是你放的,难道是朕放屁不成?”安括愤愤,捂着嘴巴又不能呼吸。而且说话的时候,那腐臭的恶心气味越来越浓重。 陈公公无辜的摊开手,“皇上,老奴真的没有放屁呀。” “哼。”安括一甩袖子,转身走进后殿里。越是靠近方榻的清丽女子,一股股腐臭味几乎穿透绢帕,即便用力捂住口鼻也不能阻挡那恶心的气味。 “皇上,这臭味是从……是从扶柔公主身上……出来的。”陈公公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指指躺在方榻上的木宁夕。 安括恍然大悟,木宁夕身上的腐臭味早在她被带离南晋国时就有,难道她在狼山时也一直有吗? “去,把信阳侯给朕找来。” 安括踢了陈公公一脚。可因为说话,绢帕有一丝缝隙,腐臭味立即钻进去。恶心得他干呕不止,甩掉绢帕就往门口冲去。 可他还没有踏出门槛,喉咙一紧,白眼一翻…… “皇上,快醒醒啊。”陈公公大惊,跑过去扶住被臭昏的安括,对着外面大叫:“快来人呀。皇上昏倒了。” 瞬时,龙隐卫出现,将安括抬往前殿的东偏殿。原本给木宁夕诊治的朱御医被唤到东偏殿为皇上诊脉。 一时间,皇帝被扶柔公主身上的腐臭味恶心到昏迷不醒、旧疾复发的消息传遍整座皇宫。 凤仙殿里,皇后李凌柔得知此事,立即来到承安殿,命银甲凤卫护送木宁夕出宫,回长公主别院。 同时得到消息的人,还有信阳侯、庞丞相和司徒老将军。 最倒霉的是信阳侯,刚刚沐浴更衣,用过午膳,准备歇个午觉。没想到老管家领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传皇上口谕要他入宫觐见。 信阳侯急着更衣入宫,忽又听说皇帝旧疾发作,闻到恶臭味昏迷不醒,正在承安殿养病。 南晋国里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皇帝闻不得臭味儿,哪个人胆大包天敢在皇上面前肆无忌弹的放臭屁? 对此,信阳侯颇为好奇,连连说着:“真是有趣呢。” 老管家苦笑着摇头。真不明白侯爷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联手外人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呢。想要害死皇帝,只需在他的面前放一个臭屁就搞定啦。天底下,最有趣的弱点就是南晋皇帝的弱点吧,闻不得臭味儿。 南晋皇宫,承安殿。 信阳侯匆匆而至时,东殿内室已站满了人。除了太后,皇后和楚王,寿王,还有武攸侯,丞相庞甫和司徒善。 朱太医跪在龙床前细心的为皇上诊脉,偶尔与旁边的同僚讨论几句。 看着扬扬洒洒写下一堆病症的纸,最末尾结论是——休养数日即可,信阳侯心底冷笑。哪次都是这样的结论,不知道御医院何时惹龙怒,一刀全部咔嚓了。 “皇上?皇上醒了。” 皇后李凌柔欣喜地宣布,她用绢帕轻轻擦拭皇上额上的汗珠,笑语欢颜,温柔地询问:“皇上头晕吗?要不要喝些清水。” 安括摇摇头,勉强支撑着坐起来,看见站在人堆之中的信阳侯,气得他瞪圆眼睛,指着大骂:“混账东西,你的鼻子是假的吗?你都闻不出她身上的臭味儿?” 早已从陈公公口中了解真相的信阳侯淡定的垂首站着,任皇帝发泄怨气。 “皇上这是怎么了,一醒来便责骂信阳侯。难道是他命人放屁的不成?”见自己的亲弟弟受骂,又在百官面前失了面子,太后很是气愤,为弟弟抱不平。 安括抚额,挥挥手,道:“朕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信阳侯留下。” “是。臣妾晚些时候再来探望皇上。”李凌柔起身,福了福,“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楚王和寿王也退出。 武攸侯,庞丞相和司徒老将军相视一眼,纷纷告退。 当然,太后担心弟弟被皇上刁难,想留下护着又不行,只好悻悻地离开。 片刻间,满屋子里的人离开,只留下神情自若的信阳侯和一脸愤怒的安括。 “你,闻不见她身上的臭味儿吗?你这一路上是如何忍受过来的?难道你鼻子坏掉了,闻不出那恶心的臭味儿吗?”安括指着信阳侯的鼻尖厉声质问,仿佛信阳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 信阳侯从容淡定,拱手道:“皇上,扶柔公主身上的腐臭味儿一直未曾出现过。只是今日入城之后才隐隐散发出来。因为混了脂粉香气,所以那时老臣并没有闻到。” “你说她身上的腐臭味儿一直未曾出现是什么意思?给朕说明白点儿。”安括脑袋里昏沉沉的。果真是气大伤身,他除了脑袋昏,眼冒金星,连胸口也窒闷得厉害。 信阳侯端过旁边小几上的水碗,“皇上莫要生气,听老臣详禀。” “说。”安括接过水碗一口喝尽。 信阳侯道:“皇上可知道扶柔公主中了龙纹毒?” “知道。而且朕还清楚制毒之人是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朕的大仇人。”安括眯缝起眼睛,“那小丫头就是被她送来毒杀朕的棋子。小丫头是个聪明人,初见朕时已实话实说,并且发誓言不会害朕。朕喜欢她的聪明,自然会护着她。” 信阳侯心里咯噔一下,好在他改变谋划与木宁夕合作,否则不知道哪一日被她出卖。 “的确如此。她很聪明,也很懂得自保。” 信阳侯真心感慨。他再一次重新认识那个有勇有谋,聪明的丫头。 “先别急着夸她。你说说,她身上的腐臭味儿为何刚刚才发出来?”安括阴沉脸色,心里堵塞得厉害。 信阳侯讪笑,解释道:“皇上不知,龙纹毒发作时除了蚀骨之痛之外,还会散发出尸腐的恶臭味儿,百里之外亦能闻到。” “百里?”安括惊叹,“皇后将她送回别院,那朕在宫里也能闻到那恶臭味儿吗?” 信阳侯尴尬地舔舔嘴唇,干笑道:“老臣也是听江湖中人传说的,也许是夸大了也有可能。” “哦。”安括泄气地垂头,问:“她多少日发作一次,发作多少日才恢复正常。” “这个……按老臣之前所看,她的臭味儿一直到狼山都没有消除。后来去了狼山,也许是吃了什么东西缓解毒发的时间,才会慢慢好转。”信阳侯把责任全部推给狼山,这样皇上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找至尊狼王的麻烦。 果然,听到“狼山”二字,安括像放了气的皮球,病恹恹地躺回龙床上。 “朕的运气怎么这般差呢。偏偏赶上她的龙纹毒发作。你和她相信多日,竟没有被臭到。” 信阳侯失笑,劝道:“皇上,天意如此,何必强求呢。老臣看着,她的心还在司徒天逍身上。皇上即便倾尽天下也难得她一寸芳心啊。” 安括愁眉不展,“司徒天逍已死,她还肯死心吗?” 信阳侯点点头,“是啊。她要嫁给一个死人,并且发誓一生不再二嫁。”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如果还惦记人家,那才叫真正的不要脸了。虽然木宁夕从来没有发过这种誓言,但借助信阳侯的嘴巴说出来,皇帝更容易相信。 安括不悦,冷斥:“难道朕的真心还不如一个死人吗?她竟敢无视朕的爱意,非要往火坑里跳!” 信阳侯讪讪一笑,凑近龙床边,低声说:“皇上,既然她要跳火坑,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成全她。而皇上也可以借由她之手,收回贝州城兵权。” 安括听完,翻身坐起,“你是说,将贝州城兵权赐给她?” “正是。”信阳侯莞尔,“皇上,她想嫁给一个死人就嫁吧。只要贝州城的兵权在她的手里,她若不能领兵打仗,皇上大可收回兵权。到时候,司徒家的人再如何反对也没有可能了。” “这个主意好。恰巧她领兵收复贝州城,朕可以满足她一你上心愿,但也要她有所回报,是不是呀。” 信阳侯笑道:“皇上说的是,老臣亦如此想的。而且……”凑近安括耳边,悄悄低语:“听闻司徒天逍的尸体送去狼山,请白衣鬼手让其死而复生呢。老臣所见,生而死易,死而生难。司徒天逍是回不来的。” 安括点点头,“对。暂时将贝州城兵权给扶柔公主,司徒天逍即便活着回来也没有机会得到兵权。他回来之日,便是朕收回兵权之时。” “皇上英明。” 第396章 强者,姐妹情深 长公主别院。 昏迷不醒的木宁夕是被楚王亲自领护卫送回来的。首一进门,安阳长公主便哭哭啼啼地扑上去,一阵抱怨木宁夕太不爱惜身体。 楚王和寿王拉开安阳长公主,让护卫送木宁夕回曦宁园。 安阳长公主领着三个贴身婢女收拾几样东西,便匆匆搬到曦宁园来照顾木宁夕。 说是顾照,其实是来坐镇的。恐解了禁足的乐月瑶会跑来生事。 “长公主,你快看看谁来了?”素翠欣喜若狂地小跑进来,后面跟着木宁夕的四个婢女和…… “蝴蝶?”安阳长公主大笑,蹦蹦跳跳着跑过去一把抱住花羽蝶,高兴地流泪,“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好担心你呢。” 花羽蝶回抱住安阳长公主,安抚说:“安阳姐姐别担心,我们都好。听说小宁儿被送来别院,我立即跑来了。她还好吗?” “不好。你快去看看她吧。”安阳长公主伤心的哭起来,“小宁儿全身散发出恶臭味儿,整间屋子都是臭味儿。那些御医不肯来诊治,我都没有办法了。” “别担心。我来看看。”花羽蝶庆兴自己蒙着面纱,多少能阻挡一些恶臭味儿。 让安阳长公主等在外面,花羽蝶和四婢女进入内室察看木宁夕的情况。 好在木宁夕早已叮嘱紫线、红线、黄线和青线用棉花塞住鼻子,免得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尸腐臭味儿恶心死。 临进入内室之前,红线拿出两颗用绸布包裹的棉花塞交给花羽蝶,“花小姐用这个塞住鼻孔吧。公主说,这恶臭味儿能熏死一头牛。” 花羽蝶掂量一下棉花塞,“何止熏死一头牛,差点把南晋国的皇帝给熏驾崩呢。” “噗,哈哈哈哈。”青线忍不住大笑,闷声闷气地说:“若真是这样,以后攻城的时候只要把公主放出去臭死那些敌军。哈哈哈哈,肯定更有趣呢。” “有趣个头。快看看公主吧。”红线推推口不择言的青线。 花羽蝶塞好棉花团,跟着进到内室里。 满屋子的尸腐臭味儿即便塞了棉花团,仍然能闻到一些。即便棉花团有香粉混合着,仍然敌不过臭味儿。 之前木宁夕被信阳侯放血救琰王时,骆名流救她回石梅山庄,她亦散发着臭味儿。可能那时她身体虚弱,臭味儿也不太浓烈。而现在…… “嗷,臭死啦臭死啦。小宁儿为什么要吃这种让身体恶臭的药丸子呢。”花羽蝶一面嗔怨,一面拧紧秀眉走到床边坐下。 红线拿来一个药匣子,说:“花小姐,这是离开狼山之后,萧阁主亲自送来的药丸子。听公主说,里面有一种治疗风寒症的药丸子。可以直接服下,不必煎熬。” “嗯?还有这种药丸子啊?”花羽蝶惊喜地拿过放药丸的小陶罐儿,上面果然贴着一张纸条,写有“风寒”二字,“要吃几颗?用黄柏煎汤服下吗?” “没有。公主说,只需服些温水即可。”青线已端来温水,又说:“一颗就好。” “哦。”花羽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木宁夕口中,红线上前喂了温水。 “不得了啊。额头滚烫呢。”花羽蝶摸摸木宁夕的额头,“快,去准备降温的冰水来。” “是。” 青线和黄线急匆匆出去,恰好与进门来的安阳长公主撞个正着。 “哎哟!” 安阳长公主呼痛一声,立即捂住口鼻,闷闷地骂道:“你们眼睛长哪里去了?” “长公主恕罪!”青线和黄线立即跪下告罪。 安阳长公主挥挥手,“去忙吧。本宫没兴致罚你们。好好服侍小宁儿,本宫便不罚你们。” “谢长公主恩典。” 二婢女磕头,立即爬起来往门外跑去。 安阳长公主捂住鼻子往里面走走,红线立即送来棉花塞。 “这东西真好。” 用了棉花塞,虽然说话有点气闷,至少闻到的臭味儿减轻不少。安阳长公主又往床边凑近一些,说:“二妹妹,你看小宁儿如何?能醒来吗?” 花羽蝶刚刚为木宁夕诊脉,身体还算不错,除了全身高烧不退。 “安阳姐姐,看来我们今夜要守着她才行。”花羽蝶叹气,心疼木宁夕非要用生病来躲避南晋帝的魔爪。不禁心底气骂南晋帝那个老色鬼,连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美人都不放过,越老越无耻。 安阳长公主拿起温水要喂给木宁夕,就听到外面素翠厉声大喝:“站住!这里是曦宁园,你怎可不通报就往里面闯呢。” 听得另一个声音同样气呼呼的骂道:“混账,你眼睛是瞎的吗?竟敢阻拦本郡主的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素翠没有再出声,只听到乐月瑶尖叫着大骂:“贱婢,你竟敢推本郡主?玉环,给我打她。” 屋内。 花羽蝶冷笑,“乐月瑶,这个自己来讨死的。” 安阳长公主将水碗交给红线,起身便走出去。 屋外。 乐月瑶叉腰站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而素翠和玉环对峙着,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安阳长公主冷眼瞧着乐月瑶,“吵什么吵!你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解了你的禁足,已说过朝阳阁和曦宁园不准你踏入半步,你脑袋塞了棉花不成?” 乐月瑶一见安阳长公主,立即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月瑶给长公主请安。月瑶并非忤逆长公主的吩咐,才刚听闻扶柔公主病了,特选出一棵上等人参送来给扶柔公主补身子。” 说话间,双手捧上锦盒。乐月瑶讨好的笑,让安阳长公主的火气更甚。 安阳长公主冷冷一笑,命素竹打开锦盒,不屑地瞟一眼里面的人参,“你送来的东西能吃吗?” “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送来人参,难道长公主认为我要害她?”乐月瑶一改脸色。原本送人参就不情愿,被奚落更让她装出来的友善瞬间化为泡影。她瞪着怒火的眼睛,恨不得把安阳长公主给烧成灰烬。 安阳长公主哼一声,“滚回你的晚香园去吧。少在本宫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你就觉得恶心。滚!” “安阳,请你注意你的态度。我再不济,也是西都国的郡主,是使臣。你对我不敬,就是对我的国家不敬。”乐月瑶愤愤然,摔下锦盒,握紧拳头朝着安阳长公主大吼。 安阳长公主不冷不热地哼声,“来人,送她回去。” “你们欺人太甚。我定要入宫去告状!让你们不得好死!” 乐月瑶和玉环被十几个护卫押回晚香园。那愤恨的威胁声直到她们被押走很远很还依稀听到一些。 安阳长公主深深舒口气,转身进到屋内继续照顾木宁夕。 一夜风雨到拂晓时分终于停了。昨夜乐月瑶的一顿吵闹,吵醒了木宁夕。但她的高烧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花羽蝶和安阳长公主,以及四个婢女这一夜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照顾她。森宁夕时睡时醒,梦里总少不得一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在轻轻地诉说着什么。 直到拂晓时分,雨停了,天边一弯彩虹在水洗蓝的天空上绽放美丽的光华。 木宁夕裹着狐裘斗篷站在屋檐下,欣赏天边的彩虹。 “公主,天气还凉,快回屋歇歇吧。”红线闷声闷气地劝着。 木宁夕摇摇头,“走,跟我去晚香园见见乐月瑶。” “啊?见她做什么。昨晚她还跑来大闹一场,最后是长公主的护卫押回去的。”红线愤懑地告状。 木宁夕微微一笑,“走吧。” 红线无奈,只好叫上紫线和黄线,三人陪着木宁夕一起去了晚香园。 晚香园。 经过昨晚一闹,乐月瑶又被安阳长公主下令禁足,直到木宁夕身体痊愈。玉环有些抱怨,被乐月瑶骂了出去。 当木宁夕由三个婢女陪着进到晚香园之时,玉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主子,起来了吗?” 木宁夕问着,由红线扶着进到屋内。 玉环呆怔地回答“是”,跟进去。 一股恶臭味儿随即弥漫整间屋子。坐在梳妆台前的乐月瑶拧眉,大骂:“该死的。哪儿来的臭味儿,真恶心。玉环!玉环,你把什么东西拿进来了,这么臭。” “是我。” 木宁夕推开红线的扶挽,独自走入内室,随意坐到靠墙的软榻上。毫不在意乐月瑶既惊讶又仇视的目光。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看见我这么害怕呀。”木宁夕似笑非笑,随意拿帕子擦擦手掌里的汗。 乐月瑶捂住鼻子,骂道:“滚出去。你……臭死了。” “臭吗?”木宁夕抬起胳膊闻闻,“挺香的啊。” “臭死了。滚出去!” 乐月瑶腾得一下站起来,但见红线和玉环走上前来,似乎各自准备动手开打。她知道外面肯定还有别的护卫。如今玉珠死了,她的身边只有玉环护着,与木宁夕不能硬碰硬。 “你来做什么?”乐月瑶拿浸过花露的帕子捂住鼻子,警惕地瞪着对面坐的木宁夕,“你的事情,我已听说。看来南晋帝会赏你一个好去处,但你可别忘记自己的任务。” 木宁夕佯装惊愕,反问:“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有任务在身呢。” “你别得意。外祖母交给你的任务,你若忘了,外祖母是不会轻饶你的。而且,我也会千方百计让南晋国的皇帝和皇子、朝臣们知道你是个祸害。” 第397章 联络,只谈感情 木宁夕嫣然而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说:“乐月瑶。我如今是南晋国朝中的大红人儿,连信阳侯都主动来求我合作。你想想,你嫁来南晋国,就算不是皇子宗亲,也是信阳侯的儿子吧。” 看乐月瑶脸色瞬间惨白,木宁夕会心一笑,“若我对信阳侯说些对你不利的话。你猜,信阳侯还会让你嫁给他的傻儿子吗?就算他的儿子是傻子,也不会娶你的。” “我的一句话可以让你一生富贵荣华,也可以将你嫁入平凡百姓之家终日劳苦渡日。若你惹怒我,让我没有好日子过。恐怕你的后半辈子要过得更加不堪。” 乐月瑶咬牙,“更不堪?你能让我有多么不堪呢。” 木宁夕展颜,“当然让你去长乐坊,过过千人睡、万人枕的好日子。” “你敢!”乐月瑶大惊失色,一下子站起来走到软榻前,也顾不得木宁夕全身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儿,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木宁夕,我警告你。你来南晋国是要完成毒杀南晋国皇室的任务,不是来寻靠山的。” “寻靠山?”木宁夕轻蔑冷笑,“乐月瑶,你错了。我不需要靠山也能称霸江山,将你踩入十八层地狱。” “呵呵,别说大话。”乐月瑶高昂起下巴,鄙夷道:“不论你积累多少势力,终究会掌握到我的手里。” 木宁夕忽然站起来,眼中一片寒凉。 乐月瑶吓得缩缩身子,警惕地盯向木宁夕。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霸气嚣张的美在木宁夕的脸上绽放,看呆了乐月瑶,看愣了玉环。 木宁夕不急不徐地退步到门口,转身背对着乐月瑶,说:“自从恶臭的塘子里爬出来之后,我已不再是任你们摆布的傀儡。” “我曾发誓,此一生,我行之,天欲阻,必逆;我行之,人欲拦,必诛!” “乐月瑶,你若有胆子侵犯我的东西,可要做好等死的准备。” 铿锵有力的三句话从木宁夕口中说出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乐月瑶心跳加速,莫明其妙地想要缩成一团。 短短四个月,木宁夕的霸气更胜。的确如她所说,从臭塘子里爬出来之后,她仿佛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全然陌生的强者。 乐月瑶不死心的威胁,“木宁夕,难道你不怕外祖母吗?你越强,外祖母越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又能怎样?她要亲自动手来杀我吗?”木宁夕微微侧脸,似笑非笑,“好啊。我在这里等着她。” 不带一丝慌恐不安或畏惧,她走得潇潇洒洒,连乐月瑶和玉环都禁不住瞠目结舌,又有小小的羡慕。 重新回来的木宁夕,已不再是她们记忆中的幻月山庄三小姐。 汴州城,信阳侯府。 东院,因一夜风雨,清晨又出了一道彩虹。早膳时分,列柔柔为表示与若夫人的亲近,吩咐婢女多做些美味的吃食,跑来东院与若夫人一起吃早膳。 坐在小小的花厅里,若夫人品着肉糜汤,列柔柔吃着粳米花粥。屏退婢女,二人也算吃得自在。 填饱肚子,列柔柔浅啜一口香茶,问:“姨娘准备何时再去长公主别院,听说西都国的公主一回来就病了,还把病气传给皇上。” 若夫人点点头,“是啊。所以侯爷昨日才沐浴更衣,还没拿筷子就被宫里的太监传旨叫走了,一夜未回府呢。” 列柔柔点点头,“这扶柔公主真是个祸害。她才回来,皇上就病了。一看就知道是个扫把灾星,留不得。” 若夫人认同地说:“是啊。她的确是个不祥之人。你看看司徒天逍,因为喜欢她,喜欢得连命都没了。” “司徒天逍不是有个喜欢五年的女子吗?”因为平日不出门,列柔柔对司徒天逍的记忆还是小时侯的样子。不知不觉,她的脑海里映出司徒宕的模样,一张英气衿贵的俊脸。 若夫人摇头叹道:“她就是那个女子。司徒天逍还真是命苦,怎么喜欢上灾星呢。” “怪谁啊。还是他自找的。”列柔柔轻哼。觉得话题扯远了,拉着若夫人的手,问:“你准备何时去长公主别院啊。” 若夫人沉默片刻,“明日去吧。我等想侯爷不在府中的时候偷偷去,免得侯爷知道生气。” “好吧。”列柔柔放下茶碗,起身道:“那我去准备准备。” “好,去吧。” 若夫人点点头,不经意瞟一眼门口,却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侯、侯爷。你,你回来啦。”若夫人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慢慢吞吞地站起来。 刚刚回府便来到东院,想要与若夫人一起用早膳。可没想到竟听见她们商量去长公主别院的事情,信阳侯心思一沉,面色微凉。 “柔儿,回你的院子去。” “是,外祖父。”列柔柔忐忑不安地福了礼,偷瞄若夫人,见她微微颌首,才领着婢女悄无声的离开。 信阳侯冷瞥一眼战战兢兢地若夫人,走到主位的椅子上坐下。 立时,有老管家领着婢女们撤走吃过一半的早膳,重新布满一桌的羹粥、小菜和肉糜汤,以及各色小点心。 若夫人默默地站在旁边, 也不敢上前为信阳侯布菜。 由老管家亲自布菜,然后领着婢女们退下。 信阳侯舀着一碗汤慢慢喝着,冷不丁地问:“你们去长公主别院做什么?” 若夫人吓得全身颤抖,弱弱的嗓音,说:“去看看……安阳长公主。” “哦?”信阳侯瞟向她,“既然去看安阳长公主,怎么本侯又听到‘乐郡主’三个字呢。” 若夫人犹如被雷劈中,身子一晃,险些腿软摔坐在地上。幸好她及时扶住桌面才没有摔倒。 信阳侯冷漠地瞥她一眼,“坐下说。” “谢侯爷。”若夫人恭敬地行礼,慢慢坐下。忐忑不安地绞动着绢帕,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 信阳侯放下筷子,“月牧公子在本侯不在的时候来过府里?去过你的院子?” 若夫人脑中一片空白,她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虽然她已经很小心谨慎了,但侯爷在府中的眼线太多,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 “说吧。本侯不是皇上,不喜欢疑心重重的过日子。” 听了信阳侯这么说,不知是害怕太过,还是忽然想清楚了。若夫人吞咽一口口水,说:“回侯爷的话,月公子的确来过妾身的院子,而且与妾身和柔儿小姐说了许多话。” “哦?什么事是由你们来做的,而非本侯呢?”信阳侯重拿起筷子却无心夹菜。只是手里空着,让他忍不住想掐死身边的女人。若不是她肚子里怀着他的老来子,恐怕已经被掐死了吧。 若夫人努力平复慌乱的心跳,迎视信阳侯,说:“侯爷,月公子将木宁夕变强的经历告诉妾身了。并且,月公子请妾身和柔儿小姐去见见乐郡主,希望合我们三人之力,一起抵抗木宁夕。” “合三人之力?”信阳侯喃喃复述,打量若夫人,冷嗤道:“就你们?真是家中留太久,无知世间事啊。” “侯爷,你这话让妾身情何以堪。”若夫人含泪嗔怨。 信阳侯心思一软,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本侯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只是月牧所见到的木宁夕,与本侯见到的木宁夕已不能同日而语。” “她变得很强吗?”若夫人拭去眼角的泪珠,好奇地看向信阳侯。 信阳侯长叹一声,“强。很强。比起曾经的她,如今已不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了。” “再强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能强过侯爷。”若夫人媚眼如丝,讨好地起身来到信阳侯背后,柔软无骨的小手为他揉按肩膀,“其实,依妾身所见,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没有至尊狼王为她撑腰,她敢领兵攻打贝州城?妾身才不信她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呢。” 信阳侯苦笑,叹道:“没有见到她之前,本侯也认为她依靠至尊狼王的势力夺回贝州城。而现在,本侯可以肯定她的确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赢北契国大王子。” 若夫人惊讶,“她变得这么强大吗?” “对。”信阳侯点点头,抓过若夫人的手,拉她坐到身边的凳子上,叮嘱说:“西都郡王乐祈是个不错的人,本侯可以放弃幻月山庄的势力,但绝不能失去西都郡王这个盟友,所以乐郡主仍然要嫁入府中。” “你和柔儿可以多去找乐郡主出来走走,娘们间闲聊几句也可以。只是……”信阳侯拉着若夫人更凑近些,说:“你们可以多联络联络感情。但绝不能谋划对付木宁夕,包括帮着乐月瑶陷害木宁夕。” 若夫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 信阳侯眼睛微眯,“因为本侯与她,目前是合作的关系。她此次得胜归来,其实要请皇上赐婚,嫁入司徒府。然后借机夺取司徒一族的兵权。” “夺取司徒一族的兵权?她想得容易。”若夫人大吃一惊。 信阳侯神秘而笑,“不。于她而言,非常容易。只要她夺取司徒一族的兵权,本侯就会将木宁夕和司徒一族斩草除根,将南晋国的兵权握到手里。” 若夫人心跳加快。掌握南晋国的兵权,那将是一百六十万大军的力量。 “侯爷,妾身定会遵从侯爷的吩咐。助侯爷一臂之力。”若夫人心潮澎湃。假如未来的某一日信阳侯坐上龙椅,她会是皇后吗? 信阳侯哈哈大笑,摸摸若夫人的肚子,“只要你给本侯生下儿子,便是对本侯最大的助力。” 若夫人娇媚地歪过身子倚在信阳侯身上,“侯爷放心。这胎定是儿子。” “哦?那再好不过。哈哈哈哈。” 信阳侯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他率领十百六十万大军闯入皇宫,逼安括写下禅位诏书的情况。 第398章 鸳鸯,郎才女貌 闷在屋子里躺了十日,又有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的悉心照料,木宁夕恢复得很好。比起生病前,她的身体有了更进一步的好转,即便亲手做些点心也不会感到疲惫不堪。 只是她全身散发出的尸腐臭味儿更加浓烈,她站在屋子门口,远远的院子门口都能闻到臭味儿。这让木宁夕有点后悔,不该吃两颗药丸的。 深秋的午后是最惬意的时光,在院子里摆上一张美人榻,盖上一块狐裘毛毯,懒洋洋地享受秋日的温暖,别提多么幸福喽。 如果身上没有这股子臭味儿会更好吧。 木宁夕有点嫌弃自己的拍拍身上,盖好狐裘毛毯,欣赏三丈之外的婢女们忙碌的身影。 三丈之外。这是木宁夕为了不熏死曦宁园的婢女们而制定的规矩。在她的臭味儿没有消失之前,包括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还有贴身的四个婢女,全部要离她三丈之外。 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每日会来陪她聊聊天,当然是一个在内室里,一个在中堂里,隔着三丈远的距离,总要扯着喉咙一通大喊。 屋子里已经被她熏臭了,趁着秋风烈的时候把窗子通通打开,让婢女们拿着香熏里里外外的熏个遍。 “公主快看,奴婢拿什么回来了。” 青线兴冲冲地端着一盘血红的鲜肉跑进院来。 “站住!”木宁夕大喊,对着呆滞的青线指指点点,提醒道:“三丈之外。三丈之外。” 青线恍然大悟,笑道:“哎哟,奴婢忘记了。好好好,三丈之外,三丈之外。”无可奈何,她端着肉盘后退几步,边退边问:“公主,奴婢早已习惯你身上的臭味儿,没关系,熏不死的。” “那也不行。”木宁夕大眼睛瞪圆,分外有理地说:“万一你们被我熏得生病怎么办。那天安阳姐姐和花姐姐已经被熏得头晕眼花,听说整整两日吃不下东西呢。你们是贴身服侍我的,更要注意。” “好好好,奴婢遵命。奴婢先将这鹿肉放到小厨房里去,晚上炖汤给公主尝尝。”青线笑呵呵地答应着,端着盘子转身去到东厢房的小厨房。 木宁夕托着下巴想想,突然灵光一闪,“青线,你把鹿肉切成手指厚的薄片,用盐巴腌起来。” “公主想吃腌肉吗?”青线拧眉,劝道:“公主,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呢。先嘴馋几日吧,等身子无恙了,奴婢再做腌肉给公主吃。” “哈哈,我不是想吃腌肉啦。我想吃烤肉。”木宁夕对青线招招手,“你先去放肉,回来再商量。” “好。”青线无奈,咕哝说:“从贝州城一路回来,每日三餐皆是烤野味。这一路还没有吃够,回家来也要吃烤肉。” “臭丫头,快去放肉。”木宁夕丢一块小石头恰巧砸在青线的小腿腹上。 青线疼得跺跺脚,佯装恼怒地回头,“知道啦。” “这臭丫头竟敢吼我?反了天啦。” 木宁夕夸张地大喊大叫,装作很暴烈的样子逗乐了进院门的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 “哎哟哟,小宁儿今儿是怎么啦。谁给你气受啦,快和姐姐们说道说道。”安阳长公主笑笑地调侃,一屁股坐在木宁夕的身边,“扶柔公主今儿的气性大,难道是害相思病闹的不成?” “谁害相思病啦。那个死鬼,我才不要想他呢。”木宁夕小脸一红,不满地瞟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花羽蝶,噘噘小嘴,嗔怪:“花姐姐是长舌妇吗?嘴巴真利索啊。” “对啊。我就是长舌妇。”花羽蝶摇头晃脑,故意气气木宁夕,傲娇地威胁:“你可要小心喽。万一哪日我做梦说出去,你别怪我。” 木宁夕噘噘小嘴,“爱说就去说吧。听说花老夫人在狼山呢,不知道是不是找他谈亲事。” “啊?不会吧。”花羽蝶大惊失色,抓住木宁夕的手急问:“真的吗?我奶奶,她真的去狼山找至尊狼王?” 木宁夕点头,很肯定地回答,“千真万确。” “完了完了。我该怎么办啊。”花羽蝶捂脸,急得直跺脚,“不行不行,我要去找穹哥哥。” 安阳长公主无奈叹息,走过来拉住欲暴走的花羽蝶,按着她坐回椅子上,说:“找穹哥哥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左右花老夫人的决定。至尊狼王是个聪明人,不会答应的。” 木宁夕拉住花羽蝶的手,不怕死地说:“对呀对呀,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答应的。而且我是他的妾室,没有我的同意,他敢!” “臭丫头,你又来闹我。”花羽蝶急得梨花泪雨,哪里还坐得住呀。 院门口一阵喧闹,引起姐妹三人的注意。 “咦?皇长兄和二皇兄怎么来了?”安阳长公主起身上前去行礼,又看向跟在后面的司徒宕和司徒穹,笑说:“宕哥哥和穹哥哥也来啦。” “微臣见过安阳长公主。”司徒宕和司徒穹向安阳长公主作揖行礼。 安阳长公主抬手,“免礼。” 楚王和寿王已坐在三丈之外的一处亭子里,司徒宕和司徒穹也走过去坐下。 安阳长公主走回木宁夕身边坐下,遥遥相望,总有点“相亲”的感觉。 想到此情景,木宁夕不禁抿唇偷笑。除了楚王和寿王之外,司徒宕与安阳长公主,司徒穹与花羽蝶,两两相配还是很不错滴。俊男美女,青春年华,多好呀。 “安阳姐姐,花姐姐,我们今晚烤肉吃,如何?”木宁夕舔舔樱唇,一副嘴馋的表情。 安阳长公主浅笑,“好,烤肉。”看向站在三丈之外素翠、素竹、素香三个近身婢女,吩咐道:“去找管事姑姑取些烤肉用的炭炉等物,还有肉食。” “是。”三婢女应声出去。 木宁夕推推坐在身边的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你们也去亭子里坐吧。” “怎么,不想我们留在这里陪你吗?”安阳长公主不悦地冷睇木宁夕,伸手为她盖盖狐裘毛毯。 木宁夕摇头,“你们坐过去,也能和我聊天啊。快去快去吧,多和宕哥哥聊聊天。” “宕哥哥?”安阳长公主看一眼亭子里正在与楚王低语闲聊的司徒宕,好奇地问:“为什么?” 木宁夕大翻白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做红娘,为你们牵牵红线喽。你不觉得宕哥哥是个不错的夫君吗?” “哎呀,臭丫头,你又闹我。”安阳长公主羞红了脸,气得握拳头轻轻捶了木宁夕一下。 花羽蝶咯咯笑,连连点头还嫌不够,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宁儿,不错不错,真有眼光。” 木宁夕骄傲的挑挑眉,“那当然,我的眼光真的很好。安阳姐姐和宕哥哥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你再胡说,我不理你啦。”安阳长公主又羞又气,捂着绯红小脸便要走。 花羽蝶立即跑上前拉住安阳长公主的胳膊,笑着劝和:“安阳姐姐别走,别走啊。你这一走,不是正中她的计谋吗。” “什么计谋?”安阳长公主小脸烧得慌,又不得不看在花羽蝶的情面上留下。不知不觉被花羽蝶拉着走入亭子里,按坐在椅子里。 花羽蝶眼中闪动算计,笑道:“小宁儿说安阳姐姐与宕哥哥是天生一对,我看着也是命中注定的鸳鸯。若是两情相悦,不如今儿就定下吧。” “哎呀,你们两个不是好人。”安阳长公主羞恼,扬手便要追打花羽蝶。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雪白素腕,掌心热烫的温度令安阳长公主心中震颤。她回头,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专注而沉冷。 “宕……哥哥。”安阳长公主呆呆地唤一声,瞬时小脸暴红,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害臊地垂头不敢看坐在面前的男子。 司徒宕敛神,随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表面平静,可他心里却翻江倒海。曾经,他知道安阳长公主喜欢的人是三弟司徒天逍,现在三弟已娶了木宁夕为妻,安阳长公主也忠心祝福他们。那么,是不是表示他有机会告白了。 “安阳,你快去把小宁儿叫来。我们已习惯那臭味儿,不怕熏死的。”寿王适时打断安阳长公主的羞意,给她寻个不错的理由离开。 “好。”安阳长公主像火烧屁股似的一路小跑到木宁夕身边,强拉着她起来。 木宁夕苦苦哀求也不管用,被安阳长公主强拉硬扯到亭子里坐下。 花羽蝶拿过狐裘毯子把木宁夕裹上,说:“你裹上狐裘,臭味儿阻挡不少。” “好吧。”木宁夕裹好狐裘毯子,实在不好意思呆在人堆里。 司徒宕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坐在对面的安阳长公主,刚刚悸动的心恢复平静。从刚才的情景看来,安阳长公主不讨厌他。那么他就有把握告白,然后趁势请皇上赐婚。 “今儿谁下的帖子呀,来的人真齐全。” 院门口,骆名流和卫漠讪讪而来。后面跟着素翠等婢女抬着烤肉用的炭炉、木签和肉进来。 “骆名流,你怎么来了?”木宁夕惊讶,“你没有和他回狼山吗?” 骆名流和卫漠向楚王,寿王,安阳长公主,司徒宕和司徒穹行礼,才看向木宁夕,笑眯眯地打量她。 “还好还好,你恢复得不错。看来狼王不必赶回来汴州城。” 木宁夕咕哝:“他不是回狼山去了,赶回来有什么用。” 骆名流眼中狡黠,调侃道:“当然来看看他的妾室有没有被皇晋帝宠幸啊。” “骆名流,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399章 惹火,背后靠山 木宁夕怒气冲冲,恨不得把骆名流的嘴巴给缝起来。当着楚王和寿王,安阳长公主的面前胡说什么。 骆名流委屈地眨眨眼,“小宁儿,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当着楚王爷和寿王爷的面前,你胡说什么。闭嘴!”木宁夕指着骆名流的嘴巴横扫一下,威胁道:“再胡说,我亲手缝了你的嘴。” 骆名流摇头叹气,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立即闻到来自于她的臭味儿,皱眉:“你吃了什么?怎么又变成这么臭?” “什么也没吃。”木宁夕失落地低下头,“生病之后吃过萧辰的风寒药丸,第二就变成这副鬼样子啦。” “啊?”骆名流傻了,“萧辰给你的药丸不会是假的吧。” 木宁夕扁扁嘴,“骆名流,你这话被萧辰听到,他会不会一针扎死你。” 骆名流很肯定地说:“会。” 木宁夕同情地拍拍骆名流的肩,“放心吧,我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告诉他。” “喂,小宁儿,你很不厚道耶。” 骆名流惆怅,后悔不该逞口舌的痛快。 木宁夕语重心长地问:“厚道值几个钱。你是个奸商,你做生意的时候会厚道吗?” “小宁儿,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骆名流求同情。 木宁夕星星眼,惊喜地问:“真的?” “比金子还真。” 骆名流举起右手,笃定地起誓。 看着骆名流和木宁夕这对活宝,其他人都禁不住失笑。最先岔开话题的人是司徒穹。 “骆名流,你来这里不仅仅是看望小宁儿吧?” 骆流名看向司徒穹点头,“除了看望小宁儿,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 “什么事?” 骆名流坐正,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给你的。” 木宁夕狐疑地拿过纸条,展开,从上到下看一眼,冷笑:“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够响的。也不怕我领兵灭了他的九族。” “不必九族,三族即可。”骆名流神秘浅笑,又掏出一张纸条,“这是贝州城来的消息。” 木宁夕拿过,展开,仔细阅读之后叹气,“石副将军的脾气太硬。不如你赶回去吧,至少他还能听你的指挥。” 骆名流起身拱手,“是。” 木宁夕将两张纸条还给骆名流,“烧了吧。” “是。”骆名流拿出火折子,将两张纸条燃烬。连纸灰都丢到旁边的鱼池子里。 “小宁儿,是什么事?”花羽蝶是个忍不住话的人,见木宁夕脸色凝重,不由得担心起来。 木宁夕看看楚王和寿王,又看看司徒宕和司徒穹,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信阳侯想借我之手掌握司徒一族的兵权,然后将我与司徒一族斩草除根。” “信阳侯不是与你合作吗?”花羽蝶吓一跳,难道信阳侯与木宁夕的合作是假的? 木宁夕叹气,“我与他合作仅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嫁入司徒府,掌握贝州城兵权。可他却认为我要掌握的是司徒一族的兵权。” “为什么?”安阳长公主也坐不住了。南晋国的兵权由一个女子来掌控,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木宁夕粲然一笑,看向楚王,“因为我对信阳侯说,掌握兵权之后要拥戴楚王爷成为南晋国储君。” “啊?”安阳长公主呆呆地看向楚王,惊呼:“你要拥戴皇长兄为储君?” 同样惊诧的楚王也感到不可思议。自从木宁夕来到南晋国之后,与她相处时间更长的人是寿王,而他不过是在适时需要的时候命人保护保护。若论交情,也该是拥戴二皇弟寿王为储君,为何她会拥戴他呢? 木宁夕毫不犹豫地说:“对,我要拥戴的未来君主是楚王爷。” “为什么?” 这话是司徒宕问的。一个想要掌控兵权的女子,而她最终的目标却是拥戴一个连交情都算不上的皇子。 木宁夕不躲不闪,直视司徒宕凌厉的目光,“宕哥哥,南晋国的未来之君必须有一颗爱民护民之心,绝非为龙权而生的帝王。” 暗暗喜欢木宁夕的寿王却不能接受她的理由,不禁吃醋,酸溜溜地问:“难道在你眼中本王没有一颗爱民护民之心吗?” 木宁夕怔愣,看向坐在身边的寿王,忽然笑了。 “寿王爷,你心在四海山川,受得住帝王的孤独吗?”木宁夕半是玩笑的问,让寿王心里的泛酸立即消失。 帝王之孤寂,他从小看到大。以前是李氏王朝皇帝的外祖父,后来是南晋国皇帝的父亲,即便儿女成群,妻妾成群,他们却享受着世上最孤寂的生活。 “是啊,本王的确受不得那孤寂的滋味。小宁儿,你很了解本王。”寿王一展笑颜,看向木宁夕,心底对她的爱慕更甚。 木宁夕摆摆手,“不不不,我了解的是各国的帝王。看似掌控皇权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可唯有他们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有几次能睡个安稳觉。” “小宁儿,你快别说了。万一楚王爷被你的话惹得不想做皇帝怎么办。”花羽蝶推推木宁夕,故意说给楚王听。 楚王淡淡一笑,并不作声。 木宁夕嫣然浅笑,“好啦。这些烦心事不谈了。我们准备烤肉吧。” “在院子里烤肉吗?很有趣呢。”花羽蝶拉起安阳长公主一起跑到院子中央,招呼木宁夕走快点儿。 木宁夕起身,低声道:“贝州城兵权,我要定了。” 司徒宕问:“然后呢?” “完璧归赵。” 木宁夕说完,裹好狐裘毯子便走了。 亭子里,四个男人悠闲自得地谈论着时下四国的政治,而院子里三个女子领着婢女们围着炭炉烤肉。 任谁也没有发现,院门口站着一主一婢,将满院的欢声笑语尽收眼底,嫉妒地快要抓狂。 “玉环,我们走吧。” 乐月瑶毅然转身就走。她看不得木宁夕的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恶臭的木宁夕身边还有围绕着这么多的人,他们都是瞎子吗?还是闻不到臭味儿。 她羡慕,她嫉妒,她恨。她想不明白木宁夕有什么好,为什么可以让这么多的人喜欢呢。 不知不觉加快步伐,乐月瑶眼前模糊,无论她如何擦,都擦不清明。 “哎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撞死我了。” 一道尖声响起,吓住几欲奔走的乐月瑶。 眨眨眼,待看清被撞的女人,乐月瑶露出鄙夷地冷笑,“原来是皇后身边的芳若姑姑啊。” 若夫人揉揉撞痛的肩膀,打量乐月瑶挂满清泪的脸,又看向前面的院子,关心地问:“乐郡主又被扶柔公主欺负了?” 乐月瑶嫌恶地瞥一眼,目光定在若夫人圆鼓鼓的肚子上,“你偷了谁家的汉子怀的野种,还敢跑来长公主别院撒野。” “住口!”列柔柔上前,一巴掌要打在乐月瑶脸上,被玉环抢先一步握住手腕,“放开!” “玉环,放开她。”乐月瑶不屑地冷瞟一眼,看向若夫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若夫人微微一笑,“妾身受侯爷之命,前来探望乐郡主。” 乐月瑶微惊愕,“你……受信阳侯之命?” “对。也是受月公子所托。”若夫人不紧不徐地回答,面上三分笑。 乐月瑶心思一恸,故作平静地说:“这时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跟本郡主回晚香园。” “是。”若夫人挺着大肚子,与列柔柔一同跟着乐月瑶去了晚香园。 这一幕被潜藏在暗处的黄线和紫线看得清清楚楚。 遂即,二人悄无声息的跟着去了晚香园。 晚香园。 玉环烹好香茶送上来,默默退到一旁。 若夫人观察这间屋子,还算不错。只是…… “乐郡主身边只有一个婢女服侍吗?” 乐月瑶微怔,不经意回扭瞧一眼玉环,苦笑道:“是啊。如今留在本郡主身边的人唯有她。忠心的婢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相信若夫人明白本郡主的意思。” 若夫人三分假笑,讪讪道:“是,妾身清楚得很。” “姨娘,她就是月公子说的西都郡主吗?” 到底是年轻浮躁,列柔柔已坐不住,开口询问,挑替的目光端详对面坐的乐月瑶。没有她漂亮,没有她苗条,没有她聪明。 乐月瑶不自然地笑笑,问:“请问这位小姐是……” “侯爷的外孙女,戍边大将军列直的女儿。”若夫人简单的介绍,回头说:“柔柔,快拜见过西都郡主。” 列柔柔不情愿地起身,福了福,“臣女列柔柔拜见西都郡主。” 乐月瑶微微浅笑,露出少有的善意,说:“免礼。快坐吧。” 列柔柔抿唇,乖乖坐回凳子上。 “玉环,去拿些可口的点心来给列小姐尝尝。”乐月瑶吩咐,也是有意屏退玉环。 玉环扫视一眼,默默地退出去,并且贴心的阖上屋门。 没有婢女在,若夫人也不再装腔作势,放下茶杯,说:“乐郡主,今日我们前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见见你。” “对呀。而且月公子说了,木宁夕越来越厉害,需要我们三人合作才能与她抗衡。”列柔柔像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若夫人微露不悦,气列柔柔没个沉稳劲儿,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失了掌控乐月瑶的先机。 “木宁夕能有多强。她不过是认识一些有名望的人罢了。”乐月瑶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列柔柔情急之下抓住乐月瑶的手,“你千万别小瞧了她。外祖父回来也说她变得很厉害,我们对付她要更小心才行。” “是吗?”乐月瑶沉思片刻,看向若夫人,“木宁夕真的变得很强?” 若夫人抚摸圆鼓鼓的肚子,漫不经心地说:“我怀了孩儿,不便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但是,你们也别惹火了她背后的大靠山。” “她背后又多了大靠山?”乐月瑶不安起来。将近半年的禁足已经失去很多的机遇,而木宁夕却步步为营积累很多交情。如果连信阳侯都不得不警惕的大靠山,想要对付木宁夕就更难了。 列柔柔摆摆手,“放心吧。这些都是她暗中放出来的假消息。依我看来,她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的确。木宁夕回来之后全身散发尸腐的臭味儿,只有安阳长公主当她是宝贝。近日来楚王和寿王也不如从前那般重视木宁夕。想来,信阳侯所说的大靠山可能是……假的。 “列小姐,你说的对。木宁夕绝对没有那个能耐寻到大靠山。” “我们结盟吧。一起抗衡木宁夕,将她踩入十八层地狱里。” 列柔柔伸出手来,漾起自信的笑容。 “好。” 乐月瑶伸手反握住列柔柔的手。从此,她们正式成为木宁夕的敌人。而列柔柔也成为最莫明其妙的敌人。 第400章 龙怒,匿名信件 南晋皇宫,承安殿。 连日来皇帝安括心情不悦,最倒霉的数御医院的御医们。从太医署的太医令到尚药局的司监们,没有一个不挨板子的。 原因何来? 为的一件事。清除扶柔公主身上的尸腐臭味儿。 皇上闻不得臭味儿,扶柔公主身上的臭味儿浓烈难闻。两个人的病症只要解决一个就万事大吉。可是太医们哪有能耐治好皇上的恶疾呢。那是心病,心药早死了,哪能医好。 所以,御医院的二位太医令从早到晚提着药箱子往长公主别院跑,尚药局的司监们更是分派不少人去寻奇花异草、珍稀药材。 对此,木宁夕仅仅是“呵呵”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而皇宫中,安括越来越没有耐性,朝中以信阳侯和司徒善为首催着他宣召木宁夕入宫觐见领赏呢。只要赏赐给了,她还能留在汴州城吗? 安括犹豫再三,决定命龙隐卫去悄悄寻找无花谷的花老夫人,也许闻名江湖的神医仙花老夫人有办法清除尸腐的臭味儿。 布置龙隐卫去执行任务,安括的小心思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已传入木宁夕耳中。对此,木宁夕还是两个字,“呵呵”。 傍晚时分,承安殿里烛火通明,安括疲惫不堪的靠在龙椅上假寐。刚刚信阳侯又跑来请求他下旨召见扶柔公主。真不明白以前敌对的二人,怎么突然关系融洽呢。 “皇上。”陈公公压低嗓音,又怕扰到安括浅眠,又似乎有不得不说的重要事情。 安括眯缝眼睛,懒懒地打哈欠,“何事?” 陈公公悄然走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奏折,“这是老奴刚刚在前院接到一个奏折。因上面写个‘秘’字,故而不敢耽误。” 安括狐疑,从建立南晋以来,从未有人送过写“秘”字的奏折。敢送到他的面前,应该不是耍花样儿的把戏。 “拿来。”安括伸手,陈公公立即送上。 奏折上果然只写了一个字,秘。 展开,里面内容简单,字却非常丑陋。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写得这般了草。 “朕该信这里面写的吗?” 陈公公汗颜,“这……老奴不敢妄言。” 安括阖上奏折,“当初派去石梅山庄监视她的龙隐卫和龙隐杀还有几个活着?” “五个。”陈公公如实回答,“皇上,要叫来吗?” 安括颌首,手指有规律的在龙案上敲击几下,“嗯。朕要好好问问。” “是。”陈公公退出。 片刻之后,曾经暗中监视木宁夕和骆名流的龙隐卫和龙隐杀齐跪在龙案前。 “皇上,他们来了。” 陈公公静静地站到一旁,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你们五个当初在石梅山庄外面监视时,可曾听过有人喂了解药给扶柔公主,将她身上的尸腐臭味儿清除。” 一个龙隐杀拱手,“皇上。属下们一直监视扶柔公主和石梅庄主,以及那位白衣鬼手。公主昏迷不醒被抬上马车,直到瓦朗关醒来,她的身上早已没有臭味儿。但是从琰王府被石梅庄主救走之时,公主的身上还有臭味儿。” “哦。”安括垂眸思考,又拿起秘密的奏折重新看一遍。 奏折里歪歪扭扭的写着:尸腐之臭乃药物所致,公主故意食之,乃借由之拒龙宠,避封妃。故而,皇上切勿被妖狐女蒙蔽,有失英明。 安括龙目猛瞪,眸光迸发阴狠恐怖,“拒龙宠,避封妃。她将朕的恩宠视若无物吗?” 龙颜大怒,连陈公公等人也不禁胆颤心惊,纷纷匍匐于地,全身僵紧得如一块石头。 “去!将扶柔公主押入天牢,明日午后赐白绫,毒酒,匕首,随她选哪个都行。” “是。”龙隐卫和龙隐杀拱手领命,起身便走。 陈公公心里一惊,看来皇上相信秘折里的奏报。他该想办法通报皇后,可此刻又脱不得身。 安括赤红的眸子盯着秘奏折子里的每一个字,尤其在看到“拒龙恩,避封妃”六个字时,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把那个清秀美丽的女子给烧死。 “她竟敢……竟敢无视朕的情意!可恨!该死!” “皇上息怒!”陈公公跪着爬上前来,伸手轻轻为安括抚顺胸口,“皇上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保重个屁。朕喜欢的女人全都死了!死了!”安括甩开在胸口的手,无力地靠入龙椅里,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李凌容的脸,木宁夕的脸。两张漂亮的脸蛋不换的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是那么的相似,又那么的不同。他分不清自己真心爱的是哪个,想要的女人是哪个。 陈公公默默地跪在龙椅旁,心底暗暗焦急。 长公主别院。 从午后开始烤肉,直到子夜时分,众人还没有散席的意思。从亭子里移到院中央,男子们举杯相邀,女子们对花畅饮。 楚王笑意盈然,看着有些醉意的木宁夕,越看越觉得她像自己失踪十五年的二皇妹。 “皇长兄,你在看小宁儿吗?”寿王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坐在楚王身边,一同凝视远处正在与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烤鹿肉的木宁夕,“她是个睿智的女子,可惜我不能喜欢她。” “不能娶她为妻,但可以将她视为妹妹啊。”楚王执酒壶为寿王斟满一杯酒,“二皇弟,你不觉得她很像我们失踪的小皇妹吗?” “小皇妹?”寿王眨眨眼,“曦儿吗?” “对。”楚王应着,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寿王憨笑,“皇长兄,四皇弟和小皇妹已失踪十五年,连父皇派出去的龙隐卫都寻不回来,信阳侯和司徒老将军也派出去不少的人,可是呢……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是啊。不知道四皇弟和小皇妹还会不会活着呢。”楚王面上露出淡淡的忧伤,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弯月,“四皇弟,小皇妹,你们到底在哪里?” “会找到他们的。”司徒宕走过来,为楚王和寿王斟满酒杯,“二弟行走江湖多年,若有消息,他会第一个知道的。” 司徒穹脚步稳健地走来,“是啊。这事情我心里记着呢。” “多谢。”楚王和寿王齐拱手。 “来,喝酒。”司徒宕举杯,豪气地说:“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楚王和寿王异口同声的附和。 一杯饮尽,便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闹,管家姑姑面色凝重,领着五个龙隐卫进来。 “拜见楚王爷。拜见寿王爷。拜见安阳长公主。” “司徒将军。司徒二公子。” 龙隐卫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纷纷看向另一边的三个女子。 “皇上有令,将扶柔公主押入天牢,明日午时行刑!” “扶柔公主,请吧。” 木宁夕拧眉打量五个龙隐卫,“皇上有令,圣旨何在?拿出来,本公主看看。” 龙隐卫拿出一片龙令,“扶柔公主,我等是传皇上口谕。见龙令如见皇上。扶柔公主,跟我们走吧。” “你们敢!”安阳长公主大喝,挡在木宁夕身前,怒道:“父皇不会杀小宁儿,定是你们传错了圣旨。” “安阳长公主,我们有多少个脑袋敢假传圣旨啊。”龙隐卫无奈,拱手道:“请安阳长公主不要为难属下。”又向木宁夕,阴恻恻地道:“扶柔公主,请吧。” 木宁夕伸出手,“我要看看你的龙牌。” “扶柔公主恕罪,龙牌乃是皇上所赐。即便我等死了,龙牌也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龙隐卫态度坚决,拱手道:“扶柔公主若不肯走,我等只能得罪了。” “不必。”木宁夕喝斥,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几个男人,“请不要将此事告诉狼山的人。” 司徒穹皱眉,“小宁儿,你要小心。” “好。”木宁夕点点头,让红线去拿狐裘斗篷来。然后又安抚几句,让安阳长公主回宫去找皇后帮忙。 龙隐卫押着木宁夕离开。临走之前告诉安阳长公主,处死扶柔公主的决定是皇帝亲自下令的,皇后求情也不管用。 木宁夕被打入天牢,连向皇上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判定死刑。 一时间,喊着不醉不归的男人们慌了,从来没有想到皇帝之怒会如此来势汹汹。 楚王,寿王和安阳长公主急匆匆赶回府里或宫里,运用自己的暗中势力调查这件事情。 而司徒宕,司徒穹和花羽蝶回到司徒府。同时,司徒善和杭氏也听到三孙媳妇被押入天牢,明日行刑的消息。 在家里大骂皇上过河拆桥,贝州城收回来才几日就急得杀掉木宁夕,太可恨了。 花羽蝶却不这么认为,分析着会不会是皇帝知道司徒天逍没有死,利用木宁夕来引出司徒天逍。 层出不穷的猜测直到一个人造访,才终于让众人又气又怒,又哭笑不得。 鬼一来见司徒穹,将皇上接到秘密奏折,再到询问龙隐卫和龙隐杀,之后龙颜大怒下令杀扶柔公主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禀告。 杭氏恨不得咬碎一口老牙,骂道:“我呸!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小宁儿的爹爹了,怎么敢如此无耻。” “他是皇上。后宫里年纪轻轻的宫嫔还少吗?”司徒善同样愤愤不平。 杭氏抚着发痛的胸口,含泪道:“这该如何是好呀。明日午时就要行刑,天牢又是个铁桶的地方,哪能救出人来。” “先等等。”司徒善按耐住性子,“穹儿,去命人悄悄给信阳侯送个信儿,让他查查那个送秘密奏折的人是谁。” “信阳侯?他会帮小宁儿吗?”杭氏不解。 司徒善微微一笑,“你忘了。信阳侯和小宁儿如今是合作的关系。” “哦。我还真的忘了。”杭氏恍然大悟,催促,“穹儿快去!别耽误了事。” “是,奶奶。” 司徒穹出去,让鬼一去见信阳侯。 第401章 故事,称霸天下 自从司徒天逍的死讯被所有人认定之后,信阳侯也不再死盯着司徒天逍的手下。当然,从贝州城一路回来,鬼护卫暗中保护木宁夕的安全,让信阳侯更加相信司徒天逍已死的事实。 司徒天逍死了,临死前将自己的得力护卫送给木宁夕,也是无可厚非的做法。如果他也有一个心爱的女子,死前当然会将自己的好东西全部留给那女子。 故此,当鬼一出现在信阳侯面前时,他没有半点惊讶。反而对鬼一所说的事情,感到惊愕不已。 “你说什么?皇上下令将扶柔公主押入天牢,明日午后行刑?” 信阳侯不敢置信的眨眨炯亮的老眼,盯着鬼一看了好一会儿。 鬼一抿唇,点头。 “本侯知道了,你退下吧。” 信阳侯挥挥手命鬼一离开。 “侯爷,皇上收到一封秘密奏折,请侯爷查到那写奏折之人。” 临走前,鬼一如是说道。 信阳侯心跳加速。敢将木宁夕吃药的事情和原由写得如此清清楚楚,一定是熟悉他们的人。 “来人。” 一声轻唤,一道黑影出现,立于墙角的阴影处。 “去查查给皇上写秘密奏折的人是谁。” “是。” 黑影闪动,即刻消失。 信阳侯呆坐一会儿,立即起身更衣,准备趁夜入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出乎信阳侯所料,皇上不仅没有宣他去见,甚至下道口谕:“再有人替扶柔公主求情者,明日午时一并行刑。” 不期然,看到从承安殿里走出来的皇后。 信阳侯上前行礼,低声道:“皇后也是为扶柔公主而来。” “是啊。”李凌柔叹气,由芳心扶着回去凤仙殿。 信阳侯默默站了一会儿,见陈公公走出,对他摆摆手。看来皇上心意已决,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命大福大之人。 既然上天要用这一劫来考验她,他何不静观其变。也许于他来说是好事,只要木宁夕闯过一这关,他就会全心全意的与她合作。 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回的人,何谈夺兵权、赢天下。 信阳侯抿唇一笑,转身即走。他呀,回府中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等着明日看大戏吧。 求情的人没有预想的那么多,至少司徒家的人一个也没有见到。可能司徒天逍一死,司徒家对扶柔公主也不是那么中意了。 这让安括稍有安慰。反而对皇后李凌柔前来求情有点不解,可想到扶柔公主与安阳长公主很亲近,也不觉得可疑了。 信阳侯来求情,有点意外。他与扶柔公主不是死敌吗? 安括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信阳侯又一副满不在乎的甩手离开,才自我认定的恍然大悟,信阳侯是来装装样子的,其实巴不得扶柔公主死呢。 陈公公端着一碗安神茶进来,放到龙案上,轻声提醒:“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啦,该歇歇了。” 安括揉揉眉心,浅啜一口安神茶,问:“人呢,押入天牢没有?” “已经进去一个时辰,此刻……该是冷得发抖呢。”陈公公语气里表露出一丝怜惜,叹道:“天牢湿冷。听闻扶柔公主还有三十日的活命,身体虚弱得一阵小风能吹倒。” “哼,这是她自找的。”安括冷哼,命陈公公拿来黑狐大氅披上,“走,去看看。” 陈公公一惊,随即跟上,“皇上,天牢那地方可去不得呀。” “把她押来天牢外面的园子里。” 安括冷眯眼睛瞟一眼,揣着双手往殿外走去。 天牢。 漆黑的夜,闪亮的星,还有周围无数的火把和烛灯将方寸之地的园子照亮。 安括坐在龙辇上,龙辇由四个孔武有力的轿兵扛在肩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垂眸冷艳的少女。 今夜,少女披了一件雪狐的斗篷,虽然有些旧了,但是雪白的狐皮映衬得娇美容颜更加清丽脱俗。 若忽略来自于她身上散发的尸腐臭味儿,也许他会心软的收回成命。 “抬起头来,看着朕。” 木宁夕微微扬起小脸,眼睑缓缓掀起,明亮的大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如两潭美丽的泉。 安括呼吸一窒,深深的被她的眼睛吸引。可风吹来,夹带着她身上的恶臭味儿,让他再多的迷恋刹那间烟消云散。 之所选在园子里,是因为减弱木宁夕身上的尸腐恶臭味儿。可安括没想到,夜里的风吹得毫无章法,时而迎面吹来,时而背风吹去,时而胡乱吹一气。 趁着背风吹的时候,安括面含怒色,睁大眼睛瞪向木宁夕。 “朕问你。”安括阴冷的厉声在寂静的夜里突显得可怖,“为了逃避成为朕的 女人,你故意吃药让自己散发恶臭味儿,是不是?” 木宁夕垂下眼帘,冷冰冰地回答:“是。” “为什么?朕对你不好吗?你看不到朕的情意吗?”安括怒形于色,恨不得跳下龙辇,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掐死。 木宁夕半转身,让他看见她的侧颜,她问:“皇上,你的情意是你心甘情愿付出的,难道你的付出就一定要得到回报吗?” 安括堆紧眉心,令轿兵放下龙辇,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恨恨地盯着云淡风清的少女,“对,朕的情意是恩典,你必须回报。” 木宁夕嫣然一笑,“皇上,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故事?临死之前,你还有心情讲故事?”安括冷凝着她。似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讲完这个故事,她就会香消玉殒、魂飞魄散。 木宁夕走到假山前,摘下一朵野花,别在发髻上,回头问:“皇上,我戴着这朵花,漂亮吗?” 安括愣神,呆呆地点头,“漂亮。你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可惜我只有三十日可活。”木宁夕怅叹,走回来坐到花圃的石栏上,仰望星空,“不知道我死后能不能投胎再世为人。若有来世,我想过得平凡一些,最好生在普通百姓之家。” “荣华富贵不好吗?”安括冷哼,坐回龙辇上。这次没有让轿兵抬起。 遥遥相看,安括欣赏着月色下的美少女。而木宁夕也远远观察着安括的神色。 “皇上,你要不要听故事?” “朕刚刚准了。” 木宁夕嘿嘿笑,“曾经有一个小女孩,一日她回来之后发现亲娘死在沐浴室里。她吓哭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她的爹爹用被子卷了亲娘的尸体带走,从此小女孩再也没有见到过亲娘。” “有一日,小女孩从外面捡垃圾回来之后,发现爹爹又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那女人很厉害,每日教习小女孩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直到有一日,女人带着小女孩到一个繁华的街市去……偷东西。” 安括拧眉。这不是会在说她自己的故事吧。但据探子查到的,月老夫人从来没有教习过偷技。 木宁夕抹去眼角的泪,继续道:“小女孩不愿意偷,那女人就打她。打到吐血,打得伤痕累累。女人告诉小女孩,只要她偷的东西卖钱足够十亿,就让小女孩去见亲娘。” “她偷了?”安括心跳加快。 木宁夕点点头,“嗯,偷了。而且一直偷到二十岁。” 二十岁? 安括仔细琢磨,她今年才十五岁,而故事里的小女孩二十岁,看来不是她的身世。 仿佛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可以当成故事来听。安括追问:“然后呢?” 木宁夕怅然,“死了。小女孩死了,被那女人踢到潮涌的江里淹死了。” “这故事无趣的很。”安括吧唧吧唧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没活过二十岁就死了。 木宁夕低声笑,问:“皇上,你不认为小女孩短暂的生命一直被别人操控吗?不觉得她很可怜吗?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安括咋舌,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皇帝,天下人的性命皆在他的手中掌控,他的命由自己掌控。 “朕……没想过。”安括如实回答。 木宁夕微微一笑,“我想过。自从知道自己还有三十日的活命,我认认真真的想过自己将要如何好好的活过三十日。” “哦?”安括饶有兴趣,“朕很想听听,你如何好好的活过?” 木宁夕嫣然,樱唇微启,吐出惊世骇俗的四个字,“称、霸、天、下。” “哈哈哈哈哈,你……称霸天下?”安括放声大笑,捂着笑痛的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朕活了半辈子都从未想过称霸天下,你还有三十日的活命,竟敢口出狂言想称霸天下?哈哈哈……小丫头,你当称霸天下是女儿家的绣帕吗?” “皇上,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称霸天下吗?”木宁夕平静地看着狂笑不止的安括,还有四周的护卫们也低头偷笑。 安括笑着点点头,他揉揉发痛的肚子,“好好好,朕问问你是何理由。” 木宁夕不紧不慢,悠悠地说:“我之所以要在余生之年称霸天下,是因为不能将天下百姓交给昏庸的皇帝。” 安括瞬时阴沉了脸,“你竟敢骂朕是昏庸之人?” 木宁夕平静淡定地摇头,“不。我所说的昏君并非是皇上,还有其余三国的皇帝。” “哈哈,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连所有的皇帝都骂进来的。”安括忽然没有刚刚那么火大。他恢复平静,淡淡地凝着对面的少女。不禁赞叹她的稳重和淡然。 相比较,安阳长公主比她还大呢,可这份稳重和淡然却是做不到的。 木宁夕平声静气地说:“四国皇帝为一己私欲,连年征战,百姓之苦又有谁能知晓。胜,百姓苦;败,百姓苦。与其让四国皇帝为野心而残害百姓,不如让我来做个恶人,称霸天下,还百姓一方静土安居乐业。” 安括听懂了,她这话中的意思是在控诉为君者不顾百姓的生活苦难,只为扩充国家土地。 “扶柔,朕在此承诺,朕会成为一个亲民爱民的好皇帝,绝不会给你称霸天下的借口。” 木宁夕微微一笑,突然跪下,“请皇上成全,让我嫁给司徒天逍,掌控贝州城兵权,领兵攻打幻月山庄,为皇上解忧。” 安括龙目一亮,原来她说了这么多,就为了亲自毁掉幻月山庄。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在临死前报仇。 幻月山庄于南晋国也是一个心腹大患。若木宁夕能在死前毁掉幻月山庄,杀掉月老夫人,那么他也可以高枕无忧。 安括一面想要这个小女子,一面又想要利用她。痛定思痛,最终他的皇权战胜了欲望。 “好,朕答应你。赐婚司徒天逍,下月初十完婚。” 木宁夕莞尔浅笑,磕头谢恩。 “谢皇上!” 第402章 注定,司徒家媳 南晋皇宫,承政殿。 朝堂之上,朝臣静默不语。 龙椅之上,皇帝面色阴沉。 此刻的氛围不亚于收到贝州城失守时的沉重。不为别的,只为龙椅之上的帝王心情不悦,众朝臣只能装作缩头乌龟、保命第一。 拂晓时分在天牢的院子里与木宁夕的短暂相见,嘴枪舌战之后又忍不住龙庭震怒,小小的西都国公主竟敢公然在南晋国的天子面前嚣张地说要“称霸天下”? “可笑之极!”安括暴怒的一扫龙案上的奏折,腾得一下站起来,瞪圆眼睛指着下面的众朝臣,大骂:“混账!没用的混账!” “皇上息怒!” 由丞相庞甫和信阳侯领头,众朝臣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 “息怒个屁!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若你们能领兵收复贝州城,朕何故会被小小的西都国和亲公主威胁?” 安括震怒,恨不得立即命禁卫军将这些无能的臣子拉出去斩了。 众朝臣心虚,汗颜,胆颤心惊。尤其站在右边的武臣们,个个面如土灰,恨不得脚底下有个洞儿,一头扎进去装龟孙子。 “称霸天下?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在朕的面前嚣张的说……”安括气得双手叉腰,绕过龙案在白玉台上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愤愤不平地骂:“她要称霸天下!” 众朝臣皆惊愕不已。这是何等的惊天之语。 忽而,左边最靠后的一个角落里暴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引得安括及众朝臣皆扭头望去。 “程儿,大殿之上,皇上面前,休得无礼。跪下!”兵部侍郎李典慌忙走过去,大声喝斥,“不孝子,还不快跪下!” 李程敛笑,向父亲作揖行礼后,缓缓走出列来,站在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拱手道:“微臣失礼,请皇上恕罪。” 安括叉腰站定,垂目端详跪在下面的少年。眉清目秀,长得还算周正。但比起自己的那几个皇子们,气质差了一些。比起司徒家的几个,也差了不少。比起信阳侯的两个孽障孙子,好太多了。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李程属于不上不下的平凡人。 安括在心里给李程打了一个“凡夫俗子”的标志,才沉声问:“你才刚笑什么?” 李程才要开口回答,就听到旁边人堆里父亲李典故作不经意的轻轻干咳声,提醒他说话要小心。 “皇上,臣在笑那小小的西都国公主自以为领兵收复贝州城就能成为一代名将。”李程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语速,平缓的嗓音,自然而然的让人信服他的话。 见安括没有再开口,他继续说:“臣与士彦兄,士弼兄同被关在笼子里。那西都国公主先用箭射伤士彦和士彦二位兄弟,之后与北契国大王子对阵。可怎么看都不像是领兵攻城,更像是里外串连演一出戏罢了。” “你是说……她与博古响勾结,演一出戏给朕看?”安括皱紧眉头,忐忑不安地绕过龙案,坐回龙椅之上。 李程拱手,“皇上,臣在贝州城从未见过至尊狼王的身影。可西都国公主和司徒少将军口口声声说借兵者乃至尊狼王,而且司徒少将军死后尸体已失踪。这……又作何解释呢。” 安括及众朝臣皆沉默,而司徒善走出来,颤颤微微地跪下叩首,凄凄然道:“逍儿的尸体已由老臣的二孙司徒穹运到狼山,请白医鬼手救治。若命大,可活;命微,神仙难救啊。” “司徒穹认识白医鬼手?”安括盯着司徒善,精锐的龙目闪动点点煞气。 司徒善淡定地回答:“禀皇上,老臣的二孙司徒穹自小混迹江湖,早年与白医鬼手曾有十日之缘。故而请他为逍儿救命,若救得便救,若救不得也不强求。” 安括双手支掌在龙案上,龙目炯炯地盯着跪在下面的花甲老人,冷冷地问:“那司徒天逍到底是死,还是没有死呢。” 司徒善欲开口回答。听到殿外一声细语,一个小太监匆匆而入,在陈公公耳边说了什么。又有陈公公低声禀告给安括。 安括眼睛微眯,凝了殿门口片刻,朗声道:“宣。” 陈公公颌首,挺直腰板,操着一口公鸭嗓儿,喊道:“皇上有谕,宣皇后,二品诰命夫人司徒杭氏觐见——!” 李程和司徒善皆起身,退到两旁。 少时,皇后李凌柔和杭氏一前一后步入大殿,一齐向皇帝请安。 安括扫一眼李凌柔,又瞥一眼杭氏,“平身吧。” “谢皇上。” 李凌柔与杭氏又行了礼,才端正站直,垂眸,端肩,一副淡然无波的神情。 对于皇后和杭氏的到来,安括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安。他深知李凌柔对扶柔公主很是看重,可杭氏为扶柔公主而来就不能不多想几分。 安括沉气丹田,故作云淡风清地挥挥手,说:“司徒夫人今日入殿请安,朕甚是欢喜。若无事便退下吧。” 皇帝下逐客令,傻子都知道他是怕杭氏在殿上说出什么出奇不意的话来惹他不悦。 可偏偏,杭氏就是抱着惹怒皇帝的想法来了。 杭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未言,绢帕已捂上脸颊,无限悲怆凄哀地嚎啕大哭。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皇上恕罪!臣妇有罪,请皇上开恩,请皇上恕罪啊!” “呜呜……啊啊啊……皇上恕罪啊!臣妇有罪!请皇上开恩!” …… 一阵没头没尾的哭求皇帝开恩,别说安括懵了,连日夜同衾五十载的司徒善也傻了。 信阳侯和庞丞相更是抚额无语。 众朝臣像被电击了似的,全部呆滞的木桩一样站着,看着由跪变成趴的杭氏,几乎匍匐在地的大哭。 “司徒善!”安括隐怒,瞪向呆若木鸡的司徒老头子,“你你你……还不快把你的婆娘拉回家去。” 司徒善缩缩脖子,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不是老臣不想,是……不敢呀!” “哈哈哈哈……司徒老将军,你……惧内啊?”信阳侯暴笑出声,讽刺道:“堂堂南晋国大将军竟然是个惧内之人,传出去有损我国威名。” “威名算什么,臣妇的三孙儿命运不济,年纪轻轻就遇到如此横祸。他身为皇上的忠臣良将,本该为皇上分忧解劳,保疆驭土。不曾想,他竟……呜呜呜……他再不能忠君护国,保护百姓不受他国欺负。我的三孙儿啊!你的命怎么这般苦哟!” “杭氏,大殿之上如此无礼,朕能体恤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悲,但你也该有个分寸。”安括冷下脸,不悦地瞪向杭氏。 杭氏一阵哭天抹泪,见皇帝黑了脸,她胡乱抹花妆容,跪起来,磕头,“皇上,请皇上为臣妇的三孙儿司徒天逍作主。” “作主?”安括似笑非笑,随口问:“作什么主啊?” “配、阴、婚。” 杭氏字字铿锵有力,半点没有刚刚悲痛欲绝的样子。她泪光闪动,花妆的老脸却浮现一抹“欲与天斗”的刚硬豪气。 安括暗咬牙,说来说去,哭哭闹闹,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扶柔公主嫁入司徒府的事情。 “不准!” 没得商量。他虽然在天牢答应扶柔公主赐婚的请求,但是他至今没有决定好。他还想再拖一拖,也许扶柔公主会回心转意呢。 “皇上,臣妇的孙儿命苦。用了整整五年寻找心爱的女子,终于见了面,动了情,可他还是用命为她挡箭。” “臣妇不服。臣妇的孙儿死了,臣妇要她用一辈子来偿还。” 别和不讲理的女人计较对与错。她认为是对的,即便是错也是对。尤其是最爱胡搅蛮缠的老女人。 安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李凌柔。此刻她像个局外人一般平静,面带芙容笑,恬静而淡然。 “皇上可知扶柔公主为何回到汴州城,忽然全身散发出尸腐的恶臭味儿吗?”杭氏突然发问,安括一愣。是啊,他也在苦苦寻觅发臭的根源是什么。 安括静下心来,“你可知道原因?” 杭氏点头,“臣妇当然知道。因为这散发恶臭味儿的扶柔公主,命中注定是司徒家的媳妇,是老天爷安排的。” “哈哈。”信阳侯大笑,讽刺道:“多日不见,司徒老夫人信口雌黄的本事越来越熟练啦。老天爷?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司徒老夫人也敢在皇上面前说出来。” 杭氏冷笑,“信阳侯别不信邪。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出来。欺君之罪,不是玩闹的。” 信阳侯讪笑,“是呀。老夫正想提醒司徒老夫人,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杭氏坦然地点点头,“故而,臣妇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扶柔公主的确是老天爷安排的,命中注定是我司徒家的媳妇。” 安括冷蔑的质问:“口说无凭,你让朕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 杭氏还真没有想到什么证据。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皇上。老臣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凭证。” 丞相庞甫走出来,向皇帝作揖,说:“听司徒老夫人所讲的老天爷安排的婚事,老臣想到当年一件稀奇之事。” “哦?什么稀奇之事?”安括饶有兴味地看着庞甫。庞甫与司徒善走得很近,朝堂上两两相护,与信阳侯形成抗衡的政敌。于皇帝而言,权衡之术便乐于见朝臣两相斗争。但是此刻,安括却恨得牙痒痒。为了一个女子,连丞相都牵扯进来搅浑水。 庞丞相作揖,恭敬道:“老臣想到当年司徒老将军成亲那日,司徒老夫人亦是全身臭气熏天,连上门道喜的宾客有几个熏得昏死过去,很是狼狈。” “哦?还有这等事情。”安括皮笑肉不笑地在司徒善和杭氏的脸上瞟来瞟去,“朕怎么不记得呢。” 庞丞相道:“当年的司徒老夫人因这身恶臭味儿,连个媒婆儿都不愿上门作媒,是远近闻名的待嫁老姑娘。后来偶遇司徒老将军,这才配成一双。” “奇就奇在,司徒老夫人嫁入司徒府的第二日,这一身的恶臭味儿便消失无踪。可见是天作之合,该是一对夫妻。” 庞丞相口若悬河的八卦着,恨不得把自己当作长舌妇,一个劲儿的普及当年之事。 “天作之合?”安括冷笑,“难道不是故意为之吗?” 第403章 兵权,反将一军 庞丞相闭了嘴巴。 “皇上,庞丞相这话错了。”信阳侯走出来,看向庞丞相,笑说:“庞丞相的记性不太好吧。司徒老夫人乃是山匪之女,即便她全身散发香气怡人,也无人愿娶。一个山匪的女儿,除了司徒老将军中计,迫于无奈娶入家中。试问还有谁也冒天下大不为,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为妻。” “信阳侯这话错了。”司徒善开腔,深情款款地看向站在一丈之外的妻子,瞬时笑得连皱纹都堆在一起,“我的老太婆可是当年元太后都称赞不已的女英雄。天下间,能与我的老太婆一战的人屈指可数。” “老头子,你又说我爱听的话。”杭氏走过来,伸出手握住司徒善的手,“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呀,若年轻十岁,定要亲自领兵去收复贝州城,哪里还轮得到西都国的小丫头。” “对对对,你比她强多啦。”司徒善笑呵呵的哄着老太婆高兴。 杭氏果然一脸傲娇地扬扬眉,咕哝:“算你识相,当年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娶我入门。” “唉,别提了。”司徒善握住杭氏的手,“为了娶你,我差点被我爹用军棍打死。” “还好公爹手下留情,不然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好夫君。”杭氏同样感慨,笑眯眯地走近一些,双手握住司徒善的一只手。 温馨的一幕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男人。他们也娶妻,纳妾,生子,生孙。可仔细想想他们这一辈子与正妻的生活却没留下什么感动,更多时候留恋在妾室和外面的红颜粉蝶。正妻,于他们而言,那是个摆设。 “司徒老将军,我可羡慕你啊。”一个年纪相仿的同僚堆着一脸的笑,无羡慕的感慨。 司徒善嘿嘿一乐,手握得更紧。杭氏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禁不住娇羞地低下头偷笑。 朝堂里,朝臣们纷纷向司徒善和杭氏说着恭维的话。 龙椅上,安括盯着司徒善和杭氏相握的两只手在愣神。那是两只饱经风霜的手,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击退北契国的侵犯,将西都国的散兵赶出南晋国边境,还曾经一起血战东楚国的大将燕伍(东楚国大将军燕增的父亲)。 “退朝。” 没由来的,安括回神,大喊一声便起身离开,吓得众朝臣皆是一愣。 杭氏疑惑,“哎?这就退朝啦?老太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司徒善闷声笑,“走吧。你也闹够了,还想怎样。” 杭氏狡黠地眨眨眼,对着司徒善竖起大拇指,压低嗓音,“老头子,睿智!” “你啊,聪明。” 司徒善哈哈大笑,拉着老太婆的手往宫外走去。 不用猜也知道,老太婆这一闹,皇上中计啦。 天牢。 才短短相隔两个时辰,再次回到天牢的院子里,安括的心情很低落。他想告诉扶柔公主,他后悔了,他不想将她赐婚给一个死人。可他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再次相见,虽猜不出皇帝的来意,从挫败到纠结的神情看来,他还没有决定下旨赐婚的事情。或者说,他在玩拖延的把戏。 白天的秋风很硬冷,木宁夕选择一个迎风的位置站好。而陈公公让人将龙椅摆在背风的位置。 如此,风从安括的背后吹过,直吹向木宁夕。恶臭味儿也会随风而动,不会臭到他。 “皇上又来看臣女,是准备宣旨吗?”木宁夕含笑如花,语气轻松的调侃。她似乎并不急于知道结果,这个问话不过是随口的话题,不至于因为无话可说而尴尬。 安括微敛失落的心绪,坦然道:“朕想反悔。” “嗯。”木宁夕笑容仍挂在脸上,没有什么起伏变化,但总有些说不明的距离,而且越来越远。 安括不确定地问:“你生气了?” 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 试问他一生之中,曾几何时对一个女子如此谨言慎行过?没有,连他念念不忘的初恋李凌容也一样没有过。 木宁夕站得累了,走到一旁的花圃石台上坐下,仰望天空刺目的太阳,心绪平静。 “皇上,你为何会喜欢臣女?因为臣女年轻,有活力?” “朕也不知道。” 安括摇摇头。若说因为扶柔公主是李凌容的女儿,他才会心动的。可是他明明知道面前的扶柔公主是假的,又为什么会喜欢呢? 木宁夕指着天空中的太阳,说:“皇上,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白昼太阳为王,黑夜月亮为主。它们交替出现在人间,可谁又能日日见到日月同辉的奇象?” “你想说什么?”安括定定地看着木宁夕。 木宁夕放下手,嫣然而笑,“皇上,你想要江山,还是想要臣女?” 安括乍然惊醒。难道…… “你想要朕的江山?” “若皇上执意对臣女倾心,臣女当然不会错过称霸天下的第一个好时机。”木宁夕傲气地扬高下巴,站起来,睥睨着对面的坐在龙椅上的安括,“臣女已说,称霸天下不过是想给百姓一个安稳生活。若皇上是明君圣主,又何惧臣女的称霸天下呢。” “你说的对。”安括点点头,“如此,你决定嫁给一个死人,是为什么呢?你的称霸天下又如何实现呢。” “臣女也说过,嫁入司徒府,为了是毁掉幻月山庄。”木宁夕眼中泛出浓浓杀意,让曾经久经沙场的安括亦感到恐怖。这个女子,没有她表象的那般纯粹。 安括心绪不宁,不知为何对她“称霸天下”竟觉得非玩笑话。她是认真的,而且比任何人都野心勃勃。 “好。朕答应赐婚,但是……朕也有一个条件。”安括稳坐龙椅之上,气定神闲。此刻,他是天子,是掌控南晋国的帝王。 木宁夕微微一笑,表情淡淡的,“皇上请说。” 安括比出三根手指,肃目道:“朕要你训练出三十万精兵。” “可以。”木宁夕迎风而立,秋风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像一帘飞泻的黑色瀑布。她目光熠熠,樱粉唇瓣微微翘起,贝齿开合之间,清亮的嗓音说出让安括瞪圆眼睛的要求。 “皇上,臣女收复贝州城有功,此军功的赏赐……就用贝州城兵权来赏赐臣女吧。” “好大的口气。你想要贝州城的兵权?”安括哑然失笑,他堂堂南晋国的兵粮重镇竟要一个小女子来领兵驻守,说出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木宁夕平静地含笑,说:“若皇上赏了臣女,臣女会送皇上一份大礼。” 安括饶有兴味地睨着对面的小女子,问:“什么大礼?” “瓦、朗、关。” 三个字出,漫不经心的安括再一次瞪大眼睛,“你说真的?” “比金子还真。”木宁夕浅笑依然。她料定瓦朗关是块肥肉,皇帝一定会垂涎三尺的。 安括心思一动,“好。朕准了,赏贝州城兵权,直到你死之日,朕再收回兵权。” 木宁夕冷笑,“皇上错了,臣女所要的贝州城兵权,要随臣女一同嫁入司徒府。就算三十日后臣女毒发身亡,贝州城兵权也会留在司徒府。” “凭什么?”安括怒了。这不等于白忙活一场吗?他命龙隐杀去混水摸鱼的暗杀司徒天逍为的什么啊?当然是为了借机收回贝州城兵权。哪知道司徒天逍死了,扶柔公主又跑来要兵权。 木宁夕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因为贝州城兵权是臣女的军功赏赐,是臣女的东西。” “不行。” “五十万。” 安括簇眉,“五十万什么?金子吗?你当朕是什么?卖官鬻爵吗?” 木宁夕伸出纤细的五指手掌,“五十万精兵和一座瓦朗关,换贝州城兵权。” “成交。” 安括毫不犹豫,直接答应。 他能不答应嘛。南晋国有一百六十万兵力,而其中仅有一半能上战场,余者都是吃空晌的皇亲贵戚。 “等臣女嫁入司徒府,回贝州城之后,会在贝州城等着皇上派去的五十万大军。” 这意思太明显。不赐婚,不赐兵权,掌不到帅印,休想让她帮忙练兵。 安括抚额,这小女子真精明。 “好。朕答应,明日便下旨,赐、婚。”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安括起身,瞟一眼迎风而立的少女。收敛仅有的一丝不舍,他重整龙袍,坐到龙辇上,由轿兵扛上肩。 “木宁夕,你有没有对朕……心动过?” 背对着她,说出最后的一句话。安括有点后悔,他突然不想听答案。 木宁夕没有看向他的背影,仰起头望向天空飞掠而过的鸟儿,平静地说:“皇上,臣女的心早已给了那个人。” 虽然已料到她的回答,可亲耳听她说出来还是别有一番苦滋味。安括闭上眼睛,任一滴清泪滑出眼角。 “来人,将她杖责五十。” “是。” 陈公公尖锐的嗓音儿答应着,回头心有不舍的看一眼木宁夕。打从第一眼见到她,陈公公就觉得她很熟悉,像是多年熟识的人一般。 皇帝之命,谁敢违逆。 纵然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也不过是个奴才。 “来人,皇上口谕,杖责五十。” “是。” 天牢的狱卒拿出长凳,杖棍在旁边等候。 木宁夕脱下狐裘斗篷,脱下有些脏污的襦裙,仅穿单薄的里衣走在瑟瑟秋风里。 身体冷,但心是热的。她的计划很顺利,正一步一步实现。 趴在长凳上,沉重的杖棍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木宁夕咬紧牙关硬生生挨着板子。 陈公公看她实在可怜,拿出自己的绢帕让她咬着,“新的。” “谢谢陈公公。”木宁夕淡淡一笑,张口咬住叠好的绢帕。 一板! 二板! 三板! …… 眼前一黑,只听见寿王的怒吼声。 之后,世界安静了,诡异的安静了。 第404章 查出,匿名之人 汴州城,信阳侯府。 散了早朝,信阳侯回到府中,沐浴更衣之后便来到书房。 此刻已有一个黑衣人在书房等候多时。 信阳侯进门,那黑衣人顺手将门阖上。等到信阳侯稳坐在椅子上之后,才拱手行礼。 “如何,匿名奏折之事,可寻到那人是谁?” 信阳侯平静地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黑衣人没有出声,只拿出一张纸条平展放到桌上。 信阳侯垂眸,纸条上写着两个字:李程。 “是他。” 信阳侯食指和中指夹起纸条,仿佛在用眼睛描绘那两字的笔法,鄙夷道:“他竟然敢背着他老子在暗地里搞阴谋诡计。果然是出生牛犊不畏虎,有勇气、有魄力。” 想想从贝州城一路回来,李程把自己隐藏得像透明人一样。可他的眼睛却不透明,时时刻刻注意着信阳侯和木宁夕的动作。 “比起自家的两个孽障,人家的孩子果然是好的。”信阳侯撇撇嘴,有点对自家孩子的恨铁不成钢。同样的年纪,学识也相当,明明他信阳侯府的背景更硬气,可他家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废物。 以前羡慕人家司徒一族的孙子辈,司徒宕、司徒穹、司徒天逍、司徒昊,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 现在呢,连小小的兵部侍郎的孩子都比他的孙子有谋略,有胆识,有诡计。 “唉,家门不幸啊。”信阳侯怅然,只希望若夫人肚子里的老来子是个有出息的。 想到自己年过五十岁还能有个老来子来尽孝,光宗耀祖。信阳侯想想就乐呵。等他掌控南晋国的政权,死后留给这个老来子还来得及呢。 “侯爷。”黑衣人试探地提醒。 信阳侯回神,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老脸,尴尬地咳一声,“去,把李程给本侯绑来。若是抵抗,直接打晕了带回来。” “是。”黑衣人应声,悄无声息的离开。 信阳侯看看纸条上的名字,不知道兵部侍郎李典得知自己的儿子闯下大祸,会不会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一命呜呼呢。 楚王府,碧波台。 信阳侯得到消息的同时,楚王也得到消息。 隐卫跪在地上等待主子命令。楚王洒一把鱼饵到塘子里,欣赏锦鲤争抢食物的激战,顿时觉得热血沸腾。 “还有呢。” 隐卫答:“还有,信阳侯的探子也查到消息。” 楚王神色一滞,“去,把李程带来见本王。” “是。”隐卫闪离。 “动作要快,抢在信阳侯的探子之前下手。并且,要让信阳侯的人看到。”楚王丢下手里攥着的鱼饵料,拍拍手掌,冷笑:“看来信阳侯与小宁儿合作是认真的,不然……” “楚王爷该行动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楚王微愣,回头,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谢过楚王爷。”少年作揖行礼,面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眉眼间平添一丝忧伤。 楚王开心不已,看着他,说:“你是知道他的事情才回来的吧。” “是啊。”少年微点头,“回来的路上见过石梅庄主,听到一些消息。” “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楚王叹气,又说:“可惜小宁儿在天牢里,不然你也该见一见她。” “寿王爷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对小宁儿杖责五十。寿王爷已赶去救人了。”少年拱手,“见过楚王爷之后,我要回家去见见爹娘。” “去吧。”楚王挥手,“只要你留下,相谈的时日多着呢。” “正是如此。” 少年拱手鞠躬,见楚王让他退出去,才转身离开。 望着少年的背影,楚王若有所思。真的是为了回来确认司徒天逍的死讯吗?为什么隐隐之中还有一丝诡异呢。 楚王没有思虑多久,隐卫便将李程套了麻袋绑回来。 重见天日,隐卫拿出李程嘴巴里塞的麻布。 李程吐出一口恶气,仰头看向楚王,“微臣见过楚王爷。” “松绑。” 楚王坐到石舫内的椅子上,指着旁边的一个小矮凳子,“坐吧。” 李程瞥一眼那小矮凳子,拱手:“谢楚王爷赐座。”随之坐下,又整理一下皱乱的长袍。 楚王屏退隐卫,等婢女送上新烹的香茶,浅啜一口才悠悠开口,“匿名奏折出自你之手?” 李程微怔,没想到楚王会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这做法不太像他的风格,但又觉得符合他的脾气。 “不瞒楚王爷,是微臣之手。” “胆子不小,做法却拙劣,不值得赞许。”楚王客观点评,让李程脸面上有点尴尬。 “楚王爷的意思是……微臣该在朝堂之上直接奏报吗?”李程表情平静,可内心却翻江倒海。 楚王勾唇莞尔,“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且匿名奏折很容易被查出。难道你没有想过试用别的招术来打击信阳侯吗?” “想过,但不可行。”李程如实回答。 楚王叹气,“本以为表弟是个聪睿之人,没想到是个只懂得逞匹夫之勇的人。” 表弟? 这是楚王第一次这般亲近的称呼自己。李程有些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拱手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楚王含笑问:“你了解扶柔公主吗?知道她的底细吗?” 李程面色一冷,“楚王爷,微臣之所写匿名奏折,正是为了破坏扶柔公主与信阳侯之间的合作,为了保护南晋国不被信阳侯窃去,微臣会竭尽所能,保护南晋江山。” “好!”楚王拍手大赞,“此话说得本王心悦不已。可是……”故意将李程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语气直转急下,唉声叹气道:“可是你空有抱负,却没有谋略之才。” “楚王瞧不起微臣,微臣知道。”李程内心愤愤不平。难道只有司徒家的人是谋略之才,他们生来就是精于算计的能人吗?为什么楚王和寿王都倾向司徒家的人。 即便李程是个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睿智如楚王,只须观察一下李程的眼神,即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招儿还是向司徒天逍学来的,可惜他却从来没有成功探查过司徒天逍的心思。 同样心思缜密之人,李程与司徒天逍相比,就是装出来的。偷学的东西徒有其表,不过是骗骗人罢了。 楚王放下茶杯,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八个字。 “你看看。” 李程起身接过,又坐下。仔细地将八个字通读一遍,心里一惊。 “楚王爷,这……” “先嫁入府,后夺兵权。”楚王幽幽念道,“这是她与信阳侯合作的原因。只要信阳侯帮助她嫁入司徒府,那么她将夺下司徒一族的兵权。” “然后呢,她将兵权交给信阳侯吗?”李程忐忑难安。若是木宁夕将司徒一族的兵权交给信阳侯,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再没有谁能阻拦信阳侯窃国的脚步。 楚王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此妖女定要斩草除根。”李程眼睛迸射出冷戾的杀气。他空出的一手握紧成拳,指骨上青筋暴突。 楚王摇头,“你太小瞧她了。” “楚王爷很了解她吗?” 对于李程的反问,楚王气定神闲,淡淡地开口道:“不算了解,但看得清楚。” 李程冷笑,讽刺道:“楚王爷就不怕看走眼吗?” 楚王哈哈一笑,“怕,当然怕。但本王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吗?”李程将纸送回,站在楚王面前,“微臣也要用自己的真本事让楚王爷相信,你这次看走眼了。” “李程,你不觉得她并没有表象上那么单纯吗?”楚王专注地看着李程的眼睛,“你若不想死得更快,最好别打木宁夕的主意。” 李程鄙夷地冷睇,“难道楚王爷也被那妖女迷惑?” “看你执迷不悟的样子,本王很欢喜。”楚王没有直接回答,起身便走。与李程错身而过时,似笑非笑,“你若死了,别怪本王今日没有提醒你。她,不是你能随意动的人。” “多谢楚王爷的提醒。” 李程并不接受楚王的善意,绝然离开。 信阳侯府。 主院的秋菊花争相绽放,难得的悠闲时光没有人打扰,信阳侯独坐在花圃边的软榻上看书,时而欣赏欣赏秋菊的娇美。 “侯爷,属下该死。属下去晚一步,李程被楚王爷的隐卫带走了。”黑衣人跪在旁边,懊恼自己的脚力怎么不再快一些。 信阳侯放下书,“去领三十棍。” “谢侯爷。”黑衣人悄然离开。 信阳侯捻起一瓣菊花瓣放到茶杯里,“何事?” “侯爷,天牢的消息。皇上杖责五十,寿王爷去救人,但皇上下令不准扶柔公主离开天牢半步。”护卫低声禀告,又说:“扶柔公主请侯爷想办法搭救。” “拿一颗药丸给她。”信阳侯拿起书继续品读,仿佛刚刚的这些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劳他多费心神。 护卫离开,心里琢磨着侯爷什么时候和扶柔公主扯到一起去了。难道侯爷也如同皇上一般,喜欢上扶柔公主? “站住,去哪里?”若夫人在院门外见到护卫出来。 护卫恭敬地行礼,“若夫人。” “去做什么?”若夫人好奇。 护卫答:“送药。” “给谁?”若夫人追问,心里一阵慌乱。难道侯爷在外面也有女人了? 护卫面露难色,“一个女子。” 这样回答总该放过他吧。 若夫人神情一滞,“去,去吧。” “是。” 护卫离开。 若夫人回眸望着院子里半躺在榻上抱书品读的信阳侯,心思沉了沉。她一定要查出那个女人,绝对不让侯爷再带女人回府来威胁她的地拉。 “若夫人来了。” 第405章 搭救,十万精兵 院子里,信阳侯听到老管家的声音,抬眸便看到大腹便便的若夫人。 “你怎么来了。” 还有四个月,她即将临盆。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儿会不会急着出来见爹爹呢。信阳侯如是想着,不禁露出笑容。 若夫人一手拂着肚子,另一手支掌着酸疼的后腰,慢慢走进院来,微微屈膝行礼,绵软娇柔的喊一声:“侯爷。” “过来坐下。” 即便若夫人怀着孩子,信阳侯也照样受礼。男尊女卑的礼教要守,而且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 虽然若夫人肚子里怀着他的老来子,但她是妾室,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婢女,没什么特殊的。 “侯爷,刚刚看到护卫出去送药,说是送给一个女子。不知道……呃——”若夫人的话没有说完,纤细的脖子已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而且有收紧的趋势。 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的气息,质问:“你敢监视本侯?” “没、没有。妾身,不、不敢!”若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手慌乱地抓住自己的襦衣下摆,脸色惨白。 “侯爷,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乱打听了。” 信阳侯阴冷的眸子闪动一丝恶狠,“再敢有下次,本侯直接命人剖了你的心出来。” “是是是,妾身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若夫人全身瑟瑟发抖,若不是脖子上的大手固定着,她几乎要从凳子上摔下去。 信阳侯收回大手,改去抚摸圆滚滚的肚子,“这几日孩儿可乖巧吗?” 若夫人暗自吞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点头,“乖,很乖。孩儿是个鬼灵精,听到喜欢的人声音,闹得什么似的。听到不喜欢的人声音,就乖乖的一动不动。” “哦?还有这等事情。”信阳侯兴致大起,凑近圆滚滚地肚子,说:“孩子,我是爹爹,你……”抬头,满是期待的问:“动了吗?” 若夫人立即点点头,“动了!动了!”勉强扯出一抹娇媚的笑容,“看来啊。比起我这个怀胎十月的亲娘,孩儿更喜欢爹爹呢。” 信阳侯大喜,对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孩子啊。爹爹今日得了一件宝贝,等你出来就赏给你玩,好不好啊?” 若夫人装作欣喜的大叫一声,“哎哟!侯爷,孩儿高兴的在里面踢腿儿呢。” “哦?”信阳侯兴奋两眼放光。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那时他跟着皇上南征北伐,根本没有时间顾忌家里。后来有了孙儿们,当公爹的人也不能贴着儿媳妇的肚皮吧。所以,信阳侯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准父亲”的喜悦和期待感。 “侯爷,你再说点什么,看看孩儿还会不会闹了。”若夫人催促着。想要趁机拉近与信阳侯的关系,免于刚刚的那一幕再发生。 信阳侯有些激动,老眼泛出点点泪光,他拿一块玉璧,“这是西都国最值钱的宝贝,听说得此玉璧者能得天下。孩儿啊,等你出生后,爹爹就将这块玉璧送给你,好不好。” 若夫人瞬间惊呆了。得此玉璧者能得天下。那就是说,信阳侯若是窃下南晋国,那么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吗? “妾身代孩儿谢侯爷。”若夫人激动,起身行礼。 原本贴着圆滚滚肚皮的信阳侯吓了一跳,见若夫人如此激动,也没有责备什么。 命人好好的送走若夫人回东院,信阳侯悄悄离开信阳侯府。 长公主别院。 天牢之中,被寿王派来的御医治过伤,木宁夕才醒来不过半个时辰,被假扮狱卒的信阳侯府护卫塞了一颗药丸。立时,木宁夕又昏迷不醒了。 消息传到承安殿,安括立即命人送木宁夕回到长公主别院,并且派医术最好的太医令朱御医去为其诊治。 木宁夕被抬回曦宁园,信阳侯也同时到了。 曦宁园里,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围在床前照顾木宁夕。她们对木宁夕身上的臭味儿也越来越习以为常,不塞棉花团也不觉得恶心了。 当寿王陪着信阳侯一起进到曦宁园的园子里时,便看到安阳长公主亲自端着铜盆出来泼水。 “咦?信阳侯怎么会来?”安阳长公主错愕地眨眨眼,“侯爷是不是来错地方啦?” 信阳侯面皮一僵,冷斥:“长公主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说话呢。” “还能怎么说话呀。”安阳长公主哼气,“都怪侯爷的护卫,给小宁儿吃的什么药啊。” “你知道的还真多呢。”信阳侯笑笑,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颗解药,去给她吃了吧。” 打开瓶盖倒出来,置于掌心里一颗暗褐色的药丸,安阳长公主试探地问:“不会伤身吧?” 信阳侯微怔,明白安阳长公主的意思后,不满地想要拿回药丸,“若不信本侯,还回来即是。” “别呀。小宁儿指望这颗药丸复活呢。”安阳长公主眨眨眼睛,故意说得很夸张。 信阳侯立时乐了,少有的会与安阳长公主打趣,“你不怕吃坏她了?” “所以呀,我才想再要一颗先尝尝。”安阳长公主作势要吞下药丸。 “胡闹。药也是浑吃的。快去喂她,早点醒来也好吃些东西。饿坏了,本侯可不管。” 信阳侯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语气和安阳长公主说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寿王突然发现,自从十五岁成年之后,楚王、他、齐王和琰王再也没有像小孩子一样缠着信阳侯要吃的,要喝的,要玩的,要银子买东西。 那时的信阳侯,不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全部满足。当然,那时的信阳侯也如刚刚这般和蔼慈善,没有野心,只为辅佐皇帝,建功立业,壮大刘氏家族。 “寿王爷?”发现寿王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信阳侯有些不自在。 被唤回神的寿王尴尬地摸摸鼻子,“侯爷莫怪。本王刚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禁愣神了。” 提起他们小时候,信阳侯也感慨万千。 “是啊。那时候你们四个,真真是累死老头子啦。” 一句调侃,一丝回忆的甘甜,还有那个从未用过的“老头子”自称。此时的信阳侯是一位长者,是一位曾经被他们视为亲人的人。在年幼的他们没有得到过父爱的时候,给予了全部的感情和疼护。 寿王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泪光。他努力吸吸鼻子,略还浓重鼻音地说:“侯爷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多保护身体才是。” “人老了,也不值钱喽。”信阳侯感叹,望着夕阳西下的秋景,指着快要落山的半轮红日,“我正如那红日,已近风烛残年。前一夜脱鞋睡下,翌日清晨就不知道能不能再有机会穿上鞋子。” “侯爷别这么说。”寿王皱眉,不知不觉上前扶着信阳侯的胳膊,好似信阳侯已到了步履蹒跚的年岁。 信阳侯微微一怔,但笑不语,随着寿王来到院中的一座小花厅。 小花厅建得像一座亭子,四面有雕花窗阻隔外面的沁凉秋风。 小婢女送来烹好的茶,信阳侯与寿王一同品茶,等待木宁夕清醒的消息。 果然,时间不久,木宁夕便醒来了。 喝过汤羹,安阳长公主说信阳侯还在小花厅等着见木宁夕。 “我去见见就来。” 木宁夕让红线服侍换好襦裙,又在身上挂了一些香囊遮掩一点臭味儿。 来到小花厅,信阳侯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 木宁夕福了福,反而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门敞开着,多少能散出去一些臭味儿。 “能看你平安走出天牢,本侯也就放心了。”信阳侯打着官腔,慈眉善目又含笑。 木宁夕嫣然浅笑,起身福了福,“多谢侯爷相救之恩。” “谢就不必了。公主和本侯的盟友,救公主等于救本侯。”信阳侯也不怕寿王听到,直白的说出来反而让寿王,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异意。 木宁夕面不改色,处变不惊的温柔一笑,“侯爷这话说得真感动。只是不知道我该用哪种方式来报答侯爷的搭救之恩呢。” 信阳侯大笑,“痛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竖起大拇指,赞道:“小丫头聪慧过人,本侯佩服!” “侯爷过讲了。”木宁夕颔首,“我只是更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侯爷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 “好。那本侯就打哑谜了。”信阳侯拿出一张纸,“这,希望公主能答应本侯。” 木宁夕接过寿王递来的纸,上面写:十万精兵。 “十万兵力,是侯爷出呢,还是让我来招兵买马呢?”木宁夕疑惑不解。 “本侯有兵十万,你若能训练出八万,亦可。”也不怕被寿王听到,信阳侯毫不藏私,直接说出来。 寿王眼睛微眯,十万兵力,不可能的。 木宁夕抿唇,再看一眼纸上的字。 “可以。十万精兵,一个不少。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木宁夕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让乐月瑶吃下这个。” 信阳侯眼睛微眯,“据本侯所知,乐月瑶如今还在别院的晚香园里,为何要本侯下手呢。” 木宁夕摇头,“我要和乐月瑶一起出嫁。嫁入侯府之后,这颗药就是侯爷对我的承诺。” 信阳侯警惕地问:“什么承诺?” 木宁夕起身,“十万精兵不会用来对付我的承诺。” 信阳侯放下药丸,“即便没有这颗药丸,本侯也承诺。” “不,只有乐月瑶吃了药,我才能真正的安心。” 木宁夕福了福,“侯爷慢走,我身上有伤,先回屋去休养了。” “你何时练兵?” “等到乐月瑶吃下这药丸之后,我即刻为侯爷练兵。” 木宁夕拉着安阳长公和花羽蝶,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小丫头,果然聪明。” 寿王暗暗惊慌,小宁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第406章 刺客,取你首级 站在窗子前许久,直到寿王陪着信阳侯离开,木宁夕才让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也各自去歇息。 将屋子里的人全部屏退,木宁夕坐在窗前的榻上怔怔发呆。为逼皇帝赐婚,她承诺训练五十万精兵;为感谢信阳侯的搭救之恩,她承诺训练十万精兵,合在一起是六十万精兵,与她在狼山训练的人数一样。 “鬼一。” 轻唤声,鬼一果然出现。 “骆名流还在汴州城吗?” 鬼一点头,“在汴州城的一处隐蔽的外宅里,不日将起程回石梅山庄。公主有何吩咐?” “去把他叫来,我有事要托他去办。”木宁夕思前想后,还是骆名流亲自去更有把握。 鬼一垂目,“是。属下这就去传他过来。” “去吧。” 木宁夕摆摆手,懒懒地歪靠着,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不知道司徒天逍有没有平安回到狼山,有没有见到花老夫人。那个花老夫人为何会突然驾临狼山呢?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喃喃自语,亦消弥不掉心里的那一抹牵念。不知不觉,他们已分离三十多日。算一算狼山该入冬了,不知道狼宫里有没有准备狐裘和棉袍等等。 “红线?” 趁着身上有伤,她又闲着无事,不如做件棉袍给司徒天逍。 木宁夕起身,又唤了一声:“红线?青线?” 屋外静悄悄地没有回应。 “咦?她们去哪里了?” 伸长脖子,微微倾过身子透过门帘望向外面,发现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动。红线和紫线煞气冲天地握剑直指那黑影。 “是谁?” 木宁夕偷偷摸摸藏在袖子里的碧青匕首,放大胆子下地,慢慢走到门边。 忽然,一阵劲风刮过…… 木宁夕僵直身子,背脊靠入一具坚实瘦削的胸膛,颈侧划过一丝冰冷,耳边立即响起干哑的嗓音:“不准动!” 紫线和红线握紧长剑,瞪着挟持木宁夕的黑衣刺客,厉声警告:“不要伤害公主。” “不想我伤害她,你们放下剑,退后!” 黑衣刺客并没有被吓到,他坚定地横剑在木宁夕颈侧,另一手紧紧禁锢着木宁夕的纤腰。 木宁夕使个眼色给紫线和红线,颤颤微微地说:“好汉饶命。你想要劫财,还是劫色?” 黑衣刺客微微一怔,“劫财,你有多少?劫色,你全身恶臭,谁会劫你这种臭女人。” “喂,李程,你才是臭女人呢,你们全家都是臭女人。”被无缘无故骂成臭女人,谁会高兴啊。木宁夕气得握起拳头照着背后的黑衣刺客的脸打过去。 黑衣刺客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反击,也许是因为…… 即便木宁夕是柔弱女子,跟着狼山的士兵们练了三个月,力量已经大了很多。这一拳头打过去,还硬生生在男人的脸上。 蒙面的黑布瞬间被血浸湿,在黑布遮不到的喉咙处淌过一注血流。 “木宁夕!” 抓下蒙面的黑布,李程恼怒地瞪大眼睛,恨不得把木宁夕掐死。 木宁夕冷哼,推开李程,退到安全圈,“活该!谁让你没事跑来当刺客,本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李程愤愤,“你怎么发现是我?” “本公主的耳朵没有聋。打从你说出‘不准动’那三个字,本公主就知道是你呀。” 木宁夕骄傲地扬扬下巴。跟她玩狡诈,嫩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呢。她是谁啊?她是天下无敌的神偷,闭着眼睛都能通过声音辨别出方向,何况是一个熟人的声音。 “木宁夕,你比司徒天逍还狡猾。”李程咬牙切齿,刚出手就被识破。但是他心意已决,今夜定要取木宁夕的首级。 木宁夕撇撇嘴,打量李程的一身夜行装,“当刺客好玩吗?” 李程没有出声,见紫线和红线依然紧紧盯着他,勾唇:“好玩啊。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玩玩?” 木宁夕不被诱惑,果断拒绝,“不想。” 李程皱眉,若再让木宁夕拖延下去,恐怕会招来更多的隐卫。长公主别院里的护卫更是不能得罪,何况今夜连寿王也留宿在别院里。 一个念头闪动,李程身形如影,眨眼间便将木宁夕重新挟持于身前,另一手已握住木宁夕的手腕,而那只小手的匕首已“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木宁夕,你够聪明。可是我不能留你,否则南晋国早晚会毁在你的手里。”李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着,手掌突然一推,长剑刺入木宁夕背后,只要狠心一点刺穿心脏,她必死无疑。 “公主!” 红线和紫线伸手要拉开木宁夕,却恰恰少了一点点距离。 木宁夕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 刹那间,听得一声清脆的冷兵器碰撞声,伴随李程痛苦的呜咽。 “唔!放开我!” 木宁夕睁开眼睛,扭头,看见鬼二和鬼三别分站在李程的身边,而其余的七个鬼护卫站成攻与守的阵型,更将木宁夕隔开到安全地带。 “你们没有去休息吗。”木宁夕惊讶地看看九个鬼护卫。除鬼一去找骆名流,其余人都在。 鬼二禀告:“公主,我们一直都在。” “哦,谢谢。”木宁夕怔怔的点头。不知道她每日换衣服,脱衣之类的,会不会被他们看见呢。 “你们放开我!” 李程大吼,他奋力挣扎着,可双臂被鬼二和鬼三反扭向后,疼得他咬紧牙关,赤红了双目。 木宁夕露出狡黠的笑容,捡起地上的碧青匕首,痞痞地笑着走到李程面前,“李大哥,你为何来刺杀我呀?我何时成为南晋国的祸国之人,啊?” 李程咬牙,愤懑地大骂:“木宁夕,你与信阳侯联手夺兵权,难道不是为了毁掉南晋国吗?” “木宁夕,你们一个个的狼子野心,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木宁夕,快点放了我!听到没有,放了我!” 李程扯着喉咙大喊大叫,恨不得杀了面前的少女。或者…… 木宁夕挖挖耳朵,“别叫啦,曦宁园的大门已经落了锁,即便你的声音能传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安阳长公主和寿王爷的园子离这里很远,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求救的计策被识破,李程已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的贱女。先是勾引司徒天逍,再诱惑皇上,现在又来蛊惑信阳侯。看来幻月山庄的月老夫人选对了人,你的确是个祸害。即便没有下毒将南晋国毁掉,但这步步算计也足够鲸吞蚕食,将南晋国一点一点毁了。” “李程,你这么怕我和信阳侯合作,是因为……你也想窃国吧。”木宁夕似笑非笑,凑近李程的耳边,说:“你,要不要与我合作?等我利用完信阳侯,我们一起除掉他,如何?” 李程心跳加速,他的确想除掉信阳侯,但他不相信木宁夕。她敢在此时此刻说出除掉信阳侯的话,未来也会找到另一个合作人来除掉他。 “木宁夕,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想拉我一起陪葬,休想!” 木宁夕抬手拍拍李程的脸,“傻子,想与我合作,你还不够资格。” 李程被那轻蔑的语气激怒,他不顾双肩的巨痛,奋力挣扎着要用头撞击木宁夕,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公主,与其和他浪费唇舌,不如一刀杀了便是。” 大门从外面推开,骆名流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 “石梅庄主?”李程惊讶。虽然他耳闻石梅庄主与木宁夕的交情匪浅,但却没有想到木宁夕一声令下,他竟然来了。 藏身在这屋子里,将木宁夕吩咐鬼一去找骆名流的话全部听入耳里,李程先前还不确定木宁夕有那个面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四国皇帝都很难请得动的富商骆名流,竟对木宁夕言听计从。 “李监军,看来你很闲啊。”骆名流站在李程面前,“夜里不好好在家歇息,跑来公主的闺房……似乎不太好吧。” “呵呵,石梅庄主不也是跑来公主的闺房吗?”李程气势不减,言语间丝毫不相让。 骆名流眼光闪动杀意,手中的玉佩向上一抛,人动,影动,出掌…… “噗——!” 一口鲜血吐出,李程眼前昏花,看不清,避不及,迎面又挨了一掌。 “李监军,第一掌骆某人只用了三分力,第二掌骆某人用了七分力,那么……接下来的第三掌,你若撑得住,今夜刺杀公主之事,骆某可当作没有发生过。若你撑不住死在骆某人的掌下,也只能怪你自己啦。” “骆名流,你若杀了我,我爹决不会放过你的。” 脑袋眩晕得厉害,李程已看不清面前的影象。他依着声音辨别出骆名流的位置,还有一股恶臭味儿来分清木宁夕的所在。 “今夜,我定要取妖女的首级。” 人已经快要昏死过去,可一丝执念仍支掌着李程。他要杀了木宁夕,揭发信阳侯的阴谋,得到皇帝的信任,然后娶安阳长公主为妻,成为当朝唯一的驸马。 “木宁夕,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木宁夕慢慢走上前,伸出手在李程眼前摇一摇,“来人,李程得了失心疯,神智不清,送到疯人塔去。” “慢。” 俊美的少年走过来,对木宁夕微微躬身作揖,“在下庞子卿,请扶柔公主饶了李程的性命吧。” 木宁夕不悦,质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皇后的亲戚。” 第407章 男神,庞大公子 经少年提醒,木宁夕沉默片刻,扫一眼昏过去的李程。 “不能把他送去疯人塔,那怎么办?” “送去楚王爷的府中,请楚王爷来判罚吧。” “也好。”木宁夕点点头。相信楚王是不会包庇自家亲戚的。“鬼二,鬼三,你们送他去楚王府,把今夜之事全部禀告给楚王爷听。” “属下遵命。” 鬼二和鬼三像提一袋大米似的轻松,把李程提着往外面走去。 鬼一领着其余的鬼护卫继续隐在暗处保护。紫线和红线到外面去守着,再有青线和黄线到东厢的小厨房去做些吃食。 屋子里,只留下木宁夕,骆名流和庞子卿。 木宁夕端坐在榻上,端详坐在对面的翩翩俊美少年。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她见到许多俊美的男子,和一些相貌平凡的男子。还有红衣伪娘的中灵也是独特气质的美男。 坐在面前的俊美少年又是另一种风格。少年穿衣很朴素,可烛光下映射精美暗纹的绸缎又是稀有的珍品。一匹缎,千两金,这不是小小平凡百姓家能穿得起的。再看少年的面容,不知不觉有点点熟悉,可木宁夕确定之前从未见过面,包括原主宁儿的记忆里也没有这号人物。 “三嫂嫂,在下是庞子卿,家中尊父官拜南晋丞相。”庞子卿起身,拱手,自我介绍。 木宁夕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觉少年很眼熟呢,原来是丞相庞甫的儿子。庞丞相为人圆滑,谋智过人,才高八斗。对南晋国忠心耿耿,是个忠臣。与司徒家的交情也不错,明里暗里护着司徒家的人。 “庞公子别客气,请坐。” “谢三嫂嫂。” 庞子卿顽皮的眨眨眼,故意用惊奇的表情,上上下下的打量木宁夕。 “骆名流,三哥苦苦寻找五年的女子就是她呀。” “是啊。”骆名流点点头,“主子派了多少人出去找都没有音讯,没想到她竟被月老夫人藏起来了。” “藏得够深啊。当年我亲自去幻月山庄也没有得到蛛丝马迹的线索。”庞子卿咬牙,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老毒妇真够阴狠的。” “是啊。”骆名流叹气。 庞子卿冷眼瞧着骆名流,“你除了‘是啊’,还能说些别的吗?” 骆名流宝贝似的把玩着洁白的玉佩,“没功夫和你瞎叨叨。我心里有事,正郁郁不欢呢。” “还能有什么事?”庞子卿嗤笑,“难道你听到北契国的一些传闻吗?” 骆名流微怔,“什么传闻?” 庞子卿嘿嘿笑,“你的那个冤家失踪了,听闻北契国大王病重,三王子博古哲出来寻解药。之后没多久,你的那个冤家也失踪,闹得北契国满城搜捕,很是热闹呢。” “她失踪?跑去哪里?”骆名流大惊,一下子站起来,抓住庞子卿的胳膊用力摇,焦灼的厉声喝问:“你快告诉我,她去哪里啦?” 庞子卿被摇得头昏,安抚地拍拍骆名流的胸膛,“骆大哥,别急别急啊。她失失踪也不是一次两次啦,也许过几日就会回去的也说不一定呢。” “不一定个屁!”骆名流抬腿便要走。 “站住!”木宁夕叫住欲奔走的骆名流,“我让鬼一叫你来,有事要请你去狼山见见他。” 骆名流微怔,对呀,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怎么就这么不知礼数呢。 “公主恕罪。” “无事。你担忧心爱之人,我能理解。”木宁夕莞尔一笑。看来骆名流已经寻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不需要别人来操心喽。 骆名流汗颜,吱唔着解释:“公主不要误会,属下没有……心爱之人。” “心虚。”木宁夕调侃,指指骆名流脸上闪动的一丝尴尬,“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心虚。” 骆名流更加无地自容,“公主,什么要事让属下去办?” “好好好,当然是大事。”木宁夕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骆名流,叮嘱道:“你亲自带信回狼山见他,告诉他一定要按照这信里的安排。还有,我会想办法让皇上赐贝州城兵权,让他一定要留在贝州城等我的好消息。切不可冲动。” “是。”骆名流接过书信贴身放好,拱手道:“公主,那……属下去了。” “去吧。等事情办完,你也快去寻寻心爱之人,别让她被人惦记上。”木宁夕特别提醒一句,笑盈盈地说:“好姑娘最能迷惑男人,万一你赶去晚了,她已被别的男人看上怎么办呀” 骆名流瞳仁一缩,他面色一松,已然有了打算。 “多谢公主。属下去了。” “一路平安。” “公主保重!” 骆名流作揖,转身与庞子卿叮嘱一声保重,便悄然离开,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任何人。 留下来的庞子卿让木宁夕有些头疼。 这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三嫂嫂,你身上的臭味儿越来越浓了,要不要去外面赏日出之景。”庞子卿提议。 木宁夕眨眨困乏的眼睛,“你确定要去赏日出?” 庞子卿讪讪,“我知道一个赏日出的好地方,要不要去呀?” “好吧。” 总觉得庞子卿有些话要说,却又像欲说还拒的样子。木宁夕也不急于追问,便裹了厚厚的狐裘,带着一队暗卫,跟着庞子卿悄无声息的离开别院。 其实,木宁夕也有点郁闷。她又不是被禁足在曦宁园,为什么大夜里爬墙头,而且带着暗卫,跟着一个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的男人跑出去。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偷情。 司徒天逍,亲爱的夫君,你不会怪我吧。我也不想大夜里和陌生男人偷跑出去,好吧。 “三嫂嫂,你可以睡一会儿。等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当看到别院的西外墙外面停着一驾马车,谁还相信庞子卿今夜不是故意诱木宁夕出去的。 坐进马车里,木宁夕被摇晃得昏昏欲睡,但她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坚决不能在陌生男人面前睡熟。否则谁知道他会不会趁她睡熟的时候,那个那个她呢。 似乎看出木宁夕的不信任,庞子卿也不再多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双臂交叠在胸前,闭上眼浅眠。 眼皮打架得厉害,木宁夕裹紧狐裘,歪靠着一边的软枕,竟迷迷糊糊地睡熟了。 再次醒来,已是拂晓时分。 马车已停在某座不知名的山顶之上。比起高耸险峻的狼山,还有山清水秀的石花山,这座无名的山却什么也算不上,只能说树木成荫,空气清新。 木宁夕裹着狐裘,站在光秃秃的悬崖台上,望向东方破晓的一抹鱼腹白。像漆黑的大海,突然露出一个像是鲸鱼的白肚皮,想象中有几分俏皮。 想着想着,她不禁为自己的想象力逗乐了。 庞子卿扭头看向捂嘴偷笑的木宁夕,“三嫂嫂在笑什么,说出来我也乐乐。” 木宁夕指向东方越来越大的鱼腹白,“深夜,大海里游玩的鲸鱼露出白肚皮。” “鲸鱼吗?”庞子卿看向东方,“的确很像。去年随东楚国的渔民出海时,见到一只可爱的大鱼王。” “东楚国有渔民?”木宁夕兴奋地大眼睛睁圆,她好久没有吃到海味儿呢。喝一口鲜美的海贝汤,还有凉拌海带丝。哇哈哈哈,好吃呢。 庞子卿笑了,指着木宁夕的唇角,“三嫂嫂,你流口水啦。” 木宁夕用袖子抹抹嘴角,舔舔樱唇,“因为想到美味的海贝汤呀。” “等以后有机会,我亲自陪三嫂嫂去东楚国品尝美味。”庞子卿笑着说。他发现面前的小女子很有趣儿。曾经被月老夫人折磨,身中龙纹毒,她还能如此开心的笑,真真难得。 木宁夕望向东方,说话之间已是红霞满天。这让她不禁想起狼山之巅,她与司徒天逍一起赏日出的情景。 “庞子卿,你是哪一国的?” 庞子卿惊讶,“南晋国的呀。我爹是南晋国丞相,我当然是南晋人。” 木宁夕噗哧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问……你站在哪一党?” 庞子卿敛去笑容。南晋国党派之争早在建国之初便有了。信阳侯与皇太后、琰王是一派的;皇帝,武攸侯,齐王是一派的;皇后,楚王,寿王是一派的;兵部侍郎李典和其子李程是墙头草,在皇帝和皇后之间摇摆不定,但其实他们自立成派,野心更大;至于他爹庞甫和司徒一族是一派的,他自然也与司徒家的人亲近一些中,但是他的娘亲是杨淑妃的姐姐。 想到姨妈杨淑妃原本有一双龙凤儿女,儿子可以用来争皇位的。可惜十五年前被月老夫人偷走,至今生死不明。 庞子卿叹气,“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党的。我只知道,我与司徒天逍是一起的。” “怪不得你叫我‘三嫂嫂’呢。”木宁夕恍然大悟。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看来她要早一点见到司徒天逍,再让他好好的讲个清楚。 庞子卿看出木宁夕的想法,“不急。京中有我和司徒家护着,你不会出事的。” 木宁夕点点头,“谢谢。” 庞子卿突然面色一滞,语气有些严重的提醒:“但有事,你要记住。千万要防着楚王爷。” 木宁夕惊讶,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楚王爷在暗中调查你。他的探子已派去西都国和狼山。估计狼山的探子会被三哥发现,除掉的。但是西都国的探子就不一定了。” “他为什么要暗中调查我。” 第408章 计谋,佯装中毒 日出东方,红霞褪色,也许是幸运之神降临,天边出现一拱炫丽的彩虹,与红日争辉。 庞子卿似笑非笑地凝视木宁夕,对于她的疑问并不急于回答。聪慧如她,怎么会猜不出原由呢。 “楚王爷真的在暗中查我吗?”木宁夕再次试探地询问。 庞子卿不答反问:“若他对你有别的心思,你还会夺兵权,助他成为南晋国的未来国君吗?” 木宁夕思忖片刻,“会。” “为什么?”这下换作庞子卿不明白了。 木宁夕指着东方已升到天空中的太阳,“于南晋国而言,楚王爷就是天空中的太阳。需要他的人不仅仅是皇亲贵胄,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对于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需要遇事果决的判断,并且下达最有效、最快速的命令。这是未来国君的必备条件。” “在三嫂嫂眼中,楚王爷是这样的人吗?”庞子卿饶有兴味地问,即便是他的爹爹也没有如此判定未来国君的条件。 木宁夕转身慢慢走起来,她边走边说:“楚王爷善战,可他却不是个逞匹夫之勇的傻子。他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趋吉避凶。一个拥有大智慧的国君更能带给百姓们幸福可言。” 庞子卿悠然叹息,忽然兴致大起,问:“三哥如果成为皇帝,你认为如何呢?” 木宁夕被问得一怔,笑道:“至尊狼王已是天下之首,难道他要屈尊于小小的一个国家吗?” 庞子卿尴尬地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的确,司徒天逍是至尊狼王。四国和江湖皆以至尊狼王为首,他还会稀罕小小的南晋国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三嫂嫂,你很了解三哥嘛。” “你知道至尊狼王是谁?”木宁夕猛然问出,庞子卿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三嫂嫂,我和骆名流一样是三哥的左膀右臂,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我敢保证,连我爹都不知道这些秘密。” 庞子卿奸诈的贼笑,逗乐了木宁夕。 “你们呀,全都不是好东西。哼!” 木宁夕大步走向马车,回头问:“庞子卿,你从东楚国回来,知不知道东楚大将燕增。” “燕增大将军与我是忘年之交,我在东楚国两年多,一直住在他的家中。怎么,三嫂嫂想要结识燕增大将军吗?”庞子卿亲自抬手,任木宁夕扶着步上马车。 待到木宁夕坐进去,他才一下跳上去,跟着坐进去。 两个人离得距离远,又有帘子掀起。故而“避嫌”的措施做得很好。来来往往的百姓们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疑惑是哪里来的达官显贵路过此地呢。 马车里,木宁夕把玩着绢帕,说:“从狼山到贝州城,渡过溪芷潭沼泽,之后路过一座名为‘乳岭’的土匪山。土匪头子名叫善奈,他曾经是燕增大将军麾下的骑督尉,所以……我才会好奇那位燕增大将军是何等威武的人物。” “哦,原来如此。”庞子卿恍然大悟。善奈?他从东楚国回来便听到一些关于博古响的传闻,其中也打听到一些善奈的去向。 木宁夕很是期待地问:“庞子卿,你能说说燕增大将军的事情吗?” 庞子卿神秘而笑,“三嫂嫂,我与燕增大将军是朋友,自然会说他的好。若你真的想了解他,不如等日后亲自去东楚国见一见。” 木宁夕努努嘴,“去东楚国?猴年马月吧。” 庞子卿哈哈大笑,不再将话题引向燕增的身上,免得木宁夕再问一些奇怪的话。 一路回到汴州城,庞子卿讲述很多东楚国的风土人情,还有有趣的事情。木宁夕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回到长公主别院的大门前。 “小宁儿,你跑去哪里啦。” 听到管事姑姑的禀告,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一左一右“押着”木宁夕回到曦宁园。介时,庞子卿与寿王也一同离开。 曦宁园。 木宁夕软语诱哄安阳长公主回朝阳阁准备午膳,而花羽蝶留下来为木宁夕诊脉。 “小宁儿,你为何骗走安阳姐姐。”花羽蝶收回手,对木宁夕的做法很是不解。 木宁夕伸头望一眼屋子外室里忙碌的四个婢女,压低声音,说:“花姐姐,楚王爷在暗中调查我,看来楚王爷并不真正相信我。” “调查你什么?你的身世吗?”花羽蝶惊讶不已。木宁夕的身世是四国皆知的事情,楚王为什么还要派人暗中调查已然知晓的事情呢。 木宁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楚王爷在调查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好事。也许和我公开提出帮助他成为南晋国储君有关系。” “你呀,不该说出来的。”花羽蝶嗔怪她太早暴露。 木宁夕不以为意,反驳:“我若不早点说出来,信阳侯会暗中下毒手的。” “下毒手?对付楚王爷吗?还是对付你。” “都有可能。” 木宁夕安抚惊慌的花羽蝶,拉着她的双手,“花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好。”花羽蝶点头,“你说吧,我要如何做。” 木宁夕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两圈,附到花羽蝶耳边说悄悄话。 花羽蝶时而点点头,时而奸笑三声,时而愁容不展,时而打一下木宁夕,时而抚额无奈…… “花姐姐,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就是让我跟着你瞎胡闹呗。” 花羽蝶赏她两颗大白眼,站起来,立即换上一副惊骇万状的表情,大喊:“不好啦。你个死丫头,大夜里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跑出去做什么。说!你在外面吃了什么?” 木宁夕很努力地憋笑,故作哀怨地苦皱小脸,摆摆手,“我什么也没有吃,真的没有吃啊。就是偷偷溜出去看日出,连水都没有喝过。” “昨日刺客出现之前,你有没有喝过水?”花羽蝶挤眉弄眼,差点逗乐木宁夕破功。 木宁夕翻起白眼努力想想,“嗯——好像喝过。” “臭丫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花羽蝶气得跺脚,挥舞着拳头却又不敢打在木宁夕身上,又气又心疼地说:“你又中毒了,而且……比以前的毒性还要烈。” 木宁夕摸摸鼻尖,小声讽刺,“花姐姐,你扯淡呢。龙纹毒已是天下第一毒,还有什么毒能比龙纹毒还要烈。扯淡也要有点逻辑,好不好。” “滚,天底下绝对有比龙纹毒更烈的毒药,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花羽蝶也压低嗓音反骂回来。 木宁夕摇头晃脑,一下子倒回榻上装死。 少时,屋门被撞开,安阳长公主为首,四婢女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怎么了?为何我刚刚离开,小宁儿又中毒了?”安阳长公主心急火燎地闯进来,看木宁夕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以为她毒发身亡,立即捂面欲泣,伤心欲绝。 “小宁儿,你快醒醒啊。你不能死呀!” 红线大惊,走上前来跪在榻前,紧紧握住木宁夕的手,“公主,你醒醒啊。” “放心,我还没死呢。” 木宁夕忽然出声,吓得安阳长公主大叫。泪湿的眼睛眨眨,发现木宁夕半点昏死的迹象都没有。 “小宁儿,你骗我。”安阳长公主大怒,怨念地看向花羽蝶,嗔怪道:“二妹妹,你也帮着她来骗我。” 花羽蝶郁闷地扁扁小嘴,“没有。她的确中毒,只是没有龙纹毒严重罢了。” “真的?” “比金子还真!” 安阳长公主狐疑地看向木宁夕,面色红润,气息平缓,怎么看都是活蹦乱跳的健康人。 “她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花羽蝶看向木宁夕,颇为郁闷地说:“夜里,刺客来之前,她已中毒。” “你说什么?刺客?” 安阳长公主大惊,她怎么不知道夜里来了刺客? “刺客呢?抓到了吗?” 木宁夕点点头,说:“鬼护卫抓到的,已经送去楚王爷的府中,请楚王爷审问。” 安阳长公主不悦地黑沉脸,“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怕打扰安阳姐姐休息,我们就自行处理啦。”花羽蝶怯懦地缩缩头,偷瞄躺在榻上的木宁夕,都是她出的鬼主意,这下活受罪的人却是自己呢。 木宁夕侧卧着,歪头瞧瞧气红脸的安阳长公主,又瞅瞅心虚的花羽蝶,突然说:“二位姐姐,在我的毒还没有解除之前,我想拒见任何人,包括宫里的人。” “小宁儿,若赐婚圣旨下,你也不接旨吗?”安阳长公主不明白木宁夕想要做什么,显然她并没有中毒。 木宁夕起身盘腿坐好,直视安阳长公主,“安阳姐姐放心,圣旨不会这么快。我要趁着这次中毒,让某些人明白一个道理。” “某些人?信阳侯吗?还是父皇?”安阳长公主忐忑不安。 木宁夕摇摇头,“都不是。我想知道,昨夜闯来杀我的刺客,是不是那个人的意思。” “刺客是谁?背后的主谋又是谁?” “安阳姐姐,你就别问了。只要记住,我身中剧毒,需要静养。” 安阳长公主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吧,我立即下令封园,禁止任何人来打扰你的清静。” “多谢安阳姐姐。” 木宁夕拱手相谢,与花羽蝶交换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二人如此默契,却让安阳长公主心里生出一根刺儿来。为何她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错觉,或许因为她的身份而不能与她们真正的心灵相通吗? “你休息吧。我回朝阳阁用午膳。” 安阳长公主静漠地离开曦宁园。 “小宁儿,真的不告诉安阳姐姐吗?她似乎不高兴呢。” 花羽蝶望向窗外,安阳长公主落漠的背影,有些心疼。 木宁夕思索片刻,“不如,你来告诉她一些吧。别说得太深了。” “好,我趁午膳的功夫和她透露一些。不过,还要她保证不会告诉楚王爷才是。” “所以呀,我才想瞒着安阳姐姐的。”木宁夕亦是烦恼不已。 花羽蝶推推她的头,“算了算了,我去当个话报神吧。” “多谢姐姐。” “哼。” 花羽蝶出去,追着安阳长公主而去。 隔着窗子,望向外面,木宁夕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可以“敲打”楚王,让他清醒清醒。 第409章 削职,刺客之罪 楚王府。 楚王府的一间密室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程靠着湿冷的墙壁坐了一夜。 这小小的密室里只有一盏烛火照亮,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摇曳的烛火,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夜里发生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似的不断重复。 质地坚硬的铁门“吱呀”应声而开,石阶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静谥的小空间里徘徊轻悄地脚步声,直到那狭长的身影停住在眼前。 李程头仰顶住石壁,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逆光中依然能描绘出站在面前的男子矫健的身姿。 “安宗元。” 呢喃着楚王的名字,李程无力地靠着湿冷的石墙,咬咬牙,扯出一抹冷笑,“你是来给我送……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吗?” 楚王抿唇不语,放下手中的食篮子。也不在乎地上是否有泥泞,他盘腿坐下,与李程面对面。 “李程,原来你知道你犯了该死的罪。” “呵呵,没能杀了妖女,我真的很不甘心啊。”李程怅然叹息,他该更快一点出手的。在第一眼见到木宁夕的时候就一剑毙命,至少他死也甘心。 楚王拿出一方旧绢帕,为李程擦去嘴角的血渍,平静地说:“还好你没有杀了她,否则未来的某一日……你会为今日之错而牵连九族,即便母后也救不了李氏一族。” “哈哈,安氏的男人全都被妖女迷惑,连睿智的楚王爷也被蛊惑。看来,妖女的魅力非凡啊。”李程冷笑讽刺,眯缝眼瞧着楚王平静无波的脸,“安宗元,你真的相信她会夺下司徒一族的兵权,然后助你登上皇位吗?” 楚王点点头,“我相信她。” “呵,与世无争的安宗元终于露出真面目,窥视皇权,野心勃勃。”李程百般讽刺,不见楚王有所波动。 楚王翻开食盒的盖子,一一拿出酒菜和点心,还有一壶温过的好酒。 “来,喝一杯,吃饱了才好上路呀。” “安宗元,你为什么要护着她?”李程定定地看着楚王,他想知道楚王心里所想。可楚王太懂得隐藏心事,狡猾得像一只老狐狸。 楚王放下酒壶,抬眸,与李程视线相汇,他语气坚定且不容质疑地说:“她是失踪十五年的二公主。” “哈哈哈哈,不可能。”李程大笑,他皱巴着脸,似痛苦又似狂笑,折磨得他抬手按压住巨痛的胸口,缓缓舒口气,看向楚王,“安宗元,你们想那对龙凤兄弟想疯了?随随便便见到一个女子就认为是失踪的二公主?太可笑了。” “所以我还在派人去暗中调查,若她真的是失踪的二公主,你……必死无疑。”楚王眸中闪现杀意,拿起酒壶倒了杯,“李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 李程冷蔑,“我能盘算什么,当然是为国效忠啦。” 楚王凉薄地勾唇哼笑,“南晋国的确是父皇窃了李氏王朝,但不等于李氏王朝的余孽能重蹈覆辙,再将皇权窃回去。” “李程,有我一日,南晋国便永远是南晋国,你们李家人休想窃走。” 楚王眸光肃杀,已不是刚刚淡然无波的平静。他阴恻恻地警告李程,“你若再敢打她的主意,不仅仅是我会亲自动手灭了你们李氏一族,就连另一个人也决不会轻饶了你们。” “谁?”李程放肆地笑,“司徒天逍吗?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北契国的柯托一箭射死他的。他已经是孤魂野鬼,奈何不得我的。” 楚王站起来,随手将酒杯丢到食篮里,不屑地瞟一眼嚣张放肆的李程。 “小宁儿的背后是名闻天下的至尊狼王。探子来报,小宁儿并没有嫁给司徒天逍,而且嫁给至尊狼王为妾室,并且早已有人称她为‘狼后’。” “李程,至尊狼王的暴戾狠绝连北契王博古桀都忌惮,你……哼,也不会有下场的。” 楚王回身便走,不管背后传出多么愤懑地吼声,他都充耳不闻。 走出密室,对守在旁边的护卫吩咐道:“将他送去天牢。没有得到扶柔公主原谅之前,不准任何人释放他出天牢。” “是。”护卫跪下领命,立即打开铁门进去押人。 楚王仰望正午的太阳,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派去西都国的探子调查得如何。不知道木宁夕是不是失踪十五年的二皇妹,那么四皇弟又去了哪里呢。 “王爷,别院传来消息,扶柔公主昨夜中毒,恐怕是李监军所为。”一个隐卫出现,在楚王背后悄悄禀告。 楚王微怔,下毒吗?李程有那个胆量吗? “再去查。” “是。” 隐卫离开。 楚王回头瞟一眼被押着走出密室的李程,“你昨夜除了去刺杀她,还做过什么?” “下毒吗?”李程反问,懊恼道:“我怎么没有想到下毒呢。” “押走。” 楚王鄙视地瞟一眼李程。鬼护卫下手不轻,打得李程连他爹估计也认不出来了。虽然长得不算英俊,但也是儒雅的风范。现在硬生生被打成猪头,哪里还有儒雅可言。 罢了罢了,其实楚王也想胖揍李程一顿。敢刺杀木宁夕,活该变猪头。 南晋皇宫,承安殿。 安括立于画案前,醉心于泼墨作画。画纸上的少女冰清玉洁,清秀可人。娇妆似桃花,羞笑若芙蓉,杏眸闪亮如星辰,樱唇微启贝齿圣洁。一席水绿色宫襦,风拂百褶裙飘逸如仙。两侧配上九宝珠环宫绦,镶嵌碧玉金珠的荷包,手中执一绢罗扇,扇上绣花引蝶。 “皇上笔下的扶柔公主美若天仙下凡,老奴看着都欢喜呢。”陈公公端着温热的茶在旁边守着,是不是拍拍马屁,逗皇上开心。 安括笑眯眯地捋捋不长的胡须,说:“朕最喜她清秀的模样,尤其笑时美得迷乱朕的眼睛。可惜她的心不在朕这里,留不得她。” “皇上,扶柔公主是个谜。有时候谜底揭开并不如隔山叠障那般迷人眼。”陈公公奉上温热的茶,随安括慢慢走到龙榻边,扶着安扶坐下,继续说:“老奴有一件事情不明,还请皇上解惑。” 安括浅啜香茶,沉声道:“讲。” 陈公公静静心,压低声音说:“龙隐卫来报,扶柔公主与信阳侯合作,欲夺司徒府的兵权。近来又公然宣布,夺下兵权后要助楚王成为储君。皇上对此,如何看呀?” 安括讪然,“当然是朕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信阳侯以为全部掌控于手中,实则不然。晚一辈的孩子们之中,司徒家的四个孙子很优秀,朕的儿子们也不差。反观信阳侯的二个孙子就差得十万八千里喽。” “正是呢。不过,老奴也担心李家的。”陈公公细语,悄声道:“听闻昨夜里扶柔公主身边的鬼护卫押着兵部侍郎李典的儿子送去楚王府呢。” 安括瞠目,惊讶地问:“有这事?朕怎么不知道呢。” “想来是怕皇上动怒吧。”陈公公随即讪讪道。这才是他的重点,李程去刺杀扶柔公主,被鬼护卫打个半死,又光明正大的、兴师动众的送去楚王府,想必定是扶柔公主的意思。 安括阴沉脸色,吩咐道:“宣楚王来见。” 陈公公应:“是。” 少时,楚王没有来见,龙隐卫却出现了。 “皇上。刚刚楚王府的护卫押着李监军送入天牢。楚王爷下令,扶柔公主一日不原谅李监军,李监军便一日不能走出天牢。” “这是为何?因为他刺杀扶柔公主吗?”安括疑惑。 龙隐卫沉默片刻,说:“长公主别院传出消息,昨夜扶柔公主中毒,剧毒已入心肺,加剧她身内的龙纹毒。恐怕……” 安括心提到喉咙口,怒问:“恐怕什么?说!” 龙隐卫冷汗顺着后颈流下,他忐忑地说:“恐怕性命不保。为此,安阳长公主下令封园,直到扶柔公主的毒解除,不论任何人去皆不召见。” 安括呆若木鸡地坐回龙椅上,拳头紧紧握起,“李程,他竟敢……朕决不会轻饶了他们。” “皇上息恕。”陈公公走进来,忧心忡忡地说:“皇上息恕。不如老奴去看看扶柔公主的身体如何。” “你说得不错,去看看吧。”安括挥挥手。 陈公公应声,转身便离开大殿。 长公主别院,曦宁园。 园门口用七彩绸缎拉起一道警戒线,原本园子里的小婢女都被打发出去。只有红线、青线、紫线和黄线在木宁夕身边服侍。 每日花羽蝶照例会来园子里给木宁夕诊脉。而安阳长公主也在傍晚时分来探望一下木宁夕的情况。 实则,姐妹三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木宁夕更是半点没有病气的样子。 傍晚时分,安阳长公主第一次被拦在园门外。因为随行的还有遵皇上口谕前来探病的陈公公。 紫线和黄线毫不通情,口口声声奉公主之命,拒绝任何人进入探病。 花羽蝶出来,看一眼二人,说:“安阳姐姐回去吧,小宁儿还没有醒呢。等醒来,我会立刻派人去朝阳阁通知的。” 安阳长公主忧心地隔着门缝望望里面,“还有多久能醒来?” 花羽蝶默默地摇头,叹道:“毒性太强,还没有寻到解药。” “你若不能解毒,天下间就再没有别人了。”安阳长公主垂泪,心疼万分。 陈公公作揖,恭敬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位医仙的徒儿?老奴好回去禀告皇上知晓。若是救活扶柔公主,皇上定会赏赐致谢的。” 花羽蝶福了礼,颌首道:“不敢。” 安阳长公主笑说:“陈公公不认识她,但定会听过她家的事情。她姓花,是无花谷的小姐。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花老夫人是她的老祖母。” 陈公公乍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十六岁花季的模样,因为蒙着雪白面纱,只见一双水灵灵的美眸。 “哎哟,失敬失敬,老奴眼拙,竟不知是花家小姐驾到。失敬失敬。” “陈公公不必多礼。”花羽蝶嗓音柔如泉水,带有几分灵动之美。 陈公公试探地问:“敢问花家小姐,扶柔公主的毒……是否有解?” “恐怕……无解。因为她体内的龙纹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又被种下剧毒,身体怎么受得住呢。” 陈公公沉默了。看来李程真的闯大祸了,这下皇后出面也保不住他的命呀。 “如此请花家小姐尽力救治公主。老奴还要回宫复命,告辞。” “陈公公慢走。” 陈公公作揖相礼,脚下生风,急匆匆赶回宫里。不知道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活剐了李程。 第410章 合作,花老夫人 狼山,一线峡。 日夜赶路,司徒天逍策马狂奔赶回一线峡。 一线峡外临时搭建的一座茅草房引起他的注意。木篱笆上挂着五彩的野鸡毛,篱笆院里竖起一根木桩,上面挂一串风干的小鱼。 院子里驯养几只小鸡,毛茸茸的嫩黄色,非常漂亮。 一个身穿素色襦裙的少女嘟起小嘴,发出“啾啾”的声音诱引小鸡前来啄食。 许是听到马蹄声,少女微抬头便看见一席黑色银狼绣纹长袍,面戴狼首面具的男子立于篱笆栅栏外。 “婢子宁儿拜见至尊狼王。”少女放下粟米的笸箩,恭恭敬敬地福了礼。 “花老夫人何在?” 少女没有想到至尊狼王开门见山的询问花老夫人。她脸皮发烫,顾不得矜持,推开木篱笆的栅栏门,摆动着柔软的腰肢,娇滴滴地来到男人面前,盈盈一拜,“至尊狼王一路风尘辛苦,不如让婢子服侍你……啊!” 一掌过,少女面色苍白,柔软的身子已重重摔在地上。 “找死!” 敢用他妻子的小名,简直该死。 敢来诱惑他,更是该死。 这世间唯有一个女子能令他寒冰的面容融化,能让他的心为之柔软,能让他奋不顾身的护她、爱她。 狼王全身散发噬人的杀气,只须一掌便可置少女于死地。 长满厚茧的大掌瞬间抬起,拇指与食指紧紧扣在少女的细嫩脖子上,掐出一圈骇目的青紫痕。 “敢用本尊妻子的名字,你果然嫌命太长。” 骨头断裂的声响在静谥的小院里异常清晰,脆声声的令人毛骨悚然。大掌上刚刚还温热娇柔的少女,脖子被扭断,玲珑身躯缓缓塌下去。 少女连声求饶都不曾有机会,直接被掐断喉咙,一命呜呼。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不过想献身于至尊狼王,赢得他的欢心又有什么错呢。 可这些疑惑不解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在少女行色诱之计的时候,她注定要香消玉殒。 “传言至尊狼王暴戾阴狠,老妇本不相信。” 一道苍老悠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狼王松开手任少女的尸体摔在地上。他转身,看着一身素衫浅裙的老妇人。 老妇人全身的素色,唯有云鬓上戴有一朵艳红的野花。 论美貌,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绝对是艳绝天下的美人儿。与杭氏同为花甲之龄,可花老夫人却像个不惑之年的老美妇人。 狼王打量花老夫人的同时,也被对面的花老夫人端详。 “司徒少将军,面具摘下吧。老妇虽年纪大了,可眼睛没瞎。” “花老夫人说笑了。” 狼王没有摘下面具,而是唤出一匹黑色的大宛驹,一个飞身跃于马背之上,稳稳坐下。 “老夫人,本尊在狼宫等待老夫人的驾临。本尊先走一步,告辞。” 喝令马儿一声,黑驹子撒了欢儿的往一线峡跑去。那长长顺顺的黑毛尾巴恨不得甩成一条直线。在跃过弯弯曲曲的小溪时,炫酷的扬蹄立起,飞越过去。 “黑驹子,你又皮痒了!” 拍拍黑驹子的头,既无奈又顿觉有趣。黑驹子是匹有灵性的马儿,与木宁夕呆的时间久了,竟然也沾染一些坏习惯。比如高兴的时候满场撒欢,还会呼哧呼哧、呼噜呼噜地表达喜悦之情。 “黑驹子,等回到狼山就把你圈养起来。” 黑驹子表示不服,更快的奔向一线峡的密道入口。 狼宫。 马不停蹄的回到狼山已是夜半时分。 黑驹子直接驮着主人回到北宫,然后不情愿的被青禽送回马厩去圈养。 等到司徒天逍沐浴更衣之后,已是丑时。 “狼王,花老夫人到了。”冯莽前来禀告。 司徒天逍颌首,披了墨色的狼王袍直接走出北宫的大殿。 “狼王,面具。”冯莽拿着面具追出来。 司徒天逍将面具还回去,“一线峡时她已识破我的身份。因为怕有人在暗中窥探,所以才将她丢在那里匆匆回来。” “原来如此。” 冯莽恍然大悟。怪不得狼王通过一线峡之后,命影阁的护卫去外面接花老夫人入山。 说话间,司徒天逍已骑着普通的马儿往前宫的狼王殿而去。 狼王殿。 游历江湖多年的花老夫人算是见多识广的一号人物,但在看见狼宫,置身于狼王殿之时像个初出茅芦的人,眼睛都不够用的。 不得不说,她认为自己的家已是集稀世珍宝之所,世上再没有比无花谷的花宫更加壮丽秀美的建筑。可今日见到狼宫,气势磅礴、金壁辉煌,已不能用“富丽宏大”来形容它的豪壮之美。 “花老夫人,狼王来了。”一个婢女上前悄声提醒。 花老夫人回眸,果然看见没有戴狼首面具的男子阔步而来。与多年前偶然的一面之缘相比,当年的青涩少年经过驰骋疆场的历练,已蜕变成铮铮铁骨的少年将军。 “花老夫人。” 司徒天逍拱手,冷瞥一眼站在花老夫人身后的婢女。不待花老夫人颌首相礼,冷声道:“来人,送她回去。” 冯莽偷瞄一眼花老夫人不悦的脸色,应道:“属下遵圣令。” “老夫人!”婢女惊慌失措,躲到花老夫人背后。 花老夫人轻声吩咐:“你出去等我。” 婢女艰难地吞咽口水,轻声道:“是。” 婢女跟着冯莽离开狼王殿,花老夫人的脸色也没有好转,她双眼隐怒地看向稳坐于狼王宝榻上的司徒天逍。 “至尊狼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老妇的婢女是刺客?” 司徒天逍冷勾薄唇,指着左侧的一把椅子,“花老夫人请坐。” 花老夫人不屑地瞧一眼那椅子,嗤之以鼻,嫌弃道:“老妇不喜那椅子的木质,换一把。” 司徒天逍抿紧薄唇,阴沉的视线在花老夫人脸上端详。久到花老夫人的双腿快要酸麻胀疼的时候,他才极缓地吐出一口气。 “既然花老夫人不愿坐本尊准备的椅子,那就……”故意停顿,凝睇花老夫人的反应,颇为无奈的语气说:“站着吧。” 花老夫人脸上瞬间龟裂。什么叫站着吧?她的两条腿快要站不住了,他竟然好意思让她继续站着。 “司徒少将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司徒天逍冷哼一声,阴恻恻地提醒:“花老夫人,这里是狼山,这里没有司徒少将军。” 花老夫人微怔,她似乎触逆了司徒天逍的某片龙鳞。 “是,老妇已年老色衰,记忆更是不好。哪里说得不对,还请狼王多多原谅。”花老夫人故意加重“狼王”二字的语气,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司徒天逍盘腿坐在狼王宝榻上,悠闲地斜靠在软枕上,手里把玩一颗红宝石。 这颗红宝石是属于木宁夕的。当初从瓦朗关到狼山的半路遇北契兵抢劫南晋国的商人,木宁夕一气之下反抢了北契兵,得到七块呈色不错的红宝石。留下最好的两颗,剩下的分别送给杭氏,花羽蝶,司徒薰,安阳长公主和皇后。而他的那颗红宝石留在她的身上,她的红宝石赠给他。此刻红宝石在烛光下散发耀眼的血红色,美得令人迷醉。 花老夫人特别注意了红宝石炫目的光。 “花老夫人,你急着见本尊,所为何事?”司徒天逍没有忽略花老夫人溢于外表的喜欢之色。 花老夫人清咳一声,走到曾经被指定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老妇来见狼王,有一事想听听狼王之高见。” 司徒天逍笑,“何事?若非有趣的事情,本尊可不想听。” “灭东楚,分天下。” “哈哈哈哈哈。” 花老夫人简明的六个字没有引来司徒天逍的兴趣,反而令他大笑不止。她不明白这个提议有什么可笑之处,不禁拧起双眉,狐疑地盯看狼王宝榻上的男人。 司徒天逍笑够了,眯缝狭长的鹰眸,“花老夫人以为楚王国是一句话就能灭掉的吗?东楚国的兵力再弱,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无花谷能匹敌的。何况还有东楚谋士云之,他谋智天下、无人能及。” “所以老妇想要与狼王合作,灭东楚、杀谋士、分天下。只要狼王肯出手相助,未来的天下便是狼山与无花谷共有的天下。”花老夫人言之凿凿,对合作赢天下之下很有信心。 “花老夫人,你凭什么相信本尊一定会答应与无花谷合作?”司徒天逍不明白花老夫人哪来的勇气。 花老夫人了然而笑,“老妇几日前在南晋国都城听到一些消息,知道西都国扶柔公主训练出战无不胜的精兵强将,成功收复贝州城。并且以军功为要挟逼南晋帝下旨赐婚,嫁入司徒府,还指明要嫁司徒天逍。传言司徒天逍被北契国大王子的亲信柯托用弓箭杀死,可老妇并不相信。西都国扶柔公主又不是傻子,她怎会愿意嫁给一个死人呢。” “若狼王肯与老妇合作,灭东楚国,杀东楚谋士云之。事成之后,老妇愿交出龙纹毒解药的药单。如何?” “花老夫人分析的极是,提出的条件也很诱人。”司徒天逍浅勾唇,说:“但本尊要合作的人并非花老夫人。” 花老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追问:“为何?” 司徒天逍邪魅一笑,“花老夫人年纪大了,万一哪日一命归西,本尊单枪匹马去灭东楚国吗?如此,本尊只会找年纪相当的无花谷主合作。花老夫人还是回去无花谷中颐养天年,这些纷乱之事还是留给小一辈的后人去烦恼吧。” 被果断的拒绝,花老夫人不怒反笑。 “无花谷,老妇已交给长孙花羽殇。若论合作之事,的确不该由老妇出面。狼王思虑周道,是老妇唐突了。” 花老夫人起身,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药匣子,“这里面是大元丹,扶柔公主只要持每日吃一粒大元丹,可保命二十年。” “多谢。” 司徒天逍没有起身,看着花老夫人放下药匣子,翩然而去。 保命二十年吗?还有龙纹毒解药的药单? 看来,花老夫人已寻到月老夫人的踪迹,并且成功拿出龙纹毒的药单。那么寻找月老夫人下落的事情就可以缓一缓,先考虑与无花谷合作的事情吧。 无花谷?花羽殇? 只要司徒穹娶了花羽蝶,合作不过是一件多余的表面功夫吧。 “来人,召冯莽来见。” 第411章 选兵,意外来信 狼王殿。 被急急如见的冯莽也拿来一纸飞鸽传书。 “狼王,庞公子来信,他已动身回汴州城。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信纸送上,司徒天逍一目十行,将芝麻粒的小字看了三遍,讪讪笑道:“子卿回去的正好。宁儿孤身回去,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重重困难。他回去,至少在庞丞相面前说得上话。” “正是呢。”冯莽应声,又问:“狼王急着召见属下,有何吩咐?” 司徒天逍将纸条放到炭盆里烧烬,说:“去写一份秘信给二哥,命他尽快备好聘礼去无花谷求亲。” 冯莽诧异地问:“花老夫人来逼婚吗?” 司徒天逍冷白一眼,邪肆道:“花老夫人要在狼山里选驸马送去东楚国,你要不要去?” 冯莽汗颜,“不要。东楚国的女人虽美,却是蛇蝎心肠。” “那就快去写秘信。” “是。” 冯莽急匆匆离开,好像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司徒天逍哑然失笑,看来他可以留在狼山多几日。再亲自练练天狼军和地狼军,待日后与无花谷一起灭东楚国,或许可以连北契国也灭掉。 躺在狼王宝榻上,怜惜地摩挲着红宝石,思念远方的佳人儿。不知道今夜,她是否安睡,是不是如他一样夜不能眠,任思念的潮水决堤。 不知不觉,拂晓时分竟浅浅睡去。 梦里,他见到思念中的宁儿,她一身血衣的躺在沼泽之中,四周布满荆棘。天空中数道闪电将她身边的荆棘燃烧,甚至有火苗在她的裙摆边跳跃。 他想要大喊,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渡过沼泽,可身后总有什么东西要缠绕着他,让他寸步难行。 火苗越烧越旺,直到变成一片火海。他眼睁睁看着木宁夕浑身是血的被火焰吞蚀,而他只能无声的大喊…… “宁儿!” 喉咙里终于发出一声惊吼,司徒天逍坐起来,睁开眼睛,慌忙四下寻找,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境。 “主子,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拉回司徒天逍惊愕迷失的魂魄,他猛然抬头,见骆名流站在狼王宝榻前,一副关心的表情。 “骆名流?你不在汴州城保护宁儿,怎么跑来这里?” 骆名流见司徒天逍已经神魂归位,他释然一笑,“主子放心,庞子卿已回去保护公主。是公主命属下赶来狼山禀告要事的。” “她……还好吗?” 司徒天逍欲言又止,担心听到她的不好,又想要知道她过得如何。纠结地看向骆名流的脸色从刚刚的喜悦,变成现在的沉默。 “她,不好?” 骆名流叹气,跪下来,拱手道:“属下保护公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她是不是出事了?”见到如此光景,他里还有责罚骆名流的心思,一颗心脏已不能如常的跳动,时而快、时而慢,折磨着他。 骆名流咬咬牙,“李程以匿名奏折陷害公主,公主拒绝成为皇上的女人,皇上一怒之下将公主关入天牢,并且下令杖责。” “混账!他活得不耐烦了,本尊的妻子,他也敢下毒手!”司徒天逍勃然大怒,掌心里的红宝石瞬间化作红色的石沙,洒落于地。 骆名流暗暗深吸气,继续说:“公主为逼皇上赐婚,与皇上交换件,为南晋国训练五十万精兵。” “之后,信阳侯用迷药救公主出天牢,回别院。公主为报答信阳侯之恩,依信阳侯所求,为他训练十万精兵。” “算下来,公主要训练六十万精兵。” 司徒天逍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木宁夕下一步的计划。他默默无声地看着跪在榻前的骆名流,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骆名流拿出一封信,禀告:“这是公主写的信。公主命属下转告主子,她要将信得过的狼军混入六十万大军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好。”司徒天逍抽出信纸,里面娟秀的小楷字写得非常漂亮。见字如面,慰藉相思。 信中木宁夕将自己在汴州城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连挨打都写了。最后,希望司徒天逍不要担心她的安危,让司徒天逍乖乖留在贝州城等她。 “除了这些,宁儿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收好信,贴在心口处放好,仿佛这封信带着属于她的温暖。 骆名流颌首,说:“公主吩咐,练兵会等回到贝州城之后再进行。在此之前,她会先逼皇上赐婚,下旨赏贝州城兵权。之后等嫁入司徒府,过了七礼,会悄悄赶到贝州城。” “好。” 司徒天逍点点头。木宁夕回到贝州城之时,就是他重生之日。到那时,他依然是贝州城守将,兵权仍在他的手里。 不,确切地说,兵权在他们夫妻手里,南晋帝休想再夺回去。 “宁儿有没有说要选兵多少?” “皇上的五十万兵全部送去狼牙岭,由狼山的兵替换。至于信阳侯的十万兵,因为信阳侯是亲自点兵,所以只能混入一万人。” “如此,狼山的兵力不够。”司徒天逍沉默,片刻之后做出决定,由影阁的人保护狼山。 骆名流拭探地问:“狼山的兵力不足,要不要属下将石梅山庄的十万兵调来狼山?” “对呀,怎么忘了石梅山庄还有十万兵呢。”司徒天逍苦笑,他是不是太久没有管理狼山的事务,为何有些丢三落四,思虑不周全呢。 骆名流笑着调侃道:“狼王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哪还有别人的位置。” “少惹本尊生气。”司徒天逍伸腿踹一脚骆名流,又问:“李程的匿名奏折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牵连到宁儿?” “尸腐丸。李程跟着回到汴州城,似乎对公主与信阳侯合作颇为不满,他想趁机揭发尸腐丸的事情,斩断公主与信阳侯的合作。所以写匿名奏折递到皇上面前,秘奏公主为了逃避被皇上宠幸,才会吃一种令全身恶臭的药丸。借此惹怒皇上,降罪公主。不过,皇上对公主的五十万精兵的提议非常满意,所以这件事情也算化险为夷。” “但是,属下临来之前,幸好公主突然吩咐事情。否则会死在李程的剑下。那夜鬼一来找属下,说公主有事要吩咐属下去办。到别院外墙时巧遇庞子卿,所以一同潜入别院去见公主。没想到正巧赶到李程假扮成刺客,刺杀公主。” 司徒天逍阴戾地眯起鹰眸,邪肆而笑,“李典的家族不过是李氏王朝的一个旁支。后来因为李氏王朝的人全部被南晋帝剿灭,他们因为是旁支才存活下来,借着李皇后的势力入朝为官,才有了今日的光耀。看来,本尊该好好的拿他们开刀,杀鸡儆猴。胆敢对本尊的女人动心思的人,不管是好是坏,皆该死。” 一股寒气逼人而来,骆名流不禁瑟缩,低垂头,心底暗自为李程及他的家族而哀叹。这世上敢得罪至尊狼王的人还没出生呢,李家这次算是拔虎须,触逆鳞,自己找死了。 “来人,召萧辰来见。” “遵圣令。”藏在暗中的隐卫应一声,再没声响。 骆名流依然跪在宝榻前。没有司徒天逍的准许,他敢起来?除非不要命了才敢呢。 “起来吧。”司徒天逍瞥一眼装乖巧的骆名流。商人本色是什么,奸诈,审时度势。 司徒天逍下榻,低头看一眼地上的红石宝,说:“你去寻一颗红宝石,和宁儿送我的那颗一模一样的。” “主子,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天下之大,天然而生的东西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骆名流摆摆手。开玩笑,主子一个不高兴毁了红宝石,他就要去踏破铁鞋找代替品吗? “必须找到。” 司徒天逍抬步便走,根本不给骆名流反驳的机会。 骆名流屁颠屁颠的跟着出去,唠唠叨叨地求饶着主子开恩,这种难事别让他去办了。 不论他如何说,司徒天逍都不作声。其实他心里可后悔呢。那块红石宝戴在木宁夕身上很久一段日子啦。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呢。 被圈养的黑驹子终于被主人开恩放出来,这次黑驹子学乖了没有撒欢,而是乖巧懂事地驮着主人在狼山的各个军营中溜哒。 骆名流苦逼地骑马跟随。 司徒天逍清点出带回贝州城的兵。还以为狼山里的士兵有五十万人呢。没想到他不在狼山的两年间,又多出二十万人。如此再上贝州城的十万狼牙铁骑,他一共拥有八十万兵力。这简直就是一个中等大国的军事兵力。 “骆名流,你领着五万兵扮成商人,掩人耳目回到贝州城。先将贝州城全部接管过来,为迎接宁儿做准备。” “好。要不要十万人,五万人太少了。”骆名流臭屁地问,其实他可以带更多的人回去。堂堂骆家,商队一定是很壮大的。 司徒天逍瞥他一眼,“五万人,足够了。” 骆名流努努嘴,“那余下的人怎么带回去?” “狼牙岭。我亲自带回去即可。” 司徒天逍说着,骑着黑驹子离开。 骆名流点点头,当初收了乳岭,原来是干这个用的。做木宁夕口中的训练基地啊。真是个好主意呢! 这对腹黑的夫妻,佩服! 第412章 酒香,深酒巷子 汴州城。 汴州城乃南晋国的京畿之地,城中一条繁华街市更有当年“大唐长安”之美誉。 繁闹的街市弯延横穿汴州城,两旁商铺林立,街边更有小贩销售南来往北的稀罕物;还有数不清的酒肆,食店和客栈,以及赌坊,乐坊,歌舞坊,还有文人墨客最爱的文方馆,锦书斋等等。 街市中心有一处久负盛名,远近皆知的酒家,传闻早在李氏王朝时已传到第五代人,南晋国建立后仍然在这条街上谋生计,至今已传到第七代家主。酒家虽然不大,却是抢破头、花重金也难得一入的地方。 所谓“黄金宝地”便是于此,没有十金的价休想入内一游,没有百金的价方可品尝一壶佳酿。 这座酒家名为“深酒巷子”,可谁也想不透三楼灰墙大瓦的酒楼,哪里有深巷子呢? 汴州城中,能花得起钱,又能与家主攀上交情的人,除庞子卿和司徒兄弟等人,再没有第三家人可以随意进出。因为,家主是——骆名流。 三楼的雅间,为庞子卿接风洗尘,司徒宕和司徒穹一同请他到酒家来喝酒畅聊。 庞子卿当然愿往。这酒家的酒只需一滴,外面的大街上都能闻到酒香。馋酒的人常常守在酒家旁边的墙角里,一边闻着酒香,一边尝口小菜,感叹人生亦是美好的。 三人年龄相仿,庞子卿与与司徒天逍同年,自然对司徒宕和司徒穹更加恭敬。而且以庞家与司徒家的世交情谊,晚一辈也更亲近一些。 从东楚国带回来的一壶清酒摆在桌上,庞子卿先恭恭敬敬地给司徒宕和司徒穹鞠躬行礼。 “子卿快快请起。兄弟之间,不须如此。”司徒宕单手捞住庞子卿微微向下的交叠双手,“快坐下,别让这些虚礼扰了我们的酒兴。” 庞子卿嘻嘻笑道:“多年未见,子卿该好好谢谢兄长能护庞氏族人平安。” 司徒宕与司徒穹相视一笑,司徒穹起身强按着庞子卿坐下,笑说:“大哥说了兄弟之间不须如此,有些话烂在肚子就好。小心隔墙有耳啊。” “是,子卿错了。”庞子卿欲要起身作揖,又被按回来,只好作罢。 司徒穹执酒壶为司徒宕斟满酒杯,又亲自为庞子卿斟满酒杯,吓得庞子卿立即拿过酒壶,躬着身子为司徒穹斟酒。 多年不见,显得有些拘谨。司徒宕抿唇,默不作声地打量起庞子卿。当年司徒天逍发疯一样离开家去寻找木宁夕。庞子卿身为司徒天逍最好的朋友也留下一纸书信,悄悄离开家去了东楚国寻人。对此庞丞相和庞夫人最初的几年很不悦,甚至差点与司徒府断绝交情。后来还是庞子卿常常写信回来报平安,又讲述自己在东楚国的游历,学到了许多东西。庞丞相和庞夫人才慢慢消气,没有真正的与司徒府绝交。 而司徒天逍去了西都国和北契国,之后回到司徒府,领兵战沙场,一步步成为贝州城守将。 如今庞子卿回来了,不知道南晋国晚一辈的政治格局又会潜移默化的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庞子卿陪着司徒宕和司徒穹喝了一清酒,摇头道:“昨日爹爹拿出一坛好酒来,尝过那坛子好酒,今日再品东楚国的清酒,顿觉失味啊。” “那你还逗留在东楚国不回来,难道被东楚国的美人迷惑,乐不思蜀?”司徒穹打趣。他也游历江湖多年,也去过东楚国,但是从未与庞子卿见过面。好几次都是他前脚走,庞子卿后脚到;或者庞子卿走在前,他赶在后。二人总是一步之遥,失之千里。 庞子卿嘿嘿嘿地笑了,抓抓头,尴尬地说:“是啊。东楚国的美人虽多,却没有情投意合之人。我也好奇呢,怎就没有诓骗个媳妇儿回来呢。” “所谓姻缘天注定,你看看三弟和三弟妹,不是天注定的姻缘吗?”司徒穹命酒家的店小二拿酒来,又说:“你的姻缘也许不在东楚国,而在南晋国也不一定呢。” 庞子卿微怔,笑道:“是呢。刚回家来,我娘就在耳边唠叨,说司徒家的薰儿妹妹如何如何好,她如何如何的喜欢。唉,烦不胜烦啊。” 司徒宕与司徒穹不经意交递一个眼色,似乎对庞夫人的这个提议很赞许。如果司徒薰嫁给庞子卿,不失为了一件好事。 庞子卿没有发现司徒兄弟二人的异样,仍然自顾自的笑说:“我还真没有想到我娘会喜欢薰儿妹妹。我走时,薰儿妹妹才多大的年纪啊。想想就觉得有趣。” 司徒宕问:“哪里有趣?” 店小二抱来两坛酒,半刻不停脚的转身便走,还贴心的阖上门。 庞子卿揭开封坛的红布,为司徒宕倒酒,说:“当然有趣啊。我从未想过娶薰儿妹妹为妻子,更没有想过与司徒家攀亲。”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司徒穹好奇,不禁开口问:“为什么?” 庞子卿神秘一笑,“因为……我还年轻。” “这个借口很差劲儿,驳回!”司徒宕端起酒碗,与司徒穹和庞子卿碰杯,一仰而尽,赞道:“好酒!” 司徒穹与庞子卿亦是喝得痛快,同声夸讲:“果然是好酒!” “庞子卿,难道我司徒一族配不上你们庞家吗?” 一向视家族荣誉为傲的司徒宕,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庞子卿的拒绝。他家的小妹妹虽然脾气野了点儿,性子急了点,爱耍耍小姐脾气,撒撒娇之外,女红、功夫、兵书、琴棋书画等等,那是样样精通。最近又被花羽蝶拉着一起研制蒙汗药,对医理等又有兴趣学习,而且很刻苦。 庞子卿苦笑,“司徒大哥,司徒二哥,我真的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所以你们就……别问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是不肯说出来越有可疑之处,司徒宕和司徒穹不免多想。 司徒穹夹一块烤羊肉放到庞子卿的盘子里,犹豫地问:“该不会……你也喜欢小宁儿吧。” 庞子卿立即炸毛,苦笑道:“司徒二哥,我与天逍是挚友。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知道的。别别别,我可真没有喜欢三嫂嫂。” 怕司徒兄弟不相信,庞子卿立即竖起右拳,指天示日的发誓,“我庞子卿对三嫂嫂绝对是敬佩之情谊,毫无半点觊觎之心,若违誓言,天打……” “呸呸呸——!快住嘴吧。”司徒穹捂住庞子卿的嘴巴,笑骂道:“没有喜欢就算了,何必如此发毒誓。只是你跟着我们打哑谜,不免令我们更加想知道原由罢了。” 庞子卿脸色一红,闷闷地喝了酒,说:“不瞒二位哥哥,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女子,而且此次回来亦是想向爹爹商量的。” “是谁啊?若需要我们相助,定会不遗余力。”司徒穹兴奋地闪亮亮眼睛。 庞子卿四下环视,其实雅间里除了他们三个,连只苍蝇都没有。他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说:“是……安阳长公主。” 司徒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唔……” “司徒二哥,别说出来。”庞子卿紧张地捂住司徒穹的嘴巴,他实在羞于见人。可不说出来,这对兄弟是不会放过他的。 司徒穹笑弯了眼睛,司徒宕只觉得可惜。可惜庞子卿喜欢的人不是司徒薰,好多的一门亲事就这么吹了? 正在三人各怀心思之时,听到门外面喧闹声。 雅间的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接着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被推摔了进来。 店小二和声和气的劝着也不管用,频频看向屋内的三个人。 “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竟敢调戏本小姐。”纱帽被揭开,列柔柔怒冲冲地闯进来,一脚踩在躺在地上一个中年男子的肥硕肚子上,指着旁边的中年男子骂道:“本小姐是信阳侯的外孙女,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欺负本小姐,嗯?” 两个醉酒的中年男子已被“信阳侯”三个字吓得瞬间清醒,再看看胸口上踩着的喷香小莲花足,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列柔柔的三寸金莲更加用力,她恨恨地睁圆眼睛,威胁道:“你们再敢看本小姐一眼,立刻挖去双目。” “小姐饶命!” 没有被踩胸口的中年男人求饶之时,突然一个翻身跃起。不过眨眼间,将列柔柔挟持在臂弯之中,细嫩的脖子快要被他粗壮的手臂夹断。 列柔柔张大嘴巴,瞪大眼,伸手向屋内的司徒宕而去。 司徒宕双眼微眯,身形闪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扳过,背伏,踹腿弯……手法简洁,敏捷如豹,刹那间将猎物掣肘于手掌之间。 中年男人呼痛一声,另一只自由的手向后击袭,同样被快速抓握…… 这下,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力,任由司徒宕反押向地面。 “既然知道是信阳侯的外孙女还敢动粗,你果然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司徒宕冷笑,加重手力,听得接连两声清脆的“咔咔”声,“再敢胡作非为,就不是断两条胳膊这般轻饶了。” “你们是谁?”中年男人愤愤不平地质问,赤红的双目仇视着司徒宕。 “司徒宕!” 中年男人惊愕,“你是司徒宕?司徒家的长孙司徒宕?” “对。” 中年男人点点头,“好好好。今日遇到你,算我倒霉。等日后再见,我们再好好比试比试。” “可以。”司徒宕放开中年男人,忽然在破损的上衣,发现后背的一块奇特的刺青。 同样的,司徒穹也发现了。 “原来是北契国五王子的亲护啊。”司徒穹眉开眼笑,问:“难道五王子亲自来南晋国了?” 中年男子大惊,结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413章 爱慕,冷情无义 对于中年男人的惊讶,司徒穹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给出答案。劝了司徒宕放过中年男人,又说看在一个朋友的情面上放过他们,让中年男人带话给五王子,尽快滚出南晋国,别惹出什么乱子来自找麻烦。 对此,中年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便晃荡着两条断胳膊离开深酒巷子。 刚刚一场风波没有引起大的麻烦,悄然平息让店小二也松口气。他急忙收拾杂乱的门口,重新阖上门,匆匆去向掌柜的禀告。 列柔柔跟着司徒宕身后进到雅间内,看了一眼同桌的庞子卿和司徒穹。也顾不得他们在场,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站在司徒宕地面前盈盈一拜。 “多谢司徒大哥出手相救。” 司徒宕眼皮抬也不抬,默默地喝一口酒,亦不作回应。 “列小姐,你怎会来这里?”庞子卿饶有兴味地打量列柔柔,“当年我离家的时候,你还跟着列将军和列夫人在边疆大营,何时来的汴州城?” 列柔柔拧眉,虽然她与庞子卿从未见过面,但是偶尔会从外祖父的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信阳侯对庞家的这位独子非常感兴趣,常常会感叹若不是他与庞丞相的政见相驳,定会亲自上门提亲,将她嫁给庞子卿。 可是,列柔柔心念一转,美眸看向沉默品酒的司徒宕。她爱慕的男人,从她站在这里开始未曾掀起眼皮,甚至对她的感谢充耳不闻。 “司徒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列柔柔眼中瞬时含泪,她咬紧下唇,绞动着绢帕,纤纤玉指泛起青白的勒痕。 司徒宕垂睑,将酒杯放回桌上。他缓缓掀开眼皮,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含羞桃花粉艳,泪眼婆娑娇怜,这两句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看见她。 “列小姐,请回去吧。” 司徒宕重新为自己斟满酒,自顾自得饮起来。旁若无人的夹起小菜往嘴里送。 “你果然讨厌我。”列柔柔失望的微仰起头,“打从那日你的马儿撞坏我的马车,我便日夜心绪不宁,仿佛在这里……”她捂住胸口,含泪呜咽,“这里有一块东西在堵着,我喘不过气来。” “让侯爷请宫中的御医来为小姐诊诊脉吧。在下只懂得领兵打仗,对医理之术不知晓。”司徒宕漫不经心地说着,表情平静得如一池死水。 列柔柔呼吸一滞,全身僵硬,唯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司徒大哥,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天底下爱慕之情太多,在下从不放在心上。”司徒宕夹一块羊肉入口咀嚼。可熟知他脾气的司徒穹知道,大哥在忍怒。而且一旦再触及底线,恐怕信阳侯跑来也平息不了大哥的怒火。 “列小姐,不如你先回去吧。”司徒穹好心安抚着列柔柔,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列柔柔梨花泪雨,伤心的哭起来,指着司徒宕愤愤地骂:“你这个大混蛋,你冷情无义,你没有心肝,你不是人!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司徒宕轻蔑一笑,“正合我意。” 这四个字如同往平静的湖面丢进一块大石头,将列柔柔最后一丝希望击碎。她大哭一声,不管身旁的婢女送上的纱帽,直接推开门哭着跑出去。 “小姐。” 婢女瞧一眼坐在桌边的三个男人,急忙忙追着离开。 “来人,去暗中护着列小姐,直接她回信阳侯府。”司徒宕冷声吩咐,表情阴沉沉的,显然隐怒未消。 司徒穹和庞子卿相视一笑,也不理睬司徒宕,只顾着吃酒畅天。 信阳侯府。 列柔柔一气之下哭着跑回家。平日出门乘马车都嫌累得慌,今日从城南的繁华街市跑回城东边的信阳侯府,竟然大气都不喘。 后面追回来的婢女气喘吁吁,心脏跳得极快,快到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小姐,你别跑了。已经到家啦,别跑了。” “不用你们管,滚开!” 列柔柔呜咽地捂着小脸,继续往前院跑去。穿过长长的游廊,才往信阳侯居住的正院里去。 “哎呀!” “哎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 迎面一撞,列柔柔跑进院门,而刘士弼恰巧走出院门。一进一出,列柔柔的头撞到刘士弼的胸口,疼得他气骂一句,抬起脚要踹时,惊见列柔柔摔趴在地,立即收回脚。 “柔妹妹,怎么是你。”刘士弼连忙弯下腰扶起列柔柔,为她拍去裙摆上的尘土,关心地问:“有没有摔疼你,撞疼哪里啦?我马上去请个御医来看看。” “不用了。”列柔柔赌气甩开刘士弼的手,委屈地抽噎起来。 刘士弼一看,觉得不是他撞哭的,尤其……“柔妹妹,你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是谁惹你生气啦?告诉三哥,三哥亲自帮你报仇去。是不是二哥惹你生气了?” “没有。” 列柔柔抽噎着摇头。她一面生气司徒宕的冷情拒绝,一面又不舍得刘士弼去刁难他。 刘士弼见她不愿说出来,只好叹气,安慰道:“柔妹妹,虽然我们已成年。但是总归是一家人,你若受了委屈,身为三哥的我怎能坐视不管呢。说吧,谁欺负你了。是若夫人吗?” “不是,都不是。”列柔柔摇头,又气又急。 “那是谁啊?总不会是你生你自己的气吧。”刘士弼苦笑,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列柔柔气恼得直跺脚,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大哭:“三哥,是司徒宕,是他欺负我了。” “司徒宕?”刘士弼傻眼了。司徒宕会欺负一个小女子?怎么听都觉得不可能。而且,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交情不怎么好,但他还是很了解司徒宕的为人,司徒宕绝对不是好色之徒。如果说他二哥刘士彦欺负谁家的闺女,他绝对会相信的。 看刘士弼一脸的不可置信,列柔柔哇哇大哭,指着他,气骂:“你不信我就算了,我去找外祖父评评理。” “回来,三哥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刘士弼拉着列柔柔走到旁边的一处小花园子里坐下,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擦泪珠,再来告诉三哥,司徒宕是怎么欺负你的。若真是欺负了你,三哥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列柔柔拿过帕子胡乱地擦掉脸颊上的泪珠,说:“我喜欢他。得知他今日会去深酒巷子,我也去了。” “你去了深酒巷子?你是如何进去的?他们没有阻拦你进去吗?”刘士弼错愕不已。深酒巷子是汴州城中达官显贵最喜欢去的地方,甚至一些寄居在富族家的文人门客有了金子,也会去那里装一回富贵人。他自然也去过几次,而且品尝过那里的美酒。 列柔柔揉揉肿胀的眼皮,“我说我是司徒府的小姐,去找司徒大哥的,他们就让我进去了。” 刘士弼哭笑不得。堂堂信阳侯府的小小姐竟要冒充司徒家的小姐才能进入一间酒家,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丢信阳侯府的脸面。 “你就那般喜欢司徒宕?不惜抛开女子的矜持去迎合他?”刘士弼发觉面前的小妹妹已不是当初叽叽喳喳跟在他和二哥屁股后面的小姑娘。家有小乔初长成,她懂得男女之情,懂得思情思爱。 列柔柔沮丧地垂下头,呜咽地低语:“三哥,我真的好喜欢他。若不能嫁他为妻,我宁愿终身不嫁,或者长伴青灯古佛前为他祈福。” “别!”刘士弼摆摆手,安抚道:“柔妹妹,你相信三哥吗?” 列柔柔眨眨泪湿的眼睛,有些犹豫,“比起二哥,我愿意相信三哥。” 刘士弼哑然失笑。看来,他要努力做事,扭转家中人对他的坏印象。 “柔妹妹,你别哭了。”抢来列柔柔手中的帕子为她拭泪,刘士弼笃定地承诺,说:“相信三哥。三哥一定会让你如愿嫁给司徒宕为妻,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出嫁。” 列柔柔欣喜若狂,“真的?” 刘士弼点头,“真的。” “不骗我?” “不骗你!” 列柔柔兴奋地抓住刘士弼的手,“三哥,如果我能如愿嫁给司徒宕,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尽心相助。” 刘士弼微微一笑,“傻丫头,你是我的妹妹,你的终身幸福怎能被当成交易呢。放心吧,三哥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嗯,谢谢三哥。”列柔柔漾起幸福的笑。比起二哥刘士彦,三哥做事还是挺稳重的。她相信三哥,相信三哥的承诺。 刘士弼又叮咛几句,让列柔柔先不要和别人说,等他有了好消息再告诉她。让列柔柔稍安勿躁。 列柔柔像一个迷失在梦想迷宫里的人,终于寻到通往成功的出口,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开呢。所以对刘士弼的话,她非常听从。 “若夫人那里,你也不要说,更不要露出什么表情来。” 这是刘士弼离开之前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列柔柔正重的答应,目送刘士弼离开。 “小姐,你还去找侯爷吗?”婢女小心拭探地问,眼睛时不时瞟向另一个方向。 列柔柔全程都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婢女的异样。她摇摇头,“不了,回去吧。” “是。”婢女上前来扶着她。 “呜,好痛。” 一路从街市跑回来,平日根本没有什么运动锻炼的列柔柔,此时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又重又疼。 婢女无奈,只好蹲身在她面前,“小姐,奴婢背你吧。” 列柔柔瞧一眼,“好吧。” 这个婢女刚来她的身边没多久,名字还没有取呢。看她这么忠心耿耿,回去赏她一个名字吧。 列柔柔如是想着。又想到刘士弼能帮助她达成心愿,心里乐开了花儿。 第414章 感情,祖孙之间 信阳侯府。 夜,书房的烛火还亮着。潜伏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始终盯住窗纸上映出的人影。 忽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若夫人挺着圆鼓鼓的孕肚,领着婢女夏离开。 少时,守在门外的护卫闪入,阖上门。 窗纸上,人影微动,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复又坐回椅子去。 片刻之后,护卫闪出,阖上门,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角落里的一双眼睛继续盯着,直到书房的门再次开启,一个护卫慢慢走向这边,停在矮树丛前,拱手。 “三少爷,侯爷有请。” 从角落传出一声无奈的轻叹,一道瘦削的人影果然从矮树丛后面走出。 “爷爷心情如何?” 护卫答:“侯爷如平常一样。” 意味深长地“哦”声从唇齿间传出,脚已经迈过门槛,跟着身子晃入门内,便直挺挺地僵硬住,再不敢移动分毫。 一把长剑横在刘士弼的脖子上,而握着长剑的人正是信阳侯。 “你小子从贝州城回来消停不少,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呢。”信阳侯微抬剑柄,银闪闪的长剑更贴近刘士弼的咽喉处。 刘士弼眨眨无辜的眼睛,“爷爷饶命,孙子有大事要禀告。可看见姨奶奶和护卫相继到来,只好藏身在树丛后,等无人来再禀告。” 信阳侯半信半疑,“是吗?” “爷爷,我躲在树丛后面,离书房还远得很,什么都听不到的。”刘士弼急忙解释,生怕一个字说慢了被爷爷大义灭亲。 信阳侯哼气,收剑入鞘,走回椅子里坐好。 “走近点儿。” “是。”刘士弼乖乖答应,哆哆嗦嗦地走到桌前,胆怯地缩缩脖子,垂下眼皮不敢与信阳侯对视。 看着孙子这副胆小怕事的鼠辈模样,信阳侯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不管怎么恨司徒家,但看司徒善与他的孙子们相处,怎么那样和谐呢。再看看他家的孙子,一个比一个窝囊,见到他就像耗子见到猫似的。 “说吧,何事?” 看着碍眼,就早点打发走。 信阳侯垂眸,也不瞧站在对面的三孙子。与喜欢拍马屁的二孙子相比,三孙子显得沉默,总是躲在暗处窥视什么,这让他更加不爽。 打从懂事的时候起,刘士弼就知道自己不讨爷爷的喜欢。所以尽量不显山不露水,躲在刘士彦的背后出谋划策,风头全部被刘士彦抢去。他也有过失落,会伤心,会羡慕爷爷对二哥的好,恨爷爷对自己的冷淡,嫉妒爷爷愿意将府兵交给二哥统领,甚至二哥在外面惹祸,爷爷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二哥平息,护二哥周全。而他呢,同为爷爷的孙子,却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同父同母的哥哥活得风风光光,而他却活在不见阳光的暗处。 心思百转千回。刘士弼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许久没有回答信阳侯的问题。 低垂着头的信阳侯没有听到三孙子的答声,猛然抬头,对上刘士弼眼中浮现的一抹凄怆,他的心狠狠一疼。 这个活在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光芒之后的孩子,的确没有受到过他的特别照顾。更多时候,他的慈爱给了憨傻的小儿子,他的呵护给了二孙子刘士彦,而他的背影给了这个三孙子。 如果他的长房嫡孙没有被偷走,想来二孙子刘士彦也不会有如今的境遇。他是偏心,但他不认为是错的。自古对长子嫡孙的喜爱,就连帝王亦如此。南晋帝安括对嫡子楚王安宗元很疼爱,北契国大王博古桀对长子大王子博古响很重视。西都国的皇帝没有子嗣,东楚国的皇帝也没有子嗣,所以不算在内。 纵观南晋国内,司徒善对长子嫡孙也很重视,但司徒善对次子和其余的孙子也很不错。司徒善是个喜欢孩子的人,性情所致吧。司徒善是个特例,他连别人家的孩子也喜欢呢。 丞相庞甫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也疼爱之极。兵部侍郎李典也有独子李程,亦是呵护备至。 “士弼,坐吧。” 一改刚刚的冷漠,信阳侯丢下手中玩把的珠串到桌上,看向站在桌前的三孙子。 刘士弼受宠若惊地瞪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在让他坐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坐吧。”信阳侯耐心有余,终是有些烦躁,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 刘士弼鞠躬作揖,语气哽咽,“谢爷爷赐座。” 仅仅是吩咐他坐在椅子上,已经足以令他激动万分。刘士弼规规矩矩地双腿并拢坐下,双手有些不安的放在腿上,又紧张地攥成拳头。 这一切都看在信阳侯的眼中,禁有些自责。他的确对三孙子不够关爱,不够庇护。 “说吧,夜里不好好在房中休息,跑来书房禀告何事?” 透出一些浅淡的关怀已让刘士弼感到喜悦。他按耐住心底的狂喜,努力调整下呼吸,嗓音因激动有些沙哑,他喊了一声:“爷爷。” 信阳侯将自己喝的茶杯送到三孙子面前,“先喝口茶。” 刘士弼犹豫片刻,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茶杯,浅浅地喝一小口润润舌面。他舍不得喝完,这是爷爷第一次赏给他喝的茶。果然可以,他想拿回去珍藏起来。 信阳侯微皱起眉头,不太喜欢三孙子这忸忸怩怩的举动。 察觉出自来于对面的不耐之气,刘士弼又浅饮一口,双手捧着茶杯。刚刚站在外面冻得全身冰凉,此时喝口热茶使身体的血液又奔腾的流动起来。这感觉像死而复生。 “爷爷,孙儿禀告的事情,与柔儿表妹有关。” 知道信阳侯的性子急,刘士弼没有沉默太久,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信阳侯微怔,“柔儿?她怎么了?” 刘士弼扯动唇角。信阳侯的心里有刘士彦,有憨傻的小叔刘赞,有姑母刘喜,还有即将出世的若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表妹列柔柔,就是没有他,刘士弼。 再次为自己感到凄哀,刘士弼快速收敛繁乱的心神,微微一笑,“爷爷,今日柔儿表妹去了深酒巷子,见到司徒宕。” “她去深酒巷子做什么?”信阳侯诧异。深酒巷子是汴州城最有名的酒家,他只去一次,而且那一次还是月牧请他去的。记得月牧花了十金,才喝上一坛深酒巷子的好酒。 深酒巷子,并非它有一条深长的巷子,而是因为它的酒酿是自家酿的,一滴酒能飘香很远,能让整条巷子和街道闻酒香而迷醉,故而酒家因此得名。 信阳侯思绪回笼,看向对面的三孙子,“你知道内情?” 刘士弼点点头,“柔儿表妹已和我说过,她喜欢司徒宕,想要嫁他为妻。” “什么?”信阳侯大惊,“胡闹!本侯绝不会与司徒善那个老匹夫为亲家。” “爷爷息怒。”刘士弼放下茶杯,想要起身去安抚,却迟疑了。只微微起身,又坐回去,盯着放在桌上的茶杯,有些失落地说:“爷爷不要生气,其实我刚刚听到柔儿表妹说非嫁司徒宕不可的时候也很生气。但是,气过之后又觉得这是个好姻缘,该成全柔儿表妹的。” “混账!”信阳侯大喝,拿起桌上的珠串砸向刘士弼的头。霎时,刘士弼的额头上血流如注,而他不躲不闪硬生生等着被砸。 信阳侯怔愣,若是换作刘士彦一定会嬉皮笑脸的躲开,还会屁颠颠地跑回来问爷爷还生气吗?要不要再砸一次?可是刘士弼呢,却硬生生的扛着。 “疼吗?” 苍老的声音响起,刘士弼呆滞一下,摇头,漾起安抚笑容,“不疼。孙儿该死,惹爷爷生气。挨打也是应该的,爷爷惹还生气,孙儿愿受罚。只希望爷爷气过之后,听孙儿一言。” 信阳侯长长舒口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去擦擦血,或者洗把脸再回来。” 刘士弼恭敬地起身,双手接过,“孙儿去洗个脸,立马回来。” “嗯。不急,让护卫给你上点药,别落下疤。”信阳侯有些后悔,可又面子上拉不下来。 刘士弼微微一笑,说出从小到大唯一的一句玩笑话,“爷爷不觉得身为男儿,脸上有点疤更添男子气概吗?” 信阳侯勉强扯动嘴角,看着三孙子转身走出去。 身为男儿,脸上有点疤更添男子气概。 “这句话说得真好!”信阳侯不由得赞叹,不知不觉中那个常常站在角落里默默无声的孩子已经长成男子汉,并且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成熟,甚至出乎他的预料。 思绪被刘士弼返回来的脚步声打断,信阳侯正正身子坐好,看向门口出现的少年。恍惚间,少年已有了男子汉的样子,若不看清五官,还以为是失踪的二儿子回来呢。 “你生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信阳侯感叹。 刘士弼脚步微顿,又迈步悄悄走回椅子上,坐下。 “父亲走时,孙儿尚且年幼,依稀间只记得父亲的身形。多年来,幸有爷爷抚育才不至流落在外。穿暖吃饱,又能跟着先生读书习字,皆感恩于爷爷。” 信阳侯连连点头。心想三孙子果然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否则怎么说出这么条理分明的话。不过反观二孙子,估许逼着打着也说出来这些话。 刘士弼没有给信阳侯思虑的时候,他语气平静,目光坚定,“爷爷,请成全柔儿表妹,与司徒府结为亲家吧。” 信阳侯目光炯炯,反问:“为什么?” 第415章 献计,一石二鸟 刘士弼伸出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一石二鸟。 信阳侯眯起眼端详着那四个茶水字,不可否认三孙子的确在不知不觉中成长着,变化着。 曾经畏畏缩缩在刘士彦背后的小男孩已经敢走出阴暗的角落,初露锋芒。这是他在贝州城的事件之后,突然想明白的吗?还是他终于悟到了“隐藏”并非是保命的最好方法。 信阳侯观察着三孙子的表情变化,此时的刘士弼从容,淡定,不焦不躁,有一股超出于他平常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敏锐。或者说,此时的刘士弼像极了捕猎的老手,他的一举一动都透出两个字:奸诡。 再好的猎手,没有经过重重磨难和历练,只能是初出茅芦罢了。 官场多年,信阳侯一眼便看透刘士弼想要表现谋智的急迫心情。他愿意给三孙子这个机会,也愿意培养这个韬光隐晦多年的孩子。一个孩子,从五岁懂事之后便懂得避其风芒已是难得。可叹他竟错失一个培养下一代的好时机,悔不当初啊。 “爷爷,孙儿的意思是……既然柔儿表妹钟情司徒宕,不如成全柔儿表妹,请皇上赐婚。” “皇上赐婚?”信阳侯冷笑,只一句话就泄了刘士弼的无知,皇上赐婚是单单一个请求就行的?可见他尚且不够成熟。 刘士弼看出信阳侯的意思,平静地说:“爷爷请听孙儿说完。” 信阳侯颌首,“好,说来。” 刘士弼暗自吞咽口水,平复焦灼的心绪。 “爷爷,听说皇上已答应西都国扶柔公主的请求,同意将她赐婚给司徒天逍那个死人?” 信阳侯点头,“正是。” “她以贝州城军功为要挟,求得皇上同意,带着贝州城的兵权嫁入司徒府。” “是。”信阳侯亦点头。 刘士弼缓舒气,说:“爷爷,如此我们更该请皇上赐婚,将柔儿表妹嫁给司徒宕。” “说下去。”信阳侯察觉到一丝诡异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的得益者正是他。 有了信阳侯的鼓励,刘士弼不再畏畏缩缩,他挺直身板,直视信阳侯的眼睛,说:“爷爷,孙儿认为,柔儿表妹嫁给司徒宕,成为司徒家的长孙媳妇。未来的某一日更会成为司徒一族的主母,于信阳侯府来说是件好事情。等到柔儿表妹掌家,还怕司徒一族不会为信阳侯府所用吗?” 信阳侯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对呀,司徒宕好好的活着,等司徒善死了,司徒宕名正言顺成为司徒族的家主,那么列柔柔就是主母。司徒家的兵权终有一日会落到他的手里。 “哈哈哈,妙计!妙计呀!”信阳侯拍着桌子大笑,赞许地目光端详着对面的三孙子,此时越看越顺眼。 能讨得信阳侯欢心,刘士弼觉得自己揽下列柔柔亲事的这摊子事是正确的。至少可以让爷爷提前见到他的价值,他的优点,他的才能。 “爷爷,未来之事不可预见。但是我们可以借由柔儿表妹嫁入司徒府,得到更快的一些信息。”刘士弼平声静气的说完,将信阳侯从未来的憧憬中拉回现实。 “哦?你说说。”信阳侯饶有兴味地看着三孙子,越看越喜欢。 刘士弼垂睑思考片刻,组织一下语言,说:“爷爷,孙儿想知道一件事情。” 信阳侯好脾气地点点头,“问吧。” “孙儿想知道,爷爷是真心与扶柔公主合作,还是假意与她合作。”刘士弼问得直接。与混在官场多年的信阳侯打哑谜,无异于自挖坟埋墓。如果想得到信阳侯的青睐,必须要诚实。 信阳侯被问得一怔,他从未想过与木宁夕的合作是什么定义的。只是觉得目前能利用木宁夕训练精兵,而暗中拐着弯的夺取司徒一族的兵权。 “与木宁夕的合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给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却没有出乎刘士弼的预料。他脸上神情不变,微据干涩的唇瓣。 “来人,烹两杯茶来。” 信阳侯立即命人烹热茶来。 刘士弼心中暗喜,今夜冒死前来,值得了。 护卫很快将热茶送来,除了信阳侯的,还有刘士弼的。对此,护卫很是不疑惑,侯爷什么时候对三少爷变好的?难道三少爷要得宠,二少爷的地位将不保吗? 待护卫离开,祖孙二人喝过茶润润喉咙。 刘士弼捧着茶杯暖手,说:“爷爷,孙儿认为,柔儿表妹与扶柔公主一同嫁入司徒府,日后可以借机监视扶柔公主的一举一动,而且司徒府有什么异动也可快速地禀告爷爷知晓。” “嗯。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信阳侯颌首微笑,这个三孙子不错,也许好好培养,日后超越司徒家的孙子们。 刘士弼汗颜,放下茶杯,作揖,“爷爷恕罪,孙儿在你的面前卖弄小聪明,请爷爷责罚。” “无碍。”信阳侯摆摆手让他坐下,笑道:“我驰骋官场多年,连点子小计谋都看不透,还能坐上今日的高位?你但说无妨,不必害怕惹我生气。” “谢谢爷爷不怪罪之恩。”刘士弼作揖,坐回来。这次他轻松的拿起茶杯喝一口,不再拘紧,能与信阳侯侃侃而谈。 “爷爷,司徒府的兵权与其落于皇上之后,不如一直等司徒宕接任司徒一族家主之后,再图谋兵权吧。” 信阳侯轻叹,笑说:“当初没有柔儿这步棋,自然要在皇上身上打主意。而今有了柔儿这步好棋子,皇上又算得了什么,抛之即可。” “爷爷说得是。只是眼下还有一事须得皇上出助啊。”刘士弼欲语还休。 信阳侯冷挑眉,“赐婚吗?” 刘士弼卑微地说:“是。什么都瞒不过爷爷。” 信阳侯哈哈大笑,赞许地点点头,“的确如你所想的。要想柔儿嫁入司徒府,即便不能高于木宁夕,至少与她平起平坐。这皇上的赐婚还真是少不得。” “这样,柔儿表妹在司徒家就不会受委屈了。”刘士弼如是说着,眼睛里闪动泪光。有种嫁妹,又舍不得的样子。 信阳侯见他如此深情厚意,心里又赞许了几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平日没见列柔柔对他有多好,相反与刘士彦更亲近一些。而现在看来,刘士弼才是大将之才,一直以来竟看走了眼。 “此事我会去向太后请旨,她来向皇上谏言,比我出头更好。”信阳侯眼皮打架,有些困倦之意。 刘士弼放下茶杯,深深鞠躬,道:“孙儿打扰爷爷的安睡,内心自责不已。请爷爷早些歇息吧,孙儿去院子里自罚跪。” “不必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信阳侯起身,伸出一只手来,“走,送我回东院去歇息。” “是。”刘士弼内心激动。双腿有些打颤地走上前,扶着信阳侯慢慢往若夫人居住的东院而去。 曾几何时,他只能站在角落里,看着刘士彦嬉皮笑脸的扶着爷爷的胳膊,将爷爷送回院子去,然后刘士彦揣着几声金币出来。他不想要金币,他只想要爷爷多观注一些、多关怀一些。 一路送信阳侯回东院,刘士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更让在前面打灯笼引路的婢女要护着灯笼里的烛火,别被风吹灭了。 刘士弼如此的小心谨慎,让信阳侯感到欣慰,喜悦,还有一点点自责。他忽略这孩子太久,久到孩子的一颗火热的心被冰冻起来。其实这孩子也是活泼爱玩闹的,也许比刘士彦还要爱闯祸。只是岁月的积累,那个爱闯祸的孩子被硬生生的锁在笼子里,硬生生的把自己养成“隐形人”。 东院。 若夫人早已接到老管家的通报,早早让婢女们铺好床,用热烫婆子暖了被窝,又命人薰了安神香。 乍见刘士弼扶着信阳侯前来,她心脏微紧一下。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渐渐走来的祖孙俩。 “侯爷,慢着点儿。”若夫人挺着圆滚滚的孕肚站在门内。 由刘士弼扶着走到屋里,信阳侯笑问:“你还没睡啊。” “没呢。侯爷不在身边,睡不踏实。孩子没见着爹爹,也不肯安睡。”若夫人不经意地瞟了眼刘士弼,笑盈盈地上前接信阳侯脱下的长袍,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今儿怎么是三少爷送侯爷来的。” 习惯忽略了刘士弼的存在,经若夫人提醒,信阳侯微怔,立即扭头看到站在门外默不作声的三孙子。 “回去早些睡吧。明日准你睡个懒觉,不必过来请安了。” “谢爷爷。孙儿早起习惯了,明日鸡啼之前不需仆僮来唤,便会起来练功。”刘士弼诚实答话,作揖,“爷爷,孙儿退下了。” “嗯,去吧。” 信阳侯难得露出笑容,挥挥手。已疲乏得睁不开眼睛,由若夫人扶着走向床边。 “侯爷想要栽培三少爷?”若夫人玲珑剔透心,只需观察信阳侯的一个眼神便知道刘士弼定是用什么计策讨得信阳侯的欢心。 信阳侯点点头,“这孩子今夜来找我,说柔儿想要嫁给司徒家的大孙子司徒宕。此事,你可知晓?” 若夫人微微一笑,“虽然柔儿小姐没有与妾身说,但妾身也猜到了。” “哦?何意?” 信阳侯已躺在床上,半眯起眼睛,大手在若夫人圆滚滚地肚子上抚摸着,仿佛在抚摸着他的老来子。 若夫人笑道:“日前去别院的路上偶遇司徒大公子,柔儿小姐一见倾心。妾身想着不如何日侯爷轻闲了再提此事。没想到,倒是孩子们沉不住气,先说了呢。” 信阳侯睁开眼,看向身边的若夫人,“你觉得,柔儿嫁入司徒府,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 “说说。” 若夫人笑道:“侯爷不想想,木宁夕嫁入司徒府,随时有可能翻脸。到那时再想掌控便难上加难。不如借此机会让柔儿小姐同嫁入司徒府,即圆了柔儿小姐的心愿,又监视司徒家。” “哈哈,你与弼儿想到一处去的。他亦想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信阳侯满意地阖上眼睛睡去。看来,刘士弼会是个意外之喜。 若夫人如临大敌,她要想办法与刘士彦联手,在刘士弼羽翼没有丰满之前动手打压。 这一夜,信阳侯睡得安稳甜美,若夫人半梦半醒。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第416章 太后,太后大喜 南晋皇宫,慈康殿。 花房中,皇太后刘氏正在对着一株盛放的波斯菊笑颜如花。这是信阳侯命人从比西域国还要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四国之中仅有此一株。 “信阳侯果真有心了,知道太后最喜花草,特意命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求得此花。”青竹在旁边服侍着,不忘为信阳侯美言几句。 皇太后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到一起,她瞧瞧盛放的波斯菊,说:“他呀,准是有事要求哀家帮忙。” “太后,信阳侯求见。” 一个小婢女进来福了礼,柔声禀告。 皇太后呵呵笑,扭头看青竹,说:“看吧,说曹操啊,曹操就到。”又向小婢女,“让他进来吧。” 青竹抿唇浅笑,扶着皇太后往旁边的暖榻,服侍她坐好,便退去烹茶。 信阳侯踏入殿门,整理一下长袍,慢慢走进来。 “臣弟给太后请安,太后万寿康安。” “起来吧。”皇太后笑眯眯地扬扬下巴,“那里有凳子,自己搬去。” 信阳侯微怔,恍回神来便转身去搬凳子,返回来默默坐下。这一幕好像小时候一样,每次惹姐姐生气,她都会斥喝自己去搬凳子回来罚坐。 “太后,不知臣弟做错了何事,惹太后不愉?”信阳侯试探地问,观察皇太后的脸色。 皇太后故作严肃的板起脸来,打量信阳侯忐忑不安的神情。见他额角浸出点点冷汗,眼神闪烁,抿起的唇亦抖动不安。 “你做错了何事,不知道吗?” 信阳侯犯难了,他做错了什么事呢?送花吗? “太后,那花儿……你不喜欢吗?” 皇太后瞥了眼美丽的波斯菊,挑挑纤细的柳叶眉,“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太后……又在为何事生气?”信阳侯问得小心翼翼,对于这个姐姐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极生气的事情,她是不会如此的表情。 皇太后忽然噗哧一笑,捂着嘴,指着信阳侯的鼻尖笑道:“你呀,越老越油滑。” “原来太后没有生气。”信阳侯神情一松,不免笑了。 皇太后用绢帕拭了下唇角,问:“你今日来慈康殿,所为何事?” 信阳侯立即起身,拱手:“太后,臣弟有一件大喜事,请太后相助。” “大喜事?” 皇太后琢磨着他所谓的大喜事是什么。 信阳侯笑道:“太后,臣弟的外孙女,列将军的女儿列柔柔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她父母离得远,故而从小一直养在臣弟的家中,视如孙女一般疼爱。近日臣弟想着,能与她年纪相当的公子们,唯有司徒老将军的大孙子司徒宕最为合适。” “司徒家的孙子?”皇太后惊讶。难道信阳侯要与司徒家讲和? 信阳侯瞳光微闪,笑道:“请太后向皇上谏言赐婚一事。” “你想要与司徒家结姻亲,那司徒家的意思呢?”皇太后倾过身子,伸长脖子,低声询问。南晋国谁不知道信阳侯与司徒老将军之间政见不合,连同晚一辈的孩子们见到彼此也是斗眼鸡似的。若是结了姻亲,还不知道会闹得如何鸡飞狗跳呢。 信阳侯压低声,说:“太后,一切算计都在臣弟的心里。只要司徒一族与我们牵扯上关系,到时候助琰王登基,就不怕他们握兵权,逼宫造反。” 皇太后眼睛一亮。对,这是个好计谋。 “而且日后我们的敌人还有西都国和幻月山庄,他们知道太多的底细。琰王登基,他们也许会跑出来作乱呢。”信阳侯故意说得严重,吓唬吓唬皇太后。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的未来是最重要的。爱子如命的皇太后,当然会为儿子铲平道路。 “太后,既然要谏言皇上赐婚,不如提议三个婚礼一起办。”信阳侯又抛出一个理由。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笑,“对。这样皇上和皇后都不能阻拦哀家的意思。司徒老夫人也不会跑来闹了。” 其实,皇太后最怕的人不是皇上,不是皇后,更不是司徒善,而是杭氏,那个曾经救了她的命,与她结为金兰姐妹的女人。 “太后放心,列将军与司徒一族的交情不错,杭氏会同意的。”信阳侯的信心百倍。 皇太后点点头,唤来青竹为她换衣。 “你回府去听消息吧。” “谢太后。” 信阳侯恭恭敬敬地下跪行大礼叩谢皇太后的恩情。 皇太后讪然,“帮你就是在帮哀家和琰王,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哀家能帮你完成的,必然会言之有行。” 信阳侯起身,再次作揖相礼,“谢太后。” 皇太后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若论起来,她也算是个急脾气。思虑好该如何向皇上说起赐婚一事,便急匆匆乘步辇往承安殿而去。 承安殿。 皇帝安括正在赏画,一副不知出自谁手的妙笔丹青。旁边,陈公公细心的端着托盘,上面有皇上的小印和朱砂墨,小楷毛笔等物。 安括围着画案绕了一圈,连连称赞道:“果然是好画。” “楚王爷有心了,知道皇上最喜丹青画作,立即寻了来献给皇上鉴赏。”陈公公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极尽美言之事。 做奴才的成功之处就是猜得透主子的心思,想得明白自己的地位,更懂得审时度势。楚王是南晋国未来的皇帝,拍拍楚王的马屁,错不了。 安括频频点头,“是呢。朕的儿子们都很用心,而且不像北契国大王的儿子们整日想着争王位。” “是。这都是皇上和皇后的悉心养育,谆谆教诲。”陈公公一口巧言说得安括心花怒放。 安括大笑,食指摇晃,指着陈公公,“你呀,巧言令色,迷惑圣主,该当何罪!” 陈公公大惊,直直地跪下去,将托盘放于一旁,连连磕头告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奴说的是实话,是真心话呀。皇上明察,老奴句句属实,绝不敢迷惑吾皇之明目。” “嗯。起来吧。朕和你逗闷子呢。”安括摆摆命陈公公起来,笑道:“说起来,朕的儿子们,司徒家的孩子们都是不错的。信阳侯家的孙子们,就差了些。” “皇上可是偏心呢。” 这一声嗔怪让安括很是不悦,皱眉瞪向陈公公时,只见陈公公已颤颤微微地跪下磕头。 “嗯?”再抬目看去,竟是皇太后驾到,由青竹扶着缓步而来。 皇太后脸色不阴不晴,瞥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公公,“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有事要与皇上商量。” “是。” 陈公公和青竹行礼,领着殿中的小宫婢和小太监匆匆出去。 “太后怎么来了?” 安括没有管画案上的丹青,与皇太后一前一后走到旁边的暖榻上。 皇太后率先坐下,“你也坐吧。” 安括告坐,“是。” 皇太后沉了沉心,说:“今日哀家来见皇上,有一件大喜事想与皇上商量。” 安括勾唇,“不知太后想与朕商量什么喜事?” 皇太后道:“今日信阳侯来慈康殿请安,哀家问起他家中可有年纪相当的女子,本想着楚王和寿王也该纳娶正妃,想问问他有适合的闺女。” 安括心里不爽。就算他的儿子们要娶妻,也不绝会与信阳侯牵扯姻亲。一个皇太后就够了,还来个儿媳妇在他的面前碍眼,想想就心塞。 皇太后不等皇上拒绝,说:“信阳侯提到一人,哀家正想着许配给楚王,哪知他竟说那闺女已有倾慕之人,还请哀家作主,成全那闺女。” “哦?不知道那女儿家是谁啊?”安括疑惑,“朕听闻信阳侯家里只有两个孙儿,一个傻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早已嫁作人妇。” “正是他女儿的孩子,如今也及笄啦。”皇太后顺水推舟,说了出来。 安括怔愣,他记得信阳侯的女儿嫁给了朝中武将列直为妻。多年来,列直和妻子留在边疆驻守从未入京过,算一算也有十多年啦。 “原来是列将军的女儿。”安括恍然大悟,“信阳侯中意哪家的儿子?” 皇太后笑道:“司徒家的大孙子,司徒宕。” “啊?信阳侯要与司徒家结姻亲?”安括大吃一惊,这也太惊悚啦。政敌变姻亲,太反常了。 皇太后点点头,“是啊。谁让列家的小丫头对司徒宕一见钟情呢。” “哦,如此还真是……缘分呢。”安括刻意加重“缘分”二字的语气。 皇太后招招手,让安括靠近一些,低语:“皇上,哀家听说扶柔公主要带着贝州城兵权嫁入司徒府,是真是假?” 安括尴尬地说:“是真的。” “那皇上何时能将兵权收回手中。楚王和寿王,齐王和琰王,这四个孩子的年纪也大了,若兵权一直握在司徒一族的手里,皇家的儿郎怎么办呢?”皇太后问出一直以来隐在安括心底的痛。他当初借司徒一族的兵权窃取李氏王朝的江山,但是兵权终究是他心里一个伤。兵权,他要收回来,留给自己的儿子们。 皇太后眯起眼,阴冷地说:“扶柔公主嫁给司徒天逍那个死人没有关系,兵权入司徒家也没有关系。只要日后攻打西都国和幻月山庄的时候,让司徒家的人出战就好,死一个孙子就收一点兵权,终有一日会全部收回来。” 天底下,最毒妇人心。皇太后身为继母能在丈夫死后,仍享太后之尊,并且庇护幼子成年,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太后说的对,朕明白了。” 安括奸诡一笑。等司徒家的人全死了,木宁夕还是他的女人。 第417章 相爱,狼王圆梦 长公主别院,曦宁园。 夜凉如水,全身散发恶臭气味儿的木宁夕呆坐在亭子里,想着司徒天逍此时在哪里?午后庞子卿送来飞鸽传书,说骆名流领着五万大军顺利抵达贝州城,而余下的三十五万大军由司徒天逍秘密带回贝州城。 狼山,她好想回去那个野花遍地,满山绿林,山泉清澈的好地方。想到自己的那一席玄色狼后袍,威武、惊艳,比战甲还要漂亮。她这全身臭呼呼的,竟然还想着臭美。唉,真是“臭、美”呢。感叹着,她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在想什么,这般开心。” 突兀的询问响起,木宁夕扭头望向,亭子外的石子路上站着一个男人。 “皇上?” 木宁夕惊讶,立即起身行礼,“皇上恕罪,臣女的身上……” 安括摆手,“无妨。” 陈公公搬来一把椅子,扶安括走过去坐好,便退了出去。 “坐吧,你陪朕说说话。” 安括眼中流露出一抹凄怆,恋恋不舍地凝望着木宁夕的清新脱俗的美颜,纤若娇柳的小蛮腰,一席浅色的襦裙。美! “皇上又来试探臣女的真心吗?”木宁夕能感觉到来自于对面的低气压,她试图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氛围。 安括自嘲地笑笑,“是啊。朕仍然不死心呢。你能告诉朕,该如何忘记你吗?” 木宁夕莞尔,说:“听说十五年前,皇上的一双龙凤儿女丢了。” “是啊。” “算算年纪与臣女一样大。若皇上真心怜惜臣女,那就视臣女为义女吧。”木宁夕目不转睛地看向皇帝。 安括怔神,他的内心似有一个声音在徘徊的呐喊着: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好。”暗哑的嗓音,即使万般不舍,他亦脱口而出,也瞬间释然。不是他的,终究会失去。 安括起身要走,转身之际,听到木宁夕喊住他。怀着淡淡一丝甜喜,他扭回头来聆听她诉说悔意,想要成为他的女人。而现实却是…… “皇上,臣女想和你说一句真心话。”木宁夕慢慢站起来,福了福,“皇上,我相信司徒天逍一定会死而复生。若白衣鬼手不能让他复活,我依然不后悔嫁给他。” “好。”安括长长舒口气,“就当司徒天逍还活着,即便你死了,兵权也会留在司徒府。” 临走之前,他释然一笑,“明日早朝,朕会赐婚。” 木宁夕含泪,激动地福了礼,“谢皇上成全。” 安括再看了她一眼,扭头大步离开,不带走一丝留恋。 夜风沁冷,木宁夕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此刻,她心里燃着一团火。 “宁儿?” 熟悉的唤声响在耳边,木宁夕以为是幻觉,扭头看去,竟见一道倾长英武的身姿乍然出现在亭子外面。 “夫君!” 木宁夕大笑,顾不得身上还有恶臭味儿,直扑入司徒天逍的怀里。 司徒天逍眷恋地抚摸妻子的柔顺长发,亲吻她漂亮的额头,明亮的大眼睛,美丽的琼鼻,樱粉的小嘴。 “等下。”木宁夕推开司徒天逍凑近的脸,惊慌失措的跑向屋内,还叮嘱:“一会儿再进来。” 司徒天逍惊讶,她这是怎么了? “宁儿,你怎么了?” “不准进来!” 隔着窗子,木宁夕威胁的声音传出。 司徒天逍几步跑到窗前,“宁儿,你怎么了?” 怎么了? 呜呜呜…… 屋子里,木宁夕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小裤裤,上面点点红色。 萧辰曾经的话响在她的耳边:来葵水之日,便可圆房。 呜呜呜……她终于可以与司徒天逍做真正的夫妻啦。嘿嘿嘿,好羞羞脸呢。 守在门外的司徒天逍急得团团转,抓来四婢女,厉声道:“你们,进去看看。” 四婢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狼王这是怎么了? 门帘掀起,木宁夕羞红小脸从帘缝里钻出来,嘿嘿笑道:“夫君,进来,我有大事要与你说。” 司徒天逍乖乖的点点头,“好,就来。” 不知道是什么大事要商量。难道她要入宫为妃? 司徒天逍想着,脸色也阴沉下来。屏退四婢女,他跟进屋内,看见木宁夕正在吃药丸。 “你在吃什么?” “尸腐丸的解药。”木宁夕皱皱小鼻子,“既然皇上明日下旨赐婚,我也不必再装成中毒发臭的。这臭味儿,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司徒天逍嘿嘿一笑,“正好,我也喜欢你身上的花香味儿。” 木宁夕高兴地点点头,唤着青线和红线去准备沐浴的热汤,回来拉着司徒天逍坐到窗前的榻上。 “夫君,我有一件大事要与你说道说道。” 司徒天逍宠溺地刮刮她的鼻梁,柔声问:“何事?” 木宁夕抓过他的大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葵水。 “萧辰说,只要我的这个来了才能圆房。” 司徒天逍目光一滞,有些不敢相信。他也听萧辰说过此事,只要木宁夕身上的那个来了之后,即便同房也不会染到龙纹毒的毒素。 “你……何时来的?” “刚刚。” 木宁夕羞红小脸。身为未来的现代人,她虽然已经很习惯大大方方的谈论夷妈巾和大姨妈的问题,但是现在身处古代,也入乡随俗的矜持一把。 “那今晚……可以吗?”司徒天逍试探地问,精亮的鹰眸里闪烁着喜悦和期待。 木宁夕黑沉小脸,果断地说出两个字:“不行。” “那你还说出来撩拨我!” 司徒天逍怒了。这死丫头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木宁夕嘿嘿笑着爬到司徒天逍的大腿上坐着,勾住他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在脸颊上。 “夫君再忍忍,只要五天。五天就好。” 仿佛怕司徒天逍不相信,木宁夕伸出五指掌,“我发誓,真的只有五天。” “五天?”司徒天逍冷声挑眉,“五天之后呢,你想如何忽悠本尊?” “狼王息怒。本狼后言而有信,说五天就五天,绝不食言。”木宁夕搂住司徒天逍一阵乱亲乱啃,惹得他再也撑不住,大笑起来。 当然,五天之后,司徒天逍的怒火才是真正的点燃。因为…… 五天之后,当司徒天逍准备妥当,站在床前思考着该如何把自己老婆吃个遍的时候,嚣张的小女人灰溜溜的跑去朝阳阁与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去睡了。 实在不能怪木宁夕不守诺言,而是……新朋友还在。 司徒天逍气闷地离开别院,去皇宫里找皇帝聊聊天。 南晋皇宫,承安殿。 安括一身金黄龙袍,九龙团、紫祥云。 司徒天一席银狼墨色长袍,银狼啸、风云滚。 两个不失气势的男人对桌而坐。 “没想到,你竟然是至尊狼王。”安括心脏狂跳。想不到隐藏在他眼皮底下的少年将军竟是江湖闻名的至尊狼王。 司徒天逍丢下一颗金狼令,邪魅笑道:“这是本尊对你赐婚的补偿。只有三次机会,给你自己,还是留给楚王或寿王,都随你之意。” “朕能使用一个机会吗?现在就用。”安括眯缝起眼睛,危险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想命令本尊自尽吗?你胆子不小啊。” 司徒天逍眼中闪动邪恶,一语识破安括的诡计。 安括神情一滞,讪讪地收起狼王令,“狼王,你为何会潜伏在南晋国,成为一个小小的贝州城守将?” “因为本尊想知道你敢不敢窃了本尊的江山。”司徒天逍邪肆地眼神打量着安括,“当年你借助北契国元太后之势力窃取李氏王朝的江山,才坐上南晋国的帝位。如今,你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联合其他三国一起来攻打本尊,窃切本尊的江山。” “狼王说笑了,朕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狼王的天下。”安括尴尬地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司徒天逍冷哼,“原本四日前你该下赐婚圣旨的,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拟旨呢?” 安括失语,好一会儿才说:“这……明日朕会立即拟旨赐婚。” 司徒天逍冷蔑地瞧着安括,“你是得知她身上没了臭味儿,才又动了歪心思吧。” 安括连忙否认,摆手道:“不不不,朕没有。” “不管有没有,明日,本尊在别院与狼后一起等着皇上的赐婚圣旨。”司徒天逍起身,扫了一下长袍下摆,居高临下地盯着安括满脸的忐忑,“再敢打歪主,不论是本尊的江山,还是本尊的女人,你休想寿终正寝。” 安括吓得立即摔到地上,拱手道:“是。” 瞥一眼地上的老男人,司徒天逍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离开之前,命十二多多狼将承安殿隐藏的龙隐卫和龙隐杀全部剿杀,只留下陈公公一条狗命。 安括和陈公公相守一夜,也失眠一夜。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司徒天逍竟然是至尊狼王。 直到天亮,安括实在困乏,才浅浅的睡去。 梦中,他看见掩面哭泣的李凌容,还有李氏王朝的老皇帝,老皇后,朝臣们,以及他的父亲,母亲。 “来人,快召庞丞相来见。朕要拟旨赐婚!” “是。” 陈公公匆匆而去。 南晋国,承政殿。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安括端坐于龙椅,旁边站着一脸严肃的陈公公。 下面站着南晋国的文武大臣,以及皇亲国戚。每个人的脸色因为皇帝的阴郁情绪感染得也黑沉沉的。 “咳咳!” 安括清清喉咙,心里堵得慌,清喉咙有什么用。摸到腰带上一块硌手的硬物,还有昨夜的那个人。 “朕,今日命庞丞相拟旨,赐婚……列将军之女赐婚中同城守将司徒宕,西都国和亲公主扶柔赐婚……贝州城守将司徒天逍,西都国郡主乐月瑶赐婚信阳侯小儿子刘赞。” “恭喜皇上!” 众朝臣齐声祝贺。 安括缓缓呼出口气。尘埃落定了,他再没有机会喜欢那个清秀可爱的小丫头。 当宣旨官拿着赐婚圣旨来到长公主别院的时候,司徒天逍已带着木宁夕辞别司徒善和杭氏,与司徒穹和花羽蝶一起赶去贝州城。 赐婚?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拜堂成亲过了,并且在昨夜……圆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