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侯府娇女打脸日常》 第一章 姑娘饶命 “三奶奶,您这是糊涂了!眼下,您与三爷置什么气?您这般,岂不是叫旁人得了意,顺了心!” 说话的是一个老妈妈,她一把将正在收拾东西的江三奶奶拉住。 老妈妈扶着江三奶奶坐到床榻上,劝道:“三奶奶,您是名门闺秀,怎可为了个玩意儿与三爷闹到和离的地步? 世人的嘴,是最无情的刀子。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且不说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如何编排您,您让少爷和姑娘日后如何出去见人? 话再说回来,那只是个随时可发卖的玩意儿,入了府便要守这府里的规矩!到时,还不是任由您揉搓? 您如今若是大度一些,主动将那小娘子接入府中,为三爷遮了这桩丑闻,老爷和老夫人定会念着奶奶的贤淑良德,不会因着娘家没落就让三爷和旁人冷待了您!”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螺髻,头上包着一圈纱布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方才赵妈妈的话,她一字不漏,全入了耳。 与前一世一模一样。 前一世,她和娘亲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还觉得赵妈妈这般为她们母女着想,实乃忠诚之人。 如今再听这话,简直是狗屁不通! 父亲在外沾花捻草,为了个官妓与人起了龃龉,将人打伤,家里的人不说扭着父亲上门给人赔礼,反倒个个劝着娘亲将那狐媚子接进府中! 其心可诛! 再者,错不再娘亲! 世人那张刀子嘴,伤得是谁,还不一定呢! 江三奶奶见自家女儿前来,忙欲起身,便见小姑娘一脸愤慨地指责着赵妈妈。 “赵妈妈,您这是和我娘亲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将我娘亲往火坑里推?!” “哎呦,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真真是冤枉老奴了!” 赵妈妈嘴上说着冤枉,可脸上却无半点惶恐,“老奴是可怜姑娘小小年纪,就要失了母亲,这才出口劝解三奶奶莫要与三爷和离,免得姑娘日后被继母磋磨。” 又拿会失了母亲吓唬她! 江瑟谷冷笑,扬手便给了赵妈妈一个巴掌。 她人虽小,可骑射却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是以,力气自然要比同龄人大上许多。 赵妈妈被打得猝不及防,身子一斜,捂着脸,愕然看着江瑟谷。 “赵妈妈这是在影喻祖母苛待我大伯父和二伯父?还是在说我娘薄待了三姐姐?” 赵妈妈连连摆手,忙道:“老奴不敢!老夫人和三奶奶皆是菩萨般的心肠……” 江瑟谷疲于听她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赵妈妈气得脸白气噎,刚欲哭喊。 江瑟谷又道:“赵妈妈,好大的架子!虽说我还年幼,但总还是个主子! 你一个下人,见到主子不行礼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坐在我娘亲的床榻上回话! 这是哪家的规矩? 还是说,妈妈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将这府里的规矩都给忘了?” 听江瑟谷这般一说,慌忙站起身,双腿跪地,小意道:“是老奴错了,望姑娘看在老奴兢兢业业伺候三奶奶的份上,绕过老奴这一回!” 上一世,你可曾绕过我娘亲?! 就是你这个老东西,活活勒死了我娘亲! 从方才醒来,直到明白了发生什么,江瑟谷只觉心里有一头野兽,想要将上一世所有害过娘亲和哥哥的人,统统撕碎! 可她知道赵妈妈只是一个小卒,真正要害她们母女的另有其人。 只是,上一世,她糊涂愚笨,以为只要自己强势,再有祖母的疼爱,谁也不能将娘亲和哥哥如何。 到头来,不但让小人伤了娘亲和哥哥的性命,还连累了外祖一家。 失了母亲和哥哥,又偏巧祖母病倒,她就像一个浮萍,被自以为的情投意合,别人的蓄意而为,骗得团团转。 最后薄情郎得了权,伪善女如了意。 在自己毒已攻心时,那贱人方才告知娘亲是被赵妈妈活活勒死的。 已如残烛的她,乍一听到娘亲的死是这老东西所为,气血翻涌之下,很快就断了气。 可怜她就是死了,那贱人还不告诉她事情的全部真相,要她死不瞑目! 这一世,她要看看,究竟是谁那样阴毒! 她要所有欺辱她们的人都不得善终! 还要那人为娘亲、为哥哥、为她、也为外祖家陪葬! “来人,拉赵妈妈下去,杖责二十个板子!” “姑娘饶命!” 赵妈妈惊呼,随后又扑向江三奶奶,“老奴知错了!老奴一定将规矩时刻牢记心中,再不敢冒犯姑娘和三奶奶!三奶奶就绕了老奴这一回!” 不等江三奶奶开口替赵妈妈求情,江瑟谷便唤道:“来人!” 两个粗使婆子应声掀帘子走了进来。 一见这架势,赵妈妈当真慌了! “三奶奶……” “堵上嘴,拉出去!” “且慢!阿恣……” 江瑟谷上前一把抱住江三奶奶,仰头看着已经离开她八年之久的娘亲。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里面盛着盈盈水光,哀哀地看着自己,全然不见方才的跋扈。 江三奶奶一时也忘了要替赵妈妈求情。 “是不是头又疼了?快躺下,娘亲这就让人请大夫过来看看。” 你说你,若想见娘亲,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这般顶着伤跑来,是觉得娘亲还不够担惊受怕?! 你若是有个好歹,可想过娘亲这心里得多难受?! 娘亲看着你头上的伤,恨不能替你坠下假山,替你疼! 伺候你的那些下人都是死的不成,你不懂事,她们竟也不拦着……” 听着久违的絮叨,江瑟谷鼻头一酸,眼里的水光凝成露珠落下。 若不是前一世她糊涂,娘亲怎会同意那个女人进府,又怎会香消玉殒! 心里的难受愈发压制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江三奶奶只当她听到方才说要和离的话,便在暗暗决定,还是不和离了。 许久之后,江瑟谷才缓过劲来。 她抬头看着面前鲜活的娘亲,脱口而出道:“娘亲,您与父亲和离!” 江三奶奶拿着帕子给江瑟谷拭泪,本想点她的额头,想到她的额上还有伤,转而捏了捏她的脸蛋,嗔道:“多大的人了,说话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娘亲可不敢照你的话行事,省的改明你反悔了,又要哭坏娘亲一件衣裳!” “娘亲,阿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娘亲被父亲伤透了心。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娘亲何不趁此机会与父亲和离了?!” 虽说她惩戒了赵妈妈,可防不住还有钱妈妈、孙妈妈…… 她不能拿母亲的命来冒险! 只要和离了,离开江家了,娘亲就不会被人害死了,就能活着了! 江三奶奶还未说话,帘外便传来下人慌乱的声音…… 第二章 是在打你祖母的脸 “三奶奶,不好了,赵妈妈死了!” “什么?” 江三奶奶顿时花容失色,眼含忧虑。 这可如何是好? 提前嘱咐过施刑之人的江瑟谷,眉眼未动。 像赵妈妈这种背主求荣的人,该死! 二十板子都算是便宜了她! “娘亲不必担忧,女儿来时已让人将院子封起来了,前后门也已都命可靠之人把守住了!” “阿恣,你这是、这是……” 有预谋的要赵妈妈命?! 江三奶奶有些不敢置信。 阿恣才十二岁啊,还只是个孩子,怎得如此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娘亲,女儿不是残暴之人,女儿这般皆是有隐情的!赵妈妈这样为外头那人说话,是因为她拿了人家的好处! 娘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看赵妈妈在甜水街是不是有间茶点铺子!不但如此,她在杏子巷应当还有处宅院!” 江瑟谷字字犀利,句句含恨。 京城是个什么地界? 寸土寸金,居大不易。 很多京官都不一定有自己的宅院,更别说铺子了! 而她一个昌平侯府,月例二两的管事妈妈,却能有这等家底,怎能不惹人深思? 江三奶奶听了,又惊又怒,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赵妈妈是她嫁进江家后,老夫人赏给她的人,断然不能因为女儿的几句话,便给人定了罪! 江三奶奶唤来身边的心腹丫鬟,嘱咐其前去暗查赵妈妈。 若她当真干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自有好果子等着她! 阿恣这般上来便将人杖杀了,实在不妥。 待心腹丫鬟出门后,江三奶奶严肃道:“即便你方才说得都是真的,也不该杖杀赵妈妈。既然她背主,寻人发卖了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毁了自己的名声?! 再者,赵妈妈是你祖母送的人,你这般行径,便是在打你祖母的脸!” 江瑟谷垂眸道:“祖母那边,阿恣自会亲自去解释。至于阿恣的名声,比不得娘亲的命重要……” 而后站起身子,“娘亲,女儿这便去向祖母请罪!” 江三奶奶一把拉住她,“你头上还有伤,怎能这般奔波。若真如你所说,祖母那边,自有娘亲去说!” 江瑟谷摇头,“祖母那边还是我去的好。” 祖母不喜娘亲,娘亲去了,也讨不到好。 说罢,她疾行而去,全然不顾江三奶奶的呼唤。 江三奶奶心急,又怕院中再出乱子,只得命人跟上去,自己留在院中等着心腹丫鬟回来…… 转眼,江瑟谷便来到了江老夫人的院子。 站在院门口的她,有一些踌躇。 前一世,除了娘亲,就属祖母对她最好! 可,赵妈妈终是祖母给娘亲的人…… 思此,小姑娘的脚步便没了半点迟疑。 见了江老夫人,江瑟谷没有像往常那般扑到江老夫人怀中撒娇,而是直直跪下,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江老夫人起先被她进来就跪的架势唬了一下,后又听到赵妈妈背主受罚而故的事,不禁将跪着的孙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这孙女,平日里嘴是利了一些,行事也娇蛮了一些,可从来不会当真对谁下狠手。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今个却杖杀了自己送去她母亲身边的管事妈妈…… 江老夫人只诧异了一息,便笑呵呵道:“祖母还以为多大的事情……” 又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周妈妈将其扶起来,“快些起来,到祖母身边来。叫祖母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如何了!” 江瑟谷顺着周妈妈的手站起身子,坐到了江老夫人身边。 “祖母不怪阿恣没有与您商量就……” “一个下人而已,也值得你这般诚惶诚恐!” 江老夫人拉着江瑟谷坐在自己身边,爱怜地抚上她的脸,“瞧瞧,不过才几日的功夫,竟都瘦了! 周妈妈,去库房拿些血燕给阿恣带回去,另命小厨房炖点竹荪鸡汤,做些阿恣喜欢吃的菜。 再让人去甜水街的八里香糕点铺子买些贵妃饼,枣泥卷和桂花绿豆糕。 贵妃饼要玫瑰豆沙和板栗这两种口味的!” 周妈妈忙屈身应是,又打趣道:“哪里还需要老夫人这样嘱咐,老奴这耳朵啊,听这些点心名字听得都长茧了,岂有记不住的道理!” 说罢,自去安排一应事务。 江瑟谷悬着的心却还是未能放下,暗自深吸几口气,才抬头道:“还是祖母最怜惜阿恣。只是……” 江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江瑟谷,将话接了下去,“只是,你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叫人非议你母亲,所以,想以赵妈妈盗窃主家财物之名了结此事。 可碍着人是祖母送出去的,便将主意打到了祖母身上,想让祖母出面将事情给圆过去。 一来,可保全你们母女两人的名声;二来,在外人眼里,祖母是在给你母亲撑腰,叫那些心思活络的人死心。 若老婆子我没猜错,阿恣心里,只怕还怀疑赵妈妈闹得这一出,有祖母的手笔,所以,阿恣这是来试探老婆子!” 江老夫人的神色有些疲惫,语调带着一些自嘲,“这就是老婆子疼了十几年的孙女……” 说罢,失望地叹了一口长气。 江瑟谷被江老夫人戳破了心思,愧疚地再次跪下。 “祖母,孙女不孝,愧对祖母这些年的疼爱……” 江老夫人摆摆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祖母除了给你兜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只是,下不为例!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手上沾了人命,传出去了,你可知对你有多大的影响?!” 江瑟谷一下子红了眼,伏在了江老夫人的膝上。 祖母待她这样好,她却怀疑祖母,实在是不应该! 午膳过后,府里各院便都知晓了赵妈妈盗窃主家财物,被江老夫人罚杖二十大板丧命的事。 赵妈妈一家,均被牙行的人领走。 用过午膳的江瑟谷,平日里都会在江老夫人屋中的碧纱橱里休憩,只是眼下她才重生不久,还有许多疑问要思量,也还有许多事要做,是以,午膳后,她陪着江老夫人聊了一会,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她一走,周妈妈边斟茶,便忧心道:“六姑娘怎得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般甚好!以前啊只知骄横,觉得这般便能护着她母亲,如今会用计策了,倒也不枉跟在我身边这些年。” “那进宫的人选……” “宫里那是什么地方,阿恣又还年幼,怎能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江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方道:“晚一些的时候,你去大夫人那边,问问她何时派人接大姑娘回来?大姑娘离府养身子已有大半年光景了,是时候该回来了!” 第三章 他在隐忍,他好可怜 这厢江瑟谷刚回到院中,便看见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这是自她从假山上摔下来,梁少杰第一次来她院中。 应当是国子监放假了。 “阿恣妹妹这是去哪了?你头上还有伤,怎得不好生休息?反而到处乱跑?” 听着他假意的关心,江瑟谷只觉心烦气躁,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前一世,便是这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她的丫鬟珠胎暗结,还利用她设计了外祖家,害得外祖家满门不得善终,因此为圣上拿回了钱袋的掌控权,也以此换来了富安侯之位。 幸而,老天垂怜。 听伪善女说,荣定大将军护住了外祖家最后一滴血脉。可他却因此招了圣上的厌恶,被罚驻守西北,永不得回京。 尘埃落地之后,梁少杰扔了一纸休书与她,转头便娶了伪善女为妻。 “阿恣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虽说你已然醒来,可到底是伤到了脑子,还是唤太医来瞧瞧!” 说着,抬手便要抚上江瑟谷的脸。 江瑟谷后退一步避开了,眉眼一片厌恶,“梁公子,请自重!阿恣乃我的小字,只能是家中亲人才能唤之。 再者,梁公子并非我江府之人,又读孔孟之书,这般闯进我江府后宅,置我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于何地?” 梁少杰只当她在闹小性,愈发深情道:“阿恣怪我没早一些来看你,是不是?不是我不惦你、念你,实在是这几日功课繁多,又加之未到旬假,是以我才没能脱开身来看你!这不,我刚一下学,连姨母都未曾拜见,便先来看你了!” 他言语间尽显柔情,人又长得温文尔雅,可不就是骗小姑娘的利器! 想到前一世自己被她骗得团团转,江瑟谷眼中忿火灼灼,“看着梁公子人模人样,怎得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猪狗不如! 方才我已将你不妥之举告之,不想,梁公子不但没有悔改之意,反倒愈发肆无忌惮! 想来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梁少杰眼睛微瞠,既诧异,又难堪。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是少杰孟浪唐突了,因听闻阿恣……六妹妹坠落假山,一时间忘了礼数,还望六妹妹海涵。 知道六妹妹身子不适,少杰特地去八里香买了你爱吃的糕点……” “来人,将糕点给梁公子带回去!你我男女有别,这样授受不亲,会让人说闲话的! 另外,我这院子,还望梁公子日后莫要再来了,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院子里的丫鬟们却是一个都没动。 她们都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知道姑娘心属梁公子。 眼下也就是恼了梁公子一直没来看她,心里有气,想撒撒气。 等过一会,气消了,便不知又与梁公子好得跟什么似的! 是以,在江瑟谷说完这些话时,无一人当真。 “六妹妹说的是,是少杰思虑不周了,少杰在此给六妹妹赔礼了,还望六妹妹莫要为了少杰这么个无关紧要之人大动肝火,若伤了贵体,便是少杰的不是了。” 他言语间尽是小意,有种说不出的卑微。 这人惯会隐忍装可怜! 若不这般,自己也不会同情心泛滥,最后着了他的道。 一直站在梁少杰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气冲冲道:“我家公子好心前来看六姑娘,六姑娘不领情便罢了,何必出口伤人!” “左行,没规矩,怎可这般与六姑娘说话,快与六姑娘道歉。” 左行气哼哼地朝江瑟谷行了一礼,“小的有错,请六姑娘责罚。” 江瑟谷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是在说主子没规矩,下人才会一样没规矩。 梁少杰即便是有再好的修养,此时脸上也挂不住笑了。 他诧异江瑟谷今日的异常,却任然不忘礼数,对着江瑟谷恭谨地行了一礼,“见六姑娘身子康泰,梁某甚是心安,以后梁某定然不会再踏入六姑娘的院子半步,六姑娘保重身子,梁某告辞了!” 言语间已带上几分生疏,而后落寞地转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他在隐忍,他好可怜的气息。 看他这般能装,江瑟谷恨不得像对待赵妈妈一样,立刻杖杀了他! 此人不死,她坐立难安。 但梁少杰到底是祖母嫡亲姐的亲孙子,不比赵妈妈,说杀就杀了。 此人如何处置,她还得从长计议! “且慢!”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梁少杰心中了然,他就知道,江瑟谷早已在他掌心逃脱不掉了! 他七情不显于面,转身又是一礼,“不知六姑娘唤梁某还有何事?” 江瑟谷看都没看他,冷眼看着院里的丫鬟,再次吩咐道:“将梁公子带来的东西还与梁公子!” 丫鬟们这次如梦初醒,她家姑娘这次莫不是动真格的了! 有一丫鬟伶俐地从屋中将梁少杰带来的糕点,还有一束海棠花拿了出来,还与左行。 左行接下,心中着实气恼! 他家公子何曾在六姑娘面前受过这样的委屈! 一气之下,便道:“我家公子送于六姑娘的东西,何止今日这一两件,若依六姑娘的意思,那……” 本已转身要进屋内的江瑟谷,听了这话,不气反笑,“多谢提醒,晚膳前定当如数奉还。还请梁公子也将昔日里,我赠予之物悉数奉还。” 说罢,懒于再与其纠缠,提步入屋,是以未能看到梁少杰主仆两人的脸,均是一片僵白。 江瑟谷刚一进屋,跟随其后的丫鬟便上前问道:“姑娘不是最喜欢梁少爷吗?每次梁少爷一来,姑娘都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今日梁少爷好意前来看望姑娘,姑娘怎得这般对待梁少爷? 这个节气,能寻来海棠花,可见梁少爷对姑娘是用了心的! 姑娘不欢喜便罢了,怎得还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只怕日后姑娘后悔了,梁公子也不一定会再见姑娘了!” 江瑟谷本来就想回来清理门户,没成想,自己还没动手,便有人撞上来了。 “侯妈妈,掌嘴!” 侯妈妈应诺,上前对着那丫鬟左右开弓,一顿好打! 丫鬟呼天喊地地求饶。 眼看着丫鬟嘴角流血,鼻青脸肿,江瑟谷才抬手制止。 “可知错在哪了?” 丫鬟只发出“唔唔”的声音,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江瑟谷冷冷说道:“既然还不知错在何处,自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侯妈妈提着人走了出去,看着院中一众丫鬟肃声道:“日后,若有谁与彩菊一样这般口无遮拦,就别想要口中的舌头!” 众人战战兢兢应是。 侯妈妈进屋后,江瑟谷又命侯妈妈开库房,拿账本,她要亲自将梁少杰送来的东西,一一挑出来。 挑着挑着,她才发现,梁少杰送来的东西有多么廉价,最值钱的不过是个海棠花的银簪,价值不会超过十两! 而自己送给他的,哪样不是动辄上百两,就这样她还怕梁少杰会说她俗气。 梁少杰送来的东西能入账的不多,很快便清理出来。 一尺见方的箱子,堪堪只装了一半东西而已,江瑟谷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她上一世,果真是眼盲心瞎。 正欲转身,视线瞥见了一旁的丫鬟,正在将一个残缺的璎珞放置首饰盒中。 这个璎珞她记得是祖母赠予她的,怎得缺失这般厉害? “这璎珞上的金锁和南珠呢?” 第四章 你莫不是把我当作傻子 侯妈妈嘴角一抽,感情姑娘还记得这璎珞上有金锁和南珠啊! “姑娘可还记得,最后一次佩戴这璎珞是何时?” 江瑟谷呆怔片刻,这她哪能记得! 她能记得这条璎珞上有金锁和南珠,还是因为前一世她大婚的时候,有人送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璎珞当贺礼。 翌日,侯妈妈在整理贺礼时,发现了那条璎珞,因没有署名,侯妈妈特地拿出来禀告了她,当时也是侯妈妈说那条璎珞,与祖母以前送给她的一模一样,是以她才记得。 见江瑟谷一脸迷茫,侯妈妈心下了然。 “姑娘最后一次带这璎珞是在六岁那年,去榆钱巷舅老爷家的时候。 听跟去的人说,姑娘与舅老爷家的几个姑娘起了口角,待回来的时候,璎珞便是这样了!” 这样一说,江瑟谷似是有些印象了! 榆钱巷舅老爷家,是她父亲原配宋氏的娘家。 那年过年,她跟着去宋家拜年,宋家那些鼻孔朝天的人,一个个明嘲暗讽她娘亲,说她娘亲用了手段,才嫁给了父亲,她气不过便动手打了趾高气昂的宋家姑娘们。 后来被娘亲当场罚站墙角。 再后来,她不服,便偷偷溜出了宋家,漫无目的地逛起了街。 似乎就在那个时候,她遇见了个小乞丐被一群人欺负。 当下觉得小乞丐与她之前的情况有些相像,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两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临别时她将璎珞上的金锁和南珠赠予了那个小乞丐。 想起幼年时的自己,江瑟谷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也不知道那个小乞丐如今怎么样了! 这样的想法,在江瑟谷脑中只一闪而过,须臾,她回过神走出了库房。 “侯妈妈,你亲自去梁公子那里跑一趟,务必将我这些年送出去的东西一一收回,然后送去华阳轩给哥哥!哥哥赏人也好,自己留用也罢,就是不要再拿回来碍眼! 至于笔墨纸砚这些消耗品,他若是用了,你便按原价打八折,收银子回来。 我也不是那等子贪便宜的人,梁公子这些年送了不少吃食和花卉,你都是知晓的,就看着给估个价。 最重要的是,我曾亲手绣的荷包手帕这些东西,都是绣有我小字的,无论他以什么借口,你都要给我收回来,然后烧了!” 她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你在后院绕上一圈,再去前院梁公子那,另着人去侧门守着!” 她是一刻都不想再与梁少杰扯上半点干系! 侯妈妈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便明白了江瑟谷的用意,带着两个丫鬟应诺而去。 因侯妈妈特地绕的一圈,江瑟谷要与梁少杰划清界限,并欲将送给梁少杰的东西要回的事情,很快便在江家后宅传了个遍。 而江瑟谷的院子,也因此冲进了一个拿着皮鞭的姑娘。 “江瑟谷,你给我出来!” 一个身着红装的姑娘,火冒三丈地来到江瑟谷的面前,用拿着皮鞭的手指着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要这般戏弄少杰哥哥?” 江瑟谷好整以暇地看着红衣少女,“知道五姐姐早就对梁公子芳心暗许,可五姐姐这般急匆匆地替梁公子出头,拿着鞭子对着自家姐们,这可不是当姐姐应有的做派!” 被戳破心思的江五姑娘江止蕙俏颜一红,眼神闪烁,嘴上强辩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少杰哥哥在我们家做客,你这样不知礼数,是在让祖母难堪! 对!就是这样的! 江瑟谷,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 还有,别把自己说得跟多讲规矩的人似的!以前你可没少偷偷地往前院跑,巴巴地往少杰哥哥面前凑! 再说,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道理! 你明知道少杰哥哥年幼便失了父母,家里叔伯皆是虎狼之人,这才前来投靠祖母,你还这般蛮横不讲理,这就是我侯府该有的做派?” 江瑟谷看着一脸正气的江止蕙,嗤笑道:“原来五姐姐知道梁公子来投靠的是祖母,而不是你! 可怎得祖母还没来问罪于我,五姐姐倒是急不可待地先跳出来,五姐姐这般越俎代庖,难道不是让祖母难堪? 还是说,五姐姐觉得自己比祖母更有资格替梁公子出头?” 江止蕙一时气噎,拿着鞭子的手直哆嗦,不知该如何反击。 见她气得直鼻孔直喘气,江瑟谷轻轻一笑,“再过两个月便是祖母的寿辰,五姐姐此番前来虚心讨教,妹妹我没什么主意可出,但见五姐姐心诚,妹妹便给五姐姐出个主意。 五姐姐是知道祖母喜欢礼佛,不若五姐姐亲自用一百个寿字组绣成一个寿字,做成屏风送给祖母。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绣法,妹妹我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了这么个绝顶的法子。祖母见了,一定开心! 到那时,五姐姐若是有所求,想来祖母一高兴,说不定就应允了呢!” 江止蕙的脑子有些迷糊。 虽然她之前是派人打听江瑟谷准备了什么寿礼,可眼下她明明不是因为祖母的寿辰过来的…… 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瑟谷又想玩什么把戏! “五姐姐可是在奇怪我为何帮你?我若是说,眼下我厌了梁少杰,五姐姐信不信?” “你莫不是把我当作傻子?” 江瑟谷知道不会有人信的。 毕竟之前自己可是将梁少杰捧在心尖上。 眼下,她刚重生,还有很多事要想、要做,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拖住。 江止蕙为人虽然不坏,可她也与前一世的自己一样,因梁少杰而蒙蔽了双眼,因此总能出其不意弄出点糟心的事。 她必须防患于未然,让江止蕙老实一段时间。 再者,梁少杰对五姐姐也很是亲近,五姐姐又这般倾慕梁少杰,若是她开口,祖母会应吗? 江瑟谷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她收回思绪,不耐烦道:“我言已尽此,五姐姐爱信不信!我头疼,侯妈妈送客!” 这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江老夫人的耳中。 此时,梁少杰正在江老夫人院中。 待听到江瑟谷当真要将所有赠予他的东西要回,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你说你们两个小的,就没有一日能让老婆子安生的! 往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眼下怎么看着六丫头当真是要与你生分?” 梁少杰也百思不得其解。 “祖母,孙儿实在不知阿恣今日为何如此!” 江老夫人拨动着佛珠,言语黯然,“虽然姨祖母心里也存着一些私心,希望你与六丫头能成连理。日后,梁家的人若是为难你,我们江府出面维护你,也算是名正言顺。可眼下……”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先回国子监。至于六丫头这边,姨祖母先替你试探试探,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若她当真铁了心,日后再另做打算。” 梁少杰朝江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儿让祖母劳累了!” 江老夫人摆摆手,目光慈爱道:“你祖母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子,我自是要多帮衬着点你!” 送走梁少杰后,江老夫人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拖出了一长串的烦忧。 而梁少杰也未曾料到,江瑟谷居然叫人在侧门堵他。 此中羞恼,不必繁述。 事后,侯妈妈将拿回的银票递于江瑟谷,禀道:“梁少爷并未将东西一一归还,只给了老奴两千两银票,说是往日姑娘送的那些物什,就当是他在姑娘这里买的。 老奴想着姑娘懒于再生纠葛,便自作主张收下了银票。 另外,姑娘绣得荷包等物,老奴已亲自焚烧。” 江瑟谷看着银票上盖的印章,心中虽有疑惑,却也高兴与梁少杰划清了界限。 是以,这一夜睡得很好。 只是,翌日,天还没亮,便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她忙命侯妈妈前去打探消息…… 第五章 长成了娇俏的姑娘 没一会,侯妈妈便回来复命。 “回姑娘,是彩菊投塘死了!” 江瑟谷揉着额角的手,微微一顿。 她倒不想要彩菊的命! 前一世,虽说彩菊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梁少杰的好,可若不是自己愚蠢,又如何会着了梁少杰的道! 且彩菊死得不是时候! 昨日赵妈妈才被杖毙,今个儿她院里的人,又投塘了! 若是自己再将院子里的人大动干戈清除一遍,只怕会打草惊蛇。 与其让背后之人再送眼线进来,还不如眼下这般敌在明,她在暗来得有利。 “叫她老子娘来,另按府中规矩发放安葬费!” 侯妈妈应诺而去。 大户人家死了个丫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以彩菊的死并未在昌平府侯府激起什么涟漪。 用过早膳,府里的张大夫如常来给江瑟谷检查伤口。 一番检查后,张大夫笑呵呵道:“姑娘头上的伤已并无大碍,再休养两日便可痊愈了。” 听此,江瑟谷借着收手理袖敛去眼中闪过一抹幽暗。 好一个并无大碍! 明明她此时已中毒,可张大夫却只字未提。 要么,张大夫医术平庸;要么,他也被收买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需要出一趟府…… 在江瑟谷软磨硬泡之下,过了三日,江三奶奶才点头答应她出府。 这三日里,江瑟谷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命身边的可靠之人提前外出打探消息,以方便今日行事。 然而,当看见马车里坐着的自家娘亲,江瑟谷嘴角一阵抽搐。 她出府是想悄悄地就医,娘亲跟着,她怎么去? 江瑟谷唉声叹气地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驶出巷口,便与一马车相撞! 说是相撞,也只是两个马儿擦了一下身,便停了下来。 江瑟谷用手指将帘子掀开了些许缝隙朝外看去。 只见一黑衣男子骑马上前来。 男子剑眉星目的,煞是好看,只是满目的萧杀之气,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惧意。 这人……是谁? 江瑟谷心头的疑惑刚起,黑衣男子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敏锐地朝她看来。 吓得江瑟谷忙放下帘子,端坐在车厢。 仅凭匆匆一眼,顾松寒不敢确定车厢里坐着的,是不是当年的小女孩。 他看了一眼车厢上昌平侯府的徽标,下马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是我家车夫冒失了,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江三奶奶瞥了一眼女儿,柔声道:“些许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车里还有别人,顾松寒微微一怔,随后忙道:“不知车上还有尊驾,晚辈失礼了!晚辈这便命人将马车赶至一旁,请夫人和姑娘先行!” “公子有礼了!” 须臾,马车便行驶起来。 江瑟谷鬼使神差地又掀开了帘子。 哪承想,车厢正巧从顾松寒面前驶过。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江瑟谷在黛色车帘下,越发显得肌肤莹白,狡黠明亮的眸子下,缀着的一颗暗红色泪痣。 是她! 六年的时间,令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长成了娇俏的姑娘。 顾松寒眉宇间的戾气霎时散尽,只余一片温和。 老天眷顾,竟让他回京第一日就遇见了她。 没想到再次被抓个正着的江瑟谷,强撑住心里的尴尬,朝顾松寒点头示好,才故作端庄地放下帘子……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顾松寒的视野里。 这时,方才冒失的车夫打趣道:“顾大将军,人家姑娘都走远了,还站在这里巴巴地看什么呢!” 顾松寒冷眼扫了一眼车夫装扮的徐城阳,“你逾矩了,罚军棍二十!” “天地良心,我那是在帮你!若不然,人家姑娘能掀帘子看你?!你这般忘恩负义,就不怕人家姑娘知道后心寒!?” 顾松寒懒与其争辩,“你且领人将行礼安置。” 说罢,嘴角微挑,牵着马追佳人而去…… 这厢江瑟谷已然将方才的小插曲遗忘,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在自家娘亲眼皮子底下行事。 不料,一到永乐街,江三奶奶便叫停了车。 “阿恣,娘亲知道你长大了,有许多自己的主意,只是,在外头万事莫要逞强!另外……” 江瑟谷满眼欣喜地看着娘亲,连连保证道:“娘亲,你就放心好了!阿恣定不会给侯府添麻烦,也不会叫娘亲担忧!” “行了,少贫嘴!娘亲的话还没说完!另外马车留给你用,娟娘也跟着你,若是逛乏了,便去珍宝斋等娘亲。” 珍宝斋是江三奶奶名下的铺子。 “嗯!”江瑟谷欢喜地应下,转而又问:“娘亲,那你要去哪?” 江三奶奶垂下眼眸,幽幽道:“娘亲给你哥哥去买些笔墨,顺道看看几个铺子的生意!” 如此这般,江瑟谷便坐着马车领着一行人入了京城最热闹的永乐街。 到了永乐街江瑟谷常去的茶楼后,她借口人多不便,只领着娟娘和丫鬟巧莲进去了。 只两柱香的时间,江瑟谷便借着如厕,带着巧莲从后门溜了。 走前,她倒没忘了让茶楼女郎转话给娟娘,让其一行人去珍宝斋等着她。 娟娘如何焦急且不说,只说江瑟谷领着巧莲走出永乐街后,两人又租了辆马车一路朝永平街而去。 巧莲便是这两日外出打探消息的可靠之人。 据她打听,永平街有家回生堂药铺,铺子里的大夫以解毒闻名,有起死回生之术。 回生堂大夫对其一番望问关切,须臾,大夫不耐道:“姑娘身子无恙,何以前来问诊?” 无恙?! 在她将死之际,伪善女明明说她幼年便中了毒,眼下她怎会无恙? 莫不是那贱人诓她? 可她那时已然命不久矣,已无必要骗她! 忍着心里的激荡,江瑟谷问道:“大夫,烦恼您再给细细诊看一番。不是小女不信大夫的医术,实乃有人告知小女,小女中毒已久,这才慕名前来就医!” 那大夫听了面露不悦,“姑娘既认识高人,何必舍近求远!” 而后朝身边侍童看了一眼。 侍童朝江瑟谷客气道:“姑娘请!” 江瑟谷失魂落魄地走出回生堂,是以未曾发现,她前脚刚走,后脚顾松寒便进了回生堂。 主仆俩人乘车来到珍宝斋,因着心中有事,是以未曾注意有一拨人不怀好意地朝她们走来…… 第六章 无事生非 巧莲眼疾手快地拉了江瑟谷一把,这才避免了江瑟谷被人撞到。 江瑟谷被拉得猝不及防,身子踉跄了两下。 还未站稳身子,对方一青衣女子便开口了。 “呦,这谁啊?青天白日的,居然就往男人身上撞!莫不是和你娘一样想男人想疯了,又怕没人要,这才主动投怀入抱!” 黄衣女子接话道:“五妹妹此言差矣!她娘亲当年勾人的手段可比她还轻贱,那可是不知廉耻地直接将男人往闺房带!” “四姐姐说的不对!好歹她娘当初瞄准的是侯府少爷,而她是饥不择食,连我们府上的小厮都不放过!” 青衣女子的话,引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娇笑。 待看清来人,江瑟谷胸口的恨意顿时躁动难平。 是宋家的姑娘! 前一世,若没有宋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仅凭梁少杰一人,如何能使天下第一商的殷家满门不得善终! 她没去寻宋家的麻烦,宋家倒是赶着上来被教训! 以前,她鲁莽冲动,常常被激得撸着袖子上前就打。最后,反倒被打得浑身是伤,唯独脸上不见半点痕迹。而宋家这些人,看着被她又抓又挠,却没有吃多少亏,只面上狼狈。 于是乎,她不但得赔礼道歉,回到家还要受罚! 如今,她再活一世,便不能如了这些人的愿,也得叫她们也尝尝被人设计的滋味! “巧莲,快,快帮我看看!这些人可是宋太傅府上的姑娘们!” “回姑娘的话,正是宋太傅府上的两位公子并三位姑娘。” 宋五姑娘嗤笑一声,“江瑟谷,你这装眼疾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江瑟谷轻笑道:“众人皆知,宋太傅满腹经纶,德才兼备,想来在他的教导下,府中后辈即便不青出于蓝,至少知书达理才是! 可你们方才满嘴皆是些什么不堪的字眼,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也断然说不出那些话来! 还是说,宋家的家教与众不同?!” 宋四姑娘眼中忿火灼灼,怒道:“江瑟谷,你少在这颠倒黑白!你娘既敢做出勾引男人的下贱之举,你怎得不敢认!” “那我倒要向宋四姑娘讨教一番,当初之事,你尚未出生,如何敢笃定当初是我娘亲的不是!?” 宋四姑娘高傲道:“无风不起浪!你问我为何笃定,你那七星子的兄长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外说的好听,还不是你娘亲不知检点,卖弄风骚去勾引我大姨父,婚前失了身子,以有孕在身胁迫了我大姨父娶了你娘亲! 否则,就凭你娘亲,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女,也配嫁进侯府?” 江五姑娘立马附和道:“就是!明明就是下贱胚子,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江瑟谷听了眉眼生寒,一双拳头攥得发酸,才压下了打人的冲动。 这是在娘亲的铺子,她若是大打出手,不说会影响铺子的生意,指不定还会因此被宋家讹上一笔! “宋家乃诗书礼易之家,怎的会有你们这些口出妄言之辈!不知是家教不堪,还是各位姑娘心术不正,实在难以教导! 亦不知,众位在外的所做作为,宋太傅可知晓? 宋太傅可是辅佐圣上的股肱之臣,若是尔等之举传出去,岂不叫芸芸众生忧心! 所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意思便是在说,自家的人都教不好,怎么能辅佐圣上呢? 宋家姑娘们一时哑然。 江瑟谷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宋家的几位公子和姑娘,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浑说,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 都扯出祖父和圣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看众位默不作声,想来宋太傅是不知晓你们在外是如何飞扬跋扈!如此这般,我今日便行上一善!” “奴婢在!” “去买把铜锣来!” 巧莲不解,却还是照办了! 很快巧莲便将铜锣买来了! 江瑟谷拿着铜锣,站在路中央,铛铛地敲了几下。 引得街道上的行人驻足,各个店铺也有探头之人。 “各位街坊邻里,今日小女有一事相求。方才宋太傅府上的姑娘,在我珍宝斋行事跋扈,还请各位代小女走上一趟东华门,将此事告知宋太傅。 众位的侠义之心本不该以黄白之物衡量,可也不能白白叫众位受累。是以,但凡前去相告之人,小女愿赠二十两银子作为答谢,还请众位莫要嫌弃小女如此世俗才好!” 众人一听,乐了! 二十两银子呢! 话说,方才珍宝斋发生了何事? 总不能叫他们胡编乱造! 众人心生疑云之时,宋家三公子面染怒意,拿着扇子指着江瑟谷斥道:“江瑟谷,你这是无事生非!” 众人:快看,宋家公子恼羞成怒,要拿扇子打人了! “方才在珍宝斋,是你们挑衅在先,后又污蔑家母,句句出言不逊,字字含血喷人!怎得是我无事生非?” 宋家三公子气噎,涨红了脸,强辩道:“你说我们挑衅滋事,我还说是你胡编乱造,意欲污蔑我宋家名声!” “我为何要如此?” 众人:是啊,污蔑宋家有什么好处!? 一直未曾说话的宋家二姑娘,这才温声细语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我们没有理由为难江六姑娘,更没有理由在珍宝斋闹事!还望江六姑娘莫要将女儿家的一些小口角闹大才好!” 宋二姑娘样貌秀美,自带一股子恬静娇弱的气息,声音又柔得如清风晓月。 拂得众人的心,柔软得如墙头草一般,瞬间倒戈了! 众人:啊,原来就是场误会啊! “我竟不知宋二姑娘竟如此心胸,实乃叫人佩服! 既然如此,今日正好解一解我心头一惑。 听坊间传闻,宋大夫人成婚前夕,曾与娘家表哥私奔,据说,两人孤男寡女在外待了三天两夜,此事当真?” 众人:惊天大新闻啊! “一派胡言,你竟敢如此污蔑我母亲,找死!” 宋三公子抬手便要教训江瑟谷。 却不知怎的,膝盖突然一疼,竟跪在了江瑟谷的面前。 “宋三公子,何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小女担当不起!” “贱人!我杀了你!” 宋三公子起身欲再次动手,奈何身上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宋三公子为何这般动怒?你们之前侮辱我母亲的话,比这难听百倍,宋二姑娘却只说是女儿家的小口角,眼下宋三公子这般,岂不是与宋二姑娘的话相悖!” 宋二姑娘的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沉静,柔美的五官皆蕴上怒意,“江六姑娘,凡事要讲证据!你当众污蔑我母亲,众人皆可为证!那么,你说我们滋事,可有人证?” “我可为证!” 第七章 江六姑娘好可怜 正当宋家众人皆为自家二姐的话拍案叫绝之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衣青年。 青年身姿笔挺如松,步履沉稳有力,一袭黑衣尽显他的刚毅威严,可他的神情却平静温和,莫名叫人多了几分信任。 江瑟谷看向顾松寒,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你是谁?为何要帮江瑟谷做假证?”宋四姑娘气冲冲问道。 “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天子脚下,不容任何人颠倒黑白,惹事生非!” “我劝你莫要多事才好!你想英雄救美,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再说……” 宋四姑娘瞥了一眼顾松寒,轻慢道:“你怕不是见江瑟谷长得好,心生妄念,觉得这般为她出头,她便能以身相许!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做梦了! 人家啊,早就心有所属了……” “顾某只为伸张正义!”顾松寒冷冷地打断宋四姑娘的话,“方才这位姑娘入店之时,宋家公子便推身边的小厮往这位姑娘身上撞,幸而这位姑娘侍婢将她拉住。 尔等不死心,仗着人多,轮番出言不逊,先是侮辱这位姑娘,后又污蔑这位姑娘的母亲。 这位姑娘被逼无奈,这才请我等相助,将众位有辱家门的行径告知家中长辈,免于众位一错再错下去! 原以为众位能知错,孰料你们竟不知悔改,仍出口不逊!想来是宋家的家规松散,这才纵得你们在外如此飞扬跋扈!” 这番话说得宋家众人面红耳赤。 不是羞得,是气的! 哪里跑出来的愣头青,居然敢和他们硬碰硬! 宋二姑娘很快便平息了心中怒意,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我见你一表人才,何故满嘴胡言败坏我等名声!你方才并未在店内,莫不是你与江六姑娘认识,这才起了偏袒之心?” “姑娘怎知顾某没站在门外,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再者,顾某初次入京,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只为道义挺身!倒是不知,这位姑娘此话意欲何为?” 众人:当然是想说你和江六姑娘有私情,偏袒江六姑娘! 宋二姑娘心中一凛。 姓顾…… 眼前之人莫不是爹爹前几日曾提到过的顾将军!? 听爹爹说,圣上这番招其回京,是有重用之意。 思量一番后,宋二姑娘心中有了计较。 她朝顾松寒盈盈一福,“是小女误解了顾公子,还请顾公子海涵。” 站直身子后,她眼中已染了些许水汽,又走到江瑟谷面前行了个大礼,“江家六妹妹,今日之事,实乃是我几个弟弟妹妹年幼无状,还请江家六妹妹看在我们是表亲的份上,原谅他们的少不更事!” 江瑟谷侧过身子避开了她这一大礼,“宋二姑娘方才若不咄咄逼人,又纵容……” 宋二姑娘赶紧打断江瑟谷的话,“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未能约束好弟弟妹妹,使得他们口无遮拦,伤害了妹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说到此处,她眸中的泪光更盛,语调哀婉道:“今日之事皆是我们的错,还请妹妹大人大量,化干戈为玉帛,莫要因此伤了两家的情分!明日我定当带着弟弟妹妹们亲自上门赔罪!” 说罢,又是一礼! 众人:啊,宋二姑娘好生楚楚可怜,好生委曲求全,好生深明大义! 江瑟谷啧啧两声。 这就是宋玉慧的聪明之处,几句话便将自己的罪恶给模糊了,再装装可怜,谁都不记得方才她还曾颠倒黑白! “姐姐这是做什么!姐姐这般岂不是折煞我了!” 江瑟谷上前扶起宋玉慧,“方才我也是一时冲动,这才惊扰了众位街坊!姐姐知书达理,定是能明白妹妹的护母心切! 姐姐们如何欺我骂我,甚至像以前一样打我都行,只是莫要再妄议我娘亲!自小大到,每每听到姐姐们那般说我娘亲,我这心就跟针扎的一样疼!” 她声音娇软,双目含泪,在配着她满脸的哀戚,真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众人:原来宋家的人从小就欺负江六姑娘,江六姑娘好可怜! 一番话说得宋玉慧险些当场晕厥。 江瑟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身姿微微战栗,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玉慧,“姐姐手中拿的是什么,为何要扎妹妹?” 说罢,她眼睛一闭,朝着身后的巧莲倒去。 一直在暗处的娟娘,赶忙匆匆走了出来,同巧莲扶住江瑟谷。 巧莲惊慌失措地喊道:“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莫要……吓婢子!” 而后又声泪俱下地控诉宋玉慧,“宋二姑娘,你为何要害我家姑娘!” 宋玉慧辩解:“我没有……” “没有?”巧莲红着眼,声嘶力竭道:“你们从小就欺负我们姑娘不如你们能说会道,每每用言语激怒我们姑娘先动手。 又几个人打我们姑娘一人,还专挑明面上看不到伤的地方打。 引来长辈们后,先挑事的你们倒装可怜,伙着说谎话,欺骗长辈,可怜我们姑娘有苦难言,总是因此被罚! 如今,你们变本加厉,竟当众就敢对我们姑娘下狠手,若是我们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巧莲就是拼死,也要为我们姑娘讨回公道!” “没想到宋二姑娘这般蛇蝎心肠……”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宋家的人就敢使出如此腌臜手段,实在是胆大妄为……” “江六姑娘小小年纪,竟受如此残害,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着舆论一边倒,江瑟谷心里真真是舒坦极了! 总算是让宋家这些装模作样的人,也尝到了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了! 顾松寒见江瑟谷晕倒,心里焦急难耐,再听巧莲这一番言语,幽深的眸子中,弥漫着骇人的寒意。 若不是男女有别,又光天化日,他怕坏了小姑娘的名声,定是要上前将小姑娘揽入他的怀中,再不让任何人欺辱。 直至瞥见小姑娘主仆之间的小动作,他才暗松一口气。 他的小姑娘,很聪明! 只是,这装晕一事,很容易便会被拆穿,他还得替小姑娘圆上这个缺口才好! “快将江六姑娘扶进店内安置,我去寻大夫过来!” “对,去找大夫!大夫来了,便能还我清白!”宋玉慧忙接话道,“清枫、清檩,你们拿祖父的帖子,快去东榆林巷请傅太医过来!” 她虽心慌意乱,却还未六神无主。 且不说黑衣男子的真实身份,但就之前向着江瑟谷的举动来看,他寻来的大夫绝不可信! 第八章 江瑟谷,你别装了 已被安顿在雅间的江瑟谷,心里丝毫没有骗人的忐忑! 她早就想好了。 以宋玉慧的聪明,自然不会任由自己栽赃,定会寻大夫前来替她诊治。 一般的大夫哪有太医的话更令人信服! 而她也想趁机让太医诊诊脉! 若太医能诊出她体内的毒,正好能将中毒一事赖到宋家。 一来,避免了打草惊蛇;二来,宋家就得替她寻医问药解毒;三来,宋玉慧秀外慧中的名声便要就此败落;四来,她就不信宋家经此一事,还能不好好教诲一下家中的顽儿劣女! 可谓是一石多鸟! 妙哉! 这还是两世加一起,江瑟谷第一次在宋家人面前这么扬眉吐气! 这感觉……痛快! 自然,若是太医没有诊出她体内的毒,今个儿,宋玉慧蛇蝎心肠的名声,也断然跑不了! 她暗暗握了握手心,心里又嘀咕起顾松寒。 这人究竟谁? 又为何如此帮她? 沉思间,顾松寒已领着险些丢了半条命的军医步入雅间。 雅间内,除了江瑟谷主仆两人,宋家几个姑娘也在内。 见顾松寒领着大夫进来,宋玉慧盈盈上前。 先是行了一礼,方轻声说道:“顾公子好快的脚程,只是我见大夫似是有些疲累,不如先让大夫稍作休息。 恰巧家弟前去寻的太医还未赶来,也算是为了公平起见,待太医来了再为江家六妹妹一同诊治!” 顾松寒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的军医,方才在路上,他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军医也有所准备。 可要当着太医的面做手脚,军医可有成算? 老军医顿时气上加气! 他一把年纪,被人夹在腋下,被迫跟着飞檐走壁一刻多钟不算,竟还被质疑医术!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说过几日会给他带宫里的紫金泉酒,他才懒得走上这一遭! 哎呦,他一身的老骨头哦,都快跌颠散架了! “小丫头说得在理,容老夫歇上一歇,也免得等会诊错脉便不好了!” 而然,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二姐,傅太医来了!” 老军医看着气喘吁吁,发髻都被颠歪了的狼狈太医,心里霎时畅快了。 “即如此,便快些给江六姑娘诊脉!” 顾松寒说罢,便晲了一眼老军医。 老军医上前切脉。 起先他面上并无表情,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眉目愈发凝重…… “你这老头究竟行不行啊?把个脉把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意图不轨?” 宋三公子拽着傅太医上前,一把扯开老军医,“傅太医,你快给看看,她是不是装晕诬陷我二姐!” 顾松寒上前借着扶住老军医的举动,用疑惑担忧的眼神看了一眼老军医。 老军医只皱眉摇头。 傅太医心中羞恼宋三公子的无礼,却碍于宋太傅的名威,忍下心头之气,捻须把脉。 少倾,他便收了手。 “这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 傅太医的话音还未落,江瑟谷虚弱地微睁眼睛,喃喃叫疼。 “疼,疼,我的左手好疼……” 傅太医看着靠床内的手,嘴角一抽搐。 这位姑娘怕不是脑子不好使,一般若是中毒了,只需切一边脉象即可。 只是,他还未吱声,一旁的宋四姑娘便大声叫嚷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江瑟谷,你别装了,我可告诉你,你就是睡穿了床榻,我二姐没害你就是没害你!” 而这时,顾松寒心中了然,原来小姑娘自有谋划。 他恭敬地朝傅太医行了一礼,道:“劳烦傅太医再给江六姑娘仔细诊看一番!” 他又朝巧莲说道:“烦请将你家姑娘扶起,以便傅太医诊脉。” “哼!就是她有十只手,也诊不出毛病来!装晕就是装晕!”宋四姑娘上前不满道,“傅太医你给把脉,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巧莲轻柔地将江瑟谷扶起。 江瑟谷乘机对着巧莲耳边说了两个字。 巧莲瞪目,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深感心慌。 傅太医上前再次为江瑟谷把脉。 然而,他的手还未搭上江瑟谷的左腕,便看见江瑟谷的左手掌心横穿着一根绣花针,只余少许针柄露在手心。 “这……这……” 他行医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妇人们的残忍手段,只是,姑娘们家发生口角,便用绣花针扎透手的做法,还是叫他心头一阵寒凉,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娟娘奋力惊呼道:“姑娘,姑娘你的手……” 声音之悲愤,之撕心裂肺…… 叫守在门口听墙角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屋里探脑袋。 顾松寒看着江瑟谷横穿着绣花针的手,似是那绣花针落入了他血脉中,激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宋二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声音沉得叫人心尖发颤。 “不是我!” 可她的声音却染上了心虚。 江瑟谷的手,真的不是她扎的! 可她却百口莫辩! 除了江瑟谷晕倒之前的言语对她不利之外,她身上挂着的香囊也对她也很是不利! 娟娘目眦尽裂地瞪着宋玉慧,“宋二姑娘说得好生轻巧!若这般,那些杀了人的凶犯,岂不只要说上一句‘我没杀人’,便可将自己的罪行推脱了!” “呸!我二姐是何许人,岂容你一个下人胡乱指摘!单凭江瑟谷几句话,便说是我二姐扎的她,那我还说是她自己扎的自己,只为污蔑我二姐!” “即是如此,宋四姑娘何不搜一下宋二姑娘的身,看看她身上是否还留有绣花针?”巧莲红着眼,抖着声道:“我家姑娘断然没有随身携带绣花针的习性,若是宋四姑娘不信,婢子愿意顶着冒犯之罪,当着宋四姑娘的面搜查我家姑娘身!” “搜就搜,谁怕谁!若是我二姐身上没有绣花针,你家主子便要给我二姐跪下磕头赔罪,而你这个贱婢,需得赏五十个巴掌!” 娟娘看了一眼江瑟谷,见其虽是一脸的虚弱模样,可眼神却是晶晶发亮,心里当下有了底。 随即掷地有声道:“即是这般,婢子斗胆,请傅太医和这位公子做个人证。若是宋二姑娘身上有绣花针,便也请宋二姑娘和宋四姑娘给我家姑娘磕头赔罪!” 宋四姑娘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宋玉慧。 可不知怎的,左脚踉跄,身子向前倾倒,右手慌乱之间抓向宋玉慧。 宋玉慧腰间一坠,来不及多思,便听见自家四妹妹尖叫,顿时只觉晴天霹雳。 “啊,我的手好疼!” 众人视线都看向宋四姑娘的手。 而宋四姑娘的手里握着宋玉慧腰间的香囊。 只是抓着香囊而已,怎会手疼呢? 难不成,香囊里装着的不是香料,而是绣花针? 第九章 不会轻易就此认输 作为医者,傅太医秉着伤患为重的原则,起身查看,顺便好心地将宋四姑娘掌心的香囊拿掉。 宋四姑娘的掌心顿时冒出好些血珠。 再看香囊…… 数根绣花针穿过香囊的布料,冒着尖锐的银光。 傅太医老神在在地说道:“宋四姑娘只是被绣花针扎破了皮,并无大碍,待老夫上些伤药便可!” 如此这般,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唯一的疑惑是,宋二姑娘没事在香囊里放这么些绣花针做什么?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用针扎她……” 此时的宋二姑娘脸色惨白,透着无助惊慌,一身白衣的衬托下,也愈发柔弱不堪。 众人唏嘘。 眼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能你长得楚楚可怜,就能将人当傻子哄! “顾某劝宋二姑娘莫要再这般惺惺作态,做徒劳之功,还是求得江六姑娘的原谅为好!” 顾松寒眸中寒意森森,背在身后的拳头已忍得微微发颤。 若宋玉慧再矫揉作态,他当真要用沙场上的手段,杀其为小姑娘出气。 宋玉慧扫视了一圈众人,不说别人,就是自家兄弟姐妹,一个个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切已成定局! 可她不会轻易就此认输。 要她赔罪! 行! 她倒要看看江瑟谷受不受得起! 宋玉慧上前几步,声音轻缓柔和,还带着十分歉意道:“江家六妹妹,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这件事,你最是清楚的。 我并无伤你之心。 姐姐也没有遮天蔽日的本事,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从香囊里拿出绣花针扎妹妹! 自然,妹妹也是玉洁冰清之人,定不会用这等自残手段来污蔑我。 我家两位妹妹拉我出门时,我正在为祖母绣抹额,许是出门匆匆,忘记将别在袖口的绣花针拿下,偏巧你拉我的时候,不小心扎上了! 妹妹身子本不该如此娇弱,大概方才你是过于惊慌才晕厥了。 总之,事情种种,皆是姐姐对你不住! 姐姐在此给你磕头认罪,还望你饶过我四妹妹,她只是护姐心切,并无她意。” 因着她背对众人,是以,除了江瑟谷和巧莲主仆,无人知晓此时宋玉慧的神情。 本优雅婉约的少女,此时神情却似魔鬼一般。 神色阴郁,目光寒锐,可声音却异常温柔,让人看了心生蚀骨的寒意。 江瑟谷迎上宋玉慧森冷的目光。 她当真佩服宋玉慧! 即便在如此境地,仍在想法维护自己的名声。还暗戳戳地表示,她身强体壮,一根绣花针根本扎不晕她! 既如此,她也不能落了下乘! 见宋玉慧已然敛衽跪地,她赶紧上前阻止。 但她如今身娇体弱,没力气呢! 是以未能及时扶住宋玉慧,只能由着宋玉慧双膝跪地。 但面上的功夫她得做全。 江瑟谷惶然地不知所措,叠声道:“姐姐快起,姐姐莫要如此!姐姐既说是误会,便是误会!我也不欲追究了。” 说罢,她悠悠叹了一口气,“你们姐妹情深,看得妹妹好生羡慕!只可惜妹妹福薄,没有姐姐这般好福气。听闻姐姐家中姐妹众多,光是姨娘们生的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若是我也有那么多姐妹,也就不会无聊地自己去爬假山,最后还坠下假山伤了脑袋,因此落了受惊吓便会晕厥的毛病! 让姐姐担忧了!” 转而她又真诚劝道:“不是妹妹多事,但还是要奉劝姐姐,日后出门还需仔细些才好! 还有句话,妹妹也不知当不当说。 可若姐姐所说,你我是表亲,妹妹便是冒着得罪姐姐的份上,也要劝一劝姐姐。 出门在外,姐姐还是莫要随身带那么多的绣花针!否则,若是像方才那般发生意外,伤了自家人便不好了!” 看着宋玉慧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黑,江瑟谷见好就收道:“娟娘,我手没力气也不方便,你快些扶姐姐起身!她这般跪我,我当真受不起!” 宋玉慧垂眸将恨意遮下,忍着心中怒火,“妹妹宽宏大量,姐姐感激不尽。” 继而转身,又朝傅太医一拜,“烦请傅太医为宋家六妹妹好生医治伤手,我等先行回家,向家中长辈告罪。” 这是想跑了! 想得倒美! “姐姐且慢!” 江瑟谷急急喊道,忍着手上的痛,在巧莲的搀扶下下了床。 “姐姐,妹妹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允?” “什么求不求的,妹妹有事但说无妨,姐姐若是能做到,定义不容辞!” “姐姐一定能做到!” 江瑟谷郑重地朝宋玉慧一拜,“恳请姐姐与宋家兄弟姐妹们,日后莫要似以往和今日这般污蔑我母亲!” 此言一出,引起门外一片哗然。 宋玉慧被说的脸上一辣,忍着怒意强颜欢笑道:“以前皆是我们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姐姐在此给妹妹赔不是了!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姐姐保证日后再无此类事情发生!” 如此这般,宋家一行人,在一众人言啧啧中灰溜溜地离开珍宝斋…… 傅太医将江瑟谷手上的绣花针拔下,又为其上药后,也告辞离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皆已散去,老军医眼瞧着某人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只好轻咳两声提醒。 顾松寒紧盯着江瑟谷包着层层白布的手,心里万般不舍离去,只眼下他已无留下的必要,小姑娘虽饶了那几人,可他断然不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瑟谷真诚谢道:“今日之事,多谢顾公子仗义相助!不知顾公子家住哪里,改日,我让兄长代我上门道谢。” “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既已无碍,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欲言又止地看着江瑟谷。 江瑟谷会意,吩咐娟娘道:“娟娘,送顾公子出去!” 顾松寒走出没几步,又转过身道:“姑娘好生养伤,手上的伤口虽小,却也不可大意,这几日还是不要沾水的好!” 江瑟谷朝他点头示谢,“多谢公子提醒,小女记下了!” 待三人走出雅间,巧莲将雅间的门关上,走到榻前,直直跪下。 “请姑娘责罚!” “巧莲,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巧莲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婢子若是知道今日姑娘出门前拿针,是为了扎伤自己,定会劝阻姑娘!而且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竟不知姑娘中毒一事,是婢子的失职,请姑娘责罚婢子。” “你先起来!起来我再与你说怎么回事!” 巧莲却是丝毫微动。 俨然一副姑娘不说,婢子不起的架势。 “这事说来离奇,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娟娘马上就要回来了,等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巧莲这才起身。 恰巧这时,娟娘领着江三奶奶推门走了进来…… 第十章 不想落得如彩菊一样的下场 刚一进来,江三奶奶便红着眼念叨上了。 “娘亲与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和江家那些人起冲突,你怎么就不听呢?那些人的心眼个个都是跟水塘里的莲藕似的,你个石头脑袋秤砣心,和他们较什么真!” 江瑟谷撇着嘴,将纱布包着的手,抬起来让自家娘亲看。 江三奶奶看也不看,“自小到大,你都在他们手上吃了多少亏,怎么就不知道改改你那冲动性子呢!看来以前的惩罚还是轻了,你竟丝毫不知悔改!” 江三奶奶心中虽疼,可嘴上的话却说得苛责。 自己生的,最是知道性子! 但凡她露出一丝心疼,阿恣便会顺杆子往上爬,甚至还会因此邀功! 她不是不知道阿恣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她,可女儿为此受伤,不是她想看见的! 是以,每次她都重重责罚阿恣,希望女儿能引以为戒。 事后阿恣也应的好好的,可每次一遇到宋家那些人,就跟爆竹遇到火一样! 前一世,江瑟谷总觉得娘亲懦弱,别人都那般侮辱娘亲,娘亲只一味容忍,还让自己跟那些人赔不是! 后来,大了,才知道娘亲是心疼她,不想她被人欺负。 思此,江瑟谷霎时红了眼,一把抱住江三奶奶,瓮着声说道:“女儿就是听不得他们那样说娘亲!若还有下次,女儿还是要与他们争上一争的!” 江三奶奶本千疮百孔的心,只女儿的这一番话,便瞬间恢复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江瑟谷的头,咽下喉中的堵塞,方哑着声斥道:“你胆子太大了,那些人也值得你用针扎自己的手!若是扎到了经脉,从此这手废了,可怎么办?” “娘亲,我才没那么傻呢!再说,我扎的是左手,即便出了岔子,也不碍事的!” 江三奶奶一口气窝在心里,是罚也不是,不罚又怕女儿日后胡来! 最终,这次出府以江瑟谷回府誊抄五十遍女诫结束…… “姑娘,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巧莲,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一回到院子,江瑟谷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咋咋呼呼地迎上来。 “婢子就说得跟着,姑娘非不让!若是今日带了婢子,婢子就算是这条贱命不要了,也断不能让姑娘受伤!” “我没事!” 江瑟谷不喜听到这样的话,面上染了几分看着像不耐的情绪。 巧荷顿时噤声,心里很是难过。 她以前可是很得姑娘的欢心,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会派她去打探消息。院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姑娘的眼睛耳朵,是姑娘最为依仗的人。 可现如今,姑娘竟叫巧莲那个闷葫芦出去打探消息,出府也不带她了,这几日更是只让巧莲贴身伺候。 若再这样下去,姑娘眼里还能容得下她吗? 她可不想落得如彩菊一样的下场! 巧莲看了看江瑟谷,又看了看神色恹恹的巧荷,有心调和道:“巧荷也是关心姑娘,姑娘在外没怎么吃东西,想来也饿了……” 巧荷忙接话道:“婢子早就准备好了姑娘爱吃的乳酪,还制了些果浆,大厨房今日做了些海棠酥,婢子也给姑娘拿了一些来……” 一听到海棠酥,江瑟谷怒上心头,拧眉道:“从今往后,但凡和海棠有关的,都别拿进我这个院子!” 声音尖锐,不似平日里的娇柔,叫人听了心里发颤。 巧荷的圆脸一白,怯生生应是。 姑娘果真是恼了她吗?! 巧莲却是在心里暗道:姑娘当真要与梁公子划清界限了…… 主仆三人心思各异地进了屋子。 巧荷赶忙快步上前,将榻几上的海棠酥撤走。 江瑟谷坐在罗汉榻上,吃了几口乳酪,便放下羹勺,才问道:“离宫女放归还要几日?” “回姑娘的话,还有七日。” 七日…… 娘亲要她誊抄女诫,不抄完不许出远门。 七日后,她得借什么法子出门呢? 转而又问巧莲,“有关荣定大将军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 巧莲羞愧回道:“婢子无用,还未能打听到荣定大将军的消息。” “一点消息都没有?” 巧莲登时涨红了脸,双膝跪地,“婢子这几日寻了几户荣姓人家,可皆无人知晓荣定大将军。” 又犹豫道:“姑娘,若不然还是让巧荷去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 江瑟谷想都没想便摇头。 前一世,巧荷正是因给她打探消息,被人奸污致死,她连最后一眼都未曾见到! 这一世,她不要巧荷再落到如此下场! 且,巧荷不死,她身边就无空缺! 她倒要看看,那个人又会使什么手段亲近自己! 站在门外的巧荷,急得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要说记账清算这些,她不如巧莲,可打探消息这活,可是她的专长啊! 姑娘怎得就不交给她呢! 正在此时,屋内传来江瑟谷的呼唤。 “巧荷……” “哎,姑娘,婢子在!” 巧荷喜盈盈地走了进去,“姑娘唤婢子何事?” 见她欢快地跟枝头上的雀儿一样,江瑟谷不禁觉得好笑。 “你去打探一番,三奶奶今日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啊?” 不是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吗? 再说,三奶奶今个儿不是跟姑娘一起出的门吗?这有什么好打听的! 巧荷失望之余,又赶忙应道:“这事就交给婢子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婢子保证完成任务,姑娘就放心好了!” 说罢,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去。 走前,还用挑衅的眼神朝巧莲看了一眼…… 巧莲起身,走到门口确定无人,方又转身跪在江瑟谷脚边,将忍了许久的疑问低声问出。 “姑娘的身子……” 江瑟谷打断她的话,“我中毒一事,你千万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可姑娘总得和婢子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婢子们日日悉心伺候在姑娘身边,饮食起居没敢有半点马虎,姑娘怎得能中毒?” 虽说巧莲是个持重内敛的性子,但自己重生这事,终究离奇,可眼下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思虑许久,江瑟谷才悠悠开口。 “巧莲,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坠下假山昏迷之后,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江瑟谷将前一世当做梦见说给巧莲听。 而宋玉慧随身携带绣花针一事,也是梦里得知的! 巧莲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姑娘满脸哀戚,不似作假的神情,又联想到这几日姑娘的行径与往日截然不同,再想到今日姑娘的未卜先知,巧莲将江瑟谷的话信了大半! 她忧心道:“姑娘何不与三奶奶说道说道,要论医术,放眼京城再没有比殷三爷医术更好的了!” 三舅舅…… 江瑟谷不是未曾想过,但眼下殷家烦心事甚多,更何况,这几年她不会毒发,又何必再让外祖母和舅舅们担心! 再者,她是殷家的罪人…… 她不敢见,也没脸见殷家任何人! “此事我自有思量……” 江瑟谷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外面响起男人的吼叫。 “孽障,你给我滚出来!” 第十一章 大爷今日好大的威风啊 江瑟谷恍惚,这……也不是她那个多情浪子父亲的声音啊。 巧莲伶俐地起身,朝外走去。 然而,她还未走出门,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已气急败坏走来! “那个畜生呢……” “请大爷安!” “安?我去你的!” 江大老爷朝巧莲一脚踹去,见到江瑟谷安然地坐在罗汉榻上,更是暴跳如雷。 “孽女啊孽女!我昌平侯府迟早要败在你的手上!” 江瑟谷不徐不疾起身,盈盈福了一礼,“大伯父安好。谁惹了大伯父,竟让您如此大动肝火?” “谁?”江大老爷气极反笑,“我竟不知你母亲将你惯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问你,你今日可是与宋家几位公子姑娘起了冲突?” “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我……我打死你个撩是生非的畜生!” 说罢,两个巴掌就挥过去了! 江瑟谷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身子。 “姑娘……” 巧莲赶紧上前护主。 江大老爷见此,怒火更甚! 眼角瞥见了墙角处花觚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几步上前拿着就往江瑟谷主仆两人身上打。 “我让你在外惹是生非……让你没事招惹宋家……” “大爷,您别打了!来人啊,快去昭泰院请老夫人来……” 江瑟谷欲要反抗的姿态,因此换成了躲闪。 自那日与梁少杰划清界限,她也有三日不曾去见祖母了。而祖母也未曾唤她前去。 眼下倒是个好契机。 没过多久,得了信的江三奶奶急急赶来了。 “大伯哥这是做什么?”江三奶奶疾声厉色地问道:“即便阿恣有万般不是,也还不至于劳动大伯哥,不顾名声地亲自跑来阿恣院中教训阿恣!” “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你纵着她在外逞强耍横,可曾为侯府的名声思量过?那般玩弄宋太傅家的公子姑娘,可又想过在衙门做事的我和二弟!我们的前程都要断送在你们这对母女身上了!” 一向驯良的江三奶奶,雪白的脸上染着如冰似霜的冷意。 “我竟不知,维护自己母亲名誉的举动,到大伯哥嘴里倒成了逞强耍横!若来日有人诋毁大伯哥的生母,大伯哥莫不是要忍声吞气,任其中伤? 若是这般,日后是不是谁都能随意诽谤我侯府之人,如此这般,我倒想问问,我侯府的名声何在?” “顾殷氏!”江大老爷面色有些狰狞,胸口起伏数下,拂袖道:“我不与你一介妇人争口舌,你快些去备礼,领着这个孽女速速去宋太傅家赔礼!” 江三奶奶怒不可遏之时,周妈妈赶来了! “给大爷,三奶奶请安。” 江大老爷面色不虞地哼了一声。 江三奶奶虽在气头上,但到底要顾忌周妈妈是江老夫人身边的人。 “妈妈不必多礼。” “老夫人请大爷、三奶奶和六姑娘移步昭泰院,这里到底是六姑娘的院子,大爷在这不妥当!” 如此这般,众人便都去了昭泰院。 三人见礼后,江老夫人心疼孙女浑身狼狈,命人领着江瑟谷去后面的碧纱橱换衣整装。 江瑟谷一走,江老夫人满目的慈爱散尽,神情刚硬严肃,却是一言不发。 约摸一炷香后,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在江老夫人耳边耳语片刻,复又退下。 “殷氏,跪下!” 江三奶奶笔直跪下,不等江老夫人定她的罪,她自己先认了罪! “今日之事,全因儿媳疏忽所致,请母亲责罚!” 江老夫人见她识趣,心中怒意散了三分。 “阿恣头上有伤,方才痊愈,你这个当娘的居然就纵着她出府!出府之后,你不好生照料,又让她与宋家哥姐闹出事端。幸而,阿恣无事,否则……你于心何安!” 江大老爷正在心里腹诽江老夫人偏心,耳边便听到江老夫人话锋一转,说到他的身上。 “大爷今日好大的威风啊!” “儿不敢,实在是心急如焚,儿才失了礼数,请母亲责罚!” “你是阿恣的大伯父,教训晚辈本无可厚非!但……”江老夫人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面色沉沉,“不弄清缘由,仅听几句讹传,你这个做大伯父的,就跑进自家侄女的院子大打出手,这是哪家的规矩礼仪?” “母亲!不是儿子行事粗蛮,实在是阿恣行事荒唐……” 江老夫人冷哼打断江大老爷的话,“要说行事荒唐,阖府上下,怕是没人比得过大老爷的了!” 江大老爷背后顿时起来一层冷汗,脑子也是也是一片空白。 那件事……老虔婆知道? 他勉力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江老夫人又续道:“在府衙为官的,可不止你一人,老二他也是衙门中人!有人在你面前学舌,自也有人去他面前多嘴,怎不见他急巴巴地跑回来打侄女?! 大老爷是世子,侯府日后还需大老爷光耀门庭,可大老爷行事竟这般鲁莽无状,侯爷如何能放心将振兴侯府的重任交给你!” 江大老爷猛然对上江老夫人的眼睛。 见江老夫人眸光微沉地看着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攥紧。 明里暗里说他不如老二那个庶子,忍了这些年,老虔婆这是终于要替亲儿子争位了! 他不敢随意接话,因不知老虔婆对于那件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贴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湿。初春时节,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是不好受。 江大老爷僵硬片刻,才稳住情绪,作揖示弱道:“是儿子行事莽撞,惊吓了阿恣,叨扰了母亲,还望母亲见谅!” “敢问大爷可还要押着阿恣,去宋太傅府上赔不是?” 江大老爷抿了抿嘴,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稳着声道:“此事究底,还是几个孩子之间的事,委实不用兴师动众。再者,阿恣虽娇蛮,却秉性纯良,若不是宋家逼人太甚,想来阿恣也不会逼宋家二姑娘下跪!” 闻言,江老夫人微挑眉峰。 “阿恣竟有如此能耐?那可真是我侯府子嗣的典范!也让世人看看,我昌平侯府绝不是遇事便畏首畏尾之徒!” 不说江大老爷听了这话是何反应,江瑟谷听了甚是汗颜。 祖母对她的偏心,可真是不能以常理衡之。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下人们一叠声的问候。 是昌平侯回来了…… 第十二章 开什么玩笑! 昌平侯还未进门,就听见他粗狂愤怒的声音响起。 “苏筝,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孙女!现下可好了,满京城都知道你的好孙女和宋家姑娘打起来了! 京中所有赌坊都在用今日之事做赌,赌咱们侯府上门赔礼,还是宋太傅府的姑娘们致歉。 这下我们府可出名了! 前个儿,我才求爷爷告奶奶地将老三的事情压下,今个儿又冒出这档子事,你是想我死是不是?” 等入了屋子,见大儿子在,下意识问了句:“元谞这个时辰怎的回来了?” 江大老爷行了一礼,方道:“儿也是同父亲一样,在衙门里听到了些许流言,这才赶了回来……” “什么?衙门里也有传言了!”刚坐下的昌平侯,怒然而起,“完了完了!这两日正是官员考评政绩的时候,宋太傅的大儿子宋彦成,正是吏部左侍郎。 吏部尚书年岁已迈,谁人不知下一任的吏部尚书非宋彦成莫属,如今吏部已然是宋彦成当家做主。 你在通政司勤勉了三年,怎么着也是时候升一升了!还有老二,这些年一直都是不入流的小吏,我寻思也该能得个八品差事了! 可现在倒好,全完喽!别说升迁了,只怕你们两人从此都要与官场无缘了!” 昌平侯气得直拍大腿,又指着江老夫人的鼻子骂道:“你个丧尽天良的毒妇,瞧你纵容出来的孽障,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今日就先休了你个毒妇,再押着那个孽障去宋太傅府赔罪!” 江老夫人半点不慌,倒是一直被周妈妈按在碧纱橱的江瑟谷,急步走了出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祖父为何要迁怒于祖母?再者,阿恣并未觉得自己今日有错!” 昌平侯见到江瑟谷,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再听她这番不知悔改的言语,愈发怒火中烧! “孽障,我今日便打死你,以求平息宋太傅之怒!来人,传家法!” “祖父,请听孙女一言!宋太傅既能辅佐圣上,定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之事,但凡稍稍打听,便知本错不在孙女……” “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个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权有势便是对!即便是错也是对!” “祖父,稍安勿躁,待孙女将话说完! 有权有势并不一定能堵住悠悠众口!且站得越高的人,往往越在意名声! 是以孙女这次才没有像以往那般,只与宋家姑娘小打小闹,而是将事情闹到众人面前。 宋太傅乃帝师,他心里无论是怎么想的,都不可能在此时打压我们侯府,为了宋家名声,他一定会使人上门赔不是!” 他这孙女莫不是魔怔了? 宋家上门给他们赔不是? 开什么玩笑! 再者,现在不打压,那以后呢? 明面上打压不得,暗地里穿小鞋也够我们喝上一壶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宋家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可宋家那多如牛毛的门生们呢?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宋家找回场子?! “祖父莫急,孙女自有法子周全了此事,保证不会影响大伯父和二伯父的仕途!” 不急才怪! 要这件事处理不好,老大的仕途就到头了!而他们昌平侯府自此,就当真在京中无立足之地了! “祖父,孙女向你保证,若今日落山之前,宋家无人上门赔礼,孙女任由祖父责罚!” 昌平侯瞪着一脸胸有成竹的江瑟谷,心里乱麻似的,许久才将心一横,咬牙道:“最好如你所说,否则……” 后面的话,昌平侯没说,只冷声拂袖而去…… 一旁的江大老爷,紧随其后离去了。 江三奶奶急得不行,可在江老夫人跟前,她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跪在原地,满眼担忧地看着女儿。 江瑟谷朝她微微一笑,以示无事。 随后,又朝江老夫人跪下,“都是孙女的不是,让祖母跟着受气了!” 江老夫人看着从小宠到大的人儿,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当众给宋家难堪,即便是宋家不欲计较,也当真如阿恣所说上门来赔不是,可……后患无穷啊! “阿恣,你这次当真捅娄子了……” 江瑟谷怎会不知呢? 她的算计其实很稚嫩,对付别人或许无用,可若是宋太傅,绝对有用! 宋太傅这把帝师的椅子,做得远不如表面那般稳固。 圣上早有心分化宋家的势力,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罢了! 前一世,她也是最后才得知,为何簪缨门第的宋家,会将宋家嫡长女宋玉慧嫁给梁少杰。 明面上,这桩婚事是宋家吃了亏,可实际,宋家当时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宋家急需一个助力! 这个助力不能有外心,还得听话! 毫无根基,容易操控,又是新科状元,且比别人更容易能设计殷家的梁少杰便是上上之选! 她虽不知宋家什么时候选中的梁少杰,但她这几日细细思量之下,猜测梁少杰在他们成婚之前便已经和宋家暗中勾结了! 若不然,那两千两银子从何得来? “祖父不信阿恣,祖母您也不信阿恣吗?” “此时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池,祖母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江瑟谷心里一阵热烫,暖意熏得她眸底发潮,跪行上前,扑在江老夫人的腿上,“祖母……” 言语里尽是孺慕之情。 江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晲了一眼还跪着的江三奶奶,淡漠道:“老三媳妇下去,阿恣午膳便在我这里用。” 午膳后,江瑟谷拿起美人捶,欲给江老夫人捶腿。 江老夫人一把按住,“你个小鬼头,有什么事直说,祖母这里不缺捶腿的下人!” 江瑟谷讪讪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祖母的法眼!” 她从怀里拿出梁少杰的两千两银票,嗫声道:“这银票是那日梁表哥给我的,阿恣拿来给祖母过目!” 江老夫人没有接银票,只盯眼看着江瑟谷,等着她的下文。 江瑟谷觑着江老夫人的神色,越发柔着声说道:“起初,我以为银票是祖母暗中贴补给梁表哥的,只是这银票上的印章不是祖母惯用的福昌票行。 而梁表哥又是一介书生,身上哪来这么多钱。 所以,阿恣担心梁表哥会不会被小人设计,因此做了违心之事!” 说完心中所想的江瑟谷,忐忑地看着江老夫人…… 第十三章 这人是谁呢 “不可能!”江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本来杰哥儿不让祖母与你说,祖母想着原也是他对你的一番心意,你们俩又自小青梅竹马,便就随他去了! 谁知,这一瞒,竟叫你想左了! 这银票原准备是用来给你买生辰礼的。 杰哥儿说,小姑娘的及笄意义重大,这些年又收了你不少贵重之物,是以这才当了他娘的一些首饰,又趁读书闲暇之际,为四方斋誊抄古书籍,才凑了两千两……” 江老夫人说到此处,重重地叹了口气,暗中观察江瑟谷的反应。 江瑟谷水亮明媚的眼眸,霎时暗了下去。 梁少杰骗人的功夫果然了得! 若不是经历一世,她定要感动得一塌糊涂! 前一世,她不是没办及笄礼! 可梁少杰送来的是什么? 一根木头做的海棠簪子! 美其名曰,世上的俗物没有能配得上她的,思来想去,只是亲自动手方能彰显他对她的珍重! 现在想想她都想一口唾沫啐他脸上,然后用那簪子扎死他! 如果可以,她想将梁少杰的真面目告诉祖母。 可重生这样离奇的事,年岁已高的祖母能接受得了? 即便接受了,万一祖母受不了打击,因此病倒怎么办? 祖母又不比巧莲,能用梦境告知真相。 到时候,祖母定要说她是因为坠下假山因而受惊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再不然就得带她去看老道士,烟熏火燎之下,指不定真给她送走了! 算了,还是别让她老人家多添烦恼了。 见她一时怨恨,一时气馁,就是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江老夫人又缓着声道:“祖母不知阿恣为何就恼了杰哥儿,祖母也不劝你什么,但求阿恣勿要质疑他的人品!” 看着江老夫人哀求的眼神,江瑟谷只等应下。 当江瑟谷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娟娘已守候多时。 “姑娘,那位顾公子让娟娘转告姑娘,日后莫要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那些人不值当姑娘这样!” 又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小白瓷瓶,“这是顾公子给姑娘的药,说是军中之人惯用的伤药。” 军中? 他是军中之人! 那他是不是会知晓荣定大将军? 可惜他也没说自己住哪,要不然还能让巧莲借着道谢的名头,前去打听一二! 江瑟谷按下心里的惋惜,朝娟娘浅浅一笑道:“劳烦娟娘跑这一趟了……” 娟娘诧异,复又想起今日在珍宝斋一事,心里对江瑟谷跋扈的印象很是大大的改观。 随后行礼道:“姑娘若是无事,婢子先行退下了!” 娟娘这边刚走,巧荷便回来了,满脸的欢喜挡都挡不住。 “姑娘,婢子打听到三奶奶今日去了哪……”说到这,她脸上的喜色敛去了大半,“三奶奶去了藏花楼见了一个叫芍药花娘……” 江瑟谷神情一怔,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 娘去找那个女人做什么?! 只听巧荷继续说道:“三奶奶说是要给那花娘赎身,又承诺会给那花娘一千两银票,让那花娘离开京城,去别处谋生。 谁知道那花娘不愿意离开三爷,还哭着给三奶奶下跪磕头,喊着说她生是三爷的人,死是三爷的魂……因此招来许多花娘相帮,对三奶奶说了许多不受听的话……” 对于一个花娘来说,一千两已然不是小数目。 可那女人又怎会轻易放弃入侯府,从此锦衣玉食的机会! 但有她在,这一世,那个女人就想踏进侯府的门! 见自家姑娘脸色阴沉,巧荷讪讪住了嘴。 她朝巧莲看了一眼,巧莲示意她说点别的岔开话题。 巧荷会意,口齿伶俐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府中负责采买的李婆子。听李婆子说,隔壁闲置了许久的院子,今日有人搬了进去……” 看江瑟谷兴致不大,又想到一事。 “婢子还听李婆子说,今日宋家几个姑娘在回府时,马车的一边轱辘居然在半道上松落,马因此受了惊吓,竟不受控制地疯跑起来。 待宋家找到马车时,宋家的几个姑娘,伤的伤,晕的晕,好不狼狈呢!” 江瑟谷这才缓了脸色,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无论是哪家府邸马车出行,车夫都会仔细查看,断然不会出现车轱辘半道松落的情况。 定是有人在车轱辘上做了手脚。 只是,这人是谁呢? 不只是江瑟谷,全京城的人都在猜疑,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这么捉弄宋家的姑娘!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站在昌平侯府隔壁的院子里,神色忧虑。 站在他身旁的徐城阳,嘴里叼着一根草,一脸玩世不恭。 “顾大将军,好生威风!一进京,就戏弄了当朝太傅府中姑娘,你是真不怕皇上将你砍了,给宋太傅泄恨!” 顾松寒只眼风刮了一眼徐城阳,又继续想自己的事。 “你说,你做这事,人家江六姑娘领情吗?我可是听说了你在珍宝斋英雄救美的事,江六姑娘就没认出你?” 见顾松寒还是不搭理自己,又自顾自话道:“我可是又听说了,江六姑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个人感情甚好……” “你若是觉得闲得慌,不若回南临伯府看看!” 徐城阳神色一凝,收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眼中划过一抹刀锋般的杀气。 “你是知晓的,我回府那日,便是南临伯府灭门之时!你当真不怕我惹出乱子,给你、给荣老将军添麻烦?” 顾松寒拍了一下徐城阳的肩膀,“南林伯如今尚有最后一口气在,又一直未立伯世子,当年的事或许有隐情,你就当真不想知道真相?” “真相不过就是他任由填房欺我辱我,若是不我命硬,运气好遇到了你,只怕早就成了那帮强盗的刀下魂了!” 顾松寒没有再劝,“算着日子,荣老将军领着大军应在十日后抵京,你既无事,修葺院落的事就交给你了!” “那你做什么去?”徐城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难不成要翻墙与佳人有约?” 顾松寒没说话,提气一跃而去…… 春日午后的微风,温柔和煦,吹得躺在临窗下的人儿已酣然入梦。 依靠在树上的顾松寒,瞧着已然睁不开眼的小姑娘,眉间的柔情也如春风般令人陶醉。 只是回想起军医的话,顾松寒便烦躁起来。 “那位姑娘似像是中了毒……” “老夫一时也拿不准,她的脉象平和,可细细探究之下,脉象缓慢,稍有混乱间隙……” “当时人那样多,你让老夫如何开口问诊?” “瞧脉象,若是没有其他并发症状,三年五年性命无虞,以后就不好说了……” 想到有人要害小姑娘,顾松寒下颚紧绷,长睫覆盖下的眸子里闪过凛然的杀气。 无论是谁,但凡敢动她,就得死! 正想着,只见睡在榻上的江瑟谷猛然尖叫起身…… 顾松寒:娘子,我就住你隔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十四章 将宋大夫人气得不轻 “姑娘,你怎么了?” 巧荷先一步掀了帘子走进屋子。 巧莲随后,见江瑟谷额头上冷汗涔涔,赶忙上前给她擦汗,又用手摸了一下茶壶,觉得温度适宜,才倒了一盏茶喂了江瑟谷喝下,方问道:“姑娘可是叫梦给魇着了!” 这一番操作叫巧荷绞了绞手。 她怎么就没巧莲这般会察言观色呢! 一杯温水入喉后,江瑟谷才算是三魂归位。 方才她梦见那个女人被父亲带进府了,那个女人手里拿着刀子一步步逼向娘亲…… 她得想个法子,让那个女人无法入府! 可那个女人身处藏花阁,她一个姑娘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该怎么办呢? 她虽重活一世,可论心计手段,委实不够老练。 所以,她才想着等宫中放归宫女那日,先南临伯府孟家一步,将岚姑姑接到她这里。 前一世,她在祖母那里听了不少闲话。 南临伯年轻时是个膏粱子弟,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妾室一房接一房地往府里抬,更是纵得妾室硬生生地将南临伯夫人磋磨致死。 后来娶了个稍有手段的填房,府里才算消停几年。 但填房又将原南临伯夫人唯一的儿子给逼走了,也不知是不是报应,她自己的儿子在六岁那年出痘死了,自那之后填房便再无所出,妾室们倒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正房无子,妾室众多,庶子庶女成群,因此是非也少不了。 这些年越发不像样子。 填房的娘家看不下去,这才支招让其从宫中放归的人里,挑个厉害的回去替填房镇镇场子。 而那个最厉害的便是岚姑姑。 岚姑姑原是在闵贵妃身边贴身伺候,因雨天路滑,从亭台摔下,瘸了一条腿。 闵贵妃怜惜之下,赏了银钱放她出宫过自在日子。 一个走路都能走摔了的人,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若是知晓闵贵妃的上位史,就无人敢小觑岚姑姑。 闵贵妃原只是户部九品校检家的庶女,能力压家里一众嫡庶女,成为秀女,落选之后,沦落为给冷宫送饭的宫女,仅一个月,她悄无声息地成了答应。 而后又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在子嗣难养的皇宫,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为圣上诞下两子一女,还一跃为贵妃。 可见心计手段不同凡响。 而岚姑姑则是打小就伺候在闵贵妃身边,就算是耳濡目染,也有闵贵妃的三分功力! 三分足以对付那个女人了! 更何况,前一世岚姑姑可是将南临伯府那臭水沟似的府邸,打理得干干净净。 且她的事,与一团乱麻似的南临侯府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她相信岚姑姑不会拒绝她的! 可还有七日! 多等一日便是一日的变数……她等不起,也不敢等…… 正当江瑟谷心里烦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 “六姑娘,宋大夫人来了,老夫人让六姑娘去昭泰院见客。” 竟是宋大夫人! 看来宋太傅远比她想的还要在意名声! “姑娘可要换衣裳?”巧莲问道 “婢子替姑娘梳妆。”巧荷赶紧接话道,生怕又落了下乘。 “上妆就不必了,衣裳要最朴素的……” 如此这般,江瑟谷很快便走出了屋子。 十二岁的小姑娘,着着月白色的褙子,浅粉色的挑线裙,如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不施粉黛便清丽可人。 她对着前来通禀的婢女浅浅一笑,“走。” 不止婢女被这一笑怔住,就是倚在树上的顾松寒,也晃了神…… 当江瑟谷来到昭泰院时,江老夫人和宋大夫人两人相谈正欢。 江瑟谷上前行礼问安。 身姿丰腴的宋大夫人几步上前扶起,很是亲昵地握着她的手,温和道:“阿恣长得越发漂亮了,跟朵娇花似的,看得我都想带回府,当女儿一般的养在身边。若不是我儿已娶妻,定是要将你这朵娇花娶了回去!” 江瑟谷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人还是宋家那个连眼神都懒于给她的宋大夫人吗? 须臾,她便回过神,忍着想抽回手的冲动,故作害羞地朝江老夫人看去,娇娇糯糯地喊了句:“祖母……” “嗳呦,害羞了不是!怨我,怨我!” 而后,轻轻地抚了抚江瑟谷包裹着白布的左手,眼眶霎时就红了,语调也从轻快转为哀痛。 “这样娇娇的一个人儿,叫我家那些个不知事的粗笨姑娘们,竟给伤成这样! 阿恣放心,舅母已然狠狠地责罚了她们,叫她们日后见了你,只能宠着、敬着,若是谁再敢与你不睦,你告诉舅母,舅母替你出头!” “宋大夫人这便是见外了!就是亲姐妹们之间,也难免吵吵闹闹,哪里就值当的责罚!” 江老夫人怕江瑟谷听不出话里的刺头,把话接了过去,“这丫头从小就顽皮,定是她先招惹了贵府的哥儿姐儿,这才闹出误会! 我家侯爷本是要压着这丫头去府上赔礼,只是这丫头自前几日从假山上坠下,身子便弱了些,自回来就一直昏睡着,所以老身和侯爷商量等着丫头醒了再登门赔礼。 谁想,宋大老爷和宋大夫人竟先我们一步,当真叫老身惶恐。” “老夫人千万别这样说!事情原委,我和老爷都已知晓,是我家那几个没有做哥哥姐姐的正行,阿恣教训的好!” 江瑟谷赶紧小意认错道:“是阿恣一时鲁莽,这才冲撞了几位姐妹……” 宋大夫人安抚地拍了拍江瑟谷的手,“阿恣不必害怕,舅母说的是心里话!你那几个姐姐妹妹,就是太养尊处优,以至于不谙世事。 在外听到一耳两耳的旧年言语,就当了真,在外面瞎嚷嚷不说,还与你起了口舌之争,也不怕在外面丢了府里的脸,给家中长辈惹火上身,真是不知薡蕫的东西! 舅母已经警告过你几个姐妹,若还有下次,舅母非撕烂她们的嘴,叫她们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江瑟谷垂眸,掩下眸中的锐利! 宋大夫人这是指桑骂槐,警告她呢! “舅母的大度(肚)包容,温良贤惠是京中众人有目共睹。宋二姐姐又是京城淑女闺秀的典范,想来皆是舅母教养得好! 阿恣斗胆,还请舅母日后闲暇了,也指点阿恣一二!” 哼! 暗讽我不懂事给家里惹祸! 我就挖苦你胖! 还冷嘲你闺女的心胸狭窄、阴险恶毒都是从你这一脉相传得来的! 宋大夫人气得两肋生疼,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笑道:“阿恣这张小嘴,可比舅母养的鹩哥会说多了!” 这是拿她比作畜生呢! 江瑟谷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待客之道,糯声糯气道:“因为阿恣长相平庸,若嘴再蠢钝,就不能讨人喜欢了!阿恣好生羡慕宋二姐姐长得那般漂亮,就像是……” 小姑娘声音软绵绵,一脸苦思冥想的娇憨模样。 只须臾,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到:“就像是我兄长从上山抓回来的环颈雉一样好看!” 环颈雉是什么! 是野鸡! 把她闺女比作野鸡,那她又是什么! 是老鸨吗! 宋大夫人气得鬓间都鼓起了青筋,偏又无法发作! 若是和一个孩子较真,岂不显得她小鸡肚肠! 再者,公公命他们夫妇上门,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若不是圣上近来传唤成国公过密,成国公一向与公公不睦,公公又是谨慎小心之人,不欲在这个节骨眼生事端,否则这昌平侯府她断然不会来! 都是慧姐儿折腾出的好事! 压下心里阵阵阴火,宋大夫人拉着江瑟谷走回罗汉榻坐下,强颜欢笑对江老夫人道:“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当真是将我家那几个姐儿比下去了! 日后甭说我家几个姐儿不准欺负阿恣,就是旁人,舅母见了也得叮嘱一番,免得这样灵秀的小人儿在外受了委屈,舅母可不依……” 江瑟谷眼珠子微转。 宋大夫人这是想将她蛮横跋扈的美名在京中传扬。 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好,最大的影响便是亲事! 而江瑟谷这一世最不惧的便是名声和亲事! 是以,她并未反驳什么! 正想着,她腕间一凉,便多了个通体无暇的祖母绿玉镯。 宋大夫人笑盈盈道:“这镯子还是舅母未出阁时,从太后那里得来的,今个儿就送给阿恣……” “大夫人客气了,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她这个皮猴,实在是暴殄天物!再者,她还小,哪里能带得了这个!” 江瑟谷也赶忙欲将镯子退下来,只是却被宋大夫人按住。 “我瞧着阿恣戴着正相宜,阿恣若是不收,就是不原谅你几个姐姐妹妹……” 如此这般,江瑟谷在江老夫人的颔首下收下了镯子。 三人又家常闲聊了一会,直到前院侍候的丫鬟前来通禀,“江大老爷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回衙门了。” 宋大夫人就也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她留了帖子,说宋府三月中旬在郊外别庄举办桃花宴,请江老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们前去。 送走了宋大夫人,江老夫人将帖子放在榻几上,又揽了江瑟谷到怀里,嗔怪道:“以前没看出来,阿恣竟这般能说会道!你可是将宋大夫人气得不轻,日后有你受的!” “阿恣才不怕呢!她今日能低头来给我一个小辈赔礼,可见她不敢明面上争对我!她若暗地里使手段,阿恣也有应对法子!” 江瑟谷说得自信十足,实则是将期望放在了,八字还没一撇的岚姑姑身上。 “你啊,祖母也不知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你天真!左右祖母还活着,昌平侯府是高祖皇帝盛赞的忠勇之士,若是别人欺上来,祖母拼了这一身老骨头也要去圣上面前告御状!” 江瑟谷鼻尖一阵发酸,哽咽道:“祖母对阿恣这般好,阿恣有愧……” “傻孩子,你是祖母的孙女,说这些做什么!”又问江瑟谷,“你可知这桃花宴的由来?” 第十五章 阿恣可想去? 江瑟谷点头。 她自然是知晓的。 在这京中,怕没几人不知这桃花宴的由来。 桃花宴起源于太祖皇帝,原是犒赏有功之臣的家人们所设,慢慢的演变成了世家贵族才有资格参宴。 到如今,变成了权贵们轮流设宴,邀请的也都是簪缨世家,或书香门第之人。 明面上,是一群富贵之人的聚会,实则也是借机为儿女相看人家。 今年的桃花宴,轮到了宋家。 前一世,未出珍宝斋一事,是以,宋家自然没给侯府递帖子。 昌平侯府,听着是勋贵人家,可相比真真有底蕴的世家,底子薄弱的很。 江家曾祖原原是通事舍人,曾在昌平救过当初还是王爷的高祖皇上一命,皇上登基之后,为显知恩图报,便封了江家高祖为昌平侯,恩准袭爵三代。 因此,江家在真正的贵族眼中,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暴发户而已。 是以,京中很多宴席,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这一次能参宴,实属因祸得福。 见孙女知晓桃花宴,江老夫人又问道:“阿恣可想去?” 江瑟谷摇头。 “阿恣可知有多少人为这一张帖子趋之若鹜,祖母记得前些年,阿恣还因不能去桃花宴跑到祖母这里哭鼻子,怎得今日却不想去了?” “祖母,那时候阿恣还小,一心只想着往热闹的地方钻! 可现在阿恣长大了,还念了几年书,知道什么是‘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 小姑娘绵软的声音中透着认真,“再说,我们侯府一向与旁的勋贵人家走得不近,猛然去参宴,别人不尴尬,孙女铁定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江老夫人听了,甚是欣慰。 “你个小鬼头,能耐了!居然还知道引用《史记》名言,没白念这几年书!” 说罢哈哈笑了两声,又惋惜道:“若是他们也像阿恣这般明理就好了!” 话音未落,昌平侯风风火火地携着三个儿子走了进来。 “给祖父、大伯父、二伯父、父亲请安!” “哎呀呀,快起来……阿恣果真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不愧为我昌平侯府姑娘们的表率! 你祖母没疼错你! 祖父也没信错你!” 昌平侯满目喜色地朝江老夫人吩咐道:“离桃花宴还有些时日,你快些操办新衫,再给孙女们添置点首饰,我和老大他们你看着给买些像样的玉佩,以免到那日丢了我昌平侯府的脸!” 江老夫人冷哼,“禀侯爷,阿恣方才与我说,不想参宴。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想折腾! 侯爷这般兴致,不如亲自操办!” “什么!不参宴!阿恣小,不懂桃花宴的重要,难不成你老糊涂了,不知事了!” “我看侯爷才是那个不知事的!阿恣虽小,却也知道何为‘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 “去参个宴,你给我扯什么江海马!若是这次我们府的姑娘能入了勋贵的眼,到时候我们侯府也不孤掌难鸣了!且不说对老大老二的仕途有帮助,就是老三入仕不也有了希望!” 闻声,江瑟谷瞧瞧抬眼瞥向,犹如陌生人的父亲。 自重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 即便是前一世,她也甚少能见到父亲。 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并无差别。 江三爷今年已三十有二,他身子清瘦,面色白皙,若是忽略眼下青黑的眼袋,满身的酒气,还有方才虚浮的脚步,倒也是仪表堂堂。 可这样的人入仕,就是祸害朝堂,殃及百姓! 江瑟谷在心里讽刺着。 娘亲死后,她曾无数次想,为什么不是父亲替娘亲去死! 左右父亲最后都会醉酒栽进河里而亡! 想到前一世,娘亲死后还没过头七,父亲便醉酒溺死在河里,江瑟谷的面容一下子就晦暗下去,眸子幽深仿若枯井,森气袭人…… “若早年间侯爷这般说,指不定我还当真就信了!如今你瞧瞧老三这样子,入仕?” 江老夫人冷笑,“入的怕不是青楼花娘的室!” 站在一旁的江大老爷和江二爷神色微僵。 江三爷一副事不关己样子,就像江老夫人说的不是他一样! “苏筝!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的,比某些人做的,要干净的多!” 江老夫人眉宇间浮出些许愤怒和哀伤,“元识三岁时,你说怕元识在后院染上女儿家的脂粉气,就将他从我院子里抱走,对我说要亲自抚养! 结果呢? 你是怎么抚养的? 我好好的儿,被你祸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我还不能为其叫屈,不然就是心有图谋!” “又拿这些成年旧事说道! 桃花宴,你不去便罢,我让大儿媳妇操办也是一样!我就不信,没了你,我们还能去不了桃花宴!” 昌平伯领着三个儿子拂袖而去…… 江老夫人满眼痛心之色地看着江三爷,却没有出口留其说话。 江瑟谷蹲在江老夫人身边,握住了她苍老的手,“祖母,您还有阿恣呢!” 江老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祖母没事,只是你不去桃花宴,对宋家那边你得有个说法!” “祖母勿忧,阿恣到时候装病就是了!” “你个小鬼头!” “祖母,阿恣明日想出府一趟。” “你头伤刚愈,手上又添新伤,不老实在家待着,又想上哪猴?” “我去宋家看望宋家姑娘们啊!”江瑟谷理所当然道:“我听丫鬟说,昨日归府的时候,宋家马车轱辘松动,宋家姐妹因此受伤了!” “你方才怎得不说?” “人宋大夫人都不说,我怎好揭短?” 江老夫人略略想了想,“如此,你倒不好上门拜访!” “怎么不好上门拜访?宋大夫人方才不是说了吗,她因为珍宝斋的事责罚了宋家姐妹,我于心难安,上门拜望,再合情理不过! 再说,宋大老爷和宋大夫人来我们府上,想来大家都会说宋家明事理,我也得为我们侯府挣点颜面不是!” 江瑟谷摇头晃脑,学着说书人的模样道:“前有宋太傅府知书明理折腰赔不是,后有侯府娇女虚怀若谷上门为求情,横批:两家一团和气!” 几句话逗得江老夫人哈哈大笑,“你个小鬼头,就是想出去顽,还说得这么冠名堂皇!” “祖母,那您是应还是不应啊!” 江瑟谷娇着声,摇着江老夫人! “你如今出门哪里需要老婆子的首肯,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老婆子替你求情,让你娘免去你誊抄女诫的责罚!” “祖母,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我说我怎的这般冰雪聪明,原来是随了祖母!” 江老夫人被哄得哪有不应的道理! 翌日一早,江瑟谷便带着巧莲和侯妈妈,在巧荷满脸愁苦中出了门…… 第十六章 真是要谢谢了 既然借着去宋家的名义,自然还是要去趟宋家的! 毕竟,此去她可还有别的目的呢! 马车很快就来到宋家门口,递了帖子,没一会便有婆子前来给江瑟谷问安,迎江瑟谷的马车入府。 到了二门处,一般知礼的人家会准备一顶素帷轿子候着,以免客人劳累。 可下了马车,二院门口的婆子却说:“姑娘请跟老奴走!” 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径自走了,也不管江瑟谷跟没跟上。 侯妈妈和巧莲险些当场发作,还是江瑟谷用眼神将其安抚。 走了一刻多钟,才走到了宋大夫人的院中。 好在现在还是冬末春初的季节,若是夏日,那可当真狼狈! 宋大夫人面上没了昨日的热络,只淡淡道:“阿恣不在府中好好养伤,这般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说正事,说完赶紧滚。 江瑟谷朝宋大夫人盈盈一拜,“阿恣一来是听舅母昨日说责罚了几位姐妹,心中深感不安,这才前来替几位姐妹求情,还望舅母宽宥几位姐妹! 二来,阿恣听府中采办的婆子说,几位姐妹昨日归府的时候,在路上发生了不测,这番前来亦是想要探望几位姐妹!” 宋大夫人很不愿意回想起,昨日几个姑娘被抬进府的情景,以及昨日外面满天的传言。 话里话外都是说他们宋家教子不严,公子姑娘们横行霸道,还说因此触怒了老天,遭了天谴,这才出了马车轱辘松脱一事。 自家姑娘在外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也就罢了,弄得满身是伤的回来也认了,谣言源头查不出来,也是他们府没本事,她无话可说! 可现下罪魁祸首居然上门奚落,这口气她忍不了! 公公叮嘱不许与侯府起冲突,可没说不许动其他人! 宋大夫人嘴角上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慢悠悠道:“听闻昌平侯府住着位才华横溢的表公子,如今在国子监就读。 巧了,我娘家有一个兄弟正是国子监司业。 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说罢,瞟了江瑟谷一眼。 见小姑娘如她所料一般慌乱了,宋大夫人心里熨帖了不少。 江瑟谷太知道宋大夫人说什么了! 她此番前来,可不就是等着这个呢! 本来她还在想怎么把梁少杰扯出来,如今全然不需要啊! 就算是为了宋大夫人这一片好心,江瑟谷决定接下来的戏,她得好好演! “舅母,你怎的如此歹毒!我梁表哥与你无冤无仇,你怎的想害他!?” “好孩子,你若是乖乖的,我怎会害他!”宋大夫人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昨日你信口雌黄,今日给你个机会向我赔礼,若是哄得我高兴了,我便不去寻那小子的麻烦。” 去!去寻梁少杰的麻烦! 我求求您了! 江瑟谷在心里如此呐喊着,愤怒和无奈却在面上来回交织。 许久,江瑟谷才无助地询问:“不知大夫人要我如何赔礼……” 宋大夫人呵呵笑了,懒洋洋道:“若要我教你,未免显得你没诚意!只是,这赔礼得有赔礼的姿态……” 又揉了揉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江瑟谷。 这便是要江瑟谷跪下了! 跪也不是不可以! 可跪了,宋大夫人还去不去整梁少杰啊? 为确保万无一失,江瑟谷嗷的一声扑向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一个不防,被撞得向后倒去,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了罗汉榻的后床围。 疼得她满眼冒金花。 还没缓过神来,耳边又跟炸开了锅一般。 “舅母,我错了,我不该说您与人私奔,也不该不自量力地与几位姐妹犯口舌之争…… 一切都是我的错,请舅母不要怪罪在表哥头上!只要舅母饶了表哥,舅母让我做什么都行…… 舅母……”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涕泪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宋大夫人身上蹭,无论拽着宋大夫人哪里,都是连拉带掐的。 一旁身形彪硕的妈妈赶忙上前,想要扒拉开江瑟谷。 江瑟谷暗暗伸了条,将其绊倒,砸在了还七晕八素的宋大夫人身上。 “啊!” 随着宋大夫人声嘶力竭地惨叫,侍立一旁的婆子丫鬟纷纷上前。 江瑟谷故技重施。 婆子丫鬟们前仆后继地摔倒,跟叠罗汉一样倒在了罗汉榻上,好不壮观。 起初,还能听到众多尖叫声里掺杂着宋大夫人一两声哀嚎。 后来,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想来是晕过去了! 如此这般,梁少杰就算不伤筋动骨,也得脱层皮了! 混乱之中,无人在意她,江瑟谷实在没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而后”呃“的一声,身子软软倒下。 演了一场戏,累了,得歇歇了! 屋里的闹剧,屋顶上的人尽收眼底。 憋了一肚子话的徐城阳,用眼神示意:江家六姑娘当真不一般啊…… 顾松寒一脸骄傲:那自然! 徐城阳做干呕状,挑眉:走不走? 顾松寒看了一眼天色,想了想才示意徐城阳先走! 江瑟谷不知两人在屋顶上的眉眼官司,被宋大夫人身边的得力婆子命人抬去了西厢房。 等人走了,侯妈妈和巧莲才纷纷上前,低声说道:“姑娘,人都走了!” 江瑟谷睁开了眼睛,轻舒一口气,“侯妈妈去盯着点正院,若是宋大夫人醒了,及时来报。” 在府中大夫的治疗之下,宋大夫人很快便悠悠醒来了。 后脑勺的疼痛提醒她想起方才的混乱场景。 她堂堂太傅府的大夫人,被一群婆子丫鬟压在身下……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很不得千刀万剐了江瑟谷。 然而,这边她半倚着迎枕,喝着丫鬟喂得参汤,耳边又传来了一声催命似的“舅母……” 江瑟谷红着眼,再次像宋大夫人扑去。 宋大夫人下意识地向后撤身子。 下一秒,她刚刚喝的参汤,连碗带勺,一齐砸向了她的脸。 “滚!江瑟谷,你给我滚!” 宋大夫人的声音歇斯里地,圆润的脸扭曲得厉害,可见当真是气急了! 江瑟谷见目的达到,急流勇退地离开了宋家。 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车夫去品茗轩…… 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 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 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 出了宋家,她出了宋家,她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心情甚好地吩咐马车夫去茗品轩…… 第十七章 一见倾心? 茗品轩是京中最大的茶楼。 一楼大厅,二楼雅座,三楼私室。 它虽是最大的茶楼,可却不是那种专门招待非富即贵之人的茶楼。 反而是海纳百川,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只要能付得起茶钱,皆能入内。 而里面的茶也是几钱到几百两不等! 在京中实属异类! 同时,也是京中探听消息最佳之处! 当然,这都是从巧荷嘴里听来的! 这样鱼目混珠之地,像她这样的闺阁姑娘一般不会单独前来! 但,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站在茶楼门口,嘈杂声迎面扑来,江瑟谷满脸新奇地走了进去。 侯妈妈皱了皱眉,但见里面的人,并未因她们三人进去而盯着她们看,就未说什么。 巧莲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这些天出府的次数都快赶得上她以往一年的次数了! 她虽性子沉稳,可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一时没忍住,借着低头偷偷觑着四周。 突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上前拉了拉正要上楼的江瑟谷,低声道:“姑娘你瞧,西边第一张桌子坐着的,是不是昨日的顾公子!” 江瑟谷转头看去,双眸一团欢喜明媚! 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 顾松寒借着喝茶地动作,抿下抑制不住想要往上勾的唇角。 刚才,他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和小姑娘假做偶遇才不算别扭,没想到小姑娘身边的丫鬟倒是眼尖! 这个丫鬟不错! 江瑟谷本来是想去二楼雅座的,可当看见顾松寒,脚下步伐便转了向。 “顾公子……”江瑟谷屈膝福了一礼,而后将帷帽稍稍掀开,“好巧啊,你也来这喝茶?” 小姑娘粉嫩嫩的脸庞,透着不加掩饰的欢喜,似是含水的眸子里晶晶亮。 而这双眼睛眼下,正看着他,也是因为他透着欢快。 周围的嘈杂瞬间消失不见,顾松寒凝视着这双眼睛,觉得像是曾经遇到的沼泽,将他一点一点困陷,他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就这样沦陷其中。 “好巧啊,江六姑娘……” “昨日顾公子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答谢,今个儿既有缘遇上了,顾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请顾公子上楼喝杯茶,可好?” 小姑娘柔软的嗓音,满含期待,叫人不忍拒绝! 顾松寒本也求之不得! 如此这般,二人便上了二楼雅座。 二楼的人要比一楼少上许多,也清净了不少。 江瑟谷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后将帷帽摘下,“不知顾公子喜欢喝什么茶?可有喜欢的茶点?” “倒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还是江六姑娘决定的好!” 江瑟谷点了两壶茶,一壶洞庭碧螺春,一壶她爱喝的花茶,又点了三盘茶点,均是茶楼里的招牌。 “多谢顾公子昨日的仗义之举,我以茶代酒敬顾公子!” 顾松寒举起茶盏,“江六姑娘客气了!” 一盏茶水下肚,江瑟谷欲替顾松寒倒茶,顾松寒抢先一步,“江六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我给你的药,是否用了!” “用了!”江瑟谷满脸雀跃,“我听娟娘说,那药是军中之人惯用的伤药,顾公子是军中之人?” “嗯!我十二岁从军,到如今已经快有七年了!”顾松寒一边答话,一边替江瑟谷斟茶,还将茶点朝江瑟谷推了推。 “那顾公子是否知晓容定大将军?” 本来还想假意多说几句话再问的,可江瑟谷实在没憋住。 “倒没听说……” 顾松寒话音刚落,便见小姑娘明媚的眸子瞬间黯了下去。 “敢问姑娘为何打听容定大将军?” “没什么……” 见不得她垂头垮肩的丧气模样,顾松寒宽慰道:“我朝将军繁多,许是我孤陋寡闻,又许是我一直在西北,消息闭塞,这才没听说过容定大将军。不过我可以帮江六姑娘打听一二……” 如顾松寒所愿,小姑娘黯然的眼眸慢慢恢复了光亮。 顾公子是军中之人,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肯定比她容易。 “不知江六姑娘可否告诉我,荣定大将军的一些相关事宜,也免得我盲目找寻,反而耽误了江六姑娘的事!” 江瑟谷沉吟片刻,有关荣定大将军的事,她知之甚微。 “我只知道,他很年轻,大将军封号是圣上依他的名字而定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前一世,娘亲和兄长死后,她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若不是荣定大将军击退了鞑子,平定了河套,被圣上赐婚与公主,他抗旨拒婚轰动全京,以至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人,她无意间才听到了这么两句,否则她对荣定大将军了解仅限于这五个字。 很年轻? 有多年轻? “江六姑娘见过荣定大将军?” 所以……一见倾心?!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顾松寒心口就像是有蚂蚁在爬,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难受随着江瑟谷的摇头,顿时匿去。 “我可以问一下,江六姑娘为何要找荣定大将军吗?” “他于我有恩,我想报恩!” 顾松寒的眸光深了几分。 所以呢? 小姑娘想怎么报恩? 会如他一般吗? 只因幼年一次相帮,从此便将小姑娘印在了心里…… 顾松寒没了平日里精明冷静,他想问小姑娘找到人后,会怎么报恩。 可……他竟然不敢! 在沙场上从未退缩过的他,居然怕了! 一想到小姑娘或许会以身相许报恩,心底有种不知名的情愫,像是藤蔓一般疯长,而后缠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顾松寒已然开始嫉妒这个荣定。 可若那是小姑娘心之所向……他愿意成全她! 许久之后,顾松寒压下胸腔里的痛楚,“我定全力以赴帮江六姑娘找到荣定大将军!” “那多谢顾公子了!” 江瑟谷嘴角扬起,笑得一脸明媚灿烂。 入室的阳光撒落在她的脸上,整张脸如玉生辉。眼波流转间,尽是水光潋滟。 那眸子的春水,蔓延到顾松寒的心间,将他藏在心里的话给挤了出来。 “若我帮江六姑娘找到荣定大将军,江六姑娘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第十八章 她出来又不是为了清静的 江瑟谷被问得愕然,眼底渐渐起了戒备之心! 微妙的眼神,让顾松寒心惊。 是他唐突了! “江六姑娘,我对你并无恶意!” 坏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见小姑娘瞪着眼睛,如幼兽警惕猛兽一样防备地看着他,顾松寒追悔莫及,提口刚要解释,便听小姑娘说道:“此事就不劳烦顾公子费心了!再此谢过顾公子昨日相助!我出来已久,恐家中长辈担忧,就此别过!” 声音冷淡,不似之前娇柔雀跃。 看着小姑娘戴帷帽起身离去,顾松寒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方才他说那话做什么? 江瑟谷并没有离开品茗楼,而是走另一边楼梯去了三楼私室。 跟在她身后的巧莲犹豫着说,“姑娘,婢子方才想起前巧荷让婢子给她捎些东西……” “你去!” 巧莲转身离去,也没有离开品茗楼,而是回到二楼。 见巧莲去而复返,顾松寒心中一喜,但只见她一人,还未勾起了嘴角倏而又塌下,眉眼冷硬,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与之前的温和截然不同。 看得巧莲有些后悔回来。 可想到自家姑娘这几日总心事重重的模样,巧莲硬着头皮上前。 她朝顾松寒行了一礼,“婢子相信顾公子乃清风朗月之人,对我家姑娘并无恶意!烦请顾公子能帮我家姑娘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只要顾公子答应,让婢子做什么都可以!” “这事交给我了,你回去!若是有消息,我自会通知你!” 巧莲本以为还需周折一番,没想到顾松寒这般就答应了! 心下感激,对他又是一礼,“多谢顾公子!只是公子要怎么通知婢子?” “届时,你会知道的!” 再说江瑟谷这边。 她不说话,也不喝茶,就一直坐在窗边,直到看见顾松寒离开,才带着侯妈妈转回二楼。 三楼私室固然是好,可她出来又不是为了清静的! 还是二楼好! 不比一楼那么嘈杂,还能听些新闻。 “你听说了吗?宋家的二姑娘可歹毒着呢……” “怎么没听说!我听说她昨个领着兄弟姐妹欺负昌平侯府的六姑娘,把人家小姑娘的手都给挑断了筋……” “不是说把人打晕了吗?怎么连手筋也挑断了?” “哪只这样,好像还让人非礼了人家姑娘……” 江瑟谷嘴角微抽。 传言果然信不得! 还好有个明事理的,打断了那些人的臆想捏造。 “你们可积点口德!明明是江六姑娘是苦主,你们还这样编排人家!小心落得和宋家那些姑娘一样!”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听说,宋家那几个姑娘摔得可不轻!真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半点亏心事都不能做!” “我当真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面上温温柔柔的宋二姑娘,怎么就能干出那种用针扎人的阴损之事……” 而后,四周议论的风向,大多都从她身上转到了宋玉慧身上。 妇人们惋惜中透着幸灾乐祸。 闺阁姑娘们则是奚落中落井下石! 要知她们可一直被家中长辈拿宋玉慧标榜,如今宋玉慧做出这种狠毒的事,以后看谁还让她们多跟宋玉慧学! 学什么? 是学持强凌弱,还是学心狠手辣? 江瑟谷心情舒畅之余,又紧盯着梯口处。 若是她没记错,绮娘子喜欢来品茗楼喝茶。 前一世她曾与绮娘子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那个女人进了侯府,娘亲心里难受,便带着她回了外祖家小住。 期间,绮娘子曾登门拜谢小舅舅的救命之恩! 她见绮娘子长得好看,便问了外祖身边的丫鬟这人是谁。 从丫鬟嘴里得知,绮娘子是逍遥楼的花魁。 原是顺德县一周姓商户人家的女儿,只因才貌双全为家中招来横祸,自己也被卖入青楼。 逍遥楼不似别处花楼,里面的花娘个个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皆是卖艺不卖身的。 能在逍遥楼当花魁,岂是泛泛之辈! 若是自己能请她勾引……不是,是与父亲谈谈人生理想,想来父亲便不会被那个女人蛊惑了! 一般人、一般事自然是请不动绮娘子。 但自己有了前一世的经历,知道绮娘子心中所想。 恰巧,她的所图,自己能给! 就在江瑟谷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闯进她的眼帘。 那女子身穿白色曲裾,领口和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蕖,涟涟而开,衬得女子的容貌越发柔媚。 茶楼小二在其面前极为殷勤,“绮娘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们品茗楼了!今日还是老样子?或者尝尝我们糕点师傅新研制的芙蓉糕?” “好!” 就一个字,便已让人有余音绕梁之感。 难怪京中有人愿意花万两,只求与绮娘子秉烛夜谈。 待小二不舍退下后,江瑟谷领着侯妈妈上前。 “请问,可是绮娘子?” 绮娘子懒懒抬眸,便有道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不用开口,江瑟谷就自动报上家门。 “绮娘子,我是昌平侯府的六姑娘,保定殷家是我外祖家!” 前面的话没能引起绮娘子的兴趣,后面一句叫她尽收身上的媚态。 “殷传坤是你……” “我小舅舅!” 绮娘子上扬的眉眼划过一缕光束,面上却仍是毫无波澜,“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便该知道,要离我们这种人远远的才好!” “阿恣不畏闲言碎语,只求与绮娘子谈笔交易!” 自己连小舅舅都搬出来,也没见绮娘子让她坐下,可见唯有坦诚相告,才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可能! 一个尊贵的侯府姑娘,要和她一介花娘做交易…… 绮娘子妙目染上了点兴趣。 “不知,江六姑娘能拿出什么与我做交易?” “周家书局!” 眼觑着绮娘子端坐了身子,江瑟谷问“绮娘子,我可有资格坐下?” 绮娘子眼眸一压,随后又轻笑。 是她太在意周家书局了,还是太相信那个人了,如今连一个小丫头的话,都能引得她险些信了! “周家书局你可知在谁的手中?” 第十九章 大姑娘回来了 “昨日珍宝阁发生的事情,想来绮娘子应是知晓的!宋家的人,我不惧!”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眉宇间自有一股凌冽之气。 “不惧归不惧,但从宋家手里拿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 “若绮娘子能帮我办妥事,我自有法子将铺子双手奉上。” 绮娘子凝眉看着江瑟谷,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又思起昨日传闻,垂低眼眸思虑了片刻。 “你想让我做什么?” 刚还甚有气势的小姑娘,一下子怂蔫蔫的。 “我……我、我想请绮娘子……与我父亲面上几日……。” 江瑟谷秉着坦诚之心,将事情告诉了绮娘子。 “不怕绮娘子笑话!我父亲看中了藏花阁的一位芍药娘子,要纳其为妾,我怕我娘亲伤心,所以不想让那位娘子入府。” “可几日后呢?你又能如何?” “既已见过皓月之辉,又怎会再思萤火之光!” 绮娘子嫣然一笑,“你这张小嘴倒是会说,难怪将宋家二姑娘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行! 近来左右无事,就陪你个小丫头闹上一闹!” 江瑟谷如释重负…… 忙完该忙的事,江瑟谷回了昌平侯府。 她的马车一入巷口,车厢外的巧莲说“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大姐姐? 江瑟谷在脑中回忆这位大姐姐的信息…… 对于她这个大姐姐,脑中的印象不多,但却件件震惊。 印象不多的原因是,大伯父不是祖母的亲儿子;他的女儿又众多,祖母喜清静,是以免去了各房的晨昏定省。 所以,她除了在重要的节气,平日里都不怎么和府中姐妹见面。 当然,大她几日的江止蕙是个例外。 震惊则是,她记得大姐姐前一世入宫为妃了! 因此,昌平侯府从暴发户隐隐成了京中新贵。 可是后来江家的侯府匾额也是因为大姐姐被摘。 她与皇子私通,被圣上撞见了! 本来私通之罪便已不赦,更何况还是那样乱了人伦纲常的丑闻! 没有满门抄斩,已是圣恩。 江瑟谷认为还是离这位大姐姐远远的,是以让车夫慢慢赶车,等人都进去了,她的马车才入了府。 本应前去祖母的院子一趟,但想想大姐姐归府也会去给祖母问安,江瑟谷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着巧荷去前院找她哥哥福宝,让福宝盯着点江三爷。 眼看着快午膳的时候,她才去了昭泰院。 然而,令江瑟谷想不到的是,江大夫人居然也在昭泰院。 江瑟谷给两人行了礼,便乖巧地站在了江老夫人身旁。 江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个小鬼头,消息真灵!是不是听哪个耳报神说了,你大姐姐今日下厨才跑来的?” 大姐姐善厨艺吗? 正想着,随着一阵食物的香气,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江瑟谷愕然。 既惊于少女的闭月羞花之貌,也诧于少女幽潭一般死气沉沉的眸子。 “看傻了?”江老夫人调笑道:“平日里在老婆子面前自称天生丽质,如今见了你大姐姐这般颜色,可是羞赧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瑟谷顺着点头,“大姐姐可真是秀色可餐!大姐姐若是常出门走动,那我们昌平侯府的门槛只怕要被媒人给踏平了!” 这番话说得江老夫人和江大夫人都笑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总觉得江大夫人笑得有些牵强。 反观被打趣的江初蕙,没有半点豆蔻少女该有的羞涩,木然地站在那里,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江大夫人轻咳一声,“怪道阿恣招人喜欢,可比你几个木头桩子般的姐姐会说多了!”而后又对江老夫人道:“母亲,用膳?” 如此这般,四人便都在昭泰院用了午膳。 这顿饭,江瑟谷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 大姐姐厨艺委实不错! 特别是那道蜜汁排骨,酸酸甜甜中带着一丝茶香味,可她都将盘子吃空了,也没见到一片茶叶。 同样吃得心满意足的还有江老夫人,末了还感慨了一句“许久未曾吃到过这样好的膳食了……” 江大夫人连忙接话道:“母亲喜欢,是元娘的造化!若是母亲不嫌弃,元娘便侍奉在母亲的身边,每日都给您换着花样地做膳食!” 江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迫切,江瑟谷想忽视都难。 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话的江初蕙。 “元娘若是愿意,老婆子没有不应的道理!” 江大夫人赶紧拉了拉江初蕙,“快,还不赶紧谢谢你祖母!” 谢谢? 是大伯母欣喜祖母接纳大姐姐才说错了话,还是因为别的? “谢祖母!” 相比江大夫人溢于言表的欢喜,江初蕙显得极为冷静,甚至有些漠然! “那儿媳这便下去吩咐下人,将元娘的行礼挪到母亲的屋里……” “不用了!” 江大夫人脸上霎时没了喜色。 “我这里什么没有,再说,元娘这般委屈自个儿给做饭,我还能不给元娘添置一些新衣衫首饰!” 听了这话,江大夫人哭丧似的脸,暖了几分,叠声道:“让母亲破费了……” 直到江瑟谷离开,都没弄明白江大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可她的不解,江大夫人却是一清二楚。 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她也不会将元娘送去老夫人院中。 公公要她置办府中众人前往桃花宴的事宜,可钱呢? 昌平侯府说得好听,是个显贵人家,可家底却薄得众所皆知! 公公好面子,侯府该有的排场,一个不能少。 可排场不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吗? 她的嫁妆都已经砸进去七七八八了。 后来皇商殷氏之女嫁了进来,她才能喘一口气。 可偏得老三对人家那样,她前两日又嘴贱,劝着殷氏将外面的狐狸精给纳进来。如今再叫殷氏拿钱,没得叫人家打嘴! 所以,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江老夫人身上! 只要元娘将老夫人哄开心了,想来不会吝啬那几个银子! 江大夫人如此告慰自己,也是这般对身边的下人解释。 下人们皆是迷惑不解。 大夫人做事,何须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解释呢? 傍晚时分,江大老爷面带喜色的回来,可进院子还没几息的功夫,便又大发雷霆地走了! 下人们心惊胆颤,就怕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是以一个比一个更卖力地干活…… 第二十章 转性了? 大房的事情,江瑟谷这个做晚辈的管不着,也没那个闲心关注。 眼下她一心都扑在了江三爷那! 她一直盼到戌时,福宝才从外传来消息,说是因父亲出手相救逍遥楼绮娘子,绮娘子为答谢,愿分文不收与父亲秉烛夜谈! 得到这样的结果,江瑟谷轻舒一口气。 对于走路都时刻晃悠的父亲是如何搭救绮娘子的,她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父亲不去藏花阁,其他的对她来说无所谓! 但父亲不去,那个女人也不会老实的什么都不做! 那个女人心思活络的很! 她既然能想出贿赂赵妈妈,鼓动娘亲提出将她纳入府,可见,父亲那边还未松口! 江瑟谷没有深想为什么江三爷没有主动纳了芍药,满心都在想,若是父亲几日不去见芍药,芍药会使些什么手段呢? 她盘算了少顷。 又将院子里的下人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院子里的人虽是不少,但真正得用的也就侯妈妈、巧莲和巧荷三人。 巧荷她是不打算让其出府办事,巧莲如今既要悄悄给她寻医,还要打听荣定大将军的事,已分身乏术! 本来她是想让侯妈妈的儿子去盯着芍药,但芍药是个有手段的花娘,若是因此祸害了侯妈妈的儿子,那可得不偿失! 那就只能让侯妈妈去盯着芍药了! 可侯妈妈一人也不够用啊! 总不能让侯妈妈不眠不休地守着藏花阁。 算了,还是去问娘亲那边要两个得力的人! 一个帮着盯藏花阁,一个要帮她跑一趟顺德! 绮娘子帮自己已经绊住了父亲,那她也得说话算话,帮绮娘子赎回铺子才是…… 江三奶奶听了女儿问她要人,不解地问:“你要人做什么?难不成院子里的人还不够使唤!” “娘亲,我不是要伺候的人!我想要两个能在外帮我奔走的人!” “在外奔走?你有什么事,告诉娘亲,娘亲帮你办了就是!” 江瑟谷就知道娘亲不会轻易给她人,还好自己有应对之策! “娘亲能帮得了一时,还能帮一世不成!再过几个月女儿就及笄了,若按规矩,女儿都该跟着娘亲后面学管家理财之道了……” 江三奶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前她可没少让女儿跟着自己学管家理财之道,可女儿不耐学这些,总说若是她都学会了,还要底下的人做什么! 如今,竟转性了? “娘亲,要不然,你给我个铺子,我先练练手!但先说好,你只能指点,不能插手!” 哦,原来小丫头打得是要铺子的主意! 倒也不是不行! “那我让娟娘去帮你!” “哎呀,娘亲!那女儿院子里的人,都闲着不成!你只要给我两个能在外奔走的可靠小厮就行,至于铺子里的人,都用原来的旧人,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哪里就需要动用娟娘!” 江三奶奶想了想。 也是。 便应了江瑟谷的要求。 “那我把长兴街的青丝坊给你练练手……” 青丝坊是家不大的首饰铺子。 女儿平日里喜欢装扮,没事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也不求她真能弄出名堂,但求她能因此入道! “……另外,长平和长安拨给你用!” 江瑟谷双手摊平放在了江三奶奶面前。 江三奶奶抬眉,“这是做什么?” 江瑟谷巧笑嫣然道:“卖身契啊!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人了,卖身契自然要给我啊!” 江三奶奶啼笑皆非,“明日娘亲自会命人给你送去!” 如了意的江瑟谷,这一夜睡得极为踏实…… 翌日一早,长平和长安隔着屏风给江瑟谷见了礼! 长平相较长安要老实一些。 进屋问安后,一直垂眸不曾乱看。 长安则是借着低头的姿势,一双眼睛很是灵活得转动着。 江瑟谷按着他们的性子,将事情分配给了他俩。 随后也不忘嘱咐两人,不许将这件事告诉江三奶奶。 “……如今,你们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上,想来是知道规矩的!若是叫我知道你们悄悄将事情漏给了三奶奶那边,就别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自然,若事情办得好,日后我出嫁了,你们便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大管事!” 长安听了,眼睛一亮! 不想做大管事小厮,不是好小厮! 而长平却是微微皱了眉头。 他听闻六姑娘在内院很是专横,在外也经常惹是生非,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即便是做了大管事,又能有什么好前程! 可他只是下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长安拿着先跟侯妈妈去,若是银子不够,便寻侯妈妈要!” 拿到五十两银子的长安,一双小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钱一样。 我的娘耶! 他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呢! 长安满脸财迷样地跟着侯妈妈走了。 江瑟谷示意巧荷将五百两散银,和两千两银票递给长平。 五百两散银是江瑟谷平日里零用攒下的。 两千两银票是梁少杰还的! 两世加一起,梁少杰也就做过这么一件好事! 若不然,为了银子江瑟谷还得费一番周折! “我要提醒你一句,那个铺子明面上的东家虽姓丁,可实际上,那铺子是宋家的!凡事留个心眼,别铺子没给我买回来,反而招来一身骚! 这些银子应当是够了!当然,这也得看你本事!若是你能压下价,多余的钱,便当是你这次的幸苦费!” 虽说不想多事,可若是能让宋家少得些银子,她干嘛要多花冤枉钱! 长平并没有像长安那样心花怒放,反倒是在心里腹诽:到底是娇养的富家姑娘,不知人间疾苦,亦不懂持筹握算。 这样的主子…… “我知道你不服我!但我没心思也没时间驯服你!这件事办妥之后,我自会放你走!届时,你想回三奶奶那边做事,还是另谋出路,都可!” 长平诧异抬头。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能看清江瑟谷的面容。 她穿着浅粉色上襦,和一件绣着桃花的浅绿色襦裙,如枝头娇柔的花骨朵一般坐在罗汉榻上。 虽隔着屏风,可长平却觉得只是小姑娘家的江瑟谷,那眼神比江三奶奶还锐利! 长平收了轻视的心,接着银子,拱手应是。 待他走了,巧荷气呼呼朝门口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居然还敢瞧不上姑娘!侯府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给姑娘办事,都没这个机会!他倒好,一脸的不情愿!” “随他去!能成事就行!” 说罢,走进了西间。 巧荷悻悻住了口。 她现在可得悠着点,不能像以前一样心直口快,以免惹得姑娘厌弃了她! 誊抄了一个时辰的女诫,江瑟谷委实坐不住了,便领着巧荷去了昭泰院。 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嫌弃江大夫人的办事速度太慢吞吞…… 第二十一章 梁少爷被箭射中了眼睛 昭泰院里祖慈孙孝,其乐融融的场景,让江瑟谷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江瑟谷呆怔地看着昨个儿还跟木头人一样的大姐姐,如今与祖母谈笑自若,还很是熟稔地拉着她的手,仿似她们一直这般亲近。 “昨日才回来,一时没适应过来。若姐姐有怠慢之处,还望妹妹莫怪!” 她的语调很是亲和,神色也十分自然。 可她的眼睛和她的手一般,冰凉得叫江瑟谷险些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一向如此吗? “阿恣才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江老夫人朝江瑟谷招手,“可别说祖母有了大姐姐,就忘记了你!这是你大姐姐一早制的鲜花饼,里面是海棠花馅!祖母可特地给你留了几个,快来吃!” 一听到海棠二字,江瑟谷下意识微蹙了眉头,但很快她就娇声道:“祖母也不早些差人去喊我过来,我才在屋子里吃了一碗乳酪,如今肚子哪里还有空再放这鲜花饼!” 怕江老夫人说让她等会吃,又故作好奇道:“大姐姐可会做徽州蟹壳黄?” 江初蕙点头,“会是会,只是做得不如这海棠花饼好。” 江瑟谷装作听不懂话题又转回来了,再次岔开话题,“会做便好,姐姐若是有空就教教我!” “阿恣怎得想起要学这个?” “阿恣记得祖母喜欢吃这一口,阿恣学会之后孝敬祖母,免得祖母被大姐姐的手艺迷住了,日后便将阿恣忘了!” 江老夫人听了乐得哈哈直笑,“你个小鬼头,尽会哄老婆子开心!” 正笑着,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禀老夫人,梁少爷被箭射中了眼睛!” “什么?” 江老夫人猛然起身,又一个没站住,手撑榻几的时候,将榻几上的茶盏打翻。茶水泼了一榻几,顺着榻几流到了朱红色的榻垫上,将榻垫瞬间染成了如血一般的暗红色。 江瑟谷赶紧扶住江老夫人,“祖母,您先坐下,别着急,听春桂把事情说清楚!” “今个儿一早,国子监学子都去了雁归林狩猎。梁少爷迟迟未归,等众人找到梁少爷的时候,发现他左眼被箭射中了!” 江老夫人听了,眼前一阵发黑,怒气攻心之下竟晕了过去! “祖母……快去请张大夫来!” 张大夫很快就来了。 同时,江大夫人、江二奶奶和江三奶奶也都来了。 “无碍,老夫人只是心情波动太大,一时怒气攻心,这才晕了过去,稍过片刻只能醒来。” 如此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 江瑟谷看着躺在床上的江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责的原因,她觉得祖母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可相比前一世,梁少杰给她带来的伤害,被射瞎一只眼,也只是利息而已! 这时,前院的丫头先来传话,说是梁少爷已经被送回来,请张大夫前去医治。 江大夫人也赶紧使人跟了过去。 江瑟谷给巧荷使了个眼色。 巧荷会意,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如张大夫所说,江老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忆起之前丫鬟的话,江老夫人挣扎起身。 “去查,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竟对我孙儿下如此狠手!” 她双目猩红,一向和善的面容此时狰狞地如恶鬼一般。 看得众人皆是头皮发麻,寒从心起。 江大夫人咽了口口水,早知道,她就该跟着去前院! 她踌躇上前,小心翼翼地应是,“媳妇这就让大爷去查,母亲保重身体!” “告诉老大,若是他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这昌平候的爵位就轮不到他!” 此话一出,江大夫人顿时白了脸,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一旁的江二奶奶眼珠子转了一下,却未有任何动作。 明明一屋子的人,可除了江老夫人大发雷霆后的喘息声,便再没人敢发出任何动静! 好一会,江老夫人才痛心疾首道:“我可怜的少杰,自幼没了父母,如今又被歹人射伤了眼睛,日后没了盼头,可叫他怎么活啊!” 我朝规定,凡身有残疾之人不能参加科考! 不能科考,他就再不是那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更不能入朝为官! 江大夫人下手果然不同凡响。 江瑟谷不得不承认,如不是祖母这般悲痛,她会觉得更解恨! “祖母……” 平日里,她能想出好些话讨祖母欢心,可眼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老夫人看着孙女眼中的担忧,露出一抹悲戚,“阿恣乖,替祖母去看看你梁表哥。” 江瑟谷不想去,可又不忍拒绝江老夫人。 是以,她去了梁少杰的院子。 刚踏进院门,里面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 江瑟谷没有因此被吓到,反而觉得憋在胸口的郁气因此消散不少! 站在正屋门口的巧荷,见自家主子来了,忙上前,“姑娘,你怎的来了?梁公子叫得吓人得很,婢子先扶你回院!” “祖母让我替她来看看……” “啊?看看?姑娘要进去吗?还是别了,刚才我看左行端了好一盆血水出来呢!” “你要怕,就先回去!” “姑娘不走,婢子也不走!” 如此,主仆俩进了屋子。 梁少杰被左行并几个小厮死死按在床上,张大夫正在给他上药。 “梁少爷,你别动,不然老夫不好上药啊!” “张大夫,你这是什么药啊!怎得越上我家公子越疼!就没有止痛的药吗?” “刚拔了箭,眼上有伤口,自然是疼的!左行,你莫要再多话,免得耽误了你家少爷上药!” 左行这才发现江瑟谷主仆二人。 见到江瑟谷,他撇下嘴角,一副孤儿见到亲生父母的委屈模样! 待张大夫给梁少杰上完药,梁少杰已然疼晕。 江瑟谷与张大夫一同来到正厅,问道:“张大夫,梁表哥他的眼睛……” 张大夫长叹一口气摇头,“左眼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老夫听闻,襄阳那边有个可以将畜生的眼睛安装到人眼中的郎中,若是梁公子在意容貌美观,倒是可以一试!” 畜生可不就只配用畜生的眼睛! 江瑟谷垂眸敛去眼中冰冷…… 第二十二章 送几个姑娘去城外静月庵 临近午时,巧莲回来了。 见江瑟谷趴在临窗的榻几上,神色恹恹,不禁放轻了脚步。 梁公子被箭射中了眼睛,她在外面已有所耳闻。 本以为姑娘不会因此而伤神,但见姑娘这般,巧莲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按照顾公子的话说。 正想着,江瑟谷头也不回的问:“怎么样?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回姑娘的话,婢子已探闻,过几日回京的大军里,有一荣姓将军,只是年纪和姑娘说的对不上!婢子想,或许他的儿孙辈里,有姑娘要找的人。” 巧莲不想撒谎,可顾公子让她这样回禀,不知为何她就信了! 今日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恰巧遇见了顾公子。 顾公子得知她日日都要出来打探消息,许是可怜她,才让她这般说的! 江瑟谷不知巧莲的心思,听她这般一说,登时坐直了身子,方才还耷拉的眉目,隐隐透着一股子欢愉。 见此,巧莲又继续道:“婢子回府前,遇到了宋太傅府的马车,婢子打听之下才听闻,宋大夫人要送几个姑娘去城外静月庵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若说宋家低头认错,江瑟谷还能猜出个大概,可送人去静月庵清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江瑟谷百思不得其解! 不只是她,此时坐在马车中的宋家姑娘们,也都不明白宋大夫人为什么这样做!要知道,她们身上还带着伤呢! 宋太傅府的马车一路驶出城门。 这一路上,宋玉慧听了许多的闲言碎语。 蛇蝎心肠、假扮柔弱、报应不爽…… 还甚至有人胡言编排,说那日马车轱辘松落后,她们被找到时衣衫不整,像是被人侵犯了…… 言语间全是轻浮下流,不堪入耳。 她可是连皇后都赞誉有佳的名门淑女,以前被人提起,无人不艳羡向往,更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如今,竟被人当做笑话一样谈论! 宋玉慧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针扎烂那些人的舌头! 若不是这些低贱的人,像苍蝇一样嗡嗡的叫,小题大做,她何至于此! 她曾侥幸的想,或许这一点点女儿家的争斗,不会传到宫中。 可昨日祖父从宫里回来训斥了母亲,也斥责了她,而后便命娘亲今日送她们去静月庵。 母亲多番打听,才得知,她的名字从太子选妃中被皇后剔除了! 母亲大怒之下,不顾她身上有伤,对她好一顿责打! 从小到大,母亲对她极为严苛,她的言行不能有半点差错! 如今她将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弄丢了,母亲没要了她的命,实属念了些母女情分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瑟谷! 思此,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幽光。 江瑟谷,你毁了我,也别想安生…… 宋大夫人将几位姑娘送到了静月庵,叮咛了几句便下山归家了。 谁承想,刚一回家,迎面就被宋大老爷甩了两个巴掌。 “蠢妇!” 江大夫人倒地捂脸,震惊地看着夫君。 “谁让你动梁少杰的?” 江家人不能动,她连一个小学子都动不得了? “你可知为了培养梁少杰这个棋子,父亲和我花费了多少心血?眼看着就要快能成事了,叫你个蠢妇弄砸了!” 什么? 那小学子是…… 宋大夫人抓住夫君的衣摆,“夫君,我不知那学子是你和公公的人。昨日江家那丫头上门说是为玉慧她们求情,可摆明就是来戏弄我!我实在是气不过……” “气不过?”宋大老爷冷笑,“田澜,你唐唐宋太傅府的大夫人,被一个小姑娘捉弄至晕,你教出的女儿也不敌人家多谋善虑。你不在府里好好反思,倒怂恿娘家兄弟将手伸到了国子监! 你以为国子监是你们田家的后宅大院,无论你怎么使手段,都不会被外人所知? 你知不知道此事被成国公捅到圣上面前,圣上下令严查此事!” 宋大夫人急急辩道:“那箭柄并无任何标记,就算是成国公彻查,也断查不出……” “好一个查不出?好一个自以为是的一手遮天!蠢妇! 此事并不需要查出什么,只要成国公在圣上面前说上一句,‘次学子乃昌平侯夫人娘家姐姐的孙子,暂时投靠昌平侯府’,你觉得圣上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自然是会联想到昨日珍宝斋的事情! 宋大夫人顿时没了筋骨,瘫坐在地上。 “蠢妇,我宋家怎的出了你这么个扫把星!” 宋大老爷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转头又扎进了府中姨娘的院子……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是对宋大夫人,还是江瑟谷,都非常难熬。 宋大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圣上会责罚宋家,而她也将因此被宋家休弃。 江瑟谷则是受江老夫人所托,每日都需去前院看望梁少杰! 不但如此,她还得听江止蕙变着法地宽慰梁少杰,并时不时附和两句。 不然,出了梁少杰的院子,她就得迎来江止蕙暴雨般的指责。 “……少杰哥哥,等你过两日心情好了,我们便去云龙山踏春!正好那时山上的海棠花就该开了……” 江止蕙撞了一下江瑟谷,暗示她接话! 江瑟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以前梁少杰是喜欢去云龙山赏海棠,更喜欢卖弄文采,赋诗几首。 现在再叫他去赏花赋诗,是想让他认清自己瞎了一只眼睛,提醒他再无科考的可能吗? 往梁少杰伤口上撒盐,江瑟谷极为乐意! “五姐姐说的是,梁表哥若是觉得我们陪你不便,就让左行邀几个你平日里要好的朋友!” 他的朋友,可都是国子监的学子! 果然,梁少杰本就憔悴的脸上,顿时又苍白了一些! 江止蕙却丝毫没有发现,“少杰哥哥,到时候我也约几个手帕交,人多也热闹一些!” 江瑟谷真真是服了她! 就梁少杰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喜欢人多热闹! 要论落井下石,还得是四姐姐! “五妹妹、六妹妹有心了!只是,我现在这样子,还是不要出去吓人的好!” 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就这样了,他还想着博人同情!难怪前一世,他最后和宋玉慧成了夫妻! 这两人都有深入绝境,仍不死心的特质! 堪为绝配啊! “不吓人!一点都不吓人!少杰哥哥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江止蕙说完,羞怯得跟朵刚要绽放的小花一般,低头垂首不敢再看梁少杰。 而梁少杰却眼含深情地朝江瑟谷看去,见江瑟谷没看他,又黯然低头,一副深情总被无情伤的模样。 幸而江瑟谷早膳吃得少,不然真得当场吐出来! 若不是为了今日能出门,她才懒得陪江止蕙演这么多天表妹关心表哥的戏码! 第二十三章 脸疼 “梁表哥,我见你清瘦了许多,不若我和五妹妹出门去给你买些你爱吃的回来!” 今日是宫女放归的日子。 她得亲自去接岚姑姑! 若是平日里,她想出门多朝祖母撒撒娇也就如愿了。 但眼下祖母自那日晕倒,又得知梁少杰的左眼废了,就一病不起了。 她哪里能再去打扰祖母,只能借着梁少杰的由头出门了! 梁少杰讶异江瑟谷突如其来的关心,只是还没搭话,江止蕙便将话头接了过去。 “六妹妹说的极是!少杰表哥,我们这就去天香居给你买爱吃的蟹黄汤包、松鼠桂鱼、珍珠糯米丸子,还有少杰表哥最爱吃的荷香排骨!” 如此,江止蕙拉着江瑟谷兴冲冲地出了府。 马车刚驶出一刻多钟,江瑟谷便叫停了马车。 “五姐姐,我忘记带银子了!” “啊?那快让马车掉头回府!”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她没那么多银子! 虽然父亲是侯府世子,可侯府什么样,她们长房又是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别,这一来一回的又得耽搁时辰!五姐姐先去天香居点菜,我重新雇马车回府拿银子!你放心,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坑五姐姐的!” 江止蕙不疑有他,点头“那你快点啊!” 看着江止蕙的马车离去,江瑟谷带着巧莲雇了辆马车去了神武门…… 神武门前,已有不少人聚在那里,哭的哭,笑的笑。 也有因无人前来接应,面上神情如今日天气一样阴沉灰暗的。 江瑟谷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朝外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岚姑姑出宫。 她没见过岚姑姑,但岚姑姑瘸了一条腿,想来应该很好认! 可下一秒,江瑟谷便觉得脸疼! 神武门前的人群渐渐消散,而腿脚不便的人却还有七八个。 巧莲上前一一询问,才将岚姑姑给问出来。 江瑟谷不敢拿大,下马车亲自去迎岚姑姑。 岚姑姑瞧着四十出头的样子,衣着朴素,身板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因自己亲自来迎而受宠若惊。 “给姑娘问安!” 岚姑姑稳稳当当半蹲着行了福礼。 只一个问安礼,便带着宫里该有的规矩稳重! “姑姑快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欲接姑姑入我府中,不知姑姑可愿意?” 岚姑姑面上没有丝毫的诧异欣喜,亦未问江瑟谷是哪个府上的姑娘。 “奴感念姑娘抬爱,只是奴这副残躯已不能再服侍贵人。” “我们府上没有宫中那么多规矩,我亦不要姑姑卖身于我,我是诚心来求姑姑助我! 我打听过了,姑姑已无亲眷宗族,闵家今日亦无人前来接应,姑姑眼下既无落脚处,不若先与我回府! 若是觉得在我们府中拘束,我可以为姑姑在外置办个宅院,只求姑姑在我有惑之时,能助我一二!” 岚姑姑却仍推脱,“姑娘若是只求有人在身旁出谋划策,此次宫女放归中,有一艾姑姑,姑娘何不去请她?” 江瑟谷语塞。 她能说,她根本不了解艾姑姑吗? “姑姑若是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尽力满足!” “奴已伺候主子三十余载,如今终于获得自由身,奴委实不想再伺候任何人了!”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江瑟谷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问一嘴,问问南临伯府究竟是以什么条件请的岚姑姑。 她有些心烦气躁,但不敢浮现于面上,只得退而求其次,“岚姑姑今日乍一出宫,不若就让我的马车送你寻落脚的地方?” 知道了岚姑姑住哪,她就是天天上门求,也要求得岚姑姑点头。 “那就劳烦姑娘了!” 京城居大不易,岚姑姑这些年也未能攒下多少贴己,出宫的时候,闵贵妃赏了不少银子,可想要在京城买处宅院,多少有些不够。 岚姑姑想着,不如租赁一个宅院。 正想着,耳边响起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姑姑今日不如先寻家客栈歇歇脚,等明日我再陪姑姑一同去城外寻宅子。城中的宅子大多贵而不实,姑姑不如去城外看看。” 江瑟谷记不得南临伯是什么时候请走的岚姑姑,如今只一心想将岚姑姑藏好了,别叫南临伯府找到。 “不麻烦姑娘了!” “一点都不麻烦,左右我闲来无事,姑姑就当我无处散心,才跟着你后面!”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岚姑姑不好再推辞,但也未说别的。 江瑟谷将岚姑姑送到云来客栈,方朝天香居赶去。 而她的马车离开没多久,本该在客栈里休息的岚姑姑,背着包袱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只是没走多远,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 到底是在宫里磨炼了十几年的人,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 也亏得宫里的磨炼,岚姑姑很快便摆脱了身后跟踪的人。 她在鱼龙混杂的城西,租赁了一户人家的小跨院安顿了下来。 其实,她该离开京城的。 可阿竹死得冤! 她要替阿竹报仇! 这厢岚姑姑思量日后该如何行事之时,那厢跟丢了人的问冬已来到天香居,正站在顾松寒面前请罪。 “你是在什么地方跟丢了人?” “城东槐花巷。” “多找几个人,去城西一户一户地查!” 问冬不解。 他明明是在城东跟丢了人,顾将军怎的叫他去城西找人! 还有,顾将军那双眼朝哪看呢? 问冬顺着顾将军的视线,看向正从二楼雅间出来的江瑟谷和江止蕙。 啊! 顾将军思春了! 只是,两位姑娘哪个才是她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呢? 穿红衣的那个姑娘,看着性子似乎更活泼一些,与将军沉闷的性子正好能互补一下,日后将军府也能热闹一些! 穿浅蓝色衣裙的姑娘,就看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知长相不俗! 和将军站在一起,光看那个子、那体型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时间,问冬有些犹豫,该选谁的好! 管他呢! 日后见了两位姑娘都恭恭敬敬的,准没错! 不过西北这两年都在传,将军早就对江家六姑娘动了凡心…… 这两位姑娘,莫不是…… 思忖间,问冬察觉到蓝衣姑娘的视线朝这边看来,不,是朝他家将军走了过来! 高兴激动之下,赶紧禀报“将军,你快看,那姑娘朝咱这边看过来了!” 顾松寒:我又不瞎! 第二十四章 将军这是在拿他出气 江瑟谷很是讶异又碰到了顾松寒,见对方也看到自己,想着他到底帮过自己,便决定还是上前打招呼。 “真巧,顾公子也来这用膳?” “是啊,我听闻天香居的鱼包不错,特意前来尝尝!” “你也喜欢吃鱼包?那可真巧了!我六妹妹也喜欢吃!” 他怎会不知! 他还知道,春日里小姑娘喜欢各种蔬菜或槐花等,用面粉拌了之后蒸着吃;夏日里小姑娘贪凉,喜欢一切冰冰凉凉的食物;秋日里喜欢喝甜汤;冬日里就好烤甜甜的番薯和栗子…… 自从那年,小姑娘冲上前来帮他,和他一起抵挡那帮地痞流氓的殴打,她被打得鼻青脸肿,末了还安慰他,赠他金锁南珠,劝他要活出个人样,再报今日之仇后,他曾打听过小姑娘身份。 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娇女,他决心投军。 他一无所有,只能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这些年,他虽在西北,可京中有关小姑娘的一切,他从未错过! 起初,但凡西北有人回京,他会想尽办法让那人回京后,打听江瑟谷的消息。 后来,随着他立的功越多,身份也跟着改变,不再是小小兵卒,就不是他去求别人,自有人将小姑娘的消息往他手上递! 越是这样,他在战场上就越是一往无前! 只有他强大了,他的小姑娘才会不被欺负! 江瑟谷眉心微微一动,随后疏离道:“那就不打扰顾公子用膳了!” 说罢,扯着江止蕙走了。 哎呀! 不妙啊! 两位姑娘,一个对将军没那方面的意思,一个压根就不想搭理将军! 这可怎么办? 问冬急得不行! 顾松寒再一次为那日说的话深感懊悔,见问冬还站在眼前跟个木桩一样碍眼,“回营罚站两个时辰的桩!” “啊?不是要去城西寻人吗?” “让问夏去!” 哎呀,将军这是在拿他出气吗? 回到昌平侯府,江瑟谷借口累了,就没跟江止蕙去梁少杰的院子。 她刚一回院,侯妈妈一脸焦色上前。 “姑娘,绮娘子那边使人来问,这几日可够了!不是她催姑娘,实在是和逍遥楼掌柜无法交代了!” 江瑟谷觉得脑子抽疼。 绮娘子乃逍遥楼花魁,一夜可抵万两! 掌柜的能纵着绮娘子这般七夜,已给足绮娘子面子了!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劝服岚姑姑呢! 原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觉得岚姑姑没有家人,又无处可去,自己又给那么好的条件,又没有南临伯府那样繁杂的后院事务。岚姑姑没有道理拒绝啊! 但…… 可见,即便再活一世,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任何事! 那……长平去顺德会顺利吗? 虽说因前一世的经历,她知道周家书局是由小舅舅出面买下赠给了绮娘子,但也仅限于这些! 小舅舅用什么手段买下,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还是如前一世一般,顾前不顾后,一切都自以为是的想当然! 岚姑姑没请来,祖母也因为她病了…… 娘亲……会不会也因自己没能力,最终还是如前一世一样呢? 江瑟谷趴在榻几上,朝窗外看去。 外头已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混着丝丝冷风,直往江瑟谷心里吹,吹得她遍体生寒。 “姑娘,外面落雨了,婢子把窗子关上!” 江瑟谷无力摇头,忧心忡忡,“不用了!你等会去大厨房拿些膳食给岚姑姑送去,顺道给岚姑姑买些衣衫。” 巧莲和侯妈妈对视一眼,便应是而去…… 巧莲自然没能寻到岚姑姑,一路上是愁云密布,不知该如何回禀江瑟谷。 快到府门口时,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待看清马背上的人,巧莲眼前一亮,忙上前行礼,“顾公子!您怎么到这来了?可是找到荣定大将军了!” 若是找到荣定大将军,姑娘肯定高兴。 “不是,一直忘记相告,我就住在隔壁!” “原来前几日搬进隔壁的是您啊!” 顾松寒点头,见她手上提着食盒,又问:“买给你家姑娘的?” 巧莲沮丧摇头,“不是,是我家姑娘让婢子送去给岚姑姑的!”她又想起顾公子定是不知岚姑姑,又解释道:“岚姑姑是宫里今日放归的宫女,我家姑娘今天亲自去接她入府,可谁想岚姑姑竟不愿。 后来我家姑娘将她送去了云来客栈,婢子方才去客栈送膳食,可客栈小二告诉婢子,岚姑姑已经走了! 若是姑娘知道,肯定难受!” “我可以帮忙找人,岚姑姑不见了的事,你暂且不要告诉你家姑娘,免得她为此忧心!” 巧莲喜上眉梢,“顾公子,你人真好!”随后又道:“可我家姑娘说明日要陪着岚姑姑一起去城外寻宅子!” “我心中有数,你回去,莫要在你家姑娘面前露出端倪!” 巧莲应是,看着顾松寒骑马离去。 角门口的看门小厮跑了上来,打趣着巧莲,“巧莲姑娘,这是哪家的爷,小的瞧着像是看上巧莲姑娘了!” 巧莲啐了他一口,“再胡说八道,皮不揭了你的!” 而后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伸,“喏,赏你的!” 小厮一喜,“呦,巧莲姑娘破费了!巧莲姑娘信小的一句,那位爷看着和善的很,不似那些纨绔子弟,又对巧莲姑娘那样温和,巧莲姑娘不若主动一些,来日指不定真成了高门奶奶呢!” “呸!吃的都堵不住你这张臭嘴!” 说罢,进了角门。 回到院子,她照顾松寒说的那样回禀了江瑟谷,心里竟没有半点欺骗主子的慌乱。 幸好,岚姑姑没有不辞而别! 江瑟谷提着的心稍稍落下。 “侯妈妈,你去转告绮娘子,让她今夜不用再见我父亲了! 再和长安说一声,若今晚芍药去寻父亲,不用暗中使绊子了!但一定要给我盯牢了,有任何异动,立马回来禀报!” 七夜的秉烛夜聊,肯定能在父亲心中留下不可磨灭,也不可替代的印记! 究竟萤火之光能否与皓月争辉,就看今晚了! 第二十五章 本将军不爱吃甜食 下午,江瑟谷如度日如年一般。 心里惴惴不安地像是被石头压着,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借着来回走动来缓和心里的担忧。 巧莲见她心神不宁,垂首恭敬问道:“姑娘,眼看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婢子去大厨房拿些膳食给岚姑姑送去?” “去,去八里香再买些糕点带去!” 巧莲去了大厨房精心挑选了几样膳食,又去了八里香选了些招牌点心,随后回到了昌平侯府所在的玉兰巷。 只是,她没有回昌平侯府,也没有走前巷,而是走的后街巷子,来到了昌平侯府隔壁院子的后门。 她忐忑地敲了敲门。 须臾,门便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神色肃穆的护院。 巧莲心里一慌,她没想到守后门的居然不是婆子! 她捏了捏袖笼里本想用来贿赂的簪子,一时不知要怎么开口。 反倒是护院上下打量她一番后,主动开口了,“可是昌平侯府的侍婢?” 巧莲下意识点头。 “将军吩咐过了,姑娘若是来了,便让小的们给姑娘带路!” 听此,巧莲惊诧中,又掺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小时候喝美人蕉花蜜一般,有些甜丝丝的。 顾公子年纪轻轻,竟是个将军吗! 难怪他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与京中公子的纨绔截然不同。 巧莲在护院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前院的书房。 此时,问夏正向顾松寒回禀寻人进度。 “城西共有十八巷,目前属下已带人寻了十个街巷,暂未寻到将军要找的人!” “加派人手,让问冬与你们一起!” “是!” 问夏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对于都是男人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个女子,没有丝毫的好奇和惊讶。 见巧莲来,顾松寒敛去眉目间的严肃,“暂且还没找到人,你家姑娘那边……” “顾将军放心,婢子已按照将军吩咐的安抚了我家姑娘,她暂且没起疑。”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顾将军忙于给我家姑娘找人,婢子心里过意不去,便送些膳食过来,还买了些八里香的糕点,顾将军尝尝!” 八里香? 那是小姑娘最爱吃的一家糕点铺子! 顾松寒本心中有些异样,可一听八里香,也就没细想。 巧莲是个心细又极会察言观色之人,见顾松寒面色未变,可眸色微亮,便又大了些胆子,问:“将军一般在哪用膳,婢子也好替将军将膳食和糕点摆桌!” “不用了,你将糕点留下就行!其余的带回!” 只要糕点? 巧莲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怕引来顾松寒的不喜。 将糕点拿出后,巧莲本还想与顾松寒多说几句话,孰料,顾松寒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我没去过八里香,也不知这些银子够不够!” “将军这是要折煞婢子!将军为婢子先是寻荣定大将军,后又要找岚姑姑,婢子给将军买些糕点答谢是应该的,怎么能收将军的银子!” 顾松寒心里的异样感更盛! 他在西北的时候,不是没有女人向他示好! 眼下巧莲这样子,虽没有西北女子那般明显,可话说得却有些不对劲! 是以,顾松寒恢复了在军中时的冷肃神情。 “你将糕点带走!本将军不爱吃甜食!” 他变脸如此之快,叫巧莲当场愣住!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手脚麻利地将糕点收了起来,“夜间婢子出府不便,不知将军若是有岚姑姑的消息了,如何给婢子传信!” “既然夜间不便,那你明日一早再来!” 巧莲听了,本略有些失望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喜色。 顾将军还让她来,那是不是表示没有恼她!? 巧莲满脸欢喜地回到侯府,可看到江瑟谷一脸怒容,她忙压下了上扬的嘴角。悄悄问巧荷,“姑娘这是怎么了?” 巧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你走之后老夫人叫姑娘过去,说是请姑娘让殷三爷过来给梁公子来医眼!” 老夫人疼爱梁公子,众人皆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为何因此生气呢? 再说,三舅姥爷来是好事!姑娘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三舅姥爷把把脉。 但巧莲忘了,梁少杰眼睛都瞎了几日了,如今才想起去请人,未免有些不对劲! 所以,江瑟谷让巧荷去了前院打听,看看今日可有外人来府。 果不其然,巧荷从门房打听到,有人来探望了梁少杰。 还是张生面孔。 梁少杰眼瞎了几天,除了最初两天有国子监学子前来,之后再无旁人! 他在京中又无旁的亲人…… 上午有人来探病,下午梁少杰就去了昭泰院,而后祖母便让自己请三舅舅来。 若是请三舅舅不是梁少杰怂恿的祖母,江瑟谷断然是不信的! 如此,江瑟谷自然是不愿请三舅舅来! 再加之,前一世三舅舅可就不就是应她之邀,前来给梁少杰看病,后来就再没能走出京城! 这一世,竟还是这样算计三舅舅! 怎能让她不气! 唯一和前一世不一样的是,前一世,无须任何人开口,梁少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她面前说几句今世无缘,来世再见的酸话,她就傻乎乎地跑去保定,拉着三舅舅入京给梁少杰治病! 而这一世,却是祖母开的口。 自那日之后,祖母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那样哀求她,她心里委实不好受,可她绝不可能请三舅舅入京! 便只能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保底拖住了祖母。 可拖的了一时,明日又该如何是好? 愁思间,夜幕很快来临。 因下了一场雨,夜里的风也带着冬日的寒冷,吹得人瑟瑟发抖。 长安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了江瑟谷的院子。 “回姑娘的话,今日芍药娘子亲自去了逍遥楼堵三爷,三爷却是连她的面也没见,让随从给了芍药娘子几个铜板打发她走!” 江瑟谷愣怔片刻,才莞尔娇笑。 父亲果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几个铜板……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江瑟谷完全能想象的出,那个女人恼羞成怒的模样! 但心中有了一丝疑惑。 要说父亲喜爱芍药,可前一世芍药入府,父亲还是日日留宿在外;若说不喜,芍药未入府前,父亲十日就有九日都在藏花阁。 如今又这般羞辱芍药,父亲与芍药,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呢? 这一疑惑,只在脑中打了个转,便被她抛之脑后。 只要父亲不点头,娘亲不主动,芍药就进不了侯府的门! 她心头的大石头,也算是能卸下了! 转而又吩咐长安,“继续盯着,别叫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长安领命而去。 江瑟谷看着窗户上枝叶晃动的影子,又愁起来明日该怎么办! 第二十六章 她病了 翌日,天色微凉,巧莲便从后门出去了。 来到隔壁院落的后门,已没有了昨日的忐忑。 她敲了几下门,门也很快就被打开,来人也还是昨日的护院。 只是护院却不如昨日热络,也并未带她进去见顾松寒。 “将军让小的转告,人已找到,如今已在云来客栈,可放心带六姑娘前去!” 找到岚姑姑,巧莲本该高兴的,可她心里就像是被一根丝线勒住了一样难受。 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多谢将军!” 随后踉踉跄跄地回了侯府。 还未踏进江瑟谷的闺房,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 她疾步走进屋子,见江瑟谷两颊通红,嘴唇干裂,靠在侯妈妈怀里止不住的咳,赶紧上前,“这是怎么了?巧荷呢?昨夜她是怎么当值的?” 巧荷正领着张大夫走了进来。 张大夫看了之后,直道是邪风入体,受凉了,吃几副汤药发发汗就好了,“只是还需注意,这几日切不可再吹冷风!” 送张大夫出去后,又命人拿着药方去买药,巧荷才回了屋子! 在巧莲和侯妈妈一叠声的质问下,巧荷一脸委屈,“不是婢子没照看好姑娘,是姑娘她自个儿折腾自个儿!” 昨那么冷的天,姑娘命她悄悄打了井水进来,而后又将窗户打开,随后姑娘衣着单薄地就坐在了盛满井水的浴桶中,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行了,别怪巧荷了,我这样自有用意!侯妈妈,你去禀告老夫人,就说我病了,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巧莲,你出府跑一趟云来客栈,替我向岚姑姑告个罪,若是岚姑姑急着找宅院,你便陪着一起。若是无意,你便回来。” 两人走后,江瑟谷又对巧荷说,“你去让人请三奶奶来!” 她病了去不了保定,还有娘亲呢! 祖母若是开口让娘亲去,娘亲自然没法子推脱,她只能借着生病霸着娘亲,不让娘亲离开! 祖母若是让娘亲派人去,依殷家如今的情形,三舅舅自然不会在四舅舅、小舅舅需要他一起支撑门庭的时候入京! 再说,梁少杰那眼睛都瞎了,别说三舅舅了,就是华佗在世,也医不好! 到时候,三舅舅发发善心,施舍点药材给梁少杰,这事就算了了! 三奶奶听说自家宝贝女儿病了,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梳,穿了件外衣就赶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了?昨个不还好好的!可是夜里又踢被子了?还是昨个又贪嘴吃了不该吃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些!” “娘亲,我都病了,您就不能少念叨我两句!” 江瑟谷嗓子干得跟要冒烟一样,疼得紧,只说了两句话,眼眶就跟着红了! 江三奶奶心疼,“快别说话了!” 扭头又吩咐巧荷倒水,亲自喂了江瑟谷,遂又问巧荷,“张大夫来看过了?怎么说的!” 巧荷将张大夫的话说了一便,江三奶奶念了句“阿弥陀佛”,才稍稍安心。 江瑟谷忍着喉间的疼痛,哑着声说:“娘亲,祖母回头怕是要您去保定找三舅舅来给前院的那人看眼睛,您别去!” “行行行,娘亲不去,你别说话了!娘亲听着心里难受!” “娘亲若是不去,祖母肯定会怨您……好在女儿生病了,您不去倒也有个由头……可您得在祖母开口之前,使人去保定……”她说到这顿了顿,借着咽口水压下喉中刀刮似的疼,“记得一定要嘱咐好,别叫三舅舅来!” 看女儿说这么几句话就停顿好几次,江三奶奶委实心疼,“叫你三舅舅来也好,让他给你瞧瞧……” “千万不可!咳咳咳!” 江三奶奶的话激得江瑟谷猛然拔高了声音,却也因此剧烈咳嗽起来! “水,快倒水过来!” 江三奶奶一边给江瑟谷拍背,一边喂水的,又使人去拿了些银丹草糖给江瑟谷含着。 银丹草糖一入口,便是一阵沁凉,喉中的疼痛微微减缓一些! 江瑟谷旋即又道:“娘亲,切不可让三舅舅入京!其中缘由,等女儿病好了再和你说!”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可别说话了!” 见江三奶奶应下,江瑟谷才真正安了心! 没多久,侯妈妈便回来了,周妈妈也跟着来了,问了病情,说了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话,又拿眼觑着江三奶奶。 江三奶奶会意,“周妈妈,烦你回去禀了母亲,我这就派人去保定请家弟前来,让母亲不必担忧!” 如此这般,周妈妈便回了昭泰院复命。 “老奴去看望六姑娘,正巧三奶奶也在。老奴还没开口,三奶奶便说会使人去保定请三舅爷,老奴也就不好说老夫人让三奶奶亲自去保定的事!” 躺在床榻上的江老夫人,虽神色恹恹,可精神却不怎么萎靡。 听了周妈妈的话,眼中顿时冷意翻飞,复又似笑非笑,“这次三媳妇倒是机灵!” 过了好一会,她又问“阿恣呢?阿恣身子怎么样?” “张大夫说六姑娘受凉了,没什么大碍,喝几副汤药发发汗就好了!” “去我库房拿些滋补的药材送去给阿恣,另外备些礼,让人跟着去保定,别叫人家说我们侯府没有请人的诚意!” 江瑟谷万万没想到,江老夫人会差人一起去保定! 心急之下,又生一计。 “娘亲,我想外祖母了,我想给外祖母写封信!” “哪里就急在这时,你身子不好,娟娘她们也该出发了!” 江瑟谷暗暗捏了捏江三奶奶,“就写几个字问安,耽误不了多久的!” 江三奶奶拗不过她,只得应了! 江瑟谷只写了四个字——别来无恙。 收笔的时候,手一颤,一滴墨汁滴在了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中间。 巧荷站在一旁说着巧话,“姑娘的字又精进了!可惜让这滴墨给毁了!” “无碍,都是自家人,祖母不会在意的!” 待墨汁干了,巧荷将叠好放到了信封里递给了娟娘,如此,娟娘等人才出府朝保底出发! 周妈妈也跟着离开。 江瑟谷写了四个字的问安信,由周妈妈的口入了江老夫人的耳。 “哦?哪四个字?” “有三奶奶和两个婢子在,老奴没好凑上前看!” 江老夫人没再问下去,只盯着窗外已经开始冒芽的香椿树看入了神…… 第二十七章 你真是当年的小乞丐? 江瑟谷院中也有棵香椿树,因为她喜欢吃香椿芽拌豆腐。 喜欢的东西在身边,总是令人心生愉悦! 更何况还是娘亲喂自己吃的,江瑟谷就更加像得了乖的猫儿一样,笑得眼睛都弯了! 若咽东西喉咙能不痛,就更好了! “可吃饱了?” 江瑟谷虽还想再吃两勺,但碍于喉咙疼,就摇了摇头。 江三奶奶放下碗勺,又端起蜜茶,“喝点水润润喉?” 江瑟谷摆手拒绝。 “那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娘亲使人去给你买?” 见江瑟谷又摇头,江三奶奶又道:“那你睡一会养养神?” 江瑟谷本还想拒绝,巧莲回来了,便点头应了。 将她扶躺下,江三奶奶交代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巧莲对侯妈妈和巧荷说她来照看姑娘。 侯妈妈和巧荷已习以为常,是以退了下去! “姑娘,婢子陪岚姑姑在永祥东巷找到了一个宅院,下午婢子再陪岚姑姑前去安顿。” 永祥东巷? 那可是好地方啊! 住得都是文人墨士,清静不说,离长兴街近,她以后去找岚姑姑也便宜! 巧莲这办事能力强了不少啊! 江瑟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巧莲没有丝毫的欢喜之色,反倒是垂下眸子暗自神伤…… 与她一般神伤的还有岚姑姑。 她还没想好如何行事,就被人抓了! 原以为是闵贵妃的人,谁想,这人抓了她又将她送回了云来客栈。 她还没来得及思量,昨日的小丫鬟又找来了! 和抓她的人,将她带到了眼下的院子! 安顿好她,小丫鬟告罪之后又走了,只留一个看着吊儿郎当的人看着她。 看两人之间的客气,竟也不像是一拨人。 抓她的是谁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松寒来了,还带来了之前为江瑟谷把脉的老军医。 老军医这次倒没有吹胡子瞪眼。 听到动静,岚姑姑抬眼看向来人。 见顾松寒一身墨色衣衫,身形挺拔颀长,五官周正温润,可身上的气息却极为霸道凛然,暗自在心里猜测是京中哪位贵人。 “惊吓到岚姑姑了,顾某在此向你致歉!顾某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帮江家六姑娘劝劝岚姑姑。” 岚姑姑霎时便明了了! 原来是喜欢人家小姑娘,拿她讨好小姑娘呢! “敢问公子大名?” “顾松寒!” 顾? 难道是太原顾家? 可顾家是书香世家,没有行武之人…… 思忖间,顾松寒已经让老军医给她医治腿伤了! “不用公子费心,这条腿彻底废了!” 顾松寒没说话,反倒是老军医笑呵呵道:“左右我都来了,这位娘子不若就让老朽看看!” 岚姑姑看了一眼顾松寒,只得点头。 半柱香后,老军医叹了一口气,“你若早些时日遇到我,这条腿指不定还能恢复七七八八。现在,只能保你在雨雪天少受些罪咯!” 岚姑姑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残腿上,心里有些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若能治好你的腿,你能答应去江六姑娘的身边吗?” 岚姑姑还没反应过来,老军医不干了! “你小子是怀疑我的医术?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她的右腿不只是断了这么简单,脚踝处的骨头都碎了!碎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顾松寒背着手,没说话,只盯着岚姑姑,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岚姑姑微微一怔,默然片刻,说“等你寻来能治好这条腿的人,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军医这几日便留在这照顾岚姑姑!”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就走人了! 留下老军医气得直跺脚! 顾松寒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昌平侯府。 此时,江瑟谷正躺在床上想着自己中毒的事情。 眼下那个女人暂且进不了侯府,她且可以松口气了。 正好,还可以趁这次生病,多找几个大夫上门给看看,万一遇到个有本事的呢? 江瑟谷越想越觉得可行! 假如没诊出来,那就是她被骗了! 一想到,自己死前可能还被人摆了一道,一股怒气从心口直往四肢百骸乱窜,娇俏的脸也因此阴沉沉的。 这个时候,突然看见顾松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里,江瑟谷整个人像是煮开了的水一般都躁动起来。 “你……你是如何进来的?你想干什么?来人啊!巧莲!巧莲!” 只是她的嗓子已然哑了,即便是喊也只如低喃。 见小姑娘声音嘶哑,一脸怒容,又浑身散发着对他的抵触,顾松寒伤心之余,从怀里拿出当初小姑娘赠予他的金锁和南珠。 “当年我受江六姑娘出手相助,又得了江六姑娘的金锁和南珠,如今前来只为报恩,并无伤害江六姑娘的意思!” 蜷缩在床角的江瑟谷惊愕地呆愣在那里。 看了看顾松寒递来的金锁和南珠,又看了看身姿颀长的顾松寒,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当年的小乞丐联想到一起。 “你真是当年的小乞丐?”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全然没有方才愤怒疏离,顾松寒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 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养在水里的墨玉。 五官更好看! 就像是夫子笔下的水墨画,深邃可却柔和! 身姿也笔挺! 比京中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子弟强太多了! 末了,江瑟谷在心里暗自总结道:别看她当初年纪小,看人的本事可真是一流! 既然是自己帮助过的人,又这么知恩图报……得用! 小姑娘看顾松寒的眼睛,霎时就像是长安看到银子一样,闪闪发光。 “你能帮我跑一趟顺德吗?” 小姑娘暗哑着声音说,并还想继续解释自己为什么让他去,但顾松寒已接话道:“前几日,江六姑娘差人去顺德买铺子,直到今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江六姑娘不是怕家中小厮携款潜逃,而是因为那铺子是宋侍郎的名下的,怕派去的小厮发生意外!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顾松寒说出这番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瑟谷,生怕错过她任何神情。 他想要让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样日后小姑娘若有事,就可以与他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害自己来达成目的! 可……万一小姑娘觉得是他监视了她,或别有所图…… 第二十八章 还瞒了些我什么事? 顾松寒忐忑地看着小姑娘神情从惊讶到疑惑,又划过一缕幽色,最后眯着双眼,微蹙眉头,不说话地看着自己。 他赶紧解释,“我没有派人监视你,我只是……这京中有许多事我都知道……我就是想报恩,所以有关江六姑娘的事情我会多关注一些……” 他的慌乱窘迫,词不达意取悦了江瑟谷,她娇娇一笑,“你不必焦灼,你有这般能力,于我来说是好事!” 虽然声音低沉嘶哑,可在顾松寒耳中却堪比仙乐。 “顺德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岚姑姑我也已派人照看。我不在京中的时日,你若有事,直接去隔壁寻人差办!” “隔壁?” 顾松寒稍稍一顿,“是。” “我知晓了!我嗓子疼,便不与你多说了!” “好……” 顾松寒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提中毒的事,但转念一想,小姑娘定会去看望岚姑姑,他也交代过老军医,若小姑娘去,老军医会设法再替小姑娘诊脉。 “那我先走了!” 在江瑟谷微笑点头下,顾松寒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转头离去。 他刚一走,江瑟谷敛去笑意,神色冷怒。 不管这位顾公子是不是当初的小乞丐,于她而言皆不可全信! 人心总是最难以捉摸的,在权势面前更甚! 前一世,梁少杰为了权势,能利用她毁了殷家,这一世,这个顾公子亦可! 只是,她现在还需与其虚与委蛇。 她需要他的能力。 再者,此人不比梁少杰,她毫不了解,亦无从下手! 既是如此,不若先与他假意亲近,先摸清底细再说! 这时,巧莲走了进来,笔直地跪伏地在床榻前,“婢子有罪,不该欺瞒姑娘!” 江瑟谷神色复杂。 前一世,梁少杰休了她之后,她被那个人关了起来。 那个人是芍药的亲生女儿,萝小花。 可怜他父亲居然一直不知,芍药竟有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儿! 而她更可怜,在街上遇到了萝小花被人欺凌,跪扑在自己面前求救,自己就着了道。看她孤苦无人依,就带回了侯府留在身边顶了巧荷的位子。 萝小花不愧是在青楼长大的人,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本领连巧莲站在她面前都逊色不少。 后来她嫁给了梁少杰,她们便跟随进了梁少杰的宅子。 萝小花与梁少杰暗通款曲,是巧莲察觉了不对劲,几番提醒自己,但是她却没当一回事,最终导致巧莲被梁少杰和萝小花害死了! 前一世,那般忠心耿耿的巧莲,这一世,怎的会同旁人一起欺骗自己呢? “回京大营中有荣姓将军一事,是他告诉你的?” “是!” “岚姑姑的住处也是他找的?” “是!” 江瑟谷苦笑,喉间的疼痛,如刀子削骨剔肉,可却不及心间疼痛的万分之一。 “你还瞒了些我什么事?” “岚姑姑昨日在我们离开后,就走了,是顾将军帮忙找了一天一夜,今早才寻到了人! 顾将军为了方便日后姑娘去见岚姑姑,特地将人安置在了永祥东巷。为避免岚姑姑再次不告而别,顾将军已派人盯着。 奴婢也是昨日才知晓顾将军住在隔壁宅子里……” 巧莲羽睫轻颤,“姑娘,这一切都是因婢子而起!那日婢子下楼,其实不是去给巧荷买东西,而是去求顾公子能帮忙寻荣定大将军。 婢子实在能力有限,又怕姑娘忧心,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求了顾公子。 岚姑姑的事,也是婢子昨日遇见顾将军回府,求了他! 顾将军是个好人,一切皆因婢子无能而起,姑娘若心中有气,便责罚婢子,千万莫要怪顾将军!” 江瑟谷失笑。 不知该说巧莲单纯,还是该说她纯善。 若是人家无心,一个将军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丫鬟的请求,就做了这么多事! 他若真是知恩图报之人,也就罢了,可就怕他别有用心! 江瑟谷承认自己草木皆兵了! 可经历了凄凉的上一世,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更何况,他若只想报恩,在品茗居又何必说出要自己答应他一件的话! 罢了,左右自己多防备着些就是了! “你下去,让巧荷来侍候!” 没有预料中的震怒责罚,巧莲诧异抬头,“姑娘……” 江瑟谷朝她摆摆手,自顾自躺下…… 接下来的两日,巧荷如获新生,又再一次成为江瑟谷院中的风头最盛的丫鬟。 经过两日吃药休养,江瑟谷的嗓子虽不怎么疼了,可还是嘶哑着。 这两日,她借着嗓子疼的由头让侯妈妈找了不少大夫上门! 可无一人诊出她中毒之事! 是以,今日她也疲于再折腾,只蔫蔫地趴在榻几上,任由脑中思绪翻飞。 这时,风尘仆仆的长平回来了,也将周家书局的店契一同带了回来。 “……长平有负姑娘嘱托!” 在顺德几日,长平没了当初负才傲物的不屑,双膝跪地,满脸羞然。 “若不是顾将军赶来及时,长平这番就是有去无回!” “你先起来,巧荷倒一杯茶给长平,喝口茶润润再慢慢说……” 长平谢过巧荷,喝了茶才将顺德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他当日快马赶到顺德,并没有急于去周家书局,而是花了些钱从乞丐嘴里探了些周家书局如今的营生状况。 周家书局如今易名百录斋,前东家经营甚好,到了新东家手上,因上头有人,生意尤甚从前。 要收一家生意红火的书局,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长平又费了两日打探新东家的消息,从中得知新东家丁伟昌嗜赌,便想着以此设局。 本想着在赌坊先接近丁伟昌,哪承想……自己一个不设防居然被赌坊和丁伟昌骗光了姑娘给的钱,还被扣上欠债的名声入狱! 正当他想以死谢罪之时,顾将军将他救出大牢,并以书局暗中售卖禁书为由,逼着县令大人查封了书局。 后来还亲自去了赌坊,一人交战整个赌坊的打手,打得赌坊东家不得不将姑娘的钱给吐了回来。 之后,又托人请知州出面买下了书局,他才得以回来复命。 现在想想顾将军那雷厉风行的手段,长平唯有敬佩二字! 连去带回,只两日工夫,就能查出书局售卖禁书,不知该说他策无遗算,还是该说他早有准备! 瞧着长平因赶路而面色憔悴,江瑟谷让其下去休息,又让侯妈妈将店契送去逍遥楼给绮娘子。 思忖许久后,让人唤来了这两日鲜少出现的巧莲…… 第二十九章 西北大军进城 巧莲来了后,江瑟谷简单地说了下顾松寒去了顺德帮忙的事。 “……既然你与顾将军熟识,你就替我送些谢礼过去!” 巧莲没想到,江瑟谷不但不罚她,竟还继续委任她做事,一时眼底温热,哽咽发誓不会再欺瞒江瑟谷。 江瑟谷说信她,也叮嘱她莫要被别人表面欺骗,更要守住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翘了两日尾巴的巧荷,见江瑟谷又将出门的活派给巧莲,蹲在了院子的角落,暗自苦思: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姑娘就是不让自己出门了! 巧莲没有贸然备礼,而是去见了长平,询问了些顾松寒可有受伤,路上可曾歇息之类的话,才去库房备了些血燕之类的滋补之物,又去厨房拿了些膳食后,来到了隔壁宅院。 可这次,她不但门都没进,连后门都没敲开。 如此这般,她又回了侯府,禀告了此事。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然婢子去一趟永祥东巷?” 江瑟谷默了默,“巧荷,你把身上衣服脱了!” “啊?” 两刻钟后,扮作丫鬟的江瑟谷和巧荷从侯府后门出去了…… 她们雇了马车一路朝永祥东巷而去。 只是半道上,遇到了西北大军进城,被堵在巷口,不得进出。 江瑟谷怕耽搁时间,叫娘亲知道她偷溜出府,当下决定弃了马车步行。 想要一睹西北大军军容的人实在太多,她们两人如逆流而上的小鱼,被人流强势冲撞着,最终脚下的步伐不得已得跟着人流朝西直门而去。 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西北大军的闲话。 大部分都在赞扬威远大将军的赫赫战功,也有不少人猜测威远大将军会不会就此解衣卸甲…… 更甚有人议论威远大将军解衣卸甲之后,又有谁能替代威远大将军驻守西北…… 随着一阵低沉庄肃的号角声响起,自远处传来撼天震地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震的人心神恍惚之余更想快些一睹军容。 铁戈金马的大军,带着霸道的侵略性闯进众人的视野,即便是未曾去过西北战场的江瑟谷,刹那间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浴血疆场之象! 大军最前面是一骑马老者,可身形没有半点佝偻,反倒笔挺如剑,浑身散发着枭雄才有的霸气。 想来这就是众人嘴里称赞的威远大将军了! 他左右后方各跟着一个重甲佩剑、头戴缨盔之人。 右边的人,因为威远大将军的遮挡,江瑟谷没看清。 左边的人,相貌俊朗英气,神情严肃冷峻,姿态挺拔盎然,身上的乌金铠甲在阳光下泛着清冷凝硬的光,衬得他气势凛然。 看得江瑟谷心跳急促,莫名畏惧。 这人她认识,前两日还闯入她的闺房,在她面前甚是窘迫,与马上雄姿英发之人截然不同。 待大军离去,江瑟谷都还没回过神。 不只是她,巧莲亦是如此。 既然自己要找的人,正去往皇城,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永祥东巷,因此江瑟谷带着巧莲匆匆回了府…… 皇宫。 本该是早朝的时间,但皇上却撇下奉天殿一众朝臣,在养心殿独自与威远大将军密谈。 君臣之间,先是忆当初登基之艰险,守江山之不易,又说到眼下四海升平的繁华之相。 其中感慨之烦琐,不一一细述。 续完旧,自然要说说近来发生的事情! 只是宣宗帝没有说朝政,而是说了些京中趣事,说着说着就扯出了江瑟谷和宋玉慧几人的纠葛。 “……爱卿猜猜,是谁给昌平侯府姑娘做的证?” 威远大将军垂首答不知! “孤似是听到一耳,说是个姓顾的青年。后来京中流言四起,皆是争对宋家!宋家派人前去调查流言源头,却始终没找到人!” 威远大将军在心里暗暗臭骂顾松寒,一入京就惹麻烦! “圣上英明,宋府上下对圣上忠心耿耿,宋太傅又辅佐圣上有功,如今受了此等屈辱,还请圣上彻查此事,还宋太傅和宋府一个清白!” 宣宗帝微眯着眼,沉默许久才哈哈一笑,“即使如此,不如爱卿去查一查,看看是谁与宋家过不去?” “微臣年事已高,此番进京一来是向圣上汇报西北这些年的状况,二来是向圣上请辞,还望圣上准允老臣回徽州养老。” “爱卿心中可有人选推荐?” 威远大将军叹息,他本心属顾松寒接替他的位置,可圣上的意思,他一时猜不透。 “近些年,在圣上的英明率领下,我国四海升平,国力大增,鞑靼蛮夷不敢来犯,是以无论是谁接替微臣驻守,想来都可保西北安乐!” 宣宗帝圣心大悦,“爱卿这话孤爱听!爱卿先行去偏殿休息,等孤退朝之后,再议犒赏众将士一事!” “恭送圣上!” 在养心殿太监的带领下,威远大将军领着养心殿外的两人去了偏殿! 待太监走后,威远大将军抬手就敲向顾松寒。 “混账!平日里看着你行事沉稳,怎么一入京倒不知事了!宋家与你什么仇,你要鼓动民众编造谣言?” “末将无话可说,请将军军法处置!” 威远大将军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差点气出脑梗! “滚滚滚!快些给老子滚!” “禀将军,此处乃皇宫,末将没有出宫令牌,无法出去,还请将军给末将要个出宫令牌!” “你这小子怕不是觉得老子活得太久了,一心想气死老子!你想出宫,老子还想呢!老子想出宫,谁给老子出宫令牌!你就给老子老实的待着!回头老子在收拾你!” 自跟随大军入城后,顾松寒就急躁得很。 方才大军入城,他看见小姑娘了! 小姑娘一副丫鬟的装扮,明显是偷溜出来的! 她的病只怕还没好,那般装扮又是去哪? 莫不是听闻大军入城,前来寻找那个叫荣定的家伙! 一想到,小姑娘拖着病体,四处奔波,还是为了别的男子,顾松寒心里的焦躁尤甚! 得想法子出宫才是! 第三十章 表哥来了 这厢顾松寒被困皇宫出不来,那厢江瑟谷已经悄然回了府。 她刚躺下,江三奶奶身边的丫鬟就来了。 “姑娘,娟娘回来了,殷家表少爷跟着一起来了。” “什么?表哥来了!表哥来做什么?” 江瑟谷沙哑的声音又急又利。 表哥是大舅舅唯一的儿子,前一世,几位舅舅不是被囚禁,就是意外而故,最后殷家只能让当时只有十七岁的表哥支撑门庭。 表哥从小耳濡目染,本也聪慧,在祖母和大舅母从旁扶持下,殷家虽艰难,可到底也还能支撑的住! 只是……后来因为她的愚蠢,她的无知,被狼子野心的梁少杰利用,将表哥骗入梁少杰精心编制的陷进,意气风发的表哥因此而亡。 一想到表哥惨死的情景,江瑟谷的心如被人握在手里揉捏,闷疼得她只能借由蜷缩身体来缓解! “姑娘……”巧莲发现江瑟谷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她,“可是身子不舒服了?婢子扶你躺下!” 江瑟谷摆手,勉力压下心头的疼痛难受,问丫鬟,“表哥如今在哪?” “回姑娘的话,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是了,祖父不在家,两个伯父又去衙门当值,父亲又……表哥来了,自然要去给祖母问安,方是做客之道! “给我梳妆!” 今日的风,不知是不是也感触到了江瑟谷沉重的心情,刮得极为柔和,似乎在安抚她,让她别怕一样! 可江瑟谷来到昭泰院的正门后,便不敢再向前一步! 她不敢面对,前一世因自己而死的表哥。 里面传来少年清朗疏阔的声音,语言沉稳,表达着三舅舅因家事外出,无法前来的歉意。 明明此时的阳光并不灼人,可江瑟谷却有种眼睛被灼伤了的疼痛。 一阵风儿刮来,她的裙摆肆意飘荡,叫屋内的江老夫人瞧见了,“是哪个小鬼头躲在外面?” 江瑟谷只得入内。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屋里的任何人,然后一一见礼。 直道—— “……表哥。” 这一声“表哥”唤得暗哑沧桑,语调又是那样酸涩哀愁,听得众人心头皆是为其担心起来。 “表妹的嗓子这是怎么了?” 短短几个字,就像是箭中靶心,狠狠地扎入江瑟谷的眼中,倏然,她的眼泪就憋不住了。 江瑟谷知道自己失态了,她越发低下头,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前两日着了风寒,吃了两日药,好多了!”江三奶奶答道。 “行了,你们且下去说些贴己话,我也乏了,想歇息会了!” 江老夫人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敞亮的,知道江瑟谷这是奔着自家表哥来的,也没必要将人都留在这! 三人告退后,去了江三奶奶的院子。 一路上,江瑟谷走在最后面,垂头看着前面的白色衣衫随风翻飞,酸楚的泪水蔓延到了心头。 直至来到江三奶奶的院子,她仍是垂首不语。 殷暮蘅诧异她异于往常的安静,暗想莫不是因为三叔没来,小丫头怨恨上了? “阿恣,我这才刚来,你怎得这般模样?莫不是厌了表哥不成?还是说,你现在眼中只有梁家那小子,表哥这等俗人,入不得阿恣的眼了?” 江瑟谷想说不是的,可她喉头像是吞着石头,叫她无法说出话来! 见她还是不说话,江三奶奶是既忧心又恼火,只是当着自家侄子,不好发作,只能先按下心绪。 “阿衡,别管你表妹,她就是这么个古怪性子!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不若先去前院休息,中午姑母给你设宴接风。” 殷暮蘅跟着丫鬟去了前院。 他刚走,江三奶奶就斥道:“阿恣,你这般弄性子,是做什么?是想让你表哥难堪,还是想让娘亲难堪!” 江瑟谷这才敢抬起头,透着满眼的氤氲,看向江三奶奶。 “这又是怎么了?不过说你两句,就哭上了?”江三奶奶气噎,“莫不是心疼你那位表哥了,见你三舅舅当真没来,又伤心了!” 起初听说女儿与姓梁的生分,她还挺欢喜的,觉得女儿终于醒悟了。 但又怕女儿只是同那姓梁的耍脾气,恐她哪日脑子一糊涂,又叫那小子给诓骗了。 不是她对那姓梁的有偏见,实在是她怎么看那姓梁的都不像是真的喜欢女儿! 后来姓梁的被射瞎了眼睛,她好生担心女儿一个脑子不清楚,又跟以前一样倒贴上去! 好在这次女儿没犯糊涂,没在这个时候胡搅蛮缠要她三舅舅前来,还给自己支招。 可眼下,这小祖宗又是怎么了! 江瑟谷赶紧摇头,“我就是见到表哥,想大舅舅了!” 江三奶奶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无影无踪,她面露凄色,目光幽幽。 她何尝不想兄长! 忆起兄长,江三奶奶一时感慨万千,也没了精神,黯然让江瑟谷先回自己院子…… 江瑟谷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后院漫无目地地走。 每次走到二门,都会停在那站上一会,复又接着围着后院走…… 巧荷一路寻来,“姑娘,我兄长方才来禀,藏花阁的那位又去寻三爷了!” 江瑟谷默然,这几天芍药一日不知要去找多少回父亲,可回回都见不到父亲,不但如此,父亲每次都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折辱芍药!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别说几次,一次羞辱就不会再登门寻人,可芍药不同!她到底是个任人骑跨的花娘,这点羞辱算什么! “让你哥哥继续盯着!” 巧荷应是刚要离去,又被江瑟谷叫住。 “你去前院打听一下,表少爷怎么会来?” 按殷家现在的状况,表哥不应当有闲情入京才是! 巧荷一听说要她打探消息,圆溜溜的眼睛骤然一亮,步伐欢快地走了! 巧荷的能力,江瑟谷是信的,是以便回了院子。 午膳,江瑟谷借口身子不适,在自己院子用的膳。 她实在还没做好去见表哥的准备。 用过午膳,江瑟谷静静凝坐在榻上,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直到巧荷带来一个惊天消息,震得江瑟谷恍然,以为自己没听清。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第三十一章 表少爷孝期行淫 “婢子从表少爷小厮初旭嘴里听说,表少爷身边的丫鬟若榴被诊出三个月的喜脉,若榴说腹中孩子是表少爷的。 因此,表少爷孝期行淫之事,在保定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若榴只是一个下人,还是殷家的家生子,不可能栽赃自家少爷。” 江瑟谷喉头发紧,她是不信表哥会做这种事! 三个月的喜脉,那时大舅舅还没入土为安,表哥怎么会可能做出这种事! 殷家的子弟,虽不得入仕,可却也都是饱读诗书,知礼守节的人,断不会做出这种不孝之事! 即便当真是表哥糊涂,外祖母也定然不会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除非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外祖这一房自太宗皇帝年间起家,高祖皇帝年间致富,成为北魏第一富商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独占鳌头多年,就成了众矢之的那个。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将外祖家从第一富商的位置上拉下来,可终都是徒劳! 除却掌舵之人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之外,还有一个外人皆不知的秘密! 外祖这一房背后站着的是北魏之主,名下大半资产皆属北魏皇帝。 要动外祖家,便是与圣上为敌! 圣上乃北魏之主,他怎会让旁人动他的钱袋子! 除非……是圣上起了动殷氏的杀心,不然谁也都不能将外祖家如何! 这些,都是前一世梁少杰给她休书之时告诉她的,美其名曰,债有头冤有主,让她别怨恨错了人! 可她始终想不通,外祖一家效忠圣上的心从未改变,圣上为何要殷氏满门不得善终? 圣上无心庇护,甚至有意旁人替之,如此,那些藏在暗里的妖魔鬼怪自然都涌了出来。 外祖父和大舅舅的死,只怕不是意外,外祖母和几位舅舅应当也能猜出一二,若不然前一世,外祖母也不会将多地商铺贱卖,舍弃所有私产,并有意南迁。 可为何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究竟是圣上不放过殷家? 还是宋家或梁少杰不放过殷家? 江瑟谷不知道,她只知道眼下若是表哥的事情不处理好,殷家其他本就眼红外祖一家的人定会趁机落井下石。 外忧未解,又起内患,外祖家还是会重复前一世的惨剧! “那外祖母和大舅母就没审问若榴?” “事发突然,若榴刚指认表少爷,还没来得及审问,族长和表叔公就带着祖里的人找上门,把若榴和若榴的家人给带走了,说是怕被人灭口,还要大舅奶奶将表少爷交出去,要开祠堂将表少爷从族谱上剔名! 恰逢表少爷在外监督出货,大舅奶奶写信托娟娘前去递消息,信上以死相逼要表少爷跟着娟娘来了京里……” 江瑟谷稚嫩的眉眼间尽是冷硬。 看来若榴敢栽赃表哥,族长和表叔公功不可没! “一路上初旭可问了表哥,有关若榴腹中孩子的事!” “问了,可表公子只一个劲说是他对不住若榴!” 江瑟谷徒然只觉惊怒惶恐! 难不成…… 半晌,江瑟谷稳下情绪,又问,“表哥来,外祖母知不知道?” 巧荷摇头,“婢子不知!” “快去打听!” 巧荷还未走出门,就又退了回来。 “阿恣有什么想知道的,何不直接问我!” 随着话音响起,一白衣翩翩的少年从门外跨了进来。 乌黑的头发干净利落的束起,温和清俊的脸庞展漏无遗,嘴角含着苦笑,本该明朗飞扬的少年郎,脸上蕴着愁苦。 这样一副萎靡烦躁的模样,与前一世江瑟谷最后见到的尹暮蘅面孔重叠,她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见自家表妹一看到自己,眼泪就一颗接着一颗地落,殷暮蘅越发烦躁。 只能面上装作无事,问江瑟谷,“可是有人欺负阿恣了?告诉表哥,表哥替你出头!” 江瑟谷强抑心中悲酸,抿着唇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支离破碎! 殷暮蘅踱步上前,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江瑟谷的发盯,“阿恣不怕,有表哥在……” 八个字将江瑟击溃,她一把抱住殷暮蘅的腰,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用着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 殷暮蘅不解,却也什么都没问,只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没事的,表哥在呢!” 许久之后,江瑟谷才别别扭扭地松开抱着殷暮蘅的手,撅着嘴低着头,抠起了手指头! 见她还和小时候一样,每次受了委屈就抱着他大哭,只是却没像小时候那样,要自己替她出头报仇,殷暮蘅好笑之余从袖口拿出帕子递给江瑟谷。 而江瑟谷却在大哭之后,一直憋闷在心头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她接过帕子,擦掉眼泪,才哑着声问“表哥来京中,外祖母和三位舅舅可知?” 殷暮蘅神色幽幽,“不知!” 江瑟谷大急,大舅母忧子心切的心情她理解,可让表哥躲起来,却不是明智之举! “表哥糊涂了!若榴腹中既不是你的孩子,你躲什么!你这般躲起来,岂不是落人口舌,叫人说你心虚!” “我怎的不知!可母亲以死相逼,我也是没法,且……” 他眉宇笼罩着轻烟似的忧愁,“我对不起若榴!” “你何来的对不起?难不成,你当真做下那种不孝的事?” 依她对表哥的了解,表哥不是那种风流之人! 殷暮蘅神色闪烁,左顾而言他,“祖母让我带了许多东西给你,都放在了大姑母的院子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他居然还不老实交代,江瑟谷气急,“不看!表哥你老实告诉我若榴腹中的孩子,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一个闺阁姑娘该知道的,见你无事,我先回院子了!” “殷暮蘅!”江瑟谷恨恨地喊着他的名字,“你给我清醒一些! 如今外祖父不在了,大舅舅也不在了,三位舅舅在外为家中生计奔波,而你,作为殷家的嫡长子,不想着担起殷家的责任,还给家中招来灭门之祸! 我问你,若是家中上下百余口,皆因此事断命,你余生行可能安?夜可能寐?!” “怎么就能招来灭门之祸!大不了我收了若榴就是……” 第三十二章 你是拿孤当傻子哄? 江瑟谷想也不想,抬手朝殷暮蘅打了一巴掌,“殷暮蘅,你以为我在吓唬你!你好好想想,族长和表叔公能那么及时带走若榴,而若榴有孕一事又迅速传遍保定,怎么会无人推波助澜? 那人巴不得你收了若榴,然后借着殷家失德打击殷家,如此殷家生意定会受到波及! 殷家规矩,嫡长子及冠才会告知殷家生意根本,可祖父和大舅舅去得突然,我不信外祖母没有提前告诉你,殷家是为谁敛财! 那位的心思,不可捉摸!可若是殷家失去敛财的能力,你觉得那位还会留着殷家?” 她的声音低哑,可字字句句都如重锤一般砸在殷暮蘅的心头。 如今的殷暮蘅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事发突然,他还未回过神,就收到母亲以死相逼的书信,转而踏上了入京的马车。 在马车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个时辰,他不断地忆起那日的事情,自责内疚之余,没有想其他的事! 如今望着江瑟谷迫人的眼睛,他愣愣地将那日的事情说出。 那日,是父亲走后的第十日。 他曾经的同窗好友前来祭拜父亲,许久不见,好友拉着他出了灵堂去了他的院子叙了一会。 后来,若榴拿了些酒来,他因父亲过世悲痛之余,就喝了许多。 再后来,他醒来的时候,若榴……就睡在了他边上…… 江瑟谷眼中的恨意如烈火勃发,再看已然颓废的殷暮蘅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许久之后,她才幽沉地说,“说说你那个同窗!” 殷暮蘅定定看着江瑟谷,样子迷惘。 “你就没怀疑过他?” “子毅?我怀疑他什么?” 江瑟谷狠狠瞪了殷暮蘅一眼,又不解气地掐了几下,“你说怀疑他什么!能怀疑他什么!自然是怀疑他受人指使,伙同若榴来设计你!你个蠢蛋!” 江瑟谷当真气晕了! 连脏话都说出来了! “我与子毅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所以我才让你说说他的情况,我也好知道他图什么!” “可是子毅……” 殷暮蘅刚要狡辩,又在江瑟谷破视的眼神中,缩了缩脖子,老实说起了万子毅的身世…… “万子毅是保定府一个长清县人,家中甚是清贫,父亲曾是猎户,只是去年岁末,雪后上山摔断了腿,如今靠母亲浆洗衣裳供他上学……” 那就是为钱财了! “巧荷,速去将表哥说的事一字不落地禀了三奶奶,让她传信保定,请大舅母查一查万子毅,还需彻查表少爷院子里的人! 再提醒大舅母,无论如何都要使人去探一探若榴是否真的有孕? 另外告诉祖母,有些身外之物当舍则舍!” 若榴只是表哥身边的二等丫鬟,居然有本事在那日给表哥送酒,还能不被发现与表哥……行了那事,若无人从中安排,她断然不信! 巧荷领命疾步而去。 “表哥也先回院休息,你再好好想想那日的事情,是否有遗漏之处。” 殷暮蘅垂着头走出了屋子,没了进屋时的神采飞扬,也全然忘了,只有殷家嫡长子才知晓的事情,江瑟谷是如何得知的。 他刚走,江瑟谷又命巧荷去隔壁守着,吩咐她一旦顾松寒回府便来回禀…… 顾松寒一直在宫里待到华灯初上。 圣上在保和殿设宴,留了威远大将军和他,还有一同进宫的将军在宫中用膳,自然也少不了京中文武百官。 因不喜宴上推杯换盏打着官腔的气氛,顾松寒借口喝多了出了大殿。 只是他刚一出门,就有一内侍上前,“顾将军,请随奴才走!” “不知你是……” “顾将军不必多问,跟着奴才走就是!” 顾松寒跟着太监一路来到了弘义阁。 小太监给他上了茶水,就退了下去! 顾松寒负手端立殿中,静待人来…… 约摸一炷香,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松寒转身抱拳行礼,“末将叩见圣上。” 宣宗帝面沉如水地走上宝座,丝毫没有宴席上的亲善,浑身上下都透着执掌生死的天子威仪。 “顾松寒,你可知罪?” “末将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你好大的胆子,先是戏弄宋太傅府的姑娘,后又煽动民众编造谣言,诬陷宋家长女的名声,使得宋太傅府颜面扫地。更是逼得宋太傅不得不将几个姑娘送去静月庵思过,顾大将军当真是只手遮天,半点没将孤放在眼里!” 宣宗帝字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厉,句句都蕴着皇家强势的压迫! “末将有罪,请圣上责罚!” 虽是请罪,可他面上半点惊惧都无,好像笃定自己不会将他如何! 这让宣宗帝很是不爽。 帝王心思总是瞬息就变,前一刻心里还责怨顾松寒,下一刻他面上就已骤然一笑,又恢复了宴上的亲和。 “孤很是奇怪,你与江家六姑娘素不相识,何故要为了她与宋太傅结仇?” 顾松寒的背脊下意识绷紧,面上丝毫不显,“江六姑娘于末将有恩!” “只为报恩?” 宣宗帝似是问得漫不经心,可眼神却凌冽如鹰得盯着顾松寒。 “末将十二岁那年,在街头险些被人打死,是江六姑娘出手相求,若不是江六姑娘,就没有末将的今日!末将在心里起誓,若有人欺负江六姑娘,末将定百倍千倍奉还!” “所以,你搜集宋家各种不法之罪,就只是逼宋家姑娘们去清修!?” “是!” 宣宗帝冷笑,“你是拿孤当傻子哄?你将搜刮来的罪证列了其中几个命人送去给岳家,岳家又将消息递给皇后,皇后这才将宋家嫡长女的名字从太子妃的名单划去!你连孤选儿媳之事都要掺和一手,究竟是何用心!” “圣上明鉴,末将只为报恩,别无他心!宋家二姑娘为难江六姑娘,末将自是不能轻易罢手!” 这意思是要和宋家不死不休了? 殿中再无人声。 殿外一阵夜风卷过,檐下的风铃发出清冷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敲击在顾松寒的心头。 宣宗帝冷冷负手,许久之后,才悠悠道:“你可知威远大将军向孤推荐了谁替代他坐镇西北?” “末将不知!但无论是谁,在圣上的英明率领下,我北魏边界固若金汤,亦不惧战!” 宣宗帝嘴角一抽搐,憋在嘴中的话打了个滚,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又道:“既你无心坐镇西北,不若就留在朕的身边!眼下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一职还缺着,给你一天的时间移交公务,后日就去北城兵马司入职!” 说罢,宣宗帝阔步而去。 顾松寒暗松一口气,双掌心薄汗随着他的放松,很快就消失了…… 保和殿的宴席持续了两个时辰,待顾松寒和威远大将军走出宫门已是亥时。 忍了一日的威远大将军,对着顾松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第三十三章 登徒子 “臭小子,翅膀硬了,什么事都不用跟老子商量了?” “老子这些年悉心培养你,不是让你留守京中卑躬屈膝的!” “西北那边是老子戎马半生才安定下来的,你为了个女人,就甘愿留在京里当个看门狗?!老子白教你这么些年了!?” “老子当初眼瞎,听了老荣的话把你当个宝!老子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早废了你……” 连打带踹好一会,威远大将军气喘吁吁罢了手。 方才宴席过半,圣上钦点了顾松寒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他险些当场掀了桌子! 这混小子天生一副征战的好料子,战场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圣上却将他困于京中,大材小用,实乃令他火冒三丈! 偏的混小子还谢主隆恩! 一想到方才宴上的情形,威远大将军又咬牙切齿地踹了几下顾松寒。 “王八羔子,呸!” 这才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自始至终都未动一下的顾松寒,看着威远大将军的马车远离后,朝玉兰巷一路飞奔而去…… 顾松寒刚一入巷子,便看见巧莲守在府门口。 “你家姑娘有事找我?” 心中忐忑的巧莲,见顾松寒愿意驻足与自己说话,一脸欢喜道:“婢子不知,姑娘让婢子见到将军回府便去禀告。” 顾松寒听了,提气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巧莲脸上的笑意霎时瓦解。 门口的守卫见了,有些不忍心,“巧莲姑娘,天寒露重,你快些回去歇着!” 巧莲强颜谢过,踉跄着步伐,从侯府后门回了府…… 当她回到院子的时候,见无人守门,以为顾松寒没来,抬手准备掀帘子进去,里面传来了顾松寒赔罪的声音。 “我一时情急,看见你让人在门口等我,我就……” 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江瑟谷,甚是平静道:“事不过三!” 巧荷紧随其后从屏风后走出,急步上前,挡在江瑟谷的身前,怒目瞪着顾松寒。 要不是姑娘拉着她,她这就上前咬死这登徒子! “巧荷,去给顾将军沏壶茶来!” 巧荷凶巴巴地盯着顾松寒,一脸不情愿,“婢子要在这守着姑娘!” “去,我也渴了!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巧莲听到这,不知处于何种心态,提声道:“姑娘,婢子去沏茶!” 如此,巧荷到底如愿留在了屋中! “顾将军请坐!”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不能总摆着架子。 “不知江六姑娘找我可有什么事?” “一是想当面感谢顾将军此番奔波,二来还有一事相求。” 江瑟谷其实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这番做赌,究竟是对是错! 顾松寒大刀阔斧地坐在塌上,转头看着另一边的江瑟谷,示意她接着说。 “今日我表哥来了……” 表哥?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才因江瑟谷设计梁少杰欣喜没几日的顾松寒,眉峰一挑,握拳的双手“咔咔”作响。 江瑟谷和巧荷两人皆是一惊。 “你、你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是昌平侯府,只要我一声大叫,你就、你就别想出这门!” 巧荷色厉内荏地指着顾松寒说道。 江瑟谷心惊的同时,又有些慌张,但不得不稳下心绪,“敢问顾将军可是认识我表哥?或是,你同殷家可是有什么过节?” 顾松寒赶紧松了手,叠声说没有,“我就是在宫中坐得时间有些长,身子有些僵硬,想活络活络骨节!江六姑娘请接着说……” 江瑟谷看着他的眸子里虽多了些思虑,但到底还是将殷暮蘅被人设计的事一一道来。 “……娘亲那边虽已传话去保定,可我怕当局之迷,再叫旁人钻了空子。长平归来,说将军手段了得,所以想请顾将军前去保定助我舅母一臂之力!” 顾松寒默了默,“明日我要去军中交接公务,一时走不开,不过我会派人去保定,绝不会叫人欺了江六姑娘的家人!” “如此劳烦顾将军了!” “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江六姑娘歇息了,一旦有消息,我会命人传信给你!” 说着便站起了身,“若是姑娘有事,也可命人去隔壁找我。” 这时,巧莲端着茶走了进来,见顾松寒要走,出声道:“婢子见顾将军喝酒了,不若喝点蜂蜜水再回去!” 江瑟谷意有所思地看着巧莲。 顾松寒见她这个眼神,哪里敢喝,“多谢好意,心领了!江六姑娘,告辞!” 他一走,巧荷接过巧莲手中的托盘,嘴里嘟囔道:“什么人啊!大半夜的,跟鬼魅似的,突然就出现在屋里,差点没把我吓死!” 然后埋怨巧莲,“姑娘让你倒茶,你倒蜜水来做什么!” “婢子是觉得姑娘有求于将军,又闻到将军身上有酒味,这才想着倒点蜂蜜水给将军解酒!” 巧荷还想说什么,江瑟谷先她一步说:“还是巧莲心细!行了,你们都下去,今夜不需要值夜!” 两人屈膝应是下去后,江瑟谷将壶盖打开,嗅了嗅里面的蜜水。 是红柳桉树蜜! 红柳桉树是大舅舅前些年出海的时候,带回来的蜜。 听说红柳桉树成活率少,又两年才开一次花,是以此蜜乃蜜中珍品。 她也只得了一小瓷瓶,巧莲竟拿来招待顾将军,可见顾将军在巧莲心中的地位绝不亚于她这个主子! 江瑟谷将壶盖盖上,心头一阵烦躁。 许是心思重,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稳。 翌日起来的时候,眼下有明显的乌青。 巧荷一边给江瑟谷梳妆,一边嘀咕,“都怨昨日……” 江瑟谷抬眸制止了巧荷,又对巧莲说,“昨日大军已然回京,你去隔壁先寻人打听打听,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荣将军的消息。若是没有,你再让人等顾将军有空了,请他将荣将军的消息告知!” 巧莲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些许,“是,姑娘!” 她刚一出去,巧荷歪着头,不解地说,“以前让巧莲出门,也没见她这么高兴,今个儿是怎么了?” 连巧荷都能看出巧莲的不对劲,可见巧莲却是该好好敲打了! 第三十四章 冲着她来的 顾松寒一早就去了城外的军营,巧莲自是没见到他。 巧莲先是问了顾松寒的去向,得知顾松寒去了军营,才又向门口的守卫打听荣将军的消息。 守卫笑道:“巧莲姑娘若是下午来问,便不需要再跑一趟了!我们将军今日就是去军营接荣将军回府,不若巧莲姑娘下午再来!” “将军要接荣将军回府?这宅子不是顾将军的?” “是我们将军置办的!荣将军的儿子在前些年战死沙场,又曾在战场上替我们将军挡过一刀,我们将军前不久认了荣将军作义父,所以便将荣将军接到府里给他养老……” 巧荷将守卫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了江瑟谷听。 “那荣将军就没有别的子嗣?” “有,听说守卫说,还有孙子孙女在老家,早些时候顾将军已经派人去接了,说是这两日就能到!” “你可问了那孙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守卫就不知道了!” 江瑟谷微微敛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想着,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巧荷慌慌张张进了屋子,“姑娘,不好了,长平被人抓了!” 江瑟谷猛地站起身,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哥说今日一早有衙门的人找上门,说长平涉及一桩命案,就将人给带走了!” 江瑟谷听了面上闪过一丝暗影,直觉告诉她,这是冲着她来的! 能扯上长平,那就只有顺德那边的事情! 即是顺德那边的事,就与周家书局有关! 周家书局背后是宋家,所以这是宋家出手了? “让你哥哥去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命案,再打听一下带走长平的是哪里衙门的人!” “是!” 顾松寒将手头的事情交接完后,在威远大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领着荣将军回了玉兰巷。 他刚将荣将军安顿好,问冬便前来禀告,“将军,出事了!长平被人抓了,现在满京城都在谣传,说江六姑娘纵容府中小厮仗势欺人,谋财害命!” 顾松寒一下子也想到了宋家。 只是,他比江瑟谷更明确目标。 “你跑一趟顺德,看看丁伟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另外找机会去见一下长平!” “是!” “问夏!” “属下在!” “去查宋家最近可有人出京?” “是!” “春生!” “属下在!” “你去查京中流言的源头!尤其查一下京中各处乞丐!” “是!” “秋生!” “属下在!” “去查京中各大票行钱庄,看宋家近两日可有人取大额银钱!” “是!” 随着四人离去,屋中只余面色阴沉的顾松寒。 宋家…… 他慢慢收紧拳头,眼神狠厉,像是一头待时而发的狼…… 昌平侯府。 昌平侯正如临大敌,“江瑟谷,你究竟在外面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来了!怎么满街都在说你为了强占铺子,杀人害命!” “祖父明鉴,孙女并未做出这等谋财害命之事!” “你没做?你没做人家衙门能带走替你办事的小厮?”昌平侯得气急败坏,“你就是个惹事精,一天不给家里招祸,你心里不痛快是! 我早该将你个孽障给关起来,省得你日日在外惹是生非!” 江瑟谷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按理说,宋家那日能忍下一时之气,便不会在近日与她为难才是! 宋大夫人那边已然对梁少杰动手,该出了胸中恶气! 还是说,他们觉得事情是在顺德,所以毫无顾忌了! 如此这般,倒是要想法子将事情闹到京中,这样宋家也会投鼠忌器! 可如何闹呢? 正想着,她额角一疼,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孽障!还是我将你早些打死的好,省得整日里给你折腾得提心吊胆!” 昌平侯一边说,一边寻着能打人的东西。 “事情还没弄清楚,父亲何至于此!”江三奶奶赶紧上前,“我家阿恣虽性子顽了些,但她绝不会教唆长平杀人!” “不会!?我看她会得很!今天我就清理门户,免得来日她行下大错,给家中招来灭门之灾……” “父亲!我自问我殷家还没有落到囊中羞涩,需要小辈杀人霸占铺子的地步,阿恣的嫁妆我也已为其备下十万金,她实在不必为了一间铺子去杀人,这其中定有隐患,还请父亲明察!” 江三奶奶跪下,又急急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江老夫人,“母亲,阿恣自小就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的性情,您最是了解,她绝不会杀人,更不会唆使长平杀人!” 江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眼含忧郁,“今日之事,怕是那日酿下的苦果!” “那日!?哪日?苏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侯爷觉得能是哪日的事情!?近来,我们侯府和谁家结了怨?” 昌平侯恍然大悟,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懊恼道,“我就说!我就说是个祸患!” 遂又怒气冲天,上前要打江瑟谷。 一直如木头人的江三爷挡在了江瑟谷面前,替江瑟谷挨了一巴掌。 “父亲,与其打死阿恣,不如想想该怎么平息宋太傅之怒!” “对对对,我得亲自登门道歉去!” 昌平侯大步走出屋子,到门口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指着江瑟谷,“你个孽障给我去祠堂跪着!” 而后才匆匆而去。 江瑟谷愣怔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父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当她回过神时,人已跪在了祠堂! 江瑟谷满脑子都是方才江三爷的那一挡,和他说的话。 本来她还愁着怎么将事情闹到京中,父亲的话却轻松解决了此事! 京中都在议论她纵容小厮杀人,而这个时候祖父去宋家赔不是,只要将周家书局背后的东家是宋家,这其中的猫腻,就不得不耐人寻味了! 可这事,要怎么散播出去呢? 不能从昌平侯府任何人的嘴中传出去……最好是从顺德那边传到京中! 她没这个本事! 但有人有啊! “姑娘,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婢子给你去拿!” 巧荷站在祠堂门外,恨不能替。 “巧荷,去找巧莲过来!” “婢子这就去!” 巧荷刚走,祠堂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三十五章 掐我们姑娘算什么本事 “阿恣,我知道这事肯定与你无关,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是信你的,永远信你!” 江瑟谷不用转身,都知道梁少杰现在一定是满脸的故作深情! 她现下烦得很,不想搭理梁少杰,自然也就未曾说话! 梁少杰见她不说话,心中暗恨,面上却还是带着深情款款。 “阿恣,你莫要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你若是觉得心里难受,就哭出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阿恣,我方才去找了侯爷,可是他出府了,等侯爷回来,我就算是跪废这条腿,也要跪得他将你放出祠堂!” “阿恣,无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旁人又怎么看你,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向祖母……求娶你……” “求娶你”三个字说得如情人间的低喃,缱绻深情。 “阿恣,你不是说喜欢在外祖母家的无拘无束吗?等我们成亲后,我们就去保定定居,远离京中的是是非非,可好?” 他的每个字都饱含深情,每一句话也暗含心悦之意。 可他的话没能打动江瑟谷,倒是成功地挑起了江瑟谷埋藏心底的怨怒。 她直直站起身,朝站在祠堂门口的梁少杰走去。 抬手“啪”地一下,狠狠地掴了梁少杰一个巴掌! 梁少杰一个没设防,被打得一个踉跄,竟一头撞到的门墙边,疼得他满脸的深情顿时破碎,只剩被打的羞怒! “梁少杰,你竟敢在我江氏祠堂前大放厥词,说这些有辱我名声的话! 你没有爹娘教,可总念过! 自古至今,婚事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的! 像你这般在祠堂张口闭口就要求娶的举动,是想置我于何地! 今个儿,你既将话说开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以前是我年幼不懂事,被你几句甜言蜜语就给诓骗了,可现在我告诉你,哪怕我这辈子与青灯古佛作伴,也断然不会嫁给你这种巧言令色之人! 再说,我什么身份!你如今只不过是个伤了眼的瞎子,还想高攀我!莫不是你还没睡醒,在做春秋大梦?!” 随着江瑟谷的话,梁少杰的面容越来越扭曲。猩红浑浊的右眼中,翻涌着肃冷的杀意。 只一瞬间,他双手就掐住了江瑟谷的脖颈。 江瑟谷只觉浑身的力气随之被抽走,她用力捶打梁少杰,可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她的反抗,引得梁少杰手上力气越发收紧。 窒息的痛苦使得江瑟谷眼前发黑,神志昏散。 “姑娘!” 一声尖叫,像是火星子迸到梁少杰的手上,烫得他立即松了手。 江瑟谷的身子软软倒下。 巧莲和巧荷赶紧上前,扶着江瑟谷的同时,愤恨警惕地盯着梁少杰。 梁少杰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我……” 眼下的情况,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得狼狈而逃…… “姑娘,你怎么样了?婢子要去告诉老夫人……”巧荷红着眼说道。 喉咙的疼痛使得江瑟谷说不出话来,她贪婪地呼吸着气,在巧荷和巧莲的搀扶下,坐在了祠堂门槛上。 “姑娘,婢子去给你拿水过来!巧荷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 巧莲走后,巧莲又气又心疼地问,“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梁少爷怎么跟要掐死你一样!他是不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 被自己戳了连戳几个伤疤,不疯她才觉得梁少杰可怕呢! 等喝了巧莲拿来的水,江瑟谷连忙交代巧莲,“去找顾将军,请他出手将顺德那边的事情,由顺德传到京中!” 巧莲赶忙去了。 顾松寒听了,自是应下,又让巧莲回去好生安抚江瑟谷,并转告江瑟谷晚上他会过去! 白日里,终究不便!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小姑娘多添麻烦。 随着巧莲的归来,巧荷去了昭泰院,将梁少杰欲掐死江瑟谷的事情禀告给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大怒之下当场晕了过去,周妈妈赶紧命人找大夫,又命人扶江老夫人去床榻躺下。 最后才训斥巧荷。 “你这小丫头,怎么也不知道急事缓说!你明知道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好,梁少爷和六姑娘他们两个人闹别扭,你也不用巴巴过来刺激老夫人!” 巧荷急急辩道:“不是闹别扭!是梁少爷险些掐死我们姑娘……” 周妈妈叹气,“只怕是梁少爷此次受了刺激了!” 巧荷愣怔,“受刺激?” “梁少爷的母亲和父亲,便是因为名下的铺子被人逼死了!他前不久又被人射瞎一只眼,心里本就难受,六姑娘这事又……”周妈妈再次叹气,“你且好生回去照顾姑娘!” 巧荷很是不赞同周妈妈的话,“梁少爷父母又不是我们姑娘逼死的,有本事回去找仇人算账,掐我们姑娘算什么本事! 难受就能拿姑娘出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日后是不是梁少爷一难受就能来掐姑娘的脖子? 那我们姑娘成什么人了! 再说,我们姑娘清清白白的,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又是娇生娇养的,轮得到他一个寄人篱下的欺到我们姑娘头上!” 巧荷越说越气,越气越觉得周妈妈偏袒梁少杰,“不对,婢子得将这事告诉三奶奶去,让三奶奶替姑娘出头!” 巧莲一把拉住回来就喋喋不休的巧荷,“你且安静一会,听姑娘吩咐!” 江瑟谷仍坐在祠堂门槛上,垂首敛眸。 祖母……又晕倒了吗? 祖母一向看重梁少杰,又一向心疼她,知道梁少杰那样对她,一时受不住晕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她心里的烦躁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方才梁少杰不走,又说那些令人作呕的话,她索性趁机刺激梁少杰,有意挑起他的怒火,迫使他动手! 她也算好了时间,知道巧莲和巧荷会很快赶来。 也是故意让巧荷将此事告诉祖母,让祖母看清梁少杰面孔。 但若祖母因此而一病不起,她当真没脸再见祖母了! “姑娘,你莫要忧心,婢子这就唤人去昭泰院,老夫人一醒来,就来告诉姑娘!” 在江瑟谷的颔首下,巧莲回了院子。 她使人去了昭泰院后,又拿了两个冬日坐的厚蒲团,还有一些膳食回到了祠堂。 然,祠堂的院门口多出两个粗使婆子,巧荷正与两人争辩着些什么…… 第三十六章 妯娌 “巧荷姑娘请回,侯爷吩咐了,在事情没查清楚前,六姑娘须在祠堂静心思过!” “可姑娘什么都没准备……” 巧莲上前打断了巧荷的话,柔声细语道:“两位妈妈辛苦!这是我给六姑娘准备的一些吃食,还望妈妈通融,让我给姑娘送进去!” 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了一些碎银,递给了两人,“如今这天,白天倒还暖和,一到晚上难免风寒夜冷,这点银子给两位妈妈买酒吃!” 两个婆子却是没收,“还请两位不要为难我们两位婆子!” 巧莲脸色徒变,“行,东西我不送了,若是六姑娘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婆子截断,“巧莲姑娘不必吓唬我们两个婆子,我们也只是按照侯爷的吩咐行事!没有侯爷的吩咐,这院子谁都不能进!” 见此,巧莲也没法子了,只能拉着巧荷去找江三奶奶。 而江三奶奶则是因为江老夫人又晕倒了,去了昭泰院侍疾。 江大夫人和江二夫人此时也在昭泰院。 说是侍疾,倒也不是真要她们亲自伺候江老夫人。 三人坐在侧间,询问周妈妈的江老夫人晕倒的缘由。 周妈妈只说是因着外面谣传的事忧心,这才犯了旧疾。 众人一听“旧疾”二字,都将头转向了江三奶奶。 提起这旧疾,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殷家在京中设宴,请来许多名门勋贵,原是为了给长女,也就是现在的江三奶奶选夫婿。 昌平侯府难得能收到宴贴,自然也参宴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江三爷竟出现在江三奶奶的闺房,两人衣衫不整,被人撞破。 此事被人传扬,当时江老夫人正在与宋家老夫人谈论婚事,听到这件事,当场晕倒! 殷家虽是有钱,可比起宋家,江老夫人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与宋家继续喜结连理。 江三爷的发妻,本是宋家的长女。 这位宋家女虽是长女,可却是庶出,身子也比她人孱弱。 当年江家因夺嫡站位得了圣心,便赐了这个江宋两家的婚事。好在圣上没有点名,是以宋家才将这位身子孱弱的长女嫁了过去。 宋家长女嫁过去后,没多久就怀孕了,在生产之时流血过多去世了! 江家自然还想再与宋家重新搭上关系,谁知,半路杀出殷氏长女,将两家本商议得差不多的婚事给搅黄了! 江老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自此便落了个忧心盛怒之下,便会晕厥的旧疾。 也因此,江老夫人极为不喜江三奶奶。 江三奶奶这些年受了不少冷待,但好在有江三爷贴心宽慰,倒也觉得日子能将就的过。 可谁知,没过几年,江三爷渐渐变了,近几年,更是留恋花娘! 她心中的委屈无人体谅,如今老夫人一病,一个个又用这种她是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她! 恰逢自家宝贝女儿被冤枉,江三奶奶心中窝火,也懒得作贤惠模样,索性破罐子破摔,“即如此,便辛苦大嫂二嫂了,我先退下了,省的老夫人待会醒来,瞧见我再怒气攻心,便当真是我的不是!”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江三奶奶已没踪影。 “大嫂,三弟妹真是越来越没礼数了!都说长嫂如母,大嫂该好好教导一番了!”江二奶奶温着声音说道。 江大夫人笑笑,“我不像二弟妹那般闲暇,再者二弟妹也是嫂子,不若你去教导一番三弟妹?母亲这边有我照料,二弟妹可放心前去!” 说罢,对江二奶奶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挑唆我和老三家起冲突,你坐收渔翁之利,我是傻了才会听你的话! 江二奶奶也不恼,慢悠悠道:“我自然比不得大嫂有那么多庶女要照料!” 江大夫人顿时气上心头,可只一瞬间,她又笑道:“你自然也不清闲,东城杂货铺的门槛只怕要被你踏破了!” 江二奶奶顿时色变,嘴上却否认着,“我不明白大嫂在说什么!” “是吗?前些日子,我身边的赵妈妈去东家给我办事,在那里看见一个长得跟二弟一样的孩子,赵妈妈便留心去打听了那孩子,你说结果如何?” 江大夫人面上露出些许得意,“那孩子竟和七丫头一般大!你说巧不巧?” 江三奶奶勉力忍住心里的慌乱,“京中孩子何其之多,别说一般大,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也不在少数! 大嫂这般有闲心关注别家孩子,还不如去族里过继一个男孩,或者是和三弟妹商量一下,将霖哥要过来抚养,也免得大哥整日里在外辛勤劳累! 大嫂也别说我多管闲事,实在是大哥有些饥不择食,连我娘家嫂嫂的外甥女都要指染! 好在那丫头机警,大哥没能成事!若不然,就算是看在我们妯娌的份上,我娘家也不会轻易揭下此事!” 江大夫人登时胸口闷堵,像是被馒头噎住了一样! 自家丈夫她是知道的,为了有个儿子,不失侯府继承权,但凡是有宜男之相的女子都想沾染! 可居然沾染到她最瞧不起的曹氏娘家头上,这无疑不是在打她脸! 许久之后,江大夫人才噎气道:“既然那孩子与二弟无关,正好我名下的铺子招人,这便让赵妈妈前去买人!” 江二奶奶脸上的得意之色不见,眼珠转动之间,全是担忧…… 这厢两人的明争暗斗,江三奶奶丝毫不知,她回到院子听闻侯爷不让人给女儿送膳食,气急之下亲自去了祠堂。 “给我让开!” “三奶奶莫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三奶奶要见六姑娘,不若去求得侯爷的同意!若三奶奶要硬闯,那奴婢们只有得罪了!” 江三奶奶又一路踉跄地朝前院小跑而去。 到了昌平侯所在的尚善斋,正好与形色匆匆的江三爷碰了正面。 江三爷一把拦住她,“阿婵,你别去!你先跟我回去!” “不!我要见父亲!” 江三奶奶挣扎着要往正屋去,是以没发现江三爷脸上的疼痛之色。 “阿婵,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当下之急是要先洗脱阿恣纵容小厮杀人的罪名,否则衙门的人迟早要上门抓阿恣!” “阿恣没杀人,他们凭什么上门抓人!” “阿婵,听话,先回去!父亲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方才他去宋府赔罪,却被宋家下人奚落,眼下正在气头上,你别去,免得伤了你!” 江三爷语调温柔,眼含关怀,“你相信我,阿恣那边我会使人照料的!我也绝不会让人污蔑咱们女儿。” 又吩咐娟娘“扶三奶奶回院子”,才神色匆匆地出府去了…… 第三十七章 他看穿了,却心甘情愿 夜色降临。 肃穆的祠堂里越发阴森暗冷。 江瑟谷没有那么死心眼地跪着,而是在蒲团上坐着,透过门,看着天上毫无规律的星星点点。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随着一阵风,祠堂门口面前便站了一个人。 江瑟谷起初以为自己饿花了眼。 当月光勾勒出的挺拔身形向她走进,并从怀里拿出还热乎的烧鸡,蹲下递给了她的时候,才惊觉真有人来了! 可被烧鸡香味冲昏了头的她,手比脑子快得接过了烧鸡,拽了根鸡腿就吃了起来。 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也没人来送东西,看来宋家这次没少奚落讽刺祖父。 若是饿死她,宋家能不计较,想来祖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毕竟,昌平侯府最不缺的就是姑娘! 见她吃得狼吞虎咽,顾松寒眉心微皱,心里腾地一下就烧起了火。 烧鸡吃了大半,江瑟谷才心满意足地喟叹道:“风味居的烧鸡果然名不虚传!”又看向始终不说话的顾松寒,“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棘手?” 顾松寒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糟糕呢!” 江瑟谷不在意地笑笑。 她倒不是不怕死,经过一天的熟思深虑,她认为宋家不会当真对她如何,顶多只是小惩大诫! 前一世,娘亲和兄长都被暗害,而作为最好控制的她,多活了好几年! 眼下,宋家若还想在圣上面前得脸,就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若不是早晨梁少杰说的那一番话,她也不敢这么笃定! 御下不严,纵其杀人,这样的罪名,在旁的勋贵家,可能无足轻重,甚至还能轻巧脱罪。 可昌平侯府没有这个能力! 更何况面对的苦主还是宋家! 这个时候,梁少杰能提出与她成亲去保定生活,可见宋家这次出手,就是想逼得她在京中无法立足,然后带着梁少杰去保定! 好歹是重活一世,即便不能事事如愿,也断不能叫人家这般轻松地拿捏住! “能和我说说,长平现在如何了?可有被用刑?” 见小姑娘在这个关头,还顾念着长平,又想到小姑娘或许会和长平一样被人折磨,顾松寒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见他不答话,却满脸沉重的模样,江瑟谷便明白了。 “你别不什么话都不说,你来总不会只是来给我送烧鸡的!我也需要知道顺德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长平就被冠上杀人的罪名?是丁伟昌死了?” 顾松寒点头,“丁伟昌被人下了毒,丁家的人一口咬定丁伟昌是和长平用了膳之后,才毒发身亡的,春风楼的小二是人证,说丁伟昌是在长平走后,就死在了包间。” 江瑟谷有些疑惑,“不是说书局因为售禁书被查封,怎么丁伟昌没有被抓起来?再说,是你托人请知州出面才买下的铺子,长平又如何会与丁伟昌一起去春风楼?” “你可知丁伟昌是宋家谁的人?” 江瑟谷摇头。 “他是宋家长子宋彦成的人,那个书局也是宋彦成的!” 江瑟谷这才恍然大悟。 前不久祖父才说过宋彦成是吏部侍郎,日后会是吏部的尚书。 吏部又是考核任免官职的地方,所以即便那个书局再不妥,为宋彦成办事的丁伟昌绝不可能入狱! 再者,书局被查封,只怕也是碍于眼前的顾将军重力施压! 涉及买卖,作为书局名义上的东家自然要露面! 长平也就是掉进了丁伟昌,不,是宋彦成的陷阱! 只是……她还有一点想不通…… 江瑟谷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松寒,“敢问将军当时在哪?” 她的眼睛明亮的如夏日的烈阳。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一切的魑魅魍魉都会毫无隐遁! 顾松寒嘴角蕴了一丝苦涩,“你在怀疑我?” 江瑟谷没有答话,冷漠淡然地望着顾松寒。 “我见事情按照预想进行,便离了顺德,前去与西北大军会合。无论你信不信,我绝无心害你!否则,我今夜何必前来?我若有心与宋家联手,又何必命人去查宋家!” 江瑟谷垂眸,羽睫轻颤,“是我一时多心了,还望顾将军见谅!” 这话便是信了顾松寒的解释。 可顾松寒看着她轻颤如蝶翼的眼睫,心里只觉得被人剜了一处。 他知道小姑娘不信他,自始至终,都不曾信他! 能请他出面帮忙,不外乎是因为小姑娘手里没有可用的人,亦在试探他的深浅罢了! 他看穿了,却心甘情愿。 压下心头说不出的黯然失落,顾松寒将他能查到的事情告知了江瑟谷。 “宋家这两日皆无人离京,也没有在票行取大额现银,就是宋彦成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动,甚至京中的流言也与宋家无关。” 江瑟谷讶异,这意思是陷害她的不是宋家? 顾松寒也想不通这里面藏着怎样的门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江瑟谷皱眉问:“你说流言和宋家无关,那可查出与谁有关。” “是兵部尚书府的小郎君吴飞涛传出来的……” 吴飞涛? 江瑟谷在脑中搜索着信息,可她当真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 这些年她最多是和宋玉慧她们有过口舌之争,蛮横的名声也是因此而被以讹传讹。 若无人寻事,她断然不会无事生非地招惹别人! 再者,吴飞涛可是男子,别说私下了,就是宴席上他们也从未与其交涉过! 无交涉,哪来的恩怨? 没有恩怨,他为什么会落井下石? 难不成是宋彦成指使的? 像是知道她的猜忌,顾松寒又道:“近几日,宋彦成与礼部尚书没有往来,身边的小厮也未曾与尚书府的下人有过交集!” 那吴飞涛这个王八蛋做什么争对她! 讨好宋彦成? 他爹是兵部尚书,似乎没必要! “江六姑娘细细想想,若不是正面起了冲突,会不会是江六姑娘无意间得罪了兵部尚书府的姑娘?” 江瑟谷白了他一眼,真当她是惹祸精不成! 没事她招惹人家姑娘做什么! 除非是吴家姑娘说了娘亲的是非……可吴家姑娘什么样,她连见都没见过,就是去宋府赴宴,人家都是只和郡主县主一起说话,她哪里就能凑得上去! 再说,前一世也没听说吴家和宋家联手…… 吴飞涛这个王八蛋,如此针对她是为什么呢? 第三十八章 江六姑娘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江瑟谷越想越觉得脑子就跟浆糊一样,最后在一团黏稠当中,什么都没理出来。 “我已经派人去查吴飞涛了,只是眼下我身边人手不足,怕是没那么快查出头绪。” 他已不属于威远大将军旗下,是以军营里的人他无权调动,今天让春生他们去查那些,威远大将军还好生发了一顿火,并将春生一干人员召回军营。 去往保定的人,还是他去了军营求了许久,威远大将军才同意办完事情才召其回营。 唯有问冬自愿放弃军籍,留在了他的身边。 还有军医,他本不属于西北大军,自然也不用回营。 江瑟谷不知其中缘故,面露赧然。 自己疑东疑西,却将人使唤得身边都没人可用了。 确实有些不厚道! 可她真的怕了……怕自己再次识人不淑…… 再等等! 若是保定那边无事……若在这个节骨眼,他未向殷家动手,她就姑且信了眼前此人! 若是他趁机重创殷家,最起码三位舅舅如今还在,必能护住殷家不重蹈覆辙! 江瑟谷站起身,“多谢顾将军出手相救,若将军哪日有难,我定全力相助!” 说罢,便要恭恭敬敬地给顾松寒行礼。 顾松寒一把扶住她抬起的手腕,“我帮你从来不是为了感谢,只求心安!” 江瑟谷呆了。 手腕被扣住的地方,有独属男子霸道灼热的温度一丝丝地沁入她的肌肤,在她身体里乱窜,窜得她心神大乱,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是顾松寒先收回了手,握拳放置在了背后,轻咳一声,“我现在不是什么将军了,圣上让我去北城当值。” 江瑟谷的脑子还是有些迷糊,只能点头以示她知道了。 见她一副迷糊懵懂的娇痴样,顾松寒握拳的手紧了紧,不知怎的就说了句,“暂任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似乎是带了些显摆的意思。 当初,他就是在北城被人欺凌,小姑娘让他先活出个人样再报仇! 如今,倒是应了小姑娘之言! 见小姑娘没有任何崇敬之色,顾松寒尬然地岔开话题,“西北大军中有一荣将军,今年已过半百,想来不是江六姑娘要找的人!荣将军的孙子,我也已命人接来,过几日便能入京了。” “巧莲和我说了!敢问将军……敢问指挥使……” “顾松寒,我的名字!江六姑娘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江瑟谷讶然。 她怎好称呼他的名字! 她又不是他的长辈! “还是称呼顾公子!敢问顾公子可知荣老将军孙子的名讳!” 顾松寒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还有种像是吃了酸黄瓜一样的情绪。 见他不答,江瑟谷以为他不知道,“既然将军……顾公子不知,我等他来之后再上门询问!” 这下顾松寒心里彻底酸了! 小姑娘亲自登他家的门,必然是要为了见他才行,怎可是为了旁人! “荣滇。他的名字叫荣滇,不叫荣定!” 顾松寒说得一字一顿,生怕江瑟谷听混淆了。 荣滇? 荣定…… 荣定会不会是表字? 我朝规定,男子及冠之时便可取表字…… 想到这,江瑟谷盈盈水眸中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巴掌大的脸庞因此像是绽放的娇花般柔美清丽。 “顾公子可知容公子年方几何?” 顾松寒不想承认自己小鸡肚肠,可在看到江瑟谷对他和未曾谋面的荣滇不同态度之下,脸色就黑中带绿了! 人都没见,就问年纪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合八字定日子了! 不过想到自己查来的消息,顾松寒很是大方地回答“十七……”,又提供了一个消息,“听闻,他在老家已与一位姑娘定亲,此番入京,也是想让荣老将军帮忙操办婚事。” 江瑟谷一怔。 荣定大将军一直孑然一身,不曾娶妻。 莫不是……荣滇并非荣定? 她脸上的笑意如斑驳的漆,一点点剥落。 见此,顾松寒没有预料中的欢喜,心中反倒越发烦闷。 “夜色已深,我先回去了!” 没走几步又道:“因此事与宋家无关,流言之事我便按下了。以免引起宋家不满,多添是非。” 江瑟谷嘴唇微动,还未说出话来,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她遥望远方暗沉的天际,眸子里全是沉重的烦忧。 自己虽能确实宋家不会将自己如何,可吴飞涛这个异数却不好说! 但愿顾公子能快些查出吴飞涛的目的…… 随着旭日东升,顾松寒来到了北城兵马司入职。 能在五城兵马司混口饭吃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突然来了个没有根底的人,自然是有人不服。 所以,顾松寒一入北城兵马司,明显感受到周围不怀好意的眼神。 更有人直接杀到他的面前,说要与他单挑。 此人样貌普通,眉眼深邃下长着鹰钩鼻,看人的时候,自带一抹阴沉之色。 若是没猜错的话,此人应是副指挥使——尹泰成。 威远大将军嘴上虽百般气他,可昨日交接之时,命人将北城兵马司一些重要的人物信息交给了他。 尹泰成是光禄寺寺丞之子,力大无比,曾在河套边界巡检司历练过,后来因着腿部受伤,家中母亲惦念,才被迫调入京中。 相比京中的一些膏粱子弟,算是有些真本事的。 也因此也多了些傲然,比其他人更看不上他这个毫无根基之人! 即便是上过战场,有点军功又如何,京中之人可都是不认的! 顾松寒在军中历练数载,自是知道此番不应战,日后底下之人难能服他! 不但要应战,还得赢下此战才可。 在一帮人的鼓噪下,两人来到了兵马司的操练场。 “可别说我欺你是个新人,这里的武器你随意选,顺便给我也挑上一个!” 尹泰成的口气很大。 但熟知他的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尹泰成十八般武器皆用的得心应手,这才在北城隐隐有赶超指挥使的势头。 顾松寒紧了紧腕袖,“顾某的刀枪从不对准北魏之人,我们就点到为止,十招之内见真章!” “好生狂妄!即使如此看招!” 尹泰成话音一落,赤掌劈向顾松寒。 顾松寒不躲不闪迎了上去,双手锢住劈来的厉掌,脚下步伐微移,身子转动,欲将尹泰成过肩摔至地上。 这时尹泰成双脚用力,夹住了顾松寒的左脚,左肘朝顾松寒腰间击去,被禁锢的右手突然发力,成鹰爪之势欲钳顾松寒的脖颈…… 第三十九章 三个男人拥挤在一辆马车里 顾松寒若此时松开一只手,他的脖颈便成了软肋,尹泰成擒住他易如反掌。 他腰上虽有伤,但有软甲护体,即便是伤口被击得裂开了,他还有反击的机会。 两害相较取其轻。 顾松寒死死防守脖颈,身子同时向前倒去,意欲将尹泰成压制住,也抱着一丝尹泰成会因为身子后仰而收住左手攻击的侥幸。 尹泰成还未倒地,顾松寒腰间就已传来剧痛,他咬牙忍住,与此同时趁倒地之势头猛然砸向为护头部不着地而一直抬着头的尹泰成。 尹泰成左手迅速上抬掐住顾松寒的脖颈。 顾松寒亦松手,两手成拳往尹泰成额角击去。 待尹泰成反应过来欲拼死反击之时,额角却未传来预料中的重击,只传来微痛,再抬头看向被自己掐得满面涨红的顾松寒,一时怔住。 就这一刹间的愣怔,顾松寒脚尖用劲,迅速抬腿压制在他的胸口,并左胳膊抵住尹泰成的脖颈,右手勾拳只抵在他的左额角,并未击打。 尹泰成神色微恼,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我输了!” 顾松寒这才松气起身,并朝尹泰成伸手将他扶起,“承让了!” “你方才为何手下留情?” “切磋之前我便已说过点到为止,再说你我只是同僚之间的切磋,无须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见顾松寒果真在十招之内就击败,在五城兵马司中有铁拳王之称的尹泰成,目光中再无之前的不屑,纷纷上前拍马献媚。 尹泰成见此,冷哼而去。 顾松寒在众人的带领下见了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因着今日需校勘街市,是以他与指挥使匆匆见了一面,便跟着去了街市。 五城兵马司每三日便需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时其物价,以此维护市场公平交易,避免有心之人扰乱市价。 这一忙便是一天。 待到下值之时,还未走出府衙的顾松寒被人围住。 “顾副指挥使,今个儿您才来,属下请您去六味斋吃酒,就当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不必了!今日兄弟们辛苦,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改日,我请你们去天香居吃酒!” 相比六味斋这样的蝇头小店,众人更向往京中最好的酒楼天香居,是以一个个自然不再缠着顾松寒,纷纷朝顾松寒拱手告辞。 最后只剩两人一脸笑嘻嘻地说,“属下与顾副指挥使同路!” 顾松寒看着两人,目光闪烁间划过寒芒,“你们也住玉兰巷?” 其中一瘦高个答道:“是!” “那便一起!” 顾松寒正要去牵马,瘦高个上前阻拦,“顾副指挥使腰间有伤,还是别骑马了,免得伤口再次绽裂,影响恢复!” 他腰间在顺德受得刀伤还未痊愈,早晨与尹泰成比试的时候又被击中,伤口裂开后因着公务又未能及时包扎,中午的回衙休息的时候,伤口已不流血了,他只匆忙上了伤药,就未曾再管。 眼下确实不易再骑马! 见他不说话,瘦高个又道:“属下这就去雇辆马车!” 而后便有了三个男人拥挤在一辆马车里的尴尬情景。 另一个身材匀称,干净清爽的青年小声嘀咕,“瞿少武,你这赁的马车也忒小了,指挥使都快伸不开腿了!” “你能耐,方才你咋不去赁马车?” 瞿少武想想自己瘪了的荷包,一时间还有些肉疼! 但转念一想,花点银子能和顾副指挥走得近一些,值了! 但被清爽青年这么一说,顾副指挥使别以为自己舍不得银子! 这个邵正南,蹭老子马车,还暗戳戳地在顾副指挥使面前上老子眼药,哼!老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顾副指挥使,不是属下小气,实在是附近没什么大马车,您将就将就!”而后用脚尖踢了踢邵正南,“说你有没眼色,你还知道马车小!说你有眼色,你说你知道马车小,还跟着上来!上来也就罢了,不跟车夫一起坐外面,挤进来做什么?” 邵正南面上一窘,讪讪道:“我这不是怕顾副指挥使坐马车闷得慌,想给顾副指挥使说些衙门里的事解解闷!” 说完,心里暗夸自己聪明,嘴上就说起了衙门里近日的趣事! 自然也没少给人穿小鞋,借此来凸显自己的尽忠职守! 可连说几件事,都见顾副指挥使的兴致不高,邵正南有些说不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瞿少武垂眸暗思,少顷开口道:“顾副指挥使您才来,是不知道有些人看着做事兢兢业业,可一旦偷起懒来,你是防不胜防!就说甲组有一个人,一说要巡逻,那个积极,谁要抢着去,他就跟谁急! 后来才知道,他是借着巡逻之际,跑去献殷勤,没多久就抱得美人归,气煞一众同僚,同时也引得众人纷纷效仿!在衙门里是引起了极大的弊端,好在指挥使及时制止,要不然我们北城兵马司就成了京中的笑话了!” 本觉得车内聒噪,险些压住不住想动手的顾松寒,稍稍有了点兴趣。 见此,瞿少武像是明白了什么,说得更欢了。 “本来都差不多歇了心思,可近来丙组也有一人,借着查案之名,整日在往外跑,本就是个偷盗的小案子,可他倒是连查了好几日,天天见不到人,我们还真当是遇见大案子了! 可不承想,最后人家苦主自己找到罪魁祸首,扭着人上了县衙,还和县衙的人抱怨我们北城兵马司办事敷衍,弄得我们北城兵马司好生一顿没脸!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小子是为了女人整日往城外跑!” 说到这,瞿少武到底又发了句牢骚,“人家家世硬,指挥使知道了只面上训斥了两句,这事就算是接过去了!这要是别人,指挥使定是不能轻饶了!” 顾松寒饶有兴趣地问了句,“此人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邵正南赶紧抢先答不是,“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指挥使除非脑子坏了才会为难他!平日里,指挥使和另外两个副指挥使只差没将人供起来!” 兵部尚书的儿子? 莫非是吴飞涛? 第四十章 上了贼船 瞿少武恨恨看了一眼邵正南,补充道:“他是兵部尚书的幼子吴飞涛。 因是幼子,深受家中长辈疼爱,养成了顽劣性子,经常捉弄京中贵女。 吴尚书为了管辖幼子,不让其闹出大麻烦,这才将人送进了北城兵马司。先在这历练几年,就可顺理成章地入兵部,到时候有父亲兄长看顾着,便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果然是他! 追着女子经常去城外……莫不是去了静月庵? 所以,败坏江六姑娘名声,是为了给宋家姑娘出气! 这倒也说得通! 既然宋家查不出所以然,那事情是不是都出在了这个吴飞涛的身上? 丁伟昌之死也是他为之的! 或者说,这个一开始就针对小姑娘的局,是吴飞涛设下的! 那这个吴飞涛可就不是一般的纨绔了。 “吴飞涛为人如何?” “很是不着调!做事是想一出是一出,当值也是懒懒散散,叫人看着气闷!” 这样的人做事应当不严谨才是! 可问冬在顺德却未查出异常,就是京中流言春生也查了许久,才查到一个碎嘴妇人的身上! 像他们男子行事,一般不会想到去寻妇人,大多要么是寻乞丐,要么就是自己人在茶楼撒播。 找碎嘴妇人,倒像是女子的手段! 思此,顾松寒幽深的眸中急速划过一抹阴鸷。 瞿少武和邵正南面面相觑,不知副指挥使为何突然变了脸。 难不成叫吴飞涛给气的? 邵正南朝瞿少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再想些事情说,免得顾松寒将气撒在他们身上,也免得明日顾松寒寻吴飞涛的麻烦! 他们自然是乐见吴飞涛被收拾,可要是让吴飞涛知道是他们给他穿的小鞋,有的是排揎等着他们! 指不定,他们手中的饭碗就不保了! “顾副指挥使,您可千万别生气!不值当的!属下再给你说说别的趣事!话说……” 顾松寒打断他,问:“你可知吴飞涛出城是为了见谁?” “这、这我哪知道啊!”瞿少武讪讪笑道,“这事被指挥使捂得严严实实,属下就是个小卒,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说到指挥使,也是个大情圣,当初为了追娘子可没少花心思!邵正南,你说是不是!” “啊?哦,是是是!这可是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一大谈闻……” “吴飞涛是不是去了城外静月庵?” 瞿少武嘴角一抽,心里暗骂自己说什么不好,非扯到吴飞涛身上! 邵正南更是瞪着他,一副怪责的神情。 见两人都不答话,顾松寒又问:“与宋太傅府上的姑娘有关?” 瞿少武和邵正南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指挥使可是发下话,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不但是因为顾忌吴尚书,还因为此事牵连了宋太傅。 瞿少武此番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他不过是见顾副指挥使似乎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便投其所好想多说点。可能是平日里对吴飞涛腹诽的太多,一时没过脑子,就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如此,顾松寒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再见两人一脸灰白,急缺人用的顾松寒决定暂且将这两个不怎么聪明的下属,视为自己人。 “你们不用担心,此事我不会同别人说起,更不会去找吴飞涛的不痛快……” 还不等两人欣喜地表达心中的感激,便又听到顾松寒说,“只要你们按我的吩咐行事,我自然不会让别人动你们,日后只要我有肉吃,便不会给你们汤喝!” 话似乎是好话! 他们也如愿地达成了今日的目的——成为顾副指挥使的心腹! 可他们怎么有种上了贼船一般的错觉? 很快,错觉变成了真实感受! 当顾松寒让瞿少武和邵正南去他家用晚膳时,两人甚是欣喜。 可当他们听了问冬一连串的禀告后,整个人都傻了…… “将军,属下查出吴飞涛就在将军如今所在的北城兵马司当值,宋家二姑娘被送去静月庵的当日,吴飞涛就去了静月庵见宋二姑娘。 后来吴飞涛身边的随从让人一直盯着江六姑娘,更是尾随长平去了顺德。 属下还查出,吴飞涛近来在福昌票行取了五千两银票……” 这就真相大白了! 难怪在宋家查不出东西,敢情丁伟昌就不是宋家指使人去杀的! “将军既然还有私事要办,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瞿少武说完,便要溜之大吉。 邵正南紧随其后要跑。 顾松寒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并未阻止,“既然你们不想为我做事,我也不勉强,只是我向来对不是自己人,又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不会那么仁慈!” 语调漫不经心,可一番话说得瞿少武和邵正南两人心惊肉跳,哪里还敢跑! 得嘞,上了贼船,跑不掉了! 顾松寒又吩咐问冬再跑一趟顺德,“你一个人只怕短时间查不出什么,去问徐城阳要些人!” 问冬应是而去。 瞿少武在心里衡量了片刻,便抱拳跪地表忠心,“只要顾副指挥使需要属下,属下愿意肝脑涂地!” 邵正南见此,也赶紧跪下说自己也愿意为顾松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今日起,我要你们俩盯死吴飞涛,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瞿少武和邵正南没想到,一上来的任务就这么刺激! 可有什么法子,谁让他们自己撞上来的呢! 待两人离去,门房来报巧莲过来了,说是现下无人能进祠堂,昌平侯也不允许任何人送吃的给江瑟谷。 顾松寒本欲处理伤口的手一顿,又匆匆穿好衣服出了府。 顾松寒先是去了八里香买了些江瑟谷爱吃的糕点,之后,又跑了几处,买的都是江瑟谷爱吃的东西。 最后又跑了一趟六味斋,见是家夫妻俩人开的蝇头小店,倒也没立即离去,而是问了招牌,得知是蟹壳黄后便买了些。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捏油皮,包酥油,揿扁后包馅,动作一气呵成的同时,陪着笑脸道:“客官稍等片刻,这蟹壳黄要现吃现烤才有滋味!” 顾松寒见此有心想离去,店老板笑呵呵说:“我和我娘子是徽州人,这蟹黄壳是我娘子祖传的手艺,保准不虚客官此番等待!” 边说边帮着自家娘子将做好的蟹壳黄放入炉子。 许是一心二用的缘故,他不小心让炭火灼了一下。 老板娘顿时被激怒,顾不得还有客人,怒气冲冲斥道:“你看看你,毛手毛脚的,谁让你弄了!整日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起开!快去拿凉水冲一冲,然后找烫伤药抹上!” 店老板先是和顾松寒告了罪,才扯了扯老板娘的袖子,“你小声点,别吓着客官!我就是不想你累着,想帮帮你……” “帮帮帮,帮什么帮!我看你是帮倒忙才是,别站在这碍事,快些去涂药膏,省的明日又有借口不洗碗!” 店老板赧然道:“我哪知晓烫伤药被你放哪了,你去给我拿!” 老板娘嘴上仍旧嘟囔着店老板的笨手笨脚,可脚下没有半点耽搁地去了后院。 店老板老实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边将剩余的蟹壳黄生坯放入炉子,边说道:“客官见笑了!别看我娘子凶悍,可我一旦受伤,第一个红眼睛的人便是她! 男人有时候就得显得笨点,这样才有人疼! 当然,人是相互的,她疼我,我可不得加倍疼她!像这种手要放入火炉中的危险伙计,我自然不能让她来!” 顾松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有些不太明白。 老板娘很快就拿来了烫伤药,见桌子上的蟹壳黄不见了,又开始埋怨,“谁让你又瞎动的,把手伸出来!” 店老板将烫红的手伸过去,老板娘嘴上虽仍丝毫不留情面地数落他笨,可声音却带着江南雨水的柔情。 见此,顾松寒觉得自己似乎有被冒犯到,可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被冒犯了…… 第四十一章 我自然紧张江六姑娘 江瑟谷自早晨醒来看见身上盖得男子大氅,便知她睡着之后顾松寒又曾来过。 心下微暖,却还不忘提醒自己别被糖衣炮弹迷晕了头! 吃了昨晚剩下的小半个烧鸡之后,江瑟谷就是一整日的枯坐! 她无论是喊自己口渴还是饿了,外面的婆子皆是不为所动。 无人理她,她只能躺在地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细细回想,看是不是自己遗落了哪里。 直至顾松寒再次前来…… “饿了!是我的不是,想得不够周全,昨日未曾给你多带些东西! 今日我买了你爱吃的糕点,还有你爱吃的香椿炒鸡蛋,和一盘子蒸苦菊,晚上不易吃太油腻,我就给你买了碗淮扬馄饨!” 边说边将东西一一摆在江瑟谷面前,最后拿出了蟹壳黄,“我听同僚说京中有家六味斋的小馆子,就去看了看,里面的老板娘是徽州人,想来做的蟹壳黄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就买了几个来给你尝尝!” 顾松寒自己不知道他在说“蟹壳黄”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亮。 江瑟谷见此,便先拿了一个蟹壳黄吃。 蟹壳黄酥松咸鲜,后味略含丝丝甜味,吃起来确实可口得很,比她在祖母那里吃到的都好吃! 若是自己能做这样的蟹壳黄孝敬祖母,祖母吃得舒心了,是不是身子也能好一些! “怎么样?好吃吗?” 江瑟谷点头,又拿了一个吃。 顾松寒又将身上的水囊解下。 因触碰到了伤口,他吸了一口凉气。 江瑟谷接过水囊,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色,赶紧起身,“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本来身子笔挺的顾松寒,霎时就微微佝偻着,嘴上说着没事,右手却已扶上了腰。 江瑟谷顺着动作看了过去,见顾松寒腰间的衣衫相比别处微有不同。 她低头伸着食指触摸上去,微硬且潮,还隐隐有血腥味。 顾松寒被她这样靠近,鼻尖尽是女儿家的馨香。 因江瑟谷垂头,顾松寒看到了她青葱嫩藕般的脖颈,珍珠耳坠在虚空中一晃一晃的,调皮又撩人。 顾松寒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沉静的眸子里多出几分温度。 “你受伤了?” 江瑟谷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相比她的慌乱,顾松寒显得镇静的多,“没事,小伤!” “怎么会没事,这衣衫摸着还有些湿,定是伤口还在流血!你快些回去,让人给你上药!” “无碍的!以前在战场上,受得伤比这严重得多了,照样能上阵杀敌!” 顾松寒说得轻飘飘,可目光却沉沉地紧盯江瑟谷。 江瑟谷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听他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又气又急,“以前那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被迫无奈,如今你又不急着杀敌,还有什么比你身子更重要!” “你……” 顾松寒脱口而出。 江瑟谷愕然抬头,对上了顾松寒的目光灼灼。 他的眼神专注、柔情。 江瑟谷心间一惊,脸颊隐隐发烫,她下意识地低垂眼睫,满是窘迫地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离得顾松寒远了一些。 见她含羞带怯却疏离的模样,顾松寒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开,放在她的面前,但又怕吓着她,只能暂且委屈自己。 “江六姑娘不必如此惊慌,我的意思是,巧莲说你一整天滴水未进,你于我有恩,我自然紧张江六姑娘! 且,我身上的伤我心里有数,于性命无碍,自然就先紧着给江六姑娘送膳食!” 江瑟谷听着他的解释,心中有种解释不清的感觉,很是烦乱,却也不知在烦些什么! “顾公子还是保重身体的好!” 言语间,有赶人的意思。 “今日我除了给江六姑娘送膳食,还有一事要相告,我猜测丁伟昌的死和吴飞涛有关!”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宋家姑娘!” “宋玉慧!” 江瑟谷下意识就想到了宋玉慧身上。 只有宋玉慧有那个心机能设此局。 “江六姑娘猜得不错,吴飞涛在宋二姑娘入静月庵的当日,就曾去见过宋二姑娘,而后便让人盯着江六姑娘的一举一动!后来尾随了长平去了顺德……” 说到这,他歉意地看着江瑟谷,“都是我太自信,以为事情都处理好了,只剩走个交易流程,就一时大意地离开了顺德。若是我多留片刻,他们就不会有机可乘!” “这怎么能怪你!再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无须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我已经派人去顺德找线索,长平那边目前没有松口,顺德那边的府衙暂且不会对你如何……” 顾松寒眉眼间蕴着忧虑。 这种忧虑从得知此事与吴飞涛有关后,越发沉重。 “可保不齐有人向顺德府衙施压,届时,即便长平不指认我,也会有人以长平是我的人,而将我带去顺德问话。 一旦离了京中,去顺德的路上,就有机会对我下手! 或马车发生意外、或遇到强盗土匪,又或者遭遇采花贼…… 总之,宋玉慧要我非死即伤!” 听着江瑟谷平静地说出种种险境,顾松寒面上徒然阴鸷冷厉起来,“我不会让你发生任何意外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战场上刀剑发出的碰撞,冰冷而危险。 但江瑟谷却觉得每一个都似春雨,温和轻柔地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心田。 有人护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江瑟谷既憧憬又害怕。 谁不想被人明目张胆的偏爱…… 但若这种偏爱是伪装…… 江瑟谷慢慢冷静下来。 查一件别人蓄意已久的事情,定不是一日两日就可的。 如今距长平被抓走,已有两日。 宋玉慧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继续等下去。 “既然吴飞涛为了宋玉慧能做到伤人性命这一步,我倒是也挺好奇,若是宋玉慧有危险了,他又会怎么做!” 顾松寒瞬间便明白了江瑟谷的意思,“我这就去将人捆了!” 说着便要走。 江瑟谷下意识拉住他,“你身上有伤,让别人去!” 顾松寒眉间微微一动,嘴角高翘,使得一向稳重老成的他多了一丝少年该有的青春飞扬。 “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让你有事!” 春日微凉的月色下,他成了最耀眼温暖的存在…… 第四十二章 多谢吴公子垂怜 月明星稀,城外静月庵,后门小溪旁,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女。 少女生的眉目如画,身姿纤巧,一身素白衣裙越发衬得她弱不胜衣。 此人便是被送来静月庵已经十二日的宋玉慧! 这些时日,她度日如年! 好在吴家小郎的出现,才让她满腔愤火有了发泄的地方! 若是以往,她自然不会搭理吴家小郎,可她需要有人替她出气,这才屈尊纡贵和吴家小郎周旋一二。 好在这人倒也能成事! 连静月庵的小尼姑今日都知晓了,昌平侯府的六姑娘纵容小厮谋财害命的事情,可见城里定也传得沸沸扬扬。 事发两日,昌平侯又曾去宋府求饶。 祖父不会不知这里面有她的手笔! 但祖父却未遣人来训诫她,可见祖父是赞成她这么做的! 既是如此,她也该让江瑟谷知晓她的厉害。 太阳下山之前,她遣身边丫鬟去给吴飞涛递了话,说晚上在老地方见面。 一阵阵带着溪水凉意的夜风,吹得未着披风的宋玉慧直打哆嗦,雪白的面庞上染了怒气。 这个吴飞涛怎的还不来! 正当她在心中咒骂吴飞涛之时,身上一暖,一件带着男子气息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随即,她脸上的厌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娇柔羞怯。 她转身,妙目含烟地看了一眼吴飞涛,纤腰轻轻一福,娇娇柔柔地唤了声“吴公子……” 吴飞涛赶紧抓住她纤细的柔肩,“慧娘莫要与我这样见外!” 宋玉慧恼怒他的不尊重,面上却只羞涩地说,“吴公子,你……” 声音如她身姿一般纤弱柔美,又带着几分撩人心弦的意味。 吴飞涛自知孟浪了,可见宋玉慧没恼,反而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自然舍不得松手,反而是更加大胆地将人往怀里一带! 宋玉慧这下当真恼了! 因着还指望吴飞涛替她办事,暂时不能撕破脸皮,只能嘤嘤噎噎地哭起来。 听到她的哭声,吴飞涛赶紧松了手。 低头看着水打梨花般的宋玉慧,在月色下,脸色甚是苍白,再配上泪盈于睫,欲坠不落的模样,他心中一软,连连赔不是,“是我一时孟浪了,慧娘别哭,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唐突!” 宋玉慧睫毛轻颤,轻咬粉唇,好一副受了委屈,但是我不说也不怪任何人的样子。 吴飞涛又是一阵小意告罪,更是抬手打自己的脸。 “你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左右我已是失了名声的人,不再是京城人口相传的贵女,你不尊重我,轻贱我,也是情理之中!” 宋玉慧说着,难过地转了身子,语调哀婉无助,可面色却冷沉如月光照不到的溪底。 “不,你在我心中永远都如仙子一般!都怪江瑟谷那个野丫头,是她当众恶意中伤你,是她害得你沦落如此!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宋玉慧又转回身子,恢复了之前的楚楚可怜,略带慌张道:“今日我听下山采办的小尼说,现在城里都在传江家六妹妹纵人行凶,闹出了人命,我今夜约你来,就是想问你此事可是与你有关?” “不错!她将你害得如此凄凉,我自然不能放过她!” “我不凄凉,我是甘愿余生与青灯古佛作伴,你快些收手,莫要再去伤害江家六妹妹!若叫人查出此事与你有关,再细细一查,你与我的关系,你这辈子就完了!左右我这辈子已没了指望,我不想你陷入与我一样的困境!” 吴飞涛听了,心里如寒冬腊月喝了热水一般熨帖。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爹是谁?只要我不犯造反这样的谋逆大罪,谁也奈何不了我! 再说,毒杀丁伟昌的人又不是我,我最多就是撺掇她人散布顺德的事情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人查到我的头上,也只是我一厢情愿地钟情于你,见不得你被人欺辱,这才行了落井下石之举!” 听吴飞涛再一次保证不会牵扯出自己,宋玉慧这才安心。 只是一想到江瑟谷还在家中安然无恙,只是名声稍损,一旦昌平侯府出面说那小厮是偷了主家财物潜逃至顺德,杀人夺店之事,皆与江瑟谷无关,日后江瑟谷仍旧逍遥自在,宋玉慧心中怒火就难以平息! 思此,她眼眸中再次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姿若扶柳地朝吴飞涛又行了一礼。 “多谢吴公子垂怜!慧娘也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慧娘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若慧娘名节未被污蔑,慧娘就……” 她的脸蛋顿时红了个透,眉目寂寥地看着吴飞涛,“终是我们无缘!” 很快就垂下了头,随之一颗豆大的泪珠落下。 吴飞涛听得心都碎了,再顾不得什么礼节,一把抓住宋玉慧的手,“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你,只要你愿意,我立马求了娘亲上宋府提亲!” 宋玉慧气怒地抽出手,悲痛道:“我在意!我不要一身狼藉地嫁人,我不想我未来的夫君在外因我受人指点! 我好恨! 究竟是谁要这么败坏我的名声!为什么我要沦落至此!而罪魁祸首却能安然无恙! 吴公子,我好恨啊!” 看着满是委屈悲愤又无助惶恐的宋玉慧,吴飞涛对于江瑟谷的怨怼直冲脑门。 “慧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伤害你的人活得恣意!你且看着,等明日顺德府衙便会来人将她带走。 京中去往顺德的路虽不遥远,但总得行上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足矣!” “吴公子,你要做什么!”宋玉慧一张俏脸再次白了,“我不要你为了我冒险!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背上人命!” “慧娘放心,我不但不会惹上人命官司,还会让昌平侯府忍声吞气地不敢将此事闹大!我要让江瑟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达到目的宋玉慧又假意劝了几句,便催促吴飞涛走。 吴飞涛恋恋不舍,贪婪地盯着宋玉慧,“我可能得好几日都无法前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听他近日不会再来,宋玉慧万分欣喜,毕竟见多了,总是会惹人猜忌,还会引来诸多麻烦。 只是面上的功夫还得做全了。 宋玉慧目露哀伤到:“吴公子是不该来见慧娘这样名誉扫地之人……” “不是的!”吴飞涛赶紧解释,“今日我一早就出城了,只是刚一出城我就发现被人跟踪了,那两个人也是笨,哪有跟人跟地那么近的,所以又回城将人甩了才来的!” 宋玉慧的脸色顿时不好了,蠢蛋两个字还没骂出,一道黑影掠过,面前的吴飞涛身子软软倒地,下一刻,她脖颈一痛,也陷入了昏迷…… 第四十三章 倒也门当户对…… 顾松寒从不远处的大树后现身走近,眼神冷冷看着地上的一对狗男女,而后看着一人敲晕一个的瞿少武和邵正南。 两人正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讨好又害怕地看着顾松寒。 顾松寒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瞿少武和邵正南皆在心中哀呼:完了! 他们受命监视吴飞涛,有意露出马脚,让吴飞涛别作死,谁想吴飞涛非做茅坑里打灯笼的事,还将他们的一番好心给说出来,坑害他们哥俩! 真真是气煞我也! 瞿少武咽了口口水,干干地笑了两声,“顾副指挥使,这人平时做事看着不怎么的,没想到谨慎的很!属下能力不足,还请顾副指挥使费心教导,日后好替顾副指挥使效犬马之劳!” 顾松寒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将人带走!” 瞿少武和邵正南一人一个,将地上的宋玉慧和吴飞涛背起,跟在了顾松寒身后…… 一个时辰后。 瞿少武发现顾松寒带着他们围着静月庵打转,起初以为是别有深意…… 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瞿少武发现他们仍在打转,体力不支地他,壮着胆子道:“顾副指挥使,您这是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 “想好了,只是觉得天色尚早,今日月色正好,便起了赏月的兴致!” 啥? 赏月? 那何必带上他们啊?! 他们身上还背着个人呢! 似是看出他们的疑惑,顾松寒凉凉道:“走路使人头脑清晰,不易行错事!” 感情这是顾副指挥使惩戒他们的办事不利呢! 瞿少武和邵正南彻底没了脾气,认命地背着人,踏上漫漫长路。 这次顾松寒倒没有再溜他们,而是带着他们下了山。 瞿少武和邵正南大松一口气,可随着城门口越来越近,刚松的那口气再次提起。 “顾副指挥使,您这是要入城啊?” “嗯!” “就这么入城?” 顾松寒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我们这还背着人呢!” 顾松寒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吴飞涛和宋玉慧,冷声道:“把人丢这,衣服给我扒了!” “啊?” 顾松寒不管两人的质疑,又道:“你们在这守着,别叫这两人天亮之前醒了!还有,若是有人来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瞿少武和邵正南愣愣摇头。 “总得有人送他们回去,若是你们愿意送他们回府,也行!” 说罢,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径自离去…… 踏着月色,顾松寒再次来到昌平侯府的祠堂。 江瑟谷松眼朦胧间,见他衣着未换,眉心皱了皱。 然而,她还没说话,就被顾松寒丢出的一个消息惊住。 “丁伟昌不是吴飞涛杀的!” “不是丁伟昌?那是谁?” 顾松寒摇头,“吴飞涛也不知,方才我跟着他去了静月庵,他亲口同宋玉慧说的!” 不是吴飞涛杀的,那捉宋玉慧逼他就范,可就行不通了! 顾松寒嘴唇微动,到底没说自己方才做的事,只安慰道:“吴飞涛这两天只怕顾不上这边,我会加派人手去顺德调查,希望能找出凶手!” 江瑟谷点头,“若是能见到长平,问问他最后见丁伟昌时,丁伟昌可有什么异常!还有,丁伟昌的家人也要好好查查,特别是他的族人!” 顾松寒说知道了,“你休息,明晚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见他要走,江瑟谷说等等,问他,“身上的伤怎的还没上药?” “我不太放心跟踪吴飞涛的两个人,就没来得及回府!” “你身上可有伤药?” 顾松寒下意识居然明白江瑟谷是何意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道:“有!” 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白色小瓷瓶。 江瑟谷看他拿出来之后,就没下一步动作了,气笑,“既然有,你还杵在那不上药做什么!” 顾松寒“啊”的一声,怔在当场。 江瑟谷只当他害羞,转过身去,“你放心,我绝不偷看!我只是怕你回去之后,又忘了处理伤口!还不如你在我这上好药回去,也省得我挂心!” 见此,顾松寒捏了捏眉骨。 早知道还不如说没有,这样小姑娘还能牵挂他! 翌日,晨光熹微。 城门口噪声沸腾! “这是谁家的郎君和小娘子,竟这般伤风败俗!” “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体,简直有辱斯文!” “……” 在众多谴责之声中,突然有一道尖细的声音说,“这不是兵部尚书府的小公子吗?” 又有一道声音附和,“那个不是宋太傅府的二姑娘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纷纷的声音堪比菜市杀猪铺…… 瞿少武和邵正南两人趁乱赶紧溜之大吉,丝毫没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淡然,只有做了坏事后怕被人揭穿的心虚。 一夜未归的他们,先是各自回家找各自的妻妾安抚受了一夜惊吓的小心脏,而后正常去了北城兵马司当值。 一入兵马司,就听到众人皆在谈论城门口的壮史,是以没在意两人怪异的走姿。 平日里最爱胡侃的瞿少武,这次难得没上前打听! 顾松寒前来之时,众人仍旧聊得欢腾。 不只是北城兵马司,京中如今只怕没有不知道此事的! 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吴尚书照常上朝,面对不对付的人前来奚落,他不温不火地说“犬子年少轻狂,这才做出了无状之事,让各位见笑了!” 他这么一说,别人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人家出丑的是儿子,这世道,对男子犯错总是宽容得离谱! 而宋太傅今日则是告了病,未曾上朝。 他倒不是真病,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跪伏在地,因惊惧羞臊而瑟瑟发抖的宋玉慧! 屋中还有宋彦成夫妇。 宋彦成面色无异,宋大夫人一脸惶恐。 “当真不愧为我太傅府的姑娘,心思活络的很啊!连兵部尚书的儿子都能轻易使唤的动!” “祖父,孙女冤枉,孙女是被人陷害的!” 宋太傅皮笑肉不笑,“你若不是德行有亏,怎么不见你另外两个妹妹被人陷害?别以为你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宋玉慧脸色灰白,再不敢叫屈。 宋太傅冷沉着脸,神情阴暗。 许久才问宋彦成,“此事你怎么看?” 宋彦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儿子觉得倒也不是坏事,于宋家说不定还是一次转机! 与其畏首畏尾,暗地猜忌旁人的想法,不若借此次危机壮实我们宋家的势力,让旁人不敢轻易动宋家!” 宋太傅拧眉沉思。 兵部尚书府与他太傅府联姻,倒也门当户对…… 就在宋太傅思忖该如何约谈吴尚书之际,吴家倒是先派人来了…… 第四十四章 纳二姑娘进府 来人是吴家大夫人,因是女眷,接待她的是宋大夫人。 吴大夫人比宋大夫人年长许多,可因娘家这些年得势,府中又没有多少腌臜之事烦心,媳妇们乖巧柔顺,儿子也是个个争气,除了幼子性子顽一些,她的日子可谓是顺心顺意,是以与事事皆需操心的宋大夫人坐在一起,倒像是同龄人。 吴大夫人先是将赔礼献上,说了一箩筐宋玉慧受委屈之类的话语后,才扯上正题。 她先是叹了一口气,“都怨我家那个冤孽,若不是他整日往城外跑,撩拨贵府二姑娘,怎么也不能叫人设计了! 只是静月庵的守卫未免太不严谨了,好好的姑娘家不见了一夜,庵中竟丝毫不知!但凡早些发现通知了贵府,也不能让二姑娘受了此等屈辱!” 宋大夫人听了,觉得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吴大夫人又接着道:“此事关乎姑娘家的名节,又是与我家那冤孽有关,我思来想去,唯有你我两家结成亲家,才能堵住那些悠悠众口!” 听了这话,宋大夫人连连称是,“家父也正有此意,只是还未来得及登门拜访,姐姐就来了!” 吴大夫人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起初我家老爷让我登门,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生怕贵府不愿将二姑娘给我家的冤孽,如今听妹妹这么一说,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说着就站起来要告辞,“我得赶紧回去将这个好消息转告我家老爷,省的他惶恐不安!” 宋大夫人总觉吴大夫人说的话不对劲! 眼下,她们家自然是巴不得与吴家结亲,吴大夫人何来的不安? 再说,什么叫给? 难道不是嫁吗? 是以,宋大夫人挽留道:“姐姐既然人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将两个孩子的八字合上一合。” 吴大夫人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宋大夫人,似是不明白她说的话。 宋大夫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正常的嫁娶流程,男方需先寻媒婆上女方家提亲,为的是想知道女方的意愿。 如今,吴大夫人亲自上门,比寻媒婆更有诚意,而她也应下婚事。 两家既都有结亲之意,下一步不就该合两人的八字吗? 宋大夫人只能在心里祈祷,吴大夫人是想着按部就班! 她笑盈盈道:“既然姐姐想依照规矩,那妹妹就静候媒人上门!” 谁知,她说完这话,吴大夫人更加瞪目结舌。 宋大夫人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不知是不是我说错了何话,竟让姐姐这样吃惊!” 吴大夫人缓和了脸上惊色,直说是她的不是,“怨我没将话和妹妹说明白。原我以为妹妹是个通透的人,不用我说得那般明了也该明白才是!” “吴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妹妹也是世家女,贵府亦是礼仪之家,敢问妹妹可曾听过谁家娶妻会娶婚前失德之人?!” 宋大夫人僵在脸上的笑意直接破碎,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感情吴大夫人今日上门不是为了求取我府上的姑娘,而是前来羞辱我的?” “妹妹且莫动气,听我细细给你道来! 妹妹也知晓,今日贵府二姑娘的身子,可是没少让人瞧了去!你说若是我们正儿八经地娶二姑娘,日后她就是当家奶奶,是需要应酬各家太太奶奶的! 妇人们口舌之利,妹妹也是知晓的,我们也是担心二姑娘日后受蜚短流长之苦,这才想了折中的法子,纳二姑娘进府! 不过你放心,二姑娘是以贵妾的身份入我们府,一切待遇与正妻无异。我是什么性子,我们吴府又是个清净人家,断是不会亏待了二姑娘! 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平妻之事,可这到底是商贾人家才能行出的事,你我两家哪里能与商贾人家一般行事,妹妹说,是不是?” 她面上带着和善悲悯,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可说出的话却冰冷地扎心。 “你……你们欺人太甚!” “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我们当真欺人,今日就不会上门了!左右我家出事的是哥儿,男人一时犯浑,没几日就过去了! 可贵府不同! 姑娘家的清誉一旦没了,日后只要她一露面,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一点,妹妹应该比我清楚! 若不然,妹妹也可去问问昌平侯府的三奶奶,其中滋味想必她更懂!” 说完,吴大夫人嘴角含笑告辞道:“妹妹好生想想,若是实在不愿,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提醒妹妹一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若是妹妹想通了,就遣人去我府上告知一声,我也好提前预订酒席!虽说是纳妾,可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 吴大夫人一走,她前来的缘由就传到了宋太傅耳中! 气得宋太傅当下砸了一个前朝茶盏,骂吴尚书是猖狂小儿! 许久之后,方冷静下来,让跪在地上的宋大夫人去准备准备! 这意思便是应下了吴府的提议,愿意将嫡长孙女嫁入吴府为妾…… 京中是个没有秘密的地界,此事一出,哪里还有人再议论江瑟谷纵容小厮杀人的事! 顺德府衙一直未曾收到吴飞涛下一步指示,只能按兵不动。 而问冬领了一众人查了好几日,只查到吴飞涛的人用了三千两收买了赌坊掌柜,设计了长平入狱之事。 至于丁伟昌的死,当真与吴飞涛半点牵连都无! “……另外丁家众人,问冬也都查了,都没什么特别的嫌疑!包括丁伟昌平日里的仇家,问冬也细查了一番,皆无所获!” 顾松寒将问冬禀告的事一一说给了江瑟谷听。 若是找不出凶手,那丁伟昌之死长平仍是嫌疑最大的人! 江瑟谷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就舍弃长平,如此她这个主子难逃其咎! 该查的人都查了……究竟是谁要这般针对她? 顾松寒熟练地正在给盘子中的鱼剔刺,并将剔好的鱼肉放入小盏中递给江瑟谷,“今个从同僚嘴中得知,西街的一家小店做鱼好吃,你尝尝味道如何?” 江瑟谷想说她吃不下,可在顾松寒殷切的目光下,只得接过小盏,尝了一口鱼肉。 鱼肉入口,丝毫腥味都无,鱼肉鲜美可口,还混着鸡汤和菌菇的咸鲜醇香,确实美味! 她凝重的眉眼瞬时舒展开了。 顾松寒唇角微弯,又递了一碗汤过去,“这是鱼汤做得的杂菌羹……” 江瑟谷接过,几口就将杂菌羹喝完,末了还意犹未尽。 见此,顾松寒说明日再给她买,“这家的鱼和杂菌羹每日都限量,今日我去的晚了,只剩这么一条小鱼和一碗杂菌羹,明日我早些去!” 江瑟谷没想到就一碗杂菌羹,有些不好意思,瞥到了一旁放着的蟹壳黄,她拿起一个递给了顾松寒,“顾公子也吃!” 顾松寒接过,又说起保定殷家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她总不能被一直关在祠堂吧 “幸亏你警醒,知道提醒你外祖母去探那个若榴!她果真没有怀孕,且还是处子之身。 另一边着手查万子毅的人,也查出他确实是收了别人的钱财,这才向你表哥劝酒!待你表哥喝晕之后,他就走了。 若榴到底有些良知,没敢当真与你表哥……” 顾松寒顿了顿,面上有些不自然。 江瑟谷没在意他的异样,“既然若榴没有怀孕,那表哥现在应当没事了?!” 小姑娘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放了绚烂的烟火。 而这个人却不是他! 顾松寒微微皱眉点头。 他相当不喜欢这个表哥! 据说这几日,这个表哥时不时隔着院墙与小姑娘说话,很是让人厌烦! 江瑟谷又问,“那可查出幕后之人?” “殷家族长和那个表叔公半年前与一个叫胡书光的商人有密切联系,尤其在你外祖父和大舅舅出事前,见面尤为频繁。 此人就算是和这次的事无关,但你外祖父和大舅舅出事,想来与他有密切的关系! 我已经命人去查胡书光,只是此人神出鬼没,暂且没能查出什么!” 姓胡? 江瑟谷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前一世,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姓胡的人! 前一世,梁少杰成了状元之后,身边多了个会拳脚随从,姓胡,名光。 难道胡光就是胡书光? 那怎么前一世未曾听闻若榴这事呢? 江瑟谷却忘了,前一世梁少杰不曾被射瞎眼,自然没有将主意这么快的打到殷家,娟娘也不会去保定,如此,殷二奶奶又怎么会让殷暮蘅入京! 不入京,殷家又报喜不报忧,她哪里知道保定发生了些什么事! 江瑟谷思虑须臾,按下疑惑,同顾松寒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胡书光只是那人的化名?” 顾松寒神情凝重了些,若只是化名,那找胡书光无疑是大海捞针了! 江瑟谷心里笃定,外祖家一日不倒,胡书光就会再次出现。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他还会出现在梁少杰身边吗? 见她神色沉重,顾松寒宽慰到:“无论是不是化名,他的目的是殷家,此计不成,他肯定还会出现。 我的人已经通过见胡书光的人嘴里,得知了他大概的长相。并请人描摹胡书光的画像,到时多画几张给你外祖家,让他们见到胡书光多加小心就是!” “画师没见到人也能画出人来吗?” “寻常画师自然不行,但恰巧我认识一个画师可以。” 江瑟谷眼中多了一抹崇敬之色,“这样有本事的人,只怕不好请!” 顾松寒垂下眼眸,借此掩盖突然从心里窜出来的躁色。 “当初他遇到劫匪,正巧是我救了他,是以,请他倒也不难!” 说罢,顾松寒便抬头看着江瑟谷,眼中有着隐隐的期待。 江瑟谷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话题,“我看顾公子十分喜欢吃蟹壳黄,不知有何缘故?” 没得来崇敬眼神的顾松寒有些失望,但见小姑娘主动问和他有关的事,自然很乐意回答。 “我娘是徽州人,我娘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我做蟹壳黄吃……” 想到早早离世的娘亲,顾松寒的眸光暗了暗。 见此,江瑟谷赶紧扯开话题,“我看你整日里只穿黑色的衣衫,是没有别的衣衫吗?要不等我出去后,给你买些衣服,就当你帮我做这么多事的谢礼了!” 顾松寒想说他有衣服,可小姑娘说要送他,他自然不能拂了小姑娘的好意! “那我就先谢过江六姑娘的美意了!” “先别谢这样早,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江瑟谷又愁起当下,她总不能被一直关在祠堂! “丁家就没有任何异常?” 顾松寒将怀里问冬传来的书信递给了江瑟谷。 江瑟谷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直到看到一句“丁伟昌爱妾因爱殉情”,不禁感慨,世间女子之傻。 待书信看完之后,江瑟谷沮丧地还给了顾松寒。 “你别着急,我让问冬正在查春风楼的小二,除了长平,那个小二是最后一个见到丁伟昌的人。说不定,是他在长平走后,给丁伟昌下得毒!” “丁伟昌中得什么毒?” “据说是从一品红里提取的花毒,少量没事,可一旦量大,或者长期服用就会致命!” “一品红?不是治跌打损伤的良药吗?” 顾松寒说是,“只是一品红也是含毒的!”转而又问“你怎么知道一品红能治跌打损伤?” “我听周妈妈说的,周妈妈在祖母的院子里养了不少一品红。” “她养那么多有毒的一品红做什么?” “周妈妈说是一品红是跌打损伤的良药,她女婿家是个开镖局的,时常也要跟着跑镖,所以周妈妈养一品红是送给女婿的。” 顾松寒当即问道:“周妈妈的女婿姓什么,你可曾见过?” 江瑟谷明白,顾松寒这是怀疑周妈妈的女婿了。 可不说周妈妈女婿不姓胡,但就那五大三粗的身量,就和前一世梁少杰身边的胡光有着天壤之别! 可她不能说这个,只能说,“周妈妈女婿姓段,家在大同县,长得十分魁梧……” 听到江瑟谷说周妈妈女婿身材魁梧,顾松寒就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问冬的书信上说,胡书光是个身材削瘦的男子。 如此,两人皆觉得春风楼的小二很值得怀疑…… 可这种怀疑,被第二日问冬传来的书信打碎。 “问冬说,小二并未有任何异常!” 一时间,两人又都陷入谜团。 江瑟谷轻叹一口,觉得手上的鹅肝瞬间不香了! 顾松寒见此,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被咬过的鹅肝,又将一个肘子递了过去。 看着手上多出来的肘子,又看了一眼较之往常更为丰盛的食物,江瑟谷苦笑到:“人家受罚跪祠堂都是瘦个几斤,我这可倒好,等改明出去了,指不定胖成什么样!” 说着,对着肘子“啊呜”就是一大口,又问,“今天顾公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顾松寒摇头,问她为何这么问。 “可惜这里没有铜镜,不然你真得照照,简直是满面春风,好不神采飞扬!” 顾松寒有些心虚,“有吗?” 江瑟谷狠狠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你在帮我查丁伟昌的死,我当真要以为是你不想让我出祠堂,如今如愿了才这般高兴!” 第四十六章 引蛇出洞 “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松寒十分无奈,是他哪里表现得还不够好吗? 小姑娘怎么会这样想他! 见他一副无奈又愤恨的样子,江瑟谷缩了缩头,假装没看见,一边吃着肘子,一边告诉他“我表哥明天要走了!” “你舍不得?” 江瑟谷再次感觉到手里的肘子也不香了。 见她神色恹恹,嘴里的肘子也不嚼了,顾松寒觉得今日他不该买这么多吃的来,人家这厢为了表哥要走,正恋恋不舍呢! 思此,他愤愤咬着手里的鹅肝! 江瑟谷她自然不舍得! 她失去表哥可整整三年了呢! 没承想,再见竟这般匆匆。 不过走了也好,这吃人的京中,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不知怎的,江瑟谷突然想起丁伟昌的爱妾。 究竟得多爱一个人,才会随着那人的离去而殉情呢? 她这般一走,可想过自己的孩子…… 江瑟谷又想起前一世的自己! 娘亲死后,兄长又发生了意外,若不是祖母,她当真不知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那个爱妾的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绵长中带着轻愁,一双猫儿一般圆圆狡黠的眼睛,似有意无意地看着顾松寒。 顾松寒吃鹅肝的手一僵,莫不是…… 他有些进退两难,嘴里的鹅肝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嘴角咧了咧,尴尬地看着江瑟谷。 江瑟谷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噎住了? 她赶紧将水囊给顾松寒递了过去,“你快喝些水!” 啥? 顾松寒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这水囊是他带给小姑娘明日喝的,如今他若喝了,小姑娘……不嫌弃? 还是说,礼尚往来? 他咽下嘴中的鹅肝,接过水囊,道了声谢。 见他无碍,江瑟谷犹犹豫豫道:“嗯……能不能麻烦问冬,帮忙打听一下丁伟昌和他爱妾的孩子,若是可以尽量照拂一二!” 顾松寒点头应下,又将一笼小笼包子提给了江瑟谷,“这是金桂街新开的包子铺,你尝尝味道如何……” 等问冬传回信息时,江瑟谷觉得丁伟昌的爱妾柳姨娘,死得有些蹊跷! 丁伟昌和柳姨娘只有一个儿子,可在那孩子两岁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落湖死了。 据府里的下人说,当时柳姨娘曾质疑过丁伟昌的夫人夏氏,只是当时丁伟昌在生意上有需要夏家的帮助,那孩子的死就不了了之。 之后,丁伟昌百般宠爱,可柳姨娘再未生育。 一个因为生意而罔顾儿子之死的人,柳姨娘会为这种人殉情? 江瑟谷觉得说不通! 难道是柳姨娘对丁伟昌下了毒,又怕事发,所以畏罪自杀? 可这也说不通啊! 孩子都死了五年,才毒杀丁伟昌替孩子报仇,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再说,若是她,第一个要毒死的应是当时被质疑的夏氏,而不该是丁伟昌。 “……问冬信上说,夏氏自去年年底就病了,丁伟昌死后更是一病不起,如今整个人还浑浑噩噩。而且,夏氏和柳姨娘这几年并无任何冲突,甚至夏氏在近两年,对柳姨娘比府中别的姨娘要好很多,还扶持了柳姨娘的弟弟做药材生意!” 不是夏氏,又会是谁呢? 夏氏对柳姨娘那样好,是想补偿柳姨娘丧子?那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江瑟谷想不通。 先是丁伟昌死了,而后柳姨娘又死了,怎么看最大的得利者都是夏氏,可夏氏不说一直病着,就算是没病,她杀丁伟昌做什么? 柳姨娘虽说得宠,但一个无子嗣的姨娘,即便是再得宠,也越不过她这个正室! 杀柳姨娘显然没必要! “如今丁家是谁在主事?” “丁伟昌的弟弟丁伟明。” “丁伟明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虽然之前顾松寒说过丁家的人都没有嫌疑,可江瑟谷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顾松寒摇头,“丁伟明是顺德的县丞,丁伟昌许多生意还需仰仗丁伟明,丁伟明升官也离不开丁伟昌的扶持,兄弟齐心的很,从未有过纠葛纷争……” 不知道为什么,江瑟谷总觉得丁伟明可能是丁伟昌之死的突破口! “那丁伟昌名下的铺子呢?现在又都是谁在管理?” “铺子都由原来的掌柜继续经管,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丁伟明自丁伟昌死后,也从未私下见过任何一家铺子的掌柜,只在丁伟昌的灵堂上,让几个掌柜安心做好手头的事,承诺该给他们的,丁家一分也不会少! 但若是有人心怀不轨,他定会为兄长清理门户! 不但这样,他还让几个掌柜当场认了丁伟昌唯一的儿子为新东家。” 顾松寒说到这,江瑟谷接话道:“丁伟昌的儿子才八岁!” 八岁的孩童,没了父亲,母亲又病着,身后必定要有人扶持…… 是用心扶持,还是挟主行令,全在丁伟明一念之间! 顾松寒自然也想到这点,“我已让问冬盯紧了丁伟明,想来若真是他,总不会一点破绽都不露……” 江瑟谷摇头,若不是她被牵扯进了命案,她自然有耐心等待。 “若丁伟昌的死与丁伟明真的有关,现在这个关头,他定然不会有任何动作!与其守株待兔,倒不如引蛇出洞!” “你心里有了打算?” “有些冒险,但我觉得可以试试!” “说说看!” “你让问冬将丁伟昌的儿子给绑了,然后问丁伟明要大额赎金,最好是能让丁家伤筋动骨的那种! 若是丁伟明舍得,那他的嫌疑就小了!若是丁伟明舍不得,那就不得不深思,丁伟明因为钱财而谋杀丁伟昌了! 只是,柳姨娘的死,就还得再斟酌一二了……” 顾松寒照江瑟谷的话飞鸽传书给问冬,问冬手脚麻利,当夜就套了丁伟昌的儿子丁云浩。 翌日天还没亮,夏氏因儿子被绑的消息给惊得病都好了三分。 听闻绑匪要十万两白银作为赎金,夏氏立马唤了人变卖店铺家产。 丁伟明知道后,顾不得什么叔嫂间的忌讳,急匆匆冲进夏氏的院子。 “嫂嫂,你且冷静些,我这就派人去巡查,定然不会让云浩有半点损伤!” 夏氏慌然摇头,“查?从哪查?你知道是谁带走的云浩?云浩还那样小,我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我等,我一刻都不想等了!秋月,你快去变卖了铺子……” “嫂嫂!即便是变卖铺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卖掉的!” 夏氏的眼中带着失了儿子的疯狂,“怎么卖不掉!我把价格压到最低,我就不信没人买!若是钱不够,我名下还有几百亩良田,我还有首饰,还有这院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云浩好好的回到我身边!” “秋月,你带人先下去!” 秋月稍作犹豫,到底带着人都走了! 待人一走,丁伟明直接上前抱住夏氏,“阿雯,你冷静些!我不会让云浩有事的!” 第四十七章 总算能出祠堂了 屋里的情景看得屋顶上的问冬目瞪口呆,并脑补了一系列画面。 小叔子和嫂子暗通曲款,怕被丁伟昌发现,就先下手为强,将丁伟昌给毒死了,然后好继续行苟且之事! 天爷啊! 这两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是半点端倪都没查出来! 正想着,夏氏已经推开了丁伟明,并狠狠地打了丁伟明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打完之后便喘息地跌在了床榻上,双目猩红地瞪着丁伟明,面目狰狞得如索命恶魔。 “当初你既那般无情地设计了我,无视我对你的心,将我推给你大哥,转头娶了前县令的女儿,如今就别来恶心我! 我知道你舍不得丁家眼下的财富,可我告诉你,这一切与我只是天边随时会消散的浮云,云浩是我的命根子,别说是这些浮财我不看在眼里,就是拿我这条命去换,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说完这些话,夏氏已气喘吁吁,身疲力尽。 丁伟明神色阴暗不明,“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云浩,嫂嫂少安毋躁!” 说完,就走了出去,叮嘱秋月勿要听信夏氏的话。 问冬眼珠子一转,纵身离去。 没多久,丁府门口被人放了一个小木箱,门房将此木箱送去了后院。 夏氏将木箱打开,惊骇大叫。 手中的木箱应声掉地,从里面滚落出一个血淋淋的孩子手指…… “问冬当真将丁云浩的手指剁了?” 江瑟谷紧张地看着顾松寒,生怕他会点头。 顾松寒一边将剥好的粽子递过去,一边说哪能,“问冬哪里会对一个无故稚子下手!” “那送给夏氏的手指是哪个孩子的?” 即便是别的孩子,江瑟谷也接受不了! “那手指是问冬造假的!” 江瑟谷恍然大悟,“问冬可真厉害!” 顾松寒嘴角下压,有种不想再讲下去的感觉。 见他一直不说话,江瑟谷又问,“之后呢?夏氏真的变卖店铺了?丁伟明没有阻拦?” “面上没阻拦,暗地里的小动作不少,他使人前去将价格压得很低,不知究竟是想趁机吞下丁伟昌的产业,还是当真想阻止夏氏售卖铺子。” “那眼下究竟如何了?” “你猜他差遣的是谁去压价?” 江瑟谷摇头。 “是春风楼的东家!” 江瑟谷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 顾松寒颔首,“丁伟昌的死应与春风楼东家谢俞脱不了干系。问冬跟着丁伟明,得知他去见了谢俞,就将春风楼的小二给抓了起来折腾吓唬了一番。那小二不禁吓,将事情原委倒了个干净……” “是谢俞让下毒的?” “是!” “奇怪!谢俞怎么会将下毒之事,告诉一个胆小怕事的小二?” “这也是我疑虑的地方。问冬将小二扔去府衙,县令审问之后,就带人抓了谢俞,谢俞很是坦白,说毒是丁伟明给的,事也是丁伟明让做的!” “丁伟明呢?丁伟明怎么说?” 顾松寒轻蹙着眉,“丁伟明没有丝毫狡辩,直接认罪了!” 江瑟谷眨巴着眼,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呢?” 不明白丁伟明为何不狡辩就认罪? 顾松寒也是不解,“这一点无人知晓。 只是据问冬说,丁伟明想用银子打通官路,再上一层,可是丁伟昌不愿意拿银子出来,他心生怨怼,恰巧遇到你让长平前去置买书局,就动了心思!” “那春风楼东家为何会帮丁伟明?” “丁伟明答应事成之后,许谢俞三股红利。” 目前为止,所有的解释很合理,可又丝毫经不住推敲。 既然谢俞选择在春风楼毒杀丁伟昌,而春风楼又是他自己的店,若是想嫁祸长平,直接将长平堵在春风楼,何必让他回京呢? 再说,那个小二,简直就是多余! 谢俞自己直接下毒,弄得悄无声息,不好吗? 还有丁伟明! 他说想要打通官路,更上一层楼。 可县丞之上便是县令,而顺德的县令是才上任不久的,所以说因钱生怨,也不是很能站住脚! 江瑟谷看着手中的粽子失了神,顾松寒劝说道:“别想那些了,总之都是人家的事。 如今长平已经被放了,明日便能和问冬一起回京,随着长平回京,你也就能出祠堂了……” 说到这,顾松寒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私心觉得眼下挺好的,他日日能借着送膳食来亲近小姑娘,而小姑娘这些天对他的防备也放下了不少。 若能再多上几日…… 顾松寒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想法摇散。 还是小姑娘的名声更重要。 “这粽子是在北城买的,与别家铺子的不一样,是肉的,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瑟谷抛却了那些想不通,安慰自己总算能出祠堂了!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粽子,又看了看顾松寒,“你就买了一个?” 顾松寒回说是,“晚上粽子吃多了不易克化,明日白天我再给你多买几个!” “等明日出去了,哪里敢再劳烦顾副指挥使大驾,我让丫鬟去北城买就是了……” 听了这话,顾松寒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就像是心口被人塞了棉絮一样,闷闷得难受。 但这种感觉随着江瑟谷递过来的半个粽子,荡然无存。 “每次你都只顾着给我买,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一个!等改明我出去了,也给你买好多好吃的送去!” 小姑娘的手,纤细柔软,粉色的指甲像是春日里初开的花朵。 明明是鲜肉咸味的粽子,顾松寒吃起来却觉得莫名有种花蜜的甜味…… 随着长平的归来,江瑟谷被放出了祠堂。 江三奶奶亲自前来接人。 这些时日,只要一想到阿恣在祠堂受苦,她的心都碎了。 在祠堂院门打开那一刹间,江三奶奶热泪盈盈。 可当看到自家脸蛋相较之前圆润了不少,堪比晌午的日头一样精神的女儿,眼里的泪花瞬间被晒蒸发了! 回到自己院中的江瑟谷,在江三奶奶的亲自照料下,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 在祠堂这些天,祖父是啥也不让人给送,后来还是周妈妈悄悄地让人送来了吃的,和洗漱用的水。 但有顾松寒送的那些好吃的,周妈妈送来的冷饭冷菜,她自然吃不下。 当然她也理解周妈妈的不易。 周妈妈要照顾祖母,还要惦记着她,有冷饭冷菜送来估计已是不易! 在巧荷和巧莲的伺候下,江瑟谷穿戴整齐,又烘干了头发,梳了发髻,便去了昭泰院看望江老夫人…… 第四十八章 出门 许是因着自己的爱孙终于从祠堂出来了,江老夫人精神好了不少,她半坐在床榻上,拉着江瑟谷的手,只看着她欣慰地笑着叹息,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瑟谷笑着说,“祖母可是不认识阿恣了?还是说,祖母有了大姐姐,早就将阿恣抛之脑后了?祖母,您可知,您这般行径在戏本子里,便是那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你个皮猴,在祠堂这些天,竟也没收收性子!”江老夫人嗔道,又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小脸,说了两个众人都不敢苟同的字,“瘦了!” 江瑟谷嘴角猛地一抽,双手托腮,“我的好祖母,在您心中阿恣究竟要吃成哪样才算是不瘦啊?” “女儿家富态点好,以后于生养有利!” 一句话说得江瑟谷闹了个的红脸,娇嗔道:“祖母!” 江老夫人呵呵一笑,“真是长大了,竟也知羞了!” 江瑟谷娇哼,“不和祖母说了,阿恣要出门去了!” “这刚从祠堂出来,怎的就要出去!你祖父可是给你下了禁足令,不允你出门!” “啊?祖母,我都被关了十多天了,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嘛!” 江瑟谷拉着江老夫人的手摇来摇去,摇得江老夫人没了法子,便应了,叮嘱她,“莫要在外顽太久,一个时辰必须回来!要不然,别想老婆子给你求情!” “还是祖母最疼阿恣了!” 江瑟谷站起身刚要走,又想起一事,问站在一旁的周妈妈,“周妈妈,你可知那一品红是有毒的!” 周妈妈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知道,二奶奶当初给我方子的时候告诉过老奴!” “二伯娘懂医?” 周妈妈笑道:“姑娘忘了,二奶奶的父亲是个铃医,二爷的命就是二奶奶的父亲救下的,因着报恩,二爷才娶了二奶奶!” 江瑟谷这才想起,江二奶奶的身世。 江二奶奶是个农汉铃医之女。 不是农忙的时候,她父亲会背着药箱,手摇串铃,在周边村镇奔走,为百姓治病。 虽说也是治病救人,可到底不如坐诊的大夫受尊敬。 家境不甚好,家中又兄弟姐妹众多,时常上门打秋风,所以江二奶奶自嫁入昌平侯府后,一直都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周妈妈知道有毒就好,平日里可千万注意!此次顺德那边的案子,就是弟弟用一品红的毒素毒死了哥哥,我听了到现在还觉得后怕呢!” 周妈妈不知是因为被江瑟谷说的事惊住了,还是因为觉得江瑟谷是不允许她在昌平侯府再种植一品红,面上有些不自然。 “行了,周妈妈是个心细的,还要你叮嘱!你可顾好你自己,少操闲心!” “祖母,我这可是好心!哼,您不领情就算了,阿恣出去了!” 江瑟谷的马车去了北城。 “巧莲,你先下去问问,这里哪里有卖鲜肉咸味的粽子。” 昨日,她见顾松寒吃那粽子吃得极为香甜,想来是对他胃口的。 自己受他恩惠这么多天,怎么也得回报一二不是。 鲜肉咸味的粽子在京中倒也不罕见,只是巧莲知道能让自家姑娘惦记的,肯定滋味不凡,是以问的时候,加了一句“最好吃的”,很快便问了出来。 卖粽子的不是一家铺子,而是一个老太太在家中包好煮好之后,用车子推着买。 那老太太姓孙,附近的人都唤她孙大娘。 孙大娘的粽子车,一般没有固定的地方,所以想买还真的凭运气。 江瑟谷左右没事,就命车夫慢慢走。 “姑娘,老夫人可是让你一个时辰就要回去的……” “你当真啊!我只要不惹事,祖母才不会限制我外出的时间呢!” 江瑟谷丝毫不在意道,边说边掀开帘子,车外的阳光使得她眯了眯眼。 被关了这些时日,没想到春日的阳光倒是炽烈了几分。 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一双眼睛就左顾右盼起来。 跟在马车旁的巧莲急急劝道:“姑娘,你快些放下帘子,婢子给你看着,定不会让孙大娘的粽子车从婢子眼皮子底下跑了!” “我就掀开一点,没事的!再说,我在马车里坐着也闷,这样正好能透透气!” 这时,她突然看见几个身着军甲的人,眼睛顿时一亮,“巧莲,你看看,那可是北城兵马司的人?” 巧莲目光微闪,“姑娘,婢子哪里会知晓北城兵马司的人穿什么衣服!” 江瑟谷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眼神却未从那几个人身上移开。 直到几个军甲的人转过身,她才失望地放下车帘子。 也是,顾公子好歹是副指挥使,哪里会与一般小吏穿同样的衣服! 这厢她刚放下帘子,那厢几个小吏便你挤我,我挤你,一脸坏笑地朝马车走去! 巧莲心中虽慌,但仍上前两步温声问道:“敢问各位官爷何事?” “哦,无事!就是见车里的小娘子方才一直盯着我们看,这才前来问问,小娘子可是中意我们其中一人?” 语调轻浮,目光更是叫人作呕! “我们是昌平侯府的人,你们休要无礼!” 巧莲哪里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张俏脸红得跟抹了辣椒酱似的,说出的话丝毫气势都无。 几个军甲小兵,也越发有恃无恐,“我们怎么无礼了?明明是车里的小娘子先勾搭我们的……” “我竟不知顾松寒顾副指挥使就是这般纵容手下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良家女!” 众人脸上的神色一顿,没了之前的轻佻,态度转变地极为迅速,嘴中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着,一个比一个陪着小意。 不是他们怂,实在是顾副指挥使手段了得! 现下北城兵马司的日常训练,那简直惨无人道! 以前谁都不愿出来巡捕盗贼的活,眼下竟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就算是车里的小娘子是吓唬他们,他们也认了! 巧莲看着众人灰溜溜逃走的样子,心里对顾松寒的敬仰又深了一些。 几人刚走,巧莲便看见了孙大娘的粽子车。 “姑娘,婢子看见孙大娘的车了,你要买几个?” “有多少都买了!” 江瑟谷动不动就包圆的手笔,巧莲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是以并无讶异。 在车夫的帮忙下,一大箱子的粽子被抬上了马车。 “去永祥东巷!” 她被困在祠堂这些时日,虽说巧莲时常去,但自己一直不露面,不是求人的姿态! 反正粽子买的多,不如借着送粽子的名头,去探探岚姑姑。 然而,马车刚走没多久,便撞人了。 随着一个女子凄惨的声音响起,江瑟谷只觉惊天霹雷在耳边响起,她蓦然掀开了车门帘…… 第四十九章 萝小花,真是好久不见! 车夫因这突然的变故,心中一阵慌乱惊惧! 不过,他很快稳下心神。 眼下所在的街道是闹区,他驱着马车哪里敢快行,这人莫不是想讹钱? 他奶奶的,讹钱竟敢讹到爷爷头上,爷爷非得教教你如何做人! 车夫刚下了马车,江瑟谷也随后跳下了马车。 马蹄脚旁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 衣着朴素,还带着补丁,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江瑟谷不禁冷哼! 萝小花,真是好久不见! 只是,这一世的你,倒是比前一世早出现了一些! 可这出现的方式,倒还是如出一辙! 若是没有意外,等会就该有几个壮汉跑出来,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了! 如她所想,几个彪形大汉从巷口追来,嘴里还嚷嚷着“你跑,你就算是跑断腿,也没人敢救你!看老子抓到你,怎么收拾 第五十章 祖母院里也藏着心思不轨的 进了屋子的江瑟谷,还不知萝小花被自家马儿格外的偏爱了一回,正殷勤地将粽子给岚姑姑奉上。 “这一阵子,我被诸事缠身,这才没能来见姑姑,还望姑姑见谅!这是我今日特地给姑姑买的粽子,姑姑尝尝。” 岚姑姑看了眼粽子,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推辞道:“这两日我有些不舒服,不宜吃难克化的东西。” 江瑟谷虽预料到岚姑姑不可能这么快接受她,可连她送来的粽子都推辞,实在是叫她伤心。 这个时候,老军医回来了。 见到院子里的有马车,心下便知是江瑟谷来了。 想到顾松寒之前的嘱咐,和自己也想知道其缘由,老军医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屋子。 江瑟谷进老军医进来,心中疑惑此人是谁。 巧莲在一旁提醒道:“姑娘,之前在珍宝斋,顾公子就是 第五十一章 彩牛 整个院子的人都是依附江瑟谷而活,自然对自家主子的行踪很是上心。 江瑟谷前脚刚去看萝小花,后脚正在小厨房吃着粽子的一众下人就咋呼开了,皆在议论萝小花会不会成为江瑟谷身边的新宠。 议论的同时,还都拿眼觑着侯妈妈。 更有胆大的问侯妈妈,“妈妈可知那人什么来头?” 侯妈妈瞥了一眼她们,“粽子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唯一需要做好的就是将姑娘伺候好! 旁的,别想,别问,别多话! 行了,夜深了,都睡去!” 侯妈妈一向刻板,在院里又极为有威严,是以众人缩着脖子,各回各屋去了。 而江瑟谷此时正在听着萝小花那套要当牛做马伺候她的话。 江瑟谷掏了掏耳朵,只觉没新意。 还是前一世那些陈词滥调的话,但她得 第五十二章 叫得可真不见外! “江六姑娘若是不喜欢,那我这就拿走!” 顾松寒说着就要原路返还。 只是他刚转身,江瑟谷便唤住了他,“等一下!请问顾公子,荣滇荣公子可已抵达京中?” 本被江瑟谷出口挽留的顾松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像是被人强喂了口酸醋。 “到了!” 两个字说得不情不愿。 “那明日我可能见上一见?” 顾松寒下意识的问,“你不是找容定大将军吗?怎么又要见根本就没从军的荣滇?” 江瑟谷想也不想地反唇道:“那说不定人家以后从军呢?” 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瑟谷赶紧描补道:“若是他以后从军,就能帮我打听容定大将军的消息!毕竟,你现在已经不再军营。 再者他姓荣,打听起来会方便一些。我寻思着,与其以后突然求助与他 第五十三章 阿恣,少杰的眼睛是为何瞎的 江初蕙看了一眼江老夫人,起身退下。 随着她的离去,屋中其他伺候的也一并退下。 “你别怪你大姐姐,是我让她拉着你去见少杰的!”江老夫人神情晦暗,语调发涩,面上带着少有的疲惫,“从你坠下假山,到现在不过月余而已,可祖母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江瑟谷上前蹲在江老夫人的身边,握着江老夫人的一只手,“是孙女不孝,让祖母整日里跟着忧心劳思!” 江老夫人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祖母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好孩子,祖母也不想逼你做任何事,只是祖母想问问你,为何突然就厌了你梁表哥?” 江瑟谷低头默了默,“祖母,阿恣没有讨厌梁表哥。只是阿恣大了,知道了男女有别。以往种种,都是阿恣年幼无状!” “祖母记得当初少杰才 第五十四章 姑爷来啦 品茗轩人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沸腾,在这里,总是能听到京中最新最热的谈闻。 “你听说了吗?太傅府的二姑娘,居然要给兵部侍郎的幼子为妾!” “你可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人家嫁过去可是贵妾!” 这人听着似乎是在帮宋玉慧说话,可说“贵妾”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带着轻蔑! “贵妾就不是妾了?还不是一顶小轿子抬进侧门!以后啊,再难登大雅之堂!我就是有些同情吴夫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纳妾,也断不能纳这种品行不端,伤风败俗之人!” 江瑟谷听了,有些没明白。 宋玉慧怎么就要给吴飞涛当贵妾? 自己被关祠堂这几日,究竟错过了什么? 怎的顾公子也未曾和她提起此事! 难不成吴飞涛和宋玉慧在静月庵私会的事情被捅出去了? 正 第五十五章 酸意 待他回来,也没解释做什么去了,江瑟谷只当他去如厕了。 两人并坐在罗汉塌上,一时间,都没开口,室内就显得有些安静了。 江瑟谷觉得别扭,便寻了话头,问了宋玉慧和吴飞涛的事。 “宋玉慧怎么会给吴飞涛当贵妾?” “那夜他们在静月庵后门的小溪旁私会,我见郎有情妾有意,就帮了他们一把!” 江瑟谷先是一愣,随后促狭道:“能让宋太傅府的嫡长女给人当贵妾,顾公子这一帮可当真不一般!” 顾松寒听出她语气中的打趣,接话道:“我倒也没想到吴家会这般给宋家没脸!” 江瑟谷很好奇顾松寒在里面使了什么手段,可更担心顾松寒会被宋家迁怒。 “若是宋太傅查到你身上,只怕不但你的仕途会受影响,日后的麻烦也会不少!” “宋太傅还没 第五十六章 挑衅 众人在小二殷勤地招待下,围坐在了圆桌旁,而后给众人殷勤倒了茶水,就退出去催菜了。 小二一出去,巧荷便进来了。 按照规矩,她在顾松寒来的时候,就该伺候在姑娘左右了! 可她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姑娘既然没唤她,她哪敢上前碍眼! 现在人多了,多她一个自然不多! 只是,姑娘和顾副指挥使的关系,都亲密到已经可以见对方长辈的地步了吗? 若是这样,姑娘未免有些……太不矜持了! 巧荷正胡思乱想着,顾松寒已经开始给江瑟谷逐一介绍起来。 “这位是前肃州卫驻守将军荣将军,也是我的义父……” 随着顾松寒的介绍,江瑟谷站起身朝荣将军行了福礼,“荣老将军有礼了!” 荣将军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已经解甲归田了,现在不是什么 第五十七章 敢跟我们姑娘抢姑爷 江瑟谷朝顾松寒斜了一眼。 顾松寒如坐针毡,忙解释道:“我是听义父说,大郎爱吃,我才点的!没想到芸娘也喜欢,可见你们当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大郎,你快给芸娘夹片尝尝!” 好堵住她的嘴! 这个芸娘在府中就有些不安分,他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但出来了还想挑拨是非,若是惹得小姑娘生气,可就别怪他出手无情了! 顾松寒看向芸娘的眼神,带着又尖又冷的警告。 芸娘却装作没看见,有恃无恐地笑道:“芸娘知道顾叔是怕芸娘饿着,顾叔待芸娘的好,芸娘知道!” 说着,她先夹了一块酱肉给荣老伯,“芸娘虽是小地方的人,但也知道理应让长辈先吃!祖父,你可怜可怜孙媳,就先吃一口!” 一番撒娇卖痴的话,说得荣老伯呵呵直笑。 第五十八章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巧荷没少亲切的问候芸娘,末了还有些懵懂地问江瑟谷,“姑娘,你说那村妞到底想干什么!她可是荣公子的未婚妻,怎么还想着勾搭顾公子!? 好在顾公子是个明白人,但凡他今日露出一点对芸娘的示好,婢子可就不认他做姑爷了!” 正在喝茶地江瑟谷,“噗”的一下,将口中的茶吐了个干净! 巧荷被她喷了个正着,哭丧着脸,“姑娘,婢子说错什么了,你要这般惩戒婢子!” 江瑟谷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谁让你瞎说!什么姑爷,你这话要叫旁人听到,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巧荷撇了撇嘴,她家姑娘何时在意过名声! 当初对梁公子,那是见到人了,恨不得将人直接扑倒。还时不时去求老夫人将自己许给梁公子,更是在她们面前说了 第五十九章 你不是阿恣! 江瑟谷看了江老夫人一眼,有些不情愿。 江老夫人亦温和地看向她,“总还是表亲,吃几个蟹壳黄,你这丫头还舍不得吗?” 话是揶揄,也是在告诉江瑟谷,没有旁的意思。 梁少杰适时站起身上前,自己拿了一个看着不怎么圆的蟹黄壳吃了。 “阿恣表妹的手艺果然见长了,以后娶表妹的人有福了!” 江瑟谷见到梁少杰就心里气闷,再见他吃自己用心制的蟹壳黄,更是烦躁,朝江老夫人告了罪,“祖母,阿恣做了一下午的蟹壳黄,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可怜见的,去!” 这厢江瑟谷刚走,梁少杰也朝江老夫人告辞了。 他快步跑出院子,见江瑟谷脚步匆匆地往前走,知道她这是在避他,却还是跑上前拦住了江瑟谷。 “阿恣表妹,那日的事情,是我的错 第六十章 大姐姐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彼时顾松寒刚回来,听门房的人说是江瑟谷遣人给他来送吃的,免不得一阵心花怒放。 巧莲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其实,她原可以将食盒交给门房就行,只是她私心想见见眼前的人。 “顾公子安。” “起来,我们府里没这么多规矩!” 由于江瑟谷给他送吃的,顾松寒不免兴奋得喜形于色。 见他神采飞扬,嘴角含笑,巧莲胸腔里的那颗心,猛然跳的更快了。 她紧紧抓住食盒,压住心里的动荡,稳着声调道:“顾公子,我们姑娘今日亲自做了些蟹壳黄,知道顾公子喜欢吃,便让婢子送了些过来……” 顾松寒笑眯眯地听着,心情舒畅地如被春风滋拂,暖意融融。 “因着是我们姑娘第一次下厨,厨艺有所欠缺,还望顾公子多多担待……” 小姑娘能记得她喜欢吃 第六十一章 不愿小姑娘和自己有所牵扯 江瑟谷坐在上首,看着伏地跪着的两人。 巧莲前两日找她认了错,说是一时糊涂,才会想左了,日后定不会再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江瑟谷信了! 可今日,居然能让彩牛跑了出来,这事怎么都叫她无法释怀! 自彩牛入府,没有一个人来她的院子。 而她院中的人,也无人接近于彩牛。 芍药这些天也异常老实,不再寻大夫,也不曾接客,更没有去找父亲。 她们母女越是这样安分,就越叫江瑟谷不安。 她总觉得这两人在预谋什么! 彩牛不知江瑟谷所想,背后痒得难受,又不敢挠,只能微微动了动身子,大着胆子说:“姑娘,婢子身上实在是太痒了,还请姑娘可怜婢子,让婢子先去洗漱,免得玷污了姑娘的贵眼。” 江瑟谷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又嗅到空气中 第六十二章 主子夫人要飞走了! 江瑟谷这边不知侯妈妈对顾松寒所说的话,满心都在想着明日游湖泛舟的事情。 衣衫是准备妥当了,一件梨花白的小竖领绣铃兰花的褙子,搭配鹅黄色十二幅的月华裙,裙边上绣的也是铃兰花,两相搭配,正合时宜。 只是,发髻该如何梳呢? 平日里她都是梳双螺髻或是单螺髻的……可站在顾公子旁边会不会显得太稚嫩了些? 要不还是梳垂鬟分肖髻? 江瑟谷又照了照镜子,用手绘着自己弯若明月的眉毛,思忖着是不是该换个眉形。 这时,梳洗好的彩牛走了进来,说了一箩筐子的感恩的话。 江瑟谷边听边在妆奁里拿珠花往发髻上比划。 彩牛见了,自告奋勇道:“姑娘,不若婢子替你梳妆!” 江瑟谷斜了她一眼,思起前一世,她总能将自己打扮得出水芙蓉一 第六十三章 日后只有我等你 江瑟谷的小船在湖中划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看到顾松寒告诉巧荷的船只。 “巧荷,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们都转了多少圈了,怎么没看见绑着红绳的船只呢?” “婢子肯定没听错!”巧荷急急回道:“姑,不是,顾公子确实和婢子说,让找一条绑着红绳的船。” 可船呢? 平日里看着姑爷是个面面俱到的,怎么关键时刻不成事呢? 江瑟谷心里起了阴火,看着湖面上零零散散的船只,眼中像是被石子硌了一样,隐隐作痛。 “回去!” 江瑟谷转身回了船舱。 既然人家不将她当一回事,自己何苦在这巴巴地等! 巧荷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进了船舱,见江瑟谷一脸怒容,紧闭了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船夫是个有眼色,知道雇主心情不好,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第六十四章 要活路没有,死路倒是有很多条 “姑娘,大事不好了,芍药被领进府了!” 江瑟谷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谁带她入的府?父亲?” 她声如尖哨,目露厉色。 巧莲虽怕,却仍能口齿清晰地将事情给说清楚。 “是侯爷亲自领进府的,侯爷还将三奶奶唤去了前院,另外还派人去寻三爷回府。婢子听到消息,便前来寻姑娘了!” 好你个芍药,居然有本事走通祖父的路子! 江瑟谷幽幽暗暗的眸子里,像是有一头凶悍的猛兽要从里面跃出。 巧莲忍着肩上的疼痛,吃力道:“姑娘,你赶紧回府!” 这时在船上的顾松寒见江瑟谷情绪有异,顾不得避嫌,一个纵身便跃到江瑟谷身后,“发生什么事了?” 江瑟谷不答,疾步朝马车走去,巧荷紧随而去。 巧莲简单解释道:“我 第六十五章 姑娘行事越发诡异骇人了! 而此时的江三爷还不知芍药靠着有孕一事进了侯府大门,正独自在城外一处僻静的荷塘处钓鱼。 而他身边的小厮思远,并未陪在身边。 其实,他们主仆一直都是这般。 主子不是在城外钓鱼,便是在山上赏花,而思远则不是在藏花楼,就是在各种酒楼的厢房门口站着。 是以,昌平侯府的人只在逍遥楼找到了思远,并未找到江三爷。 “三奶奶,小的当真不知三爷去哪了!本来三爷是要去逍遥楼的,后来不知怎的,说要独自先去别处,让小的先去逍遥楼包了厢房等着!再后来,三爷没来,府里的人便先来了!” 思远惊惧地如实说道。 “平日里,三爷可曾如此过?” 思远垂下眼眸答:“回三奶奶的话,并未!” “那你可知,三爷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小的真 第六十六章 不知廉耻 江瑟谷不知巧莲的心思,她本就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恰巧大厨房那边拎着彩牛过来,说是彩牛将炖给江老夫人的燕窝给打碎了。 江瑟谷借题发挥,便让彩牛跪在了碎瓷上,以示惩戒! 彩牛也是倒霉。 她刷洗了一上午的马厩,好不容易将马厩清洗干净,谁知那个不听话地马又在马厩拉了!看管马厩的老头说她没清洗干净,就是不放人! 她只能又清洗了一遍。 这么一耽搁,就错过了午膳时间。 她到达厨房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有,只好自己动手。谁知,这边刚将炉子上炖的砂锅端走,便进来一个丫鬟大声呵斥她。 她一个受惊,手一松,砂锅就落地摔碎了。 之后……她就被罚跪在碎瓷上了! 嘤嘤嘤……她要回藏花阁,这破地她不想待了…… 罚了彩牛之后 第六十七章 动了胎气 “你个姑娘家跑过来作甚,还不回去!” 江老夫人话语中虽是斥责,可语调中却蕴着宠溺。 “阿恣听下人们说祖父在外带回来一个有孕的花娘,阿恣好奇,就来看看!” 江瑟谷坐到了江老夫人的身边,黑亮的眼睛含笑地看着站在江三爷身旁的芍药。 十二岁的少女,笑意浅浅,长得又是那般娇俏可人,按理说被这样的小人儿看一眼,不说如沐春风,至少也不该毛骨悚然才是。 芍药对上江瑟谷的眼神,只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叫人不寒而栗。 她朝江三爷身边依了依。 江老夫人嫌恶地开了口,“当着孩子的面,且自重一些!” 而后看也不看江三爷和芍药,问江三奶奶“老三来问我要院子,我想着这到底是你们屋子的事,便想问问,你打算将人安置在哪?” 江三奶 第六十八章 就地成牢 江瑟谷冷哼,“怎么?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芍药忙说未曾有过,生怕江瑟谷会再次说她对腹中孩子不上心。 江瑟谷缓和了眉眼,“如此说来,不知是你和侯府的八字不合,还是这孩子天生与侯府相克!否则,怎的之前都好好的,今日初来侯府,便动了胎气,甚至还有了小产的迹象! 祖母,阿恣瞧着她也不像大夫说的那般严重,还是着人送去庄子上养胎!她若是惦记父亲,便让父亲陪着一同前去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芍药还没来得及骂江瑟谷诡计多端,江三爷便指着江瑟谷叱骂起来! “孽女!你当真是好阴毒的心肠!明知她还怀着子嗣,却硬是要将她赶出侯府!你这无疑是想要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命! 这些年都是我疏于管教你,才纵得你如此灭绝人性 第六十九章 命赵妈妈勒死娘亲的不一定是芍药 “娘亲,阿恣不明白!” 江三奶奶扬着笑,眉眼蕴着江瑟谷少见的欢愉,“阿恣还小,有些事不必懂!”她岔开话题,“对了,过些时日便是你祖母寿辰,届时你哥哥也会从幽州回来,今年你给你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 江瑟谷本想将事情问清楚,可见娘亲左顾而言他,不欲与她解释,只好顺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和大姐姐商量好了,给祖母做寿桃。” 说到江老夫人的寿辰,就不得不提宋家今年举办的桃花宴了! 江老夫人的寿辰是在四月初,而桃花宴则是在三月中旬,眼看着也没几日了。 “我冷眼瞧着,你祖父必定要阖府上下所有的姑娘都去,这几日你大伯母几次来我这边,明里暗里都是要钱为府上众人筹办衣饰……” “娘亲给了?” 江三奶奶摇头,“我知 第七十章 太吓人了 顾松寒这边收到消息,动用了兵马司不少的人寻找巧荷。 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北城兵马司,一个个精气神十足地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其中当数瞿少武和邵正南最为积极。 他们不积极能有什么法子。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吴飞涛起初因着能抱得美人归,根本就没想过要寻人报仇,还日日喜气洋洋。 本提心吊胆的两人,才敢松口气,谁知还没高兴几日,就在吴飞涛纳得美妾的第二日,吴飞涛居然誓要找出哪日偷袭他的人,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 这可把瞿少武和邵正南吓得险些当场自爆。 好在,顾副指挥使大显神威,阻止了吴飞涛的胡闹,更是向指挥使提议整顿北城兵马司! 虽说这些日子,他们身体上受了点苦,可只要不让吴飞涛上蹿下跳寻仇,训练这点苦算 第七十一章 摇头拒绝 江瑟谷来到三舍堂,天空阴沉,侯妈妈就等在门口。 见她来了,侯妈妈登时便要跪。 江瑟谷上前扶住她,问“巧荷呢?她……她哪里受伤了?” 问这话的时候,江瑟谷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她害怕听到与前一世相同的话。 “回姑娘的话,巧荷脑袋被重物击中,这才导致她昏迷。别处倒是没什么伤。” 江瑟谷提了一路的心,这才落回原处。 “带我去看看!” 当亲眼看到巧荷毫发无损,不似前世那般狼狈,江瑟谷心里的郁堵散去大半! “大夫可说巧荷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夫说不能确定,只说幸亏发现的早,要不然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江瑟谷听了,心头酸涩,她差点又失去了巧荷。 她咽下喉中的苦涩,问侯妈妈“你在哪发现巧荷的?” “黄梅 第七十二章 我还得仰仗你的照拂 江瑟谷不知里面顾松寒和岚姑姑在谈什么,只知道,当顾松寒喊他进去的时候,岚姑姑的面色不甚好看,就如此时窗外阴沉地天空。 “江六姑娘,我如今暂且还不想去你们侯府,若是你不闲麻烦,可以将你现在遇到的事情和我说说。” 江瑟谷漆黑无光的眼眸,霎时犹有一轮旭日从里面升起。 她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地说给了岚姑姑听,并将自己的困惑道了出来。 “……我想不明白,她们母女俩究竟是听信于大伯母还是二伯母!” 岚姑姑听了,沉默了片刻,“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长安,若是我猜的没错,他应当不是背叛了你,毕竟他们一家都是殷家的家奴,或许他让对方抓起来了!另外,你要找找侯府里,是不是有好男风的人……” 顾松寒听了,朝江瑟谷 第七十三章 三奶奶将芍药姑娘推下了池塘 江瑟谷赶到昭泰院的时候,里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很是慌张的样子。 刚入右边小跨院门,便听到芍药哭得呜呜咽咽,时不时地还伴着一声尖叫。待近了,才听清芍药在哭诉自己是被江三奶奶推下水的! 江瑟谷听了重重一跳! 她没想到,芍药竟这么快就出手了! 江瑟谷沉着脸走了进去。 芍药披头散发,两眼赤红地瞪着江瑟谷。 江瑟谷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听说是我娘亲将你推下了水,不知是我娘亲是怎么推你的?” 芍药一怔,不明白江瑟谷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回答,是因为我娘亲根本没推你,你在诬陷我娘亲,对不对?!”江瑟谷疾言厉色道。 “不是的!三奶奶方才与我在池塘边正说着话,我背对着池塘,三奶奶突然就推我入水,我下意识地就拉住 第七十四章 将那贱人给我轰出侯府 江瑟谷蹲在了两个仆妇面前,沉着声道:“本姑娘发一次善心,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好好想想,在池塘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定让你们的家人为你们所说的谎话付出代价!” 两个仆妇的身子明显颤抖了起来。 江瑟谷还欲再说什么,江老夫人及时开口道:“阿恣,你这怕不是在威胁她们!这般审问行径,祖母断然不许!”两个仆妇在听到这话后,忙提声叫屈:“六姑娘,奴婢们说得可都是真的,您这般不是为难奴婢们吗!奴婢们与三奶奶无冤无仇,怎会去诬陷三奶奶!” 江瑟谷缓缓起身,看着两人的惺惺作态,心中气闷,却不得不借着深呼吸静下心来。 “即使如此,不知你们可曾看见我娘亲是如何推芍药入水的!” 两个仆妇没想到江瑟谷会 第七十五章 幕后黑手是江大夫人 “侯爷,一个不知来路的和尚所言你也信?” 江老夫人面露讥讽,“你可知芍药今日弄出何事?她用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作赌来陷害老三家的,若不是阿恣聪慧,倒是叫她连我也糊弄住了! 今日她本就有小产迹象,却还不好生在院子里养胎,倒约老三家的去荷塘边,我冷眼瞧着,她也不是很在意腹中的胎儿。 她身份低贱便罢了,心思还如此狠毒!我侯府断然不能留下这样的祸害,免得还没等她腹中的孩子光耀侯府,侯府的命数就叫她给搅乱了!” 昌平侯顿时紧张,“什么?找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我带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地吗?怎么就突然有小产的迹象了?”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江老夫人却不徐不疾道:“许是如阿恣所说,芍药与侯 第七十六章 遇见你,才是我三生有幸 “大伯母这话说得,阿恣不得不反驳一二!此事既然与大伯母无关,大伯母为何还要从阿恣手中将人扣下?” 江大夫人敛了笑意,“我到底还是这侯府的世子夫人,又得老夫人委托,暂时管理侯府后院诸事。你说,我能不能扣下这两个信口雌黄的奴仆?” “阿恣并没忘记大伯母如今掌管侯府后宅之事,只是,大伯母琐事众多,这点小事,当真不敢再烦劳大伯母! 且,离桃花宴没几日了,想来祖父那边定是没少催促大伯母!” 她的眼中带着势在必得,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确。 江大夫人犹疑片刻,才温着声道:“阿恣是个体贴人的,大伯母呢确实嫉妒你母亲有儿子,可如你所说,大伯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即便是再嫉妒,也不会与花娘同流合污! 至于这两个人,你 第七十七章 擅闯 “肖妈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硬闯六姑娘的院子,是谁给你的胆子!” 巧莲拦在肖妈妈面前,又看了眼今夜守门的婆子,“什么时候,六姑娘的院子不用通禀就能随意放人进来了?” 她又直视肖妈妈,眼中闪着锐利之色,“莫不是肖妈妈自比侯府的主子,可以不通禀就能进主子们的院子!” 肖妈妈是负责后宅安宁的婆子,有些拳脚在身,因此身材比一般婆子健硕,也带着不同于旁人的威慑气势。 此时,方方正正的脸上,眼皮松弛耷拉的眼睛目光如炬地回看着巧莲,“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奴自会亲自与六姑娘赔罪。眼下你阻挠我入屋检查,若是让六姑娘被歹人暗害了,到时就不是赔罪能解决问题的了!” 而后,她抬手下令,“搜!若是遇到抵抗的,以歹人 第七十八章 是谁闹这么一出 紫金听了,面容骤然绷了起来,“你这老货不怕天打雷劈,在六姑娘面前也敢弄鬼,竟什么脏水都敢往大夫人身上泼! 我告诉你,等六姑娘责罚了你消了气,我要将你提去老夫人那边,让老夫人评评理!” 不说将肖妈妈带去江大夫人那边,反倒说带去江老夫人那边,是在向江瑟谷表明,肖妈妈真的不是江大夫人派来的! 江瑟谷的视线,在肖妈妈和紫金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示意巧莲将紫金扶起来。 “我也是被肖妈妈唬住了,以为大伯母为了那两个奴仆与我不对付,好在你赶来的巧,将误会给解开了! 若说这内院审人的本事,我一个姑娘家是一窍不通,紫金姐姐既然来了,不若辛苦你帮我审审肖妈妈,也好还大伯母一个清白!” 紫金明白江瑟谷的用意,一是想 第七十九章 或许有三个用意 一瞬间,江瑟谷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头掠过,之前曾有过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整个人都随之有些头重脚轻。 好在她现下坐在了榻上,否则当真要丢人了! 见她愣怔不语,顾松寒知道不能着急,将自己去而复返的缘由道出。 “我猜测,此番搜查院子,或许有三个用意!” 提到正事,江瑟谷端正了身子,“难道肖妈妈此番不仅仅是冲着那两个奴仆来了?” 在江瑟谷看来,肖妈妈就是想趁搜院子,找出两个奴仆的所在,最好能趁机将人给暗害了,这样她就找抓不到大伯母的把柄了! 可方才紫金审问之下,肖妈妈的所作所为,又叫她又有了旁的想法。 若是当真是大伯母派肖妈妈来的,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袒护大伯母! 在她看来,那不是袒护,倒 第八十章 肖妈妈咬舌自尽了 翌日,江瑟谷是被巧莲喊醒的。 “姑娘,你怎的在罗汉塌上睡了一夜?” 江瑟谷揉了揉昏沉沉的头,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姑娘定是昨夜没睡好,不若去床榻上再睡一会……” 江瑟谷险些就答应了,可巧莲的下一句话便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婢子去同娟娘说,姑娘稍晚一会再陪同三奶奶去给老夫人请安。” “娟娘来了?” 巧莲点头,“说三奶奶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向老夫人禀告要回保定小住的一些时日。” 江瑟谷先是一怔,后又立马道:“快给我洗漱!” 既然事情一时理不出头绪,芍药又来势汹汹,娘亲又无法提合离,暂且去保定避避风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肖妈妈背后的人若是知晓了,十有八九会阻扰。 与其等着别人出手,不如打 第八十一章 这是要江瑟谷出家为尼了! “姑娘有吩咐,奴婢和殷墨定当万死不辞!” 殷墨祖父曾救过大舅舅,所以大舅舅给他们赐了主家的姓,还让其一家脱离了奴籍,使得其子嗣得以有科举的资格。 “一查二爷的贴身随从去向,弄清楚他究竟在替二爷做什么事。 二查大夫人身边的紫兰最近的动向。 三查我们府上最近谁去过黄梅巷,又是和里面的谁接触过。 四查一下肖妈妈大女儿究竟是为什么上吊,查一查她死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她大女婿又为何会闹上门?再查一下肖妈妈一家如今都在哪! 对了,这些事莫要告诉我娘亲,免得她再添忧思!” 这厢娟娘刚出府,那厢周妈妈便来了江瑟谷的院中。 “老夫人也是刚刚才得知六姑娘这里闹出了人命,便遣老奴过来看望六姑娘。” “还是祖母最挂怀我 第八十二章 孙子……没有了,还能再生! 江瑟谷被昌平侯这一番作为打得措手不及,当听到昌平侯要送她去当尼姑,她下意识认为是有人嫌她碍眼,想将她彻底清除。 只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细想那人这样做的目的。 她朝巧莲使了个眼色,才愤愤道:“祖父,您就为一个底细不明的和尚,就要送孙女削发为尼,那若是来日,有道士说芍药腹中的胎儿是恶魔转世,孙女敢问那时,您是听和尚的话,还是听道士的话!” 巧莲趁着她说话,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 “你给我起开!”昌平侯横眉怒目,上前一把推开挡在江瑟谷面前的江老夫人,“你个孽障,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污蔑大师,也不用送你去静月庵到菩萨面前碍眼了,我今日就清理门户,打死你个孽障!” 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江瑟谷头上砸去。 第八十三章 我儿的腿能康复如初? 江瑟谷一边往前院赶,一边听巧莲转达李常山的话。 若是之前,她塞个人去跨院倒是没什么,可眼下不要说塞人了,她日后来昭泰院只怕都难了! 此事稍后再从长计议,眼下还是哥哥的伤势重要。 思忖间,江瑟谷已随着众人来到了江文霖的院子。 此时张大夫已经给江文霖看完诊了。 “江少爷的腿伤确实有些严重,幽州的大夫也做了一些治疗,眼下就看日后的恢复情况了!若是恢复的好,便能与常人无异,可若是……” 他后面的话化作叹息,众人哪里还会不懂。 若是恢复不好,自此便就是瘸子了! “张大夫,您可一定要给霖哥儿好好看看,无论是什么名贵的药材我们侯府一定都给置办来!但求您一定要治好霖哥儿!” 昌平侯看着自家孙子苍白的脸色,一时 第八十四章 拉近与他的关系 周元来到华阳轩的时候,李常山已经用灰泥固定好了江文霖的伤腿。 “这头一个月,江少爷便忍忍,等一个月后,断裂的骨头便会长好,到那时这灰泥便能切除。” “不是说得三个月吗?”江三奶奶在一旁问道。 “另外两个月得适当康复,才能使得断腿恢复如常!” “哦,原来如此,李大夫真是医术精湛,叫我们这等凡人开了眼界!” 这话是江大夫人说的。 江瑟谷知道江大夫人的为人,一般不会讨好没有用处的人! 正想着,便听江大夫人继续道:“李大夫,霖哥儿这样躺着,平日里也得洗漱不是,这男子都是粗心的,万一将您才弄好的灰泥碰坏就不好了,您看,是不是需要让两个丫鬟来伺候霖哥儿。” 李大夫不懂江大夫人话里的猫腻,可江三奶奶和江瑟谷 第八十五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随着梁少杰的到来,江瑟谷本是要离开的,可方才还未来得及同江文霖说梁少杰,她怕梁少杰会装可怜博江文霖的同情再出什么岔子,所以便留了下来。 正好也探探梁少杰的口风。 她不是没听说侯府里在传她妖孽附体的话,今日又出了祖父说大师批她为祸害命格的事,她总觉得这两件事有着关联。 梁少杰一进来,江文霖就诧异他的左眼受伤一事。 “少杰你的眼……” 梁少杰浅垂眼睫,淡淡道无事,“就是在国子监涉猎的时候,被误伤了!” “怎么会被误伤?可有查出是谁误伤的?” 梁少杰稍稍看了一眼端坐在榻上的江瑟谷,摇头“祖母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那箭上并未有标记,所以一直都未能查出是谁失的手!” “那就是有人故意想射杀你!否则国子监射 第八十六章 顾叔是知道芸娘喜欢您的 事情传到江瑟谷耳中的时候,江瑟谷正在西间拿着剪刀剪碎布。 “巧莲,你去三奶奶那里,让她多派点人去华阳轩。哥哥常年不在家,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就长喜和长顺两个人伺候,怕是会有疏忽!” 巧莲应是去了。 侯妈妈在一旁帮着理线,好奇问:“姑娘剪这么多碎步做什么?” “给跨院的那边做点东西!” 侯妈妈理线的动作一顿,“姑娘怎么想起给那边做东西了?” “礼尚往来罢了!对了,肖妈妈的尸首眼下在哪里?” 想起肖妈妈的死相,侯妈妈脸色顿时白了,“老奴已经命人抬出去埋了!” “埋哪了?” “姑、姑娘问这做什么?” “我是想着,她到底是死在我院子里,好歹买点纸钱给她,免得日后她当真阴魂不散!” 侯妈妈理线的手微不可见 第八十七章 周元竟然骗祖父 在巧荷期翼的目光下,顾松寒自是应下,还很是赞许了巧荷脑子活泛,最后打趣道:“你就不怕我黑吃黑吞了银子?” 巧荷摇头,一脸信任道:“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我们姑娘也不会如此信任姑爷啊!姑爷,你是不会辜负我们姑娘的,是不是?” 顾松寒被巧荷左一声姑爷,右一声姑爷喊得心情极为舒坦。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巧荷走后,门房领着大夫过来的时候荡然无存。 “你的意思是,帕子上的粉末是合欢散?” 大夫用湿帕子擦着口鼻摇头。 就在这时,荣老伯和荣滇两人也来了。 四人坐在院中树下的石椅上,顾松寒才示意大夫继续道:“那帕子上的不是合欢散,而是比合欢散更厉害的催情之物夜欢香,是青楼老鸨用来驯服不听话的花娘!此药,除了 第八十八章 周元是去祭拜肖妈妈 几个月落日升,很快便到了桃花宴前一日的清晨。 在江三奶奶慷慨出手下,江家各院主子人手喜提两套衣衫、一套头面。 而当日要陪同主子一起参宴的下人,也每人一套新衣服。 江瑟谷的衣衫是江三奶奶亲自带人送来的。 “娘亲知道你不想参宴,可眼下侯府住了那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若是你我不去,不知到时她又会使出什么花招!” 江瑟谷拨动了一下托盘里摆放的首饰,嗯的一声算是应下去桃花宴的事。 “去试试这衣衫,看看哪里还需要整改?” 巧莲伶俐上前,托起衣衫,陪着江瑟谷去了衣橱间换衣裳。 就在这时,巧荷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神色有些焦急,可在见到江三奶奶后,勉然压下心里的慌乱,给江三奶奶行礼请安。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就 第八十九章 肖妈妈也不一定就是自尽 不只是江瑟谷,巧莲和巧荷也跟着变了神情。 见三人脸色大变,侯妈妈着实慌了神,“姑娘,老奴有……” 恰在此时,彩兰来报,“姑娘,长平来了!” 江瑟谷顾不得听侯妈妈没说完的话,匆匆走出了西间,去了正厅。 巧莲和巧荷快步跟上。 是以,无人注意到彩兰朝侯妈妈投去一抹警示的眼神。 江瑟谷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长平一人在正厅。 “查到了什么?” “回六姑娘的话,在殷管事的帮助下,小的查到二奶奶娘家的弟弟经常出入黄梅巷,殷管事还查到黄梅巷里是有固定的大夫前去看诊,但是最近一个月,有一张生面孔的大夫,总是去找一个叫恋香的小倌倌!而二奶奶的弟弟也经常去光顾恋香……” “可找到了那大夫?” “暂且还没有!” 江瑟谷 第九十章 他们上头有人 店里立马有另外一个小二前来帮忙,拿起一根木棍就朝少年打去,“也不看这是哪里,竟然在这里撒泼耍诈!” 少年一边躲避击来的木棍,一边吼道:“你们就是黑店!黑店!” 这少年只怕也是个嘴笨拙舌的,颠来倒去就只会说这一句! “姑娘,我们走,免得回头再误伤着你了!” 不是她巧荷不善良,这京中每日不知有多少令人愤愤不平的事,她们姑娘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 再说,不是还有官衙嘛!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个少年就被打得撞了过来。 手持棍子的小二紧跟着上前,瞧着是还要打少年!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们长不长眼啊!我家姑娘还站在这呢,你们若是打了我家姑娘,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 持棍小二是个机灵的,又见巧荷一 第九十一章 寻找江六姑娘 董哥再次打量了江瑟谷一番。 眼前这姑娘衣着华贵,言行举止也落落大方,想来身份不低,又知道北城兵马司如今正在整顿…… 正想着,持棍小二低声道:“这位姑娘说也认识兵马司的兄弟!” 那十有八九是兵马司谁家的内眷。 既然是兵马司兄弟家的亲眷,那他倒无须顾忌什么! 董序茞脸上的恭敬之色荡然无存,语调带着一丝狠厉,“姑娘言语之间,一直藐视我们兵马司指挥使,莫不是存心找我们北城兵马司的茬?还是说,你是另外四司派来故意扰乱我们北城治安的?若是这般,就休怪我无礼了!来人,将这两人带回兵马司,我亲自审问!” 江瑟谷心中丝毫波澜都无,她扯嘴冷笑,“我是怕不跟你去兵马司,只是怕你因此而惹上麻烦!” 看着江瑟谷临危不乱 第九十二章 你有什么手段都冲我来 董序茞自然是知道顾松寒不好糊弄,也没指望两个小二对他有多少义气,他也没走远,铺子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说不怕,那是假话! 可看到顾松寒为了个女人再次出动兵马司所有的人,他心里有些一丝雀跃! 为了一己之私两次动用整个兵马司,即便是圣上钦点的人,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董序茞收回了视线,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瑟谷。 这小姑娘的样貌也不是绝美的那种,可胜在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倒要看看,在顾松寒的心里,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子重要,还是这位小美人重要! 他唤来人,将手上方才写好的纸条,和江瑟谷耳上的金银花穗耳坠递给了小吏,小吏拿着纸条速速走了出去…… 董序茞截走江瑟谷不为别的, 第九十三章 我自请离开北城兵马司 董序茞很是不耐烦地掏出帕子,将江瑟谷的嘴给堵了,歉意道:“顾副指挥使,不是我想这样,实在是你的心上人不听话!” 说着,意有所指地动了动手上的刀子。 顾松寒毫不犹豫端起了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不愧是西北大军出身,做事就是利落干脆!” “把你的刀拿走!” 董序茞眼中划过一抹奸诈的光,“顾副指挥使身手了得,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同僚,我哪里就敢放下刀子!” “邵正南带着人退出素问轩,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邵正南犹疑。 顾松寒沉声斥道:“走!” 之前端茶的小吏站在窗边,确定所有人都退出素问轩,并有序离去后,对董序茞点了下头。 董序茞这才谄笑地收了刀子,只是半步都不肯离开江瑟谷,躲在她的身后道 第九十四章 他院子里的女主人气派 江瑟谷实在不愿再听到有人动不动就要给她当牛做马,许是因着萝小花,她对这种感恩的言语,有着抵触! “公子不必谢我!” 江瑟谷将顾松寒介绍给少年,“这是北城兵马司的顾副指挥使,他已经将你的银子给找到了,我也是被他救下的! 我是你的恩人,而他是我的恩人,你要谢我,而我要谢他,他又替你找回银子,如此这般,他才算是你真正的恩人,你要谢便谢他!” 少年被江瑟谷说得有些晕乎,但礼多人不怪,先谢了再说! “贺泉多谢顾副指挥使,顾副指挥使的大恩大德,贺泉没齿难忘……” 顾松寒不耐听这些,只一心想带着江瑟谷离贺泉远远地,便给了邵正南一个眼神! 邵正南立马来了精神,打断贺泉的话,“这位贺公子,你跟我去趟兵马司去拿 第九十五章 姑娘……这是怀疑上她了? 贺泉霎时想起初见她时,她站在紫藤花下的情景,当下便选了紫藤花的花胜,嘴里止不住感谢顾松寒。 按理说,帮贺泉解决了事情,江瑟谷该高兴才是。 可看着顾松寒不甚耐烦地给贺泉出着主意,江瑟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的情绪一直伴着她回到玉兰巷。 “江六姑娘,已经到玉兰巷了,我同贺泉先走一步了,我在府中等着侯妈妈!” “是怕人看见了误会顾副指挥使?” 顾松寒自然是怕人看见了误会,只是不是怕别人误会他,而是怕别人误会江瑟谷! 他刚要解释,又听江瑟谷继续道:“今日我算是见识了顾副指挥使的另一面,当真大开眼界,日后我若是想给人选礼,也请顾副指挥使能如今日这般足智多谋才好!”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有半点异样,可话 第九十六章 侯妈妈死了 此时,侯妈妈已经被阿祥送回了侯府。 一回侯府,侯妈妈先是去见了江瑟谷,将自己带顾松寒去了肖妈妈坟前的事说了。 “……姑娘若是有安排直接同老奴说就是,老奴乍一听顾公子让老奴带着他去找肖妈妈的坟,险些没反应过来!” 江瑟谷心思都挂在肖妈妈之死上,一时就没接侯妈妈的话。 侯妈妈心里又想探知顾松寒去肖妈妈坟前的原因,只得又开口道:“不知姑娘让顾公子去肖妈妈坟前是为何?若是有什么要做的,交给老奴就是,顾公子到底是外人,这样劳烦他,似乎有些不妥!再者,他是外男,姑娘还是须避讳点……” 江瑟谷这才收了心神,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侯妈妈。 侯妈妈被她盯得有些发虚,“姑、姑娘为何这般看着老奴?” “就是觉得侯妈妈今日 第九十七章 侯家人的有恃无恐! 在江三奶奶的安抚下,江瑟谷渐渐缓和了心神。 她从江三奶奶怀中昂起头,“娘亲,你让水玲过来了吗?” 侯家其他人都在府外,只有水玲和侯妈妈是在府里伺候。 “侯妈妈前些日子来求我将水玲放出府了,说是侯三给水玲找了个夫家,男方是个读书人,有点心气,不愿娶奴籍的女子。我念着侯妈妈当初为了喂养你,亏待了水玲,所以就应下了!” 江瑟谷蓦的想起侯妈妈之前说去娘亲院子里,想让娘亲为水玲求个姻缘的话。 当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江三奶奶一路来得匆忙,虽是听巧荷说了侯妈妈的死有些蹊跷,但还不知其中内情,见女儿眼下这般伤心,只当她在为侯妈妈的死难过。 “阿恣,你也别难过了,生死有命,等侯家的人来了,娘亲多给些 第九十八章 婢子真的知错了 等一众人消失在院子,侯三一家人就显得尤为突兀。 江瑟谷也才有了细细打量他们一家子的心思。 想来是事出突然,侯三一家未曾来得及脱掉身上的华服,一个个绫罗绸缎,好不富贵! “看来今晚除了要审侯妈妈为何背叛我之外,还得审审候掌柜这些年在我娘亲的铺子里贪下了多少银子!” 侯三眼皮直跳,有心想要反驳,可想到三凤拿回的银票和卖身契,一时又有些心虚。 “怎么,候掌柜无话可说了?” 这时侯三的长子侯凯站出来说道:“六姑娘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身上所穿皆是三奶奶的赏赐,若是六姑娘有所质疑,可请三奶奶身边的秀禾姑娘翻看三奶奶平日里的记录打赏下人的簿子! 另外,江六姑娘若是有什么要问的,我们都可以配合,只是您总得让我 第九十九章 巧莲居然窥觊姑爷?! 江瑟谷很是郁闷地走进寝室。 之前说是要出去躲一躲的顾松寒,此时正一副房间主人的模样坐在那里! 江瑟谷心里一阵阴火再次涌上来,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无理,毕竟埋汰她的又不是顾松寒,而是自家娘亲! 但也正是这样,才更加让她气闷! 顾松寒多有眼色的一个人,看到江瑟谷阴沉的脸,赶紧倒了茶送上前去,“为了那些人气坏身子不值当!先喝杯水润润喉,再与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审侯家那几个人!” 他表面看着丝毫波澜不起,但端着茶盏微微发颤的手出卖了他。 江瑟谷发现了,也顾不得心中的气闷,连忙接过茶盏问:“你的手怎么了?” 顾松寒自然不能承认,是因方才江瑟谷在江三奶奶面前提起他,一时心中激荡使然的。 虽然小姑娘的声音极小, 第一百章 六姑娘这是都知道了? 巧莲很是乖顺应是,“本该如此!” 如此顾松寒便挥退了巧莲。 江瑟谷却是嗔怪着地看着他,“你是起了怜香惜玉的的心思,不舍得动用你们兵马司那些审人的手段……” 顾松寒好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戳穿了你的心思!” “我的心思是如何,在没有人比你懂的了!只是……”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我喜欢你吃味的样子!” 江瑟谷的脸顿时红得跟喝了两碗花雕一样,嘴上还强硬辩解道:“什么吃味,我就是不懂你为何这样轻易放过巧莲!” “巧莲不像侯妈妈,有家人牵绊,巧莲孑然一身,你又是个好主子,她没必要背叛你!” 江瑟谷撇了撇嘴,下巴朝着他扬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若是因为我,那更不可能!侯府中除了 第一百零一章 懒得去参宴 翌日。 天还没亮,昌平侯府各院的灯笼就大亮了起来。 特别是江大夫人的院子。 大房的女儿多,不算妾室,光大夫人自己就生了四个。 侯府难得受邀参加桃花宴,若是按照江大老爷的意思,是要将十几个女儿都带上的,这个不成,还有那个! 十几个女儿,他就不信,没有一个合贵人的眼! 好在江老夫人像是知道江大老爷的想法,直接下令,庶女们不得前去参宴,江大老爷这才偃旗息鼓歇了心思。 本来嘛,桃花宴那都是荀贵钟鼎之家才能参宴的,她们这样的人家参宴本就是特例,居然还想着带庶女参宴,世子办事越发没谱了! 江大夫人一边心中暗自腹诽,一边给四个女儿整理妆容! 一会是这个女儿的首饰不见了,一会又是那个女儿昨日改的衣衫还不合身!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谁? 昌平侯甚是在意排场,即便是阖府一起出门的次数不多,府里仍旧会养着十几辆马车。 是以,这才使得众人出行,不必拥挤在一辆马车中。 江瑟谷本是自己坐一辆马车的,可江三奶奶想知晓昨夜事情的后续,便拉着江瑟谷上了她的马车。 江三奶奶无意间瞟到了江瑟谷手腕上的玉镯,不禁好奇道:“这镯子是上次宋大夫人给你的?” “嗯!今日上门赴宴,我戴着,宋大夫人见了,说不定会欢喜!” 江三奶奶有些诧异,转而又问起昨夜的事情,“可审出了什么?” 江瑟谷将巧荷审跟侯三来的人的两个结果告诉了江三奶奶,又说了将水玲留在身边的事。 江三奶奶诧异,“水玲居然没说夫家?那你留她在身边岂不是隐患?” 江瑟谷回想巧荷说,今个一早天微微亮,水玲就去找她时的惶惶模样,虽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水玲,但若不是侯妈妈行差踏错,她也不会让巧荷扮鬼吓水玲! 本来她是担忧水玲胆子小,不禁吓,万一没将自己知道的给套出来,反倒是吓出个好歹,倒有些得不偿失。 好在水玲是个中用的,吓了她一番后,虽说她没来找自己,却很是信任前去安抚她的巧荷,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我留她自有用处!” “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你如今还小,有些事拿捏不好就会酿成后患……” “娘亲,您放心,阿恣心里有数!” 江三奶奶见她不欲多说,就没再问下去,转而将话题扯到顾松寒身上! “昨夜,你说的顾副指挥使是怎么回事?他一个男子,那个时辰怎么会在你屋中!莫不是你强迫人家?” 江瑟谷无言以对,她在娘亲的眼中为何是强抢男子的形象。 江三奶奶像是知道她的腹诽,提醒道:“你是忘了当初为了骗梁少杰去你屋中使的手段了?” 江瑟谷难堪地闭上了眼睛,那些丢脸的过往,难道要跟她一辈子? 当初她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才做出那么多丢人的事? “娘亲,那些都是以前,女儿如今长大了,知道……” “知道梁少杰并非良人,所以打算转战他人了?” 江三奶奶没有丝毫责怪江瑟谷的意思,倒不是她的思想超前,她只是想着连侯妈妈都能背叛女儿,可见这个家里不可久留! 与其女儿因她而受到伤害,不若将女儿嫁出去,彻底摆脱侯府这个大泥潭! 是以,她又语重心长道:“只是,这次你别再看走眼了!你同娘亲说说,顾副指挥使家里人口可复杂?双亲是否和善?你这性子,断然不能寻那些苛刻的婆母!兄弟众多的也不好,妯娌若是亲和还好,若是遇到那些芝麻粒心眼的,可就够你喝上一壶……” 见娘亲当真要相看顾松寒的架势,江瑟谷无言以对,两些到宋家别庄。 当昌平侯府众人来到宋家别庄时,应邀的宾客已经来了不少。 昌平侯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来晚了! 问了车夫时辰后,确定自己提前了半个时辰到底后,以为桃花宴一向如此,遂面上露了些焦急,语气焦躁道:“都手脚麻利些,别叫旁人说我们侯府不懂应宴的规矩礼仪!” 江瑟谷垂着头撇了撇嘴,即便他们是第一个来的人,宋家只怕也不会待见他们!而那些习惯用鼻孔看人的勋贵们,也不会因此搭理他们!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江止蕙小声嘀咕道:“祖父身边站着的是谁啊?” 江瑟谷听闻,抬起了头。 只见昌平侯身边站着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陌生少年。 那个少年在江瑟谷看去的时候,嘴角含笑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难道这是祖父新买的小厮?” 江瑟谷白了一眼江止蕙,“五姐姐何时见过侯府的小厮穿杭绸的?” “那这是谁?” 江止蕙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但随后又被江大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害怕地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吱声! 江瑟谷等人是在二门前上了马车,而昌平侯等人却是在大门上的马车,是以皆是不清楚侯府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号人。 众人随着昌平侯进了宋家别庄,带来的丫鬟被待客的婆子拦下,“侯爷,我们宋家已为宾客准备了足够的小厮丫鬟,是以,你们带来的小厮丫鬟是不能进别庄的!” 婆子怕昌平侯误会,笑眯眯地解释道:“不止是贵府,其他府上皆是如此!” 昌平侯听了,自是不敢摆款,吩咐一众小厮和丫鬟留下,自己却暗自让周元跟着进去了! 他们由小厮和丫鬟分别将人往东西两边引。 只是,待引入宴会主场后,小厮和丫鬟就退了下去,而后,却无人前来接待。那些聚在一起说话的人,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后又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昌平侯和江大老爷没有半丝尴尬,十分热络的上前与人打招呼,即便是碰了软钉子,也丝毫不见有半点气馁。 江二爷和江三爷则是相视一眼后,各自寻了处清净的地待着。 至于那个同昌平侯一起的少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一同不见的还有周元…… 江大夫人等人在女客这边也一样被冷落。 除了江大夫人带着四个女儿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贵妇人之间,江二奶奶和江三奶奶两人带着各自的女儿,在江二奶奶的提议下,寻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她们虽是一府的妯娌姐妹,可这样单独面对面坐着的机会却是不多,一时间都未曾开口。 江瑟谷本着老实待着的原则,想着坐上一会就走! 可没想到,二房才九岁的江宥蕙,一副不知所措,十分拘束的小模样,一直坐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搓着手里的帕子。 江瑟谷有心缓解她的紧张,便对她道:“七妹妹不若去那边扑蝶,免得在这里拘束!” 谁知,江宥蕙却突然拉着她的手道:“不若姐姐陪我一起去!” 江二奶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丛,对江瑟谷道:“阿恣就陪你七妹妹一同去,只是你们小心一些,莫要扑坏人家精心培育的花!” 又对江明蕙道:“三娘也一起!” 江明蕙却是摇头,“我还是坐在这陪着母亲和二伯母说话。” 江瑟谷显然没想到江二奶奶会让她去扑蝶,正准备说不想去,但转念就应下了! 江明蕙到底没去,江宥蕙一脸兴奋地拉着江瑟谷去扑蝶。 扑蝶不是江瑟谷的目的,她是想借着扑蝶降低江宥蕙的警惕,然后才能趁机问些有关江二奶奶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扑多久的蝴蝶,江宥蕙就小声道:“六姐姐,我有些热了!” 指着旁边若隐若现的竹子道:“六姐姐,你带我去那边的竹林凉快凉快!” 说罢,又拉着江瑟谷朝竹林跑去。 谁曾想,两人刚走到竹林,就撞到一个熟人……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个玉镯姐姐当真赔不起…… “我当是谁走路不长眼,原来是昌平侯府六姑娘啊!” 江瑟谷看着宋玉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有些厌恶地回敬道:“我当是谁这样刻薄无礼,原来是在静月庵清修的宋家四姑娘啊! 之前听闻宋太傅将你们送去静月庵清修,我本还是挺担心的,如今见宋四姑娘一如从前,想来这段时日没受苦,我真是替宋四姑娘高兴……” “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要不是你,我们姐妹几人能被送去静月庵!”宋玉茹一想到自己在静月庵被那些老尼姑磋磨的日子,一口气就憋在了胸口。 要不是娘亲以这次桃花宴在她们宋家办,需要她们姐妹帮忙招呼客人,祖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放她们回来! 更气人的是,明明那日三哥和六弟都在,祖父偏偏只罚她们姐妹三人,可见祖父偏心。 最最气人的是,作为害她们的罪魁祸首,江瑟谷,她居然能参加今年的桃花宴! 凭什么啊! 今日她要不找回场子,她就不姓宋! “别以为我在静月庵就不知道你家最近出的事!听说你那个小情郎被人射瞎了眼睛,从此不得科考!可怜你对他的一番心意,以后我们只怕要叫你瞎子新娘了!” 宋玉茹自以为在江瑟谷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结果,却见江瑟谷丝毫没有被戳痛的神情,反倒是满不在乎。 “江六,你竟如此绝情!见梁少杰他瞎了,就想始乱终弃?天呐,之前我可是听说,你为了他可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怎么人家现在一瞎,你就要抛弃他,另寻高枝!梁少杰可真可怜,遇到了你这么个薄情的人!” 等她说完,江瑟谷才幽幽开口,“宋四姐姐当真是菩萨心肠,想来在静月庵这些时日,得了菩萨的点化。既是如此,不若姐姐怀着普度众生之心,嫁给梁少杰,也好宽慰他那颗被我伤害的心!” 宋玉茹气噎,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她身后的宋玉婷缓着调子开口道:“我四姐姐只是可惜你们一对金童玉女就此无果,一时有些感慨罢了,还望江六姐姐莫要见怪!” 江瑟谷将宋玉婷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不似以前那般无脑地和宋玉茹一唱一和,内敛着性子和她赔不是,一时对她有些另眼相待! “宋五姑娘相较以前满身戾气的模样,性子当真温和了不少,看来这趟静月庵没白去!今日是宋家做东道主,宋四姐姐和宋五妹妹应该很忙才是,我就不耽搁你们招呼客人了!” 江瑟谷这是不欲与两人再做纠缠,拉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江宥蕙就要走。 宋玉茹气不过,伸出一只脚想要绊倒江瑟谷。 早就提防着的江瑟谷,装作没看见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脚上,还故意在她脚背上碾了碾。 “哎呦,疼!江六,你竟然如此野蛮无礼!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不听就是,何必踩断我的脚!”说着她哀嚎的声音也就越大。 宋玉婷会意,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江六姐姐,以前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是真心同你道歉,你骂也骂了,我们也被祖父罚了,你合该出气了,今日又何必同我四姐姐过不去!” 又是老套路,江瑟谷觉得没新意! 不如,她来给这两人一点新鲜的! 江瑟谷上前,一脸关怀道:“宋四姐姐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说着,就蹲下,一把攥住宋玉茹的脚踝,动手给她脱鞋子。 她们所在的竹林,是隔开男女宾客的地方,经过方才宋玉茹的惊叫声,很快就会惊动两边的宾客前来。 若是有外男见了她的脚,那她的名节何在! 宋玉茹挣扎起来,可江瑟谷却紧紧攥着她的脚,迅速将她的鞋给脱了。 此时,竹林的东边已经传来男子的声音。 “江瑟谷,你干什么!你快些松开我!” 江瑟谷已经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手上松了些,声音低低,带着些幸灾乐祸,“宋玉茹,等你的脚被众多男子看了,你说你是嫁给其中一个呢,还是轮流着侍奉他们呢?” 宋玉茹被她说得又气又羞又急,再顾不得装脚疼,使劲全身力气一脚踹开江瑟谷。 “啊!” 随着江瑟谷一声尖叫,竹林东西两边都走来了些许人。 “宋家四姑娘那是在做什么?她好端端的为何踹那个姑娘?” “难怪她被送去静月庵清修,今日这样的宴席,她都敢这样跋扈,可见不是个好性情的!” “我瞧着是白去了静月庵这样久,还是劣根未除!” “……” 这些都是女客们之间的低语。 男客们倒少有交头接耳,见是两个女子之间的争执,想着还是先避开。 谁想,就在这时,跌倒在地的姑娘猛然惊呼。 “我的镯子!” 众人皆是看向地上碎成两半的祖母绿玉镯,一时都在心里鄙夷江瑟谷。 看来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过是个镯子,也值得她这样大呼小叫! 宋玉茹见此,眼珠子微转,歉着声道:“江六妹妹,我方才不是故意踢你的,实在是你将我的脚踩疼了,又不顾场合要替我揉捏,我……” 她的面上泛起丝丝红晕,“我一个姑娘家,怎可在外脱鞋脱袜,你又不听我说话,我一时着急才推了你,没承想竟会摔碎你的玉镯! 说到底都是姐姐的不是……” 说着,她将手上的一对紫罗兰色叮当镯褪了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江瑟谷。 “这对紫罗兰叮当镯,是姐姐去年及笄的时候,我外祖母赠的。你别看这镯子小,可紫罗兰色的玉料本就少见,更别提这般纯净的了!” 宋玉茹一边说一边又将头上的赤金嵌红宝石的牡丹步摇和一对累丝海棠花簪摘了下来,“姐姐不知你的玉镯价值几何,先将这些赔付于你,等今日宴席结束,我定再登门赔罪!” 一时间,众人又夸赞起宋玉茹大气知理。 江瑟谷才不理会这些墙头草,只暗自伤神地将地上的镯子捡起,语调担忧道:“宋四姐姐,不是妹妹我小气,只是这个玉镯姐姐当真赔不起……” 第一百零四章 不知道为何宋玉慧会变成宋玉蓉 宋玉茹睨了一眼江瑟谷手上的玉镯,颜色浓郁通透,成色着实不错,想来是江瑟谷那个有钱的外祖家给她购置的! 虽说成色好,可这样成色的祖母绿玉镯,他们宋家若想买,也不是买不到! 真是没见识,一个玉镯而已,就这般不依不饶! 不过也好,若是江瑟谷故作大方不要她赔,倒显得她下乘了! 宋玉茹面上带了些傲然,“江六妹妹,虽说我们宋家不如你外祖家那样殷实,但我祖父是太傅,我祖母是清怡郡主,太后在世时,我母亲时常被唤进宫中闲聊,我们家中宫中年年皆有赏赐,赔个玉镯是不在话下的!” “姐姐这意思是要将圣上赏赐的东西赔偿与我?” 江瑟谷的语调并无异样,可眼中却升起一抹贪婪。 因着有宋玉茹的遮挡,旁人自是看不见的。 而宋玉 第一百零五章 请君入瓮 江瑟谷像是没瞧见神色大变的众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之前我言语冒犯了宋四姐姐,是我的不对,可实在是这镯子来历不凡,我当真碎不起! 既然宋五妹妹说宋大夫人不会怪我,那我也就安心了!眼下,不论宋四姐姐和宋五妹妹怎么说我,我都认了!” 说着,她将手里摔成两段的玉镯赛到了宋玉茹的手里,“宋大夫人今日定是繁忙,我也就不去打扰了,烦宋四姐姐替我将镯子转还给宋大夫人,并表达我的歉意!我听闻宫中有能人巧匠,想来还能将镯子修补完好,如此太后在这世上的遗物又多了一样……” 宋玉茹的手却是因此打颤,险些将手里的玉镯再次摔落至地。 江瑟谷捉住她发颤的手腕,好心提醒道:“姐姐可要拿稳了,若再落地,只怕就 第一百零六章 一切都是因为祖父在背后支使 “他是周元!”顾松寒冷着声调道:“之前我跟踪周元的时候,听到他献计,欲打算在今日骗你到湖边,再将你推下水,然后让一早就等在湖边的人,也就是方才的文弱书生下水救你。 同时也设计你娘亲等人来此撞破此事,而后你祖父再带着人来此,当场将你许给那个文弱书生,借此骗取你的嫁妆。” 江瑟谷听得满脸怒容。 起初她以为是二伯娘设计了这一出,为的就是将她踢出侯府,如此她就鞭长莫及,插手不了侯府的事情。 谁知,这一切竟是祖父为了银子而弄出的幺蛾子! 她突然想到之前的种种,和那些她想不通的疑问,还有那个寻不到的大师……若这一切都出自祖父的手笔,那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大伯娘为何一定要置娘亲于死地,为的不是自己,而是祖 第一百零七章 让她糟心 江瑟谷盈盈朝江大夫人和江初蕙走过去,“大伯母,大姐姐,另外三位姐姐呢?” 江大夫人喜笑盈盈道:“她们啊,入了贵人的眼,正在同贵人们说话呢!” 江初蕙死水一般的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讽刺。 江瑟谷不欲追问,缓缓道:“我娘亲和二伯母都被宋大夫人请到她的院子里了,不知大伯母和大姐姐是愿意在这花园继续赏景,还是同我一起去宋大夫人那!” 江大夫人一听两个弟妹不动声色地成了宋大夫人的座上客,在心里暗骂两人奸诈的同时,笑道:“花园这处的贵人,大伯母都不怎么认识,还是同阿恣一起去找你娘亲与宋大夫人叙叙旧!” 如此,三人便跟着女婢去了宋大夫人所在的院子。 此时,江三奶奶正哭得梨花带雨,江二奶奶在一旁宽慰着,“三弟妹, 第一百零八章 让江瑟谷去找顾松寒想法子 宋大夫人眼中起了几分意外,又将江瑟谷重新打量了一番。 身量还不及她肩头的小姑娘亭亭玉立,上身穿着荷白色绣铃兰花纹的褙子,下身穿着淡曙红的挑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梳着单螺髻,因着还未及笄,只簪着几朵珠花,显得整个人轻盈文静,比她家玉慧还显得端庄稳重。 一想到自家大女儿,宋大夫人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女儿,因着被人设计,明面上成了吴家的妾室,暗地里成了她的侄女! 那可本是要做太子妃的女儿啊! 就因着眼前的死丫头,太子妃做不成了,连个正室都没做上,如今竟是连娘都不能唤她! 宋大夫人又气又恼,脸上没了笑容,“你是个识时务的,只要等会在宴席上,你说是当初自己听错了我的话,其他的无须多说!” “那倒 第一百零九章 晚辈见过江伯母 听着江瑟谷学着宋大夫人的口气,说着同样的话,江宥蕙却没能像江瑟谷那样沉稳。 “六姐姐,我是迫不得已,若是我不依着祖父的话行事,祖父不会放过我的!” 她语调紧张,面色仓皇,看着似乎是说了真话的。 “今日的事情,和你母亲没有半点关系?” 平平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悲。 江宥蕙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她的这一犹豫,落在了江瑟谷眼里,就有了些别的意味。 “那就当今日的事情与二伯母没有关系,我还有件事想问七妹妹,二伯父和二伯母近来可有什么异常?你细细想想,他们可有见过什么不常见的人?或者,府里的小厮有没有常去后院?又或者二伯母院里的丫鬟婆子有没有频繁出入的?” 江宥蕙巴掌大的小脸,白得跟张宣纸似的, 第一百一十章 她是去见谁? 江瑟谷未开口,顾松寒冷沉着声道:“这不是解药,让江二奶奶失望了!” 江二奶奶看向江宥蕙,江宥蕙咬着唇没说话。 “二伯母,我和我娘亲要先行回府,不知二伯母是……” 不等江瑟谷的话说完,江二奶奶就表态要一起走。 “这宴席我待着无趣,自然是同弟妹和阿恣一起走!只是,大嫂那边还是要禀人通知一声。” “这个自然!” 江瑟谷说罢,朝顾松寒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白。 顾松寒应声道:“我回头会让人传话给江大夫人和侯爷!” 如此,在顾松寒的护送下,几人顺利来到别庄门口。 守在那里的丫鬟们立马上前,知道是要回府,心里虽是不解,可都没有多问,就去通知车夫牵马车过来。 江瑟谷本是要和江宥蕙坐一起,但江二奶奶却先一步拉着江宥蕙上了马车。 江宥蕙又急又怕地看了一眼江瑟谷。 江瑟谷只能当作没看见,扶着江三奶奶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若是她开口让七妹妹同她坐一辆马车,二伯母指定会猜出她在套江宥蕙的话! 至于七妹妹怎么应付二伯母的询问,就得看七妹妹自己的本事了! 江瑟谷丝毫不担心江宥蕙会出卖她,毕竟她身上的毒还等着自己给解呢! 一上马车,江三奶奶便问:“你为何不直接问你二伯母?她也中毒了,想来你若是问,她应不会不说!” “娘亲,平日里看着二伯母是个低调无争的性子,可她既然能卷入这些腌臜事情中,便说明她并不似面上那般无欲无求! 况且,七妹妹年纪尚小,微微使点手段,就能吓唬的住她,她年纪幼小,思虑没那么周全,说出来的话也皆可信! 可二伯母却不同,她说得话我信不过!” 江三奶奶这才恍然觉悟,一时间既欣慰女儿长大了,又难过女儿的懂事! 她们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江二奶奶也在冷声问着江宥蕙的话。 “我进去的时候,你六姐姐手上的药当真不是解药?” 江宥蕙瑟缩着身子摇头。 见她一副不禁事的鹌鹑样,江二奶奶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过去,“你是哑巴啊!” 江宥蕙不敢哭,为了避免更惨烈的毒打,她只能捂着脸说“那位公子说,那个药叫百解丹,但也不一定能解毒!” 不能解毒? 那可怎么办? 江二奶奶慌了神,她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该死的殷氏,该死的江瑟谷! 若不是她,哪里能弄出这么多事来! 思此,江二奶奶脸上起了阴郁。 江宥蕙怕她将怨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补充道:“母亲不必忧心,六姐姐已经将茶盏里的茶水给带了回来,说是要找府上的李大夫给看看!那个百解丹也是李大夫制出来的。” 李大夫? 江二奶奶眼中带着轻视,连个假孕都诊断不出来,能指望他给解毒!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豆蔻!” 和车夫坐在外面的豆蔻听到江二奶奶唤她,应道:“二奶奶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同三奶奶说一声,就说我想去趟乔家布庄,就不同她们一起回府了!” 如此,车夫勒停了马车,让豆蔻下了马车。 江宥蕙趁机道:“母亲有事,女儿就不跟着前去给母亲添乱了,女儿去后面马车上同三婶婶和六姐姐一同回府。” 江二奶奶本就不想带着江宥蕙一起,自然是点头应下。 前面马车一停,江三奶奶和江瑟谷坐的马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 江瑟谷的话音刚落,豆蔻便禀道:“三奶奶,二奶奶让婢子同您说一声,她想去一趟乔家布庄,让您带着六姑娘、七姑娘先行回府。” 江三奶奶应了声知道了,豆蔻就退回了马车。 江瑟谷觉得江二奶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闲情逸致去布庄,掀了马车门帘,低声朝马车前坐着的秀容道:“秀容,你让巧莲过来!” 秀容喊来巧莲,江瑟谷吩咐道:“你去跟着二奶奶,看看她是去见谁?” 巧莲应是,跟了上去…… 回到侯府,江瑟谷拿着帕子去了前院待客的春在堂,并让人去找李常山过来。 江宥蕙硬着头皮跟着去了春在堂。 李常山来得很快,江瑟谷简言两语地将事情同李常山说了,并将还微湿的帕子递了过去。 江三奶奶客套道:“又要麻烦李大夫了!” 李常山道了句客气,接过帕子细细嗅了嗅后,又让江三奶奶伸出手。 他的指腹搭上江三奶奶的手腕,刹那,面上就带了些异色。 一直紧盯着他的江瑟谷,提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常山摇头,“六姑娘倒是没说三奶奶已经服下了百解丹!” 说着,收回了手,老神在在道:“不是老夫吹嘘自己的制药术,这百解丹是老夫研制多年,又收集了三年的药材,才炼制出来的解毒圣品。解这种只是令人腹痛的乌蒿毒,根本不在话下……” 他叹了一口气,面上很是心疼,“实在是牛鼎烹鸡,明珠弹雀啊!” 江瑟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像是有一汪温泉,泡得她整个人都飘忽起来。 江三奶奶则是赶紧站起身,朝李常山福了一礼,“李大夫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百解丹既然如此难得,不知需些什么药材?我娘家在京中有间药铺,虽不能同太和堂相比,却也有不少珍稀药材,若是李大夫不嫌弃,可前去看看!但凡李大夫所需的药物,我们健安堂定分文不收!” 李常山在听到健安堂三个字的时候,一双耷拉着的眉眼顿时瞪大。 别听江三奶奶谦虚,但凡是行医的几乎就没有不知道健安堂的! 倒不是健安堂有什么名医坐诊,而是多年穷人抓药不收药钱的善举,在医者和病患中广为流传。 自然,健安堂有着名贵药材的事情,也一同被人熟知。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健安堂背后的东家竟是北魏富商殷氏! 作为医者自然抵抗不了这等诱惑,李常山乐呵呵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像是、是彩兰! 因着江三奶奶服了百解丹,是以并未有出现腹痛之症,但是江宥蕙不同,一个时辰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缘故,她觉得腹部已隐隐作痛。 是以,她不得不出声唤江瑟谷“六姐姐……” 江瑟谷看着她,语调平缓道:“七妹妹听见了,这毒不是什么难题,李大夫是可解的!” 江宥蕙点头“七娘听见了,还请六姐姐怜惜七娘,请李大夫出手医治!” 江瑟谷朝李常山看了一眼,李常山心里明白,开口道:“这乌蒿毒虽说不难解,但解药配制也得时间,老夫这就给七姑娘调制解药去!” 李大夫走后,无须江瑟谷开口,江宥蕙便接着别庄的话继续说着。 “我听到父亲和母亲在议论侯府世子之位,说大伯父那种连亲生女儿都能拿出去……”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当筹码的人,不配做侯府的世子!还说,只要筹划得当,父亲也不是没有机会坐上世子的位子!” 江瑟谷就算是有心理准备,知道二房心思不纯,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样的野心! 不说京中,就是放眼整个北魏,也断没有庶子继承爵位的先例! 除非……除非家中无兄弟,亦无亲侄。 思此,江瑟谷目光变幻,寒意袭人。 江三奶奶也听出了里面的门道,抖着声道:“你父亲、母亲这是要、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针对大房和三房! 虽说大房无子,可若是一旦过继了子嗣,二伯父自然没有机会! 而儿女双全的三房,自然更是被针对的对象! 所以,肖妈妈和那个至今都不知道是不是紫兰的人,都是二伯母的手笔? 但二伯父也无子嗣啊! 即便是得了世子的位子,又能如何? 难不成,他能笃定二伯母就能生出儿子来? 江宥蕙看着面色阴沉多变的江瑟谷,到底没将那日听到的话全部告知,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需要用那件事来保全自己! 江瑟谷的思绪几番波动之后,她留下一句“娘亲,我出去一趟”,便匆匆去了永祥东巷…… 她将侯妈妈的死、今日宋家别庄的事情,和从江宥蕙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了岚姑姑。 岚姑姑沉默几息,才不徐不疾道:“只怕是有人在你母亲显财之后,有意在你祖父身边反复暗示!” “您是说周元?” 岚姑姑不可否置。 “那这件事的幕后是二伯父和二伯母指使的?” “你觉得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本,能使得一个侯府得脸的下人甘心为其办事?” 岚姑姑的话说得残酷,可事实也是如此! 二伯父的母亲是丫鬟出身,祖父醉酒之后宠信之下,才怀了孩子,后来虽然也因此得了姨娘的名分,但到底红颜薄命,在二伯父周岁的时候,染了重病死了! 祖父本就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人,而二伯父又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生下的儿子,所以在后宅中时常被欺负。 时间长了,竟是比下人还不如! 许是因为这个,二伯父怀恨在心,这才动了要夺世子之位的心! 可岚姑姑说得也对,二伯夫就算是有心,可他凭什么驱使周元为他办事呢? “你就没想过,这种种事情里,有周妈妈的手笔?” 周妈妈? 江瑟谷下意识摇头,“她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若这不是她的本意,而是有人授意呢?” 能指使周妈妈做事的,整个侯府也就只有祖母! 江瑟谷更是觉得不可能! 祖母即便不喜娘亲,也不会做伤害父亲的举动啊! 岚姑姑见此,心中岂不知她在想什么,到底还是将未说完的话吞到了肚子里,“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对了,肖妈妈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长平和殷管事那边还没消息。” “小翠家你去了吗?” “这就准备过去!” “去,看看是不是能从那个孩子嘴里问出点什么!” 其实岚姑姑知道,小翠那边即便能问出来话来,只怕也仅限在侯妈妈的身上。 当江瑟谷带着药材银钱去小翠家后,小翠一家感激之余,催着还病着的小翠回忆当日的事情。 小翠惶恐地将那夜的事情,慢慢道来。 “那晚侯妈妈让我守着肖妈妈,婢子觉得门窗都无从进去,一时粗心就倚坐在门旁睡了过去,直到有人前来给肖妈妈送早膳,婢子才醒了过去,然后去找侯妈妈给开门……” 江瑟谷记得那日,她因为搜屋子睡在了西间的榻上,后来因着娘亲说要回保定,她洗漱之后去了揽月院,再后来传来了哥哥坠马的消息…… 因此,她未曾用过早膳! 她一个主子未用早膳,作为被关起来的下人却有人前去送早膳? 还有,一个人无论多困,绝不可能倚坐在地上睡到天明! 江瑟谷问小翠,“你好好想想,那日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比如你睡觉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或者,侯妈妈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在她的暗示下,小翠确实觉得那夜自己有些太贪睡了! “婢子平日里从未睡得那样沉过……那夜,侯妈妈锁了门,然后叮嘱婢子夜里要警醒着些……对了,侯妈妈靠近婢子的时候,比自己闻到了她身上有股香味!后来,侯妈妈一走,婢子就觉得眼睛睁不开……” 果然是侯妈妈动了手脚! 所以,侯妈妈是在小翠睡着后,去而复返,给肖妈妈下了毒,然后割了……不对,顾公子说肖妈妈未曾咬舌! 想到这,江瑟谷又问:“你可记得是谁去送的早膳?” 小翠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有些犹疑,“好像是、是彩兰!” 彩兰? 那个一向只知道刺绣,没事几乎很少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彩兰? 当江瑟谷从彩兰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烈日当空的午时。 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江瑟谷觉得有些眩晕。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经历一世,却还不能看清身边的一众人! 在浑浑噩噩中,江瑟谷回到侯府的时候,跟着江二奶奶的巧莲也正好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绣了我小字的物什都找出来 “婢子一路跟着二奶奶去了长青巷西街一户人家,二奶奶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婢子就趁机询问了四周居住的人家,得知那户人家是草药商人,三个月前入的京,主人家甚少出门,一般都是让下人出门办事! 后来二奶奶跟着一个男子出来了,两人丝毫没有避讳,同乘一辆马车去了永平街的回生堂。 婢子怕露了行踪,就没跟着进去,但是从站在门口的小二嘴里得知,同二奶奶一起的男子姓柳,是回生堂的草药供应商之一。 婢子本是想多打探些消息,可二奶奶的娘家弟弟很快就来了,婢子只得躲到一旁! 又过了两个时辰,二奶奶才独自出来了,再后来婢子就随着二奶奶一起回来了!” 那个回生堂倒是要好生查查。 二伯母回来了,却不曾前来问她要解药,可见回生堂的人已经助其解毒了。 如此,她就更无法从二伯母嘴里探出实情了! 正想着,彩兰来报“姑娘,长平来了!” 江瑟谷看着彩兰的眼神,蓦的就沉了,可到底没发作,淡淡道:“让他过来!” 随着长平前来,江瑟谷挥退了巧荷和巧莲。 “可是殷管事那边有了什么消息?” 长平垂首,“小的们无能,自那日之后,便一直未能找到二奶奶的胞弟和恋香,两人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京城一样……” 这可就奇了怪! 方才巧莲还说看到二伯母的胞弟去了长安街,可长平和殷管事这样久都找不到人? 江瑟谷黑沉的眼眸如深渊一般盯着长安,心里却是想起了侯妈妈。 长平低眉垂首,是以未曾看到江瑟谷猜忌的眼神,继续说道:“肖妈妈的大女婿向东因着被原侯夫人娘家陆家给调去大同的铺子做大掌柜,殷管事的人已经去了大同,只是至今还未传回消息……” “既然我让你们调查的事情一筹莫展,那你今日前来是为何?” “小的收买了陆家一个采办的小厮,又同向东大姐家的小叔子程云亲近了几日,小的从他们两人的嘴里得出一些眉目,所以前来说与姑娘听听。” 江瑟谷有了几分兴趣,“得出些什么眉目,你且说说。” “肖妈妈的长女翡翠不止人长得标致,还十分心善,因此在陆家仆妇中人缘颇好。 又因着连生了两个男孩,便有婆子说她是宜男之相,还劝其再为向家开枝散叶。 陆家采办的小厮说也是因为这话,才给翡翠招来了厄运!” “那小厮为何这样说?” “具体的那小厮也不知道,只知道陆家仆妇中都这样谣传!” 宜男之相怎会招来厄运呢? 江瑟谷想不明白,又问“那个程云又说了什么?” “程云起初是看上了翡翠的三妹青玉,所以总是去向家亲近向东,想着让向东为自己说情,请翡翠回娘家给说和说和,看看是不是有希望。 向东是个有情义的人,他怕若是不给程云跑一趟,大姐在婆家会被刁难,就同翡翠提了这事,翡翠因此就回了一趟娘家。 程云说起这事的时候红了眼睛,说翡翠会自杀都是因为他……” 江瑟谷就更不明白了! 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程云怎么就说翡翠的死是因为他呢? 长平又继续道:“小的查到肖妈妈次女碧玉投河前几日,曾去了一趟玉凌斋送茶点。 而肖妈妈小女儿青玉在出事前,也曾去过前院……” 说到这,长平顿了顿,犹疑着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姑娘,小的猜测肖家三姐妹出事,是不是和世子有关?” 江瑟谷赫然瞪大了眼睛,但说话的语调却是半分波动都无,“你的意思是,我大伯父为了有个子嗣,欺辱了肖家三个女儿?” 长平在心里衡量了许久,终只说道:“这都是小的胡乱猜的,究竟如何,还是得细细调查!” 江瑟谷有些失望长平明哲保身的回答,“既是如此,你便去查查是不是如你所想!另外,二奶奶的胞弟如今就在回生堂,他和长青巷一户药商似乎熟识。” 长平明白江瑟谷的意思,拱手道:“小的这就去查回生堂!” 待长平离去后,巧莲和巧荷走了进来。 江瑟谷问巧荷“我走之后,这府中可太平?” “都还安生!就是昨晚水玲吓得有些狠,今日一直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的!” “侯妈妈的尸体可有人靠近?” “彩兰曾去给清理一番,说是侯妈妈到底是姑娘的奶娘,不能叫她走得没体面!” 江瑟谷的眸光乍然浮起一抹戾气,“彩兰这个人,你们看着如何?” 巧莲刹时就了然,回想着彩兰近来可有异常。 巧荷不如巧莲那般聪慧,没猜出江瑟谷为何问这个,老实巴交地答道:“彩兰为人虽是讷口少言的,可绣出的花样却是一绝,当初姑娘不还跟着彩兰身后学了好一阵子绣活!” 随着巧荷的这番话,江瑟谷登时变了脸色,暗道糟了! 巧荷以为自己说错了,在心里很是懊恼! 可是她已经很小心了,连梁公子的姓都没提,姑娘怎么还是恼了? 巧荷用手肘蹭了巧莲一下,想让巧莲给她描补描补。 而巧莲则以为是江瑟谷在问她话,开口道:“姑娘,自从你打断彩牛的腿,彩兰似是一直都照看着彩牛。起初婢子以为是两人住一间屋子的缘故,现在想想,可能是婢子会错了意!” 江瑟谷却是没接巧莲的话,而是焦灼道:“你们快些将我的帕子和香囊,还有那些绣了我小字的物什都找出来!” 不说巧荷不懂缘由,就是巧莲也蒙怔了片刻,才应是动了起来。 正在这时,彩兰端着午膳走了进来,“姑娘,该用午膳了!” 巧莲听见动静,赶紧停下了手,随手拿了一件褙子,拉着巧荷走了出来,嘴里说道:“姑娘,您看这件褙子如何?” 一向沉默寡言的彩兰,一边将午膳从食盒拿出来,一边问道:“姑娘这是下午还要出门?” 江瑟谷挑眉,言简意赅道:“是要出去一趟!” 彩兰眸光微微闪了闪,但到底没再说话。 江瑟谷却是装似无意道:“巧莲今日跟着我跑了一上午,巧荷也经常随我出门,下午彩兰跟着我出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今日却一反常态 彩兰听了,连连摆手,“婢子粗笨,怕跟着出去伺候不周,婢子还是留在府上!” 江瑟谷借着拿筷箸的动作,垂了眸子,挡住了眼中的冰凉,“也好,你是个沉稳的,院子中有你我放心!那下午我就带巧荷出门了,至于巧莲你不是说这两日头疼的紧,就放你半日假,回头你是出府找大夫,还是去前院寻李大夫看病,都随你!” 巧莲感恩应下。 彩兰见巧莲并未像平日里询问江瑟谷出行的时辰,只当她头疼的厉害忘记了,便开口道:“姑娘何时出府,婢子去通知马房的人。” “未正时!” “那会子太阳正毒辣,姑娘不若再缓缓?” 巧荷瞧了一眼外面刺眼的太阳,好心提醒。 如今虽说是桃浪三月,可未正时的阳光,晒起人来当真不含糊,姑娘出门坐在那闷热的车厢里,自是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坐在闷不透气的马车里! 江瑟谷抬眼看着巧荷,实则余光一直觑着彩兰,“怎么?现在我出门都得你给我挑时辰了?” 巧荷噘着嘴,委屈道:“婢子这不是为了姑娘着想吗!姑娘怎的这般说婢子!” 江瑟谷冷哼,“我冷眼瞧着,怎么都觉得你才是主子!” 巧荷惶恐双膝跪地道:“婢子不敢!” 心里却是悔青了肠子! 方才提什么不好,非要揭姑娘的短! 她明知道姑娘现在不待见梁公子,还非要提起姑娘为了给梁公子绣荷包帕子同彩兰学绣活的事情! 眼下可好了,姑娘动怒了,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她呢! 巧荷想到之前投塘死了的彩菊,两股颤颤。 江瑟谷却是未曾如巧荷所想,而是冷冷淡淡道:“行了,我这不用这么多人服侍,都下去!” 三人屈膝行礼退下。 一出了屋子,巧莲便借口头疼出了府。 彩兰则是挽着巧荷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发什么火?” 巧荷刚想如实相告,但转念只顺着彩兰的话埋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小祖宗喜怒无常的!” “我方才遇到了长平,可是他说了什么触怒了姑娘?” 巧荷撇了撇嘴,“长平一来,姑娘将我和巧莲都撵了出来,谁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刺激了姑娘,反倒叫我落了不是!” 转而叹气,“谁叫我生来就是奴婢命呢!” 彩兰似乎并不苟同,“你可别不知足了!你可是这府里的一等丫鬟,姑娘身边的红人!” 巧荷拉着彩兰倒起了苦水。 “你们都只看到我人前的风光,觉得能贴身侍候姑娘,少不了打赏!可你方才也看见了,不论我们是不是为主子好,只要主子不开心了,都能拿我们撒气!” “其实姑娘也没说什么,许是她心情不好,你小心着点伺候就是了!” 巧荷又是沉沉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什么时候不用伺候人还能有银子拿就好了!” 彩兰的眼底有了些动容,嘴唇微动,但说出的话却是:“你啊,这大白天的就做梦!行了,我去马房交代车夫备马了!你在这警醒着些,别再惹恼了姑娘!” 巧荷拉住了她,“要不咱俩换换,你在这守着,我去马房!” 彩兰瞧她面上的不情愿不似作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啊,老实待着!” 随后便匆匆走了! 彩兰看着出去了,实则在院门口躲着,好一会还探出头看了看。 见巧荷站还在门口,一脸的不快,才转身走了! 巧荷则又在门口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江瑟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谁在外面?” 巧荷噘着嘴跺了跺脚,才回道:“是婢子!”才重新掀了帘子进了屋。 江瑟谷搁置了筷箸,“走了?” “嗯!”巧荷小声道:“姑娘,彩兰是不是有问题?” 江瑟谷饶有兴趣地看着,之前还云里雾里,眼下居然发觉彩兰有问题的巧荷,问道:“这话怎么说?” “彩兰刚才和婢子打听长平来说了些什么,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而且只要不是她触怒姑娘,姑娘如何动怒,她都不会在意。 可这次不同,她居然主动问我! 还有,这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个不管事,今日却一反常态问姑娘出府的时辰,肯定有猫腻!” 听着巧荷分析得头头是道,江瑟谷刚想夸她两句,巧荷的思路就跑偏了! “姑娘,你说巧荷是不是同秀禾一样,思春了?” 也不等江瑟谷问她为什么这样想,巧荷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姑娘,你看,她问你出府的时间,却不想同姑娘一道出府,可见只是想摸清姑娘下午在不在府上,然后好伺机行事!” 说到这,巧荷猛地瞪大眼睛,“姑娘,你方才看没看见?彩兰在听说巧莲头疼要去看大夫,而婢子要与姑娘一起出府,她的神色都变了! 我们一走,院子里又没有管事妈妈,二等丫鬟如今只剩她和彩牛,而彩牛是新来的,又不受姑娘待见,这院子里可不就是彩兰当家了! 她是不是想……” 江瑟谷已经不对巧荷有任何期待了!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巧荷居然又能将话给扯回正题上,“她该不是也和秀禾一样糊涂,为情所困,做出对姑娘不利的事情!” 见她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江瑟谷不想她再扯远了,赶紧将小翠的话说给了她听! 巧荷听得目瞪口呆,“姑娘的意思是,彩兰和侯妈妈是一伙的?天呐,这个没良心的!姑娘平日里将她养得跟娇小姐一样,什么重活都不让她做,就只让她绣绣东西,还怕她累坏眼,叫她上下午都要去花园转转歇歇眼,她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侯妈妈都能背主,还有什么不可能! 人心总是贪得无厌的! 江瑟谷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所有绣着我小字的荷包等物都找出来!” 她当初同彩兰学绣花,特地让彩兰研究了如何绣她小字。 后来她看着喜欢,就让彩兰在她的荷包帕子上都绣上了小字,而她自己也在送给梁少杰的荷包帕子上绣了小字! 当初她让侯妈妈将那些荷包帕子都收回来烧了,侯妈妈不知道有没有照做! 若是那些东西还留在梁少杰手上,后患无穷! 她不想同梁少杰有半点牵扯,只能将自己这边绣有小字的东西都焚尽才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是瘸了,不是傻了! 在江瑟谷和巧荷两人的合力之下,很快就将所有的绣有小字的物什找了出来。 看着满满当当一罗汉榻上的物什,江瑟谷有些犯愁。 这要是烧起来,定是能招来不少双眼睛! 正愁着,一只洁白如雪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榻几上。 江瑟谷眼睛一亮,等顾松寒过来,让他运出府烧就是了! 她一边想,一边将鸽子腿上的纸条拿了下来,然后叮嘱巧荷好生犒劳鸽子。 看到鸽子心情甚好的江瑟谷,在瞧完纸条上的字后,神色顿时凌然。 因着纸条很小,顾松寒只是捡重要的说。 大姑娘巧遇圣上,入圣眼,择日入宫!人已备好! 大姐姐能入圣上的眼睛,这一点江瑟谷不意外! 意外的是圣上怎么回去桃花宴呢? 前一世,她可是未听闻圣上去过桃花宴! 再一个,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是不是过于得意忘形 车夫因着上次彩牛的事情,格外的留神,所以当意识到有人要撞过来,当即勒住了马。 可冲上来的人,却直接晕在了马前。 车夫傻了眼。 我的个老天爷,这两个姑娘的讹钱手段未免太稚嫩了! 这时,巧荷掀了车帘子问:“牛二,怎么不走了?” 牛二如实道:“巧荷大姐儿,有两个姑娘冲出来晕在我们马车前!” 江瑟谷腾然想到了彩牛。 这是彩牛背后之人,见彩牛不堪大用,又故技重施了? 这么拙劣手段,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正想着,巧荷跳下马车。 从来都是在戏文里见过假意撞车讹人的,难得遇到,她可得好生教训教训这些人,让她们知道知道马王爷为什么长三只眼! 巧荷气势汹汹地来到晕倒在地的两个姑娘面前,正要施展雄威,就见其中一个姑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寻来的是什么个奇怪的人! 只两刻钟,巧莲就回来了。 “姑娘,李大夫说这些粉末是三七粉……” 江瑟谷听了,诧异那药粉不是红花粉或麝香粉这类的堕胎之物,就又听巧莲道:“李大夫说三七虽不如红花和麝香,但也是活血之物,真正的有孕之人也是服不得的,否则亦能滑胎!” 那为何不用红花和麝香呢? 这个疑问在江瑟谷的心中一闪而过,她没有去深想,只暗暗咬牙:芍药既然这么不想要腹中虚无的孩子,那她还偏偏得让芍药保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吵闹声。 “你们在这缩头缩脑的干什么!” 是彩兰的声音。 不用江瑟谷示意,巧莲便掀了帘子走了出去,“怎么了,彩兰?” “巧莲,你出来的正好!这两个人方才鬼鬼祟祟的,我瞧着不像是个好的!” “哦,这两人是姑娘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当青影青虹头发烘干,穿戴齐整地出现在江瑟谷面前时,巧荷正好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比寻常女子要高,且身子笔挺如松的青影和青虹,一时没认出来她们就是方才路上的捡回来的小乞丐! “这两位姐姐是?” “就是顾公子派来的人!”巧莲低声回答着她。 巧荷微微有些吃惊,看来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随后,从怀中拿出两个纸包,向江瑟谷禀告道:“姑娘,这是顾公子一早就准备好的乌签草和奇蕴草。” 江瑟谷本还担心奇蕴草难寻,会误事,不想顾松寒居然将两味草药都早早的备下,心里讶异的同时,又极为欢愉。 “你将奇蕴草送去给李大夫,让他放足量,务必保住芍药肚子里的孩子!” 巧荷应是而去…… 江瑟谷支着下颌,等着芍药那边发作! 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开始生事了! 顾松寒看出江瑟谷心情不好,心里将青影青虹很是责怪了一番,嘴上利落地回着江瑟谷的话。 “周元是个硬骨头,审了一下午,也没能审出东西来,还险些被他咬舌自尽!” 这背后究竟是个什么人,居然值得周元以命维护? 江瑟谷将侯府中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猜疑大房居多。 虽说男儿多薄情,但凡事都有例外。 大房女儿众多,拿出一个引诱周元,应该不是难事! 不是她将大房想得不堪,实在是因着长平之前的猜测,叫她无法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大房。 可转念又想,若是这般,肖妈妈就不会为大房办事! 而且,芍药假孕一事,她有些怀疑二伯母,毕竟二伯母曾跟着她父亲四处行医。 但,七妹妹才九岁啊! 见江瑟谷蹙眉,顾松寒知道她定是有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命赔一命! 昭泰院,相比平时,廊下的灯笼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像是要将院子里的妖魔鬼怪都照显形一般。 江瑟谷来到了正厅,还未行礼问安,昌平侯就呵斥道:“跪下!” “不知孙女犯了何事,竟惹得祖父要罚孙女跪下!” “今日参宴,你不声不响地就丢下你七妹妹,独自一人胡乱瞎跑……” 江瑟谷打断昌平侯的话,“原来祖父说的是这事啊!那祖父可就冤枉我了! 今日本是七妹妹突然使小性子乱跑,我一路寻着去了一个湖边,好巧不巧,在那居然看见周元……” 昌平侯一听这话,神情有些紧张,“周元现在在哪?” “孙女就只是见到周元在湖边转悠,并未和周元碰面,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哪?怎的,周元不见了吗?” 江瑟谷貌似是看着昌平侯,实则余光都在周妈妈 第一百二十章 状告芍药母女行巫蛊之术 昌平侯立马让人去了暗香院,江老夫人本是要周妈妈带着人一同前往。 这时,站在江三爷身后的江瑟谷出声道:“阿恣信得过祖父的人,周妈妈不必前去!” 而后,她从江三爷身后走出来,“祖父,祖母,今日阿恣也有一件事要禀告!巧莲,你来说!” 巧莲垂首敛目地上前两步,“禀侯爷、老夫人,前两日婢子奉命出府去给姑娘买些草药回来做驱蚊包,但是却忘记拿银子了,所以婢子就又回来了。 正巧碰到彩牛鬼鬼祟祟地出了院子,婢子就一路跟着,见她去了花园假山后面和一个人密谋要害姑娘! 婢子当时吓坏了,不敢出府,一直等着姑娘回来拿主意。 姑娘回来后,婢子将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姑娘,姑娘说她不信那些也不怕那些,并说府中才太平没多久,就没让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休怪我灭她满门! 江瑟谷心底五味杂陈,脸上维持着笑,“祖母选的人,定然是好的!只是,前几日我已经让娘亲给我物色了人选!” 江老夫人微笑点头,“既然你母亲给你选了人,你便先用着,若是用的不好,再跟祖母说!” 江瑟谷言笑晏晏的应了声好,便听江老夫人又道:“你院中前些日子打发了不少人……” 江瑟谷暗暗吸了一口气。 她连着拒绝祖母两个要求,又因惊动官府而被祖母敲打,眼下若是祖母再要求给她添置几个丫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辞了! 可……她拿不准祖母的用意,也不敢冒险放人进来! 她怕一个没注意,周妈妈会动手脚,更怕…… 江老夫人接下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若,让你大伯母叫人牙子送些人来,以便你挑几个可心的!” 江瑟谷听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找到他的软肋 等端来火盆,江老夫人亲自烧了布偶,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一些江瑟谷听不懂的佛经。 最后,江老夫人心里仍是不安,“明日,我带你去趟法华寺烧柱香!” “不用。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阿恣不信这些的……” “你不信,祖母信!就当是让祖母心安,行不行?” “行,听祖母的!只是,明日宫里不是会来嬷嬷吗?祖母不在府中,等着见嬷嬷?” “有什么可见的!人家是来教你大姐姐规矩,又不是教我规矩!再说,你大伯母肯定会亲自接待,我一个老婆子凑上前做什么!” “哦!” “你可梳洗了?” “还没有!”江瑟谷老实地回道。 她知道今晚定会闹腾,想着洗了之后还得回院子再洗一次,索性就未曾梳洗。 “我让巧荷青虹伺候我去梳洗,等会来找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的是侯爷…… 周元再也忍不住,挣扎怒吼了起来,“不许你胡乱编排大姑娘,你胆敢再说出半句唐突大姑娘的话,我弄死你!” 他爆瞪的眼睛中弥漫着疯狂的怒意,被捆着的臂膀鼓起一道道青筋。 顾松寒相信,若是没了绳索的束缚,周元定会扑上来撕碎他!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还手! “又不是我要将江大姑娘献给皇上,是昌平侯……”顾松寒顿了顿,又道“江大老爷……” 刹时,周元再次暴怒,整个人都狰狞了起来! 周元嘶吼着,想要将心里的恨恼发泄出来! 等他不再大吼大叫,顾松寒才缓缓开口,“你喜欢江大姑娘?” “是又怎样!” 大姑娘那样神仙一般的人,值得天下所有的男子为她动心! 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生在侯府,成为了那样一个禽兽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切莫要再节外生枝 顾松寒静静地看着周元陷入回忆,从起初面上的甜蜜,到后来的癫狂,再到他挣扎着要逃脱束缚。 顾松寒没有丝毫犹豫,就上前解开了绳索。 就在这时,瞿少武走了进来,一脸讶异,“顾副指挥使,你这是?” 周元得到自由,想要跑出兵马司,奈何身上有伤,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就栽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起身,蹒跚地走出牢房。 顾松寒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问瞿少武“有什么事?” “宫里来人,说皇上宣你入宫!” “你跟着他,看看他去见了什么人!” “是!” 顾松寒入宫的时候,周妈妈正是在给江老夫人梳头。 江老夫人看着自昨晚,都不曾多问一句的周妈妈,出声安慰,“你不用担心,元朗不会有事的!” 周妈妈垂首凝眸,梳头的手没有丝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身边有个说客 对于江文霖的话,江瑟谷不可否认,当初在书院的时候,梁少杰就很受夫子夸赞。 但…… “哥哥,你可别忘了,他可曾想掐死我!” 江文霖却是没了上次对江瑟谷的紧张,不甚在意道:“阿恣上次受了委屈,哥哥自然知道,只是到底也是误会一场……” 江瑟谷并不诧异江文霖的不以为然,但是对他口中说得误会,很是震怒! “我知道哥哥对我有偏见,可梁少杰当时真的是要掐死我,哥哥却以轻飘飘的误会二字就一概而过,是不是有些过分!” 江文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不得当,忙放下手上的笔记,哄着江瑟谷道:“是哥哥说错话了,哥哥这就给阿恣赔不是!”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江瑟谷长长作了一揖。 江瑟谷白了他一眼,气狠狠道:“谁要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何必这样? 江文霖一听梁少杰又来给自己送笔记,送的还是他整理的历年秋闱考题,心底的愤然之火,悄然无声地就熄灭了! 长喜弓着身子问道:“少爷,梁少爷来了这么多趟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其实长喜不傻,他知道梁少杰给他娘亲找大夫看病,完全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 但,他到底欠了梁少爷人情,不还回去,于心不安! 再者,梁少爷确实可怜。 他眼睛瞎了,六姑娘就不喜欢他了,眼下心里遗憾不能科考,只能将自己的遗憾寄托在少爷身上。 每每来此,也从不为难他们,将东西交给他们,叮嘱好生照顾少爷,就走了。 这样一个不多事生事的人,很难叫人不生出一点关照! 总是这么避而不见,将人拦在外面,还拿人心血,确实有些不地道! 正好,他也想问问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原来阿恣是这样编排他的! 梁少杰如是想到,眼眸微转之间,就想到了该如何应对。 他羞愧地低下头,语调十分悔恨,“那日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饮酒,这才情不自禁地冒犯了阿恣!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贸然吓到阿恣了! 文霖兄,你也是男子,当明白一时的情难自禁,有多么不容易控制! 我也知道,这不能成为我伤害阿恣的理由!我有心想要补偿,但为时已晚,阿恣将我当成了登徒子,再不肯听我解释!” 说着,他竟给江文霖跪下,“文霖兄,你帮帮我!我不求阿恣能继续接纳我,我只是想补偿阿恣,我只是希望阿恣不再当我是豺狼虎豹!” 见他面上带着忏悔,言语间全是错失珍爱的痛苦,江文霖动了恻隐之心! “你说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枉你读过那么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为心悦王爷 法华寺除了后山种植着大片四季海棠,是人口相传的美色,其实西山还有一片倭寇岛特有的花,说是叫樱花。 据说樱花是靖安侯攻打倭寇岛的时候,从那里带回来,着人献给圣上的。 那时圣上刚喜得龙子,便将这花赐予了法华寺。 每年三月的时候,正是樱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只是,这花鲜少有人去赏。 一来,北魏对倭寇岛有着排斥;二来,北魏女子喜香,是以赏花都喜欢香气袭人的花,像樱花这种几乎没有花香的花,前去观赏的人就门可罗雀! 江瑟谷正需要人少的地方休息休息,是以便朝西山走去。 她寻了一处石凳处坐下,清风拂面,带着几朵花瓣落下她的手心,江瑟谷烦躁地拍了拍手。 昨晚她在祖母屋里睡下,就是想看看周妈妈在知道她曾见过周元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单凭王爷做主 宋玉蓉这番表明心意的露骨言辞,将躲在不远处树后的江瑟谷,惊得合不拢嘴! 她自然是不信才十五岁的宋玉蓉,会喜欢一个比自己父亲都大的男人,还是个长相凶残的男人! 倒不是江瑟谷以貌取人,实在是两人站在一起……哦,不,现在是靖安王狂啃宋玉蓉的画面,太过令人想要回去洗洗眼睛! 原来两个人亲吻,就像是要将对方拆骨入腹啊! 一点都没有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令人心动,可见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 在主仆三人都快受不了眼前的画面时,靖安王终于放开了宋玉蓉。 宋玉蓉粉嫩的嘴唇,被蹂躏得鲜红夺目,唇间带着些许娇喘,见此,靖安王又印了上去。 宋玉蓉有些害怕地转了头,避了过去。 “怎么?你不愿意?你不是心悦本王……” 宋玉蓉突然 第一百三十章 你救救我吧 宋二夫人很快就带着人来了,见宋玉蓉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心里后怕的同时又庆幸这不是自己的姑娘! 当初公公来信,让慧娘给她当女儿的时候,她心里还百般不愿意。 毕竟,若是认了慧娘,她家蓉娘怎么办! 后来一听是要用慧娘拉拢靖安王,她才应下此事。 北魏谁人不知靖安王郭勇是个土匪出身,为人粗鲁自负,且年纪还大!这样的人,她才不稀罕说给闺女! “赶紧给姑娘披上披风,我已经借口姑娘崴了脚,问寺里要了轿子,等会就有武僧过来,你们给姑娘盖严紧一些!” 很快就有两个武僧抬着轿子过来。 在宋二夫人等人离开后,今日开了眼界的江瑟谷和巧荷紧的嘴巴还没能合拢! 青虹没有半点波澜,在西北边界,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 “姑娘,人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怎么能! “那你是哪个意思?” 江瑟谷冷冷拂开江宥蕙的手,“七妹妹,不必在我这演戏,我不爱看!你有话直说,若还忸怩作态,不论你愿不愿,我这就带你去见祖母!” 江宥蕙顿时老实了,要是闹到老夫人那里,娘不会放过她的! “是我娘让我来博得六姐姐的同情,以此好留在六姐姐院子里,替她打探消息。” 二伯母真是煞费苦心,为了在她身边安插人手,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下得去手。 只是,在她这打探什么呢? 若是二伯父意欲争夺侯府继承之位,该安插人到大伯父身边,或者是安插人去哥哥院中才对啊! 为什么要让江宥蕙来她这? 江瑟谷顿时想起一件事,“昨日在桃花宴的时候,七妹妹和二伯母似是都知道我同顾副指挥使熟识,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府里找就是 江瑟谷在后院里胡乱地走着,含着丝丝凉意的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越发清醒地想起江初蕙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容颜,还有那双深不见底幽潭般的眸子。 她一直以为大姐姐生来就是清冷的性子,全然没想到,大姐姐遭遇着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不知不觉,江瑟谷来到了江初蕙的院子。 她想进去看看大姐姐,可见了又能怎样? 是用那种苍白无力的言语去宽慰大姐姐,还是该抱着大姐姐痛哭? 江瑟谷的心口有种窒息感,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住了一般,难受的紧。 这时,有雨滴落在了她的面上,一滴一滴,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姑娘,下雨了,你又没用午膳,不若进去与大姑娘说说话,吃吃茶点!” 江瑟谷却是摇头,透过院门,朝正屋东间深深地看了一眼,面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傻钱多 “怎么了?可是谁欺负我们阿恣了?” “哎呀,祖母,阿恣岂是那等被欺负了就嚷嚷着要您出面的无能之人!是阿恣一时挑花了眼,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边说,边示意端着托盘的巧荷与青影上前。 就着烛火,江老夫人看着托盘上价值连城的两副头面,心中微惊,不明白江瑟谷为何将这两套头面拿了出来。 “这可是你十岁时,殷家送来的生辰礼?” 江瑟谷点头,“祖母好记性,竟还记得这样久远的事情!” 江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她能不好记性吗! 这两套头面,一套是上好的红宝石赤金头面,一套是成色极佳的南珠头面,就是京中贵族也不一定能拿得出手比这个更好的头面。当时殷家拿出来,可是惊掉了将侯府一众人的下巴! 因着价值太过昂贵,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就说不是祖母! “他们一个个精得跟猴一样,收了你丫鬟的好处,哪里会到我这来多嘴!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出府,撞见了几次。 她们不好来我跟前直接说,暗地里跟周妈妈说了几次。 周妈妈亲自去打探了一番,知道那人是在北城兵马司当值,还是个副指挥使,才敢回来跟我说!” 江老夫人说着,捏着江瑟谷脸蛋的手,又左右扯了扯。 “一说到这些,老婆子就来气!你说你,不声不响结识了外男,回来不告诉祖母就罢了,竟还在祖母眼皮子底下,做那些有损闺誉的事情,你是想被人戳烂脊梁骨吗?” “祖母,疼!” 江瑟谷苦哈哈着脸叫疼,心里却像是雨后初晴,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就说不是祖母! 也幸亏不是祖母! 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替娘亲和外祖家报仇! “疼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还知道些什么? 江大夫人只觉垫在心脏下的东西被人猛地抽走,她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倏地就变得惨白,干涸的嘴唇翕翕,她想问江瑟谷究竟知道些什么,可就是说不出话! 这时,伺候江大夫人的景妈妈朝江瑟谷行礼开口道:“原主子们说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不能插话的! 只是,六姑娘这话说得叫我们大奶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所以老奴就斗胆替大奶奶说两句!” 江瑟谷拿眼觑着景妈妈,没有阻止她说话,她倒想听听景妈妈会说些什么。 “老奴请六姑娘慎言!我们大姑娘是被圣上看中的,若是六姑娘的话传到圣上的耳中,圣上会如何看我们侯府?” “景妈妈可是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这帽子我可戴不起!我只是怕日后圣上发现了大房的秘密,更发现大姐姐……”她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二伯母可知是怎么回事? 江二奶奶脸上的笑意微敛,“不知阿恣要问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二伯父和二伯母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起了侯府继承的主意?” 江二奶奶仅剩的一点笑意消散,眼中有些慌乱,强撑着道:“阿恣说得是什么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和你二伯父如何敢肖想!” 江二奶奶不承认,是在江瑟谷的预料当中。 “二伯母,我若没有确切的证据,自然不会冒昧前来叨扰。我们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江瑟谷微微沉吟了片刻,才轻缓着声道:“祖父那日去藏花阁,是二伯父使人拉着祖父去的!” “至于芍药假孕一事,也只有二伯母才有本事无中生有!” “陷害我娘亲推芍药入池塘,收买两个婆子的人也该是二伯母! “还有肖妈妈、侯妈妈,乃至我院子里的彩兰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可要好生招待顾副指挥使 江瑟谷回到院子的时候,青影已经回来了。 “那个丫鬟去了一趟大厨房拿了点心,送去了蕙兰院,在里面没待多久就又回霁月院了。” “大厨房的人在她去了在之后,可有人离去?” 青影摇头,并补充道:“大姑娘的院子里,也无人离开。” 江瑟谷垂眸深思。 紫金突然在那个时候提出点心的事,当真只是怕怠慢了宫里的两位嬷嬷? 江瑟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彩兰在外面通报。 “姑娘,衙门里来人了,侯爷让你去前院一趟。” 屋中的众人脸上都变了神色。 江瑟谷应了一声知道了,在巧莲耳边叮嘱了几句后,让巧莲将南珠头面送去蕙兰院,便领着巧荷去了前院。 前院春在堂,侯爷正在同衙门里的人说话。 “顾副指挥使,真是年少有为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谁的爪子那样不干净! 顾松寒朝江瑟谷低语问道:“你这是要将全府的女仆都找来?若是这样,难免会让人有所防范,到时那人不欲卷进是非,或者是被人胁迫故意改变声线……”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 随后招来青虹和青影,在她们耳边嘀咕了一会。 青虹和青影皱了皱眉,余光瞥到顾松寒后,赶紧舒展了眉头,去办江瑟谷交代的事情。 本是端着南珠头面的巧莲,一脸急慌慌地回来了。 “姑娘不好了,送给大姑娘的那套南珠头面少了一只南珠宝蝶耳坠。” 江瑟谷听了,勃然大怒,“怎么回事!怎么会少了的?” 巧莲瑟缩了一下,“婢子也不知道!婢子照着姑娘的吩咐将东西送去了蕙兰院,大姑娘起初不愿收,婢子好生劝了一番,大姑娘才收下了! 婢子同慕英交接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顾副指挥使请回吧! 江瑟谷的余光从顾松寒的身上刮过,方给昌平侯和江大老爷行礼。 “阿恣怎么又来了?” 许是酒意上头,昌平侯对于江瑟谷贸然前来的不满十分明显。 江瑟谷这架势显然就是来捣乱的,要不然就是也看中了顾副指挥使! 顾副指挥使以前他自然是不知道,可经过桃花宴,圣上对其亲昵的姿态,让昌平侯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们老江家眼下是没什么子孙福了,那就不得不在几个孙女身上想点子了! 老大说,桃花宴上的贵人都对他们老江家的女儿看不上眼,昌平侯这才将心思打到了顾松寒身上。 本来还想着托人托路子,跟顾松寒搭上话,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顾松寒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且他又是个没有父母亲族的,日后一旦有所成就,只要他的孙女在他耳旁吹 第一百四十章 为什么让宋玉慧假扮宋玉蓉? “忘了跟你说宋玉慧的事情了。那日宋太傅真心想要他同吴家结亲,可吴家竟要宋玉慧做妾,这就惹恼了宋太傅,宋太傅命宋大夫人买了一个花娘回来,当日便送宋玉慧走了。 成亲当日,吴飞涛见人不是宋玉慧,这才大闹了起来。 而吴家的人本也因此闹到了宋家,可没想到宋太傅却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宋玉慧,并还拿吴家三子在外开赌坊的事情威胁吴家。 吴家这才低头,忍下了这口气……” 江瑟谷听愣住了,她还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宋家耍赖啊! “那宋家为什么让宋玉慧假扮宋玉蓉?” 见她肯搭腔,顾松寒心里一松,答道:“宋家想借宋玉慧拉拢靖安王!” 啊? 江瑟谷更加惊讶了! 她以为论价卖女儿的事情,只有大伯父能做出来,没想到诗书礼仪的宋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想离开侯府! “哦?不知六妹妹有什么证据?” 江宥蕙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江瑟谷,“六姐姐看了自会明白。” 江瑟谷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给拿了出来,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文字。 信封上署着江二奶奶娘家母亲的名字,可信上的内容大都是江大老爷在外面做的一些龌龊事,包括江瑟谷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有关于肖妈妈三个女儿为何死、为何疯的真相。 原来当日翡翠回娘家,本是要帮程云询问肖妈妈的意思,谁知那日本不当值的肖妈妈,因着两个粗使婆子起了争执被唤回了侯府。 翡翠担心自家母亲会被牵连,也跟着来了侯府。 她到底是肖妈妈的女儿,后门的婆子自是会给几分颜面,就放了她进了侯府。 进府的翡翠从一个媳妇子嘴里听说,侯妈妈被江老夫人喊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侯府就是狼窝虎穴 翌日。 江瑟谷一早就来到了揽月院。 江三奶奶见了她,忍不住嗔怪道:“昨个怎的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派人去你院子,你也只是随意将人给打发回来了!你真是愈发放肆了,也不怕就此惹恼你大伯母和二伯母。” “娘亲,在你看来,二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三奶奶听她这样问,以为耳坠子是在落梅院丢的,想着这些年二房在侯府的不易,到底还是没忍住替江二奶奶说话。 “阿恣,你二伯母这些年在侯府不容易,手下的仆从难免因为生活简朴,起了歪心思,但娘亲相信,这事应该不是你二伯母指使的,只是底下的人起了贪念!” 转而又指出江瑟谷的不妥之处。 “你送头面给你大姐姐,本是你的好意,只是你何必那般招摇,让巧莲她们端着头面满后院的转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五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若是身子不适,不如休养两日再来学习规矩。” 江瑟谷委实是好意。 谁知江止蕙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 “谁说我生病了,我不过是起得早了些,喝了一些冷风罢了。江瑟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小算盘,你就是不想让我跟着嬷嬷们学规矩,怕我夺了你的风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瑟谷觉得江止蕙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理取闹,但也不欲跟她再起口角,扭头和江初蕙说起了话。 “大姐姐,我送去的头面,你可喜欢?” “那头面实在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本还想今日见了妹妹还给妹妹的!” 江初蕙嘴角含笑,语调柔和,可那双水眸依然空洞无光。 江瑟谷嘴中微微犯苦,哽在喉口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姐姐怎的这样饿? 因着苦练了大半夜,翌日,江止蕙得了两位嬷嬷的赞赏,说她进步神速,是可造之才。 因此,江止蕙很是得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她右侧的江瑟谷。 江瑟谷只当没看见。 许是因着两位嬷嬷的夸赞,江止蕙一上午学得都很起劲。只是眼看着午时渐渐近了,已经两顿没吃的江止蕙饿得有些头晕,因此脚下一个没注意,险些从练习平稳的长木扎上掉下来! 她心中顿时一凉,下意识看向负责督促她的齐嬷嬷。 齐嬷嬷板着脸看着她,声音刻板道:“请五姑娘重新来过!” 江止蕙哪里敢说什么,只得从最初的行礼起身一步步重新开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景妈妈突然来了! 她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齐嬷嬷对于景妈妈贸然前来,下意识皱了眉,只是到底不能将人晾在一旁,她朝张嬷嬷递去一个眼神,让她也看顾着些江止蕙这边,就走向景妈妈。 “不知景妈妈来,可是世子夫人有什么嘱咐?” 景妈妈笑着答道:“是我们府中的两位姑奶奶来了,因着两位姑奶奶难得回府,大夫人想着让几位姑娘前去一同用膳,所以命老奴前来同两位嬷嬷打声招呼。” “既是如此,奴婢这就唤停几位姑娘,让她们跟着景妈妈走!” 景妈妈正要说“两位嬷嬷体恤”,谁知齐嬷嬷又接着道:“只是,大姑娘走不得!” 景妈妈脸上的笑顿时就挂不住了。 两位姑奶奶明面上是来给老夫人祝寿的,可哪年不是快到日子才来,今年之所以来得这样早,不就是听闻大姑娘入了圣人的眼,才巴巴地过来,为的就是多亲近大姑娘。 但看齐嬷嬷的架势,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她可怎么回去交差哦! 齐嬷嬷才不管景妈妈怎么交差,催促道:“景妈妈若是没事,就带着五个姑娘走,莫要耽误了大姑娘学规矩,若届时圣上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得,人家连圣上都搬出来了,她能有是什么法子! 景妈妈只能带着江少蕙等人离去。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江止蕙,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飘忽,江瑟谷见了,到底不忍,上前搀上她的手臂。 江止蕙顺势将自己一半的重量压在了江瑟谷身上,正想诉诉苦,但突然发现自己的三个姐姐都在前面,她猛地转头,才发现搀着自己的是江瑟谷,顿时挺直了背脊,要抽出自己的手臂。 “江瑟谷,你这是做什么?快些松开我,这么热的天,你抱着我不热啊!” “我是看五姐姐累了,怕你摔倒,才好心搀你的!” “切,谁要你烂好心!我才不累呢,你快些松开!” 只是话说得强硬,可手臂却没有力气抽出来,脚下的步子更是虚浮。 见此,江瑟谷也不同她计较,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五姐姐不累,是我累了,我想借机靠着六姐姐休息休息,行!” 江止蕙昂着下巴,做出一副不耐烦道:“看在你比我小几个时辰的份上,这回且让着你!” 跟在她们身后的江宥蕙看着两人,眸子里全是不解! 等出了香穗堂,初雪便迎了上来。 江瑟谷见机便松了手。 谁知江止蕙得了便宜还卖乖,反倒教育起了江瑟谷。 “六妹妹,你这般可不行啊!这才学了半日的规矩,你就撑不下来了,这还要一下午呢,你可得回去好生歇歇,免得下午在两位嬷嬷面前出丑!” 江瑟谷很是对她无语。 “五姐姐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等会午膳,五姐姐可要多吃一些,免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说完就领着巧荷走了! 江宥蕙紧跟在后面,小声说道:“五姐姐的性子可真不讨人喜,六姐姐明明是帮了她,她不感激便罢了,怎么还拿话刺五姐姐呢!” “她就那样的人,你少搭理她就是!” 一行人跟着景妈妈去了昭泰院。 众人给两位姑奶奶请安。 然而,两人却是连场面话都没说,直接问景妈妈,“元娘呢?怎的没来?” “回两位姑奶奶的话,两位嬷嬷说大姑娘是要进宫的人,若是礼仪规矩学得不到位,届时触怒圣威,就是她们的罪过了!” “学规矩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再说就是学规矩也得让人吃饭!”江大姑姑说着就站起身来,“母亲,我亲自去接元娘来!” 江二姑奶奶也不甘示弱道:“我也去!” 江瑟谷听得直撇嘴,一年未见两位姑奶奶,着实叫人惊掉下巴啊! 若是她没记错,每次两位姑奶奶回来,可是骄矜的很。 二伯父和父亲毕竟和她们不是一个母亲的,她们爱答不理在情理之内,可大伯父和她们却是一母同胞的,两位姑奶奶每次回来都是拿鼻孔看大房的人! 如今,这谄媚的样子当真叫人瞧不上眼! 不只是江瑟谷看不上她们这样,江老夫人也很是不待见。 “既然如此,你们便都去!叫人家宫里的嬷嬷也见识见识,我们侯府姑奶奶们的规矩!” 江老夫人语调平平,没有半点异样,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 江大姑奶奶和江二姑奶奶顿时讪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还是留下陪母亲说话,大姐你去!” 江大姑奶奶在心里暗骂江二姑奶奶滑头,紧跟着坐下来,“迟早能见到元娘,我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年未见,母亲看着更加健朗了!” “何止是健朗,我瞧着母亲这满头黑发都嫉妒!母亲,您可得跟我好好说说,您是用了什么私方!” 在两位姑奶奶的逗趣下,江老夫人自然也不能让她们在小辈面前没脸,便与其说着场面话! 站在下堂的江止蕙,看着江老夫人身边榻几上的糕点,眼睛都看直了。 可她不敢上前动手拿,只能一个劲咽口水。 那声音大得叫江瑟谷无法忽视,心中不禁起了疑惑。 五姐姐怎的这样饿? 就在这时,江瑟谷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江瑟谷用余光扫视,终于发现看着她的是,坐在江二姑奶奶右手第二张椅子上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大姑奶奶江二姑奶奶 少年长得干净清爽,目光清澈明亮,见江瑟谷朝他瞥去,便露出一个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江瑟谷微皱了眉头,随后便不再乱瞟。 少年是江二姑奶奶的幼子,名万天赐,是江二姑奶奶长子病逝的那年出生的,也是眼下她唯一的儿子。 听名字就知道在家受宠的程度,因此性子十分乖张。 听闻万家只有万老爷子能压制一二,旁人只有被捉弄和哄骗的份。 平日里跟个猴崽子一样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就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人,却在江瑟谷面前本本分分,不敢有半点逾矩。 江二姑奶奶所家的万家,上下十几代人都是念书人,如今的万老爷子更是开平府松鹤书院的山长,而其丈夫曾是榜眼出身,如今是开平的通判,所以很是瞧不上殷氏商人的身份。 自从知道儿子的心思,江二姑奶奶被自家儿子种种不值钱的举动气得险些七窍生烟,是以每次来昌平侯府,她都不想带儿子。 这次前来,她本是想着提前这么多天,儿子定是不设防,她带着女儿来便是,谁知这个滑头竟不声不响地雇了马车,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入京之后,儿子才露面! 本就气不顺的江二姑奶奶,在看到自家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瑟谷傻笑,一口气更是堵在了胸口,憋闷的紧! “母亲,您瞧,我们光顾着说话了,倒是将二娘她们晾在这里。她们跟着嬷嬷们学了一上午的规矩,想来是累了,不如先让她们下去休息一会!” 江老夫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随着江瑟谷的离去,本来坐得还算端正的万天赐,顿时如椅子上有钉子一般。 他腾然站起身,朝江老夫人行了一礼,“外祖母,我许久未来,见侯府的格局似乎有变动,想出去看看!” 江二姑奶奶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立马斥声道:“你个混小子,一年见不到你外祖母几次,不留在这里敬孝,只想着顽,回去我定要告诉你祖父!” 若是在开平,万老爷子的名头还是有几分威慑,可这是京中,万天赐自然不当一回事。 “看娘说的,我这可是为了娘好!娘一年到头也不曾在外祖母面前敬孝,如今正是您表现的时候,作为儿子的我怎好同您争抢! 且这是后宅,我一个男子在这坐久了,难免叫人非议! 再者,每次祖母寿辰,因着父亲们都无暇前来,而我们一来都只守着外祖母一人,外祖父一人在前院怪可怜的,我去陪陪外祖父,这也是敬孝啊!” 江二姑奶奶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得命不久矣了! 混小子就是想去找江瑟谷那个臭丫头,说得倒是好听! 江老夫人被万天赐说得笑眯了眼,“难得天赐如今这般懂礼,只是你外祖父不知道今日你们会来,这会子不在府中!” “啊?外祖父难不成又去赌场了?外祖母您怎么也不管管外祖父,这万一叫外祖父将家底输完了,您们可怎么办!我听说前外祖母就是被上门讨债的人给吓死的!外祖母,您可千万……” “你个混小子说什么胡话!”江二姑奶奶赶紧出声训斥,又向江老夫人赔不是,“母亲,都是女儿管教无方,天赐,快给你外祖母赔不是!” “无碍,天赐说得本就是实话!”江老夫人很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你们赶了许久的路,又在我这说了好一会子话了,都下去歇歇!” 如此,众人才都离开了昭泰院。 一出昭泰院,江大姑奶奶就阴阳怪调道:“二妹,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天赐的,竟然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是想让母亲难堪,还是想让父亲在一众小辈面前丢脸?” 江二姑奶奶自知理亏,陪着笑道:“大姐,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这才导致天赐出口无状。只是大姐,你是不知道,这男孩可不比女孩,难管教的很!若是大姐不信,哪日我将天赐送去大姐身边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江大姑奶奶和江大夫人一样,都没有儿子,只是江大姑奶奶在十年前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 那丫鬟有孕之后就抬成了妾,等她生了儿子,江大姑奶奶便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虽是与亲生的无异,可江大姑奶奶到底心中抱憾。 两姐妹自小便像是八字不合一般,总是呛声呛气,长大之后更甚! 如今听江二姑奶奶朝自己心窝子捅刀子,江大姑奶奶自是不甘示弱。 “我自是没有二妹好福气,妹夫有着榜眼之才,又是一方通判,听闻有人巴结妹夫,特地给妹夫送了个扬州特色。不像你姐夫,没甚本事,别说扬州特色,就是当地特色也从未进去过!” 因着顾忌身后还有一众未出阁的姑娘,江大姑奶奶将话说得隐晦。 可江二姑奶奶却是听得明白,气得牙痒痒,心里更加恨毒了那个给自己夫君送扬州瘦马的下属! 又见江大夫人在一旁装隐形人,不禁就将怒火撒到了她的身上! “弟妹,你嫁到侯府都这都些年了,怎么不见给你侯府添个孙子!这得亏是玉科仁善,否则以七出之条无子就能休了你另娶!” 玉科是江大老爷的字。 江大夫人没想到好好的就扯到她身上,要是江二奶奶说这话,江大夫人定是饶不了她,可眼下是二姑姐说,她作为弟媳只能听着。 江大姑奶奶瞧不上江大夫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再加上江二姑奶奶的话含沙射影,便出声道:“二妹,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在娘家还是老实本分些好,少说些挑拨离间,令家宅不安的话!” 随后又瞥了一眼身后,嘴角蕴着讽刺,“大姐还是规劝你,先管好自己的儿子!每次过来都巴巴地跟在阿恣身后招人厌烦,算是怎么回事!若是传出去,没得说一向自诩清高的万家,看中了殷家的富实,这才纵容天赐跟在阿恣屁股后面!” 江二姑奶奶顿时转身,果然瞧不见自家儿子的踪迹,气得也不同江大姑奶奶拌嘴了,赶紧去找儿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让小爷瞧瞧! 而万天赐已然熟稔地摸到了江瑟谷的院子,只是江瑟谷早有先见之明,拉着江宥蕙去了揽月院。 在那之前,江瑟谷让巧荷悄悄去了江止蕙的院子。 没找到江瑟谷的万天赐,又去了前院找梁少杰。 之前他已经听说了梁少杰被射瞎眼的事情,为此还开心了好几日!本来当时就想着偷偷溜到京中看这个伪君子的笑话,可祖父看得太紧,他一直不得空! 如今来了,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让他用那副虚假的面容骗阿恣,弄不死他! 一入梁少杰的院子,万天赐便嚷嚷道:“梁少杰,小爷来了,你还不出来叫我看看你瞎的是哪只眼!” “梁少杰,难不成你瞎了,连耳朵都聋了?听不见小爷叫你呢!” “梁少杰……” 跟在万天赐身后的随从忍不住提醒道:“少爷,梁少爷似乎没在院子里!” 万天赐用手在小厮头上敲了一下,“要你提醒小爷?当小爷跟梁少杰一样瞎了?” 小厮龇牙咧嘴地揉着头,还不忘问“少爷,那我们现在去哪?” “能去哪?自然是去看看我受伤的大舅子!” 万天赐来到华阳轩的时候,长喜站在门口上前阻拦。 “万少爷,我家少爷腿伤了,六姑娘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侯府上下都知道万天赐喜欢江瑟谷的事。 长喜以为搬出六姑娘的名号,万少爷就不会胡来。 谁知万天赐偏偏与人不同,一听说江瑟谷不许别人来打扰江文霖,眼珠子一转,一脚踢开长喜。 “去,一边去!我不但要来找你家少爷,还要拉着你家少爷去骑马!我可是记得你们侯府养着不少马!虽说都是套马车用的,但小爷也不介意,先凑合着用!地生,你去给小爷到马房牵两匹马来,小爷要带大舅子出去策马散散心!” 地生自是不敢有异议! 看着地生真的跑了,长喜慌忙揪着万天赐的衣袖道:“万少爷,千万不可!我家少爷的腿才将养了半个月,经不住你的折腾!” “小爷这是怕你家少爷在屋子里憋坏了,好心带他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才更有利于身体恢复!你懂个屁!撒开你的爪子!” 万天赐抬手挥开长喜的手。 长喜一个踉跄,站稳脚后本还要阻止。 见他这副蠢笨模样,万天赐只能好心提醒:“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我?” 长喜摇头。 连二姑奶奶都拿万少爷没法子,他一个小厮何德何能! “那还不去找人来阻止我!” 长喜傻了。 这、这叫他找谁去! 万天赐很是好心地将他转过身,然后一脚踹在长喜的屁股上,“谁让人不准来叨扰你家少爷,你就找谁去!” 长喜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 不过也因此明白了万天赐的意思! 感情万少爷这是想见他家六姑娘! 可……长喜有些犹豫,若是找六姑娘来,不就让六姑娘知道了梁少爷在里面吗? 但若是不找六姑娘,就万少爷的性子,当真能做出带少爷出去骑马的事! 万一再伤着少爷,耽搁了少爷的秋闱,别说六姑娘了,侯爷就得剥了他一层皮! 权衡之下,长喜急哄哄地去找江瑟谷。 长喜一走,躲在一边的地生跑了出来,对着万天赐竖着大拇指,“少爷,你可真聪明!” “那是!”万天赐面带得意,吊儿郎当地跨进了华阳轩,嘴里喊着:“大舅子,我来看你了!” “少爷,你小声点,万一江少爷在休息呢?” “这个点,谁会在休息?”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万天赐的声调却小了很多。 正在屋中同梁少杰探讨考题的江文霖,在听到万天赐的声音后,很是觉得扫兴。 这几日,梁少杰一直未曾再来,也没再送东西过来,他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两日他做了不少往年考题,无人同他一起辩论,也无人给他批注修改,真真是叫他心里没底! 他正犹豫要不要请个夫子上门授业的时候,梁少杰今日拿着他做的考题前来,并细心讲解他的错处,叫他茅塞顿开,很是受用。 眼下,他们正在说策论,在梁少杰从旁提示下,江文霖正才思如涌,却因着万天赐的嚎叫给打断了! 见江文霖很是不悦,笔下的字沾染了主人的烦躁,字句之间没了之前的顺畅,梁少杰宽慰道:“既然思路已断,文霖兄也不要过于强迫自己,来日方长,说不得明日还有更好的见解!” 说罢,他站起身,“既然文霖兄这边有客来访,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若是文霖兄有需要,就让长喜去找我!我左右无事,定随叫随到!” 就在这时,万天赐进来了。 见梁少杰在这里,又看了一眼桌案上凌乱的书籍,还有墨迹未干的宣纸,万天赐瞬间就明白了两人之前在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这兔崽子也在想法子讨好他的大舅子! “梁少杰,我听人说你被射瞎了眼睛,正好,小爷活到现在也没见过人被射瞎后是个什么样子,不若你将眼罩摘下,让小爷瞧瞧!” 梁少杰脸色惨白如纸,身子微晃,一副不堪重击的样子! 万天赐嘁的一声,神情讽刺道:“你说你好好一个七尺男儿,每每做出这种娘们似的柔弱模样给谁看! 就你这副春楼里的小倌倌模样,也就是江瑟谷那傻丫头眼盲心瞎看得上你!” 说到这,他似想到什么了一样,撇嘴不屑道:“以前你倒还算得上俊朗,现在……” 他将梁少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发出啧啧声,“你这样子怕不是要吓走恩客!不过,你也不用气馁,京里的贵人你服侍不了,不若跟我去开平。 你以前不是对江瑟谷说开平是个小地方,哎,还真让你说对了!开平地小,小倌倌也少。你若是去,不说别的,肯定日日有人光顾你! 说不定,还有就喜欢你这口,愿意重金包养你,你也就不用死乞白赖的赖在侯府了!” 江文霖见万天赐越说越离谱,出口赶人。 “万天赐,你说得都是些什么浑话!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表哥说得极是 “大舅子,你可别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阿恣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看你!” “你现在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江文霖恨恨道。 万天赐瞧着他亲疏不分的模样,仅有的耐心也没了。 “江文霖,你没事就拿点凉水洗洗脸清醒清醒,免得叫小人给糊弄了!以前你可见某人对你这般殷勤!” 江文霖提气刚想替梁少杰辩解,万天赐就嗤笑道:“我就是用脚趾头也知道这兔崽子是怎么糊弄你的! 他是不是说自己是个瞎子了,日后科考没了希望,所以才帮你助你,希望你能替他完成心愿!” 说着,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江文霖,你好歹也是十五的人了,可清醒清醒! 他梁少杰若当真是清风朗月般的人,我也敬他是个人物!可他不是,他彻头彻尾就是个伪君子! 真正的君子,岂有在自己落难的时候,才会去帮助别人!你好好想想,以前你若是遇到难题去找他,他可曾替你解疑答惑? 还不是现在瞎了没指望了,就在你面前装可怜,看着似是给你帮助,暗地里不就是希望你记住他的恩情,日后好在侯府继续混吃混喝!” 万天赐一双凤目浮着难得的正经之色,“这倒也不可怕,毕竟你娘有钱,养这么一个闲人,也养得起! 可万一这人心思远不止于此,他想要更多,甚至因为自己身残无法科考,也见不得别人鲜衣怒马,在最关键的时候摆你一道,叫你科考失利,或是……” 万天赐已有所为的看了看江文霖的右腿。 江文霖怒不可遏地再次让万天赐滚,“你这般放诞无礼,顽劣无状,怪道阿恣瞧不上你!你给我立马滚出去,否则,就别怪我让长喜将你轰出去!” “哥哥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一见江瑟谷,万天赐赶紧走到她的身旁,笑得就像是雄孔雀,恨不得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展平了才好。 “江瑟谷你可来了,你快劝劝你哥哥,他和你之前一样,被梁少杰骗得团团转!” 江瑟谷看了一眼万天赐,心里五味杂陈。 万天赐虽然可恶了些,看着不着调了些,但没想到却是通透的人! 若是哥哥能有他一半清醒就好了! 江瑟谷本是躲在娘亲的院子里,为的就是避开万天赐,可转念想到哥哥的腿伤,和万天赐混不吝的性子,怕他为了逼她出来,拿哥哥作伐子,这才匆匆赶来,正好遇到前去找她的长喜,是以将万天赐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在了耳中! 见他神色复杂,不似之前那样排斥自己,万天赐顺着杆子往上爬,恬不知耻道:“江瑟谷,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被我的英俊潇洒深深地吸引住了?” 江瑟谷赶紧收了视线,看向梁少杰,嘴上却是在训斥着身后的长喜。 “长喜,我见你是个懂事伶俐的,才允了你一直伺候在我哥哥身边。你到可好,什么阿狗阿猫都随意放进来,看来得喊你老子娘将你领回家去!” 长喜应声跪在地上就要求饶。 “你别怪长喜,是我让他叫梁表弟来的!我才是他正经主子,他自然得听我的!” “大舅子,江瑟谷正在教训下人,你插什么嘴!”万天赐上前,一把将江文霖的嘴巴捂住,十分谄媚地对着江瑟谷笑道:“你继续,我保证不叫大舅子再多说一个字!” 江瑟谷眼角直抽抽,“你松开我哥哥,他腿还伤着呢!” 万天赐立马松开手,踱着小碎步来到江瑟谷身边,一脸的“你看,我乖”的神情。 江瑟谷只觉恶寒! 她也是实在搞不懂,万天赐这个人人眼中的小恶霸,怎么在她面前就是这么个德性! “你带着他先走,我有话要同哥哥单独说!” 万天赐撇着嘴,一脸的委屈,“我让地生带他走还不行吗?自年节之后,我都一百零七天没看见你了!” 江瑟谷冷冷地看着万天赐,万天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能虎着脸对梁少杰道:“走!难不成还得小爷亲自拖你走!” 脸上苍白如大病一场的梁少杰,就在这时候还不忘在江瑟谷面前装模作样。 他走到江瑟谷面前,“阿恣表妹,都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怪文霖兄。既然阿恣这样不喜我来华阳轩,我……呃!” “我去你的!” 万天赐一脚踹在梁少杰的腿窝上,梁少杰就那么直直跪趴在了江瑟谷的面前。 “你道歉也得有个道歉的样子,在这叽叽歪歪跟个娘们似的说一堆场面话,还不如个江瑟谷磕个头赔不是来得实在!” 万天赐嘴里猛地嗬了一声,刚想朝梁少杰啐,想起江瑟谷还在,只能硬生生又咽回了肚子。 他一脸讨好道:“江瑟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原以为江瑟谷会不搭理自己,谁知,耳边传来仙乐一般的声音。 “万表哥说得极是,若是人人都像万表哥这样知礼便好了!” 事实证明,有些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江瑟谷,我没听错!你终于喊我表哥了?你再喊一声我听听!” 瞧着万天赐一脸贱兮兮的样子,江瑟谷表示她没有这种表哥! 等万天赐带着梁少杰走了后,江文霖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反击江瑟谷,但江瑟谷这次却没再说不准梁少杰再来,或者是让他不准再见梁少杰,不准轻信梁少杰的话。 “哥哥,你比我大,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梁少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哥哥大可自己慢慢去发现! 只是阿恣要提醒哥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表哥平日里瞧着是个不靠谱的,可今日他的一番话叫我对他刮目相看!哥哥,理应多思量他的话是否有理! 今日两位姑母前来,想来哥哥也会随着一起用午膳,让长喜服侍你梳洗!” 满腹言语无用武之地的江文霖,还有不可置信。 “你这是不阻止梁表弟来了?” 江瑟谷摇头,“即便阻止了,你们不还是悄悄见面!” 江文霖赧然地搔了搔头,向江瑟谷保证一定会时刻警醒,一旦察觉梁少杰的不对劲,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身反骨 出了华阳轩,不出江瑟谷的预料,万天赐像兔子一样冲到了她的面前。 “江瑟谷,要不然我这次就不走了,我陪着大舅子一起念书,免得他被梁少杰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你不用科考吗?我可是记得万祖父对你期待颇高,希望你一举夺魁!” 万天赐不在意地摆摆手,十分自负道:“我就是不想显摆自己,要不然开平的解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我就预祝万表哥荣登榜首!” 说着还一板一眼地给万天赐福了一礼。 万天赐给她唬得猛地后退了一步,面带防备道:“江瑟谷,你这是又起什么坏主意了?” “万表哥这话说的叫我不明白。” “你快些恢复正常,别这么忸怩做作!” 江瑟谷居然给他行礼,他是真怕折寿! 他记得小时候,江瑟谷一旦要捉弄他就是这么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万表哥,可是我这一礼行得不够标准,那我重新再行一礼!” 说着,又朝万天赐盈盈一礼。 “你别动!你究竟想做什么!” 瞧着他小心防备的忐忑样,江瑟谷起了作弄之心。 “万表哥,你的脸色好难看,莫不是病了?我让巧莲去给你找大夫来!我们京中最近有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有着一手祖传的针灸之术,不如就让他来给你瞧瞧?” 万天赐像是光脚踩到了碎瓷上,直跳脚地跑了,“江瑟谷,你别想让人再将我扎成刺猬!” 万天赐十岁那年,因着他言语冒犯了梁少杰,所以江瑟谷好言相骗,将他骗去了医馆,让人给他针灸,最后将他扎成了刺猬,还偷走了他的衣裳,支开了地生和医馆中的药童。 小小年纪就死要面子的他,断不能容忍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硬是在医馆趴了一天,等医馆晚上打烊,药童前来收拾房间,才看到银针闪闪如刑板一样的万天赐。 在他强势的要求下,让药童替他拔针,并扒了药童的衣裳才得以回侯府。因为针灸时间过长,且药童拔针姿势不对,万天赐那一阵子可是因着身子不适躺了好一阵子。 按理说,他跟江瑟谷是天生相克的冤家,绝无看对眼的可能! 但老天眼不开眼,给了他一身反骨,看到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就心生厌恶,反倒对江瑟谷这恶人动了心思!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一物降一物啊! 江瑟谷想到某人被扎成刺猬,趴在医馆整整一天,穿着比自己小的衣裳回到侯府,被门房以为是乞丐抡着棍子就要赶走的场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巧莲见她心情甚好,不由出声道:“姑娘当真不再阻止少爷和梁少爷来往?” 一说到梁少杰,江瑟谷脸上的笑就收敛了。 “堵不如疏,再说,我自有法子让哥哥无暇同梁少杰来往!” 巧莲疑惑地看着江瑟谷,想要问缘由,这时,巧荷从远处走来。 “姑娘,婢子从五姑娘院中苗儿的嘴里得知,昨夜大夫人因着五姑娘规矩没学好,就不许五姑娘用晚膳。 今个儿早膳,大夫人没发话,院子里的人也都不敢去大厨房拿五姑娘的早膳!” 难怪五姐姐今日那般没精神。 只是,这到底是大房的事情,她一个三房的晚辈无法插手! 好在今日午膳五姐姐能用个畅快! 正午时分。 两位嬷嬷到底是通情达理让江初蕙前来同两位姑奶奶用了午膳。 “哎呦喂,大半年不见,元娘这模样当真是赛过天仙了!快过来叫大姑母好好看看!” 江二姑奶奶则是直接上前拉住了江初蕙的手,满眼慈爱道:“好元娘,不愧是我侯府的嫡长女!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旁人想学都学不会的!” “两位姑母谬赞了,表姐表妹们的风华才叫我望尘莫及!” 江大姑奶奶不甘落后地站起身,走到江初蕙面前,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戴在了江初蕙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是当初你大姑母我成亲的时候,夫家长辈给的见面礼。这镯子不似旁的冬天戴的冰凉,反倒使人暖意洋洋,如今送你了!” 不待江初蕙推辞,江二姑奶奶从发髻上拿了一只簪子插到了江初蕙的头上。 “二姑母不似你大姑母那般阔绰,我手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簪子是二姑母出嫁时,你祖母给的,如今给你,希望你能沾沾我和你祖母的福气,为圣上开枝散叶!” 江大姑奶奶狠狠瞪了一眼江二姑奶奶,江二姑奶奶不甚在意,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前来的江大夫人打断了。 “母亲,两位姐姐,饭菜已准备妥当,是等父亲回来一起用膳,还是我们先用膳?” “不等了!开席!” 在江老夫人大手一挥下,饿得已经两眼无光的江止蕙终于吃上了饭。 旁人都在说这话,就她的筷子没有一刻停顿。 江大姑奶奶的小女儿朱清悠不禁打趣道:“五表姐,你作何吃得这样快,又没人跟你抢!你这样可真不像跟宫里嬷嬷学过规矩!” 朱清悠是有口无心,并无什么坏心眼。 因着觉得聚在一起热闹,也因着江大姑奶奶和江二姑奶奶想同江初蕙多亲近,所以没有分桌用膳,十几口子都坐在一个大圆桌上吃饭。 本来江大夫人的注意力都在招呼两位姑姐身上,没顾得上江止蕙这般,但随着朱清悠这话一出,她的眼神就像利剑一般直射而去。 正咬着鸡腿江止蕙,一口鸡腿肉没嚼就生生咽了,噎得她险些当场就过去了! 好在江瑟谷及时给她盛了鸡汤,谁知她喝得急又连连呛了几口。 眼见江大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江瑟谷赶紧起身,“祖母,天热我吃不下去,我便和五姐姐先下去了!” “这不吃哪行啊!等会让大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给你送去!” 这就是允了她离席。 按理说有长辈上门,做小辈的断不能提早离席,这是很没规矩的! 但谁让江瑟谷得了江老夫人首肯,是以就算江大姑奶奶和江二姑奶奶心中再不满也无法! “两位姑母慢吃,阿恣现行告退了!” 被呛得说不出话的江止蕙只能行礼以示歉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六姑娘看得笑话还少吗? 直到进了江瑟谷的院子,江止蕙喉中的呛咳才完全缓和了。 刚一不咳嗽,江止蕙就变了个人。 “江瑟谷,你干什么拉我出来,你可知道这样多失礼!你一向行事恣意,又有祖母维护,你娘亲又是不重规矩的商户,你这般无礼自然无人同你计较! 可我不同……” “五姐姐自然是不同的!都在桌子上那般丢人了,居然还想继续在那被人当猴看!这样的做法,我自是不能同五姐姐相比……” 江瑟谷本是好心,怕江止蕙在那继续丢脸,也可怜她若是继续在那,只怕难能吃饱,这才好心挺身而出! 没想到,江止蕙不但不感激,还出口不逊! 说她可以,但是扯上她娘亲绝不行! “五姐姐若是觉得失礼,大可以回去!初晴,领你们姑娘走!” 江止蕙自然不敢再回去,而她院子里的一众奴仆都是个怂包,没有娘亲开口,绝不会给她拿吃的。 方才,她虽是吃了一些,可才吃几口而已,根本就没吃饱! 是以,江止蕙昂着头道:“你害惨了我,还想轰我走!我告诉你,没门!我好歹是你姐姐,这种小事自是不能同你计较! 可因为你,我连午膳都没吃几口,你怎么的也得给我弄些吃的来!” 每次同江止蕙说话,都能刷新江瑟谷对蛮不讲理的认知。 当江止蕙吃了两个肉丁大馒头、大半个椒麻鸡、一碗打卤面、和一大碗杂菌牛肉汤后,江瑟谷很是替她的肚子担忧! 谁知,巧莲等人刚要将收拾桌子,就被江止蕙阻止了。 “且慢!” 江瑟谷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将剩菜残渣往一个碗中倒的江止蕙,惊得险些说不出话。 “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没吃饱,我再让人去大厨房端些过来就是!” 江止蕙连连摇头,“我哪里还能没饱!都撑得快走不动路了!” “那你这是?” 江止蕙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怕娘因着中午的事情,晚上再不给她饭吃,所以这些菜是倒回去,准备当晚膳用的! “那什么……我、我……哦,我养了一只狗,我这是给它带吃的呢!” 说罢,手上倒菜的动作就更快了! 江瑟谷咋舌地睁眼说瞎话模样,“我怎么没听说五姐姐养狗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行了,我不同你说了,下午估计还得学规矩,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端着满满一汤碗剩菜就要走! 许是觉得自己端着不像样子,她转身递给了初晴。 “喏,你端好了!别弄撒了,再饿着我的小宝贝了!” 初晴一脸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剩菜,心里哀呼:这都叫什么事! 她若是端着这一碗剩菜跟着主子在后院走,回头大夫人不得剥了她的皮。 江瑟谷也想到了这点,出声道:“既然五姐姐一心想走,我本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只是想着七妹妹在我这,她人又胆小拘谨,我怕她在席上吃不饱,所以一早我就吩咐了巧莲去八里香买了些杏仁奶酥、栗子糕、桃花酥和红豆蝴蝶饼。 本是觉着五姐姐难得来我院子,想请五姐姐也品尝一番,既然五姐姐心中挂牵院子里的小狗,那就算了!” 不说后面糕点的名字,就是八里香糕点铺子的名头就让江止蕙止步不前了! 她重新坐在了凳子上,朝江瑟谷呵呵一笑,“六妹妹当真是对七妹妹体贴入微!” “谁让我是姐姐呢,再说,这府里,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要宠着些!” 江瑟谷这话叫江止蕙面上有了一瞬的难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听人说,刚吃饱不易走动,我还是先在六妹妹这里歇歇,正好回头我们一起去香穗堂。” “那五姐姐的狗?” “我那一院子的下人莫不都是死的,还能饿着一条狗!” 江瑟谷抿嘴不语,朝初晴手上瞧去。 “你个小蹄子,还端着剩菜做什么,没得叫六妹妹看笑话!快些放下!” 初晴无语望天,六姑娘看得笑话还少吗? 待桌子上清理干净,巧莲将四样糕点端来,又体贴地替江止蕙泡了一壶山楂茶。 “你们都下去,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如此,巧莲才领着初晴退下去吃饭。 看着江止蕙的小爪子已经拿了一块桃花酥,江瑟谷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说道:“五姐姐,这些点心吃不完,你倒是可以带走!” 江止蕙一听,看着手里的桃花酥,狠狠咽了口口水,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确实吃不下了! 本来她是怕自己此次不吃,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八里香的糕点,这才硬着头皮拿了糕点。 大房不比三房有钱,还有那么一堆姨娘庶女要养活,别说八里香的糕点,外面店铺的糕点,若非家里来人,她从来都没吃过! 江瑟谷给江止蕙倒了一杯山楂茶,似是无意问道:“五姐姐那副百寿图屏风可绣完了!” “还有几个字就绣完了!” “近来,五姐姐可曾去瞧过梁表哥?” 一提到梁少杰,江止蕙就萎靡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借着探病跟江瑟谷一起去前院看看表哥,可后来江瑟谷不愿去,她自然再没见过表哥了! 也不知道表哥现在如何了? 想到这,江止蕙又怒气冲冲地看着江瑟谷,厉声道:“我可是听说你装神弄鬼欺负了梁表哥,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别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而且梁表哥的眼睛都瞎了,你怎么能捉弄他呢!” 江瑟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装神弄鬼捉弄梁少杰了?她怎么不知道? “你还装傻!我都听说了,你弄得梁表哥一身的鸡血,吓得左行险些魂都没了!” 哦,原来是这事! 江瑟谷却是没打算跟江初蕙解释,反问她“五姐姐,你就这么喜欢梁表哥?即便是他瞎了,再无科考的机会,也没了出人头地的可能,也不会嫌弃他?” 第一百五十章 江瑟谷说得都是真的? 江止蕙被江瑟谷的问题问得俏脸通红一片,但一想眼下又没人,而眼前的可是从不遵守礼仪规矩的江瑟谷。 是以,她昂着头,一副瞧不上江瑟谷的模样道:“那是自然的!我才不像某些人,梁表哥一出事,就躲到了八丈远的地方!” 江瑟谷不在意她傲慢的态度,追问道:“你喜欢梁少杰什么呢?” 虽说江止蕙也算是胆子大的闺阁姑娘,可这么赤裸裸的问题,还是让她羞于出口。 好一会,她才反问江瑟谷“那你呢?你以前喜欢梁表哥什么?” “我以前眼瞎!”江瑟谷承认地很是痛快,“五姐姐呢?五姐姐难不成也同我一般眼瞎,所以才……” “江瑟谷,你少拿自己同我比!看你这绝情的德性!你不就是见梁表哥受伤了,没了前程,日后不能给你凤冠霞帔……” “是是是,我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那五姐姐呢?你其实比我还不如!你就是贪图梁表哥的美色,你就是喜欢他那张脸,才整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我才不是呢!” “你就是!” “我不是!我是因为梁表哥待我温和,从来没有人那样温柔地对待我……” 江止蕙一边说着,一边就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见到梁少杰的时候,是梁少杰初次入府的时候,那个时候,京中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对梁少杰动心,是在八岁那年去昭泰院给祖母请安的时候。 去的时候,还没下雨。但从昭泰院出来的时候,就落雨了! 那时候初晴才刚进府,不知要给主子回去拿伞,她们主仆两人就在蒙蒙细雨中一路奔跑……因着慌不择路,便撞到了梁表哥。 梁表哥非但不怪她,还抽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雨水,并将伞给了她,自己却闲庭信步走在雨中……她到现在还不能忘记梁表哥雨中挺拔的背影,还有那个帕子,至今还躺在她的枕头底下…… 江瑟谷听完直翻白眼! 五姐姐未免也太好哄了…… “你一定觉得我很好骗……可被人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的你,如何能体会到一直被忽视的我,那时的受宠若惊!” 好! 是她以己度人了! “那你是想嫁给梁表哥?” 江止蕙虽是被问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那五姐姐不妨在祖母的寿宴上,向祖母提起此事!” 江止蕙愣怔片刻,惊讶于江瑟谷的大胆。 那可是寿宴! 虽说侯府每年就是一些亲戚来,可当着那些人的面,让她开口说要嫁给梁表哥,这不是要羞死她! 且自己还没及笄呢! 江瑟谷看出她的顾虑,耐心劝道:“我知道五姐姐心里的担忧,但你想想,大姐姐一旦入宫,定少不得有人上门提亲。 二房和三房倒还好,大房的姑娘定是那些人家的首选! 而像五姐姐这样的嫡女,自然是首选中的首选! 五姐姐是想嫁给一个你从未见过面的男子,还是愿意冒一险,嫁给心仪已久的梁表哥?” 江止蕙心下大骇,她当真没想过这些! 江瑟谷该不是在忽悠她! “五姐姐定是认为我在危言耸听!可五姐姐就不想想,往年前来给祖母拜寿的两位姑母,为何此次却来得这样早?” 二位姑母对大姐姐的殷切,江止蕙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江瑟谷说得都是真的? 见她神情有所松动,江瑟谷再次乘胜追击道:“五姐姐以为大伯母为何要我们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礼仪?” 是啊? 为什么呢? 她们又不要进宫伺候皇上! “自然是因为得了宫中嬷嬷教导过的姑娘,在说亲上更被人看重!若是我猜得不错,以大伯父的精明,他肯定会趁着大姐姐入宫的热乎劲,替自己谋得有助力的亲家。至于,对方的人品样貌,应该不在大伯父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止蕙如被雷击。 “再者,五姐姐若是羞于在人前提起此事,不若等寿宴散了,同祖母私下说啊!” 江止蕙有些意动。 江瑟谷继续道:“我方才也是被五姐姐的痴情所打动,这才替五姐姐着急!不过,若是五姐姐觉得我多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随后,江瑟谷将山楂茶朝江止蕙推了推,“这山楂茶又健食消积,五姐姐你喝上一些,下午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江瑟谷看着有些神不守舍的江止蕙,心里有些愧疚。 但她这样做,除了因为想验证心底的疑惑,也是为了让五姐姐彻底死心! 梁少杰并非良人! 如今他眼睛瞎了,自己这边断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万一梁少杰心思活络,暗地里哄着五姐姐做下糊涂事,亦或者撺掇着五姐姐给她使绊子……这两种情况,哪一种都不是江瑟谷想看到的! 若是五姐姐将事情摆到明面上,大伯母大伯父定不会同意此事! 一旦大伯父和大伯母有了提防,便不会让五姐姐同梁少杰见面! 只是累的五姐姐要被大伯母指责! 不过,她也想好了,若是大伯母动怒,她就将五姐姐也接到她院子里,如此总不会牵连五姐姐没饭吃! 江止蕙在江瑟谷的西间休息时,江瑟谷正在同长平说话。 “六姑娘,我已抓到恋香和二奶奶的胞弟曹穹,从两人嘴中得知,他们都是听从侯爷的命令行事。” 他们都是听令于祖父? 江瑟谷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 曹穹也就罢了,恋香,一个小倌倌,祖父怎么会找上他? “侯爷一直都同曹穹有来往,后来因着醉酒说出了赌债一事,曹穹就随口一说三奶奶有钱,侯爷就动了心思,这才有了顺德的事情。 只是还不等侯爷出口问三奶奶要银子,顺德那边的案子就破了! 再后来就是芍药假孕的事情,也是侯爷让曹穹去找的大夫做的假,而大夫便是黄梅巷里给小倌倌们看病的大夫……” “那他们可有说,芍药是谁举荐给祖父的?” “曹穹说不知道。” 按理说找到了在背后搅事的人,江瑟谷该高兴才是,可她心里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祖父,一定不是她要找的人! 应当是有人推祖父出来顶包,否则前一世祖父怎的没弄出这么多幺蛾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是要做六姑娘身边的管事 江瑟谷垂眸想了许久,最终交代长平道:“你将两人放了,然后跟着曹穹,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听令于侯爷。 另外在此之前,你去寻一趟顾副指挥使,就说我托他帮忙找个教书的夫子。最好要那种德高望重,又严厉苛刻的!” “那回生堂可还要盯着!” “你且盯着曹穹!” 长平领命而去。 江瑟谷又对巧莲说“你去趟永祥东巷,将这事告诉岚姑姑,另外……” 她顿了顿,到底没将自己利用江止蕙的事情说出来,“你让岚姑姑帮忙忖度忖度,问问她曹穹的话是不是可信。” 巧莲应是而去。 巧莲刚走出院子,大夫人身边的紫金便来了。 两人一碰面,紫金便问:“巧莲,我家五姑娘可是在六姑娘的院子中?” “是,但两人刚在一张床上睡下,我们姑娘睡前还嘱咐我要同大夫人说一声,说是回头五姑娘会和我们姑娘一同去香穗堂学规矩礼仪。” 巧莲这般说,紫金自然不好再进院子去叨扰江瑟谷。 江大夫人得知此事,当下摔了茶盏,此事这里不必烦叙。 且说巧莲见了岚姑姑后,带着岚姑姑亲手写的书信回到侯府。 在侯府门口看见一少年在那探头探脑,便问门房的人,“这人怎么回事?” “巧莲大姐,小的们也是不知!” “那还不赶快撵了去,万一这人冲撞了主子们,看你们可能担当的起!” 门房赶紧陪着笑道:“巧莲大姐,不是小的们不撵,实在是这人似乎和大姑娘身边的慕英大姐认识,小的怕若贸然撵人,再得罪了慕英大姐!” 慕英? 巧莲多了个心眼,假意道:“既是与慕英姐姐认识,你们还不去通禀慕英姐姐!慕英姐姐眼下可是这府里的红人,你们若是耽误了慕英姐姐的事情,小心日后没法在侯府混!” 门房脸上露出为难,“这、这不是我们不想去通禀,而是这人在门口转悠了两天,从未说过要找慕英大姐! 就是前个儿也是慕英大姐出来时遇上了,才和这人说了两句话,就将这人给打发了。 慕英大姐回来的时候,脸色差得很,我们一时也不敢前去通禀,万一触了霉头……” 门房直搓手,朝巧莲讨好笑道:“要不巧莲大姐行行好,你去同慕英大姐说一声?” “好奸滑的小鬼头,竟打起了我的主意!” “巧莲大姐您可别这样说,我哪里敢!就是觉得巧莲大姐是六姑娘身边的人,慕英大姐即便是生气定也不拿你作伐子!且谁人不知巧莲大姐是个心善又周全的人,想来定能明白我们的苦处!” 巧莲觑着门房冷笑两声,最后道:“罢了,左右我也无事,就替你们走这一趟!只是,你们也得给我交个底,前个儿慕英和这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门房见巧莲愿意出头,自然喜儿乐见,赶紧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具体的我也没听清,只是这人看见慕英大姐出来,就赶紧上来拽着慕英大姐。慕英大姐被其纠缠得无法才说了什么‘你家的事我们知道了、爱莫能助、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巧莲眼眸微动,对门房说:“行了,我知道了!稍后我找机会和慕英姐姐说!” “好勒,那就多谢巧莲大姐了!” 待巧莲走了,一个瘦一点的门房对方才同巧莲说话的矮小个门房道:“若是慕英大姐不想被人知道,你这般岂不还是得罪了慕英大姐!” “你懂什么!今日但凡换了一个人,我都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可六姑娘身边的人,怎么能和旁人相比!” “如何不同了?” “你想想,昨个儿六姑娘送了什么东西给大姑娘?” “听说是套价值连城的头面,可这跟慕英大姐有什么关系!” “说你笨,你还真就笨给人看!六姑娘连能将买半个京城的头面送给大姑娘,你觉得大姑娘会为一个丫鬟和六姑娘不对付吗?” “那和今日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矮小个门房气得敲了一下瘦门房的头,“你是不是傻?巧莲大姐什么样的人,她能随随便便为一个外人跟我们搭话? 肯定是六姑娘想知道此人的来历!而六姑娘可是大财主,若是觉得我们得用,日后……?” 瘦门房恍然大悟,接话道:“日后肯定少不了给我们打赏银子。” 矮小个门房不屑地嘁了一声,“也就你这点出息,一点银子就打发了你!” “那你还想如何?” “我日后可是要做六姑娘身边的管事!” 瘦门房被这话逗笑了,“就你?你可别白日做梦了,老实做你的门房!” “哼!没出息的东西,连想都不敢想,怪道你这个岁数只能做门房!” “你能耐,日后若是发达了,别忘了大哥我!” 江瑟谷不知两个门房之间的对话,正在两位嬷嬷的磋磨下,拼了老命的学着如何行走之间佩环耳坠纹丝不动…… 随着夕阳西坠,江瑟谷才拖着疲惫回了院子。 巧莲将信件递上,又将门房的话告知了江瑟谷,才问“姑娘,你说婢子要不要同慕英说说这事?” 江瑟谷拆信的手猛然一顿,“明日上午你去看看那人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会会他,看看他找慕英究竟有什么事。” 巧莲点头应是。 江瑟谷这才继续拆信,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 待她合上信,巧莲才问:“姑娘,岚姑姑说了些什么?” “岚姑姑也是让我盯着曹穹……” 只是信上提到周妈妈的话,她没同巧莲说。 巧莲知道江瑟谷这是不想多与她说,“姑娘,这信件可要烧了?若要烧的话,婢子去拿铜盆。” “去!” 对于巧莲的不多事,江瑟谷很是满意。 也是因为这些,她才没有再提签卖身契的事情! 若是一个人对你忠心,有没有卖身契都是一样的,反之若是一个人要背叛你,即便有卖身契也无用! 夜色渐浓之际,顾松寒踏着皓月前来。 “你要我找的夫子,我已经找到了!此人是有名的夫子,只是为人刻板,不懂变通,在白鹭书院的时候和山长弟弟吵了一架之后,被其怂恿白鹭书院曾与他有过节的夫子们联合赶出了书院,如今在京中裴家族学教书。不知你要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行刑的时候出了岔子 京中裴家江瑟谷是知道的。 倒不是裴家出了高官,而是其家风叫人咋舌。 听闻那裴家上下乱得叔嫂都能睡在一张床上。 因着近些年裴家小辈越发没了体统,所以便建了族学,将族中的儿郎困在族学统一管教,免得在杂乱无章的家中长时间熏陶之下,好苗子也变成了歪脖子树! 这样的人家所选的夫子定然是好的! “我怕哥哥在家休养,课业会落下。” 江瑟谷到底还是没有和顾松寒说实话,这叫顾松寒后背微微绷直,但脸上却是半点未显。 “你对你哥哥可真好!我若是有你这么个妹妹,就是做梦也会笑醒。” 江瑟谷听了心头一荡,压抑着心里的波动,她问顾松寒“既然是在裴家教学,眼下离秋闱也没几个月,想来裴家的人一定不会放人!” 虽然明明知道顾松寒能说出方才的话,说明他定是能请动那先生,江瑟谷还是问了这话。 她怕自己若是不问,顾松寒也没什么话说,便会走了! 果真不出她所料。 顾松寒让她不用担心,“裴家的那些小辈很是痛恨云夫子的手段,所以巴不得让云夫子走!” 江瑟谷有些担忧,“云夫子竟那般苛刻吗?” 她只是想找个人来给哥哥授业,可不是找人来欺负哥哥的! “倒也不全是云夫子的缘由,其中缘由不适合你个姑娘家听……” “什么缘由不能说给我听?毕竟云夫子是我让你找的,他的为人我一定要打听清楚了才敢用啊!” “云夫子的为人除了刻板旁的绝无问题。”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顾松寒愕然,斟酌着将缘由道给了江瑟谷听。 “裴家嫡长孙子裴绍治今年已有十九岁,可裴家族学才建了三年,是以他的性子早就受了家中长辈的荼毒。 虽说族学是不许学子出去,但裴绍治每夜都翻墙出去找花娘,之前的夫子知道了也不敢出声,以至于裴家族学每夜都有大半学子翻墙出去寻欢。 裴老太爷知道此事后,这才重金悬赏,挑中了云夫子。 云夫子也没有辜负裴老太爷的期望,刚去族学当日就命人加高院墙,并让人在院墙上糊了密密麻麻的碎瓷,如此再无人半夜逃出族学……”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是!刚开始裴绍治他们还能老实两日,只是时间久了,旁人倒还好,像没笼头马的裴绍治,就动了心思。 他借着让小厮送东西的由头,让花娘扮成小厮,在族学里淫乱。 裴家的人有样学样,最后被云夫子发现了,告诉了裴老太爷,裴老太爷摆手任由云夫子处罚! 云夫子进族学前就立下规矩,谁若是敢乱了族学的规矩,便要杖责十棍。” 江瑟谷听了,觉得这不是什么有用的惩罚。 她不相信裴家没有杖责过儿孙辈。 “云夫子说的杖责十棍,可不是寻常的杖责。” “那是什么?莫不是那杖棍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杖棍上被钉了许多一寸长的钉子。” 江瑟谷倒吸一口冷气,这十杖下去,那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难不成是裴绍治因此被打废了,所以裴家才要解雇云夫子?”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总得说明白不是!” “就是行刑的时候出了岔子,打到了裴绍治的子孙袋。” “什么是子孙袋?” 瞧着江瑟谷一脸天真懵懂的模样,顾松寒脸上露出尴尬,“就是、就是……” 站在一旁的青虹忍不住出声道:“就是男子的下身!” 下身? 江瑟谷的视线不自觉地朝顾松寒的下身看去。 顾松寒则是面红耳赤,不自在地转了身子。 江瑟谷这才会意,紧跟着也羞红了脸。 过来片刻,顾松寒才又开口:“如此,即便是裴家不辞退云夫子,云夫子也会请辞离去,不知你想什么时候让云夫子过来?”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人我怎么送来?还是你自己领进来!” 江瑟谷摇头。 她既然说了不干涉哥哥,明面上自是不能再送人过去! “你将云夫子先安顿到四方客栈,过两日我祖父自会上门亲自去求云夫子来给哥哥授业。” 顾松寒知道江瑟谷这是有了成算,也没有多问,开口将话说到了长平身上。 “我听长平说,你想查回生堂?” “是,不只是回生堂,还有那个长青巷西街姓柳的药商,我也想查查!” “我这就让问冬去查!” “嗯!” 而后两人沉默无语,顾松寒轻咳一声,“那我走了!” “哦!” 顾松寒有些不甘地站起身,走到了后窗旁,单手扶着窗台翻了出去。 一路奔回北城兵马司的顾松寒,心里很是郁闷,明日他一定得多说点话,可说什么好呢? 正想着,今夜留守兵马司的邵正南领着钟盛窜了出来。 “顾副指挥使,属下还道今夜你不会来了!” 邵正南脸上带着讨好之色,更是将钟盛向前推了推! 自周元的事情之后,顾副指挥使对他的态度那可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了,有什么事都指派瞿少武去做。 这可不行啊! 万一哪一日吴飞涛知道那夜的事情,瞿少武有了顾副指挥使护着,自是不会出事,届时,他就惨了! 所以,今夜本是该和瞿少武一起值夜的邵正南,使了些手段,给瞿少武喂了些东西,以至于瞿少武上吐下泻,这才让钟盛顶了班! 看见钟盛,顾松寒面上的冷然果然消退许多。 见此,邵正南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竖起了大拇指。 “顾副指挥使,钟盛说那日没能和您喝上酒,很是过意不去,想着今夜无事,便有心相同您喝上两杯,趁着月色正好,也能说说话!” 顾松寒瞥了邵正南一眼。 这一眼如刀锋刮骨,邵正南一个激灵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紧描补道:“属下自然是不赞同的!毕竟,我们当值时哪能喝酒呢!” 钟盛张嘴想要辩解,邵正南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钟盛也知道错了,他已为顾副指挥使冲泡了上好的龙井赔罪!” 顾松寒一眼看出其中猫腻,只是没有揭穿,“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们喝上一盅。”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通人情的规矩礼仪 茶桌上,起先气氛还有些沉闷。 顾松寒虽是有心想要向钟盛讨教如何博得女子喜爱,但一时有些拉不下脸面,只能端着茶盏,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将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势。 而钟盛在顾松寒的铁腕之下,不敢多说一句,拿着茶盏像是小娘子一般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就苦了一直想要活跃气氛的邵正南,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也只得来顾松寒一个点头,和钟盛的几个嗯。 实在口干的邵正南,恼怒钟盛的没眼色,桌下的脚狠狠地踩在了钟盛的脚上。 钟盛吃疼,刚要叫出声,就听邵正南道:“钟盛,你那媳妇可是咱们北城街道也出了名的冷面美人,最后倒是让你小子收回家了,艳福不浅哈!” 邵正南一边说,一边觑着顾松寒的神情。 见他神情虽是未变,但是喝茶的手却是顿了顿,心中大喜,赶紧又道:“赶紧给哥说说,你是怎么博得冰美人的青睐的?” 钟盛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当着上司的面说这些风花雪月,实在没有规矩,只腼腆道:“就是我走运呗!” 邵正南真是被他这话说得想抬手掐死他,难怪之前他暗示了那么多,钟盛就跟傻子一样,只知道傻坐在那。连这么明显的提示他都不知道接话,还指望他能听懂暗示! 本是满怀期待地顾松寒,猛地沉了一口气。 这钟盛不太聪明的样子,怕不是真的只是走运! 他这一沉气,邵正南的身子就一颤。 不行,今个儿怎么也得撬开跟棒槌脑袋一样的钟盛! “你少谦虚!咱们北城兵马司的人谁不知道,你那一阵子巡逻之勤快,整日恨不得就待在你家娘子的铺子里不走了!” 钟盛被他说得整个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就跪在了地上,“请顾副指挥使责罚!” 邵正南被他这一出整得气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顾松寒看着一副老实样的钟盛,也是没了脾气。 “你起来,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自是不会追究!只是以后当值的时候,不要再因私而玩忽职守!” “属下一定谨记顾副指挥使的话,谢顾副指挥使不罚之恩!” “夜里多警醒着些!” 丢下这句话,顾松寒就起身走了。 邵正南坐在那,生无可恋地看着钟盛,“你要是真感谢顾副指挥使,倒是教教顾副指挥使怎么追女子啊!” “啊?” “啊?!啊个屁!你就没看出来顾副指挥使受情所困,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和看别的兄弟不一样?” 有这么一回事吗? 每次训练的时候,他被顾副指挥使的眼光扫到,只有胆战心惊,哪里敢瞎想。 “你个榆木脑袋,真是气死我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要你全权配合我,你可好,坐在那跟个木头一样,把老子当唱戏的看,你皮痒痒的是!” 钟盛觉得无辜,“我怎么知道你是这个意思,你又没跟我说明白,你要是同我说明白,我能不配合你!” 邵正南气得肺都快炸了,“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了?” 钟盛自是不敢说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邵大哥你先喝杯茶歇歇火,下次我保证一定积极配合,绝不给你拉胯!” 下次? 但愿还有下次! 侯府。 江瑟谷等人早早来到香穗堂跟着两位嬷嬷又开始学起了规矩。 看着前面走路屡屡出错的江止蕙,江瑟谷不免有些担忧。 难不成因着昨日午膳的事情,大伯母又罚五姐姐不许吃饭了? 因着分了心,江瑟谷脚下就出了错。 “六姑娘错了,请重新再来!” 在期盼中,终于盼到了午时。 虽说今日不必再陪同两位姑母用膳,需要在两位嬷嬷的监督下,数着米粒子用膳,但午膳过后,她们就能歇上一个时辰。 想着再过一会就能休息了,江瑟谷咬牙忍着支配着发颤的双腿。 只是,在这时,刚要入座的江止蕙却突然晕倒了。 “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江瑟谷蹲下身子,想要将江止蕙扶起。 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齐嬷嬷拿着戒尺打了一下。 “六姑娘,奴婢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七情不显于面,你这般慌里慌张失了体态,若是在外做客,便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可难道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姐姐摔倒,也不能扶吗?” “六姑娘心地纯善,想着姐妹情深自然是好的,只是得分场合!眼下,我们仿拟的是出门在外做客。 假设现在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不是六姑娘这样惊慌失措就可以的!首先,你得安抚被吓到的旁人,并解释江五姑娘晕倒的缘由,避免旁人多加猜疑,引出旁的事端!” 江瑟反驳道:“我家姐姐就在我面前晕倒了,我第一时间不能去搀扶,还要安抚旁人?!这是什么不通人情的规矩礼仪?若是宫里的规矩礼仪都是这般冷血无情,我看不学也罢!” 说着,江瑟谷就要扶江止蕙走。 这时,江初蕙踱着莲步走到齐嬷嬷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个赔罪礼,“我家六妹妹性子憨直,冲撞了嬷嬷,还望嬷嬷海涵!” 齐嬷嬷赞赏地点点头,“大姑娘行走福礼的姿态学的很好!” 听了这话江初蕙才直起身,两手交叠放于腹前,直视齐嬷嬷道:“今日前来时,我家五妹妹身子就有些不适,但是觉得嬷嬷教导有方,不想错失良机,这才拖着身子前来,不想到底没撑住,这才在齐嬷嬷面前失了礼仪,希望没惊吓到嬷嬷!” 齐嬷嬷再次含笑点头,“大姑娘这番回答十分得体,可若是当真在外做客,大姑娘又该如何应对!” “可说妹妹因敬仰主家美名而去,并详细点出主家某一个人的美名。” “好,不错!” 江瑟谷听了却是怒不可遏,“大姐姐为了名声就可以不顾五姐姐吗?” “自然不会不管!在我安抚的同时,自会让随行丫鬟将五妹妹扶起,待与主家道明缘由之后,主家定会让人带五妹妹下去休息,并派人去给五妹妹寻大夫。 这样一来,五妹妹也会得到妥善的安排,而前去做客的我们也不会因突如其来的事故而让主家在心里埋怨,更不会让人胡乱猜忌五姐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大姑娘所思真真是再周全不过了!” 齐嬷嬷的脸上难得露出真心的笑,更是在心里暗赞圣上慧眼识人。 像江大姑娘这样娴静得体,又蕙质兰心的人,生在昌平侯府真真是埋没了! “阿恣,快和齐嬷嬷赔罪!” 江瑟谷语塞,她知道自己不如大姐姐冷静镇定,可她没觉得自己错了。 “大姐姐,齐嬷嬷本就因你而来,我和五姐姐不过是沾了你的光,才得以受齐嬷嬷指点。但阿恣自认性子顽劣,不配让齐嬷嬷教导,这就带着五姐姐回院休息了。” 说完,就扶着江止蕙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初蕙朝齐嬷嬷再次行礼欲赔不是,齐嬷嬷抬手阻止了,“大姑娘不必多言,请入座。” 香穗堂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江老夫人和江大夫的耳中。 彼时江大夫人正在同江老夫人禀告着寿宴席面定菜的事宜,听到此事后,指甲都将菜单子给掐烂了! “老大媳妇,你先回去看看五娘,看看她身子究竟怎么回事?若是实在受不住,不如就别让她跟着学礼仪了!” 此话一出,江大夫人的指甲瞬间就断了。 她牵强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多谢母亲关怀,儿媳这便去看看!” 走出昭泰院的江大夫人,一路咬着牙来到了江止蕙的院子,谁知却扑了个空。 “五姑娘呢?晕倒了没回来,又是去哪野了?” 一院子的人战战兢兢,面面相觑,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大夫人见此气得柳眉倒竖,摔了个茶盏,“一个个的都是木头人,五姑娘不见了,不知道去找!” “是!” 很快,得知江止蕙被带去了江瑟谷院子的初雪,回来回禀了江大夫人。 江大夫人面上的怒容更盛,“没用的东西,知道我在找五姑娘,还不将五姑娘给带回来!” 初雪踌躇,“可五姑娘现在还昏迷着,怕是不好轻易挪动,而且、而且张大夫已经在给五姑娘看病了!” “啪!” 江大夫人抬手就甩了初雪一巴掌。 初雪不敢喊疼,“婢子这就去将五姑娘带回来。” 说着,连滚带爬地走了。 江瑟谷这边不知江大夫人发了如此大的火,正在听张大夫的诊断。 “五姑娘就是这两日累的,再加上饮食不规律,寝不能安的缘故才引起晕厥,连汤药都不用喝,只需好生休息两日即可!” 江瑟谷送走张大夫后,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憔悴的江止蕙,心里起了疑惑。 寝不能安是怎么回事? “巧荷,你好生找初雪问问,是不是有我们不知的事情!” 巧荷应是出去了。 巧莲拿着干净的衣衫从衣橱间走了出来。 方才江止蕙晕倒的时候,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因而溅湿了衣裳,她和江止蕙是同一天生的,身量也差不多,是以江瑟谷才让巧莲去找了衣裳,欲给江止蕙换上。 两人合力将江止蕙的衣衫脱了,当看到江止蕙身上密密麻麻的瘀青时,两人心口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下,随后愤怒涌动了出来。 大伯母这手未免下得太狠了! 两人颤着心房,将江止蕙的上衣穿好,待看到江止蕙青肿的膝盖后,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再次心头大骇。 “姑娘,五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何止是五姑娘,七姑娘亦是让人怜悯。 大夫人和二奶奶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给江止蕙穿好衣服后,初雪就来了。 “六姑娘,大夫人让婢子来接五姑娘回去。” 初雪不敢抬头,瑟瑟发抖地禀着话。 江瑟谷不想为难下人,只能站起身,“走,我同你去见大夫人。” 见了江大夫人,江瑟谷便先发制人反问道:“原大伯母要接五姐姐,我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可五姐姐眼下身子不适,又昏迷着,我怕万一挪动之下,再触碰到别的伤处,惊动了祖母她老人家便不好了! 毕竟祖母寿辰将至,我想大伯母也不想她老人家操心这点琐事!况且,两位姑母还在府中,大伯母也不会想让两位姑母瞧热闹,您说是不是?” 江大夫人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阿恣若是昨日就这般思虑周到,也不会牵累你五姐姐被我责罚!” 嘿! 江瑟谷在心里暗道:可算是找到了五姐姐总喜欢倒打一耙的性子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家学渊源。 “大姑母说得是,昨日是阿恣失了礼数,不若阿恣这便同两位姑母去解释一番,顺道也给五姐姐向两位姑母赔不是!” “这倒不必,左右都是自家人,你两位姑母也是知道你的性子,不会同你一般计较!” “两位姑母真是通情达理,大伯母须得好生同姑母学学!” 江大夫人气得两肋生疼,当下又拿江瑟谷对齐嬷嬷不敬的事情说话。 “听闻阿恣今日冲撞齐嬷嬷了?你可知这事若是传到你祖父耳中,又会生出多少风波?你有你祖母护着,你祖父自是不会对你如何,可没得牵累你母亲!” “多谢大伯母提醒,阿恣稍后自会同齐嬷嬷赔不是。五姐姐身上有伤,近日都不宜挪动,阿恣便做主,先将五姐姐留在我院子养伤了。” 说着,江瑟谷对江大夫人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大伯母,若是没旁的事,阿恣就先走了!初雪,给你家姑娘收拾些管用的东西,跟我走!” 初雪为难地看了眼江大夫人。 她自然是想跟着江瑟谷走,可万一事后江大夫人找她麻烦可怎么办? 江大夫人心中气恼,可又挑不出江瑟谷的错,只能扬声道:“你个小蹄子还不去!” 当江瑟谷回到院子的时候,江止蕙已经醒了。 在巧莲的伺候下,她喝了一碗粥,又吃了红糖发糕。 填饱了肚子后,江止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换了,脸色骤然一变。 巧莲装作没看见,解释道:“五姑娘之前的衣衫被茶水打湿,婢子就找了六姑娘的衣裳,让初雪给您换上。” 如此,江止蕙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血色,“初雪人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止蕙是个没良心的 “回五姑娘的话,初雪回去给您收拾惯用的物件去了。”巧莲想了想,又如实道:“大夫人知道您晕倒了很是担心着急,着人来找您,我们姑娘见您昏迷,便亲自去同大夫人解释。” 江止蕙嘴角勾出一抹讽刺。 娘哪是担心着急她,是怕她在嬷嬷们面前露出端倪,使她这个世子夫人难堪! 江止蕙垂着眸子,须臾对巧莲道:“我还有些饿,你去厨房再找点吃的给我,最好弄些肉回来!” “是!” 巧莲走后,江止蕙提声问道:“谁在外面站着呢?” 巧荷应声走了进来,“不知五姑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我问你,我是谁送回来的?” “自然是我家姑娘啊。” 江止蕙有些不可置信,“是嬷嬷让她送我回来的?” 巧莲摇头,“不是!” “那定是你家姑娘不想学规矩,趁机同嬷嬷们说送我回来,借此好偷懒!这个江瑟谷为了偷懒,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是这样的!”巧荷连连辩解,“我家姑娘为了送五姑娘回来,可是冲撞了齐嬷嬷!” 江止蕙眼眸微动,正要再说什么,江瑟谷就回来了。 “五姐姐就好生在我这里养身子,我同大伯母说了你身子得修养,大伯母已经同意你可以不用去学规矩了!” 众人原以为江止蕙听到这个消息,定会喜出望外,谁知江止蕙却发了脾气。 “谁说我身子得修养的?我身子好得很,下午就能去学规矩。” 江瑟谷皱了眉,“五姐姐还是莫要逞强,到底还是身子重要!若当真想要跟嬷嬷们学规矩,先歇两日再去也不迟!” “江瑟谷,你说的轻巧,可你不想想,我歇两日,就落下两日的规矩,届时嬷嬷们定不会单独教我这两日所学,到时我找谁去学这两日落下的规矩!” 说着,她看着江瑟谷的眼神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的规矩比你学得好,嬷嬷们夸我,你心里嫉妒,所以才不想我去学规矩!” 站在一旁的巧荷紧紧咬着牙,在心里暗骂江止蕙是个没良心的。 江瑟谷也有些恼,但想着江止蕙身上的伤,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五姐姐放心,你休息几日我便陪你几日,断不会……” 也不等她将话说完,江止蕙冲着巧荷道:“瞧,我就说你家姑娘是想借着我偷懒,你还不信!现在信了!” 巧荷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想要将江止蕙丢出院子的冲动了! “我告诉你,江瑟谷,你想要借我做幌子,没门!” 说着就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许是起的急了,她眼前一黑,险些又晕倒了! 江瑟谷上前扶住她,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五姐姐现在这样子,就算是去了香穗堂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想在嬷嬷们面前再晕倒一次,再被当作嬷嬷教学的范例?” “你什么意思?” 江瑟谷懒得学舌,只道:“学规矩日后有的是时间,可身子却是自个儿的,五姐姐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日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江止蕙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江瑟谷又继续道:“若是五姐姐担心自己跟不上嬷嬷们的教学进度,我每日回来教五姐姐便是!” “你教我?”江止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笑了两声,“你整日里那摸鱼的样子,别当我没瞧出来,连九岁的七娘都比你学得好,你还好意思说教我!” “五姐姐到底想怎么样?” 江瑟谷真真是被江止蕙说得有些动了怒,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想同大姐姐学!” 江瑟谷真恨不得上前敲开江止蕙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眼下府里上下,谁敢去叨扰大姐姐! 大伯母本来就恼了五姐姐,若是她再去打扰大姐姐,江瑟谷不用想都知道接下里会发生什么! 见江瑟谷的眼底冒起一团小火苗,江止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用鼻子哼出几个字。 “跟你学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你学规矩时得用心!” 江瑟谷白了她一眼,觉得午膳当真有必要同江止蕙分开吃,以免自己食欲不振! 借着午膳的时间,巧荷将初雪拉到了一旁,两人在没人的角落里嘀嘀咕咕了许久。 待江瑟谷午歇醒来之后,巧荷便上前一边伺候江瑟谷整理发髻,一边将从初雪嘴里得知的事告诉了她。 “初雪说,昨日晚上大夫人很是打骂了五姑娘一番,说五姑娘丢人现眼,然后让五姑娘跪在屋子里反思,直到二更天的时候,才让五姑娘起来的! 初雪还说,大夫人每每心气不顺了,若是恰逢看见五姑娘,就会拿五姑娘出气。还经常拿姑娘同六姑娘对比,说五姑娘不会讨老夫人欢心……” 江瑟谷听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直到外面传来江止蕙趾高气昂的声音。 “江瑟谷,你还在睡不成?快起来,该去香穗堂学规矩了!” 随着声音,寝室的帘子被江止蕙打开。 “你醒了啊!醒了就快去香穗堂,没得叫两位嬷嬷等你!” 在江止蕙连推带搡之下,江瑟谷走出了院子,去了香穗堂。 江少蕙等人听到动静,皆是转身。 见是江瑟谷来了,脸上都露着震惊,唯一江初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纹丝不动。 江瑟谷若无其事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坐在她右边的江宥蕙小声道:“六姐姐,你怎么来了?” 江瑟谷朝她看了一眼,“七妹妹不想我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六姐姐。方才你出言冲撞了齐嬷嬷,齐嬷嬷又是个严厉的,我怕她会责罚六姐姐。” 江瑟谷还未回话,齐嬷嬷和张嬷嬷两人便来了。 “七姑娘应当知道规矩,就不用奴婢提醒姑娘了!” 江宥蕙面色难堪地起身,埋怨地看了一眼江瑟谷,才道:“是我辜负了两位嬷嬷的教导,这就去顶碗走独木。” 齐嬷嬷又看向江瑟谷,“奴婢记得五姑娘说宫里的规矩礼仪冷血无情,怎的这会子又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都什么事! 江瑟谷早就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是以面上平波无澜地起身,给两位嬷嬷行了师长礼。 “之前是我一时冲动,才冒犯了两位嬷嬷。两位嬷嬷大度,想来定是不会同我一个孩子计较!” 齐嬷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奴婢自然是不敢同五姑娘计较什么,只是奴婢当真也是教不了五姑娘,还请五姑娘回!” 江瑟谷垂眸默了默,“都说齐嬷嬷是宫中礼仪规矩最好的,眼下我却觉得这话不真! 我已经给您行过师长礼,嬷嬷一辈子便是我的老师,这天下岂有弟子犯过一次错,还因一个个微不足道的错,就要断绝师徒关系的道理? 还是说,齐嬷嬷教徒一向如此?那日后谁还敢请嬷嬷教授规矩?” 齐嬷嬷气笑,“若是天下的徒弟,动不动就说师父的不是,并撂脸子走人后,又后悔回来要继续跟着师父学艺,敢问五姑娘将这天下师父的风骨置于何地?” “一个有风骨的师父定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若是抓着徒弟的小小错误不放,那这个师父也定不会是个有风骨的师父! 再者,为人师表,总不能一遇到顽劣的徒弟就放弃,只收那些乖巧听话的!如此,当师父的还有什么成就可言?” 齐嬷嬷盯着江瑟谷看了好一会,像是被江瑟谷的话说动了似的,冷哼道:“既然五姑娘还欲跟奴婢学礼仪,就得遵从奴婢的规矩。” 江瑟谷撇撇嘴,老实巴交地跟着江宥蕙一起去顶碗走独木去了…… 眨眼间,就过去了两日。 这两日,江瑟谷忙得岁末的笼屉一样,是一刻不得闲。 齐嬷嬷罚她要比别人早半个时辰到香穗堂顶碗走独木,是以天不亮她寅初时就起床,寅正时就要到香穗堂。 另外,正午旁人都休息了,只有她还得继续学规矩。 学了一天的规矩后,回院子还要忍着身上的酸疼教江止蕙。 等教完江止蕙,她都不想洗漱,想直接扑到床上睡觉。 因此,顾松寒也没有同江瑟谷单独说话的机会,是以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北城兵马司里的众人一个个都是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触了霉头。 其中当时邵正南最为心惊胆战。 因为,最近两日他要同顾松寒一起巡街。 看着走在前面,面色肃然的顾松寒,邵正南在心里念着佛号,祈求上天一定不要发生意外。 谁知,两人正在甜水街巡逻着,就遇到了挂有昌平侯标记的马车,而车夫是江瑟谷管用的牛二。 顾松寒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地走向了马车。 这时马车上下来一个清俊的少年。 顾松寒止了脚步,嘴角紧抿,正要转身离开。 他是知道万天赐的,也知道此人很是不得江瑟谷的喜欢,所以即便是不喜万天赐纠缠江瑟谷,却也没将万天赐放在眼里。 谁知,万天赐刚一下马车,就说道:“这就是阿恣最喜欢的吃食铺子?” 顾松寒欲离开的脚步顿住。 牛二战战兢兢道:“是!六姑娘最是喜欢这家八里香的糕点。” “阿恣现在口味可有变?是不是还喜欢贵妃饼,枣泥卷和桂花绿豆糕?” 牛二瑟瑟缩缩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万天赐一把拍在牛二的头上,“你整日怎么跟着你们家姑娘的!怎么连她最喜欢的吃食都不知道?就你这般不上心,小心你家姑娘把你给换了!” 牛二惶惶不安地表示以后定会注意,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就是个车夫,职责是要将姑娘平安送到想去的地方,再将姑娘平安带回府中。若是关注姑娘的喜好,难免被旁人猜忌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若叫姑娘知道的,他才会被姑娘给换了呢! 见牛二识相,万天赐一把搂住牛二,“小爷看你是个可制造之才,不如你做我的人!” 牛二一脸惊恐,结结巴巴推辞道:“呵呵,万、万少爷,小的、小的承蒙厚爱,但是小的家中已有妻儿,不、不敢受万少爷如此偏爱!” 万天赐听了,一脚踹开牛二。 “我去你的!你将小爷想成什么人了!小爷告诉你,小爷是要你日后将你家姑娘的行踪喜好都告诉小爷。自然,小爷也不会亏待你!” 地生机灵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两碎银子递给牛二,“也不是叫你做什么对六姑娘不利的事情,不过是让你多关注一些六姑娘而已! 我们少爷是个大方的人,知道你家上有老下有小,想着贴补一些你,只是得有个由头不是!” 牛二看着手里的银子,很是动心。 地生又道:“这些银子牛二哥你先收着,这日后我们定不会亏待你!对了,我听闻你儿子也不小了,该说媳妇了,等牛二哥的儿子说到媳妇,这娶媳妇的银子我们少爷给你拿了!” 牛二狠狠地咽了口吐沫,缓和嗓子中的干涩,将银子紧紧攥在手中。 顾松寒面目越发严峻,看得邵正南在心里哭爹喊娘。 这都什么事! 待万天赐乘着马车离开,顾松寒才皮笑肉不笑地对邵正南看着。 邵正南心中一凛,背脊挺得笔直,“顾副指挥使可是有什么指示?” 顾松寒嘴角的笑意随之更深,眼中却冰凉一片。 人家万家一个小小随从,都能轻易读懂主子的意思,他的一干手下怎么就这么蠢钝如斯? 邵正南被吓得腿肚子都打颤了,“顾副指挥使,您别这样看着属下啊!属下实在不是您肚里的蛔虫,当真不知您想要属下做什么!” 顾松寒收敛了笑容,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到那辆马车了吗?” 邵正南点头。 “那还不追上去给我盯着!” “是!” 邵正南不敢问让他盯什么,一溜烟地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顾松寒站在原地,压住想要跟上前撕碎万天赐的冲突。 什么东西! 也敢用他用过的招数讨好小姑娘! 他断不能坐以待毙。 对了,侯妈妈的事情还没结束,他得再去趟侯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不愿做我的徒弟? 江瑟谷不知顾松寒因着万天赐,打翻了醋坛子,正在齐嬷嬷的亲自教导下,反复起身坐下。 “六姑娘,坐下的时候,一定要挺直背脊!” “坐的时候也只能坐一小半椅面,以便起身时不失仪态!” “坐下之后,这个手要像奴婢这样,交叠摆放腿间……” 江瑟谷听得满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灵魂出窍,身子如提线木偶一般随着齐嬷嬷的话亦步亦趋。 就在江瑟谷生无可恋之时,江大夫人身边的景妈妈来了。 齐嬷嬷有些不高兴,“不知景妈妈今日前来又有何事?” 景妈妈陪着笑脸,“我家侯爷寻了个画师,要给府里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画画像,大夫人这才让老奴前来叨扰齐嬷嬷。” 齐嬷嬷看了一眼江瑟谷,沉声问道:“连未及笄的姑娘也要去?” 景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是!” 她家侯爷行事就是这么无状。 齐嬷嬷垂下眸子,“既是如此,今日就放姑娘们一日假便是。” “多谢齐嬷嬷体宥!” 江瑟谷顿时魂归身体,不用学规矩了,实在是太好了! 出了香穗堂,江瑟谷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看得江宥蕙一脸好笑。 “六姐姐,你这样子若是叫齐嬷嬷看到,没得叫你再回去练上两个时辰!” “七妹妹可别在这打趣你六姐姐了,你嘴角的笑可一点不比你六姐姐小!” “二姐姐何尝不是!” 都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整日里被困在香穗堂学那些刻板的规矩,乍一听可以休息一日,自然都是喜笑颜开。 “也不知道祖父怎么想起来找画师来给我们画画相。”江幼蕙有些不解,“景妈妈,你可知晓原因?” 江瑟谷心里隐隐有了猜忌。 景妈妈笑着回道:“姑娘都大了,该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了。” 只这一句就让几位姑娘羞红了脸,再无人出声说话。 “不知可有人去通知五姐姐?” 景妈妈愣怔了一下,“大夫人这两日忙寿宴都忙忘了,一时竟没想起来差人去!” “那我去唤五姐姐一起,不知是在哪里给我们姐妹几人画画像?” “在花园的亭子里。” “好,我知道了,景妈妈先带几位姐姐过去,我和五姐姐随后就到。” “那就有劳六姑娘跑这一趟了!” 待景妈妈几人走了,江瑟谷才领着巧莲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 “姑娘这是要去前院看少爷?” “嗯!” 前两日,她雇人在祖父周围提起云夫子,又让娘亲在祖父面前提起哥哥在家养伤恐落下学业一事,祖父便兴冲冲地去了四方客栈去求了云夫子前来给哥哥授业。 云夫子本是孤傲不愿入府授课,她就很是不地道地让青虹将云夫子所有的家底给偷了。 待云夫子见自己身无分文,只得应了祖父来了侯府! 当然,待云夫子来了侯府的当夜,她就让青虹又将银子物归原主了。 这两日巧莲也时常借着送糕点的名头去华阳轩,借机了解哥哥是否接受云夫子。 从巧莲嘴里得知,哥哥对云夫子很是敬重,也很佩服云夫子的学识,所以学得很用心! 但百密一疏的是,云夫子却看中了梁少杰的才华,昨日向祖父提出要收梁少杰为徒一事。 听到这事,她心里急得不行,但一时分身乏术。 今个儿她得会会这个云夫子,绝不能叫这个云夫子又将哥哥和梁少杰凑到了一起。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华阳轩。 西厢房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想来这便是云夫子了。 “什么?你不愿做我的徒弟?” 江瑟谷眼睫微颤,停住了脚。 “少杰不是不愿,是不配!如夫子所见,我已瞎了一只眼,已没了科考的可能,这样的我如何能当夫子的关门弟子,没得连累了夫子的名声!” “糊涂!往日见你是个通透的,怎么关键时刻就糊涂了!我们读书难道就只是为了科考为官?” 跪在地上的梁少杰,眼中闪过阴郁。 若是不为了为官,谁又能受得住这寒窗苦读的罪! 但他嘴上却说得好听。 “少杰愚钝,却也知道读书是为了治国安邦,策平天下,如今的我已然没了这个资格,是以不敢耽误夫子。” 云夫子轻吐一口气,他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你有这样的心胸抱负,我听了很是欣慰。只是你抬头看看为师……” 梁少杰应声抬头。 “为师如今也并没在朝堂为官,可一样也在为北魏贡献绵薄之力!我为何对学子严苛,不过是想他们科考高中之后,能为国为民做些我不能做的事情!” 梁少杰似是触动,对着云夫子磕了个头,“是弟子眼界狭小了!” 云夫子亲自起身将他扶起,叹息道:“天妒英才,叫你小小年纪就受了如此劫难!不过,你不必自艾自怜,待你学业有成,为师会向白鹭书院举荐你去那里受业。 届时,只要你用心,待学子们学业有成,名登金榜之时,也是你名扬四海之际!” 梁少杰被云夫子说得险些心动,可他实在太知道这世间的人心险恶。 白鹭书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北魏数一数二的学院,这样的地方,云夫子自己都没能在那里教出名登金榜的学子,现在反倒期望他能教出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者,话说的好听,可他只一个秀才身份,还瞎了一只眼,凭什么让那些学子信服自己! 这种种腹诽梁少杰自然不会说出来。 他面带感激,朝云夫子作了一揖,“多谢夫子为我这般费神着想,我定不负夫子所望!” “如此,你该改口了!” “是,师父!” “恭喜云夫子收得爱徒,六娘来得匆忙,没有带贺礼,请云夫子莫要责怪!” 看着江瑟谷仪态端庄地走了进来,云夫子敛了脸上的笑。 这侯府的姑娘怎的这般? 若说没有规矩,这仪态倒是很好的。 可若说有规矩,一个内院姑娘怎的跑到前院来了? “夫子莫怪六娘来得唐突,实在是有要事同夫子商议,这才不顾礼仪的前来!不知夫子可否和我单独聊聊?” 这便是要支开梁少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比我想得还可恶! 梁少杰眸底闪过一抹如墨汁般的怨毒,装模作样地对着云夫子行了一礼,“师父,徒儿先出去了!” 云夫子说不用,“老朽自认为和六姑娘没什么事可商议……” “如此,我便传话给裴绍治,您在我们侯府了!”v复工后 云夫子细长的白胡须抖动了一下,对着梁少杰很是温和道:“少杰啊,你先出去,为师有话和六姑娘说!” “是!” 待梁少杰出去,云夫子脸上显了怒容,“六姑娘,老朽可是你祖父亲自请回来给你哥哥授业的!” “我知道啊!只是,我祖父大抵还不知云夫子将裴家嫡长孙给打伤了!” “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在行刑的时候不老实,所以才误伤了!” “话是这么说,可在杖棍上钉钉子,以此杖棍来惩戒学子的事情,我也是闻所未闻,京中亦是罕见,若是传出去,想来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云夫子应该知道裴绍治的为人,他现在可是恨毒了您,他又一向睚眦必报。如今他因为您受伤了,您说他若是知道了您的下落,会做出什么事来?” 云夫子的脸不知是羞愧还是因为恼怒,像是被火灼了一般的红,他的五脏六腑更像是被油火煎炸着。 “你究竟想干什么!” “云夫子,您千万别动怒,您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我祖父定又要训斥我!” 话说的惶恐,可江瑟谷面上却一片淡然。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挟云夫子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求云夫子答应我一件事。” 云夫子忍住心里翻腾的怒意,问“你要老朽答应你什么事?” “方才我在外面听到您要收梁少杰为徒,我希望云夫子能晚一些收徒,另外您在我府上教学的时候,不许同梁少杰见面!” 云夫子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只听江瑟谷继续道:“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等我哥哥秋闱之后,我便会让人护着云夫子离京,等那时云夫子想见谁,想收谁为徒,便和我没有任何干系!” 听此,云夫子才敛了面上怒意,“不知六姑娘这样是何意?” “云夫子不必知道,您只要知道,我不喜欢梁少杰接近我哥哥就好!希望云夫子能记得这一点,否则,裴绍治那边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说完,江瑟谷给云夫子行了一礼,“如此,晚辈就不打扰云夫子了!” 待她出去了,云夫子颤着胡子,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江瑟谷看也没看站在门旁的梁少杰,直直出了华阳轩。 梁少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愤怒到狰狞扭曲…… 江瑟谷回到自己的院子,同江止蕙说了要画画像的事情。 “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的要画画像?姐姐们要画画像也就罢了,我们俩还没及笄,七娘还那么小,画什么画像!要去你去,我不去!” 江瑟谷本是想回答江止蕙的问题,只是听江止蕙后面的话,知道她是明白画画像的意思。 “只是画画像而已,五姐姐顺着点长辈的意思便是,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惹长辈们不痛快!” “江瑟谷,你说的好听!那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三婶母不会随便将你许配给旁人,即便三婶母点头,祖母也不会! 如果你是大房的女儿,我看你还会不会说出如此轻描淡写的话。” 见江止蕙裂眦嚼齿的神情,江瑟谷在心里叹气。 依大伯父的品性,大房的姐姐们都不会有好归宿。 可即便她知道也爱莫能助。 “五姐姐,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说什么?还不是劝我去画画像,然后像是个物品一样被人挑选!我不要!我这就同祖母去说,我要嫁给梁表哥!” 江瑟谷哪里敢让她去,一把拉住她,劝道:“五姐姐你是不想要命了!若是叫大伯母知道了……” 江止蕙冷笑一声,“江瑟谷,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以为我真傻?听不出你之前话里的撺掇! 江瑟谷,你之前不还挑唆我在祖母的寿宴上,借着献寿礼说出此番话,现在做什么假惺惺的在这当好人?” “之前是我的不是,是我思虑不周……” “怎么?现在你又想出什么点子要害我了?” “不是的!五姐姐,我承认之前有利用你的心思……” “江瑟谷,你比我想得还可恶!我以为你只是看不惯我,想让我当众出糗,没想到你是想利用我!你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啊? 难怪你这么好心,留我在你院子里好吃好住,原来是想将我养肥了再宰! 江瑟谷,你可真行! 初雪,收拾东西,我们走!” 江瑟谷知道现在作何解释都无用,而且她确实是有利用五姐姐的心思,虽然她在看到五姐姐满身的伤痕后,生了悔意,已经想了法子会阻止五姐姐在寿宴上说出那番有损闺阁的言语。 之前是她思虑不周,她没有考虑到五姐姐的闺誉,更没想过一旦五姐姐当众在寿宴上说那些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大伯母的毒打不说,亲朋好友们的异样眼光,还有日后说亲也定是会倍加艰难! 若是于自己仕途无益,大伯父会怎么对五姐姐呢? 江瑟谷不敢深想下去! “青影,你看住五姐姐,她哪都不能去!” 青影上前点了江止蕙的穴。 江止蕙便动也动不得了! “江瑟谷,你赶紧叫她给我解开,否则、否则等我能动了,定一把火烧了你的院子!” “五姐姐,对不起,之前是我想左了,才会起了利用五姐姐的心思。 只是现在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牵累五姐姐,希望五姐姐也不要做那些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五姐姐既然不愿去花园,我便说你身子不适,替你先遮掩过去!” 随后吩咐青影和初雪道:“你们俩扶着五姐姐去床上休息,在我回来之前,莫要让五姐姐出房门!” “江瑟谷,你这是想囚禁我!” “随五姐姐怎么想!” 说完,江瑟谷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院门,前院的婆子便过来了。 “六姑娘,顾副指挥使来了,侯爷让您去一趟春在堂!”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爷不是说了小爷不饿! 江瑟谷还没到春在堂的时候,江少蕙已经在里面了。 “祖父,这是二娘给您做的袜子,之前一直跟着两位嬷嬷学规矩,没得空给祖父送来!今日齐嬷嬷让我们休息,二娘就给您送来了!” 昌平侯脸上带着笑意,意有所指地对顾松寒说道:“要说我们府上元娘是长得漂亮,人也娴静,可若是说到这女红,当数我这二孙女的手最是精巧!” 说着,将江少蕙呈上去的袜子拿在手上细细观摩,嘴里止不住地夸赞。 “你瞧瞧,就是一双穿在鞋里的袜子,她都会花心思绣上一些寓意好的花样,也不知日后是谁家儿郎有福气娶了我家二娘!” 顾松寒只笑不语。 他虽然想做这侯府的孙女婿,但对象除了小姑娘再不能是旁人! 见顾松寒不搭话,昌平侯朝身后的随从看了一眼。 随从有些没明白昌平侯的意思,不过好在身子很快反应过来,弯着腰,将耳朵凑近了昌平侯。 昌平侯被他这一举动气得眼斜鼻歪。 还是周元深得他心,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 哪像这个木头,一点不通人性! 青木一点被嫌弃的意识都没有,伸着头等着昌平侯发话。 可当着顾松寒的面,昌平侯哪里好意思让青木去唤其她几个姑娘来,只能伸着头的青木道:“你去看看,六姑娘怎么还没来!” 江瑟谷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看着本该在花园的江少蕙,心里有了计较。 祖父这时盯上了顾松寒,想要顾松寒当昌平侯府的孙女婿。 只是,二姐姐就当真这样甘心被安排吗? 心里想着事情,也不耽误她给昌平侯请安。 “阿恣来啦!顾副指挥使说有关侯妈妈的事情,还要找你聊聊情况。” 江瑟谷转身垂眸,对顾副指挥使行了一礼,“不知顾副指挥使还有什么要问的?” “经过查问,有人指出推侯妈妈入水的人同大夫人身边的紫兰长得相像,只是我亲自去查问了紫兰,和紫兰的家人,及她的邻里,皆说近来她在家守丧不曾外出。 今日我来想问问六姑娘,侯妈妈生前,同院子里的仆从有没有关系亲密的?” 江瑟谷不明白顾松寒为何多此一问。 他明明知道紫兰有个孪生姐姐,也知道她院子里有个心思不纯的彩兰,为何还要当着祖父的面问这个。 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江瑟谷正思索着顾松寒的用意,那厢便有人跟猴子一样跳了进来。 “江瑟谷,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 拎着大包小包的万天赐动作敏捷地跑到江瑟谷身边,献宝似的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江瑟谷,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为了这些东西可是跑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也不等江瑟谷说话,他又兴致冲冲地江瑟谷介绍自己买的吃食。 “你是不知道,如意斋的东西有多难买!我可是花了三倍的价钱,从别人手里买了他们店里的招牌。这芙蓉糕还热乎着呢,你尝尝!” 江瑟谷看着面前一堆纸包,嘴角微抽。 她倒是也想尝尝如意斋的芙蓉糕,可她总得知道哪个才是! “江瑟谷,就是这个!” 万天赐用下巴指了指最上面印有如意纹的纸包。 江瑟谷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手指正要触碰到那纸包,耳边传来顾松寒的声音。 “既然江六姑娘有要事在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起身对昌平侯拱手道:“侯爷,晚辈身上还有杂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昌平侯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走顾松寒,紧跟着也起身,挽留道:“顾副指挥使就是公务再繁忙也得吃饭不是,眼看着已经是正午了,不如留下吃顿便饭再走也不迟!”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朽木,不,是青木。 青木这次明白了昌平侯的意思,急忙接话道:“侯爷,午膳早已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开饭了!” “你看,这饭菜都妥当了,顾副指挥使就别推脱了!” “外祖父,这下人说胡话,您怎么也跟着说瞎话呢!这才什么时辰,大厨房怎么可能做好午膳!” 眼下才过了巳正时,离平日里用午膳至少还需半个时辰。 昌平侯轻咳一声,掩盖着被拆穿的尴尬。 “外祖父下午还有事要出门,所以今日让大厨房早做了一会午膳!” “啊,那我现在还不饿!而且,我买了这么多东西给江瑟谷,她一定不好拿,我帮她送去院子!走,江瑟谷。” “既然如此,你们且退下!” 昌平侯自然乐意无人打搅他和顾松寒用膳,可就是防备万天赐在江瑟谷面前献殷勤的顾松寒却不乐意了! “只我和侯爷用膳,不免显得冷清了。我见这位小兄弟性情直率,不如一起用膳!” “你怕不是聋了,小爷不是说了小爷不饿!” 这两天,他难得见到江瑟谷,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他是傻了才会陪一个陌生男子用膳! “天赐,你怎么对顾副指挥使说话的,快些赔不是!” “我又没说错!外祖父,您是知道外孙我这张臭嘴的,万一一个没注意得罪了这位顾副指挥使,我怕您会悔青肠子!” 昌平侯的额角直跳,恨不得将人给挥走。 “顾副指挥使,我这外孙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如就你我小酌两杯……” “侯爷,晚辈下午还要当值,就不陪侯爷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同侯爷把酒言欢!” 说着,朝昌平侯微微作了一揖,就走了,只是在经过江瑟谷身旁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朝她瞥了一眼。 “哎哎哎,顾副指挥使何故就这般离去,我们不喝酒,改喝茶……” 昌平侯一路跟了出去。 江瑟谷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人,心里起了嘀咕。 顾松寒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被万天赐撞了一下肩膀。 “想什么呢!你还吃不吃芙蓉糕了?” 她想吃什么不能自己买,还非巴巴地等着万天赐给买。再者,今日她若是收下了这么多吃食,没得让二姑母上门骂她! 可万天赐也不是个好打发的,若是不收,今日她就别想安生。 江瑟谷眼珠子转了一下,对万天赐道:“跟我走!” 第一百六十章 你捉弄他做什么? 万天赐屁颠屁颠地跟在江瑟谷后面,一路上嘴里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瑟谷,你说你好好地跟那些嬷嬷学什么规矩,弄得我连见你一面都不行!” “要不是怕你被嬷嬷罚,我早就闯香穗堂了!” “我今天福灵心至,想着礼多人不怪,才买了这些吃食,本是想着给你送去香穗堂,顺便用这些堵住那两个嬷嬷的嘴。嘿,没想到,我一回府便听说今日你们休息。” 万天赐见江瑟谷也不理他,快走了两步,站在了江瑟谷面前,“江瑟谷,我可是听说了。外祖父给你们寻了画师,你不准去!” 江瑟谷白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再走慢一些,这些吃食该被太阳晒得不新鲜了!” “这哪能啊!”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万天赐的身子往边上侧了侧,同江瑟谷并排继续向前走着。 “江瑟谷,你还没及笄,婚事上不必这样着急!再说,你又不是没人要,做什么要去被人当货物挑拣!你要是当真恨嫁,我这就让我娘向外祖母提亲……哎呦!” 万天赐只觉膝盖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疼得他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手里的吃食尽数掉落在地上。 “那个王八羔子敢在背后阴小爷?” 万天赐迅速爬起来,叉着腰朝四周看去。 但四周不见一人。 巧莲赶紧蹲下将吃食一一捡了起来,“万少爷,你身边的小厮地生呢?” “我让他……”但很快意识到他让地生做的事情,不能被江瑟谷知道,便转口道:“他今日不舒服,我让他休息去了!” 巧莲诧异,什么时候万家的小霸王这样体恤人了? 被巧莲这么一打岔,万天赐忘记要追究偷袭他的人,手上没了东西一身轻松的他,走起路来更加没个正形。 他跳脱地走到江瑟谷身边,一副理所当然道:“江瑟谷,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我,就别想嫁给旁人!若是叫我知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争你,我非将他撕碎!” 江瑟谷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扭头看着万天赐。 前一世,她嫁给梁少杰的时候,万天赐是个什么样子? 过去太久了,她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江瑟谷自嘲地笑笑。 见她嘴角蕴着刺眼的笑意,万天赐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道:“你别不信……” 说着,他的手抓住了江瑟谷的肩膀,正要再说什么,手背再次被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石头击中。 “我草你大爷!哪个见不得人的小王八,不敢出来与小爷单挑,竟做这些龌龊下流的阴险手段!” 万天赐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偷袭自己的人,顿时气疯了,对着四周骂了不少脏话。 与此同时,他发现本来站在那里的江瑟谷和巧莲都不见了,只有一地散乱的糕点! “江瑟谷!江瑟谷!你跑哪去了?该不是叫人给掳走了!我草你姥姥,原来声东击西,转移我的注意力,实则目标是江瑟谷!” 万天赐嘴里骂骂咧咧,跑去找人搭救江瑟谷。 等他的身影消失,顾松寒才扶着江瑟谷的腰从树上跃了下来,而巧莲则是被青虹从另一棵树上带了下来。 “巧莲,你快些追上去,莫叫万表哥弄出动静!” “是!” 巧莲匆匆而去。 “你捉弄他做什么?” 江瑟谷就问了这么一句,顾松寒没来得及答,就一跃身跳回了树上。 青虹解释道:“有人朝这边来了!” 江瑟谷眼眸微抬,看向顾松寒隐匿的树枝,很想问他今日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只几息工夫,周妈妈的身影就从月亮门中走了过来。 “六姑娘怎么在这?”又瞧见一地散落的吃食,便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万表哥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将孝敬给祖母的吃食给摔落地上了!” 周妈妈知道事情不是这般简单,却也没细问,只提醒江瑟谷道:“六姑娘莫要忘了花园那边的事情!” “知道了!妈妈这是出哪了?” “去了一趟大夫人那边,说了一些寿宴的事情。” “妈妈辛苦了!” “这都是做奴婢应该的,哪里就敢担辛苦二字!” 江瑟谷状似无意道:“周元可找到了?” 周妈妈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侯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想来很快就该有消息了!” “周妈妈莫急,想来周元不会出事的!” “是,承六姑娘吉言。老奴还要给老夫人回话,就不多同六姑娘说话了!” “那妈妈快去!” 周妈妈行了一礼方离开。 她刚走,顾松寒便再次从树上跃下。 这次不等江瑟谷说话,他便先道:“周元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想来这两日会有所动静。” 江瑟谷却担忧道:“他修养这些时日只怕脑子也会跟着清醒许多。想来不会轻举妄动,亦不会去找他的主子!” “但他一定会找江初蕙!” “你今日来的目的是想让我……” 顾松寒赶紧解释,“我没有想让你去利用你大姐姐,只是希望你多注意你大姐姐。这里是内院,我进出不方便,所以想着交代青虹,让她多注意,若是周元去找你大姐姐,或许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江瑟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利用大姐姐就好。 毕竟大姐姐那样可怜,若让她前去利用,她真的于心不忍! “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没事,也是我方才没同你解释清楚。” 这话说完,两人又好一会相对无言。 江瑟谷也觉得有些别扭,先开口道:“要是没什么事,你先回!” 顾松寒傻傻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但又想起之前万天赐说得话,又转回身道:“你不要去画画像!” 江瑟谷愣了愣,问为什么? 顾松寒张嘴刚要说话,又有人来了! 他只能深深看一眼江瑟谷,提气离去。 顾松寒想着,等晚上再来同江瑟谷继续说,可他却不知圣上将那日定下的事情提前了,命他即刻领兵出京! 江瑟谷站在原地,看着顾松寒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水眸中全是笑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 江瑟谷最终没有去花园,而是去了昭泰院。 “祖母,祖父这是想干什么,人家都没有及笄,就叫人来画画像,莫非是急着想将阿恣赶出侯府?” 听着她耍娇弄痴的话,江老夫人只笑不语。 “祖母,您还笑!莫不是您也想让阿恣早早嫁出去被人磋磨?” “你个小鬼头,别以为祖母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祖母出面,免得你祖父又使手段,将你母亲牵扯进来!” 江瑟谷一脸的震惊状,“祖母,您老人家怎么跟人家肚里的蛔虫一样,人家想什么您都知道!” 她说完额头就被江老夫人弹了一下,语调嗔怪道:“怎么说你祖母的!” “祖母,我错了!” 江瑟谷连疼都没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又圈着江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阿恣还小,还不想嫁人呢!” “是吗?”江老夫人一脸的不相信,“你是怕你祖父乱点鸳鸯谱,将你点给不相干的人,反倒是将你二姐姐点给你的心上人!” 江瑟谷腾地脸就红了,“祖母这说的什么话!”转而又震惊道:“祖母知道前院的事情?” 这次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江老夫人沉沉叹了一口气,“你祖父和你大伯父的心思祖母是知道的,就连你大姐姐的事情……”她顿了顿,到底还是承认道:“祖母也是知道的!” “祖母知道为何不阻拦?” 江老夫人苦笑一声,“你以为祖母阻拦一次,就能解救你大姐姐吗?不能!” “祖母可以将大姐姐要到身边抚养,这样……” “阿恣啊,你还是太小了!你且想想,这件事当真只要祖母将你大姐姐要到身边抚养便可避免吗?大房可不止你大姐姐一个女儿!” 江瑟谷哑口无言。 大姐姐躲过了这次劫难,还会有别的姐姐遭此劫难。 再者,大姐姐清秀绝伦,容色照人,大伯父肯定还会用大姐姐的亲事做筹码……除非大伯父能改掉他的那个性子,否则大房的姑娘最终的宿命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瑟谷回想了一下前一世。 前一世,大房的四位嫡出姑娘,除了大姐姐进宫外,另外三位姐姐不是被嫁给勋贵做填房,就是嫁给世家的庶子为妻,活得都十分艰辛。 后来大姐姐出事,三位姐姐被夫家休戚的休戚,弄死的弄死,一个个都没甚好下场! 思此,江瑟谷只觉一阵寒意袭来。 见她脸色很是难看,江老夫人抬手想要安抚,却在她的手刚碰到江瑟谷的肩头时,江瑟谷猛地打了个寒颤。 江老夫人收回了手,眼眸深沉,“阿恣是不是觉得祖母心狠?” 江瑟谷愣怔地看着江老夫人,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问。 见此,江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劝说道:“阿恣,大房就是个沼泽,你莫要插手她们的事情! 祖母知道你心善,可有些时候,心善是要量力而行的!你如今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你的那些姐姐? 反倒你一个没注意,就弄巧成拙将你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不信大伯父还能将手伸到三房来!再说,我的婚事也轮不到大伯父来做主!” “可你就没想过权势压人!就像你大姐姐这次,若是有个权势滔天的看中了你,你觉得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江瑟谷张嘴想要反驳,可嘴角翕翕间,硬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阿恣,你听祖母的话,就算是替你母亲和哥哥想想,大房的事情你就同祖母一样,只当不知道!” 江瑟谷想了许久,才点头“阿恣知道了!” 她确实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劝娘亲快些和父亲合离,然后离开侯府,这样也能躲过一劫。 转瞬,江瑟谷又像是想起什么! 祖母呢? 她不能丢下祖母啊! 刹时,脑中电石火光间,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待那团光亮消失后,江瑟谷的脑中只余前一世江老夫人因病去了江南养身子的事情。 江瑟谷没做他想,只在心里庆幸祖母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阿恣,你且放心去花园,祖母不会叫你祖父胡来的!” 如此这般,江瑟谷只能老实的去了花园,不过她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当画师按照她的要求将自己丑化后,看着画纸上那个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虽然有些膈应,但江瑟谷还是依照约定给了画师五十两。 她就不信,京中有谁能看中画上的江六姑娘! 就在这时,景妈妈押着一脸不情愿的江止蕙过来了。 江瑟谷愕然,“景妈妈这是?” “画师来一趟府中十分不易,大夫人方才亲自去了六姑娘的院子看望五姑娘,见五姑娘的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便让老奴请五姑娘过来了!” 随后又笑着对画师道:“有劳您了!” 江止蕙被景妈妈按在椅子上,借着给她整理衣衫的动作低声道:“姑娘如不想底下的人跟着受罪,还是配合一些的好!” 江止蕙只能身不由己地端坐在那。 景妈妈朝画师颔首,示意可以画了。 江瑟谷看了心里气闷,却也无能为力,本想转身离去,景妈妈却唤住了她。 “六姑娘,大夫人有话让老奴代为转达。” “不知大伯母有什么吩咐?” “大夫人说五姑娘在您的院子里已经叨扰了几日了,眼下五姑娘的身子已然无碍,便将人给接回去了,并已着人将五姑娘的东西收拾妥当,特让老奴同六姑娘说一声,并表达谢意。” 说着,景妈妈对着江瑟谷行了一礼。 “都是一府的姐妹,大伯母何须这般客气!只是五姐姐的身子到底虚弱,还望景妈妈带话给大伯母,希望大伯母念在母女一场的份上,日后不要对五姐姐太过苛刻!” 景妈妈神色微动,终只应是。 江瑟谷在回院的路上,心里有着浓浓的无力感,扭头便去了揽月院找娘亲寻安慰。 可她没想到的是,江三奶奶没有在揽月院,而是去了珍宝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这美名实在太害人! “我娘好好的怎么会去珍宝斋?” 江瑟谷也就是随口一问,谁曾想秀禾却道:“珍宝斋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江瑟谷脑子顿时警醒,一边等着秀禾回话,一边在脑中回忆前一世珍宝斋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珍宝斋大掌柜亲自过来,说是靖安王领着人将珍宝斋围了。” 靖安王? “以什么名头围的珍宝斋?” “说珍宝斋卖假画。”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珍宝斋也不是没有名头的小铺子,立于京中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怎会贩卖假画来哗众取宠! 江瑟谷刹时就想到了宋玉慧的身上,莫不是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瑟谷便待不住了,“走,去珍宝斋!” 珍宝斋的门口,被一群持刀的官兵给堵了起来。 江瑟谷刚要上前,就被人拿着刀子挡住了。 巧莲上前柔声道:“这位官爷,我们姑娘是珍宝斋东家的女儿,因着担心东家,这才特地前来,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这大热天的,劳动各位官爷,实属我们的不是,这些钱给各位官爷买茶吃!” 持刀的官兵看了一眼鼓悠悠的钱袋子,伸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重量,才将刀收了回来。 “不是我不放姑娘进去,实在是你小小年纪进去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去通知你父亲前来。” 见他语气和缓,江瑟谷朝他微微颔首,“多谢这位官爷的提醒,敢问这位官爷,是谁去衙门状告我们珍宝斋贩卖假画的?” “自然是靖安王,他在你们珍宝斋买了副什么凤凰图,本是要拿去讨佳人欢心,谁知却被告知是假画,这才一怒去了府衙问了我们大人要了兵马将珍宝斋给围了!” 江瑟谷知道,这个佳人定是宋玉慧。 心里气愤之余,不忘同眼前的官兵致谢,而后抬脚就走进了珍宝斋。 珍宝斋内,江三奶奶和秀容背对大门而站,店里的伙计和掌柜都如鹌鹑般站在一边。 靖安王大刀阔斧地坐在大厅的正中,身边站了个亲随。 他面前临时用四张桌子拼凑起来,而那张凤凰图就被置放在上面,正有一个山羊须的男人弯腰细细打量着此画。 见这个时候还有人敢进来,靖安王朝来人看去,见是个小姑娘,眼中带着不屑。 本背对着门的江三奶奶也转了身子,见是江瑟谷,心里大急,用眼神示意江瑟谷快些走。 江瑟谷朝江三奶奶笑了笑,以示安抚,随后朝靖安王盈盈一福,“晚辈见过靖安王。” “你知道本王?” 也不等江瑟谷回答,靖安王冷笑道:“定是门口那些见钱眼开的兔崽子告诉你的!” 江瑟谷也不解释,答话道:“都说靖安王智勇双全,晚辈本是不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着她的拍须溜马之词,靖安王的脸上多了一丝玩味。 这小丫头该不是也对他有敬仰之心! 哎! 他这美名实在太害人! 虽说眼前这小丫头不似宋家的那个显得娇柔惹人怜,但瞧着也别有一番趣味,光是不畏惧门口官兵,只身前来的这胆子,就足以叫人刮目相看。 “你这小姑娘倒有些意思!” 江三奶奶大骇,她自然能听出靖安王话里的意思,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江瑟谷的前面,歉意道:“是我家女儿无状,我这就让她下去,免得再冲撞了王爷!” 靖安王摆摆手,“左右肖先生鉴画我坐着也无趣,不如让这小姑娘陪我说说话。” 江三奶奶自然不愿,可不等她开口,江瑟谷便应了下来。 “好啊,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了解郭总兵。一直听闻郭总兵虽是女儿身,可在领兵的能力半点不次于男儿,因此我一直很想多知道一些郭总兵的事迹,可京中离宁海太远,郭总兵的事迹传来的不多!” 江瑟谷脸上带着惋惜,嘴上继续奉承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要我说这话得改成虎父无犬女才是!” “那是!我女儿岂是你们这些闺阁姑娘能比的!” 说到自己的唯一的女儿,靖安王脸上多了些笑意和自豪。 虽然没有儿子是个遗憾,但女儿能继承他的衣钵,他也很欣慰,再加上他亲自挑选的女婿,日后女儿女婿再给他们郭家生个带把的,他也就无憾了! “我瞧你也就十二三岁,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要知道我女儿像你这个年纪就已经随老子上阵杀寇了!” “是吗?郭总兵可真是英勇,这样的姑娘才是女子中的典范!” “那是!要说我家婷儿,那绝对是这世上罕见的好女子,你们京中那些什么世家淑女,也就在太平之时能拿出来叫人欣赏,若真是生在动荡年间,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江瑟谷见他愿意说,也不再用刚才那种眼神看自己,安心了许多。 是以,她继续道:“我作为女子钦慕郭总兵许久,不知有生之年是不是有机会见见她!不过,眼下看到靖安王,也算是了了我半个心愿。不是有俗话说,女儿随父亲嘛,我见到靖安王,也就相当于见到郭总兵了!” 靖安王哈哈大笑,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严肃,“你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的很!只是你说你钦慕我家婷儿,总得有个说头,口空白牙的话,本王可不敢信!” “那晚辈斗胆,就说两件有关郭总兵的事情。 其一是郭总兵第一次以女儿之身面世的事情。 那年郭总兵跟随王爷您一起去剿猛虎山的匪徒,因着猛虎山地势易守难攻,其大当家是个文韬武略之人,二当家又善用计谋,所以当时王爷几次攻打都败下阵来。 后来是郭总兵装作被洗劫的村民被掳去猛虎山,利用自己的智谋离间大当家和二当家,与王爷里应外合拿下了猛虎山。” 江瑟谷满眼都是真心的钦佩之色,一点假都没掺。 一个女子为了平定山寇,为了猛虎山四周的村民安稳,拿自己的清白作赌,但就这一点,就足以胜过世间千万男子! 靖安王听了却是双眼起了阴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画确实是赝品! 江三奶奶见了暗道不好。 哪有这样亲近人的,阿恣简直太不会说话了,明明方才气氛已经缓和,偏的阿恣挑人家的痛楚说,这若是她也得恼。 江三奶奶在心里想着该说什么描补的时候,靖安王已冷笑出声:“世间之人多无情,只看到我女儿的清白没了,却不承想过,她是为何这般!” 振聋发聩的声音,将正在鉴画的肖先生吓了一跳,也惊得江三奶奶娇躯颤了颤,伸手将江瑟谷拉到自己身后,迎合着靖安王的话道:“郭总兵的深明大义之举,实乃北魏百姓的福气,那些在背后败坏她的人,老天定是不会放过!” 靖安王嗤笑一声,他才不信这个! 老天算个屁! 若是万事指望老天,怎么不见朝堂上那些败类遭遇横死! 想到前两日,他去圣上那里求赐婚,他还没开口,圣上就先将他一军,说有人弹劾他在宁海敛财! 去他大爷的! 朝中上下,不知有多少吸血鬼,不说别的人,但镇国公那个老狐狸在滦平屯兵的事情,他在宁海都知道,没道理圣上不知,可圣上却不去查问,倒逮着他不放。 不过就是不想看见他在东南独霸,变着法的想收回他们老郭家在宁海的所有兵马! 呸! 没那么容易! 他郭勇劳碌一生挣下的家产,绝不可能轻易交出去! 只是……圣上知道他对宋家那小姑娘动了心思,只怕圣上不会轻易放过此次和他谈判的机会。 一个小姑娘而已……本来他是这样想的,可每每夜里他就有些浑身不得劲了。他这两日也不是没有找别的小姑娘,只是那些小姑娘一见他就吓得瑟瑟发抖,别说做那事了,就是看他都不想看一眼! 再加上宋玉蓉那处特别的紧致,真真叫他有些忘不了! 所以他昨个才亲自上门去找人。 本想着小姑娘要是哭闹,他便从此再不去想。 谁知,小姑娘一听圣上要他拿兵马交换赐婚圣旨,竟以死相逼! 思此,靖安王脑袋里浮现了那个柔弱却又刚强的面孔。 “若是王爷应了圣上的要求,蓉娘就是死也不会嫁给王爷的!” 原本他以为宋玉蓉是贪图他的权势,没承想小姑娘却又说:“那是王爷辛辛苦苦半辈子才得来的荣耀,我算什么,怎么能让王爷为了我放弃那些!若我害得王爷这般,蓉娘宁愿现在就死在王爷面前!” 靖安王现在想想,宋玉蓉拔了簪子就要往脖子上刺的画面,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幸亏他出手及时,那簪子只划破了小丫头脖子的一点皮。 到底是他亏欠了小丫头,所以才从小丫头身边的丫鬟口中打探了些小丫头的喜好,知道她素来喜欢书画,前两日曾来过珍宝斋,瞧中了凤凰图。 只是这凤凰图乃是三百年前的遗作,所以价格不菲,小丫头只是个闺阁姑娘,哪里有这个银子。 他一听,便上珍宝斋买了这凤凰图让人送去了宋府。 没想到小丫头让人又给送回来了,还说这是赝品! 他堂堂一个王爷,第一次送东西给小丫头,珍宝斋居然敢让他丢面子,他自然不能饶了珍宝斋! 江瑟谷不知靖安王心里所想,从江三奶奶身后再次站出来道:“王爷不是在意旁人言语之人,想来郭总兵也不是!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负义,总有人念着郭总兵的好,而郭总兵为了北魏百姓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记在史册中。 世世代代都会有人知晓,曾经有一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为我北魏百姓捐躯济难!”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些许激荡,眼中含着光亮,叫人似乎能看到她说的那些世人赞颂郭婷舍生取义的画面。 靖安王的神情微微缓和,轻哼了一声“你还算是个知道好歹的”,又问:“除了这个,还有呢?” 毕竟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当初也因这件事,他才上书要圣上封赏婷儿的。 “还有一件是近来才发生的,王爷应召入京,宁海那边就都交给了郭总兵,郭总兵一介女儿,想要服众,不必亲眼看见,便知其中艰难! 从王爷出发到眼下,这么多天,不见宁海那边有任何暴乱之事传来,可见郭总兵能力之强,这样的女子怎叫人不瞻仰敬佩!” 江瑟谷又耷拉下眉眼,“可惜我从未见过郭总兵,在我心里早就将她当作姐姐一般,想着若是什么时候有幸见到了,而郭总兵不嫌弃我是一个毫无本事的人,一定要同她结拜为姐妹,日后出去了,谁若再敢说郭姐姐的坏话,我就以妹妹的身份揍他!” 说着,还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但又像是突然意识到靖安王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歉意道:“王爷,晚辈不是想沾您便宜……” 靖安王的嘴角微微上斜,“你个小姑娘倒是有意思的很!” 沉着脸的靖安王没有吓到江瑟谷,发怒的靖安王也没有叫江瑟谷心惊胆战,可这句话却唬到了江瑟谷。 她瞬间想起法华寺樱花林的事情,内心顿时不平静了! 就在这时,肖先生已经鉴赏完凤凰图了。 “回禀王爷,这画确实是赝品!” 江瑟谷知道珍宝斋绝不可能卖赝品,上前几步,走到画前。 “敢问肖先生,为何说这画是赝品?” “这画作假作得极为逼真,而且纸张也是用心做旧了的,只是这作假之人忽略了两点。 一个是线条勾勒,陶老先生所有的画,都是用木炭勾勒,所以比不得毛笔的顺畅,却多了一丝山野之趣。 另一个,陶老先生的盖章用的是别称山谷居士,这个‘山’字中间的一竖应有一个断点,可这幅画却没有!” 江瑟谷弯腰细细看着凤凰图上盖章的位置,果然如肖先生所说。 可万一肖先生是被宋玉慧收买了,所说得都是假的呢? 像是知道江瑟谷所想,肖先生没有气恼,提议道:“不如请珍宝斋掌柜的来品鉴,能作为珍宝斋的掌柜,想来也是有些见识的!” 江瑟谷转身朝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吴掌柜看了一眼。 吴掌柜微微颔首上前。 他不只看了印章还看了别的,最终咬牙道:“这幅画确实是赝品,可我们珍宝斋卖出去的时候,却是陶老先生的真迹!” “你这老小子是在说本王没事讹诈你们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想套老子给珍宝斋撑腰 “王爷,您且莫要动怒,此事交给晚辈处理,三日,给晚辈三日的时间,定会将凤凰图的真迹送去王府!” 江三奶奶听了江瑟谷的豪言壮志后,脸色骤变。 现在什么都没搞明白,三天如何能找回真迹? “你个小娃娃口气倒是不小,别闪了自己的舌头!” 江瑟谷朝靖安王笑得谄媚,“王爷英明,晚辈确实没这个本事,所以想要求助王爷!” “你们珍宝斋弄假画糊弄本王,现在反过来还要求助本王,是本王看着好说话,还是你个小娃娃胆子太肥了!” “都不是!不过,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珍宝斋从不卖赝品! 再者,我是相信能教出那样凛然大气的郭姐姐,其父亲定然是个成大事不拘小节的! 而且,王爷就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戏耍王爷?又是谁在挑起王爷同珍宝斋的不睦?” 靖安王不是没脑子的人,目光酽酽地盯着江瑟谷,“你个小女娃,就是想借我的人查谁在背后对珍宝斋不利,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本王还真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竟然拿本王作伐子!” 江瑟谷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但靖安王下一句话却又将她的心提起。 “你话说得好听,但若是三日后,你没找到人,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将你这珍宝斋给烧了!” 江瑟谷压下心里的起伏,故作镇定道:“一言为定!” “好,三日后本王再来!” “王爷且慢,晚辈还有事要问王爷。” 靖安王又坐回了椅子,“什么事?问!” 难得又有个不怕她的小女娃,他就且陪着唠嗑两句。 “王爷从珍宝斋买了这幅画后,这幅画都经过哪些人的手?” 靖安王朝身后站着的人道,“阿武,你说!” 阿武应是,“我奉命拿着画去了宋府,亲自将画送给了宋三姑娘,然后就出了宋府。 我刚出宋府没多久,宋三姑娘身边的玉竹就抱着画追了上来,说这画是假的!” 果然和宋玉慧有干系! 那这画十有八九是她掉的包,可这话她不能说,能掷千金买画送给宋玉慧,可见靖安王还挺在意宋玉慧的! 江瑟谷垂低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向肖先生道:“肖先生,请问您之前说的两点,是世人皆知的吗?” “自然不是,若不是特别熟知陶老先生作品的人,一般不会知晓这两点。” “那晚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肖先生的意思,造假之人只是个临摹特别厉害的人,但却不是熟知陶老先生作品的人?” 肖先生点头,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走到凤凰图旁,细细看了一会,才无功而返道:“姑娘若是想找作假之人,不如去城北月华街找一个叫叶老的,他应该能帮上姑娘。” 江瑟谷朝肖先生福了一礼,“多谢肖先生。” “这下子没本王什么事了!” “王爷好像忘记给我点人手了,这个也算是监督晚辈,免得日后水落石出,说是晚辈从中做了手脚!” “嘶,你这女娃娃,口舌倒是伶俐,还没查出什么就想倒打一耙!不过你说的对,阿武,这两日你且跟着她!” “多谢王爷!” “先别谢这么早,万一是你们自己的人动了手脚,本王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鹰隼一般的眼睛,从吴掌柜的身上刮过。 吴掌柜被看得心惊肉跳。 “王爷放心,若是我们自己的人做出这等没脸之事,晚辈便将此人交于王爷处置,并将王爷购置凤凰图的银子如数奉还。 为赔偿王爷的损失,晚辈替家母做主,愿将珍宝斋三分利赠予王爷。” 靖安王的目光慢慢浮现一丝探究,又看了一眼还微微瑟瑟发抖的江三奶奶,沉着声道:“倒是我看错了你,你个女娃娃不简单的很!一句话,就想套老子给你们珍宝斋当撑腰的!” “王爷这话说的生分,其实晚辈就是想趁机同郭姐姐能有所牵扯,您就当这是晚辈迟到的贺礼!” “什么贺礼?” “自然是贺郭姐姐新婚之喜的礼啊!” 靖安王眉眼间破人的冷意这才消失殆尽,“你这礼,我就替我家婷儿收了!” 江瑟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道:“王爷可不许反悔!”说着,又拉着江三奶奶的手臂摇晃道:“娘亲,女儿也想求您一件事!” 江三奶奶见靖安王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意,再见女儿对应有度,全然不似自己这般无用,对于女儿许诺靖安王三分利作为赔偿,自然没有半点异议。 如今,又听女儿有事求她,想都没想就点头,“阿恣有事直说,娘亲自是都答应的。” “娘亲,我听闻珍宝斋曾收了一件前朝的玩意,眼下在哪呢?” 江三奶奶诧异,她怎么不知这事,拿眼看着吴掌柜。 吴掌柜上前道:“是有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有个过路商人卖了件前朝贵人娘娘戴过的凤冠,我瞧着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贵在是前朝宫中的东西,便四百两收了,并着人清洗干净……” 说着,便一声令下,让缩在一旁的小二去拿。 小二很快就将东西拿了过来。 是个鸾凤衔珠样式的凤冠。 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东西,三彩鸾凤做的极为精致逼人,鸾凤口里衔着的东珠竟比她前两日送给大姐姐的南珠成色还好,个头也大,而鸾凤的翅膀上也全是成色极佳的珍珠长串,这样的东西,莫说是四百两,就是一千两也是值得的! 江瑟谷笑语盈盈地将东西送到靖安王面前,“这件小玩意就赠给王爷!” “这又是何意?” “方才听闻王爷购置凤凰图是为了送给宋三姑娘,这凤冠自然是本店赔偿给王爷,也好让王爷在佳人面前找回一些颜面。” 靖安王不禁一笑,“你这女娃娃会来事,这东西本王收下了!” 恭恭敬敬送走靖安王后,吴掌柜才颤颤巍巍地走到江三奶奶面前,觑着江瑟谷,小心翼翼道:“三奶奶,那件凤冠的来历实在有些不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笔生意,值了! 江瑟谷没有如吴掌柜所想开口询问凤冠的不妥,而是质问吴掌柜,“既然吴掌柜知道这凤冠不妥,为何还会收入珍宝斋?” 她本柔婉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叫吴掌柜心中一凛,但到底还是自持掌柜的身份不可对江瑟谷一个小姑娘卑躬屈膝。 “回六姑娘的话,珍宝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来历不妥的的玩意,我们售卖之时,也会将东西的来历一一告知买主,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话里的意思是在说,江瑟谷将凤冠赠予靖安王的时候,没有告知来历,恐会因此为珍宝斋招来祸端! 江瑟谷冷笑道:“旁的我不知情,吴掌柜怎么说我都只有听着的份。可偏的不巧,这凤冠的来历,我恰好知晓。 这凤冠原是前朝末世皇帝身边的宠妃之物,若是这位宠妃能寿终正寝,倒也是个好东西! 可惜这位宠妃桃李年华就香消玉损了,并且还是被圣旨以卖国通敌的名头赐死的。 因着当朝的皇帝对其还有几分眷念,所以赐的是毒酒一杯。可那宠妃在收到圣旨的时候,当场以额触柱表清白,溅血而亡,当时宠妃就戴着这顶凤冠……” 听到这,吴掌柜的脸色有些难看,笔直的脊梁有些弯了弯。 “事后,又有奸臣蛊惑,当朝皇帝自以为受奸人蒙蔽,下令斩了几个弹劾宠妃的肱股之臣,并诛杀其全族,因此招来国中上下不满,一时间四方起义不断,险些叫鞑子趁机吞噬了北魏大好河山。 幸而,我朝高祖皇帝英勇善战,力挽山河,这才堪堪保住山河。 当时战乱,此顶凤冠应是在破城大乱之时被人偷出了宫中,后来便不知了踪迹!” 江瑟谷的声音又柔又缓,可看着吴掌柜的眼神却锐利无比,“不知,吴掌柜在收这顶凤冠的时候,对方可对你说过这些。” 吴掌柜在江瑟谷迫人的目光下,身子更弯了,“说过!只是……” “只是吴掌柜见那人开价不高,心想,单就凤冠上面的东珠就足以保本。我若是没猜错,吴掌柜原是想着将凤冠拆了,东珠另外镶嵌头面,而凤冠上的金子则是溶了再制别的簪钗或花冠。” 吴掌柜连连点头,“六姑娘说得不错,我就是这个打算!” “可吴掌柜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吴掌柜刚显了一丝笑容的面容僵了僵,“大师傅说,若是拆了这些东西价值就大打折扣。且在拆卸过程中,有可能会损伤东珠……” 江瑟谷接话道:“所以,吴掌柜动摇了,想着不如就将此凤冠当成寻常凤冠售卖,对前来的客人隐下凤冠的来历!” 被说中心思的吴掌柜,喃喃应是。 “吴掌柜就未曾想过,若是叫人知道这顶凤冠沾了血,还曾是亡国宠妃的遗物,届时寻机前来我们昭泰院闹事,那时,我们昭泰院百年的名誉便会毁于一旦! 而你作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又当如何向我娘亲谢罪?难不成吴掌柜见我娘亲性子和软,觉得我娘亲不会同你计较?即便我娘亲看在往日的主仆情分不同你计较,但我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吴掌柜腿肚子发软,却还是强撑着站在那里,抬眸看着江瑟谷,问道:“既然姑娘知道此凤冠的不妥之处,为何还要……” “你觉得一个姑娘家适合戴那样的凤冠吗?” 吴掌柜摇头。 “那吴掌柜觉得一个侧妃能戴此顶凤冠出去招摇吗?” 吴掌柜想了想,还是摇头! 凤冠本就是正室夫人才有资格佩戴的,而前朝皇帝昏庸淫乱,罔顾规矩,赐了凤冠给了宠妃,是以我朝此等规矩越发严苛。 靖安王已经有了正妃,就算是再宠幸宋三姑娘,顶多也只是个侧妃之位。 侧妃亦是妾! 而其所生的子嗣亦是庶女。 如此,这顶凤冠便再无显现世人眼前的机会! 用四百两就能安抚了靖安王,这笔生意,值了! 吴掌柜的想到这里,对江瑟谷心服口服,他双膝跪地,还不等他说话,稍微侧了身子避开这一跪的江瑟谷又开了口。 “凤冠的事情,我不怪吴掌柜,毕竟你也是为了珍宝斋的利益。可是凤凰图这事,我还有话须得好好问问吴掌柜。” “六姑娘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断然不会有所隐瞒。” “凤凰图售卖之时,吴掌柜可在场?” 吴掌柜点头,“珍宝斋中贵重之物售卖之时,我都会在场,一来是向客人讲解来历,二来保证不会被有心之人偷龙转凤!” “那依吴掌柜的意思,凤凰图在出珍宝斋之前都是真迹?” “是的!” “这几日还有哪些人来看过这幅凤凰图?” 吴掌柜让小二拿了记录册子,从中找到了凤凰图的记录。 “凤凰图是珍宝斋半个月前才收到店中,至今也只有三位客人点名看过。 第一个是当日我收图时,曾在现场的常乐侯,他当时点名看了一会,然后不怎么喜欢,就买了一幅云松图走了。 第二个便是前天来的宋三姑娘。当时宋三姑娘本是点了三幅画,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最后什么都没买就走了!只是我记得,宋三姑娘当时对凤凰图很是喜欢,拿在手上观摩了许久! 最后一个便是靖安王,他倒是没怎么看,也没让我讲解,付了银子,就带着画走了!” “吴掌柜你好生想想,宋三姑娘前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些谁?” 吴掌柜皱了皱眉,他一向不曾注意这些。 这时,站在一边的迎客小二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小的记得宋三姑娘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的男人。因为鲜少见姑娘们身边跟着男仆,所以小的曾多看了几眼那男人。” “若是让你再见到那个男人,你可能认出来?” 小二点头。 江瑟谷松了一口气。 宋玉慧前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买画,而是为了看画! 至于那个男人就应当是伪造凤凰图的人。 只要找到那个男人,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她要从何找起呢? 江瑟谷的脑中想起肖先生的话,她得亲自去趟城北月华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月华街 城北,月华街。 这条街是京中最文雅质朴的一条街道,街道里不像其他街贩卖吃穿用度之类的东西,以书局居多,其次便是一些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或者是作画的用具颜料等物。 总之一句话,月华街内除了与学识有关的高雅之物,卖旁的东西就别想在这站住脚! 一到月华街,不用江瑟谷开口,巧莲便先一步去打听叶老。 马车里,江三奶奶握着江瑟谷的手,“等会你就在车上等着,别下去了!” 江三奶奶本是要单独来的,只是拗不过江瑟谷。 “娘亲,阿恣既然都来了,自是要同娘亲一起的!万一娘亲撬不开叶老的嘴,还有阿恣在一旁帮衬!” 江三奶奶一听,是这个理。 但一想每次来月华街,不说店里的掌柜,就是那些小二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傲然模样,江三奶奶当真怕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月华街,虽说是文雅之道,可却有一个很不文雅的举动,便是轻视所有前来的女客。 “那你等会尽量别同那些人一般见识,他们行事一向无礼,你不必同那些人置气!” 江瑟谷有些不解,“娘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月华街,你来的少,不知道里面的内情,他们这里的铺子不是太待见女子!” “为什么?” 江瑟谷觉得这着实叫人诧异! 打开铺子做生意,从来都是和气生财,她还没听说过有挑客人的铺子! “也说不出个具体缘故,许是觉得女子配不上圣人之!” 这是什么道理! 江瑟谷气得险些跳脚,刚要分辨一二,巧莲便回来了。 “姑娘……”她嗫嚅着不肯再往下说。 这还是第一次姑娘交给她的事,她没办成,不免有些开不了口。 见状,江瑟谷不明白缘故,江三奶奶却是了然,她开口唤了车夫,“牛二,你下去打听一下叶老。” 牛二憨厚地应是,便朝第一家铺子走了进去。 巧莲掐着自己的手指,细声细气道:“姑娘,婢子无用,没办好姑娘交代的差事!” “巧莲,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巧莲想到自己连去三家铺子打探消息,都只得了小儿鼻孔以对的事情就来气。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条街铺子里的人都高傲的很!婢子向他们打听叶老,人家非但不搭理,还将婢子赶了出来。 从头至尾,竟是一句话都没同婢子说。也不知道都傲个什么劲,不就是个小二,还当自己是个雅士不成!” 巧莲越说越气,恨不得回去揍那几个小二一顿! 江瑟谷真真是长了见识,她在京中这样久,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这也不怪江瑟谷不知道,月华街本就和玉兰街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以前她让人给梁少杰买砚台的时候,都是从珍宝斋拿,是以对于月华街这样一个异类,委实没有机会知道。 “巧莲你受委屈了,是我一时疏忽了,待回去后,让你家姑娘好生补偿你!”江三奶奶宽慰道。 巧莲连连摆手,“婢子不委屈,就是愧对姑娘的信任,没给姑娘办好差事!” “这不怨你,你家姑娘也不会怪你,你就别自责了!” 这时,牛二回来了。 “禀三奶奶六姑娘,小的打听到叶老是汲古书局的账房先生,现下三奶奶六姑娘可要去汲古书局?” “去!” 一行人来到汲古书局,汲古书局的小二一见是女客,面上就有些厌烦,心里嘀咕:今日这是怎么了?接连来了两拨女客,真真是晦气!等人走了,他定要拿水好好扫扫地才是! 而后扭头继续整理书籍,装作没看见江瑟谷等人。 江瑟谷心里有气,但想着此番前来是寻叶老,便按下心中的郁气。 江三奶奶踱步上前,柔声朝那小二道:“打搅一下,请问叶老在吗?” 小二像是逼如蛇蝎一般,弹跳后退,待走到十步远的地方,才气呼呼道:“不在!” 江三奶奶虽是被他这番举动唬了一下,但还是面带笑容继续道:“敢问小哥,我在哪能找到叶老?” 那小二鼻孔哼了一下,竟是看都不再看江三奶奶一眼,便扭头走了。 江瑟谷是断然忍不住了,走上前,将方才小二整理的书挥到了地上。 “哎呀,你干什么啊!” 小二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跳蹿回来,一边捡起书,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江瑟谷,“这里不欢迎卑劣下流之人,请你们立马出去!” “我怕不是没听错,就你们这种污糟地方,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卑劣下流?” 小二涨红了脸,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敢在月华街这般耍泼皮的! “你、你……不可理喻!” “哟,你们还讲理呢!那可真是让我见识了,讲理的地方竟然对客人视若无睹,并且态度恶劣,这就是你们的理?” 小二很是鄙夷地打量了一番江瑟谷,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古人诚不欺我!” 江瑟谷瞧不上他那副明明自己没理,还觉得旁人霸道的样子,也知道这小二在说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狗屁话。 她讥诮着瞥了一眼小二,随后问巧莲“你可知何为相鼠?” 巧莲虽不知江瑟谷为何这样问,但听相鼠二字就不是什么好词,眼珠子一转便道:“回姑娘的话,婢子无才不知什么意思,但想来应是说人像老鼠一样讨厌!” 江瑟谷顿时笑了,“你说的极对!” 小二的脸登时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嘴里喘着气,却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书局东边的书架后面传来一个细柔的女子声音。 “王……夫人,相鼠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那个女子的声音虽是细柔,可声量却不小,明明是疑问的话,却让人听出了揶揄的语调。 随后,一个温厚的女人声音缓缓响起。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夫人,这都是什么意思?” “便是在说,老鼠都要脸面,人却不要。人都不要脸皮了,不如死了算了! 老鼠都有牙齿,人却无耻。人都不顾德性,不去死还等什么? 老鼠都有肢体,人却不知礼义。人都不知礼义了,还不如快快去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辱斯文 小二的脸红得险些滴血。 江三奶奶见状,有心想要打圆场。 “这位小哥,我女儿她不知事,你别同她一个孩子计较……” 这话一出,方才说话的女子噗嗤笑出了声。 江三奶奶看了一眼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小二,一时面上也有些尴尬。 小二此时已经气得跟青蛙一样,眼睛瞪得老大,腮帮子鼓悠悠的,看得巧莲没忍住,也咯咯笑出了声。 女子出现在月华街已经是稀罕,如今在书局这等看书的地方,不但不肃静,还笑得这样张狂,一时间触怒了在书局各个角落的男子。 “这是哪里来的张狂之人,竟在这等清净之地嬉戏,当真是不知所谓!” “既然是念过书,知道相鼠,为何还这般不懂礼数?书局也是女子们玩乐的地方?” “小二呢?这等不知规矩的人,还不赶了出去,免得惊扰了我等看书的闲情!” “如此粗鄙之举,实在是我北魏女子之耻辱……” “……” 此起彼伏的男子声音,给小二找回了场子。 他脸上恢复了常色,也端起了之前的傲慢之色 “这位奶奶和姑娘请,不是小的不愿接待你们,实在是你们触犯众怒,我们书局庙小,容不得你们这样两尊大佛!” “确实庙小了些,若是不叶老,这地方捧着银子求我来,本姑娘都不来!我懒得同你口舌,你让叶老出来,我自然会走!” 小二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当叶老是什么人!岂容你这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江瑟谷一听,便知叶老不只是书局账房那样简单,心想不如先使人前来打听清楚了再请叶老上门不迟! 可在这时,有个不耐烦的男子扬声道:“你同她废什么话,直接同她说叶老随着你们东家去了徽州,赶紧打发她们走就是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二怕再纠缠下去触怒别的客人,不耐烦道:“已经走了两天了!” 完了! 这就是派人去追也晚了! 见江三奶奶和江瑟谷的面色都有些不好,小二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现在你们知道了叶老不在,可以走了!难不成,还真等着被赶出去!” 既然叶老不在,心里不痛快的江瑟谷没了顾忌,她扬起左边嘴角,“这不是书局吗?难道还不许别人过来买书?” 小二鼓着嘴,语调轻慢道:“既然买书就得懂规矩,若再这般大吵大嚷,这书便不卖姑娘了!” 江瑟谷轻哼,“我要买十万本书,你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家!” 小二的眼睛再次瞪成了青蛙眼,有些不可置信,“十、十、十万本?” 瞧着小二见钱眼开的德性,江瑟谷在心里唾弃。 沽名钓誉! “怎么?不卖?巧莲,既然汲古书局不卖,我们再去别家书局看看!” 小二登时变了神情,一脸谄媚道:“不是不卖,您先去楼上雅间,小的这便让人给贵客送上茶水点心,我们东家虽是不在,可掌柜的在!小的这就去给您去后院叫去!” 十万本书啊! 若是在他手上成了,这个月他的月钱得多加多少啊! 江三奶奶上前扯了扯江瑟谷的衣袖,“阿恣,不可胡闹!” “娘亲,我怎么胡闹了!哥哥受伤在家,做妹妹的买些书送给哥哥打发时间,不行吗?” 行自然是行的,只是十万本…… “娘亲,您放心,女儿不会胡来的!” 江瑟谷看着卑躬屈膝的小二,昂着头道:“我现在要选书了,你让那些只看不买的穷酸货赶紧给我滚,免得坏了我挑书的心情!” 小二心里有些为难。 东家可是交代过,不得对前来看书的学子不敬。况且十万本书可不是小数目,若是这小姑娘拿自己玩乐…… 正犹豫着,他的眼前闪过一道银光,随后那银光就落在了他的脚下。 小二定眼一看,竟是五十两的元宝。 “将人清理出去,这五十两便是你的辛苦费用!” 五十两……就这样给他了? 书局内的小二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能上前替傻站在那的小二赶客人! 江瑟谷像是逛自家花园一样,逛起了书局。 巧莲站到小二面前,“还不做事,站在这跟个木头一样干什么!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没得坏了我们姑娘挑书的心情,等将人都赶走,你给我滚到后院不准出来!” 小二这才回过神,笑得不见眼睛道:“是,小的这就给姑娘腾地方!” 在小二的指挥下,店里所有的小二都开始陪着笑脸地赶人。 那些人恶狠狠地瞪着江瑟谷,心口憋着恶气,奈何没人家荷包硬,只能借着训斥小二的名头,指桑骂槐。 江瑟谷一边翻着书,一边轻悠悠地甩出四个字。 “有辱斯文!” 站在东边书柜后的妇人和丫鬟也被小二请了出来。 那妇人四十左右,样貌普通,衣着朴素,发髻上也只簪着一只样式普通的步摇,可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江瑟谷不自觉提声道:“这位夫人就不必请走了!” 小二笑着应是。 那妇人朝江瑟谷颔首而笑,“多谢,只是我已挑选好要买的书了,就先告辞了!” 江瑟谷笑着答道:“夫人请便。” 待妇人主仆离开汲古书局,上了马车后,那丫鬟才道:“方才那位姑娘倒是有几分咱们姑娘的洒脱劲!” 妇人笑而不语。 丫鬟又改口道:“只是,咱们姑娘乃是人间少有的女英雄,旁人只是相像,却难有咱们姑娘的神韵!” 马车动了起来,妇人掀了帘子,朝汲古书局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袭红色衣衫站在书柜前。 妇人眼中的笑意更浓。 这京中的姑娘大多柔柔弱弱,鲜少见到这般性子活跃的,确实有几分她家婷儿的影子。 见此,丫鬟又低声道:“方才婢子瞧着书局门口停着昌平侯府徽记的马车,想来那姑娘应是昌平侯府的姑娘!” 是和宋家有姻亲的昌平侯府…… 妇人放下了帘子,眼中的欢喜顿时没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觉得他们配吗? 江瑟谷不知自己被妇人喜欢了片刻,又因宋家这份喜欢又被冲散了,站在书柜面前,用手指着书,“这本、这本、还有这本……那本,对,还有那边的……行了,你们点点,看有多少本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架,小二的脸都笑开了花,“小的们这就数!” “茶水点心呢!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自我进来,连口水都没给我上!” “这就给您上!” 须臾,小二就端着茶水点心来了,殷殷切切地对江瑟谷介绍:“这茶是南山顶好的雀舌,每年只能得百十斤。 至于这点心都是我们店内大师傅亲手做的,我们这大师傅以前可是宫中御膳房掌勺的,我们东家花了大价钱才将人给请来的,您尝尝味道可还合胃口?!” 江瑟谷没想到花五十两就能喝到雀舌,还能吃到御厨做的饭,这五十两花的值了! “娘亲,您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小二一听江瑟谷喜欢,又道:“若是姑娘喜欢,等会走的时候我给姑娘打包几份点心。” 江瑟谷说不用。 她还不至于无耻至此! 等小二们将书都清点一边后,小二拿着总数量报给了江瑟谷道:“姑娘,我们书局眼下有八万四千六百四十二本书,剩下欠您的得从分店调,您看您是不是可以先将银子给结了?” 江瑟谷两条眉毛竖了起来,“什么?没有十万本书?” “不是没有,是暂时没有!” “我现在就要十万本书,你没有耽误我这么多时间做什么!你们要是早说没有,我便去别的书局了!巧荷,你去问问旁的书局……” 小二一听不乐意了,“您这是耍我们呢?您今日若是没个说法,就休怪小的们不让你走出这个门!” “就是!没有那个资本,就别说大话!” “我刚开始就不赞同,你们非一个个急巴巴地就收拾书……” “别让那个丫鬟跑了,说是去别的书局,指不定去做什么呢!” 一时间,小二们都冲到了门口,将门关紧了,有机灵的跑去后院去请掌柜的前来。 江三奶奶心里着急,有心出来打圆场,可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万一说错话,反倒害了女儿就不好了! 是以,站在江瑟谷身边的江三奶奶小声道:“阿恣,你这样戏耍人家,人家定是要恼了你!十万本书有些太多了,不如就买一万本,也算对人家有个交代。” “娘亲,您放心,阿恣不会胡来的!” 江瑟谷安抚了江三奶奶,便朝叽叽喳喳吵得一窝蜂似的,堵在门口的小二们说道:“瞧瞧你们这德性,真是不怕得罪了我,我当真不买这些书了!” 小二们面面相觑,似乎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 就在这时,掌柜的出来了。 见店里所有的书籍都摞在一起,再看站在厅中的江瑟谷三人,一时脑袋瓜子蒙蒙地疼! 这些见钱眼开的蠢货,也不想想,谁家那么大的手笔,会买十万本书回去,吃饱了撑着的人也干不出来这等荒唐之事! 偏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蠢货就信了这话,不但没有同人讲好价钱,也没有让人去请他上前面来,就巴巴地将书都给清数了出来。 掌柜心里气得紧,可面上半点不显,看见江瑟谷的时候,笑得就跟那个弥勒佛一样。 “这位贵人,老朽多有怠慢,还望莫要怪罪!” 江瑟谷一看,便知道这是个滑手的人,遂也不跟他打官腔,直截了当道:“我今日前来本是要买书,可甫一进来,你们书局的小二就拿鼻孔看我,爱答不理! 我呢,有幸和叶老认识,想着通过他老人家来交涉,谁想叶老不在,便只能同这些没眼力劲的说了来历! 这些人莫不是整日里都在书局混吃等死之辈,连书局有多少本书都得现数。我说了要十万本书,你们这些小二也不说没有,耽误了我半天,让我在这吃了不少灰尘才给我数出了八万多本,这就是你们汲古书局的待客之道?” 掌柜的拱手弯腰赔罪,“都是这些小的们有眼无珠,竟将姑娘这样明珠一般的人儿当鱼目,实在是该罚!姑娘若是诚心买书,不如移步雅间,老朽一定好生款待!” 江瑟谷笑道:“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掰扯……” “姑娘的意思,老朽明白!您这般也算是教训了这些兔崽子,但您这般折腾,也得给我们书局一个交代不是,总不能弄的我们书局一团乱,还想片叶不沾身的离开!” 此时掌柜的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半点不见异色。 “掌柜的这是在威胁我!” “老朽不敢,只是老朽断然不敢辜负东家所托,也不敢让吏部卓尚书失望……” 这便是在说汲古书局背后站着的可是吏部尚书大人。 江瑟谷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惊色,倒是叫掌柜的心里没了谱。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接着道:“若不这样,姑娘没有时间在这耗着,不如老朽随姑娘回府上商谈?” “掌柜的好深的谋算,不就是想知道我是哪个府上的,以此好掂量该用什么态度对我!” 被说中心思的掌柜,没有半点尴尬,仍是笑呵呵道:“姑娘真是水晶玲珑心肝。姑娘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戏耍这月华街上的任何一个书局,都不是明智之举……” “原我以为掌柜的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也是个糊涂的!” “老朽厚颜,敢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也觉得我要买十万本书,只是一时的逞能!” 掌柜的敛了面上的假笑,神情端肃,“姑娘的意思是当真要买十万本书?” “不然呢?你以为就凭一两个低贱的小二,就能叫我失了理智,买这么多书?你觉得他们配吗?” 小二们听了这话,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江瑟谷当真要买十万本书,怒地是江瑟谷说话伤人! 掌柜的才不管这些,压下心里的波动,询问道:“老朽冒昧,敢问姑娘买这么多书有何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当真要买十万本书? “这个掌柜的就不必管了,你就说今日可能给我凑够十!” 江瑟谷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如同在问府里下人,今日午膳什么时候能用一般。 掌柜的微微在心里忖度了一会,“姑娘,老朽也是好心,想提醒姑娘,这里是月华街,想要再补齐一万多本书,于我们书局并非难事! 我们书局一向秉承先交钱,后交货的原则,您若是当真想要十万本书,须得将这书钱先支付了。” “那我也要同掌柜的好生掰扯一下书钱的事。” “姑娘请说!” “你看,我要的可是十万本书,并非十本百本,这价格上,掌柜的是不是该给我优惠一些!” “这个自然!您要的多,老朽自然会以最低的价格给您!姑娘若是没有急事,我们坐下说!” 江三奶奶一看江瑟谷当真落座,一副要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阿恣,这是怎么了? 怎么当真要买书的样子? 十万本啊,那可不是小数目! 江三奶奶倒不是拿不出这些钱,只是不明白江瑟谷买这么多书回去做什么! 江瑟谷像是明白江三奶奶的忧思,扭头招呼她道:“娘亲,您也坐,生意上的讨价还价女儿可不在行,还得娘亲帮女儿谈个公道的价格。” 江三奶奶一向宠溺孩子,也不纠结女儿要买这么多书干嘛,满心都在盘算着如何用最少的价格将书买下。 江三奶奶一落座后,整个人的气场便不一样了,浑身散发着商人谈判时才有的气势。 “掌柜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些能放在书架上供人阅览的,想来都不是什么珍品,这种凡品均价不会超过三两。 我女儿也是第一次买这么多书,她心里没个成算,不知这书种类繁多,左右你们书局现在也没有十万本书,不如您先让我同女儿商议一番,看看究竟是我们减少书的数量,还是分多次购买! 如此这般,对你们书局也是好事,您说是不是!” 掌柜的一听这话,知道江三奶奶是个行乎的人。 明面上瞧着,他们书局一下子售卖了十万本书,是件天大的好事,可若是他们一旦将书全部售完,书局一时半会都别想再开门迎客! 且不说这些书籍印刷需要时日,即便是从分店调书,运过来也是需要时日,凑满整个书局的书,少说得三个月。 三个月不开张,对于一个店铺来说打击可不小! 且不说进项,但就这一个月二百两的租金,就叫人吃不消! 东家自然是不会放弃汲古书局,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造成此等局面的他们! 因此,掌柜的没有半点疑虑,便亲自领着江三奶奶母女去了雅间,随后很是恭敬的退下。 “阿恣,你同娘亲老实说,你当真要买十万本书?” 江瑟谷点头。 “能和娘亲说说原因吗?” “娘亲,我从顾副指挥使那里得知,大长公主不日便会回朝了。” “这个同你买书有什么关联呢?” “大长公主此番从南周历练回来,有心想要相仿南周开设女学。女儿想助大长公主一臂之力,让北魏的姑娘家都能念书,不再被人轻视。只是女儿愚笨,除了捐书之外,再想不到别的。” 江三奶奶本以为女儿就是一时冲动,想要教训汲古书局眼高于顶的小二,却没想到女儿竟还有这般想法! 她很是欣慰地看着江瑟谷,柔和着声音道:“这是造福女子的好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江瑟谷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江三奶奶。 其实这事,也是她进书局之后突然想起来的。 前一世,对于大长公主回朝开设女学的事情,其实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因为开设女学的时候,正是娘亲被害之时,等她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时,大长公主的女学已经开设了一年余。 因为大长公主的名头,很多勋贵人家都将姑娘送去女学。 不过听说,起初女学办得并不顺当。 因为恰逢海寇和鞑子侵袭北魏,朝堂上下都在关注战事,而户部的银子也都是紧着战事,就没多少银子给大长公主办女学。 大长公主便呼吁后宫妃子出资,只是对于女学,后宫妃子们都不看好,所以,出钱的不多,甚至还有嘲讽大长公主的。 若是自己在大长公主最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日后大长公主是不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也给予帮助? “女儿也是今个儿才听顾副指挥使说的,本心里就有些想法,后来见书局的小二太目中无人,女儿才临时起意借此惩戒那小二一番。” 江三奶奶对于江瑟谷的说辞,自是信的,“你啊,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方才可将娘亲吓得不轻!” 江三奶奶嗔怪之后,又说起正事。 “大长公主回朝之后,只怕还有许多应酬,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也顾不上女学的事情。 再者,就算是大长公主急在一时,也得选址建造,如此一来少则年把,多则三四年,你这个书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 江瑟谷却是知道,大长公主此番归来,对于女学开设极为上心,只不过时机不对,所以才一直没能开设。 若想引大长公主关注,非得购买十万本书,方能惊动大长公主。 思此,江瑟谷道:“娘亲,我须得要这十万本书方能引起大长公主的注意,否则就我们昌平侯府这样的门第,大长公主如何能主动找我们开口。” “为何要大长公主主动找我们,届时阿恣主动找上大长公主捐书便是!” “大长公主还未回来,我便购买好书籍,又在她归来之时凑上去捐书,没得叫大长公主以为我收买了她身边的人,我也不想给顾副指挥使招来麻烦!” “是娘亲思虑不周了,那这般,今日阿恣一定要带走十万本书?” 江瑟谷想了想,“也不一定今日就得带走,但势必要让汲古书局将我购买十万本书这事传扬出去!” 江三奶奶盈盈一笑,“你还怕你的跋扈行径不会别人知晓?方才,你因为要选书,不是让小二将选书的学子赶出书局了!” 第一百七十章 可还是有什么烦心事? 巧莲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方才的是故意的!婢子就说姑娘已经许久不曾这般蛮横……” 她慌忙闭了嘴。 自己今日怎的胡乱说话。 巧莲连忙对江瑟谷扯笑着道,“姑娘,婢子的意思是,姑娘近来的脾性和善,今日做出赶人之事,婢子原是以为你被小二气恼了,才一时不管不顾了!” 江瑟谷嗔了巧莲一眼,不欲同她计较。 “娘亲,方才阿恣确实是有意为之,只是那些人被赶出去,为了自己的颜面,只怕会着重传言阿恣蛮横,万一忘了说我买十万本书籍的事可怎么办!” 不是她恶意揣测人心,实在是人心一向如此。 江三奶奶沉吟,“不如这般,月华街还有三家比较大的书局,你每家只买两万五千本书,如此这般,也算是扩大宣扬范围,且也没有波及汲古书局的生意。 单掌柜看在你没有紧紧相逼迫的份上,想来在旁人诋毁你的时候,也愿意为你解释一二。” “还是娘亲想得周到!” 单掌柜一听只要两万五千本书籍后,不但没有拍案而起,还为江瑟谷出谋划策请来另外三家书局的掌柜。 几人整整谈了一个时辰,才敲下各自书局售卖哪些书籍,又定下了公道的价格。 事情定下之后,另外三家书局的掌柜,纷纷拿着书单回了各自书局,命手下的人整理书籍,好在太阳落下之时,将书给江瑟谷送去。 单掌柜当着一众小二说,是在他的建议劝说下,江瑟谷才没有坚持购买十万本书籍,若是日后有人在背后重伤江瑟谷,就要将人给赶出汲古书局。 如此,小二们自是不敢不从。 虽然书籍的事成了,但江瑟谷迫在眉睫的事需要找到叶老询问凤凰图一事! 见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江瑟谷还是眉头微蹙,单掌柜就随口问道:“不知姑娘可还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瞒单掌柜,我此番前来本意是想寻叶老!”江瑟谷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其实我和叶老并不熟识,只是有事想请叶老帮忙!” “不知姑娘找叶老可是和西贝之事有关?” 江瑟谷听愣了,什么是西贝之事。 江三奶奶听出了话里的门道,应道:“正是!我是珍宝斋的东家,今日我们珍宝斋售出一幅凤凰图,原我们是真品售出,可客人拿到手里送人之后,那人却以画是假的退给了今日购买的客人! 客人找上门,我们珍宝斋百口难辩。是肖先生告诉我们,让我们带着赝品来找叶老,说是叶老能帮得到我们!” 单掌柜的听了,向两人解释道:“叶老不但拨得一手好算盘,还画得一手好丹青,一般书局不忙的时候,他便会在后院作画。 这些年,他沉迷作画,倒确实有些本事,对于很多古画都仿得惟妙惟肖。 只是,近来我却没见他作画,想来贵店的凤凰图应当不是出自叶老之手!” 江瑟谷将画从巧荷的手里接过,铺展在了桌子上,“单掌柜请看,您好好想想,可曾见过叶老临摹这幅画。” 单掌柜上前,看了一会,才摇头,“倒是没见过。叶老一向喜欢山水丹青,鲜少临摹别的。” 江瑟谷听了不免有些失望,正要收画之时,又听单掌柜道:“不过,青箬堂的李掌柜倒是喜欢画些飞禽走兽,姑娘不如去碰碰运气。” “不知李掌柜今年贵庚?” 单掌柜不知江瑟谷问这个做什么,仍老实回道:“四十有二。” 年龄对得上,又善画飞禽走兽,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般直接上门询问,李掌柜不一定能认,这事还须考量一番。 “不知单掌柜对李掌柜知道多少?” “老李可是个不错的人,为人热心,办事也靠谱,就是有个不着调的儿子,整日里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却是样样不落。 听闻前些日子花楼和赌坊的人,一起上门找上了老李要钱,也不知是怎的,就动手砸了青箬堂,为此老李还自掏腰包贴补了不少银子。” 单掌柜轻叹一口气,“幸而青箬堂的东家仁善,没有因此而辞退老李。只是要求老李处理完家事再回铺子。” 说到这,单掌柜又想起今个儿一早他还遇到老李,便道:“老李今个儿应当在青箬堂,早一些的时候,老李从我们书局走了过去!” 说罢,他又是叹了一口气,“想来是为了给儿子还债,将马车也给卖了!” 如此,江瑟谷心里便了然了! “多谢单掌柜,还望单掌柜莫要同旁人提起此事,小女在此感激不尽!” “老朽不是多言之人,姑娘放心!” 如此,江瑟谷便跟着江三奶奶离开了汲古书局。 她们的马车来到了青箬堂。 “阿恣,我们这般来找李掌柜,只怕他不会认,不如让巧荷回去找亚东来!” 亚东就是那个记得同宋三姑娘一起去珍宝斋男人的小二。 江瑟谷摇头,即便是亚东的来了,也认出了李掌柜,但只要李掌柜不认,她们也无法强行给李掌柜定罪。 得想法子,让李掌柜自己承认,凤凰图是他画的,还得让他指认宋玉慧! 像宋玉慧那样的人,一旦让她真成了靖安王的侧妃,想来日后定还会找她的麻烦! “娘亲,我们先回去!” “就这样走了!?” “毕竟我们回去还得寻地方放置十万本书籍呢!另外,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源头,也是时候让靖安王的人出马了!” 江三奶奶顿时明白了江瑟谷的意思,“你想让阿武去查李家?” 江瑟谷点头。 能在靖安王身边的,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李掌柜的今日能走着去青箬堂,想来儿子的债应该是还了。至于怎么还的,又是谁给的银子,想来那个叫阿武的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的始末。 她还真有点好奇,若是靖安王知道这一切都是宋玉慧自导自演的一出会怎样。 至于阿武,此时正在宋府。 他是来给宋玉蓉送凤冠的。 宋玉蓉看着精美奢华的凤冠,一时眼睛都忘记眨了。 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只是像这样华贵的凤冠,她真真是第一次见,就连宫里娘娘们戴的,相比之下,都要逊色一筹。 想到自己被夺的处子之身,宋玉蓉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 若是能看到江瑟谷伤心发狂,她就更舒心了! 珍宝斋不过是个开始,她的报复还在后面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想活活气死我! “你回去转告王爷,这顶凤冠我很喜欢!” 阿武应是,又将靖安王应召要去登州的事情告诉了宋玉蓉。 宋玉蓉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此这般她也不必拖着受伤的身子与其虚与委蛇了。 面上还是做出关心状,“圣上让王爷去登州做什么?” “属下不知!” 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阿武心里是这样想的! 其实,他不喜欢这个娇小姐,但是王爷喜欢,他作为下属除了传信给郭总兵之外,只能听王爷吩咐。 “若是宋三姑娘无事,小的且先退下了!” “你转告王爷,让他出门在外,一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在京中等王爷回来!” 阿武应是后离开了宋家,心里的讽刺才显于面上。 话说得漂亮,却没见她给王爷准备什么,一点不似王妃,嘴上虽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给王爷准备得齐齐全全,连同一起前去的兄弟,王妃也会给准备衣衫鞋袜。 这样好的王妃,王爷怎么会看上一个毛丫头! 难不成这人真是越老脑子就越不灵光了? 阿武一边腹诽一边来到珍宝斋。 江瑟谷也正好回来了,她将事情告诉了阿武,阿武心里瞬间便有数了。 “江六姑娘放心,阿武定不会叫人蒙骗了王爷!” 这可真是个好下属! 江瑟谷在心里感慨,又笑着对阿武道:“这事到底和我们珍宝斋有牵扯,没得让阿武兄弟一人辛劳,我已传话回去,让府里的会拳脚的丫鬟前来,希望能帮阿武兄弟分担一些!” 阿武刚想拒绝,江瑟谷又道:“这也是我的一点小私心,我也不是信不过阿武兄弟,只是我心系此事,若是有进展,就不必劳动阿武兄弟来回奔跑不是!” 阿武是个精明的,知道江瑟谷是怕自己为宋三姑娘遮掩,便应下此事。 待青影来此,两人便一同前去调查李家…… 江瑟谷则是回了侯府。 而此时,江三奶奶正在被昌平侯训斥 “老三媳妇,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阿恣胡闹,你这个当娘的不在一旁劝阻,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 十万本书啊,你是想将侯府变成书局做生意,还是想活活气死我!” 他娘的! 他在这边整日里为了赌坊的债务发愁,老三媳妇和六孙女却能如此挥霍银子,当真是气死他了! 江三奶奶在路上已经和江瑟谷商量好了对策,是以脸上没有半点慌然。 “父亲,我同阿恣也是怕霖哥儿在家荒废学业,这才想着给他买些书回来看!” “你糊弄傻子呢!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这是拿霖哥儿作伐子!十万本书,你们是想让霖哥儿看几辈子?” “父亲所言差异!买书本就是风雅之事,不只是霖哥儿,就是元娘她们也能看啊!况且,霖哥儿日后也能传给他的子子孙孙。 若是父亲觉得十万本书籍多,儿媳愿意效仿徽州程家,等元娘她们出阁时,儿媳愿拿出一万本作为陪嫁!” 徽州程家乃真正的清流世家,书香门第,家中藏书也是北魏南周学子们的向往。 可人家的书都是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而不是这般投银子买回来的! “东施效颦,你莫要笑掉人家大牙!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些书都赶紧给我退了,否则,你就别想再进我侯府的大门!” “父亲为何如此动怒?我买书也是为了家中孩子着想,并非一己之私! 莫非父亲是舍不得银子?那大可不必!一来媳妇并未动用公中银子,二来媳妇深信书中自有黄金屋,日后媳妇和侯府能得到的回报,定会比媳妇现在花出去的值得多! 父亲,儿媳虽是女儿家,却也想为侯府出份力! 儿媳想好了,将这些书都放置在前院一直闲置的小竹楼里。那里幽静,学子们定会喜欢……” “等一下……” 昌平侯打断了江三奶奶的话,问道:“怎么又扯到学子了?难不成你真要将我侯府变成书局?” “父亲莫慌,听儿媳给你细细道来! 儿媳是想着霖哥儿在家一人学习枯燥,就想着,等将书籍放置妥当后,对外开放,吸引京中学子前来。 如此,我侯府的名声定会因此而起,而那些学子高中之后,也会念上侯府一些情谊,说不得能在官场上照顾大哥一二,这不比让大哥没日没夜在外应酬的强!” 这话倒是能入耳。 见昌平侯不再震怒,江三奶奶的心就更定了。 她继续道:“父亲不是想趁着元娘的风头给府里的姑娘们寻亲事吗?儿媳觉得大可不必这样操之过急。 若是元娘日后怀了龙种,我们侯府岂不比今日还风光!那时,前来看书的学子们,也已经秋闱了,届时父亲从中为姑娘们从中挑选夫婿,不比眼下让那些用鼻子看人的勋贵挑选咱们府里的姑娘好?” 昌平侯听了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老三媳妇啊,你什么时候如此深谋远虑了?” 江三奶奶不好意思说这是江瑟谷想出来的点子,只为应付昌平侯爷。 “其实儿媳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契机。如今元娘被圣上看中,儿媳想着不如就以报圣恩,奈何能力不足,这才出此下策,为京中学子特设便宜,盼学子们皆能高中,为圣上鞠躬尽瘁!也算是侯府积德了!” 这话说得昌平侯那是心情澎湃啊! “是这个理!传我的话下去,府中所有人全部听从三奶奶调度,用最快的速度将书安置到小竹楼!” “父亲如此深明大义,实乃京中学子之福!” 被江三奶奶说得心花怒放的昌平侯,全然没承想到这件事情里的漏洞。 譬如,能来蹭书看的学子家世如何? 再譬如,这人来人往,混进来不法之徒该当如何? 江三奶奶应付完昌平侯后,便指挥着人将小竹楼清扫了一番,并将书都抬进了小竹楼。 江瑟谷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看着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的下人们,江瑟谷知道祖父那一关是轻轻松松过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买书这一举动,却又让昌平侯动了歪心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生堂那边有信了 前院江瑟谷插不上手,便领着巧莲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巧荷便迎了上来。 “姑娘,二奶奶身边的豆蔻来了。” “在哪呢?” “眼下正同七姑娘说话呢,只不过豆蔻说是二奶奶让她来找姑娘的。” 江瑟谷默了默,想来是为了回生堂东家的事情来的。 “等她们主仆说完话,你领豆蔻来正厅。” “是!” 豆蔻一直立于窗边同江宥蕙说话,所以江瑟谷回来的第一时间,豆蔻就知道了。 只是她不能立即出去,只能同江宥蕙将二奶奶交代的话,反复絮叨。 “二奶奶说了,让七姑娘莫要在这待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是哪房的人!七姑娘来这,也不是来享福的,二奶奶交代的事情,七姑娘可要多上心。若是老夫人寿宴时,七姑娘还未办成此事,那您心中所想之事,就当成为一辈子的遗憾了!” 江宥蕙到底年幼,听了豆蔻的话,神色极为难堪。 “七姑娘该不是以为您的心思,二奶奶没有察觉!” 豆蔻轻笑两声,“七姑娘,别说您那不该有的心思二奶奶知晓,就是您那些偷偷摸摸听墙角的举动,二爷和二奶奶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些事,二爷和二奶奶想让您知道,便容了您那些没脸下作的举动。您可别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免得哪一日落得和大姑娘一样的下场!” 江宥蕙瘦小的身子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直发抖,看得豆蔻又娇笑了起来。 “七姑娘,婢子还以为您多大的胆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就这般,您还想找到那两个泥腿子?哼,也太自不量力了! 行了,二奶奶的话婢子已经带到,六姑娘回来了,婢子该去给六姑娘请安了!” 说完,竟是都没有同江宥蕙行礼,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掀了门帘,豆蔻又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江宥蕙道:“七姑娘,这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想来您心里有数,婢子也就不多嘴提醒您了,春桃,你可要照顾好七姑娘,若是出了岔子,春栗就是你的下场!” 撂下这番话,豆蔻才摔了帘子走了, 主仆两人看着晃动不停的帘子,只觉自己就像这帘子任人摆布。 好一会,春桃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姑娘,要不然您还是照着二奶奶的吩咐,将事情早早办了!” 江宥蕙拿着茶盏的手,扬起,想要将茶盏摔倒地上。 春桃上前,一把拦住,“姑娘不可啊!您这一摔,没得让豆蔻以为您不满二奶奶,到时候她到二奶奶面前搬弄是非,您没得又招惹二奶奶厌烦!” 江宥蕙心里就像是被人吹足了气,憋闷得难受,她若是不找个发泄口,将心里的这股子气给撒出去,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春桃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拉着江宥蕙的手道:“姑娘,您若是想撒气,就打婢子!婢子皮厚肉粗,挨姑娘两下打,没什么的!” 听着春桃的话,江宥蕙胸口里的气直往鼻子上窜,窜得她鼻子发酸,泪眼模糊。 “七姑娘,您别哭!以后肯定能好的!只要帮二奶奶做好了这件事,二奶奶不是说,很快就会如了姑娘的愿吗!” 春桃和江宥蕙差不多的年岁,她本就心思单纯,不如春栗有成算,是以她对二奶奶的承诺很是相信。 可江宥蕙却不信! 若是母亲当真会如她所愿,那么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春栗就不会死了! 想到春栗的死,江宥蕙死死地攥住了手。 总有一日,她会离开这如地狱一般的侯府! 进了正厅的豆蔻,一改在江宥蕙面前的嚣张,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给江瑟谷行了礼,问了安。 “二奶奶让你来,可是回生堂那边有信了?” “六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竟能猜到婢子前来的缘由。” 江瑟谷没有再搭腔,等着豆蔻接着说下去。 “您是不知道,这打探消息有多难!婢子可是险些跑断了这双腿,才算是打听出来一些眉目……” 一旁的巧荷听出了这话里的讨赏之意,眼睛微微朝江瑟谷看了一眼,见她面上有些不耐烦,便出声道:“豆蔻姐姐辛苦了。我一早就听说豆蔻姐姐能耐,没想到几日的工夫就打听出回生堂的东家,想来二奶奶没少打赏豆蔻姐姐。” 这意思便是在提醒豆蔻,若是想要讨赏,就去找二奶奶! 豆蔻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在心里暗自腹诽:真小气!连给赏钱都不给,难为她这么些天在外奔波! 江瑟谷算是听出了些眉头,她轻咳一声,朝巧莲微抬了抬下巴。 巧莲心领神会,踱步走到豆蔻身边,亲昵地拉着豆蔻的手臂。 “这二奶奶打赏的是二奶奶的,可豆蔻姐姐到底是为了我们姑娘奔波,我们姑娘自是会念着豆蔻姐姐的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豆蔻手中就多了一个荷包。 豆蔻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后,抿嘴一笑,假意推辞道:“这都是我们当婢子应该做的,可不敢受六姑娘的赏赐!” 巧荷瞧不上她那做派,有心想说两句话刺刺豆蔻,但江瑟谷却更快一步开口道:“回生堂的东家是谁?” “回六姑娘的话,回生堂的东家姓夏,听说是个妇人,她人定居在老家顺德,几乎不怎么来京中,每年只让回生堂的人在年底将账簿送去顺德……” 姓夏,又是顺德人士! 难道是丁伟昌的夫人夏氏? 如此的话,长青巷那个姓柳的,莫不是柳姨娘的弟弟? 江瑟谷皱着眉,突然有种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的感觉。 豆蔻见江瑟谷许久不出声,便小心翼翼道:“六姑娘若是没事了,婢子就先退下了!” “等一下!” “六姑娘可还有事吩咐?” 江瑟谷想了想,终是没将心里的疑惑给问出来,而是笑着对豆蔻道:“你替我谢谢你们二奶奶!” “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们二奶奶说了,帮六姑娘就是帮二爷。对了,二奶奶还说了,若是日后六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让人去落梅院!” “你回去转告二奶奶,多谢她的好意,二伯父的事情,我一定记在心上!” “那婢子就先行退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将军应该已经领兵出发了 豆蔻刚走出院门,长平就来了。 看着被人引进去的长平,豆蔻的眼珠子直转,脚步匆匆地回了落梅院,将方才的和江瑟谷的应答都一一禀报了江二奶奶,也将长平来了的事情一并说了。 “……二奶奶,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幸而婢子听了您的话,对六姑娘说了真话,要不然长平这一来,定是惹的六姑娘对我们有所怀疑!”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六姑娘身边有顾副指挥使那样能耐的人,回生堂的东家迟早都会被她知晓。 与其等着六姑娘自己查出来,不如送给顺水人情,也好叫六姑娘对我们二房不再怀疑!” 豆蔻又说了些溜须拍马的话后,有些担忧地问道:“二奶奶这般做,可同……” “自然是通禀过了!” “那就不怕六姑娘多想?万一……” 江二奶奶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不是你我需操心的,再者,顺德那边的事情,本身和我们二房也没关系,就算焦躁也该是大房!七姑娘那边,你可敲打了?” “婢子提醒了七姑娘,想来七姑娘会寻机下手的!” 江二奶奶沉吟片刻,才道:“这个七娘,真是越大越有自己的主张了!你这两天给我盯紧了那边,若是她还磨磨蹭蹭,就将那两个泥腿子的东西交给她,问问她还想不想见他们了!” “是,婢子知道了!” 江宥蕙不知主仆两人的对话,踌躇地在江瑟谷的院子里来回徘徊,时不时地对着江瑟谷所在的正厅望去。 正厅里。 长平将自己所查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江瑟谷。 和豆蔻说得一样,只不过,长平比豆蔻查得更详细一些。 “……小的查出回生堂的东家就是夏氏,而长青街的柳姓男子,就是柳姨娘的弟弟柳忠。 小的为此还特的跑了一趟顺德打听了一番,得知柳忠和二奶奶是表亲关系。 另外,小的还查到,丁伟明已经出狱了,听说是夏氏花了钱将人给赎了出来。” 江瑟谷知道夏氏和丁伟明之间是有暗情的,对于夏氏赎丁伟明并不惊讶,只是心里对于丁伟昌的死起了疑心。 大伯母说是大伯父使人前去下的毒,可为什么与丁伟昌同喝一壶茶的长平没有被毒死? 还有,丁伟明为什么突然就出来承认是自己下毒杀了丁伟昌? 这件事看着同自己没事,可江瑟谷却生出一种,若是能查清丁伟昌真正的死因,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个自己一直想找出的幕后之人的感觉。 “长平……” 江瑟谷刚要交代长平再去顺德细查丁伟昌之死,一只白鸽就飞了进来。 巧莲取下书信,递给江瑟谷。 “鞑子来袭,圣上令我领兵朔州,问冬留下,可差遣!勿念!” 江瑟谷看完信上所写,手止不住地抖了抖。 她知道鞑子会侵袭,却不知会这样早,也不知圣上会派顾松寒前去。 一时间,心头大乱,连声喊青影。 巧荷叫来青影后,可见到青影后,江瑟谷却不知要说什么,心乱之间,竟抬脚就跑了出去。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啊?” 江瑟谷一直跑出了侯府,来到隔壁的大门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不等她抬手,本紧闭的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问冬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副指挥使呢?” “将军应该已经领兵出发了……” “走了?” 竟这样快? 跟着跑出来的巧莲瞥见问冬手上的包袱,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将军的一些衣物,将军从宫中出来之后,便去了东郊的军营,属下奉命给将军收拾衣物送去!” 江瑟谷急急问道:“顾副指挥使不是已经领兵出发了吗?你如何能追上他?” “我骑马啊!六姑娘,属下不能再同你说了,不然真赶不上给将军送衣物了!” “我同你一起去送送将军!” 如此,京中朝东而去的路上,便飞驰着两匹骏马。 紧赶慢赶,追出东门近二十里地,才看见了大军的踪影。 江瑟谷欣喜之下,越发催动着马儿朝前奋力跑去。 “顾将军,您看,后面有两匹马朝我们军奔来。” 顾松寒不甚在意,问冬给自己回去收拾衣物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想来另一匹马应是义父。 想到义父终究没能狠下心,将芸娘送走,顾松寒心里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就没有回头。 “你去接应一下,将我的衣物收下后,就让他们回去!” “是!” 副将领命骑马而去。 “将军有令,命你将衣物给我,便可回去!” 问冬勒停了马,将衣物交给了副将。 江瑟谷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满眼都是那个骑马立于军队最前的男子。 副将不由多嘴,“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这马骑得够野啊!” 问冬只抬眉看了他一眼,就驱马跟了上去。 听着后面马蹄声阵阵,顾松寒皱了皱眉,义父的性子还是这样执拗! 顾松寒驱着马转身,心里想着该同义父如何话别。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整个身子就如石头一般僵硬,他不知道该怎么支配自己的身子! 与此同时,那个火红的身影,已经来到了眼前。 马上的少女,身姿高挑,明眸皓齿,穿着的一袭火红的软绸翠烟衣裙,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整个人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炙热而明亮,端的是艳丽飒爽,看得顾松寒好一会没能回过神。 而江瑟谷的眸子也是紧紧锁在了顾松寒的脸上,满腔的情意像是要通过一双眸子尽数传递给顾松寒。 跟上来的问冬,见两人就这么相视无语,便勒停了马,没再上前,心里却是替两人着急! 将军和江六姑娘莫不是都哑巴了? 倒是说话啊! 许是听见问冬的心声,顾松寒扯着发涩的声音道:“我得走了!” 江瑟谷点头嗯了一声! 顾松寒深深看了江瑟谷一眼,催动马儿掉头,继续朝北而去。 许久之后,他才敢回头。 见那抹红色似乎还在方才的地方,心中紧了紧,咬牙继续前行…… 第一百七十四章 侯爷要纳妾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军一丝一毫的踪迹后,问冬看着江瑟谷的背影,心里纳闷:江六姑娘急匆匆骑马前来,结果见了将军什么话都不说,那为什么要过来呢? 又过了一会,见江瑟谷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才上前提醒,“江六姑娘,我们该回了!” 江瑟谷这才垂下头,驱动了马,朝京中慢行而去。 问冬跟在后面,也将回生堂的事情说了。 “……将军听了,说是让属下不慌告诉江六姑娘,还遣属下去了顺德,让属下查明丁伟昌真正的死因,再来禀告姑娘。 只是没想到前几日鞑子就袭击了河曲,圣上召将军商议对策,将军那时就自请前去,只是圣上没允许。 将军也是那时将属下召回京中,也是以防万一圣上突然会下令让他离京,姑娘这边会缺人手……” 问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瑟谷始终没有回应。 问冬实在是没话可说了,只能好意提醒道:“姑娘,照咱们这个速度,回京只怕要天黑了!” 江瑟谷这才应了一声“嗯”。 问冬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吓着了。 完了,自己是那句话得罪江六姑娘?怎么就把人给整哭了呢? “姑、姑娘,我错了!” 不管哪里说错了话,道歉总是没错的! 江瑟谷正因顾松寒走而难受悲伤,被问冬突如其来的致歉打断了悲绪,正要问问冬怎么回事,问冬又是一股脑说了些赔不是的话。 “属下不该催促姑娘,姑娘是舍不得将军,属下却一直催姑娘走了,姑娘难受,属下没有法子替姑娘排忧,实在是属下没用!” 这都哪跟哪啊? 江瑟谷清了清嗓子才道:“和你没关系,走!” 看着她催动马匹渐行渐远,问冬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竖起大拇指。 就说,别管女子是为什么生气,道歉总没错! 而后,也催动着马匹追了上去。 两人回了玉兰巷,问冬对江瑟谷道:“江六姑娘,眼下属下不好同您一起入府,您若是有事吩咐属下去做,就让青影青虹前来隔壁传话!” 江瑟谷看了一眼侯府旁边的门户,一时心里又酸楚了起来。 就在这时,本紧闭的门里出来一个绿衣女子。 芸娘见问冬和江瑟谷牵马而行,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束。 只一刹间,她脸上就浮上了善意的笑容,上前同问冬道:“问冬回来啦,你的屋子我早就照顾叔的意思整理好了,只是你一直在外面忙,不然就跟在顾叔后面住在兵马司。 如今你回来了住,可得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觉得哪里不好一定要同我说。 顾叔走得忒急了,我本是做了一桌子顾叔喜欢吃的菜,他也没吃上一口就走! 对了,我让你装的肉干你给顾叔了吗?还有他最喜欢的蟹壳黄,你一起给了吗?” 问冬没察觉话里的不对劲,老实答道:“东西已经给将军了!” “那就好,就是时间匆忙,我也没准备多少!也不知道够不够将军在路上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妖妖娆娆地看了一眼江瑟谷,像是才看见她一般,打着招呼。 “哎呦,瞧我一心只惦记着顾叔,竟没瞧见江六姑娘,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江瑟谷没心情看芸娘做戏,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对问冬道:“我先回府了!” 问冬多机灵的一个人啊! 难怪顾副指挥使走前叮嘱他要盯紧芸娘,原来是江六姑娘与芸娘不对付啊! 虽然不知道江瑟谷看不上芸娘的原因,但既然未来的将军夫人瞧不上芸娘,作为下属,自然也要有远离芸娘的觉悟! 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问冬对芸娘的殷勤一改之前乐呵接受的态度,而是对其敬而远之。 江瑟谷不知问冬的态度变化,一回到侯府就被一府下人的交头接耳给弄得一头雾水! 走到二门的时候,巧莲迎了上来。 “我的好姑娘,你怎的才回来啊!” 巧莲是个稳重的,江瑟谷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七情浮面,即便是当初拆穿她喜欢顾松寒的心思,她也能沉着以对。 眼下这是怎么了? “姑娘,侯爷要纳妾了!” 江瑟谷微瞪眼睛,眨巴了两下,又恢复如初。 “纳妾啊,祖父又不是没纳过,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可是侯爷要纳彩牛!” 江瑟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彩牛是谁! “就是芍药的女儿!” 江瑟谷被这句话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才道:“她怎么会和祖父搅和到了一起?” “婢子也不知道,姑娘前脚刚走,侯爷后脚就领着彩牛入府了,并给了她单独拨了一个院子住……” 不说在昌平侯府,就是整个京中,也没有哪家姨娘是有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的。 萝小花当真是有些手段,居然能哄得祖父如此不顾规矩! “不但如此,侯爷还发话说,要三奶奶亲自操持纳妾一事,还说彩牛没有陪嫁,让三奶奶一并操持了,且聘礼什么的也要三奶奶出!” 江瑟谷算是明白了祖父要闹哪一出了! 这是被她在外买了十万本书,刺激的又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祖父当真是格局太小了,怎么能为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就乱了大局呢! 见江瑟谷听完整件事,脸上没有着急惊慌之色,巧莲的一颗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姑娘可是有了什么对策?” “祖母那边什么态度?” “老夫人那边没什么动静。” 江瑟谷垂眸。 也是,祖父每次纳妾,只要不去昭泰院折腾,祖母从不当一回事! 想来祖母嫁给祖父应当也不是自己的意愿。 “三奶奶现在在哪?” “三爷回来了,同三奶奶去了侯爷的院子,听秀禾说,是想劝说侯爷!” “走,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江瑟谷刚到尚善斋,就听到昌平侯摔茶盏怒斥的声音。 “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儿媳!只不过让你们拿些钱出来给老子纳妾,就推三阻四!老三,你可真是能耐了!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长大了,眼下就不想赡养老子了! 还有你,老子可真真看清了你!老三媳妇,你花二十八万两买十万本书都愿意,叫你拿出十万两给老子纳妾,你就怂恿老三来我跟前闹,可真真是我侯府的好儿媳!” “父亲,娘亲,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颜无耻 江瑟谷提着裙摆缓缓走进正厅,“祖父一把年纪,好容易遇到个可心的,父亲母亲怎能阻拦呢!” 昌平侯一听,总觉得这话有些不顺耳,可一听江瑟谷是站在他这边的,也就没有细究,而是乐呵呵道:“还是阿恣孝顺!” “阿恣,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快些退下!” 江三爷怒目圆瞪,想要赶江瑟谷走。 “父亲,我听说了,祖父想纳我之前院里的丫鬟为妾,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为何这般动怒?要知道,若是加上祖父纳妾,我们侯府可是双喜临门呢!” 本还想大声怒斥的江三爷,霎时就缓了眉眼,但该有的态度,他还得有! “什么双喜临门!红口白牙的,休要胡说!” 本是想要上前劝说父女两人的江三奶奶,也听出了端倪,站在一旁不吱声了。 昌平侯满心都是银子的事情,自然没有听出江瑟谷话里的意思,见儿子的态度不似方才那般强硬,心中高兴,借着话头说:“阿恣怎么就是胡说了!我冷眼瞧着,整个侯府也就阿恣是个明白人!” 而后,他用着从未有过的和蔼眼神,对江瑟谷笑着招手,“来,上祖父这里来!” 江瑟谷没有上前,只笑道:“祖父,阿恣在这恭祝您新婚大喜啊!” 昌平侯本笑盈盈的脸僵住了,“阿恣,这话可不能胡说!若是叫你祖母听见了,她罚你,祖父都爱莫能助!” 江瑟谷诧异道:“祖父难道不是想休了祖母,另娶妻室吗?” “我什么时候要休妻另娶了?” “可是府里的下人都这样说啊!说祖父您给了新夫人一座院子,还要我娘亲为其下聘礼呢,这难道不就是要休妻另娶的意思吗?” “我……” 昌平侯气噎,看着江瑟谷的眼神没了和善,只有想弄死她的杀意! 就说这个六孙女不是个安分的! 好一会,昌平侯才缓过气,气哼哼道:“我就是看她年幼,而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想要给她一点防身财……” “哦,孙女懂了!原来祖父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想借着自己的重视之意,告诫府里上下,莫要欺了新姨娘!” 昌平侯很是欣慰地点头! 六孙女也算是明事之人…… 正想着,江瑟谷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可是祖父,您这纳妾纳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也不给昌平侯思忖的时间,江瑟谷继续道:“你这般急慌慌的纳妾,是想置圣上于何地嗯?” 昌平侯刚想说他纳妾同圣上有什么干系,转而就想到了江初蕙。 是啊! 圣上看中元娘,也是纳妾。 他此时纳妾,不是跟圣上打擂台嘛! 这哪行啊! “那我就推迟纳妾!” 江瑟谷用着孺子可教的眼神朝昌平侯点头,“祖父可真是深明大义!” 被自己的孙女这样夸赞,昌平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说什么找回场子,又听江瑟谷道:“那新姨娘的陪嫁是不是要提前备上?” 昌平侯再次觉得江瑟谷通透,“阿恣说得极是,自然是要提前备上的!” “祖父从来都是英明的,我们三房既然要包办祖父纳妾一事,那大姐姐那边,是不是就无须三房出面了?” 这话将昌平侯说得哑口无言! 总不能让三房处处吃亏! 可元娘那边,三房若是不出面,传到圣上耳中,让圣上怎么想! 但若是松口让三房紧着元娘的事,那他纳妾三房定是有了推脱的理由。 昌平侯一时觉得脑壳疼!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主意,“元娘是第一次出阁,你们三房不出面,落到旁人眼中,终究会让三房落下口舌,这对霖哥儿日后也有着影响! 你们三房先紧着元娘的事情,至于我纳妾的事情,我这也不是第一次纳妾,也就不大张旗鼓了,也不用你们三房操心了……” 江瑟谷刚要松一口气,便听昌平侯狮子大开口道:“老三媳妇,你意思意思将珍宝斋给萝娘当陪嫁就行了! 你若是信不过萝娘,将店契给我也行,反正都是一家人,只不过是换了个口袋装店契! 珍宝斋的事情,还是你说的算!毕竟,我和萝娘也不晓经商之道……” 江瑟谷险些被气吐血! 她知道祖父厚颜无耻,却不知其脸皮之厚,堪比城墙拐弯! 祖父也真是好意思,居然敢动珍宝斋的心思! 眼下他不但动了,还想将珍宝斋收入囊中,自此珍宝斋的东西任由他随时拿取,他还不用担忧铺子的进项! 提出这样的要求,祖父也不怕闪着舌头! 即便是江三奶奶这样软和的性子,听了也是动了怒。 “新姨娘入府,儿媳理应有所表示,父亲又主动开口要铺子,那儿媳也没有驳您面子的道理! 只是父亲,您要儿媳将珍宝斋送给新姨娘这事,恕儿媳不能答应!” “殷氏,你敢忤逆长辈!” “儿媳不敢!父亲要铺子,儿媳给,但珍宝斋不行!儿媳在西城垂柳巷有家喜糖铺子,正好父亲纳妾是喜事,赠喜糖铺子也算是喜上添喜了!” 江瑟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她前一世怎么没发现娘亲这般能揶揄人! 江三奶奶在西街确实有个喜糖铺子,只是生意不是很好,铺子的掌柜是个伶俐的,在他的观察下,西街的白事铺子少,所以在他提议下,喜糖铺子已经在处理存货,正为改成白事铺子而做准备。 昌平侯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也不知道江三奶奶名下的哪些铺子赚钱,哪些不赚钱,所以才张口要珍宝斋。 这珍宝斋可是个好铺子,里面全是稀世之宝,他随随便便拿几样,就能抵了赌债。 所以,他是寸步不让。 “什么喜糖铺子,老子不稀罕!老子就要珍宝斋,你若是不给……”昌平侯轻哼一声,“哼,你且看着你们三房自此可有太平日子过!” 这便是威胁了! 江三爷在一旁气得咬牙,索性将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 “既然如此,父亲将儿子逐出侯府!儿子带着殷氏并一双儿女另辟门第,自此同侯府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惊得厅中几人皆是心神皆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发乞丐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昌平侯。 “你个逆子方才说的什么混账话?!” 江三爷丝毫没有半点畏惧退缩,“回父亲的话,儿子说,若是父亲再执意逼迫殷氏,儿子就带着殷氏和一双儿女离开侯府!” “你!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三爷双膝跪到了地上,“儿子知晓,儿子不孝,可儿子绝不能看着父亲这般逼迫殷氏,叫旁人看了笑话! 儿子一直浑噩荒唐,早就不惧旁人说些什么。可若是圣上知道父亲惦记自己儿媳嫁妆之事,您觉得元娘可还能得到圣眷?而我们侯府上的人,日后圣上又可敢再重用?” 江瑟谷听到这,心里有些失望。 原来父亲只是借题发挥,并不是真的要带她们离开侯府! 也是! 前一世,父亲何曾因为她们同祖父红过脸,就更别提说要带她们另辟府邸过日子了! 想到这,江瑟谷有些哀怨地看着江三爷。 若是父亲当真这般硬气一回,该多好! 江三奶奶却是满心欢喜。 三爷没有骗她! 三爷是当真想要离开侯府,带着她和一双儿女出府单过他们的小日子。 虽然此时三爷将话圆了回来,可三爷既然有了此心,也将这话说了出来,那么这样的日子便不远了! 昌平侯却是像严寒腊月,被人淋了一桶冰水,那真是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 他狠狠地看着一反常态的三儿子,和一脸向往的三儿媳妇。 好啊! 原来老三家两口子早就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老三是他带大的,性子他自是知晓! 就老三那个泥巴性子,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老三媳妇伙同着六孙女撺掇着老三说出这样的话! 行啊,想要摆脱侯府,他倒想看看老三媳妇如愿的那一刻会不会后悔! 一直盯着昌平侯的江瑟谷,在发现他眼中的阴冷,一时间汗毛倒竖。 祖父想动娘亲! 她要想法子,定不能让祖父因为父亲的话,迁怒娘亲! 不就是一个铺子,比不得娘亲的性命重要! “祖父,您别信父亲气头上的话!我们离开侯府,又能去哪?再说,阿恣可舍不得祖父祖母! 不过,祖父,珍宝斋真的并非娘亲和孙女不舍得,实在是珍宝斋今日得罪了靖安王,我同娘亲今日出门,也是因为珍宝斋被靖安王领人给围了……” 这不是假话,所以江瑟谷不惧昌平侯去查。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得罪靖安王?” 他就是想拿些东西去抵债,可不想同靖安王结下什么仇恨! “还不是吴掌柜的卖赝品给靖安王,靖安王这才带着官府的人,上门讨要说法! 娘亲实在无法,又迫于靖安王的威势,只能将珍宝斋大半红利赠给了靖安王,借此以平息靖安王的怒火! 所以,现在这珍宝斋当家做主的是靖安王,您要是实在想要珍宝斋,就得同靖安王要!” 江瑟谷说了假话,可这些有关红利的事情,只要铺子里的小二和掌柜的不说,祖父绝对没这个本事查到。 昌平侯对江瑟谷的话半信半疑。 江瑟谷见了,又道:“祖父若是不信,大可唤珍宝斋的伙计前来问话!如果觉得珍宝斋的伙计不可信,明日也可问问珍宝斋左右铺子里的人!” 许久,昌平侯都没再说话。 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好不容易想了个点子,没想到一点好处都没讨到,叫他如何能轻易就此事揭过! 江瑟谷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娘亲,对她朝昌平侯挑了一下眉。 江三奶奶心领神会,上前柔声道:“父亲,儿媳除了愿意给新姨娘一家喜糖铺子,另外再拿一百两银子给父亲当贺礼,还望父亲消消气!” 才一百两银子! 打发乞丐呢! 昌平侯心里极为不满,可却也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否则,只怕连一百两银子也没了! “真是气煞我也!本是一桩喜事,非被你们一个两个挑起了怒火!今日,我是看在元娘即将进宫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 若是日后,老三再说这等忤逆之言,届时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将你们一家逐出侯府!” 江三爷忍下心里的冲动,作揖道:“儿子不敢!” “行了,你们都滚,少在这碍我的眼!” “是!儿子(儿媳、孙女)这边退下!” 出了尚善斋,进了二门,江三爷一直紧攥的手,才微微松开。 “阿恣,你先回自己的院子!” 娘亲这是有话要同父亲单独说了。 江瑟谷朝两人行了礼,便领着巧莲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江三奶奶才握住江三爷的手,一脸担忧道:“三爷方才太莽撞了!” “阿婵,这个家我是……” 江三奶奶拿着帕子的手,覆在了江三爷的嘴上,“三爷的心思我明白,可这事我们之前也说过要徐徐图之。若是惊动了……” 江三奶奶没有再顺着说下去,而是改口道:“阿恣,到底还年幼,她又是在老夫人宠溺下长大的,我真怕万一是我们错了,阿恣会不原谅我们!” 江三爷知道江三奶奶的担忧,轻叹一口气,“我也是听到父亲要纳芍药的女儿为妾,一时冲动了!走,此事我们回院子从长计议!” 这厢夫妻俩人并排牵手回了揽月院,那厢尚善斋的事情就传到了昭泰院。 周妈妈挥退了前来禀告的婆子。 待婆子走后,她才询问江老夫人“老夫人,三爷只怕是当真动了要离府的心思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老夫人不徐不疾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气定神闲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父子之间拌个嘴,儿子闹着要离家,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可万一三爷当真要走……”周妈妈微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三爷到底是您唯一的儿子,而霖哥儿也是您唯一的孙子,阿恣又是您最宠爱的孙女,若是她们都走了,您岂不孤单!” 江老夫人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左右在寿辰之前,老三走不了,至于之后,就得看侯爷怎么做了!” “你是说侯爷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姐姐也有担忧的人? 周妈妈看着江老夫人噤了声。 江老夫人放下佛珠,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听闻顾副指挥使离京了!” 周妈妈脸上露出难得的喜色。 江老夫人见了,声音淡然道:“很久不见你这样七情浮于面上了。” 周妈妈立马敛了笑容,“老夫人,贺家小郎老奴找到了,眼下是不是要……” 她的眼中冒出一抹狠戾的光束。 “倒也不必要了那孩子的命!到底是给了元娘活下去希望的人,若是他遭遇不测,想来元娘也不想苟活于世了!咱们侯府好不容易有个被圣上瞧中的,眼下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那依老夫人的意思是?” “这得看侯爷怎么处理了!” 周妈妈心领神会,又担忧道:“侯爷为赌债的事情已经不顾脸面了,若是侯爷知道了贺家小郎出现在了京中,侯爷会不会以此要挟大房?” 江老夫人轻笑,“要挟大房什么?大房如今什么光景,又有什么值得侯爷要挟的!” “老奴是怕赌坊的人逼得急了,侯爷会不择手段。” “那你小看他了,像元娘进宫这样的大事,他不会也不敢节外生枝!” “那方才……” “他那是拿准了老三不会反抗,才会出此下策。如今知道了老三不是个好拿捏的,以后就不敢轻易动三房的心思了!” 周妈妈有心想问,以侯爷的脾性,此事当真就这样了了吗? 在她还没问出口的时候,江老夫人悠悠道:“且看着,日后我们侯府定会热闹不断!” 江老夫人看着窗外挂在树梢的月亮,悲从心来。 当年,他便是这样一个月色的夜晚离的京。 离京前,他对她说此番归来便会娶她…… 谁曾想这一别,竟是诀别…… 江老夫人氤氲满布的眼中,在层层水光之下,闪着渗人的寒意…… 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江瑟谷又要去香穗堂跟着学规矩了。 只是这一日,江止蕙没来。 江瑟谷不免因着担忧她,时常走神,因此也频频引来齐嬷嬷手上的戒尺伺候。 好容易熬到午膳过后,各院的婢子都前来伺候自家姑娘午歇。 江瑟谷一见着巧荷便让她去打听江止蕙今日为何没来香穗堂。 巧荷刚走,江瑟谷便见慕英正一脸焦急地同江初蕙在说什么,江初蕙的脸上紧跟着也起了担忧之色。 大姐姐也有担忧的人? 是谁呢? 正奇怪着,江初蕙领着慕英脚步匆匆地走出香穗堂正厅。脚下的步子错乱无章,头上的步摇也因着主人的慌乱而摇曳动荡。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大姐姐吗? 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江瑟谷好奇地紧跟着追了出去。 江宥蕙看着前后脚出去的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厅中一时,便只剩大房的江少蕙和江幼蕙。 “二姐姐,我们要跟上去吗?” 江少蕙想了想,才道:“我们老实待在这,万一齐嬷嬷临时过来,我们也好给大姐姐她们打掩护!” 这厢江瑟谷跟着江初蕙走出香穗堂,原以为她会去往霁月院,却发现江初蕙主仆两人一路来到了昭泰院。 江瑟谷有心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奈何周妈妈在门口拦住了她。 “六姑娘,大姑娘同老夫人有话要说,您且在外面稍等片刻,想来大姑娘很快就会出来了!” 虽然知道在周妈妈这里定是打探不出什么,但江瑟谷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开口道:“周妈妈可知大姐姐前来找祖母是为何?” “如六姑娘所见,大姑娘一来,老奴就出来了,如何能知晓大姑娘为何所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江瑟谷没有多大失望,继续追问道:“今日侯府可曾发生了什么事?” “不曾,六姑娘为何这样问?” 江瑟谷刚要说什么,就见江初蕙双目赤红,浑身一副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 “大姐姐……” 江瑟谷喃喃喊道,担心江初蕙会出事,也不进屋去问江老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急步再次跟了上去。 奈何江初蕙走得太快太急,两个拐外,江瑟谷就看不见江初蕙了。 大姐姐究竟是怎么了!她那般怒气冲冲又是去寻谁了? 正当江瑟谷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宥蕙走了出来。 “六姐姐,我知道大姐姐去哪了,你跟我来!” 面对江宥蕙,江瑟谷心里总是有层防备。她敛了面上焦急的神色,对江宥蕙说道:“大姐姐一向稳重,想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无须我担忧。你我还是速速回香穗堂,免得齐嬷嬷突然查袭。” “大姐姐去了前院,像是去找祖父去了!” 转了一半身子的江瑟谷,顿住了脚步,“大姐姐找祖父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跟着你们跑出来,只是我人小腿短跑得慢,等我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姐姐朝前院跑去。 我紧跟上去,在二门处遇到了祖父院里的婆子。那婆子神色慌张,我截了婆子问话,那婆子说大姐姐同祖父吵起来了,婆子是来请大伯母去劝大姐姐的!” 江瑟谷一听,心中着急,脚下便朝着前院走去。 但是走到二门口的时候,她顿住了脚。 江宥蕙催促道:“六姐姐,你怎么停住了!大姐姐忤逆祖父,只怕是要被罚的啊!我们得赶紧过去,替大姐姐求情!” 江瑟谷看着一脸担忧的江宥蕙,慢条斯理道:“七妹妹什么时候这样关心大姐姐了?” “我们是一府的姐妹,自然是要互帮互助啊!前几日,六姐姐不是还因为五姐姐顶撞了齐嬷嬷吗?” “那日怎么不见七妹妹如此热心肠呢?” 江宥蕙面色一僵,但很快她便解释道:“那日事出突然,我被吓着了,所以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原来如此!那今日这事就不事出突然了?” “我也是迫于齐嬷嬷的威严,所以不敢出头!” “齐嬷嬷虽是严厉了些,但等大姐姐入宫后,齐嬷嬷也会跟着离开侯府!但祖父却是不同!今日若你为了大姐姐忤逆的祖父,难道你就不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同贺公子是旧相识 “自是怕的!只是我想到六姐姐向来聪慧,想来我们定会有惊无险!” 看着江宥蕙脸上的崇敬之色,江瑟谷轻笑一声,方道:“那七妹妹可就看错我了!我昨日才被祖父训斥,今日可不想过去触霉头!既然七妹妹欲同大姐姐姐妹情深,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宥蕙没想到江瑟谷临到门口却退缩了,急忙阻拦道:“六姐姐当真如此无情?若是大姐姐被祖父责罚,你于心何安?” “七妹妹多虑了!就算大姐姐现在指着祖父的鼻子骂,想来祖父也会看在圣上的面子上不与大姐姐计较的!” 说着,慢悠悠地原路返还。 江宥蕙看了一眼二门,就差一点点便成了。 而后不甘地跟上江瑟谷。 “六姐姐果然聪慧,不像我一听到大姐姐同祖父吵起来就乱了手脚,都没想到大姐姐如今的身份不同了!” “七妹妹今日这般,可不像你的做派!我也很是好奇,七妹妹这般想带我去前院,究竟是为何?” 江宥蕙捏着帕子的手猛然握紧,嘴角的笑僵住,“我不知六姐姐为何会这样说?” “哦,不知道啊!那行,我也不逼你,只是回去后,你得从我的院子里搬出去!毕竟,将一条毒蛇一般的人养在院子里,我这心里忐忑的很!” “六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今日这般,确实有私心。我想着大姐姐日后入了宫,我若是有所求,大姐姐念在今日我为她求情,想来是不会拒绝我!” 江瑟谷站住了脚,“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想求大姐姐带你入宫!” 江宥蕙摆手否认,“我自认为不比大姐姐容貌清俊,也没有二姐姐她们才艺艳艳,怎会有那等子不该有的肖想!” “那你是……” “我是想让大姐姐在出府的时候,将我也带出侯府,仅此而已!” 江瑟谷定定看着江宥蕙,像是要看穿她一般。 迎着江瑟谷锐利迫人的目光,江宥蕙心里忐忑,面上故作镇定,任其打量。 许久,江瑟谷才道:“既然七妹妹已然有了想法,那还不去前院!” “我、我不敢一个人去!” 江瑟谷讥笑一声,“七妹妹,你还是莫要同我唱戏,你知道的,我不爱看戏!” 说完,再不愿同江宥蕙再多说什么! 她已经肯定江宥蕙想对她不利,这样的人既然不肯坦白,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两人前后脚回到香穗堂的时候,巧荷也正好回来了。 她附在江瑟谷耳边轻声道:“初雪说,因为五姑娘不愿去花园画画像,芍药大夫人又动怒打了五姑娘。” “五姐姐伤得很重?” “倒也不怎么严重,只是大夫人摔茶盏的时候,碎瓷划破了五姑娘的脸,所以五姑娘今日才没来!” 江瑟谷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又让巧荷去前院打听江初蕙同昌平侯究竟吵什么…… 巧荷确实是个打听消息的小机灵,在江瑟谷她们午憩结束之前,便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姑娘,这事还牵扯了贺公子呢!” 贺公子? “你别卖关子,趁齐嬷嬷没来,赶紧同我说说!” “大姑娘似乎同贺公子是旧相识,今日早晨侯爷出门的时候,不巧撞上了贺公子在我们府前探头探脑,就命人将人给抓了起来审问。 这事,叫慕英看见了,慕英就告诉了大姑娘,而后大姑娘去了老夫人院里求情。老夫人没应,大姑娘才去找侯爷理论了。” 旧相识? 什么样的相识? 江瑟谷有心想问,齐嬷嬷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大夫人院子里的人前来说大姑娘突然身子不适,下午便不学规矩了!” 如此,江瑟谷她们自然也不用学规矩了。 走出香穗堂,江瑟谷心里很是担忧。 大姐姐连规矩都不来学了,可见事情复杂的程度。 巧荷想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江瑟谷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宥蕙,用眼神阻止了。 “你可知大姐姐如今在哪?” “婢子回来之前,还在前院。姑娘,我们可是要去前院?” 大姐姐还没回后院,难不成是被祖父责罚了!? 若真是这般,她去只怕也没什么用,不如先弄清状况。 “不,我们回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江瑟谷让青影守着门后,又让青虹去了后窗的树上,才问巧荷“你说大姐姐同贺公子是旧相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去庄子上养病的期间,就是贺公子的母亲和奶奶照顾的,贺家的人都十分纯善,没有对大姑娘起轻视之心,对其很是悉心照顾。 前不久贺公子奶奶和母亲遭遇不测,贺公子这才入京前来想要见大姑娘,只是一直没能如愿。 侯爷听了贺公子的说辞,以为贺公子挟恩以报,想要以大姑娘在庄子上的事情要挟侯府,所以不肯放了贺公子,还要杀人封口,大姑娘这才同侯爷起了争执,也惊动了大夫人。 眼下,大姑娘以死相逼,要侯爷放了贺公子,两厢僵直不下,大夫人没法子才让人慌称大姑娘病了!” “贺公子如今如何?” “听我哥哥说,身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伤,眼下因着大姑娘以死相逼,侯爷才让人住了手。” 江瑟谷听了,手不断地扣着桌面。 大姐姐现在能以死相逼,但一旦大姐姐入宫,贺公子还是有性命之忧,得想法子先将贺公子救出来再说。 “巧荷,你去隔壁,将关押贺公子的地方告诉问冬,请问冬将贺公子救出来!” “是!” 江瑟谷不是没想过青影青虹,但她们终究不必问冬,自来侯府从不自称婢子,也从未真心将自己当做主子。 很快,巧荷便眉头紧蹙的回来了。 “姑娘,问冬不在隔壁!” “去哪了?” “门房的人说,问冬一早就同荣老伯一家出城去了!” “怎么好好出城了?算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青影……” 青影听着唤声,走了进来。 “麻烦你跑一趟,将贺公子救出来。” “是!” 声音冷硬干脆,一如她的人一般。 “巧莲,你去雇辆马车守在后门,等青影救了贺公子,便将人送去永祥东巷!”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但愿祖母也不要再失言 侯府的护院都只是会一点三脚猫的拳脚,所以青影救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这厢贺公子被救,那厢侯爷得到消息直接跳了起来,本是要大骂前来报信的护院,但又想到还跪在正厅的江初蕙,只能忍住怒气,咬咬切齿道:“你们都是什么废物,六个人竟看不住一个受伤的人,老子养你们何用!” “侯爷赎罪,并非小的们无用,实在是前来搭救之人武艺高超!” “人没看住,还敢狡辩!老子看你们是在侯府的日子太好过了,四肢都歇退化了!” 来人还想说什么,昌平侯一个眼刀甩过去,“人没了还不去给老子找,杵在这跟老子犟嘴,是想让老子削了你吗?!老子告诉你,人要是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来人这才连滚带爬地走了。 昌平侯一肚子的火,连带着昨日的憋屈,本以为今日有个可以发泄的地,谁知道这些个蠢货,这般无用! 昌平侯哀呼:为什么事情都没能按照他预设的发展! 稳定了心绪后,昌平侯想着该怎么在江初蕙那里找个台阶下。毕竟那些废物没看住人的消息,定是藏不住太久。 他本也没想用姓贺的拿捏住元娘,只是恼元娘前来质问他的行径!气怒之下,才同元娘说了要杀了姓贺的,没想到元娘居然以死要挟他! 是他现在没了威望了,还是府里的这些儿孙们越来越无法无天,竟将他这个一家之主不放在眼里了! 所以,他才想着趁机树立一下自己这个家主的威严,势要元娘向他认错,并罚元娘跪上半日,以此叫府中上下的人都看看。 连马上要成为皇妃的孙女他都敢罚,日后谁若是再来他面前放肆,这就是例子! 然而,那些个没用的蠢货,他才树立威信多久,就让姓贺的跑了,元娘那边他该怎么说呢? 正想着,外面有了动静。 一直盯着贺泉那边的慕英,得知贺泉被救走后,就前来通知了还跪在尚善斋正厅的江初蕙。 江初蕙笔直的身子,顿时软和下来,但很快她又挺直了身子,问“是谁带走了贺大哥?” 慕英咬唇摇头,“婢子不知。” 江初蕙挣扎起身冲出了正厅。 昌平侯在西间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只看到她奔出正厅的身影,一时又怒气上头! 孽障啊孽障! 竟如此这般毫无礼数,都不知道要和他这个祖父打了招呼之后再走,真是白跟嬷嬷们学了这样久的规矩! 昌平侯虽恼,却也不敢追上去呵斥未来的皇妃。 江初蕙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昭泰院,本是想见江老夫人,却在院门口的时候,被周妈妈拦住了。 “大姑娘,老夫人身子不适,这会子已经歇下。歇之前曾让老奴在这等大姑娘……” “贺大哥他……” 江初蕙只说了个开口,周妈妈就接话道:“大姑娘少安毋躁,贺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老夫人说了,大姑娘安安心心地等着入宫的日子,以后好好伺候圣上,贺公子这边老奴会帮你照看好的!” 听了这话,江初蕙还想再说什么,周妈妈又道:“大姑娘,您是知道的,老夫人一向不愿多管闲事,更不愿与侯爷过多牵扯。可这次,为了大姑娘这般铤而走险,敢问大姑娘还有什么不信老夫人的?” 江初蕙一向沉静的眸子中,闪过疑虑、担忧、愤怒等情绪后,最终回归平静。 “我答应祖母的事情,定会做到!但愿祖母也不要再失言,若是贺大哥再有半丝闪失,祖母也别想再如愿!” “大姑娘放心,贺公子眼下已经有大夫为其治疗,想来很快就会无恙!” “我要见贺大哥一面!” “老夫人说在大姑娘入宫前,定会安排此事,大姑娘请回!” “那我要知道贺大哥如今在哪?” 周妈妈凝视着江初蕙,许久没出声。 江初蕙退了一步,“我可以不见,但总得让我的人前去看望一番!” “大姑娘,此时不见于你于贺公子都是好事!老夫人知道大姑娘的性子,交代了老奴,若是您执意要知道贺公子在哪,让老奴可以说,但请您仔细想想,见了又能如何?贺公子被送去永祥东巷北面的第三户人家里,大姑娘好生斟酌!” 江初蕙知道了贺泉的去处,才回了蕙兰院……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瑟谷去了一趟永祥东巷。 李常山已经替贺泉处理好了伤口,岚姑姑也正在看着炉子上的药,两人坐在药炉子后面的椅子上,聊起了天。 “头一个还没养好,现下又过来一个,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这都要成小医馆了!本来看着挺空旷的小院子,一下子就满满当当了!” 岚姑姑一边喝着茶,一边抱怨道。 “才两个而已,你是没见过军中大营的医帐,那才叫人满为患!”李常山笑呵呵地看着岚姑姑道:“你鲜少有抱怨之事,今日这般心浮气躁,可是因为顾副指挥使离京的事情。” “他离京与我何干!我只是喜欢清净而已!” 李常山没有拆穿岚姑姑,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手上的蒲扇。 见他不搭腔,岚姑姑心里一阵阴火,“天天在院子里生火熬药,不热死人,也让着药味熏死了!明日不准再在院子里熬药了,若再叫我瞧见,非将你这破药罐给摔了!” 李常山听了不恼反笑。 “你笑什么!” “岚姑,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在闵贵妃身边待过的人,也不像是在宫中磨砺数十年的人!” 岚姑姑神色一怔,顿时收敛了面上的急躁,朝李常山道:“方才是我一时失了分寸唐突了李大夫,还望李大夫莫要放在心上!” “岚姑也莫要焦躁,顾副指挥使此行说不定与你有益!” “此话怎说?” “若是顾副指挥使此次出京能顺利成事,日后在圣上面前就又不一样了,如此,岚姑的仇,也可得报了!” 岚姑姑面上浮现了一丝恨意,但很快就消散。 “顾副指挥使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李常山正想说话,江瑟谷便来了。 “李大夫,贺公子的伤没事!” 李常山站起身,“江六姑娘勿忧,都是些皮外之伤而已,不碍事的!” 江瑟谷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坐在那里的岚姑姑行了一礼。 岚姑姑瞧着她的动作,面带狐疑,“几日不见,江六姑娘的礼节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姑姑谬赞了,都是沾了大姐姐的光,才得以受了齐嬷嬷教导!” 竟是齐欢! 岚姑姑顿时红了眼…… 第一百八十章 孙女帮你找到周元了 江瑟谷看出岚姑姑的异常,问道:“姑姑可是认识齐嬷嬷?” 岚姑姑敛了思绪,回道:“齐嬷嬷是宫里的教导嬷嬷,自然是认识的!” 看岚姑姑方才的样子,她和齐嬷嬷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但见齐嬷嬷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江瑟谷便没有再问下去。 “李大夫,前几日顾副指挥使送来的伤者,如今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周元!他身上的伤虽说还没好利落,可按照常情来说,他早该醒了。许是心病所扰,至今未能醒来!” 这意思便是在说,周元自己不愿醒来。 周元是因为大姐姐入宫的事情,受了打击才不愿醒来了吗? 但顾松寒不是说周元被放了之后,看样子是要去找他幕后的人吗?怎么会突然不愿醒来了呢? 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夫,周元被送来之后,可曾有外人来过?” 李常山摇头说没有。 “那您和姑姑可有同时出去过?” 李常山听了,顿时暗道不好。 “我们确实在周元被送来的第二日出去过一次,江六姑娘可是怀疑有人趁着我们出去的时候,前来同周元交涉过?” 江瑟谷点头。 “可我们这里鲜少有人来,顾副指挥使做事一向缜密,断然不会让旁人知晓周元被送我们这里了……” “是我的问题!” 是她大意了! 自己这样一趟又一趟的出门,从来没想着避讳什么,可不就让有心人趁虚而入了! 李常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下意识道:“那我们可要换地方?” 这时岚姑姑出声了。 “现在换只怕也晚了!” 是啊! 周元眼下这样,即便是换了地方也没用了! 江瑟谷恨恨地扯着帕子,一时当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李常山轻咳一声,引得江瑟谷向他看去之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江瑟谷会意,立马乖巧地蹲在岚姑姑身前,“姑姑,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岚姑姑瞪了一眼李常山,嘴上不饶人道:“李老头,你这样对江六姑娘眉来眼去,就不怕顾副指挥使知晓了,回来挖了你的眼!” 李常山捻着胡须呵呵道:“方才就是有虫子进眼了而已。” 岚姑姑轻哼不再看他。 “好姑姑,我现在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您就帮帮我!好姑姑……俏姑姑……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姑,您帮帮阿恣!” 江瑟谷将平日里在江老夫人面前的那套搬了出来,岚姑姑何曾被人这样娇缠,一边拍掉江瑟谷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一边嫌恶道:“你给我松开!大热天的,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 “好姑姑,您帮帮阿恣,阿恣就松开手,不然阿恣今日定要缠着您不放的!” 江瑟谷索性将岚姑姑的手臂抱紧,又将小脑袋放在了岚姑姑的肩膀上,抬着眼,一脸的耍娇弄痴。 岚姑姑无情地用手戳开江瑟谷的脑袋,很是厌恶地甩开手。 江瑟谷被甩得一趔趄,岚姑姑下意识又在她险些跌坐在地的时候拉住她。 故意不设防的江瑟谷见了,知道有下文,便再次缠上岚姑姑,“好姑姑,阿恣知道您心善,您发发慈悲帮阿恣想想法子!嗯?好不好嘛?” 边说边摇着岚姑姑。 李常山抖了抖身上冒出来的小疙瘩,拿着蒲扇,端着药罐去了一边。 岚姑姑被摇得头脑发昏,败下阵来,“你快松开我,我头都晕了,怎么给你想法子!” 江瑟谷立马从善如流地松了手,嘴上仍甜甜地对岚姑姑说着拍马溜须的话。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今日回去之后,将周元的消息传给你祖父……” “啊?”江瑟谷以为自己听错了,“传给祖父做什么?姑姑以为这幕后之人是我祖父?” “自然不是!” “那为何?” “我是让你借着叫消息传给你祖父的同时,在昌平侯府扩散周元已醒,醒来之后脾气狂躁,嚷嚷着说话不算数的事情,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你大姐姐搬出来。” 江瑟谷起初不懂,但须臾她便明白了岚姑姑的意图。 “您这是想请君入瓮?” 岚姑姑点头。 “那人若是知晓这事,即便是知道这有可能是个陷阱,但也会冒险遣人前来看看!” “如此,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罪魁祸首了?” 江瑟谷的眼睛发亮,似是已经看到幕后之人站在她面前一般! “别在这傻站着了!赶紧回府去!” “嗯!” 前来时满脸愁云的江瑟谷,回去的时候容光焕发。 一踏进侯府,她便喊道:“祖父,祖父,孙女帮你找到周元了!祖父……” 当昌平侯看到江瑟谷喜气洋洋地站在自己面前邀功,心里恨不得立马将人给赶走,但一想到周元,他耐下性子问:“阿恣说找到周元了,眼下周元人在哪呢?” “祖父,孙女可是好不容易为祖父寻到了人,祖父难道没什么表示?” 昌平侯嘴角的胡须抽了抽。 这坑人坑到老子头上来了,真是目无尊长,越来越无礼放肆了! 但想到贴心得用的周元,昌平侯忍下了心里怒气,笑得一脸亲和,“只要周元回来,祖父自是少不得要奖赏你!只是,眼下祖父也没见到人,你让祖父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周元在永祥东巷北面第三户人家,祖父派人去看,自然便知晓阿恣说的对不对了!” 昌平侯立马唤人进来,让人去一趟永祥东巷,将周元接回来。 江瑟谷等人进来了,才悠悠道:“只是祖父,阿恣得提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周元他像是疯了!” “什么?你说清楚!” “周元不知为何浑身是伤,阿恣遇到后,自然没有不救的道理,便将人送去了李大夫家里。 李大夫将其治疗后,周元便醒了,可醒来之后,满嘴都是什么‘说话不算数’、还扯到了大姐姐的身上,我见他有些癫狂,就将人绑在了床上。 祖父,依阿恣看,您还是别急着让人将接回来了,不如暂且让周元在李大夫家养伤,等伤养好了,您再使人去接就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不怕你哥哥被人算计? 昌平侯狐疑地盯着江瑟谷,在心里分辨着江瑟谷话里的真假。 江瑟谷见了,提议道:“祖父若是不信阿恣说得话,大可先让人去一探究竟。” 看自然是要看的,只是当着自家孙女的面,却不能说这样的话。 “阿恣说的,祖父自然是信的。你帮祖父找到了周元,祖父该奖励些东西的,只是祖父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如你去你祖母那里要!” 江瑟谷是知道昌平侯铁公鸡的性子,也知道在昌平侯这里根本要不到东西,但还是撇嘴道:“祖父说话不算数,早知道就不救周元了!您不奖励东西给阿恣,但也总得将周元的医药费给支付了!” “周元又不是我儿子!你找周妈妈去要!” “可周元是祖父身边的人,如今受伤了,祖父连医药费都愿意拿,您这般行事,叫府里的下人知道了,日后还怎么替祖父办事!” 昌平侯气得胸口疼,须臾才道:“你去找你大伯母要钱,府里都是她在管事!” 江瑟谷达到目的,乐呵呵地走了。 一出院子,她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巧莲,你去大夫人那边要钱,知道该怎么说吗?” “婢子知道!” “要了钱,之后要不动声色将找到周元的事情传到二奶奶那边!另外,让青影去永祥东巷守着。” “是!” “去!” 主仆两人分头行动。 巧莲去了霁月院,而江瑟谷则是去了昭泰院。 “祖母,您瞧瞧祖父他,说话一点都不算数!” 江瑟谷一见江老夫人,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方才尚善斋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您说,我出手救下周元,出人又出钱的,祖父不愿意奖赏我便罢了,竟然连医药费都不想拿!您说说,这叫什么事! 若不是看在周妈妈的份上,我这就让李大夫将周元给扔出去,管他死活呢!” 江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嗔怪着江瑟谷,“你啊,明知道你祖父什么样的人,还想着占他的便宜,不是给自己找气受是什么?” “祖母,您这是偏帮祖父!” “好了,好了,别撅着嘴了,都能挂个果篮了!你祖父小气,祖母大方一些总行了!说罢,想要什么,祖母给你!” 江瑟谷这才转怒为笑,抱着江老夫人摇晃起来,“还是祖母对阿恣最好了!” “行了行了,别晃了,你祖母一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这般摇晃!” 江瑟谷这才坐直了身子。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妈妈,跪在了江瑟谷的跟前,一张老脸布满了泪痕。 “多谢六姑娘的大恩大德!” “周妈妈,你快些起来,你这一跪我可受不得!” 江瑟谷亲自将周妈妈扶起,面带歉疚道:“本来我是想带周元回府,让你们母子团聚的,只是周元醒来跟发了疯一般……” “六姑娘,您别吓老奴,我儿他怎么了?” “就是醒来之后总说胡话,什么‘说话不算数’,还嚷嚷着大姐姐的名字……” 江瑟谷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是在对周妈妈说,余光却一直盯着一旁的秋霞。 周妈妈心里猛地一坠,好一会才担忧道:“我儿可是伤到了头?” “李大夫检查之后说未曾伤到头。” 江老夫人适时出声宽慰周妈妈,“你也别过于担心了,李大夫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元定能康健回来的!” “祖母说的是,只是阿恣有些不明白,周元是祖父的随从,怎的会念叨大姐姐呢?” “你大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儿,连阅女无数的圣上见了都心动,更何况是周元那样的愣头青! 你若是细究啊,这府里半数小厮见了你大姐姐,都是要念念不忘的!” 江瑟谷一副明白了的模样,没有再将这事说下去,陪着江老夫人又说了几句凑趣的话便走了。 她刚一出昭泰院,躲在门口的万天赐就猛地跳出来,吓得正在想事的江瑟谷惊呼出声。 “你干什么!是不是皮痒痒了,要针灸松松皮了!” 万天赐哼哼道:“就知道拿针灸吓唬我!我可是有正事要告诉你,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可走了!” 说着,假意转身抬脚。 可那只抬起的脚,迟迟没能落下。 江瑟谷见了却是转身朝西边的路上走去。 “哎,江瑟谷,你要是不听,真的会后悔的!”万天赐抬脚追了上去,“我可告诉你,这是可是关于你哥哥的!” 江瑟谷眼神微闪,却仍是没住脚,甚至没搭理他。 “江瑟谷!你真的不怕你哥哥被人算计?哎,江瑟谷!你当真这样无情无义,知道你哥哥要被算计了,也不愿前去搭救?” “这里可是侯府,谁能算计到我哥哥!再说,眼下是云夫子的教学时辰,谁敢上前打扰!万天赐我告诉你,耍人也得有个度!你想借我哥哥的名义,让我跟你一起瞎闹,可千万歇了这个心思!” “我没闹!”万天赐一脸正色,“我是喜欢戏耍别人,可你想想我可曾戏耍过你,又可曾用三舅舅、三舅母、江文霖的名义来招惹你!” 江瑟谷这才止住了脚步,“那你倒是说说,谁要算计我哥哥?” “自然是大姨母。” 大姑母? 这就叫江瑟谷想不通了,大姑母没事算计哥哥做什么? 万天赐趁着江瑟谷发愣的空,抬手捏上了江瑟谷的包子脸。 触手的嫩滑,像是刚出锅的豆花,烫得万天赐心间都颤了颤! 但下一刻,他的手背上就被江瑟谷狠狠打了一下。 “万天赐,你干什么!” “我、我、我就是看你发半天呆,想着扯醒你!” 江瑟谷狠狠搓了一下脸,本想气呼呼走人,但想到万天赐肯定知道内情,遂恨恨道:“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不然,哼!” “我自然说的都是真的!大姨母想让英表姐嫁给你哥哥,所以让英表姐这几日天天都去你哥哥面前献殷勤……” “只是献殷勤?” “嗯!但今日的殷勤,我怕你哥哥无福消受!” “什么意思?” “大姨母见你哥哥对英表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在大舅母的劝说下动了歪心思……” 大伯母怎么会劝说大姑母对哥哥下手? 大伯母不一直都想安排自己的丫鬟成为哥哥的人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舍命陪君子 江瑟谷也顾不得多想江大夫人的用意,只抓着万天赐问:“你还知道些什么?大姑母想要英表姐对我哥哥做什么?” 瞧着江瑟谷细白柔弱的手,正主动抓着自己的袖口,万天赐心神动荡的同时,不忘回江瑟谷的话。 “还能怎么做,自然是色诱了!大姨母让英表姐去见你哥哥时,假装被弄湿衣衫。你也知道,这样的天气,女子的衣衫若是湿了,自是若隐若现,叫人心动!” “我哥哥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英表姐也不是那种愿意使用低贱手段的人,大姑母肯定隐瞒了什么,或者她提前动了手脚,对不对?” 万天赐不想打击江瑟谷,便扬着笑,“真不愧是你,江瑟谷,你怎么知道大姨母在你哥哥的午膳中动了手脚?” 午膳! 糟了! 现在都是申时了,午膳动了手脚,那眼下岂不是…… 江瑟谷正焦急难耐,但见万天赐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的担心微微褪去一些。 “你是不是对英表姐做了什么?” “我对她能做什么!” “那就是你将午膳掉了包?” 万天赐一脸眉飞色舞的,“江瑟谷,你可真聪明,不亏是我看中的人!” 江瑟谷白了他一眼,本是想直接转身走人,但想着这人到底让哥哥免于大姑母和大伯母的设计,到底还是站在了原地,给万天赐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万天赐被她吓得连退了两步,一脸诧异道:“江瑟谷,你要干什么!” 江瑟谷见他似见了鬼的神情,皱着眉道:“我在谢你的出手相救……” “谢我?这是在谢我?我看你这是想折我的寿差不多!你若是当真想谢我,不如请我出去耍一趟!” “现在都申时了,还出什么门?” “嘁!下次我若是再遇到今日的事情,你看我还会不会出手相助!” “别呀!我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为了哥哥的人身安全,江瑟谷决定豁出去,舍命陪君子了! 万天赐昂着头,抿着嘴笑,但面上还带着股子傲娇的意味,“我又不经常来京中,自然是你觉得哪里好玩就带我去哪!” “好玩的地方都在城外,眼下又已经是申时了,肯定不能去城外了!要不然我带你去四海轩听戏!” “戏有什么好听的,咿咿呀呀的,我不爱听,你也不爱听,我们俩去干嘛?给人送钱去?你要是当真这般有钱,不如把钱扔给我,你还能听到哗啦啦的响!” “那要不然去逍遥堂看斗蛐蛐?” “江瑟谷!你可还记得你是大家闺秀,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想去逍遥堂看斗蛐蛐!” 江瑟谷有些委屈,她还不是想笼络好万天赐,好叫他在前院护好哥哥! “我就是想着逍遥堂是京中男子都向往的地方,所以才提议带你去看看!我自然是不进去的,我送你过去,等你在里面玩尽兴了,再去接你!” 万天赐算是明白了江瑟谷的意思,“你这是想将我撂下,然后独自逍遥去,是不是?” “天地良心,要不是带你出去,就现在这个时辰,我肯定哪都不会去的!” 瞧着江瑟谷面上的真诚,万天赐暂且相信她的话。 “看两个蛐蛐打架,还要听一帮子男子在那又喊又叫,我可没这种特殊癖好。” “可逍遥堂不只是有斗蛐蛐的,还有博石、竞卖等等好玩的,你确定不去看看!你平时不是喜欢玉石吗?我可是听说了,逍遥堂有不少未开的好原石,你确定不去碰碰运气!” “江瑟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绝对是不安好心!” “我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劝我去逍遥堂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就是不安好心!如今还劝我去博石,你不是不知道我万家的规矩,但凡万家子孙敢沾染赌,无论是谁,一律逐出家门!你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江瑟谷哪里知道万家的规矩,再说,她也是在外的时候曾听过一耳逍遥堂的事,如今想着讨好万天赐才说的。 “都是我思虑不周,万少爷莫要生气,要不还是你说,你指哪就去哪,行不行?” “平日里看你是个贪玩的,没想到对于京中好玩的地方,竟还没我知道的多!” “是是是,万少爷消息灵通,岂是我等凡人能比的!那万少爷可想好要去哪了?” 万天赐端着少爷的架子,“你问这么多干嘛,且跟着我,伺候好我便是!” 看着他当真拿自己当婢子,江瑟谷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扯出笑容道:“一切听万少爷的!” “走着!” 本以为万天赐要借此机会狠狠磋磨自己,但却没想到万天赐先是带她去了天香居吃了饭,后又去了八里香买了糕点,最后还去了京中最好的首饰铺子琅翠阁买首饰。 “你个男子来这做什么?” “谁说男子就不能逛首饰铺子了,你瞧瞧那些刚从铺子里走出来的男子,他们都能逛,我为什么不能?” 江瑟谷总觉得进去了没好事,拉住了万天赐,“那你自己进去,这里离我的青丝坊不远,我去那里等着你!” “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再说,你就不想看看人家琅翠阁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兴盛?你进去看看人家的首饰,回头你们青丝坊能制些卖……” “万天赐,你不懂就少瞎说!这种拾人牙慧的事情,我们青丝坊不愿也不屑做!” 见江瑟谷面上有些怒意,万天赐眼睛微转,装出一副纯善的模样。 “江瑟谷,实话同你说,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掌掌要出阁了,我作为弟弟的,总得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一个男儿哪里会挑这些,想着你平日里喜欢研究这些,这才拉着你过来帮我挑选。只要你帮了我这回,你哥哥那边,就交给我了!” 不得不说,万天赐真真是会拿捏人。 即便是江瑟谷知道万天赐的话是骗她入琅翠阁的说辞,却还是应了下来。 “说好了,是给琳表姐挑首饰,若是你做那些无用之功,我立马就走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什么时候喜欢的铃兰花 万天赐用手戳了戳江瑟谷的额角,不等江瑟谷发火,他就笑着道:“你的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来这是给你买东西来了?可别做这样的春秋大梦,容易得疯病!” 说着,便摇头晃脑地踏进了琅翠阁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招呼江瑟谷,“还傻愣在那做什么,赶紧跟进来!” 江瑟谷气闷之余,还要不断自我开解。 万天赐就是这么一个王八蛋,跟他置什么气! 而后,面带笑意地跟了进去。 琅翠阁不愧是京中第一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那当真是琳琅满目吗,闪瞎人眼。 江瑟谷一边认真地看着大厅摆出来的首饰,一边暗自咋舌。 这些首饰的品质,在青丝坊可都算是极品了,非熟客一般是不会拿出来展示的,且还是这般随意地摆在大厅里。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店比店,才知差距在哪。 正想着,江瑟谷觉得头上被人插了一支簪子。 “你这是做什么!” “我借你的头比划比划!” 江瑟谷抬手将簪子拿了下来,“这不合规矩!我还未及笄,不能簪簪子!” 万天赐抬眼看了一眼江瑟谷的单螺髻,讥诮道:“既然知道规矩,那你发髻上的簪子又如何解释?” 这铃兰簪她已经带了大半日了,她用相同的珠花遮掩,是以齐嬷嬷那样细心的人都未曾发现,不想万天赐倒是眼尖。 “我高兴簪,与你何干!” “江瑟谷,你这人忒不讲理了……” “还要不要给琳表姐挑首饰了?不挑我可就走了!” 万天赐悻悻收了话头,又埋怨道:“还不是你一进来就走神,也不帮我挑选,我才出此下策!” 江瑟谷也不同他多在这上面拉扯,收敛了深思,挑选起了首饰。 “你是想给琳表姐买什么首饰?簪子?发钗?花冠?还是臂钏手镯之类的?” “你先每样给选两个,然后我再从你选中的中挑!省的我一个男子,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首饰,也不知该怎么选的好。” 江瑟谷一听,是这个理,便在大厅转了起来。 万家是书香世家,定是不喜那种一眼看起来就奢华的首饰,是以,江瑟谷选得都是一些瞧着文雅大方的饰品。 江瑟谷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是以不出两刻钟,江瑟谷就选好了两桌面的首饰,并且还挑了两套头面。 店小二一见江瑟谷这架势,又见江瑟谷和万天赐穿戴皆是不俗,殷勤地将人带去了雅间。 “姑娘可真是好眼神,您选得都是我们琅翠阁卖的红火的!” 万天赐一听却是不高兴了,“你们琅翠阁就这点玩意?” 小二整日里面对的都是勋贵人家,什么趾高气昂的客人没见过,对于万天赐这句不甚好气的质问,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这位爷想来是才回京中不久,不知道我们琅翠阁的格局有变,不似以前将最好的都放在大厅吸引客人,现在好东西我们都收起来了,就等着爷这样识货的人才会拿出来!” 江瑟谷暗赞小二是个能说会道的。 就这么一念之间,小二便又道:“不知爷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小的也好让人拿过来!” “你问小爷做什么?小爷又不是女子,哪里知道女子喜欢什么样的!” “哎呦呦,您瞧瞧小的这笨嘴拙舌的,眼睛也跟着不好使了!”转而向江瑟谷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江瑟谷扯了扯万天赐,示意他伸过头来。 万天赐很是乖觉地将头伸了过去。 “你到底带了多少银子,你说了我心里也好有数,别回头叫人看了笑话!” “你放心大胆的挑,一点首饰而已,我还是能付得起钱!” 然而,等江瑟谷选好之后,小二报了价格后,万天赐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女子的首饰。 江瑟谷见他神情僵硬,就知道他身上的钱不够。 “我也就是按照我的眼光挑的东西,也不知道琳表姐喜不喜欢!要不然,你改日还是带琳表姐过来看!” 按理说,一般人肯定会顺着江瑟谷递来的台阶顺势而下,可万天赐偏偏不走寻常路。 “你挑的自然是定好的,我瞧着都不错,不如都买了!” 江瑟谷瞧着他打肿脸还要充胖子的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到底怕真纵着万天赐胡来,回去后惹得二姑母不高兴,又生出事端来,便好意再次劝道:“表哥,送人东西自然是要送到人心坎才美,左右你们还要在京中待上些许时日,不如明日我陪你和琳表姐再来一趟琅翠阁!” “可断然也没有让小二白白辛苦这样久,你好歹先选一样,我回去送给悠表妹赔罪!” 江瑟谷将他的话当了真,以为在她学规矩的时候,万天赐无聊去招惹了朱清悠,便在之前从大厅里选出的首饰中挑了一对翡翠耳坠。 不过她的眼神从旁边的铃兰花耳坠上,微微拂过。 万天赐瞧进了眼中,却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如此,两人拿着翡翠耳坠走出了琅翠阁。 “时辰还早,江瑟谷你陪我走走!” 江瑟谷本意自然不愿,可奈何有求于人,只能应下。 两人并肩而行,万天赐收敛了身上玩世不恭的气息,微微垂头,看着江瑟谷摆动的裙摆,猜着江瑟谷现在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江瑟谷有些不习惯万天赐的安静,便寻着话道:“你怎么发现大姑母在我哥哥的午膳中动了手脚的?” “哦,我就是去厨房看看午膳吃些什么,不巧遇到了大姑母身边的丫鬟趁着厨房众人忙乱之际,往你哥哥午膳要喝的汤里倒东西,我就想到了英表姐近日经常往你哥哥院子里跑,就多了个心眼,将你哥哥的汤跟外祖父的调了一下,怎么样,我聪明!” 也不等江瑟谷回答,万天赐问道:“江瑟谷,你什么时候喜欢的铃兰花?衣服上,头上的珠花和簪子是,该不会连鞋子上也是!我记得以前你喜欢的是海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万天赐讪讪住了嘴,又改口道:“你小时候不是喜欢牡丹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出现了偷客人钱财的事 “我喜欢什么花管你什么事!你还逛吗?不逛我们回去了!” 江瑟谷脚下的步子走得快了些。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天还早着呢!我可是知道北城有家豆花味道不错,一起去尝尝?” 江瑟谷不甚想去,奈何万天赐连拉带拽,江瑟谷只能跟着从小路去了北城。 当滑嫩鲜香的豆花被送入口,江瑟谷心里的气闷也散了许多。 见她眉眼舒展,万天赐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吃起来不错!” “一般般!” “这还一般般?那要是不爱吃,且放着,等我吃完,再带你去个地方!” 江瑟谷看了眼已经看不到太阳的西边,摇头不愿,“吃完这个就回去,免得二姑母担忧。” “我出来的时候同我娘说过了,她才不会担心呢!” “可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同我娘亲说,我娘亲会担心!她若是知晓,是你拉着我在外闲逛不让我回家,日后定会叫人把你看得紧紧的!” 万天赐脑中瞬间想起前年,因为江瑟谷的一句谎话,三舅母就派了两个尾巴紧跟着他,美其名曰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自此他再没有机会同江瑟谷私下见面。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未来的岳母,他自然不能造次,免得三舅母在日后给江瑟谷说亲的时候,直接将他踢出考虑范围。 万天赐蔫答答地喝着豆花,一脸的小媳妇受了委屈,但是小媳妇不说的模样。 很快,两人便喝完了豆花。 江瑟谷朝一旁的马车走去,万天赐拉住她的袖摆,“江瑟谷,我们就这么走出街巷,好不好?” 看着他难得显露出来的弱小无助样,江瑟谷垂下眼眸,“走到街口就得坐马车回去!” “好!” 万天赐顿时心花怒放,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江瑟谷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妥协了。 快走到街口的时候,一家铺子门口站满的人。 万天赐是个好事的,拉着江瑟谷就往人群里钻,边钻还不忘询问身边的人“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热闹的人也都是“热心”的百姓,一听有人打听消息,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铺子又出现了偷客人钱财的事情了!原以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这家铺子的东家会严禁此事,没想到却是比之前更加无法无天了!” “谁说不是呢!这都是自那之后,第几次发生这样的事了?” “要我说,这种黑心肝的铺子,就不该让其继续营业,那些丢了银子的客人,也不该轻易放过这家铺子,应该闹到官府那里,叫官府的人将铺子封了才是,免得还有更多人遭遇此事!” “合该如此!偏的一个个都是胆小怕事的,拿回自己的银子就息事宁人了!” “……” 江瑟谷看着熟悉的铺子,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一日,也想到了顾松寒。 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阵阵惊呼。 “哎呦呦,竟然打人了!” “这铺子实在无法无天了,纵容店里的人偷盗钱财,如今竟还打人!” “你那什么眼神!没看到是店东家被打了?” “啊?店东家被打了?那不是个妇人吗?” “妇人怎么了?妇人纵容小二偷盗,还死不承认,难道不该被教训?” 江瑟谷个子矮,有些看不清铺子里的情况,也厌烦这样人挤人的场合,扯了扯饶有兴趣的万天赐,皱眉道:“我们走!” 万天赐本是还想看个究竟,但见江瑟谷脸上不耐烦,收了脸上的兴致勃勃,应着好。 只是,他们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江瑟谷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 “夫人,您醒醒啊!你们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每日都换着人前来敲诈我们三彩轩,我夫人不欲为几两银子同你们计较,谁知你们竟贪心不足,今日想前来讹三彩轩一万两……” 丫鬟的话一出,再次引起围观百姓的议论。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瑟谷站住了脚。 这声音,是在汲古书局听到过的! 江瑟谷欲上前一看究竟,万天赐便替她拨开前面的人,因此引来一众围观百姓的不满,不过看在万天赐手上的碎银之后,那些不满的声音很快就消匿了。 江瑟谷看着那个曾在汲古书局一面之缘的夫人,此时正被之前的丫鬟扶在怀里,双眼紧闭,想来是晕了过去。 “你这小丫头真是好利的一张嘴,黑的都被你说成白的了。明明是你们店里的小二偷了我们一万两银票,现在还想不认账!” “来来来,你们都给评评理!今日我和兄弟押镖入京,主家给结了银票,我们兄弟二人便来给娘子买首饰,谁知这铺子竟是黑店,将我们的银票偷了不认账就算了,东家居然要命人将我们绑起来送官!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有脑袋还算清醒的百姓说道:“见官难是好事啊,让官老爷还你们一个公道!” “呸!从来都是官官相护,你们可见过有官员愿意为我们穷苦百姓出头的!” 这话引来一众百姓的附和。 丫鬟一见,顿时急了。 “我们夫人又不是官,何来的官官相护!你们不愿去见官,是因为心虚,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丢银票!” “你说你们夫人不是官,可你们老爷不见得不是官!大伙听听,这丫鬟一直都在喊这妇人为夫人,他们家老爷如不是做官的,如何能称夫人?” 此话再次引起一片哗然,皆是为被偷钱的两人伸张正义,要三彩轩还银票! 丫鬟急红了眼。 王爷出京前千叮万嘱,让她们不要在京中与人争执,因此前几次有人讹钱,夫人都命他们拿钱消灾。 可这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此时竟一张口就是一万两,夫人自是不愿继续被这帮人坑骗,遂叫了店里的小二将人绑了去见官。 谁知,这些人竟然敢对夫人动手! 眼下这些人又颠倒是非,迷惑百姓,眼下她当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两位壮士的胆子可真是不小,明知这三彩轩的东家是当官的,还敢动手打官爷的亲眷,可真叫我佩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夫人凭什么辞退我? 看着江瑟谷想朝铺子里走去,万天赐一把拉住她。 “江瑟谷,明人眼都能看出这是不能趟的浑水,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掺和了!” 知道是三彩轩的东家当官,还敢动手打人,那便是有恃无恐了。 这样的人,在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惹的好。 江瑟谷却是拍了拍他的手,“我自有分寸!” 其实她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若是这些人利用她之前的事情来行骗欺负人,她断然是看不下去的! 万天赐见劝不住她,只得紧跟着进去了。 两个自称押镖的男人,其中一个一脸的络腮胡,另一个长着一双阴郁的垂眼,两人都膀大三宽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 见江瑟谷一个小姑娘,垂眼男子面带讥诮,“小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火上身!” 江瑟谷丝毫不惧,走到丫鬟跟前,“且把夫人扶起来送到雅间躺下!” 丫鬟这才有了主心骨似的,朝一直站在一旁的小二们喝道:“都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过来扶夫人!” 小二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举步不前。 丫鬟刚要发火,江瑟谷替小二们开解道:“夫人身子金贵,自然不是他们能触碰的。可还有旁的丫鬟随行?” 丫鬟摇头。 她和夫人今日只是来给掌柜的送银票,不曾多带人手。 江瑟谷便蹲下身子,同丫鬟一起将晕倒的夫人扶起,嘴里不忘交代,“夫人这般昏迷不醒,还是要请大夫过来看看的好!” 不用丫鬟说话,自有伶俐的小二拨开人群去请大夫了。 “另外铺子里有人闹事,自然是要请了兵马司的人来瞧瞧。” 两个男人听了丝毫没有害怕,络腮胡的男人叫嚣道:“自然是要请人来看看的,正好给我们找找那一万两银票被你们这黑心肝的铺子藏哪了!” 丫鬟张嘴就要辩驳,江瑟谷却对她道:“还是先将夫人安置妥当再说!” 这时,一直昏迷的夫人,握着江瑟谷的手,悠悠地睁开眼睛,许是刚醒,面上还带着些虚弱。 “惜秋……” “夫人,婢子在!” “扶我去椅子上坐一会。” “是!”惜秋应下,将夫人扶去了一旁的椅子上,才对夫人道:“夫人,这位姑娘……” 夫人摆手,“我听到了!”说着,对江瑟谷颔首道:“多谢姑娘的仗义相助。” “夫人客气了,我什么都没做!” 那夫人再次朝江瑟谷微笑以示感激。 转而又对两个男人道:“我本是念你们听从旁人指使前来滋事,不想将事闹大,没想到你们居然动手打人,既然如此,我三彩轩也不是怕事的,庄掌柜……” 缩在小二身后的庄掌柜,应声拨开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小二,弓着身子走到夫人面前,颤巍巍道:“夫人,有何吩咐?” 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明眼人一瞧,便知他想借此推脱接下来夫人要交代的事情。 “我瞧着庄掌柜的身子这些年越发虚弱,我同老爷商量过了,本就想着让你告老还乡的!” 庄掌柜一听,顿时直起了身子,也顾不得咳嗽了。 “夫人这是要赶我走?夫人可是忘了,这三彩轩是谁一手开办起来的?这些年,夫人老爷不在京中,自是不知我这些年在京中的为难! 可想必现在夫人已然知晓,在这京中开铺子为生,是多么不易!再者,今日之事,又不是因我而起,夫人凭什么辞退我?” “庄掌柜,我不是辞退你,是想着这些年辛苦你一直背井离乡,我和老爷就思忖着让你回去同家人团聚。” “夫人,这三彩轩是我一手开办起来的,我的身子骨也还硬朗,可以继续做下去的!这些小二也是我熟悉的,要是我走了,我怕夫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管这些泼猴……” 这话里带着威胁,叫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惜秋站在一旁着急,可也不知该怎么替主子出头,只能咬牙瞪着庄掌柜。 见此,江瑟谷开口道:“庄掌柜的意思是,三彩轩离了你就不能运作了?” “这位姑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庄掌柜,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断然见不得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 我善意提醒庄掌柜一句,你可千万清醒一些,别做了这么多年掌柜,在小二们面前扬威耀武惯了,就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惜秋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江瑟谷,小脑袋瓜子止不住地点着,嘴上也附和道:“可不是!庄掌柜,说白了,你也就是老爷夫人跟前的奴才。奴才不中用了……” 江瑟谷轻咳一声打断惜秋的话。 惜秋接下来的话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否则很快三彩轩东家不仁的事就会传遍京中。 夫人朝江瑟谷再次感激地颔首。 就在她要开口说话之际,两个男人不耐烦道:“我们可没时间在这看你们处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们就说,什么时候还我们的一万两银票?” “我可真是好奇,你们一个跑镖的,这趟活究竟押运的是什么东西啊?雇主居然能付一万两银票当佣金?” “你个小姑娘还是不要这样好奇的好,毕竟好奇过度,会死人的!” 垂眼男人说话的语调带着威胁,再配上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着实叫人心底慎得慌 万天赐再次扯了扯江瑟谷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强出头。 不是他怂,实在是这里是京中,若是在开平,看小爷他不宰了这两个人的脑袋给江瑟谷当球踢。 江瑟谷没搭理他,只看着垂眼男人道:“我这人,还真是从小就好奇!而且我外祖家是做生意的,你这个跑镖的生意这么赚钱,你和我好好说说,我也好回去跟我娘亲说说,让她也开个镖局。 对了,你们俩叫什么?现在在哪家镖局做活?是自己家的镖局,还是跟别人后面跑镖? 要是自己家开的就罢了,若是跟着别人后面的话,等我娘亲开了镖局,我让我娘亲以你们现在三倍的薪酬将你们聘过来,可好?” 看热闹的百姓听了这番话,都愣怔在那了,两个男人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这位姑娘,你还是莫要在这添乱……” “我这怎么是添乱了?哦,对了,你们现在一定是心焦丢失的一万两银票,不如我帮你们找回来? 不过,若是我帮你们找回来之后,你们可要同我细说开镖局的一些内幕,且日后要跟着我后面干活,好不好?”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皆是迷糊了! 惜秋本来对江瑟谷都是崇拜之色的眼睛化为了怒意,“姑娘,你怎么能帮他们呢?” “毕竟人家是苦主啊,我自然要帮啊!” “可、可他们明明是过来敲诈我们的!而且还动手打了我们店里的小二,我们夫人也是被他们推搡倒地昏迷的!” “人家也是情有可原!一万两银票呢,谁丢了不心急?你们又不承认,他们又都是没读过书靠劳力吃饭的人,心急无奈之下动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瑟谷说着看了一眼旁边几个被打得有些鼻青脸肿的小二,又道:“你瞧瞧你们店里的小二这小身板,再看看这两位壮士,他们若是当真动手还不得闹出人命!可见,他们也是手下留情了!” 两个男人有些迷糊,但见江瑟谷字字句句都在维护他们,自是点头接了江瑟谷的话。 络腮胡子男人说“这位姑娘说的是,我们若不是收敛着拳脚,早就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小二给送走了!” 垂眼男人说“我们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又不是能言善辩之人,银票丢了,你们又不承认,这才被逼无奈动了手!这位姑娘,可真是明事理的人!” 惜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江瑟谷道:“你肯定是和他们一伙的,就是想敲诈我们!” “哎哎哎,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位大姐看事情未免太武断了些!方才我帮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他们的同伙?” 惜秋说不出话来回敬江瑟谷,憋屈地眼睛都红了,垂头看着坐在那里始终没出声的夫人道:“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夫人这才淡淡开口道:“不知姑娘眼下是不是有法子替他们找回一万两银票?” “那还需要什么法子,直接搜查一下你们三彩轩不就行了吗?那可是一万两银票啊,别说是三彩轩了,京中大半的铺子都不会将这么大面额的银票放在店里!” 惜秋听了,顿时脸色就变了,“你们又不是衙门的人,凭什么搜铺子?” “这位大姐儿该不会是心虚了!” “瞧着脸色都变了,肯定是心虚了!” “哟,那这两人还真丢了一万两银票啊?” “啧啧啧,真真是黑心肝的铺子啊!人家是将头别在裤腰带上挣的银子,他们也要黑下!” “……” 惜秋听着围观百姓闹哄哄的议论,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我才没有心虚!夫人,可是我们……” 可是她们当真有一万两银票啊! 前天庄掌柜的说铺子里总是有人前来捣乱,这般下去生意要受影响的,所以想着买个别处的铺子,将三彩轩卖了。还说,他已经看好了永乐街的一家五开门的铺子。 虽然她和夫人入京时间不长,但京中最为繁华热闹的永乐街她们是知晓的。前几日,她们还去那边逛了。 那边铺子的东西,可当真都是天价之物。不过客流多,且都是富贵之人。 那样一条街的铺子自然不便宜。 夫人本是想着这两日亲自再看看别的铺子,但逛了两圈,相比下来,还是庄掌柜说得铺子更为合心意。 是以,今日她和夫人才前来给庄掌柜送银票,想着让他尽快将铺子买下。 谁知夫人刚要拿银票出来,楼下便闹腾起来。 还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惜秋就是再傻,此时也知道庄掌柜有问题。 可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若是仍由他人搜出这一万两,她和夫人就是浑身上下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端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她看着江瑟谷道:“姑娘说得是,只是,你若何保证从我铺子里搜出的银票便是这两人丢失的?” “这还不简单!两位壮士,你们丢的是哪家票行的银票?” 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庄掌柜,江瑟谷就在两人对上眼的那一刻,站在了男人面前。 “是我一时思虑不周了,两位壮士都是不识字的人,如何能知晓是哪家票行的银票。不过,京中的人向来都是用的昌隆票行的银票,毕竟昌隆票行在北魏大多州府都开设分行!” 惜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们的银票就是昌隆票行的! 和庄掌柜对视后的垂眼男人,接话道:“姑娘说的是,虽然我们不识字,但是雇主将银票给我们的时候,说过银票是昌隆票行的!” “那就找!”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搜我们的铺子!”惜秋急急上前,张开双臂要阻拦。 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却是气定神闲,“惜秋,让他们搜!” “夫人!” 夫人抬手示意她无须多说,对着江瑟谷道:“既然要搜铺子,自然是要找你我双方都信得过的人,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提议?” 江瑟谷笑道:“自然是有的,就是不知夫人可允许!” “说来听听!” “不若请夫人和这两位壮士各挑十名围观的百姓,让他们两两结伴搜铺子,一来杜绝有人浑水摸鱼,二来也好有个督促! 只不过,没得叫人白白辛苦。 等事情结束后,夫人和两位壮士须得给这二十名百姓一些辛苦钱才好!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姑娘想得这般周到,我自是没什么异议!” “两位壮士呢?” “我们也没有!” “好,那就请你们各自挑选人!” 很快,双方都挑好了人选,并细细搜查起了三彩轩。 万天赐想不通江瑟谷究竟想做什么,低头小声问道:“你这究竟是想帮谁啊?” 江瑟谷嘴角漾起笑意,在万天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顺手塞给了他一样东西。 万天赐的瞳孔瞪大了许多的同时,泛着平日里捉弄人才有的精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 搜店搜身 三彩轩本就是个不大的铺子,二十个人两两结伴,很快就将三彩轩给翻找了个遍。 等二十个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江瑟谷兴致勃勃道:“谁找到了那一万两的银票?” 众人皆是摇头。 江瑟谷又稀奇地看向络腮胡子的男人,“你们不是丢了一万两银票吗?怎么搜遍了铺子都没有呢?你们是不是丢别的地方了?” 络腮胡子男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方才我们挑选簪钗的时候,还将银票拿了出来,本是想选好就结账,谁知道被人撞了一下后银票就没了!” “哦,那是撞你的人偷的银票!这位壮士你怎么早不说呢,早说我们直接搜身,哪里还要折腾着搜店呢!” 络腮胡子面上有些赧然,讪讪道:“方才因为生气,一时没想起来。” “你快看看是谁撞的你?” “这人多,我一时没在意!但是我转身的时候,这个丫鬟离我最近!” “哦,那就先搜她的身呗……” 惜秋气得简直无法言表了。 明明是下面闹腾起来,她才同夫人一起下楼的,怎么就要搜她的身了! “还是同搜铺子一样,你们双方各找一个人来搜身!当然了,人家是个小姑娘,两位壮士可记得要找妇人搜身啊!” “夫人!”惜秋惊呼。 “容她们搜,只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我断然不会叫你白受委屈的!” 夫人湖水一般沉静的眼神看向江瑟谷,“若是我丫鬟身上搜不出来银票,该当如何?” “这位夫人,你看我作何?你该问这两位壮士啊!” 江瑟谷一脸无辜地看着络腮胡子和垂眼男人,“我现在就是中间人,帮你们两方调和的。这位夫人如此配合,你们两个也得有所表示!” “要我们怎么表示?”络腮胡子的男人问。 夫人道:“自始至终,我们店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你们所谓的一万两银票,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在空手套白狼?” 不等络腮胡子的男人辩驳,夫人继续道:“自然,这只是我的猜忌。可因为你们的猜忌,我铺子让你们搜了,现在丫鬟也同意让你搜身,你们是不是也得讲讲理,容许我们搜你们的身。” 垂眼男人看了一眼庄掌柜,见庄掌柜对他点了下头,才道:“既然这般,我们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我们这是两个人,那就得委屈夫人了!” 这便是也要搜夫人的身! “放肆!你们知道我们夫人什么身份,居然也敢搜我们夫人的身!” “惜秋,不必同他们多说!既然他们要公平,我便给就是!” 如此这般,便需要男女各八人搜身了。 女人倒好找,只是敢搜络腮胡子两人的男人却少。 被络腮胡子男人点到的两个男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而惜秋点了几个,都被人拒绝了。 这时,万天赐兴致冲冲拉着地生道:“我们俩来搜!” 搜身自然要去楼上的厢房。 除去被搜身和搜身的人,其他人都还在楼下等着。 江瑟谷眯着眼睛端视着庄掌柜,庄掌柜被她看得不自在地笑了笑。 “不知老朽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那可不是!原来庄掌柜你知道啊?” 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庄掌柜赶紧转身,上下检查自己衣衫。 待发现并无不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江瑟谷耍了,他咬牙转身,“不知老朽什么地方得罪过姑娘,姑娘竟要这般戏耍老朽?” “我没有戏弄庄掌柜啊!看来是庄掌柜老眼昏花了,看不清自己哪里脏了!” 庄掌柜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江瑟谷。 江瑟谷一脸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敲着椅子扶手。 “庄掌柜,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你们铺子了!只是,每次来你们这三彩轩,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上次我来,是一个少年被偷了五十两银子,还听说那两个偷银子的是掌柜的亲戚……” 江瑟谷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庄掌柜的神色。 庄掌柜只是目光微闪,不曾说些什么。 江瑟谷继续道:“说来我也是不长记性,上次因为凑热闹,险些一条命就搭进去了,可今日遇到这种事,还是忍不住要多管闲事!” 霎时,庄掌柜看江瑟谷的眼神都变了! 原来,他两个侄儿的死,原来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想着他年迈的老母亲,整日被兄长嫂嫂拖着上他家门口哭丧,庄掌柜窝在心里数日的火气腾然烧了起来! 他正要发火,楼上雅间传来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 而后其中一个雅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江瑟谷,我在那个络腮胡子男人身上找到了银票了!” 本因怒而满脸涨红的庄掌柜,此时也顾不得同江瑟谷理论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跟猴子一样灵活的万天赐,一边摇着手上的银票一边从二楼跑了下来! 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紧追着万天赐下了楼,一脸的气急败坏。 这是怎么回事? 银票怎么会在自己的人身上被搜出来? 转念又想:在自己人身上搜出来也好,总归这银票日后还得进他的口袋! 如此,庄掌柜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了。 “喏,这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幸亏我眼疾手快,要不然就让他给抢回去了!” 这时,其他三扇雅间的门也打开了。 等所有人都下来了,确定其他三人身上都无银票后,江瑟谷才拿着万天赐搜出来的银票,问络腮胡子的男人“这可是你们的银票?” 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垂眼男人,才粗着嗓子道:“你这么拿着,我哪知道是不是!” “啊?就搜出这么一张银票,你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啊!” “姑娘总得让我们看看银票上的面额,我们才能知道是不是我们的!” “可是你们不是不识字吗?” 江瑟谷一边说话,一边展开手上的银票,而后惊呼出声,“我的天呐!你们这是被雇主骗了啊! 他们竟然用五十两的银票充当一万两银票给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们快些去告官,叫官衙的人狠狠惩治这种坑害你们血汗钱的卑鄙之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想全须全尾地走 两个男人听了面额之后,本是要震怒,奈何江瑟谷比他们还要气愤。 本来有人要替他们出头是好事,但这头似乎有些偏了方向。 垂眼男眼神如刀般地刮了一眼庄掌柜,才说道:“姑娘莫要动怒,这五十两银票是雇主打赏的,并非雇主蒙骗我们。” “啊呀,那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还为你们好生担忧了一番!” 转而,江瑟谷又忧愁道:“这铺子和人都搜了,还是未能找到你们的银票,要我看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们不是京中人,是不知道这家铺子有多黑!前不久我还遇到一个少年被偷了五十两银子,要不是遇到我……” 说到这,江瑟谷挥了挥手上的绢帕,“之前的事情不说也罢!反正你们别怕,尽管去北城兵马司找顾副指挥使报案。 你们也无须担忧什么官官相护,我同北城兵马司的顾副指挥使有些交情,上次被这个铺子小二欺负的少年,可是顾副指挥使亲自帮忙下找回了丢失的银子。” 络腮胡子的男人眼中有了踌躇犹豫,面上也有了退缩之意。 垂眼男恶狠狠地盯着庄掌柜,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庄掌柜被盯得往小二的身后躲了躲。 心道:这是要完啊! 自从得知主家要入京,他心里一直就七上八下。 这些年,他借着掌柜的名头没少捞银子,还纵容侄子们在铺子里作恶,这些事一定会被主家知晓。 他本是想着借此弄票大的,完事后不等主家发话就走人。 谁想到,今日会遇到江瑟谷这么个灾星! 因着上次的事情,主家一入京就清理了店里的小二,将他这些年在京中培养出来的人,都给撵走了。 紧接着,又是查账。 好在他提前给了分封口费,让账房先生老钱走了,账面上所有的亏空他都推到了老钱的身上,而他只不过是监察不力。 原以为事情就能这么揭过,可夫人却亲自点了身边的人做二掌柜和账房先生。 三彩轩只不过是个巴掌大的铺子,根本就不需要二掌柜。 夫人此意是想找人监视他,也是为了找出他的把柄,好取而代之! 他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前几日嚷嚷丢银子的人都是他找来的无赖,为的就是要将三彩轩的名声弄臭,才能方便今日的事情。 明明事事都很顺利,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煞星呢! 江瑟谷不知庄掌柜心中所想,看着默不作声的两个男人,继续宽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贫民百姓从心里就畏惧当官的,若是你们因害怕不敢去,我陪你们走一趟就是,定然不会叫你们的血汗钱就此被人昧下! 不过……” 江瑟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事成之后,你们可得同我好好说说这走镖的事情!” 络腮胡子的男人和垂眼男,都没想到江瑟谷居然还惦记着走镖的事情,此时他们两人背后均是起了一层汗。 这要是真闹到兵马司,他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看了一眼缩在小二背后只露出半张脸的庄掌柜,而后相视一眼,垂眼男对江瑟谷道:“难为姑娘这般古道心肠,只是兵马司那样的地方,姑娘还是不宜过去。” 说着,将庄掌柜一把从小二的背后拉出来,“你,你跟我们一起去见官!” 江瑟谷看了一眼夫人,夫人微微眨了眨眼,江瑟谷便知这场戏,没她什么事了。 庄掌柜本是不愿被拖出来,奈何没有垂眼男力气大。 “既然两位壮士点名要庄掌柜的跟着去一趟兵马司,那就辛苦庄掌柜跑一趟了。” 夫人柔着语调道,“为避免乡亲父老们对我们三彩轩有误会,还请众位也受累跟着去趟兵马司看个究竟。 自然,我们三彩轩也不能白白让人受累。 今日凡前去兵马司的,等事情处理完后,都可来我三彩轩领一两银子!”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一片哗然。 江瑟谷嘶了一下,这手段怎么似曾相识呢? 庄掌柜三人却是彻彻底底的慌了。 络腮胡子的男人是其中最沉不住气的,一巴掌拍在庄掌柜的脑袋上,张口就要怒斥庄掌柜,被垂眼男人给截了话头。 “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万不可再打人了,免得闹出人命!” 话明明是对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说的,可垂眼男人的眼睛却是紧盯着庄掌柜,目光中的威胁和气怒没有半点遮掩。 庄掌柜也不想将事情闹到兵马司,免得给自己招来牢狱之灾,急急对垂眼男人使了眼色。 垂眼男人这才提醒络腮胡子的男人,“趁还未去兵马司,你好生想想,那一万两银票究竟是不是在三彩轩丢的!” 络腮胡子的男人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要他改口了! 在垂眼男人的眼神示意下,络腮胡子的男人沉思了片刻,才故作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在来三彩轩之前,我被一个叫花子撞了一下,指不定那时候银票就没了!” 垂眼男人假意训斥了两句后,对着夫人歉意道:“是我们兄弟两人一时糊涂冒犯了贵铺,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哼!用一时糊涂就想将此事轻飘飘的揭过,你们拿我们三彩轩当什么地方了?!” 一肚子气的惜秋,自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两人! “今日见不见官,还真由不得你们了!我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有意想要讹诈我们三彩轩,现在见没好果子吃了,就想全须全尾地走,天底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庄掌柜心底顿时慌了。 这要是见官,他可就完了! 正想着,夫人开口道:“惜秋,算了,让他们走,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两个男人心头一紧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抱拳谢过夫人后,扒拉着人群走了。 庄掌柜却惊惧到了极点。 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什么吗? “今日让众位看笑话了!我们向众位保证,我们三彩轩自此再无腌臜之事。我在此立誓,若三彩轩再有之前偷盗客人钱财之事,我愿散尽三彩轩一切财物于在场客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如今的阿恣可不比从前 “若是众位不嫌弃我们三彩轩,众位今日在我们三彩轩购买首饰一律五折。 另外今日入店的客人,本店会发放一张木牌,日后凭木牌前来的客人,在三彩轩买东西一律八折!” 五折啊! 这可是京中所有首饰铺子从未有过的低价! 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三彩轩。 看着济济一堂的三彩轩,再见庄掌柜的趁机朝后门走去,却无人阻拦,江瑟谷一时想到了什么,望向看似柔弱的夫人,眸光微动后,便朝夫人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 不想,夫人却是开口唤住了江瑟谷。 “姑娘,且慢!” 江瑟谷不解地看着夫人。 “不知夫人唤我何事?” “今日的事情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夫人乃是七巧玲珑心,即便今日没有我多此一举,想来三彩轩也能平安无事!” 站在一旁的惜秋听了这话,眨巴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有一个灰衣男子从外面走到了夫人面前。 “夫人,两个闹事之人和庄掌柜均已被拿下。” “将他们押回府中地牢。” “是!” 惜秋长大了嘴巴,脑袋和人一样都跟木头一样定住了。 江瑟谷将手中的五十两银票递还给了夫人,“方才是我献丑了!” 人家都已经有所防备,且也做好了捉鱼的一切准备,自己方才的举动可不就像是跳梁小丑吗! 夫人接过银票,“姑娘的善心,我再次谢过!今日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就不多留姑娘了,日后定会亲自下帖子请姑娘到府上一叙!” 如此,江瑟谷和万天赐便离开三彩轩。 “这夫人实在太不会做事了!虽说她早就有所布局,但你好歹也是帮了她,不说送个东西聊表心意,连那五十两银票还要收回去!这人真是小气! 江瑟谷,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夫人心思深沉的很,你莫要与其深交,免得被卖了还要替她数钱!” 见江瑟谷没回应,万天赐拉住了她,一脸肃然道:“江瑟谷,你且看看现在得到三彩轩!” 江瑟谷挥开他的手,“有什么可看的!” “你没看见人家的生意一下子就红火了吗? 这夫人一早就知道掌柜有问题,却一直隐忍不发,只怕是就等今天事情闹大,借机将三彩轩的名声立起来,并用低价拉拢客人。 奸诈,果真是奸诈的很! 江瑟谷,这样的人,可不是你拿点小聪明就能拿捏的住的!” 在万天赐的唠唠叨叨中,两人回到了侯府…… 此时,江大姑奶奶正在霁月院中。 “弟妹,你可是说要帮我家英姐儿,怎么我瞧着你这心意不怎么诚呢?莫不是拿我开涮,戏弄着玩的?” 江大夫人给江大姑奶奶倒茶赔罪道:“大姐这可不是冤枉我了嘛!我当真是诚心要帮大姐为英姐儿和霖哥儿牵红绳,可是谁知二姐家的天赐居然会出来搅合!” 江大姑奶奶嘲讽道,“没想到弟妹做事如此不周到,这样我如何敢在父亲面前替你和玉科说话!” 江大夫人端着茶盏,也不敢坐,殷勤地递给江大姑奶奶道:“大姐,你莫要急躁啊!一计不成,我们再换一计便是!” 江大姑奶奶斜眼觑着江大夫人,须臾,才接了茶盏。 “听弟妹的意思是又有了法子?” 江大夫人这才坐下,陪着笑道:“此事不易操之过急……” “还不急?若是不急我能找你?” 江大姑奶奶将茶盏直接扔在了茶几上,溅得江大夫人一身的水。 好在茶水不烫了,江大夫人才不至于被烫伤。 她一边擦着身上的茶水,一边在心里将江大姑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不敢有半点不满。 “大姐,你的性子怎的这般急躁!” “若是你……”江大姑奶奶顿了顿,嘴角蕴着讥讽,“像你这样的人,自然不知我这个当母亲的心!” 江大夫人的手顿了顿,心里憋屈,仍是稳着心绪道:“大姐,万天赐那小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现下知道了咱们的意图,自然会同阿恣说……” “说便说,我还能怕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 “大姐有所不知,如今的阿恣可不比从前!” 江大夫人从江瑟谷坠下假山之后,杖杀了赵妈妈说起,一直说到近来花二十万买书却未受到任何责罚的事。 江大姑奶奶端坐了身子,脸上也带了些正视。 “这才多久没见,阿恣竟能有这般手段?莫不是你自己没本事,这才夸大其词了?” “大姐,我说得这些事,你随便拉着侯府的任何一个人一问便知,我何必在这上面同你说谎!” 江大姑奶奶沉思片刻,才问:“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霖哥儿腿上的灰泥,在母亲寿辰前夕能拆除,而母亲今年的寿辰,因着元娘想来前来贺寿的宾客定不在少数,届时人多,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我可是丑话放在前面,若是英姐儿的名声有半点损伤,即便事成,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看大姐说的,这点成算弟媳还能没有吗?!人少有人少的法子,人多自然也有人多的法子……” 江大夫人凑在江大姑奶奶耳边轻语片刻,江大姑奶奶霎时展了娇颜。 “没看出来啊弟妹,你的心思倒也玲珑着呢!” “我都是听大爷的吩咐而已,不敢居功。” 江大姑奶奶这才喜笑颜开地离开了霁月院。 这边她刚走,江大夫人便去了江老夫人的院子…… 此时,江瑟谷和万天赐正在华阳轩,在江瑟谷的示意下,万天赐将自己看见的事情告知江文霖。 江文霖听了,一脸的傻相。 “天赐的意思是,英表姐看中了我?” 说出这话,江文霖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怎么可能嘛!英表姐那样的天仙,怎么会瞧中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 再说,年节的时候姑父就说已经给英表姐找好了人家,是知州家的儿子,大姑母又不傻,怎么会将嫡女嫁给我! 定是天赐听错了,要不然就是大伯母有意设计,想让你我误会大姑母。” 第一百九十章 慕英去永祥东巷 万天赐见江文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急脾气上来了。 “你是不是这几年读书读傻了?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你也知道英表姐是个仙女一样的人物啊,那你怎么就不想想,自从英表姐来之后,她为什么要对你屡屡示好?以前她来侯府的时候,可曾这样频繁来你的院子?” 江文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英表姐此次确实有些反常。 见他有所醒悟,万天赐白着眼睛继续道:“再者大舅母为什么要设计大姨母,让你误会?难不成怕你入赘到大姨母家去? 真亏你能想出来,还设计,还误会!你要不是江瑟谷的哥哥,我这就叫人将你脑袋给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块!” 江瑟谷看着自进了华阳轩就一直说个不停的万天赐,很是好心地给他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万天赐头也不回地接了,完全没意识到这茶水是江瑟谷给递来的。 牛饮完茶水后,又很是自然地递了回去,而后煞费苦心地接着道:“你小子最近还是警醒一些,别浑浑噩噩的! 要知道,你现在就跟戏文里的唐僧一样,那妖魔鬼怪可都在暗处盯着你呢!别人家几句好话,献点殷情,使使美人计,你就被迷得找不到方向!” 江瑟谷听了,甚是赞同地点点头,看着万天赐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敬而远之了。 万天赐多灵敏的一个人,察觉到江瑟谷对自己的改观后,乘胜追击道:“江瑟谷,我看你哥哥实在单纯,即便是我们在这耳提面命,估计很快他就抛之脑后了,要不然我搬到华阳轩来住,帮你盯着点!” 这个法子不错! 可万天赐那跳脱的性子,会不会打扰了哥哥读书? 似是看出江瑟谷的担忧,万天赐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还是知道轻重的,断然不会搅了你哥哥的清净。只要那些人不来,我定不会出来叨扰你哥哥!” 如此,江瑟谷才安心将哥哥交给了万天赐,整个过程,作为华阳轩主人的江文霖,彻底被无视了! 当江瑟谷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姑娘,大夫人那边将周元的医药费给了。” 巧莲将一个五十两的元宝递上。 江瑟谷看着银元宝,问“大伯母可有什么异常?” “大夫人十分不高兴,起初还不愿意给,婢子是将侯爷搬出来了,她才不情不愿地给了!” “除了不愿给钱,就没别的反应了?” 巧莲摇头。 那周元的所作所为和大房果真没有半点关系了! “那二奶奶那边……” “婢子照姑娘的吩咐,借着去大厨房拿姑娘晚膳的时候,故意等二奶奶院中的人来之后,才有意向厨娘抱怨大奶奶不想给周元拿医药费的事情。想来,二奶奶那边此时应当知晓了周元的事情。” “做得好!” 眼下府中该知道的都已知晓,端看是谁沉不住气先去永祥东巷了! 然而,翌日青影却带回来了个叫江瑟谷意外的消息。 “大姑娘身边的慕英,在永祥东巷出现了!” 慕英? 慕英去永祥东巷做什么? “慕英去了院子?” “没有。只是在巷口出现了一下,便走了!” 难道慕英同秋霞一样? 还是说大姐姐知道是自己救了贺泉? 可大姐姐如何知晓的呢? 江瑟谷一时摸不准内里的缘由,让青影下去休息,命青虹去永祥东巷守着…… 用完早膳后,江瑟谷去了香穗堂。 江初蕙早已在那了,江瑟谷犹豫上前,寒暄道:“大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不待江初蕙开口,江止蕙便道:“瞧六妹妹这话问得,若是大姐姐的身子不好些了,能来这学规矩吗?” “五姐姐,我在同大姐姐说话,还望五姐姐莫要插话,这样很没规矩!” “我没听错,江瑟谷你居然同我说规矩!那我可要好好同你说道说道。若按规矩,你个做妹妹的,见到我们这些姐姐,是不是该见礼才是!” 江瑟谷当真对这个五姐姐是又气恨又觉得可怜! “是我失礼了,见过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五姐姐!” 江止蕙噗嗤笑了一声,“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六妹妹当真了!” “五姐姐,我真的有话要同大姐姐说,你若是没事,可不可先去一边呢?” “这里都是自家姐妹,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遮遮掩掩?” 也不让江瑟谷解释,江止蕙就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说道:“你是不是见大姐姐被圣上看中了,所以就想多同她亲近?江瑟谷,你这人未免太势力了!” 江瑟谷很是无语,压着心里的怒意,不甚在意道:“随五姐姐怎么想,你若是觉得我巴结大姐姐,那可否识相地上一边去,别耽误我讨好大姐姐!” “江瑟谷,做人做到你这种地步,可真是叫我开了眼界!大姐姐,像她这样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人,你还是不要过多接触的好!” “五姐姐,你说什么呢!难道你忘记了前几日是谁要打包我院子里的剩菜回去的?又是谁将我院子里的点心一扫而空的?” 江止蕙脸上有些难堪,嘴上反驳道:“江瑟谷,你少诬赖人!你那些剩菜我可没打包回去!还有那些点心,可是你让我带回去吃的! 现在你当着姐妹们颠倒黑白,是什么意思?” 她又拉着江初蕙道:“大姐姐,你看,江瑟谷就是这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你可趁早远着些她!” 江瑟谷觉得没有必要再容忍,正要张嘴说话,齐嬷嬷和张嬷嬷却来了。 她咬牙愤愤看着江止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一天,江止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在江初蕙身边寸步不离,叫江瑟谷无法再同江初蕙说话。 直到,她们走出香穗堂。 江瑟谷刚要走向江初蕙,江止蕙便已经挽着江初蕙道:“大姐姐,今日嬷嬷教的沏茶,我还不甚懂,你能不能教教我?” “行,那你今晚在我院子里睡!” “好啊!”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巧莲上前道:“姑娘,我们也回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想让自己同大姐姐说话 江瑟谷总觉得江止蕙今日有些不对劲,但直至晚膳的时候,她也没明白江止蕙一直阻止自己同江初蕙说话是为什么。 晚膳后,青影前去换青虹回来。 青虹一回来便先见了江瑟谷。 “贺泉一直闹着要走。” “上哪去?” “他不说,就是一直坚持要走。” “你们没同他说是我安排他在永祥东巷的?” “青影就说过了,昨日他从醒来还一直挺老实的,就是今天我去的时候就闹起来了。” 江瑟谷一下子就想到了周元的身上。 是不是周元说了什么? 可岚姑姑和李大夫在哪,断不会叫周元有机会同贺泉说什么! 难道他们是有意让周元接近贺泉? 可这样做为什么呢? “你可问了……算了,你累了一天,先下去休息!” 待青虹走后,江瑟谷对巧莲道:“你去华阳轩拿些少爷的旧衣服,然后跑一趟永祥东巷,去探探岚姑姑的口风。” 巧莲心领神会的去了…… 她走之后,江瑟谷让巧荷拿了盛了针线布料的簸箩来。 “姑娘这是又要自己绣东西了?对了,今日姑娘定的那些荷包香囊都送来了,正巧被彩兰遇到了。” “你怎么说的?” “之前我们不是嘱咐掌柜的让人送东西的时候,让用衣衫包着嘛,所以婢子就说是姑娘在外订的衣裳,想来彩兰不会有所怀疑的!” 怎么不会怀疑! 现在她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彩兰断不会轻易放过。 见她面上有些阴云,巧荷小心翼翼道:“姑娘莫要担忧,婢子知道她心里有鬼,自然是防着她的!东西送来的时候,婢子故意当着她的面掀开了盒子……” 说着,巧荷面上有些讪讪,“婢子说了两句姑娘胡乱浪费的话,来日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到姑娘的耳朵中,姑娘可莫要怪婢子。婢子也是为了让彩兰觉得婢子对你生了二心,才那么说的!” “彩兰最近有故意接近你吗?” 近来江瑟谷没有让巧荷办事,就是为了让彩兰误以为自己有意疏远巧荷,从而想看看彩兰是不是会接近巧荷,唆使巧荷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那倒没有。” 看来彩兰是个沉得住气的,在没有十分把握下,她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巧荷。 江瑟谷看着巧荷的眼神带着一些犹豫。 巧荷被看得有些懵懂,“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婢子做?” “算了,你先下去!我一个人静静!” 巧荷顶着一脑袋疑问走了出去。 江瑟谷看着晃动的门帘,心里也随之摇摆不定! 若是想要钓彩兰这条滑手的鱼,需得舍得下鱼饵,这般就得要巧荷受许多委屈,且事情许还不能照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如此巧荷便很危险…… 思来想去,江瑟谷到底还是放弃了彩兰这条线。 戌正时,巧莲才顶着夜色回来了。 “姑娘,岚姑姑说她是周元自己发现了贺公子的存在,婢子送贺公子去的时候,没交代清楚,这才叫周元有机可乘。” 果然是周元! “周元说了什么?” “贺公子不愿说。” “那周元呢?” 巧莲摇头。 江瑟谷的手不自觉地敲起了桌面,倏尔想起了慕英。 “明日一早你再去一趟,告诉贺公子,他若是不想给大姐姐招惹祸端,就老实地待在永祥东巷养伤,另外,同他说周元居心叵测,对大姐姐心思不轨,且看看贺泉什么反应。” “是!” 翌日,香穗堂。 江瑟谷看着同江初蕙形影不离的江止蕙,心里确定了一件事。 五姐姐这是不想让自己同大姐姐说话。 可这是为什么呢? 这叫江瑟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用完午膳后,江瑟谷一把拉住江止蕙,“五姐姐,我有话要同你说!” “我可没什么话要与你说!” 说这话的时候,江止蕙的眼神下意识躲闪着江瑟谷。 “五姐姐既然没话同我说,便听着我说就是!” 说完,就拉着江止蕙去了香穗堂的西厢房的北间屋子。 那里是江瑟谷午歇的地方。 “江瑟谷,你给我放手,你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同自家姐妹嬉戏玩闹,还要讲什么体统?” “谁要跟你玩,你给我松开!” 待走进屋子,江瑟谷松开了手,将屋子的门关上,背依靠在门上,一脸阴沉地看着江止蕙。 江止蕙被她沉如死水的眸光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江瑟谷,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对我下手,下午齐嬷嬷和张嬷嬷定饶不了你!” 一说到两位嬷嬷,江止蕙来了底气,脸上的慌张也消散了。 “江瑟谷,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五姐姐现在不怕我了?” “你有什么可怕的!但凡你对我无礼,我就大叫,引来两位嬷嬷,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的!” 江瑟谷也不靠着门了,朝着江止蕙走去。 “你站在那,有什么话就站在那说,别靠我这么近!否则我可是要叫了!” 江瑟谷见她外厉内荏的样子,险些笑出声。 “五姐姐做什么这么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五姐姐这两日为何总是粘着大姐姐不放!” 江止蕙嘁的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江瑟谷,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我粘着她与你何干!” “是同我没关系,可五姐姐总是不让我同大姐姐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我哪有不让你同大姐姐说话!” “哦,原来是我想多了!” “那可不是!” 见此,江瑟谷笑道:“我瞧着五姐姐现在的精神挺好,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结伴去外面扑蝶!” “江瑟谷,你脑子怕不是被门挤了,这么大太阳扑什么蝶!要去你去,我可是要睡了!” “五姐姐这是困乏了?” 江止蕙自是说对,免得江瑟谷当真发疯拉着她去扑蝶! “既然如此,那五姐姐在这好生休息,我去找大姐姐!” 一听江瑟谷要去找江初蕙,江止蕙刹时尖声道:“我陪你去就是了,你别去打扰大姐姐!” “五姐姐现在能解释一下,不让我靠近大姐姐的原因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她们! 江止蕙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要掉自己的舌头。 她瞪着江瑟谷,指着她的手都在发颤,“你当真是属狐狸的!” 江瑟谷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五姐姐怎么说!五姐姐不告诉我缘由也可以啊,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我信你个鬼!你若是不会强人所难,此刻就该让我回去!” “门我又没锁,五姐姐想走便走啊!只是,五姐姐一走,我便去找大姐姐!” 江止蕙气得浑身发抖,“江瑟谷,你怎的这般无赖!” “若是五姐姐想走,又不想我去找大姐姐,那你不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同大姐姐说话!” “江瑟谷,你能不能懂点事!大姐姐学了一上午的规矩,眼下好容易能休息一会,你去打扰大姐姐做什么!” “五姐姐可真是懂事,那你为什么能缠着大姐姐呢?听闻昨日你还在蕙兰院睡下的,你这就不打扰大姐姐了?” 江止蕙强言辩道:“我那是因为没……” “编,五姐姐你接着编,正好也让我效仿一下,晚上我也借此理由跟大姐姐一同回蕙兰院!” 江止蕙顿时急了,她绝不能让江瑟谷和大姐姐说上话,更不能叫江瑟谷去蕙兰院,不然娘定会嫌她没用! 可她一个人怎么能阻拦得住江瑟谷呢?! 除非大姐姐不愿搭理江瑟谷! 可这怎么可能呢? 江瑟谷才送给大姐姐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就算不看在头面上,一府的姐妹过来寻大姐姐说话,大姐姐也断不会不理! 除非……江瑟谷做了大姐姐厌恶的事! 可大姐姐那样淡然无欲的人,能有什么事叫她厌恶呢? 江止蕙站在那都快想破了脑袋,江瑟谷看了也是同情她。 “五姐姐,我劝你还是莫要这样难为了!不如实话实说,也免得这般伤脑筋不是!” 江止蕙正要开口反击,外面传来了江初蕙的声音。 “六妹妹,你在里面吗?” 江瑟谷得意地朝江止蕙挑眉,“这可是大姐姐找上我的,五姐姐,我看你这次怎么阻拦!” 说完,她便去开门了。 “大姐姐,你找我!” “我是见五娘没在自己屋子里,便来你这里看看她是不是在!” 本站在一旁焦急难耐的江止蕙,先是一怔,随后满脸笑意地上前,腰肢一扭,将江瑟谷给顶一旁去了。 “大姐姐,你找我什么事啊!” “我昨夜睡得早,今早又醒得晚,所以不怎么困,就想着趁着午休再指点你一番,若是你同六妹妹有话说,那晚上你再来我院子就是!” “我同六妹妹已经说完话了,大姐姐,我去你屋子!” 江止蕙挽着江初蕙的手便要走。 江瑟谷却是唤住了江初蕙,“大姐姐,你既然来了,何不喝杯茶再走!正好,我也有话同大姐姐说!” 江初蕙的手臂霎时一痛,她拍了拍江止蕙因紧张而收缩的手。 江止蕙面色难堪地松了手。 “我见六妹妹气色不是很好,想来是近来操心的事情太多使然。六妹妹,你还小,有些事情能不掺和就不要掺和,也免得惹祸上身! 我和你五姐姐就不多叨扰了,你且歇着!”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江瑟谷思绪翻飞。 大姐姐这是在劝告她不要多事?! 可她身处侯府,当真不管闲事就能置身事外吗? “五妹妹可以松手了!” 江止蕙一直跟着江初蕙去了东厢房的北间,在江初蕙的提醒下,才松开了手。 “大姐姐……” 她喃喃唤着江初蕙,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今日回去同娘说,我不会同六妹妹有什么交涉!” 江止蕙讪讪地看着江初蕙,“大姐姐,你都知道……” “你一向同我不亲近,昨日却那样热络,除非是木头人,否则哪有不知的道理!” “大姐姐,我也不知道娘为什么要我这样做,我想着对你和六妹妹都没有伤害才应下的,你莫要怪我!” 看着江止蕙眼中的小心翼翼,江初蕙眼中一片晦涩。 她这个五妹妹,也是个可怜的! “我不会怪你的,日后娘若是交代你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我帮你想法子应付过去!” 江止蕙大喜,可转瞬又担忧道:“这样不好!若是叫娘亲知道了,定是要连你一起责罚的!” “娘现在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不知为何,江止蕙心里一酸,以往对于眼前这位大姐姐的嫉妒都化为乌有,下意识问道:“大姐姐,你不想入宫,但迫于对方是圣上,所以情非得已,是不是?” “五娘,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否则不但你会被责罚,我们整个侯府都会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江止蕙垂下了头,“我错了,日后不会了!” 可心里的酸痛却越发明显!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她们! 前天晚上娘唤她去霁月院嘱咐她不要让江瑟谷靠近大姐姐的同时,也告诉她,说是常乐侯家的次子看中了她,还说此次祖母寿辰,常乐侯夫人会带着次子过来贺寿,要她在那日好好表现! 可常乐侯次子是谁啊! 那是京中人人都知晓的疯子! 不犯病的时候,像个三岁小儿,一旦犯病就如疯狗,家中的下人都不知被伤了多少! 这样的一个人,娘怎么就忍心将她嫁过去! 为了所谓的权势,她这个女儿就当真一点都不重要吗? 江止蕙苦涩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眼中起了水汽。 江初蕙宽慰道:“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一件事能随心所欲的,就算是阿恣亦是如此!” “江瑟谷才不会活得如你我这般艰难!祖母和三婶婶也不会因为权势而让她嫁给一个疯子! 明明我和她是同一天同一个时辰生的,我只是比她早一刻钟出来,为何我和她的命运就这般不同呢?! 大姐姐,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同人不同命,既然没那个命,你便要认!少做那些徒劳的事,免得最后受伤的还是你!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生想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江老夫人的寿辰 许是因为江初蕙的劝说,接下来的几日,江止蕙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面对江瑟谷的时候也没了以前的争锋相对。 永祥东巷那边也很是平静,贺泉知晓周元对江初蕙的心思后,除了仍旧挣扎着要离开,旁的倒没什么异常。 而自慕英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无任何侯府的人靠近那里。 不过,周元却是在昨日回侯府了。 一直闹腾着要离开永祥东巷的贺泉,不知是不是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因着万天赐的原因,江文霖那边一直相安无事! 至于江大姑奶奶和江大夫人也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江瑟谷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她总觉得在这安静的背后,肯定暗藏着狂风暴雨…… 离江老夫人寿辰还有两日的这天,江瑟谷收到了长平从顺德寄来的信。 信上说夏氏要进京了,理由是要在京中开布庄。信上还说柳姨娘离开了丁府,而丁伟明也因为涉及命案的原因,再无当官的可能,也离开了顺德。 长平问,他还需在顺德查丁伟昌之死吗? 江瑟谷捏着信纸,一时陷入了沉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江老夫人的寿辰。 今年前来侯府贺寿的人较之往年多了不止一倍,即便是江大夫人早就有所准备,可还是忙得晕头转向,不得不从各院中调派人手。 江瑟谷院里的人本来就少,被抽调走了之后,只剩巧莲伺候在身边了。 不过今日主角不是她,而前来的人大多奔着江初蕙来的,所以身边只一个巧莲也足够了! 看着不远处,被贵女们层层围住的江初蕙,江瑟谷都替她憋得慌。 这时,宋家的姑娘们来了。 大房的其她姑娘们都各自正在招呼客人,而江宥蕙此时也正在招待曹家来的姑娘。 江瑟谷无法,只能扯出笑脸上前迎客! “宋家姐姐们来了,快些请到亭子里坐着歇歇脚!” 本来就是一句迎客的客套话,宋玉茹却吊着嗓子讽刺道:“你们这侯府虽是小了些,但也不至于客人一来,都往亭子里送!你瞧瞧亭子里都挤成什么样了!” 江瑟谷看了一眼只坐了两位姑娘的八角亭,知道宋玉茹是在挑事,今日是祖母的寿宴,她只能先忍着。 “既然宋四姑娘不累,那我让丫鬟领着你去花园转转。虽说我们侯府的花园不比宋家的花园大,但……” “哟,江六妹妹什么时候这般有自知之明了?对了,江六妹妹,我听说你跟着宫里的嬷嬷学礼仪规矩,可我冷眼瞧着,你这规矩怎么越来越差了! 我好歹年长你些许,今日你却连声姐姐都不唤了,这是何意思?” “宋四姑娘误会了不是,就是因为跟着嬷嬷们学了数日的规矩,我才明白做人不能自讨没趣! 宋四姑娘一直未曾将我看作妹妹,我却一直自作多情地唤着你姐姐,实在是我的不是! 是以,我今日才改了口!若是宋四姑娘觉得这是我失礼,我再改过来就是!只是,还求宋四姐姐莫要再为难我这个当妹妹的,否则岂不是枉为我称呼你这一声姐姐了! 宋四姑娘若是对我的待客礼仪还有什么不满,不如一次说出来,回头我也好去请教嬷嬷们! 要不然这样,两位嬷嬷还没走,宋四姑娘跟我去见见两位嬷嬷,让两位嬷嬷分辨一下,今日我可有错!” 宋玉茹霎时瞪圆了眼睛。 这才多久没见,江瑟谷这口舌竟又伶俐了许多! 宫里的嬷嬷们教的都是些什么规矩礼仪,她瞧着倒像是教人耍横了! 站在一旁的宋玉婷缓缓开口道:“江六姐姐跟着宫里嬷嬷们学规矩礼仪,想来待客之道自然是没错的!是我四姐姐今日莽撞了,我替四姐姐向江六姐姐道歉。” “这哪能啊!你们上门是客,哪有让客人道歉的!只是今日你们也看见了,客人尤其之多,我一时也是分身乏术,要不两位就请自便!” 宋玉茹又想发作,被宋玉婷拦住了,“江六姐姐去忙,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必这样客气!” 待江瑟谷李开口,宋玉茹一把甩开你宋玉婷的手,“你拉着我做什么!” “四姐姐,我们下马车时,母亲可是千叮万嘱,让我们不要在今日闹事!” “可你没看见江瑟谷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吗!” “四姐姐慎言!” 宋玉婷拉着宋玉茹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待看了看四周无人,才道:“四姐姐,江大姐姐如今入了圣眼,侯府也不比从前,你不可再如以前一般胡言乱语!” “五妹妹你什么时候这样胆小怕事了!她江初蕙就算是入了宫又如何,我们宋家……” “四姐姐,你若是想死妹妹不拦着,可别拉妹妹下水!今日母亲嘱咐我要看紧你,我定不会让你同江瑟谷发生任何争执!还有,你最好记住二姐姐为何如今连宋家的门都出不来!” 一想到成为三姐姐的二姐姐,宋玉茹顿时老实了! 二姐姐怎么会犯下那等子蠢事,还叫人抓住了把柄。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的是靖安王身边的人。 这下好了,祖父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一时间,宋家都跟陷入地狱一样。 谁若是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祖父真的会要了那人的命! 祖父本来是要将二姐姐直接绞死的,但也不知二姐姐同祖父说了什么,竟只是禁足而已,这段时间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她的脑袋不如二姐姐灵活,自问做不到触怒祖父后还能全身而退,只能偃旗息鼓,不再言语。 见此,宋玉婷松了口气,“四姐姐,我们寻个地坐一会!” 宋玉茹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忍不住又酸道:“这些人可真是迎风草!” “嘘,四姐姐莫要再妄言!” 这厢两人寻了地坐下,那厢江瑟谷又被江大姑奶奶缠上。 “阿恣,你英表姐和悠表妹左右都无事,不如让她们两个帮你一起迎客!” 江瑟谷拿不准江大姑奶奶的用意,自是不敢应下。 “这不好,英表姐和悠表妹也是客人,哪里能让客人去迎客的!” “阿恣这话说得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怎么就是客人了!清英、清悠,你们好生帮阿恣,娘去那边伺候你们外祖母!” 不等江瑟谷说话江大姑奶奶就走了,临走前朝姐妹两人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曾宝珠 江瑟谷因着身后多了两个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按理说,英表姐在这样一个人多场合,待在她的身边,她该安心才是,可多了一个叽叽喳喳,什么都好奇的悠表妹,就不那么让人安心了! “六表姐,那个穿红衣服,拿着皮鞭的姑娘是谁家的啊?” 江瑟谷瞥都没瞥一眼,只揽着朱清英的胳膊淡淡道:“我不认识!” 江瑟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围着她红衣姑娘的宋玉茹却是耳尖,“郡主,江家妹妹看都不看你一眼,就说不认识你呢!这算不算是瞧不上郡主您啊?” 穿红衣的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也是皇上亲封的宝乐郡主曾宝珠,从小心高气傲,被宋玉茹这么一挑拨,自是拿着鞭子找上江瑟谷。 而宋玉茹则是幸灾乐祸上前看热闹! 宋玉婷一把拉住她,“四姐姐,你为何……” “没事没事,又不是咱们找江瑟谷的不痛快!” 这时,曾宝珠已经来到江瑟谷面前,昂着头高傲道:“我当是谁这么不开眼,原来只是京中不入流的,以前各大盛宴都不曾见过你,不知是你是哪位新贵家的女儿?” 今日前来做客的,哪里会不认识主家姑娘。曾宝珠这样说,不过是想落江瑟谷的面子。 “是我有眼无珠,没能认出宝乐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江瑟谷不想因此被曾宝珠盯上,更不想让朱清英趁乱跑了。 现在她才会意过来,原来大姑母是想找人牵绊住她,借此英表姐趁乱去寻哥哥! 万天赐一听自己被曾宝珠打了,定是会抛下哥哥,那时哥哥身边无人,可不就便宜英表姐行事了! 她越想越烦乱,就未曾多顾虑曾宝珠。 而曾宝珠在听到江瑟谷只这样的一句话打发她,心里的怒火不息反盛。 “江六娘,现在你认出我了,难道不该给我跪下赔礼?毕竟作为主家没能认出客人,也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你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规矩,连这样基本的规矩还要我教吗?” 她说完,见江瑟谷仍是一副不将她放在心上的样子,拿着鞭子就朝江瑟谷抽去。 眼见着鞭子就要落到江瑟谷的身上,一直在暗处的青影迅速挺身而出,徒手接下曾宝珠的鞭子,并顺着劲猛地拉了一下鞭子,使得曾宝珠的身子猛地一踉跄,眼瞧着就要跪趴到地上。 江瑟谷回过神的同时惊出一身冷汗,她疾步上前,一把抱住曾宝珠,但是因着青影拉扯鞭子的力道过大,所以两人都跌倒在地。 不过有江瑟谷垫在底下,曾宝珠便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可一向爱面子的曾宝珠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态,一时气得娇颜似滴血般。 她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而后一脚踹向江瑟谷。 刚在巧莲的搀扶下,坐起身的江瑟谷不设防,被踹中了心窝。 众人一时都没想到曾宝珠起身后竟会踹江瑟谷,一个个都楞在当场,忘记要上前劝解。 而曾宝珠踹中一脚后,仍不解气,还想再踹江瑟谷,好在被丫鬟拉住了。 “郡主不可!我们是前来做客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说着,那丫鬟对着江瑟谷盈盈福了一礼,“江六姑娘,实在对不住,方才是婢子没拉稳郡主,郡主一个没站稳才让江六姑娘遭受了无妄之灾,一切都是婢子的错,江六姑娘若是要罚,便罚婢子!” 曾宝珠听了,岂能愿意,刚想开口说话,被身边的丫鬟给拉住了。 巧莲见自家主子被欺负,自然也是不愿的。 “这位姐姐说得好生轻巧,真是让我涨了见识!原来我是不知,当众故意伤人还能说是没站稳的缘故,如此,那我斗胆想问姐姐一句,方才郡主拿鞭子要打我们姑娘,姐姐又当如何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拾曾宝珠的烂摊子收拾多了,那丫鬟脸上没有半丝异样,居然还能继续替曾宝珠解释挥鞭子的缘由。 “我家郡主方才只是同江六姑娘开个玩笑罢了,即便是无人前来阻拦,这鞭子也不会当真打伤江六姑娘,妹妹何须当真!” 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都挥鞭子打人了,还能找出打不伤人的借口来搪塞。 巧莲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理的,一时气得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江瑟谷一手揉着发疼的胸口,一手扶着巧莲的手站了起来。 “怪道我听说镇国公要请齐嬷嬷和张嬷嬷入府教规矩,我瞧着不但郡主需要学规矩,就是身边的丫鬟也该重新学学如何当好主子身边的一条狗! 这般随意对着人一通胡乱吠叫,没得叫人以为主子也是这样的德性,实在是有损镇国公府的名声!” “江六娘,你……” “郡主,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且看看今日前来的人,可都是名门闺秀,你这样失礼,传出去……啊,我都忘记了,郡主在外的名声似乎也没什么可损坏的了!” “江六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我家郡主!” 江瑟谷看着恨不得上前来咬自己的丫鬟,一时气笑出声。 “江六娘,你笑什么!” 江瑟谷不答仍是继续笑着。 “你还笑,你信不信我抽得你再也笑不出!” 曾宝珠抬手又要挥动手上的鞭子,这时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姜氏,也就是曾宝珠的母亲闻讯过来了。 “宝珠,住手!你若是再胡闹,给我立马回去!” 姜氏匆匆走到江瑟谷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半点损伤,只是衣衫沾上了些许灰尘,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该有的赔礼姿态,是丝毫没有落下。 姜氏拉着江瑟谷的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阿恣,实在对不住了!是伯母没能教好你宝珠姐姐,是伯母的错,伯母先给你赔个不是。” 她是长辈,身份又在那,自然不会对江瑟谷行礼,但却倾了身子,对着江瑟谷微微点了一下头。 就是这样,江瑟谷也不敢当真受着,忙侧了身子。 “世子夫人这般叫我一个晚辈如何能受得起!” “什么世子夫人,叫曾伯母!”说着,她又扯过曾宝珠,“你个孽障快些过来给你六妹妹道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女俩的跋扈 曾宝珠哪里愿意! 她活了十六年,从来不曾对除了自家长辈以外的人弯过腰,低过头,现在要她对一个不入流侯府姑娘赔不是,绝无可能! 可当她看到姜氏嘴唇微动间说出来的三个字,一身的叛逆顿时柔顺了。 曾宝珠不情愿地看着江瑟谷,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说了“对不起”,又像是没说。 姜氏又从中调和,拉着江瑟谷道:“阿恣,你宝珠姐姐实在是被我宠坏了,可你看见了,她是有心想要向你赔不是的,只是碍于面子,一时拉不下脸。 你看在曾伯母的面子上,能不能原谅她这一回?曾伯母向你保证,日后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堂堂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让江瑟谷称呼自己为伯母,又让自己贵为郡主的女儿称江瑟谷为妹妹,并且当着一众宾客给江瑟谷道歉,这简直是给足了江瑟谷的面子! 许多人都在心里起酸水,认为江瑟谷若是识相,就该主动站住出来,说一切都是误会,这样既给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颜面,又让一众宾客看到江家的容人气度! 当然了,也有一小部分清醒的人,会对姜氏的这番举动嗤之以鼻! 用自己的身份来笼络迷惑一个未及笄的孩子,这可不是上乘的法子! 而且若是江瑟谷若是当着一众人,免了曾宝珠的道歉,这哪里是体现容人之度,这是在展现自己的没用无能! 若是前一世的江瑟谷,说不定会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现在…… 江瑟谷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反拉着姜氏的手道:“我原以为像您这样身份的人,定会眼高于顶,瞧不起一般家世的人家!没想到,您是这样谦和的一个人!” 姜氏一听这话,心里对江瑟谷起了轻视,面上却还是和蔼可亲,她正要接话的时候,只听江瑟谷又道:“像您这般知书达理的人,想来若是我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您也不会同我计较的,对!” 姜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随之一僵,但很快就又恢复常色。 “像阿恣这般知礼懂礼,又得宫里嬷嬷们教导的人,想来是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再说,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辰,你又一向得老夫人喜欢,就算是为了老夫人,阿恣又岂会惹事!” 江瑟谷眼中闪过讽刺,这是要她知难而退! 但她偏不! “曾伯母说的是,我自然不会惹事,只是我当真是替曾伯母和宝珠姐姐忧心……”说着,江瑟谷转身将青影拉了过来,“方才曾伯母没来,所以您是不知道,您瞧……” 她将青影被鞭子抽出红痕的手展开,生怕姜氏看不清楚,还将青影的手伸到姜氏的身前。 “若不是我家青影身手敏捷,这一鞭子就抽在我的脸上了!本来宝珠姐姐是郡主,我只是一个小小侯府的姑娘,不该不自量力同宝珠姐姐计较。 可我也是担心宝珠姐姐受人误导,变成了嚣张跋扈,令京中众人谈起皆是摇头以对的人!” 她说得极为苦口婆心,再配上脸上一副我不是要计较,我就是担心你家女儿名声的表情,叫姜氏有怒却不敢有半点显露! “宝珠,你看看你将人家丫鬟打的,幸而你六妹妹宽厚大度,不与你计较,还一心担忧你名声,若是换了旁人,非打回来才行!阿恣,等明日伯母定让你宝珠姐姐亲自登门向你赔不是!” “这哪行啊!宝珠姐姐这样贵重的人,哪里能向我赔不是!再说,我也没受伤不是!”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曾宝珠向青影道歉! 一个毛丫头,倒是不小的野心! 竟妄想让她家宝珠向一个丫鬟道歉! 这要是传出去了,她家宝珠还要不要做人了! “阿恣,有你这话,伯母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伯母和你宝珠姐姐就不耽搁你招呼宾客了!” 江瑟谷扯嘴一笑,“曾伯母想走,我自然是拦不住啊!各位夫人姑娘,快给曾伯母让让路,别一不小心碰到了曾伯母和宝珠姐姐,免得再生出误会!” 让所有宾客给姜氏和曾宝珠让路,又说出这样的话,不就是当众对所有人说,这母女俩的跋扈! 姜氏再也维持不了亲和之色,看着江瑟谷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曾伯母,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我说错话了吗?” 江瑟谷一脸地小心翼翼,眼神却带着势在必得! 姜氏看着围观的夫人贵女们交头接耳地说这话,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扯出笑容道:“不是阿恣说错了话,是伯母一时糊涂了!宝珠,过来,给你六妹妹道歉!” “娘,她不是说了自己没受伤,不要我……”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姜氏甩了一个巴掌。 这个傻女儿,不给江瑟谷道歉,难道真要她一个郡主对一个丫鬟弯腰赔不是?! 曾宝珠不知姜氏的用心,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氏,“娘,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姜氏手疼心更疼。 女儿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对其动手! 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宝珠,快些向你六妹妹赔不是!” “我不!” 曾宝珠扔下两个字,气愤地跑了! “你们还不赶快去追郡主!” 江瑟谷也没有阻拦,反正还有镇国公世子夫人在,她不怕没人给青影道歉! “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没有教好女儿,让众位看笑话了!” 姜氏朝众人福了一礼。 一些年轻的姑娘奶奶赶紧侧了身子。 “阿恣,这次都是你宝珠姐姐的不是,回头我定让她来向你致歉。”说着,又拉着青影道:“你知道护主,真是个好的。都是我家那孽障胡闹,这才连累了你!” 边说边从手上退下一个多宝赤金手镯戴在了青影的手腕上。 青影想要抽回手。 姜氏道:“你别拒绝,这算是赔礼了!” 如此,这场因为朱清悠的一句话而引起的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 待客气目送走姜氏,江瑟谷才发现朱清英姐妹两人没了踪迹。 一时间,她顾不上安抚青影,便令巧莲和青影去找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便是江文霖的妻子了 趁乱来到前院的朱清悠找到了万天赐,见他正形影不离地跟着江文霖,心里早就有了成算,拉了一个准备前去送茶水的小厮,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 小厮脸上露出为难,“表小姐,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你若是不去,我便找别人!等到万表哥事后找人算账,我就让人将你推出来顶包!” “表小姐……” “你不用怕!府上那么多的小厮,万表哥哪里知道是谁撒了他一身水!再说,今日宾客云云,一时被人撞了没拿稳茶盘也是有的! 可你要是不照着我的吩咐做,届时我就让人指证你是故意的,万表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小厮只得照着她的话,走到万天赐身边的时候,佯装摔倒,将一茶壶的水泼到了万天赐的身上! “谁啊,这么不长眼!” “对不住,表少爷,是小的一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这才冲撞了您,实在对不住!” 万天赐抬脚就想踹小厮,被江文霖一把拦住,假意训斥小厮“怎么走路的?还不快去重新端壶茶来,若是短了客人的茶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转而又对万天赐道:“你这衣裳湿了不少,我陪你回去换一件!” 朱清悠早就知道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也在小厮朝万天赐走去后,又拉着一个小厮低语威胁了两句。 小厮也只能听其的话,上前朝江文霖道:“少爷,三爷说要介绍个友人给您认识,要您去闻香亭!” 如此,江文霖自是不能陪万天赐换衣裳去。 万天赐因着一身湿衣不好受,想着快些回去换衣服,但刚走几步,便觉事情不对劲。 正要转身去追还能看得见背影的江文霖,朱清悠跑了过来。 “万表哥不好了,六表姐被一个姑娘拿鞭子打了!” 万天赐一听,哪里还能顾得上江文霖,急声问:“人在哪?” “在花园里!” 万天赐也顾不得去换衣服,便朝二门处跑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人影。 朱清悠撇撇嘴,想着自己应该藏到哪里去,免得等会万天赐来找她麻烦! 江瑟谷知道朱清英的目标是自家哥哥,但也知道江大姑奶奶的性子,不会让自家姑娘涉险去前院,所以她动员了许多下人寻朱清英。 很快便有人前来告知,朱清英在听雨轩。 听雨轩位处侯府后院的最西北角,因着里面的陈设破旧,今日侯府便封了哪里,眼下便是侯府中最为清净的地方。 在那样一个人少的地方,利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成事,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等事成之后,大姑母再带着人前去,哥哥百口莫辩! 江瑟谷心里着急,便忽视了前来禀告之人的紧张。 她这厢急匆匆赶去听雨轩,那厢江文霖刚到闻香亭收到了江瑟谷在池塘边被人推下湖的消息,是以他急急赶到了池塘边。 早在一旁等着的朱清英,此时已经解开了外裳,就等着江文霖前来,她就跳入湖中。 只要江文霖愿意救她,这肌肤之亲的名头就逃不掉了! 日后,她便是江文霖的妻子了! 其实江文霖不是她的意中人,但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为腹中的孩子寻个父亲。 若不然,让祖父和父亲知晓了,定饶不了她,还要强迫她打掉与他的孩子! 他是没有法子娶自己,原以为自己与他今生就此有缘无分了,没想到老天垂怜,竟给了她一个孩子作为补偿! 为了孩子,她愿意嫁给一个瞧不上的男人! 朱清英摸着还平坦的小腹,眼中全是坚定。 待听到一声鸟叫后,她便视死如归地走向池塘边,跳了下去…… 听到水声后,赶过来的江文霖更加着急,就在他走进池塘院门的时候,被人猛地一拽,拽向了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江文霖下意识要反抗,但见来人居然是江瑟谷,张嘴要问话,却被江瑟谷噤声的动作打住了。 直到两人躲到了假山后,江文霖才小声问道:“阿恣,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与人争执……” 说到这时,江文霖才反应过来。 这池塘边上一个人都没有,妹妹同谁去争执! 这是有人想要设计他! 至于那个落水的人……江文霖忍不住从假山后面探头,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要用落水的法子陷害他! 只是,他刚一伸头,就被江瑟谷拉了回来! “哥哥,你是想被人发现是不是?” 江文霖憨厚一笑,“不是,我就是想看看是谁落水了!” “怎么?哥哥想英雄救美?” 江文霖赶紧摆手,表示自己不想! 就在这时,池塘里传来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 熟悉的声音叫江文霖的眼睛微瞪,“英表姐?” 江瑟谷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示意江文霖别再说话了! 两人躲在假山后面,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直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后,传来江大姑奶奶的惊呼。 “快,快下去救我的英姐儿!” 虽然声音中带着担忧,可江瑟谷听出了更多的疑惑。 可不是该疑惑嘛! 大姑母一定是在想,哥哥怎么没在这里出现! 要不是她走到半道上,觉得事情不对劲又折返回来,正好遇到了哥哥,就依哥哥的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还不被大姑母和大伯母算计得死死的! 作为侯府唯一一个有池塘的流华堂,本该作为今日招待女宾客的主要地方,可大伯母却将碧水堂当作主场。 本来江瑟谷以为是江大夫人考虑宾客多,碧水堂更宽广的缘由。 可方才她匆匆经过流华堂的时候,发现竟是一个宾客的身影都没有,她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般。 是以,她才停下了脚步,转了回来。 不过她在路上遇到了青影,为了以防万一,她让青影去一趟听雨轩,并嘱咐她要小心一些。 本来她还抱有一丝是自己多想了的想法,眼下她可以确定,听雨轩就是个支走她的幌子。 大姑母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呢? 江瑟谷疑惑不解的同时,示意江文霖不要出来,她则是朝江大姑奶奶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玉佩怎么不见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英表姐怎么会这般衣衫不整地落水了?” 听到江瑟谷的声音,江大姑奶奶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险些脱口而出地问江瑟谷为什么会在这! 但她到底老练一些,只惊诧须臾,便神色如常。 “今日天热,你英表姐又一直苦夏,想来是想在池塘边戏水,没想到会失足落水!” 被呛了几口池水的朱清英,在看到江瑟谷的时候,不自觉地拉拢了身上的湿漉漉的衣衫,垂眸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都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了!只是大伯母办事一向妥帖细致,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了,这流华堂竟是一个下人都未安排,看来我需得找大伯母好好说道说道了!” 江大姑奶奶皮笑肉不笑道:“阿恣怎的在这?我听说今日你招惹了宝乐郡主,这般可不是我们侯府的待客之道!” “要说这事,大姑母可得好生问问英表姐和悠表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其实挺想同大姑母解释的,只是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而英表姐眼下这样子,怕不适宜被人瞧见,大姑母还是先将英表姐安置了!” 江大姑奶奶这才作罢。 毕竟流华堂和碧水堂距离甚近,再者,她以为这次稳成,特意还让程氏等会带着一两个宾客过来作证。 眼下,江文霖没有在这,而自家的女儿却衣衫不整,难免不会叫人多想! “扶着大姑娘走!” “我还要招待宾客就不送大姑母和英表姐了!” 待人都走了,江文霖才从假山后面出来。他着实不明白,英表姐和大姑母都看中自己什么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江瑟谷。 江瑟谷则是歪头回想着上一世。 上一世,似乎没有这回事! 而且上一世,因着没有参加桃花宴,大姐姐也没有被皇上看中,大姑母和二姑母也没早早前来! 而且,英表姐似乎上一世并没有来祖母的寿宴。 缘由……好像是因为生病! 事后她似乎听到谁说了一耳,说是英表姐生病需要静养,所以送回了灵丘。 灵丘是朱家的老家所在。 再后来,听到的英表姐的消息时,便是英表姐因病而亡了。 江瑟谷本来是没有多想,但眼下,她的心里有了些猜忌。 难道英表姐和大姐姐一样,什么养病都是幌子,真正的缘由其实是…… 江瑟谷被自己的脑中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后对江文霖交代道:“哥哥,你今日且小心着点,莫要独自去任何地方,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前院!” 江文霖点头的工夫,江瑟谷就跑开了老远。 看得江文霖直皱眉头,这规矩怕是白学了! 而后他也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池塘里突然又传来一阵水声。 怎么回事? 眼下也没有人在,如何又有水声! 江文霖知道此刻离开才是上策,但好奇心驱使他走到了池塘边。 池塘的水面,丝毫波纹都无,更别提有人了! 那方才的水声又是怎么回事? 江文霖正纳闷,突然他的腰间一坠后,又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都跌落水中。 扑通之间,他看见一个身穿浅紫色下人衣衫女子的背影远去。 江文霖是会水的,只是事出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那个紫色衣衫的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贱蹄子,居然跟爷开这种玩笑!让爷抓住了,定要剥了她的皮……” 江文霖一边拍着耳朵里的水,一边骂骂咧咧地回了前院。 在长顺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少爷,你今日佩戴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江文霖想了想,“许是方才落水的时候,掉进池塘里了。” “那小的回头便记录到册子上!” 主子们的东西都是有入私册的,或馈赠或丢失或打赏又要记在另一个册子上,以免有人私自昧下主子们的东西! 焕然一新的江文霖,刚走出华阳轩,迎面就遇到一脸焦色的万天赐。 “江文霖,你看见江瑟谷了吗?” “见了啊,怎么了?” “我听人说她同什么郡主吵起来了,那郡主还对江瑟谷动了鞭子,可我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她!” “你放心,阿恣没事,是有人想要骗你和我分开!” 万天赐霎时懂了这话的意思,又见江文霖换了一身衣裳,关心道:“你不会被人设计了!” “还好阿恣出现的及时,有惊无险!” 至于被一个丫鬟推下池塘这种丢人的事,江文霖不想同人多说。 “走,今日宾客众多,我还得招呼客人呢!” 江瑟谷回到碧水堂的时候,青影也回来了,且带回来了个惊人的消息。 “听雨轩有个独眼男子,里面点了些催情的香料。” 大伯母和大姑母好毒辣的手段。 不但要将英表姐和哥哥凑成对,还要将她和梁少杰凑到一起。 若是哥哥只是为了掩盖英表姐的秘密,那大伯母和大姑母帮梁少杰又是为何? 江瑟谷实在有些想不出缘由! 正在这时,江止蕙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五姐姐这是要去哪? 江瑟谷赶紧跟了上去,她怕万一江止蕙知道了大伯母和大姑母的设计,会做主动送上门的傻事。 只是,因着宾客多,几个转角,江瑟谷便跟丢了人。 “青影,你去听雨轩守着,莫要叫人靠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最好打晕里面的男子!” “是!”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便到了要开席的时候。 待宾客落座后,还未正式开席前,便是江家一众小辈献礼的时候。 为何挑在这时候献礼,自然是叫宾客看看自家小辈的孝心,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让小辈们在宾客面前露脸,若是有才艺者,在这时就比较惹人注意了! 如江初蕙的容貌,和她那一手的好厨艺! 如江少蕙一手以假乱真的湘绣。 如江幼蕙颜筋柳骨的字! 如江止蕙今日亮出来的百寿图,虽然看不出绣技,但用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组绣成一个寿字的摆屏,但就这巧思就叫人眼前一亮! 见众人都在讨论夸赞自己的寿礼,江止蕙握紧了自己的手,跪在了江老夫人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急着说亲事 见她跪下不说话,江老夫人朝江大夫人看了一眼。 江大夫人心间一颤,笑着上前道:“瞧我家这个憨直的五娘,方才都已经磕过头了,如今还想给她祖母磕头拜寿,想来是母亲方才没给够赏钱!” 一番逗趣的话,将众人逗笑。 江大夫人借此低声朝江止蕙道:“起来!” 江止蕙却是置若罔闻,仍旧跪在那里。 气得江大夫人嘴里一阵腥甜。 五娘这是要反了天,要作妖了! 如她所愿,江止蕙说了一句一反常态的话。 “祖母,求您看在孙女这般用心准备寿礼的份上,能不能答应孙女一件事!” 江大夫人听了头皮都发麻了。 女儿是自己的,五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哪里会不知! “五娘,不可无礼!你快些起身,别耽误你六妹妹七妹妹给你祖母献礼!” 说着,亲自动手要拉江止蕙起身。 “娘,我的话还没说完……” “有什么话,我们等会说也是一样的!” 江大夫人笑着对江止蕙道,“现在客人多,天气又这样热,没得叫客人们等我们的道理!” 她面上虽是笑着,可搀着江止蕙的手却着实下了狠劲! 江止蕙咬牙忍着疼,不敢发出一点叫声,也不敢再继续跪下去。 待江止蕙随着江大夫人坐回自己的位子,江瑟谷才拿着彩兰绣的松下延年抹额上前。 “恭祝祖母松鹤长春,后福无疆!” “好好好!” 江老夫人笑呵呵地接下抹额,从一旁的托盘里拿了个红封递给江瑟谷。 江瑟谷收下后,一脸乖巧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江止蕙拿着自己画的画上前,“这是孙女的一番心意,祝祖母身体健朗,万寿无疆。” 随着她手上的画被下人打开,众人皆是一阵吸气。 远看那幅画是个灵翼飘动的寿字,近看却是由松鹤、寿桃、石开牡丹绶带鸟组合而成。 其巧思比江宥蕙的百寿图更为叫人惊叹! 江瑟谷也被惊得好一会没回过神。 前一世,七妹妹可没有在寿宴上这般惊才艳艳,莫不是七妹妹也同她一般重生了? 在江瑟谷的诧异中,寿宴顺利开席了。 因着后院都是女客,所以都是用果酒招待的。 在推杯换盏中,有人带头说起了亲事。 说着说着,自然就扯到了侯府的一众姑娘头上。 起初,众人的话头都在大房的几位姑娘身上转着,后来不知怎么就扯上了江瑟谷。 这样的场合,江瑟谷自然不好开口,江三奶奶便笑着推辞道:“我家阿恣尚未及笄,还太小,不急着说亲事。” 有一个年轻的奶奶不知是看中了江瑟谷,还是因着为人善谈,接话道:“江三奶奶,这女儿家相看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然是要早早看啊!莫不是你们早就有相看中的人家,只等着江六姑娘及笄便能上门说亲了?” 这话本也是逗趣,只要江三奶奶不顺着话说,咬死是因为江瑟谷年纪小,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可谁知江大夫人却快江三奶奶一步,拉着那位年轻奶奶的手道:“温二奶奶可真是水晶心肝的人,一语便猜中了!” 江三奶奶听了自是动了气,但到底顾忌这是江老夫人的寿宴,仍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可说的话却也带了刺。 “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的不知阿恣已经相看了人家,莫不是大嫂背着我给阿恣相看了人家?” 此话一出,温二奶奶神色有些难堪,她将手从江大夫人的手里抽了出来,强笑道:“三奶奶今日气色甚好,用的是哪家的蜜粉?” 这便是要将话给岔开了。 江三奶奶喜闻乐见,但江大夫人却没有如两人的愿。 “三弟妹,你难道不知阿恣的姻缘是她自己亲自求来的吗?” 江瑟谷心里有些许不好的预感,她刚要起身,就被江三奶奶按下。 江三奶奶自然是听出江大夫人言语中的意思,她希望江大夫人能息事宁人,莫要再揪着江瑟谷以前的那些事当众说出,以免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 “大嫂,今日贵客众多,又是老夫人的寿辰,阿恣这点小事不值得当众议论,您说是不是!” 江大夫人只当听不出江三奶奶话里的意思,仍是笑道:“就是因为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我才想着要不要喜上加喜! 阿恣,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你梁表哥吗,前一阵子还在你祖母面前跪求,希望你祖母将你嫁给梁表哥,不如今日喜上加喜啊!” 果然,大伯母一计不成,还是不死心!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大伯母为何要这样做! 眼下也不容她多想。 江瑟谷起身,先是朝众位宾客福礼赔罪,“叫众位夫人奶奶,姐姐妹妹们看笑话了!我大伯母一向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人,还望众位莫要见怪!” 见她福礼见,头上的珠花穗子丝毫未动,身上的环佩也是没有半点响声,一时间夫人奶奶们对江瑟谷的规矩都很是满意。 见此,江瑟谷继续道:“大伯母,想来您是听下人们以讹传讹,才起了误会!当然,大伯母这成人之美的心,阿恣十分明白,也愿意效仿!” 江大夫人心里暗道不好,只见江瑟谷一路走到了江止蕙的身边,笑语晏晏道:“方才五姐姐的话没说完,大伯母却不让她继续说,如今我倒是好奇五姐姐有什么心愿,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听到江大夫人要撮合江瑟谷和梁少杰,本就心急难耐,却无法插嘴的江止蕙,像是一下子抓到了机会,猛然站起身子。 只是她刚要开口,江初蕙站起身道:“今日是我祖母的好日子,过两日又是我的好日子,这不已经是双喜临门了,母亲难不成还想三喜临门?母亲愿意,可做女儿的却怕母亲劳累,所以妹妹们的好事,还是容后推推!” 江初蕙毕竟是要入宫成为圣上的女人,她一开口,众人自然都要给三分颜面,江大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一眼江止蕙后,又继续招待宾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爷绝不养无用的人 后宅发生的事本不会传到前院,但有心人早就安排了耳目在后院,是以万天赐很快便知晓了江大夫人的用心险恶。 奈何他还得跟着江文霖,便在地生的耳边交代了几句。 “不好,少爷!那可是舅奶奶……” 万天赐伸手拧着地生的耳朵,“小爷现在说的话,是不是不顶用了?” 地生的耳朵本来就大,十分好拧,但也因此拧得十分疼。 他两手想捂耳朵,奈何万天赐的手还拧着他的耳朵,是以只能低声求饶道:“少爷,小的去,您先松开手啊!” “早这么识相,不就不用受罪了嘛!快些去,若是叫人发现了,你也不用怕,就说是我让做的!若是谁敢打你,你腿脚机灵些,赶紧跑到小爷这来,小爷的人我看谁敢打!” 这话说得地生满满的感动,觉得自己没跟错主子,但万天赐下一句话就叫他的心凉了半截。 “但是,小爷绝不养无用的人,今日的事要是没成,日后你也就不用跟着我了!” 地生知道万天赐这是当真生了舅奶奶的气了,心里哀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嘴上却是向万天赐保证,“少爷,地生一定会替六姑娘出了这口气!” 如此这般,地生怀里揣着前些日子买的巴豆粉,悄悄潜入了后院。 这巴豆粉本来是给梁少爷准备的,但是最近梁少爷老实,没有去打扰江少爷,所以一时半会都没用上。 本以为就此没有用武之地了,谁想今日舅奶奶撞了上来! 趁着人多,无人注意,地生来到了大厨房旁边的小药房。 江大夫人因着子嗣问题,所以一直都有服药的习惯,一日三餐,是一顿不落。 但是地生到小药房的时候,里面的熬药小炉子上已经不在熬药了,这可叫地生傻了眼。 他翻找了一下,见熬药的药罐还烫手,想来是有人刚倒了药才走。 地生赶紧追了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了江大夫人身边的紫金,他赶紧捏了些巴豆粉放于指缝中。 “紫金姐姐,你怎么在这啊?” 紫金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的地生,一时纳闷,“应该是你怎么在这!” “我本是受少爷之命,给六姑娘送些东西来,谁想竟被六姑娘当作跑腿用了。可这后院我哪熟悉啊,都快跑断腿了,也没找到六姑娘身边的丫鬟!” 边说边用余光觑着紫金手里托盘上的茶盏,伸手便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就要喝,“跑了许久,还当真渴了,这茶水我先喝了!” “哎哎哎,不可!这不是茶水,是我家大夫人的药。” 就这么一刹那的工夫,地生指缝中的巴豆粉已经尽数落在了茶盏里。 “哎呦,实在对不住了,我不知道啊!舅奶奶这是怎么了?身子哪里不爽利?” 紫金板着脸,一边盖好了药盏,一边呵斥道:“这也是你一个当下人能问的?既然六姑娘吩咐你去找人,你跑大厨房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迷了路,要不紫金姐姐行行好,就带我去见见六姑娘,我一时忘了后宅在哪设宴了!” 紫金看着托盘中的药盏,淡淡道:“那你且跟着!” 待到碧水堂。 “六姑娘在那,你去!” “多谢紫金姐姐!” 看着地生走到江瑟谷身边,愁眉苦脸说了几句话后,江瑟谷面上带着一些不满后,紫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盏。 难道是她想多了? 也是!万少爷没事捉弄大夫人做什么! 如此想着,紫金便端着药盏放在了江大夫人面前,为了保险,还将方才遇到地生,地生端起药盏的事,在江大夫人耳边说了。 江大夫人看着药盏,想了想,挥手让紫金端了下去。 虽说这些年她一直执着于子嗣的事情,但现在她多多少少已经看开了些,这药不喝也罢! 地上一边同江瑟谷说话,一边关注着紫金和江大夫人,见江大夫人没喝药,心里着急,面上就起了忧色。 江瑟谷见他心不在焉,又想到他是同紫金一同来的,再见紫金端着茶盏走了,心里有了些猜忌,遂对着地生道:“你回去,同你家少爷说,今日客人多,叫他莫要使那些小性子!” 有了江瑟谷这句话,地生才一展愁颜,“多谢六姑娘了!” 这厢地生喜笑颜开地回了前院,那厢昌平侯因着一直没等到顾松寒前来而望眼欲穿。 顾副指挥使不是说今日会来的吗? 怎的都开席了,还不见踪影? 总不能叫人上门催促!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在他耳边了几句话,昌平侯顿时喜笑颜开…… 江瑟谷不知前院的事情,堆着笑的脸都快僵了。 偏的在这时,又有人提起了梁少杰的事情。 因着今年客人多,所以江家的姑娘,两人一桌地招呼客人。 江瑟谷是同江宥蕙一起,而她们这一桌的人…… 看着宋家的姐妹,还有不该出现在这一桌的宝乐郡主,江瑟谷觉得自己真是穿道袍都能撞上鬼! 宝乐郡主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江瑟谷本就心有不满,再有宋家姐妹在一旁鼓噪,自然不会放过嘲谑江瑟谷的机会! “江瑟谷,我可是听说,你以前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男人后面,怎么现在人眼睛瞎了,你就逼如蛇蝎?像你这样唯利是图的女子,以后谁家还敢娶你回去?” 曾宝珠的性子本就乖张,又有心让江瑟谷难堪,所以她的声音拔的老高,希望所有人都能听到这话! 江瑟谷在见到宋家姐妹和曾宝珠搅和到一起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是以当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她的时候,她没有半点慌乱,也没有急着出声辩驳,她也想看看,曾宝珠还能说出些什么新词汇! 曾宝珠见她不说话,只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心中气恼,恶狠狠道:“你不说话,难不成是承认自己是个心思恶毒的人?或者说,你准备嫁给那个瞎子,所以才不惧人言?” 就在江瑟谷要回话时,前院的婆子来了,说话前,还朝江瑟谷看了一眼…… 第二百章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老奴给老夫人报喜了!” 众人听了婆子的话,都一脸兴味地朝她看去。 江老夫人笑着问“前面发生了什么喜事?” “就在方才,有宾客向侯爷提亲,欲求娶六姑娘……” 此言一出,江老夫人的手顿时握紧了,面上的担忧丝毫没有掩盖,疾声厉色地问道:“是谁?” 江三奶奶更是沉不住气地站起了身,一双眼像刀子一样看着婆子。 侯爷这是将她家阿恣卖给了谁?! 反观当事人江瑟谷,一副没事人一般地捏了一颗葡萄吃。 她的亲事,祖父即便是点头,她也有本事给搅黄了! 那婆子从未见过老夫人发火,也从未见过软和性子的江三奶奶如今的模样,心底微颤地回着话。 “回老夫人的话,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顾副指挥使!” 江三奶奶听了,眼中的怒声消退了三分。 父亲这次办事倒还有些章法! 江老夫人也缓了神色,“你去回禀侯爷,这是喜事,只是喜事也不能这么仓促!再说阿恣还未及笄,这事稍缓缓再说。” 江瑟谷听到是顾松寒求娶,按下了心里几十种搅黄亲事的法子,伸手又捏了一颗葡萄吃。 只是这一次,她捏着葡萄的手,肉眼可见地颤了颤。 宋家姐妹对视一眼,均在眼中看出疑惑。 顾副指挥使是哪一个? 曾宝珠却是面色微怔。 姓顾,又是副指挥使,那定是他了! 思此,她猛然起身。 就在这时,姜氏走了过来,“宝珠,母亲身子有些不适,你陪我先回去!” 曾宝珠自然不愿,奈何姜氏又拿那一家人来威胁自己,曾宝珠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跟着姜氏朝江老夫人致歉后,就离开了昌平侯府。 一坐到马车上,曾宝珠就甩开了姜氏的手,气鼓鼓地坐在离姜氏最远的地方! 姜氏见女儿如此,也不气恼,只开解道:“我知道你是想为了姓董的那小子报仇,可他人已经死了,你也莫要再想那些空无的! 若是你再任性妄为,娘也只好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若是再以死相逼,娘就忍痛送你一程!” 这话叫曾宝珠不敢拿小性子。 很久以前,她与董序茞就私订终身了。 在旁人眼里董序茞就是个纨绔子弟,但他对她可是极为上心,时间久了,她瞧着董序茞也顺眼了不少。 只是,董序茞始终是个小吏,而她则贵为镇国公府的姑娘,又是郡主,董序茞须得有个官职在身,才能求娶她! 本来想着,有马指挥使在,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总归没得跑,谁知半路杀出了顾松寒! 若不是顾松寒,董序茞也不会死,只要人没死,以后的事情还能徐徐图谋。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但如此,父亲母亲为了逼迫她,还将董序茞的家人给囚禁了起来,以此让自己听话。 想到那一家老小,曾宝珠只能低了头,“方才是女儿冲动了!” 姜氏坐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顾松寒那边,你祖父早就盯上了!” “祖父为什么会盯上他?” “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娘怎么会懂!娘只是想告诉你,莫要轻举妄动,至于董序茞的家人,娘早就已经命人送他们回老家安然度日了,我是怕你这个性子在冲动之下惹出事端,才一直对你说了谎!” 曾宝珠讶然,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而此时的江瑟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松寒,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的好。 见她不说话,顾松寒以为她因自己的鲁莽生气了,小心翼翼道:“我是听了问冬说,江大夫人设计你,又当众撮合你和梁少杰,一时着急冲动才对侯爷、说了求娶的话,你若是不愿意,我、我……” 顾松寒想说他可以同侯爷说,就当此事不算数,可他是不愿的。 “我可以等你及笄后再定亲,订了亲之后,我们先相处两三年,要你还是觉得我不合适,你就……” 江瑟谷歪着头,看着顾松寒,看他如何接着说下去! 然而,顾松寒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退婚的话。 许久,他才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没了?” 顾松寒点头。 “你不是去领兵去朔州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只是圣上的障眼法,他怕有心之人扰乱计划,所以我不便同你说真话!” “那你实际是去哪了?” 顾松寒眼中带着歉意,“此事现在还不便说!” “行,这事我不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一早,我进宫见了圣上后,就立马赶过来了。” “就没回去见见你义父?” “尚未来得及!” 江瑟谷垂下头,嘴角蕴了些许笑意。 待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正色,“你是知道的,这侯府的水深着呢,你不怕搅得你没清净?” 顾松寒摇头。 他怎么会怕! 他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会让小姑娘受到伤害! “那要是我告诉你,或许我不能陪你白首,只有几年的光景可活呢?” 顾松寒皱了眉,想起最初入京时,小姑娘悄悄看医生的场景,言语坚定道:“即便是阎王要拉走你,我也会站在你前面!” 这便是在承诺要同江瑟谷共生死了。 江瑟谷鼻间微微发酸,嘴上嗔道:“谁要你站在我前面!” 顾松寒此时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担忧问道:“你的身子,李叔同我说过,起初是有些问题的,可后来诊脉并未有任何异样,你何来那样的担忧?” 江瑟谷的心头微哽,不知道要怎么说起她重生的事情。 这样离奇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顾松寒会不会怕! “我也不知道要同你怎么解释,就是偶尔会胸闷气短,觉得喘不过气……” 这是前一世后来她才有的症状,紧接着就会呕血,再后来就会没命! 不过现在她还没有这些症状,不知是因为现在体内毒素少,还是真的没事了! 顾松寒很是紧张,“走,我们现在就去找李叔看看!” “现在如何能行!今日可是我祖母的生辰,再说我要是跟你走了,旁人怎么说我!” “那我让李叔过来一趟!你且回去招呼宾客,若是遇到那些不长眼的,莫要搭理,明日京中就再无人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第二百零一章 能否为我解惑? 江瑟谷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但心里莫名就信了这话。 看着顾松寒离去的身影,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江初蕙的声音。 “六妹妹好福气!” 江瑟谷敛了笑,转身道:“大姐姐怎么到这来了?” “席上人多,又一直应酬,心里有些烦闷便出来散散心。再者,我也有事要问六妹妹。” “大姐姐,何时出来的?有什么要问的我们边走边说,也免得冷落了客人们。” 她之所以离席,是因为青虹前来传话,顾松寒要见她。 是以,她借着净面的缘由同客人们告了罪。 却是不知,大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六妹妹不必担忧,即便我听全了你们的话,也不是那种多事的人,断不会到处学舌!” 这话叫江瑟谷稍稍安了心,笑盈盈地再次问道:“不知大姐姐是有什么要问我?” “今日一早,你便让人传话来,让我盯紧五妹妹,又在方才激五妹妹的时候,从我身边走过撞了我一下,我有些不懂,你究竟是想五妹妹好,还是希望她名声扫地?” 原来是这事! 江瑟谷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早在之前,江瑟谷就一直担忧今日江止蕙当真会不顾一切,当着一众宾客说出求祖母同意她和梁少杰的事情。 左思右想之下,她觉得只有江初蕙能压住江止蕙,所以才会一早通知江初蕙。 方才献寿礼的时候,她可是捏了一把汗。 好在大伯母关键时还挺机警,不等大姐姐出口解围,便劝阻了五姐姐。 后来宴席上的事情,她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不是真想撺掇五姐姐出头,是以,她才会再次给大姐姐提示。 好在,五姐姐没有完全被冲昏头,大姐姐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才有惊无险。 不过,事后大伯母只怕不会轻易绕过五姐姐。 “大姐姐,我之前曾一时糊涂,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五姐姐秉性纯良,没想到就将我一些胡说的话给记住了! 后来我真真是后悔了,所以才会一早就提醒你。至于方才的事,我也是被大伯母激得一时不知要怎么反击,才会一边激五姐姐的时候,一边请你出面缓和局面。” 江初蕙是个明白人,在江瑟谷的话中听出了江止蕙今日的异常都是因为她。 “所以,那扇慧心巧思的座屏是你给五妹妹出的注意?” “嗯。” 江初蕙顿住了脚步,“六妹妹好深的心思,竟那样早就有心设计今日的事情!如此的费尽心思,怎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收了手?” “大姐姐,我不想骗你,可我的苦衷亦不能对你说。但请你相信我,我现在不想咱们这一府的姐妹,受到任何伤害!” 江初蕙沉静如水的眼眸,盯了江瑟谷许久才移开。 “明日若是六妹妹有空,我想去一趟青丝坊,不知你可能陪我去一趟?” 青丝坊? 大姐姐要去那做什么? 是为了去见贺泉吗? 贺泉身子好了之后,江瑟谷曾去见过他。 只是,无论自己怎么问,贺泉都不愿意说他同大姐姐之间的事情。 贺泉身子好了之后,知道青丝坊是江瑟谷的,便主动去了那里做活,说是要偿还江瑟谷的救命之恩。 心中的疑虑也不妨碍江瑟谷回话。 “大姐姐想去,我自然是愿意陪的。只是,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我怕祖母和大伯母不会同意。” “这点无须你担忧!明日辰时,我去你院子找你!” 说完,江初蕙便抬脚走了…… 吃完席,夫人奶奶们就在碧水堂听戏,而姑娘们或是在流华堂嬉戏,又或是去了花园玩耍。 江瑟谷坐在花园里随手摘了一朵蔷薇,心里想着事情。 就在这时候,宋家姐妹又领着人来了。 “我当时谁在辣手摧花,原来是我们新晋的副指挥使夫人啊!” 宋玉茹的话一出,引来一片娇笑声。 “宋四姑娘慎言!” “有些人都能做出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叫别人慎言!” 宋玉茹一脸的趾高气昂,“我还当怎么回事,怎么你对你家那表哥的心思说变就变,原来是因为又瞧中了别人!江瑟谷,你可真够水性杨花的! 只是这次可看好了,别来日成婚的时候,又瞧中了旁人,再弄个逃婚的事出来,那你可就出名了!” 江瑟谷扔了手上的蔷薇花,面带讥讽道:“我呢,即便是名声再不好,总好过给别人当妾!而且,我也不会使下作的手段,用假画去骗人!” 此言一出,宋玉茹的脸色煞白一片,宋玉婷的神色也跟着暗了许多。 而之前围着两人的贵女们,也都不着痕迹地远了些两人。 她们是知道宋家二姑娘与吴家小儿在城外偷情,被人瞧光了后,给人当妾室的事情,可用假画骗人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打量的目光像是锥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钉在宋玉茹和宋玉婷的身上。 宋玉婷不禁暗自责怪宋玉茹。 明明没本事钳制江瑟谷,四姐姐做什么总是要来招惹江瑟谷!这下可好,又将三姐姐的事情扯出来了! 江瑟谷看着两人灰白的面色,没想手下留情,毕竟是她们先来招惹她的! “想来众位还不知道,前不久,靖安王为了宋家三姑娘一掷千金,在我娘亲的珍宝斋花了重金买了幅凤凰图,为的就是博美人一笑。 谁知宋三姑娘不知是何用意,竟然说靖安王买的是假画! 靖安王失了面子,便叫人围了珍宝斋,后来我娘亲使人查了原委,当然了,这其中也是靖安王手下的人办事得利,才查得原来是宋三姑娘自己花钱寻了人临摹了假画,想要……” 说到这,她顿了顿了,看着宋家姐妹两人的目光带了些趣味。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甚明白,宋三姑娘这是为了什么?若是想要借靖安王的手打压珍宝斋,无冤无仇的,这般是为何? 若是说宋三姑娘看中了凤凰图,以宋家的家世,还不至于连幅画都买不起!更何况这画是靖安王送的,无须宋三姑娘拿一分银子! 不知,宋四姐姐和宋五妹妹能否为我解惑?” 第二百零二章 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宋家姐妹被江瑟谷问得毫无招架之力,根本不知要怎么回答。 好在这时,宋大夫人来了。 “这都是误会!本来我是想着前来同你母亲说清楚的,但是家中事务繁忙,而二弟妹又因此气病了,蓉娘更是因此受了责罚,至今还跪在祠堂,这才耽搁了下来!” 江瑟谷朝宋大夫人盈盈福了一礼,“原来如此,我本还想着,诗书礼仪的宋家,不该这般行事!倒是我小鸡肚肠,一直还将这事惦记在心上。” 而后又是满脸担忧道:“宋二夫人没事?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便是,何必将自己气病! 宋三姑娘如今身子如何?那日我在法华寺的时候,瞧见她……” 听到江瑟谷提起法华寺,宋大夫人半边身子都木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为避免江瑟谷说出更多难堪的话,她硬着头皮截断了江瑟谷的话。 “劳你担忧惦记了,蓉娘的身子无碍。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蓉娘行事不妥,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替她向你致歉! 至于那幅凤凰图,此时已经被送去了靖安王府。当然了,连累了珍宝斋当日没做成生意,我们也该有所表示! 只是这事须得老二家同江三奶奶商议,我就不好掺和了……” 滑头! 就会说些好听的! 江瑟谷哪里肯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这母女三人! “宋大夫人当真是知礼之人,如今大家也都听清楚了,这里面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两个字被江瑟谷说得悠远绵长。 “既是如此,我本来也是不想多事,只是,宋大夫人都提起了赔偿一事,不如就说个清楚,宋家准备赔偿我们珍宝斋多少银子?” 宋大夫人气得指甲都掐断了,但面上却不敢有一丝异色。 现在小女儿家们口角之争的事,若是叫江瑟谷将法华寺的事情说出来,日后她们宋家的姑娘们都别想找好人家了! 本来就出了个妾的事情,再出个婚前失身,失的还是个有夫人的人,宋家百年清誉就毁于一旦了! 一众姑娘们却都不是傻的,知道这内里的事情深着呢,但她们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过去好奇,便都三两结伴远离了这里的是非。 见人都要散去,宋大夫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江瑟谷不如她的愿啊。 “宋大夫人不说话,该不是方才的话只是为了阻止我说出法华寺的事情,实则并不想赔偿珍宝斋!” 这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想要再摁下却是有些困难。 见姑娘们的脚步又都停下了,宋大夫人在心里将江瑟谷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仍是一片和善。 “法华寺的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就是靖安王英雄救美罢了!至于补偿一事,蓉娘到底是二房的姑娘,我如何能替二房做主!” 江瑟谷惊诧地看着宋大夫人,“原来那样的事,在宋大夫人眼中是英雄救美啊!我可真是长见识了,那我可得说出来叫众位姐姐妹妹们一起见识见识!” 宋大夫人闭了闭眼,江瑟谷这是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眼下给了赔偿,人家就会说法华寺的事情不一般,定是会私下细究那日的事情! 老二家那个蠢妇说那日的事情无人知晓,眼下却窜出来个江瑟谷,等回去她定要好好向父亲禀明! 可那是之后的事情。 眼下,若是她不表个态,但凡从江瑟谷嘴里露出一星半点那日的事情,回去父亲都不能饶了她! 须臾,她睁眼缓声道:“赔偿一事,我这便寻三奶奶定下,六姑娘也可一起!至于法华寺的事情,宋府也早就同靖安王商量过了,等靖安王回来,便会迎娶蓉娘当侧妃!” 说这话的时候,宋大夫人在心里向满天神佛祷告:希望慧娘的身子能争气! 江瑟谷知道不能将人逼急了,便欣然点头道:“宋大夫人可别嫌我一个小辈在场碍事就好!” 然后又说了些贺喜宋三姑娘的话。 一众围观的姑娘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但也都凑趣说着贺喜的话! 只有江大夫人心里滴着血。 贺什么喜! 即便慧娘有了身孕,也只是个侧妃! 侧妃,不还是妾吗! 她的慧娘,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随着夜幕降临,吵闹了一日的昌平侯府才算安静了下来。 但蕙兰院却比白日还要喧闹。 “江瑟谷,你当真要嫁给那个姓顾的?” “你了解他吗?” “我可是听说,他是从军出身的,就你这性子,只怕是要吃亏的!” “我看戏文上写的,那些莽夫都有打老婆的习惯,你这小身板嫁过去,恐怕挨不了多少下!” 江瑟谷看着东西都堵不住嘴,喋喋不休的江止蕙,嘴角微抽。 “五姐姐还是好生担忧自己!今日是有大姐姐为你挡下大伯母,等后天大姐姐入了宫,我看你怎么办!” 想到白日的事情,江止蕙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不还有你挡着呢!再说,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你撺掇起来,合该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江瑟谷心里真的是有些看不清江止蕙。 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怎么现在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得嘞! 是她一厢情愿地担心错人了! 江瑟谷拿了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 江止蕙也紧跟着拿了一块,吃得比江瑟谷凶猛,那样子似乎是在同江瑟谷比谁先吃完一样! 江瑟谷眼皮微跳,这是什么毛病! 但咀嚼的动作却随之加快,半点不想输给江止蕙。 坐在对面的江初蕙看着两人孩子气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好笑。 但转念想到明日的事情,看着江瑟谷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这时江初蕙身边的林妈妈,掀了门帘走了进来,提醒道:“大姑娘,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江瑟谷抬眸看了一眼林妈妈,总觉得有些面熟,但也没多想什么。 “我同两位妹妹再说会子话,妈妈先下去休息,今晚我这里不用人值夜!” 林妈妈应诺退了出去。 在放下帘子的时候,张妈妈的眼神怨毒地看了一眼江瑟谷…… 第二百零三章 他护不住她 翌日。 因着担心江止蕙一人在家,会被江大夫人责罚,江初蕙和江瑟谷便带着她一起去了青丝坊。 青丝坊的地势不是很好,但好在里面的东西价格便宜,样式也新颖,所以生意还是不错的。 江止蕙一进去,便叫里面的首饰迷住了眼。 “五姐姐看看可有喜欢的,若是有,我便送五姐姐了!” “这可是你说的,别等会我挑了个贵重的,你又不舍得了!” “我是这样小气的人?” 两姐妹手挽手,难得十分和气且默契地丢下了江初蕙一个人! 江初蕙一边打量着铺子里的首饰,一边借机看着铺子里的人,直到看见在二楼擦拭着楼梯把手的熟悉身影后,平波无澜的眸子起了水雾。 跟在江初蕙身后的慕英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她,生怕她失了分寸,又轻咳提声道:“怎么也没人来招呼我家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贺泉手中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元娘……” 声音喃喃,低不可闻。 但江初蕙却知道他在唤她。 她不自觉要上前,却被慕英拉住了。 “你们拿些好看的簪子来,我且扶着我家姑娘去楼上雅间!” 如此,慕英扶着江初蕙走上二楼,并走到贺泉所处的雅间。 “你这人怎么没眼色呢,还不去端些茶水点心来!” 贺泉这才回过神来,低头应是。 江瑟谷看在眼里,知道江初蕙是要同贺泉单独说话。 一时有些头疼该怎么同江止蕙解释,心思转动间,她拉着江止蕙道:“五姐姐,我们这条街上有家梅花糕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那我去喊大姐姐一起!” “大姐姐现在什么身份,如何能同你我一般在街上抛头露面,我们等会给她带回来就是!” 说罢,便拉着江止蕙走了。 临走前,她朝今日跟来的青虹使了个眼色。 青虹会意,跟出去的一刹那就没了人影。 贺泉端着茶水点心过来的时候,慕英已经打发走了前来送首饰的人,且在贺泉进来的时候,走到门口。 江初蕙站起身,语未说,泪先坠。 贺泉慌了神,想要给她擦泪,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贺大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贺奶奶贺大娘就不会出事了!我听到她们出事的时候,想去找你,可我怕我若是见了你,她们连你都……”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本事,我没能保护好奶奶和娘,也没本事救你!都是我没用!要是当初我带你走……” 慕英看着两人始终说不到正题上,在一旁着急开口道:“姑娘,今日来可不是回忆从前的,时间不多,你可抓紧着些!” 江初蕙这才擦了眼泪,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贺泉,“这是我存的体己,贺大哥你拿着快些离开京城,日后……” 她深吸一口气,才忍住心中的痛,“日后寻个良人好好过日子,我们……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 贺泉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已经没了家人,如今竟连她也要失去了吗? 贺泉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抓住江初蕙的手,问“你难道不知我来京中的原因?” 江初蕙喉头发哽,她知道他来京中是想护着她,可这是个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护不住她,就像当初他留不住她一样的! 他已经没了家人,她不想他因为自己再丢了性命! 方才是她失了分寸,不该一见到他就哭诉那些,她今日前来不就是要他断情的吗! 江初蕙深深地看着贺泉,而后挣脱了他的手,冷硬着声音道:“贺大哥,我想你是误会了!这次我被圣上看中,心里很是欢喜。本来就想着给你些钱,让你别将之前庄子上的事情说出来,免得我因此失了圣恩!” 贺泉的神经僵住了,但很快他便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在京中待久了,会有性命之忧……” “贺大哥,你有些自作多情了!以前我在庄子上的时候,因为你对我好,长得也算是周正,而我……” 江初蕙咽下口中的哽塞,继续道:“而我也许久没有男人,才会对你个下人动了一些心! 但是现在我回了京中,且不说你无法同旁的权贵相比,如今看中我的可是圣上,整个北魏的主人,这样的荣耀,哪个女子能拒绝!” 她的声音冷硬无情,眼神更是冷寒如冰。 贺泉看着这样的江初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刚去庄子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姑娘。 他不相信她说的话,第一次逾矩伸手一把将江初蕙抱在了怀中。 江初蕙的心同身子霎时就暖了,眼中的冰寒乍一遇到温暖,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成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慕英看着无法狠下心的自家姑娘,心里也是酸楚。 她也想看着姑娘幸福,她也想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那都是戏文里才有的事情。 现实只有残酷。 “姑娘……” 慕英再次出声提醒,将江初蕙的神志从短暂的温情中拉了回来。 江初蕙贪恋地不想推开贺泉,可若是不推开,贺泉这样一个如山间泉水一样干净的人,或许自此就再也没有了! “贺泉,你只是我侯府名下庄子上的一个小小农户,竟敢如此轻薄我,慕英,去唤人来!” 慕英到底是跟在江初蕙身边许久的人,只一个眼神,便明白江初蕙的用意。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开雅间的门。 就在门被拉开的同时,贺泉为了江初蕙的名声,松开了手。 江初蕙趁机将茶水撒到了自己身上。 慕英站在外面喊道:“掌柜的呢?你是怎么调教小二的,端个水都能泼我家姑娘一身茶水,这样的小二留着还有什么用!” 掌柜的今日不在,账房先生匆匆赶了上来。 一边弯腰赔着不是,一边瞪着贺泉。 他早对这个贺泉有着不小的意见,要不是掌柜的说这人同东家认识,他早就寻贺泉的麻烦了! 眼下贺泉往钉子上碰,他只能顺应天意了! 第二百零四章 你们又何必强求? 见账房先生看贺泉的眼中带着不善,江初蕙心里气怒,但最终还是命他将贺泉赶出了青丝坊。 贺泉刚被推出青丝坊,那厢便有人将其敲晕带走。 这一幕落在了江初蕙和慕英的眼中,两人均没有半点担忧,可见带走贺泉的人是她们早就安排好了的。 “姑娘,六姑娘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这般做,日后,你要怎么同六姑娘解释呢?” “六妹妹是个善心的,她会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慕英看着渐渐没了身影的贺泉,心里不是很赞同江初蕙的话。 这世上的人,谁没有苦衷。 但若是因着自己的苦衷便助纣为虐,慕英觉得这同刽子手没有区别。 慕英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房顶,而后垂头继续道:“三奶奶也是好人……” 她的话随着江初蕙拿簪子顶着她脖子而收了声。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我更不想贺泉受到伤害!慕英,我以为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是懂我的!” 江初蕙的声音低而凶狠。 这样的她,是慕英从未见过的。 “是婢子多言了,还望姑娘恕罪!” 江初蕙收了簪子,她也不想如此对慕英,可她好不容易才换得贺泉离京的机会,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江瑟谷和江止蕙吃了几家小吃后,就回来了。 江止蕙继续挑着首饰,而江瑟谷坐到了一旁,听着青虹回禀着雅间的事情。 待听完,江瑟谷心中狐疑四起。 若是大姐姐想要带走贺泉,直接同她说就是,何必闹这一出? 慕英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贺泉走和娘亲有什么牵连? 是娘亲助大姐姐送走贺泉的? 江瑟谷摇退脑中这些想法,想着还是回去问问娘亲的好! 待江止蕙挑好了首饰,两人去了江初蕙所在的雅间。 “大姐姐,五姐姐已经挑好了首饰,不知大姐姐是不是也挑好了?若是挑好了,我们便回!” 绝口不提贺泉的事情。 江初蕙心里愧疚,只能主动提起贺泉。 “方才贺泉给我倒茶的时候,将茶水撒到了我的衣裙上,慕英大惊小怪惊动了账房,账房将人给撵出去了!” “只是一个小二,大姐姐不必在意。若是无事了,我们回!” “我难得出府一趟,还想四处逛逛,日后入了宫,便再没机会了!若是五妹妹和六妹妹还有旁的事,就先回府去,不必陪我了!” 这自然不可! 她们一起出的府,若是将江初蕙留在外面,万一遇到意外,她们可就要被祖父给活活打死! 是以,江止蕙上前挽住江初蕙的手,“日后大姐姐进了宫,外面姐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今日,我自然要舍命陪家姐了!” 江瑟谷自然也只能陪着两人…… 昌平侯府。 江二姑奶奶看着早就冷却了的药盏,以及站在厅中的张大夫,还有跪在地上的地生,手里的帕子都快要被扯烂了! 混小子!折腾谁不好,偏的在昨日去招惹程氏! 江大夫人看着江二姑奶奶隐晦不明的神情,嘴角含笑道:“其实也就是哥儿调皮,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给长辈下巴豆粉,又是在昨个那样的场合,弟媳若是出了岔子,连累的也是咱们侯府的名声! 二姐虽是侯府嫁出去的姑娘,但终究也是侯府的人,若是侯府在京中权贵中没了脸面,二姐便也失了面子。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京中权贵知道二姐夫的有这么一个顽劣的儿子,只怕于下次吏部考绩会有所影响!” 这是拿万大人的前途在威胁江二姑奶奶。 江二姑奶奶还没这么憋屈过,奈何人家攥着儿子无状的证据呢! 她朝着江大夫人笑得和善,“瞧弟妹将话扯的,都快能写话本子了!这事确实是天赐做的不对,我这就叫地生将人给你抓来,向你赔不是!” “也不是做弟媳的要说二姐,实在是天赐让二姐惯得有些太过火了!” “日后我定会约束天赐,等他向你赔不是之后,我便带他回开平!” 这就想走,怎么可能呢? “二姐若是就这样走了,难免叫人误以为我这个做舅母的不能容人呢!我今日不过是想给二姐提个醒罢了。况且,二姐是知晓的,我还有事需要依仗二姐呢!” 她说完,便朝紫金使了个眼色。 紫金会意,带着张大夫和地生下去了。 江二姑奶奶自然知道江大夫人说的是什么事,面上的笑意不减,“如弟妹所说,我是侯府嫁出去的姑娘,侯府的事情我自然不能掺和!” “可我也说了,二姐终究还是侯府的人!再者,世子可是你的亲弟弟,世子好了,日后才能帮衬两位姐姐,你说是不是!” 见江大夫人将事情挑明,江大姑奶奶收了笑意,“这事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若是你有儿子,父亲怎么会占着侯爷,迟迟不下来!” 江大夫人白了脸。 没有儿子是她最为致命的软肋。 但经过这么多年,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张惶。 “二姐训斥的是,只是,我也不是不贤惠,先后不但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还给世子纳了好几房妾,但就是生不出儿子,弟媳无能,敢问二姐有什么好法子!” 这是变相在说,生不出儿子也不一定是她的事。 “既然你也明白玉科没有这样的福气,你们又何必强求?!” 就她那个烂泥都扶不上墙的弟弟,这个侯府若真是落到他的手里,日后别说帮衬她了,只要不来拖她后腿,她就阿弥陀佛了! 再说,她可是有儿子的人,日后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的儿子靠谱! 江大夫人被这话气噎,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明日元娘就要入宫了,想来弟妹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办,我就不在这打扰弟妹了,等弟妹得空了,我会让天赐来给你赔不是,若是弟妹想拿此事拿捏我,我的性子你也知晓的,我不好过了,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甩着帕子就走了! 心里却是在迅速想着,该如何将万天赐从此事中扯出来! 待人走了,江大夫人才回过神。 她也知道今日这事逼迫不了江二姑奶奶,可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二姐不是要天赐给她赔不是吗,那她就静等鱼儿上钩了! 她倒想看看,若是万天赐做下那等事,成了她的女婿,二姐是不是还会像如今这般! 第二百零五章 可把三奶奶盼来了! 江二姑奶奶走出霁月院,恶狠狠地问地生:“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华阳轩。” “去将你家少爷迷晕了,带回开平。” 地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就不信,你家少爷只让你买了巴豆粉!若是一个时辰内,你不将你家少爷给我带出侯府,我就让你以后再也回不了开平!” 地生应是之后,连滚带爬地走了。 得罪了少爷,少爷最多就是嘴上绝情了些,打两下就完事了,若是得罪了夫人,他自己被罚不说,只怕还要牵累家人! 两厢权宜,地生只能选择对不起万天赐了! 江二姑奶奶回头看着霁月院,眼中蕴着讥讽。 程蕾,你想跟我斗,还太嫩了些! 半个时辰后,万天赐便在地生的搀扶下,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问冬见了,很是欢喜地去给顾松寒报喜。 然而,他刚走不久,江文霖便同文夫子一起坐车出了侯府,两人的马车一路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瞧着是要出城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江三奶奶面带忧色地去了华阳轩,知道江文霖出府后的消息,更是神色慌张,急忙带着秀禾坐着马车也出了侯府。 就在一刻钟前,她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上说,若是她想儿子平安无事,便独自前往普济寺。 若只是信,她也不会紧张。信封里除了信,还有一个儿子经常佩戴的玉佩。如今,儿子又不在府中,她自是慌得六神无主。 “三奶奶,我们还是先通知三爷!要不然,告知侯爷或者老夫人也行啊!” “你没看信上写的,让我们不能声张,否则就……” 江三奶奶说不下去,生怕会一语成谶。 “但我们这样去,也救不下少爷啊!不如,我们去找六姑娘,六姑娘主意多,说不定能想出法子呢?” “不行!万不能惊动阿恣,免得将阿恣也牵连了进来!” 秀容见劝说无果,只能闭嘴不再说话。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普济寺。 她们的马车一停,便有一个农妇上前问“可是昌平侯府的三奶奶?” “是!” “您跟我来,我家主子等你多时了!” 虽然农妇的话说得很有大家仆人的气势,但那上来就要拉江三奶奶的做派,以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叫人一眼看穿她的身份。 秀容上前一把推开农妇,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上来拉扯我们家奶奶,若是我家奶奶被你拉出个好歹,就是杀了你,也不够赔的!” “又不是泥做的人,哪里就能一拉就坏!” 农妇嘴里嘟哝着,但是想着等会的赏钱,还是陪着笑脸:“我这不是看山路崎岖,怕这位奶奶不好走,才想着搀着些。” “我家奶奶自有我照料,无须你多献殷情,你且带路就是!” “秀容不得无礼!” 江三奶奶喝止了秀容,上前两步主动拉起农妇的手,一脸柔和道:“这位大姐,是我家丫鬟无礼了,你莫要和她计较!” 边说,边将头上的赤金梅花簪子拔下,塞给了农妇,“劳烦大姐在这久等,还要烦你带路,这簪子就当是我同大姐投缘的见面礼!” 农妇看着赤金的簪子,一时晃了眼,顿时将那些嘱咐的话给抛之脑后,将簪子咬了咬,然后塞进怀里,才道:“这位奶奶忒客气了!那个女人让我领奶奶上山,她一个人住在西山的木屋,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只我一日给她送三餐洗衣服。” 江三奶奶心里有了计较,又问“这山上怪偏僻的,怎的就一个女子住在这?” “不知道!看样子像是犯了事,被送来的!” 犯了事……莫不是她? “就她一人?” “原来送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姑娘,后来被接走了。前两日倒是有个长相不俗的男人来了……” 江三奶奶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今日写信约见她的是谁了! “今日就没人来?” “有!有个五大三粗,长相凶煞的男人……” 农妇是个碎嘴的,话说到这没停,“这女人太水性杨花了,大个肚子还同男人乱来,实在不像话!” 秀容想要训斥,但被江三奶奶阻拦了。 “那大姐可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此?” “那倒是没见!” “三奶奶,少爷不在这,咱们还是走!” 江三奶奶看着若隐若现的木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万一芍药唆使人将霖哥儿给绑了呢! 通过农妇的话,江三奶奶基本能确认了木屋里的人是芍药。 若真是芍药,为了报复,很有可能会抓了霖哥儿。 三人一路走上山,来到木屋前。 木屋的门开着,芍药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见到江三奶奶,嘴角上扬,“可把三奶奶盼来了!” “我儿子呢?” “三奶奶急什么?且进来说话就是!” 秀容上前拉住了江三奶奶,“三奶奶,不可,万一屋子里面有猫腻!” “你有什么要求说便是,我若是能做到,定不会推辞!” 芍药大笑,“我若是想要你三奶奶的位置,你也让给我?” “只要你不伤害霖哥儿,我答应你!” 芍药面上带着讥讽,“你连我这间屋子都不敢进,我哪里敢信你!” “那你也得让我先见见霖哥儿,我得知道他现在是否平安!” “既然三奶奶不愿进来,我出去也是一样的!” 芍药起身,走到江三奶奶的面前。 随即,江三奶奶闻到一股子浓香,她下意识用手帕遮住了口鼻,并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两声惊叫。 江三奶奶回头,竟是一个粗狂男人将农妇和容禾敲晕了。 芍药又是娇笑两声,“三奶奶好胆识,只带了个丫鬟就敢来我这龙潭虎穴!” “你究竟想干什么?” 问完这句话,江三奶奶只觉有些头晕。 “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全三,你瞧瞧,这三奶奶长得怎么样?” 全三的眼睛中流露出猥琐的光,“比窑子里的头牌还好看!” 江三奶奶气血翻涌,狠狠咬着腮上的肉,借此让自己清醒,并不断地往后退,寻找逃跑的机会! “我劝三奶奶还是莫要做那些徒劳之功。这全三那虽是丑了些,但是那方面的活计还是好的,我已经替三奶奶试过了,三奶奶好生享受就是!全三,交给你了!” 一声声女人的尖叫,混合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响彻山岭…… 第二百零六章 滚! 听着熟悉的尖叫声,江三爷加快上山的脚步,思远紧跟其后。 当看到木屋前一个男人正在江三奶奶的身上上下其手,江三爷连气都顾不上喘了,怒吼道:“住手!” 思远到底比江三爷的身子健朗,提着食盒上前,对着男人就是一通乱砸。 砸得男人嗷嗷直叫。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这娘们自愿的!她让我将里面的女人打流产,就同我做的……啊……” “你还敢污蔑我家三奶奶的名声,打不死你!” 江三爷上前将江三奶奶一把抱了起来,“阿婵,你怎么样?” 江三奶奶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看着江三爷的眼中空洞无光。 农妇嘴里那个长相不俗的男人,便是他! 既然这般珍爱,当初怎么不以命护着,反倒说那些有的没的来糊弄她,是怕她心狠手辣伤了芍药吗? 江三奶奶越想,眼角的泪水越多。 一滴滴地跟烧开的油一般,溅在了江三爷的心上。 “阿婵,我带你走!” 江三爷踉跄着要抱江三奶奶起来。 这时,下身全是血的芍药爬了出来,一只手颤抖地伸向江三爷。 “三爷……救救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不出来则已,一出来便触动了江三奶奶的神经。 江三奶奶猛然起身上前,对着芍药拳打脚踢,抓着她的头发不断地将她的头往门上砸,甚至张嘴撕咬芍药。 芍药被打得尖叫不断。 “三爷,救救我……啊!三爷……我都是听令行事的……啊,不是我的错啊!救命啊!三爷,你是知道的……不是我……救我……”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是微弱。 而江三爷看着癫狂狰狞,满嘴是血的江三奶奶,心中惊骇地不敢上前。 另一边,全三见此,知道不能再做戏了,一个转身挥拳就砸在了思远的头上,砸得思远头晕眼花。 全三趁机慌不择路地朝山下跑去,因着太过慌乱,脚下一个踩空,直接滚下了山,最后一头撞在了山下供人休息的石墩上,而后便没了气息。 没多久,秀容和农妇悠悠醒来。 看见江三奶奶一脸血淋淋的,还不断地生啃着奄奄一息的芍药,农妇心惊之下,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而秀容稳了稳心神,才上前欲拉开江三奶奶。 江三奶奶见有人上来,下意识便龇牙咧嘴,做出要攻击的状态。 秀容不敢贸然上去,只能蹲在离江三奶奶一米远的距离道:“三奶奶,是婢子啊,婢子是秀容,您不认识婢子了吗?” 秀容看着衣衫不整,目露防备的江三奶奶,心里酸楚得厉害。 三奶奶一向待人温和,从未对下人有过什么责罚,如今却是生吃人的恶鬼模样,再看她凌乱的衣裳,可想而知,在她昏迷时,三奶奶遭遇了什么样的惨景。 江三奶奶听着秀容的话,眼中的防备卸下一丝。 秀容见了,蹲走着又上前一些,“三奶奶,咱们回家,六姑娘还在家中等着您呢!” 如此,江三奶奶眼中的防备又褪去些许。 可下一刻,她似想起了什么,眼中怒光大起,一把拉起已经半死不活地芍药。 “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这时,江三爷出口道:“霖哥儿是跟着文夫子出门踏青作诗去了,今日一早就便和我说过了!” 江三奶奶听了,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了筋骨,松了芍药之后,整个人软软倒地。 秀容上前,一把抱住江三奶奶,避免她再磕到碰到。 江三爷大步上前,想扶起江三奶奶。 江三奶奶见他上前,厌恶并愤恨地对他说:“滚!” “三爷,婢子会扶着三奶奶下山的,您还是别来刺激三奶奶了!” 江三爷心里很是难受,但见妻子对他有所排斥,只能后退,“阿婵,我不上前,但是秀容一个人扶你下山,只怕有些勉强。你们在这等我,我去雇人将你抬下山!” 秀容立马出声拒绝:“婢子可以的!再说,三奶奶这般不便被人瞧见,若是三爷有心,就先下山将车夫给支开,然后给三奶奶去买套相似地衣裳,免得回府叫人见了乱嚼舌根!再准备一些水,一边婢子给三奶奶净面梳洗。 至于,这位娘子,只怕要三爷留下来照顾了!也免得日后三爷念起此人的时候,再埋怨三奶奶!“ 说罢,秀容咬牙将三奶奶扶起,又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今日三奶奶并非故意来打搅三爷金屋藏娇,是这位娘子写了信,并以少爷的玉佩为诱饵,三奶奶担心少爷才来的! 这位娘子好手段,一身的怪味香气,还有帮手将婢子打晕,三爷可得好好问问,她究竟是何居心! 若是惦记三奶奶的位置,大可同三爷要,何必这样设计三奶奶!” 秀容心里有气,话说得也就逾矩了些。 江三爷知道江三奶奶和秀容都误会了,但也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秀容,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是眼下还是先带三奶奶离开这里,等回府了,我再同你们细细解释!” 在江三爷的安排下,两位车夫都避到了一旁,待江三奶奶在秀禾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江三爷嘱咐江三奶奶的车夫,“你赶车的时候,慢一些,我先走一步,你在桐花巷等着我。” 桐花巷和玉兰巷相邻。 如此这般,两辆马车先后脚的离开了普济寺。 木屋前的芍药,血眼模糊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两辆马车,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此时的江瑟谷,正在陪同江初蕙在品茗轩喝茶。 突然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也没由来地烦躁了起来,放茶盏的手一个慌乱,便失了准头。 茶盏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江瑟谷,你也太不小心了!大姐姐,这茶盏算在她的头上,等会结账的时候,你别给她掏银子!” 江初蕙让慕英唤来了小二,清理走了碎茶盏,又给江瑟谷倒了盏茶,才问“可是哪里不舒坦?” “大姐姐,我心里突然有些慌,要不然你和五姐姐继续在这喝茶,茶钱算我的,我得先回府里了!” 第二百零七章 江瑟谷这是怎么了? “瞧你这副张惶的样子,该不是听到我们等会要去才俊堂,所以害怕了,不敢去,这才寻了借口!” 方才江止蕙在如厕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才俊堂。 说里面男子如何英俊清隽,又是如何文采不凡,听得她有些心动,就撺掇着两人一起去看看。 江初蕙是听过才俊堂的,只是她不好直接开口说是那种地方,只能说女儿家不能胡乱瞎跑。 江瑟谷没有听过这地方,心里有些好奇,便稍稍倾向于江止蕙。 在江止蕙极力劝说下,说万一那不是个正经的地方就立马走人,如此三人的想法才达成一致。 可眼下江瑟谷真的是心慌难耐,疲于同江止蕙口舌相争,对着江初蕙道:“大姐姐,我有些不舒服,我真得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回去!” “江瑟谷,你怎么这样!方才你不是还挺有兴趣的嘛!你是不是故意耍我的!我不管,今日就算是天塌了,你也得等我去了才俊堂再回去!” 江初蕙出声缓和道:“要不然这样,我们现在就走,绕路去一趟才俊堂,让你五姐姐好歹看一眼,然后再回去,好不好?” 江瑟谷无法,只得应下! 与此同时,换了衣裳的江三奶奶,在秀容的搀扶下,戴着帷帽回到了侯府。 一路上的仆人见了,都很是奇怪。 三奶奶回来了怎么还带着帷帽呢? 待回了揽月院,江三奶奶才在秀容的伺候下摘下帷帽,屋里只有她们两人。 秀容低声道:“三奶奶,婢子去请医婆来给您瞧瞧!” 方才在马车上换衣服的时候,虽然光线不甚清楚,但她看见了江三奶奶那里似乎是受了伤! 天杀的,究竟是谁糟蹋了三奶奶!这叫三奶奶日后如何做人! “不用了,拿些玉容膏来抹一下就是!” 江三奶奶的声音很是冷静,没有丝毫慌乱,更没有因为被人侵犯而崩溃大哭。 “这事你知道就好,稍晚一会,你去张大夫那里要一副风寒的方子,再去外面抓药回来让秀禾煎,对外就说我着了风寒,这几日便不出去见客了!” “那明日大姑娘入宫……” “只要我们的礼备得够厚重,侯爷和世子那边就不会有话说!” “是!” 秀容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又回来了,“三奶奶,三爷来了……” “让他滚!” “可院子里的仆妇们都看着呢,您若是不让三爷进来……” “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你让他走!告诉他,他若不走,现在就签下和离书!” 秀容这才应是而去。 秀禾看着秀容进进出出,又低声对江三爷说着什么,而江三爷脸上又是一脸的悲色,一时间心里起了疑云。 等江三爷走了,秀禾才上前一把拉住急匆匆的秀容。 “三爷和三奶奶怎么了这是?” “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还是莫要多问!三奶奶着了风寒,我得去趟张大夫那里,你且守着三奶奶!对了,三奶奶已经睡下了,你莫要去打扰!” 说罢,脚步匆匆地走了! 江瑟谷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了。 江止蕙噘着嘴,抱怨道:“都是江瑟谷你非要回府,害得我只看了一眼才俊堂门口的两位小哥!” 光是门口的小哥,都长得那般唇红齿白,可见里面的才俊,定是个个不凡! 她可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只是对于美好的事物,没有什么抵抗力罢了! 若是往常,江瑟谷定然要刺江止蕙,可是现在她没有心情。 见她不搭理自己,只沉着脸在前院横冲直撞,江止蕙止住了声音,拉了拉江初蕙的衣袖,“大姐姐,江瑟谷这是怎么了?” 江初蕙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两人跟着江瑟谷一路来到了华阳轩。 见到长喜和长顺都在院子里,江瑟谷急急上前,“哥哥可在?” “在啊!少爷和云夫子一早就回来了,两人脸上喜盈盈的!” “他们去哪了?” “云夫子带少爷去踏青作诗了,云夫子还夸了少爷,说是今日作的诗很好!” 江瑟谷继续追问,“就云夫子和哥哥两人出去的?” 长顺道:“不是,还有小的和车夫。” “除此之外,还有旁人吗?” 长顺摇头。 江瑟谷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慌,转身又急急走了。 “江瑟谷,你这又是要去哪?大姐姐,你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回院子,我去看看!” 很快,江瑟谷便来到了揽月院。 “我娘亲在不在?” “回三姑娘的话,三奶奶在里面,秀容说三奶奶因着下午出去的时候,着了风寒,现在已经睡下了,不许婢子们去打扰三奶奶!” “怎么会着了风寒?可请张大夫来看了?” “没有,但是秀容去找张大夫开方子去了!” “胡闹,怎么能不看大夫就让大夫开药方子的!” 江瑟谷气冲冲地掀了帘子走进寝室,见江三奶奶床上的幔帐裹得严严实实,她心里起疑,上前要掀开幔帐。 “阿恣,娘亲有些风寒,头晕的紧,别再过给你了,你先回去,等娘亲好一些,你再过来,好不好?” 江三奶奶的声音有气无力,江瑟谷忙问“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得了风寒了?” “这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可能是今日在铺子里,贪凉,让人在屋子里放了些冰块,又吹了风,这才病了! 我这病来得突然,只怕要病上几日,你且离远一些,别传给你了!” “娘亲,我听秀禾说,你没看大夫就让秀容去让张大夫写方子,这样哪行啊!女儿去请李大夫来,好不好?” “就是风寒而已,如何要劳动李大夫!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阿恣莫要担心!对了,明日你大姐姐要入宫了,我给你大姐姐准备的东西,本是今日还要再对一遍的,眼下我起不了身,你同秀禾去对上一对!” 帘子外的江初蕙在听到这话时,一抹难懂晦涩的神情,慢慢浮于面上…… 第二百零八章 这兔崽子该不是溜了吧! “娘亲,您当真没事?” 江瑟谷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以前娘亲生病的时候,确实也会躲着自己和哥哥,就怕过了病气。可今日……许是心慌的缘故,不见到娘亲,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江三奶奶用手整理了一下仪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才抬手掀开幔帐。 “娘亲能有什么事!快些去,别耽搁了明日的事。” 江瑟谷见江三奶奶愿意掀开幔帐,抬脚便要上前,被江三奶奶及时制止住了。 她一边用手捂着自己口鼻,一边赶江瑟谷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别靠娘亲太近,免得被传了风寒!” 又唤秀禾,“快些带六姑娘出去!” 秀禾这才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扶着江瑟谷“六姑娘,三奶奶身子不爽利,您且让三奶奶好生修养,明日送走大姑娘再来同三奶奶说话也不迟!” 江瑟谷不舍地看了一眼江三奶奶,“娘亲,那我先走了,您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待江瑟谷走了,自普济寺回来一直未曾落泪的江三奶奶,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她将被子塞在了嘴里,避免发出声音…… 因着江瑟谷要同秀禾盘点给江初蕙的嫁妆,江初蕙便不好跟去。 “六妹妹,天色不早了,我该回院子了!” “好,大姐姐路上慢些!” 江初蕙朝江瑟谷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停了脚步,对江瑟谷道:“我瞧三婶婶的精神不太好,六妹妹还是多陪陪三婶婶!” “我知道了,多谢大姐姐挂心!” 江初蕙看着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话里意思的江瑟谷,又道:“三婶婶一向是稳妥的人,她准备好的东西定是错不了。六妹妹若是得闲,还是请大夫进府给三婶婶瞧瞧!” 也不等江瑟谷回话便走了。 江瑟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狐疑: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不好直说吗?还是当真担忧娘亲的身子? 秀禾站在一旁也道:“是啊,姑娘,就是不从外找大夫前来给三奶奶瞧瞧,至少也得让张大夫过来看一看啊!” 张大夫江瑟谷多多少少有些信不过,她对着青虹道:“你去趟永祥东巷,请李大夫过来。” 青虹走后,秀禾看着江瑟谷道:“姑娘,我们还去盘点大姑娘的嫁妆吗?” “哪里需要我们清点,只怕有人早就点了不知多少遍了!” 阖府给江初蕙准备的嫁妆都放在了望春堂,江大奶奶今日都去了三次了。 “大夫人,东西已经清点了三次了,想来不会有什么疏漏的!”紫金对又想去望春堂的江大夫人说道。 江大夫人却是没能被劝住,“你哪里懂我这个做娘的心思,这些东西不随着元娘出府,我这心里怎么都是七上八下的!” 三房这次可是出了不少血,那些东西她看了都闪眼,别说一直都在打三房主意的侯爷了! 她是真担心侯爷一个没把持住,就动了孙女的嫁妆! 紫金心里多多多少少知晓江大夫人的想法,“大姑娘可是要入宫的,这些嫁妆单子又是在两位嬷嬷跟前过了眼的,就是有人想动那些心思,也得掂量三思不是!” “小心驶得万年船!” 江大夫人到底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路上又问紫金,“表少爷还是没回来吗?” 紫金摇头,“听说一早就跟地生出去了,说是去找六姑娘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江大夫人鄙夷地嗤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围着六丫头屁股后面转悠!这样的人,日后能成什么大事!也就……” 后面的话,她到底没说出来,转而将话扯到了江少蕙的身上。 “二姑娘那边,你嘱咐好了吗?” “婢子同二姑娘说过了,也跟二姑娘身边的绿竹说过了,想来不会出岔子!” “但愿她这次能有用一些,别再叫我失望了!” 紫金是知道江大夫指的是顾副指挥使的事情,思绪微转,到底还是没开口替江少蕙说话。 本就是主家的事,她一个小丫头如何好掺和! 待主仆两人走到望春堂,拿着单子清点了须臾,景妈妈过来了。 “大夫人,大姑娘、五姑娘还有六姑娘已经回来了,就是没见到表少爷的踪影! 江大夫人的眼神一凛,拿着单子的手猛然握紧。 这兔崽子该不是溜了! “二姑奶奶可还在?” “在的,老奴问了拨去伺候二姑奶奶的人,说二姑奶奶正在昭泰院同老夫人说话呢!” “你去昭泰院,同二姑奶奶说表少爷不见了,看她什么反应!” 景妈妈匆匆而去,江大夫人也没了心思清点嫁妆,带着紫金回来霁月院等消息。 她们回到霁月院不多久,景妈妈就回来了。 “二姑奶奶说,表少爷今年也要下场科考,老夫人的寿宴也结束了,便先令表少爷回开平了!” 江大夫人听了,直接扔了手上的茶盏! 二姐可真是好样的啊! 江二姑奶奶自景妈妈走后,脸上的笑意比之前真切了许多。 “母亲,等明日送走元娘,女儿也该回去了,今日就让女儿多在你面前尽些孝。” 江老夫人只当不知她和江大夫人的嫌隙,“你愿意陪我这老婆子,我自然也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而后吩咐周妈妈道:“去吩咐厨房多做些二姑奶奶爱吃的菜!” 周妈妈应声而去。 只是她出了昭泰院之后,却没有去东边的厨房,而是去了西边的方向…… 而这时,青虹只身一人回来了。 “怎么李大夫没来?” “顾将军受了一些伤,李大夫正在为他包扎,所以我就没惊动李大夫。” “什么?他受伤了?伤到哪了?可有性命之忧?” 昨日见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受伤了呢? “今日早朝,顾将军弹劾镇国公私自屯兵,镇国公因此动了手,拔了禁卫军的刀,砍伤了顾将军。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须得静养数日!” 江瑟谷心焦,想要出府去看望顾松寒,但眼见天色微暗,只能按下这样的冲动。 “你去让巧荷开了库房,拿两斤血燕和一些人参给顾将军送去!” 第二百零九章 二姐平日里也该积积口德 青虹刚走,秀容拎着药包回来了。 见江瑟谷站在正厅中,心里一惊,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如常给江瑟谷请了安。 “这个点了,姑娘怎的还在这?可用膳了?若是没用,婢子让人去给姑娘……” “不必!你手上的是什么?” “是婢子拿着张大夫的驱寒药方,在外面药铺买的药。” “你好大的胆子,竟不让张大夫前来给三奶奶看诊,就胡乱让张大夫给开药方子,若是药不对症,越吃越严重,我看你一个丫鬟如何担的起这耽误主子治病的罪名!” 秀容连忙双膝跪地,趴在地上告罪,“都是婢子疏忽,请六姑娘责罚!” 江瑟谷转身坐到罗汉榻上,拿起茶盏,用茶盖刮着茶盏,清脆的瓷器碰触声,在寂静的正厅中显得尤·为迫人。 “听说,今日是你陪着三夫人出去的?” “是!” “三奶奶是收到了一封信才出去的?” “是!” 不等江瑟谷继续问,秀容继续道:“信是匿名的,里面还有一个……” 就在这时,江三奶奶披着披风走了出来,“这是做什么?” 秀容的面上划过懊恼。 江瑟谷急步上前,扶着江三奶奶道:“娘亲,你身子不适,起来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便是!” “你啊,小小年纪就操不完的心!娘亲真的没事,你非要弄出一副我有事瞒着的架势!秀禾你快些起来去给我熬药!” 秀禾接过秀容手上的药包,垂头应是,退了出去。 “秀容,你扶我进屋。” “娘亲,我扶你就是。” “你快些回去,等娘亲身子好了,亲自和你说今日的事情!对了,明日等送走你大姐姐,娘亲便同你父亲合离。阿恣,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当真要同娘亲离开侯府!” 江瑟谷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娘亲,您……” 江三奶奶拍了拍江瑟谷的手,“现在你什么都别问,日后娘亲会告诉你的!” 如此这般,江瑟谷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在想娘亲为什么就突然愿意同父亲离婚了。 娘亲虽然说会告诉她,但现在她就心神不宁,且惴惴不安,叫她如何能等! “巧荷,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须得从秀容嘴里问出三奶奶今日的去向!” “是,婢子这就去!” 巧荷走后,江瑟谷又唤来巧莲,“你去前院看看三爷可在府里,顺便问问今日三爷出门了吗?” 方才秀容是要对她吐露实情,可若是娘亲又叮嘱她不要说,巧荷此番只怕问不出什么! 如此,就只能在父亲那里看看是不是能问出个所以然。 巧莲回来的快一些。 “婢子听思游说,三爷今日出门了,只是没有带他,而是带的思远,思远眼下不在府里。 婢子便又去问了门房,门房的人说,三爷比三奶奶出去的早,一刻多钟前回来了。可婢子再去悠然斋的时候,三爷却没在院子里。” “揽月院呢?” “婢子已经让思游去了。” 她话音刚落,思游就过来了。 “三爷不在揽月院。” 那父亲这是去哪了? “去找!加派人手,前后院都给我找个遍!”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后,巧莲才回来禀道:“三爷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父亲找祖母做什么? “二姑奶奶也在!” 江瑟谷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昭泰院…… 昭泰院里的气氛,不甚融洽。 “老三啊,你这也不常来伺候母亲,怎的一来,就跟要吃人一样!快,快些来坐下,你我姐弟二人也许久没有一同坐下用膳了!” 江三爷虽是震怒,但这些年已经惯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对于江二姑奶奶的邀请,含笑拒绝。 “二姐美意,作为幼弟本不该拒绝,但是今日幼弟当真有事要找母亲,还望二姐且避一避!” “三弟这话就见外了,难不成姐姐我嫁出去了,便不是母亲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姐姐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要支开我!” 江二姑奶奶放下手中的筷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还是说,三弟觉得我不是母亲生的,与你终究隔着一层?” 其实江二姑奶奶本也不是非要留下,只是不喜这被人赶的滋味。 “二姐多心了,幼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要说的是一些三房的私事,不便道于二姐听!” “呦,难不成是殷氏对母亲有什么不满,所以才叫你过来怪责母亲?老三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只听殷氏一人的话! 要知道,殷氏可是商贾出身,商人嘛,最善颠倒是非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殷氏是怎么爬上你的床的! 这样下贱之人说得话,你可得三思!” 听到江二姑奶奶妄议江三奶奶,江三爷再忍不住了。 “二姐还是嘴下留情,给自己积积德,免得再伤了子嗣的寿命!” 这话就诛心了! 江二姑奶奶猛地站起身子,指着江三爷怒道:“江元识,你给我再说一遍!” “若是二姐当真想听,幼弟自是不敢不从!我说,二姐平日里也该积积口德,免得伤了儿孙的命数!” “江元识,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竟敢说这些遭雷劈的话,我今日非得替父亲教训教训你,好让你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 说着,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打江三爷。 周妈妈赶紧上前阻拦,“二姑奶奶你莫要动怒,三爷定是在外面喝多了酒,这才一时口无遮拦!您消消气,等三爷酒醒了,老夫人定会让他向您赔不是!” 又朝江三爷道:“三爷,您快同二姑奶奶说句软话啊!” 而后对着厅里一众奴仆道:“都傻站在那做什么,有点眼力见没?” “都给我起开,今日我非得教训教训这个目无长姐的畜生!” 江三爷不躲不闪,“我同二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若是畜生,敢问二姐是什么!” 江二姑奶奶气急,挣脱了一众奴仆,对着江三爷就是一顿猛打。 江瑟谷就是在这么个混乱的时候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 她当真要嫁给他了吗? 江瑟谷看着江三爷被江二姑奶奶拿着鸡毛掸子打,还一副刚直不屈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她这个父亲有些憨直。 见江瑟谷来了,江老夫人才出声阻止,“住手!还以为你们两个小呢!一点言语上不对付,就动起手来!叫小辈看了,像什么样子!” 周妈妈赶紧带着人上前拉开两人。 江二姑奶奶气急败坏,末了将手中鸡毛掸子扔向了江三爷。 江三爷见女儿来了,到底避开了那个鸡毛掸子,并整理了一下仪容。 见两人被拉开,江瑟谷才上前一一对着三人行礼。而后走向江老夫人身边,不再说话。 “眼瞧着这顿饭也吃不好了,二姐儿回自己的院子吃!至于老三,你若是来用膳的便留下,若是旁的,等我用完膳你再来,免得扰得我老太婆吃不下饭!” 江二姑奶奶朝江三爷狠狠瞪了一眼,才对江老夫人行礼道:“母亲慢用,女儿且先退下,明日再来伺候母亲!” 走前,停在江三爷面前,冷哼了一声,方才甩着帕子走了。 江三爷则是一眼都未曾看江二姑奶奶,看了一眼站在江老夫人身边的江瑟谷,眼神晦涩难明,最终也只道:“等母亲用完膳,儿子再来叨扰!” 这便是还要来找江老夫人的意思。 江瑟谷屈膝行礼送走江三爷,心里纳闷:父亲是有什么事要找祖母,竟这样晚还要再来? 正想着,耳边传来江老夫人的声音。 “周妈妈,我瞧着老三似是被打狠了,你送些伤药过去,叮嘱思远他们给抹上!” 周妈妈应声而去。 江老夫人又问江瑟谷“阿恣这个点怎么来了?用膳了没?” 江瑟谷摇头,老实交代道:“祖母,其实阿恣是有事要找父亲的!” 江老夫人没好气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没一个将我老婆子放在心上的!一个个过来,不是来躲难的,就是来滋事的,再不然就是来寻人的!” 躲难说的是谁? 滋事又说的是谁呢? 江瑟谷心中疑惑,却也不想再这上面细究。 她抱着江老夫人撒着娇,“祖母,阿恣真的是有事要找父亲……” “什么事情这样着急?竟是连饭都不能陪祖母吃了?” 江瑟谷不好明说是关于江三奶奶的,只能勉强扯出笑意,附和着江老夫人,“祖母若是不嫌阿恣闹腾,那阿恣就陪祖母用晚膳!” 瞧着江瑟谷勉强坐下,又心不在焉地样子。 江老夫人主动提起了昨日寿宴上的事情。 “昨日,你祖父私自做主,将你同顾副指挥使的婚事定下了……” 江瑟谷瞪大了眼睛看向江老夫人。 昨日不是他求娶她而已吗? 怎么就定下了婚事? 像是明白她心中的疑惑,江老夫人继续道:“此次顾副指挥使因着外出有功,得圣上亲自钦赐平国大将军,不日圣旨便会送上府中。 你祖父听了,当然是巴不得早些让你们谈婚论嫁。这不,昨晚就来我这里说,要挑日子将你们的婚事定下。 若不是你年纪尚小,只怕他恨不得明日就将你嫁了的好!” 说着,嗔怪地看了一眼江瑟谷,“本来祖母今日是想找你来商议此事,可你倒好,一早就没了踪影!” “阿恣是陪大姐姐逛街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木楞,还有些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 见此,江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依着我的意思,你还这般小,我自然是不想你嫁得这般早! 可若是顾副指挥使当真成了平国大将军,于你来说,是桩不错的亲事。且,他没有高堂,你嫁过去也不会被婆母磋磨。 只是,祖母有一点要问你,隔壁经常有个穿绿衣裳进出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人? 周妈妈说,瞧着妖妖娆娆的,不像个正经的人!若是他未婚先养了妾室,这样的人,即便是皇亲国戚,祖母也是断然不同意这桩亲事的!” 江瑟谷眨巴着有些水光的眼睛,心里泛着感动,她替顾松寒解释道:“那是他准侄媳妇,祖母不必担忧!” “准侄媳妇,就是还没成亲!这没成亲,便容易出漏子,你可警醒着些!实在不行,祖母出钱给另置宅院,你让他们搬走!” 江瑟谷见江老夫人一副护短的模样,不觉好笑,“祖母拿钱买的宅院,我才不会让旁人住呢!” “怎么,难不成你想离祖母远远的?这住隔壁多好啊,若是他欺负你了,你传句话回来,祖母就上门给你撑腰去! 万一你要是搬远了,祖母一股精神气在半路就颠没了,到时候就是给你撑腰,也打不动那小子了!” 江瑟谷被江老夫人的话说得咯咯直笑,“祖母,您可千万别说了,笑得阿恣肚子都疼了!” 想着江老夫人弯着腰,拿着拐棍满院子追着顾松寒打的模样,江瑟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老夫人没好气地瞪着她,“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祖母跟你说真格的,你在这笑个什么劲!现在这些事不处理好,日后有你哭得时候!” “是是是,祖母说得是!” 江瑟谷强忍住笑意,给江老夫人盛了碗绿豆粥,“祖母,您先喝口粥,咱们再慢慢说。” 江老夫人用“算你有良心”的眼神瞅了一眼江瑟谷,接过粥,喝完之后,才继续道:“祖母是左劝右劝,你祖父才同意宴请顾副指挥使上门细谈一番,怎么也得等你及笄之后定亲,明年再成亲! 明日咱们府上要送你大姐姐出门,那便后日,你问问顾副指挥使后日晚上可有空来咱们府上用晚膳。” “不行,他怕是来不了!” “你都没问,怎么就笃定人家来不了!再说,他昨日可是急巴巴地求娶你……” “祖母,他真的来不了!”江瑟谷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对江老夫人说实情,只道:“最近圣上那边事多,一时半刻他也不得闲!” “这样啊,那正好,你祖父那边我也有话能应付了!吃!” 吃完晚膳的江瑟谷,又同江老夫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才娇答答地出了昭泰院。 她当真要嫁给他了吗? 只这样一想,江瑟谷心里的欢喜就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巧荷满脸焦色地寻了过来,见到江瑟谷时,眼中滑下来水珠,哽咽道:“姑娘,三奶奶没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落单的奴仆 江瑟谷上扬的嘴角僵在那里,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嘴角翕翕,说不出话来。 巧莲一把扶住江瑟谷,皱眉恼怒道:“没头没脑的,你说的什么话!三奶奶好好的,怎么会没了!” 巧荷强忍着喉口的酸楚,“三奶奶不知为何自缢了!” 自缢两个字像是两道雷一样劈在了江瑟谷的头上。 不会的! 娘亲不会自缢的! 定是有人又害了娘亲! 江瑟谷强忍一波波冲击而来的晕厥感,紧紧抓着巧莲的手,“走,去揽月院!” 巧莲被抓得生疼,却不敢发出一个字。 一路上,江瑟谷再未说话,巧莲忍痛问着情况。 “是谁先发现的?” “秀禾。”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一刻钟前,秀禾熬完药要给三奶奶送去。 婢子见秀容不愿说今日的事情,本想回来禀告姑娘,谁知婢子还未走出揽月院,就听到秀禾尖叫! 等婢子闻声过去的时候,三奶奶、三奶奶……” “三爷那边可派人去通知了?” “去了!” “可有请张大夫来!” 江瑟谷这时才回了魂,“让青虹去请李大夫来!告诉她,一定要将人给请来,否则她也不用回来了!” 巧荷抹了眼泪,应是而去。 揽月院里,一片奴仆的哭喊声。 恍恍惚惚间,江瑟谷像是回到了上一世的时候。 上一世,娘亲死的时候也是个晚上,不同的是,这一世娘亲去得竟这样早! 江瑟谷在巧莲的搀扶下,木然地走进了江三奶奶的寝室。 看着烛火下,江三奶奶像是睡着了一样地躺在床上,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江瑟谷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 “姑娘,你若是伤心,就哭出声来,别憋着!” 巧莲瞧着江瑟谷只是落泪没有发出声响,心里难受的紧。 这时江三爷来了。 他扑跪在江三奶奶的床前,拉着江三奶奶的手,悲痛欲绝地喊了一声“阿婵”,就再无声音! 江瑟谷漠然着看着眼前同前一世一样的场景,却没有像前一世一样推开江三爷。 她转身擦掉脸上的水痕,示意巧莲扶她出去,“让揽月院所有的奴仆全部聚集到院子里!” “是。” 巧莲扶着江瑟谷坐到椅子上,才去找秀禾秀容召集揽月院的所有奴仆。 须臾秀容便上前道:“除了回乡给婆母侍疾的娟娘以外,所有奴仆都已到齐。” 看着在夜风中颤颤巍巍站在一起的奴仆,江瑟谷的眼中燃着火光。 “但凡所有今夜有落单的人,给我拉进来!” 两人照着江瑟谷的话,一一问话,最后将落单的奴仆给领了进来。 落单的就三个人。 这时,秀禾也站了过去。 江瑟谷如钢刀般的眼神,在四个人身上来回刮着。 刮得四人都站不住脚,直直给江瑟谷跪下,除了秀禾,另外三个都在喊冤。 “姑娘,老奴就是个粗使婆子,今天吃坏了肚子,闹肚子一直跑茅房,所以才落了会子单!”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阵扑哧声后,厅中弥漫着熏人的臭味。 “余婆子,你想死啊!当着姑娘的面竟……” 不等巧莲训斥完,余婆子磕头求饶道:“六姑娘,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真的是吃坏了肚子,哎呦……姑娘,您行行好,先容老奴再去一趟茅房!” “派人跟着,拿个干净的桶,看着她!” 这是不相信余婆子的片面之词了! 等余婆子出去了,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怯生生道:“姑娘,婢子是因为想娘亲了,怕哭出声打扰姐姐们睡觉,所以才偷偷躲到了墙角哭鼻子!” 秀容上前对江瑟谷说道:“这是红丫,是外院门房老张头的女儿,她娘一个月前没了。” 江瑟谷的目光又看向最后一个丫鬟。 那丫鬟脸色煞白,身子抖得比旁人都厉害,嘴里一直说道着“婢子、婢子……” 可一直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秀容道:“这是侯爷院里郝妈妈的孙女连翘,三奶奶出事后才回的院子!” “这么晚,你去哪了?” 江瑟谷的声音像是那寒冬腊月里的冰锥一般,又冷又尖地扎进一众人的耳中。 连翘脸上更是没半点血色,却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不肯说?巧莲,去,剁了她一根手指头!剁完再问,若是还不肯说,接着再剁!手指若是剁完了,便剁脚趾!”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落在连翘的耳中,冻得她全身一片冰凉。眼见着巧莲当真拿来了刀,一步步朝她逼近,连翘溃不成声。 “姑娘,婢子睡不着去了花园……” “有谁可作证?若是无人作证,这话便是假的,那可不是剁手指这么简单的了!” “前院松大能作证!” “传前院松大过来!” 松大一来,见满院的阵仗,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指着连翘道:“都是她勾引的小的,小的不来,她就威胁小的,说要同别人说小的欺辱了她!” 江瑟谷挥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秀禾的心凉了半截,四个人,只有她没有证人给自己作证,她也无法自证。 她颤着声道:“本来今日该婢子守夜的,只是三奶奶不让,说今夜让秀容守夜,婢子便一直在药房熬药。 姑娘明鉴,秀禾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三奶奶的事!若是姑娘不信,秀禾这便陪三奶奶一起去!” 说完,她起身就往旁边的桌角撞了上去! 顿时血溅当场。 谁也没防备这秀禾能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都乱了心神,不知该怎么办! 江瑟谷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 “既然秀禾有这样的忠心,就如她的愿!” 这话一出,众人只觉自己身在地狱一般。 就是巧莲心间也颤了颤,“姑娘,三奶奶刚走,还没弄清缘由,不好再闹出人命!” 说完,她朝秀容使了个眼色。 秀容刚要说话,江瑟谷沉寂如枯井的眼睛便看了过来。 “你说说,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不说,你也随我娘亲去!”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但落到秀容耳中却如千斤重。 “姑娘,这事不好当众说,婢子请姑娘为了三奶奶,移步西间,婢子定当没有半点隐瞒,将事情全部告知姑娘!” 待到西间,秀容声泪俱下地将今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爷随三奶奶去了 江瑟谷只觉心如刀绞。 她想到现在还趴在娘亲床边的父亲,直直冲了出去,夺走了巧莲手上的刀,又冲向寝室。 巧莲和秀禾哪里敢让她行冲动之事,两人不顾危险上前阻拦。 但江瑟谷俨然已经崩溃到疯狂,哪里是她们两人能阻止的了的! “你们还楞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拦着些六姑娘!” 众人心里惧怕,一个个推推搡搡地进来了,看着江瑟谷手里挥动的刀子,都不敢上前。 “姑娘,您先冷静一下,好不好,巧莲求您了!三奶奶没了,您可不能做下糊涂事,叫旁人如了意! 婢子求您了,您就算、就算看在少爷的份上,想想少爷……” 秀容福灵心至,对着一众奴仆喊道:“快去请少爷来!” 外间闹得再凶猛,里面的江三爷都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江三爷已经死了。 江三爷看着毫无生气的江三奶奶,只觉得心灰意冷,脑袋里划过以前的种种。 小时候,他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便极力讨好父亲。他以为只要同父亲一样,父亲就会多看几眼他。 所以尽力去学怎么吃喝玩乐,父亲果然很欢喜。可是当他成为了父亲期望的纨绔后,父亲却再未同他单独见过面。 后来,父亲让他娶宋氏,他便娶了。看着那个柔弱的女子,他原以为会有个全新的生活等着他,谁知,宋氏却因怀着别人的孩子才嫁给了他! 他去质问父亲,父亲毫不在意,说侯府不缺一双筷子! 他万念俱灰,整日醉生梦死,和狐朋狗友四处游荡。 就在那时他遇到了阿婵,唯一一个不嫌弃他是酒鬼,甚至还不断激励他,劝他不要放弃仅有一次的人生! 在保定的那些日子,他才感觉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 但好景不长,宋氏死了,他不得已要回京。 再后来,阿婵也来京中了,他得知后几次想要去找阿婵,但因自己才死了妻子,他怕自己贸然前去,会让阿婵的名声受损。 即便是在街上巧遇阿婵,他也会克制自己,直到阿婵的父亲要为阿婵选婿。 他再忍不住,暗中使人在父亲跟前诉说殷家的富实,父亲果然心动,拉着他上门去参宴,却不想从此将阿婵拉入了深渊! 母亲不喜阿婵,他便不能表露半点对阿婵的爱意,免得令母亲更加不喜,甚至还听话同花娘搅和在一起,可就是这般,母亲还是不能放过阿婵吗? 江三爷伸手抚着江三奶奶还有余热的脸颊,两眼痴痴道:“都是我无能,没能护好你!我欠你的,只能追上你之后再偿还你了!阿婵,你走慢些,等等我!” 他从袖笼里拿出匕首。 这是去买衣服的时候,顺便买的匕首,本来他是想亲手替阿婵报仇的,现在却没了这个必要! 阿婵都走了,她定不想折磨她数年的人跟着她! 而他也不想再被母亲打扰…… 血,顺着匕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江三爷握着江三奶奶的手,含笑闭上了眼睛。 当江瑟谷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手中的刀子哐当一声落地在了地上,刀柄砸在了她的脚上,疼痛却没有让她回过神…… 直到江文霖衣衫不整地来了后,江瑟谷仍是一副提线人偶般。 “少爷,你可来了!三爷随三奶奶去了,六姑娘如今也痴傻了,任我们怎么喊,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文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乍听父亲母亲都没了,气血翻涌之下,竟直直晕倒了! 揽月院再次乱成一团! “快,快些去禀了侯爷和老夫人!” 昌平侯和江老夫人还未来时,顾松寒带着李大夫先到了。 唇色苍白,面色憔悴的顾松寒,在看到江瑟谷一向明光艳艳的眼眸,沉静的跟一潭死水一般,心间刹时就痛楚了起来。 “阿恣……”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小字。 他一直都知道,却从不敢逾矩,就是名字也只敢在午夜梦中唤出口。 可现在看到如深秋落叶般苍凉的江瑟谷,顾松寒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情感。 处于茫然的江瑟谷,在听到一声陌生的呼喊后,眼睛微动,却再无别的反应。 巧莲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末了朝顾松寒福了一礼,“还望顾副指挥使先让李大夫给三奶奶看诊,姑娘只怕是对三奶奶的死起了别的疑心。” 顾松寒朝李常山颔首。 李常山上前,先是用银针在喉间和腹部扎了一下,随后又翻了一下眼睛,掰开的了嘴巴查看,正要命人扶江三奶奶遗体起来检查她后背和后脑勺的时候,昌平侯和江老夫人来了! 昌平侯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他对江三奶奶寻死的不满。 “怎么回事?好好的在这个节骨眼寻什么死?她不知道明日是元娘出门的日子,真是会给家里找晦气!老三呢?老子可告诉你,明日谁也不准……” 待掀了帘子走进来,看见自家的三儿子也躺在血泊里,昌平侯的舌头像是被人割了一样。 江老夫人也怔在哪里,像是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 “不是、不是说三奶奶自缢了吗?怎么……” 后面的话,江老夫人没问,屋里的一众人也都知道她要问什么。 秀容心思微动间,知道这是前去通禀的人,没那个胆子将三爷自杀的事情告知两人,怕因此受责罚。 她犹豫上前,给两人行了跪礼,俯趴在地上,掩下了江三奶奶被侮辱的事情,将其他都一一说来。 昌平侯瞪着血染一般的眼睛,怒斥道:“没用的东西!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了个女人,竟是连父亲母亲都不要了!我江成德没有这样的儿子!” 说完,再不看江三爷一眼,拂袖转身出去了。 没有人在意到,他转身的那一刻,眼眶中落下一滴微红的泪珠。 江老夫人同江瑟谷的状态差不多,说完了那一句话后,整个人都没了魂魄般,直到昌平侯拂袖离开时,撞到了她,江老夫人才像是魂魄归体。 扶着周妈妈的手,一步一落泪地走向江三爷的遗体。 但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江老夫人便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拿亲事在要挟顾松寒 众人手忙脚乱,将江老夫人抬去了西间,李常山也跟着去了西间。 一众人闹哄哄地喊着“老夫人”,都跟了出去了,寝室一下子就寂静了。 顾松寒忍着右肩上的痛,上前用左手将江瑟谷揽到怀里。 “阿恣,你须得振作起来,三奶奶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若想哭,便哭出来。今日哭了,明日便不许再哭了!” 可江瑟谷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双亲的遗体…… 李常山给江老夫人看完后,对众人说是悲伤过度,并无大碍。 随后,又继续去给江三奶奶检查。 只是他到底不是仵作,只能通过外表甄别。 见他站起身,顾松寒出声问道:“怎么样?” 李常山摇头,“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伤,其他并无异样。” 顾松寒皱眉,难道三奶奶只是因着受不住白日的事情,才…… 正想着,李常山觑着江瑟谷开口提议道:“若是江六姑娘同意,还是请了仵作来更好,我毕竟只是个大夫!” “青虹!” “在!” “去让问冬将京中最好的仵作给我找来!” “是!” 只是,青虹还未走出房门,周元便进来了。 “顾副指挥使,侯爷有事请您出去商议!” 顾松寒看了一眼江瑟谷,遂朝青虹示意,让她继续去做他交代的事情。 但是周元却拦住了青虹,“顾副指挥使,侯爷说请您先同他商议之后,这院子里的人才能出去!” 顾松寒眼神微闪间,便知昌平侯寻自己的用意。 “青虹,你来照顾江六姑娘!” 遂,自己跟着周元出去见了昌平侯。 昏暗烛火下的昌平侯,显得比往日佝偻了一些。 见顾松寒出来了,他直了直背脊,“顾贤侄请坐!” “侯爷有事便直说,我们之间可免了那些客套。” 昌平侯沉吟片刻才道:“顾贤侄是个聪明人,想来是猜的到我想说什么!” 顾松寒不说话,只冷眼看着昌平侯。 “或许你会觉得我无情,但是今日的事情,我不想被旁人知晓,也不想节外生枝,惹得明日元娘出门蒙上一层阴影!” “侯爷的意思是要将这事掩下?无论其中有什么隐情,都不在追查此事?” 昌平侯被质问地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什么追查不追查的,今夜之事许是他们两口子起了口角,殷氏才想不开寻了短见。 而我儿因着心生懊悔,才追随而去。这样的事情在北魏也不是第一次见,顾贤侄着实不必大惊小怪! 再者,府里还有两个嬷嬷在,若是……若是此时闹出事端,日后元娘在宫中如何自处!” 即便是顾松寒猜到了缘由,可当听到昌平侯亲口说出,心里还是波动甚大。 “侯爷就不承想过,这是一桩凶案!侯爷说得这般轻而易举,莫不是帮凶!” “顾副指挥使慎言!” 昌平侯气得怒眉横目,“既然顾副指挥使说是查案,那我也要同顾副指挥使公事公办! 如今,我侯府并未有人去兵马司报案,况且,我昌平侯府所处南城,不属北城兵马司的管辖,顾副指挥使是否管得有些太宽了!” “侯爷应当记得,昨日您已经亲口应下我同阿恣的亲事,如此,我插手自家的事情,也不算管得宽!” “顾副指挥使请自重,眼下你同阿恣还没订亲,一切皆还有变化!所谓,一家女儿百家求,若是我瞧不上顾副指挥使了,随时都可反悔!” 这是拿亲事在要挟顾松寒了! “侯爷……” “祖父不必拿亲事压人,今日的事情,祖父可以当从未有过父亲这个儿子,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去得这般不清不楚!” 见江瑟谷终于肯说话了,顾松寒赶紧上前,站到了她的身旁。 虽是一句话没说,但他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胡闹!你娘就是自缢而死,什么不清不楚,江瑟谷,你若是再胡闹,我便将你逐出族谱!” 江瑟谷冷笑,“那我真要谢谢祖父达成我许久的心愿了!” “江瑟谷,你……” “我娘亲的死,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祖父若是要阻拦,就别怪我闹得明日大姐姐不能出门!” 昌平侯气得满脸充血,一时间,厅中只能听到他喘着粗气的声音。 周妈妈就在这时候出来了。 “老夫人醒了,要见六姑娘了!” 江瑟谷朝顾松寒看了一眼,才跟着周妈妈去了西间。 “侯爷当知道阿恣的性子,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与其让她闹得天翻地覆,不如侯爷退一步,将此事交给晚辈,晚辈保证不会惊扰了宫里的嬷嬷,也不会误了大姑娘出门的情况下,调查三奶奶的死因。” 如此,昌平侯还能说什么,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青虹见此,快速出了揽月院…… 西间。 江老夫人像是大病了一场,见江瑟谷进来,老泪纵横。 “阿恣,我苦命的阿恣啊……你父亲母亲太糊涂了,怎的忍心抛下你一个人啊……” 听着江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江瑟谷的喉头发紧,可到底还是没哭出来。 她上前跪在江老夫人面前,“祖母,父亲娘亲都去了,您要保重身子,阿恣日后就只有您了!” “阿恣不怕,祖母一定会护着你,直到你出门嫁人……” “祖母,阿恣眼下只想查清娘亲的死因,其他的不作他想!” 江老夫人满眼惊诧,“什么意思?你娘她不是自缢?是被人害死的?” 江瑟谷点头,“请祖母帮我!” “你要祖母怎么帮你?” “请祖母帮我彻查府中所有奴仆,看看是不是有和大伯母身边紫兰长得很像的人!” “周妈妈,你去一一搜查,记住,切莫要惊动两位嬷嬷!” “是!” 周妈妈刚要走,江瑟谷便出声“等等,阿恣不是不相信周妈妈,只是多一双眼睛,更稳妥一些。巧莲,你带着青影跟着周妈妈一起。” 如此,两人领着各自的人挨个挨个去搜院子了! 直到两人来到霁月院。 “这是怎么了?怎的劳动周妈妈前来?可是母亲那边有什么吩咐?” “是有些缘故,只是眼下不好对大夫人细说,请大夫人将院子里的奴仆都喊过来,老奴要一一查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林妈妈 江大夫人看了一眼始终未出声的巧莲,以为又是江瑟谷闹出的事,心里极为不满,但看在周妈妈的面子上,不得不让紫金照着吩咐去做。 “周妈妈且先坐下喝杯茶,也好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我也好看看是不是能帮得上忙!” “大夫人就别问了,这事明日等大姑娘出了门,您便知道了!” 油盐不进的老东西! 江大夫人心里怒骂着,面上赔着笑,“我也是想替母亲分忧罢了!” “大夫人孝心,老奴一定会转告老夫人的!” 很快,霁月院的人都站在了院子里。 周妈妈看过一遍后,又让巧莲看了一遍。 “大夫人,婢子斗胆问一句,您院子中的人可都在这了?” 江大夫人看了一眼紫金,紫金回道:“除了紫兰,都在这里了!” 如此,周妈妈同巧莲又去了落梅院。 江二奶奶倒是不多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曾多说什么。 接下来便依次是几位姑娘的院子,而后去了后罩房。 后院结束后,又去了前院一一排查…… 等侯府都查完了,问冬拎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来到了顾松寒面前。 “将军,这就是京中最好的仵作,别看他年纪小……” 也不等问冬解释完,顾松寒便道:“这位小兄弟请随我来!” 江瑟谷得知仵作来了,赶忙从西间走了出来。 却被顾松寒拦在了寝室外面。 江瑟谷蹙眉看着顾松寒,“你这是做什么?” “仵作验尸,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江瑟谷的心猛地坠了下。 只是不等她多想,里面就传来了仵作气急败坏的声音。 “就只是这样的尸体,也值当的叫我来!?” 随着话音落下,门帘子被人掀开。 江瑟谷看着眉目清秀的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是仵作。 顾松寒歉意地对少年拱手道:“这样晚叨扰了小兄弟,实在是我们的不是!小兄弟方才的话,可是知道了死因?” “不就是被人勒死的,还能是什么原因!你们没看到那脖子上的勒痕一直连接到后面!若是吊死的,只有前面的勒痕重。还有死者的指甲,和后脚跟都有挣扎的痕迹!” 赵妈妈早就被她杀了,为什么娘亲还是被活活勒死? 顾松寒一把扶住身体晃动的江瑟谷,对少年道:“劳烦小兄弟了,问冬,将小兄弟送回去!” 少年摆手,“可别!我可受不住再被人当货物一样拎来拎去。哦,对了,你们没事可以去看看寝室后窗,或者是屋中后门的地方! 看死者的样子,应当是死了一个多时辰,那时天黑,若是凶手只是寻常人,匆忙之间,或许会落下一些证据!” “多谢小兄弟!” 因着少年的提醒,青虹和问冬提着灯笼开始寻找起来。 等巧莲回来时,两人也正好拿着一小块鼠背灰的提花缎的料子,交给顾松寒。 鼠背灰颜色的布料,一般是妇人才会穿的衣服。而在昌平侯府,这种颜色,只有下人才会穿。 可提花缎的料子,却不是一般的下人能穿的! “去查府中有鼠背灰提花缎料子的都有谁!” 巧莲转头又去查此事! 外面传来了三声梆子响。 眼下已经是三更天了。 李常山看着右肩衣裳泛红的顾松寒,上前小声劝道:“你且回去,这里有我们便是!你身上有伤,天亮之后还要上朝,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顾松寒只道“无碍,左右我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守着,看着她我也安心一些!” 李常山知道自己劝不住顾松寒,便歇了心思,扭头又看向坐在玫瑰椅上的江瑟谷,“眼下既然已经知道死因,只怕还是要让人来给江三爷和江三奶奶整理遗容,也免得他们走得不体面!” “这事倒不急,眼下得先找出凶手,其他的都是虚无!” 顾松寒看着江瑟谷又像是陷入无人之境的发呆模样,心里担忧,对身后的问冬道:“你去将岚姑姑请来!” “是!” 岚姑姑来的时候,天色还黑着。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问冬说了缘由,心里叹息的同时,也在脑中理着千丝万缕的信息。 但她走进揽月院的时候,巧莲正好抱着一摞簿子回来了。 “禀姑娘,鼠背灰提花缎的布料,府里就只有侯爷和老夫人的院子里有。侯爷的那匹赏给林管事,老夫人的那匹如今还在库房。” “遣人去找林管事了吗?” “婢子已经让人去了!” 很快,林管事就跟着过来了,一听是问布料的事情,便老实交代道:“那布料都让我家老婆子做成衣服穿了!” 不等江瑟谷问话,巧莲便道:“林妈妈是大姑娘身边的人!” “去叫过来,带人将她的屋子好好搜查一番!” 不久,林妈妈便来了。 一道来的,还有江初蕙。 “我见闹得有些厉害,便跟过来瞧瞧!不知六妹妹让人请林妈妈过来何事?” “婢子已经同大姑娘解释了,三奶奶屋里有东西没了,正在调查偷盗者!因着大姑娘阻拦,所以婢子没能搜查林妈妈的屋子!” 巧莲低眉垂眼地回道。 江瑟谷看着江初蕙的眼神蒙上一层灰色,“大姐姐这是何意?” “毕竟是我身边的妈妈,我怎能让人随意搜查!况且,林妈妈是要同我一起入宫的,这名单也是两位嬷嬷看过的,眼下六妹妹这般,我自然是要亲自来问了缘由!” “缘由,巧莲不是说得很明白!” “六妹妹应当知道我不是个容易被糊弄的!” “本来不想扰了大姐姐的心情,但大姐姐坚持,就请随我来!” 江瑟谷将江初蕙领到了江三奶奶的寝室。 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江三奶奶,和倒在血泊中的江三爷,江初蕙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 “有证据指向林妈妈,敢问大姐姐是否还要阻拦我?” 可江初蕙却像是没听见! 只怔怔看着那个前两日还对自己笑语晏晏的人三婶婶,嘴里嗫嚅着:“她骗了我!” “大姐姐你说什么?谁骗了你!” 第二百一十五章 竟还要妹妹安慰你 江瑟谷的声音太尖太利,如刀子一般,叫江初蕙猛地扎醒。 看着她满脸带着质问的急切,江初蕙握了握手心,最后还是为了那人的安危,低着声音道:“六妹妹,你听错了,我并没有说什么!” 江瑟谷摇头,“方才我明明就听到大姐姐说了,说是有人骗了你,怎的你又不承认了呢!” 因着太着急,江瑟谷紧紧抓着江初蕙的肩膀。 即便是隔着几层衣裳,江初蕙仍是被抓得肩上火辣辣的疼。 “六妹妹,你真的听错了,方才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你且先松开我,我被你抓疼了!若是我的肩上破了,便不好伺候圣上了!” 后面的一句话,令掀帘子进来的巧莲听了心头发麻。 她赶紧上前劝说:“姑娘,你快松手!大姑娘的身份已是不一般,你做事可千万要掂量!你想想少爷,若是你再出什么事,可叫少爷怎么活!” 她的声音很不大,生怕引得外面的人都进来了! 江瑟谷这才松了手,“大姐姐,念在你我好歹是一府姐妹的份上,也念在我娘亲一直不曾苛待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你所知道的!” 她的神情带着祈求,哀哀地看着江初蕙。 江初蕙心中微微动摇,可一想到贺泉,她到底不能说真话。 “六妹妹,我刚才只是说了句‘怎么会这样’,没想到你却听岔了!我知道三叔和三婶婶走的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也请节哀,莫要悲伤过度再伤了身子!” 江瑟谷死死看着江初蕙,方才明明不是…… 就在这时,慕英进来了,“大姑娘,齐嬷嬷去蕙兰院了,说是有事要叮嘱您!” “六妹妹节哀,我先回去了!至于林妈妈且留在这里,若当真是林妈妈做下了这等子伤天害理之事,随六妹妹处置!” 说完,她朝江三爷和江三奶奶跪下磕了三个头。 而后才随着慕英走了! 两人走出揽月院,一直背脊挺直的江初蕙突然踉跄了一下。 慕英上前扶住她,见她满面泪痕,心里也是酸楚不已。 “姑娘,你别哭了,这事不怪你!” “可我到底也是帮凶,若不是我拉着六妹妹出门,以六妹妹的聪明,定能助三婶婶度过此劫!” “可你也是逼不得已啊!况且,咱们都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江初蕙苦笑。 什么逼不得已,什么不知道会这样,都是宽自己心的借口罢了! 她扭头看着灯火通明的揽月院,心里的悔恨交加。 转头再看着漆黑阴森的前方,她闭了一会眼睛,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黑幕中。 她的人生早就没了光亮,也没了选择,只能在这条漆黑的路上,一走到底,看看这路的尽头会有什么等着她!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林妈妈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就是这样,林妈妈都没有松口。 顾松寒看着浑身是血的林妈妈,挥手让问冬带人下去。 “阿恣,我得入宫一趟,只怕要到午时左右才能回来,昨夜你一直没睡,上午你且回院子闭眼休息一会,等我回来自会再审林妈妈。” 只是江瑟谷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坐在玫瑰椅子上不动。 顾松寒叹气,“你就是不回院子,至少也在这里寻处地方休息。若是伯母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定会难受的!” 江瑟谷还是一动不动。 “阿恣,既然你不累,那就打起精神,好好料理伯父伯母的身后事。侯爷的意思是这两日秘不发丧,这天气渐渐热了,总得买冰安置他们,免得尸身…… 另外,他们的仪容也得命人前来整理!还得遣人去买白事一应的东西,这些你若是不看着,只怕没有人会准备!你也不想看到伯父伯母的后事,无人管制!” 江瑟谷这才眨了一下眼睛,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去!” 见她肯说话,眼中也有了神采,顾松寒又交代了问冬和岚姑姑两句后,就准备离开。 这时,昏迷了大半夜的江文霖醒了。 他从东厢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见江瑟谷的一瞬间,就痛哭起来。 “阿恣,不是真的?是不是? 都是你让人吓唬哥哥的,是不是? 你说话啊,都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阿恣,我求求你,求求你说都是假的……” 江文霖哭坐在地上,像个三岁小儿一般! 看得顾松寒心里发闷,单手将他提出了正厅,一把推在了院子里。 “你要哭给我躲一边去!你好歹是个男儿,你妹妹尚且为了母亲的死,强撑着一夜未合眼,你个七尺男儿倒好,竟睡了一夜! 如今醒了,不说宽慰妹妹,竟还要妹妹安慰你,哼,你这样的男子简直比宫里的太监还不如!” “我……” “你什么你!你若是还当自己是阿恣的哥哥,就将眼泪擦掉,莫要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照顾好你妹妹,莫叫她冲动行事! 如今,你便是三房的顶梁柱,给我挺起你的脊背,为你妹妹遮挡风雨,若是你不行,日后休要阿恣再唤你一声哥哥,而我也不会认你这个舅兄!” 说完,朝江文霖伸出左手,将他扶起,“难受哭泣,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你好自为之!” 顾松寒走后,江文霖才擦了眼泪踏进正厅。 这时,江瑟谷已经在冷静地指派众人购冰的购冰,去保定的去保定。 虽说昌平侯要秘不发丧,可娘亲不在了,总是要通知外祖母的。 江文霖见此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去了寝室。 站在寝室门口,许久都没有勇气去掀帘子。 直到身后传来江瑟谷木然的声音:“哥哥进去见见父亲和母亲最后一面,然后你回前院收拾一番,等天亮之后,宾客该上门了,咱们三房不能没有待客的!” “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待客?” 江文霖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身看着江瑟谷。 爹娘都没了,他有何心思待客! “祖父让秘不发丧,免得冲撞了大姐姐的喜事。若是我们三房没有出面待客的,难免叫人非议,如此,祖父怕是不会让我继续查娘亲的死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彩菊是林妈妈的女儿 “什么?你的意思是,娘亲的死不是自缢?” “目前嫌疑最大的林妈妈已经被我抓了,不过她骨头硬就是不肯说出实情。林管事我也审问了,他瞧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副指挥使已经派人去庄子上找他们的儿子回来了,想来等林妈妈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便知道该说什么!” 这意思便是要拿林妈妈的儿子孙子要挟林妈妈了。 看着自家妹妹稚嫩的脸上,全是冷漠无情,江文霖有一瞬间觉得他不认得这个妹妹了! 江瑟谷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江文霖,“哥哥看完父亲娘亲就出来,我还有事要同哥哥商量!” 江文霖怔怔点头,掀了帘子进去了。 屋里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冲得江文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和妹妹自此便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只是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江大夫人一早便摇着扇子,领着紫金朝揽月院来了。 最晚闹出那么大动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昨个夜里,她命人悄悄跟着周妈妈和巧莲,发现她们最后来了揽月院,而侯爷和老夫人也相继从里面出来。 想来三房这次出了不小的事情! 只是,能是什么事,会需要搜查整个侯府呢? 江大夫人正想着,背后传来江二奶奶的声音。 “大嫂这样早来找三弟妹是为何?” 江大夫人身子猛地一颤,用手拍拍胸脯,嗔怪道:“二弟妹,你属猫的?走路都没点声音,是想吓死我!” “是大嫂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这才没注意到我来!” 江大夫人摇着扇子,眯着眼睛看着江二奶奶,“我来是自是为了元娘出门的事情,倒是你这样早来为何?” “我是来找大嫂的!” “找我?你作何找我?” “自然是提醒大嫂莫要在元娘大喜的日子触霉头!要知道,有些事邪门的很,这喜事若是遇上白事,可就不美了!” 江大夫人摇扇子的手颤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嫂是聪明人,快些回,三房的事情等元娘出了门,父亲母亲自会同你说清楚!” 说完,便转身要走。 江大夫人一把拉住她,“曹氏,你给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白事?究竟是谁没了?” “大嫂当真要在元娘的大喜日子将白事摆到明面上来?” 江大夫人的手松了松,江二奶奶扯回自己的衣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大嫂若是实在好奇,你可以去问问元娘,想来元娘应当比我知道的多!” 江二奶奶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直没说话的豆蔻,这才开了口,“二奶奶何必劝阻大夫人,有侯爷的吩咐,左右她进不了揽月院。” “我只是希望日后她能念在我方才的提醒下,莫要为难我!” 江二奶奶沉沉叹了一口气,吩咐豆蔻道:“想来侯爷因为元娘的事情,定会将丧事压下不发,也不会派人去帮六姑娘,你去问问巧荷,有没有需要的地方,若是有,你就帮衬一下!” “二奶奶,咱们这样,会不会……” “不会的,去!” 青虹在辰时将林妈妈的儿子和孙子带到侯府,林妈妈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和才三岁的孙子,什么都招了。 “六姑娘好手段,想来也该知道我除了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才是!” 江瑟谷微蹙眉头。 巧莲小声解释道:“彩菊是林妈妈的女儿。” 这是将彩菊的死算在了她的头上? “你若是替彩菊报仇,合该来找我,为何要害我娘亲?” “六姑娘如此聪慧怎会不知,我为何这般?” 江瑟谷眉心的川字愈发明显,巧莲上前对着林妈妈的孙子,便是扇了一巴掌。 三岁的孩子,本就怕人,再被人这么一打,不说轻重,都会嗷嗷大哭! 见孙子被打了,林妈妈挣扎着要上前护住孙子。 “林妈妈,我劝你还是老实回答我们姑娘的话,否则等会落在你孙子脸上的便不是巴掌了!” 林妈妈的儿子心疼自己的儿子,又不知自己家母亲怎么得罪了六姑娘,只能着急出声道:“娘,儿子不怕死,可二蛋还小,您就算是看在二蛋是您唯一孙子的份上,将事情都交代了!” 林妈妈含泪看了眼孙子,再看向江瑟谷的神情就变了。 “六姑娘逼死我家彩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自然也要让六姑娘尝尝失去母亲的痛苦,如此才算公平!” 江瑟谷忍着心里的波涛汹涌,压着声问“你是如何害死我娘亲的?” “自然是乘人不备,从后窗爬了进来,先活活捂死了三奶奶,我不甘心,就又拿白绫勒死了三奶奶!” 和前一世赵妈妈的手段如出一辙。 可,一个老妈妈是如何一个人将娘亲吊上悬梁的? “你还有什么帮手?” “没有!” 江瑟谷朝巧莲看了一眼,巧莲只能作势拔下头上的银簪,朝林妈妈的孙子刺去。 “不要,我说!是大奶奶院里的紫兰,紫兰给我出的主意,也是她对我说昨晚是动手的好时机!” 还是紫兰! 可昨夜搜了整个侯府都没能找出这人! 莫不是有人掩护了她? 正想着,林妈妈朝江瑟谷磕头道:“六姑娘,你害了我的彩菊,如今我杀了你的母亲,咱们也算是两清了!只求姑娘莫要为难我儿和孙子,我这条贱命就赔给六姑娘了!” 话音一落,林妈妈猛然起身,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娘!” “哇哇哇……奶奶……” 江瑟谷眉眼未动,“送他们回去!” 巧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当真怕姑娘会因三奶奶的死而不择手段。 巧莲一边指挥人送走林妈妈的儿子和孙子,一边将林妈妈抬下去,并唤人抬水前来擦洗柱子和地板。 这时,秋霞拎着食盒来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婢子给您送来早膳,让您好歹吃上一些。” 江瑟谷看着秋霞的眼神如刀似霜。 秋霞的腿肚子直打颤,再不敢上前。 六姑娘作何这般看着她?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要气恼我方才的失礼 就在秋霞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江瑟谷才让巧荷接过食盒。 秋霞如劫后余生一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江瑟谷福礼道:“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婢子回话,婢子就先退下了!” 不等江瑟谷发话,秋霞便急急起身要走。 江瑟谷轻咳一声,惹得秋霞的身子僵直轻颤了一下,她本想硬着头皮往前走,奈何后面却传来江瑟谷的声音。 “秋霞姐姐这样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本来就心惊胆战的秋霞,听江瑟谷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发慌。 她转过身子,嘴角勉强扯出笑意,“姑娘有什么话问婢子?”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在这侯府,秋霞姐姐除了听我祖母的话,还会听令与谁?” 秋霞瑟瑟发抖,“婢子是侯府的丫鬟,自然是主子们的话都要听的!” 江瑟谷冷哼,“你这话若是叫祖母听了,定时是要责罚你的!你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祖母又向来对你不薄,可你却说出这样诛心的话,当真是要伤透了祖母的心!” 秋霞吓得伏跪在地上,“姑娘,婢子是个蠢笨嘴拙的,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婢子!” 江瑟谷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命巧荷将食盒给打开,伺候她用膳。 听着江瑟谷刻意发出的碗筷瓷碟触碰声,秋霞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都是她自己愚蠢,没事做什么抢这趟活计,这下可好,热闹没看到,反倒将自己折进去了! 江瑟谷的余光一直都紧盯着秋霞,见她眼中有着懊恼,放下筷箸问道:“听说祖母院里有个和大伯母身边的紫兰长得很像的一个人,不知是谁啊?” 秋霞茫然地看着江瑟谷,“姑娘说的是谁?婢子怎的不知!” “不知啊!那想来我听错了,你且回去!” 这就让她回去了? 秋霞有些不可置信。 她软手软脚地爬起来,临走前不忘给江瑟谷福礼,而后才踉踉跄跄地走了! 她前脚刚走,巧荷便紧追了出去。 岚姑姑掀了帘子从西间出来,见江瑟谷又拿起筷箸,心里暗叹:这丫头还是不敢去怀疑自己的祖母啊! “岚姑姑可是有话说?” 态度之冷淡相较之前的热络,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岚姑姑知道江瑟谷心里对她有怨气,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站在那对江瑟谷道:“我见江六姑娘对应有度,这里怕是用不着我,所以,我想向江六姑娘辞行!” 江瑟谷夹菜的筷子顿了顿,遂道:“岚姑姑请便!” 岚姑姑这些年在宫中也是被人追捧着的,又是宠妃身边的心腹,到底心里有着傲气,听江瑟谷这样说,自然是恨不得拂袖而去。 可转身那一刻,对上了李常山恳求的目光,岚姑姑站在原地,冷声冷气道:“看在江六姑娘曾在宫门前相迎的份上,我善意提醒江六姑娘两点。 林妈妈虽然有罪,但已自戕,她的死讯你好歹要告知江大姑娘一声,免得你们姐妹之间为了个奴仆生了间隙。” 再天真无邪的女子进了宫中那样吃人的地方,都会变的! 若是有一日江大姑娘想到今日的事情,不知会不会起什么心思! “江六姑娘既然已经怀疑林妈妈有帮凶,就该多想想,杀了江三奶奶究竟是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若不是的话,她们下一步会做什么?是不是还会出手对付谁?” 江瑟谷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心头冒出两个字:哥哥! “问冬!” “属下在!” “你去前院跟着我哥哥,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属下这就去!” 问冬走后,江瑟谷也放下了筷箸,本来她就没什么食欲,现在更加没有了! 她借着呼吸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岚姑姑面前,给岚姑姑行了个赔罪礼。 “还望姑姑念在我一夜失去双亲的份上,莫要气恼我方才的失礼!阿恣,在这给姑姑赔罪了!” 李常山见此,上前打着圆场,“你岚姑姑没生气,她就是经不住饿,这一饿难免没甚耐心!对!” 岚姑姑狠狠瞪了一眼李常山。 这糟老头子说的是什么鬼话! 李常山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眼下还是江家的事情重要。 “巧莲,你去大厨房拿些饭菜来招待岚姑姑和李大夫,他们好歹是客,切莫怠慢了!” “是!” “来来来,咱们都坐下,边吃边聊聊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岚姑姑没好气道:“能怎么办!有人一手遮天,能护着帮凶,我们能怎么办!” 江瑟谷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 见此,岚姑姑更是气闷。 这丫头也不知是当局者迷,还是不敢深想。 正要将话挑明,却被李常山用眼神制止住了。 岚姑姑瞪着李常山再没说话。 等到用完早膳后,江瑟谷去了寝室守孝。 李常山这才陪着笑脸道:“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又刚失了双亲,有些事情缓缓也未尝不可! 再者,事情的真相也不一定就如你我所猜,万一不是,你现在挑明,日后你如何面对江六姑娘!” 岚姑姑斜了一眼李常山,冷哼道:“自欺欺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顾将军的主意!”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岚姑!” “少给我在这溜须拍马,他是什么时候起了疑心?” “这个我真不知,就是方才走的时候,和我说有些事让江六姑娘自己发觉!我再联想到你时常和我说的话,就猜想顾将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倒是个机灵的!” “再机灵不也没有我们岚姑聪慧,从一开始就知道……” 后面的话,叫外面响起的锣鼓声给掩盖了。 “哎,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欢喜的怕不是只有昌平侯和他那个不中用的世子!” 岚姑姑的言语中竟是讽刺,“就是可怜了江大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要进那么一个吃人的地方。” 而江初蕙此时听着秀容的回禀,面上毫无波澜,“人死不能复生,让六妹妹节哀!”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吊唁三舅舅和三婶婶 秀容回到揽月院的时候,巧荷也正好回来。 江瑟谷听完秀容的话,挥手让她出去,巧荷才上前低声道:“秋霞出了院子一脸慌张地去了大夫人的院子,两炷香的时间才出来,至于说了什么,婢子就不知道了。 不过,婢子听秀禾姐姐说,林妈妈之前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两年才被拨到大姑娘身边伺候的。” “那大姑娘之前的妈妈呢?” “之前是大姑娘的奶娘,后来说是生病了,被送出府了!” 江瑟谷不甚相信这话。 大房的事情从来都不能看表面。 “去查查林妈妈这两年在蕙兰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是!” 巧荷还没走出揽月院,便看见梁少杰在院门口踌躇不前。 她皱了皱了眉,上前行礼道:“梁少爷您怎么来这了?” “我是来看看你们姑娘的……” 看姑娘? 莫不是梁少爷知道了什么? 可梁少爷怎么知道的呢? 巧荷念头转换之间,笑着应答道:“我们姑娘就是见三奶奶病了,不放心旁人伺候,这才在揽月院守着……” “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三舅舅和三婶婶……都没了!” 巧荷大骇,却还强撑着辩解道:“这大喜的日子,梁少爷说话还是要三思才好!” “文霖兄都将事情告诉我了,我只是想过来吊唁三舅舅和三婶婶,顺便看看你们姑娘!” 巧荷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屈膝道:“还请梁少爷在这稍等片刻,婢子先去回禀了姑娘!” 江瑟谷听到这事后,眼神中的墨色翻涌,最后不得沉声道:“请梁少爷进来!” 梁少杰随着巧荷进来后,先是对着床上的江三爷和江三奶奶行了吊唁礼,然后才对跪在床边的江瑟谷道:“阿恣,你也别太伤心了!我知道你难受,可也得顾忌着点自己的身子!” 江瑟谷没有答话。 梁少杰没有丝毫的自讨没趣,而是又道:“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得,你一定要开口,就算是我对三舅舅和三婶婶的一点孝心!” 见江瑟谷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梁少杰握了握手,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不知保定那边可差人去通知了,若是没有,我愿意跑这一趟!” 江瑟谷漠然的眼神,这才所有波动! 原来还在打殷家的主意! “不劳梁表哥这个外人操心,保定那边自有人去!梁表哥若是无事,还请回前院去!” “眼下你还要同我见外吗?侯爷不让声张此事,你哥哥又要担起三房待客的重担,此时你正是需要人分担的时候……” “梁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梁表哥所见,院子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且该置办的东西,也有人前去负责,我实在想不到梁表哥可以帮我什么! 对了,若是梁表哥实在想帮我,我这还真有一件事非梁表哥不可!” 梁少爷眼前一亮,嘴角含笑道:“什么事?” “麻烦梁表哥莫要再来恶心我,免得我悲伤的同时,还要因你而烦闷!” 梁少杰脸上的笑顿时皲裂,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没有当场发疯。 “我知道你是……” 江瑟谷不耐听他那些场面话,极为厌烦道:“巧荷,送客!” “梁少爷,请!” 蕙兰院。 江初蕙被圣上看中,阖府上下最为高兴的应当是蕙兰院,可事实却相反。 满院奴仆的脸上都勉强带着笑意,看得齐嬷嬷和张嬷嬷两人实在忍不住,出声训斥道:“大姑娘今日入宫乃是大喜事,你们一个个的摆出这副德性做什么!” 众奴仆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垂头不敢辩解。 慕英上前解释道:“嬷嬷,她们都是不能跟大姑娘入宫的人,这是心里舍不得大姑娘呢,还望嬷嬷能谅解!” 两位嬷嬷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不管你们存的什么心思,都给我精神起来,没得等会宾客来了,见到你们这一副丧气样子,还以为侯府不愿让大姑娘入宫呢!” 这罪名便大了! 众人再不敢垂头丧气,皆是打起精神,恨不得将嘴角扯到耳后根。 但是在没人的角落,不免还是顾影自怜。 特别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更是哀叹自己的命不好! 大姑娘一走,她们还不知要被调去哪里做粗使呢! 从一个二等丫鬟降到粗使丫鬟,这其中的落差其实一星半点的。 是以,一个个都心思活络了起来。 这就给巧荷带来了便宜。 巧荷不过是问了一个开头,几个二等丫鬟便争先抢后地将林妈妈这两年的事情给倒了个干净。 不过零零碎碎说了许多,却没有一件能叫巧荷展眉的事。 直到一个丫鬟道:“林妈妈自来之后,举止倒也没什么不对劲,只是自彩菊没了之后,整日里都往大夫人院子里钻,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反正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时常红着眼……” “对对对!何止是红着眼,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后来大姑娘她伺候的都不如以前那般殷勤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但大多都是无用或者猜疑夸大的事情。 巧荷寻借口出了蕙兰院,眼眸微闪又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宾客已经络绎上门,这个时候大夫人应当不在屋子里。巧荷想着,若是许以少许小利,再凭着自己平日里结下的交情,或许能打探出点什么有用的! 然而,她刚到霁月院,便看到紫金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而后脚下生风般地朝东北方向去了! 作为大夫人身边的得力臂膀,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不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着,这般蹑手蹑脚地要去哪? 巧荷不近不远地跟着。 紫金来到了东北的角门,这里看门的婆子算是自己人,一见紫金来了,觍着脸地问安,看着紫金怀里包袱的目光,蕴着贪婪。 紫金从袖子里拿了一两碎银扔给了婆子,“盯好了,莫叫人来了!” 婆子收下钱,谄媚地应是。 巧荷心急避到一旁,只等了几息的工夫,紫金便回来了,只是她怀里的包袱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人是个毒瘤 “……婢子等巧荷走了,也给了那婆子一点碎银子后,就从角门出去了。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婢子一路追了上去,将姑娘赐给婢子的银簪子给了那个男人,并告诉他,大夫人叫他日后莫要再来侯府了……” 岚姑姑听了,看着巧荷的目光里带了赞赏,没想到这个看着风风火火的丫头,竟有这么玲珑的心思。 “那男人听了,说什么他和大夫人的情缘不可能就这么断了,还说让大夫人别做上次的傻事,不然整个京中都会知道大夫人是个、是个……” 巧荷有些为难,含在嘴里的话,怎么都不好再说出口。 “是个什么?快说!” 在江瑟谷的催促下,巧荷硬着头皮说道:“是个淫那什么妇,然后喜滋滋地收了簪子就走了!” 巧荷将话说出来后,便没了顾忌,将自己跟着男人身后的事情都一一道了出来。 “婢子紧跟了上去,见他去了一家赌坊。婢子问了一下赌坊门口的迎宾小二,小二说那人是西街有名的酒蒙子赌鬼,姓康名锴,本是个读书人,几次科考不中,便在一家私塾教书! 本也是老实人,只是十几年前他媳妇嫌他没本事,跟人跑了,从那之后他就性情大变,不过起初也没有酗酒嗜赌,后来不知怎的,好像有使不完的钱一样,才堕落成今日这般!” 那些钱应当都是大伯母给的! 至于大伯母为什么给康锴钱,恐怕与那句淫什么妇有关。 江瑟谷皱了眉,细细思量。 前一世,大伯母似乎没有闹出什么丑闻……不,不对! 后来因为大姐姐的事情,侯府落魄了,她时常会让巧莲前去接济一二。 巧莲有一次说,大伯父将大伯母打得险些没了命,嘴里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那时她没有多问什么难听的话,而巧莲也说出来怕污了她的耳朵,所以只是一句带过。 现在想想,或许大伯母当真同那个叫康锴的有着不为人知的密辛。 如此她或许能以此逼大伯母吐出点东西! 岚姑姑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还没开口,就听到江瑟谷道:“去请大夫人过来!” “慢着!” 岚姑姑看着江瑟谷问:“江六姑娘让大夫人前来,是要审问大夫人什么呢?” “岚姑姑明知故问!” “我们现在没凭没据,单凭自己的一些猜忌,你若是大夫人,会认吗?” “巧荷,你领着青虹一起将康锴给我抓过来!” “六姑娘!” 岚姑姑厉声打断江瑟谷,“抓来了康锴之后呢?你是要强压大夫人认下自己同康锴的私情?还是想看着她为了自己的清白,也血溅当场? 六姑娘,你可要弄清楚了,大夫人可不比林妈妈,她是江大姑娘的母亲,若是你将其逼死,可有想过后果!” “这样的母亲,大姐姐想来是不会为其出头的!” 岚姑姑险些气得倒仰,“且不说六姑娘不是江大姑娘,就算江大姑娘不为自己的母亲出头,可若是六姑娘你一怒之下逼错了人呢?” 江瑟谷翻涌的思绪这才稍稍平稳的一些。 是啊,万一不是大伯母呢? “那依岚姑姑的意思?” “康锴既然嗜赌,我们就在赌场给他下套子,他没钱自然要找江大夫人要,到时候抓个现成不好吗?” “怎么才能抓个现成?若是大伯母像今日这般,只让紫金出面呢?” “江大夫人不出面,我们可要诱她出门!届时用点手段,不怕抓不到大夫人的把柄!” 江瑟谷思忖了一会,正要开口让巧荷照着岚姑姑说得做,却又被岚姑姑拦下了! “且过了今日再说,到底是大姑娘出门的日子,江大夫人想来不会轻易抛下这边的!” 江瑟谷报仇心切,一时一刻都不相等,更何况是一天! “六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当真想为你母亲报仇,就须得忍耐!” 江大夫人还不知自己被江瑟谷盯上了,紫金回来后,便问:“人可打发走了?” “已经走了!” 紫金回道,面上却带着担忧,“大夫人,那人的胃口越养越大了,若是再这般下去,婢子怕迟早会被世子爷发现!” 江大夫人脸上也是阴云阵阵。 可她能有什么法子! 当初她一时鬼迷心窍,听信周妈妈那个老贼的话,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眼下除了继续与康锴周旋,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除非那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在江大夫人的心里闪过,可那是杀人啊! 她想想那场面,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 紫金看着江大夫人渐渐耷拉下去的肩膀,知道自家夫人又心慈了。 “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心慈手软了!等大姑娘入了宫,您若是再被这样的无赖缠着,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夫人啊,这人是个毒瘤,若是现在不剔除,日后恐难有安稳日子!您且听婢子一回,等今日过了,想法子了结了那人!大夫人若是害怕,就让婢子去!” 许是紫金眼中的坚定动摇了江大夫人,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明日你去找他,就说我要见他!” “大嫂这是要见谁?” 江二奶奶消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将江大夫人和紫金都吓得脸色煞白。 “哎呦,大嫂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大夫人勉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强颜欢笑道:“二弟妹可真是神出鬼没,你这般没得吓我一跳! 我能见谁,自然是外面的铺子出了些状况,掌柜的一时慌了神,找上了门,我让紫金前去打发!” “不是我说,这掌柜的实在太不经事了,也不看看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就来叨扰大嫂,要不弟妹帮你前去训斥一番!” “这跑腿的事情倒也不必麻烦二弟妹……”说着,便亲昵地拉着江二奶奶,“要说麻烦,元娘那边可还得麻烦二弟妹!” 江二奶奶自是知道江大夫人说得是什么,她拍了拍江大夫人的手,“大嫂放心,法子我已经同元娘说过了,定不会出了岔子!” “如此,多谢二弟妹了!眼下宾客众多,还需二弟妹多帮着招待才是!” 如此,两妯娌朝这宾客云集的地方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我想搬到大姐姐的院子里住 随着锣鼓喧天,鞭炮声声,江初蕙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近十六年的侯府。 江初蕙的轿子一走,昌平侯领着众人就进去了。 只有江止蕙站在原地,看着随风飞舞的炮竹碎片,心里只剩凄凉。 今日她听到最多的话便是“你大姐姐真有福气”,可这真的是有福气吗? 从此以后,大姐姐只能在那四角天地,再不能出宫一步,甚至是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再见自己的父母和姐妹,只靠着一个老男人的宠幸过日子,这样的日子是有福气吗? 江止蕙正伤春悲秋着,余光瞥到了一个青色直裰的男子。 “少杰表哥……” 江止蕙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少杰表哥也是来送我大姐姐的?” 梁少杰摇头,“我是见你迟迟没进府,所以特地出来找你的!” 江止蕙听了脸上笑意越发明媚,“少杰表哥找我什么事?” “阿恣……” 仅两个字就叫江止蕙收敛了笑容,“三婶婶病了,她在揽月院照顾三婶婶,竟是都没来送大姐姐!” 语调带着怒意和不满。 “五表妹,你听我说!” 喊江瑟谷是直唤其小名,到她这里却是这样生分! 江止蕙噘着嘴,不想再搭理梁少杰。 然而梁少杰下一句话,却叫江止蕙白了脸。 “三舅舅和三舅母在昨晚没了……” “什么?少杰表哥,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早晨的时候,我已经前去吊唁过了,我听大厨房的人说,阿恣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她近来又排斥我,所以想请你过去帮忙劝劝,好歹劝她吃些饭!” 江止蕙心神大乱,脚步匆忙地朝揽月院跑去。 只是,在半道上遇到了紫霞。 “老夫人说请五姑娘去昭泰院!” 江止蕙无奈,只能跟着去了昭泰院。 此时的昭泰院里已经坐满了人,这还是江止蕙第一次见侯府的人聚集的这样齐全。 江止蕙落座之后,一身白衣,头簪白花的江瑟谷走了进来! “江瑟谷……” 江止蕙无意识地站起来,刚要上前宽慰,就被江大夫人的轻咳声制止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这事就不瞒着大家了!” 昌平侯低沉着声音,将江三爷和江三奶奶过世的事情宣布了。 众人一片哗然。 昌平侯重重咳嗽一声,“丧事三日后再对外宣布,若是这三日内有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小心老子要了你们的命!至于旁的,你们看着办!” 说完,不耐烦地走了! 江老夫人柔声对江瑟谷道:“阿恣,上祖母这来!” 江瑟谷乖巧上前。 “你莫要怪你祖父,他也伤心,只是你大姐姐才出门,若是家中此时行丧,难免冲撞天家。” “阿恣知道,一切都由祖父祖母做主!” 见她不哭不闹,江老夫人心中诧异,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震惊中缓过神的江大夫人,看了眼如老僧入定的江二奶奶,又看了眼江老夫人面前,背影有些萧索的江瑟谷,不由出声问“母亲,那这丧事的一应事物,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还有三弟三弟妹的遗容,也该让人前来整理,断不能叫他们失了生前的体面!” “你说的是,这一应事务就交给你和老二家的,莫要省银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江老夫人的声音哽咽,没能说下去。 “母亲节哀!” “母亲保住身体!” 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齐声道。 江老夫人用帕子拭泪,然后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 这时江瑟谷却出声道:“祖母,大姐姐走了,她的院子便空了,我想搬到大姐姐的院子里住!” 江老夫人和江大夫人都愣怔了一下。 江瑟谷又继续道:“我院子里的人之前被我遣走了不少,大姐姐入宫又没能带走原来伺候的人,大伯母便将这些人赏给我!” 江大夫人看了一眼江老夫人才应道:“阿恣愿意用她们,自然是好的,若是……” “阿恣告退!” 没说完的半句话含在嘴里的江大夫人,看着江瑟谷连个谢字都没说,就走了,心里的同情瞬间化为乌有! “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 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联袂走出昭泰院。 江大夫人一把拉住了江二奶奶,“是你?” 江二奶奶抽回自己的手,“红口白牙的,大嫂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 “那三弟三弟妹是怎么死的?” “三弟是自杀,至于三弟妹……”江二奶奶意有所指道:“早晨我就同大嫂说了,这事啊,元娘知道!” “你的意思是元娘……” “我可没说,我只是说元娘知道!不然,你以为阿恣要接手蕙兰院的那些奴仆做什么!” 江二奶奶笑着提点着江大夫人,“大嫂,我要是你,此时就该去蕙兰院问问情况,免得那些墙头草说了些不该说的!” 看着江二奶奶离去的背影,江大夫人领着紫金匆匆去了蕙兰院。 可江瑟谷却先她一步到了蕙兰院。 院子里的人一听自此还是各司其职的跟着江瑟谷,顿时都喜笑颜颜,一个个都表示自己定会忠心耿耿! 江瑟谷走进了屋子,巧莲和巧荷训诫着众人。 “你们也是知道的,六姑娘院中原也还有些人,六姑娘到底只是个闺阁姑娘,用度上断不能逾矩了!所以,还是要从你们这些人中筛选一些下去。” 众人一听,又都慌了神。 “你们也不必惊慌,且一个一个排着队,等着姑娘传唤,巧言善辩的、答非所问的、还有手脚不干净的,这些我们姑娘都不会要,你们等会可要想好了再回姑娘的话!” 言下之意竟是六姑娘要亲自一一过问她们! 就在江瑟谷叫第二个奴仆进屋子的时候,江大夫人过来了! “我就是来瞧瞧这些人可都是得力的,若是有蠢钝的,大伯母明日再给阿恣送些人来!没想到,阿恣竟比大伯母还快一步!” 说着,就坐在了江瑟谷所坐的罗汉榻上,一副不走了的架势! 第二百二十一章 接下来要烦劳大夫人了 “大伯母今日辛劳,还是快些回去休息!” “那怎么行呢?你才失了母亲,我自然要将你当女儿一般待!况且,你如今住的是你大姐姐的蕙兰院,大伯母岂能当甩手掌柜!” 江大夫人笑得真诚,话也说得叫人无法反驳。 站在江瑟谷身边的岚姑姑,瞧着不再说话的江瑟谷,便上前两步给江大夫人行了礼。 “大夫人安!” “这位是?”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是三奶奶前一阵子为六姑娘寻得的管事妈妈!” 江大夫人上下打量着岚姑姑。 虽然这人瞧着穿戴朴素,但就这行礼的姿势,和眉宇间的凌厉,可见不是个软和的人! 三弟妹这是从哪寻来的人! 正想着,江瑟谷已然开口,“大伯母,这里有岚姑姑,我就且下去休息了!大伯母若是有心,便在这陪着岚姑姑一起!” 说罢,她起身朝江大夫人福了一礼,随后走出正厅。 江大夫人见她当真走了,心里还来不及诧异,就又听岚姑姑道:“来人,给大夫人准备笔墨纸砚!” 准备这些做什么? 像是知道江大夫人的疑惑,岚姑姑解释道:“这是给大夫人记录下人具体讯息用的!” 随后朝巧莲低语道:“先喊那些无关紧要的粗使婆子,守门的婆子安排到最后!” 巧莲点头出去了,没一会就带进来一个专门扫院子的粗使婆子。 岚姑姑再次朝江大夫人行礼,“奴婢粗鄙不识字,接下来要烦劳大夫人了!” 不就是记录讯息而已,江大夫人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奴仆,提笔道:“开始!” 一个时辰后,江大夫人打了一个哈欠,拿着笔的手也已僵直地不想再写字了! 她看了一眼厅中站着的奴仆,打断了岚姑姑的问话,“岚姑,照你这么问下去,只怕天亮也问不完啊!” “奴婢愚笨,还请大夫人担待一些!” “这些人是我亲自为元娘挑选的,知根知底,都是老实人,就看哪个合阿恣的眼缘了。” 江大夫人搁下笔,“这夜也深了,你们也忙了一天了,都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着就想走了! 岚姑姑岂能如她的愿。 “大夫人……”她跪在江大夫人面前,苦苦哀求道:“您是这府里掌中馈的,又是六姑娘的大伯母,如今六姑娘只能依靠您了! 您若是不给掌眼挑选奴仆,奴婢怕这些奴仆日后会轻慢六姑娘! 六姑娘是个可怜的,没了父亲母亲,若是大夫人也不给我们姑娘撑腰,日后谁还能将我们姑娘看在眼里!” 岚姑姑说得情真意切,眼中都蓄了泪花,看得巧莲在一旁咋舌的同时,暗暗将此招学下了! 江大夫人许是当真困糊涂了,才觉得岚姑姑说得极对,是以又拿起笔,“那就快些!那些无关痛痒的话就不要再问了,这样也节省时间!” 岚姑姑虽是应下,可在接下来的审问中,还是我行我素! 紫金看着一边记录一边点头的江大夫人,出声打断岚姑姑。 “岚姑姑,这婆子的婆母娘家之事,就无须过问了!” 岚姑姑朝紫金行了颔首礼,“这位大姐儿,古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也是希望日后留在六姑娘身边的都是清白的人!” “岚姑姑所说有理,可这查问的未免太宽了!眼下都已经是二更天了,连八个粗使婆子都未查问完,这样的办事速度未免太耽误事了!” “所谓慢工出细活,再者六姑娘也不是现在就要搬进来,查问仔细一些,日后姑娘用起来也放心不是!” 紫金噤了声,委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劝着支着下巴半阖着眼睛的江大夫人道:“大夫人,明日您还要许多事要忙,不如先回院子休息!” 江大夫人一听,也不再坚持,“那这里就有劳岚姑了!” “大夫人且慢,奴婢还有事要禀告!” “什么事!?” “这些奴仆的卖身契,不知道奴婢何时方便去拿?” “卖身契啊,我让紫金明日送来!” 困得已经不能思考的江大夫人,一口应下卖身契的事情,然后扶着紫金回了霁月院。 本以为就此能睡个好觉,谁知她刚一进门,就被江大老爷一声大呵,唬得神魂皆散。 “上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江大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傻傻地看着满脸焦色的江大老爷,实在不明白他在为什么着急! 紫金赶紧回话道:“禀世子爷,夫人去帮六姑娘挑选奴仆了!” 江大老爷这才缓了神色,“对,咱们做大伯父大伯母的,就该这样关爱小辈,免得阿恣没了双亲之后,觉得这家中没有甚亲情!” 江大夫人看着江大老爷,懵然的脑子,更加迷糊了! 世子爷这是脑子被谁踢了? “三弟三弟妹这次的丧事,你一定要给办得漂漂亮亮的,银钱你千万别不舍得!棺木要金丝楠木的,席面就定天香居的,另外那些丧事用品,一律都要最好的!而且这个钱你不能问母亲那边张口,这一应用度,全部我们大房出!” 完了,世子爷当真被人踢中脑袋了! 是谁这么大胆啊! “银子不够,便将手里的铺子和良田变卖了,若是再不够,就卖我那些珍藏的画和古董……” 江大夫人听得嘴角直抽抽。 就是紫金听了,也快要压制不住想伸手探探江大老爷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那些珍藏的画和古董简直就是江大老爷的命根子,平日里碰都不叫人碰,如今竟然要卖了! 看着两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江大老爷急得直拍手。 “都醒醒,行不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这么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是想让别人捷足先登是不是? 程氏,平日里你也算是个聪明的,怎么这次反应这么迟钝!就连悠姐儿都知道去巴结霖哥儿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江大夫人彻底糊涂了! 什么捷足先登? 悠姐儿为什么要去巴结霖哥儿? 不应该是英姐儿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殷氏的嫁妆 江大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用手隔空点着江大夫人,“程氏,难道你就没想过三弟妹的嫁妆该如何处理?” 江大夫人恍然大悟。 她就说世子爷怎么今日这样反常,原来是惦记上了殷氏的嫁妆了! 不是她泼冷水,殷氏的嫁妆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大房掌管啊! 即便是他们大房能暂且掌管,也管不长啊! 霖哥儿快到了娶亲的年纪…… 想到这,江大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大老爷的神情带了些炙热! 霖哥儿需得守孝三年,这三年,他别想娶妻! 另外,霖哥儿如今没了父亲母亲,那他们大房完全有可能将霖哥儿过继到大房来! 如此,殷氏的嫁妆不就尽数落到了大房! 江大老爷同江大夫人到底近二十年的夫妻,是以在江大夫人想明白的第一时间,便拉着她坐在罗汉榻上细细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大姐那边,你再不能傻乎乎地相助了!她连悠姐儿都能推到霖哥儿跟前,可见也是动了殷氏嫁妆的心思!” “霖哥儿见了悠姐儿?” “没有!让殷氏派去的小厮给拦住了!” “三弟妹?” 江大老爷点头,“那个小厮说是殷氏一早便寻好的,一直在外替殷氏办事,前不久才回京。那小厮有些拳脚在身,瞧着比长顺长喜中用的不是一星半点!” 阿恣那边有岚姑姑这么棘手的个人,霖哥儿身边又有个会拳脚的小厮,三弟妹这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劫? 如是如此,那她是不是也将自己的嫁妆有所安排了? 江大夫人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江大老爷皱了眉头,“这个殷氏当真奸诈!” 而后又嘱咐江大夫人道:“明日你且去秀禾嘴里探探口风!对了,你传话回去,让你那个叫大春的外甥过来!” 这便是再说,必要的时候让大春套秀禾的话了! 如此这般,夫妻俩人才在紫金的伺候下安寝了。 可因着心中激荡,两人直到天亮之后也没能睡着…… 秀禾还不知自己被大房两人盯上,正在听岚姑姑叮嘱。 “你是三奶奶身边得用的丫鬟,院子里那些奴仆,这几日你得盯紧一些,看看是不是有人私下与人想见!” 秀禾应是,“岚姑放心,我昨日已经从外面的铺子调了些人手过来盯着。” “你果真是个机灵的!想来天亮之后还有许多事,你且下去休息一会,也好等会替换秀容!” 秀禾退出去后,岚姑姑命巧荷守在了门口,才问秀容道:“你家三奶奶手里的店契地契,还有大额的银票如今是谁在管着?” “这些都是三奶奶自己放着的,婢子也不知道三奶奶放在了哪?” “那平日里的用度打赏……” “这些零用的三奶奶每月都会发放一些定额的银子给我和秀禾。” “若是让你找,你可能找到?” 秀容蹙眉凝神,好一会才道:“三奶奶身上有串钥匙,但是婢子没见过三奶奶用那钥匙开什么柜子!” 岚姑姑沉思片刻,才道:“你且回去守着三奶奶,明日我再问问六姑娘!” 这时江瑟谷从西间掀了帘子出来了,“岚姑姑有什么要问的,现在便问!” “六姑娘你怎么没睡?这样可不行!” 岚姑姑上前,看着肉眼可见憔悴不堪的江瑟谷,一时有些心疼! “我没事,也睡不着,岚姑姑有事便问,说不定同岚姑姑说会子话便能睡着了!” 岚姑姑无奈,便将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岚姑姑是怕有人惦记我娘亲的私产?” 见江瑟谷脸上没有半点忧心,岚姑姑便知江瑟谷对这些私产有了打算。 “不知,六姑娘想如何安置?” “自然是交给我未来的嫂嫂!” “江少爷定亲了?” 江瑟谷摇头,“不过我已经在物色了!” 可现在的情况,如何议亲? “岚姑姑不必担忧,只要在三日内物色好,先定下亲事便是!” 祖父不是让秘不发丧吗! 倒也算是帮了她一把! 岚姑姑这才会意,“可这是一生的事情,三日如何能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且还要女方愿意等三年!再说,也没有还未嫁进婆家就接手婆家私产的道理啊!” “所以得找个厉害的角色!” “六姑娘这是有了人选?” 江瑟谷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昨日怎的一天都没见人影! 江瑟谷脑中的这个他,自然是顾松寒。 此时的顾松寒因着前夜伤口崩裂,昨日又在早朝之上与人起了争执,被圣上杖责了使杖之后,便被抬回了城外大营。 他虽是伤得不轻,可与他争执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宋太傅的儿子被削官,这对宋家可是不小的打击! 但,这也只是个开始! 白日有关宋大夫人娘家弟弟在外卖官收钱的事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想来宋太傅在此时应还跪在宫中! 敢对小姑娘不利的人,他会一个一个收拾! 也不知道小姑娘现下如何了? 思此,顾松寒翻动了一下身子,想要起身。 就在这时,李常山掀了帐篷的帘子,端着药走了进来。 “你可安生些!这样自损八百换敌军一千的事情,以前你可是不会做的!现在你可真是……让你躺下,你没听到?” “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她一日没见我……” “没见你,人家也活得好好的,再说有岚姑在那,你就少操些心,先把药喝了!免得半死不活的,怎么替江六姑娘办事!” 顾松寒听了急急问道:“可是她飞鸽传书了?” “先把药喝了!” 顾松寒接过药碗,两口就喝完了,又问“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李常山看着他那副不值钱的倒贴模样,心里气闷嘴上如实答道:“江六姑娘要你给她哥哥物色个娘子,要手段厉害的,不怕人的,还得有些家世背景的!” 顾松寒不明白江瑟谷的用意,也没有多想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嫂子,暗暗在脑中思忖着人选。 要说手段厉害不怕人的,自然是西北大军里的女将军! 可又要有家世背景,便有些难了! 李常山撇嘴,真是一叶障目,他怎就没想到那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廖璐珍不是个好控制的人 在顾松寒第六次摇头否认心中所想之人的时候,李常山实在看不过去了,淡淡说道:“你就没想过这次外出遇到的人?” 他话音一落,就有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顾松寒,我听他们说你又受伤了?” 声音里一点担忧都没有,竟是嘲笑和幸灾乐祸。 顾松寒眼角微抽,看着李常山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她!” 李常山还未点头,一个身穿军衣便服的女子便掀帘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女子长得英气逼人,全身的气势也十分凛人,脚下的步子虽是活跃,可细看却是十分稳健,可见是有拳脚在身的。 “李叔,你也在呢!李叔,你是不知道,你不愿意同大军回西北,我父亲可是好生伤心!这不,派我来悄悄将你掳走,也好叫顾松寒这小子不治身亡,也免得他留在这世上气人!” “廖将军说笑了!我就是一介庸医,西北大军里能人巧士众多,哪里就会缺我一个!” “李叔这话才是说笑了!谁人不知李神医是敢同阎王抢人的人,连你都是庸医,这世上还有谁敢称神医。” 廖将军看着李常山的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若是能将李叔再诓回西北,想来父亲定不会再生她的气了! 此次入京,她本是来躲难的! 父亲没事在那瞎点鸳鸯谱,非要将她跟卢家小儿卢汉龙凑成对。 西北谁人不知卢汉龙是个软脚虾,卢家就他弃武从文,整日里文绉绉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看了就心烦! 偏的他说得好听,说是要当儒将,其实谁知道他是不是受不了整日训练的苦! 就是因为他能说会道,这才哄得父亲和母亲都啧啧称赞,硬是要将卢汉龙往她怀里推! 她一个心烦,趁着父亲受召入京的空闲,就将人给揍了! 谁知道,卢汉龙那么没用,她才打了几拳,就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好,其实她还踢了几脚,但也不至于就踢断了命根子! 肯定是卢汉龙使出的诡计,借此彻底赖上她! 还好她精明,一听到风声,就骑着她家阿宝跑出来了! 刚跑出来两日还挺撒快,可没多久她就觉得这天大地大的,竟没有她安身之处! 这时她想到了顾松寒,便寻到京中来了! 可巧不是,她居然在京外三十里地的时候遇到了顾松寒,可见都是命运的安排! 若是她能将人给拐回西北,父亲说不定就不会生气了! 奈何,这人跟顽石一样! 这样看来,还是诓骗李叔比较容易! 李常山看着廖璐珍过分火热的眼神,有种晚节不保的错觉,他端起药碗十分客气地笑了笑,“廖将军定还有事同顾将军商议,我就先下去了!” “别呀,李叔,我同顾松寒没什么话可说,倒是有许多话要同你说!李叔,我们这样久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 李常山两股颤颤,廖将军年纪轻轻的,又父母双全,不该有这种恋父的情感! 正想着,廖璐珍已经走到他的跟前,“李叔,走,我方才猎了一头鹿,这已经烤上了,我领你去尝尝?对了,还割了不少的鹿血呢!” 李常山更是心惊胆战。 鹿肉鹿血啊! 这、这吃了喝了可真是要他老命了! “廖将军,老朽年纪已经不小了,况且我在京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度过余生的人,就、就……” 李常山第一次觉得这拒绝人的话,如此不好说出口。 他余光瞥向顾松寒,决定助人为乐一次。 “廖将军,其实顾将军是有事要求你!” 果然,廖璐珍的兴趣顿时被这话吸引走了。 “顾松寒,你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要知道,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她可是被顾松寒嫌弃地跟什么似的! 起初,父亲是想将她和顾松寒凑成对的,后来知道顾松寒有心仪的女子,这才作罢! 自那之后,本就冷言冷语的顾松寒,见了她就退避三舍,简直就是对她逼如蛇蝎! 如今,可真是稀奇了! 顾松寒一脸无辜,但转念一想,能达到小姑娘要求,似乎也只有眼前的廖璐珍了! 廖璐珍是在军营长大的,又曾经上阵杀过敌,一般的排场她是不会看在眼里。 而她又是威远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这样的家世,京中除了圣上能说她两句,其他人,就是贵为皇后也只有巴结的份! 可……廖璐珍不是个好控制的人! 万一…… 顾松寒想了想,又想将廖璐珍踢还给李常山。 李常山顿时福灵心至,“听闻这次廖将军只身入京,不知可是威远大将军有何指示?” 随后,他又故作惊诧道:“从西北到京中,轻装减阵骑马须得一个半月,如今离威远大将军离京也不过堪堪一个多月,廖将军难不成是受了夫人之命前来的?” 说完,他给顾松寒使了个眼色。 言下之意便是:我都已经将把柄递到你手里了,这人你就接手! 廖璐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顾松寒微微思忖,方对廖璐珍说道:“廖将军这番实属胡闹,待天明之后,我便命人送你回西北!” “不能!顾松寒,你可不能这么无情无义!想当初,若不是我誓死不从,你早就被送到我的帐篷,成了我的人了!你现在要真让人送我回西北,就是恩将仇报!” “我想廖将军可能是记错了!当初,是你险些被人送进徐将军的帐篷,是徐将军为人机警,这才逃过一劫!” 廖璐珍牵强扯了扯嘴角,“是、是吗?那我记错了!不过,当初哈密卫同瓦剌一战,若不是我在你背后相助,你就被瓦剌给灭了团,这救命之恩,你总是要报的!” “廖将军还是记错了,哈密卫同瓦刺一战,要不是你不听从指挥,独自领队擅闯瓦剌主力所在,我怎会去火烧其王帐,才被人发觉围堵?” 廖璐珍这会彻底没了话,只能可怜巴巴地将实情告诉了顾松寒,末了,还踩了卢汉龙一脚。 “……实在是他太窝囊废了,我只是个女子都能打趴他,日后怎敢将边界国土交给这样的人守护!” 第二百二十四章 姑娘,老太太来了 顾松寒眉眼直跳,见廖璐珍一副不知悔改,还大义凛然的样子,迅速将心里的想法给打散。 “廖将军还是先下去休息,我也累了!” “那你是不是就不会遣人送我回去了?” 顾松寒没正面回答,只说伤口疼,需要休养,便将人又推给了已经快要走出帐篷的李常山。 “李叔,和廖将军一起出去!” 廖璐珍自然是高兴了,上去就要拉李常山,李常山难得手脚灵活,一下子就躲了过去。 他咬牙看着趴在床上的顾松寒,心里暗道:既然你无情,可就不能怪我无意了! 李常山朝廖璐珍笑道:“我们许久不见,我就舍命陪君子,同廖将军好生畅谈一番!” 廖璐珍乐呵呵地点头,一脸的天真无邪,全然没有走进李常山设计中的觉悟…… 随着东边天色微亮的时候,廖璐珍已经酒足饭饱,她摇着头,面带同情道:“所以说,江六姑娘现在是四面楚歌,无人相帮,是不是?” 李常山点头,“可不是,难为她一个小姑娘,遭遇这等不幸,不但不能像寻常姑娘痛哭伤心,还得费尽心力筹谋划策,一边要防着不靠谱的祖父,一边还要查弑母的元凶!” “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个顾松寒,不是喜欢人家吗?怎么也不知道想法子帮帮人家!” “顾将军不是不想,只是碍于世俗规矩,不能……” “狗屁的世俗规矩!究竟是人重要还是那些规矩重要!” 廖璐珍摇摇晃晃站起身,拍着胸脯道:“我,作为一个女子,呃……”她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一定要帮江六姑娘!等我、等我睡醒,李叔你就带我去昌平侯府!” “好!” 意外收到一张靖安王府请帖的江瑟谷,还不知今日还有不速之客会上门,正蹙眉思忖,这帖子究竟是谁给她下的! 难不成是靖安王回来了? 巧莲忧心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一般服丧之人是不能外出做客的。 可这帖子偏又是靖安王府里送来的,又惊动了侯爷,不去怕也是不成! 江瑟谷将帖子合上,问道:“送帖子的人可还在?” “应该还在春在堂,侯爷亲自接待了来人。” “是小厮随从?” 巧莲摇头,“婢子方才问了送帖子来的婆子,听说是个丫鬟!” 祖父为了与权贵搭上关系,可真是丝毫不顾及他作为侯爷该有的体面! 一个侯爷竟然去接待一个丫鬟,像什么话! 江瑟谷起身,巧莲以为她要去春在堂,遂问道:“姑娘可要换了衣裳再去?” “不用,我写封回信,你送去春在堂!” 当巧莲将回信递给了那个丫鬟,又亲自送了人走后,周元拦住了她,“侯爷让你过去!” 巧莲垂首又去了春在堂。 “你家姑娘同靖安王王妃什么时候认识的?” 巧莲摇头说不知。 昌平侯以为她是故意隐瞒,心中有气,却不能发泄,只能挥手让巧莲走了。 巧莲回了揽月院,向江瑟谷禀道:“侯爷问婢子姑娘上门时候认识的靖安王王妃。” 靖安王王妃? 江瑟谷蹙了眉,她同靖安王王妃从未有过交集! 正想着,秀禾来报,“姑娘,老太太来了!” 能被秀禾称为老太太的只有殷老太太。 江瑟谷猛地鼻头一酸,哽咽道:“到哪了?” “门房遣人来报,说是已经到了巷口的,老太太是命人先来敲的门。” “随行的还有谁?” “几个舅奶奶都来了!” “舅舅们呢?” “这个婢子不知!” 江瑟谷擦了还未流出的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外祖母来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又这样早就来了,可见是半夜就从保定来了,也不知在城外等了多久! “命大厨房准备热水姜汤,还有一些驱寒的东西,另外做些软和可口的早膳,外祖母不喜芫荽,让厨房做饭的时候注意一些!大舅母茹素多年,她的用膳和祖母相同就可!” 江瑟谷边走边叮嘱巧莲,算一下时间,四舅母应该有身子了。 她又嘱咐乔莲道:“四舅母有孕在身,让厨娘精心一些,另起炉灶给四舅母做膳食。 也不知道表姐表妹们是不是来了,让人去八里香去买些她们往日里爱吃的点心来!” 巧莲一一应下,便去了大厨房。 巧荷则是陪着江瑟谷去了大门。 待到大门处,江瑟谷看到只有一个萧索的背影站在那,她的脚步微顿之后,咽下喉口的哽塞,唤道:“哥哥……” 江文霖转身,想要扯出一丝笑,可嘴角却犹如有千斤重。 “哥哥不必在我跟前强颜欢笑,只是等会见了外祖母切不可痛哭流涕才是!” 江文霖颤着声道:“我省的!” 又朝江瑟谷身后看了一眼,遂又红了眼。 “哥哥不必如此,本来就是人走茶凉,况且,外祖母和舅母们本就不在意这些!” “不在意便能如此被随意的对待吗?” 江瑟谷被这句话问住了。 是啊,因为不在意,所以就能被随意对待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 江文霖和江瑟谷联袂走出大门,看着一个圆脸细眉的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大舅母!” 江瑟谷喃喃喊道。 殷大奶奶含笑朝两人颔首,又掀了帘子,扶殷老太太走了下来。 之前还劝江文霖不能流泪的江瑟谷,在看到一身绛紫色松鹤延绵衣裙的殷老太太,泪如雨下。 殷老太太上前,对江瑟谷摇头,“阿恣,不可在外这般失了仪态!” 江瑟谷哽着声应是。 后面的三辆马车陆陆续续有人下来。 江文霖和江瑟谷依次同众人见了礼。 而后,殷老太太大手一挥,“先入府再说!” 殷大奶奶见江家竟无一人前来,心里憋着一股气,但却没有当场发作。 直到来到二门处,江瑟谷是有心带人直接去揽月院的,可殷老太太却道:“我许久未见你祖母了,阿恣带我去瞧瞧!别人无礼,是别人无德之故,我们殷家断不能做出这种无礼数的事情!” 见外祖母说到祖母,江瑟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哀怨。 但也知道,这是上门做客的礼节,便带着人去昭泰院……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能怪我们为富不仁 昭泰院里传来阵阵重咳之声,江瑟谷心里一紧。 祖母…… 就在这时,秋菱端了一个盆进来,见到江瑟谷脸上慌乱,手上的盆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摆的人好。 她迅速给众人请了安之后,“六姑娘,老夫人方才刚净过脸,婢子先下去了!” “秋菱……” 江瑟谷上前阻住了她的去路,目光瞥到盆里,霎时被里面的血水怔住了。 “这是祖母咳出的血?” “六姑娘,老夫人不让说,您就别问了!” “祖母究竟怎么了?” 秋菱无奈只得开口道:“老夫人自得知三爷和三奶奶的事情后,回来就一直咳不停,时常会呕血,今日似是更比之前厉害了!” “可有请大夫?” “昨个已经看过大夫了。” “请谁看的?张大夫?” “是侯爷给请的梅太医来的。” “太医怎么说?” 秋菱摇头,“只说不好,若是静养还好,若是……” 江瑟谷心头混乱之际,也想到了前一世。 前一世,祖母就是因为父亲意外身亡所以才病倒了,后来就去了江南养病。 如此,今生祖母是不是也要去江南了? 江瑟谷心神恍惚间,没有看到两位舅母之间的眼神交流。 “阿恣,你祖母身子不适,我们合该去瞧瞧,你快领我们进去!” 听到殷老太太的话,江瑟谷这才回过神,领着众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 周妈妈正坐在床头给江老夫人喂药,见江瑟谷一干人进来了,慌忙给众人问着安。 “……实在对不住老太太,恕老奴无礼了!” 随后又对眯着眼的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殷老太太带着两位舅奶奶来了!” 江老夫人这才费力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老姐姐来啦,快些请坐!我这身子不中用了,不能起身相迎实在是我的不是!” “亲家妹妹说得是哪里的话,你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殷老太太说着就走上前去,被周妈妈阻止了。 “老太太莫要上前来,我家老夫人这病只怕有些过人,若是过给您了,可真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老姐姐,我们许久不见,本是该促膝长谈,可……” 说着,江老夫人又是一阵咳嗽。 “祖母!” “六姑娘可切莫上前来,老夫人本就担心您,若是再将病过给您了,老夫人哪里还有活下去的盼头!” 片刻后,江老夫人强压嗓子中的痒意,长长叹息道:“老姐姐,你去揽月院,等我吃药缓缓再去找你!” 如此这般,殷老太太便领着一众人出了昭泰院。 “阿恣,你最后一次见你祖母是什么时候?” 江瑟谷被殷老太太的话问得一愣,随后很快便答道:“是昨个傍晚,送走大姐姐之后。” “那时候,你祖母的状态如何?” 江瑟谷怔怔回道:“虽是憔悴,但较之方才康健。” 原以为殷老太太还会再继续借着说江老夫人,谁知她话锋一转,竟又说到了就到江大夫人的身上。 “你大伯母如今还掌着府里的中馈?” “是!” “这次的事情,也是由她操办?” 江瑟谷点头,不甚明白殷老太太究竟要说什么,便问“外祖母,您有什么话便直接问,阿恣不会对您有隐瞒的!” 殷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好孩子,我们先去看看你母亲!” 瞧着床上丝毫气息都无的女儿,殷老太太眼眶厉红,终究没落下泪,站在她身边的甘妈妈上前扶着她走到了窗边的榻上坐下。 “老太太节哀!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如今殷家可全指望着您呢!” 殷老太太强吞了悲气,才指着殷大奶奶和殷四奶奶道:“领着阿离她们去看看她们二姑姑!” “是,母亲。” 几人站在床边,好一顿哭泣后,才擦了眼泪又站回了殷老太太身边。 江瑟谷眨掉眼中的氤氲,上前道:“外祖母,两位舅母,几位姐姐妹妹,你们一路前来辛劳了,想必还没用早膳,我已经命人准备好早膳,你们多少吃一些。” 殷老太太摆手。 殷大奶奶解释道:“我们是昨个就入京了,只是碍于你们府上大姑娘出门入宫的事情,不好上门来。” 遂,又柔声道:“好孩子,你快些下去吃点,大舅母瞧着你都瘦了!” 江瑟谷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殷老太太的期翼眼神下,只能下去了。 她一走,殷老太太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一个昌平侯府,竟将她的阿婵活生生地给逼死了,如今还这样做戏来恶心她,是见她们殷家落魄了,所以竟连场面都不愿意做了! 殷大奶奶上前给殷老太太倒了茶,“母亲,您何须与这些狼心狗肺之人计较,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是啊!”殷四奶奶接话道:“母亲,这些人无情无义,就不能怪我们为富不仁了!” 殷老太太利眼看着殷四奶奶,冷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母亲,您想啊,霖哥儿和阿恣如今才多大?眼下二姐没了,他们就要守孝三年,那这三年里,二姐的那些嫁妆,谁人打理? 您现在又不是没看到府里的情况,我们来这样久,江老夫人装病不待见我们,她是长辈,又刚失了儿子,且儿子又是因为二姐才没的,不想见我们是应该的……” 殷大奶奶见殷老太太神情不对,赶紧打断殷四奶奶的话,“四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殷四奶奶像是没看见殷老太太难看的面色,仍旧两样冒光地继续道:“母亲,这府中的大夫人可一直都惦记着要过继霖哥儿,如今二姐没了,可不就更称她的心! 以前只是一个霖哥儿,她都有百般计谋,如今再加上二姐的那些嫁妆,她的心思可不就是得更活络了!” “那依你的意思是?” 殷老太太的语调已经染着怒气,可偏的殷四奶奶像听不出来一般,兴致勃勃道:“以儿媳的意思,二姐的嫁妆自然是属于我们殷家的,合该由我们殷家代为管理才是!”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走,我们去会会 “四弟妹,你别说了!”随后又对自己的长女道:“阿芷,你带着妹妹们先出去!” 谁知殷四奶奶是个不听劝的,殷家姑娘们还没走,就又急巴巴道:“大嫂,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娘舅帮忙管理家产,是很常见的事情! 再说,这些东西落在我们手上,总比喂了那些白眼狼的强……” “哐当”一声脆响,本是该在殷老太太手上的茶盏被摔在了地上。 “你可真是敢想,连出了嫁的姑姐嫁妆,都敢动心思了!” “母亲,您误会儿媳了……” 殷四奶奶的声音又尖又响,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我这都是替霖哥儿和阿恣着想,再说若是有了二姐的嫁妆,我们殷家也能周转一下……” “啪!” 殷老太太的巴掌又快又准地落在了殷四奶奶的脸上。 “母亲,您打我?” “我就是要打醒你!我殷家就是再落魄,也断然不会动出门姑娘嫁妆的主意!” 殷四奶奶恨恨道:“母亲,我这都是为了谁!您说不会动姑娘家的嫁妆,那为何要逼迫媳妇把嫁妆拿出来周转! 我自嫁进殷家,可谓是一天的福都没享过,就是四爷也只是在我身边待了几日,而后天天在外为殷家奔波! 如今连人带船都被漕帮扣下数天了,母亲儿子众多,不担心四爷,可我这个做媳妇的断不能不担心自己的男人!” 殷大奶奶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四弟妹,你可小声点,这可是在殷家,没得叫人听见笑话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我们殷家在保定,早就是笑话了!我也不怕再被江家笑话了!再说,我的嫁妆可已经填进去了,现在我就想赎四爷回来,我这也不算是私心,毕竟四爷也是殷家的人不是!” 越说,殷四奶奶越有一种我是泼妇谁也不怕的架势,说话的声音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外面的奴仆是听的清清楚楚,更遑论站在回廊上的江瑟谷。 殷家如今竟这般艰难了吗? 四舅舅怎么会被漕帮扣下呢? 巧莲站在她的身边,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只能朝站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墙角的一众奴仆喝道:“都站在那干什么,活还要不要干了!” 这边奴仆方散去不多久,揽月院的事情就在该知道的人前传开了。 本半躺着的江大夫人,顿时坐起了身子,“什么?殷家的人居然敢打三弟妹嫁妆的事情?” “李婆子是这样说的。”景妈妈回道。 江大夫人气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泼出去了,岂有往回收的道理!走,我们去会会那个殷四奶奶!” 她刚起身,紫金匆匆走了进来,“大夫人,大姑奶奶带着两位表小姐去了揽月院。” 大姐可真是知道见缝就钻,是谁将殷家来人的消息这样快就透给了她! 当江大夫人脚下生风地来到揽月院时,江大姑奶奶正和殷老太太两两垂泪,好不伤心! 而朱清英和朱清悠正坐在殷老太太的左右,一个为其拭泪,一个为其揉着胸口。 看得江大夫人暗道失策,她也该将三个女儿带来的! “哎呦,殷老太太,有失远迎,实在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是!” 江大姑奶奶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弟妹,不是我说你,今日殷老太太前来,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前去迎接,这才是我们侯府的待客之道。” 上来就被江大姑奶奶将一军的江大夫人,心里不痛快,面上还要笑着。 “是我的不是,我也是因三弟妹的身后事,忙得刚刚才知晓了殷老太太入府的事情,这不赶紧就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匆匆来了!” “弟妹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不符实了?你好歹是当家主母,府上来客人了,岂有不知晓的道理?” 江大夫人的笑意僵在嘴角,心里恨恨。 须臾,才道:“一定是门房那些兔崽子失职了,回头我狠狠罚他们,还望殷老太太千万要原谅则个!” “江大夫人客气了!我家阿婵的后事,还需你多多费心……” “那是一定的!不用老太太叮嘱,我们世子爷说了,就算是典当他屋子里的东西,也一定要将三弟和三弟妹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说着,也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后事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我如今只想问问贵府,我家阿婵究竟是为何自缢?” 江大夫人心中一凛,这事她还真没想过。 谁知道殷氏为什么自缢! 她拿眼看着江大姑奶奶。 江大姑奶奶在心里暗骂蠢货,遂不得不接话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就是两口子之间起了些口角,三弟妹一时没想开,这才做出这样的傻事!” “是是是!就是这般!”江大夫人接话道:“老三也是懊悔,所以才追随三弟妹去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口角,竟能逼得我家阿婵这样想不开?” 江大夫人又看向江大姑奶奶。 这个贼婆娘,又想让自己出头! 江大姑奶奶心思微转间,开口道:“这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具体的我们也不知!现下知道的,也是从丫鬟婆子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 “对对对,我们也不知情啊!我日日是为我家老夫人的寿辰忙碌,后来又要送元娘出门,当真是对三弟三弟妹的事情不甚知情!” 殷老太太还想再问什么,江瑟谷掀了帘子进来了。 “哎呦呦,这才一日的功夫,阿恣竟都憔悴地脱了相了,到底是没经过事情的姑娘,唉!叫我这个大伯母看得都心疼!” 江瑟谷冷眼看着江大夫人做戏,不予回应。 江大夫人倒也没有因此冷场,而是拉着江大姑奶奶的手,对着殷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还得去安排午膳等一应事情,就不能在这陪您了!” 殷老太太颔首,“大夫人且自去忙!” 江大姑奶奶要说什么,却被江大夫人抢了先。 “大姐一向是个细心周到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没操办过白事,帮帮弟妹!” 如此这般,江大姑奶奶只得跟着江大夫人走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喜极而泣 殷四奶奶的心思,不但惊动了江大夫人,也惊动了昌平侯。 他在心里将殷家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最后还是不解气,跑去了昭泰院。 “你身子到底怎么样?若是没事赶紧起来操办霖哥儿过继到大房的事情。” 在他看来,只要江文霖过继到了大房,那他就是有父母的人了! 如此,生母的嫁妆自没有别人再来插手的理由! 江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两声,借此没有搭理昌平侯,而是示意周妈妈回话。 “回禀侯爷,老夫人的身子着实不太好。况且这过继一事,现在也不好立马就办!毕竟三爷和三奶奶才过世,这传出去了,于侯府名声有碍,最重要的是怕因此牵连大……” 周妈妈本想说大姑娘,但是转念想到江初蕙已经被圣上封了贵人,便改口道:“若是因此牵连了蕙贵人便不美了!” 昌平侯面色先是一白,随后听到“蕙贵人”三个字的时候,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到底是失了个儿子,听到别人谈起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伤怀,但是这点伤怀不足以叫他驻步不前。 “想来老三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无依无靠,这事对外且不宣扬,但是内里一定还是要尽快办!老夫人的身子不中用,你们这些婆子丫鬟总得知道替主子分忧才是!” 周妈妈躬身应是,“侯爷的吩咐,奴婢不敢不照做,只是少爷那边……少爷的性子,侯爷是知晓的,若是他不愿意,侯爷强求,奴婢怕少爷会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举动!” “他敢!就他那怂包样,听到自己双亲走了,还没阿恣一个姑娘家能隐忍,他能做出什么不为瓦全的事!” 周妈妈没再说话,江老夫人却是开口了。 “周妈妈也就是给侯爷提个醒,免得来日当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事情,届时侯爷再追悔莫及!” 昌平侯起身负手而立,“眼下的事情还没解决,又何必提早忧心来日的事情!行了,你们抓紧将事情办了,至于霖哥儿那里,我亲自去劝说!” 他来得突然,走得匆忙。 江老夫人看着昌平侯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冷笑。 “老夫人,眼下老奴该怎么做?” “你自然是照侯爷的吩咐行事,先去知会一声大夫人,然后出府一趟,去看看阿雯入京了吗?” “是!” 彼时江大夫人正同江大姑奶奶剑拔弩张。 “大姐,你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我们之间可还是同盟,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让悠姐儿去勾搭霖哥儿!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趁机想要巴结你以前最厌恶的商贾,这不太像你往日自视清高的作风啊!” “程氏,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我是见霖哥儿骤然失去双亲,怕他难受,才让悠姐儿去安慰……” “是吗?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安慰人居然要带迷汤去的,这一碗汤喝下去,悠姐儿是准备怎么安慰我们霖哥儿?” 江大姑奶奶被说的哑然,那迷汤可是她让人在外面买回来的,程氏是如何知晓的? 如此,她可知晓英姐儿买药的事情? 母亲寿辰那日,英姐儿入水后,受了寒的缘故,竟隐隐有些见红。 若依着她的意思,自然是趁机一碗落胎药就了结了这孽缘。 可女儿非不愿,还以死相逼,说是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磕死当场。 她也是没了法子,才趁着前个无人注意的时候,让随行的女医外出买了保胎的药给女儿保住了孩子。 虽然胎儿是保住了,可若想行那事是绝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才想着用迷药迷晕霖哥儿,然后等霖哥儿晕了之后,再让英姐儿过去,如此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谁知,这一切竟被程氏看在眼里! 江大姑奶奶也不是没经历过事的人,她沉声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不该知道的,我没兴趣知道!” 江大夫人的话说得玄乎,江大姑奶奶一时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知道英姐儿有孕的事情。 须臾,江大姑奶奶缓了神色,十分热络地道:“弟媳,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是翻了,与你没甚好处,不如还像之前一样合作!” “大姐,不是弟媳不想再同你合作,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程氏,你什么意思?你想过河拆桥?” “大姐这话说得好笑,我都未曾过河,何来的拆桥一说!” “你……” 周妈妈便是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她给两人请了安之后,就不再言语。 江大夫人便下了逐客令,“大姐,我同周妈妈还有事情要说,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江大姑奶奶拂袖而去。 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江大夫人的话。 “大姐,你是侯府嫁出去的姑娘,有些事就别掺和了!你若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先将自家的腌臜事理清楚。” 江大姑奶奶愤愤而去。 周妈妈这才开口,将来意禀明。 江大夫人险些喜极而泣。 以前只她一个人肖想将霖哥儿过继到身边,眼下父亲母亲都同意了,这事还有什么不成的! 她得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世子爷。 “大夫人切莫要高兴太早,虽说侯爷和老夫人都同意了,可这事到底还要看少爷自己的意愿!若是少爷坚持不愿,侯爷和老夫人也是没法子!” 江大夫人敛了喜色,问“老夫人可曾另外交代了些什么?” “老夫人说,若是大夫人当真想要少爷这个儿子,须得当真将其当儿子待,每日嘘寒问暖,时常亲自做些吃食过去这些是必不可少的! 少爷的心是肉长的,大夫人若是当真对少爷好,他自是能感觉的到,时间长了,自然就接纳了大夫人!” 江大夫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 周妈妈走后,江大夫人便一头扎进了大厨房,亲手为江文霖做羹汤,自然也没少得了江瑟谷的! 当她做好之后,正要解下腰封,景妈妈匆匆来了。 “大夫人不好了,有个姑娘上门说是看中了少爷,要嫁给少爷!”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看我适合当你嫂子吗? 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动她家文霖的主意! 江大夫人边走边接下腰封递给了景妈妈,问“人呢?现在在哪?” “已经被请去了碧水堂。” 这厢两人匆匆正往碧水堂赶,那厢廖璐珍很是不耐烦地问前来送茶水的丫鬟道:“你家六姑娘呢?怎么还不出来见我这个嫂嫂!” 她可当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顾松寒惦记那么长时间。 送茶水的丫鬟被她的虎狼之词,惊得手腕打颤,险些都没能端得住茶盘。 而廖璐珍没有半点将人惊住了的觉悟,凶巴巴道:“问你话呢!你瞪着眼睛做什么,难不成要同我比谁的眼睛大?” “婢子不敢!婢子这便下去给您问问六姑娘什么时候来!” 将茶水放下后,丫鬟逃一般地离开了。 廖璐珍揉着还有些晕眩的脑门,将茶水一饮而尽。 但下一秒,她又将茶水尽数吐了出来! “烫死我了!弄这么烫的水是想给本姑娘下马威,还是怎么着!” 廖璐珍一边抱怨,一边用衣袖擦着嘴边残留的茶水。 江瑟谷就在这时过来了。 看着动作粗鲁的廖璐珍,满脑袋疑惑的江瑟谷,上前自我介绍道:“我便是姑娘要找的人,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廖璐珍起身上下打量着江瑟谷。 白衣姣兮,眉如墨画,肤如凝脂,明明是一张素颜,却自有一派风华。尤其是那双琉璃似的晶亮眸子,瞧着人的时候,真叫人心生异动。 “怪道顾松寒惦记了你这么多年,竟是连我都看不上眼!” 廖璐珍在打量江瑟谷的时候,江瑟谷也在打量着她。 一身浅绿衣裳的少女,带着春日里的勃勃生机,再配上她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自信灵动,很容易叫人忽视了她姣好的面容。 这样洒脱肆意的女子,在囚笼一般的京中,很是少见。 听到廖璐珍提到顾松寒,江瑟谷收了打量的目光,问道:“姑娘认识顾将军?” “何止是认识,我们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当初要不是我,他早就死在瓦刺人的刀下了!” 江瑟谷心间微颤,,面上不显,继续问道:“听闻姑娘是看中了我哥哥,敢问姑娘何时认识的我哥哥!” “老实说,我没见过你哥哥!但见你这般,想来你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江瑟谷嘴角微抽,耐着性子道:“既然没见过我哥哥,何来的看中,又为何要嫁给我哥哥?” 廖璐珍歪着头,像是不明白江瑟谷为什么会问这么浅易的问题。 这倒是将江瑟谷给弄得一头雾水。 正待她要张口再说什么,江大夫人便来了。 “阿恣,你也来了!” “大伯母!” 江大夫人一边斜睨着廖璐珍,一边阴阳怪气道:“不用这般多礼,我就是来瞧瞧是哪家姑娘这般不知廉耻!” “你这老妇人说得什么话!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你这老妇人嘴里就成了不知廉耻!” 江大夫人气噎,她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老妇人了! “来人呐,将这个不知羞耻的人,给我打出侯府!” 景妈妈应是,唤来了两个婆子,要赶廖璐珍出去。 廖璐珍看着走进来的婆子,皱眉摇头。 江大夫人原以为她是摇头不愿出去,谁知廖璐珍却道:“你们这两个婆子怕没什么拳脚在身!也就能凭着一腔蛮力压制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对上我,怕是要吃亏哦!” 江大夫人气得脑门疼,朝景妈妈使了眼色。 景妈妈斥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请这位姑娘出去!” 江瑟谷刚想看在顾松寒的份上,出声为廖璐珍说话,谁知就一眨眼的工夫,廖璐珍一个扫堂腿就将两个婆子给绊倒在地。 “你!你……周妈妈,叫前院的护院来!” “我劝你还是省省这个劲,就你们府上的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护院,最多一炷香我全给撂倒了!” 江大夫人气得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景妈妈扶住,就气倒在地。 “你是哪家的姑娘,竟这般没有教养!” 江瑟谷只觉一阵风刮过,廖璐珍就单手掐住了江大夫人的脖子。 “你最好把这句话给我吞回去,要不然我不介意提前送你去见阎王!” “来人呐!快来人,有人要杀大夫人了!” “闭嘴!” 廖璐珍一个不耐烦,用闲着的那只手,一个手刀就敲晕了景妈妈! 这战斗能力,看得江瑟谷眼睛都忘记眨了! 江大夫人心里惶恐,感受着胸腔慢慢变少的空气,连连道歉,“是我方才失言了,姑娘且原谅则个!” 廖璐珍嫌恶地松了手,“这是第一次,若还有下次,小心我扭下你的人头!” 江大夫人跌坐在地,看着廖璐珍的眼神,如见到恶鬼一般!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这般蛮横无理! 廖璐珍拍了拍手,看着江瑟谷抬着下巴问道:“你看我适合当你嫂子吗?” 这江瑟谷哪敢说不适合啊! 她还是比较惜命的! “合不合适,我说得不算,得让哥哥……” “那就让你哥哥来啊!婆婆妈妈的,方才我就让人去喊你哥哥来,她们非说什么于理不合,什么后宅内院,男子无长辈传唤不能随意进出!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你快些,我昨晚喝多了酒,眼下还有些头晕头痛呢!要不是为了见你,我……” 廖璐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捏着鼻梁道:“你看看,我这头晕的都说错话了!我要不是为了见你哥哥,我能顶着宿醉后的难受过来吗?” 江大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还喝酒宿醉! 这是什么人啊! 这是哪家教出来的姑娘! 江瑟谷也是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廖璐珍已经风风火火的走出去了! “等你们找丫鬟去找你哥哥过来,又得两刻钟,还是我亲自去前院见你哥哥,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江瑟谷匆匆跟了出去,她真怕这姑娘过于孟浪,会将哥哥吓得当场晕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将廖璐珍卖了个底朝天 事实证明,江瑟谷低估了自家哥哥的承受能力。 当看着一个倩丽的青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嚷嚷着要嫁给自己的时候,江文霖先是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父母才离世,他居然做这样的梦,实在是不应该! 然而,大腿外侧传来的疼痛,叫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些不可思议,再次咬牙掐了一下自己。 廖璐珍撇着嘴,身子微微向后仰,“问冬,这人不是个傻子!” “回廖将军的话,江少爷不傻!” “那他这两日可曾伤了脑子?” “不曾!” “那他掐自己做什么?” 问冬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双亲离世,受了刺激,这才行为上有些异常?” 廖璐珍站直了身子,右手撑着左手的手肘,左手的食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敲着,然后围着江文霖转了一圈。 江文霖拧着大腿的手,因此越加拧得用力,疼得他涨红了脸。 “瞧着是个文弱书生,倒挺能忍疼的!只是,你这样掐自己是什么用意!” 面对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俏丽脸庞,江文霖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了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他才算是找回了镇定。 “这位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何以你就要嫁给我?” “这世上没见过面就要成为夫妻的人,多如牛毛,怎么到你我身上就不行了?” “我、我……可我父母才离世,眼下不可说亲!” “这有什么!咱们先定亲,至于其他事宜嘛,等三年后再说就是!” 如此,顾松寒看在我替他心上人解决麻烦的份上,就不会遣人送她回西北了! 等她躲过了风头,江家这兄妹俩也渡过了难关,他们再退亲就是! 可这话落在江文霖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一个姑娘,居然为了他能等三年,这样的情谊……着实叫他动容! 江文霖正百感交集,江瑟谷气喘吁吁地来了! “姑娘、姑娘跑得可真快!” “江六姑娘,你这个体质可不怎么样!这才跑多远,就喘成这样了?这要是在军营,早就被顾松寒给训得狗血淋头了!” 江瑟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借着呼吸稳住了气息,才对廖璐珍道:“不知姑娘为何执意要嫁给我哥哥?” “我现在同你哥哥议亲,难道对你们不是好事吗?” 江文霖迷茫地看着江瑟谷,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江瑟谷只一刹间就反应过来了,可是…… “可是这对姑娘不公平!” “公平,公平的很!我帮你们守着你们母亲的嫁妆,你们帮我挡着顾松寒,叫他不要送我回西北,也不准他告诉我父亲我在京中,这是你我都好的事情,怎么会不公平?” 原来这姑娘不是顾松寒派来的! “但是这对姑娘的名誉有损……” “什么损不损的,我们西北女儿从不在意这些!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我住哪?不对不对,我宿醉之后,肚子有些饿了,你们府上有些什么好吃的? 我这个人不挑食,很好养活的!但就是每日须得喝上一点酒……” 廖璐珍难得露出了女儿家的腼腆,“我喝得也不多……” 问冬在后面听得翻了白眼,廖将军这话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廖将军十岁那年以一敌三,将三个酒量甚佳的将士给喝倒下的场景。 最气人的是,人家一点事没有,还嫌那酒没味,扭头又去偷威远大将军的烧刀子! 江瑟谷将人安置在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而后命人去给廖璐珍买酒做吃的,最后又回到华阳轩。 对于廖璐珍的具体来历,她得问清楚。 问冬见江瑟谷去而复返,不用她开口,就将廖璐珍卖了个底朝天。 他先是解释了廖璐珍嘴里的救命之恩。 “所以说,是顾将军对廖将军有救命之恩?” 问冬点头。 如此,廖将军此次前来,应当是受了顾松寒所托了。 只是…… “廖将军堂堂一个将军,为何会突然来京城呢?” 问冬不免又解释起廖将军这个称呼。 “廖将军其实还达不到将军的级别,只是她喜欢听别人叫她将军,所以久而久之,人人都唤她廖将军了!” 还能这样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喜欢将军称号都能得此待遇的。众人只是看在威远大将军的面子上,所以这才……” 威远大将军? “你是说廖将军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 问冬点头,“是啊,要不然在西北谁有这种殊荣!这次她来京中,依属下猜测,应当是廖将军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怕威远大将军责罚,所以才跑来京中避难了!” 江瑟谷在廖璐珍是威远大将军之女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问冬连唤了两声后,她才回过神。 “你继续守着我哥哥,除了廖将军,其她女子一概不让入内!” “是!” 江瑟谷一边回揽月院一边暗暗夸赞顾松寒真会挑人! 而江大夫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自廖璐珍和江瑟谷一前一后地跑出碧水堂,江大夫人在景妈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全身气得发颤,指着消失无影的门口,大骂:“这是哪家不知羞的小贱蹄子,我们侯府岂能容得了这样的不知廉耻之人!景妈妈,你给我召集侯府里所有的护院和婆子,我还就不信她双拳能敌四手!” 景妈妈刚将人给召集齐全,江大夫人便领着一众人马去了华阳轩。 此时的华阳轩早就没了廖璐珍的身影,问冬抱着剑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江大夫人,心情十分激动。 他的剑休息了月余,终于又要出鞘了吗? “起开!” 激动之后的问冬,没有失去理智,心想:眼下江六姑娘的父母才刚刚离世,他就在江家动剑伤人,怕是不好! 于是乎…… “男的能进,女的不准进!” 江大夫人气得险些背过气。 “大胆!你一个下人也敢拦大夫人!” “六姑娘说了,华阳轩不能放除了廖将军之外的女子进去!” 江大夫人头皮一麻。 什么? 廖将军? 哪个廖将军? 该不会是那个小贱蹄子! 第二百三十章 将人给我送回严家! 江瑟谷不知江大夫人领人去了华阳轩,也不知她在问冬好意提醒下得知了廖璐珍的身份,转而灰溜溜地回了霁月院的事。 她到揽月院的时候,便听到一个不想听到声音,正同殷老太太谈话。 “晚辈不知老太太和两位舅母在,实在失礼!” 嘴上说着失礼,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晚辈本是担忧阿恣表妹,且阿恣一向同我亲近,是以晚辈才贸然前来,还望老太太和两位舅母莫要见怪!” 殷老太太通过殷暮蘅的嘴中是知道一些事的,且,她本就不喜梁少杰,是以脸色就没那么好看。 “梁公子这话,莫不还是有意坏我家阿恣的名声?” “晚辈不敢!” “不敢?不敢你一个外男,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即便是你担忧阿恣,眼下也该换个名头! 再者,院子里的丫鬟已经同你说过,我们在此,不欲被人打搅,你还执意要进来,我这个老太太心思不正的很,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 殷老太太锐利的眼神从梁少杰身上一寸寸刮过,“别说你是因为我们是长辈,所以进来给我们请安!若是这样,你从进门时的眼神就不该在我孙女身上乱瞟!” 梁少杰低敛的眼眸划过怨毒。 这个老太婆眼睛当真是比刀还利! 江瑟谷就在这时掀了帘子进来。 她当初要有外祖母一半的眼力劲,就不会被梁少杰耍得团团转。 “梁表哥,请回!日后还请莫要这般随意前来,若不然叫人猜忌你别有心思,于你名声只怕也不好!” 江瑟谷说这话看似是在为梁少杰着想,可语调中的威胁,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梁少杰紧握的拳头都发颤了,才能勉力压下心里的愤怒。 “阿恣表妹说得是,我这就走!” 待人走了之后,殷老太太提着的心才放下。 之前听阿衡说阿恣对姓梁的一改之前的态度,她本还不信,现在亲眼所见,她才宽了心。 这姓梁的不是什么好郎儿,配不上赤诚之心的阿恣! 正想着,江瑟谷便朝众人丢下一个惊雷般的消息。 “祖母,趁着您在这,我想给哥哥定下一门亲事!” “阿恣,即便你年纪尚小,也断不能这样胡闹啊!你父亲母亲才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决定!莫说想了,就是提也不能提啊!” 殷大奶奶上前苦口婆心道:“就算是你为了守住你娘亲的嫁妆,也不能什么顾忌都没有!” 殷四奶奶却是在无人瞧着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嘴上却是说着不饶人的话。 “阿恣,你小小年纪,行事未免太叫人心寒了!我这才说借用你娘亲的嫁妆,你扭头就给你哥哥定下亲事,这不明摆着是想同我打擂台吗!” “四弟妹,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本来我们就不允许有人动二妹妹嫁妆的事情发生,阿恣又如何同你打擂台?” “大嫂说得轻巧!又不是大哥被漕帮扣下生死不知,你自然是不紧张不在意的!” “住口!” 殷老太太一巴掌甩在了殷四奶奶的脸上,“严氏,你若是再敢妄言,我这就替四郎休了你这不孝不贤的媳妇!” “呜……” 殷四奶奶捂着脸痛哭起来,“合着你们是一家人,就我是外人!可你们也不想想,我都是在为谁着想! 如今你说我不孝不贤,可当初又是谁亲自去上门求娶的我! 眼下四爷出了事,你们不想法子就罢了,还想将一心对四郎的我给休了!” 殷四奶奶抹掉脸上的泪水,愤愤道:“行!行啊!你休!你休我了,我倒还落个轻松!日后你们殷家这些破事,我再不愿管了! 可我也要把话撂下,想休了我,也要给我补偿! 我完璧之身嫁入你们殷家,一天福没享,整日提心吊胆地一日一日地熬着,还赔进去尽数嫁妆,眼下你们说休就休,岂是上唇碰下唇这样简单的事!” 殷老太太也是气急了,指着殷大奶奶道:“你去同她掰扯清楚,一样一样地清算,我们殷家绝不会占人一丝便宜!然后,你给我雇辆马车,将人给我送回严家!” “母亲,不可!” “还有什么不可的!你没看出来,人家的心思早就不在我们殷家了,这样的人强求着又有何用!去,上一边清算去,别叫我看得心烦!” 殷大奶奶只得照着殷老夫人的话,领着殷四奶奶去了西厢房…… 江瑟谷站在一旁,心里只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上一世,四舅母并非如此绝情的人! 在殷家彻底倒下之后,她带着才三岁的儿子可丝毫没有逃脱的意思,甚至亲手喂了孩子毒药,最后自己也饮毒而亡! 这样的四舅母,如何这一世会变成这样? 江瑟谷想不明白,殷家的几个姑娘也想不通。 一向性子温和的四婶婶,怎么越来越像是变了个人! 殷老太太看着一张张稚嫩脸上的疑惑,没有出口解释,心里反酸想着,但愿这些孩子一辈子都不要明白这内里的原因。 而后压下心酸,拉着江瑟谷问道:“你方才说要给你哥哥定亲,可是寻到了人选?是哪家的姑娘?这府上如今是狼窝虎穴,一般人家的姑娘,怕是顶不住的!” 江瑟谷宽慰道:“外祖母放心,别说是侯府,就是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也不能将她如何!” 随后,便将廖璐珍的来历,和在碧水堂的事情告诉了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只是到底是廖姑娘吃了亏,事后你莫要亏待了她!” “这是自然!” 江瑟谷应下后,犹豫再三想要问殷四奶奶的事。 可殷老太太却道:“外祖母累了,想歇歇了!” 如此,江瑟谷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待安置了殷老太太之后,江瑟谷刚走出屋子,便听到殷四奶奶凄厉的声音。 “好你个方氏,竟然这样糊弄我!我告诉你,你们殷家若是这样糊弄我,我这就去大理寺告你们去! 才给一千两作为赔偿,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仆快些放开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瞧着是金玉良缘! 殷四奶奶一路挣扎尖叫,待出了侯府上了马车,仍是没能歇住声。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江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你说殷家这是在唱哪一出?” 江老夫人拨动着手上的佛珠,不甚在意道:“这都是殷家的私事,与我们江家无关!倒是那个找上门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秋霞去打听了!” 江老夫人思忖半晌,才出声道:“你将大夫人给我找来!” 此时的江大夫人手里正紧抓着茶盏,咬牙切齿道:“不是才给了他一些首饰,怎么又来要钱?” 紫金瞧着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心惊胆战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就被茶水泼了一身。 但又怕自己不说话,也会招来祸事,是以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夫人,眼下那人还等在角门口,要不婢子先去打发了他!” “怎么打发!他那种人不见银子如何肯走!也是我这些年太过心软了,本是想着等白事办完,再好好收拾他,他倒逼上门来了!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行!这就不能怪我了!” 瞧着江大夫人眼里冬雪般的阴冷,紫金却是不怕,“大夫人早该如此了!” 江大夫人放下茶盏,“我们账面上还有多少能动的银子?” “只有一百两了!” “你且拿五十两给他,告诉他明日巳时我去找他!” 紫金应是而去。 秋菱便是在这个时候来了。 听到找她,江大夫人自然是明白何事。 她一边走一边思忖着该如何应对,直到看见江二奶奶后,便招呼道:“二弟妹这是去哪,我正要去见母亲,不如一起啊!” 江二奶奶神色匆匆,见了江大夫人,一脸的担忧还未收起,就听江大夫人假意关怀道:“二弟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一脸的忧色,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天气热,心里燥得慌!” 江二奶奶一边用团扇扇着风,一边问:“大嫂怎的这个时辰去见母亲?” “唉,二弟妹,你是有所不知,今日咱们府里可是来了个不要脸的姑娘,进门就嚷嚷着要嫁给霖哥儿。 你是没见着,一个小姑娘一伸腿就将两个粗壮婆子给撂倒了! 就是阿恣都被缠得没法子,将人给安置在了她的院子里! 你是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居然还像男子一样嗜酒!你说,天底下怎会有这样野调无腔的姑娘!” 江二奶奶手中的团扇猛地一顿。 两个婆子只一招就输了,这样的人若真是嫁给了霖哥儿,那她的安哥儿怎么办! 江大夫人笑着又接着道:“母亲就是因为这事让我过去,二弟妹要不要一起?” “我们做媳妇的自然是要替母亲分忧的,眼下母亲有了烦心事,我自然是要前去看看的!” 如此,两人联袂来到了昭泰院…… 江瑟谷得知秋霞在打听廖璐珍的身份,无意隐瞒,甚至还命人将廖璐珍的身份故意扩散,且还周到的给两人定了初见面的时间。 是以秋霞在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了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是以,两人都有些心惊胆战,不敢随意开口。 许久之后,还是江老夫人示意秋霞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婢子听闻,廖姑娘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前几日少爷外出时,廖姑娘钦佩少爷的文采,这才一见钟情寻了过来!” 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虽是内宅妇人,可对于战功赫赫的威远大将军,是有所耳闻的。 江大夫人顿时毛骨悚然,之前她说廖姑娘什么了? “……我就是来瞧瞧是哪家姑娘这般不知廉耻!” “来人呐,将这个不知羞耻的人,给我打出侯府!” “你是哪家的姑娘,竟这般没有教养!” 这都是她说的话? 江大夫人赶紧继续回想下去! “是我方才失言了,姑娘且原谅则个!” 还好还好,她有赔不是! 江大夫人拍了拍胸脯,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见江老夫人的刀眼朝自己射来,江大夫人赶紧放下手,“这要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我们侯府断然容不得,可廖姑娘的身份这样精贵,只怕侯爷那边……” “这道理母亲定是明白的,所以这才唤大嫂来想法子啊!” 江大夫人气噎看着江二奶奶,“我瞧着二弟妹似是胸有成竹,难不成有什么法子了?” 江老夫人应声看向江二奶奶。 江二奶奶笑道:“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事,结两姓之好自然是要双方长辈点头,如今就算是我们想要高攀,也得威远大将军答应不是!” 威远大将军何许人也,怎么会将自家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失了双亲,还无功名的少年! 这后面的话,江二奶奶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是明白的。 “其实霖哥儿有这等机遇,实属他的福气!可有时候福气太大,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齐大非偶……” “什么齐大非偶!我瞧着是金玉良缘!” 闻风而来的昌平侯大步走了进来,狠狠地瞪着江二奶奶,“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敢在这大放厥词!” 江二奶奶嗫嚅道:“是媳妇妄言了!” “我瞧着二媳妇说得不错……” “我瞧着你也是病糊涂了!” 昌平侯厉声打断江老夫人的话,“这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心养病!我亲自去见廖姑娘!” 他本是想着借着江老夫人的名头请廖璐珍过来说话,如今见江老夫人这般,自是歇了心思。 “你们两个也莫要前来打扰你们母亲养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要是觉得不忙,就给老子去筹钱还赌债!” 如此,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哪里还敢久留,只能朝江老夫人告罪离去…… 两人走后,昌平侯才咬牙道:“苏筝,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动不该有的小动作,扰了霖哥儿的亲事,信不信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 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信不信老子杀了你之后,还要掘了那人的坟,叫他死了都不得安生!” 江老夫人眼角厉红,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你敢!” “你且试试便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免得夜长梦多! 江瑟谷不知昭泰院发生的事情,正听着岚姑姑说审问蕙兰院奴仆的事情。 “从看门婆子嘴里得知,事发当晚,蕙贵人曾与林妈妈一起出去过,后来蕙贵人先回来了,林妈妈却是在半夜才回来的。 看门婆子还说,林妈妈回来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定,与她打招呼,林妈妈都未曾搭理。” 江瑟谷心中有些发紧,大姐姐竟是同林妈妈一起出去的吗? 那…… 江瑟谷不敢深想,岚姑姑却接着道:“我问了婆子蕙贵人回来的具体时辰……”她顿了顿,遂沉声道:“和三奶奶过世的时辰相差不超过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步伐若是快一些,足以从揽月院走回蕙兰院。 就在这时,巧荷走了进来。 “姑娘,康锴又来了!紫金给了五十两银子,说大夫人明日巳时会去找康锴,但是地点却是没说!” “这个不怕,明日且跟着大夫人,还怕找不到地?” 岚姑姑话音未落,秀容又掀了帘子进来。 “六姑娘,侯爷去找廖姑娘了!” 这点是在江瑟谷能预料中的,也是希望看见的。 只要祖父点头,也愿意承认廖姑娘,那这亲就定成了一半! “送到廖姑娘那里的酒菜,一定要细细查验,另外,放出风声,说我哥哥明日要约廖姑娘游湖!” 岚姑姑有些担心人手不够用,但她也知道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 是以,出声说道:“我瞧着蕙兰院有两个得用的,六姑娘不如先用用?” “岚姑姑看着办!” 如此,蕙兰院的两个三等丫鬟可朝、可慕两人被调去照顾廖璐珍…… 与此同时江文霖和廖璐珍明日要游湖的消息传到了侯府各院。 江大夫人此时嘴角已经起了一个小水泡,不知是因连日的忙碌,还是因为廖璐珍的出现,又或者是担忧明日会发生的事情。 景妈妈给其冲了点降火的菊花茶,“大夫人,这事急不得!况且即便是少爷和廖姑娘订了亲,还有三年的时间才能成亲呢!三年呢!谁知道这三年会发生什么!” 江大夫人没有接着景妈妈的话说,而是问:“可派人跟着二奶奶了?” “紫金亲自去的!大夫人放心!” “眼下我们也是缺人手,回头使人喊紫兰回来!” 虽说每个主子身边都有四个大丫鬟,可每人的用处不一样。 江大夫人院中的四个大丫鬟,除去紫金和紫兰,还有一个紫竹和紫叶。 这两个人,一个精于刺绣,一个精于算数。 对于内院这些争斗算计稍微少了些心眼,所以一般江大夫人也不会将事情派给这两人做。 但是景妈妈想着紫兰到底还是戴孝之身,眼下家中老母身子似也有凋零之相,到底还是出声劝道:“大奶奶,紫竹和紫叶也是堪用的,老奴怕这个时候紫兰回来,会引起六姑娘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江大夫人这才想起巧莲领着人那夜满院子搜人的事,沉声吐出一口浊气道:“你看,究竟是紫竹更稳妥一些,还是紫叶更好?” “要是论稳妥自然是紫叶,她心思更为细腻一些!” “那明日我出门的时候,让她多注意一些二房的动静!另外,老夫人那边你得看着些,万一……” 万一什么,江大夫人到底没说出来。 “我记得紫竹的弟弟是不是在前院伺候梁少杰?” 景妈妈点头应是。 “让紫竹叮嘱她弟弟,看紧了梁少杰,若是有半点动静都要回禀!” “大夫人是怕梁少爷对五姑娘动心思?” “那是条伺机行动的毒蛇,万一五娘一个没注意就被缠上,便是将我也拉下了深渊!” 想到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女儿,江大夫人闭了眼,须臾吩咐道:“你亲自去将五姑娘接到我院子里来!” 眼下事情繁多,她怕一个没顾上,这丫头会捅出篓子来! 不知为何,她这心里突然就惴惴不安的很! 由于昌平侯和廖璐珍两人相谈甚欢,又因廖璐珍能说会道,哄得昌平侯心花怒放,走出院子的昌平侯便一脸喜色地去了揽月院。 待看到殷老太太的时候,他到底敛去了笑脸,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同殷老太太假意寒暄了几句。 左右不过就是,你我命苦,竟遇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寒暄完了,昌平侯便直奔正事。 “其实这事本该让贱内同老太太商议,只是你也知道眼下贱内身子不适,我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殷老太太自然是明白昌平侯要说什么事,但还是问“不知侯爷想同我商议何事?” “老太太是否知晓今日又一位姑娘来我们府上。” “倒是还不曾听闻!” 昌平侯不管这话真假,将廖璐珍看中江文霖的事情一一说出,特别着重介绍了廖璐珍的身世。 而后,才感慨道:“……也不知是不是老三和三儿媳妇在天有灵,竟让霖哥儿入了廖姑娘的青眼。若不是廖姑娘,我怕是要霖哥儿的婚事愁白头发!我思忖着,这等好事得趁早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殷老太太不喜欢昌平侯说得话,霖哥儿多纯善的个孩子,什么样的好姑娘配不上,怎么到了昌平侯嘴里就像是出不去的陈年旧货一般! 奈何这也是她希望看见的事,是以只能压着心里的不满道:“这事自然是作为霖哥儿祖父的侯爷说的算,只是侯爷是不是也得通知一下威远大将军!” 这哪能通知! 这要是通知了,这亲事还能成? 昌平侯心里如是想着,但面上却应承道:“自然是要通知的,只是眼下情况特殊,写信去西北只怕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所以我想着信得写,但定亲一事可以先办!” “侯爷的意思是先斩后奏?” “这也是廖姑娘的意思!廖姑娘是个好孩子,听说了老三和三儿媳的事,主动提出定亲不大肆操办,说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行!” “人家姑娘是个心善的,但我们也断不能欺负人家!她这般懂事,侯爷作为长辈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重视之意?”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点身外之物何须在意! “这是自然!” 昌平侯丝毫没有落入陷阱的觉悟,很是赞同的点头。 但点完头了,又开始苦恼起来,怎么才能体现出他对廖姑娘的重视呢? 殷老太太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没有急于说话,而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而后放茶盏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声音。 茶盏触碰茶几发出“咚”的一声,这一声像是敲在了他的心头,敲得他福灵心至,张口问道:“亲家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好提议?” 殷老太太提气像是要说什么,但随后又笑着摆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好提议,侯爷还是去寻老夫人商议!” “亲家定是心里有了想法,快道于我听听!” “这事本也不该我插手……” “亲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皆是霖哥儿的长辈,这心思都是一样的,只希望霖哥儿好!亲家有话但说无妨!” “侯爷既是这样说了,那我就直说了!其实要说重视,还有什么能比提前将聘礼交于廖姑娘掌管来的,更凸显候府对她的重视之心呢!” 昌平侯听了,神色霎时僵住了。 嫁、嫁妆啊! 殷老太太只当没看见,接着说道:“其实要我说,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家世又好的姑娘,就是圣上只怕也想留给自家的儿子!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权势自然比不得圣上,那只有同圣上比诚心了! 还有什么能比将家底全部捧到人家姑娘面前,更显得咱们的诚心!” 全部家底?! 昌平侯有些坐不住了! 三房的东西,他还没全部一一见识呢,就要送出去了? “侯爷,这亲事定下其实也不保险!万一威远大将军就是不点头呢?到时威远大将军的夫人再在女儿面前苦心劝说,你说这三年之后,霖哥儿可还能娶成廖姑娘! 可若是我们现在用所有家底表明诚心,借此打动廖姑娘,再叮嘱霖哥儿待廖姑娘体贴一些,这日后廖姑娘定是不会轻易变心的啊! 只要她不变心,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再说,廖姑娘一旦嫁入侯府,那些身外物不还是得落入侯府!退一步说,万一不成,那些东西也还是侯府的,如此侯府并未有任何损失!” 是了是了! 只要能套住廖姑娘这条大鱼,一点身外之物何须在意! 再者,亲家说的对,那些东西左右还是侯府的。 况且廖姑娘就只身一人,想要管理那些东西,肯定须得人协助,到时他派些人过去帮忙,拿东西岂不便宜! 如此一想,昌平侯眉开眼笑道:“还是亲家想得长远,一切都听亲家的,我现在就去寻人瞧日子,看看这两日可有黄道吉日,若是没有,难免要委屈一下我儿和三儿媳妇了!” “此事单凭侯爷做主,老妇就不送侯爷了!” 瞧着昌平侯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殷老太太满眼都是难掩的愤怒和悲色。 江瑟谷从西间掀了帘子出来,上前握住殷老太太的手,“多谢外祖母成全。” 殷老太太这才敛了悲怒,轻轻抚着江瑟谷的手,“难为你一个姑娘家思虑的这般周全,苦了你了!” “都是岚姑姑给孙女出谋划策,孙女不苦!” 殷老太太叹息,看着外面晃眼的日头,不免担心尸身的问题。 “今年天气热得出奇,只怕要多备些冰了!” “外祖母放心,孙女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后日会是个黄道吉日的!” 无论是娘亲的丧事还是娘亲的嫁妆,都不能拖太久,还是速速定下的好! 很快,江文霖同廖璐珍要定亲的事情,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这本是预料中的事情,倒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波。 这一日便这样过去了…… 翌日一早,江瑟谷早早起身,在巧莲的伺候下还是穿了一身白衣,只是头上没有簪白花。 今日要出门,若是簪白花,未免太扎眼了。 待穿戴整齐她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巧莲便来禀道:“姑娘,大夫人已经准备出去了!” “不是巳时吗?” “婢子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何这样早出去,大夫人让厨房备了食盒。” 江瑟谷皱眉思忖,早膳不在家用,反倒备了食盒…… 难道是给康锴预备的? 大伯母这样好心? 抑或是……? 江瑟谷猛然起身快速道:“巧莲守在家中,听岚姑姑调动,巧荷和青虹同我出去!” 江瑟谷的马车远远地跟着江大夫人,而青虹则是在屋檐墙头一直为江瑟谷指路。 江大夫人的马车一直在东街附近打转,随后在一个三岔路口,她同提着食盒的紫金下了车,让马车仍旧在东街转悠,自己则是带着紫金去了西街。 江瑟谷没有下马车,而是叫青虹跟了上去。 见人走远后,江瑟谷命牛二去最近的药铺。 车子到药铺门口,江瑟谷领着巧荷进去了,张口便问小二要调剂床笫之事的助兴东西。 小二被唬得不轻,连说没有此物。 江瑟谷则信誓旦旦道:“我家夫君可不止一次在这买过,你休要唬我!” 如此小二才定了心神,问江瑟谷需要什么样的。 “线香类的!” 江瑟谷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便上了马车去了西街。 巧荷掀着车帘子,一路寻着青虹的踪迹,直到在枣儿胡同看见了青虹。 “姑娘,青虹在那!” “去将东西给青虹!” “是!” 青虹拿了东西,听闻是催情用的,心里有了数,自是知道该怎么做。 坐在康锴家中的江大夫人,看着乱糟糟臭烘烘的屋子,心中没有厌恶,有的只是紧张。 紫金将屋子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康锴。 “想来他应是还在赌坊。” “没出息的东西!” 江大夫人低声骂道。 可若是有出息的人,他的媳妇又岂会跟人跑了! “夫人,要不我们出去走走,等到巳时再来!” “不用,就在这里等着!” 康锴没有让江大夫人久等,一刻钟不到便回来了。 见康锴回来,江大夫人让紫金出去看着。 而青虹从后窗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将催情香点燃,并滚至江大夫人不远的地方,随后迅速原路返回……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江大夫人心里发虚,是以不曾在意这些,而康锴经过一夜赌场未眠也不曾注意,但他倒是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食盒了。 康锴眼冒绿光地看着食盒,迅速打开盖子,在看到里面装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吃食后,顿时拉下脸。 “你过来就是给我送这些东西的?” 江大夫人露出勉强的笑意,将食盒中的吃食都拿了出来。 “只是怕你无人照料饿肚子,这才顺道带了些吃食过来!” 康锴狐疑地看着江大夫人,有些受宠若惊,“你这女人会这样好心?” “你若是不吃就算了,左右我也还没用膳。” 说着,江大夫人竟拿起筷箸,夹起了一个汤包放置面前的碟子中,正要吃的时候,康锴将碟子拿走了。 一天一夜都泡在赌场,他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只是他信不过眼前的女人! 就他这样整日问她要钱,这女人没有起杀心,他的名字都能倒过来叫! 江大夫人并没有责怪康锴的行径,而是重新拿了个小碟子,又夹了一个汤包,优雅小口地吃起来。 不知是不是江大夫人的吃相太过秀色可餐,康锴只觉心里痒痒地很! 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又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 乍然见到一个珠圆玉润,又曾是自己的女人,康锴喉中发紧,再看江大夫人那红润的唇一动一动的,康锴扔下吃了一半的包子,喘着粗气上前,一把拉起江大夫人。 江大夫人心里慌张,却还是忍住了惊叫的冲动,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我!” 见她不敢叫,也知道她丢不起这个脸,康锴的手越发没了规矩,一张沾着汤包油水还带着丝丝臭气的嘴,在江大夫人的脸上啃咬着。 就这般还不忘回江大夫人的话,“你这只肥羊都送上门来了,我岂能不尝尝味!” 江大夫人忍着心里的恶心,推搡着康锴,“就算是要做那事,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我先喂饱你再说!” 康锴的手已经探到江大夫人的裙底,江大夫人本是要抬手打康锴的,可抬起的手不自觉圈起了康锴的脖子。 随着自己的衣裙一件件被褪落,江大夫人混乱的脑子中浮现一丝清明。 她是来毒杀康锴的!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自己太久没经这样的事,所以才…… 守在门口的紫金听到里面传来声声江大夫人的娇喘,如遭雷击! 大夫人……大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青虹对站在院子外的江瑟谷做了手势。 江瑟谷示意巧荷敲门。 紫金听到敲门声,顿时魂飞魄散,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冲进了屋子里,一边跳脚一边避讳地侧着身子道:“大夫人不好了,有人来了!” 然而正心醉神迷的江大夫人哪里还能听到这话,随着身上之人的动作起伏娇喘。 青虹趁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替江瑟谷开了门。 江瑟谷进来后,朝青虹道:“去打桶冷水。” 而后便朝着屋门口走去,听着屋里传来的污糟声音,她轻咳一声,唤了声“大伯母”。 清脆的声音如九天之上的惊雷,击得江大夫人顿时身子僵直,似是没了魂,也击得紫金猛然转了身。 六、六姑娘怎么会来这? “里面的事只怕是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看见的,阿恣就在外面候着大伯母了!” 说完,示意青虹进去。 一桶凉水从康锴的头上浇下,浇得康锴透心凉。 康锴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骂骂咧咧道:“那个王八羔子在这个时候败老子的兴,看老子怎么收拾……” 康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虹一个手刀敲晕了。 “紫金姑娘快些给大夫人整理仪容,六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 青虹说完就拎着桶站到了门口。 江大夫人的身子也被凉水浇到。 冰凉的井水浇在她滚烫的身上,令她的神志回了笼,“紫金,扶我起来!” 许是大夫人的语调过于平波无澜,使得紫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帮着江大夫人将康锴推了下去,又拿绢帕给江大夫人擦拭了溅到了脸上的水。 “大夫人,这衣裳……” 出门的时候,紫金是给江大夫人备了衣裳的,只是衣裳在马车里,而马车如今…… 江大夫人摆手“没事,服侍我穿上!” 比这更难堪的事情江瑟谷都撞见了,还怕什么! 在紫金的服侍下,江大夫人穿好衣裙,又整理好发髻,才走出了屋子。 此时,江瑟谷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矮凳子上喝着茶。 江大夫人坐到她对面的矮凳上,喉中的发紧叫她无法问出心里的疑惑。 江瑟谷就在这时开口了。 “大伯母不必惊慌害怕,您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今日的事情,阿恣可以当作没看见!” 是没看见,而不是不知道! 江大夫人一颗跳动无章的心,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许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有什么要问的?” “林妈妈是大伯母送给大姐姐的?” 江大夫人说是,“蕙贵人的奶娘得了重病,我就将林妈妈拨给她使唤。” “大伯母应当还不知道,林妈妈就是勒死我娘亲的凶手!” 江大夫人猛地一怔,急急辩解道:“林妈妈虽然是我的人,但是我已许久不曾吩咐她为我办事了!” “大伯母不必着急,阿恣的话还没说完呢!” 江瑟谷抿了一口茶,才接着道:“听说,林妈妈在死了女儿之后,曾频繁出入霁月院,不知是同大伯母商议什么事?” “那段时间,蕙贵人不是一直在你祖母的院子里,林妈妈作为她的管事妈妈,自然是想前去亲近,只是不好贸然过去,这才三番五次去我那,求我带她一起去昭泰院! 只是我怕惊扰老夫人,所以只带她去了一次昭泰院,这件事,你大可以问昭泰院的人,她们都是知晓的!” 江瑟谷垂了眼眸,“可林妈妈终究是与大伯母亲近,我不得不怀疑是大伯母您唆使林妈妈杀了我娘亲!” “阿恣,这话不能乱说,我杀你母亲作甚!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你母亲!” 江瑟谷淡淡地问道:“眼下对谁最有利,自然谁的嫌疑就最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扯出五姐姐的身世 江大夫人本就没了血色的脸,更加难堪。 眼下还能对谁最有利! 霖哥儿没了双亲,自然是对她这个一直惦记要过继霖哥儿的人最有利了! “阿恣,事情不可这样一概而论啊!我就算是再迫切想过继你哥哥,也断不会做出杀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况且,之前我就说过,若是我杀了你母亲,你哥哥不杀了我就不错了,又岂会认我做母亲!” “可若是无人知晓呢?你安排林妈妈在大姐姐入宫前夕动手,不就是拿准了祖父不会在这个时候容许人将此事捅出。如此,林妈妈跟着大姐姐一入宫,可不就是鞭长莫及了吗!” 江大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还是不忘摇头,“无论你信不信,你母亲当真不是我授意杀的!” “那是谁?” “是……” 江大夫人险些脱口而出,“是谁我怎么知道!如今我已然是有把柄在你手上的,自是不敢说假话。” 江瑟谷看了江大夫人好一会,才站起身道:“既然大伯母不愿与我说真话,想来我得找大伯父说说心里话了!青虹将人捆了带走!” 江大夫人慌乱惊惧中,如坠冰窖,她起身拉住了江瑟谷,“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你娘亲,也从来不承想过这事!你信我!” “大伯母要我如何信你呢?” 在江瑟谷的冷声质问中,江大夫人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抓着江瑟谷的手逐渐收紧,最后像是全身虚脱没了力气一般,松开了江瑟谷。 江瑟谷定定站了一会,见江大夫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转身离去。 当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江大夫人飘雪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五姐姐不是你大伯父的女儿……是,屋里那人的孩子!” 江瑟谷,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江大夫人。 江大夫人微颤着身子,头上已经有汗珠落下,嘴里似是无意识地继续说着。 “因为我没有儿子,所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原以为换一个人总能生出儿子,谁知老天竟像是要惩罚我一般,还是给了我一个女儿! 也是因为这样,我被这人勒索了十几年! 十几年啊,我成日提心吊胆,可都没有动杀人的心思,这样的我,如何会对你的母亲起杀心!” “所以,大伯母才会那样不待见五姐姐!” 江大夫人毫不避讳地说是,“我一见到她就想起自己的愚蠢,也想起这个贪婪无度的男人!” 江瑟谷一时心里发哽。 “我如今连这事都能告诉,你觉得我还有事可隐瞒你的!” “六姑娘,您就信我们大夫人这么一次!三奶奶真的不是大夫人杀的!” 紫金带着哭腔跪在江瑟谷面前,赌咒发誓道:“若是三奶奶的死同大夫人有半点干系,婢子就不得好死,甘愿遭天打雷劈,就是死了也不得轮回!即便轮回也只能入畜道!” 最终,江瑟谷还是信了江大夫人和紫金的话,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路上巧荷很是不解地问,“姑娘,岚姑姑不是说林妈妈曾同大姑娘一起出去了,您怎么会怀疑大夫人呢?” 她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种可能!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一出,会扯出五姐姐的身世。 江瑟谷叹息一声,巧荷也抿嘴没再说话…… 午膳时分,问冬匆匆来到了揽月院。 “六姑娘,今日有人跟踪少爷和六姑娘!” 江瑟谷放下了手上的筷箸,“可知是谁的人?” “是府中二爷身边的小厮。” 二伯父让人跟着哥哥做什么? 问冬继续道:“姑娘之前命殷墨查二爷身边随从一事,殷墨传信回来说是二爷身边的守华去了幽州,而少爷落马之事,只怕与他有些瓜葛。” 江瑟谷心中冷意丛生。 二伯父的野心当真令人胆寒。 巧莲在此时出口道:“二奶奶昨日出了门,今日一早也出去了!” 二伯母一向深居浅出,连着两日都出了门,似乎有些不寻常! “青影从今日起就跟着二奶奶,看看她究竟去了哪里!” “是!” “问冬继续保护哥哥,切莫叫人有机可乘!” “属下遵命!” “行了,你们都下去先用膳!” 待人都下去了,江瑟谷也没有再用筷箸,只看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须臾,她鼻间传来一阵杂菇混着肉的鲜香。 抬头便见已经三日未露面的顾松寒,提着一个竹筒坐在了她的身旁。 “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不吃饭亦解决不了问题!” “你身上的伤好了?” 江瑟谷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顾松寒点头,“其实本就伤的不重,只是得让圣上看到我的忠心,这才在军营里躺了两日!” 这话江瑟谷是不信的,若是真的伤得不重,李大夫为何时常不见人影。 顾松寒将竹筒里的粥倒入碗中,递给了江瑟谷,“我看着你吃完再走!” “又要去哪?” “镇国公倒台,受其牵连之人众多,圣上信不过别人,命我领人抄家。” 顾松寒没有多说,被抄家的人有很多都是跟曾江瑟谷不对付的! “可你身上的伤……” “无须我亲自动手抄家,只是指挥罢了,你不用担心!乖,先喝粥。” 在顾松寒的注视下,江瑟谷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顾松寒摸了摸他的头道:“真乖!为了奖励你,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大姑母的嫡女眼下已经有了身子!” “什么?!” 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动了哥哥的心思! 惊讶之后,江瑟谷又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在你祖母寿宴上,她落水受寒见了红,不得已需要抓药保胎!” 原来如此! “那大伯母可知道?” “应是不知,否则她应是没那个胆子!” 江瑟谷心中思绪翻涌,眉头紧蹙。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指腹按在了她的眉心,“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不用分心防备那对母女,可不是让你多添忧愁的!” 江瑟谷舒展眉心。 如今既然知道了大姑母的把柄,是不该再在她的身上多费心。 “我走了!” 顾松寒不舍地站起身。 江瑟谷开口道:“注意伤口,别再伤着自己了……” 她顿了顿,才低头小声道“莫叫我再担心你!”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带她们来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顾松寒走后,江瑟谷跪在江三奶奶床前,手里不断往铜盆里烧纸钱,一边看着江三奶奶遗容,一边暗自发誓。 说什么她都不会叫哥哥被人设计了!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子的工夫,巧莲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姑娘,侯爷传话过来,说是趁着明日的吉日,将少爷和廖姑娘的亲事定了。” 这本就是江瑟谷安排好的,是以江瑟谷眉眼未动。 本以为巧莲就此退下,却又听她道:“宋家来人了,是宋大夫人领着宋四姑娘和宋五姑娘来的,此时大夫人正在招待三人。” 宋家此时来人是为何? “去打听一下缘由!” “巧荷已经去了!” 很快,巧荷急匆匆地回来了。 “姑娘,婢子听说宋大夫人领着两位宋家姑娘是来给您赔不是的,眼下大夫人已经领着人朝姑娘这边来了。大夫人知道婢子去打探消息,让紫金提前给婢子传话,说是让姑娘快回自己的院子!” 江瑟谷明白江大夫人的用意,是怕宋家母女三人知晓父亲娘亲过世一事。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宋家母女三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当江瑟谷回到院子后,廖璐珍欣喜地迎了上来。 “你可是见我无聊,这才过来陪我的?你家大是挺大的,只是太大了,也怪显得冷清的! 还是我家好,小是小的一些,但出门一声喊就能见到爹娘,也能同自家兄弟姐妹玩! 虽说我家小,可是我家后院却大,我经常同阿姊长兄们一起跑马射箭呢!” 待廖璐珍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后,江瑟谷才道:“府中有客人前来要与我说话,等会要委屈廖姑娘暂且回避一下!” “什么客人啊!我还见不得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廖姑娘的名声着想!” 廖璐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你们京里的人就是想得太复杂了!若是照你们这般婆婆妈妈,西北哪里还有女子上战场的事情!” 江瑟谷听了只能放弃劝说,正欲交代廖璐珍等会莫要轻易开口时,江大夫人领着宋家母女三人过来了。 因着上午的事情,江大夫人面对江瑟谷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宋大夫人,阿恣就在里面,我手头还有事,就不陪宋大夫人和两位姑娘进去了!” 宋大夫人以为江大夫人是在给她们母女三人留颜面,满心感激之下,朝江大夫人行了礼,“多谢江大夫人!” 江大夫人瞪目结舌,不可置信。 “宋大夫人太客气了!紫金,你领着宋大夫人去见六姑娘!” 紫金领着人进去了,江瑟谷和廖璐珍坐在正厅,装作一副聊天的样子。 见到宋大夫人,江瑟谷不免要起身相迎。 谁知宋大夫人竟快步上前,制止她起身,“阿恣不必这样客气,你快坐着!今日我是特的为了老夫人寿宴那日的事情过来的!” 宋大夫人拉着江瑟谷的手,十分慈爱道:“那日,是茹娘和婷娘的不是,今日我带她们来是为了给你赔不是的!” 说着,嗔怪宋玉茹和宋玉婷道:“你们还不过来给阿恣道歉!若不是你们挑拨是非,阿恣怎会被那等乱臣贼子之女羞辱!” 乱臣贼子? 江瑟谷彻底迷糊了,江大夫人这说的是谁? 宋玉茹和宋玉婷则是垂着头上前朝江瑟谷行礼赔罪,态度诚恳,礼仪周全,甚至还说若是江瑟谷不原谅她们,她们就蹲着不起了! 江瑟谷看在她们的诚心诚意上,便成全了两人,坐在那里同宋大夫人聊了起来。 “宋大夫人这样着实叫我有些迷糊,不知您嘴里说得乱臣贼子之女是谁?” 宋大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更心痛娘家和她自己铺子里近来的损失,很是好声好气地跟江瑟谷解说了起来。 “阿恣还不知道,镇国公在滦平屯兵,被圣上几次敲打仍不知悔改,甚至还买通圣上的禁卫军想要谋权篡位。 幸而顾将军骁勇善战,一举端了镇国公在滦平的老窝,又在朝堂上冒死救了圣驾。如今镇国公一举伏法,他的女儿曾宝珠自然就成了乱臣贼子之女!” 原来是在说曾宝珠啊! 正想着,她的手被宋大夫人握在了手中,“阿恣,那日到底是因这两个孽女才使得你受了屈辱,你看在她们诚心道歉的份上,就原谅她们!” 事情发生了好几日了,宋大夫人才领着两人前来赔不是,而且还是临近傍晚,这其中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瞧着宋大夫人一脸的急切,江瑟谷垂了眸子,“那日本就同两位姑娘无关,大夫人无须这般!” “阿恣这是原谅了她们了?” 江瑟谷一脸困惑,“她们并未对我如何,我又何谈原谅一说?” 宋大夫人的笑意峻裂,心里骂着江瑟谷不是东西,面上还得维持着和善。 “那日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确实是她们的错!特别是茹娘……” 随着宋大夫人的话,宋玉茹居然跪下了,“那日的确是我挑拨曾氏之女与六妹妹起了争执,也是因为我曾氏之女才会羞辱六妹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六妹妹原谅!” 她说完,宋玉婷也跪下了。 “那日也是我未能劝阻三姐姐,才酿成大错,今日我们姐妹诚心向六姐姐赔不是,还望六姐姐能不计前嫌原谅则个!” 居然能舍得下脸给她下跪了,看来这里面的缘故还真得细细思量。 见她不吱声,宋大夫人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看戏的廖璐珍。 廖璐珍见宋大夫人看着她,半点要避嫌的觉悟都没有,反而让巧莲去拿些水果点心过来。 宋大夫人气得嘴角发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满阿恣,眼下顾将军因为你的缘故,一直针对我娘家,甚是还迁怒我夫君,使得我夫君从吏部退了下来! 不但如此,我名下所有铺子,包括宋家暗里所有的生意也跟着受了影响! 我公公几番思忖下,让我领着两个女儿前来给你赔不是,只求你在顾将军面前美言两句,请他高抬贵手,饶了宋家!”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可是要你我对霖哥儿下手? 江瑟谷这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午膳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说! 李大夫也从未提起这些事! 江瑟谷酸苦了几日的心头,泛起了一阵窝丝糖般的甜意。 宋玉茹见了,不免怀恨在心。 正在嗑瓜子的廖璐珍,大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可不像是诚心道歉啊!” 宋玉蓉连忙垂下头,嘴里下意识否认道:“是姑娘看错了,我是诚心向六妹妹道歉的!” “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夫人,我看你还是先领着两位姑娘回去,将她们给劝好之后再来,免得弄出这等子尴尬的场景不是!” 宋大夫人恼火地上前对着宋玉茹打了一巴掌,“祖父是怎么说的,你莫不是忘了!” 宋玉茹嗫嚅不敢,而后给江瑟谷磕起了头,嘴里反复说着之前的话。 额头触地咚咚咚的声响,可见当真是用了力。 江瑟谷赶紧上前将其扶起,“宋四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两家还有姻亲在,你这般我受不起!再说,那日就是姑娘家的口角而已,宋大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那……” “宋大夫人放心,若是因为我顾将军才这般针对宋家,我见了一定会劝说一二!” 宋大夫人大松一口气,直拉着江瑟谷的手夸她心胸宽广。 送走宋家母女三人,廖璐珍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道:“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她们,你也不怕哪日若是宋家起势,会找你清算今日之辱?” 江瑟谷很是自信道:“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你倒是信极了顾松寒!” 江瑟谷只笑不答。 “嘁,瞧你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跟顾松寒一个德性,看来是我多操闲心了!我去看看你哥哥,顺便培养一下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江瑟谷也回了揽月院,她得将娘亲手里所有的私产清点一遍,交给她这个名义上的嫂嫂! 时间过的很快,第二日,在昌平侯的操办下,也在殷老太太的见证下,江文霖和廖璐珍的亲事就定下了! 江瑟谷捧着紫檀木的匣子交给了昌平侯,昌平侯抱着沉沉的匣子,心里还有些不舍得,但看着廖璐珍朝阳般的面孔,咬牙将匣子当众递给了出去。 “这是你婆婆生前的所有家当,如今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妥善管理!” 此言一出,惊得江大老爷险些站了起来。 江大夫人并着二房夫妻俩人,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了起来! 只有殷老太太和殷家人,一个个都是笑呵呵的。 昌平侯不管众人是何神色,仍继续道:“你年纪尚小,霖哥儿又不善管理这些,不如祖父给你拨些人手帮帮你!” 廖璐珍看了一眼江文霖。 江文霖心中不愿,但面上不好拒绝,只能垂眸默不作声。 廖璐珍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瑟谷。 江瑟谷心里自然有法子拒绝,可她也想看看廖璐珍的本事。若她只有蛮力,娘亲的这些东西自然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稳妥。 见兄妹两人无人相帮,廖璐珍一把接过匣子,笑盈盈道:“祖父年纪都这般大了,孙媳岂能再让祖父忧心这点小事!再说,我在家中也同母亲学过这些,祖父不必担忧孙媳应付不过来!” 昌平侯又道:“你婆母的铺子繁多,我是怕你有心无力,还是……” “祖父……”廖璐珍打断昌平侯的话道:“您这是不信任孙媳?若是这般,我看这亲事不定也罢!” 昌平侯再不敢多说什么,一点点浮产而已,日后再徐徐图之! “廖姑娘饿了……” “祖父,您怎的还这般疏离,该唤我珍娘才是!” 昌平侯笑呵呵喊了一声珍娘之后,才大手一挥让人上菜…… 未曾露面的江老夫人,在周妈妈的伺候下,彼时已经用完了午膳。 周妈妈忧心道:“眼下该怎么办?三奶奶的私产都落在了廖姑娘的手里,日后怕是……” “一个小姑娘而已,能翻出多大风浪!” “老奴是担忧,一旦廖姑娘当真对少爷动了心……” “那就在她没动心之前动手清理了。” 江老夫人慈眉善目的面上,闪过人前从未见过的狠戾。 “可是要请表姑娘帮忙?” “她才入京不久,且用不上她!稍后请二奶奶过来!” “可是二奶奶那边只怕也被六姑娘盯上了!” “越是这般,才越好浑水摸鱼!” 江二奶奶用完膳,就被秋霞领着去了昭泰院。 本来今日也该轮到她侍疾,是以并未引起她人的注意…… 等到晚上江二奶奶回到院子的时候,江二爷正等着她。 “母亲又要你做什么事?可是要你我对霖哥儿下手?” 江二奶奶点头,战战兢兢道:“二爷,这事可不好办啊!旁的不说,就算是得手了,依阿恣现在的性子,再加上廖姑娘,我们肯定会被……” 她哽咽着声道:“我们是无所谓,可安哥儿呢?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康康健健,平平安安的!” 江二爷想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心里也是一阵晦涩。 “你明日就将安哥儿送出去,送的越远越好!” 江二奶奶苦笑,“你以为母亲会如我们所愿?她今日能交代此事给我们,怎会不防着我们!” 许久,两人都未曾再说话,却也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后悔! 当初他们不该生出妄念,为了侯爷的位子,与恶魔做了交易,眼下后悔却已然没了退路。 好一会,江二奶奶喃喃低声道:“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啊!明明一切都有利于她,她却要拉我们都下水,就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甚至还……” 江二奶奶没有说下去,只长长地叹着气! “听闻当初她嫁给父亲本不是自愿,她本是有定亲的人,后来那人战死沙场,才嫁给了父亲!至于为什么会这般,我也是一点都查不出来!” 父亲两人再次愁苦相对。 须臾,江二爷面上带了些破釜沉舟,“明日你去看看安哥儿!” “可我连续出府想来已是被阿恣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若是再……” “就是这般才好!” 江二奶奶先是不懂,但在江二爷的低语中,眼神渐渐清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那个孩子是二奶奶的? 翌日一早,是真的很早,早得连侯府的丫鬟婆子大都未曾起来的时候,二房的院门却是打开了。 已经穿戴齐整的江二奶奶,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身边跟着豆蔻,豆蔻手里则是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 两人一路上躲躲闪闪,生怕被人看到似的,一直走到了西北角门。 豆蔻熟稔地拿出银子递给看门的婆子,婆子也似不是第一次这般,快速接下银子之后,打开了角门,等江二奶奶和豆蔻走出去后,动作麻利地将门给关上,而后便坐在角门旁打盹。 整个过程很快,只几息的工夫。 主仆两人走出了巷子,租了辆马车去了东城。 马车停在了一家范氏杂货铺面前。 因着时辰尚早,杂货铺还未曾开门。 豆蔻上前叩门。 声音敲得很有节奏,二声一顿接着又一声,而后停两息,又接着两声一顿。 很快铺子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什么话都没说,江二奶奶随着豆蔻快速进了铺子,铺子的门迅速又被关上。 一进门,来开门的年轻妇人便担忧道:“二奶奶今个儿怎么又来了?这怕是不好!” “我就是担心安哥儿的身子!” “安哥儿前个儿就退热了,眼下已经无碍,昨个儿还跟着隔壁的狗子出去疯了!” 江二奶奶听了不觉皱眉,“病才好一些,怎的就让他出去玩?” 年轻妇人自知理亏,“是奴婢的错!” 豆蔻赶紧出面打圆场,“一定是安哥儿子在家躺了两日,躺得烦躁了,再说,能出去玩,说明身子大好了,二奶奶也就不必日日挂心了!” 年轻妇人连连点头,“是啊,二奶奶,安哥儿昨日饭量也上来的,昨夜睡得很香,今个儿到现在还没醒呢!” “我去看看他!” 江二奶奶将包袱递给了豆蔻,又将豆蔻手上的食盒接了过来,掀了帘子去了后院。 年轻妇人本是要跟上去,却被豆蔻拉住了,“范姐姐,这是二奶奶亲手给你做的衣裳,你且试试合不合身!” 范氏受宠若惊,直摆手“我一个做奴婢的,哪里敢穿主子做的衣裳!” “范姐姐劳苦功高,自然是穿得!走,我陪姐姐试试!” “我就不试了,等会安哥儿醒了,我怕他见到二奶奶会害怕,我还是去后院看看!” “范姐姐莫不是魔怔了,安哥儿是二奶奶的儿子,岂有儿子怕娘的!” 范氏当场就怔住,一时嗫嚅,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姐姐,二奶奶见安哥儿一面不容易,你就让她们母子好好待一会!” 说着,便拉着范氏去试衣裳了…… 半个时辰后,江二奶奶恋恋不舍地原路返还。 等她回到侯府的时候,下人们正在清扫院子,只是她刚一到院子,就被喊去了昭泰院。 这厢她到昭泰院,那厢一路跟着她的青影则是去了揽月院。 “你是说二奶奶这样早出门就是为了见杂货铺的儿子?而那个孩子是二奶奶的?” “是这样的!” 青影如实回答。 江瑟谷觉得这事对自己的冲击有些大。 二伯母居然有个儿子在外面? 二伯父知道吗? “你先下去休息!” 青影走后,江瑟谷又吩咐巧莲,“早膳过后,你去趟东街范氏杂货铺,去看看那个男孩!” 巧莲应是之后,伺候江瑟谷洗漱。 因着昨日江文霖和廖璐珍已经定过亲了,且今日距离江初蕙进宫也有三日了,侯府便挂上了白皤,下人们也都着了素衣,外面又穿了件白布缝制的孝衣。 江三爷和江三奶奶的灵堂设在了静安堂。 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也都各自传信回娘家。 至于两人的死因,一致对外称江三奶奶是病逝,而江三爷则是不堪受击,吐血而亡。 江瑟谷听了,嘴角蕴着讽刺。 岚姑姑有心劝解,但一想殷家老太太在此,这等事情也轮不到她来,是以便去了蕙兰院。 那些仆妇还得细细查问,有的时候,她们自己都会遗忘的事情,反倒是关键所在! 岚姑姑刚到蕙兰院,就见一个小厮站在院门口,正在同一个丫鬟说话。 岚姑姑不动声色地躲到一旁,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看着两人。 因着离得远,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没一会那小厮垂头丧气地走了。 丫鬟也转身准备回院子。 岚姑姑走了出来,唤住了她,“红蕊!” 红蕊见到岚姑姑,脸上倒是没有慌乱,屈膝行礼后,问“姑姑有什么事吩咐?” “方才那个小厮是谁?” “哦,是二爷身边的小厮守华。” “二爷身边的小厮怎么会来这?” “姑姑有所不知,守华本和大姑娘……蕙贵人身边的慕鸢姐姐有些牵扯,眼下慕鸢同蕙贵人去了宫中,守华过来问婢子,慕鸢姐姐可还有遗落之物。” 说着,很是感慨道:“守华也真是个痴情种子,就这般还放不下慕鸢姐姐呢!” 守华和慕鸢?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红蕊说,两人是一个村子上的,也是同时进的侯府,自然就有些情分在,后来你来我往的,就生出了点感情。只是没想到蕙贵人会入宫,这才棒打鸳鸯了!” 你来我往? 这其中的来往都有些什么呢? 还有,怎么会这么巧呢? 青影刚发现二伯母在外面有个儿子,岚姑姑就能碰见守兴和红蕊! 江瑟谷不知自己是不是过于多心和敏感了,所以才觉得什么都有问题。 岚姑姑则是问道:“蕙贵人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就从未同三奶奶有什么过节吗?” 江瑟谷很肯定地摇头。 她的娘亲为人最是和善了,待各院的姑娘也是亲和的,从未说与谁红过脸,闹出间隙来! 江瑟谷不愿相信是江初蕙出手害得自己的娘亲和哥哥,可眼下无论是哥哥幽州坠马一事,还是娘亲的死,似乎都跟大姐姐有着牵扯。 她需要见见大姐姐! 可大姐姐已经入宫了,她要如何才能见到呢? 岚姑姑则是提议道:“不如先从二爷和二奶奶身上下手?” 江瑟谷眉眼微凛,如此便要动那个孩子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须得确认那孩子同二伯父的关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老夫人只怕是不行了 随着得到江三爷和江三奶奶亡逝的消息扩散,前来吊唁的人便络绎不绝。 当然了,这些人大多并非江氏一族的人,而是看在江初蕙和顾松寒的份上才来的。 江老夫人寿宴那日之后,顾松寒求娶江瑟谷的事情便在京中传开。 自然,这其中的顾松寒功不可没。 因着宾客众多,江瑟谷便没能同岚姑姑继续说下去。 随着江文霖和江瑟谷数十次的孝子答谢后,巧莲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江瑟谷身后,而后跪下道:“婢子见到了那个男孩,同二爷长得十分相像,且年纪同七姑娘相仿。 婢子还问了邻里,听街坊说,范氏是个寡妇,六年前才带着儿子在东街置办了杂货铺,这六年来不见任何亲戚来访,年节也不见他们关门回家。” 江瑟谷朝对面的江宥蕙看去。 以前不曾在意,现在倒是觉得七妹妹同二伯父和二伯母当真是半点都不像! 只是二伯父和二伯母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府外让旁人照看呢? 心思微转之间,江瑟谷突然想到一事。 莫不是七妹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一心想要离开侯府? 正想着,耳边响起了和尚念经的声音。 随之江大夫人进来了,她站到江瑟谷面前道:“大伯母特地请了东禅寺的和尚,还有长春观的道长们来给你父亲母亲超度。 东禅寺的大师们说念经超渡的时候,得需要安静,所以阿恣你们先回去,等大师们念完经再来!” 如此江瑟谷等人便各自回了院子。 只是,江瑟谷刚到揽月院,才同殷老太太说了两句话,便有人来禀,“六姑娘不好了,老夫人不行了!” 江瑟谷心中猛地一沉,飞快起身去了昭泰院。 昭泰院里一片凄风苦雨,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了一阵阵低泣。 江瑟谷很是慌乱,如一阵风般冲进了屋子。 张大夫刚收了银针,叹气道:“老夫人只怕是不行了,这后事要准备起来了!” 江瑟谷扶着门框软软倒下。 怎么会这样? 周妈妈看见了她,一边抹着泪,一边招呼她“六姑娘来了,快来看看老夫人,老夫人她……” 周妈妈扭头朝一边,再说不下去了。 江瑟谷在跟来的巧莲和巧荷搀扶下,走到了江老夫人的床边。 前两日只是脸色苍白的江老夫人,眼下已经是面如金纸,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 “老夫人自三爷三奶奶去了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老奴瞧着本以为只是旧疾复发,谁知今日早晨起来的时候,老夫人就喊不醒了!” 江瑟谷只觉胸腔中被人填了棉花一般,闷堵得难受。 “去找梅太医过来!不,去找李大夫!” 江瑟谷的话音刚落,昌平侯便领着本该在静安堂的老道过来了。 “道长说我们府上是有妖邪作祟,这才接连出现主人丧命之相,你们都让开,让道长前来施法,先将老夫人的命给保下!” 江瑟谷刚要辩驳,但是周妈妈却是将她扶了出去,“六姑娘,老奴知道这不是正经法子,可这找梅太医或者李大夫也是需要时间的,不如先让道长试试!” 江瑟谷没再说话,但同时使了个眼色给巧莲。 巧莲心领神会地出了屋子。 巧莲的动作不慢,可道长的动作更快! 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令江老夫人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 江老夫人虽还不能说话,可却能睁开眼睛了。 众人看着道长的神情都带着一些敬畏。 就在此时,道长高深莫测地看着江瑟谷,随后用剑挑起一道黄符对准了江瑟谷,“你个妖孽,还不速速退出姑娘的身体!” 众人听了,皆是向后退了两步。 只有巧荷挺身而出站在了江瑟谷的身前,双手张开,义愤填膺地斥道:“你这臭道士说得都是什么胡话!我家姑娘好得很,你少装神弄鬼!” “你个小丫头还不让开,叫我降服了这妖孽,免得府中的人再受牵连!” “胡说八道!” 道长冷哼,“贫道从不妄言!这位姑娘是不是近来性情大变?又是不是手段毒辣?经常能做出一些闺阁姑娘做不出的事情?” 因着江老夫人的事,众人对道长本就信服,再听道长这么一说,众人看着江瑟谷甚是觉得毛骨悚然! 道长所言甚是啊! 六姑娘可不是性情大变,还手段毒辣嘛! 至于做出一些闺阁姑娘做不出的事…… 江大夫人深有体会。 “妖孽,你还要霸占这位姑娘的身子害多少人才甘心!害死了这姑娘父母还不行,眼下竟是连老夫人和侯爷都不放过了!” 昌平侯心里顿时害怕极了,他往道长身旁站了站,问道:“道长,您可得显现神威,救救我!” “侯爷莫怕!好在这妖孽的道行尚浅,待我略施法术就能将其驱散!只是……” “只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 “只是这妖孽霸占姑娘身子已久,就怕姑娘心智受此影响,还会做出一些伤人伤己的事情!” “那这该怎么办?” “待老道做法之后,须得将这位姑娘送到菩萨身边清修一年,方可彻底去除妖孽的恶念!” 江瑟谷冷笑。 一双清冷如霜的眼眸,从昌平侯和江大夫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江大夫人惊得下意识摆手。 这道士可是同她无关啊! 虽然说道士是她花钱找来的,可她也是为了讨好江瑟谷! 怎么现在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昌平侯则是狠狠瞪了回去! 他一早就说过江瑟谷是个妖孽,果然如此! “还请道长快些做法,还我侯府一个清净!” “请侯爷命人将这姑娘绑了,莫要让她发出声响,再打扰了老道做法。” “来人,还不照道长的话做!” 巧荷护在江瑟谷前面,推搡着前来捆绑的江瑟谷的护院。 江瑟谷看着几个身材魁伟的护院,出声道:“巧荷,你且让开!” “姑娘!” 江瑟谷朝她点头。 愣怔的巧荷被护院粗鲁地推到一边,而后上前将江瑟谷给绑了。 道士做法很快,只一炷香便叫人将江瑟谷送去观音庵。 巧荷在后面追也追不上,只能回揽月院找青影青虹…… 第二百四十章 您把我的未婚妻藏哪去了? 当青虹青影收到消息,连忙赶去了观音庵,可观音庵里的小尼姑却说今日不曾有人前来。 她们迅速又回到侯府,巧荷听了哭得哇哇的。 “明明就说是观音庵,怎么会没有呢!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用!当时我若是跟上去就好了!” 殷老太太听了头疼,“行了,你别哭了!你家姑娘知道你的忠心,不会怪你的!” “可是婢子会怪自己!” “现在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想法子先找到你家姑娘!” 巧荷抽抽噎噎道:“可现在该怎么找呢?” 殷老太太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岚姑姑,“不知岚姑可有什么提议?” “方才奴婢已经让李大夫回去传话给顾将军了,眼下找六姑娘的事情还是交给顾将军,倒是这府中需要我们多留心!” 岚姑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这个时候出手撵江瑟谷出侯府,究竟是想做什么! 殷老太太思忖了一会,才道:“廖姑娘现在在哪?” “和少爷在华阳轩。” “华阳轩都有谁在守着?” “问冬!” 青虹补充了一下巧莲的话,“问冬他对付侯府的护院,能以一敌二十。且廖姑娘也是会拳脚的,对付几个护院不在话下!” “功夫再好,也抵不过有心算计!眼下我们这边没了阿恣,你们便都去华阳轩!” 如此这般,巧莲、巧荷并同青影、青虹,还包括秀容、秀禾都去了华阳轩。 可她们到底又慢了一步,江文霖听说江老夫人快不行了,就去了后院,半道又听说侯爷命人将江瑟谷送去了观音庵,又折返去了尚善斋。 “祖父,您怎么能听信乡野道士的话呢!他们都是信口胡说的,想骗点钱财!” “霖哥儿,不可妄言道长的法力!若是再这般对道长不敬,休怪祖父连你也一起送出府去!” 见昌平侯暴跳如雷,江文霖只能又道:“可父亲母亲的丧事还未办完,阿恣就被送走,如何对前来吊唁的客人解释!” “祖父已经想好了,就说阿恣因着骤失双亲,伤心过度,病倒在床,为了她的身子着想,我命人送去了庄子养病!” 江文霖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昌平侯很是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且回去,祖父头疼,需要休息!” 这话倒是不假,昌平侯当真是头疼得厉害。 都是那个妖孽惹出的祸端,他老当益壮的身体竟真的出现不适了! 好在发现的早,要不然他这条老命还不没了! 这厢昌平侯庆幸自己命大逃过一劫的时候,那厢收到信的顾松寒,提着刀上门来了! 一听下人来报顾松寒来了,刚躺下没多久的昌平侯不得不起身迎客。 只是他的外衫还没穿好,一把亮得逼人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顾、顾、顾将军何至于此啊?” “晚辈也不想这般,奈何侯爷做事太不给晚辈颜面了,晚辈也只能冒犯一二了!” “我、我……” “侯爷,您把我的未婚妻藏哪去了?” 未婚妻? 要不是脖子上还被架着刀,昌平侯真要大骂顾松寒臭不要脸! 那日不过就是提了一句,连亲事都没定,怎么就未婚妻了! “侯爷若是想不起来,晚辈不介意帮您!” 说着,手上的刀便微微在昌平侯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疼得昌平侯猛地一激灵,“还能送去哪!自然是在观音庵!” 说完,脖子间又是一阵疼痛。 “侯爷还是老实交代的好,免得晚辈生气,手腕一个不稳,侯爷这脑袋就要搬家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我是让人将阿恣送去观音庵啊!” “可我的人说观音庵里没找到阿恣!” “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道长的话将人送去了观音庵……” “道长人呢?” “周元,周元,快去叫道长过来!” 只是,此时哪里还有道长的影子! 长春观一同前来的小道士也都是一脸懵懂不知,顾松寒见了心中大急。 就在这时,青影上前小声说了江老夫人寿宴那日听雨轩的事情。 如此,江大夫人的脖子上又被横了一把刀。 “我只问大夫人一次,你把阿恣藏哪去了?” 顾松寒已然没了耐心,语气和神情都带着慑人的冷寒。 江大夫人吓得涕泪横飞,“不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我!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顾松寒眼中杀意顿起,江大夫人看了连连说道:“是梁少杰,一定是他!你找他,他若是不在府上,绝对是他设计的阿恣!” 青影立即又去了前院。 很快她就回来了,“院子里没人!” 顾松寒收了刀子,直奔门房。 “你们谁看见梁少杰出去了!” 几个门房面面相觑,今日人多,他们还真没在意! 这时,一个矮小个门房转着眼珠道:“今天一早梁公子就跟身边的小厮出府了,小的多嘴问了一句,梁公子说是出去买纸墨。 小的又问怎么没让府里的马车送,梁公子说想借此散散心。可小的在他们走后,伸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们在巷口上了一辆马车!” “什么样的马车?” “就是巷口那些普通的外租马车!” 顾松寒有了方向,对矮小个门房道谢后,大步走出侯府。 他将巷口所有的马车都调查了一遍,最后锁定在了一个叫包三喜的身上。 只是包三喜在送了梁少杰之后,又接了个活,此时不在巷口,顾松寒命青虹去包家守着,而他则是在巷口等着。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顾松寒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放在油锅上来回煎一般,焦灼得他都快将脚下的地踩陷二寸。 而这个时候,江瑟谷已经被人关在了一间木屋中。 木屋里不但干净,还很是喜庆。 红色的幔帐,红色的床铺上绣着鸳鸯,就连被封死的窗户上也贴着喜字。 门在外面被锁死了,那些人将她送来之后,锁上门就走了。她透着门缝喊了许久,没有人回应,江瑟谷只能放弃。 看着诡异的一切,江瑟谷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瑟谷鼻尖传来一阵异香,她只嗅了一下,就捂住了鼻子。 可是那香味顺着指缝,钻进了她的鼻孔,霸占了她的神志。 她浑浑噩噩间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今日你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一袭红衣的梁少杰走了进来,“左行,你在外面守好了!” 左行张了张嘴,在梁少杰阴冷的目光下,将门给关上了。 江瑟谷看着梁少杰慢慢向她靠近,咬了咬舌尖,血腥充斥在口腔中的当下,江瑟谷清醒了许多。 梁少杰站到江瑟谷的面前,面带笑意道:“阿恣,你瞧,今日我着红衣来娶你了!以前你不是说喜欢我穿红色的衣服,今日你瞧,可还喜欢!” “呸!” 混着血水的唾沫啐了梁少杰一脸。 梁少杰震怒抬手就给了江瑟谷一巴掌。 江瑟谷一个趔趄倒地。 头磕在了地上,本有些昏沉的脑袋更是晕眩,不过须臾反倒清醒了一些。 “梁少杰,你当真是好手段,竟能在我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将我给绑到这来!” “阿恣这是在夸我?虽然我喜欢听你夸我,但俗话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眼下虽是白日,但一样令我珍惜!等会,阿恣不但会夸我,还会求我,我只要一想,便觉得更不该辜负此等良辰美景!” 看着梁少杰面上的猥琐,江瑟谷不断朝桌子的方向退去。 “阿恣,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今日你要梦想成真的,应该高兴才是,怎的一脸害怕?” 梁少杰步步紧逼,脸上带着狰狞,“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瞎子了!可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今日你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江瑟谷终于退到了桌子旁,她手里握着桌子边的凳子腿,暗自蓄力,嘴上说着软话。 “梁表哥,之前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你若是想得到我,不如先将我抱到床上,我头晕起不来了!” 声音又娇又媚,听得梁少杰的身子都酥了半边。 他迫不及待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抱江瑟谷。 江瑟谷提气将凳子拿起猛地砸向梁少杰。 只是中了媚香的她,力气相较平日小了许多,虽是砸中了梁少杰的头,可却并未如预想中的那样砸得他头破血流! 梁少杰被砸得怒气横生,一把攥住江瑟谷的脖子,猛地收力,“敬酒不吃吃罚酒!” 抬手又拿方才的凳子朝江瑟谷砸去。 只一下,就将江瑟谷砸开了瓢。 温热的血从头顶流了下来,流进了江瑟谷的眼睛里,江瑟谷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看到血从江瑟谷眼中留下来的梁少杰,眼睛冒着癫狂的光,“江瑟谷,听说人的眼睛是可以摘下来的,不如你将眼睛挖给我!” 不知是不是激动的缘故,梁少杰的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眼下挖了江瑟谷的眼睛比得到江瑟谷的清白,更叫他心神荡漾!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江瑟谷的眼睛,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随着一阵风袭来,梁少杰连头都未曾回成,就被人一脚踹向了床边,他头撞在床前的脚踏棱角上,顿时嗷嗷大叫。 顾松寒抱起了江瑟谷,用手探了一下鼻息,感觉到还有气息,心里微松。 他转身刚要离开,但见梁少杰还在那蜷缩着身子叫唤,上前蓄力一脚跺在了他的下身,狠狠捻了几下后,在梁少杰响彻云霄的叫声中抱着江瑟谷离开了木屋…… 江瑟谷醒来,已是过了近十日了。 这十日里,她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似是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又似是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很远…… 直到耳边传来顾松寒说“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要整个侯府为你陪葬!” 这怎么可以! 整个侯府不就包括了哥哥在内了嘛! 江瑟谷一个着急就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张胡子拉碴,双目厉红的面庞。 在看到江瑟谷睁开眼,顾松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又是自己的梦境。 江瑟谷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嘴唇间溢出两个字:“好老!” 这两个字像是打破了禁锢顾松寒的咒语一般,狂喜之下他大喊:“李叔,李叔你快来,阿恣醒了!” 李常山闻声而来,一番望闻问切下,才道:“能醒来便是无碍的,只是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得观察一番!” 顾松寒刚要舒展开的心,因着李常山的话再次揪到了一起。 他颤声问:“会有些什么后遗症?” “因着伤的是脑部,日后或许会时常头疼头晕,也有可能会影响记忆力,更甚者会……会影响智力!” 顾松寒紧紧握着手,狠戾地光束不断从他的眼中划过。 岚姑姑见了,朝李常山皱了一下眉。 李常山从善如流道:“不过也有很大可能会恢复如初!” 顾松寒握着江瑟谷的手,没再说话。 岚姑姑拉着李常山出了帐篷,“六姑娘的伤究竟有几分不落后遗症的可能?” “这个真不好说,只能看运气了!” 江瑟谷朝顾松寒笑笑,想抬手替他抚平眉心,却是有心无力。明明费劲全身气力,却只能动了动手指。 想开口,也是有气无力说不出几个字。 头上的疼痛叫她直想睡觉。 见她疲惫,顾松寒温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如此,江瑟谷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等江瑟谷头上的伤完全好了,也快到了江三爷和江三奶奶下葬的日子。 在江瑟谷的要求下,顾松寒送她回了侯府。 在灵堂守了一天一夜后,便是江三爷和江三奶奶下葬的日子。 江瑟谷看着满天飞舞的纸钱,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顾松寒站在她的身边搀扶着她,她这才没有倒下。 下完葬,江瑟谷又病了。 这一病就到了荷花开放的季节。 期间,江瑟谷知道了道士是梁文杰的手笔,也得知了顾松寒踩断了他的命根子,后来还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就是没要了他的命。 顾松寒说:“对于这种人,死了反而是解脱,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才是对他的惩罚!” 江瑟谷听了不悲不喜,可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聚集在胸口的郁气,似乎一瞬间都消散不见了! 与此同时,江初蕙被整出了喜脉,圣上龙心大悦,在宫中设下荷花宴。 昌平侯府在被邀的名单中……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不过也只是个棋子 “你身子不好,这宴会不去也罢!” 顾松寒担忧江瑟谷的身子,不想江瑟谷去那种吃人的地方,但他知道自己劝不住。 果然就听江瑟谷道:“我身子无碍,一直躲在家中也是无聊的很,不如出去散散心!” 顾松寒只得叮嘱道:“我知道你是想进宫见蕙贵人,可她现在到底是贵人,又怀有龙子,凡事不可轻举妄动!” 江瑟谷知道顾松寒在忧心她,点头应下,“我知道!况且事情也过去近两个月了,我就是心里有怨,也断不会胡来的!” 如此,顾松寒才堪堪松了一些心,随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顾松寒才走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顾松寒再也不曾为了避嫌而翻墙出入,他大步走出江瑟谷的院子,去找了廖璐珍。 “明日入宫,你且跟着阿恣,莫要叫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 廖璐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 “你不必如此怕我,上次的事情我分的清,与你无关,是我一时冲动了!” 廖璐珍可不敢受他的赔罪,要知道上次江瑟谷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可是比饥饿的狼还恐怕呢! “那什么,若是顾将军没事,我可要睡了!” 顾松寒冷着脸,走出了侯府,期间他看见了本是在院中赏月的昌平侯,在见到他时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 也看见出去应酬回来的江大老爷,在见到他时缩头缩脑,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 江二爷更是远远见了他,就扭头跑了。 怕也好! 知道怕他就不会轻易敢动小姑娘了! 上次的事情,虽然只查到了梁少杰的手笔,但绝对不可能只是梁少杰一人做下的事! 眼下他还没精力去细查,等朝堂稳定之后,一个个的,谁都跑不了! 很快便到了荷花宴这一天。 江家众人皆是盛装出行,就是江瑟谷一身白衣,断也不敢有所怠慢! 一入宫,自有宫女领着众人去见了江初蕙。 江初蕙看着比入宫之前瘦了许多,江大夫人不免要问上几句。 “怎的这般清瘦?可是哪里不舒坦?还是小皇子太闹腾了!” 江初蕙一一回答,“天气一热便有些没胃口,并无哪里不适,孩子很乖,不曾闹我!” 母女俩人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江初蕙招了江瑟谷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三叔、三婶婶走得匆忙,本宫也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心里一直挂牵,如今见阿恣这般憔悴,心里也是伤心的很!只是,你纵是再悲伤,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江瑟谷垂眸应是,“多谢贵人挂牵,阿恣一定会保重身子,为我娘找出凶手!” 后面的一句话,她说得很小声,江初蕙却是听出了里面的含义。 “母亲且带各位妹妹去御花园,我有话要同六妹妹私下说说,稍后就去!” 江大夫人脸上闪过犹疑,但最终还是应声退下去了。 随着她们离去,慕英也领着殿里的一众宫女下去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江瑟谷和江初蕙两人。 “六妹妹有话便问!” 江初蕙坐在上首,一点的坦然,似乎江瑟谷问什么她都会回答,好像那些事本与她无关。 江瑟谷朱唇轻启,“敢问蕙贵人可曾与我娘亲有过误会?” “不曾!不但不曾有误会,三婶婶还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她,让我在侯府中得到一丝关怀!” “那大姐姐为何要林妈妈去杀我娘亲?” 江初蕙神色没有半点异动,“无论你信不信,三婶婶不是我指使林妈妈杀的!” “那我倒想问问,那日你为何要将我支出侯府?” 江初蕙垂下了眸子,许久才道:“阿恣,其实有时候知道真相还不如稀里糊涂地将日子过下去!” “我娘亲的死,不是你,可你却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江瑟谷紧紧盯着江初蕙,想从她的脸上瞧出蛛丝马迹。 奈何,江初蕙脸上的表情如刻画好的一般,丝毫不见有裂痕。 这时慕鸢前来禀告,“娘娘,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您该过去了,免得有人在皇后面前再说您的不是。”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江初蕙在宫中的艰难。 江瑟谷看着慕鸢道,“守兴去幽州的事情,可是娘娘授意?” 慕鸢垂低着头颅,叫人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这事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江初蕙说完,便扶手抿了抿鬓发,扶着慕鸢起身,走到江涩谷身边的时候,微伸着头在她耳边道:“我不过也只是个棋子罢了……” 她说得很快,快得险些让江瑟谷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与此同时,江初蕙又道:“六妹妹走,今日宴会上,还有你相熟的贵女呢!” 相熟的不过就是宋家的那些姑娘。 而然,当江瑟谷看到了笑意浅浅的宋玉慧之后,心便沉了沉。 她怎么会来? 当初阿武查出凤凰图的事情后,便说宋家已经禁足了宋玉慧,眼下宋家才被顾松寒修整过,如何还会让宋玉慧出现在她的面前。 见到江瑟谷惊讶的神情,宋玉慧朝她笑了笑,面上是一片的得意。 但很快,她就被身边的宋二夫人提醒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警醒着些,想想你那两个被送给人当填房的妹妹!” 这便是在说,让她没事别去招惹江瑟谷! 眼下顾松寒可是圣上身边的新宠,而满京城都知江瑟谷是他心尖上的人,没必要去同江瑟谷过不去! 她本就因为大房的两个姑娘损失惨重,可不想自家夫君因为宋玉慧而丢了官职! 宋二夫人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宋玉慧反倒对江瑟谷更是咬牙切齿! 以前满京城的姑娘,谁不艳羡她们姐妹三人,可现在她们姐妹三人却沦落成什么样了! 看着宋玉慧眼中的浓浓恨意,宋二夫人心中惴惴,抬手猛地朝她腰间掐了一把,“你若是今日闹出点幺蛾子,回去我定是不会帮你说话!” 宋玉慧嘴角露出了讽刺,她这个二婶何曾为她说过话! 当初凤凰图的事情,她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送她去靖安王府,任由靖安王妃处置的! 后来要不是她脑袋转得灵活,想出法子应对,此时她都不一定还能活在世上!。 “二婶婶放心,我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江瑟谷起冲突!” 第二百四十三章 要说吵架还得是六妹妹 是的,她怀了身孕。 还没有两个月。 而靖安王已经离京两个多月了。 这个孩子不是靖安王的! 可她不说,靖安王又如何能知道呢! 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只是她,祖父肯定也知道,否则那个每日每夜在她身上运作的男人,怎么在她诊断出有孕之后,便再也不见了! 或许人是被她母亲弄死的,也可能是父亲。 只是无论是谁,她肚子里的孩子自此便只能是靖安王的种! 而且,这孩子只能是个儿子! 靖安王劳碌一生,人到中年却始终无子。 若是她能生个儿子,凤凰图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如此,祖父便也有底气同靖安王谈合作。 而她,等日后生了儿子,便是正妃也得给她让位了! 思此,宋玉慧脸上的笑意更加志得意满,似乎已经坐上靖安王妃的位子上了! 江瑟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垂眸想着是不是该去拜会一趟靖安王王妃。 她记得之前靖安王王妃有给她递帖子,只是当时因着娘亲的死,她没有心情赴约,便写信拒绝了靖安王王妃的邀约。 今日宴会,也不知靖安王王妃有没有来。 她的眼神开始扫视起来。 须臾身后传来了姑娘之间的对话声。 “就这样还是同宫里嬷嬷学的规矩,可真是给嬷嬷们丢脸!” “这算什么呀!你是没看到那日,大庭广众之下,她就靠在男子的怀里,没有半点忌讳……” “我可是听说了,她的闺房连夜里都不曾关门呢,就等着男人去找她!” “哎呀呀,真是不知羞!” “我瞧着她恐怕早就不清白了!” “不会,她父亲母亲可是刚死不久,怎能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顾将军岂会这般有眼无珠!” “……” 听着听着江瑟谷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些人议论的人是她啊! 坐在她身边的江止蕙看了丝毫不为所动的江瑟谷,恶狠狠地瞪着身后几位姑娘道:“你们嘴巴放干净一些,我六妹妹与顾将军已经定下亲事了,只等着服丧结束便成亲。” “我们可未曾听说过定亲啊?难不成你们侯府只嘴上说一句,便是定亲了?那这般你们侯府姑娘未免也太轻贱了!” “你说谁轻贱呢!?” 她的声音有些没控制住,惹得前排的江大夫人回头敲打她道:“莫要胡闹,这里可是宫里!” 江止蕙这才不甘心地回过头,埋怨着江瑟谷道:“平日里你不是厉害的吗?!眼下被人都登上鼻子骂了,竟还坐在这跟个木头一样!” 江瑟谷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轻飘飘道:“都是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五姐姐何必和她们计较,没得失了我们侯府的身份!” 宫里赴宴大都是按照身份高低排位子的。 坐在江瑟谷她们身后,便说明这些个姑娘微不足道。 此话一出,自有不服地开口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还真当你们侯府现在翻身了?不过是因着蕙贵人有孕的缘故,要不然就昌平侯府这样的破落户,岂能参加宫宴!” 江瑟谷转身睨着说话的姑娘,“这位姑娘还知道缘由啊!既然知道还冒犯蕙贵人,这算不算明知故犯?” “我什么时候冒犯蕙贵人了!” “方才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我们侯府姑娘轻贱,蕙贵人可也是我们侯府的姑娘呢!你这般轻视,不知是不是受长辈影响,这才说出这等藐视圣威之言!” 连圣上的女人都敢说轻贱,不是藐视圣威是什么? 江止蕙听了,忍不住悄悄给江瑟谷鼓起了掌! 要说吵架,还得是六妹妹! 因着江瑟谷这一番话,那些姑娘们可算是消停了。 宫宴江瑟谷没参加过,原以为至少会比她参加的宴席要多些兴味,谁知一场宴席下来,不但气氛压抑,就是吃的东西也都不甚合口。 江止蕙是一直憋着,憋到了回府的马车上,才开口发恼骚。 “这宫里的吃的,未免也太难下咽了,你方才瞧见没,那道羊肉羹腥膻得都险些让我当场吐了,难怪大姐姐都瘦了!” 江瑟谷摇着团扇,不怎么想回忆方才的吃食。 巧荷从食盒里拿出一些点心,递给了江瑟谷,还给她沏了杯梅子茶。 江止蕙眼前一亮,抓起一个荷花酥便吃了起来。 “你这是从哪弄的?” 出门时她可没见巧荷带吃食。 巧荷笑得一脸暧昧,“是顾将军遣人送来的,说怕我们姑娘吃不惯宫里的东西。” 江止蕙顿时觉得这手上吃的不是荷花酥,而是酸黄瓜。 江瑟谷拿起一块绿豆糕小口的吃着。 绿豆糕淡淡地清甜顺着喉咙散至四肢百骸。 这样体贴的一个男子,怪道她要被那些姑娘嫉妒! 江止蕙看着她笑得一脸腻歪,更是觉得荷花酥不好吃了! 她这是造的什么罪,居然巴巴跟着江瑟谷上了她的马车,找不痛快! 就在江止蕙吃第二个荷花酥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要不是巧荷地扶了她一把,只怕她要摔出马车去。 “怎么回事?” 坐在车辕上的青虹道:“前面有人打架闹事。” “换条路走!” 牛二赶着马车走到了旁边的巷口,跟在她们后面的还有江宥蕙的马车。 只是出了巷口后,因着一个货郎被撞到了,他的货撒了一地,因此江宥蕙乘坐的马车和江瑟谷的马车就此断开了距离。 江瑟谷等人坐在马车里还不知道,很快她们又遇到一个闹事的,不得已再次拐进巷子。 这一次走到头,却是个死巷口。 牛二有些慌了神,他记得以前这个巷口是通着的,什么时候堵死了的? 这么狭隘的巷口想要调车可不容易。 然而,更让牛二惊慌的是,有六个草莽拿着刀正朝马车走来。 青虹皱眉,死路,又有人围堵,可见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江瑟谷见马车不走了,便出口问道:“怎么不走了?” “六、六姑娘,咱们被人盯上了!” 江瑟谷掀了车窗帘子,只见青虹一脸凝重,她问:“你有多少把握能逃脱?” 这意思竟是让青虹先自己走! 江止蕙一脸诧异,“她走了,我们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为何要与你赌? “青虹不走,今个儿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本来神情沉重的青虹,听了这话倒是对江瑟谷刮目相看。 这六个持刀之人,看着像是六个草莽,但看他们稳若磐石的下盘,青虹知道他们的拳脚单拎出来一个绝不比自己差太多! 这样的人,她一个人对战两个或许有赢得机会,但也会赢得很狼狈。 更别说六个人,她还得护住江瑟谷的周全! 但是,若是叫她跑,这六个人就别想追上自己! 要知道当初她在军营里,这逃跑……不是,躲避敌人可是她的强项! 青虹看了一眼江瑟谷,只见小姑娘冷清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惧怕,心中意外的同时,准备提气离开。 嘴里还咬着半块荷花酥的江止蕙却是不愿意了,她赶紧吐了嘴里的荷花酥,一把抓住车窗边,“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这一走,我们不就羊入虎口,除了死……” 江瑟谷朝青虹点头,示意她走。 看着青虹一跃而去的身影,江止蕙面如死灰。 “完了,今天我的命算是要交代在这了!” 巧荷从车抽屉里拿出一堆白色灰色的香囊,将其中两个递给了江止蕙,“五姑娘,你快些将这个带上,白色的那个是面粉,灰色的是李大夫配制的毒药!” 自上次江瑟谷被带走的事情发生之后,这两样东西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江瑟谷也时常戴在身上,同时出门所乘的马车上也备足了这些东西。 今日因着进宫,怕身上佩戴毒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江瑟谷才解了下来,只带了经过处理的面粉。 江止蕙接过香囊,毒药她还能理解,面粉是什么意思? 此时情况紧急,江瑟谷和巧荷都在往身上挂香囊,没人跟江止蕙解释,她也只好快速将香囊往身上挂。 剩最后两个,江瑟谷让巧荷将东西给牛二。 然而,此时四个草莽已经逼到马车跟前,另外两个去追青虹了。 牛二抱着马车,颤颤悠悠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我们、我们可是昌平侯府的人,你们要是、要是敢动我们,可、可得小心着些! 我们大姑娘是宫里的贵人,我们六姑娘……呃!” 随着牛二一声低沉的叫声后,身子软软倒地,不过好在没见血! 江瑟谷听到动静一把拉住要掀帘子走出去的巧荷。 巧荷回头,江瑟谷示意她坐下。 就在这时,一把明晃晃的刀掀开了帘子,吓得巧荷一屁股跌坐在了马车上。 江止蕙也吓得哆哆嗦嗦,一个劲往江瑟谷身边靠,好像这般草莽就看不见她一样! 江瑟谷也随她去。 随着车帘被挑到车厢上,一张堪堪算得上彪悍的脸显露出来。 他身后的人急哄哄的问,“孟老大,人还在车里吗?” 被称作孟老大的人没有回他的话,只定定看着江瑟谷。 江瑟谷平波无澜地回望着她,淡淡开口道:“不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我们其中的谁?” 那语气就像是卖簪子的,询问前来的客人,要什么样的簪子。 孟老大稍微有些讶异,但在看到江瑟谷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嗤声一笑,“我若说你们三个都是我们的目标呢?” 江瑟谷握在一起的手便更紧了,但仍旧强自镇定道:“我五姐姐只是搭顺风车,应该不是你们的目标,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江止蕙已经藏到江瑟谷身后的小脑袋,顿时直了起来,她瞪着眼睛看着江瑟谷,“你想撇下我一个弱小无助的姑娘,守在这马车上!?我又不会赶车,若是再遇到坏人怎么办?江瑟谷,你别想借机报复我啊!” 江瑟谷只觉心口疼,这都什么跟什么! 五姐姐到底出门的时候也,究竟有没有带脑子出来啊! 马车外面却是有男子不耐烦了,“孟老大,赶紧动手,杀完了之后好找雇主要剩下的银子!” 江止蕙的身子僵直僵直的,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马车上还是挺好的。 不等孟老大动手,江瑟谷便道:“原来你们还没拿到银子啊!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看看你们是不是有命能拿到剩下的银子!” “我为何要与你赌?” 江瑟谷暗暗松了一口气,愿意接话便还有机会。 “自然是为了你们几人的性命!不是我自夸,我这条命还是挺值钱的,少说怎么也得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而我树敌也就那么几个,不是曾家就是宋家想要我的命……” 见孟老大神情没有半点变动,江瑟谷又像是恍然大悟道:“我这个人特招人恨,所以也有可能是自家人买凶杀我!” 然而孟老大仍是一副死人脸。 江瑟谷有些挫败。 见此,孟老大扯动嘴角道:“你还没说,我为什么要同你作赌!” 外面又有男子催道:“孟老大,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要是等那个丫头寻来救兵,别说杀了这丫头,我们或许都不一定能走掉!” 孟老大深以为然,猛然上车把江瑟谷拉了出来。 “你放手,你放开我六妹妹,你抓我走!” 江止蕙紧跟着走出马车,巧荷也跟着下来了。 其他三个男子已经抬起刀,准备杀人了。 然而孟老大却道:“走,回去!” 啥? 回去? 回哪? 三个男子愣怔地看着孟老大夹着江瑟谷一跃而去。 江止蕙瞧着瞪目结舌的三人,上前急急道:“你们也快些带着我们回去啊!” 巧荷也上前道:“是啊,你们不是要我们性命吗!我和我家姑娘死也要死在一起,你们快带我追上去!” 如今的姑娘都这么主动了吗? 不是,如今的人质都这么不怕死吗? 等三个男子回过神,带着江止蕙和巧荷去追孟老大的时候,孟老大和江瑟谷已经身处一个破庙中了! 江瑟谷垂头看着空无一物的腰间,心里很是担心。 方才孟老大夹着她一跃而起的时候,她想将毒药撒向孟老大,谁知这人贼的很,竟发现了她的意图,并将她腰间所有的香囊都割断了! “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香囊,也不怕累的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怕你太过吵闹 江瑟谷暗骂一句:你姥姥的! 她一点都不怕累,就怕这些东西弄不死这人! 眼下可好了,啥都没了! 看着她一脸沮丧的模样,孟老大居然笑了,“眼下能说说我为什么要与你作赌了吗?” 江瑟谷嘴角微抽,感情还惦记这事呢! 也罢,总得说点什么拖延时间不是。 “你们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吗?难道还要我教你?银子都没有全部拿到手,怎么能对我下手呢!最起码,得确保雇主是说话算数的人,等将银子全部拿到手才能杀我呀!万一雇主说话不算数,反咬你们一口,你们可就是亡命之徒了!”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不等江瑟谷狡辩,孟老大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理!” 江瑟谷顿时瞧见了希望,“可不是有理!我有个好主意……” 然而孟老大却没有兴趣听她的好主意,而是出语惊人道:“雇主若真同你说得一般不讲信用,我现在若不杀你,岂不是更亏大了!眼下杀了你,最起码黄泉路上我也不寂寞!” 这是什么叫人无言以对的想法! 江瑟谷张着嘴好一会才道:“你就不想报仇?若是你不杀我,却被雇主所杀,最起码留我一条命,我给你收尸的同时还能顺手替你报仇呢!” “就算你给我报仇,我也看不到了啊!还不如有你这么个有趣的姑娘跟我共赴黄泉!” 她一点都不有趣,好吗! 再说,她也不想死! 大家活着不好吗? 对了! 江瑟谷眼前一亮,“你不是还有同伴吗?让同伴去雇主那要银子,能要到银子自然好,若是要不到,或者雇主反杀,你最起码还有逃跑的机会啊!” “你这是要我推兄弟去死?” 江瑟谷缩了缩脑袋,讪讪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行你看我成吗?我替你们去拿银子!” 孟老大被她的话逗笑了,然后拿着腰间的绳子上前想捆住了江瑟谷。 江瑟谷有心想要挣扎,可在男女之间的悬殊过大的力量之下,实在是……还是省省力气! 见江瑟谷主动伸出双手,孟老大微微挑眉,继而将江瑟谷的手背到身后捆住了! 江瑟谷再次在心里亲切地问候了一遍孟老大的长辈们。 她本想着自己老实伸出双手,孟老大会就在前面绑手,这样她找着机会,还能用牙咬开绳子,谁知……这王八蛋不但从背后捆住了她的手,还捆住了她的脚! 当孟老大捆好江瑟谷之后,便起身朝外面走了。 跨出破庙前,他说“这里时常有豺狼出现,我在门口做了机关,你若是不想要命,大可出来试试!” 江瑟谷无语望天。 这孟老大是不是太高看她了,都给绑成这样了,她能跑得出去才怪! 眼见孟老大当真要走,江瑟谷喊住了他,“哎,你去哪?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吃的和喝的?方才在宫里,我都没吃饱!” 孟老大回头,心里想着:他长得很慈眉善目吗?若不然这个小姑娘还在这个时候,问他要吃的! 正想着,江瑟谷一脸可怜巴巴道:“人家戏文上说,牢里要死的人,都会给一顿好吃的,我眼下也离死不远,你总得叫我吃饱饭!” “你想吃什么?” 孟老大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江瑟谷灿然一笑,“既然要给买,索性就去天香居给买点好的!鸡汁拌莴苣、奶香茄盒、素炒三鲜……还有卤猪蹄,炙烤羊排,香爆肥肠……对了,还有能鲜掉人舌头的杂菇蟹粉粥,那味道真是喝上一口堪比做神仙!他家的陈年花雕酒,听说也不错,不过我还没喝过……” 江瑟谷正说得眉飞色舞,孟老大又走了回来。 江瑟谷讪讪住了嘴,“是我要求太高了哈,不然你随……你想干什么……唔……” 她的话没说完,孟老大就朝她倾了倾身子,眼看着他的脸都要贴过来了,江瑟谷才说了那句“你想干什么”后,她袖子里的帕子就被人抽了出来,再然后她就被堵了嘴! “我也是好心,怕你太过吵闹,将豺狼给吸引了过来!” 孟老大嘴角含笑地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江瑟谷嘴里含着浸泡过蒙汗药的帕子,还没来得及骂孟老大姥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晕睡过去前,她还埋怨着巧荷! 当初她就不赞同用蒙汗药浸泡帕子,巧荷非不信,说危难之时说不定会起一些作用! 这下可好了! 确实起作用了,给对方帮了个大忙…… 而这个时候的巧荷,被猛然扛在男人肩上,头颅倒立地看着一排排屋顶飞速在眼前划过,整个人吓得七晕八素,期间头还撞到几次烟囱上,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扯香囊。 好在面粉香囊是提前就留好了缝隙,如此,顾将军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顺着面粉找到她们! 这般一想,巧荷也就安心地昏死过去了! 至于江止蕙,因着惊吓得鬼哭狼嚎,草莽闲她烦,早就一掌拍晕了她! 另一边的青虹则是一边躲藏追来的草莽,一边朝皇宫跑去。 虽然皇宫她进不去,可在皇宫门口那些人绝不会乱来! 青虹在心里祈祷,但愿顾将军还没从宫里出来呢!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中夙愿,青虹刚到皇宫门口的时候,顾松寒正从里面出来。 “将军,六姑娘在回去的路上受到埋伏了!” 顾松寒眉眼一凛,“带我去!” 这厢两人刚离开宫门不远,跟着青虹的草莽便上前截了两人的路。 顾松寒虽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又因为担心江瑟谷,是以招招都未曾留情。 两个草莽见遇到硬茬,本是想退,奈何顾松寒不放他们走,最终两人一死一伤。 顾松寒提着受伤之人,让青虹迅速带路。 此时的巷口只有仍旧晕厥的牛二,和空空如也的马车。 顾松寒见现场没有血,也没有挣扎痕迹,拔刀刺向受伤之人的手腕问“你们老窝在哪?” 那架势便在告诉受伤的人,若是不说即刻便挑断他的手筋……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是什么狗屁话! 当顾松寒来到受伤之人说得地方,却是没有找到江瑟谷。 不过却在哪里发现了好些香囊,地上还有细细两条面粉。 想来是那些人发下了香囊里的端倪,这才带着人挪了地方。 顾松寒气急败坏地拳头捶地,随后又细细开始找附近可有标记。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在树根上找到了叶子的标记。叶子倒是看不出什么文章,只是那叶子还带着柄。 顾松寒看着叶柄末端指着的东方,决定赌一把,朝东边找去…… 此时孟老大已经领着人到了破庙,睡了一觉醒来的江瑟谷,看着扔在地上都毫无反应,且腰间俱是光秃秃的两人,一时间心里的寄望破灭一半。 而孟老大接下来说得话,更是叫她心彻底凉了。 “我已经用标记将人引去东边了,这里暂且还算安全。眼下谁同我一起去见雇主?” 完了! 这意思不就是在说,青虹即便找来人也都去了东边,而不是她们这边! 江瑟谷听着几人在破庙外面商量着谁去见雇主,生出浓浓的后怕,不由就想起了顾松寒。 你还能像上次一样找到我吗? 许是因为想到顾松寒的缘故,那股子后怕隐隐褪去了一些。 她不能坐以待毙,听孟老大的意思这里虽然暂且还算安全,但是等拿到银子就会离开这里。 如此,她要怎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向外面传递消息呢? 江瑟谷的脑袋转得飞快,正想着,孟老大进来了。 “我现在要去见雇主了,你老实一点,等我回来给你……” 带你想吃的那些东西。 这话,孟老大没能说出口,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不曾向姑娘家示好,一时还真有些羞臊! “你有句话没说错,你的命确实挺值钱,若是雇主给了银子,我也不杀你!等拿到银子,你从此就跟了我!若是雇主如你所说不给银子,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从此之后,我便跟了你!如何?” 这是什么狗屁话! 还好意思问她如何! 那真是特别不如何! 江瑟谷气呼呼地瞪着孟老大,嘴里发出唔唔声。 看着她堪比火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孟老大表示这个姑娘他要定了! “等我回来!” 想来是见她们三个柔弱姑娘身上再无那些伤人的东西,也怕雇主当真会黑吃黑,孟老大只留了一个人守在破庙,领着另外两个走了! 江瑟谷此时当真是着急啊! 她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手腕,还时不时用脚踢了踢不远处的江止蕙,至于巧荷……实在是离得太远了,她够不着啊! 她的小动作很快就被留守的人看见了,留守之人可没孟老大那样的好脾气,上来就踹了江瑟谷一脚。 “老实点你!” 江瑟谷被踹倒在地,因着嘴里还被堵着帕子,闷咳得他险些直接一口气憋过去了! 被踹了之后的江瑟谷老实了! 再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在想出法子之前,她还是先爱惜自己这条小生命! 可法子哪里是那么好想的。 在江瑟谷几近绝望之际,身边的江止蕙醒了! 因为她被丢进来的时候是晕着的,这些人就没有捆她。 若是动作小心,江止蕙完全可以给她松绑,而后她们俩就能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一击即中正坐在破庙门口画圈圈的男子! 她想象的很美好。 现实却给她迎头一击! 江止蕙因着头疼,醒来之后下意识便叫出声! 在听到她“啊”的一声后,江瑟谷便知道江止蕙是指望不上了! 门口的男子听到动静走了进来,江止蕙见了张嘴想要尖叫,然而,男子起手刀落,她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江止蕙就又昏过去了! “女人就是麻烦!也不知道孟老大非要留着这三人做什么!” 男子骂骂咧咧地又坐回了门口,嘴里嘀嘀咕咕的,江瑟谷听得不甚清楚。 看着才醒就又被打晕的江止蕙,江瑟谷觉得她应该继续老实下去…… 然而她才老实没多久,巧荷就动了动。 江瑟谷已经没了方才的激动,只盼望巧荷能别发出声响,免得再挨上一次打。 可巧荷却出乎她的意料。 巧荷醒来忍着头疼,轻微地动了动胳膊和腿,发觉手脚都完好无损,心里大松一口气。 继而她转动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身子却是不敢再有所动作。 当她对上江瑟谷的晶亮的眼睛,下意识就要喊“姑娘”。 江瑟谷赶紧朝她摇头,又用嘴朝门口努了努。 巧荷这才看见了破庙门口的男子,下意识紧紧地抿住了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好一会,两人才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奈何,这眼神交流起来太费劲,江瑟谷觉得她抽搐了,巧荷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巧荷小心翼翼地,如同蚯蚓一般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在江瑟谷期盼的眼神下,巧荷终于到了她的跟前,并开始给她解手上的绳子。 也不知孟老大怎么系的绳子,巧荷急得满脸通红,都未曾有半点活动的迹象。 江瑟谷动了动手,示意巧荷先歇歇。 绳子解这样久还没能解开,说明这不是普通的活节,得另想法子才是! 要是有个锋利的东西就好了! 江瑟谷扫视着破庙,还真让她看见了一个破了的瓦罐一样的东西。 她拍了拍巧荷,示意她朝不远处的碎瓦罐看去。 巧荷会意,再次向碎瓦罐挪动着身子。 好容易拿到碎瓦罐,巧荷试着来回在绳子上割动着。 又过了好一会,绳子终于……断了一小股! 而这个时候江瑟谷的手腕也磨出了红痕,巧荷见了心疼,但也只能咬咬牙继续。 江瑟谷的手得到解脱的同时,她的手腕已是火辣辣的疼,巧荷也累得满身是汗。 江瑟谷拿过碎瓦罐,示意巧荷休息保存体力,等会好一同对付门口的男子。 她蜷缩着身子,背对着门口,一点一点地割着脚上的绳子。 在绳子断裂的那一刻,江瑟谷真的好想尖叫! 现实也确实如她所愿……让她当真想尖叫出声! “姑、姑娘!” “你别出声啊!” 江瑟谷埋怨着巧荷,但见巧荷用手指着她身后。 江瑟谷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她扭头的一瞬间,便看到门口的男子举着明晃晃的刀,站在了她的身后……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言九鼎…… 看着白光森森的刀落下,江瑟谷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而然,刀子没落在她的身上,反倒是巧荷扑压在了她的身上。 “巧荷……” 江瑟谷想要扭转身子,将巧荷护在身下,却在睁眼的一刹间看见了那个她盼望已久的身影。 “顾松寒……” 你可来了! 江瑟谷委屈地撇撇嘴。 巧荷趴在江瑟谷的身上,也是喜极而泣。 “顾将军,你可总算来了!”巧荷指着地上已久被顾松寒一刀毙命的人告着状,“这人刚才拿着刀,想杀我们姑娘来着!” 因为激动,巧荷竟没意识到自己还趴在江瑟谷身上。 “巧荷,知道你忠心护主,但是现在已经没了危险,你可能起来?” 江瑟谷被压得难受。 巧荷赶紧起身,顾松寒也将江瑟谷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问,一边将江瑟谷打量了个遍。 在看到江瑟谷被磨破了皮的手腕后,他恨不得再给地上的人补上两刀! “我没事,这里怕是不能久留,我们先走再细说!” 巧荷连忙扶起江止蕙,在顾松寒的带领下回到了侯府…… 此时江文霖还不知妹妹失踪了,只当江瑟谷同江止蕙去玩了。 直到长顺来报,说是江瑟谷三人在顾松寒的带领下,形容狼狈的回来了,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当他赶到蕙兰院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廖璐珍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动我的小姑子!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廖璐珍是什么人,动人居然敢动到我护着的人头上了!今日,我要不将那些混蛋、大卸八块,就枉为阿恣的嫂子……” 江文霖听不得她遮掩露骨的言语,赶紧加快进屋的脚步! 而里面的廖璐珍又开始埋怨起顾松寒。 “每次劝你让阿恣跟着我练练腿脚,你非从中阻拦!现在好了,你看看她,一遇到危险,都护不住自个儿!你说,你这究竟是在护她还是在害她!” 也不等顾松寒说话,廖璐珍又弯着腰对着正在伤药的江瑟谷上道:“我真真是见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想栽培你一二,不是顾松寒说的我闲着无聊想找人陪,更不是想报他当年欺负我的仇! 我就算是当初在顾松寒手下当小卒吃了亏,也断然不会报复在你身上!我廖璐珍行的端做得正,一言九鼎……” 江文霖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阿恣,你这是怎么了?何人这样大胆,竟对你下这等黑手!” 看着她通红的手腕,江文霖将廖璐珍的“一言九鼎”四个字压到了心底。 “哥哥我没事,就是遇到几个亡命之徒……” “江文霖,你来的正好!你快帮我劝劝阿恣,等她好了,让她跟我一起练武!” “廖姑娘,此事稍后……” “什么稍后稍后的!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婆婆妈妈。这事就这么定了,等阿恣手上的伤再好好,就跟着我学武!” 廖璐珍看着想要说话的顾松寒道:“长嫂如母,母亲说的话,当女婿的就得听着!” 江文霖顿时耳尖通红。 顾松寒拧了眉头。 江瑟谷只当他生气了,赶紧出声打着圆场。 “我确实得学两招防身,等我伤好了,便同廖姑娘学习一二!” 达成心愿的廖璐珍这下高兴了,看着顾松寒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得意,不但如此,她再次出声道:“叫什么廖姑娘,得叫嫂子!” 说话的人不害羞,却是将一旁的江文霖羞得无地自容…… 因着江瑟谷被绑受伤,侯府众人免不得要前来慰问一二。 江二奶奶是亲自来的,说了一会子话就走了。 江大夫人是命人身边的紫兰前来的,紫兰说了几句话也走了。 紫兰是前不久回的候府。 岚姑姑见江瑟谷透着窗棂盯着紫兰离去的背影,上前道:“蕙贵人既否认,看来这事还得在大房身上或者是周妈妈身上下苦功夫。” 江瑟谷转身坐回榻上,“姑姑请细说!” “姑娘可曾想过,若是大夫人的事情被旁人知晓了,是不是会借此要挟大夫人?大夫人无法,才做下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见江瑟谷深以为然地点头,岚姑姑又道:“之前姑娘被护院送去木屋,这件事虽然怎么查都是梁少杰的事,可姑娘不好奇,他一个外人如何能使唤的动护院?能在前院如此吃得开的,姑娘觉得会是谁?” “周元!”江瑟谷脱口而出。 “是!周元,这里面肯定有周元的手笔,而周元又是周妈妈的儿子,我始终认为,周元做的事肯定同周妈妈有着干系!” 周妈妈…… 江瑟谷垂下眼眸,心里隐隐有些惶恐…… 岚姑姑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周元,“大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再同大夫人聊聊?” 江瑟谷站起身,“大伯母前来命人看我,我总得前去道谢才是!” 如此,江瑟谷领着岚姑姑去了霁月院。 江大夫人眼下可真真是凄凉的很! 本以为办了江三爷和江三奶奶的丧事,他们大房能捞点好处,谁知……银子倒贴了不少,人却没捞着! 真真是亏得血本无归啊! 她每日里还得看府里的用度,再加上时时刻刻担忧江瑟谷会用康锴威胁她,每每思此,便是头疼欲裂! 江大夫人正揉着额角,便听紫金道:“大夫人,六姑娘来了!” 江大夫人的手猛地一颤,这个祖宗来做什么? 难不成以为这次绑架的幕后黑手是她? 老天爷啊! 这真是什么屎盆子都能往她头上倒了! 江大夫人一边哀呼,一边打起精神准备接待江瑟谷。 江瑟谷一进来,江大夫人就满脸关怀倍切地上前迎她,“哎呦,你这才虎口脱生,怎的也不好生歇着?若是有事找大伯母,你让人来说一声就是,何苦亲自来这趟!” “我是特地来谢谢大伯母送去的东西!”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想: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老实的在院子里养伤,何必过来吓我呢! 江瑟谷笑呵呵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大伯母!” 江大夫人在心里暗呼:看,她就知道不止是前来道谢这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懂人心险恶 江大夫人抬手挥退了屋里的一众奴仆,只留下了紫金伺候。 而后也不等江瑟谷开口,直截了当道:“阿恣若是问今日的事情,那真真是冤枉了大伯母!我就算是想对你动手,也不必等到今日,在那日之后,便寻机杀你了,你说是不是?” “大伯母说得是!今日我来也并非为了这事,而是想旧事重提,同大伯母聊聊我娘亲的死!” 江大夫人面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娘真不是我让杀的!你究竟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对了,之前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哥哥坠马一事,我曾经叫人去查过,只是一直都没消息,前一阵子,就是你生病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你哥哥坠马和你二伯父或许有关! 阿恣,你想想,我那么喜欢你哥哥,怎么会让人去害他!还有,二房那边一直有派人暗中窥视你哥哥,你可不得不防啊! 你父亲母亲才走不久,若是你哥哥再有个意外,你可就真成了……” 江大夫人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江瑟谷的眼神太过犀利,看得她一阵心慌。 许久,江瑟谷才道:“大伯母的好心提醒,阿恣收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见江瑟谷要走,压在江大夫人心上的石头,瞬间像是被人搬走了一样。 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边起身送江瑟谷一边继续提醒道:“阿恣,你大伯母没有子嗣,同三房没有必要争得鱼死网破。 况且我和你大伯父只希望你哥哥好,断没有害他的心思。 你二伯父二伯母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的,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就是你父亲母亲才走的那一阵子,你二伯母频繁外出去东街的范氏杂货铺,大伯母那阵子忙也顾不上,眼下大房还要一堆的事情要处理,不如阿恣帮大伯母去东街看看!” 江大夫人说得意味深长,就差没直说江二奶奶将自己的儿子藏在了东街范氏杂货铺了! 江瑟谷浅笑道:“多谢大伯母的提醒!” “应该的应该的,只要你哥哥好,大伯母做什么都应该的!” 江瑟谷同岚姑姑原路返还。 路上,江瑟谷问“姑姑觉得我大伯母是什么意思?” “许是怕姑娘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想借机转移视线!不过,看她的样子,说得话应当都是真的!” 如此,娘亲的死当真和大伯母没有关系了! 那便是…… 江瑟谷许久不说话。 岚姑姑也就没再说话。 两人回到蕙兰院,江瑟谷才道:“青影青虹去东街将那孩子给带来!” 岚姑姑眸光微闪,但终究还是没说话。 眼看着太阳落山了,街上的铺子一家接一家的关上了门,而在街道上玩耍的孩子也都随着父母的呼唤回家了! 唯有范氏还在一家一户地问着,“你们看见安哥儿了吗?” 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这可把范氏急疯了! 自安哥儿懂事以来,从来不曾这样晚归,每每傍晚他都会回来帮她收拾铺子,然后和她一起做饭。 方才来了个大客户,要了不少东西,等送走客人之后,才发现外面天色已黑,而安哥儿还没回来! 她问了几个安哥儿平日里玩得好的人家,可他们都没看见安哥儿。 安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不能失去安哥儿! 可她一个人要怎么找呢? 二奶奶! 她得去找二奶奶! 落梅院的院门一向落锁落得早,今日也一样。 只是,这厢落锁没多长时间,院门就被人敲得咚咚直响。 守门的婆子很是没好气道:“敲敲敲,催魂啊,敲着这么急!” 等打开门的时候,外面前来传话的婆子也很是没好气道:“这个点敲门,自然是有急事,若是你耽误了二奶奶的事,瞧瞧你个老鬼还能不能这么横!” 婆子是西北角门守门值夜的,她见天色已经黑了,就想找个地偷懒耍滑,谁知她刚起身就听到敲门声。 本也是不耐烦的,只是银钱动人心。 来人也是个懂事的,什么都没说,就先奉上五十两银子。 因此,她才跑了这么一趟。 听了这话,落梅院守门的婆子自是不敢怠慢,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赔了不是才问“老姐姐过来,是有甚事?” “外面有个姓范妇人找二奶奶……”说着,将手里的虎头鞋递给了婆子,“喏,将这个交给二奶奶,二奶奶就明白了!” “那老姐姐在这且等一会,我这就去传话。” 随着正厅烛光大亮,江二奶奶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抓着西北角守门的婆子问:“人呢?她人在哪?” “老奴不敢随意让人进府,就让人等在西北门。” 江二奶奶神色匆匆地去了西北角门。 范氏一见江二奶奶便哭着跪下,“婢子没用,婢子没能看好安哥儿,二奶奶怎么责罚都行!只是求二奶奶快些派人去找安哥儿,他自小没有离开婢子,就是婢子如厕都要跟着……” 豆蔻怒斥道:“范娘子这话越说越没谱了!” 范氏这才收了口,但眼泪却是刷刷直掉。 她跪行上前,拉着江二奶奶的裙角,“二奶奶,婢子不能没有安哥儿啊,二奶奶发发慈悲……” 豆蔻上前就是一巴掌,“我瞧着你莫不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糊涂了!” 她不能没有安哥儿,二奶奶就能没有了! 这要死的贱蹄子,没能看好小少爷,居然还敢来二奶奶心头撒盐! 江二奶奶一阵晕眩之后,才慢慢缓过神。 她掐着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豆蔻带她回院子问话!” “是!” 一行人回了落梅院。 范氏哭哭啼啼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刚说完,她脸上就又挨了一个巴掌。 “贱蹄子,二奶奶平日就算是再辛苦,也从未短过小少爷的用度,你居然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就将小少爷给弄丢了,真真该死!” 范氏不断磕头认错,“都是婢子的错,婢子猪油蒙了心,二奶奶怎么责罚婢子,婢子都认,但求二奶奶快想法子寻安哥儿!” 话音一落,豆蔻又打了她一巴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知无不言! “贱蹄子,方才在外面便罢了,如今在奶奶的院子里,小少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小少爷丢了,二奶奶能不着急,需要你个贱蹄子在这指手画脚!你别在这惺惺作态,等找到小少爷,皮不剥了你的!” 范氏抽抽噎噎地捂着脸,不敢再说话了。 不知是烛火的原因,还是过于担忧的缘故,烛火下,江二奶奶的脸色一片煞白。 她心里是有两个猜测的。 其中一个是她期待已久的人,另一个则是令她胆寒的人。 豆蔻上前小心翼翼道:“二奶奶,这事要去前院通传二爷吗?” “不能!” 二门现在已经落锁,若是寻人前去,必然惊动她。若是安哥儿在她手上便罢,怕就怕安哥儿不在她的手上。 “去将你的衣裳拿一套过来!” 江二奶奶穿着豆蔻平日里的衣裳,又梳了豆蔻眼下的垂鬟分肖髻,面上的妆容也稍稍变动了一下,不仔细看,当真和豆蔻无异。 “二奶奶这是要去哪?” 江二奶奶没有回豆蔻的话,只道:“若是有人来寻我,就说我睡了!若是那边来人,就说我病了无法起身,明日再去请安!” 豆蔻没有再多问,点头应是…… 借着夜色,江二奶奶一路来到了蕙兰院,抬手敲了敲门。 院门开得很快,像是就知道她会来,一早就有人守在那。 门吱呀一声开了,也不等江二奶奶说话,婆子就请她进去了。 见此,江二奶奶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安哥儿果然是被阿恣带走了。 只是……这院中寂静无声,没有孩子的哭闹声,想来安哥儿不在院子里。 也不知安哥儿眼下如何了? 可有哭闹? 晚膳可曾用了? 思绪翻转间,江二奶奶已经走到正厅。 “二伯母这样晚来,可是因为孩子的事?” 江瑟谷的直截了当叫江二奶奶也没有拐弯的心思,“你有什么话就问,我知无不言!” “二伯母这样一说,我一时还真不知从何问起。” “既然这样,那我就一一给你道来!” 江二奶奶神色平淡道:“你哥哥坠马是你二伯父使人做的,我和二伯父只是希望他失去资格争夺侯府世子,并未曾想过要他命! 芍药的事情也是你二伯父安排的,她有孕是我用药促成的假象,至于她几番折腾,却不是我和你二伯父授意。 丁伟昌之死的毒药,是我提供的,但人不是我害死的! 肖妈妈和那两个婆子也不是我安排的,侯妈妈的死和我无关,你屋里的彩兰也不是我安排我的。 长安的死是意外,本来我们只是想先困住他,但他在逃命的时候摔下了山崖……” 江二奶奶说了一长溜的事情,最后道:“还有一件事,虽然过了很久,但我也一并告诉你。之前你坠落假山一事,是我使人推的!” 之前的事情,江瑟谷都没什么惊讶,唯独这最后一件事叫她不解。 “二伯母害我做甚?” “若是想害你,你觉得你还能活?我只不过是因为被人抓到把柄,不得不听令行事!” “二伯母听的是谁的令!” 江瑟谷死死地盯着江二奶奶,或许这人便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幕后之人。 可江二奶奶说了个叫她意外的名字。 “梁少杰!” “梁少杰?” “是,他无意见到安哥儿,就留了心,然后看到我去范氏杂货铺,拦住了我,要我配合他。” “他为什么要让你将我从假山上推下来?” “他没说。” 江瑟谷又开始回忆上一世。 上一世坠下假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江二奶奶打断了她的思路,“我已经将所有事都告知了,你该告诉我安哥儿早哪了!” “二伯母莫急,安哥儿如今很好!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们为何将安哥儿送到外面让别人抚养?” 江二奶奶眼眸霎时就暗了下去! 是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为别人一两句蛊惑的话,就将儿子给送出去,他们一家三口分离了这样久! “许是被利益蒙了心,觉得安哥儿在外面比府里安全,而我们没有儿子,大房也就不会对我们动心思,如此,我们筹划谋位也就更便宜。” 江瑟谷不是很明白话里我的意思,“为什么府里不安全呢?你是怕大伯母起过继的心思?还是怕她对安哥儿下手?” 江二奶奶眼神空洞,像是陷入回忆。 “在你母亲还未嫁进来的时候,其实我是怀过一个孩子的!是个男孩,只是他竟是连看都没看到这个世界一眼,就没了! 我伤心之余,着手彻查,才发现原来这府中还有比我更懂药理的人,竟悄无声息地在我每日的饭菜中下毒。 可我始终不知那人是谁,后来我又怀了孩子,便有人前来告诉我,这府中不安稳,劝我回娘家待产,更是劝我将儿子留在府外,免得再夭折了!” 江瑟谷提出疑问,“那人怎么知道你怀的又是儿子?” “我们曹家有调理秘方……” 竟是这样了解曹家,还能悄无声息地在后院下毒,脑袋里有个人影似乎要呼之而出…… 江瑟谷一时心中发寒,竟不能言语。 见她面色发白,江二奶奶道:“阿恣可知你曾外祖母姓什么?” 江瑟谷愣怔摇头,甚是有些排斥接下来江二奶奶会说的话。 “姓夏!” 夏…… 夏氏…… 祖母和夏氏之间有什么关系? 江瑟谷不敢深想。 江二奶奶却是不能容她继续发愣,趁机问道:“我儿究竟在哪?” 江瑟谷却像是没听见,反问她“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是祖母做的! 江瑟谷光是这样想,都觉得心口疼如有人在剜她的肉一样。 怎么会呢! 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祖母那么慈爱和善的人…… 一旁的岚姑姑出声道:“二奶奶莫要着急,安哥儿起先有些闹人,后来同廖姑娘玩疯了,因而累了,已经在廖姑娘的院子里睡下了!巧莲,带二奶奶去廖姑娘的院子看看!” 第二百五十章 都是江六姑娘相好的 江二奶奶走了许久,江瑟谷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一动不动的,就是连眼睛都鲜少眨动。 岚姑姑叹气上前,“姑娘,事情往往就是这般残酷,你……” “事情还没有定论,天底下姓夏的那样多,祖母和夏氏也不一定就是一家子!” “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二奶奶最后为什么要提你的曾外祖母!” 江瑟谷还是摇头,“二伯母就是想挑拨离间,我不能上当!” 岚姑姑便不再开口。 初夏日的夜,虽不甚热,却是烦闷的很。 因着闷热,江瑟谷一夜没睡好,第二日的脸色便有些蜡黄,早膳也只喝了两口粥。 用完早膳后,她又坐在床边发呆。 岚姑姑等人看了皆是心里担忧,巧荷便鬼机灵地让青虹去找顾松寒来。 只要姑爷来,姑娘准高兴。 然而,青虹刚走,昌平侯府门口就聚集满了拿着荷包帕子的人。 个个嘴里都喊着要见江瑟谷,要娶江瑟谷。 邻里街坊都被这吵闹声引来看热闹。 来得晚问来得早的“怎么回事啊?” “这些人都是江六姑娘相好的,也不知怎么的,都赶在这一天来找江六姑娘了!” 这人话音一落,聚集在昌平侯府门口的七个男人竟吵了起来。 “我才是阿恣姑娘的心头好,昨个阿恣出宫后还去我家同我把酒言欢!” “你这算什么喜欢,最多只是拿你在消遣!我就不同了,阿恣没事的时候,时常上我那,为我抚琴跳舞!” “呸!你就这德性,也配!阿恣喜欢我,才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你们谁吃过阿恣做的饭!” “我去你们的,阿恣喜欢的是我!所以才会在她父母过世之时,上我家诉说悲痛!” 这话一出,真真是平地一声雷啊! 一众看热闹的交头接耳道:“怪道前去吊唁的人起初都未曾见到江六姑娘,原来是会情郎去了!” “啊呀呀!真真是毫无孝道之人!父母过世不守在灵堂,却去私会男子,这种人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也有清醒之人道:“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说不定是这些人合伙来泼江六姑娘脏水的呢?” “是啊,万一这些人说得都是假的呢?” “谁说我说得是假的!我可是有阿恣亲手给我绣得荷包!” 男子举高了手里的荷包,还指着荷包上的恣字说道:“你们看,这是阿恣的小字!” 又有男子道:“跟谁没有一样!” 七八个男子都朝看热闹的挥动着自己手上的香囊和帕子…… 门房的人早就去禀告了府中主子。 江瑟谷很快也收到信。 果然还是来了! 她不慌不忙命巧莲收拾了帕子荷包,让巧荷去将彩兰喊来,而她自己则是在岚姑姑的装扮下,成了一个普通的丫鬟。 “青影,你可会点人哑穴?” 青影点头。 “等会彩兰若是不老实,你便点她哑穴!” 青影再次点头。 彩兰被唤来之后,见江瑟谷的装扮,心里诧异,仍不忘给江瑟谷请安,“不知姑娘唤婢子何事?” “就是想让彩兰帮我个忙!” 而后示意巧荷和巧莲将彩兰装扮起来。 看着两人给自己涂脂抹粉,又换了发髻,甚至将江瑟谷的珠花往自己的头上戴,彩兰心里是一阵后怕。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没什么,你不必担忧,等会你什么话都不必说,自有我出面给你解围。” 而后朝青影使了个眼神。 青影会意上前,抬手出手间,动作干脆利落。 彩兰被点了一下后,惊觉自己无法出声了,吓得六神无主,双腿一软,便要给江瑟谷磕头,嘴里呜呜啊啊地叫着。 江瑟谷只当没看见,抬手一挥,“走,我们去前面看看热闹!” 昌平侯府门前此时那当真是热闹非凡 几乎所有人在七个男子的鼓噪下,全部都认为江瑟谷是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姑娘。 看得那个欲给江瑟谷当管事的瘦小个门房,急得直跺脚。 他上前大声维护,“我家六姑娘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半点越矩之事,你们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污蔑我家六姑娘的名声! 如你们仍旧在这大放厥词,我这就让人唤来府衙的人将你们拉走问罪!” “我们胡言乱语?各位街坊,你们好好想想,谁家正经姑娘在父母亲下葬的日子,能靠在男人的怀里!” 如此,众人又想起江三爷夫妻俩人下葬的那日,顾松寒扶着江瑟谷回王府的场景! 一时间,更是对几个男子的话深信了几分。 就在这时,江瑟谷出来了! 不过,她是同青影扶着彩兰出来的! 见她出来,门房先是一怔,随后还是下意识地朝她行礼,“六姑娘。” 众人一听江六姑娘出来了,均是朝彩兰看去。 彩兰哑言摇头。 其实,众人都没有真正在意过江瑟谷的长相,是以都觉得衣饰华美的彩兰才是主子。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上门污蔑我家姑娘的名声!” 江瑟谷凌冽出声,一双眼睛如霜似雪般。 七个男子争先恐后来到几人面前,解释朝彩兰说着情意绵绵的话。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还有念叨什么相思门相思苦之类的酸言酸语,听得江瑟谷一众人瞪目结舌。 “放肆!你们当侯府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说这些污言秽语!” 有男子举着帕子说,“阿恣,当初你送我帕子的时候,可是说过,‘一方素帕寄心知,横也丝来竖也丝’,你可记得?” 又有男子道:“阿恣,你也与我说过,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的!” 江瑟谷着实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这样有学识,居然能说出这么多爱慕的诗词。 正想着,有那胆大的男子上前,竟是要拉扯彩兰,“阿恣,你怎么也不说话!” 青影抬手就将人给击退。 “你们这些男子未免太不要脸了,气得我家姑娘都说不出话来了!” 江瑟谷叉着腰道。 那个被击退倒地的男子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捂着胸口道:“你们这些下人,见到你们姑爷我竟如此不知礼数!”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次还是认错 江瑟谷真是被这等子不要脸的话气得轻笑出声。 “你们说你们手上的那些帕子和荷包都是出自我们姑娘之手?” 七八个男子均是点头说是,有人还想细数当日的情景,叫江瑟谷出声打断! “可都别再那瞎编乱造了,看看你们这些歪瓜裂枣的样子,我们姑娘又没有眼瞎,怎么会看中你们!” 这话激起男子们的一致声讨,均说江瑟谷这个丫鬟不知好歹! 江瑟谷看着一个个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很是厌嫌地朝后退了一步,捂着口鼻道:“你们谁嘴那么臭啊,跟喷了粪一样!” 男子们互相推搡,均不承认自己口臭。 “行了,别吵吵了,让我看看你们的帕子荷包,别随便大街上买个帕子荷包,就说是我们姑娘了!” “才不是随便买的,是阿恣亲手给我绣的,上面还绣有你家姑娘的小字呢!” 江瑟谷接过男子递来的帕子,又示意巧莲将帕子荷包等物拿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姑娘自己用的物件,上面也都绣有小字,我且对比一下!为了避免你们说我徇私,请问各位看官们,可有精通刺绣之人?” 有两个妇人走了出来。 江瑟谷便拿着帕子走向两人,巧莲亦是跟了过去。 “两位婶婶,你们看看,这帕子上的绣活和我家姑娘用的可相同?” 两位妇人对比一番,均是摇头。 “这两块帕子上的绣花一个是湘绣,一个是苏绣,且字体也是不一样的,再看其针眼及收针,都不像是一个人绣出来的!” 此言一出,男子们均是神色慌张,不过亦有镇定之人。 “你们是一伙的!肯定是听到我们前来寻阿恣,特地找人前来说不一样!为的就是不肯将阿恣嫁给我这样的穷酸书生!” “呦,真没看出来,您还是读过圣贤书的呢!” 男子高傲地抬起头,“哼,世人多是嫌贫爱富之人,只有阿恣不曾以貌取人,欣赏我的满腹才华,是以我今日特地前来求娶阿恣!” 江瑟谷看着男子勉为其难能睁开的眼睛,出口问他,“这位公子,敢问您还能看得清我家姑娘吗?” “哼!姑娘不必用这等言语羞辱我!我眼睛虽小,可却聚光,如何不识得我心爱之人!” 而后朝着彩兰而去,努力睁大他的眼睛,深情款款道:“阿恣,你就是这昏暗世道里的光,我……” “我去你的!” 男子神情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子一脚踹开。 另外几个男子也都跑到彩兰面前诉衷肠,场面一度失控,要不是有青影,彩兰的衣裳只怕早就被几个男子给拉扯松散了! 江瑟谷双手抱于胸前,咳了两声,“你们这些人说手里的东西都是我家姑娘亲手绣的送给你们的,可这绣工明显不一样! 你们说是我们府上找人串通好的,我们也不想同你们在这样无谓的事情上争辩,可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和我们姑娘怎么怎么两情相悦,怎么竟是连人都能认错呢!” 男子们皆是愣怔当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大门后瞧热闹的江止蕙拿着帕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的贱民,居然前来毁我清誉,今日我若是不收拾了你们,别人就真当我这昌平侯府六姑娘好欺负!来人,将这些跳梁小丑都送去府衙!” 男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止蕙,一时间都愣怔当场。 有人还在垂死挣扎,“你们姐妹长相相像,我一时没能辨认出来,阿恣,你莫要怪我!” 江止蕙抬脚就踹向跑来她面前的人,“一次认错也就罢了,两次还是认错!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看看谁是我六妹妹!” 众男子心里哀呼完了,有人已经打退堂鼓,想要溜走,可已经过来的顾松寒怎会让他们如愿! 他一脚一个,将要跑走的男子给踹了回来。 “听说,这里有抢我未婚妻之人,我就前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一听正主来了,众男子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霎时软了骨头跪坐在地,磕头认错。 如此,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顾松寒带着人去了军营,严刑拷打才开了个头,就废了四个,第五个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但是因为顾松寒嫌他口齿不清,就命人将他一口牙齿被拔了个精光! 剩下的两个是绞尽脑汁补充细节,虽说没有逃过一劫,但是顾松寒给了个痛快! 凡事敢动小姑娘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更遑论是污蔑小姑娘名声之人! 顾松寒很快将审讯出的结果告诉了江瑟谷,“……我会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继续查下去。” 得知这些男子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雇主,只是看在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银票的份上,才按照同银票一起出现的信件办事。 江瑟谷垂下眼眸,低声道:“你能帮我……” “我已经派人去了!” 江瑟谷愕然,她的话的没说完,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要他帮什么忙? 顾松寒眼带温柔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容易,你不必说,我懂!之前抄京中官员家的时候,我曾看到一些端倪,就已经叫人往深里查了! 只是这件事关乎皇家,所以有许多事都被人刻意掩盖了,你须得耐心一些! 在这期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那边你存个防备的心思!” 一字一句中都是关心,也都是保护。 怕她伤心,连提醒都是小心翼翼的。 江瑟谷鼻头微酸,许多话都哽在喉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顾松寒上前揽着她,“你不必说,我都懂!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就算是谢,合该也是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如今或许还不知在哪个巷口浑浑噩噩度日呢!” 江瑟谷摇头。 才不是呢! 就算是没有她,顾松寒也不会成为浑噩度日! 老天对她何其残忍,让她经历了两次丧母之痛,可这一世老天对她还算是不薄,竟让她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 这是老天对她的补偿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就知道姑爷有法子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顾松寒方道:“今日我轮休,不若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若是以前的江瑟谷听到能出去自然是欣喜若狂,只是现在的她对于这些有些提不起兴致。 见她这般,顾松寒却是强拉着她出了门。 从热闹的永乐街一直逛到了北城的永祥街。 彼时,也已经到了午时。 “你想吃什么?” 跟着顾松寒就这么走了一个半个时辰,江瑟谷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北城我不熟,还是你决定!” “北城有家江南特色的店铺,是近来新开的,我带你去尝尝!” “好!” 渐渐的,江瑟谷觉得脚下的路有些熟悉。原以为是街道布局都差不多的缘故,直到她来到顾松寒所说的江南店铺跟前,心里中的熟悉感更甚。 “这里本来就是吃食铺子吗?” 顾松寒看着铺子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些,若不是听说这家铺子的吃食别有风味,他是不会带小姑娘过来的。 “这家本来是个首饰铺子!” 北城,首饰铺子…… 三彩轩? 莫不是又有人上门闹事? 不应该啊! 那夫人有计谋,又有人手,即便是有人上门闹事,也不会轻易关了铺子。 江瑟谷下意识地问:“之前的首饰铺子呢?” “听说搬去永乐街了!” 永乐街? 方才她怎么没看见呢? 顾松寒又解释道:“听说是换了铺名。” 他不想江瑟谷为旁人的事情操心,便拉着江瑟谷进了铺子。 江瑟谷的身子一怔,这是在外面,且还有那么多过往的客人,这般……着实不合规矩,她该甩开的! 可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叫江瑟谷不舍就这样放开。 江南的吃食,精致可口,也叫江瑟谷胃口大开,吃了她近来最多的一顿饭。 见她吃得开怀,跟来的巧荷也松了一口气。 自三爷和三奶奶走后,姑娘每次用膳只用那么一小口就放下了筷子,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坐在榻上发呆,因此也就消瘦了许久,看得她们心焦难耐。 只是,无论她们如何逗趣劝说,姑娘都不曾多吃,没想到今日跟姑爷出来,姑娘竟吃了这么多! 她就知道姑爷有法子! 若是日后姑爷能顿顿陪姑娘出来用膳就好了! 这样没几日姑娘就能胖回来了! 可是……姑爷也是个忙人,怎能日日这样陪着姑娘呢! 正想着,耳边传来顾松寒的吩咐。 “巧荷,你去唤小二来!” “好!” 小二来后,顾松寒报了一串吃食名称,都是方才江瑟谷吃得比较多的东西,让小二记下,晚膳时分的时候送去昌平侯府。 江瑟谷知道近来众人都忧心她的,自然不会拂了顾松寒的好意。 待两人走出铺子后,顾松寒本是要扶着江瑟谷坐马车的,毕竟午时的日头比较炙热。 江瑟谷却是不愿,“方才贪嘴多吃了一些,你陪我再走走!” 顾松寒微微皱眉看着江瑟谷。 江瑟谷以为他还有事,便又道:“若是你有事,便先走,我跟巧荷一起走走也是一样的!” “我今日无事,一天都会陪着你,我只是当真觉得日头大,怕你晒伤!” 江瑟谷嘴角的弧度,上扬得越发明显了,“那我们就上马车!” 顾松寒这才会意过来,原来她的小姑娘是舍不得与他分开。 上了马车后,顾松寒道:“再过十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坐在外面车辕上的巧荷听了直撇嘴,她家姑爷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领兵打仗的呢? 送东西有这么问的吗? 江瑟谷也被问得一怔,而后摇头。 父亲母亲都走了,她还有什么心思办及笄礼。 而且,顾松寒不是已经提前送过她东西了吗? 那个铃兰花簪…… “前不久,我缴获一匹好马,听说你骑马骑得不错,就送你当及笄礼了!” 马啊? 她还真的好久没骑过了! 不由,江瑟谷就带了一丝兴奋之色。 “我带你去看看它,若是不喜欢,我也好再挑别的礼物。” 如此,两人来到了城外军营驻扎的地方。 顾松寒刚将马牵出来,便有士兵来报。 “顾将军,靖安王还有二十里地就抵达京城了!” 江瑟谷心里微微一动,想起了宋玉慧。 顾松寒挥退士兵后,才对江瑟谷道:“宋三姑娘被诊出身孕,想来靖安王不会因为凤凰图的事情为难她!” 竟有了身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两日我才收到的消息。” 这样巧? 老天还真是偏爱她! 见江瑟谷眉宇之间染了些戾气,顾松寒便道:“走,让我看看你的骑术!” 在顾松寒的保航护驾下,江瑟谷驰骋了半个多时辰,堆积在心里的郁气也因此散了许多。 如此两人才又乘坐马车回了城中。 送江瑟谷回府之后,顾松寒转头便去了宫中。 靖安王回来第一时间定是入宫,他也是时候和靖安王正面谈谈了! 而江瑟谷回到院子里,却是意外见到了殷家嫡长女殷暮芷。 “大表姐怎么突然来了?” 殷暮芷神色不变,笑着道:“祖母担心你,便遣我来陪陪你!” “大表姐何时来的?” “才来不久,方才去见过老夫人了。”岚姑姑答道。 江瑟谷拉着殷暮芷上了西间,命人去端点心果盘,“大表姐一路辛苦了,快些坐下休息!” 表姐妹俩说了一些场面话,江瑟谷犹豫再三才问“不知四舅母……” “四婶婶已经同四叔合离了,该偿还的嫁妆也都补齐了,祖母让你不要忧心殷家的事情,好生同霖哥儿守好二姑姑的嫁妆便可!” 如此,外祖母还是怕她和哥哥会被人欺负,才命大表姐前来的吗? 两人又聊了一会,江瑟谷才让人带殷暮芷去了东厢房休息。 “巧荷,你想法子同表姑娘前来的人套套话,问问可是保定出现什么问题了!” 巧荷兴冲冲出去了。 岚姑姑才问道:“之前姑娘出去的急,没有交代怎么处置彩兰,眼下可想好了?” 江瑟谷思忖片刻,才道:“将卖身契还给她,送她回去!” 到底也只是颗棋子。 且,此时放她回去,她那个嗜酒如命的父亲,和重男轻女的母亲只怕也不会善待她……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赵四开口 巧荷这一出去,便到了晚膳时分才回来了! 原以为不是什么难事,结果跟表姑娘来的人,那一个个嘴巴跟河蚌一样紧,难为地她忙得跟陀螺一样,从表姑娘身边的丫鬟一直问到车夫身上,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老天倒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她在询问车夫的时候,意外听到负责老夫人车马的赵四在那闲话。 “近来也是奇怪,周妈妈每每出门,也不用府里的马车,非得多花冤枉银子去外面租赁马车,你们说周妈妈是不是嫌弃我赶车赶得不好?” 有人打趣赵四老了该退位让贤了! 也有人问出了巧荷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周妈妈去外面租赁马车了?” “周妈妈这两次出门租赁的都是我家隔壁老张家的马车,老张认识周妈妈,便同我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嘴!” “那他可说了周妈妈去哪了?” 巧荷凑到几人跟前,也学习着几个车夫蹲在墙角问道。 赵四倒也警觉,知道主家的事情不好背后议论,憨厚笑着道:“这我就没问……” 巧荷也没有继续问,到时旁边的车夫撞了赵四一膀子,“你可少装蒜了!你能不问才怪,快老实交代!趁着巧荷大姐儿也有兴趣知晓,说不得哪日老夫人要辞了你,巧荷大姐儿还能在六姑娘面前替你求求情!” 巧荷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说这话的车夫,面上却是假意道:“邢大叔就别吓赵大叔了,他眼下本就担忧,您再这么一吓,万一给吓出个好歹,到时可是您的罪过了!” 说完,起身拍拍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六姑娘虽然心善,但有些事也不好出头,我也不同你们在这唠嗑了,先走了!” 赵四却是赶紧出声道:“老张说周妈妈是去了回生堂!” 他真是怕万一哪一日就被辞退了啊! 况且,他伺候的是老夫人,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人眼下已经年迈,而且身子又时常多病,万一哪天就走了,他可怎么办? 若是攀上六姑娘,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说不定还会重新给他安排个活计! 巧荷记下,转身谢了赵四,本想这就回去,谁知赵四这一开口就像是夏日的雨,一下便收不住口了。 “老夫人以前抓药也时常去回生堂,就连张大夫似乎也和回生堂有些牵扯。 本来抓药在一家药铺习惯了常去自然是没什么令人多疑的,但是我有几次注意到,周妈妈去药铺,从来都不是在前厅,而是被铺子的里人领去了后院。 而且,有几次周妈妈都未曾拿药就回来了。” 赵四这话倒是引起了老邢一些回忆,“你这样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二奶奶身边的豆蔻似乎也经常去回生堂。” 有人插话道:“二奶奶娘家不是开药铺吗?她怎的去回生堂,反倒不照顾娘家的铺子呢?” “你们都别打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周妈妈有几次让我送她去繁锦成衣铺子,但是我听说老夫人那几次并未在那做成衣。 于是,我就多了个心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周妈妈每次去繁锦成衣铺子的时候,宋家也会有人去!” 巧荷赶紧带着消息回了蕙兰院,并将事情告诉了江瑟谷。 江瑟谷和岚姑姑相视一眼,最终谁都没开口。 巧荷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便寻着借口退下了,想着让岚姑姑和江瑟谷单独说话。 “顾将军已经去查那边了……”江瑟谷先开口道。 岚姑姑面上浮着欣慰,“姑娘能想得开就好!” 之前她还怕江瑟谷会自欺欺人,如此便不要再谈报仇了! 昭泰院。 “老夫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六姑娘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想用她拉殷氏下水,只怕难如登天了!” 江老夫人仍是一副淡定模样,“怕什么,我不是又迫使殷家送人过来了吗!” “可那只是个姑娘家!即便是杀了,于殷家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周妈妈苦口婆心道:“老夫人,您若是花费同样多的精力,怎么也能将殷家其中一个儿子拉进京中,为何却独独瞄准了殷大姑娘?” 江老夫人拨动着手上的佛珠,“你太小看姑娘家的本事了!元娘还不是姑娘家,可若是想动那人,就得借着元娘的手!” “大姑娘那是进宫了,才能近圣上的身,殷大姑娘又如何能牵累整个殷家?” “你太着急了!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怎么越临近成功你反倒越着急了?” 周妈妈压下心里的烦乱,借着呼吸缓缓静下心来。 “是老奴心浮气躁了。六姑娘今日在府门前应对那些人的沉着和先见之明,着实叫老奴心惊,再加上顾将军的手段,老奴着实怕老夫人还未能替佟公子报仇,就……” “你放心,当年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老夫人的手指猛地一用力,竟将佛珠的绳子给掐断了,断了线的佛珠向四处滚落。 “你明日传话给阿雯,让她趁着给宫里送药材的机会,递话给元娘……” 江老夫人细细叮嘱了周妈妈两句,周妈妈紧皱的眉心才舒展开来,“还是老夫人足智多谋。” 而后面上又带了些犹疑。 “有话便说,你我之间无须遮遮掩掩。” “梁少爷怕是撑不过几日了!” 江老夫人浑浊的眼眶顿时红了。 她对不起姐姐! 原想着能护着姐姐的孩子,谁想竟让他落了这么个下场! 转而又满目坚定。 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要顺顺利利,如此,杰哥儿才算是死得其所! “宋家那边就没有动静了?” “宋太傅俱于顾将军,想来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江老夫人嘴角含了些讽刺。 这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宋家,如今竟被一个名不经传顾松寒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她真是看错了宋家! 不过,宋家也不全然是畏首畏尾之人,宋二姑娘是个有血性的,想来还是可以再见见。 “明日你去堂繁锦成衣铺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赵四开口 巧荷这一出去,便到了晚膳时分才回来了! 原以为不是什么难事,结果跟表姑娘来的人,那一个个嘴巴跟河蚌一样紧,难为地她忙得跟陀螺一样,从表姑娘身边的丫鬟一直问到车夫身上,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老天倒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她在询问车夫的时候,意外听到负责老夫人车马的赵四在那闲话。 “近来也是奇怪,周妈妈每每出门,也不用府里的马车,非得多花冤枉银子去外面租赁马车,你们说周妈妈是不是嫌弃我赶车赶得不好?” 有人打趣赵四老了该退位让贤了! 也有人问出了巧荷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周妈妈去外面租赁马车了?” “周妈妈这两次出门租赁的都是我家隔壁老张家的马车,老张认识周妈妈,便同我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嘴!” “那他可说了周妈妈去哪了?” 巧荷凑到几人跟前,也学习着几个车夫蹲在墙角问道。 赵四倒也警觉,知道主家的事情不好背后议论,憨厚笑着道:“这我就没问……” 巧荷也没有继续问,到时旁边的车夫撞了赵四一膀子,“你可少装蒜了!你能不问才怪,快老实交代!趁着巧荷大姐儿也有兴趣知晓,说不得哪日老夫人要辞了你,巧荷大姐儿还能在六姑娘面前替你求求情!” 巧荷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说这话的车夫,面上却是假意道:“邢大叔就别吓赵大叔了,他眼下本就担忧,您再这么一吓,万一给吓出个好歹,到时可是您的罪过了!” 说完,起身拍拍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六姑娘虽然心善,但有些事也不好出头,我也不同你们在这唠嗑了,先走了!” 赵四却是赶紧出声道:“老张说周妈妈是去了回生堂!” 他真是怕万一哪一日就被辞退了啊! 况且,他伺候的是老夫人,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人眼下已经年迈,而且身子又时常多病,万一哪天就走了,他可怎么办? 若是攀上六姑娘,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说不定还会重新给他安排个活计! 巧荷记下,转身谢了赵四,本想这就回去,谁知赵四这一开口就像是夏日的雨,一下便收不住口了。 “老夫人以前抓药也时常去回生堂,就连张大夫似乎也和回生堂有些牵扯。 本来抓药在一家药铺习惯了常去自然是没什么令人多疑的,但是我有几次注意到,周妈妈去药铺,从来都不是在前厅,而是被铺子的里人领去了后院。 而且,有几次周妈妈都未曾拿药就回来了。” 赵四这话倒是引起了老邢一些回忆,“你这样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二奶奶身边的豆蔻似乎也经常去回生堂。” 有人插话道:“二奶奶娘家不是开药铺吗?她怎的去回生堂,反倒不照顾娘家的铺子呢?” “你们都别打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周妈妈有几次让我送她去繁锦成衣铺子,但是我听说老夫人那几次并未在那做成衣。 于是,我就多了个心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周妈妈每次去繁锦成衣铺子的时候,宋家也会有人去!” 巧荷赶紧带着消息回了蕙兰院,并将事情告诉了江瑟谷。 江瑟谷和岚姑姑相视一眼,最终谁都没开口。 巧荷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便寻着借口退下了,想着让岚姑姑和江瑟谷单独说话。 “顾将军已经去查那边了……”江瑟谷先开口道。 岚姑姑面上浮着欣慰,“姑娘能想得开就好!” 之前她还怕江瑟谷会自欺欺人,如此便不要再谈报仇了! 昭泰院。 “老夫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六姑娘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想用她拉殷氏下水,只怕难如登天了!” 江老夫人仍是一副淡定模样,“怕什么,我不是又迫使殷家送人过来了吗!” “可那只是个姑娘家!即便是杀了,于殷家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周妈妈苦口婆心道:“老夫人,您若是花费同样多的精力,怎么也能将殷家其中一个儿子拉进京中,为何却独独瞄准了殷大姑娘?” 江老夫人拨动着手上的佛珠,“你太小看姑娘家的本事了!元娘还不是姑娘家,可若是想动那人,就得借着元娘的手!” “大姑娘那是进宫了,才能近圣上的身,殷大姑娘又如何能牵累整个殷家?” “你太着急了!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怎么越临近成功你反倒越着急了?” 周妈妈压下心里的烦乱,借着呼吸缓缓静下心来。 “是老奴心浮气躁了。六姑娘今日在府门前应对那些人的沉着和先见之明,着实叫老奴心惊,再加上顾将军的手段,老奴着实怕老夫人还未能替佟公子报仇,就……” “你放心,当年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老夫人的手指猛地一用力,竟将佛珠的绳子给掐断了,断了线的佛珠向四处滚落。 “你明日传话给阿雯,让她趁着给宫里送药材的机会,递话给元娘……” 江老夫人细细叮嘱了周妈妈两句,周妈妈紧皱的眉心才舒展开来,“还是老夫人足智多谋。” 而后面上又带了些犹疑。 “有话便说,你我之间无须遮遮掩掩。” “梁少爷怕是撑不过几日了!” 江老夫人浑浊的眼眶顿时红了。 她对不起姐姐! 原想着能护着姐姐的孩子,谁想竟让他落了这么个下场! 转而又满目坚定。 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要顺顺利利,如此,杰哥儿才算是死得其所! “宋家那边就没有动静了?” “宋太傅俱于顾将军,想来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江老夫人嘴角含了些讽刺。 这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宋家,如今竟被一个名不经传顾松寒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她真是看错了宋家! 不过,宋家也不全然是畏首畏尾之人,宋二姑娘是个有血性的,想来还是可以再见见。 “明日你去堂繁锦成衣铺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封请帖 翌日一早,江瑟谷收到了两封请帖。 一个是靖安王府送来的,一个是大长公主送来的! 因着知道靖安王回京了,是以江瑟谷不是很能拿得准这帖子究竟是靖安王送来的,还是靖安王王妃送来的。 至于大长公主的请帖,江瑟谷是知道奔什么来的。 一想到当时买书的情形,江瑟谷又是一阵心酸。 娘亲,您看啊,长公主来寻我了! 当初她想用十万本书籍吸引长公主,一来是想给自己和娘亲找个靠山,如此祖父便不能随意动娘亲! 二来想让长公主照拂一下在宫里的大姐姐,而她也好借着长公主可以进入皇宫,这样她也能时常见到大姐姐,如此,她就能规劝大姐姐莫要做前一世的傻事,免得最终落了个香消玉殒的结果! 如今想到这些,江瑟谷眼中一片湿润。 岚姑姑看着请帖上面的时间,皱了眉头。 “都是后日,姑娘打算去赴谁的宴?” 同一天吗? 江瑟谷想了想,最终决定以服丧的缘由,推了两家的邀约。 不过,长公主那边的,她让岚姑姑去的,她身边也只有岚姑姑是宫里出来的的,面对长公主的时候,也只有岚姑姑能够全身而退! 岚姑姑虽是微微皱眉,却还是应下了去长公主那边。 “是你?!” 长公主见到岚姑姑有些惊讶。 “婢子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长公主端坐在榻上,瞧着跪在地上的岚姑姑,“许久不见,没想到再见会是在宫外。” 岚姑姑没有说话,在宫中待久了,她知道在主子们面前,不说比说更保命! “闵贵妃倒也真是舍得,竟能放你这个左膀右臂出宫,本宫倒是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主子们的心思,做奴婢的如何能知。奴婢今日前来是奉我家姑娘之命来回禀长公主,后日的宴席,因着服丧的原因,就不便前来了!不过,人不到礼不可废,我家姑娘已经命人在收拾书籍,不日便能送到长公主府。” “你家姑娘倒是个通透的,本宫还没开口,她就摸清了本宫的心思!” 这话一出,岚姑姑背后就起了一身汗! “我家姑娘岂敢妄自揣测长公主的心思,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再者为天下女子筹谋读书这样的大功德之事,我家姑娘曾听顾将军说了两句,心生钦慕向往,才愿将家中书籍捐赠,还望长公主莫要嫌弃。” 大长公主这才缓了脸色,“怎会嫌弃,若是天下姑娘都能如你家姑娘这般明事理,何愁女学不能遍地开花!” 一说到开设女学,长公主脸上就带了些郁色。 她同圣上谈起此事,圣上以国库不充裕回了她,后宫嫔妃,以皇后为首,都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聊表心意,跟打发叫花子无异! 如此,她才动了朝中臣妇们的心思。 有人投其所好,将江瑟谷购买十万册书籍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才给江瑟谷下了帖子。 原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姑娘倒是个通透的。 见大长公主面上再无不悦,亦没有再咄咄逼人,岚姑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嘴上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之后,便想借机退下! 谁知大长公主却是不放她走,又旧话重提道:“你莫要着急,你我也算是熟人,我见了你就觉得亲切,你陪我再多说两句!” 岚姑姑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面上却只能应承着是。 “你还没告诉我,闵贵妃怎么会舍得让你出宫呢?” 大长公主之所以这样揪着不放,完全是因为她同闵贵妃有些许的不对付。 闵贵妃并不是好斗之人,被圣上临幸最初时,还想过要亲近大长公主,只是皇后设计,闵贵妃犯了大长公主的忌讳,而后误会愈演愈烈,大长公主和闵贵妃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加焦灼。 后来,大长公主出嫁,嫁给了胡大学士之子胡西堰搬出了宫,不知是不是命运捉弄,胡西堰在闵贵妃父亲所在的县上被人暗杀。 虽然朝廷派去的官员很快就找到了凶手,但大长公主却是恨毒了闵氏一族,更是事事同闵贵妃作对。 如不是有大长公主这般,如今的后宫之主还不知是谁呢! 岚姑姑从回忆中抽回神识,毕恭毕敬道:“奴婢身体有疾,按宫中规矩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伺候。” “你这话骗骗旁人就罢了,可拿来糊弄本宫,却是差点意思!闵贵妃那女人,不知做下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而你又是她最为信任的奴婢,应该是知道她不少秘密! 如此这般,她不杀了你,也断不会容你在宫外给旁人做奴婢,更不会让你在蕙贵人娘家这般安然! 莫不是……” 大长公主涂着蔻丹的指甲,从茶几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闵贵妃并不知道你如今的下落?” 岚姑姑忍着想要捂耳朵的冲动,“不敢欺瞒大长公主,正是如此!” 大长公主欣然一笑,“你倒实诚!” 岚姑姑趴在地上没有说话,心里想着种种脱身的法子。 原以为大长公主还会锲而不舍地追问,谁想她竟是大手一挥,让岚姑姑退下。 岚姑姑起身弓着腰退到门口,方要转身的时候,长公主又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后日我想见她!若是见不到她,本宫只好去宫里找熟人聊聊了!” 这话便是在说,若是见不到江瑟谷,便会将岚姑姑的下落告知闵贵妃。 岚姑姑应是退了下去。 回到昌平侯府后,岚姑姑心事重重,便显得比平日里失了些稳妥,多了些不在焉。 江瑟谷看在眼里,挥退了众人,独留岚姑姑一人问话。 “姑姑可是被大长公主为难了?” “倒也没有,只是大长公主坚持要见姑娘!” 岚姑姑隐下自己的事,不想因为自己,让眼前的姑娘平添烦恼。再者,她的事顾将军已经在着手办了,想来很快就能大仇得报了! 江瑟谷见她不愿说事情,微微思量,便道:“姑姑同我说说大长公主的忌讳,免得后日冲撞了大长公主!”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封请帖 翌日一早,江瑟谷收到了两封请帖。 一个是靖安王府送来的,一个是大长公主送来的! 因着知道靖安王回京了,是以江瑟谷不是很能拿得准这帖子究竟是靖安王送来的,还是靖安王王妃送来的。 至于大长公主的请帖,江瑟谷是知道奔什么来的。 一想到当时买书的情形,江瑟谷又是一阵心酸。 娘亲,您看啊,长公主来寻我了! 当初她想用十万本书籍吸引长公主,一来是想给自己和娘亲找个靠山,如此祖父便不能随意动娘亲! 二来想让长公主照拂一下在宫里的大姐姐,而她也好借着长公主可以进入皇宫,这样她也能时常见到大姐姐,如此,她就能规劝大姐姐莫要做前一世的傻事,免得最终落了个香消玉殒的结果! 如今想到这些,江瑟谷眼中一片湿润。 岚姑姑看着请帖上面的时间,皱了眉头。 “都是后日,姑娘打算去赴谁的宴?” 同一天吗? 江瑟谷想了想,最终决定以服丧的缘由,推了两家的邀约。 不过,长公主那边的,她让岚姑姑去的,她身边也只有岚姑姑是宫里出来的的,面对长公主的时候,也只有岚姑姑能够全身而退! 岚姑姑虽是微微皱眉,却还是应下了去长公主那边。 “是你?!” 长公主见到岚姑姑有些惊讶。 “婢子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长公主端坐在榻上,瞧着跪在地上的岚姑姑,“许久不见,没想到再见会是在宫外。” 岚姑姑没有说话,在宫中待久了,她知道在主子们面前,不说比说更保命! “闵贵妃倒也真是舍得,竟能放你这个左膀右臂出宫,本宫倒是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主子们的心思,做奴婢的如何能知。奴婢今日前来是奉我家姑娘之命来回禀长公主,后日的宴席,因着服丧的原因,就不便前来了!不过,人不到礼不可废,我家姑娘已经命人在收拾书籍,不日便能送到长公主府。” “你家姑娘倒是个通透的,本宫还没开口,她就摸清了本宫的心思!” 这话一出,岚姑姑背后就起了一身汗! “我家姑娘岂敢妄自揣测长公主的心思,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再者为天下女子筹谋读书这样的大功德之事,我家姑娘曾听顾将军说了两句,心生钦慕向往,才愿将家中书籍捐赠,还望长公主莫要嫌弃。” 大长公主这才缓了脸色,“怎会嫌弃,若是天下姑娘都能如你家姑娘这般明事理,何愁女学不能遍地开花!” 一说到开设女学,长公主脸上就带了些郁色。 她同圣上谈起此事,圣上以国库不充裕回了她,后宫嫔妃,以皇后为首,都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聊表心意,跟打发叫花子无异! 如此,她才动了朝中臣妇们的心思。 有人投其所好,将江瑟谷购买十万册书籍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才给江瑟谷下了帖子。 原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姑娘倒是个通透的。 见大长公主面上再无不悦,亦没有再咄咄逼人,岚姑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嘴上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之后,便想借机退下! 谁知大长公主却是不放她走,又旧话重提道:“你莫要着急,你我也算是熟人,我见了你就觉得亲切,你陪我再多说两句!” 岚姑姑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面上却只能应承着是。 “你还没告诉我,闵贵妃怎么会舍得让你出宫呢?” 大长公主之所以这样揪着不放,完全是因为她同闵贵妃有些许的不对付。 闵贵妃并不是好斗之人,被圣上临幸最初时,还想过要亲近大长公主,只是皇后设计,闵贵妃犯了大长公主的忌讳,而后误会愈演愈烈,大长公主和闵贵妃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加焦灼。 后来,大长公主出嫁,嫁给了胡大学士之子胡西堰搬出了宫,不知是不是命运捉弄,胡西堰在闵贵妃父亲所在的县上被人暗杀。 虽然朝廷派去的官员很快就找到了凶手,但大长公主却是恨毒了闵氏一族,更是事事同闵贵妃作对。 如不是有大长公主这般,如今的后宫之主还不知是谁呢! 岚姑姑从回忆中抽回神识,毕恭毕敬道:“奴婢身体有疾,按宫中规矩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伺候。” “你这话骗骗旁人就罢了,可拿来糊弄本宫,却是差点意思!闵贵妃那女人,不知做下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而你又是她最为信任的奴婢,应该是知道她不少秘密! 如此这般,她不杀了你,也断不会容你在宫外给旁人做奴婢,更不会让你在蕙贵人娘家这般安然! 莫不是……” 大长公主涂着蔻丹的指甲,从茶几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闵贵妃并不知道你如今的下落?” 岚姑姑忍着想要捂耳朵的冲动,“不敢欺瞒大长公主,正是如此!” 大长公主欣然一笑,“你倒实诚!” 岚姑姑趴在地上没有说话,心里想着种种脱身的法子。 原以为大长公主还会锲而不舍地追问,谁想她竟是大手一挥,让岚姑姑退下。 岚姑姑起身弓着腰退到门口,方要转身的时候,长公主又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后日我想见她!若是见不到她,本宫只好去宫里找熟人聊聊了!” 这话便是在说,若是见不到江瑟谷,便会将岚姑姑的下落告知闵贵妃。 岚姑姑应是退了下去。 回到昌平侯府后,岚姑姑心事重重,便显得比平日里失了些稳妥,多了些不在焉。 江瑟谷看在眼里,挥退了众人,独留岚姑姑一人问话。 “姑姑可是被大长公主为难了?” “倒也没有,只是大长公主坚持要见姑娘!” 岚姑姑隐下自己的事,不想因为自己,让眼前的姑娘平添烦恼。再者,她的事顾将军已经在着手办了,想来很快就能大仇得报了! 江瑟谷见她不愿说事情,微微思量,便道:“姑姑同我说说大长公主的忌讳,免得后日冲撞了大长公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不能同老夫人合作了 岚姑姑愕然抬头,下意识道:“姑娘不必为奴婢如此……” 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我本就想会会大长公主,只是碍于靖安王府那边的帖子,所以才不得连长公主的宴请一并推了!姑姑不必心生负担,我还得请姑姑帮我再去趟靖安王府送个拜帖,就说我明日去拜访靖安王和靖安王妃。” 如此,也算是没有落了靖安王府的面子! 岚姑姑应是退了下去。 巧荷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姑娘,周妈妈又去繁锦成衣铺子了,在那之前她还去了一趟回生堂。” 江瑟谷手指敲击着桌面,须臾吩咐青虹传话给顾松寒,请他查清繁锦成衣铺子的东家,顺带着将回生堂再查查。 岚姑姑带回来了个消息,说是靖安王府后日的宴席,看似寻常,实则是靖安王纳宋玉蓉为侧妃的日子。 江瑟谷只是一刹那的讶异,便想明白这喜事为何这般匆匆。 宋玉慧怀有身孕,若是照常规程序走,只怕宋玉慧的肚子就要大了!且现在成亲,日后生子也可推说为七星子。 想来宋玉慧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婚事能这般匆忙! 江瑟谷心里只觉讽刺,当初高高在上,用言语百般侮辱娘亲的三个姑娘,如今竟是一个都没落下好下场! 大概宋玉慧现在还幻想着嫁入靖安王府,可以母凭子贵,甚至还会做替代靖安王妃的美梦,但她不想想,靖安王妃可是有个能文善武的女儿,又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婿,且还同靖安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夫妻间的情分怎是常人能比拟的! 如此,她倒是挺想去靖安王府瞧瞧的。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想去做那等子落井下石之人! 宋太傅府。 经过顾松寒雷霆强硬手腕的洗礼之后,宋家已是百孔千疮,眼下确实需要一桩喜事冲冲晦气! “靖安王击寇有功,昨日回京得了圣上设宴招待,且赏下不少东西。 他也才而立之年,日后立功的机会还多着呢,即便是圣上心中不喜,但迫于局势,暂且却是不敢动靖安王。 若是宋家攀上靖安王,蓉娘再给靖安王生个大胖小子,宋家起势是早晚的事情! 你一向思虑周全,想来比为父看得还要透彻,也不用为父开解你,你须得自己摆正心态,莫要再做出顾影自怜之举,没得叫人笑话!” 宋太傅看着引以为傲的长子,如今满身都是颓废之气,不免哀叹。 宋彦成眼带讥诮,“父亲还是莫要再自欺欺人的好,宋家不比从前,已经失了圣心,再想夺得圣宠,除非我宋家能出顾松寒那样的善战之人,仅靠姑娘们……” 他轻笑一声,“父亲还是莫要做此等黄粱之梦。” 宋太傅气噎,正欲呵斥宋彦成,但听他又继续道:“父亲若是有闲心,不如想想怎么将蓉娘做下的糊涂事给遮得密不透风!” 说完,便拱手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提醒道:“蓉娘这两日常去繁锦成衣铺子。” 宋太傅猛然起身,也顾不得生宋彦成的气了,心中暗骂:老虔婆可真是无孔不钻,随后唤来心腹叮嘱其快将宋玉蓉给带回来! 可宋太傅知道的晚了,繁锦成衣铺子里,周妈妈同宋玉慧已经交涉完了。 “老奴在这替老夫人恭祝宋三姑娘大喜,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宋三姑娘莫要嫌弃。” 宋玉慧看了眼周妈妈摆在桌子上的匣子,里面的首饰叫她挑了眉。 “老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送给未来王妃的东西,岂能是俗物!” 宋玉慧娇笑出声,“你可真是会说话!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家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我一个外人去陷害她的亲孙女!” 周妈妈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此事宋三姑娘不必知晓。” 宋玉慧关上匣子,勾唇道:“我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既然老夫人不欲多说,那我也不问,只是再不能同老夫人合作了! 要知道,顾松寒那边查的可是甚紧,七个男子上门的事,我险些就被查出来!此时该韬光养晦,免得被顾将军盯上。” “姑娘何必假意推托,即便没有我家老夫人,宋二姑娘应当也会想法子对付我家六姑娘!” 一句宋二姑娘叫宋玉慧变了脸色,然后周妈妈接下来的话更是叫她恨毒了江瑟谷和顾松寒。 “宋二姑娘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是谁将您和吴家公子扒光了丢在城门外的嘛,老奴可以告诉您,是顾将军! 顾将军之所以这样做,也算是一怒为红颜!” 见宋玉慧墨色涌动的眸子,周妈妈行礼道:“老奴先回去复命了,宋二姑娘随意!” 看着周妈妈离去的身影,宋玉慧的嘴里发出咬牙的咯吱声。 原来是顾松寒! 好啊! 既然如此,就莫要怪她下手无情了! 这时玉竹急急进来道:“姑娘,老爷身边的福叔来了!” “没用的东西,我出来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嫁衣,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慌张的!” 玉竹讪讪,“是婢子无状了!” “既然福叔来了,想来是祖父找我回去了,走!” 一路上,宋玉慧想了很多应付宋太傅的话,但是都没派的上用场,因为宋太傅根本没见她,直接命人将她锁在屋里了,还将她身边的丫鬟全部换了。 宋玉慧冷眼看着,不哭不闹,等着后日的到来! 江瑟谷不知宋玉慧已经知道当初的事情,正同顾松寒说着话。 “你是说,宫里的药材都是回生堂进贡的?” “也不全是,不过每四个月,回生堂的人都会送一批药材入宫,若是那边有心要蕙贵人做什么,大抵会通过送药之际传递消息。另外繁锦成衣铺子的东家也是夏氏,只不过宋家在铺子里入了三分股。” 明明是夏日,可江瑟谷却觉得有股子寒意从脚底直往她心头钻。 许久之后,她才问“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不能同老夫人合作了 岚姑姑愕然抬头,下意识道:“姑娘不必为奴婢如此……” 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我本就想会会大长公主,只是碍于靖安王府那边的帖子,所以才不得连长公主的宴请一并推了!姑姑不必心生负担,我还得请姑姑帮我再去趟靖安王府送个拜帖,就说我明日去拜访靖安王和靖安王妃。” 如此,也算是没有落了靖安王府的面子! 岚姑姑应是退了下去。 巧荷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姑娘,周妈妈又去繁锦成衣铺子了,在那之前她还去了一趟回生堂。” 江瑟谷手指敲击着桌面,须臾吩咐青虹传话给顾松寒,请他查清繁锦成衣铺子的东家,顺带着将回生堂再查查。 岚姑姑带回来了个消息,说是靖安王府后日的宴席,看似寻常,实则是靖安王纳宋玉蓉为侧妃的日子。 江瑟谷只是一刹那的讶异,便想明白这喜事为何这般匆匆。 宋玉慧怀有身孕,若是照常规程序走,只怕宋玉慧的肚子就要大了!且现在成亲,日后生子也可推说为七星子。 想来宋玉慧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婚事能这般匆忙! 江瑟谷心里只觉讽刺,当初高高在上,用言语百般侮辱娘亲的三个姑娘,如今竟是一个都没落下好下场! 大概宋玉慧现在还幻想着嫁入靖安王府,可以母凭子贵,甚至还会做替代靖安王妃的美梦,但她不想想,靖安王妃可是有个能文善武的女儿,又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婿,且还同靖安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夫妻间的情分怎是常人能比拟的! 如此,她倒是挺想去靖安王府瞧瞧的。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想去做那等子落井下石之人! 宋太傅府。 经过顾松寒雷霆强硬手腕的洗礼之后,宋家已是百孔千疮,眼下确实需要一桩喜事冲冲晦气! “靖安王击寇有功,昨日回京得了圣上设宴招待,且赏下不少东西。 他也才而立之年,日后立功的机会还多着呢,即便是圣上心中不喜,但迫于局势,暂且却是不敢动靖安王。 若是宋家攀上靖安王,蓉娘再给靖安王生个大胖小子,宋家起势是早晚的事情! 你一向思虑周全,想来比为父看得还要透彻,也不用为父开解你,你须得自己摆正心态,莫要再做出顾影自怜之举,没得叫人笑话!” 宋太傅看着引以为傲的长子,如今满身都是颓废之气,不免哀叹。 宋彦成眼带讥诮,“父亲还是莫要再自欺欺人的好,宋家不比从前,已经失了圣心,再想夺得圣宠,除非我宋家能出顾松寒那样的善战之人,仅靠姑娘们……” 他轻笑一声,“父亲还是莫要做此等黄粱之梦。” 宋太傅气噎,正欲呵斥宋彦成,但听他又继续道:“父亲若是有闲心,不如想想怎么将蓉娘做下的糊涂事给遮得密不透风!” 说完,便拱手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提醒道:“蓉娘这两日常去繁锦成衣铺子。” 宋太傅猛然起身,也顾不得生宋彦成的气了,心中暗骂:老虔婆可真是无孔不钻,随后唤来心腹叮嘱其快将宋玉蓉给带回来! 可宋太傅知道的晚了,繁锦成衣铺子里,周妈妈同宋玉慧已经交涉完了。 “老奴在这替老夫人恭祝宋三姑娘大喜,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宋三姑娘莫要嫌弃。” 宋玉慧看了眼周妈妈摆在桌子上的匣子,里面的首饰叫她挑了眉。 “老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送给未来王妃的东西,岂能是俗物!” 宋玉慧娇笑出声,“你可真是会说话!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家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我一个外人去陷害她的亲孙女!” 周妈妈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此事宋三姑娘不必知晓。” 宋玉慧关上匣子,勾唇道:“我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既然老夫人不欲多说,那我也不问,只是再不能同老夫人合作了! 要知道,顾松寒那边查的可是甚紧,七个男子上门的事,我险些就被查出来!此时该韬光养晦,免得被顾将军盯上。” “姑娘何必假意推托,即便没有我家老夫人,宋二姑娘应当也会想法子对付我家六姑娘!” 一句宋二姑娘叫宋玉慧变了脸色,然后周妈妈接下来的话更是叫她恨毒了江瑟谷和顾松寒。 “宋二姑娘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是谁将您和吴家公子扒光了丢在城门外的嘛,老奴可以告诉您,是顾将军! 顾将军之所以这样做,也算是一怒为红颜!” 见宋玉慧墨色涌动的眸子,周妈妈行礼道:“老奴先回去复命了,宋二姑娘随意!” 看着周妈妈离去的身影,宋玉慧的嘴里发出咬牙的咯吱声。 原来是顾松寒! 好啊! 既然如此,就莫要怪她下手无情了! 这时玉竹急急进来道:“姑娘,老爷身边的福叔来了!” “没用的东西,我出来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嫁衣,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慌张的!” 玉竹讪讪,“是婢子无状了!” “既然福叔来了,想来是祖父找我回去了,走!” 一路上,宋玉慧想了很多应付宋太傅的话,但是都没派的上用场,因为宋太傅根本没见她,直接命人将她锁在屋里了,还将她身边的丫鬟全部换了。 宋玉慧冷眼看着,不哭不闹,等着后日的到来! 江瑟谷不知宋玉慧已经知道当初的事情,正同顾松寒说着话。 “你是说,宫里的药材都是回生堂进贡的?” “也不全是,不过每四个月,回生堂的人都会送一批药材入宫,若是那边有心要蕙贵人做什么,大抵会通过送药之际传递消息。另外繁锦成衣铺子的东家也是夏氏,只不过宋家在铺子里入了三分股。” 明明是夏日,可江瑟谷却觉得有股子寒意从脚底直往她心头钻。 许久之后,她才问“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造反无异了! 顾松寒知道江瑟谷问的是什么,眼睛微微垂了一下,而后又看向江瑟谷。 江瑟谷便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接受不了结果,便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你说。” 如此,顾松寒才开口说出了自己近来所查到的一切。 “据我所查,老夫人同世代忠良的佟家三爷青梅竹马,自小两家便定下了婚约,后来佟家受皇命去收复河套,佟三爷也在此列。 本是两家说好等此战结束,两人便成婚,因为佟三爷小时候曾当过四皇子陪读,当时的二皇子怕佟三爷再立奇功,便使人设计了老夫人,失身于当时的昌平侯世子,也就是你的祖父。 后来老夫人几次寻死未果,最后还被强迫嫁给你祖父,大婚当日也是用迷香迷晕了,才抬进的昌平侯府。 入府之后,因着母亲的缘故,才不得不妥协生存下去……” 江瑟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身子支不住的颤抖。 顾松寒上前抱住她,许久不曾再说话。 江瑟谷稳了稳情绪,咽下喉间不知名的情绪道:“接下来的呢?若只是这般,应该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二皇子将老夫人失身,且嫁给你祖父当填房的消息传去了河套,那时战况紧急,佟三爷收到消息大受打击,却也没有一蹶不振。 只是,二皇子收买了他身边的副将,在同鞑子对战之时,副将趁机出手杀了佟三爷……” “祖母知道后,心里有了怨恨,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弄垮昌平侯府,甚是送大姐姐入宫也是存了心思,对不对?” 江瑟谷的声音平波无澜到连她自己都震惊,“可是她为什么要针对殷家?殷家何其无辜?” “当年皇位之争,殷家听令于太上皇之令,站了二皇子,而且运送佟三爷回京的商队在半道上遇到狼群,没有余力顾及佟三爷的尸身,以至于佟三爷的尸身运回京城的时候,已是残缺不已……” 所以祖母就牵连了殷家……要殷家满门不得善终! 这对殷家何其不公! 殷家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佟三爷的事情,她为何要对付殷家? 江瑟谷已然因为事情的真相而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殷家灭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今圣上的缘故! “只是眼下殷家的遭遇,倒同老夫人没有太大干系,是那位忌惮殷家富可敌国的家产,也或许因为你的外祖父当时同四皇子走得近的缘故,又或许是南周皇帝频频邀约你祖父举家迁移,圣上恐殷家会弃北魏而居南周!” 为皇家兢兢业业敛财,最后却因为当今圣上的忌惮,而满门不得善终,着实让人觉得讽刺。 “若是现在殷家散尽家产,那位会饶过殷家吗?” 明知道答案,可江瑟谷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顾松寒沉默不语。 他不想骗小姑娘,冰冻一日之寒! 圣上对殷家的不待见,也并非一日两日。 他也曾用滦平一战殷家说过话,可圣上是一国之主,怎会向他妥协。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他们都太渺小了! 若想同圣上交谈,就得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一向祈求和平的他,邪恶的希望鞑子能大面积突袭北魏,如此他才能有筹码为殷家说话。 江瑟谷听着顾松寒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如惊涛骇浪般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挣脱了顾松寒的怀抱,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既然散尽财产也无法打消圣上的忌惮,不如反其道而行!” “你要如何?” “殷家并非没有力缆狂澜的能力,只是从心里不想同圣上直面对上,或许是怵于圣威,也或许是期翼圣上看到殷家退步会放过殷家,但既然退步无用,不如迎面而上! 顾松寒,我需要你帮我!”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唤他名字,他岂有不应之理。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我几位舅舅,让他们不必再隐藏实力,也不必怕会牵连好友,能动用的关系全部动用上,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让殷家所有的铺子运作起来! 另外传信给我外祖母,让她动用一切可动用的流动资金,将殷家卖掉的铺子全部赎回来!若是银钱不够,让她老人家尽管开口,我娘亲的私产大可动用!告诉我外祖母,殷家好了,我和哥哥才是有家的人!”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带了些轻颤。 江瑟谷努力眨掉眼中的水花,继续说道:“另外告诉他们停掉一切对朝廷衙门的支援,这个季度对圣上上贡也一并停了!” “这般……可是同造反无异了!” “造反?这便是造反了?那殷家合该造一次,免得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还累的圣上头疼诛杀殷家该用什么名头!” 顾松寒点头,“我这便命人去办!” “等一下……”江瑟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嘴里的话不知要怎么说出口。 “你我之间不比这般,有话直说!” “若是……若是我让你写信给威远大将军,请他站在殷家背后,你觉得他可愿?” “威远大将军这两年起了退了心思,想来即便他应下此事,也……” “只半年,不三个月便好!只要能让殷家缓过劲来,我也会同外祖母一起为殷家物色新的靠山!” 顾松寒咬牙,很久没有出现的无力感侵袭而上,若是他再强一些,小姑娘就不必这样操心。 见他不说话,江瑟谷以为是让他写信给威远大将军的事情,让他为难,便开口道:“要不然,我明日去靖安王府先探探话!” 其实靖安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因着他是山寇出身,又是靠着自己打拼才爬上了今日的位子,圣上虽然忌惮他,却因着海寇山寇不敢轻易动他! 况且他也还年轻,是个很好的人选! 这时,江瑟谷的脑子又闪过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人。 荣定大将军! 若是能找到他,就更好了! 顾松寒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要去找靖安王,心里顿时起了防范。 靖安王能对宋玉慧下手,说不定也会对小姑娘动心思! “威远大将军那边交给我,你放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造反无异了! 顾松寒知道江瑟谷问的是什么,眼睛微微垂了一下,而后又看向江瑟谷。 江瑟谷便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接受不了结果,便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你说。” 如此,顾松寒才开口说出了自己近来所查到的一切。 “据我所查,老夫人同世代忠良的佟家三爷青梅竹马,自小两家便定下了婚约,后来佟家受皇命去收复河套,佟三爷也在此列。 本是两家说好等此战结束,两人便成婚,因为佟三爷小时候曾当过四皇子陪读,当时的二皇子怕佟三爷再立奇功,便使人设计了老夫人,失身于当时的昌平侯世子,也就是你的祖父。 后来老夫人几次寻死未果,最后还被强迫嫁给你祖父,大婚当日也是用迷香迷晕了,才抬进的昌平侯府。 入府之后,因着母亲的缘故,才不得不妥协生存下去……” 江瑟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身子支不住的颤抖。 顾松寒上前抱住她,许久不曾再说话。 江瑟谷稳了稳情绪,咽下喉间不知名的情绪道:“接下来的呢?若只是这般,应该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二皇子将老夫人失身,且嫁给你祖父当填房的消息传去了河套,那时战况紧急,佟三爷收到消息大受打击,却也没有一蹶不振。 只是,二皇子收买了他身边的副将,在同鞑子对战之时,副将趁机出手杀了佟三爷……” “祖母知道后,心里有了怨恨,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弄垮昌平侯府,甚是送大姐姐入宫也是存了心思,对不对?” 江瑟谷的声音平波无澜到连她自己都震惊,“可是她为什么要针对殷家?殷家何其无辜?” “当年皇位之争,殷家听令于太上皇之令,站了二皇子,而且运送佟三爷回京的商队在半道上遇到狼群,没有余力顾及佟三爷的尸身,以至于佟三爷的尸身运回京城的时候,已是残缺不已……” 所以祖母就牵连了殷家……要殷家满门不得善终! 这对殷家何其不公! 殷家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佟三爷的事情,她为何要对付殷家? 江瑟谷已然因为事情的真相而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殷家灭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今圣上的缘故! “只是眼下殷家的遭遇,倒同老夫人没有太大干系,是那位忌惮殷家富可敌国的家产,也或许因为你的外祖父当时同四皇子走得近的缘故,又或许是南周皇帝频频邀约你祖父举家迁移,圣上恐殷家会弃北魏而居南周!” 为皇家兢兢业业敛财,最后却因为当今圣上的忌惮,而满门不得善终,着实让人觉得讽刺。 “若是现在殷家散尽家产,那位会饶过殷家吗?” 明知道答案,可江瑟谷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顾松寒沉默不语。 他不想骗小姑娘,冰冻一日之寒! 圣上对殷家的不待见,也并非一日两日。 他也曾用滦平一战殷家说过话,可圣上是一国之主,怎会向他妥协。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他们都太渺小了! 若想同圣上交谈,就得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一向祈求和平的他,邪恶的希望鞑子能大面积突袭北魏,如此他才能有筹码为殷家说话。 江瑟谷听着顾松寒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如惊涛骇浪般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挣脱了顾松寒的怀抱,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既然散尽财产也无法打消圣上的忌惮,不如反其道而行!” “你要如何?” “殷家并非没有力缆狂澜的能力,只是从心里不想同圣上直面对上,或许是怵于圣威,也或许是期翼圣上看到殷家退步会放过殷家,但既然退步无用,不如迎面而上! 顾松寒,我需要你帮我!”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唤他名字,他岂有不应之理。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我几位舅舅,让他们不必再隐藏实力,也不必怕会牵连好友,能动用的关系全部动用上,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让殷家所有的铺子运作起来! 另外传信给我外祖母,让她动用一切可动用的流动资金,将殷家卖掉的铺子全部赎回来!若是银钱不够,让她老人家尽管开口,我娘亲的私产大可动用!告诉我外祖母,殷家好了,我和哥哥才是有家的人!”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带了些轻颤。 江瑟谷努力眨掉眼中的水花,继续说道:“另外告诉他们停掉一切对朝廷衙门的支援,这个季度对圣上上贡也一并停了!” “这般……可是同造反无异了!” “造反?这便是造反了?那殷家合该造一次,免得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还累的圣上头疼诛杀殷家该用什么名头!” 顾松寒点头,“我这便命人去办!” “等一下……”江瑟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嘴里的话不知要怎么说出口。 “你我之间不比这般,有话直说!” “若是……若是我让你写信给威远大将军,请他站在殷家背后,你觉得他可愿?” “威远大将军这两年起了退了心思,想来即便他应下此事,也……” “只半年,不三个月便好!只要能让殷家缓过劲来,我也会同外祖母一起为殷家物色新的靠山!” 顾松寒咬牙,很久没有出现的无力感侵袭而上,若是他再强一些,小姑娘就不必这样操心。 见他不说话,江瑟谷以为是让他写信给威远大将军的事情,让他为难,便开口道:“要不然,我明日去靖安王府先探探话!” 其实靖安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因着他是山寇出身,又是靠着自己打拼才爬上了今日的位子,圣上虽然忌惮他,却因着海寇山寇不敢轻易动他! 况且他也还年轻,是个很好的人选! 这时,江瑟谷的脑子又闪过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人。 荣定大将军! 若是能找到他,就更好了! 顾松寒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要去找靖安王,心里顿时起了防范。 靖安王能对宋玉慧下手,说不定也会对小姑娘动心思! “威远大将军那边交给我,你放心!”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知道缘由? 顾松寒走后,江瑟谷便去找了殷暮芷说话。 她开门见山道:“大表姐,我知道你来京中同上次表哥来的缘由差不多,我也知道外祖母让你来的时候,肯定叮嘱过你不要同我多说,是以我也不多问。 大表姐是聪明人,想来是知道殷家现在的情况,作为殷家嫡长女,不该在殷家最困难的时候来京城避难……” 殷暮芷端茶杯的手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 江瑟谷继续道:“大表姐,我若说送你回去,你可愿?” 愿! 她愿意! 她愿意同殷家上下生死不离! 可……想到祖母那双期翼的眼睛,还有母亲决绝的目光,殷暮芷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阿恣,你小小年纪怎的这样多的思虑!三位叔叔齐心协力,眼下殷家已经逐渐恢复往日的繁荣,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再说,我在阿恣眼中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 我也不是过来避什么难的,就是外祖母担心,所以才遣我来的!你是不知道,几个妹妹因为不能来京中还哭了鼻子呢!” 殷暮芷语调轻松,面上也带着笑意,似乎殷家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而她也不是避难而来! 江瑟谷垂下眼眸,“大表姐不愿与我交心,我不怪你,只是我想对大表姐你说说我的猜测和打算。 殷家日益落魄,我不信大表姐没有半点怀疑。包括上次四舅母前来京中被休一事,大表姐应该还不知情!” 殷暮芷的眼睛眨了一下,“你知道缘由?” “我只是猜测,或许外祖母是想让四舅母被休一事传遍京城……” 娘家弟媳算计姑姐嫁妆不成,反倒被婆家休戚,这样的消息最为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为什么?外祖母一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四舅母的安全,说不定也能保住殷家最后一滴血脉。” 殷暮芷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对于江瑟谷这句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四舅母有身孕了?” 可她都不知道,阿恣表妹怎么知道的? 江瑟谷点头,“有身孕的人,无论从体态还是日常行动都会与常人不一样,大表姐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四舅母的手总是会无意识护着自己的小腹。 当然了,这也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身边的岚姑姑提醒的,再联系殷家现下的情况和四舅母的为人性情,不难推断出四舅母有身孕了!” 殷暮芷心上的石头像是被人搬走一块,又追问江瑟谷,“那你觉得殷家突然遭受种种意外又是为何?” 江瑟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大表姐可知殷家这么多年来是为谁做事?” 为谁做事? 难道不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才努力赚钱的吗? 殷暮芷这才有些回过神,若只是这样,殷家的家产早已够好几辈子人不愁吃穿了! “阿恣表妹知晓?” 江瑟谷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能动用那么多商户与殷家为敌,这样的人,大表姐以为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 谁能悄无声息动员那么多商户与殷家为敌,就连浙南龙头的包家,也与殷家直接对上! 是谁呢? 是谁能差遣漕帮的人办事,扣押殷家那么多的货船,连同四舅舅也一并扣下! 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操控呢? 殷家做生意一向秉承和气生财的原则,宁愿不做生意也要与人为善,所以才会将生意做到南周,并成为南周皇帝都看好的家族。 如此,是谁在殷家背后捅刀子呢? 殷暮芷猛地瞪大了眼睛。 背后! 殷家背后的人! 殷家为其效力的人! 她全身都起了疙瘩,心里的寒意直往外冒。 殷家为其办事,可那人却要打压殷家! 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见此,江瑟谷才徐徐将殷家背后之人是北魏皇帝的事告诉了殷暮芷,连同着为何会这样,也一并说了出来。 自然江瑟谷将她为何能得知这一切,都归功在了顾松寒身上。 听完后的,殷暮蘅一脸的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殷家世代为皇家敛财,从未有过二心,更不曾参与任何朝内争斗,就因为那可笑的忌惮和猜疑,就命人断了殷家的活路! 何其的讽刺! 何其的悲哀! 他们殷家又何其的无辜! 祖父和父亲死得何其不值! 殷暮芷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可她的声音却冷静地叫人讶异。 “祖父和父亲的死,也是那位一手安排的?” 江瑟谷点头。 “阿恣表妹既然知晓一切,又前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我已经派人传话给外祖母和几位舅舅了,他们本觉得示弱可以让那位放殷家一马,但能杀父弑兄之人又怎会因着殷家的示弱而轻易放过殷家。 我想着不如就拼死一搏,也叫那位看看我们殷家之所以能成为北魏皇室的钱袋子这么多年,绝非泛泛之辈! 即便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也不窝囊了,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也有脸面不是!” 殷暮芷被说得热血沸腾。 合该如此! 殷家的人从不怕困难,也断没有一遇难题就往后躲的行径! 她不该听母亲的安排躲到京中! 她虽不在保定,可殷家其他人还在! 解家的纨绔指定要她,若是知道她已经不在保定,还不知要怎么对付殷家。 她作为女子,没有经商的头脑,却一样能为殷家分忧。 殷暮芷擦了眼泪,将解家纨绔看上她,并单方面对外宣告了成亲日子的事情告诉了江瑟谷,还将解家的一些情况说了。 “大表姐该不是要嫁给解家那个纨绔!” 殷暮芷点头,“眼下只有解家能与包家抗衡,既然殷家要起复,定是需要同盟帮手!我若是嫁给解承圻,解家就和殷家自然而然地捆在了一起! 解家的三少奶奶是漕帮宁家的姑娘,靠着这层关系,不说那些货船,但总会卖给情面,将四舅舅悄悄给放了!” 江瑟谷显然很不赞同这件事,且不说解家会不会帮殷家,但让殷暮芷牺牲自己,光是这一点,她就不赞成!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景妈妈就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知道缘由? 顾松寒走后,江瑟谷便去找了殷暮芷说话。 她开门见山道:“大表姐,我知道你来京中同上次表哥来的缘由差不多,我也知道外祖母让你来的时候,肯定叮嘱过你不要同我多说,是以我也不多问。 大表姐是聪明人,想来是知道殷家现在的情况,作为殷家嫡长女,不该在殷家最困难的时候来京城避难……” 殷暮芷端茶杯的手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 江瑟谷继续道:“大表姐,我若说送你回去,你可愿?” 愿! 她愿意! 她愿意同殷家上下生死不离! 可……想到祖母那双期翼的眼睛,还有母亲决绝的目光,殷暮芷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阿恣,你小小年纪怎的这样多的思虑!三位叔叔齐心协力,眼下殷家已经逐渐恢复往日的繁荣,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再说,我在阿恣眼中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 我也不是过来避什么难的,就是外祖母担心,所以才遣我来的!你是不知道,几个妹妹因为不能来京中还哭了鼻子呢!” 殷暮芷语调轻松,面上也带着笑意,似乎殷家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而她也不是避难而来! 江瑟谷垂下眼眸,“大表姐不愿与我交心,我不怪你,只是我想对大表姐你说说我的猜测和打算。 殷家日益落魄,我不信大表姐没有半点怀疑。包括上次四舅母前来京中被休一事,大表姐应该还不知情!” 殷暮芷的眼睛眨了一下,“你知道缘由?” “我只是猜测,或许外祖母是想让四舅母被休一事传遍京城……” 娘家弟媳算计姑姐嫁妆不成,反倒被婆家休戚,这样的消息最为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为什么?外祖母一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四舅母的安全,说不定也能保住殷家最后一滴血脉。” 殷暮芷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对于江瑟谷这句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四舅母有身孕了?” 可她都不知道,阿恣表妹怎么知道的? 江瑟谷点头,“有身孕的人,无论从体态还是日常行动都会与常人不一样,大表姐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四舅母的手总是会无意识护着自己的小腹。 当然了,这也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身边的岚姑姑提醒的,再联系殷家现下的情况和四舅母的为人性情,不难推断出四舅母有身孕了!” 殷暮芷心上的石头像是被人搬走一块,又追问江瑟谷,“那你觉得殷家突然遭受种种意外又是为何?” 江瑟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大表姐可知殷家这么多年来是为谁做事?” 为谁做事? 难道不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才努力赚钱的吗? 殷暮芷这才有些回过神,若只是这样,殷家的家产早已够好几辈子人不愁吃穿了! “阿恣表妹知晓?” 江瑟谷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能动用那么多商户与殷家为敌,这样的人,大表姐以为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 谁能悄无声息动员那么多商户与殷家为敌,就连浙南龙头的包家,也与殷家直接对上! 是谁呢? 是谁能差遣漕帮的人办事,扣押殷家那么多的货船,连同四舅舅也一并扣下! 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操控呢? 殷家做生意一向秉承和气生财的原则,宁愿不做生意也要与人为善,所以才会将生意做到南周,并成为南周皇帝都看好的家族。 如此,是谁在殷家背后捅刀子呢? 殷暮芷猛地瞪大了眼睛。 背后! 殷家背后的人! 殷家为其效力的人! 她全身都起了疙瘩,心里的寒意直往外冒。 殷家为其办事,可那人却要打压殷家! 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见此,江瑟谷才徐徐将殷家背后之人是北魏皇帝的事告诉了殷暮芷,连同着为何会这样,也一并说了出来。 自然江瑟谷将她为何能得知这一切,都归功在了顾松寒身上。 听完后的,殷暮蘅一脸的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殷家世代为皇家敛财,从未有过二心,更不曾参与任何朝内争斗,就因为那可笑的忌惮和猜疑,就命人断了殷家的活路! 何其的讽刺! 何其的悲哀! 他们殷家又何其的无辜! 祖父和父亲死得何其不值! 殷暮芷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可她的声音却冷静地叫人讶异。 “祖父和父亲的死,也是那位一手安排的?” 江瑟谷点头。 “阿恣表妹既然知晓一切,又前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我已经派人传话给外祖母和几位舅舅了,他们本觉得示弱可以让那位放殷家一马,但能杀父弑兄之人又怎会因着殷家的示弱而轻易放过殷家。 我想着不如就拼死一搏,也叫那位看看我们殷家之所以能成为北魏皇室的钱袋子这么多年,绝非泛泛之辈! 即便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也不窝囊了,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也有脸面不是!” 殷暮芷被说得热血沸腾。 合该如此! 殷家的人从不怕困难,也断没有一遇难题就往后躲的行径! 她不该听母亲的安排躲到京中! 她虽不在保定,可殷家其他人还在! 解家的纨绔指定要她,若是知道她已经不在保定,还不知要怎么对付殷家。 她作为女子,没有经商的头脑,却一样能为殷家分忧。 殷暮芷擦了眼泪,将解家纨绔看上她,并单方面对外宣告了成亲日子的事情告诉了江瑟谷,还将解家的一些情况说了。 “大表姐该不是要嫁给解家那个纨绔!” 殷暮芷点头,“眼下只有解家能与包家抗衡,既然殷家要起复,定是需要同盟帮手!我若是嫁给解承圻,解家就和殷家自然而然地捆在了一起! 解家的三少奶奶是漕帮宁家的姑娘,靠着这层关系,不说那些货船,但总会卖给情面,将四舅舅悄悄给放了!” 江瑟谷显然很不赞同这件事,且不说解家会不会帮殷家,但让殷暮芷牺牲自己,光是这一点,她就不赞成!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景妈妈就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进宫 “宫里方才来人了,说是蕙贵人怀相不好,想让自家姐妹入宫陪同两日。本来啊,我家大夫人是想让二姑娘、三姑娘去的。 只是不巧,二姑娘来了月事,而三姑娘身子又欠妥当,大姑娘这才想到六姑娘,毕竟蕙贵人也曾与您亲近一段时日!” 这样巧? 周妈妈才去过回生堂,随后大姐姐就派宫里的人来了! 又这样巧,二姐姐来了月事,三姐姐身子不适! 这其中的古怪无须深思。 江瑟谷也一口回绝了,“蕙贵人思念府中姐妹,我本该前去探望的,只是不巧,我已经应下靖安王的邀约了!” “靖安王府不是后日才……” 景妈妈顿时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瑟谷却是不在意,本来这些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景妈妈既然知晓靖安王府的宴席是后日,那也该知晓大长公主设宴也是在后日! 我没有三头六臂,又不会分身术,自然后日只能赴一家的邀约!可这两家我们侯府哪个也得罪不起,我只能明日登门向靖安王和靖安王妃致歉!” 如此,景妈妈讪讪退下! 只是她刚退到门口的时候,殷暮芷却开口说话了。 “阿恣表妹,要知道这寻常人想入宫都没机会,如今你有这个机会了,怎的还推三阻四! 你表姐我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宫看看,不如你就应下江大夫人,明日带我去宫里看看!” 而后,也不等江瑟谷说话,便对景妈妈说:“这位妈妈,你回去告诉江大夫人,就说阿恣应下了!” 景妈妈喜滋滋地福礼退下。 “大表姐,这进宫一事可处处透着古怪,若是……” “你怕什么!我倒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也免得我午夜梦回之时,都不知仇人的模样!” “大表姐,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 “在宫外就安全吗?在侯府就没事吗?若是人家想要算计你,若是你命中注定有劫难,即便你在天涯海角躲着,不也还是难逃一劫!是你说的,与其一味地忍让退缩,不如放手一搏!” 江瑟谷只觉殷暮芷有些魔怔了,心里不断得思忖着要怎么将她给送出京! “你是说,殷家的那个姑娘也想进宫看看热闹?” 周妈妈垂首回着江老夫人的话,“景妈妈是这样说的!” 江老夫人嗤笑一声,“还真是赶着上来送死,如此倒也不必我再费神另想法子去对方殷家了!” “老天有眼,这次终于也站在老夫人这边了!” “哼!老天!” 江老夫人狰狞起来,“若是老天有眼,怎么会让他死在那些狗杂碎的手中!若是老天有眼,又怎会让那样一个杀父弑兄的人坐上皇位!若是老天有眼……” 她又怎会被人夺了清白! 她和他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她见到可怜的人,还会给予施舍;而他为了保护国土,几度披上盔甲征战……可这样的他们,怎么最后沦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她恨! 恨所有伤她、害他的人! 她要所有伤她害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去传话给阿雯,让元娘改变原本的计划,你告诉她……” 江老夫人低声细细交代着周妈妈,“告诉元娘,贺家那小子是不是能好生活着,就看她这次能不能成事了!对了,将贺家小郎给元娘买的花胜带过去,总要给点甜头,免得元娘以为姓贺的当真被她送出京城去了!” 江初蕙那日的安排,本以为是滴水不漏,可江老夫人却是道高一筹,从江初蕙安排的人手里截走了贺泉。 本来没想这么早用贺泉这张牌,但似乎也到了用的时候! 翌日寅正时,昌平侯府的西北的角门被悄然打开,门外有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两个丫鬟扶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并扶着那姑娘上了马车,后面又有三个姑娘走了出来。 透过晨色,可以清晰地看清后面的三个人中,一个是江瑟谷,一个是岚姑姑,另一个则是殷暮芷身边的丫鬟。 “碧月,照顾好你们姑娘,再等半个时辰城门就开了,到时候你们就回保定!你们姑娘这一时半会都醒不了,你也莫要惊慌,我用的东西对身子无碍!” “是!表姑娘。” 随后,碧月也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江瑟谷舒了一口气。 “姑娘,我们也赶快进府,你回头还要入宫,也不知宫里何时派人来接,须得早点收拾妥当才好!” 江瑟谷轻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角门,回到蕙兰院。 巧荷帮忙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江瑟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同靖安王府可真是没有缘分,那边送来两次帖子,我也递了次帖子,竟还是无缘前去!” “姑娘若是想去,从宫里出来再去也是一样的。” 江瑟谷嘴角含笑,却是没有回巧荷的话。 从宫里出来? 她也不确定自己今日是不是还能从宫里出来了! 或许……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又或许…… 岚姑姑连唤了江瑟谷好几声,不都见她回应,知道她这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站到江瑟谷面前,江瑟谷才回过神。 “姑娘不必过多忧思,宫里自有顾将军为你打点,定不会出事的!” 顾松寒…… 一想到那人含着深情的眉眼,江瑟谷只觉轻松许多。 是啊,宫里有他,怕什么呢! 江瑟谷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展颜而笑…… 同样时间,同样是在整理衣衫的宋玉慧,却半点笑不出来。 看着身上玫红色的嫁衣,她恨不得撕裂江瑟谷。 若不是江瑟谷,她怎会这样匆忙地嫁给旁人做妾! 换好衣衫后,宋大夫人领着全福人给宋玉慧梳头。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叫宋玉慧的脑子嗡嗡作响。 江大夫人瞧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前笑着拧了她一下,示意她莫要闹事! 等送走全福人,宋大夫人又是好一通数落。 “是你技不如人,就别在这怨天尤人!现在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若是不想被人瞧不起,就好生打起精神,莫要再给我闹事,免得连个侧妃都做不成!” 宋大夫人走后,宋玉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暗自发狠,今日定要江瑟谷付出代价!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进宫 “宫里方才来人了,说是蕙贵人怀相不好,想让自家姐妹入宫陪同两日。本来啊,我家大夫人是想让二姑娘、三姑娘去的。 只是不巧,二姑娘来了月事,而三姑娘身子又欠妥当,大姑娘这才想到六姑娘,毕竟蕙贵人也曾与您亲近一段时日!” 这样巧? 周妈妈才去过回生堂,随后大姐姐就派宫里的人来了! 又这样巧,二姐姐来了月事,三姐姐身子不适! 这其中的古怪无须深思。 江瑟谷也一口回绝了,“蕙贵人思念府中姐妹,我本该前去探望的,只是不巧,我已经应下靖安王的邀约了!” “靖安王府不是后日才……” 景妈妈顿时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瑟谷却是不在意,本来这些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景妈妈既然知晓靖安王府的宴席是后日,那也该知晓大长公主设宴也是在后日! 我没有三头六臂,又不会分身术,自然后日只能赴一家的邀约!可这两家我们侯府哪个也得罪不起,我只能明日登门向靖安王和靖安王妃致歉!” 如此,景妈妈讪讪退下! 只是她刚退到门口的时候,殷暮芷却开口说话了。 “阿恣表妹,要知道这寻常人想入宫都没机会,如今你有这个机会了,怎的还推三阻四! 你表姐我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宫看看,不如你就应下江大夫人,明日带我去宫里看看!” 而后,也不等江瑟谷说话,便对景妈妈说:“这位妈妈,你回去告诉江大夫人,就说阿恣应下了!” 景妈妈喜滋滋地福礼退下。 “大表姐,这进宫一事可处处透着古怪,若是……” “你怕什么!我倒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也免得我午夜梦回之时,都不知仇人的模样!” “大表姐,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 “在宫外就安全吗?在侯府就没事吗?若是人家想要算计你,若是你命中注定有劫难,即便你在天涯海角躲着,不也还是难逃一劫!是你说的,与其一味地忍让退缩,不如放手一搏!” 江瑟谷只觉殷暮芷有些魔怔了,心里不断得思忖着要怎么将她给送出京! “你是说,殷家的那个姑娘也想进宫看看热闹?” 周妈妈垂首回着江老夫人的话,“景妈妈是这样说的!” 江老夫人嗤笑一声,“还真是赶着上来送死,如此倒也不必我再费神另想法子去对方殷家了!” “老天有眼,这次终于也站在老夫人这边了!” “哼!老天!” 江老夫人狰狞起来,“若是老天有眼,怎么会让他死在那些狗杂碎的手中!若是老天有眼,又怎会让那样一个杀父弑兄的人坐上皇位!若是老天有眼……” 她又怎会被人夺了清白! 她和他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她见到可怜的人,还会给予施舍;而他为了保护国土,几度披上盔甲征战……可这样的他们,怎么最后沦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她恨! 恨所有伤她、害他的人! 她要所有伤她害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去传话给阿雯,让元娘改变原本的计划,你告诉她……” 江老夫人低声细细交代着周妈妈,“告诉元娘,贺家那小子是不是能好生活着,就看她这次能不能成事了!对了,将贺家小郎给元娘买的花胜带过去,总要给点甜头,免得元娘以为姓贺的当真被她送出京城去了!” 江初蕙那日的安排,本以为是滴水不漏,可江老夫人却是道高一筹,从江初蕙安排的人手里截走了贺泉。 本来没想这么早用贺泉这张牌,但似乎也到了用的时候! 翌日寅正时,昌平侯府的西北的角门被悄然打开,门外有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两个丫鬟扶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并扶着那姑娘上了马车,后面又有三个姑娘走了出来。 透过晨色,可以清晰地看清后面的三个人中,一个是江瑟谷,一个是岚姑姑,另一个则是殷暮芷身边的丫鬟。 “碧月,照顾好你们姑娘,再等半个时辰城门就开了,到时候你们就回保定!你们姑娘这一时半会都醒不了,你也莫要惊慌,我用的东西对身子无碍!” “是!表姑娘。” 随后,碧月也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江瑟谷舒了一口气。 “姑娘,我们也赶快进府,你回头还要入宫,也不知宫里何时派人来接,须得早点收拾妥当才好!” 江瑟谷轻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角门,回到蕙兰院。 巧荷帮忙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江瑟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同靖安王府可真是没有缘分,那边送来两次帖子,我也递了次帖子,竟还是无缘前去!” “姑娘若是想去,从宫里出来再去也是一样的。” 江瑟谷嘴角含笑,却是没有回巧荷的话。 从宫里出来? 她也不确定自己今日是不是还能从宫里出来了! 或许……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又或许…… 岚姑姑连唤了江瑟谷好几声,不都见她回应,知道她这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站到江瑟谷面前,江瑟谷才回过神。 “姑娘不必过多忧思,宫里自有顾将军为你打点,定不会出事的!” 顾松寒…… 一想到那人含着深情的眉眼,江瑟谷只觉轻松许多。 是啊,宫里有他,怕什么呢! 江瑟谷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展颜而笑…… 同样时间,同样是在整理衣衫的宋玉慧,却半点笑不出来。 看着身上玫红色的嫁衣,她恨不得撕裂江瑟谷。 若不是江瑟谷,她怎会这样匆忙地嫁给旁人做妾! 换好衣衫后,宋大夫人领着全福人给宋玉慧梳头。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叫宋玉慧的脑子嗡嗡作响。 江大夫人瞧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前笑着拧了她一下,示意她莫要闹事! 等送走全福人,宋大夫人又是好一通数落。 “是你技不如人,就别在这怨天尤人!现在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若是不想被人瞧不起,就好生打起精神,莫要再给我闹事,免得连个侧妃都做不成!” 宋大夫人走后,宋玉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暗自发狠,今日定要江瑟谷付出代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只能对不住江少爷了 宫中的马车在辰时接走了江瑟谷。 周妈妈很是担忧道:“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殷家的姑娘今天天不亮就被六姑娘送走了!” “你急什么!我怎么会让殷家的人那样轻易的离京!” “老夫人是早就知道六姑娘不会让殷家姑娘入宫,所以早早做了安排?” 江老夫人拨动着重新穿好的佛珠,没有回答周妈妈的问题,而是提醒她:“老大媳妇那边的动作,实在太慢,你去帮帮她!” 周妈妈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今日六姑娘不在府中,确实是毒杀少爷的好机会! 不能怪她心狠手辣,只能怪少爷实在不会投胎! 少爷一死,三奶奶的嫁妆便就…… 不是老夫人贪财,实在是上下打点都要银子! 包家那边又狮子大开口,表姑娘那边总不能一直贴补老夫人。 如此只能对不住少爷了! 周妈妈的一举一动都被岚姑姑看在眼中,只不过岚姑姑并未阻止。 顾松寒所说的那些事,虽然都是事实,但是若要江老夫人伏法,就得要证据。 江老夫人滑手的很,事情做得都是滴水不漏,若是想抓她把柄,就得另辟蹊径。 如此,就只能对不住江少爷了! 还不知道被两方人马对不住的江文霖,此时刚喝下问冬拿来的药膳。 倒不是他身子不爽利,而是问冬说这是廖姑娘给他亲手熬的。 人家廖姑娘一片心意,他总不好辜负不是! 看着他将药膳喝得一滴不剩,问冬在心里暗叹:这人真是好骗!也不知全身是心眼的江六姑娘,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哥哥! 江文霖没有半点被人嫌弃的意识,将碗递给问冬,“问冬小哥,你转告廖姑娘,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让她日后莫要再给我熬药膳了。” 还想着以后? 问冬觉得江文霖有些想多了! 面上笑着应承道:“我一定转告廖将军!” 退出屋子,问冬将空碗交给了长喜,然后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屋门口。 脸上还带着些许碳灰的长喜,见此心里又气又怒。 “你怎么能骗少爷呢?” 问冬只当没听见。 完全被无视的长喜提气就要进去找江文霖,奈何人没问冬高,也没问冬壮,想要高声大喊,但看脖子上明晃晃的剑……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这种野蛮人计较! 长喜气鼓鼓地拿着药罐去了药房。 路上正好遇到提着食盒的紫兰。 “紫兰姐姐,这是要去哪?” 紫兰为人温和,从不与人红脸,虽不如巧荷那样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却待人和善,轻声细语,是以也极有人缘。 紫兰笑着对长喜道:“大夫人又给文霖少爷做了些吃食,正要我送去呢!没想到半道遇到了你,也省的我多跑一趟!” 说着,就将食盒交给了长喜。 最近江大夫人时常给江文霖做吃食,长喜也习惯了,自然没有多疑就接下了食盒。 长喜刚接过食盒,紫兰便拿过他手里的空碗,“这是什么?是要送到厨房去吗?我帮你送过去,也免得这样热的天,你还要跑这一趟!” 长喜谢过紫兰,便拎着食盒回了华阳轩。 见他这般快速的回来,问冬眼里噙了一股子冷笑。 长喜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我瞧你回来的可真够快的!” “你管我!反正药不要你熬,碗不要你送,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你手上的食盒还是大夫人送来的?” 也不怪问冬这样问,之前送吃食都是大夫人亲自过来的。 “我在半道上遇到紫兰姐姐,想来大夫人今日……” 紫兰? 问冬嗖的一下没了踪影,徒留没说完话的长喜在原地恨得龇牙咧嘴,对着问冬离去的放下暗骂了几句,便提着食盒进了屋子。 刚喝完贼拉苦药膳的江文霖,胃里正翻江倒海,看着食盒里的点心,没了平日里的抗拒,拿起来一块红豆酥就吃了起来。 没多久,华阳轩传出长喜疾声大呼,“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小的……” 消息很快传到昭泰院。 江老夫人满意地用茶杯刮着茶盏,“他们此时应该去找李大夫了。” “是,只是鹤顶红这样的毒,入喉即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用的!也得亏有表姑娘相帮,要不然这样的毒咱们也没有门路去买!” 周妈妈难得说着讨巧的话,随后觑着江老夫人道:“不知廖姑娘那边老夫人有什么打算?” “只要霖哥儿不在了,一个还未公之于众的媳妇,不足为惧!再者,我冷眼瞧着,廖姑娘对阿恣的兴趣都比对霖哥儿的大!” 周妈妈欣然点头,“是老奴杞人忧天了!” 如今,少爷死了,六姑娘也在皇宫里生死未卜,想来等传来六姑娘死讯后,廖姑娘断然再无留在侯府的理由。 就在昌平侯府上下因为江文霖乱成一片的时候,江初蕙所住的漪澜殿却是宁静的很。 彼时,江瑟谷还未来。 殿中只有江初蕙和慕英。 主仆两人站在殿门口,望着远处的天空。 “慕英……” “婢子在!” “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娘娘的话,慕英自三岁便跟着姑娘,如今已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竟这样久了!”江初蕙悠悠感慨,“你可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 慕英扬起嘴角笑着回道:“记得,叫翠花。” “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改名为慕英?” 慕英摇头,“娘娘从未提起此事,不过娘娘满腹经纶,想来是从诗句里取的字。” 江初蕙亦摇头,“英,是蒲公英的英!” 蒲公英? 慕英? 慕英是个聪明人,只一霎间就明白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羡慕蒲公英能乘风远离吗? 那慕鸢……是不是羡慕纸鸢能飞于碧霄之上呢? 慕英看着江初蕙的侧颜,一时心里泛起酸涩。 姑娘啊姑娘,你只看到蒲公英能远离自己扎根的地方,可曾想过它的远离是需要借助风的! 而纸鸢虽是能飞于碧霄之上,但始终有根线牵扯着! 两物看似自由,但实际都身不由己啊! 就像她和慕鸢一样! 也正如同姑娘一般!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只能对不住江少爷了 宫中的马车在辰时接走了江瑟谷。 周妈妈很是担忧道:“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殷家的姑娘今天天不亮就被六姑娘送走了!” “你急什么!我怎么会让殷家的人那样轻易的离京!” “老夫人是早就知道六姑娘不会让殷家姑娘入宫,所以早早做了安排?” 江老夫人拨动着重新穿好的佛珠,没有回答周妈妈的问题,而是提醒她:“老大媳妇那边的动作,实在太慢,你去帮帮她!” 周妈妈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今日六姑娘不在府中,确实是毒杀少爷的好机会! 不能怪她心狠手辣,只能怪少爷实在不会投胎! 少爷一死,三奶奶的嫁妆便就…… 不是老夫人贪财,实在是上下打点都要银子! 包家那边又狮子大开口,表姑娘那边总不能一直贴补老夫人。 如此只能对不住少爷了! 周妈妈的一举一动都被岚姑姑看在眼中,只不过岚姑姑并未阻止。 顾松寒所说的那些事,虽然都是事实,但是若要江老夫人伏法,就得要证据。 江老夫人滑手的很,事情做得都是滴水不漏,若是想抓她把柄,就得另辟蹊径。 如此,就只能对不住江少爷了! 还不知道被两方人马对不住的江文霖,此时刚喝下问冬拿来的药膳。 倒不是他身子不爽利,而是问冬说这是廖姑娘给他亲手熬的。 人家廖姑娘一片心意,他总不好辜负不是! 看着他将药膳喝得一滴不剩,问冬在心里暗叹:这人真是好骗!也不知全身是心眼的江六姑娘,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哥哥! 江文霖没有半点被人嫌弃的意识,将碗递给问冬,“问冬小哥,你转告廖姑娘,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让她日后莫要再给我熬药膳了。” 还想着以后? 问冬觉得江文霖有些想多了! 面上笑着应承道:“我一定转告廖将军!” 退出屋子,问冬将空碗交给了长喜,然后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屋门口。 脸上还带着些许碳灰的长喜,见此心里又气又怒。 “你怎么能骗少爷呢?” 问冬只当没听见。 完全被无视的长喜提气就要进去找江文霖,奈何人没问冬高,也没问冬壮,想要高声大喊,但看脖子上明晃晃的剑……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这种野蛮人计较! 长喜气鼓鼓地拿着药罐去了药房。 路上正好遇到提着食盒的紫兰。 “紫兰姐姐,这是要去哪?” 紫兰为人温和,从不与人红脸,虽不如巧荷那样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却待人和善,轻声细语,是以也极有人缘。 紫兰笑着对长喜道:“大夫人又给文霖少爷做了些吃食,正要我送去呢!没想到半道遇到了你,也省的我多跑一趟!” 说着,就将食盒交给了长喜。 最近江大夫人时常给江文霖做吃食,长喜也习惯了,自然没有多疑就接下了食盒。 长喜刚接过食盒,紫兰便拿过他手里的空碗,“这是什么?是要送到厨房去吗?我帮你送过去,也免得这样热的天,你还要跑这一趟!” 长喜谢过紫兰,便拎着食盒回了华阳轩。 见他这般快速的回来,问冬眼里噙了一股子冷笑。 长喜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我瞧你回来的可真够快的!” “你管我!反正药不要你熬,碗不要你送,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你手上的食盒还是大夫人送来的?” 也不怪问冬这样问,之前送吃食都是大夫人亲自过来的。 “我在半道上遇到紫兰姐姐,想来大夫人今日……” 紫兰? 问冬嗖的一下没了踪影,徒留没说完话的长喜在原地恨得龇牙咧嘴,对着问冬离去的放下暗骂了几句,便提着食盒进了屋子。 刚喝完贼拉苦药膳的江文霖,胃里正翻江倒海,看着食盒里的点心,没了平日里的抗拒,拿起来一块红豆酥就吃了起来。 没多久,华阳轩传出长喜疾声大呼,“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小的……” 消息很快传到昭泰院。 江老夫人满意地用茶杯刮着茶盏,“他们此时应该去找李大夫了。” “是,只是鹤顶红这样的毒,入喉即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用的!也得亏有表姑娘相帮,要不然这样的毒咱们也没有门路去买!” 周妈妈难得说着讨巧的话,随后觑着江老夫人道:“不知廖姑娘那边老夫人有什么打算?” “只要霖哥儿不在了,一个还未公之于众的媳妇,不足为惧!再者,我冷眼瞧着,廖姑娘对阿恣的兴趣都比对霖哥儿的大!” 周妈妈欣然点头,“是老奴杞人忧天了!” 如今,少爷死了,六姑娘也在皇宫里生死未卜,想来等传来六姑娘死讯后,廖姑娘断然再无留在侯府的理由。 就在昌平侯府上下因为江文霖乱成一片的时候,江初蕙所住的漪澜殿却是宁静的很。 彼时,江瑟谷还未来。 殿中只有江初蕙和慕英。 主仆两人站在殿门口,望着远处的天空。 “慕英……” “婢子在!” “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娘娘的话,慕英自三岁便跟着姑娘,如今已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竟这样久了!”江初蕙悠悠感慨,“你可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 慕英扬起嘴角笑着回道:“记得,叫翠花。” “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改名为慕英?” 慕英摇头,“娘娘从未提起此事,不过娘娘满腹经纶,想来是从诗句里取的字。” 江初蕙亦摇头,“英,是蒲公英的英!” 蒲公英? 慕英? 慕英是个聪明人,只一霎间就明白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羡慕蒲公英能乘风远离吗? 那慕鸢……是不是羡慕纸鸢能飞于碧霄之上呢? 慕英看着江初蕙的侧颜,一时心里泛起酸涩。 姑娘啊姑娘,你只看到蒲公英能远离自己扎根的地方,可曾想过它的远离是需要借助风的! 而纸鸢虽是能飞于碧霄之上,但始终有根线牵扯着! 两物看似自由,但实际都身不由己啊! 就像她和慕鸢一样! 也正如同姑娘一般! 第二百六十章 给娘娘请安! 江初蕙没有看到慕英眼中的晦涩,声音轻轻浅浅道:“你去准备准备,想来六妹妹和贵客快来了!” 慕英走后,江初蕙进了殿内,将满头的华翠全部卸下,转而簪上江瑟谷送的南珠头面,最后又从袖子里掏出紫藤花的花胜,簪在了发髻不甚显眼的位置。 与此同时,江瑟谷已经临近皇宫门口。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太监尖哨的声音。 “什么人,竟然拦下宫里的马车!” “公公,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起晚了,我家表妹没能唤我起来,这才耽搁了,还望公公莫要责怪!”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瑟谷猛地拉开了车帘子。 殷暮芷抬眼朝她看来,俏丽的身影也朝她慢慢走来。 那公公还要呵斥,只是一同前来的慕鸢却阻止了。 江瑟谷想要说话,慕鸢出声道:“六姑娘,我们入宫时辰是定好了的,不可在这耽误了!” 如此,殷暮芷坐上了马车。 一上来她就讨好地朝江瑟谷道:“阿恣表妹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江瑟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随着马车声声,她们很快就进了宫。 下了马车,又随着慕鸢朝漪澜殿步行而去。 江瑟谷低头看着脚下的砖头,心里沉得跟压了无数个砖头一样。 “给娘娘请安!” “两位妹妹快起来!” 江初蕙亲自扶了江瑟谷起身,又看向殷暮芷。 “真是许久不曾见到殷家妹妹了,今日一见,容姿更胜从前了!” 殷暮芷恭敬地答道:“民女拜见蕙贵人,娘娘万福。” “都是自家人,来到本宫这就都别拘着了!慕英快给两位妹妹看茶,把圣上才赏的信阳毛尖给泡了,另外之前早就命你准备的茶点,也一块端来!” 不等江瑟谷推辞,江初蕙又道:“妹妹愿意过来陪本宫,本宫一下子身子就轻松了许多,想来肚里的孩子与妹妹有缘!等到孩子出生时,还望妹妹不要吝啬贺礼才是!” 江瑟谷笑着应下,“等皇子出生,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岂会吝啬。” “本宫知道妹妹大方,不然也不会赠本宫这样华贵的头面,妹妹看这头面本宫簪戴的可好看?” 说着,抬手去摸头上的簪钗。 “自然是与娘娘相得映彰的!” 江瑟谷面上说着场面话,心里却是在揣测着:大姐姐一向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也断不会说出要贺礼的话……今日怎的这样反常。 这时,慕英领着四个端着茶水点心的宫女进来了。 “妹妹快尝尝这宫里的贵妃饼与八里香的有什么不同!听闻你喜欢玫瑰豆沙和板栗馅的,本宫一早就命人准备了!你尝尝味道如何?听闻你以前喜欢海棠酥,本宫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 江瑟谷皱了皱眉头,海棠酥她已经许久不吃了,且她曾与大姐姐学厨艺的时候也曾说过,大姐姐怎的今日还给她备海棠酥。 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拿了一块,吃了一小口,簪道:“娘娘的手艺一向很好,这海棠酥可比八里香买来的还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也不枉本宫的一番心意!” 江初蕙不着痕迹地将海棠酥朝江瑟谷推了推,又开始招呼殷暮芷。 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人,一个有心找话题说,两个也愿意接话,是以倒也相谈甚欢。 期间,江瑟谷发现江初蕙同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抬手理根本不曾乱掉的发髻。 她便留了些心。 这一留心,当真吓到她了! 紫藤花花胜! 这是贺泉当初在青丝坊买的花胜…… 腾地一下,江瑟谷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耳边再次传来江初蕙的声音,“六妹妹怎么不吃了,可是今日的海棠酥不合你口味!” 看着近在眼前面带笑容的江初蕙,江瑟谷缓缓开口道:“娘娘的手艺怎会不合口,只是怕一下子全吃完了,等想吃的时候又要麻烦娘娘!若只是因着妹妹贪嘴,便要娘娘辛劳,继而影响到皇嗣,那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江初蕙娇笑道:“妹妹喜欢便好。这点心虽是可口,却一次也不宜多吃!慕英,你将这剩下的点心给妹妹送到她的房间,等她闲暇时再吃,免得等会吃不下午膳!” 慕英从善如流地命人将点心端了下去…… 午膳过后,三人又闲聊了一会。 江初蕙本是想借着乏了的借口,让自己歇歇,也让江瑟谷她们缓缓,谁知殷暮芷却是开口了。 “娘娘怀了皇嗣,圣上也不来看贵人吗?” 江初蕙愕然,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常色道:“圣上心系百姓,岂会同寻常男人一般儿女情长!” 殷暮芷一脸天真,“虽说国事为大,却也不能忘记家人啊!” 江初蕙嘴角的笑意微僵。 家人…… 她的家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慕英见此,上前说道:“六姑娘,殷大姑娘,娘娘怀着身子,昨夜睡得又不安稳,是以得小歇一会,免得万一晚膳时圣上来此,会没有精力伺候!” 殷暮芷一同圣上晚膳时圣上也会回来,眼中划过一抹戾色。 虽快,但却叫江瑟谷看见了! 大表姐根本不是来看圣上长什么样子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表姐是存了必死之心想要与圣上同归于尽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表姐送死,也不能让大表姐轻举妄动反倒害了殷家! 跟着慕鸢来到收拾好的西殿,江瑟谷朝青虹使了个眼色。 这次入宫,只能带一名丫鬟,考虑到宫里情况复杂,且青虹又拳脚在身,若是当真出事情,青虹比巧莲巧荷都要更有保障! 青虹知道这是让她盯紧殷暮芷的意思,遂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一下午江初蕙都没有再召江初蕙和殷暮芷,只躺在床上,暗暗祈祷圣上今日不会来,也期望江瑟谷能够看懂她的暗示,也就不枉费她所下的决心了! 而江瑟谷在殷暮芷睡下后,蹑手蹑脚地起身,将摆放在桌子上的海棠酥一个一个地掰开,直到发现其中一个有着一个绣着字的布条…… 第二百六十章 给娘娘请安! 江初蕙没有看到慕英眼中的晦涩,声音轻轻浅浅道:“你去准备准备,想来六妹妹和贵客快来了!” 慕英走后,江初蕙进了殿内,将满头的华翠全部卸下,转而簪上江瑟谷送的南珠头面,最后又从袖子里掏出紫藤花的花胜,簪在了发髻不甚显眼的位置。 与此同时,江瑟谷已经临近皇宫门口。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太监尖哨的声音。 “什么人,竟然拦下宫里的马车!” “公公,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起晚了,我家表妹没能唤我起来,这才耽搁了,还望公公莫要责怪!”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瑟谷猛地拉开了车帘子。 殷暮芷抬眼朝她看来,俏丽的身影也朝她慢慢走来。 那公公还要呵斥,只是一同前来的慕鸢却阻止了。 江瑟谷想要说话,慕鸢出声道:“六姑娘,我们入宫时辰是定好了的,不可在这耽误了!” 如此,殷暮芷坐上了马车。 一上来她就讨好地朝江瑟谷道:“阿恣表妹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江瑟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随着马车声声,她们很快就进了宫。 下了马车,又随着慕鸢朝漪澜殿步行而去。 江瑟谷低头看着脚下的砖头,心里沉得跟压了无数个砖头一样。 “给娘娘请安!” “两位妹妹快起来!” 江初蕙亲自扶了江瑟谷起身,又看向殷暮芷。 “真是许久不曾见到殷家妹妹了,今日一见,容姿更胜从前了!” 殷暮芷恭敬地答道:“民女拜见蕙贵人,娘娘万福。” “都是自家人,来到本宫这就都别拘着了!慕英快给两位妹妹看茶,把圣上才赏的信阳毛尖给泡了,另外之前早就命你准备的茶点,也一块端来!” 不等江瑟谷推辞,江初蕙又道:“妹妹愿意过来陪本宫,本宫一下子身子就轻松了许多,想来肚里的孩子与妹妹有缘!等到孩子出生时,还望妹妹不要吝啬贺礼才是!” 江瑟谷笑着应下,“等皇子出生,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岂会吝啬。” “本宫知道妹妹大方,不然也不会赠本宫这样华贵的头面,妹妹看这头面本宫簪戴的可好看?” 说着,抬手去摸头上的簪钗。 “自然是与娘娘相得映彰的!” 江瑟谷面上说着场面话,心里却是在揣测着:大姐姐一向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也断不会说出要贺礼的话……今日怎的这样反常。 这时,慕英领着四个端着茶水点心的宫女进来了。 “妹妹快尝尝这宫里的贵妃饼与八里香的有什么不同!听闻你喜欢玫瑰豆沙和板栗馅的,本宫一早就命人准备了!你尝尝味道如何?听闻你以前喜欢海棠酥,本宫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 江瑟谷皱了皱眉头,海棠酥她已经许久不吃了,且她曾与大姐姐学厨艺的时候也曾说过,大姐姐怎的今日还给她备海棠酥。 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拿了一块,吃了一小口,簪道:“娘娘的手艺一向很好,这海棠酥可比八里香买来的还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也不枉本宫的一番心意!” 江初蕙不着痕迹地将海棠酥朝江瑟谷推了推,又开始招呼殷暮芷。 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人,一个有心找话题说,两个也愿意接话,是以倒也相谈甚欢。 期间,江瑟谷发现江初蕙同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抬手理根本不曾乱掉的发髻。 她便留了些心。 这一留心,当真吓到她了! 紫藤花花胜! 这是贺泉当初在青丝坊买的花胜…… 腾地一下,江瑟谷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耳边再次传来江初蕙的声音,“六妹妹怎么不吃了,可是今日的海棠酥不合你口味!” 看着近在眼前面带笑容的江初蕙,江瑟谷缓缓开口道:“娘娘的手艺怎会不合口,只是怕一下子全吃完了,等想吃的时候又要麻烦娘娘!若只是因着妹妹贪嘴,便要娘娘辛劳,继而影响到皇嗣,那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江初蕙娇笑道:“妹妹喜欢便好。这点心虽是可口,却一次也不宜多吃!慕英,你将这剩下的点心给妹妹送到她的房间,等她闲暇时再吃,免得等会吃不下午膳!” 慕英从善如流地命人将点心端了下去…… 午膳过后,三人又闲聊了一会。 江初蕙本是想借着乏了的借口,让自己歇歇,也让江瑟谷她们缓缓,谁知殷暮芷却是开口了。 “娘娘怀了皇嗣,圣上也不来看贵人吗?” 江初蕙愕然,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常色道:“圣上心系百姓,岂会同寻常男人一般儿女情长!” 殷暮芷一脸天真,“虽说国事为大,却也不能忘记家人啊!” 江初蕙嘴角的笑意微僵。 家人…… 她的家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慕英见此,上前说道:“六姑娘,殷大姑娘,娘娘怀着身子,昨夜睡得又不安稳,是以得小歇一会,免得万一晚膳时圣上来此,会没有精力伺候!” 殷暮芷一同圣上晚膳时圣上也会回来,眼中划过一抹戾色。 虽快,但却叫江瑟谷看见了! 大表姐根本不是来看圣上长什么样子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表姐是存了必死之心想要与圣上同归于尽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表姐送死,也不能让大表姐轻举妄动反倒害了殷家! 跟着慕鸢来到收拾好的西殿,江瑟谷朝青虹使了个眼色。 这次入宫,只能带一名丫鬟,考虑到宫里情况复杂,且青虹又拳脚在身,若是当真出事情,青虹比巧莲巧荷都要更有保障! 青虹知道这是让她盯紧殷暮芷的意思,遂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一下午江初蕙都没有再召江初蕙和殷暮芷,只躺在床上,暗暗祈祷圣上今日不会来,也期望江瑟谷能够看懂她的暗示,也就不枉费她所下的决心了! 而江瑟谷在殷暮芷睡下后,蹑手蹑脚地起身,将摆放在桌子上的海棠酥一个一个地掰开,直到发现其中一个有着一个绣着字的布条…… 第二百六十一章 面圣 救贺泉,远圣上。 江瑟谷看着绣得不怎么工整的六个字,心里只觉一抽一抽的。 救贺泉…… 贺泉应当是落入了祖母的手里。 这事倒也不难,只是需要时日。 至于远圣上是什么意思? 难道圣上要对她不利? 江瑟谷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将纸条往袖子里一塞,又拿了一块旁边的贵妃饼,才将盛有海棠酥的盘子挥到地上,嘴里发出一声低呼,似是因盘子落地而受到惊吓一般。 慕英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唤了丫鬟进来收拾。 江瑟谷讪讪道:“袖子太长了,没想到会将盘子打碎了!” “六姑娘无碍便好!娘娘让婢子前来询问,六姑娘和殷大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也好早早让御膳房准备!” 江瑟谷想起上次荷花宴上的吃食,觉得她当真没什么想吃的。 “紧着娘娘的口味便可,我们吃什么都一样。” 因着盘子掉地的声音吵醒了殷暮芷,一时间她也没了困意,便拿了棋盘同江瑟谷下起了棋。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江瑟谷的棋艺着实有些叫人难以捉摸,便收了棋子。 怕她无事又会瞎琢磨,江瑟谷便提议找宫女凑数打马吊。 起先宫女还不愿意,奈何江瑟谷赏钱给的足,是以就陪着玩了。 殷暮芷本来还没什么兴趣,但是连着输了几把,便越挫越勇,越打越上头,直到傍晚的时候,她已经杀红了眼。 “哈,又是我赢了!拿钱拿钱!” 两个宫女输得已是两手空空,好在之前说好了,输了都算江瑟谷的,赢了才是她们的,这才没哭鼻子。 倒是江瑟谷险些掀了桌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为了激起殷暮芷的好胜心,后来见她燃起斗志就放了两把水,谁知这一放水,到现在是一把没赢! 看着江瑟谷吃瘪的模样,殷暮芷笑得越发开怀,铃铛一样的笑声使迈步进来的宣宗帝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歪着头问后面的太监“方才你可听到了笑声?” “回圣上,奴才听到了,笑声甚是爽朗清脆,令人听了也跟着心生愉悦。” “不像是蕙贵人的!” 太监附和道:“蕙贵人端庄舒雅,这舒畅恣意的笑声应当不是蕙贵人的!奴才听闻,昨日蕙贵人禀了皇后娘娘,要接昌平侯府的姑娘来宫中小住,不过……” 太监微微顿了顿,才又道:“奴才又听说,今日同昌平侯府六姑娘一起入宫的,还有殷家大姑娘……” 殷家大姑娘? 哪个殷家! “是皇商殷家……” 太监面无表情地禀告完,心里却是鞠了一把辛酸泪。 宣宗帝的神色未变地走进了漪澜殿,宫女一叠声的禀报后,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消匿了。 江瑟谷示意两个宫女出去接驾,心里很是懊悔,早知道就不打马吊了,大表姐也不会笑得这样欢! 如此,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不用去见圣上了! 眼下……江瑟谷看着已经走到窗前,透着窗缝朝外看去的殷暮芷,思忖着要不然还是让青虹敲晕了大表姐算了! 她还没想好,慕英就进来了。 “圣上来了,娘娘让六姑娘和殷大姑娘前去面圣。” 江瑟谷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稳定情绪去了正殿。 从进殿到行礼问安,江瑟谷都始终低着头,齐嬷嬷说这是宫里的规矩,时时刻刻都要垂首敛目,以免看到不该看得,也免得触犯天家威严。 原以为这样便结束了面圣,谁知宣宗帝却让她们抬头。 江瑟谷抬头直视着宣宗帝。 他比想象中的年轻,却更有威严,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压迫。 江瑟谷的一颗心跳得极为剧烈,殷暮芷亦是。 原来这就是杀死祖父和父亲的幕后黑手! “方才是谁笑得那样欢喜?” 江瑟谷上前一步,重新垂首敛目道:“回圣上,是民女。” 她虽是昌平侯府的姑娘,但父亲没有官职,是以只能自称民女。 “何事笑得这样欢喜?” “同大表姐说了一些童年趣事,想起了一些开心的过往,这才一时失了礼数,惊扰了圣上,是民女的不是!” 许久,殿中都再未听到声音。 江初蕙只能出声缓和道:“圣上今晚可是在臣妾这里用膳,若是这般,臣妾命人去御膳房准备。” “不必了,朕就是过来看看你,而后还得去养心殿批折子。” 宣宗帝难得柔情道:“今日如何了?可还难受?” 江初蕙摇头。 “如此便好,你好生养着,朕走了!” “恭送圣上。” 宣宗帝走到江瑟谷身边,脚步微顿,说道:“别以为有顾松寒给你撑腰,你就随意妄言,若还有下次,便以欺君之罪而论!” 待他走后,江瑟谷只觉起了一声冷汗。 而在接下里的几日,圣上时常前来。 不过,江瑟谷却也不再慌乱了。 因为江初蕙拨给她的人手里,有一个宫女带了顾松寒的书信过来。 顾松寒让她莫要紧张,再等几日便能出宫了! 她信他。 只是她担心动不动就往江初蕙面前凑的大表姐。 这两人总是借着下棋的由头坐在一起,还不要人伺候。 而且还有好几次圣上来的时候,大表姐都会借口闷跑出殿,然后故意在外等着圣上,却不会给圣上好脸色。 江瑟谷真的很担心,万一…… 正想着,青虹便神色匆匆的进来了。 “殷大姑娘和那位正在蔷薇亭喝茶!” 不好! 江瑟谷急忙起身走出西殿,只是刚出西殿她就停下了脚步,转而去了正殿。 “娘娘,我听说后面的蔷薇亭里的蔷薇开得正好,不如您同我一起走走,也免得在殿里闷得慌。” 江初蕙刹那便会意,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道:“如此也好,我们一起去逛逛!” 慕英和慕鸢相视一眼,均是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破釜沉舟的意味。 蔷薇亭里,殷暮芷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圣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放肆!见到圣上……” 太监的呵斥被宣宗帝抬手制止住了。 他坐到殷暮芷的对面,自顾自地倒茶饮茶,许久之后才慢悠悠道:“那日笑的是你!” “圣上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明明是拍须溜马的话,却被她说得刚正不阿,甚至带着一些讽刺…… 第二百六十一章 面圣 救贺泉,远圣上。 江瑟谷看着绣得不怎么工整的六个字,心里只觉一抽一抽的。 救贺泉…… 贺泉应当是落入了祖母的手里。 这事倒也不难,只是需要时日。 至于远圣上是什么意思? 难道圣上要对她不利? 江瑟谷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将纸条往袖子里一塞,又拿了一块旁边的贵妃饼,才将盛有海棠酥的盘子挥到地上,嘴里发出一声低呼,似是因盘子落地而受到惊吓一般。 慕英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唤了丫鬟进来收拾。 江瑟谷讪讪道:“袖子太长了,没想到会将盘子打碎了!” “六姑娘无碍便好!娘娘让婢子前来询问,六姑娘和殷大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也好早早让御膳房准备!” 江瑟谷想起上次荷花宴上的吃食,觉得她当真没什么想吃的。 “紧着娘娘的口味便可,我们吃什么都一样。” 因着盘子掉地的声音吵醒了殷暮芷,一时间她也没了困意,便拿了棋盘同江瑟谷下起了棋。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江瑟谷的棋艺着实有些叫人难以捉摸,便收了棋子。 怕她无事又会瞎琢磨,江瑟谷便提议找宫女凑数打马吊。 起先宫女还不愿意,奈何江瑟谷赏钱给的足,是以就陪着玩了。 殷暮芷本来还没什么兴趣,但是连着输了几把,便越挫越勇,越打越上头,直到傍晚的时候,她已经杀红了眼。 “哈,又是我赢了!拿钱拿钱!” 两个宫女输得已是两手空空,好在之前说好了,输了都算江瑟谷的,赢了才是她们的,这才没哭鼻子。 倒是江瑟谷险些掀了桌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为了激起殷暮芷的好胜心,后来见她燃起斗志就放了两把水,谁知这一放水,到现在是一把没赢! 看着江瑟谷吃瘪的模样,殷暮芷笑得越发开怀,铃铛一样的笑声使迈步进来的宣宗帝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歪着头问后面的太监“方才你可听到了笑声?” “回圣上,奴才听到了,笑声甚是爽朗清脆,令人听了也跟着心生愉悦。” “不像是蕙贵人的!” 太监附和道:“蕙贵人端庄舒雅,这舒畅恣意的笑声应当不是蕙贵人的!奴才听闻,昨日蕙贵人禀了皇后娘娘,要接昌平侯府的姑娘来宫中小住,不过……” 太监微微顿了顿,才又道:“奴才又听说,今日同昌平侯府六姑娘一起入宫的,还有殷家大姑娘……” 殷家大姑娘? 哪个殷家! “是皇商殷家……” 太监面无表情地禀告完,心里却是鞠了一把辛酸泪。 宣宗帝的神色未变地走进了漪澜殿,宫女一叠声的禀报后,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消匿了。 江瑟谷示意两个宫女出去接驾,心里很是懊悔,早知道就不打马吊了,大表姐也不会笑得这样欢! 如此,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不用去见圣上了! 眼下……江瑟谷看着已经走到窗前,透着窗缝朝外看去的殷暮芷,思忖着要不然还是让青虹敲晕了大表姐算了! 她还没想好,慕英就进来了。 “圣上来了,娘娘让六姑娘和殷大姑娘前去面圣。” 江瑟谷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稳定情绪去了正殿。 从进殿到行礼问安,江瑟谷都始终低着头,齐嬷嬷说这是宫里的规矩,时时刻刻都要垂首敛目,以免看到不该看得,也免得触犯天家威严。 原以为这样便结束了面圣,谁知宣宗帝却让她们抬头。 江瑟谷抬头直视着宣宗帝。 他比想象中的年轻,却更有威严,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压迫。 江瑟谷的一颗心跳得极为剧烈,殷暮芷亦是。 原来这就是杀死祖父和父亲的幕后黑手! “方才是谁笑得那样欢喜?” 江瑟谷上前一步,重新垂首敛目道:“回圣上,是民女。” 她虽是昌平侯府的姑娘,但父亲没有官职,是以只能自称民女。 “何事笑得这样欢喜?” “同大表姐说了一些童年趣事,想起了一些开心的过往,这才一时失了礼数,惊扰了圣上,是民女的不是!” 许久,殿中都再未听到声音。 江初蕙只能出声缓和道:“圣上今晚可是在臣妾这里用膳,若是这般,臣妾命人去御膳房准备。” “不必了,朕就是过来看看你,而后还得去养心殿批折子。” 宣宗帝难得柔情道:“今日如何了?可还难受?” 江初蕙摇头。 “如此便好,你好生养着,朕走了!” “恭送圣上。” 宣宗帝走到江瑟谷身边,脚步微顿,说道:“别以为有顾松寒给你撑腰,你就随意妄言,若还有下次,便以欺君之罪而论!” 待他走后,江瑟谷只觉起了一声冷汗。 而在接下里的几日,圣上时常前来。 不过,江瑟谷却也不再慌乱了。 因为江初蕙拨给她的人手里,有一个宫女带了顾松寒的书信过来。 顾松寒让她莫要紧张,再等几日便能出宫了! 她信他。 只是她担心动不动就往江初蕙面前凑的大表姐。 这两人总是借着下棋的由头坐在一起,还不要人伺候。 而且还有好几次圣上来的时候,大表姐都会借口闷跑出殿,然后故意在外等着圣上,却不会给圣上好脸色。 江瑟谷真的很担心,万一…… 正想着,青虹便神色匆匆的进来了。 “殷大姑娘和那位正在蔷薇亭喝茶!” 不好! 江瑟谷急忙起身走出西殿,只是刚出西殿她就停下了脚步,转而去了正殿。 “娘娘,我听说后面的蔷薇亭里的蔷薇开得正好,不如您同我一起走走,也免得在殿里闷得慌。” 江初蕙刹那便会意,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道:“如此也好,我们一起去逛逛!” 慕英和慕鸢相视一眼,均是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破釜沉舟的意味。 蔷薇亭里,殷暮芷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圣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放肆!见到圣上……” 太监的呵斥被宣宗帝抬手制止住了。 他坐到殷暮芷的对面,自顾自地倒茶饮茶,许久之后才慢悠悠道:“那日笑的是你!” “圣上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明明是拍须溜马的话,却被她说得刚正不阿,甚至带着一些讽刺…… 第二百六十二章 狗皇帝,拿命来! “大胆!” 太监再次呵斥! “我如何大胆,难道说圣上英明也有错?那还请公公明示,我该如何说话!” 太监涨红了脸,但见圣上脸上没有怒色,便不好多说什么。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朕!” 殷暮芷冷笑,“原来这就是顶撞,圣上未免太小心眼了!” “你不怕死?” 宣宗帝冷了眉眼,帝王的气息瞬间一览无余。 殷暮芷却是半点不怕,“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会怕死!” “那你可怕因为你的死而牵累殷家上上下下百余口?” “这些人不也早在圣上的死簿之上,只等着圣上一笔落下,便都成了亡魂!” 殷暮芷越说眉眼越冷冽,“我若一死,能有圣上作伴倒也值得!” 太监听了这话,顿时慌了神,“茶里有毒!来人呐,快来人……” 江瑟谷听到动静,竟是连江初蕙都没再等,直直朝着凉亭跑去。 见圣上还端坐在那,而殷暮芷嘴角噙着嘲弄,才缓了一口气。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下人,如今一见到还真是不假!” 殷暮芷端起圣上用过的茶盏,掀了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向圣上行礼,便径自离去。 江瑟谷正在这时赶来,是以不得不替她赔不是,“民女大表姐性子乖张,还望圣上恕罪!” 宣宗帝一声不吭,朝着亭子另一个地方而去。 走了老远之后,说了句“晚膳朕去漪澜殿,让蕙贵人安排好!” 安排好什么? 江瑟谷不懂,但是赶来的江初蕙却是懂的! 驯服一个不听话的人,是帝王们最喜爱的事。 江初蕙看着两眼懵懂的江瑟谷,心里盘算起晚上的安排…… 因着圣上提前打了招呼,漪澜殿的人一个个都匆忙起来。 江瑟谷看着人来人往,和正在精心装扮的殷暮芷,心里起了浓浓的疑惑。 “大表姐,你莫要轻举妄动!” 殷暮芷涂了口脂的嘴唇勾了勾,“我能做什么,阿恣表妹莫要杞人忧天!” “大表姐,你莫要糊弄我,你一向不喜欢艳丽颜色的衣衫,可今日却穿了娘娘给你准备的这套胭脂红衣裙,又涂脂抹粉,这般你还说不会做什么,岂不是将我当三岁孩子哄!” “阿恣表妹果真是长大了,只是啊,这有些事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毕竟,你在某些事情上,还小着呢!” 江瑟谷心里发寒,还要说话,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圣上驾到!” 现在太阳都没下山呢,圣上来做什么! 殷暮芷朝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眸中带着讽刺和戾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 也好,早点上路早超生! 她握了握袖子里被磨尖了的簪子,款款起身,朝殿外走去,“阿恣表妹,我们该迎驾了!” 许是因为饭桌上多了个圣上的缘故,江瑟谷吃了两筷子就没了胃口,又或许是气氛沉闷的缘故,江瑟谷觉得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脑子昏沉一片,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她趴到桌子上,宣宗帝的眼中起了寒霜。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算计朕!” 殷暮芷笑道:“这算不算是贼喊抓贼?明明是圣上先动的手,却反过来埋怨旁人算计你!” “蕙贵人,连你也敢算计朕?” 江初蕙入宫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知道这样肯定不能伤到圣上,且圣上如今半点中药的迹象都没有,想来是早就识破她和殷暮芷的计谋。 此时,她不能这样早摊牌。 是以江初蕙楚楚可怜地摇头道:“圣上说什么,臣妾不懂!” “你不懂?”宣宗帝冷笑,显然不信。 江初蕙白着脸解释,“圣上英明,今日的晚膳都是御膳房准备的,臣妾因着身子不适,所以方才只喝了一点粥,臣妾到现在也不知是这么一回事!” 她又看着殷暮芷问“殷妹妹,这究竟怎么回事?” 殷暮芷倒也没怪江初蕙临阵脱逃,拔下头上磨尖了的簪子就朝宣宗帝刺去。 “狗皇帝,拿命来!” “不要,护驾,快来人护驾!” 江初蕙一边惊叫,一边挡在了宣宗帝的身前。 就在她动的一瞬间,不知从何方出来一个如风一般的人影,一刀就刺穿了殷暮芷的胸膛。 “慧娘!”宣宗帝扶住了江初蕙,见江初蕙的胸膛前赫然扎着一根簪子,大喊:“快去叫太医!” “圣上,慧娘福薄,不能再伺候圣上了!” “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皇子……” 宣宗帝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匕首,猛地推开江初蕙,“贱人!暗影杀了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暗影的刀划破了江初蕙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江瑟谷的脸上,她极力想要起身,可身上毫无气力,甚至渐渐失去的意识…… 等江瑟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极为陌生的屋子。 陌生的幔帐,陌生的床,陌生一切叫她猛地起身,下意识地喊“巧荷……” 喊完之后她的意识才渐渐清明。 “大姐姐,大表姐……” 江瑟谷一边喊一边快速掀了被子下了床。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端着托盘的巧荷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忙疾步上前,“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坦?” “巧荷?” “是婢子!”巧荷一边将托盘放在床几上,一边给江瑟谷解释道:“是顾将军送姑娘到这里的。”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顾将军的家,就是咱们侯府隔壁的院子。” “大姐姐和大表姐呢?” 巧荷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大姑娘已经没了!” 江瑟谷只觉口里一阵腥甜,有东西从她的嘴角流出。 “姑娘,姑娘你别吓我!岚姑姑,你快来啊,姑娘吐血了!” 随着巧荷的话音落下,江瑟谷再次陷入昏迷。 等到她因着梦魇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半三更。 “姑娘醒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再同姑娘慢慢细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狗皇帝,拿命来! “大胆!” 太监再次呵斥! “我如何大胆,难道说圣上英明也有错?那还请公公明示,我该如何说话!” 太监涨红了脸,但见圣上脸上没有怒色,便不好多说什么。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朕!” 殷暮芷冷笑,“原来这就是顶撞,圣上未免太小心眼了!” “你不怕死?” 宣宗帝冷了眉眼,帝王的气息瞬间一览无余。 殷暮芷却是半点不怕,“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会怕死!” “那你可怕因为你的死而牵累殷家上上下下百余口?” “这些人不也早在圣上的死簿之上,只等着圣上一笔落下,便都成了亡魂!” 殷暮芷越说眉眼越冷冽,“我若一死,能有圣上作伴倒也值得!” 太监听了这话,顿时慌了神,“茶里有毒!来人呐,快来人……” 江瑟谷听到动静,竟是连江初蕙都没再等,直直朝着凉亭跑去。 见圣上还端坐在那,而殷暮芷嘴角噙着嘲弄,才缓了一口气。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下人,如今一见到还真是不假!” 殷暮芷端起圣上用过的茶盏,掀了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向圣上行礼,便径自离去。 江瑟谷正在这时赶来,是以不得不替她赔不是,“民女大表姐性子乖张,还望圣上恕罪!” 宣宗帝一声不吭,朝着亭子另一个地方而去。 走了老远之后,说了句“晚膳朕去漪澜殿,让蕙贵人安排好!” 安排好什么? 江瑟谷不懂,但是赶来的江初蕙却是懂的! 驯服一个不听话的人,是帝王们最喜爱的事。 江初蕙看着两眼懵懂的江瑟谷,心里盘算起晚上的安排…… 因着圣上提前打了招呼,漪澜殿的人一个个都匆忙起来。 江瑟谷看着人来人往,和正在精心装扮的殷暮芷,心里起了浓浓的疑惑。 “大表姐,你莫要轻举妄动!” 殷暮芷涂了口脂的嘴唇勾了勾,“我能做什么,阿恣表妹莫要杞人忧天!” “大表姐,你莫要糊弄我,你一向不喜欢艳丽颜色的衣衫,可今日却穿了娘娘给你准备的这套胭脂红衣裙,又涂脂抹粉,这般你还说不会做什么,岂不是将我当三岁孩子哄!” “阿恣表妹果真是长大了,只是啊,这有些事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毕竟,你在某些事情上,还小着呢!” 江瑟谷心里发寒,还要说话,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圣上驾到!” 现在太阳都没下山呢,圣上来做什么! 殷暮芷朝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眸中带着讽刺和戾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 也好,早点上路早超生! 她握了握袖子里被磨尖了的簪子,款款起身,朝殿外走去,“阿恣表妹,我们该迎驾了!” 许是因为饭桌上多了个圣上的缘故,江瑟谷吃了两筷子就没了胃口,又或许是气氛沉闷的缘故,江瑟谷觉得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脑子昏沉一片,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她趴到桌子上,宣宗帝的眼中起了寒霜。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算计朕!” 殷暮芷笑道:“这算不算是贼喊抓贼?明明是圣上先动的手,却反过来埋怨旁人算计你!” “蕙贵人,连你也敢算计朕?” 江初蕙入宫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知道这样肯定不能伤到圣上,且圣上如今半点中药的迹象都没有,想来是早就识破她和殷暮芷的计谋。 此时,她不能这样早摊牌。 是以江初蕙楚楚可怜地摇头道:“圣上说什么,臣妾不懂!” “你不懂?”宣宗帝冷笑,显然不信。 江初蕙白着脸解释,“圣上英明,今日的晚膳都是御膳房准备的,臣妾因着身子不适,所以方才只喝了一点粥,臣妾到现在也不知是这么一回事!” 她又看着殷暮芷问“殷妹妹,这究竟怎么回事?” 殷暮芷倒也没怪江初蕙临阵脱逃,拔下头上磨尖了的簪子就朝宣宗帝刺去。 “狗皇帝,拿命来!” “不要,护驾,快来人护驾!” 江初蕙一边惊叫,一边挡在了宣宗帝的身前。 就在她动的一瞬间,不知从何方出来一个如风一般的人影,一刀就刺穿了殷暮芷的胸膛。 “慧娘!”宣宗帝扶住了江初蕙,见江初蕙的胸膛前赫然扎着一根簪子,大喊:“快去叫太医!” “圣上,慧娘福薄,不能再伺候圣上了!” “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皇子……” 宣宗帝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匕首,猛地推开江初蕙,“贱人!暗影杀了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暗影的刀划破了江初蕙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江瑟谷的脸上,她极力想要起身,可身上毫无气力,甚至渐渐失去的意识…… 等江瑟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极为陌生的屋子。 陌生的幔帐,陌生的床,陌生一切叫她猛地起身,下意识地喊“巧荷……” 喊完之后她的意识才渐渐清明。 “大姐姐,大表姐……” 江瑟谷一边喊一边快速掀了被子下了床。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端着托盘的巧荷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忙疾步上前,“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坦?” “巧荷?” “是婢子!”巧荷一边将托盘放在床几上,一边给江瑟谷解释道:“是顾将军送姑娘到这里的。”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顾将军的家,就是咱们侯府隔壁的院子。” “大姐姐和大表姐呢?” 巧荷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大姑娘已经没了!” 江瑟谷只觉口里一阵腥甜,有东西从她的嘴角流出。 “姑娘,姑娘你别吓我!岚姑姑,你快来啊,姑娘吐血了!” 随着巧荷的话音落下,江瑟谷再次陷入昏迷。 等到她因着梦魇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半三更。 “姑娘醒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再同姑娘慢慢细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娘亲,女儿为您报仇了! 不知是岚姑姑的声音太过沉静,还是因为屋中点了镇定心神的香料缘故,江瑟谷接过岚姑姑递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等她喝完,岚姑姑将碗放在了床几上,看着江瑟谷轻声细语道:“江大姑娘行刺圣上,已经被当场处死。 昌平侯府因此被削爵,江大老爷和江二爷也被削职。不但如此,圣上下令日后江家男儿都不得科考入仕,并抄了江家所有家产,也收走了昌平侯府的宅院,所以顾将军这才令人将姑娘送到了他的府邸。 不过姑娘放心,因着三奶奶的私产全部在廖姑娘手里,所以圣上并未抄走,只是江少爷再无科考入仕的可能!” 江瑟谷听完岚姑姑的话,脑子里明明嗡嗡作响,可却还是清晰地意识到岚姑姑并未说殷暮芷如今怎么样了! 她嘴角微翕,岚姑姑却又接着道:“姑娘入宫这几日,府上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紫兰的孪生姐姐末兮扮作紫兰送吃食给江三爷,那吃食里下了入喉即死的剧毒……” “我哥哥呢?我哥哥眼下在哪里?” “姑娘莫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幸而李大夫一早让江三爷喝了催吐的药,所以那些吃食刚被江三爷吃下就立即吐了出来! 而问冬也将末兮抓到了,也在审问之下交代出了指使她的是江老夫人,江老夫人本是见事情败露想要自戕,被青影拦下,但是却没能拦下周妈妈。 不过末兮吐出了许多事情,三奶奶的死,是她帮助了林妈妈,还有之前许多事也都是同她有关……也都是江老夫人授意。 不止如此,包家打压殷家也有江老夫人的手笔! 顾将军的意思是等姑娘从宫中出来,由姑娘处置江老夫人,谁知江老夫人因听到了圣上受伤中毒,昌平侯府被削爵的事情后,大笑吐血昏迷。 而江老爷则也是当场吐了黑血昏死过去。 李大夫为其诊治发现江老爷早就中毒了,而江大老爷夫妇和江二爷夫妇脉象也是有中毒的迹象。 因此,李大夫又给府上姑娘诊治,发现均是有中毒迹象……” 都中毒了? 那哥哥呢? 像是知道她的担忧,岚姑姑安抚道:“江三爷虽然脉象有异,但应当无碍,想来是因为一直在外求学的缘故!” 江瑟谷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整个人都瘫软在床上。 祖母的恨,竟需要这么多人来填补吗? “姑娘的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须得好生养着,少忧思才行!顾将军买了许多姑娘爱吃的,姑娘可要起来用上一些?” 江瑟谷摇头,“姑姑先下去,我想再睡一会!” 岚姑姑下去之后,江瑟谷却是睁眼到天明。 在巧荷巧莲的服侍下,洗漱后的江瑟谷穿戴整齐,她并没有立马传膳,而是提出要见江老夫人。 “老夫人现在在永祥东巷岚姑姑之前住的地方,老爷、大爷、二爷他们都在那边,本来婢子是安排他们去庄子上住的,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婢子只能先安排姑娘们去庄子上住。” 那个院子很小,本住不下那么多人的,又是一向住惯了大院子的人,这般委曲求全,不过是怕一旦离京之后就再不能回来了! “姑娘,您若是要去,不若先喝点粥暖暖胃再去!” 巧莲端来了鱼片粥,“这粥里的鱼是顾将军今早命人送回来的,鲜着呢!” 江瑟谷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随后主仆三人去了永祥东巷。 她刚一进院门,就被江大老爷围了上来,“阿恣,你得救救大伯父!大伯父可是冤枉的,大伯父是半点不知那个孽女会做出这样大胆妄为的事情!若是我在场,定亲手大义灭亲……” 江二爷也走了上来,只是他没有像江大老爷那样恬不知耻,不过却也是焦急。 安哥儿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同江瑟谷有关! 听到动静,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都出来了。 只不过几日没见,江大夫人圆润的脸已经消瘦了许多,而江二奶奶也是一脸的憔悴。 不知是因为眼下境遇,还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阿恣,你可来了!家里什么都被抄了,店铺良田,连宅院都没有了,你说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日后可怎么办啊!” 江大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 江二奶奶倒是个清醒的,劝着江大夫人道:“大嫂,只要我们人没事何愁日后!眼下还是先解了身子里的毒要紧!” 江大夫人哭得更大声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江瑟谷听了头疼,问江二爷道:“她在哪?” “在东间,今早曾醒来一次,只是后来又昏沉沉睡下了!” 江瑟谷不再理会江大老爷的求助和江大夫人的哭嚎,独自走进了正屋东间。 本该弥留之际的江老夫人,虽是昏迷,可却半点颓色不显,反倒是红光满面,瞧着似是遇到什么喜事一样! 为了那人,赔上一府之人的性命,甚至还要刺杀圣上,拉垮殷家……恨,真能让人不辨是非,乱杀无辜吗? 难道不该是冤有头债有主吗? 何必要牵连那么多无辜呢? 江瑟谷又想到自己的娘亲,想起之前的种种,想起前一世她悲戚的命运,顿时恨意滔天,忍不住上前想要掐死江老夫人。 只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江老夫人,江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语调平和慈祥,一如以前。 江瑟谷怒目圆瞪地看着她,想起以往种种的祖孙情,眼角厉红一片,明明有许多话要问,甚是还想破口大骂,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瑟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老夫人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声音轻浅道:“你还是不够狠心,我若是你,必定要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是啊! 她是该这样的! 江老夫人转过头,没再看江瑟谷,盯着幔帐道:“可惜了,到底差了一步,在我死前不能看到殷家的凄凉下场!” 江瑟谷心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那火烧得她全身都痛。 她需要一个人跟她一样痛。 她的手猛地掐上江老夫人的脖子,不断地收紧,再收紧…… 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江老夫人,江瑟谷松开的手不断地颤抖。 “娘亲,女儿为您报仇了!她让人掐死了您,女儿亲手掐死了她……” 大仇已经得报,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呢! 像是有人也掐着她的脖子,使得她也喘不过气来一般! 她的身子软软倒地。 守在门外的巧莲巧荷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娘亲,女儿为您报仇了! 不知是岚姑姑的声音太过沉静,还是因为屋中点了镇定心神的香料缘故,江瑟谷接过岚姑姑递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等她喝完,岚姑姑将碗放在了床几上,看着江瑟谷轻声细语道:“江大姑娘行刺圣上,已经被当场处死。 昌平侯府因此被削爵,江大老爷和江二爷也被削职。不但如此,圣上下令日后江家男儿都不得科考入仕,并抄了江家所有家产,也收走了昌平侯府的宅院,所以顾将军这才令人将姑娘送到了他的府邸。 不过姑娘放心,因着三奶奶的私产全部在廖姑娘手里,所以圣上并未抄走,只是江少爷再无科考入仕的可能!” 江瑟谷听完岚姑姑的话,脑子里明明嗡嗡作响,可却还是清晰地意识到岚姑姑并未说殷暮芷如今怎么样了! 她嘴角微翕,岚姑姑却又接着道:“姑娘入宫这几日,府上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紫兰的孪生姐姐末兮扮作紫兰送吃食给江三爷,那吃食里下了入喉即死的剧毒……” “我哥哥呢?我哥哥眼下在哪里?” “姑娘莫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幸而李大夫一早让江三爷喝了催吐的药,所以那些吃食刚被江三爷吃下就立即吐了出来! 而问冬也将末兮抓到了,也在审问之下交代出了指使她的是江老夫人,江老夫人本是见事情败露想要自戕,被青影拦下,但是却没能拦下周妈妈。 不过末兮吐出了许多事情,三奶奶的死,是她帮助了林妈妈,还有之前许多事也都是同她有关……也都是江老夫人授意。 不止如此,包家打压殷家也有江老夫人的手笔! 顾将军的意思是等姑娘从宫中出来,由姑娘处置江老夫人,谁知江老夫人因听到了圣上受伤中毒,昌平侯府被削爵的事情后,大笑吐血昏迷。 而江老爷则也是当场吐了黑血昏死过去。 李大夫为其诊治发现江老爷早就中毒了,而江大老爷夫妇和江二爷夫妇脉象也是有中毒的迹象。 因此,李大夫又给府上姑娘诊治,发现均是有中毒迹象……” 都中毒了? 那哥哥呢? 像是知道她的担忧,岚姑姑安抚道:“江三爷虽然脉象有异,但应当无碍,想来是因为一直在外求学的缘故!” 江瑟谷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整个人都瘫软在床上。 祖母的恨,竟需要这么多人来填补吗? “姑娘的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须得好生养着,少忧思才行!顾将军买了许多姑娘爱吃的,姑娘可要起来用上一些?” 江瑟谷摇头,“姑姑先下去,我想再睡一会!” 岚姑姑下去之后,江瑟谷却是睁眼到天明。 在巧荷巧莲的服侍下,洗漱后的江瑟谷穿戴整齐,她并没有立马传膳,而是提出要见江老夫人。 “老夫人现在在永祥东巷岚姑姑之前住的地方,老爷、大爷、二爷他们都在那边,本来婢子是安排他们去庄子上住的,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婢子只能先安排姑娘们去庄子上住。” 那个院子很小,本住不下那么多人的,又是一向住惯了大院子的人,这般委曲求全,不过是怕一旦离京之后就再不能回来了! “姑娘,您若是要去,不若先喝点粥暖暖胃再去!” 巧莲端来了鱼片粥,“这粥里的鱼是顾将军今早命人送回来的,鲜着呢!” 江瑟谷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随后主仆三人去了永祥东巷。 她刚一进院门,就被江大老爷围了上来,“阿恣,你得救救大伯父!大伯父可是冤枉的,大伯父是半点不知那个孽女会做出这样大胆妄为的事情!若是我在场,定亲手大义灭亲……” 江二爷也走了上来,只是他没有像江大老爷那样恬不知耻,不过却也是焦急。 安哥儿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同江瑟谷有关! 听到动静,江大夫人和江二奶奶都出来了。 只不过几日没见,江大夫人圆润的脸已经消瘦了许多,而江二奶奶也是一脸的憔悴。 不知是因为眼下境遇,还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阿恣,你可来了!家里什么都被抄了,店铺良田,连宅院都没有了,你说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日后可怎么办啊!” 江大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 江二奶奶倒是个清醒的,劝着江大夫人道:“大嫂,只要我们人没事何愁日后!眼下还是先解了身子里的毒要紧!” 江大夫人哭得更大声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江瑟谷听了头疼,问江二爷道:“她在哪?” “在东间,今早曾醒来一次,只是后来又昏沉沉睡下了!” 江瑟谷不再理会江大老爷的求助和江大夫人的哭嚎,独自走进了正屋东间。 本该弥留之际的江老夫人,虽是昏迷,可却半点颓色不显,反倒是红光满面,瞧着似是遇到什么喜事一样! 为了那人,赔上一府之人的性命,甚至还要刺杀圣上,拉垮殷家……恨,真能让人不辨是非,乱杀无辜吗? 难道不该是冤有头债有主吗? 何必要牵连那么多无辜呢? 江瑟谷又想到自己的娘亲,想起之前的种种,想起前一世她悲戚的命运,顿时恨意滔天,忍不住上前想要掐死江老夫人。 只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江老夫人,江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语调平和慈祥,一如以前。 江瑟谷怒目圆瞪地看着她,想起以往种种的祖孙情,眼角厉红一片,明明有许多话要问,甚是还想破口大骂,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瑟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老夫人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声音轻浅道:“你还是不够狠心,我若是你,必定要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是啊! 她是该这样的! 江老夫人转过头,没再看江瑟谷,盯着幔帐道:“可惜了,到底差了一步,在我死前不能看到殷家的凄凉下场!” 江瑟谷心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那火烧得她全身都痛。 她需要一个人跟她一样痛。 她的手猛地掐上江老夫人的脖子,不断地收紧,再收紧…… 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江老夫人,江瑟谷松开的手不断地颤抖。 “娘亲,女儿为您报仇了!她让人掐死了您,女儿亲手掐死了她……” 大仇已经得报,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呢! 像是有人也掐着她的脖子,使得她也喘不过气来一般! 她的身子软软倒地。 守在门外的巧莲巧荷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结局 半个月后。 京中近来有传言,说是靖安王府的宋侧妃冲撞了靖安王妃,因此被靖安王妃罚跪了一个时辰,导致宋侧妃见红。 靖安王心疼的不行,召了三个太医前去保胎,却还是没能保住。 “……而且据说宋侧妃自此都不能再有孕了,可见恶人自有天收!” 巧荷说完,见江瑟谷还是一脸木然,心里着急,朝巧莲看了一眼。 自打那日从永祥东巷回来后,姑娘就一直不说话,也不怎么睡觉,吃得就更少了。 再这么下去,姑娘迟早要将自己熬坏。 姑爷最近也不知忙什么,总是不见踪影。 而少爷又中了什么邪,居然一头钻进了军营,说要从军立业。 廖姑娘则是被威远大将军派来的人给接走了,眼下姑娘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好在还有大长公主时常命人前来探望姑娘,可姑娘若是再这样下去,大长公主指不定哪一日也就忘了姑娘捐赠的十万本书籍的情谊了! 这时岚姑姑从外面进来了。 她两眼红红,上来便给江瑟谷磕头。 江瑟谷木然的眼神因此有了波动。 “多谢姑娘收留我这样久,眼下我是时候离开了!” “岚姑姑你要走?”巧荷急声问道:“你怎么能走呢?你可不能走!” “以前我留在京中便是因为心愿没了,现在顾将军帮我了了,闵贵妃已经被赐了白绫,我已无牵无挂,想要到处看看!” “可……” 巧荷还想说话,江瑟谷却是开口了,“这些时日麻烦岚姑姑了!” 岚姑姑赧然,“我不曾为姑娘做什么,恳请姑娘打起精神,莫要再混混度日,也免得顾将军上战场也不安心!” “什么?姑爷……顾将军又要上战场?” 岚姑姑点头,看着江瑟谷的眼神多了些柔和,“圣上有心想要给四公主和顾将军赐婚,但顾将军因为姑娘抗旨了,为了能拿到你和顾将军的赐婚圣旨,顾将军请缨前去宁夏中卫抗击鞑子。” “多谢姑姑好意提醒!姑姑好走!” 岚姑姑磕了三个头,便走了,同李大夫一起走的。 江家众人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李大夫也同顾松寒辞行了,说是余生不长,想要四处看看! 问冬送的两人出城,心里还有些不舍。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也能出京城了! 然而事情险些没有如他所愿。 “什么,属下要留在京城保护江六姑娘?不是有青影青虹吗?还要属下做什么!” 正在看行军图的顾松寒头也不抬地答道:“车夫!” 问冬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奈何顾松寒心意已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顾松寒是踏着月色回的府。 他刚一回来,就被荣老伯喊走了。 “我等你走后就回老家去了,至于荣滇的婚事我也想回去处理一下……”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是不聋不瞎,这些时日芸娘私下为难江瑟谷的小动作,甚是同江瑟谷身边丫鬟吵闹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里。 芸娘上次跪在他面前说是会痛改前非,甚是还将两家的交情扯出来,他是看在儿媳和孙子曾受芸娘家人照顾的份上,才给了芸娘一次机会。 没想到……芸娘本性难改。 与其留在这日后生出更大的间隙,不如早早回去断了这门亲事,再为荣滇另寻亲事。 顾松寒本是要再留,只是想到江瑟谷从此以后就在这里住着,有外男在此,确实多有不便。 遂问道:“荣滇此次也跟着回乡?” “不,不回!让他在兵马司待着……” “那我重新给你买个住所。” 荣老伯本是不要,奈何顾松寒盛情难却,便应承下来了! 两人说完话,顾松寒才去了江瑟谷所住的琴瑟院。 这是他早就为江瑟谷准备好的院子,取琴瑟和鸣之意。 见他来了,巧荷大松一口气。 “姑娘今日又没怎么吃东西,您快进去劝劝!” 顾松寒进了屋子,梅菜扣肉饼还未从怀里拿出来,就听到坐在榻上的江瑟谷对他说,“你回来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惊得顾松寒手上的梅菜扣肉饼险些没拿稳。 这是自那日之后,江瑟谷第一次同他说话。 “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我想同你一起去宁夏中卫。” 顾松寒手上拿的梅菜扣肉饼子上的芝麻,因着手颤了一下的原因掉了一地。 方才小姑娘说什么? 要跟他一起走? 可是她之前笼络大长公主,帮助靖安王妃难道不是为了在京中站稳脚跟做打算? 江瑟谷似是没看出他的惊讶,伸手接过梅菜扣肉饼,连吃了几口才又继续道:“岚姑姑一直不曾同为说大表姐的事情,你现在有空同我说说!” “那日殷大姑娘虽是受了重伤,但好在还能救过来,眼下已经送回保定了!殷家眼下困局虽未解,但圣上那边已经有松动的意思,想来殷家起势是迟早的事情!” 顾松寒没有提他是怎么保下殷暮芷的,但江瑟谷知道他定是在其中没少周旋。 江瑟谷想要言谢,但也知道顾松寒不需要她道谢,接着问“大姐姐的尸身呢?” “圣上下令扔至乱葬岗,我悄悄命人趁侍卫走了之后,将尸身葬到了贺家庄。” 江瑟谷目光微闪。 贺家庄? 那贺泉…… “贺泉我已经派人找到,江大姑娘也是他亲手葬的!贺泉在江大姑娘坟旁不远盖了个屋子,说是以后不会再娶。” 如此大姐姐能否瞑目? 江瑟谷低垂眼眸,压下眼中的水意,又道:“安哥儿……” “你放心,我已命人送回江二爷身边。至于江七姑娘也已经寻到生父生母,她的父母对她很好,你且放心!” “那五姐姐呢?” “她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先是颓废了两日,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跟着廖璐珍走了!起初两人在路上吵吵闹闹,后来倒也处得不错!” 江瑟谷想想那个画面,嘴角微勾。 顾松寒见状,又说了几件廖璐珍和江止蕙在路上的糗事。 最后还是江瑟谷打断了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松寒喜欢听她说我们,眉眼含笑道:“三日后。” 知道离京时间,江瑟谷动作麻利地将京中铺子都交给了殷墨和娟娘,也将秀容和秀禾留下。 三日后。 江瑟谷看着身后越来越小的京城,心里一阵轻松,自此她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章篇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结局 半个月后。 京中近来有传言,说是靖安王府的宋侧妃冲撞了靖安王妃,因此被靖安王妃罚跪了一个时辰,导致宋侧妃见红。 靖安王心疼的不行,召了三个太医前去保胎,却还是没能保住。 “……而且据说宋侧妃自此都不能再有孕了,可见恶人自有天收!” 巧荷说完,见江瑟谷还是一脸木然,心里着急,朝巧莲看了一眼。 自打那日从永祥东巷回来后,姑娘就一直不说话,也不怎么睡觉,吃得就更少了。 再这么下去,姑娘迟早要将自己熬坏。 姑爷最近也不知忙什么,总是不见踪影。 而少爷又中了什么邪,居然一头钻进了军营,说要从军立业。 廖姑娘则是被威远大将军派来的人给接走了,眼下姑娘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好在还有大长公主时常命人前来探望姑娘,可姑娘若是再这样下去,大长公主指不定哪一日也就忘了姑娘捐赠的十万本书籍的情谊了! 这时岚姑姑从外面进来了。 她两眼红红,上来便给江瑟谷磕头。 江瑟谷木然的眼神因此有了波动。 “多谢姑娘收留我这样久,眼下我是时候离开了!” “岚姑姑你要走?”巧荷急声问道:“你怎么能走呢?你可不能走!” “以前我留在京中便是因为心愿没了,现在顾将军帮我了了,闵贵妃已经被赐了白绫,我已无牵无挂,想要到处看看!” “可……” 巧荷还想说话,江瑟谷却是开口了,“这些时日麻烦岚姑姑了!” 岚姑姑赧然,“我不曾为姑娘做什么,恳请姑娘打起精神,莫要再混混度日,也免得顾将军上战场也不安心!” “什么?姑爷……顾将军又要上战场?” 岚姑姑点头,看着江瑟谷的眼神多了些柔和,“圣上有心想要给四公主和顾将军赐婚,但顾将军因为姑娘抗旨了,为了能拿到你和顾将军的赐婚圣旨,顾将军请缨前去宁夏中卫抗击鞑子。” “多谢姑姑好意提醒!姑姑好走!” 岚姑姑磕了三个头,便走了,同李大夫一起走的。 江家众人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李大夫也同顾松寒辞行了,说是余生不长,想要四处看看! 问冬送的两人出城,心里还有些不舍。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也能出京城了! 然而事情险些没有如他所愿。 “什么,属下要留在京城保护江六姑娘?不是有青影青虹吗?还要属下做什么!” 正在看行军图的顾松寒头也不抬地答道:“车夫!” 问冬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奈何顾松寒心意已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顾松寒是踏着月色回的府。 他刚一回来,就被荣老伯喊走了。 “我等你走后就回老家去了,至于荣滇的婚事我也想回去处理一下……”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是不聋不瞎,这些时日芸娘私下为难江瑟谷的小动作,甚是同江瑟谷身边丫鬟吵闹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里。 芸娘上次跪在他面前说是会痛改前非,甚是还将两家的交情扯出来,他是看在儿媳和孙子曾受芸娘家人照顾的份上,才给了芸娘一次机会。 没想到……芸娘本性难改。 与其留在这日后生出更大的间隙,不如早早回去断了这门亲事,再为荣滇另寻亲事。 顾松寒本是要再留,只是想到江瑟谷从此以后就在这里住着,有外男在此,确实多有不便。 遂问道:“荣滇此次也跟着回乡?” “不,不回!让他在兵马司待着……” “那我重新给你买个住所。” 荣老伯本是不要,奈何顾松寒盛情难却,便应承下来了! 两人说完话,顾松寒才去了江瑟谷所住的琴瑟院。 这是他早就为江瑟谷准备好的院子,取琴瑟和鸣之意。 见他来了,巧荷大松一口气。 “姑娘今日又没怎么吃东西,您快进去劝劝!” 顾松寒进了屋子,梅菜扣肉饼还未从怀里拿出来,就听到坐在榻上的江瑟谷对他说,“你回来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惊得顾松寒手上的梅菜扣肉饼险些没拿稳。 这是自那日之后,江瑟谷第一次同他说话。 “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我想同你一起去宁夏中卫。” 顾松寒手上拿的梅菜扣肉饼子上的芝麻,因着手颤了一下的原因掉了一地。 方才小姑娘说什么? 要跟他一起走? 可是她之前笼络大长公主,帮助靖安王妃难道不是为了在京中站稳脚跟做打算? 江瑟谷似是没看出他的惊讶,伸手接过梅菜扣肉饼,连吃了几口才又继续道:“岚姑姑一直不曾同为说大表姐的事情,你现在有空同我说说!” “那日殷大姑娘虽是受了重伤,但好在还能救过来,眼下已经送回保定了!殷家眼下困局虽未解,但圣上那边已经有松动的意思,想来殷家起势是迟早的事情!” 顾松寒没有提他是怎么保下殷暮芷的,但江瑟谷知道他定是在其中没少周旋。 江瑟谷想要言谢,但也知道顾松寒不需要她道谢,接着问“大姐姐的尸身呢?” “圣上下令扔至乱葬岗,我悄悄命人趁侍卫走了之后,将尸身葬到了贺家庄。” 江瑟谷目光微闪。 贺家庄? 那贺泉…… “贺泉我已经派人找到,江大姑娘也是他亲手葬的!贺泉在江大姑娘坟旁不远盖了个屋子,说是以后不会再娶。” 如此大姐姐能否瞑目? 江瑟谷低垂眼眸,压下眼中的水意,又道:“安哥儿……” “你放心,我已命人送回江二爷身边。至于江七姑娘也已经寻到生父生母,她的父母对她很好,你且放心!” “那五姐姐呢?” “她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先是颓废了两日,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跟着廖璐珍走了!起初两人在路上吵吵闹闹,后来倒也处得不错!” 江瑟谷想想那个画面,嘴角微勾。 顾松寒见状,又说了几件廖璐珍和江止蕙在路上的糗事。 最后还是江瑟谷打断了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松寒喜欢听她说我们,眉眼含笑道:“三日后。” 知道离京时间,江瑟谷动作麻利地将京中铺子都交给了殷墨和娟娘,也将秀容和秀禾留下。 三日后。 江瑟谷看着身后越来越小的京城,心里一阵轻松,自此她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章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