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被渣王叔叔娇宠了》 第1章 一睁眼就被用刑? “吱——”厚重又蒙尘的大门被推开,惊醒了床榻上苍白狼狈的年轻女子。 几道身影踏入。 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衣,头顶束紫金发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此刻有些阴沉地绷着,他望着榻上的人,语气冰凉恶劣—— “温玉礼!本王没时间跟你耗!你赶紧交出雪莲救南燕,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床上躺着的人被这么一吼更清醒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睁眼就是一派阴森的环境,空气里有腐朽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 整个身躯沉重又疲惫,她试图动弹一下,从大腿上传来的阵痛感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真他大爷的痛!同时脑海里成段成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让她头疼不已。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这新身体的主人,温玉礼,是晋国公府庶出的小姐,被赐婚给祁王为正妃。她因侧妃的陷害被祁王丢进了这间破屋,今日气绝身亡了。 方才那低吼声,正是来自她名义上的夫君祁王,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神情显然是恨她恨得牙痒—— “都是你这蛇蝎毒妇害得南燕小产!她可是你长姐!你这肮脏心肠怎么就容不下她?” “如今她性命垂危,你有雪莲却不拿出来救她,真是毫无人性!” 温玉礼艰难地从床榻上支起身体,动作幅度不大却还是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顿时觉得皮肉都在被撕扯,让她疼得差点咬破了唇。 疼到发麻时,伴有肿胀和冰凉感,连痛点都找不着。 她平视着眼前那面容冷峻的男人,冷声道:“我没害她!更何况我哪有什么雪莲?” “你坚持不承认是?那就别怪本王了。”萧元祁冷笑,“你知道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每天是怎么受罪的吗?就让你体会一回。” 温玉礼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老嬷嬷,还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手上分别端着一盆水和一叠纸。 “王妃不肯招,就让她尝尝水刑的滋味。” 萧元祁朝老嬷嬷说道,“你是用刑的高手,务必要让她晓得其中的痛苦,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温玉礼一听‘水刑’两个字,再看那两人手上的水和纸,瞬间联想到了她曾经在史书上见过的一种杀人不见血,但极其残酷的刑罚。 用桑皮纸浸了水,让纸受潮发软,然后一张又一张覆盖在受刑者的脸上,受刑者就会逐渐呼吸困难,最后活活窒息而死,而那覆盖在脸上的桑皮纸,会出现受刑者喘息时印上的五官。 这刑罚在古书上又称为——加官进爵。 “王爷请放心,这水刑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那老嬷嬷朝着萧元祁鞠躬哈腰后,朝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那两人便一左一右地钳制住温玉礼的肩膀,把她按稳在榻上动弹不得。 由于重伤和强烈的饥饿感,温玉礼难以挣脱钳制,怒斥道:“萧元祁!你自以为是个情圣,殊不知被那温南燕骗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她小产的经过你有仔细查证过吗?真是人头猪脑!” “温玉礼,你是疯了不成?怎么敢口出狂言!” 萧元祁愤怒之余有些惊讶,这温玉礼平时也算是个娴静斯文的性格,关了几天怎么就变得这样猖狂了,回想起她骂的那些话,他的脸色更难看。 他瞥了老嬷嬷一眼,“愣着干什么?动手!” 温玉礼被两人死死地按着,眼见着那老嬷嬷把一张桑皮纸浸了水,朝她的脸上覆盖而下—— 那受了潮的纸贴在脸上,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呼吸困难,只要一吸气,潮湿的纸就糊住了鼻子,难受得让人无法形容。 很快,第二张桑皮纸覆盖了上来。 接着就是第三张……每加一张,就更加难受一分,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人的意识逐渐溃散。 这一张又一张是会把人活生生憋死的!萧元祁这杂碎还真是心硬得很!她已经快喘不过气,脑子也逐渐变得一片空白,但她坚信萧元祁不会让她死。 她很清楚雪莲在什么地方,并且也相信,只要她不说,萧元祁就算是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那几张桑皮纸被老嬷嬷适时地给揭开了,“王妃,这水刑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极其难熬?您要是不想再来一次,就赶紧说了。” 温玉礼大口地喘着气,仍然坚持原先的说法:“我不知道雪莲在哪!我不知道……” 雪莲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她不能在这时候交出来,萧元祁如今认定了她是个狠辣善妒、没有人性的毒妇,要是轻易妥协,保不准他得手了之后就跟她直接翻脸了。 只要她不给,他为了救温南燕也得留她生路。 “还说不知道是?”萧元祁磨牙,冷声道,“继续用刑,一定要问出来!” 老嬷嬷闻言,便继续将桑皮纸浸湿,再一次往温玉礼脸上盖,新一轮的水刑又开始了,一层接着一层…… 第2章 给她送馊饭? 温玉礼再度呼吸困难,她浑身发软无法挣脱这令人发疯的窒息感,全凭意志咬牙强撑着。 休想让她交出雪莲。 老嬷嬷用刑极有分寸,估算着时间,等温玉礼快坚持不下时,揭开她脸上那几层纸,让她得以呼吸。 “没有就是没有!把我逼死,我也拿不出来!”温玉礼咬牙,“你到底是从谁那里听说雪莲在我这!有证据吗?”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看清了她眼底的冰冷与憎恨。 今日的她与往日有些不同,以往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是有光芒的,即使被他冷落被他责罚,她也一直在期待着他能够回心转意。可如今她看他的眼神,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与情意了。 难道真的误解了她?水刑带来的窒息感连硬汉都难以忍受,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雪莲真的不在你这?”他紧盯着她的脸庞,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几分撒谎的心虚。 可她表现出的,只有冷酷与讥诮,“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毒妇,难道你就不狠毒了?温玉礼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进了你祁王府!” 萧元祁见她理直气壮,对她的话难免又信了几分。便不再刺激她,对钳制她的两名护卫说道:“放开王妃。” 空气里血腥的味道,让他注意到了她腿上的伤。听府里人说前几天她和南燕起了争执,她气极时拿了削水果的刀子要去刺南燕,南燕的护卫由于护主心切,一时没掌握好力度把她的腿刺出一个大口子,她当场昏厥了过去,南燕也受惊小产。 当时他并不在府里,温南燕小产让他大受打击,便下令把温玉礼给关了起来,不让下人给送饭,那么她腿上的伤自然也就没了着落,除了受伤当天包扎过之后再也没上药了。 再耽误下去这条腿怕是要废,想到今日似乎冤枉了她,让她白受了一顿折磨,难免有些心软,正准备叫个大夫来给她先治疗,下人却在这时候来禀告—— “王爷,侧妃方才咳出血了,太医说情况有些不妙。” 萧元祁脸色一变,顿时顾不上关心温玉礼的腿,急忙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叫白桃给王妃送些清淡的吃食来。” 人都散去了,破败的屋子里又只剩温玉礼一人,为避免牵扯到伤口,她平躺在床上尽量不乱动。 原先的温玉礼自小勤奋知礼,人品也好,奈何心计太浅含冤而死。她继承了记忆,自然能共情到那份痛苦和怨恨。 她可不像原主那样柔弱好欺,她的准则是有仇必报。 躺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走来,她抬起眼皮,看到来人时微微皱眉。 来人是温南燕的贴身婢女之一,名叫丽香,模样清秀衣着花哨,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贵气的金簪,行走的步伐都透着几分轻狂。 温玉礼记得萧元祁在离开之前,是点名了在厨房打杂的婢女白桃来送饭,可来的人却不是白桃而是丽香……她不得不警惕。 “王妃,我给您送吃的来了,您饿坏了?”丽香说着,把手中的托盘往温玉礼面前一放,“吃。” 顿时一阵令人作呕的酸味扑面而来,那是食物馊掉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 好个温南燕!是真觉得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呢,还是觉得她会在饥饿的状态下受此羞辱。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丽香,“我再怎么狼狈,也还是王妃,你怎么敢给我送馊饭?” “您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周围没有第三个人,丽香毫无顾忌地讥讽她,“就算让王爷知道我欺负你又如何?这府里谁不知你害得我家主子好苦,我自作主张帮主子教训你,王爷必然怪不到她头上,而我忠心护主也受不了什么惩罚,顶多挨两句骂。” 说着,她端起那碗馊了的粥就要往温玉礼嘴里灌。 温玉礼偏开头不让她得逞,丽香冷哼一声,一拳捶在她受伤的大腿上—— “你给我吃!” 这一捶打,让温玉礼顿时吃痛得闷哼了一声。 她杀心顿起。 太他妈欺人太甚,一时半刻报复不了温南燕和萧元祁,这狗腿子送上门来不正好让她发泄吗? 馊了的粥没灌进温玉礼的嘴里,洒了她一脸,她忍着恶心,朝丽香说道:“丽香,我们有话好说,你今天过来,难道不想问问冰山雪莲的事?” 提到雪莲,丽香果然动作一顿,“怎么?你是想通了,愿意交出来了?” “我若交出来,你们真的会放我出去吗?”温玉礼边说着,边缓缓调整坐姿,背靠墙壁叹气,“就怕你们反悔,来个过河拆桥……咳!” “这个您放心,我们本就不想把你逼到绝路。”丽香眼见着她有妥协的模样,一改凶恶的姿态,放软语气道,“只要您配合,咱们以后互不相犯,如何?” “那好。”温玉礼垂下了眼,掩住眸底丝丝冷芒,“那你们可得说话算话,我就告诉你那东西在……咳咳!” 她忽然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上身抖得像筛子。 “你怎么了?”丽香见她奄奄一息,连忙坐到床边扶住她的肩膀,“你先说完,雪莲藏在哪?” “雪莲……放在我……房间里的……” 温玉礼说得断断续续,声音细到丽香都快听不清了,她唯恐漏听了什么,便将耳朵凑到了温玉礼的唇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温玉礼望着她发髻上那支近在咫尺的金簪,倏地出手抓住了簪头,把整根金簪抽了出来,趁着丽香没反应过来,尖锐的簪尖狠狠刺入她的后脖颈! 第3章 乖乖听话,就让你活下去 “呃——” 那簪子从后脖颈贯穿至咽喉处,丽香杏眸圆睁,神情满是错愕和惊恐,这一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玉礼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在丽香耳畔轻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你看,见棺材的是你,落泪的也是你。” 反正萧元祁不会要她的命,杀一个恶奴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再被骂两句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之类的。 眼见着丽香咽了气,身体瘫软在床榻上,温玉礼便用她干净的衣料来擦拭自己脏污的脸。 她开始细想,那温南燕不是据说已经病入膏肓?丽香作为贴身婢女,理应焦头烂额,像萧元祁那样对自己步步紧逼才对,可她一来就是落井下石,没有第一时间提起雪莲。 她只从丽香脸上看出了小人得志,都看不出悲伤愤恨的情绪来。 她敏锐地意识到,温南燕压根没病到那个程度。 此时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丽香颈部的血还在流淌,温玉礼已经饿到两眼发昏,望着那淌血的伤口,思索片刻,凑上前去饮血。 有些难以下咽,可饿到极点的时候,入口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不重要了,血浆中的主要成分是水,还有少量无机盐,适量喝点不打紧。 不仅仅是出于生存本能,更是一种发泄。 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抹干净唇上的血渍,她重新躺了回去,她猜测着丽香这么久没回去总会有人找的。 而正如她预料般,没多久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侧躺着,眼睛微微张开望着来人。 “丽香姑娘,侧妃找你回去伺候呢!” 是白桃,萧元祁离开时点名的丫鬟,记忆中这白桃品性倒不坏,多半是丽香上赶着要来狗仗人势,便抢了送饭的活,而白桃不敢得罪,就由着丽香来了。 “丽香姑娘?”白桃喊叫之后,没听到丽香的回应,便走进来看了一眼,见丽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有些心惊,走近一看吓得她当场惊叫出声! 丽香竟死了!她又看了一眼床上,温玉礼还在昏迷,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只得上前去探鼻息,好在温玉礼还能呼吸,便松了一口气,心中惊疑着,丽香总不能是虚弱的王妃杀的? 带着疑惑,白桃转身想要去通知萧元祁,哪知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忽然被一只手臂往后一勾,让她重心不稳倒在床榻上,同时,冰凉的尖利物体抵上了她的脖颈,她下意识要惊叫,却被捂住了嘴—— “别叫!”温玉礼用的正是丽香那支带血的金簪,身子虽然虚弱,语气上却没有失了气势,“如果你不想和丽香一样的下场,就别反抗。反正王爷不会杀我,我杀几个丫鬟没什么不敢的。” “王妃饶命!奴婢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白桃目光惊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哀求着温玉礼,“王妃如今受苦跟奴婢没有关系啊,您放过我……呜” 说话的同时,好像有什么冰凉的、圆润的东西被塞到了嘴里,不等她细想那是什么,温玉礼又威胁道:“吞下去!不然刺破你的喉咙。” 白桃被吓得把那东西赶紧咽了下去,温玉礼看着她吞下去了,便把金簪从她脖子上拿开,“刚给你吃的毒药,叫七日断魂丹,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活下去。” 白桃没有尝出那东西的味道来,此刻听着温玉礼的胁迫,顿时心慌意乱哭丧着脸,“王妃,我……” “如果想靠着哭来博取我的心软,免开尊口。”温玉礼冷着脸打断她的哭诉,“我需要有人帮我,而你已经被我拉下水,不能置身事外了,我若死了你陪葬,我若翻身你跟着我也能吃香喝辣。” 白桃见她一副狠下心肠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丽香的死状,唯恐自己也会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只能无奈地应下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给我弄点清粥小菜来,不过在此之前,先处理掉丽香的尸体。这破屋位于王府角落,从早到晚没几个人路过,这样,你把尸体藏到最近的一座假山里,找些干草掩盖一下。把她带来的这些馊饭菜扔到湖里,抹除她来过这里的一切痕迹。” 顿了顿,又道:“侧妃那边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没见过丽香,回答的时候坦荡自然一些。反正只有我俩见到丽香的尸体,我们在任何人面前不主动提她,就当不知道她死了。” 这一边的二人商量着善后,另一边的房屋内,萧元祁坐在床头,左肩上靠着一名病弱的白衣女子,姣美的面容因着憔悴显得有些苍白。 他一听到下人禀告温南燕情况不好就连忙赶过来,来的时候见她手上捏着帕子,手帕一角上有血渍,便扒开了她的手心看,那条洁白的帕子上果真染了一滩血,让他揪心得难受。 第4章 被他掐住了脖子 “王爷,雪莲要尽快找到才行。”床前站着的孙太医说道。 伺候温南燕的丫鬟丽心在一旁小声询问:“王爷您不是去找王妃要雪莲了吗?王妃怎么说?” “本王都对她用刑逼问了,她还是说她不知。”萧元祁蹙着眉头,望向丽心,“你说你曾听到王妃和她的母亲提起冰山雪莲,你只是听见而已,没有亲眼所见,如何确定雪莲一定在王妃手上?” “王爷对玉礼用刑了?”温南燕一听温玉礼受了刑,连忙出声,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玉礼好歹是正妻,您再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对她,再说了她身上还有伤,实在不适合受刑。” “本王心里可不承认她这个正妻,对她用刑也是因为实在无计可施了。从她受刑后的反应来看,冰山雪莲似乎真不在她手上。”萧元祁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王爷,这东西一定在王妃手上的!”丽心说着,有些激动地跪了下来,“奴婢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王妃的贴身丫鬟小柔是真的目睹了王妃的母亲临终之前将雪莲交给王妃的!” 萧元祁目光一凛,“当真?!”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心疼主子便自作主张去逼问了小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在小柔也不忍见我家主子受病痛折磨,便实话实说了。” 萧元祁闻言,立即叫人把小柔带来询问,小柔果真承认—— “王爷恕罪,王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不敢违背她,可如今侧妃病危,奴婢良心难安。雪莲确实在王妃手上!但奴婢不知王妃把它藏到哪去了。” “这贱人竟如此阴险!本王刚才还觉得错怪了她。”萧元祁一时怒上心头,气得站起了身。 本以为温玉礼被用刑逼供会说实话,没想到她还是欺骗了他!即便饱受折磨也要让他失去温南燕。 “算了王爷。”温南燕叹了一口气,柔荑抚上了萧元祁的手背似在安抚他,“玉礼如此恨我,逼她也无用。雪莲是她生母留给她的遗物,她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这几年您待我极好,我过得很开心也很知足了,将来若是不能陪伴王爷……” “别说这些丧气话。”萧元祁打断她,“有本王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就起了身,急匆匆地朝关押着温玉礼的房间而去。 她受刑之后那倔强的模样,让他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如今看来她真是演得太好,她还是从前那个毒妇,只不过比他所了解的更加阴险和硬气。 而此时,温玉礼所在的破屋内,白桃已经给她端来了清粥小菜。 “您太久没吃东西了,只能先吃些清淡的,等身体好些了,奴婢再给您准备丰盛的。” 自打王妃被关进来那日,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不由得让人感叹,两位同为肃国公的女儿,在这王府的待遇可真是云泥之别。 几天不进食,使得本就纤细的温玉礼看起来更加枯瘦,毫无血色的脸尽显憔悴,嘴唇已经干涸到发白。空气里浮动的粥香味让她咽口水,她慢慢地从床榻上支起身体,可就算动作幅度很小,也还是不可避免会牵扯到腿上的伤,让她疼痛加剧。 白桃把粥端到了她面前,“对了王妃,您不是也有个贴身婢女小柔吗?需不需要联系她做点什么?” 白桃心想着多个人好办事,自己也有个伴,温玉礼却不赞同道:“不用联系她,万一侧妃那边有人暗中盯着她呢?再说了我现在谁都不信,你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为我做事,你一个人办事才是最安全的。” 温玉礼说完,端起清粥埋头就喝,可还不等她喝上两口,就听到一阵疾快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忽然就冲到眼前来,二话不说,一挥衣袖就把她手上的粥碗打翻! “啪”的一声,粥碗落地四分五裂。温玉礼怒不可遏地抬头,望着萧元祁那张阴沉的俊脸就想大骂,却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他出手的速度很快,手掌极有力度,温玉礼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这萧元祁身手很利落,就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来看,她的武力最多只能施展两三成,跟萧元祁动起手来没有半点胜算,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绝对让他讨不到好处。 “你、发什么、疯!”温玉礼被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青紫,心想着难道是温南燕快死了? “你这毒妇到底要把本王逼到何种程度?雪莲明明就在你手上!水刑都不能让你说实话,本王从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硬气?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阴狠毒辣!”萧元祁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剜着她,看起来明明很想掐死她,却又不能真的这么做。 温玉礼眉峰紧蹙,心想着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且明显还有点信她的话,折返回来之后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可见是有人又给他灌输了什么想法,让他意识到被骗,这才又回来发难。 第5章 真是人头猪脑 “王爷使不得!”白桃在一旁喊叫提醒道,“您要为了侧妃着想啊。” 眼见着温玉礼被掐得说话艰难,萧元祁意识到手劲过大没准会真掐死人,便稍微放松了些,可还不等他接着威胁,温玉礼就冲他大骂—— “一发火就知道找女人撒气,你还算个爷们吗?还有脸说我逼你呢,究竟谁逼谁?你长得高有什么用,脖子上顶着这么大个瘤只会听别人说三道四!阴狠毒辣这四个字,我原封不动地转送给温南燕,我再送你四个字,愚不可及!” 反正他如今就算气急败坏也不能杀了她,骂他又怎么了?就要看他气得半死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萧元祈听着温玉礼的辱骂,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虽怒极却仍存几分理智,不敢要了她的命,便只能怒抽她一巴掌出气—— 重重的一记耳光,把温玉礼打得趴在了榻上起不来。 “你这毒妇是真疯了吗?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还想再尝尝水刑的滋味吗!”萧元祁冲她怒喝,却见她趴着一动不动。 他心下顿时一紧,连忙伸手去探她的呼吸,好在她还有气,想来只是暂时昏厥了过去。 空气里的血腥味一直不曾散去,她的裙子上都是血污,他又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势,那几天都不曾拆下来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浸染了大半,连衣裳都染红了。 “王爷……”一旁被吓愣了的白桃总算回过神来,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温玉礼之前教她的说辞,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王妃重伤没有医治,人似乎也饿到了极点,奴婢刚才按照王爷的吩咐来送饭,总觉得王妃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正常了。” 萧元祁闻言蹙眉,“精神状况不正常了?” “奴婢来的时候,就听见她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母亲你带我走’,‘母亲我来找你了’,之类的话,王妃的生母已逝,她说这话像是不想活了,况且王妃从前可不会这样发狂骂人,眼下这情况……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或是被逼疯了,侧妃可怎么办?王爷,咱们还指望着王妃救侧妃呢。” 王妃告诉她,如今侧妃是王爷的弱点,挑着这个弱点总归是比较容易说服他,顺便再告诉他王妃有点发疯的迹象,如此一来,说些难听的疯话也就不奇怪。 这王妃胆子也太大,分明就是借着发疯在辱骂。 而事情发展,如温玉礼预料那般,一提起侧妃果真有用,萧元祁思索了之后,说道,“再去重新盛一碗粥来,别让她饿死了,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每日给她送饭。” 人昏迷过去也逼问不出什么,萧元祁只能暂时放弃,算算时辰,快到了南燕喝药的时间,她一向怕苦,他得亲眼去看着才放心。 萧元祁离开了之后,躺在床榻上的温玉礼倏地睁开了眼。 她并没有真的昏厥,装一装而已,如今她身体状况不好,装晕还是有些可信度。 她看了一眼收拾粥碗碎片的白桃,“看,我说得没错,只要你提出是为了温南燕好,他就能听得进去。真真是人头猪脑,你以后找婆家千万擦亮眼睛,别找无脑的男人。” “原来您是装晕?”白桃原本以为温玉礼真晕过去了,此刻见她开口,惊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王妃,您刚才骂人的时候我气都不敢喘,生怕王爷气过头下重手,您也真是的,怎么就骂得那么难听?” “骂得难听就对了,性情大变,不正好说明我被他折磨得快发疯了?”温玉礼不在意地笑了笑,“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每天来见我了,你从前跟我没有来往,侧妃那边不会注意到你,不过做事还是要谨慎点……对了,这两天你有机会出王府吗?” “厨房里负责采买食材的姐姐说,最近上街被风吹得脸颊干裂发痒,明日正好借此机会把买菜这个活揽下来,这么冷的时节,不会有人抢这个活。” “那好,明日你争取出门的机会,帮我给一个人带话。” ……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焚香袅袅,温南燕倚靠着床柱子,扑面而来的药味让她叹气,“王爷,这药真的好苦,能不能过一会儿再喝?平时喝药都是配着丽香做的桂花酥才能喝下,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到了喝药的时辰她还没出现。” “本王已经叫人去找她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再等下去可要凉了。”萧元祁说着,把一勺温热的药汤递到了她唇边。 “温玉礼不肯说出雪莲在哪,本王就叫人把她的屋子拆了,砖瓦横梁都仔细摸索一遍过去,她出嫁前住的屋子,包括她母亲从前的住处也都拆了找,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第6章 王妃中毒了 “王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比起她犯的错,本王这样又哪里称得上过分呢?”萧元祁扶着温南燕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别想那么多了,睡。” 一夜很快就过去,第二日清晨,王府内负责采买的嬷嬷带着下人们出了门。 “哎哟。”眼见着走到繁华的街心处,白桃忽然怪叫了一声,抓住了嬷嬷的袖子。 “嬷嬷,我肚子疼得厉害,你们先去买,我去方便方便,很快回来找你们,哎呀,疼得不行了……”说完也不管身后那老妇的骂骂咧咧,转身钻进了汹涌的人群里。 …… 永昌街的街头,伫立着一座人人称赞的豪阔宅子,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红漆大门上,黑色匾额书“周府”两个烫金大字。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伸出援手呢?” 铺着褐色虎皮的软榻上,身着黛蓝色锦衣的男子侧卧着,单手支额,面向几尺之外的年轻女子,漫不经心地询问着。 “王妃说,即便周公子曾对她有不满,也不会不顾表兄妹的情谊。您是商人,与陌生人都能做交易,与自己的表妹做交易难道就不行?” 白桃抛出诱饵,“传闻冰山雪莲能医这世间诸多疑难杂症,若是拿来拍卖,想必是天价?” 白桃话音落下,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周煜从榻上坐了起来,神色正经了许多,“她知道雪莲的下落?” 白桃从怀里掏出温玉礼的亲笔信,“周公子若是对雪莲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王妃给您的信。” …… 破败的房屋内,温玉礼闲得没事干,一边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等着白桃的消息,由于周遭空气太过寂静,她都能听到几声来自不远处的惊呼。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藏丽香尸体的地方,这一晚上过去可算是被人给发现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眼望去,笑着问来人,“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白桃提着食盒走上前来,“和您预料的差不多,周公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去青山寺了,如果脚程够快,天黑之前就能把太妃请回来。” “那就好。”温玉礼边吃着清粥边说道,“只要太妃回来了,这府里的事就由不得王爷和侧妃说了算。” “对了王妃,这是您要的药,是周家的大夫当场配的。”白桃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药包,“药量不致命,只要及时救治就能保性命无虞。”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她递给温玉礼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王妃一定要对自己这么狠心吗?万一出个什么闪失……” “怎么,怕我死了会连累你?”温玉礼挑了挑眉,“放心,周家的药铺是有名的,他说了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想要翻身,就得兵行险招。” 另一边的王府大堂内,萧元祁面对忽然回府的淑太妃,有些意外。 “母妃,您不是与太后在青山寺礼佛?” “我若是不提前回来,只怕是这府邸的女主人都要换了?”淑太妃冷语,“你对正妻又是囚禁又是用刑,像是对待一个重犯,人家亲戚都跑到青山寺来喊冤了,我能不管吗?” 萧元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是谁这样多事?儿臣的家事一向不让下人外传,温玉礼和她的丫鬟也并未走出过王府,外边的人怎么会知道?” “是她生母的大姐家,那户人家姓周,是皇城里较有名气的一户商贾。” 萧元祁蹙了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被大堂外头传来的呼喊声打断—— “王爷,太妃,不好了,给王妃送饭的丫鬟说,王妃食用了饭菜之后浑身抽搐,唇色发黑,似是中毒了!” 第7章 病重是装的? “什么?祁王府内胆敢有人投毒!”萧元祁怒喝一声,沉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不快叫大夫去给王妃治疗?厨房里现有的食物都检查一遍,还有今日出入厨房的人员都登记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得给我仔仔细细地查,王妃此刻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她。” 太妃说完大步踏了出去,萧元祁也一同跟了出去,走出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把前来通报的下人招到身前询问,“这两日,府里的人都有哪些出过王府?拟一份名单给我。” 阴冷的破屋内,三名大夫围在温玉礼的身侧,检查她的中毒状况。 温玉礼服毒之后很快就头脑发热,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又梦到了记忆中的画面。是原主的生母在临终之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嘱咐她将来的路要好好走—— “玉礼,为娘是妾,你是庶出,这就注定了咱们要被正室打压着的,可我们不能认命!替陛下挨那一剑的时候,娘就不抱着活下去的希望了,但是没关系,陛下钦点了你做祁王的正妃,如此,母亲也能走得安心了……” “玉礼,人活着一定要争口气,咱们吃这么多苦,不正是因为嫡庶尊卑吗?你以后可不能软弱,一定要扬眉吐气,给那大夫人看看,你即便庶出,也比她嫡出的女儿强上百倍……” 这世道,有些人活一辈子只为了争一口气。 温玉礼的意识逐渐清醒,耳边是大夫们的议论声,很快就有人在她身上、头上扎针,渐渐地一股血气涌上喉咙,她偏头呕出一口黑血! “醒了醒了,王妃这毒逼出来,性命无忧了。” 温玉礼睁开眼睛时,第一时间看向大夫们身后的人影,张开口虚弱道:“母妃……” 淑太妃走到她的跟前来,“好了,你不必说话,省点力气。府里的事情,母妃已经听说了,自会秉公办理。” 大夫们给温玉礼处理受伤的腿,由于太久没换药,包扎着腿的纱布和血肉粘在了一起,在拆的过程中,温玉礼疼得满头冷汗,最外层的皮肉似乎溃烂流脓水,一经触碰就痛到发麻。 他妈的还不如别清醒着呢!她诅咒萧元祁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玉礼。”太妃问这话的时候,紧盯着温玉礼的脸色,“你是否因为痛恨南燕,才不愿意给她雪莲?” “王爷偏心南燕才不肯信我,母妃素来不偏心,难道也不肯信我?”温玉礼依旧一脸哀楚,“也不知道王爷到底从哪听说了这事……对了母妃,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您说,要不是当着您的面,我还真不敢说,我怀疑南燕病重是装的。” 淑太妃闻言,神色当即严肃了起来,“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温玉礼道:“她的体质一向不错,我不太相信她因为小产一事就病入膏肓了,王爷给她治病,据说是请的御医,他觉得御医可靠,便不太相信其他大夫。” 说到这,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位大夫,“母妃你看,这不就有几位现成的大夫吗?不如立即去给侧妃看病,说不定能诊出别的结果来呢?若他们得出的结论也是病入膏肓,我自然会道歉赔罪。”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便叫他们几个也去给南燕看看。”淑太妃自然是不愿意看儿子受到蒙蔽的,便叫人拿担架来抬温玉礼,带着大夫们前往温南燕的住处。 再说温南燕那边,在得知丽香的死讯之后又惊又气,这于她而言是左膀右臂少掉了一只,令她食不下咽。 但是很快,她又得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主子,大事不好了,淑太妃带着几个大夫来给您看病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带着大夫来?” “那几个大夫本来是派去给王妃医治的,不知怎么的又往咱们这边来了。”丽心焦急地绞着手绢,“若是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准是温玉礼怀疑了什么,有意引导过来的。”温南燕咬了咬唇,“事已至此,你赶紧让人溜出去,去找孙太医,快去!” 第8章 侧妃的确有病 吩咐完丽心之后,温南燕走到了梳妆台边打开抽屉,拿起抽屉角落里躺着的瓷瓶,倒了两粒药丸服下,这才回到了床上躺好。 很快,淑太妃带着大夫们进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萧元祁和被抬着的温玉礼。 温南燕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萧元祁连忙上前去将她扶好。 “王爷和母妃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还有玉礼,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你腿上的伤看起来好像还没处理好。” 温玉礼道:“我这条腿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不如先让这几位大夫给你诊断诊断,我是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的。” “你这腿伤拖延了这么久,不赶紧治疗却要带着这么多人来给我看病。”温南燕说着,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难不成是对我有所怀疑,认为我装病害你?” “我是有所怀疑。”温玉礼坦然承认,“如果这几位大夫诊断与御医一致,我自会认错。” 温南燕状若无奈地笑了笑,“你与你的丫鬟行动受限,却还能另外派人去请母妃来,想必是在府里安插了眼线或是收买了王爷身边人?关于你中毒一事,我也纳闷,为何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就在母妃回来的这时候,你也切勿怪我这样想,实在是太巧合了。” 温南燕的质疑,让萧元祁顿时产生一种猜测,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温玉礼,“是了,你这硬骨头连受刑都不怕,走投无路之下,孤注一掷给自己投毒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说到这儿,他看向淑太妃,“母妃,此刻儿臣倒是想明白了,她一直熬着等您回来袒护她,以她的胆子,极有可能使这么一出苦肉计来博取您的同情,让您偏向她。” 淑太妃见儿子语气愤恨,不由得也对温玉礼起了疑心。 温玉礼叹气,“母妃,王爷对我早有不满,不管我言行如何他都看不惯,可他们对我这些怀疑也都只是猜测,您别忘了咱们这回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几个,先去给侧妃看看再说。”淑太妃见温南燕面容苍白,不似装病,可大夫都带来了,总得看看。 “有劳诸位了。”温南燕靠在萧元祁的肩膀上,伸出了右手。 温玉礼见温南燕并未表现出紧张来,心中思索,她莫非是已经想好后路,或者说……是已经找好了人来背锅了? 一名大夫正给温南燕诊脉,温南燕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随即嘴角溢出了血,那血的颜色竟有些发黑。 萧元祁大惊,“南燕!” 他连忙叫大夫们来诊治,几人得出的结论竟是她体内累积了慢性之毒,身子亏损严重,即便以后能养好身体,恐怕也很难再有子嗣。 温南燕顿时泪如雨下。 温玉礼冷眼旁观这一切,正猜测着温南燕是不是靠服毒来维持长久虚弱的假象,就听得萧元祁一声怒斥,“温玉礼,南燕中毒一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王爷这话可就是胡搅蛮缠了。”温玉礼冷笑道,“难道你怀疑人只凭自己的喜好来断定,都不讲真凭实据?” “你以往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有一事你始终未解释,你的下人根本出不了王府,究竟是安排了谁去报信!难不成你真收买了本王身边的人?” “我请母妃回来主持大局莫非有错?”面对萧元祁的冷语,温玉礼毫不示弱,“王爷的确是权力最高的主子,太妃同样也是!我派的人请的又不是外人,怎么能算背叛你?” “真是伶牙俐齿。”萧元祁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这话,随即转头请示太妃,“母妃,这毒妇固执又硬气,儿臣合理怀疑她给自己下毒骗取您的关心!南燕如今这样痛苦也是拜她所赐,儿臣要求严惩这毒妇。” 淑太妃本就有些怀疑自己受了温玉礼欺骗,如今大夫证实了温南燕的确有病,她对着温玉礼说话的语气顿时冰冷许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若真因为你而影响了元祈的子嗣,你便是罪无可恕!” “母妃请听我一言,王爷他只顾着骂我,有件事是不是忘了?”温玉礼冷眼看向萧元祁—— “您请的那位御医非要雪莲,可这几位大夫刚才对雪莲只字未提,您是不是该让他过来和这几位对峙一下?明明是能治的病却要诊断成不治之症,究竟是技不如人还是居心叵测?” “既然这样,就把他叫过来问个清楚。”太妃应着,立刻吩咐人去找那孙太医。 很快孙太医就被带来,到床前给温南燕把脉之后,仍旧坚持最初的说法,一旁的民间大夫们听不下去与他争执起来,一番争执过后,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究承认了自己诊断失误。 “亏你还是个资历老的御医!你晓得这事态的严重吗!”萧元祁呵斥道,“难不成是年纪大了,看病的本事都不行了?” “王爷,老臣有错!我是当真老糊涂了。”孙太医对着萧元祁下跪磕头,“老臣没脸在太医院呆下去了,自会请辞。” “太医院是何等严谨的地方?一句请辞就想蒙混过去?没这么简单!”温玉礼冷笑,“听王爷说,你是老资历的御医,可见在宫里是精明能干的,那么为何面对侧妃的病就失误了,其他大夫都能诊断出来的病因,你竟然多次诊断不出来?分明就是没说实话!” 说到这,她转头征求太妃的意见,“母妃您认为呢?如果是真因为年纪大了本事就不行了,在太医院同样也会出差错才对,难不成他这犯糊涂是挑地方的?” 第9章 揭穿侧妃 温玉礼的质问相当合理,淑太妃自然是对孙太医起了疑心,望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审视,“孙太医,王妃的说法不无道理,你如何反驳?” 孙太医冷汗涔涔,仍强装镇定道:“回太妃,老臣已是花甲之年……” “和年龄无关,是你行为反常,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看来不打不行。”温玉礼有意恐吓他,“母妃,把他拉出去打二十杖如何?” 她能猜到温南燕定是给了孙太医天大的好处,可再大的好处也得性命无忧才能享受,若生命受到威胁,他的嘴还会不会那么硬呢。 “二十杖?他这样的年纪如何受得了?”温南燕蹙眉,抓着萧元祁的手求情道,“王爷,这处罚太严重了,他的确有错,但咱们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 “他这过错并不小,他连慢性毒都没诊断出来,那么固执地要雪莲,到底是何居心呢?当着王爷和太妃的面都敢不说实话。”温玉礼不依不饶,“姐姐不同意我罚他,究竟是心软还是心虚?” 温南燕眉头紧锁,连忙反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看他年纪大了,心有不忍,你这二十杖下去他没命可活……” “那就改水刑。”温玉礼迅速接过话,一副做出退让的模样,“这刑罚不见血,只是特别难熬而已,我已亲身经历过了,王爷觉得可不可行?你对我都能忍心用水刑,对他还不能吗?” 这话显然是在提醒萧元祁曾经对她有多无情,萧元祁没有反驳,考虑到一屋子女眷不宜观看那种画面,便下令道:“来人,把孙太医带下去给李嬷嬷上水刑,让李嬷嬷务必从他嘴里撬出实话。” “就在这里上刑。”温玉礼道,“我都是经历过的人了,难道还怕看吗?不能让他在用刑期间离开咱们眼皮子底下,以免出意外。” 温南燕一时无言,此刻若再求情,反倒真显得她心里有鬼。 听闻水刑不伤皮肉却极其残酷,那窒息感让人生不如死,温玉礼当初能熬过去她都觉得万分惊讶,孙太医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有温玉礼那样的坚毅。 “那就依玉礼的意思,在这儿上刑。”淑太妃道,“反正那刑罚不见血,我也没什么不敢看的。” 很快李嬷嬷便带了人进来,像当初对待温玉礼那样,让人钳制住孙太医的上身与头部,将浸染了水的桑皮纸往他脸上覆盖下去。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嬷嬷用刑的本事她可太清楚了,她毕竟受过特训,一般人想必没有她的忍耐力。 众人见那桑皮纸随着呼吸起伏而微微颤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太医的挣扎越发微弱,看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温南燕也紧盯着他,心中期盼着他不如就此死去!让真相随之掩埋。 可偏偏李嬷嬷时间估算得极好,眼见着孙太医快熬不下去,立刻便揭开了那些纸。 “我说我说!都是侧妃指使!王爷饶命!”孙太医显然崩溃到了极点,才得到顺畅的呼吸就立马开了口。 在太医院多年,受过的罚最多也就是杖责与罚俸,这水刑是他从未尝试过的酷刑,原以为不见血就能挨过去,却没想到那种窒息感令人发疯。 而孙太医的指认也让萧元祁有些难以置信。 “你胡说!”温南燕见自己好不容易掩饰下去的真相因着他而败露,呵斥道,“你可知在王府胡言乱语会有什么下场?” 温玉礼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别试图威胁他。孙太医你说,究竟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水刑继续。” “王爷恕罪,其实侧妃的病因老臣早就诊断出来了,只是她不让我说实话而已。”孙太医伏在地上喘着气,刚才的经历令他颤抖不已,“侧妃小产亏损了身体是真,但并非无药可医,是她不愿直接医治,非要拖着……” “那慢性毒是怎么回事?也是你帮她伪装的吗!”太妃眼见事情有了反转,唯恐错过真相,厉声追问道,“你都帮她做过些什么,从实招来可饶你不死,若有半句隐瞒,便让你死在水刑之下!” “那毒的确也是侧妃管老臣要的,毒性不强,能营造出长久虚弱的真实状态。侧妃是恨极了王妃,同时想要王妃所持有的那株雪莲,这才迟迟不肯治病。” 温玉礼不禁思索,原主和萧元祁都没有夫妻之实,更别提生孩子,温南燕若是能生下一两个岂不是也稳固地位?为了正妃宝座牺牲了生育能力实在没有必要,除非…… 除非她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那就说得通了。那个小产的孩子,她暂时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温南燕是自己弄没的,只能猜测许是胎像不稳保不住,既然没法生下来就索性拿来利用了? “小产一事后,侧妃就已经无法孕育子嗣了是?所以她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服用慢性毒药。”温玉礼问完,见孙太医没有反驳,便又追问:“那么你帮她做这些,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老臣的家人蒙受冤屈进了刑部,老臣没能耐将家人救出,是侧妃好心帮助老臣,这才使得家人安然无恙,老臣无以为报,听闻了她的遭遇,可怜她痛失孩子,这才心甘情愿帮她。” 第10章 她一头撞向了床柱子 “原来姐姐在孙太医面前,扮演的是个好人角色。”温玉礼看向脸色如土的温南燕,“难怪他一开始宁可丢掉饭碗和名声也不肯供出你呢。” “我没有扮演,我确实替他主持了公道。我也确实恨你。”事已至此,温南燕晓得再多的狡辩也显得苍白无力,索性认了下来,尽管太妃在这一刻偏向温玉礼,她相信萧元祁依旧能站在她这一边。 “是你让我痛失了孩子,是你让我从此不能替王爷生儿育女!我恨你难道有错?我从未想过连累任何人,我仅仅只想报复你一人而已!” “放肆!”淑太妃缓过神来,怒喝一声,“王妃有错我们自然会管教,王府内岂容你耍这些肮脏心思?你串通御医给自己下毒,骗得元祈团团转,想借机逼死王妃好上位?我都险些被你给蒙骗过去,你如此狡诈虚伪,怎配做元祈的侧妃,来人!” 温南燕小产和温玉礼腿伤是同时发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轻易下结论,此刻真相浮出水面,只觉得温南燕过于阴险,实在不值得儿子对她长期偏爱。 “母妃!”萧元祁好不容易才消化了真相,回过神来时,见着淑太妃似乎要剥夺温南燕的侧妃之位,连忙开口阻拦,“母妃息怒,南燕的事让儿臣来处理可好?” “她耍这些诡计骗得你这么苦,你怎么还包庇她?如此居心不良的人,留在你身边让我怎么放心?” “母妃,南燕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对于温南燕的过错,萧元祁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心存怜惜想要维护,“您刚才也听到了,小产一事对她造成巨大伤害,事出有因,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那日我与她发生争执,她的护卫刺了我的腿,我当场昏厥,醒来之后她就小产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休想抵赖!分明就是你害我在先,都是你逼我的!” 温南燕冲温玉礼吼完之后,朝着太妃下跪磕头:“母妃方才教训的是,我为了替孩儿报仇,骗得王爷好苦,我的确不配再服侍王爷了,还请母妃再另外替王爷找个贴心人,南燕以后不能再孝敬您了。” 说罢,她转头看了一眼床柱子,竟一头撞了上去! 这一举动,倒是叫淑太妃大为吃惊。 “南燕!”萧元祁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听她说话决绝心中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此刻见她要撞头,反应极快地冲上前去,将自己的身躯横在了她和床柱之间,温南燕便一头扎在了他的胸膛上。 温玉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明白今天肯定是解决不了温南燕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南燕,你怎么能这样冲动!本王没说不要你,不许你做傻事。”萧元祁将温南燕扯回了床榻上,叹了一口气,转头朝太妃道,“母妃,她本是个心好的人,也就犯了这一回错,儿臣以后会正确引导她的,就当儿臣求您了,饶过她这回。” “你……唉。”淑太妃见他固执,扶了扶额头,又看了一眼神色悲戚的温南燕,有些无奈,“罢了,看在你的份上,饶她这一回,罚她去祠堂抄写佛经禁足一月。若胆敢有下回绝不姑息!这段日子你不许去找她,就陪着玉礼。” 温玉礼听得眼角微抽,她还真不稀罕和萧元祁相处。这母子二人已经商议好了要宽恕温南燕这一回,她没必要非闹着严惩温南燕,反正多说无益,如今赶紧疗伤恢复体格才是最重要的。 萧元祁看了温玉礼一眼,这段时日,因着温南燕他的确让温玉礼吃了不少苦,在那破屋里去了大半条命,母亲叫他去陪着温玉礼,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想到这,朝着淑太妃道了一声:“好。” 温玉礼被抬到了太妃给她安排的屋子,而萧元祁在太妃的眼神示意下,也只能跟了过来。 他心中仍牵挂着温南燕,可他明白母妃不会轻易原谅她,他多来温玉礼这儿走动,没准能使母妃开心,提前结束对南燕的囚禁。 温玉礼瞅了他一眼,几乎都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心中嗤笑一声,懒得同他说话。 而接下来处理伤势的过程,让温玉礼疼得想骂娘。 外层那溃烂的皮肉得用小刀剜去,拖延太久,处理起来当真麻烦,这个时代没有麻药,她只能咬着毛巾忍着,硬生生熬了半个时辰过去。 不只是旁边伺候的下人看着脑门冒冷汗,就连萧元祁那一直板着的脸都缓和了不少,“很痛吗?快上药了,且再忍一忍就好。” 第11章 把渣王拒之门外 “呜——”给伤口上药时传来的刺激感让温玉礼倒抽一口冷气,叼着毛巾把满腹脏话咽了下去。 这狗祁王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声轻描淡写的安慰不如不说。 而萧元祁还在继续用他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本王叫人给你准备一副轮椅,接下来的日子,你少动弹些,听从医嘱就会好得快。” 总算是熬到把伤口包扎好了,温玉礼已经浑身冒汗,伤口不能碰水,只能用浸湿的毛巾来擦洗身体。 端热水的是她原来的贴身丫鬟小柔,其他人都已经退下,萧元祁却站在原地没走。 “下人们都出去了,王爷不必再故作关心,可自行离开,请恕我不便相送。”温玉礼开始下逐客令。 “温玉礼,你这是玩起欲迎还拒的把戏了?” 萧元祁冷冷地盯着神色淡漠的温玉礼,“即便南燕惹了母妃生气,本王也不会与你亲近。你害她失了孩子,她报复你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本王会原谅她,至于母妃那边,本王会慢慢说服。” “可笑,我拆穿她时有理有据,而她污蔑我仅靠着一张嘴,你却信她不信我,像你这样轻易被感情掌控思想而失去公正判断的人,与你争论都是对牛弹琴。”温玉礼斜眼看他,阴阳怪气道,“情根深种,深到把慧根都给挤没了,听起来可笑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子感动呢。” 萧元祁顿时恼怒,“放肆!别以为母妃如今向着你本王就不敢罚你!” “那您就去和太妃告状。”温玉礼有恃无恐道,“她怜悯我,王爷你却又要罚我,这岂不是和她唱反调?她若是多心了,以为是南燕姐姐怂恿你来虐待我……” “温、玉、礼!”萧元祁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可别太得意忘形!关于你中毒一事,本王会彻查,若证实了是你的苦肉计,母妃必不会轻易原谅你!还有你派去周家的人,本王迟早也能揪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请王爷务必查出下毒之人,我感激不尽。”温玉礼一点儿不心虚。 萧元祁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跨过门槛时,他脚步一顿,又道:“冲着母妃的面子,本王会在你这留宿,但不会与你有任何接触,夜里在地上多铺一床被褥,你伤势未愈,可别想有逾矩的行为。” 这下温玉礼可不依,他若留宿那可真碍眼得很绝:“王爷不必来,我睡眠不大好,单独一个屋才能睡得踏实,您想让太妃开心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还是睡自己屋。” 萧元祁眉头拧起,不管是她是欲迎还拒或是真的生气,她这样驳他的面子都是不知好歹。 “按本王说的做!”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 反正他不会触碰她,与她保持距离也算对得起南燕。 萧元祁走后,一旁站了许久的小柔才敢出声,“王妃您如今对王爷的态度怎么如此……” “恶劣吗?还不是让他逼的。对了,这几日你过得怎样?”玉礼望着铜镜里的小柔,“王爷以及侧妃,有逼问你关于雪莲的事吗?” “自然是问了的。”小柔一边给她打理清洗着一头乱发,一边说道,“奴婢说,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侧妃的丫鬟把奴婢关进了柴房里饿了几顿,后来大概是觉得我一个下人也问不出什么,就没再来问。” “是吗……那就好。”温玉礼垂下眼,一副困倦的模样,“温南燕的病能治,他们以后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奴婢听人说,太妃之所以突然回来,是周家的人去报信的。王妃可真机敏,能想到这主意。不过……周家的人怎么知道咱们的困境呢?” 小柔的问话听似随意,温玉礼回答得也随意,“周家和我之间,自然有不一般的联络方法,我和表哥虽然有点儿过节,到底还是亲戚,这回算我欠周家一个人情,过两天你陪我去登门致谢。” 温玉礼没有提联络人是谁,小柔也不多问,应了声是。 一晃眼入了夜,小柔正准备按照萧元祁的要求在地板上铺被褥,却被温玉礼制止,温玉礼把她打发走之后就直接关紧了门,上了门闩。 拄着拐杖回到床边躺下,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来人推了推房门,没有推开,冲着她低斥一声,“温玉礼,开门!” 温玉礼置若罔闻。 “谁给你的胆子把本王拒之门外!”萧元祁沉着脸,拿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房门,“是不是觉得有母妃给你撑腰就能耍矫情了?你以为本王想来?” 第12章 刺客倒在她门外 “我早说了,不必委屈您的贵体进我的屋。我已经躺下了,腿还疼着,实在懒得动弹了,请您见谅。”温玉礼慢条斯理道。 “好你个温玉礼,回头母妃问起来,本王就会如实告诉她,是你无理取闹在先。”萧元祁冷笑,“当初要不是母妃阻拦,你早该被休弃了!你接着作,哪天把本王惹急了,真让你成为人人耻笑的弃妇,到时你追悔莫及也无用!” 萧元祁咬牙切齿地说完后便离开了,温玉礼躺了许久,后半夜时起了身,拿起床头边的拐杖下榻去开门。 王府四处的烛火都熄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她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就跟白桃说了,作为送饭的人必然是免不了罚的,虽然白桃及时去喊人能洗脱下毒的嫌疑,但还是被太妃治了个失职之罪,打了十个板子关进柴房。 好在柴房不算远,一路过来没花多少时间。到了柴房外,她轻轻敲了敲破败的窗户,很快,里头传来白桃的声音,“谁?” “我。”温玉礼说道,“你把窗户开开,我给你带了药来,他们给我治腿用的药粉,还挺好用。” “王妃?”白桃费劲地扒拉到了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温玉礼,万分惊讶。 “拿着,敷在被打的地方。”温玉礼把药包塞给了她,“你是因为我才挨罚的,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白桃捏着药包,有些怔然,“王妃,您自己的伤都没好,还大半夜来看我……” 做下人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主子级别的人如此关心。 “我会找个理由把你调来我身边,跟着我不会叫你吃亏,但在此之前,咱们的来往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等你被放出来之后,有机会就帮我盯着点我身边那个小柔,我有些不太信她了。” 小柔白天与她的对话虽不多,却足够让她起疑心了。 离开柴房回去的路上,温玉礼忽然听到南面有嘈杂的声响,抬眼望去,一片火光冲天,那是许多的人举着火把涌动着,她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么大的动静可不适合她在外走动,被人看见没准又要惹一身嫌疑,得尽快回屋才好。 穿过长廊,眼见着就要到自己屋了,前头的拐角处却冷不丁冒出一道黑影,那人的个子挺拔又修长,一眼能看出是男子,他似乎负了伤,用右手捂着左肩,步伐焦急而沉重,在距离她房门几尺外的地方竟然倒了下来! 温玉礼嘴角微抽,心道这人该不会是刺客?倒在哪里不好,偏偏倒在这,离她这么近岂不是给她添麻烦? 温玉礼可不想管他死活,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把他挪开,可等她走近,地上躺着的那人却倏地有了反应,一个挺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动作极快,长臂一抬朝她袭击过来—— 温玉礼有刻在骨子里的避险反应,左手拐杖一挥去迎接他的袭击,另一只手同时拍开房门! 左手虎口一震,想不到那人手掌的力量还挺强悍,他抓着她的拐杖不松开,她便直接丢弃了拐杖,受了伤的左腿弓着,单脚跳进了屋内,直取桌面上削水果的小刀。 “原以为是弱女子,没想到是个练家子。”门外那人开口,语气慢条斯理,声线清凉如玉石作响,又夹杂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带着温玉礼的拐杖闯入屋内,从刚才交手就看出了她左腿受伤,此刻借着月色看见她持刀戒备的模样,提醒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想吃亏,就帮着掩护我。否则——你恐怕要背上一个私通刺客的罪名呢。” 见他的举止未显出杀机,再联想着他说的话,温玉礼忽然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来刺杀萧元祁的?” 对方见她言语间一派轻松,有些兴味地开口,“听你这语气,似乎不太在意你家王爷死活?” 这间屋子的陈设,是主人家才能住上的,这年轻女子腿部受伤……必是祁王妃了。 温玉礼不紧不慢道:“王爷活着净给我添堵,他若死了,我还真就落得个自由自在,在这王府里混吃等死作威作福,背地里还能养几个小白脸玩玩,想想真觉得逍遥。” 第13章 再闹,休怪本王翻脸 温玉礼说着竟放下了刀,去点烛火,“就冲着你能助我完成这份梦想,我会掩护好你,关门。” 她这番不道德的说法,让黑衣人有些惊奇,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你竟有这样的想法?” “为何不能有?做个有钱寡妇多舒坦。” 此人伤了肩,她伤了腿,都不是全盛状态,可对方身法比她只快不慢,刚才接她那一拐杖的力度,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实力上的差距,他一路逃亡还有这样的力量,她当然不跟他硬拼了,既然赖不掉就只能暂且妥协。 周遭环境亮了起来,温玉礼抬头看对面那人。 他蒙着脸,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一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那眼底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涌动着清冷而深邃的光泽,微挑的眼角又衬得这副眉眼有些许妖冶感。 温玉礼没有打量他太久,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光是这么一眼,还真看出了几分绝顶高手的味来,毕竟王府守卫森严,他能闯进来又能把追兵甩开很是不易。回头试着打探一下这人的底细,再考虑要不要与之来往。 “你身上有血腥味,这很容易暴露你,不过你今天也真算是走运,因为我也受伤了。”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掀开了裤腿。 男子见她的动作,下意识挪开了视线不去看。 温玉礼见他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小刀挑开了包扎伤口的纱布,“我把伤口拿出来晾晾,用我的血腥气息来掩盖你的。” 她受伤的事全府皆知,那些人进来了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她看了一眼那人受伤的肩膀,丢了一块毛巾给他,“把你肩膀上的伤捂严实了,别让血流出来。萧元祁跟我有点过节,我会尽快把他打发走。” 不多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人还真不少。 屋外,一众侍卫打扮的人跟在萧元祁的身后,为首的正是这帮羽林军的头目,他朝着萧元祁询问,“王爷,这间屋子是?” “里头是本王的王妃。” “王爷,林大将军被行刺一事非同小可,属下们一路追踪到这,每一间都得搜,即便是太妃与王妃也不能例外,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晓得轻重,自当全力配合。”萧元祁说着,转身去敲温玉礼的房门。 “玉礼,羽林军正在搜查刺客,你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搜一搜。” “刺客?”屋里响起温玉礼的声音,带着疑惑,“是进了咱们府里吗?你们等会儿,我找找拐杖……” 羽林军等人听着拐杖两字,一时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温玉礼打开房门时,是以一根拐杖支撑着纤细的躯体,显然是腿脚不便。 萧元祁看了一眼她带血的裙边,“你这怎么回事?” “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模样有些狼狈,让各位见笑了。”温玉礼朝着众人挤出一抹笑意,随即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诸位请。” 说着,她转过了身,艰难地用拐杖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众人涌进屋内翻箱倒柜,这期间有些人不禁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萧元祁。 王妃行动这样不方便,王爷怎的不上去帮她一把? 萧元祁自然不想让外人议论自己的家事,生怕有些人碎嘴在背后说他冷血,便走到温玉礼身旁扶她,“白天不是才包扎好伤口吗?怎么晚上又弄成这样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温玉礼状若无奈道,“这么长的伤口也不知要养几天才能好,您让他们赶紧搜,别影响我休息。” 萧元祁见她脸色发白,额角有汗,可见是真的难熬极了,走得又那样慢,跟乌龟爬似的,索性夺过了她的拐杖扔到一旁,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温玉礼倏然察觉身子腾空,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其实她心中并不惊讶,萧元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夫君该有的风度也是合理。 “不舒服就好好躺着,等会儿再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口。” 说着,已经把温玉礼抱到了床头边让她坐好。 正准备起身,温玉礼却揽住了他的胳膊,小声道:“王爷您若是真的心疼我,就留下来陪陪我呗。” 她很清楚萧元祁反感的是什么,要的就是他受不了她恨不得马上离去,光是揽着胳膊似乎还不够热情,她纤臂一伸,环住了他的脖颈,“您把时间都花在南燕姐姐那边了,这对我多少有点不公平,您要是对我也多些温柔和耐心,我就不计较她的过错了,明儿就去找母妃给她求求情,早点放她出祠堂。” 萧元祁脸都黑了,一时失语:“……” 这女人又玩什么鬼把戏!当着外人的面提南燕被母妃责罚的事,是想抹黑南燕不成? 她这声音虽然没多大,可一屋子的羽林军都是习武之人,听力敏锐,自然听得很清楚,且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祁王殿下真是好艳福,王妃侧妃为了抢他似乎是起了不少冲突呢。 “你少在这胡言乱语。”萧元祁磨着牙,在温玉礼耳畔警告着她,“本王绝不允许你造谣南燕的品性!” “我造谣什么了?难道犯了错被母妃责罚的人不是她吗?东窗事发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温玉礼挑眉道,“王爷您真是比不上母妃慧眼识人,别怪我说话难听,母妃对南燕的处罚已经算轻了。” 她觉得自己每句话都踩到了萧元祁雷区,这厮在乎脸面也在乎温南燕的名声,即使被她膈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撕破脸。 “你再闹下去,休怪本王翻脸。”萧元祁心里憋着火没处发,只能朝着温玉礼耳语,话中暗含警告。 “王爷以为我怕你翻脸吗?”温玉礼生怕他气得不够,嗤笑一声,“反正我有母妃给我撑腰,你有什么不满就找母妃说去。” “你!”萧元祁被她这嚣张姿态气得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冷声道,“搜完赶紧去下一间,别在这耽误时间!” 话音落下,他第一时间走向门外。 他真想把这女人给丢出王府!奈何休妻一事需要母妃点头,他一定会让母妃知道温玉礼有多卑劣无耻。 第14章 你的伤口有点儿严重 “王爷!”温玉礼朝着他的背影呼喊,“你怎么走了!你不是答应了母妃要多陪陪我吗?” 说着,视线一转,看向离她最近的羽林军,“我腿脚不便,你去帮我把王爷追回来!” 萧元祁被气走,其他人也不愿多做停留,他们哪有时间去管祁王府的家长里短,心中腹诽着祁王妃实在聒噪爱闹腾。这屋子搜了一圈没有可疑之处,领头人便直奔下一间去。 “王妃,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众人撤离后,还不忘给温玉礼带上房门。 很快就听得隔壁也是一阵翻箱倒柜声,那群人数量多,搜得快撤得也快,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温玉礼抬头看了一眼横梁。 “这位置还挺不错。” 这间房屋的横梁十分宽敞,身影瘦削的人紧贴在房梁上足以遮掩全身,乍一抬头,还真是不太容易看出来,尤其他穿着夜行衣,和乌黑的房梁几乎能融为一体。 “王妃还真是让我听了一出好戏。”头顶上那人清凉的语气里似乎有些笑意。 能把萧元祁气成这样又不好发作的,可没几个人。 “我和他本就是貌不合神又离,可惜了你的目标不是他,我当不成有钱寡妇了。”温玉礼幽幽叹息一声。 她刚才听见萧元祁和那些侍卫的对话,今夜遇刺的是一个将军。 “街道上到处都是羽林军,我逃得累了,途经祁王府便进来避一避,碰上你的确走运了,你助我掩盖了血腥气,不利于他们追踪我。” 随着话音落下,横梁上的身影也轻盈落地。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落地,正好就看见温玉礼把裤管掀到了大腿处,露出一大截莹白的玉腿,腥红的血迹正顺着膝盖弯流淌下来。 他十分不自然地又把头转开,“我不知你在处理伤口,不是故意要看……” “不必解释,看得出你在这方面是个君子。”他那纯情的模样落在温玉礼眼中,让她有些忍俊不禁,“你要不就回横梁上躺着休息会儿,我处理完了再跟你说。” 她刚才特意拆开了纱布让血腥味透出来,此刻自然是要重新包扎回去,对她而言,露胳膊大腿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时代的人们较为保守,她也得入乡随俗才行。 黑衣男子‘嗖’地一下又回到了横梁上。 “你的伤口有点儿严重。”刚才那一瞥让他看清了她腿上那条长长的口子,还没有愈合的迹象,有些触目惊心。 她脸色发白却没嚷着疼,也没掉眼泪,甚至有力气在门外拿拐杖抡他……寻常女子这种情况下只会躺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 “萧元祁知道你的性格如此坚韧吗?” “他知道有个毛用,我又不需要他来欣赏我。他那狗嘴吐不出象牙只会说一句,真是个硬气的毒妇。” 提起萧元祁,温玉礼的语气都恶劣了些,“我这伤不是他弄的,却是因为他的囚禁而拖延了治疗,他让我吃的亏我可都记着,等我养好身子,我不一天气他八百回我都不姓温。” “气死了他,好继承家产做个逍遥寡妇吗?” “那是最好不过了。”温玉礼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接话,只觉得心情都松快了不少。 这王府多得是牛鬼蛇神,她连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头顶上这人与她没有利益纠纷,反倒能让她放心聊几句。 “我包扎好了。”温玉礼放下了裤腿,“你肩上的伤需要处理吗?” “不打紧,我休息够了,该离开了。”他从横梁上跃下时,手中多了一个小物件。 “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玉牌你拿着,改天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就带着它去城西街尾的赵氏包子铺,那店主自然会带你来见我。”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抛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接过一看,这玉质的牌子不过半个掌心的大小,上边刻着祥云的图案,简洁又雅致。 这人还挺讲道义,受人恩惠都晓得要偿还。 见他要转身离开,温玉礼叫住他,“等会儿,你这一行……是怎么收费的?” 那人转过头看她,深邃的眸底流淌着兴味,“怎么?真想让我帮你刺杀祁王?” “他与我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再说了,皇家人的身价高,我未必付得起杀他的钱。”温玉礼笑了笑,“我只是想问,刺杀比较简单的目标,需要付多少银子?比如风险不大容易得手的。” “风险不大的么,我可以不收钱帮你一回,正好抵消我欠你的人情了。” “不,你按正常的收费就行,你的人情我有更大的用处,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抵扣了。” “……”她倒是真能算计。 略一思索,他回答道:“不超过五百两。” “好,你可先行离去,等我哪天真想买凶了,自然会带着银子去找你,恕不远送。” 眼见着他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会儿外边的动静,确认环境安全之后,便一溜烟窜了出去,轻盈敏捷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了朦胧夜色里。 温玉礼不得不惊叹他的好身手,等她伤好后也要加强锻炼,把身体素质练上去才行。 …… 皇城街上,羽林军正挨家挨户地搜查刺客行踪,无人注意一道如轻烟般快速的人影在街道各个角落穿梭,直到逼近街尾一座庄严的府邸外墙。 他跳上了满是尖刺的墙头,足底刚好卡在缝隙中,一个纵身轻跃便稳当落地。 他才落地,便有一直等候着他的人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风。 “爷,您可算回来了,那叛徒劳您亲自动手也是他的福……” 说话之人忽然顿了顿,只因他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气,顿时大惊,“您怎么受伤了!” “单枪匹马,身上挂点儿彩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的。” “快些进屋!属下给您包扎上药。羽林军若是搜过来,就跟他们说您睡下了,谅他们也没有胆子敢打搅您。” 第15章 热粥泼了三小姐的脸! 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打进屋里,温玉礼也从床榻上悠悠转醒。 小柔上来伺候她洗漱,“王妃,我刚才看见三小姐来了,王爷一大早就出府去了,太妃娘娘也还没起,您要不要先去招呼三小姐?” “三小姐来了?”温玉礼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温家三小姐温东菱的记忆,悠悠道,“她想必是来找长姐的,那你推着我过去。顺便让下人去准备早点。” 她说着就坐上了轮椅,让小柔推着她去往王府大堂。 还未靠近大堂就看见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是温南燕的婢女丽心。 另一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束腰罗裙,尽显婀娜的身姿。她有着一张细嫩到似乎能掐出水的鹅蛋脸,肌肤白皙,乌黑柔亮的发丝服贴地垂至腰际,头上装饰许多小巧精致的珠花,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来回踱步轻轻摇曳。 可不正是温家三小姐,温南燕一母同胞的妹妹温东菱。 温东菱原本正和丽心说着话,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看了过去,见到温玉礼的那一瞬间,俏丽的芙蓉脸立即拧了起来。 “三妹来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温玉礼率先开口跟她客套。 温东菱张口,才说了一个“温”字,身旁的丽心便扯了扯她的衣袖,显然是在提醒她什么,她阴沉的脸收敛了些,朝温玉礼皮笑肉不笑道:“是呢,许久不见,二姐姐你的本事见长。” 温玉礼觉得她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是想直呼姓名骂人,记忆里这三妹可不像温南燕那样故作端庄,许是因为她母亲和长姐从小娇惯的缘故,性格有些张扬跋扈。 丽心大概是提醒她,温南燕还在受罚期间,如今不像从前那样占尽优势,她这个亲妹就不能在王府上肆意妄为了。 “三妹是想来见长姐?可惜她如今被囚禁祠堂,闲杂人等不让进出,你想见她恐怕要等下个月。”温玉礼悠闲道。 温东菱瞥了一眼温玉礼的腿,“你这副腿脚不便的可怜模样也就只能骗一骗太妃,精明如王爷早把你看透了,你若真想博取他的关怀,不如听我一劝,把腿砍了一辈子坐轮椅!说不定他真能多看你几眼。” “我听三妹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太妃的脑子不够精明?”温玉礼漫不经心地说着,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我,我哪有这个意思?休得过分解读!”温东菱气得磨牙,“我等王爷回来,他自然会带我去见姐姐!” “恐怕是不能,有太妃约束着,王爷自己想见她都有些难,你不如试着去求太妃,或者……求求我?”温玉礼冲她挑眉,“毕竟我是受害者,我去跟母妃说说情,长姐没准能提前释放。” 她眉眼间的得意之色让温东菱顿时绷不住了,“你做梦!” 求她?她真敢说! 这卑贱的庶女莫不是忘记了从前在国公府是如何低声下气? 要不是她那死鬼娘在宫宴上替先帝挡了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做皇室正妻!不过她虽然运气好了点,除了这尊贵的王妃身份之外却是再也没其他势力,只要没了这层身份…… 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就像只蚂蚁一样好捏死。 想到这,温东菱按捺着火气,寻思着等温南燕出来再商议如何彻底解决掉温玉礼。 温玉礼见她明明气极却隐忍不发,大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看来这姐妹俩平时都是温南燕拿主意。 “三妹大老远地过来,吃过早点了吗?要不要来一碗粥?” 温东菱早上急着出门没吃早点,的确有些饿,可又不想接受温玉礼的假好心,便冷哼了一声没接话。 温玉礼轻瞥一眼丽心,“丽心,盛碗粥给三小姐。” 丽心怔了怔,毕竟以前从没听过温玉礼的使唤,可如今自家主子不在,温玉礼的命令就不得不从,她只能上前去打粥,打好了便转身走向温东菱。 温玉礼的眸光闪了闪,悄悄伸出脚在丽心的裙摆上踩了一下—— 丽心顿时被自己的裙摆绊到,一个趔趄,手上端着的那碗粥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泼! 那粥刚端上来不久还有些滚烫的温度,泼了温东菱一身一脸,温东菱霎时尖叫出声。 “啊!” 好烫!她的脸! “你这个不长眼的贱婢!”温东菱最爱惜的就是自己那张脸,总被人称赞如出水芙蓉般,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被这粥给烫伤,足以让她失了理智,尖叫着捶打眼前的丽心! “该死的奴婢你怎么敢伤了我的容貌!” “小柔,快去叫大夫!”温玉礼眸底笑意流淌,嘴上却装作急切的模样。 小柔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是,转身跑开。 “三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才明明走得好好的,有人踩了奴婢的裙摆!”丽心伏在地上被温东菱又踢又踩,此刻已经反应过来有人算计她,转头就看了一眼身后几尺外的温玉礼。 是了,这个距离,只有可能是王妃做的小动作。 “三小姐,是王妃啊!不是奴……” “好个贱婢,做错了事不认,敢污蔑到我的头上?”温玉礼冷下脸打断她的话,“不给你点惩罚你都不知天高地厚,来人,给这奴婢掌嘴二十,关进柴房!” 大堂外的下人听着她的命令,面面相觑。 原本王妃责罚下人没什么,可这下人是侧妃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大家都要管她叫声丽心姐,侧妃如今虽然受罚但还是王爷心上的人,下人们依旧对丽心敬畏三分。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吗?”温玉礼冷眼扫过大堂外的下人,“若是此刻母妃在,也会同意这样的处罚。” 她提醒着众人太妃如今更偏向她,况且太妃的权利比王爷还要高一等。 “是。”两名下人应着,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丽心。 丽心哭喊着看向温东菱,“三小姐,真的不是奴婢,三小姐你信我!” 温东菱抚摸着自己被烫疼了的脸庞,听着丽心那满是委屈的哭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目光如箭般射向了温玉礼。 温玉礼只是面无表情地迎视她。 “是你,是你害我!”她指着温玉礼,杏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好歹毒的心肠!你敢毁我的脸,我告诉王爷去!” 第16章 萧元祁,她和他势不两立 她打心里还是相信丽心的,温玉礼这一出是同时算计了她们两人! “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叫大夫来给你看,你却跟我胡搅蛮缠?”温玉礼蹙眉,“难不成你觉得我嫉妒你的容貌?那未免太可笑了,你又不是美若天仙。” “你这贱人!”爱美如命的温东菱情绪几乎失控,哪里还记得住丽心之前的提醒,冲到温玉礼面前就要去扇她。 温玉礼岂容她得逞,眼明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这是在做甚!”一声威严的女子嗓音在大堂外响起。 “母妃,三妹她要抽我巴掌。”温玉礼甩开温东菱的手,操纵着轮椅的轮子转身面向淑太妃,“我也不想母妃过来时看到这样一出闹剧,可事发突然,丽心端着粥没站稳,泼了三妹一身,三妹以为是我捣的鬼,失了理智要来教训我。” “难道不是你捣的鬼!”当着太妃的面,温东菱也不敢造次,顶着狼狈的模样向淑太妃行礼,“太妃明鉴,我绝不是故意冲撞她!实在是她太过分,是她踩了丽心的裙子那碗粥才会泼过来。” “我腿脚不便你是知道的,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温玉礼叹了一口气,“昨夜我这腿伤口又裂开了,这点王爷也是知道的,疼得我都懒得动弹。” “你只是一条腿受伤,又不是两条腿都受伤。”温东菱咬牙道,“谁能证明你刚才没动脚?” “那么谁又能证明我刚才动了?是丽心吗?犯错的人是她,你打她,她就把矛头指向我,分明是笃定了你会信着她。” “你……” “住口。”太妃一声呵斥打断温东菱,“温三小姐,你方才是想抽玉礼来着?你是把祁王府当成你温家了吗?即便是在温家,王妃的身份也比你尊贵,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管这二人谁对谁错,温玉礼都是祁王府的人,哪能轮到温东菱一个外人来教训她的儿媳,这府里有权教训温玉礼的只有她和元祈。 “太妃娘娘,我……”温东菱捂着脸低下头,“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 “母妃息怒,姑娘家的容貌毕竟重要,她有些过激行为也不难理解。”温玉礼安抚着淑太妃,随即看向她的身后,“大夫来了,先让大夫给三妹看看,母妃您先坐。” 大夫给温东菱检查了烫伤情况之后,开了药方。 “还好,不是刚出锅的粥,烫伤程度不严重,小姐需遵从医嘱用药,否则会留下疤痕。” 温东菱闻言,提着的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些,“按时用药,就不会留疤吗?” 大夫点头称是。 “如此看来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竟让你失态得要出手打人。”淑太妃冷哼了一声,“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真不知你母亲是如何管教你的。” 温东菱连忙服软:“太妃娘娘恕罪,我以后不敢再犯了,请您饶了我这一回。” 太妃依旧冷着脸,“原本该罚你吃几个板子长长记性,但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就宽恕你这回,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听到以后再也不能来王府,温东菱有些慌了,“太妃娘娘,我真的知错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探望长姐,您让我见见她可好?” “我们府里不欢迎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姑娘。来人,将她赶出去,以后不准她来了。” 太妃一声号令,护卫们走到了温东菱的身后,拽着她往大堂外走,她被拽出去时瞥了一眼温玉礼的脸色,温玉礼竟然还冲她挑眉! 这个贱人!是料准了太妃会来才故意让她出丑? 温东菱敢怒不敢言,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赶出去,一路上这么多下人看着,传出去实在丢人。正气恼着,一个不经意抬眼,看见前头的一道人影,她脸上登时浮现出惊喜之色——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元祁见她身上有些狼狈,连忙询问情况。 “王爷,您可得为我做主。”温东菱咬着唇,脸上尽是不甘与委屈,“二姐姐把粥泼在我身上,那粥烫得我脸疼,我一时情急想要反击,却被太妃娘娘撞了个正着,说我以下犯上,以后再也不让我来探望长姐了。” 她说着,泪珠子从眼眶里滴了下来,“我承认我鲁莽了些,可确实是二姐姐先招惹我的。” “这个疯女人,真是越来越能膈应人。”萧元祁拧紧了眉头。 昨夜才被温玉礼气到,一大早又听见她惹事,她是这辈子都学不会安分守己吗? “你这么狼狈地出去,有些不大合适。这样,先去你长姐的住处梳洗一番,从她那挑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母妃那边本王去说。” 安置好温东菱,萧元祁走向大堂。 见丽心被人扣押着,一脸的青紫,他视线一转,落在温玉礼脸上,眸光尽显冰凉。 温玉礼迎视着他,脸色沉静,“王爷别这么看着我,她这样可不是我打的,我也没想到三妹一个大家闺秀能把人揍成这样。” “你也知道那是你三妹。”萧元祁冷笑,“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姐姐吗?” “王爷似乎又误解我了。”温玉礼淡淡道,“母妃来时她正要打我,母妃不容许她造次,这才教她规矩把她赶出去,母妃此举我很赞同。” “这个温三小姐确实不像话,那种泼辣样就不该是大家闺秀有的,她在王府撒野,就是不尊重我这个主人家。”淑太妃早听闻温东菱有些跋扈,她一向很不喜欢那样的性子,不喜欢自然就赶出去了。 “她并不像您说的那样不堪,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母妃您先用早点,儿臣和玉礼私下说几句。”萧元祁说着,走到温玉礼身后推动轮椅,把她推出了大堂。 “王爷为何不敢在大堂说话?是怕在母妃面前说不过我吗。” “你明知道东菱的性格直爽莽撞,就故意激怒她对你发火,又算准了母妃会到场,让东菱在母妃面前失态,惹得母妃厌恶是?”萧元祁冷笑,“你还真是越来越会玩这些阴损的把戏了。” 两人说话时,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萧元祁把轮椅一转,让温玉礼背靠着柱子。 温玉礼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怒意。 很显然,他是把温东菱当成好妹妹了,飞扬跋扈到他的眼里,竟是‘率真莽撞’。 “东菱没有资格教训你,那么本王有没有资格呢?” 萧元祁冷冷地说着,忽然朝着温玉礼的脸庞扬起了手。 温玉礼本可以拦截,却不想在这时候暴露出自己的功夫,只怕引得萧元祁疑心更重会对她看管更严,便任由他的手掌落了下来,扇在了她的右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头歪向一旁,眸底冷光暗涌。 萧元祁,她和他势不两立。 “你拿热粥泼东菱的脸,可曾考虑过她会因此而损毁了容貌?欺负完南燕又去欺负她的妹妹,简直卑劣又恶毒!别以为每次搬出母妃就能压制本王,本王迟早会让母妃也看清你!” 第17章 给太妃献画 温玉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过头看萧元祁时,脸色已然恢复了沉静,“王爷下回动手前可要考虑后果,母妃若是知道你为了替三妹出气打了我一巴掌……会不会更加反感她?” “本王自会替东菱去解释,至于你,滚回你屋里去!” 萧元祁冲她呵斥完,把远处的下人招来吩咐道:“王妃身体不适,不宜走动,这两日让她好好在屋里呆着,一日三餐送去屋里。” 说完转身就离开,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躁。 回到大堂时,他吩咐扣押着丽香的下人放开她。 “王爷!奴婢真的冤枉,请您相信奴婢!” “好了,先回去,本王会赏些好药材给你用,你以后见到王妃躲着她点。” 他也不想看到南燕的丫鬟受温玉礼的欺负,可温玉礼动不动搬出母妃来涨威风,这些倒霉的下人又怎么反抗得了她。 “元祈,你是不是又跟玉礼吵架了?她人呢?” “母妃,今日之事只是她们姐妹间的误会,您就别操心了,玉礼回屋休息去了,毕竟腿脚不便,多躺两天更有利于恢复。至于东菱那边,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很是后悔自己的鲁莽,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东菱今日失了态,他若是一味维护,反而会叫母妃反感,倒不如就认了这个错。过两日是母妃的生辰,他借此机会办一个书画展,收购一幅名家字画叫东菱带来赔罪,母妃也不至于在那天把她拒之门外。 面对萧元祁的好声好气,淑太妃的神色也柔和许多,“只要是你能够处理好的事,母妃就不多干涉,但那个不懂礼数的温家三小姐,我是真不喜欢。” “母妃不喜欢的人,儿臣尽量让她少出现。趁着早膳还热乎,儿臣陪您用膳,顺便跟您说说近日宫中趣事。” 这一头的母子二人相处融洽,另一头温玉礼被带回了屋,管下人要了笔墨纸砚。 萧元祁不让她带着脸上的巴掌印去太妃面前晃,以她身体不适为由最多关她两天,两日之后太妃生辰,她自然是要出席的。 想要长期博得太妃好感,最好的法子是得到她的赞赏,腿伤迟早会好,卖惨只能维持短期效果。 她可没忘记,原先的温玉礼有一项绝佳的才艺——绘画。 原主有很强的绘画天赋,可惜这才艺并没有被她发扬光大,只因萧元祁喜音律,原主为了投其所好,便放弃了作画改为学琴曲,可谓是煞费苦心。 先帝半年前驾崩,宫中有子的妃嫔都可以被亲王接走赡养,所以太妃入住王府仅半年,原主在她面前没什么表现机会。 望着眼前洁白的画纸,温玉礼提起了笔,蘸墨。 …… 一晃眼两日的时间过去,迎来了太妃的生辰,这一日府里格外热闹,萧元祁选了府内最宽阔的一处院子用来展览书画。 被悬挂出来的画作,除了王府书房收藏的那些名家字画之外,还有不少是宾客们带来作为贺礼献给淑太妃的。 淑太妃满面笑意地欣赏着贵妇们带来的画作,只觉得大多不如自己收藏的那些好。 “太妃娘娘的收藏品真是叫我等大开眼界。” “这里头竟有好几幅是兰山居士的画作,他的画作可是千金难求。” 淑太妃正听着宾客们的赞美,忽然被下人告知温家三小姐带着礼品来了。 “太妃娘娘,那温三小姐听说您喜欢字画,便带着一幅好画来了,想请您赏个脸见她一面。” “母妃,她既然这般有诚意,还是见一见。”一旁的萧元祁笑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更何况咱们祁王府与他们温家还是姻亲。” “也罢,那就带她过来。”淑太妃心想,那姑娘专挑她的喜好下手,可见也是费了心思的。 温东菱很快被下人带来,有了上次的教训,今日她着装整洁雅致,十分规矩地向太妃行了礼,连说话都十分温和谦虚—— “东菱上回在王府失了仪态,让太妃娘娘见笑,心中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得知太妃娘娘喜欢字画,便高价购了兰山居士的寒梅图来,希望太妃喜欢。” 温东菱说着,展开了手上的画卷。 画上有半边围墙,墙内几支梅花开放,其枝、花并不太繁,以疏朗清瘦见长,让看者察觉出疏影潇洒、冷香四溢之感。 这幅画作一展开,便又惹来了周遭宾客的赞叹。 那神秘的兰山居士,当年得先帝赐了皇城第一画手的称号,他流传出的画作不过十几幅,淑太妃本就有三幅,如今又多一幅。 “此画不错。”淑太妃望着画作,称赞道,“你有心了。” “太妃娘娘喜欢就好。” 眼见着太妃称赞了寒梅图,温东菱不禁喜上眉梢,余光瞥见有人走近,她转头一看,更是欢喜了。 来人一袭淡青色锦服,银冠束发。他的眉极细长,眼如琉璃。那俊美而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挂着七分温和三分不羁的笑意,眉眼间隐隐浮现一抹玩世不恭。 他右手还摇着一把乌木折扇,更透出了些风流倜傥。 他是与萧元祁关系最好的六皇子,萧元良。 “兰山居士的画作,本王是一幅都没有,温三小姐这幅是从哪买的?” “梁王殿下。”温东菱朝他福了福身,浅笑着说道,“是我的友人割爱转卖给我的,您要是喜欢,我回头再让他去打听打听。” 萧元良道:“那咱们可说好了,若打听到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那是自然。”温东菱望着他唇角的笑意,心中雀跃不已,她倾慕萧元良许久,若能有机会和他拉近距离她求之不得。 可惜这幅寒梅图是祁王给她用来哄太妃开心,回头得问问祁王上哪还能再弄到兰山居士的画。 就在二人说话时,温东菱一个抬眼看见前头不远处的两道人影,唇角的笑意消逝。 温玉礼依旧是坐着轮椅被小柔推来的,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她的手里竟也拿着一卷画。 温东菱心中冷笑。这温玉礼莫非也上哪弄了一幅画来哄太妃开心? “见过二姐姐。”温东菱面无表情地打着招呼,一见到温玉礼便想起上回被烫了脸的事情,两日过去了,脸颊上的红肿还并未全部消除,全靠脂粉掩盖着,真是恨得她牙痒。 “三妹也来了。”温玉礼冲她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视线一转落在了太妃身上,“母妃,今日是您的生辰,所以玉礼也要给您献上一幅画,请您来品鉴一二。” 温东菱装作随意地问道:“二姐姐的画,是哪位名家所作?” 温东菱并不担心自己献的画作被比下去,毕竟兰山居士的名气人尽皆知。 “我这幅倒不是名家字画,而是我这两日在屋中休息所作,还望母妃不要嫌弃才好。” 温玉礼说着,缓缓展开了画作。 温东菱听着这话几乎要笑出声,若不是周遭有许多人她得维持着仪态,她都想嘲讽温玉礼的不自量力! 第18章 他从来不知她有这样的本事 在众多名家书画面前展示自己的画作,温玉礼究竟是有多大的自信?也不怕旁人说她是个跳梁小丑。 可当温玉礼将画卷展开时,不仅太妃怔愣住,连萧元祁也有些愕然。 那是一幅用语言很难描述出的——宏大的山水图。 崎岖的山峦,山间隐约浮现出层层石梯向山顶蜿蜒而上,山腰处有飞鸟翱翔,一条瀑布越过巨石的阻拦,自山间飞流直下,溅出水花,激起了一片茫茫雾色。雾色隐去了山脚,使下半座山看起来有些隐约朦胧。 “这画真好!”第一个出声称赞的人是萧元良,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正儿八经地品评了起来,“本王上次看见这么好的风景画,还是在十三皇叔府上,兰山居士的那幅‘迎春河景图’。” “王爷所言甚是。”边上有人附和道,“在下也有幸见过那幅画,这两幅画真是各有各的好,难分上下。” “这雾隐半山的画法可真是绝妙!前半幅景色细致,后半幅隐约朦胧。” “妙啊!真是妙。”太妃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竟站起了身去拿温玉礼手中的那幅画,比见到刚才那幅寒梅图还要欢喜数倍。 萧元祁也从惊讶中醒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玉礼,“你刚才说,这是你画的?”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 这幅画几乎可以比拟兰山居士去年那幅最出名的迎春河景图。 那是母妃最喜欢的画作,在十三皇叔的手里,他曾经试图说服皇叔把画卖给他,可皇叔不舍得,他也不好勉强。 “的确是妾身的画作。”温玉礼说这话时,一直在观察着淑太妃的神色,“母妃,可喜欢?” “从前怎么就没见你作画。”萧元祁有些狐疑,“有这样好的本事,为何一直都不显露出来?” 兰山居士能被称为第一画手,不仅是因为画得好,他作画的速度还快,画那幅迎春河景图时,他独坐船头画了不过半个时辰,如今温玉礼这一幅画虽说是画了整整两天,可水准竟不比那第一画手差多少,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自幼便有绘画天赋,只不过嫁来王府之后,弃了作画改学琴,把这样好的天赋给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元祁,淡淡道,“初来王府是奔着王爷的喜好去的,王爷喜好音律,没有收藏字画的癖好,我自然也就没想着露一手,如今我想通了,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最好,妾身没有音律方面的天赋,以后也不会再学了。” 萧元祁:“……” 她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以前把心思放在他这,以后对他再也没心思了。 一旁的萧元良脸上不禁浮现些许玩味,瞅了瞅萧元祁,又瞅了瞅温玉礼。 唔,皇兄与皇嫂之间似乎不太和平。 “好在我这作画的本事还是有用,得知母妃有这样的爱好,特意来投其所好,希望能博得母妃一两句夸奖。”温玉礼看向淑太妃时,面上又有了笑意。 “玉礼,你可真是叫我觉得惊喜。”淑太妃毫不掩饰对眼前这幅山水画的赞叹,“能将流水和雾色这样清晰地描绘出来,实在是难得,我虽喜欢收藏字画,却没有这样的绘画本事,你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画技,若是能多画几幅,没多久也会小有名气的。” “多谢母妃夸奖。”温玉礼笑道,“我会抽时间再多画几幅,母妃与贵妇们来往时,若有志趣相投之人,也可以拿我的画去给她们品鉴。” 先帝崩逝之前,淑太妃在后宫享有‘第一才女’的美名,她并没有绝顶的美貌,全凭才华出头,最擅长的是诗词书法。 但喜好和天赋是两回事,她喜好字画,在这方面却没有太强的天赋,所以自己在她面前露的这一手,会叫她眼前一亮,颇为惊喜。 “多画几幅?那敢情好!”萧元良笑着附和温玉礼,“皇嫂,你看这样如何,你闲暇时多画几幅来卖我,趁着你还没出名,我先攒着你的画,等将来你名气大了,我也能办个画展炫耀。” 此话一出,宾客们都被逗乐了。 “梁王殿下这想法可真好,先低价买入,等将来祁王妃这画技出名了之后,再千百倍地卖出去?” “梁王殿下太会做生意了,只怕就算王妃同意,太妃娘娘也不同意呢。” “你们可别拿本王打趣,本王才不是那样的人。”萧元良‘啪’地打开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小风,“皇嫂,你就等着将来也被奉为名家。” “王爷说笑了。”温玉礼觉得他的性格看起来挺讨喜,比那一天到晚冷着脸的萧元祁好太多,便不吝啬地说道,“等你生辰那一日,我定会给你送一幅好画。” “多谢皇嫂,再过三个月就是了,皇嫂到时可别忘了。” 温东菱在一旁听着众人的称赞声,再看萧元良那喜上眉梢的模样,气得磨牙。 她甚至都有些不太相信,这幅山水图是温玉礼能画出来的。 温玉礼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吗?会不会是从旁人手上买的不署名画作,拿到众人面前来博喝彩的?毕竟没有人亲眼看见她画出来。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温东菱试探般地说道:“二姐姐,我也不知你有这样好的本事呢。这幅山水图较复杂,所以你画了两天,那么如果是简单的画作,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你能不能现场作画,让我开开眼呢?” 第19章 画技惊四座 温东菱这话,也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兴致。 堪比名家画手的本事,现场作画不知会是怎样呢? “自然是可以。”温玉礼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笑了笑,撇了一眼她献来的那幅寒梅图。 她画山水图的时候,是真不知道温东菱也会来献画。 “这幅寒梅图,画得好但笔墨费得少,很是简单。”温玉礼悠然道,“我可以立即画出一幅相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萧元祁立即让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当着众人的面,温玉礼提起了笔,笔尖蘸了墨水,在画纸上轻松地挥舞着,作画期间甚至都没有再抬头看一眼那幅寒梅图。 不过寥寥几笔,看两眼就记住了,这难度比起那幅山水图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那山水图是她花了心思的自然要费好长时间,而现场临摹这幅简单的梅图并不需要多久。 “王妃好画功,今日真是叫我等大开眼界了。”周围宾客们的称赞一声接着一声。 温玉礼端坐着,淡然挥墨的姿态,让萧元祁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原来她并不是只知道为非作歹,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她有这样的才艺傍身。 “本王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幅寒梅图似乎是兰山居士即兴发挥,一气呵成的作品。”萧元良笑着说道,“看皇嫂这绘画速度,即兴发挥的画作想必也不会比他差多少。”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让温东菱觉得难为情了。 即兴发挥之作,听起来是在夸奖兰山居士作画快,但不也正是说明,此画并不用心,没准人家画完就忘了。 “玉礼你这样好的本事,不扬名就太可惜了。”淑太妃赞赏着温玉礼,对那幅寒梅图的欣赏已然淡了许多。 正如萧元良所言,那不是一幅用心的画作,并没有花什么心思。文人墨客最欣赏的还是境界与水准,如那幅‘迎春河景图’与今日温玉礼献的这一幅‘雾隐半山图’,才是值得反复品鉴学习。 “好了。”温玉礼画完最后一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众人对比了一下,两幅画的确没有多大的差别,这一刻,温东菱真是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 她对这些字画又没多少研究,哪里知道画的水准和境界是什么样的?只以为名家作品就极好了。 原本众人冲着兰山居士的名号,对寒梅图也是欣赏的,可被温玉礼这一折腾,这幅高价收购的寒梅图价值大打折扣。 “玉礼,你这幅山水图我留下了,要叫人好好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淑太妃对手上的山水画当真是爱不释手。 不过那幅寒梅图既然送过来了,她也不好再退回去,便看向了萧元良,“元良,你刚才不是说,家里都没有一幅兰山居士的画?这幅寒梅图,我就借花献佛,转赠给你了。” 温东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 她是想给萧元良找名家之画,但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让画到他的手里。 从太妃的态度上来看,自己献的这幅画她是一点儿都不稀罕,才会这样轻易地转赠出去。 温玉礼这个贱人今日出了风头,太妃对她更加欣赏了几分,只怕长姐从祠堂出来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她绝不能任由温玉礼这样猖狂下去! 众人看够了画展之后,淑太妃留下众人用饭,今日温玉礼的表现她相当满意,便叫温玉礼坐在她的身旁。 “母妃,您是不是也想要那幅迎春河景图?今日听宾客们提起,那是一幅相当好的画作。” “那幅画乃是取自真实景色,去年三月,先帝的身子骨已经不太好了,我陪他出宫散心,经过迎春河的拱桥时,刚好被坐在船头的第一画手兰山居士给画了下来。画上拱桥正中央的两个小人,就是微服的先帝与我。” 太妃说到这,颇有些感叹,“那时没想到会被人画下,这幅画成名之后,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母妃喜欢,原来具有如此非凡的意义。”温玉礼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缘由,只以为是太妃喜欢这幅画上的景色而已。 “可惜,那幅画我不太可能得到了。”淑太妃笑了笑,“那幅画在宁王府上收藏着,咱们祁王府和宁王府不太亲近,他不愿割爱也是人之常情。” 温玉礼略一思索,说道:“不愿意割爱,那么能不能交换呢?” 太妃微怔,“你的意思是……” “玉礼自知不能与兰山居士相提并论,只不过是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宁王若是会赏画的人,未必就看重作画者的名气,万一我这幅能入了他的眼,把他那幅换过来,岂不是成全了母妃一个心愿?” 淑太妃闻言,眸底迸发出一丝亮光。 温玉礼的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 “若能交换成功,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成功,咱们也不亏。”温玉礼笑道,“刚才听宾客们的品评,我这幅画也是不差的,拿出去准不会让母妃丢人。” 一旦换画成功,就等于是踏出了扬名的第一步。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晚些派人把这幅画送去宁王府。” 第20章 宁王萧云昭 是夜,月色皎洁。 烛火闪烁的房屋外,树影婆娑,冰冷的夜风将树叶吹得沙沙响,伴随着房屋内痛苦的闷哼声,使朦朦夜色透出了几分阴森可怖。 “咻” 鞭子划破气流,带起一道道破空声,身形高大的男子紧绷着脸,挥鞭抽打着瘫倒在地上,戴着镣铐的叛徒。 而两人身后,一道雪白的影子慵懒地倚着躺椅,端详着手中的画卷。 就在刚才,祁王府命人送来了这幅‘雾隐半山图’。 萧云昭看了良久,抿着的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本领呢。” 他的声线清凉又慢条斯理,修长的指节拂过画上的山峦,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画上,对于前方的鞭打声充耳不闻。 “你之前说,祁王妃性情柔婉,城府不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真实的她却并不像你所打探的那样。” 身后站着的随从听闻此话,有些汗颜,“爷,属下打听到的的确是那样,若不是今日淑太妃生辰上她露了一手画功……恐怕旁人还是会以为她平平无奇,哪会晓得她深藏不露。”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好是好,但祁王妃从前不曾显露过画作,并无名气,祁王府想靠着这幅画来换取您那幅迎春河景图,会不会想得有些美了?兰山居士的名画岂能这么轻易就被换去。” “撇开作画者的名气不谈,把这两幅画同时挂出去,给文人墨客们品评,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比较呢?”萧云昭悠悠道。 “这……” 两人正聊着,倏然间一滴红色的血液溅在了画卷上,落下的位置正是山峦顶上。 “停手!”萧云昭身后的随从立刻喝止前方那抽鞭子的人,“抽人不知道离远点儿吗,血都溅过来了!” “这下可不妙,把人家的画都给弄脏了。”萧云昭幽幽叹息一声,“这要是退回去可不好解释呢。” 他将画纸上的那滴血液抹了开,奇妙的是那一抹红的位置临近山峰处,像极了山头落下的夕阳,血液渐干之后竟不显得突兀,与景色融为一体。 倒也不算是‘弄脏’,反而有些点睛的效果。 当然了,他身后这个不懂品鉴的手下没有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真的弄脏了。 “把迎春河景图取来,交给祁王府的人,告诉他,本王同意交换。” 萧云昭说着,将画卷轻轻合上递给了身后的人,“这是一幅好画,装裱起来挂到显眼的位置。” 说完后,他起了身,缓缓走向前方那个趴在地上的叛徒。 “爷,属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原谅……” 那人被抽得皮开肉绽,颤抖地朝萧云昭伸出手,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去触摸他的衣袍。 萧云昭极爱干净,若手上的血弄脏他的衣服,只会惹得他更加厌恶。 “背叛就是背叛,天大的理由都无用。”萧云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桃花美目中仿佛聚着一池寒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赏刺骨钉。” 刺骨钉,是宁王府里特有的刑罚。 刺骨,顾名思义,扎进骨头里的钉子,所选用的钉子又细又长,就像木匠锤木板一样,施刑者会将叛徒身上的骨头当作木板,找准位置,用钉子抵住受刑者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进那人的骨血里。 “爷!”地上那人双目圆睁,眸中满是惊恐,“爷,属下保证不敢再有下回!今后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萧云昭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望着护卫们依照他的意思端来了钉子与锤子,将那叛徒钳制在地面上,又长又硬的钉子对着他的双肩凿了下去。 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 萧云昭看了一会儿那血腥残酷的场面,冷冽地勾了勾唇,随即迈开了步伐。 “可别让他痛快死去,一点一点地凿,直到疼死为止。完事之后扔去乱葬岗。” 寒凉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泛起圈圈涟漪,分明是珠玉一般好听的声音,却令人听得头皮发麻。 …… “当真换到了?”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正和萧元祁温玉礼一同用晚膳,就听从宁王府回来的下人说,宁王同意了换画的要求。 太妃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卷上,满面欣喜。 温玉礼挑了挑眉头。 没想到她的运气还不错,还真就碰上了一个不注重画手名气的鉴赏家。 提出以画换画的这个建议,她最初也就只是想试一下,其实心里面早已做好了被宁王拒绝的准备,只是想着去这么一趟也不亏。 “恭喜太妃娘娘。”下人将手里的画恭谨地交给了淑太妃。 淑太妃将画卷展开,眉眼间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玉礼,母妃这回是真要感谢你。”淑太妃握上温玉礼的手,“这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温玉礼拍了拍淑太妃的手,笑道:“母妃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她与萧元祁相看两厌,巴不得他诸事不顺,能获取太妃的信任对她足够有益,她几乎都能想象到萧元祁那气愤却又无奈的心态。 瞥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默不作声地夹菜。 第21章 你简直不知廉耻 “宁王是个惊才绝艳的人,那幅画能得到他的认可,你离扬名也就不远了。”太妃眉开眼笑道,“若真成了有名的画手,你的画作可不要轻易流落市井,毕竟物以稀为贵。” 萧元祁听二人说得开心,一句话都懒得插。 温玉礼虽有才,但品性恶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才华弥补不了她缺失的人品。即便出再多风头,他也绝不可能赞赏她。 “母妃,我该回屋去换药了。” “去。”淑太妃眼见温玉礼离开了,转头看向沉默了许久的萧元祁,神色有些不满,“元祈,玉礼今日表现那样好,你为何一句夸奖都不给她?就因为她和南燕争风吃醋那点事儿,你就一直对她有偏见?” “她今日得的夸奖够多了,也不差儿臣那一两句。” “此言差矣。你是他的夫君,你的夸奖自然会比别人更有用。我们祁王府需要玉礼这样有才有貌的王妃,你出去交际,有这样的妻子不是挺给你争脸面的吗?” 萧元祁不反驳。 的确,温玉礼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她若安分守己,给她当个挂名王妃也就罢了,可谁让她不安分?偏偏母妃就是没见过她那副可恶的嘴脸,总帮着她说话。 “我明白,你和玉礼有些误会,误会是需要时间解开的。”淑太妃想了想,说道,“这样,只要你愿意多陪陪她,我会考虑提前放南燕出来,今夜你就去玉礼那儿留宿。” 萧元祁闻言,只能压抑着自己对温玉礼的不满,答应了下来。 亥时,小柔在温茶的路上被太妃身边的嬷嬷叫去了太妃的屋子。 太妃望着她手里的茶,“这壶茶是玉礼准备喝的吗?” “回太妃娘娘,是的,这是王妃喜欢的桂花茶。” 淑太妃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嬷嬷便从小柔的手中拿走了茶壶,当着她的面往茶里掺了些药粉。 “你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想必也能看出来王妃与王爷的感情不睦。”太妃淡淡说道,“贴心的下人要学着撮合主子,一会儿王爷会去王妃的屋里,这茶让他们俩喝下,明白吗?在他们喝茶之前,你不许说漏嘴。”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柔岂会不明白,连忙应了声是。 嬷嬷刚才往茶里下的药粉必定是有催情成分的。太妃想要抱孙儿,又对王妃有好感,才会这样急于撮合那二人。 小柔离开了太妃的屋子往回走,没想到中途又有一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抬眼一看,便垂下了头低声道:“丽心姐。” 丽心冷声询问她:“太妃娘娘方才喊你去做什么?” 小柔没敢隐瞒,实话实说了。 “真是想不到,太妃娘娘帮她竟然能帮到这份上。”丽心嗤笑了一声,“想趁着我家主子被囚期间博得王爷的喜爱,她想得美!” 她可没忘记温玉礼前两天害她被三小姐打个半死。 “丽心姐。这是太妃娘娘的命令,我不敢违抗。” “呵呵,倒也不用违抗,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小柔端着茶壶回到温玉礼的屋子时,温玉礼依旧坐在桌边,提笔在画纸上勾勒着。 明黄色的烛火映照在她白皙沉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清冷感。小柔总觉得如今的她和以往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王妃,茶已热好了。” 她走近了桌子,瞥了一眼画纸,笔墨已经描绘出了人形的轮廓,她好奇地询问,“王妃是要画谁?” 温玉礼擅长绘画这事她是知道的,还没入王府前,温玉礼在闺阁内时常作画,她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也能看出画得好,只是后来进了祁王府,温玉礼太久没有动笔,久到她都快忘了这事。 “还没想好。”温玉礼淡淡地回了一句,收了画纸放入抽屉,抬眼就看见小柔在桌上摆了两个茶杯。 正疑惑着,就听小柔说道:“王爷等会儿要来,太妃娘娘有意撮合您与王爷呢。” “是么……”温玉礼低头抿了一口花茶,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茶杯,“我与王爷之间僵硬的关系,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调解。” 太妃有撮合他们的念头也不奇怪,萧元祁如今没有子嗣,太妃自然是希望他尽快开枝散叶。 她和萧元祁连维持表面和睦都不太容易,硬凑在一起只会更加厌恶彼此,她要做的就是继续与他疏离,太妃迟早会给他多纳两个侧妃,到时他后院起火,她反而能落个清闲。 正想着,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抬眼一看,来人正是萧元祁。 他还是没给她好脸色,走到她的对面便坐了下来,“你睡床本王睡地,互不相犯,你若想日子过得安稳,就别在母妃面前胡说八道。” 就在他说话时,小柔已经为他倒上了一杯热乎的茶。淡淡的茶香伴着些许花香拂过鼻尖,他也是爱茶之人,便顺手端起来抿了一口。 茶水下腹,舌尖还萦绕着微甜的气息,的确是好茶。 可他抬眸的那一瞬间,站在温玉礼身后的小柔却冲他摇头,面上流露出一派无奈的情绪。 他微怔。小柔是在提醒他这茶不能喝吗? 而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茶水下腹没多久,就无端觉得身上有些燥热,血液中似乎有一股邪火在催动着人的情愫。 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茶里有什么东西,难怪小柔给他倒了茶之后却又要提醒他,想来是听了温玉礼的吩咐弄了这壶茶,却又不愿意看他被算计。 “温玉礼,你身为王妃,怎能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他几乎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你是上哪弄来这种药?你简直不知廉耻!” 不仅仅是他有异样的感觉,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温玉礼其实也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小柔送来的这壶花茶有问题,联想到小柔之前说的话,应该是淑太妃的安排。 温玉礼立刻从轮椅上起身去拿拐杖。 而萧元祁还在骂她,“你以为凭借这种方式就能让本王跟你亲近了吗?本王只会觉得你更加膈应。身为女子,竟如此没有羞耻心……” “闭嘴你。”温玉礼打断他的话,反唇相讥,“你以为我稀罕穿你这双破鞋?” 第22章 泼他一身冷水,给他降火 而她这么一骂,萧元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破鞋这个词,不都是男人用来骂不守礼教、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什么时候轮到女子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夫君了! “怎么了,就准许你一口一个毒妇,一口一个无耻,还不准我反驳了?”温玉礼冷笑道,“这茶里的料可不是我下的。” 话音落下,她也懒得再看萧元祁是什么样的脸色,拄着拐杖边跑边跳地出了房间。 茶里那药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明明只喝下了一小口,都觉得浑身不对劲,而针对这种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冷水降体温。 腿上的伤还没好,在拐杖的帮助下单脚跳也不算太吃力,她很快就来到了厨房,直奔灶台边上的那口大水缸,扶着水缸一头扎了下去—— 真凉快。 这个时节的水很冷,凉飕飕的感觉很快蔓延至全身,十分有效地缓解了身上的燥热。 她抬起头来,“哗”地带起了一片的水花。 萧元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此刻正阴沉着脸注视她,“茶水里的药,当真不是你下的吗?” 原本以为是她下的,可看见她不顾腿伤也要急切地跑来找水源,这模样倒像是对他避之不及…… 温玉礼与他对视着,忽然拿起了水瓢,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大瓢水,二话不说就朝着他泼来! 他下意识侧过了身想要躲避,可那水花的面积太大,还是泼了他一身…… 他想要出声呵斥她,可迎接他的又是一阵水花,比之前来势更加汹涌—— “哗” 冰冷的水从头淋到脚,把他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他的衣服湿透了,发式也凌乱了,而温玉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水瓢里的水竟然就朝着他的脸泼来! “温、玉、礼!”他气得磨牙,脸色黑如锅底,“你这疯女人,给本王停手!” 她哪来的胆子把他搞得这样狼狈! “冷水降火,这个道理王爷不懂吗?” 温玉礼的上身同样湿透了,乌黑的发丝还淌着水贴在脸颊上,额头两侧的碎发俏皮地在耳鬓打了个弯,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紧紧地贴合在身上,将玲珑纤细的身姿显露了出来。 或许是身上的药效还未散去,萧元祁望着她唇角那一抹讥诮的笑意,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似乎并不知自己此刻淋湿了的模样配上清冷不屑的神情,别有一番美感。 倏然一阵夜风刮过,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凉,那股冷意让他立刻就回过了神来,打了一个喷嚏。 “王爷是不是清醒多了?”温玉礼的声音传入耳中,“看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这种药就得泼冷水来解,您要是觉得还不够清醒,最好跳进这口缸里多泡一会儿,保准你提神醒脑,再也不会有任何邪念。” 萧元祁:“……” 他刚才果然是脑子不清醒了会觉得这女人有美感! 她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喜欢黏着他了,却变得粗鲁无礼,就连说话也时常口没遮拦,没有半点王妃该有的样子。 “本王明天若是感染了风寒,就拿你问罪!” “至于这么矫情吗?”温玉礼似乎觉得他这话好笑的很,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王爷你别忘了,我还是个伤员呢,我都不怕会着凉,你怎么还怕上了?即便是真的感染了风寒又怎么着,总比浑身燥热无处发泄来得好?” 说到这,她似乎觉得还不够气人,又拿狐疑的眼神看向了萧元祁,“我给你冷水降火你不高兴,难不成你是想用最原始的那种方式?啧啧,刚才还说我不知廉耻,依我看,是您表里不一,对我有非分之想?看不出您还是个衣冠禽兽。” 萧元祁听得瞠目结舌,“温玉礼,你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若真是个正人君子,就该感谢我采用的方式才对。有什么理由对我大发雷霆?” “本王只是觉得你言行太过粗鲁无礼!”萧元祁怒斥她,“本王怎么可能对你这种女人有非分之想?哪怕是去街上随便挑一个女子,都比你好数倍!” “原来您真是这么轻浮孟浪的一个人。”温玉礼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街上随便拉一个女子都可以与您共度春宵?说你是破鞋你还不承认。” “你这女人再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本王休了你!” 第23章 你让本王进屋 萧元祁语气冷得几乎可以凝结成冰。 “休了妾身?”温玉礼呵呵一笑,没有显露出半分慌张,“我相信王爷是有这样的心思的,且这种想法在您的心里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我挺好奇,您要怎么跟母妃说呢?是说我不知廉耻在您喝的茶水里面下药,还是说我为了给您降火气泼了您一身冷水?我好心奉劝王爷一句,你若真跑去告状,反而会挨一顿批评,今夜之事是母妃有意撮合,你尽管去问她。” 休妻的威胁并不值得她惊慌,她料想萧元祁现在没有能耐休她,他头上还有太妃这尊大神压着呢。 无论是在祁王府或者是换一个地方,她都可以生存下去,只不过这祁王府目前有个好处,那就是太妃会给她提供很好的条件,对于她的伤会用最好的药材,还有衣食住行那方面都不亏待她。 她在外头没什么势力,又没多少积蓄,权衡之下,目前并不适合离开这。 将来要离开,但不能是被休,应是——和离。按照以和为贵的原则,夫妻双方和议后分离,而不单纯是丈夫休妻。 “那壶花茶是母妃赐的?”萧元祁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回想起淑太妃夜里在大堂说的那些话,这事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夜风吹得人手脚冰凉,湿衣服挂在身上久了难受得慌,再不更换没准真的要得风寒,想到这,他懒得再和温玉礼争辩,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为了南燕能够提前被释放,他不能惹得母妃不痛快,母妃要他陪温玉礼,他做做样子也就是了。 温玉礼见他走了,拿过了一旁的拐杖缓慢走出厨房,不远处的小柔站在树下来回踱步,见她出来了才敢上前。 “王妃,奴婢刚才听见您与王爷在争吵,都不敢上前来插话,您看您浑身都湿了,这衣服可得赶紧换下来,奴婢扶您回屋。” “花茶有问题,你为何不说?”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明明在王爷来之前你就可以告诉我,可你没说。” 这个死丫头的破绽还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得想个法子让白桃取代了她才行。 “王妃,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奴婢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小柔咬了咬唇,眼眶都有些红了,“那壶茶是太妃娘娘的安排,她说贴心的下人就该学会撮合主子,在您和王爷把茶喝下去之前不能说出实情,奴婢知道您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可奴婢也想帮您……” “罢了。”温玉礼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似是谅解了她,“你也是为了我好,不怪你,扶我回去。” 回屋后,温玉礼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上了就寝的中衣,正准备躺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温玉礼,开门!这大半夜的本王不愿和你闹了,花茶的事情既然不是你安排的,本王也就不计较你泼冷水的事,你让本王进屋,也好和母妃有个交代。” 温玉礼略一思索,下了床。 的确是需要对太妃有个交代,省得她下回又搞出什么新花样来撮合自己跟萧元祁。今天这样的茶水下药事件,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偏偏他们都不能去责怪太妃。 下了床,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去开门,而是从衣柜里又拿出了一床被褥,抱着被褥绕过了桌子,铺在了房门后三尺外的地方。 铺好后她打开了房门,朝萧元祁不冷不热道:“被褥已铺好了,王爷早点歇着。” 萧元祁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被褥,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这地方和她的床榻拉开了大半个屋子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张方桌,她是有多提防他?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个登徒子吗? 温玉礼没再理会他,熄灭了烛火之后,径自走到床边躺下了。 萧元祁只脱了鞋袜,走到地上那铺好的被褥中,和衣而卧。 漆黑又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谁也没有再出声,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 次日早晨,萧元祁醒过来时,温玉礼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了。 萧元祁没打算和她打招呼,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她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温南燕提早被母妃释放吗?我会去和母妃说这事,起码也能让她早个十天八天出来。”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回过头看她,目光中有惊讶也有狐疑。 她会有这么好心吗? “条件呢?”他问她,“你去求情,母亲想必是会给你面子的,但你不会白干这事儿?” “条件就是,王爷从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我这。” 温玉礼不紧不慢道,“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为了哄太妃高兴,你要勉强着自己来我这儿过夜,虽说咱们之间互不干涉对方,但同一屋子里就你我两个人,免不了要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会让你我都觉得烦躁。” 萧元祁闻言,目光沉了沉,几步走到了温玉礼的身旁,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脸与她对视。 她的目光依旧是沉静冰凉的,仔细想想她这些日子的言行举止,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若非你一直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本王几乎都要以为你换了个人。” 第24章 她很适合做王府主母 从前不管受了他多少冷落,她的眼里都一直有他,甚至为了亲近他做出不少荒唐事,而如今她对他似乎不仅是无情,还有些嫌恶? 她还敢说听他的呼吸声都烦躁?她莫不是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主宰着她的荣辱,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这样无礼?简直不知好歹。 “我已不是从前的我。”温玉礼拂开他的手,“王爷喜欢谁或是讨厌谁,我都不在意,咱们在母妃面前尽量维持和平就成,私底下就没必要待在一处了。” “噢对了,王爷能否去账房那边说一声,给我加一倍的月银?我许久没有出府去闲逛了,也该添些新的珠宝首饰了,如今达官贵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攀比,我身上的行头可不能让其他贵女给比下去,您说是不是?” 萧元祁:“……” 这女人性情转变了之后真是越发俗不可耐。 南燕就没有这样肤浅,平日里妆容素雅,从来不爱那些光彩夺目的珠宝,每回让她挑选首饰,她似乎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她屋子里那些名贵首饰大多都是他强塞给她的。 为了能够早些见到温南燕,他懒得和温玉礼作口舌之争,“你的要求本王同意,你最好也能说到做到!”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用过早膳后,温玉礼向淑太妃提起了早些释放温南燕的事。 淑太妃有些不赞同,“是元祈叫你来求情的?南燕受罚是她自找的,那惩罚又不严重,我还觉得罚轻了呢。” “这回还真不是王爷叫我来的。”温玉礼笑了笑,“他在我面前并没有提起长姐,但我看得出来,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挂念长姐的,您没发现他最近时常闷闷不乐的吗?” “所以,你是为了让元祈开心,才来替南燕说情的吗?” 温玉礼没有否认。 她若说自己一点儿都不计较温南燕之前的陷害,太妃必然不信,想让萧元祁开心这个理由的确更合理些。 “罢了,你一心为了元祈着想,我就成全你。”淑太妃道,“月底就把南燕放出来,提前十天结束对她的囚禁,这总可以了?” “多谢母妃。” “你放心,即使南燕以后不再犯错,我也不允许元祈专宠她一人。”淑太妃拍了拍温玉礼的手背,“南燕的身子骨不适合再受孕,这你也是知道的,母妃现在就指望你让母妃抱孙儿了,你要加把劲才好啊。” “或许母妃可以考虑给王爷再挑选一两个侧妃。”温玉礼可不想太妃总把希望放在自己这,最好是能分点注意力给其他人,便提议道,“皇城里这么多贵女,应该有不少想进咱们祁王府的?若有母妃中意的,大可引荐给王爷。” 温玉礼的提议,让淑太妃颇为惊讶。 她的确是有想过给萧元祁再纳一两个侧妃的,但她没料到温玉礼竟然会主动提起。 “母妃,我说的是真实想法。”温玉礼心里边没有萧元祁,贤惠的话自然是张口就来,“皇室成员大多三妻四妾,王爷身边目前只有我和长姐,王府里再进新人那是迟早的事,反正都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如摆好心态来迎接。” “元祈文武双全,喜欢他的贵女自然是不少,你如此看得开,是真令我有些意外啊。”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可真到了纳妾的时候,正妻也难免会惆怅,本想着将来萧元祁再娶侧妃的时候,好好安慰温玉礼一番,如今看来她心态倒是很好。 这样的心态,也的确很适合做王府主母。 淑太妃心中对温玉礼又满意了许多。 午后的日光温暖而和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旁,温玉礼惬意地靠在躺椅上。 “王妃,周家那边托人送了请柬过来。” 小柔将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了温玉礼,“过两日是周夫人的生辰,周府想请您一同去赴宴。” 温玉礼接过了帖子,笑道:“许久没见到姨母了,让我想想看应该带什么礼物过去。” 她心中很清楚,此番邀请她去周家的并不是周夫人,而是她的表哥周煜。 她欠着周煜一份人情没还,当初请他帮忙,她亮出的筹码是冰山雪莲,周煜自然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的。 她也确实应该去一趟周家了。 …… “砰!” 寂静的夜里,一阵瓷片碎裂之声伴随着女子的咒骂。 宽敞又雅致的屋子里,温东菱将下人端来的饭菜全扫到了地上。 “都说了我不吃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是听不懂人话吗?是不是皮痒了想找打!” 面对她的怒火,下人们连连求饶,好在这时候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踏进内,冲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如获大赦般跑开了。 “东菱,怎么发这样大的火,连饭都不吃了?” 说话之人正是晋国公夫人苗氏,温南燕与温东菱的亲生母亲。 “母亲,我今日带着一幅好画去梁王府,竟然被拒之门外了!梁王殿下喜欢收藏字画,我本以为他至少会见我一面,可您猜怎么着?看门的下人说他不在府中,可其实他就在府里和人玩蹴鞠!” 温东菱说到这,已是气得面色涨红,“我让人打听了才知道,梁王府内的下人悄悄议论着,说是梁王殿下在等着温玉礼那个贱蹄子给他作画,所以才看不上我带去的画!那贱人只不过是出了一次风头,还没名声大噪呢,她的画哪有那么值得稀罕?” 第25章 毁了她的名誉 “好了,别动这么大的肝火,关于她的事情,为娘其实也听说了。” 苗氏虽然心中有气,却比温东菱冷静了许多,“她那幅在太妃生辰宴上被宾客广为称赞的画,如今在宁王的府里挂着,她竟然靠那幅画换走了第一画手的迎春河景图,这事流传出来,她扬名是迟早的,文人雅士们就稀罕这些虚名,难免会捧着她。” “宁王怎么这样糊涂啊!”温东菱咬牙切齿,“难道我们就这样看那贱人出尽风头吗?大姐如今被关在王府祠堂里,我连见她一面都难,我还听说王爷近日和那贱人相处融洽,大姐的名分本来就比她低了一些,若是再不采取一点措施,那贱人以后必定要在大姐头上作威作福。” “我不会任由她猖狂下去的。”苗氏拍着温东菱的肩膀安抚着她,“你也不必太心急,如今王爷最喜欢的还是南燕。” “可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咱们没法保证大姐一直得宠下去啊。” “所以咱们至少要保证南燕的竞争者失去优势。温玉礼如今最大的优势是太妃的信任和文人们的赞誉。” 温东菱听到这,目光闪了闪,“母亲,您的意思是?” 苗氏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若是毁了她的清白,她不但会失去太妃的信任,也会失去了扬名的机会。” …… 一晃眼两天过去,这一日上午,温玉礼吩咐小柔准备了马车,前往周家赴宴。 “王妃,上次见到周夫人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 “少说也有一年以上了。” “奴婢要是没记错的话,周夫人和表少爷都喜甜食,夫人去世前,咱们两家还时常来往的,每回见到周夫人和表少爷,夫人都会吩咐准备许多香甜可口的点心。” 温玉礼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是小柔说的这么回事。 “这街上有哪几家比较有名的甜食?咱们买一些带去周府。” “奴婢还真知道有那么两家,咱们现在就去买吗?” “去,反正时间还很宽裕。” 温玉礼这么一吩咐,小柔便调转马头,将马车行驶到一条窄巷里。 “呀,前边的路塌了一段,马车过不去了。”小柔勒停了马车,说道,“店铺就在前面了,排队的人似乎没几个,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温玉礼掀开了帘子,前边的路果然塌了一段,不远处的糕饼店有少许客人来往,便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片刻的时间过去,她察觉到有人跃上了马车,车帘子被人掀开,外边那人竟不是小柔,而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 那人一句话不说就闯了进来,手上捏着一块帕子迅速朝她脸上盖过来—— 温玉礼目光一凛。 很常见的掳人手法,用掺了蒙汗药的水打湿手帕,往人的脸上那么一捂,蒙汗药进入口鼻会迅速致人昏厥。 这种情况下,她的避险反应极快,几乎不用考虑,抬脚就踢向来人裆部,那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只能急得往旁边一躲,躲开这空隙就失去了下手的机会,反而被温玉礼抢过了手帕。 两人交手期间,马车被另外的人控制,再度行驶了起来。 那汉子被抢了手帕之后急忙伸手过来,却被温玉礼攥住了手指,狠狠一掰! 他的脸色顿时疼得扭曲,本能地要喊出声,温玉礼趁机将手帕往他脸上一捂—— 消了他的声。 马车外边的人听到车内似乎有打斗的声音,顿时起疑。 按理说一个弱女子是胜不过一个彪形大汉的,可若是他的同伙得手,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讲? 想到这,他立刻回过了头,正好看见温玉礼掀开了车帘,要用那沾了蒙汗药的手帕偷袭他,连忙挥拳打向温玉礼的额头。 那拳头来势凶猛,温玉礼不得不朝后一仰,驾车的汉子虽然十分惊讶她的敏捷,却没忘记雇主跟他说过,这女子腿脚不便,很好拿捏。 很好拿捏倒是没看出来,腿脚不便却是真的,他注意到温玉礼的左腿一直没动,动的是右腿,便冷冷一笑,一拳打向温玉礼的左腿! 受伤的腿反应确实慢,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温玉礼闷哼一声,倒在了马车上。 “真是小看你了。”汉子欺身上前,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有趣多了,爷就喜欢你这种呛口的小辣椒。” 见温玉礼伏在马车板上喘着气,他猜测着应该是刚才那一拳打在她的伤腿上把她打得太疼了,一边凑近着她,一边用诱哄的语气道,“刚才那下挨得太疼了是不是?那就听话些,爷不会对你太粗鲁的。” 由于凑得近,他闻到温玉礼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温玉礼挣扎着拔下头顶上的发簪,刺过去时被那汉子轻易钳制住了手腕,汉子感受到她那软绵绵的力道,不禁调笑,“你省点力……” 话未说完,蓦然察觉胯下一阵剧痛! 第26章 闭嘴吧!下贱的东西 他当即吃痛地低吼出声,那般强硬的力道让他几乎难以置信,痛到下身都发麻! 他抓着温玉礼手腕的时候,分明觉得她没多少力气,哪知她会趁他不备,用膝盖攻他胯部,他后知后觉,她倒下之后的柔弱样竟是装出来的? 而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思考机会,由于疼痛,他抓着温玉礼手腕的力道本能地放松,他只听得温玉礼一声冷笑,那锋利的簪子尖端就已经狠厉地刺下,从后脖颈贯穿至咽喉处! 就像当初杀死丽香一样的手法,一击致命,让对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汉子双眼瞪如铜铃,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咽了气。qqnew “该死的东西。” 她低咒一声,将身上的死人推开。 这混账刚才打在她腿上那一拳是真疼,她的腿伤养了这么些天,伤口都结痂了,挨那么一下又让她体会到熟悉的肌肉撕扯感,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开始细想,之所以会被袭击,是因为马车停靠的这位置,这窄巷较为偏僻,若是刚才她真被迷晕,歹人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也不会有路人发现异常。 在繁华大街上他们是绝不敢动手的,而把马车停在这地方的人是小柔。 小柔刚才离开时说要去买饼,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在王府外算计她…… 她曾去看望柴房里的白桃,让白桃出来后关注着点小柔的动静,而就在前两天的下午,她和白桃在走廊擦肩而过时,白桃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她,上边说小柔和丽心的确私下见过面。 原本想着留下小柔这个眼线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露出马脚的叛徒随时都能处置,可这死丫头不仅是个眼线了,如此丧心病狂地出卖主子,竟是一点都不念及昔日的主仆情谊…… 真是死不足惜。 两名歹徒一死一晕,晕了的这个她要带到王府去好好审问。 她这么想着,却没看见身后那昏迷过去的汉子手指动了动。 蒙汗药的确能让人失去意识手脚发软,但也取决于药的用量,这汉子并未完全昏过去,身为练家子的体格比常人强上许多,他的意识一点点清醒,浑浑沌沌之际也听到了打斗声音,却没有力气起来。 等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自己的同伙倒在血泊中,登时一股怒意窜上心头,趁温玉礼背对着他,尚未发现他醒来,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帕,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温玉礼! 温玉礼猝不及防被按倒,眼见那掺了蒙汗药的手帕对着脸盖下来,慌忙将头一挪。 “你这婊子敢杀老子的兄弟,老子要你给她偿命!” 受了药效的影响,他发挥不出原来的实力,可他身形魁梧健壮,在纤细的温玉礼面前还是有先天的优势。 一边拿粗鲁不堪的话骂着温玉礼,一边去掐她的脖子,这样一来,温玉礼的头就很难动弹,他趁机将手帕捂上她的口鼻。 “唔!” 温玉礼心中警铃大作,健康的那条腿一点都没闲着,用尽力气朝着对方胯下狠厉一顶! 这人不知道他兄弟是怎么死的,也就防不到她这么一招,更何况他受了药效影响,力量大打折扣,温玉礼这一击让他溃不成军。 “婊子!唔……” 他骂出口的那一瞬间,温玉礼已经抢回手帕,死死盖在他的脸上! “闭嘴!下贱的东西。” 为了确保这汉子彻底失去反击能力,她一边捂着他的口鼻,一边拿自己那根带血的发簪在他身上捅,连着捅了十几下,每下都避开致命伤。 他就算是再醒过来,也是个虚弱废物! 把他彻底弄晕了之后,温玉礼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也跟着一阵头晕目眩。 刚才她也被那手帕给捂了一下,由于情绪高度紧张加上求生欲极强,她才能坚持着弄晕了壮汉,此刻她腿疼又疲倦,只觉得意识有些涣散。 不能睡!这地方还不安全,谁知道放倒了两个人之后,还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要是再出现一个,可就真没办法应付了。 想到这,她当机立断,用簪子刺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剧烈疼痛来强撑着意识,趁自己还清醒,她掀开帘子驾驶马车逃离了小巷—— 这离王府有些远了,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行驶到周家。 除了这两处,还有哪里是足够安全,能让她暂避呢?她要确保自己昏迷之后不会落在歹人手里。 街道两侧的景物在迅速后退,去周家的路要向西行驶,忽然一个地点闪过脑海—— 城西街尾,赵氏包子铺。 她救下的那个刺客给过她一块玉牌当信物,留下了这个地点,这包子铺是目前离她最近的避难所。 想到这,她驱使着马车直奔包子铺。 行驶了大半条街,脑子愈发昏沉,她一边掐着大腿上的伤口一边赶路。 快到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远远地看见那包子铺外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琳琅珠翠,可谓豪华,看上去像是贵族搭乘的。 她将自己的马车勒停在那辆马车的边上,有些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包子铺的掌柜。 那掌柜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见她跑来,询问道:“姑娘,买包子吗?” 温玉礼向他展示了手心里的玉牌,“救我……” 说完这两个字,她便再也站不稳,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有一抹雪白的衣角闯入了眼帘,那袍子上的图纹刺绣精致华贵,一眼就知身份不凡。 这是何人…… 第27章 你该称呼我一声皇叔 温玉礼再次醒来时,是在温暖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手指,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 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有些像客栈的规模,很简洁,但不失雅致。qqxδnew 她从床上起了身,掀开了被子看腿伤,已经被重新上药包扎好了,这药的止痛作用倒是挺强,比起昏迷前的剧痛感减轻了许多。 余光瞥见枕头边上有一物,一看正是昏迷之前握在手里的那块玉牌。 她如今所在的这地方,是那掌柜的安排的吗? 她收起了玉牌,准备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刚挪到桌边坐下,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来人直接推开了房门,是个清秀的婢女。 “王妃醒了?”那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您把这药汤趁热喝了,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温玉礼看着托盘里黑乎乎的药汁,并未直接动手,而是询问道:“你家主人在何处?我要当面跟他道谢。” “我家王爷就在您隔壁屋。”婢女道,“王爷看见您昏迷在路边,认出了您的身份,便给您开了一间客房,您腿上的伤口渗出了血,已重新上药包扎好了,这药汤就是针对您的伤,奴婢亲自煎的,王妃大可放心服用。” 婢女看出她的警惕,便拿了个茶杯,用汤匙舀了点药汁进杯子里,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 “你家王爷?”温玉礼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看见一抹华贵的衣角,连忙追问道,“是哪一位王爷?” 这么看来的话,救她的人或许不是那包子铺的掌柜了,而是那衣裳的主人碰巧认出了她,这才顺手给救了。 “是宁王殿下。王妃您应该称呼一声皇叔的。”婢女冲她笑了笑,“王妃可还记得前几日与我家主子换画的事?您那幅雾隐半山图,已经装裱好了挂在宁王府中,那当真是一幅好画。” 温玉礼闻言,不再多疑,将桌子上那碗药端起,缓慢喝下。 竟然是宁王……她还挺走运。 她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位王爷,却并没有见过,原主不受萧元祁的待见,萧元祁便很少带她出门,反而是带着温南燕出席各种场合,因此温南燕能认出的达官贵人比她多得多。 也不知宁王是怎么认出她的,莫非是从前远远地见过?记性好便记住了她。 正想着,婢女的问话将她的思绪扯回,“对了王妃,您在昏迷之前,是不是与马车上的那两个男子发生过剧烈的打斗?那两人如今一死一晕。” “是。”提到那两个混账东西,温玉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昏过去的那个人此刻在哪?” “被王爷带到隔壁房间去了。王爷说,既然是您的仇人,就要留给您来处置,王妃若要审问他,奴婢现在就可以扶您去。” “有劳。” 温玉礼被婢女扶着走到了隔壁屋,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正对面靠窗而坐的宁王。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织锦衣袍,清雅又透着贵气,袖袍下的手搁在膝上,那手指节修长,如白玉一般干净无瑕。 漆黑的发丝如缎,一部分以银冠束起,余下则是散在了肩后,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下,鼻梁高挺,长睫卷翘,漆黑似夜的瞳仁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如此好看的皮囊与脱俗的气质,让见多了俊男的温玉礼都有片刻的惊艳。 她很快回过神来,只觉着他的眉眼隐隐有些熟悉,可在记忆中又没有搜寻到这张面容。 这样让人一眼难忘的相貌,若是见过,定能叫得出名来才对。 “多谢宁王殿下出手相助。”温玉礼正儿八经地弯腰行礼,“今日之事,算我欠了您一个人情。” “叫殿下未免有些生疏。”萧云昭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意,“依照辈分的话,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十三皇叔。” 温玉礼改口道:“那么……多谢皇叔。” 宁王排行十三,似乎是先帝那一辈最小的皇子,虽说是萧元祁的叔叔,却没比他大上几岁。 “说说马车上的经历。”萧云昭撇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此人身上十几处伤口,却处处都避开了要害,显然是有意留下的活口,另一人已断气了……是你把他们弄成这样的?” “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温玉礼自然大方承认,“我不知这二人是谁,只知他们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你这瘦弱的身躯,腿脚又不方便,是如何制服这两个魁梧的练家子?”萧云昭的面上浮现好奇之色。 温玉礼没打算糊弄他,直白说道:“虽然这两人身形魁梧,但也没防住我膝盖顶胯的阴损招数。”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全无半丝羞愧。 经过之前换画的事,她就觉得这宁王不是庸俗的人,她实话实说想必是不会被嘲笑的。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膝盖顶胯?” “不错,是下三滥的招数,但管用。”温玉礼与他对视,淡淡说道:“世道险恶,如遇威胁,能群殴就不单打独斗,能偷袭就不光明正大,插眼踢裆可比那些花拳绣腿有用得多,用在这些下流的贱胚子身上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萧云昭,就连他身边的一众护卫们都被这样的豪言壮语所惊。 群殴、偷袭、踢档……这些听起来就卑劣的词汇,她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这看似柔弱的祁王妃性格竟是如此彪悍。 不过她也真是坦荡,似乎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你倒是个性情中人。”萧云昭望着地上那人,慢条斯理道,“你是想亲自审呢,还是本王帮你审?” 温玉礼好奇地望着他,“皇叔审问犯人,是如何审的?” “可能会有些残忍。”萧云昭浅浅地勾唇,笑容带着些凉意,“为避免吓着你,你可先回避。” “我不回避,没什么不敢看的。”温玉礼悠悠道,“不过在皇叔用刑之前,我想借一下您身后那护卫腰间的鞭子,把这杂碎抽一顿解解气。” 第28章 皇叔的审讯 萧云昭闻言,转头看身后的护卫,示意他将鞭子给温玉礼。 温玉礼接了过来,很不客气的对着地上那昏迷的歹人猛抽好几下,把他硬是给抽得疼醒了。 她一边抽打一边逼问着幕后主使,那歹人瞪着她,骂道:“老子就是见色起意了怎么着?你这婊子杀了老子的兄弟,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来你这几鞭子不起作用。”身后响起了萧云昭的声音,“还是得皇叔帮你审。” 温玉礼道:“皇叔,请便。” “既然是审讯,少不了要严刑逼供。”萧云昭朝身后的护卫道,“墨竹,你去,先让他尝点苦头。” 护卫应了声是,走到那汉子身前蹲了下来,为避免惨叫声引起客栈外行人的注意,他先用一块布堵住了对方的嘴。 接着,他在对方愤怒的注视之下伸出了手,食指与拇指捏住对方的指节,一个使劲—— ‘嘎啦’一声,是指节被捏碎的声音。 那壮硕的汉子立即闷哼一声,神情痛苦。 护卫倒也不急不躁,继续捏他无名指的指节。 ‘嘎啦’又是一声。 汉子被堵着嘴只能发出一阵吃痛的呜呜声,他双眼瞪得老大,额头已然疼得冒出了冷汗。 护卫似乎颇有耐心,继续对他的手指依次进行摧残,从中指一直到大拇指,捏碎了每一根指骨。 温玉礼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刑罚,有些怔然。 倒并不是恐惧,而是觉得讶异——这丰神如玉举止优雅的宁王,竟会对犯人使用如此狠辣的刑罚。对比之下,她狠抽犯人几鞭子都显得仁慈,毕竟她造成的只是皮肉之伤。 “呜!”那汉子挣扎着,瞳孔中已经没了怒意,转为恐惧和祈求。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温玉礼看向萧云昭,“皇叔不如拿下他嘴里的布,听听他是否会供出幕后主使。” “刑罚还未进行到一半,不能这么轻易就给他说话的机会。”萧云昭似笑非笑道,“你身为王妃,此人轻薄你未遂已是死罪,不管招或不招都得死,但他可以选择坦白得到痛快一刀,或是嘴硬不招受尽折磨而死。他起初不诚实你也看见了,面对这种犯人,就得要他付出惨烈代价,折磨得久了,嘴就没那么硬了,最后能吐出的实情就会越详细。” “所以皇叔的意思是……” “他受的罪还不够,再让他受点。” 墨竹领会了萧云昭的意思,右手探向了汉子的后背,指腹抵着对方的脊柱,狠狠一按—— “呜!” 脊柱被按断所带来的疼痛,远胜于手指被捏碎的疼痛。 这护卫的双手似乎是一副刑具,极有耐心地对他身上的骨头进行摧残,从小痛到大痛,都让他品尝一遍。 他终于是经受不住,又一次晕了过去。 “拿辣椒水来将他泼醒。”萧云昭并不因为他的昏迷就暂停审讯,“泼不醒就针灸,不管如何刺激都要他醒来,剧痛后清醒会提升人的求生欲,他会比一开始老实许多。” 萧云昭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谈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 温玉礼略微有些感慨:“皇叔当真是……”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并不接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足智多谋。”温玉礼相当识时务,“如此高明的审讯手法,值得我效仿。” 一旦接受了这宁王‘君子面孔,魔鬼心肠’的性情,他对犯人再狠辣都不值得她惊讶了。 毕竟在她曾听到的传言里,宁王曾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见多了生死的人,主宰起人的生死当真是轻描淡写。 先帝在世时为江山开疆拓土,宁王在这当中便占了不少的一份功劳,后来听闻他一次受伤落下了病根,一身好功夫大打折扣,便将兵权交回给皇帝,皇帝十分感动,要他留在京城里好好养着身体。 温玉礼岂会猜不出这其中的猫腻,与其说皇帝是感动,倒不如说是忌惮,宁王交了兵权留在皇城里才能叫他安心。 “足智多谋?”萧云昭重复着这四个字,淡然一笑,“这个评价,是你心中所想的吗?” “自然是。”温玉礼一脸坦然,“皇叔所使用的手段虽然狠厉了些,却是用在了该用的人身上,此人本就死有余辜,皇叔若真能从他嘴里撬出真相,不仅是帮了我一个忙,也算是除暴安良了。” 她这话有客套的成分,但也的确与事实相符合。 今日他审讯犯人,是让她挺开眼界的,他面对敌人时大概也是如此,并不急着将对方扼杀,而是一点一点地进行折磨,而后满意地看着对方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崩溃。 敌人尚未缴械投降,他就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的护卫们已经打来了辣椒水,泼在那昏迷的汉子身上。 流血的伤口被辛辣感刺激着,很快就把他刺激醒了。 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颤抖,分明是痛到极致。 “拿下他嘴里的布。”萧云昭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叫人取来了笔和纸。qqxδnew “是温家……三小姐……”那人嘴里的布刚被取下,便立即交代了事实。 他气若游丝,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嘴里却反复念叨着温家三小姐。 “温家三小姐?”萧云昭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头,看向了温玉礼,“竟是你家三妹。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 第29章 幸好没亲上 很显然,温三小姐这个答案,是犯人刚才一直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眼下好不容易能开口,便反复强调,生怕自己没交代清楚受到更多折磨。仟千仦哾 “我们温家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真是让皇叔见笑了。”温玉礼淡然道:“温东菱的确是我怀疑的人之一,如今从这个犯人口中得到了验证,还要多谢皇叔的审讯。” 小柔也掺和了这件事情,那么这幕后之人就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温家的两姐妹,或者她们的母亲,反正这几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是谁做的,另外两个人都不无辜。 那汉子受伤太重,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萧云昭便吩咐护卫把他拖下去,叫大夫用药吊着他的性命,让他能够提供更多讯息,将他的供词记下后让他签字画押。 温玉礼眼见外边天色不早,便和萧云昭告别,“原本我今日出门是要去姨母府上做客的,没想到被这两个歹人给拖延了行程,如今事情解决,我还得去姨母府上一趟,与皇叔就此别过。” “可你如今没有车夫送你去。”萧云昭问她,“你原来的车夫是否被这两个歹人杀害了?” “原本是我的丫鬟驾驶马车,我让她去买些东西,恰好马车停靠的地方路人稀少,这才给了歹徒可乘之机。今日我欠下了皇叔的人情,您不如帮我帮到底,借一名护卫给我,先原路返回去寻我的丫鬟,再将我们送到城西的周家如何?” 萧云昭闻言,笑了笑,“城西的周家,和本王今日的行程正好顺路,本王捎你一程罢。你若想表达感谢,倒也不用送太贵重的礼物,改天得空了再画一幅风景图送来宁王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玉礼自然不推辞,“那就有劳皇叔。” 对方要她的画作来偿还人情,她不亏。 …… “皇叔是要去哪儿?”二人坐在宽敞的马车上,温玉礼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 原本找不到话题要说,只是在这样不大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若是一言不发,这气氛安静过头反而显出几分尴尬来。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香,不似花香,浅淡得虚无缥缈。 这宁王殿下过得倒是精致,想来是有熏香的习惯。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受友人邀请前去赴宴而已。”萧云昭静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温玉礼不经意地抬眸,撞入他幽深的眼瞳之中,微微一怔。 他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情绪,她一时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这宁王与她接触没多长时间,虽说是帮了她,看似好说话,却并不让她觉得他是个亲和的人。 他像一个谜团,神秘得很,又让人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危险。 她神色如常地迎视萧云昭的目光,却没想到,车身忽然一个剧烈颠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类似于炮火炸开的响声—— “轰” 温玉礼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可受伤的左腿并没有力气抵住车板维持平衡,她半截身子不稳,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 眼见着自己的脑门要与车壁来一个亲吻,手腕却忽然一紧,她撞向车壁的力度被往后拉回。 她松了一口气,是萧云昭拉了她一把。 “爷,有人用火药包炸马车!我无法判断他的位置。”车外传来墨竹的声音,伴随着街边行人的惊呼声。 他话音刚落下,又听到一声大响,车身又是一个剧烈倾斜,经过了刚才的颠簸,这回温玉礼有了防备,伸手想抵住车壁防止撞头,不料手伸出去时,触到了柔软的衣袍,下一刻她整个人跌入萧云昭的怀里,这让她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她怎么就忘了,刚才他拉她一把的时候,已经坐在她旁边,而不是在对面了,马车颠簸她本能地做出避险反应,却忘记了他离她这么近。 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如此近的距离看他的容颜,当真是一种视觉享受,两人双眼相隔不过一寸,只差一点儿,她的嘴唇就会碰到他的脸庞…… 幸好没亲上,不然真是尴尬到无法言说了。 “多谢皇叔拉了我一把,否则我这脸要是撞肿了,都不敢出门见人。”温玉礼有些窘迫地挪开了视线,坐远了些与萧云昭拉开了些距离。 马车被勒停,车外,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方才情况紧急,火药包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这么多行人,属下看不到是谁出的手。” “我们在明他在暗,这会儿应该早就溜了,你下车也抓不到,何必浪费时间?闹出这么大动静,官府自然会管,继续赶路。”萧云昭的语气不慌不忙,似乎被人炸马车在他看来只是小场面。 墨竹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 “皇叔如此气定神闲,莫非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萧云昭道:“出门在外被偷袭又不是一回两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温玉礼笑了笑,“那看来皇叔得罪过的人不少,被报复已成家常便饭。” “本王倒是无所谓,只是今日险些连累你受伤了。”萧云昭话虽是这么说的,语气却没有歉意,仍是一派轻松。 温玉礼的反应他一直看在眼里,除了险些撞到头时有一丝本能的紧张,其余时刻并未见她流露出胆怯的神色来。 “皇叔言重了,不是什么大事。”温玉礼略微思索,道,“这儿是皇城,天子脚下随处可见官差,哪有人敢带着火药桶在街上走的?想要不被发现,就只能随身携带火药包,他是带不了多少的,隔着马车又炸不死人。依我看,此人对皇叔不满但又没有能力造成实质报复,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吓唬你,真真是个跳梁小丑。” 萧云昭闻言,低笑一声,“你倒是聪明得很。” 本就丰神如玉的人,笑起来更为赏心悦目。 “皇叔过奖了。”温玉礼默默移开了眼神,心中暗道这宁王真是个妖孽,这副好皮相也太容易迷惑人了。 第30章 她出现幻觉了? 萧云昭伸手拿了马车角落的靠枕,递给温玉礼,“离周家还有些距离,看你眉眼间有些疲倦,想来是跟歹徒搏斗之后没有休息好,若是累了,就靠着这枕头小憩一会儿。” “多谢皇叔。”温玉礼接过了靠枕,垫在了自己的背后。 也许真是和那两个歹徒火拼的缘故,靠着萧云昭给她的靠枕,睡意渐渐袭来,她缓缓合上了眼。 迷迷糊糊之间,似有奇异的香气一直在鼻尖萦绕着,让她倦意更浓。 再次睁开眼时,她竟处于一片黑暗之间,她揉了揉眼睛,一时有些茫然。 刚不是在马车上吗,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她试着走出几步,这似乎是一条很长的密道,随着她的行走,周遭环境越发亮堂起来,她快步走到了尽头,是另一个空间。 眼前有一片的氤氲朦胧的雾气,让温玉礼有些看不清周围远些的景物,她便又迈出几步,一个池子的轮廓逐鹿显露出来。 映入眼帘的景色,让她脚下的步伐一顿。 这轻雾环绕,如同仙境瑶池一般的地方,有袅袅上升的水汽在半空中飞散开,水池边缘一个人影静静地靠着,看着有些眼熟。 那人侧对着她,被水浸湿的长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如同白玉雕成,他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静谧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温玉礼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萧云昭?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入这地方的,要是被他发现,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偷窥的女流氓…… 想是这么想,但她的眼神还停留在萧云昭的侧颜上。 他闭目养神的慵懒模样,比之前客栈里所见到的他更具诱惑力,淡色的薄唇轻抿着,精致优美的下颌到耳后形成完美的轮廓,真真是赏心悦目啊。 温玉礼心下暗叹一声,还是不要被这位宁王殿下的外表迷惑,男色再诱人,也不足以蛊惑她的心声。 她本想趁着萧云昭发现她之前赶紧离开,却见他倏地睁开眼眸。 温玉礼心下顿时一紧,心想着莫不是自己被他发现了? 而萧云昭也确实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温玉礼顿时一囧,连忙和他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看,我也不知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原以为会被萧云昭质问,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唇角勾起,长臂一抬冲她招手。 温玉礼顿时石化:“……” 什么意思?叫她过去吗? 是他疯了还是她出现幻觉了?这一切未免也太不真实了…… 萧云昭见她没有反应,竟然从浴池里站起了身。 温玉礼不敢再看,连忙转身落荒而逃。 太诡异了这! 蓦地后背一震,温玉礼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刺眼的明亮光芒—— 耳畔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伴随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 她还在马车上,萧云昭依然坐在她的对面。 温玉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在冬日里竟然沁出了汗。想来是刚才那荒诞的梦境,让她有点燥…… 她平日里也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啊!宁王虽说长得很好看,也不至于让她有非分之想,什么就做了个那么诡异的梦。 “怎么了?”萧云昭见温玉礼脸色有些不对劲,询问了一句,“莫不是做了噩梦?” “我没事。”温玉礼可不敢说实话,掀开了车帘子看此刻所经过的路段。 小柔那死丫头没找着她的人影,多半还会在那家饼店的附近徘徊,温玉礼便给墨竹指路去那附近。 而他们也的确在一条窄巷的巷口碰到了小柔。 “王妃,您去哪儿了?可担心死我了。” 小柔一见到温玉礼出现,便有些激动地跑到了马车跟前,手中还提着一大袋买好的糕点,“奴婢买好了糕点,一转头就发现马车不见了,可叫我一顿好找,您是突然有事离开了吗?” 说着,她瞅了一眼墨竹,“这位是?” 温玉礼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了一声。 “我若有事离开,又怎么会不跟你说一声?”温玉礼神色如常,并未责怪她,“我原本在马车里等你,哪知突然有歹徒闯入,我被人捂着嘴叫不出声来,马车也被他们驾驶走了,我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趁着他有片刻的放松便大声呼救,被路过的宁王殿下听见,将我救了下来。”qqxδnew 她的说法并无破绽,知道实情的墨竹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看来这祁王妃对自己的贴身丫鬟并不信任。 “竟然有这样的事?”小柔面露焦急之色,“王妃可有受伤?那两个歹徒呢?” 第31章 表哥,好久不见 “我没受什么伤,那两人被宁王殿下的手下们打死了,他们多半是想要勒索钱财的亡命之徒。好了,你上车来,咱们去周家。” 小柔闻言,登上马车坐到了墨竹的身旁,从温玉礼撩开的帘子一角瞥见了萧云昭,不禁一怔。 温玉礼见她傻愣着,出声提醒道:“还不拜见宁王殿下?” 小柔回过神来,连忙行了礼,“见过宁王殿下,多谢您救了我们家王妃。” 萧云昭并未回话,也并不看她一眼。 “你就在外边坐着。”温玉礼放下了车帘子,冲萧云昭说道,“丫鬟愚钝,让皇叔见笑了,不过这也不怪她,皇叔仪表非凡,头一回见到您的人难免都会惊叹,愣神片刻也是常事。” 温玉礼不过是说了句客套话,萧云昭却正儿八经地问她道:“包括你吗?” 温玉礼客套的笑容微微停滞,随即说道:“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自然是不能免俗的,更何况皇叔是长辈,我作为晚辈敬仰您也是应该的。” 她又不是个二愣子,哪会听不出萧云昭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成分。但她可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萧云昭对她感兴趣的可能性太低。 他今日对她的帮助,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惜才?若说她是一匹千里马,那萧云昭算是她的伯乐,在她扬名路上增添了不少助力。毕竟他能在她完全没有名气的情况下,用名家之作来交换她的作品。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管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先将客套进行到底就是了,至少目前他不是敌人。 “王爷,前边就是周家了。”马车外响起墨竹的声音。 “那我就先告辞了。”温玉礼对萧云昭说道,“欠皇叔一幅画,待我回府之后好好琢磨琢磨,月底前送到皇叔府上。” 温玉礼带着小柔离开后,墨竹继续行驶马车,却并没有在萧云昭所说的‘友人’门外停下,而是绕了一段路后,驶回宁王府。 “爷,您刚与祁王妃相识就对她如此好,她当真不会怀疑您有其他意图吗?” “她自然会怀疑,但她猜测再多也没有凭证。”萧云昭笑了笑,语调清凉,“被她怀疑倒是无妨,怀疑不代表不能来往,你看她对贴身丫鬟都有防备,可见她就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本王对她算是不错,刚才在马车上又给她用了迷幻香,想必会给她留下挺深刻的印象。” 只要温玉礼不轻易忘了他,他们以后的来往会愈来愈多。 吃苦太久的人,对别人给予的温暖总是难免珍惜感动,一次两次或许打动不了她,多花些耐心也就能让她卸下防备了。 …… 温玉礼一进周家的人,就被下人们率先带去了周煜的住所。 远远地,她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被几个年轻女子们围着,他正拿膝盖接着半空中那一起一落的球。 温玉礼走近,看清那人俊俏的面容,可不正是她那许久没见的表哥周煜。 他在玩单人蹴鞠,而他身边的丫鬟们正拍着手给他鼓掌,一边喝彩,一边帮他计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公子!您破百了!” “公子真是好厉害!” 周煜的余光瞥见温玉礼走近,便落了脚,长臂一伸,将那半空中的米糠球捞在手里。 “哟呵,表妹……哦不对,我该尊称你一声祁王妃。” 他将温玉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的拐杖上。 “表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温玉礼并不在意他的打量,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悠然开口,“这是周家又不是祁王府,不需要那些虚礼,你还是可以称呼我一声表妹,我腿上有伤,今日就不能和你蹴鞠了。” 多年前,原来的温玉礼和周煜也曾在这个地方嘻笑打闹,周煜玩蹴鞠一向厉害,原主踢不过他,总会埋怨几句,周煜就会放水,让她也赢两回。 不过——那种日子大概是回不去了,她不是原来的温玉礼,周煜也变了性情。 此刻,周煜与她对视着,唇角勾起一抹商人特有的假笑,“王妃的记性还真是好,能记得多年前玩蹴鞠的日子,我都快不记得了,许久未见,我日子过得一直不错,倒是王妃你,日子似乎不大好过?” 故人久不见,一开口却是讥讽的话语,想也知道他内心积攒了多少不满,毕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温玉礼还是笑脸对他,“今日是姨母的生辰,先不聊我那点糟心事,我让小柔买了些符合你跟姨母口味的糕点。” “祁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知道我邀请你来周家的目的。”周煜无视了小柔递上前来的糕点,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玉礼,开门见山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做亏本的买卖。”小柔还在身后站着,温玉礼可不希望周煜提起白桃,连忙打断他,“我想与你单独聊聊,可否叫下人们都退下?” 周煜对周围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她们便退远了些,温玉礼叫小柔也站过去,这才对周煜说道:“表哥是商人,只要能生财的事对你就是好事,你和姨母没有疾病,冰山雪莲对你来说只是一堆钱财,换成其他东西想必也可以?” 周煜闻言,眉头拧起,“所以你今天压根就没带雪莲来,想用其他东西来糊弄我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敢告诉祁王,你自己给自己下毒,骗取太妃的同情。” 第32章 她分明就是个女壮士 温玉礼静静地望着他,“揭发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毕竟毒药是来自于你周家药铺,欺骗太妃也有你的一份。” “我周家没有人做官,但并不代表在官场上无势,我若跟他们坦白一切,跟他们赔礼道歉,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周煜冷笑道,“倒是你,没财没势,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头,他们惩罚你不需要任何顾忌。” 温玉礼见他这副横眉冷对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表哥,你对我的怨念就这么深吗?” 周煜嗤笑一声,“怨念?我对你只有不屑。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个会哄你开心的傻子吗?这几年我身边的相好都不知换了多少,你温玉礼算什么东西?我帮你只是为了和你做买卖,今日你不兑现承诺就休想离开周家!我等着祁王府来要人。” 二人正僵持着,丫鬟来报,“公子,晚宴就快要开始了,夫人要您提前入席去招呼宾客们,若是去晚了夫人要不高兴的。” “知道了。”周煜回了一句,转头朝温玉礼冷硬道,“祁王妃,请。” 温玉礼毕竟是走大门进来的,他总不能把私人恩怨搬到晚宴上,只能先带她入席,等宴会结束之后再和她算账。 不远处的小柔见他们说完了话,连忙走上前来搀扶温玉礼,温玉礼腿上有伤走得慢,周煜似乎也没有耐心等她,不多时便与她拉开了距离。 小柔低声询问道:“王妃,您和周家少爷聊得不愉快吗?” “毕竟两三年没有与周家联系了,如今遇上了困难才来找他们协助,换做是你,你会喜欢这样平时不来往,有事才找你的亲戚吗?”温玉礼自嘲一笑。 “这……王妃您若是与周公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大可说清楚,周家虽不是混官场的,但在商场上有着不小的人脉,王妃若是能好好拉拢周家,对您有益无害啊。” 小柔说到这,颇有些感慨,“奴婢实在不愿意看见侧妃总是压了您一头,等她从祠堂里出来,必定又要出幺蛾子,王妃您可要早做打算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这死丫头说话的本事倒是可以,瞧这诚恳的模样,言语间全是为了主子的利益着想,谁能看出她是个卖主求荣的人。 “放心,我自有打算。”温玉礼道,“你说得不错,周家,我是一定要拉拢的。” 晚宴所选的地方是周家最宽阔的一处院落,温玉礼到达时,已经汇聚了许多人,周家下人们端着瓜果美酒在席间穿梭来往,宾客们坐着谈笑风生,温玉礼扫了一眼过去,在一众陌生的面孔当中,看到一张熟悉的人脸。 那美妇约莫四十上下的年岁,穿着华贵仪态端庄,与宾客说话时面上总是挂着亲和的笑意,正是周煜的母亲王氏,也就是她的姨母。 记忆中的王氏对外精明强干,对内和蔼亲切,曾把原来的温玉礼当做半个女儿看待,期盼着原主将来做周家的儿媳,原主和周煜闹掰嫁入祁王府之后,和王氏这个亲姨母自然也三年未见。 “姨母。”温玉礼走到了王氏跟前与她问候,“三年未见了,姨母还是没变。” 王氏见到温玉礼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意略有停滞,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敛起了笑意,淡淡道:“劳祁王妃挂念,老身一切安好。” 王氏不像周煜那样横眉冷对,却也是客套疏离。 温玉礼并不在意,转头去拿小柔手上的长盒,“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生辰之礼。” “多谢王妃,您先放着,等我忙完了自然会看。”王氏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句,转身与别的宾客寒暄。 温玉礼见此,不再多言。 和周家修复关系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原主当初和周煜闹掰时说话不太好听,周家人心里不舒服也是合理。 正准备坐下喝口果酒,忽听耳畔传来一声大叫—— “啊!蛇!” 这一声大叫之后,原本喧闹的宾客们安静了下来,朝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吐着信子在地上爬行,都说蛇的颜色越是艳丽毒性便越大,离得近的女眷们顿时慌乱了起来。 同时,隔着几桌也有人喊叫—— “这也有蛇!” “这里也有!怎么回事啊这是!”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人群瞬间沸腾了。 温玉礼蹙了蹙眉,站了起来,一眼扫过去,四五条色彩斑斓的蛇在地面上爬行,似乎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爬着爬着便分开了,游走在宾客席之间,吓得众人四处逃窜,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酒水瓜果打翻了一地,有婢女从温玉礼身旁跑过,将甜汤洒了她一身都没敢停下来道歉,尖锐的喊声听得温玉礼耳膜都难受。 “来人!护卫!赶紧来打蛇!” 周煜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冷静,连忙喊叫着周家的护卫来处理。 “这些很可能是毒蛇,不要用手直接去抓,会功夫的拿刀剑去砍!不会功夫的尽量躲远,或者拿扫帚去打。”温玉礼说到这,冲周煜喊道,“快让人去多叫几个大夫来,万一有人被咬伤中毒,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要是救晚了可能危及性命!” 周煜闻言,十分惊讶地看了温玉礼一眼,但事态紧张,他来不及多想,转头吩咐护卫去喊大夫。 “表哥,这些蛇应该是哪位宾客混在礼品中带进来的,若在场有人出事,一定会影响周家的生意,在事情没有处理好之前,你不能让任何一个宾客逃离现场。” 温玉礼说完,拄着拐杖走到王氏面前,“姨母,先离开这儿,等护卫们处理完了再回来。” 王氏和周煜同样惊讶于温玉礼的冷静。 如此慌乱的场面,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失态,甚至比周煜反应还快,第一时间提醒他如何处理,这还是从前的她吗? 温玉礼扶着王氏想要离开宴席,却听得周煜在身后大喊一声—— “母亲小心!” 王氏下意识看向脚下,一条花蛇正游过来,她平日里行事稳妥冷静,但心里还是怕极了毒蛇这种东西,被吓得退了一步,没能站稳摔倒在地。 那花蛇弓起了身子,蛇头高昂好似要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早在王氏跌倒时温玉礼就扬起了左手的拐杖,见花蛇有进攻之势,拐杖落下冲着蛇头猛地一砸!qqnew 这一砸用了极狠的力度,花蛇似乎被砸得晕乎了,行动顿时迟缓,温玉礼继续用拐杖猛敲它腹部七寸。 力道之凶,砸得花蛇身体痉挛,这还不算完,她举着拐杖一下又一下,把蛇头都砸烂了才罢休。 身后的周煜惊愕地看着她强悍利落的动作。 这还是从前那个连老鼠都怕的官家小姐吗?这分明就是个女壮士…… 第33章 你不是温玉礼! “姨母,没事?”温玉礼把王氏扶了起来。 “没,没事。”王氏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她,“你如今怎么这样大胆了?” “我怕姨母出事,手里正好有拐杖能用,就赶紧把蛇打死了。”温玉礼说着,扶着王氏往几丈之外的凉亭走去,行走时王氏见她腿脚不便,也抬手去扶她,二人就这么互相扶着走到凉亭坐下。 周家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毒蛇全打死了,期间两人被咬,宾客无一人受伤。 “母亲,果然都是毒蛇。”周煜来到凉亭和王氏汇报,“幸好大夫已经来到府上了,受伤的护卫性命无忧。” “也不知是谁如此歹毒,眼红咱们周家生意好,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分明就是想让咱们摊上人命去吃官司。”王氏冷声道,“还好今日宾客无人受伤,否则咱们真有麻烦,也多亏了玉……祁王妃。” 说到这,她转头看了一眼温玉礼,注意到了她脏污的衣裙,连忙叫来丫鬟,“带王妃去整理一下仪容,换身干净的衣裳,我那有几套新做的衣服,让王妃随意挑选。” “姨母,我还是喜欢听您叫我玉礼。”温玉礼无奈地笑了笑,说完这句之后便没有再多说,跟着周家的丫鬟离开了。 眼见着温玉礼走远,王氏轻叹了一声,“她这几年也不好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煜望着温玉礼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母亲,她不是温玉礼。” 王氏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她不是温玉礼。”周煜语气笃定,“虽然她顶着温玉礼的脸,个子与身形也一致,但她绝不是温玉礼本人。” 王氏思索片刻,道:“你是觉得她今日太勇敢了吗?” “我要去验证一下,母亲你先去安抚宾客们,你我今日见到的这个冒牌温玉礼,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来的,我得把她的真实身份问出来。” 再说另一边,温玉礼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被丫鬟领着去了周家大堂。她不忘带上了她的贺礼,这礼物可不能遗落在宾客席上。 走进大堂里,只有周煜一人和两杯热茶。 “王妃请坐。” “表哥不让人在这里面伺候,是想和我聊什么要紧事?”温玉礼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救了母亲,母亲让我多谢你,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周煜不咸不淡道,“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冰山雪莲你还是得给我,至于刚才的事,大不了下次再帮你其他的忙。” 温玉礼闻言,悠悠叹息了一声,“表哥,倒不是我想跟你赖账,我今日过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当初我走投无路,让丫鬟私下求助你,我知道需要有足够的利益你才会出手,所以……关于雪莲的事情,是我吹嘘了。” 周煜有些狐疑,“你不是说祁王逼你交出这东西去救侧妃,一旦得手就会过河拆桥要了你的命?如果你没有这东西,他又怎么会逼你?” “我与温南燕不和,这事你是知道的。她为了争宠对我数次陷害,就连她生病一事也是装的,她说雪莲在我手上,祁王便对我严刑逼供,你看我这腿,就该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那不也是你自找的吗?”周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带半丝怜悯,“当初下定决心要嫁入祁王府的是你,如今后悔的也是你。” “我的确是后悔了,多亏表哥相助请回了太妃,我才能够挣脱祁王对我的囚禁。” 温玉礼说到这,垂下了头,“虽然我无法拿出雪莲来回报表哥,但你的恩德我没齿难忘。我骗了你,也是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让你出手了,对此我深感抱歉。” 不管周煜信不信她,如今他都没有办法来验证她话里的真假。 或许一开始周煜是极为恼怒的,这才说出了想要揭发她的话,可刚刚她打死毒蛇保护了姨母的安全,此时认错态度又足够诚恳,他的火气应该也能消了大半。 “既然如此,那就人情相抵。”周煜的面色依旧紧绷着的,语气却已然恢复了平静,“看你这两年过得也不太好,实在懒得跟你计较了。” 说着,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 “这是母亲很喜欢的碧螺春,王妃也尝尝。” “好。”温玉礼见他态度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心想多半是王氏说了她的好话。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不是个会品茶的人,但这茶香浓而不腻甚是好闻,一口下腹,舌本回甘。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口茶喝下去,身体竟然有了些异常。她敏锐地察觉到四肢逐渐变得有些无力,她尝试着握紧拳头,果真是使不上劲了。 这碧螺春有问题。 此刻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思考着周煜想做什么?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限制了我的行为。” 茶里下的药大概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让人使不上劲,但脑子还是十分清晰的。 “你方才杀蛇的勇猛样子,让我不得不提防你,若是不拿点药控制你,只怕你打起人来比打蛇差不到哪去。” 周煜说到这,语气变得冷厉—— “你不是温玉礼,你到底是谁!” 温玉礼怔了怔,“表哥,你在说什么?” “别这么叫我,我可没有这么强悍的表妹。”周煜冷笑了一声,“以温玉礼的胆子,别说是去杀蛇了,她见着蛇跑得比我还快,我和她虽然两三年没见了,好歹也是从小相识,她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分明就不是她,装什么蒜!”qqxδnew 温玉礼面色如常,不见一丝心虚,“我没有在装,我就是温玉礼。” “你不承认是?行,我有办法叫你承认!” 第34章 周煜要划破她的脸 周煜转头朝下人吩咐道:“去把李大夫喊来。” “表哥无非就是觉得,如今的我过于胆大,和从前的性情不符合。”温玉礼不慌不忙道,“想要验证我是真是假,很简单,你可以询问我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或者我说给你听也行。” “表哥你可还记得,我十岁生辰那天,你送给我一只黄金打造的小兔子,因为我属兔,你跟我说,之后的每一年,都会送一只不一样的兔子,后来几年,我收到的还有翡翠兔子、玉石兔子、玛瑙兔子……” 话音未落,周煜打断她,“这种事情就不必列举了,温玉礼身边的人或是我身边的人大概都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还有温玉礼的生辰八字、她的喜好与口味、她的人际关系,这些都很好打听,根本就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明。” “那表哥在私底下对我说过的话,能不能作为我是本人的证明?你跟我说过,你很讨厌从前的邻居柳公子,他欠了你的银子都没还。你也讨厌街头珠宝店的王掌柜,他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蹴鞠能赢你的人,你说隔壁街的豆腐西施杨氏是个温柔漂亮的小娘子,但我比她漂亮……” 周煜怔了怔,他和温玉礼没闹崩之前,确实喜欢在她面前对别人说三道四。 这些话,除了温玉礼本人之外,还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吗? 有没有可能,真正的温玉礼受到了威胁,才会把自己的一些经历全告诉这个冒牌货呢?这冒牌货竟然敢冒充,那就要掌握一定份量的讯息。 “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周煜道,“你是真是假,等李大夫来了自然就知道。” 温玉礼不再多说。 周煜叫人去请大夫,大概是想验证她如今顶着的这张脸,是不是真脸。 这个时代也有一种改变容貌的技巧,人们称之为——易容术。 易容,是靠着特有的技巧与药物,将一个人改头换面,会这种本事的人极少,朝廷严令禁止这种技艺搬到市面上来,也是为了防止有小人冒名顶替他人身份。 反正她如今顶着的是真脸,不怕验。 周煜派出去的人很快便请来了那位李大夫,那人走到温玉礼的身前,伸手对着温玉礼的额头,脸颊,鼻子,下巴各捏了捏,来回捏了好几遍。 “如何?”周煜问李大夫道,“她这张脸,是不是假的?” “公子,我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李大夫叫人去端了清水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往清水里倒入一些药物,“若是假脸,在这盆药水的清洗下,必然无所遁形。” 周煜闻言,站起了身,用药水浸湿了毛巾,亲自去给温玉礼洗脸,或者应该说,搓脸。 他下手的力度可不轻,湿毛巾在温玉礼的脸颊上乱揉一通,似乎想把她的脸皮都搓下一层,可不管他如何搓,温玉礼的脸颊上没有半点异常。 他只是搓掉了她脸上一层轻薄的胭脂水粉,露出清丽的素颜,可即便这样,他似乎还是不死心,用手指去捻她的脸皮。 “还不信我这是真脸吗?”温玉礼似乎有些无奈了,“如果是一层人皮面具,被你们这么折腾,早该起褶皱了。” 一旁的李大夫也说道:“公子,从目前的试验看来,这的确是真的脸。” “怎么可能是真的脸呢……你这药水确定没有问题?” “这药水自然是测试过许多次才敢拿来用,公子不必质疑。”李大夫沉吟片刻,道,“如果公子实在不相信的话,还剩下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 “这法子的可信度比药水还高,只是会对这位姑娘的容貌造成影响。因为人皮面具即使再薄,也会比真的人皮厚些,公子需要拿一把小刀在她的脸颊上划一划,若是假脸,浅浅地划掉一层不会出血,若是真脸,轻轻一划就能出血了。” 温玉礼听着李大夫的话,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她丝毫不怀疑周煜真的会使用这个方法…… “来人,拿把小刀来!”周煜紧盯着她的面容,沉声道,“这个方法的确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了,是不是假脸,划破了就知道。” 温玉礼眼见着他从下人手里接过了小刀,语气冷了下来,“周煜,我感激你才叫你一声表哥,你冷嘲热讽,我随你,你把我的脸搓来搓去,我也由着你折腾,可你现在竟然想弄破我的脸,是不是太过分了?” “因为我不相信你。”周煜走近了她,举起手中的小刀,“我和温玉礼相识十几年,她绝不是像你这样的,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就让我验证。”仟千仦哾 “你说得轻巧,划的又不是你的脸!把我脸弄伤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弄伤了我会让人给你治好,我劝你别挣扎,否则我下手没个轻重,吃亏的还是你。来人,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周煜一声令下,边上的下人们立刻走到温玉礼的身后,固定住她的肩膀与头部。 温玉礼见周煜铁了心要划她的脸,磨了磨牙,笑道:“周煜,你很好!既然你不顾及我的感受,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留面子了,在场的大家听好了,别看你们家公子平日里风流倜傥,他十岁了都还会尿裤子!你们说好不好笑?” 周煜顿时瞪大了眼。 周家众人:“……” 第35章 表哥,你还怕鬼吗? “如果表哥忘记了,我不介意再帮你回忆一下。那年母亲带着我来你府上玩,你午休刚起,我走到你的房门外时,就听见姨父一边斥责你,一边把你尿湿了的裤子交给下人去清洗,后来我跟你提起这事,你给我买了许多好吃的做封口费,叫我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她面无表情地讲述着周煜年少时的糗事,而周家下人们的脸色也十分古怪,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憋着。 周煜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众人对温玉礼的话便信了个七八分。 “我那不是!不是……”周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平日里崇拜吹捧他的丫鬟们硬憋着笑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他只恨不得拿块布堵住温玉礼的嘴,再挖条地缝自己钻进去。 “不是什么?那条湿了的裤子难道不是你穿的?”温玉礼白了他一眼,“年少时总在表哥这儿蹭吃蹭喝,俗话说吃人嘴短,原本我答应你,不会向其他人提起,可你如今不信我是你表妹,我只能把你我之间的小秘密说出来了。” “本公子自懂事起就没再尿裤子过!”周煜咬牙切齿了,“你明知那件事的起因,是隔壁家那死小子扮鬼吓我,让我做了噩梦,我这才被吓尿了!就那么一次而已!” “我七八岁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鬼,你十岁还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温玉礼不依不饶地取笑他,“隔壁那小子只不过是穿了身白衣,戴了顶假的长发,就把你吓得做噩梦尿床,你胆子太小真不怪别人笑话你。话说表哥你现在二十好几了还怕鬼吗?” 周煜气得拿刀子的手都在抖。 周家众人皆维持沉默,无一人敢吱声。 原来这事儿是真的……虽说是被吓尿的,可说出来到底还是丢了脸,难怪公子要给祁王妃‘封口费’。 “公子。”李大夫眼见气氛僵硬,只好先开口打破了寂静,看了一眼周煜,“这……还要验吗?” 他效忠周家许久,心知公子最是好面子,这等私密又丢脸的事绝不会向人提起的,祁王妃从前与公子关系不错,也没理由说与旁人听,再加上之前药水洗脸没发现任何异常,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温玉礼是本人。 周煜稳了稳心神,气过之后冷静了下来,望着温玉礼那张清丽的脸,垂下了手。 一开始坚决要动手,是因为他坚信眼前的人不是温玉礼,他对一个冒牌货有什么必要怜香惜玉。 可她把这件糗事的细节说得太清楚了……连隔壁那小子是怎么吓他的都知道。 他对温玉礼怨恨归怨恨,冷嘲热讽的话张口就来,可若是叫他对她下手,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出来。 “对不住了表哥。”温玉礼眼见着自己预想中的效果差不多达到了,便放软了语气,“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就是你的表妹。” 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她坐实了自己是温玉礼本人的身份,那么不管她今后与从前如何判若两人,她都有理由来解释了。 周煜嘴上说着温玉礼算个什么东西,实际上对她还是保留些许心软,或许不再是男女之情,而是多年表兄妹相处下来的那点儿亲情。 总之,她相信以周煜不会想要伤害温玉礼。 周煜有句话说的不错,她无财无势,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分,一旦遇上了什么难题,有谁能够帮她?淑太妃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多么稳固的靠山,只不过如今对她有些好感,她若将来要和离,淑太妃也就不会再把她当自己人了。 所以她要与周家亲近,至少周家人比温家和祁王府的人值得她去相信。 “如果表哥还是不信,那就划我的脸,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温玉礼说着,偏过了头,“别划正脸,对着侧脸划照样可以证明,你下手或许会没个轻重,这种事还是交给李大夫来,伤口处理好了不会留疤就成。” “放开她。”周煜朝温玉礼身后的下人说完,看向李大夫,“把祁王妃身上的软筋散给解了。” 下人松开了对温玉礼的钳制,李大夫也拿了解药给她服下。qqnew 温玉礼转动了一下手腕,力气似乎在慢慢恢复过来。 “表哥,你我三年未见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真不短,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温玉礼见周煜不说话,叹息了一声,“从前的我性格温和些,胆子也不大,母亲去世后,我才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强悍起来。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表妹,我打心里还是认你和姨母。” 周煜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温玉礼当初一门心思要嫁给祁王,他好说歹说,告诉她这祁王妃不好当,可她偏就是不听—— “玉礼,你母亲这么一走,最关心你的人就是我和我母亲了,其实母亲早就有意让你我成亲,你来我周家做少奶奶可好。” “表哥,我今日就把话跟你说清楚,我已下定决心要嫁祁王。” “可祁王并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长姐,你长姐又是嫡出,你知道你将来要面临的是什么?是祁王的冷落,还有你长姐的打压,以你长姐的性格,绝不可能跟你和睦相处。” “嫡出又怎样?陛下允诺了我正妃的位置,从身份上来说,我就是比温南燕高了一等!祁王如今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我。” “所以你年少时说长大后要做我的新娘,是逗我开心的吗?” “表哥就当是童言无忌,这么些年,我与你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更何况母亲也不同意咱们在一起,我虽是个庶女,但也出身名门,母亲要我嫁的是官家子弟,而你是个商贾。” “我家是不做官,可我家底丰厚可保你锦衣玉食,官家子弟看似风光,勾心斗角的事实在数不胜数,我怕你应付不来。你细想,祁王中意的人不是你,所以你跟他退婚,他一定不会责怪你,相反可能还会感激你成全了他和温南燕……” “可我喜欢他!我做了祁王妃便有和他朝夕相处的机会,用不着你给我操心这些!你能不能别来纠缠我了?祁王地位显赫文武双全,表哥你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根本不能与他相比!你醒醒,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第36章 你又想使苦肉计了? 思绪回笼,周煜转头看向温玉礼。 三年了,她心里大概也很后悔当初的决定? 即便她后悔了,跟他认错了,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她说他样样不如萧元祁,他心有埋怨,但他从未想过报复,只想与她划清界限,不再相见。 前些日子收到她的求助,得知她进王府之后的日子过得不好,他心里还觉得有些痛快。他曾想要给她依靠,是她自己主动放弃,被萧元祁冷落被温南燕陷害,都是她活该。 可他也就只有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有些幸灾乐祸,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述后来的心情,反正最后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大概是出于心软同情,他并不认为自己对她还有旧情…… “表哥要不要看看我送给姨母的贺礼?” 温玉礼心里很清楚,现在她与周煜之间可不能提从前的事了,毕竟原主说的话是有些伤人的。 原主的心里对待这位表哥还是存了愧疚,和周煜分道扬镳时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让周煜能够彻底死心不再纠缠。 “你送给母亲的贺礼,周家可以收下。”周煜淡淡道,“至于以后……王妃你还是不要再来了,你曾经说过的,我只是个商贾。你是皇家的媳妇,即便要交朋友也该是名门贵族。” “那都是些混账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温玉礼说着,打开了来时带的长盒,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幅画卷,在周煜面前缓缓展开,“我给姨母画的,表哥请看一眼。” 周煜瞥了一眼那幅画像,怔了怔。 虽说他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人,可这画像画得好不好,有眼睛还是能看出来的。 画上的女子倚靠在一艘画坊的船头,衣着华贵,手持圆扇抵着下巴,面上带着淡淡的和蔼笑容,俨然一个慈眉善目的优雅贵妇。这可不正是他的母亲吗? 温玉礼和周家的人三年未见,这幅画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的场景。 “我擅长绘画,表哥应该没有忘记这点?周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我的积蓄不足以买下多么贵重的礼物,与其敷衍了事,倒不如亲手为姨母画一幅画像。” 周煜想必还不知道,她在许多文人墨客那里已经留下了画技绝佳的好印象,等她将来扬名,她送给姨母这幅画自然也就成了千金难求的‘名人佳作’。仟千仦哾 如今就先不跟他说了,说出来他要觉得她吹嘘。 “画得倒是挺像。”周煜状若随意地说了一句,转头朝着边上的周家下人道:“收好了,等会给夫人送过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大堂外的天色,“戌时了,再晚天就黑了,王妃也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得找你买一样东西,这东西我实在不方便去其他地方买,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出十倍的价钱,表哥别声张就行。”温玉礼低声说着,用手指在掌心里比划了三个字。 鹤顶红。 周煜怔了怔,随即像是猜测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又想使苦肉计了?你是疯了吗,这东西会死人的。” 他上次给温玉礼的毒药,是确保了中毒半个时辰内及时救治能够保住性命的。 可这次温玉礼要的,比上次那药毒得多。 “表哥,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要命的人吗?”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的确胆大,可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我不是拿来给自己用的,具体情况你不必多问,你若是真想知道,以后再告诉你。” 听她不是给自己用,周煜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即冷声道:“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需要多少,去找李大夫买就是。” “多谢表哥。” …… “王妃,周公子今天在大堂为难你了吗?奴婢本来想跟在你身边的,可周家的下人不让,说是你们在议论要紧事。”回祁王府的路上,小柔一脸担忧地询问着。 晚宴上出现那么多毒蛇,小柔起初也下意识跟着众宾客们跑开了,镇定下来之后才开始寻找温玉礼,从下人口中得知她去了周家大堂。 “倒也称不上是为难,我和周家始终还是有几分情面在的。”温玉礼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和表哥闹掰之后三年未见,再次相见当真是生疏了许多,无论是表哥还是姨母,对我都不如从前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小柔,我现在能信得过的,大概也就是剩下你了。” 说到这,她拍了拍小柔的手背,“如果连你都离开了我,那我就真和孤家寡人差不多了。” “王妃,奴婢能信的也只有你啊。”小柔握住她的手,“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 “那就好,如果你遇上了什么困难,也尽管跟我开口,可别憋在心里。”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小柔的脸庞,“我如今不要求身边的人有多强的能力,但至少要对我坦诚,不能有欺瞒。” “王妃请放心,奴婢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忠心还是有的。”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温玉礼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丝丝冷光。 第37章 小柔被毒死! 两日后的上午,温玉礼叫小柔邀请淑太妃到自己的屋里。 “母妃,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您可别怪我唐突。” 淑太妃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不禁疑惑,“什么事?” “您与太后娘娘关系如何?之前您陪她一起礼佛,表面上看来关系似乎不错,那么私底下……” “我与太后娘娘关系尚可。”淑太妃并没有什么顾忌,直言道,“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知道我和元祈不是有野心的人,对我们母子的态度一直不错。” “那就好。”温玉礼点了点头,朝一旁站着的小柔吩咐道,“去后边的抽屉里把画取出来给母妃。” 小柔按照温玉礼的意思取来了画卷,走到了太妃的身侧摊开,竟是一幅观音像。 温玉礼见二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画像上,便抬起了手,将指甲里藏好的药粉倒在了自己面前的蟹羹里。 “太后娘娘如今位高权重,什么好东西都不缺了,她又是个信佛的人,拿观音像给她做礼物,可比奇珍异宝有意义多了。这幅观音像母妃你收着,挑个时间送去给太后娘娘,她想必是会高兴的。” 淑太妃弯起了眉眼,“玉礼你真是有心了,这下可好了!我今年不用发愁该送什么礼物给太后了。” “母妃过奖。”温玉礼用汤匙搅拌着蟹羹,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淑太妃闻声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来月事了。”温玉礼冲淑太妃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正常现象,母妃不必担心。” “那赶紧去榻上躺着,叫厨房去煮姜茶来给你暖暖肚子。”淑太妃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蟹羹,“这东西你可不能吃,太凉了,你来月事肚子疼,说明你体格不够好,月事结束之前你不能吃寒凉的食物。” “既然母妃这么说,那我听您的,这蟹羹我就先不吃了,母妃您还在斋戒,也吃不了。”温玉礼说着,看了一眼小柔,“小柔,赏给你吃,可别浪费了。” 小柔闻言,朝温玉礼福了福身,“谢王妃。” 王府采购的螃蟹都是品质极好的,这蟹羹是用多只螃蟹的蟹黄和最嫩的蟹肉煮成,一碗的价格可不低,平日里下人是没有机会吃上这么一碗蟹羹的。 温玉礼一向大方,小柔自然是不会多疑,端起那碗蟹羹便吃。 “玉礼,即便不来月事,凉的东西也不要多吃……”淑太妃正和温玉礼说着话,忽听身后响起一阵瓷器碎裂声—— “啪” 装有蟹羹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连带着蟹羹也洒了一地。 小柔的口鼻都溢出了鲜血,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小柔!”温玉礼惊呼一声,连忙从轮椅上起来去扶她。 可她大腿上的伤不利于她蹲下,她身子支撑不稳也摔了一跤。 淑太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去扶温玉礼。 “这蟹羹有毒?”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蟹羹的身上,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小柔,小柔你别吓我!”温玉礼见小柔奄奄一息,紧紧抓住她的双手,“你不是说过你要一直陪着我吗?你可不能有事!” “王妃……”小柔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她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想说什么?”温玉礼紧盯着她。 “王妃,小、心……”小柔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几个字,便缓缓闭上了眼。 温玉礼抿紧了唇。 小柔多半以为这碗蟹羹是温南燕那边的人动的手脚? 临死之前才后悔,已然太迟了。 可惜啊,她没有力气说出温南燕或者温东菱的名字,只说了小心二字。 “小心什么?”太妃捕捉到了关键字,连忙追问,“小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母妃,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温玉礼转头看太妃时,目光已经湿润了,“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你别急!应该快了。” 两人正说着话,王府的下人便带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大夫给小柔把了脉,摇了摇头。 “启禀太妃、王妃,这姑娘已经没办法治了。” 太妃连忙说道:“你快看看这蟹羹里下的什么毒?” 大夫查验后很快给出了答案,“是鹤顶红。” “不!小柔不会死的。”温玉礼伸手抓着大夫的胳膊,“你一定要救她!” “王妃,您这是为难我啊!”大夫被温玉礼掐得胳膊疼,有些欲哭无泪,“若能治,我是断然不会推辞的,这姑娘已然断气了,您节哀。” 温玉礼神色怔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玉礼,没办法了,你就让这丫头安心地去。”淑太妃也知道她们主仆多年,温玉礼一时很难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便拍了拍温玉礼的肩膀,安慰道,“母妃再给你挑其他机灵的丫鬟来伺候你。” 温玉礼将头埋在膝盖上,闷声道:“母妃,别人都不会有小柔贴心的……” qqxδnew 第38章 他难得温和许多 “可她已经去了,咱们也没办法。来,别蹲着了,你腿上还有伤呢。” 淑太妃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要不这样,这王府里还有不少丫鬟,你自己选,你看哪个顺眼就派来给你,要两个还是要三个都随你,总有你能看顺眼的。” “母妃……” “好了,你好好歇着,此事母妃一定会彻查!绝不会让小柔白死的。” 安慰完温玉礼,太妃叫来了管家。 “今早出入厨房的人都有哪些?都去过什么地方?所有人都务必搜身,还有,将府内所有的房间都仔细搜查一遍。” 管家得了命令立即出门去办,而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萧元祁。 萧元祁赶来时,周家的下人已经给小柔盖好了白布。 萧元祁不明原因地看了一眼小柔的尸身,又看了一眼满面悲伤的温玉礼,“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淑太妃把经过和他说了一遍,叹息道:“王府里最近投毒的事件都是针对玉礼,上次她中毒那事有眉目了吗?” 萧元祁摇了摇头。 上次温玉礼在破屋中毒,他怀疑过是她的苦肉计,当时他推测,是那个暗中帮她的人从王府外带进来的毒药,他特意查了那几天出入王府的所有人,盘问了那个领头嬷嬷出门采购的下人里有谁离开过,那嬷嬷说,每回都有下人半路要去茅厕,但很快都回来了。 由于出门时间长,中途内急而离开她视线范围的人,少说有一半以上。 这样一来,就不知该从哪里入手去查了。 他只能下令,以后出门采购的人都不准中途独自离开,去解手都要有人看着。 “这可如何是好?上回玉礼中毒发现及时这才救了回来,这回那人在蟹羹里下了更毒的药,这可是鹤顶红!小柔才吃了一口就倒下了,大夫来得那么快都救不回来,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险,玉礼差点就吃了,幸好被我阻止了。” 淑太妃此刻仍心有余悸。 萧元祁疑惑,“母妃阻止她吃,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她来月事肚子不舒服,蟹羹寒凉,当然不适合吃,就赏给小柔吃了。” “原来如此。”萧元祁像是想到了什么,“母妃让人搜查整个王府,无非就是想要寻找鹤顶红的踪迹,毒既然已经下了,那人就不可能留着证据让您搜,万一丢在井边或是埋在土里,线索不就断了吗?”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依儿臣看,除了搜查王府,还要派人去最近几条街上的药铺悄悄打听,近日有谁买过鹤顶红?这害人的东西市面上不多,寻常人买不到,只要肯花高价打听,应该能有线索。” “这也是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母妃先回去休息,玉礼这儿有我安慰。”萧元祁送走了淑太妃后,转头看温玉礼,脸色如同往日一样冰冷,“今天刚来的月事吗?” 温玉礼“嗯”了一声,“今早刚来。” 萧元祁追问,“蟹羹寒凉,你明知自己来月事,为何还要吃?” “我从前也不避讳这个,想吃就吃了。”温玉礼迎接萧元祁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审视,微微蹙眉,“怎么,王爷是怪我嘴馋害死了小柔?这次的确是她替我挡了灾,她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我也很难过。” “你明知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萧元祁冷声道,“你点了蟹羹,月事来了不能吃,母妃斋戒也不能吃,那么只能推给小柔吃了,你若是有心要弄死小柔,这的确是个办法。” 温玉礼眉头拧得更紧,语气也跟着冷硬了起来,“王爷你在胡扯什么?小柔是我的贴身丫鬟,最得我信任,我有什么理由杀她?你对我有偏见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给我泼脏水?” “最得你信任?”萧元祁冷笑一声,“是吗?若真的得你信任,她怎么会连你在府里的眼线是谁都不知道?你明明早就开始提防她了,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或许你在怨恨她效忠本王的事,明着不好处置她,背地里玩这一套,既解决了她又让母妃更心疼你,当真是一箭双雕。” 温玉礼先是一脸莫名其妙,随即嗤笑一声,“王爷何出此言?小柔跟随我这么多年,效忠的难道不该是我?你说她效忠你,这没道理!莫非你私底下曾胁迫于她?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温玉礼沉下脸,“小柔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她说,王妃,小心。可她还来不及说后面的话就咽气了,她分明是担心我,难道她是要我小心你?” 萧元祁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禁怒喝一声,“温玉礼!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颠倒黑白!” 第39章 她真是丧心病狂! 次日上午,关闭了许久的王府祠堂被打开,温南燕被下人们扶出来时,萧元祁已经在祠堂外头等着她了。 温南燕仪容整洁,气色却不大好,比关进祠堂之前似乎更清瘦了些,看得萧元祁一阵心疼,快步走上前去搀扶她。 “南燕,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本王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药膳补身子,来,我们回去了。” “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挂念着王爷和母妃,本以为要下个月才能出来,没想到母妃会提前将我释放,我要立即去给母妃请安,谢她的宽恕。” 温南燕一番话说得十分得体,脚下的步伐也转了个方向,要去太妃的住处。 “不必如此着急,母妃一大早上香去了,晚些回来咱们再去和她请安,你先吃些东西。”萧元祁把她拉了回来,前往自己的住处。 中途温南燕看见不远处的王府管家带着一排丫鬟走过,一时有些疑惑,“今日府中有哪位贵客吗?怎么出动了这么多下人。” 萧元祁解释道:“没有贵客,那些丫鬟都是带去给温玉礼挑的。小柔没了,她身边缺少体贴的下人,母妃就让她自己再挑新的。” “小柔没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温南燕惊讶道。 萧元祁便将事情的经过与她说了一遍,二人说着说着,走到了萧元祁的屋子,桌上摆了热乎的药膳和一些清淡的菜肴。 “来,南燕,这一阵子想必也没吃什么好的?本王让厨房给你慢慢补。” 温南燕接过他盛好的药膳,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还不小心呛了一口。 萧元祁连忙给她倒了温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想什么呢?吃东西都不专心。” “王爷,你我之间从不隐瞒对方什么,我有话便直说了,小柔的死,只怕是不简单。” 萧元祁见她神色严谨,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 “王爷不是一直想揪出暗地里给玉礼办事的那人吗?小柔早已效忠王爷,您给她的待遇那么好,她应该不会对您有所隐瞒,她潜伏在玉礼身边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玉礼另一个心腹是谁,王爷细想,玉礼真的信任小柔吗?” 温南燕的话,让萧元祁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这么长时间,小柔可曾给王爷提供什么有用的讯息吗?” “倒真是没有。” 萧元祁突然想起,温玉礼前几天去了周家,可她和周家人谈了些什么?小柔是半个字都没听见,只说周家人对温玉礼似乎是不大和善,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经温南燕这么一提醒,他也不得不怀疑,温玉礼若是发现了小柔的不对劲,有心提防她,自然是不会让她听到任何关键的话。 “只怕是玉礼早就已经不信任小柔了。”温南燕叹了一口气,“若真的给予了信任,小柔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情,玉礼身边早就有了办事更得力的贴心人,那人在暗处,对王府里的情况一清二楚,小柔在明处,表面上看起来玉礼对她不错,实际上玉礼什么都提防着她。” 温南燕的分析句句在理,萧元祁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你说得不错,小柔那丫头应该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而不自知。昨日听到小柔的死讯时,本王压根就没怀疑到温玉礼的身上,还好声安慰了她几句,如今看来,温玉礼昨日的悲伤根本就是做戏。” 萧元祁说到这,握紧了拳头,“早知她不是什么善茬,却没有想到她狠心到这种程度!本王的同情与怜悯当真是喂了狗了。” 温玉礼和小柔二人平日里看起来一派和谐,昨日的事件,大家权当是小柔倒霉替主子挡了灾难,几乎不会有人认为温玉礼毒杀自己的贴身丫鬟。 此次事件,温玉礼真是半点都不亏,不但解决了一个眼线,还收获了母妃的同情,以母妃的思路,只会认为有人又想害温玉礼了。 “王爷,此事咱们两个私下说说就好了,您可别搬到母妃面前去说。”温南燕握住他的手,“咱们毕竟没有证据,直接去母妃那告状也太冒失了。” “以母妃如今对她的信任,没有证据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本王真就想不明白了,小柔即便是违背了她,效忠本王又怎么样呢?本王只是叫小柔盯着她,又不是去害她,她们多年主仆,她也能狠得下心肠,真是丧心病狂到无药可救!” qqΠéw 第40章 他觉得她无耻到了极点 萧元祁气得站起了身。 因为气愤之余,他又想到了一事。温玉礼把小柔给弄死了,母妃让她自己挑新人去伺候,那她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把背地里那个心腹挑出来留在身边? “王爷,您先坐下来,消消气……” “本王消不了气!一想到有这么一个歹毒的女人在王府里为非作歹,母妃还总帮她说话,本王就觉得头疼!” 萧元祁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又道:“南燕你先歇着,本王倒要去看看,她准备挑哪个丫鬟,就从她挑的人下手,只要抓住了她那个心腹进行逼供,母妃也就能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话音落下,萧元祁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怀着一肚子的火气去了温玉礼的住处,临近房门时,他听见屋里的丫鬟们在轮流报自己的姓名以及长处。 “奴婢迎春,略精通一些药理和制香,王妃若是对熏香感兴趣,可以考验考验奴婢。” “奴婢白桃,擅长烹饪,一手厨艺是许多人夸奖过的,王妃若对美食有兴趣,奴婢愿意露几手。” “奴婢芍药,力气很大,会些花拳绣腿,王妃若是不嫌弃,奴婢愿意追随。” “奴婢佩心……” 萧元祁在门外听着,眼眸锐利地眯起。 他倒要看看,温玉礼要挑谁。 而屋子里,温玉礼的目光从丫鬟们的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芍药的身上。 “力气很大,还会一点儿功夫是?那就先留你在身边伺候,若伺候得好,你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了。” 名唤芍药的丫鬟闻言,顿时喜不自胜,“多谢王妃提拔!奴婢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被选上的丫鬟们面色流露出失落来。 “其他人先散了。”温玉礼淡淡道,“我习惯了清静,太多人在身边伺候会觉得有些吵闹,今日就先选芍药,若是她表现得不好,你们都还有机会的。” 丫鬟们闻言,只得行礼退下。 走出屋子时,见萧元祁在房门外,又朝着萧元祁行了礼,温玉礼听见动静朝屋外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王爷何时到屋外的?怎么不进来说话呢。” 话音落下,萧元祁踏了进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温玉礼后,目光一转,落在了芍药的身上。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温玉礼出破屋的那天,他让管家去查出入王府的下人,其中就有芍药的名字。 这丫鬟个子高大,比其他丫鬟壮了一圈,方才听她介绍自己,竟然还有点功夫在身上,比起那些会调香的会做饭的,的确是更实用一些。 “芍药是。”萧元祁冷声开口,“来人!把这丫头带到柴房里先关起来!晚些本王要审问她。” 此命令一出,芍药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立即朝着萧元祁跪下,“王爷为何要把奴婢抓起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芍药被萧元祁喊来的下人架住了胳膊,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慢着!”温玉礼沉声开口,“王爷,我才刚挑了这个丫鬟,您就要把她关进柴房,都不给个理由吗?” “怎么,本王要抓她去审问,你着急了?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让你挑选,不就是为了顶替小柔的位置吗?” 温玉礼望着他,满面疑惑,“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我都听得糊涂了。” 萧元祁忽然出现这一点,她是没有预料到的,但萧元祁会怀疑她挑的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 这芍药只怕是会吃些苦头,甚至被逐出王府了。 若真被赶了出去,她会给这丫鬟送钱作为补偿,以萧元祁的性格,他不会把小人物赶尽杀绝,顶多就是让人有多远滚多远。 “你是想装糊涂装到底了是?”萧元祁见温玉礼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只觉得她当真无耻到极点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明明坏事做尽,还要装傻充愣! “你以为,昨日那件事情你做得天衣无缝吗?”萧元祁紧盯着她,声线冰冷,“蟹羹寒凉,你明知自己来月事,为何还要吃?” “我从前也不避讳这个,想吃就吃了。”温玉礼迎接萧元祁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审视,微微蹙眉,“怎么,王爷是怪我嘴馋害死了小柔?这次的确是她替我挡了灾,她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我也很难过。”qqΠéw “你明知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点了蟹羹,月事来了不能吃,母妃斋戒也不能吃,那么只能推给小柔吃了,你若是有心要弄死小柔,这的确是个办法。” 温玉礼闻言,眉头拧成一团,语气也跟着冷硬了起来,“王爷在胡扯什么?小柔是我的贴身丫鬟,最得我信任,我有什么理由杀她?你对我有偏见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给我泼脏水?” “最得你信任?”萧元祁冷笑一声,“是吗?若真的得你信任,她怎么会连你在府里的眼线是谁都不知道?” “你明明早就开始提防她了,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或许你在怨恨她效忠本王的事,明着不好处置她,背地里玩这一套,既解决了她又让母妃更心疼你,当真是一箭双雕!” 温玉礼先是一脸莫名其妙,随即嗤笑一声,“王爷何出此言?小柔跟随我这么多年,效忠的难道不该是我?你说她效忠你,这没道理!莫非你私底下曾胁迫于她?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温玉礼沉下脸,“小柔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她说,王妃,小心。可她还来不及说后面的话就咽气了,她分明是担心我,难道她是要我小心你?还是小心温南燕?” 萧元祁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禁怒喝一声,“温玉礼!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颠倒黑白!” “我颠倒黑白?我看是王爷你不分青红皂白!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跑来我这振振有词!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全是凭着你对我的偏见和猜测。噢我突然想起来了,今日是长姐离开祠堂的日子?” 温玉礼讥讽一笑,“王爷你不去陪着她,反而跑到我这里来,又是要抓我的丫鬟去柴房,又是污蔑我杀害了小柔,我猜,王爷你和长姐针对小柔这事已经议论过一番了?真是难为长姐,刚出来就想方设法要给我扣一项罪名,也不怕太妃娘娘知道了会心生不满。” “你休要搬出母妃来压我!”萧元祁怒喝一声,“你这个毒妇,亏得本王之前还认为你想方设法哄母妃开心是因为你孝顺,如今看来,就是为了给本王和南燕找麻烦的!你这贱人,本王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第41章 你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本王倒是从来不觉得你任性,毕竟失子之痛是谁都承担不了的,你对温玉礼心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别说你了,本王都憎恨她。” 萧元祁说着,握住她的柔荑,“只是,母妃还是更偏向于信任她,总认为你的小产是意外。所以在没有找到她作恶的证据之前,还得忍耐她些时日,你相信本王,迟早会让她滚出王府,永远不能再打搅我们。” “王爷,我也不是非要把玉礼赶出去,若是能互不相犯,对大家都好。” “行了,她这样的人哪里值得我们对她心软,有她在,只怕这王府里都安宁不了,走,该去陪母妃用晚膳了。” 如萧元祁预料般,晚膳时淑太妃没见着温玉礼,询问她不来的原因。 萧元祁道:“她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就让她单独静一静。” “这都一天过去了,她还没缓过劲来?我不是吩咐管家带些新的丫鬟去给她挑么?” “晚些儿臣会再去劝劝她,她不想出门,儿臣就让厨房把饭送去她的屋子,母妃放心,有儿臣看着,不会让她饿着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也不能老在屋里关着,要劝她多出来走走。” “儿臣明白。” 总算是把淑太妃给稳住了,萧元祁心中盘算着,等太妃回屋了,还得再去审一遍柴房里的芍药。 一晃眼入了夜,凉风瑟瑟,温玉礼坐在桌前,用烛火点燃了一支香。 之前在周家管李大夫买鹤顶红的时候,顺便也买了几支能致人昏厥的迷香,她已经事先服用了解药,这香就是用来熏她屋子外守着的人。 萧元祁不让她出门,太妃问起她来,他多半也会是忽悠过去,这会儿没准还在审问芍药。 她要做的就是,让萧元祁彻底认定芍药就是暗地里帮她做事的人,反正已经牵连了那丫头,索性就利用到底,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能在事情结束后尽力补偿那丫头了。 温玉礼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后,将细长的迷香从门缝底下塞出去,很快,屋外就响起了人倒地的声音。 这迷烟见效倒是挺快。 她拉开了房门,萧元祁派的两个人已经在地上睡死过去了。 她离开之后,萧元祁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王爷,王妃用迷烟把屋子外看守她的人给放倒了,此刻正往这边来,王妃腿上有伤走得慢,过会儿才能到。” “呵,她能想出的花招还真不少。”萧元祁嗤笑一声,“连迷烟这种东西都用上了,亏她还是跟大家闺秀,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整这些歪门邪道。” 说她阴险狡诈真是一点都没冤了她。 “咱们先撤。”萧元祁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丫鬟,淡淡道,“本王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说完,他便带着所有人暂时撤离了柴房,藏匿在暗处。 而温玉礼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走廊上。 她打着火折子,行走有些迟缓,一步步挪到了柴房的位置。仟千仦哾 萧元祁原本在想着,温玉礼会不会透过柴房的窗户,向里面的丫鬟传达什么。 而她也确实走到了窗户外边,从身上掏出了瓷瓶。 “王爷,那瓶子看起来像是金创药,王妃想必是心疼她了,特意过来探望了。” 萧元祁闻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只怕是拿些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的,还说这丫鬟的出现不是为了代替小柔的位置,本王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释。” 他听不到温玉礼和那丫鬟说了什么,但这已然不重要,温玉礼的出现,便是证明了那丫鬟和她关系匪浅。 如若这丫鬟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以她那冷血无情的性子,哪里会半夜跑来送药,这丫鬟对她倒也是真挺忠心,可比小柔倔强得多,也难怪温玉礼会更加信任她。 眼见着温玉礼转身离开,萧元祁便不再藏匿自己,从暗处直接走了出来。 温玉礼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怔愣的模样落在萧元祁眼中,倒像是被抓包之后的心虚,这让他不禁有几分得意。 这一回是他占了上风,任凭她如何伶牙俐齿,她也不好解释今夜的行为了? “温玉礼,你以为本王只派两个人看着你就放心了吗?你一贯爱出幺蛾子,本王特意多留了个心眼,派人在暗中盯着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馅了。” 萧元祁大步流星地走来,面色冷然。 温玉礼似乎回过了神,淡淡道:“我半夜来探望这可怜的丫头,又能说明什么呢?” “本王可真是佩服你,被抓了个现行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萧元祁冷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每次都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你赶紧想想这回应该怎么编故事。” 第42章 你已经泯灭人性了? “我没打算编故事。”温玉礼道,“即使我和王爷承认,这个丫头就是背地里帮我做事的那一个,又能怎样呢?这世道谁还没几个心腹,王爷身边想必也有不少,我选她和小柔被杀,完全是两码事,并不能因为我选择了她,就证明我杀了小柔。” “你又在诡辩!”萧元祁呵斥,“你这一套除了母妃能信,压根就没有人能信。” “王爷远没有母妃那样英明,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来诬陷我,且全凭着自己的偏见和推理,没有半点儿有效的证据。这种事如若发生在公堂之上,是半点儿都没办法给我定罪的。更何况,母妃也知道我暗中有人办事,她并不过问这一点,我培植心腹的本意是为了保全自己,又不是为了害人。” 温玉礼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柔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她说,王妃,小心。这话母妃也是亲耳听见的,可小柔还来不及说后面的话就咽气了,她分明是担心我,难道她是要我小心王爷你?还是小心温南燕?” 萧元祁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禁怒喝一声,“温玉礼!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颠倒黑白!” “这哪里是颠倒黑白了?小柔的确在临死之前提醒我,叫我小心,若是她能再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名字来。” “她那是不知道你害死了她!天真地以为你是真的在为她伤心。” “那么王爷觉得,她想让我小心的是谁?” 萧元祁阴沉着脸不说话。 小柔那丫头背叛温玉礼的确是事实,但背叛的原因并不可耻,是因为她也看不惯温玉礼对温南燕的欺压,所以在他对小柔提出可以效忠他,帮他盯着温玉礼,跟他汇报温玉礼的一言一行,她同意了。 他并不认为这样的背叛有错,品行不佳的主子,不值得盲目地去维护与效忠。 而她在临死之前对温玉礼说出小心这样的话,也许是多年的主仆感情,让她始终对温玉礼心软,想让温玉礼小心行事,别给人抓住把柄。 这丫头死得也是真可怜。 “王爷,放了芍药。”温玉礼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没有错,当初我被你关在破屋里,伤势严重,若是伤口感染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这丫头也是看我可怜,才答应帮我,我又没叫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可算是承认了。” “我承认了,王爷和我之间的恩怨就没必要牵连她了,她和我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算不得心腹,虽然我有意培养她成为心腹,可惜还未实现,就被王爷给阻断了。” “她是祁王府的下人,她首先要效忠的应该是本王而不是你。她对本王不忠已经是一种过错了,本王给过她坦白的机会,是她自己不够诚实,受罚也是咎由自取。”萧元祁声线冷冽。 “她已经为她的不坦诚而受到惩罚了,说白了,是您对我有太多不满,这才迁怒了她。据我所知王爷从前也不是随意打杀奴仆的人。更何况母妃如今礼佛斋戒,实在不宜杀生。” 温玉礼说着,叹息道:“王爷您就直说了,怎样才能把她从柴房里放出来?” 萧元祁道:“本王审问她,只是想从她这得知你做过的恶事。若是你自己愿意承认,本王自然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审她了,事已至此,你不如就坦白一些,反正你在本王这一直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供出自己犯下的恶行,能救这丫鬟一命,也算是行善积德了不是?” “我哪有作什么恶。”温玉礼拧起眉头,“王爷这样未免也太胡搅蛮缠了,想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对这丫鬟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想帮她,却不能为了帮她而往自己身上揽罪名,言尽于此,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温玉礼说完,脚下直接迈出了步伐。 “温玉礼!”萧元祁呵斥她,“你只要承认你杀了小柔,本王就放过芍药,如若不承认,本王就继续对她严刑拷打,若是死了或是残了,那也是她自己命不好,你扪心自问,你这良心能过得去吗?” “我没杀过小柔,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温玉礼头也不回,“王爷没证据就别往我身上扣罪名了,您请自便。” 眼见温玉礼越走越远,萧元祁气得直磨牙。 亏得芍药那个丫鬟从头到尾什么都不说,温玉礼竟然就这样放弃了她。 除了开头给芍药求了几句情之外,他真看不出来温玉礼还有什么人情味,动动嘴皮子求情的事情谁都会,他让温玉礼承认一桩罪行,她都绝口不认,甚至不管芍药会不会被拷打致死。 简直冷酷无情,没有人性,她都不配得到一个真心效忠她的人! “来人!把柴房打开!” 萧元祁一声令下,下人打开了柴房的锁,萧元祁走了进去,就看见芍药蜷缩在角落里,手里捏着温玉礼给的药瓶子。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萧元祁冷声道,“王妃中毒,究竟是不是她的苦肉计?小柔究竟是不是她杀的?只要你回答,本王立即放了你!” “王爷,关于王妃的事情,奴婢真的都不知道……”芍药的说法依旧和原先一样,“奴婢是断然不能乱给王妃泼脏水的。” “她都不顾你的死活了,你还帮着她?她刚才来探望你,被本王抓了个现形,她说,随便本王怎么拷打你,她都不管,那些事情她一个都不认。” 芍药开口,声线虚弱,“也许真不是王妃做的,王妃不像是个恶人,是您对她有误解和偏见……” 萧元祁:“……” 为什么温玉礼这种人,会有这样忠诚的婢女?为了维护她,连死都不怕。 “王爷,芍药身体虚弱,这几日可能不太适合用刑。”萧元祁身后的人提醒道。 萧元祁磨了磨牙,“把这丫头丢到王府外头去,再也别让她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从今以后,祁王府没这个人了。” 母妃斋戒,他当然不可能杀生,更何况这丫头也不该死,只是太愚忠了,索性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第43章 他怀疑她红杏出墙 “温玉礼出嫁前与周家还常有来往,嫁来王府之后就淡了,可最近她和周家似乎又开始亲近了起来,她和周家人谈话的内容,小柔也是半个字都没听见。起初本王懒得管她和周家的事,可若是周家人帮着她为非作歹……” 萧元祁冷笑道,“那本王就不能不管了。祁王府里的事情,岂容外人插手?” “二姐和周家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周家的当家主母是她亲姨母,对她一向不错,可若是要问周家谁对二姐最好,那必然是周家少爷了,除了每年生辰都记得给二姐送礼之外,平时也没少送吃的玩的。” 温东菱看似随意的话,让萧元启不禁追问,“那周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东菱道:“远远地见过两回,相貌倒是不赖,我曾听下人说,这周少爷对二姐似乎不只是兄妹之情,或许是因为周家生意越来越好,财富一多,难免生出许多想法来。” 萧元祁的眉头拧了起来。 “东菱,你和王爷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温南燕扯了扯温东菱的袖子,“这些都是老早前的事了,玉礼和那周少爷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最多就是那周少爷单相思罢了,玉礼虽庶出,但也是名门闺秀,周少爷这样的商人入不了她的眼。” “我也没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啊。”温东菱嘟哝道,“这不是王爷问起来了吗?我实话实说罢了,二姐从前和周家关系好的事,咱们家下人也都知道,我也晓得她不喜欢周家公子,毕竟她和王爷有婚约,能嫁王爷这样好的夫婿,谁看得上一个商贾。” “总之,你没事就少提玉礼和周家公子的事,省得旁人误会。” “南燕,你让东菱把话说下去。”萧元祁沉着脸说道,“本王如今必须要调查温玉礼。芍药虽说只是个不老实的婢女,可她也没做什么坏事,本王饶她一命,又岂能允许旁人把她灭口?温玉礼有嫌疑,本王就必须彻查到底。” “王爷说得是。”温东菱附和道,“仆人的命也是命,又不是什么恶人,随意杀害也是草菅人命。” “温玉礼出嫁之后,与周家关系淡了,这三年几乎都不怎么来往,东菱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这原因不是挺好猜的么。王爷您想,周家那少爷若真的很喜欢二姐,必定是不愿意让她做祁王妃,他们私底下想必是吵过,二姐选择王爷,放弃了周少爷,周少爷一怒之下与她断绝来往,倒也是合理的。” “原本是合理的,可他们最近又有了来往。”萧元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得唇角紧绷,眸光愈发冰冷。 他相信温玉礼从前对他是真心的,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 可现在的温玉礼与从前的温玉礼大不相同了,不仅是性情变得更恶劣,他早已看不出她的情意了,兴许是这两年受够了冷落,对他死了心,想起了曾经周家公子的好,两相对比之下,萌生出移情别恋的心思来。 像她那样冷酷又无耻的性子,即便是做出红杏出墙的事也不奇怪,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去周家,小柔却听不到半点她和周家人之间的谈话。 她若是坦坦荡荡心里没鬼,有什么是不能让人听的? 萧元祁越想越是恼火。 虽然他不喜欢这女人,可她好歹也占了祁王妃这个位置,既然有这么个名分在,守妇道妇德是最基本的,她若是真的移情别恋与她那表哥暗通款曲,那就真的是荒唐至极,死不足惜了。 前些天她去周家,理由是给她的姨母过生辰,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可没多想什么,如今回想起来,会不会是借机去与周家的少爷相会? 想到这,他立即转头吩咐护卫,“让人去盯着点周家的动静,还有,派人去跟周家的下人打探一下,前些天周家主母的生辰宴上,王妃和周家的少爷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互动。” …… “你们听说了吗?芍药被人杀害了,还是被勒死的,真是凄惨啊。” “可不是嘛,原以为她被王妃选中之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哪知道这么快就惹恼了王爷,不过王爷也没下重手,只是把她打了一顿扔出去,也不知是谁和她有仇,把她弄死扔河里去了。” “真是可怜……” 庭院里扫地的几个丫鬟们嚼着舌根,殊不知她们谈话的内容全被路过的温玉礼听了进去。 温玉礼捏紧了手里的拐杖,脸色有些阴沉。 她昨夜的那番举止,应该是让萧元祁认定了芍药是她的人,她昨夜给芍药送药的时候,就像当初骗白桃一样骗了芍药,她告诉芍药那涂在伤口上的金疮药下了剧毒,回头在王爷面前别乱说话,一定要全程回答不知道,若被屈打成招,王府外的家人便会一起受到牵连,若挺过这一回,自然会有重金酬谢。 其实那金疮药什么毒都没有,就像他当初给白桃吃下的“断魂丹”,其实只是发簪上面一颗花生大小的珠子而已,这些涉世未深的丫鬟都好骗,她说是毒药,她们便不敢冒险,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实际上芍药对她的所有事情也是一无所知,即使被打到受不了,又能临时编些什么罪证出来呢?不如从头到尾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让萧元祁以为她忠心又可怜,留她一条生路。 而萧元祁也确实给她留了条生路,把她赶出王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惩罚。 可偏偏有人暗中在观察着这一切,对奄奄一息的芍药下了杀手,再故意让尸体被人发现,告到衙门那边,王府下人的衣服不难认出来,芍药的死弄得全府皆知人人议论。 这事情一闹大,在萧元祁那里,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旧主将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会做出这事的人也并不难猜,想来就是温家那两姐妹了。 不过眼下拿不出证据来,她只能静观其变,也不知下杀手的人会不会在现场留下什么伪证。 正思索着,耳畔有脚步声响起,温玉礼转头一看,来人是萧元祁身边的护卫。仟仟尛哾 “王妃,王爷请您到大堂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去。”温玉礼迈出了脚步。 她倒要看看温家那两姐妹准备怎么坑她,她手上也还剩一个筹码没抛出来呢。 第44章 她和表哥的流言蜚语 一路走到了大堂,除了淑太妃和萧元祁,温家的那两姐妹也都在。 而大堂正中央,一袭白布盖着一人。 “王爷唤我来有何事?” 萧元祁只觉得她又开始装糊涂,冷然一笑,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你猜这底下盖着的是谁?要不要掀开来看看?” “芍药。”温玉礼淡淡道,“来之前已经听下人议论过这事了,王爷是又怀疑到我头上了吗?” “今日母妃也在,你不如就当着母妃的面说清楚。你说私下给你办事的人不是芍药,那又是谁?你想让本王相信你,就得拿出诚意来,不能对大家有所隐瞒。” 温玉礼听闻此话,看向了淑太妃,“难道母妃也不相信我?除了小柔之外,我的确还有一个亲信,我记得您当初说过,我派人出去把您请回来主持公道是正确的,因此,您从来没有过问这个人的身份。” “从前我只当你是留了个心眼要自保,更何况一直以来你也都没犯过什么错,我自然就不过问这个了,可如今这芍药的死让大家都怀疑到你身上了,你必须得给个说法来自证清白才行。” 淑太妃说到这,叹息了一声,“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光我一人相信你无用,你得让大家相信你,尤其是得让元祈相信你,母妃希望你们二人之间感情和睦,如今他怀疑你,你好好解释一番不就行了?你就告诉大家,你的亲信是不是芍药?” “我若回答不是,王爷肯定不信,我若回答是,王爷肯定要认为是我暗中派人杀害了芍药,借此来掩盖我曾经的恶行,王爷眼中的我就是如此阴险,我的任何辩驳在他看来都是苍白的不是吗?” 温玉礼说到这,似乎也有些无奈,“母妃,为何只能我来证明人不是我杀的,而不能让质疑我的人来证明人是我杀的?官府办案也是要讲究证据确凿的,王爷无凭无据怀疑我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这……”淑太妃一时有些无言。 她最初倒是没有怀疑过温玉礼,可元祈刚才跟她分析了许多条理,提出要审温玉礼,她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想着干脆就让他审,省得他心里总是对玉礼有猜忌。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最后证明玉礼没做过那些亏心事,元祈从此也不用再质疑玉礼的人品,两人冰释前嫌,也能够把这日子好好过下去。 “这样,咱们先把事情的经过捋一捋。请问王爷,您把芍药赶出去之后,她还有接触过哪些人?”温玉礼看向萧元祁。 “本王的护卫看着她进了药铺之后才离开。” “那么药铺老板审问过了吗?” “药铺老板说,昨夜给芍药治伤时,芍药的家里人来了,说芍药红杏出墙被丈夫发现,才挨了顿毒打,她们付了钱之后就把人带走,那老板也不愿多管闲事,今早听说出了人命,才意识到昨夜带走芍药的人可能是凶手。” 温玉礼道:“这药铺老板所说的话,是否有人能够给他证明?若是有,他可还记得带走芍药那两个人的长相?这两人才是最关键的,得先把这两个人抓住,才能来审问我。” 温玉礼说着,看向淑太妃,“母妃认为有没有道理?” 萧元祁担心淑太妃被温玉礼三言两语又给忽悠过去,连忙抢过话,“你休想撇得一干二净,你再回答本王一个问题,你与周家三年都不来往,最近又忽然亲近了,是怎么回事?” “周家是我的亲戚,他们当家主母是我的亲姨母,我和自家亲戚亲近,还需要什么理由?”说着,像是忽然猜到了什么,温玉礼清凉一笑,“若我只是和姨母亲近,王爷必然是不会多管的,您忽然这么严肃,该不会是听到了一些我和表哥的流言?” 萧元祁没料到温玉礼会主动提起周煜,回过神来后,冷笑一声,“本王让人去打听了,前几日你姨母生辰,你去周家,和你表哥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和你姨母还要久,你们甚至私下在大堂里交谈过,这期间小柔不在旁听,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您是为了这事,怀疑我不守妇道?”温玉礼似笑非笑,“王爷该不会是觉得,我最近对您没以前热情,就一定是移情别恋了?” “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值得怀疑?” “您不就是好奇我和表哥私下聊了些什么吗?我只要能证明我与他聊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正儿八经的事,就能洗脱红杏出墙的嫌疑了?” 温玉礼说着,叹息了一声,“我这日子过得可真是难,被夫君质疑,被亲人质疑,王爷以为表哥和我关系不纯,殊不知,表哥对我也是百般猜忌,态度恶劣。”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日他和我在大堂,聊的事跟暧昧可一点都不沾边,他之所以不让小柔靠近,也是怕小柔大喊大叫吵着他。王爷您也知道,我和周家好久没有来往了,表哥觉得我的性格与从前大为迥异,他怀疑我不是真的温玉礼,而是个冒牌货,他把我扣押在大堂,在场的还有他家大夫和随从,他甚至都想拿刀划破我的脸,看我是不是顶着一张假面目。”仟千仦哾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讶。 是了,温玉礼如今的性格和从前的确不同,他们虽然也觉得稀奇,但并没有质疑过她的身份,只因她一直都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换人。 “那日的证人,少说也能有三四个。”温玉礼道,“这个问题我回答完了,王爷还有什么质疑的?接着问。” 第45章 温东菱被揭发罪行! 原本想着那两人死了也就罢了,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下手,可如今这局面算怎么回事?居然有个没死的…… 况且刚才那通报的下人说,来人是宁王殿下的随从。 宁王是祁王的皇叔,不管是祁王还是太妃都要给三分薄面,他派来的人所说的话,在众人看来可信度也是极高。 她都想不通温玉礼是如何攀上宁王这尊大佛。 身旁的温南燕察觉到了她紧绷的情绪,转头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宁王派来的人,东菱为何会如此紧张?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心里头紧了一紧—— 难道被宁王的那个歹徒,是东菱派去的? 这段时间她都被关在祠堂,东菱若是私底下对温玉礼做了什么事,她都没有机会知道。 “你前些日子被歹徒袭击了?” 萧元祁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更不知道温玉礼和宁王会有联系。 “嗯。”温玉礼淡淡地应了一声,“皇叔派人来,王爷您是不是应该先接见一下?” 萧元祁坐了下来,吩咐下人去把府外的人带进来。 很快,墨竹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被担架抬着的壮汉。 那汉子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看上去似是有些意识模糊,只有胸膛上的起伏让人觉得他还是活着的。 温东菱见到担架上的人,险些没站稳。 一旁的温南燕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警告她不要失态。 对方还未开口,可不能自乱阵脚。 “宁王府护卫墨竹,见过王爷、太妃、王妃。” “免礼。”萧元祁看了一眼他身后担架上的人,“你说,这人是袭击王妃的歹徒?” “正是。”墨竹道,“前几日王妃似乎是去走亲戚,中途遇上了歹徒的袭击,我家殿下认出了祁王妃,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淑太妃看向了温玉礼,“玉礼,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没听见你跟我们说起?你被歹徒袭击,可有受伤?” “回母妃,我倒是没受什么伤,真是多亏了那天遇上皇叔,否则还不知道落个什么样的下场。皇叔说,他会帮我审问这歹徒,我便将此人留给了他,反正我也没吃什么亏,就不说出来惹母妃担心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当初这歹徒只吐出了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交代清楚,我也不好直接把这事给说开,皇叔的意思是,他审问清楚之后自然会把人交给我们来处置,这歹徒一开始还嘴硬得很,皇叔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个人名来已是不易。”qqnew 温玉礼话音落下的同时,瞥了一眼温东菱。 萧元祁看见她眼神所指的方向,下意识拧起了眉头,“你眼睛乱瞟什么?南燕才刚从祠堂里放出来,这段时间她连一步都不曾离开过,你莫要胡乱猜忌她!” “我当然知道长姐这段时间都被困着,我也没怀疑她,王爷瞎紧张个什么?我看的方向难道只有长姐一个人吗?” “你指的莫非是东菱?” “我说可不管用,你又不会相信,还是听皇叔的人怎么说。”温玉礼看向了墨竹,示意他可以开始执行此次任务了。 “启禀王爷,这歹徒最初落在我们手上的时候,还不肯说出实情,经过了一番严刑逼供,他只供出了一个人名,他奄奄一息,没法交代所有的事情,我家殿下便让人给他治疗,保住他的性命,等他缓过劲来之后,总算是全给逼问出来了,供词和手印在此,请王爷过目。” 墨竹上前两步,将满满的三页纸递交给萧元祁。 萧元祁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 温东菱…… 这率真又活泼的姑娘,何以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 “王爷,那日救下王妃,审问这歹徒时,在场至少也有七八人,王妃是在街边一处包子铺门口被救下,那掌柜的也是个证人,我家殿下说了,王爷与太妃若是不相信,他亲自过来作证也行。” 萧元祁看着手中的供词,越看越是心惊。 温东菱因为南燕被囚禁的事记恨温玉礼,这点他是信的,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温东菱竟会暗中派人去玷污温玉礼。 这事要是办成了,温玉礼名节尽毁,活着会比死了还难受。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小柔竟然参与其中? 小柔负责把温玉礼带到偏僻处,在行人较少的路段,歹徒自然有机可乘,只要控制住温玉礼,驾驶马车离开,就可以把温玉礼带到不为人知的地方…… 若不是宁王把温玉礼救了,还真让人想象不到她醒来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淑太妃在一旁观察着萧元祁的反应,见他脸色很不好看,便凑上前去,一同看供词。 “温东菱,你好大的胆子!” 歹徒的供词让太妃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自从礼佛斋戒之后,她便很少出现这样大怒的情绪,但此刻,她真是怒极,声线威严冷厉。 “温玉礼不仅是你的姐姐,也是我们祁王府的王妃,你对她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将你们温家置于何地?将你们祁王府又置于何地!” “太妃娘娘,我没有!”温东菱立即跪了下来,强装镇定地否认,“仅凭这汉子的几张供词,就能认定我有罪吗?万一他是收了旁人的钱财来污蔑我……”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墨竹便开口打断了,“温三小姐这番说辞未免也太可笑了?这歹徒是我们宁王府审的,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接触的都是我们宁王府的人,难不成是收了我们的钱?” “你一个小小护卫,哪有你说话的份!”温东菱呵斥道,“我是在和王爷太妃说话!主人家说话,你一个下人也敢来打断我?” 此话一出,惹来温玉礼一声嗤笑—— “三妹这话未免狂妄了,这位护卫是宁王府的人,在我们祁王府说话,你又不是我们祁王府的主子,他也不是你温家的下人,他带着任务前来,你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呼小叫?” 温东菱咬了咬唇,想要辩驳,却因为太妃和萧元祁的冷眼而噤了声。 “宁王是本王的皇叔,他派来办事的人,连本王都不能随意辱骂,更何况你一个外人!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萧元祁本就对她失望极了,此刻更是觉得她不懂规矩。 皇叔救了温玉礼,祁王府便是欠了宁王一个人情,更何况不只是帮着救,还帮着审了歹徒。 因此,对于宁王府派来的人,他们都是要给两三分薄面,温东菱竟敢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训斥宁王府的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王爷,太妃,我只是一时情急……”温东菱急得哭出了声,“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的事,断然是不能承认的。” 第46章 把这歹毒的女人拿下! 她心中恐慌不已,今天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她咬死不承认,没准还能蒙混过去,可偏偏宁王的身份摆在那里,那是祁王的长辈,太妃的平辈,权威不容挑衅,这让她倍感压力。 她不得不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温南燕。 而温南燕并没有开口帮她说任何话,而是无奈地扶着额头,一副惆怅疲惫的模样。 “长姐,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温东菱伸手抓住温南燕的裙摆,哭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这事她的确没和姐姐商量过,但她相信姐姐绝对不会不管她。 毕竟姐姐有祁王的宠爱和信任,想要保她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没有?难道你的意思是宁王会污蔑你一个区区小辈?他恐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理由给你乱扣罪名。”淑太妃冷笑。qqnew 她本就不太喜欢温东菱,让温东菱自由出入王府,全是看在萧元祁的面子上,刚才看了歹徒整整三页供词,只觉得温东菱更加面目可憎,心思歹毒。 为解决私人的恩怨,她竟是一点都不顾及祁王府的名声!好在歹徒没有得手,否则祁王府也跟着没脸面。 “母妃,这供词我还没看过呢,也给我看看。” 温玉礼从淑太妃手中拿过那几张纸,看了之后,心中不由得钦佩祁王府审人的本事。 “这供词上写着,三妹给了歹徒一万两白银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一万两,若是出意外死了,将会有五倍的抚恤金送到他儿子的手里。三妹不承认也无妨,这歹徒还有家人,没准从他家人嘴里还能问出些什么。” 温玉礼说到这,看向了墨竹,“这个歹徒的儿子,你们有去找过吗?” “回王妃,找过。”墨竹道,“他的儿子天生残疾,从小就没有双腿,那小子倒是个老实人,他说父亲和叔父为了挣钱,常年帮一些富贵人家做不入流的勾当,他的叔父就是另一个死去的歹徒,家中还有妻儿,我们去搜查了他的家,的确有不少金银,若是把这些人全审一遍,应该还能审出些达官贵人的肮脏事,当然了,温三小姐这一桩是肯定抵赖不掉的。” “当然抵赖不掉,三妹从温家支出这么多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温玉礼接过话,“王爷倒是可以派个人去温家账房那边查一下,三妹是否找过什么理由从温家拿走一大笔银子。” “温东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妃居高临下地望着温东菱,“你以为就凭你几句哭哭啼啼就可以蒙混过关?这歹徒交代了这么多事情,你根本就撇不清!不管你再如何辩解,我都不会再信你,元祈也不会相信你!” 萧元祁没有任何反驳。 的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都不会再相信温东菱。 “亏得元祈之前还在我面前说了你许多好话!他说你只是率真了些,鲁莽了些,心还是好的,这些话听多了,我便以为你只是纯粹不懂规矩,没有计较你之前在王府里要动手打玉礼那事,如今看来,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淑太妃说到这里,竟然气得拍起了桌子,“来人!把这歹毒的女人给我拿下!” 温玉礼望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 到了这种时刻,其实不用她再多说些什么了,太妃最是爱面子,绝对不会放过温东菱,而萧元祁即使从前对温东菱很纵容,如今也没有理由再去纵容。 不过话说回来……温南燕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插一句话?这个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温南燕比温东菱聪明太多,兴许是猜到温东菱今日罪责难逃,好不容易从祠堂放出来,会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尤其不能再惹太妃不痛快。 不帮着狡辩是正确的,一旦帮了也会受到牵连,但她以为温南燕至少也会为妹妹求情。 而就在温东菱被王府下人扣押的时候,温南燕‘扑通’一声,竟晕倒在了地上。 “南燕?” 萧元祁连忙走过去把温南燕扶了起来,只见温南燕双目紧闭,身躯瘫软,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萧元祁抱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南燕想必是被温东菱给气晕了。 “母妃,这些日子南燕都被关在祠堂里,她和东菱连面都见不到,这些破事,她必定都是不知情的。她如今愁得晕过去了,还请母妃看在她无辜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 “我心里有数,这件事情的确和她没关系,你放心,谁做的事情谁来承担,她不知情,我和玉礼都不会怪罪她。” “那就好……您说的我都认同,证据确凿,此事是咱们祁王府欠了十三皇叔一个人情,改日儿臣会亲自登门拜访答谢皇叔。” 淑太妃淡淡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我还以为你要开口为这个歹毒的野丫头求情。” “关于如何处置东菱,其实也不是全由咱们说了算的。” 萧元祁顿了顿,道,“咱们祁王府和温家是姻亲,无论东菱犯了什么错,都得让岳父岳母知道才行,咱们不能瞒着他们处置东菱,还请母妃派人去温家告知一声,咱们商议一下。” 淑太妃闻言,便派人去国公府请人。 第47章 王爷,我休了您行不行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温玉礼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是半点亏都不愿吃的,温东菱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又被她拿捏了证据,她绝不会轻饶,你就是给她磕头又有什么用,她难道还会给你面子吗?此事没把你牵连进来已是万幸了。” “可东菱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即使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也不忍心弃她不顾,王爷可知我内心有多煎熬?一边是朝廷的律法,一边是自己的亲人……” 温南燕说到这,语气有些懊悔自责,“其实这事我也并非没错,若不是我和母亲太过娇惯东菱,她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我们当初要是能对她严厉一些就好了。” “你无需这样自责,她的错如今只能她自己承担。”萧元祁沉吟片刻,道,“南燕,其实本王这次没打算给她求情的,本王不能为了她忤逆母妃,更何况,即便我不喜欢温玉礼,她也是祁王妃,她的荣辱关系着祁王府的颜面,本王不能由着外人害了她。” “王爷的顾虑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亲妹有难,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不能无动于衷。” 温南燕抓紧了萧元祁的手,“王爷,我知道是我任性了,可是哪怕有一点机会,我都想要挽救一下东菱,我是没脸求玉礼轻饶了她,但我们可以跟玉礼好好商量一下是不是?您让她尽管提要求,只要她愿意放东菱一条生路。” 萧元祁见她湿润的眼中满是祈求,心下叹息一声,轻轻拍打着她的手,“好,本王尽力,只是接下来你不宜现身了,方才众人都见你晕倒,也晓得这件事情牵连不到你,你在屋里呆着是最好的,别出去惹得玉礼和母妃不高兴。” 安抚完温南燕之后,萧元祁回到了大堂。 温东菱被扣押着跪在地上等待处置,眼见着他出现,也一脸恳求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泪水。qqxδnew 萧元祁头疼得很。 原本今日是要为了芍药的死审温玉礼,结果闹成审判温东菱,毕竟和一个丫鬟的生死比起来,王妃的名誉重要得多。 更何况皇叔派来的人也在这等待着一个审判结果,皇叔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一定会好奇温东菱的下场。 这事可真是难办。 桌子上的茶都已经凉了,萧元祁叫人新沏了一壶热茶来,亲手给淑太妃倒上了一杯,“母妃,喝杯热茶消消气。” 淑太妃接过了茶,一边慢慢品着,一边静坐着等候温家人的到来。 等着等着,她竟觉得有些倦意袭来,但此刻实在不是午睡的好时机,便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温玉礼察觉手腕一紧,转头一看,萧元祁冲她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他拽着她走到了大堂外头的树荫下,“本王要和你商量点事儿。” 温玉礼迅速抽回了手,唇角笑意有些清凉,“商量什么?如果是为了让我饶恕温东菱的话,免开尊口。”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一眼大堂里闭目养神的太妃,“王爷刚才给母妃喝的那杯热茶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加了点安神的药物,母妃睡一会儿就会醒了。”萧元祁坦然承认,“本王知道,温东菱的过错不可饶恕,所以本王不是来请你饶恕她的,只是想来和你商量,对她从轻处罚,作为补偿,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这个要求不伤天害理。” “哦?不伤天害理就可以了?”温玉礼眸光中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如果我说,要王爷休掉温南燕,你可舍得?” 萧元祁脸色一沉,“温玉礼!今日这件事情和南燕绝无关系!你……” “我当然知道和她没关系了,她的道行可比温东菱高多了,哪会这么笨。” “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个要求不行是?那我再换一个。这样,不用王爷您休了她,我休了您行不呢?”温玉礼笑着说道。 “温玉礼,你在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妻子休了丈夫?本王诚心诚意地想和你谈判,你非要故意惹得本王生气?” “我看起来很像是开玩笑吗?”温玉礼敛起了笑意,“我是很正经地与你说话,若你真的同意,并且愿意割舍一部分财产给我,我就对温东菱从轻发落。” “笑话!我朝从未有女子休夫,简直闻所未闻!” “看,王爷说是真心诚意来谈判,实际上还是想要掌握主动权,我提出了两个要求都不伤天害理,您都干脆果断地拒绝了,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谈的。” 温玉礼扭开了头,轻描淡写道:“就依照我朝律法来审判,谋害皇家之人,死罪。我身为皇家的儿媳,追求这点公道的权利还是有的。” “你若真的这么做,你以后还怎么回温家?不管怎么说,温东菱与你是同一个父亲,你可曾考虑过你父亲的心情?你这样做未免太令他心寒。” “那就不回温家了呗。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自从母亲离去之后,温家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至于父亲——他认或者不认我,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吗?我如今在祁王府锦衣玉食,母妃对我也挺不错,我孝敬她一人就足够我生活无忧了。” 第48章 温东菱被打断了腿! “你!”萧元祁自是很不赞同她所说的话,“或许从前温家曾苛待了你,但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对你都有生养之恩,你身为庶女,待遇不及嫡女也是合理的,自古以来嫡出就是比庶出尊贵了些……” “是啊,嫡出的确有天生的优势,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但是好像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嫡出欺压谋害庶出是可以免罪的。所以王爷,您还是不要和我白费唇舌了。” 两人争执间,王府的下人来报,温家二老已到达王府外。 “来得还挺快。”温玉礼低笑了一声,“看来他们对我这个三妹还是相当在乎的,生怕来晚了会来不及救她,走王爷,咱们也该回去坐好了。” 说着,她也不管萧元祁是什么样的表情,转身径自走向大堂,叫醒了浅眠的淑太妃。 “母妃,我父亲和嫡母来了。” 淑太妃睁开了眼,扶了扶额头,“我刚才竟然是睡着了吗?” “母妃坐着等得久了,有些犯困也是正常的,等审判结束母妃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温玉礼顿了顿,道,“母妃心中是否已经有决断了?我那父亲与嫡母若是偏心……” “有我在,不容许他们徇私包庇。”淑太妃正色道,“请他们来,只不过是为了通知一下他们,毕竟咱们王府和温家是姻亲,不能瞒着,他们若是知道小女儿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恐怕也觉得颜面扫地。” 两人说话间,晋国公与国公夫人苗氏已经被下人带进来了。 跪在地上的温东菱一见到二人,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泪如雨下。 “父亲……” 她才开口喊了晋国公,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那满脸威严的中年男人抽了一个耳光。 “你这个逆女!都被你母亲给惯坏了!礼仪法纪都被抛诸脑后了吗?居然对你姐姐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叫为父丢脸至极!” 温东菱被一巴掌抽得脑子嗡嗡响,她没料到父亲一见面就对她动了手。 “太妃娘娘,方才失态了,请您见谅。”晋国公似乎才从愤怒中回过神来,连忙朝淑太妃行了礼,“是臣教女无方,让她惹出了这样的祸事,幸好此事还没有宣扬出去,只有我们温家和祁王府知晓,恳请太妃允许臣将逆女带回家中严厉处置。” “那么请问父亲想要怎么严厉处置呢?”温玉礼接过话,“您得先说清楚了,否则我与母妃都是不会同意的呢。” 晋国公看向温玉礼,眉峰微蹙,似乎对于她的抢话有些不满,可转念一下,今日的受害者是她,便压下了不满,平和地开口道:“玉礼,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为父不要求你谅解东菱……” “那就好。”温玉礼又抢过了话,“我就知道父亲深明大义,那么就请父亲抉择,对于三妹,要如何行刑?是白绫、毒酒、还是匕首?看在同是温家人的份上,我会给三妹一个体面,让她在家中自裁,对外宣称她因疾病去世,如此一来,外人也就不会说三道四了。” 此话一出,苗氏身躯一震,连忙看向了淑太妃,“太妃娘娘,这是您的意思吗?” 淑太妃道:“玉礼如今也是我们皇家的人了,虽说罪魁祸首也是温家的人,但你们要晓得法不容情,这样的处置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法不容情?”苗氏颤抖着唇,“此事并未闹大,咱们又何须搬到明面上来依法处置呢?太妃娘娘,就请您看在我们温家两个女儿都嫁进王府的份上,留我们小女儿一条生路!” 苗氏说着便跪了下来,朝淑太妃磕了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了个方向,给温玉礼磕头。 “玉礼,虽说你已经成了皇家的媳妇,可你身上也流着温家的血,能否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从轻处罚?你要我和东菱给你磕多少头都行,或者——你在我身上捅一刀可好?是我教导不力,东菱的错有我一份。” 温玉礼见她忽然开始煽情了起来,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了眼,惆怅道:“如若犯什么错误靠着磕头就可以被原谅,那么我今日因着您的磕头原谅了三妹,过几日找个机会把她杀了,给您也磕个头,您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 苗氏被她轻描淡写的说辞给噎了一下,一时接不上话。 “二姐,我错了二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东菱见她当着父母的面都可以丝毫不讲情分,心下慌张得很,连忙向她求饶,“二姐,是我一时冲动,其实我也后悔过,只是把那两个人派出去之后,我也来不及把他们叫回来了,后来我以为他们都死了,我还庆幸他们没有得手,二姐你相信我,我真的后悔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我真的不想死!”qqnew 温东菱说着又大哭了起来,“你和长姐都出嫁了,只剩下我在家中孝敬父母,你当真要处死我吗……” 她也不指望温玉礼能够相信她的说辞,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太妃和王爷听的。 “玉礼,你当真铁了心要按照律法处置她,完全不顾血脉亲情吗?”晋国公面带沉痛,“为父答应你,会严厉处置她,你能否放她一条生路?” “父亲啊,三妹她自小日子就过得比我好,可她知足了吗?她设计要害我的时候,可曾为温家和王府考虑过?她做事可以全凭喜好而不计后果,那她就得承担东窗事发之后带来的罪责。” 温玉礼似乎不打算给任何情面,淡淡道,“并不是我不顾亲情,应该是三妹先不顾的,三妹那爱记仇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若从轻处罚,她未必就会感激我,他日有机会还是会报复回来的,我不相信他她从今以后会安分守己。” “为父可以向你保证,只要留她一条性命,她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你若是不信,为父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晋国公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几步上前拿走了温玉礼椅子边的拐杖,走到了温东菱面前。 温东菱怔住,“父亲?” “东菱,从今以后,为父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再惹祸。你莫要怪你二姐,你自己铸成大错,就该付出代价。” 晋国公话音落下,扬起了手中的拐杖,对着温东菱的双腿狠狠砸了下去! 第49章 他竟开始怀念从前的她 淑太妃点了点头,萧元祁所言倒是与她所想的差不多。 变成残废,对于高傲的晋国公嫡女而言,已是极其严厉的惩罚。 “晋国公,让你为难了。”到底还是亲家,淑太妃出声安慰道,“温东菱已成废人,既然你说了会看好她,我们祁王府也不愿再计较了,你把她带回去。” 温玉礼见淑太妃没有再来问她的意见,而是让晋国公直接把人带走,可见是已经决定了让这事到此为止了。 其实她也料到温家二老会使尽浑身解数救下温东菱,事情到了这一步,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太妃的面子她总要给,便出声道:“那就依母妃的意思。” 说着,又转头看晋国公,“我的确不信三妹,但我相信父亲能够说到做到,是父亲?” 晋国公与她对视,看清她眼里的凉薄,心中愤怒之余也有惊讶。 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女儿,如今竟变得如此强势冷酷了。 原先他得到的消息是,长女南燕由于深受祁王的喜爱,在府中的待遇比这二女儿高上许多,可后来这二女儿放弃了祁王转而去讨好太妃,如今竟然也混出了些名堂,对他这个生父都能不给情面了。 她刚才话外音可不就是在说,他若看不好温东菱,便是违背诺言,到时她对温东菱要杀要剐,他都没有资格阻拦。 虽说都是他的女儿,但他向来更看重嫡女,温东菱固然有错,可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亲自出面求情,也打断温东菱的腿了,温玉礼竟还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脸色看。 当真是翅膀硬了,管不得了。 虽然心中不悦,身在祁王府却不好发作,只能应道:“放心,为父会严加看管她。” “既然如此,父亲就带着她回,请恕女儿腿脚不便,不远送了。” 眼见晋国公把温东菱带走,温玉礼对着一旁看了全程热闹的墨竹说道:“此事已了,你可以回宁王府了,对了,皇叔近几日有什么行程吗?” 墨竹想了想,回答道:“最近这几日应该是没有。” “这回多亏了有皇叔的帮忙,你回去后转告皇叔一声,这两日我和王爷会抽个时间登门拜谢。” 温玉礼让人把墨竹送走后,看向萧元祁,“王爷您好好琢磨下,咱们回头要带什么礼物去。” “你看着办就好,这些人情往来,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不用来问本王的意见了。” 萧元祁说着,竟走上前来扶她,“之前,本王还误会你欺负了温东菱,如今看来真是错怪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王爷这会儿是不是想明白了许多事儿?比如小柔其实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丫头,她既不效忠我也不效忠您,效忠的是我那三妹才对。” 萧元祁嘴上说着错怪了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多少歉意来,想来是因为太妃在场,他才勉强对她装出柔和的样子来。 “这样不仁不义的奴婢,死不足惜。”萧元祁淡淡道。 “那么关于芍药的事,您还怀疑我吗?”温玉礼道,“如今您也知道我那三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同样也有动机杀了芍药嫁祸给我。”qqnew “关于芍药的死,本王还是会继续查下去,但绝不会再无故怀疑你了。” “王爷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身后的淑太妃面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笑意,“这个温东菱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她让你们俩之间的误会解开了,这下好了,你们以后总算可以好好过日子。” “我们以后尽量不让母妃操心了,儿臣先扶玉礼回去休息。”萧元祁说着,扶着温玉礼一路回房。 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确认淑太妃再也看不见他们时,温玉礼抽回了手,不咸不淡道:“母妃已经看不见了,夫妻和睦的戏码演到这也就行了,王爷可以回去看长姐了。” 萧元祁定定地看着她,“你与从前相比,真是变了好多。” “我也觉得我比从前聪明了许多,好了王爷,接下来这一小段路我可以自己回去,您不必跟过来了。”温玉礼挤出一个笑容,转头就要走。 “等等。”萧元祁拉住了她的胳膊。 温玉礼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道:“王爷还想说什么?” “之前因为温东菱的事,打了你一巴掌。如今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那天也是她挑起的事,本王见她哭哭啼啼的,就轻信了她。” 萧元祁顿了顿,随即道:“这样,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作为补偿,本王尽量满足你。” 温玉礼道:“既然如此,您就把我的月银再翻一倍。” 这厮还真是高傲,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道歉的话愣是没说出口,仿佛让他说一句对不起能要了他命似的。 道歉的话不愿说,却提出了物质的补偿,也好,她不会错失从他口袋里多拿钱的机会。 萧元祁问她,“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您还在期待我多要一些什么样的补偿呢?” 温玉礼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说,我现在回想起那天的事儿,觉得心中甚是委屈,希望您能抽出点时间来多陪陪我,带我出去散散心,您能同意?” 萧元祁听着这话,心中不觉得排斥,便回答道:“若是你真的这么想……” “没这么想,开个玩笑而已。”温玉礼干脆果断地截断他的话,“我还是要钱,您只要记得去管家那边说一声就成,别回头我去要钱的时候不给我。” 第50章 侧妃的身子骨够娇弱的 萧元祁:“……” 他是抽风了才会想着有空要带她出去散散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觉得有些内疚的,毕竟事实向他证明了,温东菱才是最荒唐最毒辣的人,他曾经为了温东菱亲手打了自己的王妃,实在不该。 可温玉礼宁可要钱也不需要他的陪伴,这让他心中实在是不舒坦。 可话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温玉礼既然开了口,自然只能答应下来。 “你放心,月银的事本王会去跟管家说一声。” “那就好,没什么别的事儿了,您回。”温玉礼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元祁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前总被她缠着关心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觉得有些烦躁。 如今她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反而觉得有些不舒坦了,起来竟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个总在他眼前晃悠,想要博取他注意力的温玉礼了。 可惜好像回不去了。 不对,他在想什么呢? 即使温玉礼差点被温东菱给害了,也不能证明她就是纯粹无辜,她曾经也做过几件糊涂事,他怎么就给忘了。 内疚归内疚,他还是得看清她的本质,她绝不是一个善茬。 他心中认为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应该是温南燕,至于温玉礼那边,他只能给名分,不必给感情才对。 萧元祁想明白之后,转身去往自己的住处。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安慰温南燕,毕竟她还不知道温东菱断腿的事。 也不知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能不能接受得了。 …… 临近傍晚,管家又带着之前那一大批丫鬟过来给温玉礼挑选了。 温玉礼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之前做的自我介绍,我已经全忘了,如今又站在我面前,都不知道谁是谁,你们还是重新再介绍一遍。” “奴婢迎春,略精通一些药理和制香,王妃若是对熏香感兴趣,可以考验考验奴婢。” “奴婢白桃,擅长烹饪,一手厨艺是许多人夸奖过的,王妃若对美食有兴趣,奴婢愿意露几手。”仟仟尛哾 “奴婢紫鸢,擅长梳妆打扮,会梳许多种发式……” “行了,就你们三个。”温玉礼挥了挥手,“你们各自的特长都不一样,听起来也都有点用,就留下来先伺候。” 众丫鬟没有料到这一回的挑选竟然如此随意。 说是挑选,其实压根就没挑,从第一个开口的人到第三个,直接就被选中,后边的人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王妃,您这就挑完了?”管家也有些怔愣,“后边这么多人都还没报上自己所擅长的技艺,没准会有您更喜欢的呢?” “懒得挑了,我看你选的这些丫鬟都挺秀气,每张脸看上去都差不多,会什么样的技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勤快肯干,忠心不二。” 顿了顿,她又道,“就这么着,若是我不满意,后边的人也还有机会再换过来,我这样随意挑选,王爷那边就不会有理由怀疑我又安插什么眼线在府里了,我若是细细挑选,反而会惹得他疑神疑鬼,我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丫鬟被抓去柴房审问了。” 管家:“……” 也不知王爷听了这话会作何感想。 被点了名的三个丫鬟留了下来,其余人则是被管家遣散回去了。 “迎春,你去账房那边取一下王爷给我翻倍的月银。” “紫鸢,你去把我后院里种的花浇一浇,一定要给我看护好了,别养死了。” “白桃,你留下来给我整理屋子,我这屋子已经两天没整理过了,你尽量弄得整洁些。” 三人各自按照吩咐行动。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温玉礼和白桃二人。 “王妃。”白桃在她床前跪了下来,目光有些湿润,“您为了保护我不被王爷抓去审,把芍药推出去给我做了挡箭牌,她从前欺负过我几次,我记了仇,我也十分感谢您为我出了这口气,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被杀……” 白桃说着就哭了起来,“我是挺讨厌她的,可我从没想过要害死她啊,我昨夜整晚都睡不好觉,我还梦见她来找我索命了,她说,她是替我死的。”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温玉礼叹了一口气,“起来,把眼泪给抹干净,别让其他人看见。” 白桃抽噎着站起来,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她若真的要索命,也不该找你,我的责任都比你大呢,要不是我把她选出来,她也不会挨了一顿毒打又被丢出去,还让人给杀死了。” “不!这不能怪您,您是为了保住我……” “行了,不要想那么多。”温玉礼道,“真要论起因果来,得怪下毒手的那个人才对,你在这里给自己揽什么过错?芍药那丫头欺负你们,本就应该受到教训的,我让她挨了顿打之后也捞了她一把,但实在没想到她如此倒霉……” “王妃可知害她的人是谁?” “多半是温东菱或者温南燕了。温东菱是什么样的下场你总该听说了?” “听说了,她被国公爷打断了腿,带回去了,从今以后大概是再也不能对您起到什么威胁了。” 白桃话说到这,忽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王妃,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 “你问。” “看得出王妃您是睚眦必报的。我想知道,小柔姐的死到底是不是……” “是我做的。”温玉礼坦然承认,“我也不怕告诉你,她就是我亲手毒杀的,且还是在太妃娘娘眼皮子底下下的毒,我下的是鹤顶红,毒性很快就发作了,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还真是您。”白桃垂下了头,“我知道,是她背叛了您,您这么做也是对的。” “对待不忠诚的人,不需要讲任何情面。”温玉礼道,“若他日你遇上了什么不得已的麻烦,大胆告诉我就行,我是绝对容不得半点儿背叛的,明白吗?” 第51章 如果当初嫁的是萧云昭…… 温玉礼一进雅间,就闻到一股清透好闻的果木香,余光瞥见窗台边的茶几上放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轻雾袅袅。 萧云昭一如初见那样,过得精致又讲究。 她缓缓走近,“长姐病了,高烧一直未退,王爷走不开,只能叫我先来赴宴,或许他晚些会到,请皇叔见谅。” 萧云昭开口,声线清润如风,“事出有因,本王自然不会见怪,反正今日这顿是要你们做东,谁请都一样,坐。” 温玉礼坐下,纠正道:“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从来不是一体。他认为皇叔帮他保全了祁王府的颜面,所以这顿饭所有的开销他来承担。至于我欠皇叔的人情礼,我自己还。” 萧云昭听着这话,有些似笑非笑,“你与他,还用分得这么清楚?” “当然。”温玉礼直白道,“名分只是捆住了两个人,而不是两颗心,请皇叔不要误以为我与他是一体的。” 萧云昭诧异,“你就这么不喜欢元祈?” 见他满面好奇,温玉礼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淑太妃曾说,宁王府与祁王府没多少交情,不过就是见面问候的关系,大多数皇室成员也是如此,表面客套,背后指不定谁看谁笑话,谁听谁八卦。 “皇叔认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我倾慕的?论才华,他懂音律,我懂绘画。论功夫,我若是腿伤康复,也能和他过上几招。论长相……” 温玉礼拉长尾音,玩味一笑,“他也不是最俊俏的,都比不上皇叔这般丰神如玉。我若爱慕一个人,他必定要很强,可祁王殿下达不到我的标准啊,他甚至还妨碍我了。” 也许这话说给旁人听,旁人会觉得荒谬,但她以为萧云昭的思想不会那样狭隘。 而萧云昭果真没有反驳她,从始至终一副洗耳恭听的悠然神态,听她说完之后,竟还开玩笑般地问了一句,“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认为本王比他强?” 温玉礼定定地望着他,实话实说,“当然。” 她慕强,萧元祁光是脑子不灵光这点就已经让她很不满。 他与温家那两姐妹认识这么久都看不透她们,若不是温东菱被揭发,他到现在说不定还以为那是个‘率真鲁莽、没有心机’的姑娘。 “真是可惜了。”萧云昭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遗憾,“即便你不喜欢元祈,祁王妃的名分还在身上挂着,你若是倾慕皇叔我,也只能悄悄藏在心底,不可说出口,否则要遭人谩骂的。” 温玉礼:“……” 萧云昭比她想象中还要思想开明,别看他安静的时候清清冷冷的,他还真是个能开玩笑的人。 “皇叔真是风趣。”温玉礼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您放心,我对外还是个要脸的人,即便真的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会让外人瞧出来的。” 萧元祁见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微挑了一下眉头,“你这般洒脱的性格,拘束在高门宅邸里倒真是可惜了。” “皇叔过奖了。” 两个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开起这种罔顾伦理道德的玩笑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对了,你为何会觉得祁王碍眼呢?他是做了什么事情惹着你了。” “关于温东菱的下场,墨竹想必是告诉过您了,原本我可以按照律法处死她,可祁王将温家二老请来,硬是保了温东菱一命,我怎么能不记恨呢。” 温玉礼着,冷笑一声,“他不就是已经预料到了,有几个长辈轮着给我施加压力,我不得不让我那偏心的父亲把人给带回去了。” 萧云昭道:“所以,在你看来这事还不算完,有机会你还是会要了温东菱的命?” “当然。”温玉礼回答得斩钉截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望着她冷酷又坚毅的脸庞,萧云昭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道理。” 这丫头在对付敌人这方面和他还是挺像的。 斩草就得除根,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去赌别人的安分守己。 “光顾着聊天,都忘记点菜了。” 温玉礼看了一眼空旷的饭桌,询问道,“皇叔想吃些什么菜?出门之前,祁王叫我把银子给带够了,您尽管点。” “在你来之前,本王把这家店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但因为不确定你们什么时候能来,所以特意吩咐了厨房等你们来了之后才开始做,过一会儿想必就能陆续上菜了。” “原来如此,那么在上菜之前,皇叔先瞧瞧我带给您的礼品。” 温玉礼说着,将带来的画卷递给他。 萧云昭伸手接了过来,将画卷摊开。 这丫头画的竟然是初见他时的场景,连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摆的什么姿势都记住了,甚至连窗台边上有一株盆景她都没忘。 “不愧是能够画出‘雾隐半山图’的好画手。”他称赞道,“你这记性也真是好得很。” 温玉礼笑了笑,不语。 与其说她的记性强,倒不如说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较深刻。 他的装扮分明清新淡雅,但他的容颜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妖冶感,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桃花眼,清冷又神秘莫测,与俊雅脱俗的容貌相结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气质。qqxδnew 就像民间怪谈中的狐妖,一身纯净的白,却拥有魅惑人心的面相。 如果她当初嫁的人不是萧元祁,而是萧云昭…… 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温玉礼喝茶都呛了一下。 又想多了。 萧云昭再怎么思想开明,也不会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虽然她很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萧云昭,可身为男子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她曾经嫁过人呢。 他顶多能和她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对他倒也不是有非分之想,应该是偶尔见色起意…… 忽的,房门被人敲响。 “宁王殿下,您点的菜已经有一部分做好了。” 萧云昭闻言,淡淡道:“进来。” 随着房门被打开,端着菜盘的伙计们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了饭桌。 温玉礼只觉得鼻尖一阵馋人的香味浮动着,望着眼前那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确实令人觉得很有食欲。 她正准备动筷子,却看见萧云昭身旁有一个伙计在放下盘子的时候,将左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那个动作像是…… “小心!” 温玉礼冲着萧云昭低喝了一声,伸手端起眼前一盘热气腾腾的狮子头,朝着那伙计的脸上盖过去! 第52章 小心身后! 而那人也的确在掏刀子的那一瞬间,被狮子头的汤汁溅到,他的动作有了片刻的迟缓,而等他回过神时,心口处已是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一根筷子已准确地插在心口处,萧云昭刺过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 他双眼瞪如铜铃,高大的身形轰然倒塌。 但这并不算完,因为在场的其他的伙计也纷纷从身上掏出了软兵器。 他们所携带的都是软剑,可以用布帛包着进行弯曲然后藏匿在身上,此刻眼见着行迹暴露,便不再隐藏,五六人同时朝着萧云昭进攻! 温玉礼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冲着萧云昭去的,似乎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她若是这个时候赶紧溜走,多半也没人会追上来。 门外,萧云昭的侍女冲了上来,怒喝一声——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宁王!” 她卸下了腰间的鞭子,朝着萧云昭附近的歹徒抡了过去。 “你们别打我,跟我没关系!”温玉礼怪叫了一声,拿起放在椅子边的拐杖往角落里躲。 萧云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兵器,唯一能用的就只有桌上的筷子了。 虽然筷子又细又短,可到他手中,仿佛和锋利的匕首相差不大,温玉礼见他一会儿把筷子往人胸口上插,一会儿把筷子往人头顶上扎,都是一击必中要害。 啧啧…… 温玉礼不禁在心里感叹着,确实厉害。 忽的,余光瞥见了门外倒在地上的白桃。 温玉礼怔了怔。 刚才没听到白桃的喊叫声,还以为这丫头是吓得跑楼下去了,没想到她竟是晕倒在雅间外? 那么打晕她的人,只有可能是萧云昭的那个侍女。 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温玉礼转过头,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那个侍女—— 她手里的长鞭如同灵蛇一般,在刺客当中穿梭,每一下都抽打到了刺客的身上。 但是,每一下都不致命。 萧云昭祁动起手来干脆利落,都是冲着直击要害去的,他手下的人动手哪能如此拖泥带水?就这样的能耐,能混在他身边保护他? 当然不能。 所以,这个侍女在给刺客放水! 温玉礼意识到了这一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蓄势待发。 而那侍女也终于露出了破绽。 她大概是以为萧云昭的注意力全在刺客身上,没有注意到她,一边打着,一边缓缓逼近了萧云昭。 手里的长鞭挥起,这一回不是朝着刺客去的,而是朝着萧云昭的头顶去的! “躲开!” 电光火石之间,温玉礼冲着萧云昭喊了一声,同时跳了起来,一拐杖狠狠砸在那女子的肩膀上! 那侍女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打,整个人失去平衡,脚下没能站稳,半空中的鞭子也跟着偏了个方向,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地上。 萧云昭冷冷看了她一眼,把她直接踹到了温玉礼的方向。 她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如同散架一般,想要爬起来时,被温玉礼一脚踩在背上,踩得她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温玉礼抢了她手上的鞭子,朝着剩下的刺客甩了过去。 “其实我不太擅长用鞭子的。”温玉礼埋怨道,“有没有小刀,短剑之类的?” “没带。”萧云昭接过话,“用不惯鞭子,用你那拐杖也行。” “那玩意儿太沉了,抡起来其实有点笨重,不太利落。” “那等事情结束之后,我送你一把好看的短剑。”萧云昭说道,“宁王府上有一把短剑,是异国的贡品,先帝赏赐的,剑柄处还镶了宝石,你或许会喜欢。”qqnew “那敢情好。”温玉礼欣然应允了,“我就喜欢这些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东西,皇叔可要说到做到。”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温玉礼这么一闹,萧云昭竟有点想要发笑了。 她还真是…… 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分明也是大家闺秀出生,何以能做到如此临危不乱呢?这打打杀杀的场面,她不仅没有半点儿畏惧,还能在紧急时刻判断出他的侍女是个叛徒。 虽然他也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惊讶于温玉礼的观察能力。 她的表现似乎也像是一个见惯了拼杀场面的老油条。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一个猜测。 他如今所见到的温玉礼,会是真正的温玉礼吗?如若不是正主,又会是什么身份? 刺客已经快要解决完毕。 可那趴在地上的侍女并未死去,她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捡起地上刺客掉落的软剑,咬牙站了起来。 萧云昭正好看见她在温玉礼身后扬起了剑,目光一紧。 “小心身后!”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也掠了出去。 第53章 皇叔怕我轻薄你吗? 温玉礼站稳之后,有些错愕。 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扬起鞭子狠狠打在了那侍女身上! 那女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鞭子落下来,再也没本事爬起来了。 温玉礼见萧云昭脸色泛起苍白,上前去扶他坐下。 “皇叔,你先坐着,我去检查一番,没准还有装死的。”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得不谨慎,这躺了一地的人,万一等会儿又有哪个爬起来偷袭呢。 萧云昭从始至终都游刃有余,本不该受伤的,却因为救她负了伤。 其实她刚才已经听见他的提醒了,但他动作太快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她推出去了。 “这个还有气,可以带回去审审。” 温玉礼揪起地上一个人的头发,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利器,想来是受的内伤。 其他人都已经毙命。 “皇叔,我挺好奇,你究竟有多少仇家?我和你也就见过两回,两回你都被人找麻烦,下回你多带些人在身边,否则我都不敢和你相见。” 温玉礼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去查看他背上的伤口。 “好歹也是为了救你才挨了一剑,怎么一句谢也没有?还说些风凉话。”萧云昭开口,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的。 语气虽平淡,但温玉礼知道他疼,只是他不愿意喊疼而已。 就像她的腿伤,没愈合之前都是痛的,不愿把痛说给人听,是因为习惯了坚强,在成长过程中早已学会了忍耐。 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人来哄。 “皇叔帮我的前提是因为我帮了你。这刀光剑影的,我一个弱女子出手帮您,您不就欠了我一个人情?救我一回,等于把这个人情补上了,咱俩就不相欠了,您觉得我这分析合不合理?” 萧云昭眼皮子跳了一下,回答道:“把你话中弱女子三个字改了比较合理。” 温玉礼笑了笑,已经从身上翻出了金创药,“从出血量来看,伤口不算太深,还好没伤到筋骨。” “伤在背后,皇叔你自己肯定是上不了药了,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处理,自从有了腿伤后,我就有随身带药的习惯,这药效果还不错。” 温玉礼说着,将手伸向了萧云昭的衣领。 原以为萧云昭不会在意,却没想到,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衣领处,“没事,不用劳烦你。” 温玉礼自然是没有勉强,收回了手,“皇叔该不会是怕我趁机轻薄你?我还真不至于对着血淋淋的伤口冒出什么不正经的想法来。” “那倒不是。”萧云昭转头从她手里接过药瓶,“本王倒是无所谓,元祈不是说他会晚些来吗?万一他忽然出现,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也行,就他那抽风的脑子,回头又该说我不检点了。你且在这先等着,我去附近给你叫个大夫来,顺便去质问一下,这酒楼掌柜的是怎么让这群狂徒给混进来的。” 温玉礼说完便下楼了。 她去找了大夫,又让人去宁王府通知一声,从掌柜口中得知,整个厨房的伙计都被打晕丢在了后院柴房,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 那群歹徒必然是打听到今日这整个酒楼里没多少人才敢这样大胆。 萧元祁今天没来还真是便宜他了……qqnew 若萧元祁也在场,她说不定能做点小动作,让他身上挂点彩回去。 很快,宁王府就来人接萧云昭了。 温玉礼回到雅间的时候,萧云昭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 “今日的饭局被打断,没能吃上他们的招牌菜真是有些遗憾,这样皇叔,下次您来吃饭的时候,直接把帐记在祁王府名下,我会派人来结账。” 萧云昭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不必了,今日你帮了我,我若是还计较这一顿,未免太小气。” “那就后会有期,皇叔好好养伤。” 萧云昭离开之后,温玉礼静坐在桌边等着白桃醒来。 这期间,酒楼的掌柜为了给她赔罪,还给她上了一桌子的好菜。 温玉礼自然是没客气,直接动起了筷子。 宁王府的人早已把这间屋子收拾干净了,歹徒们全都被拖走了,打翻的物件也都摆放回了原处,香炉的香已灭,可空气中却还是残留着那股浅淡的香气。 温玉礼还挺喜欢这焚香的味道,打算把那鼎小香炉带回去,让人照着其中的香料配。 白桃醒来之后只觉得脖颈酸痛,望着正在吃菜的温玉礼一脸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对了!她想起来了,是宁王殿下的那个侍女把她给打晕了。 “王妃!刚才门外的那个婢女她……” “不用说,我都知道了。”温玉礼打断她的话,“过来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就回去了,王爷若是问起来,就说咱们和皇叔正常吃了一顿,吃完便各自回府。” 白桃闻言,没再多问什么,应了声是。 温玉礼笑道:“你就不好奇你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白桃应道:“好奇。但王妃不想提的事情,奴婢不会多问,也许是王妃有自己的秘密,这实在没必要和奴婢解释。” “唔,留你在我身边果然是正确的。好了,别愣着了,坐下来吃,这家酒楼的菜是出了名的贵,难得掌柜的白送,不吃白不吃。” 吃饱喝足之后,温玉礼带走了茶几上的小香炉。 回到祁王府,从下人口中得知温南燕才刚刚退烧,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这期间萧元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如此看来,萧元祁肯定是没空过来问她和皇叔这顿饭吃得怎么样了。 他不来问,她也懒得去说,更懒得去温南燕那边做表面功夫,直接回了房休息。 睡前,她点了香炉里还未燃完的香料。 清透好闻的香气在鼻间萦绕,似乎起到了助眠的效果,倦意袭来,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眼前又出现了一片云雾,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走出几步,拨开那片云雾,就看见眼前有一片温泉湖,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一道熟悉的人影半浮在湖面上,就在她脚下几尺之外的地方! 温玉礼愣住了。 又是这个地方!和上次那个荒诞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 还是她和萧云昭。 第54章 她捧起他的脸,反客为主 不同的在于,上次她离他的距离远,这回却离他很近。 “过来。”空气中响起萧云昭特有的清凉而悠然的语调。 温玉礼迎上了他的视线。 萧云昭的睫毛很长,如同两片羽扇,那双桃花美目堪比黑珍珠一般漂亮而深邃,让人都要移不开眼。 温玉礼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妖孽,他着装整洁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蛊惑人心,如今这样光着膀子泡在浴池里自然是更增添了几分诱惑。 上一回见到这样的光景,她躲都来不及,生怕被他发现了尴尬,这一回她却没急着离开,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现实。 就像上次一样,她在梦境里,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她不需要落荒而逃,即使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既然这样,那就欣赏呗。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为何每次见了萧云昭之后都要做这种奇怪的梦? 难道是真的一个人单着太久了,睡着之后就容易梦些荡漾的场景…… 她望着泡在浴池里的萧云昭,视线从他的肩膀上逐渐往,可惜的是这浴池的水并不太透明,所以泡在水下的部位她便看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梦见你,但不得不说,梦境里的皇叔,比现实中要骚包多了。” 温玉礼说着,蹲在了岸边,望着萧云昭两个雪白的肩,以及他手臂的线条,轻挑眉梢。 萧云昭平时看上去挺瘦削的,但脱下了衣裳之后,也是肌理分明,看着让人甚是心动。 “那么你喜欢梦里的我,还是现实中的我?” 萧云昭说着,忽然长臂一伸,抓住了温玉礼的手腕,再稍稍一扯,让她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就能栽到水里。 温玉礼本能地用手臂揽住了萧云昭的肩,借着他的肩膀做支撑点,避免自己落到水里去。 这就导致了她直接趴在了萧云昭的肩上,萧云昭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在这温泉池里泡着当真很舒服,皇叔认为你也应该下来试试。” 萧云昭的话音落下,握着温玉礼的手狠力一扯,这回是真的将温玉礼整个人扯进了水里,干脆又利落。 温玉礼顿时失重,被扯进浴池呛了一大口水。 口鼻间有一种淡淡的硫磺味道,那是这池水的味道。 跌进水里,温玉礼下意识闭上了眼,正想要一个仰头冒出水面,却在下一刻,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一双手握上。 萧云昭把她从水里拎了起来。 温玉礼瞬间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正准备睁开眼,却忽觉得唇上一软。 柔软又湿润的触感,让她瞪大了眼。 虽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这场景未免也太那什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萧云昭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二人呼吸相闻,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萧云昭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环住。 唇上柔软的触感,携着浅淡的香气,让她一时有些失神了。 萧云昭扣着她腰身的手忽然一紧,带着她一个旋身,将她直接压在了浴池边上,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低头含住她的唇。 不光是如此,他的手也伸向了她的领口处。 脖子传来冰凉感,让温玉礼顿时清醒了许多。 此刻二人的距离太近,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清浅香气,和他平时所点燃的焚香是同一个味道。 这股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蛊惑着她,沉溺在他刻意展示出来的温柔里。 她仿佛失去了主动权,变得非常被动。 而她并不喜欢这样。 虽然这个梦境很荡漾,但如果不能掌握主动权,而是被他牵引着……也太让人不舒坦了。 这会让她觉得是她被他轻薄了,而不是她在轻薄他。 她忽然伸手推开了他,转身迅速爬上了岸。 “萧云昭,别想诱惑我!” 温玉礼挣扎着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依然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她自己的床榻上。 果然,梦境就是梦境,只要清醒的念头足够强,还是可以挣扎着醒过来的。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下床去点了蜡烛,屋子里一亮,她就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小香炉。qqxδnew 焚香散了出来,轻烟袅袅。 她走上前去,打开了香炉的盖子,把香给灭了。 到了这一刻,如果还不怀疑这香料有问题,那她过去的那些年可就算白活了。 如果她的梦境真的是这香气所导致,那么萧云昭每回见到她都要点这香料是什么意思呢…… 温玉礼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她以为的萍水相逢,会是一场刻意蓄谋吗? 她以为至少能和萧云昭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看来她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 他曾经给他带来的帮助,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吗?那么她在他的计划当中处于一种什么样的位置? 原来的温玉礼和萧云昭之前也没有半点利益挂钩,萧云昭所针对的人大概不是她,或许是祁王,也或许是温家。 他确实是有在刻意接近她的,而且这种接近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不单纯的目的。 温玉礼取了张白纸,将未燃完的香料舀了一些出来,放进白纸里包了起来。 …… 第二日上午,温玉礼带着白桃去上街,先是随意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最后在周家药铺的门外停了下来。 白桃抬头看了一眼药铺,“王妃,要进去吗?” 温玉礼抬脚便迈了进去,很快就有伙计上来招呼,而温玉礼开口便点名要找李大夫。 上次在周家是见过这位大夫的本事的。 伙计把李大夫叫了出来,李大夫也一眼认出了温玉礼。 “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来此有何贵干?” 温玉礼从身上掏出了纸包交给李大夫。 “李大夫,我想请你判断一下,这香料的成分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作用?” 第55章 他要让她生下嫡子 温玉礼:“……” 即便不钟情她,也要安慰她保护她?这话说的,他是否觉得自己既展示出了对温南燕的深情,也要做到对她仁至义尽? 若非身份悬殊,她真想冲他大骂——老子需要你安慰和保护? 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场面,老子见过的只怕是比你还多! 有闲工夫说这些好听的话,不如去算算这些日子以来给她添了多少堵。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尽量平缓地开口,“劳王爷和母妃挂念,我昨日并未受到什么惊吓,那些歹人动手时,我与白桃趁乱逃离了现场,他们是冲着皇叔去的,无暇来理会我。” 萧元祁听她言语轻描淡写,再看她眉眼间未露出半丝怯意,倒真不像是强装镇定。 “所以……你是没见到那些血腥的场面吗?” 听醉香楼的伙计说,昨日雅间地板上鲜血流了一地,当时打斗场面何等激烈可想而知。 “的确没有见到,母妃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您没有忽视我,我也没有寒了心,这么说总行了?” “只要不让母妃操心就好。”萧元祁说着,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拐杖上,“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大夫有没有说何时能够正常行走?”qqnew “快了。”温玉礼道,“如今只要不再受外伤就不会觉得疼,只是落地依然有些无力,所以才需要借助拐杖。” “那就好。”萧元祁顿了顿,说道,“有件事情,本王需要你的配合。” 温玉礼听着这话,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还是问道:“何事?” “母妃可曾跟你提起过,要给本王再纳新的侧妃?” “提过。怎么,母妃这么快就要有动作了吗?” 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的。 若是真的又来了新人,这接下来可有的热闹了,就以温南燕那样的性格,不后院起火才怪。 “对此,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萧元祁问这话的时候,紧盯着温玉礼的神色,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情绪。 她若是对他还有几分情意,得知他要纳妾,总该展露出几分失落来? “我的看法?”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梢。 这种时候,她自然是很乐意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正室形象,“唔,王爷如今也不小了,膝下无一儿半女,母妃心中自然会着急,她也是希望您能够尽早开枝散叶,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温玉礼的回答让萧元祁的心中有点沉闷。 他也不知这份沉闷感是从何而来,总之她就是不喜欢她这个回答。 “你是本王的正妃,进门三年无所出,南燕虽然也没有诞下子嗣,但她至少有喜过,若在这样的时候娶侧妃,旁人肯定要对你说三道四,他们或许会质疑你是否有一个健康的躯体。” 身为正室无法生养,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进门三年无所出,似乎也不是我的错?” 温玉礼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况且,都三年了,我估摸着外头的人早都知道我这个祁王妃不得宠了,不管他们怎么议论,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成了,若事事都要在意他人的眼光,活着未免也太累。” “你心中果然对本王有怨恨。”萧元祁目光微闪,“你我夫妻,三年以来有名无实,这的确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 “毕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本王为了南燕一直不曾与你亲近,本王想着,既然娶了你,哪怕不爱也该让你享福。可本王却忘了,对于高门宅邸的女子而言,衣食无忧并不是最重要的,子嗣才是最要紧的,你若无一儿半女,长久下去会被人戳脊梁骨。” 温玉礼听着这话,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这萧元祁该不会突然抽了风想让她生个孩子? 而萧元祁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测—— “玉礼,本王想了很久,你既然是王妃,你我之间,总不能一直有名无实,你如今的日子和守活寡其实没有区别,这对你来说有些过于残酷,南燕的身子骨你也知道,不适合受孕,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生下你的嫡子,这样既可以缓一缓母妃给你纳妾的计划,又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是吗?” 温玉礼笑了,笑中满是嘲讽,“为了证明你对温南燕的情深,你一直拿我当个摆设,也不娶妾,如此一来你们也算是双宿双栖,可如今温南燕不好怀孕,母妃又急着想要抱孙儿,你不愿意为了子嗣再娶,左思右想,觉得我这个王妃还有可利用价值,比如给你生个孩子,然后继续做个摆设?” 萧元祁见她满眼轻蔑,竟是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恶,顿时来了火气—— “温玉礼,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什么叫做你有可利用价值?你是本王的妻子,为本王延续香火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若有个一儿半女的,母妃也高兴,旁人也不会笑你这个王妃肚子不争气,本王不明白,这对你来说明明是不亏的事,你为何如此抗拒?” “我的肚子该不该怀孩子,应该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其他人替我做决定。” 温玉礼明知萧元祁听不进去,却还是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既然当初决定了要我做个摆设,就请你把这个决定一直贯彻下去,你不烦我,我自然不烦你,你觉得我不亏,我可觉得亏了,和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生孩子,这对我来说,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别说生孩子了,和他睡觉都能把她给膈应死。 “温玉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 萧元祁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大丈夫三妻四妾,再合理不过的事情,本王并不是什么风流的性子,不想要太多妻妾,女人一多必然勾心斗角后院起火,所以,本王的后院里,只要有你和南燕便足矣了,本王想让你生下子嗣继承家业,却被你说得像是个负心汉一般?” 他真想撬开温玉礼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还不够给她面子的吗? 第56章 今夜,你不许锁门 他还不是怜悯她夜夜孤枕而眠,再加上他没有心思纳妾,这才决定要给她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她以后的日子也就不会无趣了。 “我与王爷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温玉礼扭开了头,看着萧元祁那张脸都让她觉得窝火。 “王爷想要孩子,我那福薄的长姐又难以怀孕,你和谁生不都一样,你自己找个懂事乖巧不会使坏的姑娘不就好了?何必非要找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被一再拒绝,萧元祁气笑了。 “温玉礼,你好得很!” 他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话,“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却如此抗议,你已经怨恨本王到了这种程度吗?宁可被人戳脊梁骨说你这个王妃没用,也不肯让本王称心如意,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本王作对?” 陡然间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或者是你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才会这样反对?” 温玉礼:“……” 她和他解释再多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这人究竟以为自己是多么旷古绝世的好男人,让她给他生个孩子,仿佛是对她的恩赐一般? 她不愿意就是不知好歹,无理取闹? 他甚至又开始怀疑她移情别恋。 以他那个脑子,第一时间八成又要往周煜那里想了。 果不其然,萧元祁下一刻就提起了周煜。 “你是否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后悔嫁入祁王府了?毕竟你在嫁来之前,深受你姨母和表哥的喜爱,听说你那表哥对你几乎是有求必应,将你当成小祖宗一般哄你开心,相比较本王对你的冷淡,他贴心得多了,是么?” 温玉礼抬头望天。 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倒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要是能下个雷雨就好了,最好一路打雷带闪电,能直接劈在萧元祁的头顶上,让她从此少个烦恼。 温玉礼心中想着,若是这愿望能得到实现,信女愿吃素一整年,将雷公的神像供在床前,日日上供感谢。 正心烦着,淑太妃派人来叫萧元祁。 萧元祁不得不结束与温玉礼的争执,转头先行离开。 温玉礼深呼吸一口气,叫上白桃出门逛街。 “王妃,怎么又想出门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出去胡吃海喝才开心。” 两人在街道上行走着,温玉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甜香味,是糖人的味道。 正准备去买根糖人,右边却倏然响起一道粗犷男子的声音—— “客官,你这,你这是什么钱啊,我们这里从来就没见过,这碗面只要两个铜板,看你穿的也不差,怎么就连两个铜板都没有,你拿这什么鬼东西敷衍我呢?”qqΠéw “这不是鬼东西,这就是钱!我们那边的钱都长这样的,按理你应该给我找钱的,什么叫我敷衍你?” 温玉礼闻声偏过头,一张清雅俊颜印入眼帘。 那是一名大概只有双十年纪的男子,身着黑色的锦衣,眉眼十分的清秀好看,双耳的耳垂上均是带着小小的银环,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气宇不凡,贵气十足的同时,有一种异域的风情。 不同于东岳国的男子,他的好看,有那么一丝异国人的成分。 而且他也确实是个异国人。 温玉礼的目光落在他身前那个粗犷的麻衣男子手上,一块扁圆形的铁圈。 这种货币是…… 温玉礼目光一紧,北戎国。一个北方偏远一些的国度。 记忆中是有史书上记载着这一种钱币。 然而这个钱币在东岳国没有什么用。这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异国男子,身份一定不低,并且对东岳国根本不了解,否则也不会吃个饭拿出自己国家的钱币来用。 温玉礼唇角一勾,从衣袖里摸出一串铜钱,迈步上前,“这位老板,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是异国人,他们的国家离吾国比较远,用的钱和咱们东岳国不一样,他头一次来,不知道这个,这面钱我帮他付。” 温玉礼说着,将手中的铜钱塞给了面馆老板,并将他手上的钱拿回,还给了异国男子,“以后在东岳国,不要用这个钱了,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钱。” 店主拿着温玉礼给的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抱歉了这位公子。” “多谢。”异国男子反应过来温玉礼在帮自己解围,道了句谢,而后道,“为什么帮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看出了你是异国人,对我们这不了解,正好有钱,顺手帮帮你。下次记住不要用你们那的钱了,告辞。”温玉礼说着,转过了身。 不出她意料,身后的人一定会叫住她的。 一步,两步,三步…… 果然,下一刻—— “诶,等等!”身后传来男子有些犹豫的声音,“……能不能借我点你们这里的钱?我会还你的!” 温玉礼转过头,“你想借多少?” “我在此地没有落脚点,想要买一栋宅子。你能否借我?你放心,我很快会还你钱。” 一栋宅子的钱? 第57章 再胡闹,本王拿绳子绑你 温玉礼嗤笑一声,没有接话。 从前是她拿太妃压他,如今他也学会这一套了?听他的意思,今夜就要和她圆房。 来就来,来了她也有办法把他弄走。 是夜,月色皎皎。 萧元祁在子时之前来到温玉礼的屋子。 温玉礼坐在桌后,并不起身迎接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腿伤还未康复,有些事不宜进行,王爷,您看您是要回去还是要睡地上?” 萧元祁可不信她这理由,顺手关上了房门,面无表情道:“白日里本王问你腿伤如何,你明明说已经不疼了,别想再拿这个做借口。” 话音落下,他大步走到了温玉礼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温玉礼,你别惹怒本王,本王就不会对你粗鲁。”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温玉礼水润的红唇上,心念一动,他俯下了头。 温玉礼目光一凛,并不躲避,抬起靴子狠狠踩了一下萧元祁的脚背! 萧元祁果然吃痛,掐着温玉礼下巴的力道松了几分。 温玉礼趁机一个偏头,挣脱了开。 萧元祁并没有因此放弃,修长的手掌紧扣住她的肩膀,再一次朝她压了下来。 温玉礼毫不犹豫地挥出手,想把他落在她肩膀上那只手打开。 想吃她的豆腐,门都没有。 从前还真没想到萧元祁也会有强迫她的时候。 她挥出去的手掌,被萧元祁擒住。 她一只手被擒着,一只肩膀被压着,整个人被萧元祁按在了椅子上。 “温玉礼,别这么不识抬举!”萧元祁阴沉着脸,语气里暗含警告,“你要本王跟你强调多少遍?你是本王明媒正娶进来的妻子,你应该承担相夫教子的责任,既然做了王妃,不是你想任性就能任性的。” “三年没搭理我,现在忽然要跟我提相夫教子。”温玉礼反唇相讥,“你说我任性?我倒是想说你自私自利,毫无风度。” 萧元祁眯起了眼,“自私自利?你懂这个词的意思吗?母妃待你不薄,她一心盼着你能够生出嫡子,你却因为记恨本王过去冷落了你,拒绝给本王开枝散叶,这才叫真正的自私!母妃若是知道你这样的态度,只怕是会气得睡不着觉。” “哟呵,王爷您也学会三番五次拿太妃来压我了?我倒是不介意您现在去告状的,反正她那边我自然能拿出一套合理的说法。” “你忽悠母妃向来有一套。可你对她的孝心又有几分呢?”萧元祁说着,脸庞凑得更近了。 “不要逼我踹你某些部位。”温玉礼见他越发来劲,低喝一声,“放开!” “不放。”萧元祁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本王调教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错?本王一定有办法让你学乖的。” “滚开!”温玉礼的脸色铁青,提起膝盖就要直袭萧元祁的下腹。 萧元祁看出了她的意图,手掌朝她的膝盖压了过去—— “温玉礼!身为女子怎么对自己的夫君如此野蛮?你再胡闹,本王就拿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萧元祁原本也不想对她粗鲁,来的时候是抱着和她好好谈一谈的念头,却没想到她如此油盐不进,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贵为王爷,从年少到今日,受无数女子的青睐,温玉礼身为庶女,原本是没机会求来他这样的夫婿,她是因着亡母救驾有功的荣耀才得以嫁入祁王府,这算是她的福气,旁人羡慕她都来不及,她怎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次又一次忤逆他,惹怒他,他若是不对她施以惩戒,只怕她以后越发轻狂。 同一时,温玉礼也在心中暗骂着,温南燕那边的人怎么来得这么慢? 得知温南燕病情还未痊愈,丫鬟丽心傍晚会在厨房亲自熬药,她特意派白桃和茯苓那两个丫头在厨房附近演一出小人得志的戏码。 大致内容就是说王爷与王妃近日感情愈发好了,王爷今夜又要留宿王妃这儿,王妃没准很快就能够生下嫡子之类的话。 那些话被丽心听见,回到温南燕那边肯定要转达的,她就不信温南燕听了之后能够无动于衷。 温南燕若是不采取一些措施,那可就太废物了! 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屋外不远处传来了白桃的声音。 “丽心姑娘!你不能靠近,王爷和王妃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你等明日再来说。” 温玉礼心道一句,可算来了。 “若是小事,我自然是不敢来打搅王爷与王妃,可我们主子又开始发热了!额头烫得很,迷迷糊糊间,她一直都在喊着王爷,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过来请王爷去看看主子!” 丽心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边几乎是扯开嗓子大喊了。 “王爷!奴婢求您了!您就去看看我家主子,她昏迷中还一直念着您呢,奴婢深夜来打扰,自愿受罚,但是请王爷去陪我家主子一会儿,等她好些了,您再来王妃这儿可好?” 萧元祁一听温南燕又发热,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就松开了对温玉礼的钳制。 温玉礼察觉到他的放松,连忙挣脱开他,跳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长姐病情如此反复,王爷怎么还有空和我在这探讨延续香火的事?我劝您还是先去看看她。” 而萧元祁也确实待不住了。 白日见南燕情况好多了,脸色红润,也能够正常进食,他以为她马上要康复了,哪知道夜里情况又不好了,这种时刻的确需要他在身旁陪伴。 “本王改日再来。你最好静下心来想一想,本王所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等南燕康复了,本王还会照常进行原本的计划。” 第58章 她竟然会下厨? 萧元祁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丽心见他开了房门大步走来,心中欢喜万分,面上却还是要装作焦急的模样。 她家主子果然还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王妃还真以为自己留住了王爷的心么,王爷也就是看在太妃的面子才在这儿留宿罢了,一听她家主子有事,还不是迫不及待地前去看望。 “王爷,奴婢还以为您歇下了,奴婢自知无礼,等王爷看过主子之后,奴婢听凭您的处罚。” “别说这些无用的话,南燕的情况如何?你细细说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远去了。 白桃和茯苓眼见着他们走远了,这才回到了温玉礼的屋子。 “王妃,王爷和丽心已经走了。” 茯苓说完这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费解,“王妃,您今日让我和白桃在厨房外头故意说那些话给丽心听,竟不是为了戳侧妃的心窝子?是为了让她把丽心派过来请走王爷?”qqnew 起初她还以为,王妃与侧妃关系不好,但是不方便直接去找麻烦,便故意要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给侧妃听,那些话也够侧妃难受一阵子的。 可刚才她反应了过来,能够被太妃看重、又被宁王相助的王妃,不该是这样鲁莽的人啊? 思来想去,她冒出了一个很不合理的想法,那就是王妃刻意要把王爷往侧妃那边推…… 温玉礼望着茯苓那满脸不解的模样,冲她笑一笑,解释道:“我的确是故意把王爷推开的,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好。” 茯苓更加不明白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也都看得出来,王爷心里的人是侧妃,不管他表面上与我多么相敬如宾,我对他而言都只是个摆设,我被他忽略了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感情早已经淡薄了,人的思想只要不被情感左右,就能学会好好分析利弊了。” 温玉礼说得头头是道:“你们仔细想想,就凭他对侧妃的喜爱,他能容许我压在侧妃的头上么?自然是不能的。我这正妃的头衔是先帝所赐,他出于孝道和礼法不能撤,否则就以他的偏心,我那长姐不管有没有孩子,都能稳居正妃之位了。” “如今太妃催子嗣催得紧,长姐的身子骨亏损过,不适合生养,王爷心疼她,又不愿意再娶,他只能让我这个正妃发挥利用价值,我若是真的遂了他的心思,给他生下嫡子,他恐怕会将孩子带给侧妃抚养,来慰藉她小产的伤痛。” 温玉礼分析,让茯苓听得大惊失色,“这……王爷不至于这样?若是您有了孩子,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剥夺啊。” “到那个时候他自然会找理由的。”温玉礼漠然道,“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了长姐一个正室的名分,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补偿她,反正你们相信我说的就对了,你们只需要好好听着我的吩咐,只要有我的好日子过,也就有你们的。” 茯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垂下头道:“王妃放心,奴婢肯定是向着您的。” “嗯,退下。” 她说给茯苓听的这些话,半真半假的,还真就把这个小丫头给唬住了。 白桃是看着她一路翻身的,自然可信,茯苓是当初抽签抽来的丫头,她不是太信,但也不会无端怀疑,只让白桃随时盯着她,看她是否有异常举动。 而白桃盯了这么一段时间,得出结论,茯苓就是挺普通一丫头,手脚勤快,性子也较为单纯,是可以培养起来的。 只要不是其他人安插来的都好,她当初抽签也就是抽个缘分。 一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温玉礼起床的时候听见白桃和茯苓蹲在树底下说话,她走过去一看,竟是白桃的手被烫伤了。 “怎么弄成这样?” “是我太不小心了。”白桃叹气道,“本来想给王妃做拿手好菜,哪知道把手给伤了,我想让茯苓动手,我在旁边给她说步骤,可她又不擅长下厨。” “这点事有什么好烦心的,手伤了就休息,去涂点儿药,没做完的菜,我自己来做就好。” 此话一出,白桃瞪眼,“您自己做?”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会吗?”温玉礼挑了挑眉,“反正闲来无事,我去露两手给你们瞧瞧。” 由于腿脚不便的原因,她并没有顿顿都去大堂用餐,而是在住处附近设了一个小厨房,白桃厨艺好,常常会给她做些好吃的。 她并不是不会做饭,只是这事有人做了,她乐得清闲也就不做了。 温玉礼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进厨房之后不久,萧元祁从温南燕的住处离开,到她这儿来了。 萧元祁从丫鬟口中得知温玉礼在厨房时,也很是惊讶。 他走到了厨房门口,只见里头被一片轻烟笼罩,温玉礼的身影来回走动,她似乎不介意一身淡绿色的罗裙沾染上油烟。 她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处,白皙细嫩的手捏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动作竟然十分娴熟。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用手背粗略擦拭了一遍,便又继续专注着锅里的菜。 萧元祁回过神来,目光中不自觉浮现淡淡的笑意。 温玉礼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原以为她应该是娇生惯养才对,想不到愿意进这种油烟之地,不在意被烟尘沾染。 这样的温玉礼,似乎多了一种亲和力与烟火气,将她身上一股子冷淡的气息给掩盖了些。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她做饭的样子看得出神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时不时地注意她。 温玉礼做饭炒菜都十分干脆利落,片刻的时间,一道菜就装进了盘里。 萧元祁踏出了脚步,走到她的身后。 “你嫁来王府这么久了,本王都不知道你会下厨。” 温玉礼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并未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这不是挺正常的么?王爷与我本就不熟悉,不知我会下厨也很合理。” 萧元祁见她又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眉头微微拧起,上前两步迈到了她的身后,低语道,“你是不是为了昨夜的事,还在生本王的气?” 第59章 是谁替她结账? “王爷退开些,别让这刚出锅的菜烫着你。” 温玉礼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越过了他去看汤锅,顺便叫茯苓过来搭把手。 茯苓刚给白桃的手擦完了药酒,一进厨房就挨了萧元祁的骂,“做饭的事本该由你们这些奴婢来,你们怎么敢让王妃亲自动手?” 茯苓被这么一训,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解释道:“王爷,白桃炖汤的时候烫伤了手,王妃准许她休息,奴婢才帮白桃擦完药,并非是想偷懒……” 萧元祁拧起眉头来,“区区下人,受点伤有什么打紧的?” 茯苓顿时接不上话,眼眶子都湿润了,冲着萧元祁磕头,“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爷无需发脾气,是我让她们歇着的。她们平日里服侍我也算是尽心尽力,我自然不能苛待了她们,白桃的手肿得老大一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动手了。” 温玉礼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茯苓,“茯苓起来,王爷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他就不会再骂你们了。” 温玉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元祁便给了她面子,对茯苓道:“起来。” 他虽然没再接着计较,却还是忍不住说了温玉礼一句,“尊卑有别,下人伺候主子是她们的职责所在,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你莫要太娇惯她们,省得她们懈怠。”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在心中思索着,难道温玉礼平日在下人们面前都不太摆主子的架子吗? 她在他面前倒是挺刁蛮无理的,他从未想过她会去体贴下人。 她身边这两个新的丫鬟,听管家说是她当场抽签抽的。 她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她身边的人如今是凭缘分留下的,再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心腹了。 温东菱的罪行东窗事发之后,他其实也思考过,小柔和芍药都极有可能是温东菱害死的,不过他终究是答应温南燕要留温东菱一条生路,所以那两个丫头的死即便真的是温东菱所为,也不好追根究底了。 这般想着,他心里对温玉礼的歉疚便又深了一分。 当初怎么就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就怀疑温玉礼是凶手呢? “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温玉礼的话传入耳中,“我并不知道您会来此,所以准备的饭菜是一人份的,王爷若是还没有用过早点,您就自个儿吃。” 萧元祁回过神来,说道:“本王吃过早点了,你吃。” 温玉礼没说什么,转身去盛汤。 “玉礼,本王希望你能忘记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萧元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本王仔细想过了,之前的确没凭没据就误解了你,你心里不舒服,和本王闹脾气也是合理的,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 温玉礼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并未泄露出心情,依旧很平淡,“是么,那希望您能说到做到。” 她自然是不相信他的保证,也许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愿意好好思考,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温南燕,他便很容易失了判断。 她对他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期盼。 如今想凭借着几分柔情来忽悠她给他生个嫡子?想得美! 温玉礼只做了一个人的饭,自顾自吃着,萧元祁便没有停留太久。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温玉礼翻了个好大的白眼,随即朝旁边的白桃和茯苓说道:“你们别理会他,虽说尊卑有别,但你们在我这儿,不会让你们活得憋屈。”qqnew 短短一句话,说得两个丫头感动不已。 这一日下午,温玉礼带着两个丫头搭乘马车来到了醉香楼。 上回那一桌子招牌菜没吃到,光顾着和刺客打斗,那么多好菜都浪费了,如今想想真是可惜。 萧元祁之前答应她,把她的月银翻倍了,虽然那些钱干不成什么大事,但来这边吃上一顿招牌菜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你们俩喜欢吃什么?准许你们也一人点上两道菜。” 温玉礼冲两个丫鬟说道:“今早被王爷骂了,心里怪委屈的?这醉香楼的招牌菜可是一绝,能否抚平一下你们心中的不愉快呢?” 白桃对于温玉礼的大方已经习以为常了,茯苓却是受宠若惊得很,“王妃,我们做下人的挨主子几句骂不都是正常的事儿,哪里敢委屈?我们可不敢上桌的,就在您身旁伺候着您吃就行了。”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早和你们说过了,只要忠心不二,以后吃香喝辣的机会多得是,你要是觉得我请你吃饭让你消受不起,那我换个说法,我赏你两道招牌菜行不行?” “这……那奴婢谢主子赏赐。”茯苓很识趣地应了下来。 “这就对了,上楼。” 进了二楼雅间,温玉礼点了六个菜,让白桃和茯苓点了四个菜,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主仆三人吃饱喝足之后,温玉礼叫伙计来结账,却没想到这一桌子菜的价格比她预估的还要高了不少。 “一道狮子头,竟要六十两银子?” 温玉礼琢磨着,这菜里面莫不是加了什么名贵东西? 之前听说这醉香楼的招牌菜有些贵得离谱,今日吃之前没先问一问价格还真是失策了。 几十两银子,大概够一户普通人家一整年的伙食费。 而她的月银翻倍之后,是四百两。这一顿几乎把她整个月的月银都给吃了…… 原本还想着这家店若是好吃,她要时常过来吃,如今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了。 天天吃的话,她这个王妃都吃不起了。 “这位姑娘,这道狮子头最贵的并非狮子头,而是这汤汁里面加了何首乌,有养颜养发的功效。还有您眼前这道黄花鱼,光是浇在鱼身上的汤汁,都要用数十只上等鲍鱼来熬制。本店的菜虽贵,却是对得起价格的。” 温玉礼闻言,轻呼了一口气,“行。” 吃的时候只觉得这些菜味道好,可没想到这汤汁的内容这么丰富,这吃的都不叫菜了,叫养生。 正准备忍痛割舍了这个月的月银,雅间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二虎,出来一下。” 结账的伙计一听外边的人在喊自己,转身便去开门。 门外的人也是这酒楼里的跑堂,他对着伙计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那伙计又转过头来看温玉礼,竟对她说道:“姑娘,您刚才吃的这一顿,有贵客替您结账了,您可以自行离去了。” 温玉礼顿时诧异,“给我结账?是哪位贵客?” 第60章 皇叔送她的药 “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位贵客在走廊的最后一间,那间是最宽敞的,被他包了一整年。” 温玉礼眯起了眼。 走廊的最后一间? 那不就是上次萧云昭设宴的地点吗? 如果是他给她结账的话……四百两对这位皇叔来说应该的确是九牛一毛。 可她却不想平白欠下这一顿。 于是,她依旧从身上拿出了整整四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伙计,“还请小兄弟将这饭钱交给那位贵客,你就跟他说,无功不受禄。” 对于她的举止,伙计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银票便离开了。 这么贵的一顿饭,有人请吃还不好么。 白桃察觉到了温玉礼的情绪有些异样,询问道:“王妃,您是不是猜到了那人是谁?” “的确是猜到了。”温玉礼忽然笑了笑,“是个比我有钱很多的人。” 萧云昭此举,会不会是想让她亲自过去找他?跟他道个谢,或者坐下来聊聊天,询问他伤情之类的。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她分析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带有目的性地要来接近她。 既然如此,她何必遂他的愿? 虽然他看萧云昭比萧元祁顺眼许多,但她实在不喜欢被人算计。 万一萧云昭那雅间里面又点了上回那个劳神子迷幻香,她回去之后不是又得来一场风流梦…… 她就不过去,且看看他想干什么。 很快,那名伙计去而复返,而他这次带回来的,是一个药瓶子。 “姑娘,那位贵客说了,您既然不接受他的请客,他自然也不会勉强您的,不过他又说,您上次帮了他,所以还是要给您送点心意,这瓶药还请您收下。小的还有事要忙,就先给您放这了。” 伙计说着便把药放在了桌上,赶紧转身溜了,生怕这两个雅间的人又叫他跑来跑去。 温玉礼看了一眼那个药瓶,也就巴掌大小,瓷白的瓶身上写着:七巧灵参膏。 这名字听起来……还怪有档次的。 想也知道应该是给她治腿伤用的,如果是寻常的金创药王府也有,根本没必要送,萧云昭既然送出手了,那就不会是平凡的东西。 温玉礼略一思索,收起了药瓶子,朝着身旁两个丫头吩咐道:“走,去周家药铺。” 上回迷幻香那事,让她明白必须要留个心眼,尤其萧云昭那人深不可测的,她如今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还是提防点。 再说另一边的雅间内,萧云昭倚靠在半掩着的窗户边,从窗户缝隙看见温玉礼上了马车,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看她那辆马车行驶的方向,应该是会经过周家药铺? 这丫头开始对他有提防之心了…… 不过这倒也不意外,以她的精明,提防他是迟早的事。 他也起了身,朝边上的随从说道:“回府。” 萧云昭离开了雅间,走到楼道时,迎面走来一道鹅黄色的纤细身影。 那女子的眼神正落在他的身上,她生得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眸,鼻梁高挺,鹅黄色的衣裙随着走动摇曳。 萧云昭觉得这女子有点儿眼熟。 噢,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先帝派他去皇城郊外一处强盗的窝点剿匪的时候,顺手救下的一干人,当中的那么一位贵女。 那是一伙规模比较庞大的劫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头疼已久,最后是由他出面摆平了。 这女子似乎是一位异姓王的遗孤,也是个郡主。 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那时大喊大叫,举止有些烦人,险些妨碍队伍的剿匪行动,若不是看她出身高贵,她都该受罚。 萧云昭在经过她身旁时,并没有一丝停留,想要直接走过。 陆紫芸见此,竟出声叫住了他,“宁王殿下留步。” 被她叫住了,萧云昭脚下的步子一顿,等着她的下文。 “宁王殿下,你还记得我吗?”陆紫芸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三年前……” 不等她将话说完,萧云昭便回了一句:“若是为了三年前获救的事道谢,就不必了,本王记得你们当时都已经谢过了。” “三年前王爷您为了救我而负伤,这人情我一直都记着,不敢轻易忘记……” “喔,关于此事,本王需要跟你提个醒。你谢错了人,与其谢本王,倒不如谢本王的贴身护卫墨竹,三年前他一片好意,想拖拽你离开险境,却被你当成登徒子,若不是他,本王也不会注意到你们,当初本王冒险救下你们二人,也是不舍得失了这个左膀右臂。” 萧云昭的话,令陆紫芸一怔。 他不是为了救她? 他真正关心的只是他的那个心腹? “你欠墨竹一句道歉,也欠他一声谢,当年你只谢了本王,没有谢他。” 那时他带着队伍剿匪过后便匆匆离去,没有多做停留,也并没有与陆紫芸等人有过多交谈。 人生中的过客那么多,哪还会想到有再次见面的时候。只不过他记性实在是太好了,这么一眼便又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陆紫芸的目光中充斥着失落,“如果不是您那位心腹,殿下就不会出手救我了吗?” “如果不是他,本王的确不会注意到你。你如今知道真相了,下回记得跟他道谢。” 话音落下,萧云昭便转身离开,留下陆紫芸在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一脸的不甘。 第61章 他不会再冷落她了 “本王不得闲。至于墨竹他得不得闲,是本王可以决定的,郡主若真的有心答谢他,本王可以给他放一两天假,让他接受郡主的邀请。” 萧云昭的回答,让陆紫芸脸上的得体笑意险些就维持不下去。 他理应明白,他的随从只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够被一同邀请。他若是真不得闲推辞也就罢了,可他让一个区区随从来应她这个郡主的邀请,也太看轻她了。 她心中不舒坦,可她转念一想,以萧云昭的地位,对外傲慢些也是合理的,她想与他来往,自然要多些耐心。 于是她神色如常地说道:“我自然是愿意为了恩人设宴,只是他作为一个护卫,若是给他太好的待遇,怕是要被外人说咱们太过抬举他,万一引起了同僚的嫉妒,对他也不利,不如这样,我回头派人送上厚礼给他,他只管收下,不必张扬。”仟千仦哾 如此一来,她既不用浪费时间去招待那随从,也不算亏待了他,宁王对此应该也会满意。 “郡主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萧云昭的声线依旧没有波澜,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迈出了步伐。 陆紫芸见他离去匆匆,也不好再开口让他停留,只能在原地咬唇,目光中浮现出一抹不甘心。 宁王年少时追随先帝打江山,四处奔走,作为年纪最小的皇叔,他的皇兄们都娶妻生子了,他却一直都没有成家。 曾听人说,宁王对于儿女情长看得太淡,有闲情雅致的时候,他宁可寄情于书画,也不去琢磨着找个贤良淑德的王妃来陪伴他。 只要他还未娶,皇城内所有的高门贵女都有机会,她这个郡主自然也不例外。 …… “王妃,您是从何处得来这瓶七巧灵参膏?” 周家药铺之内,李大夫望着刚从瓶中取出的膏体,眸光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 “我曾经与公子出席一场拍卖会,那时这七巧灵参膏也是贵族们争相竞拍的,公子原本也想买,却被几个富豪给喊到了三千两的高价。” “三千两?”温玉礼有些惊讶,“这药如此昂贵?可即便是三千两,表哥应该也掏得起啊。” “这拍卖行是外地的,不让赊账,公子当时身上没有带足够多的钱,且他想要的是其他珍宝,若是在这药上花三千两黄金,剩下的钱可就不够竞价他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公子最后放弃了这药膏。” 温玉礼:“……” 李大夫口中的三千两,竟是黄金三千两。 “这药,对于外伤的恢复作用是不是极好?” “七巧灵参是一种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参,数百年才能长到巴掌那么大,由于数量稀少,市面价格自然就高了,而他的药效,至少是上等金创药的三倍。此物几乎不在市面上流通,听闻我朝皇室有几瓶,都是北方献来的贡品。” 温玉礼静默。 如今她的腿伤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疼,但是伤口愈合期常常会痒得难受,睡着了之后可能还会无意识去抠,有几次醒来甚至又发炎了。 “李大夫,这药一天需要擦几次?” “伤口愈合期,早中晚各一次。” “多谢。” 温玉礼离开了周家药铺后,回了王府。 她一回到自己屋,第一时间就是上药。 灵参膏的膏体雪白而柔润,涂在伤口上的那一瞬,竟有丝丝清凉感,一点儿都不觉得刺激。 果然比金创药的效果好很多,金创药虽然管用,但对伤口总是有些刺激感。 擦完药之后,她便躺在榻上歇了一会儿,直到白桃进屋来喊她。 “王妃,今晚您得去大堂用膳,王爷让厨房炖了两种参汤,一种是给您喝的,一种是给侧妃喝的,奴婢这就扶您过去。” 温玉礼挑了一下眉头,下了床。 那身娇体弱的温南燕病了好几天,总算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吗? 温玉礼到大堂时,太妃、萧元祁和温南燕都已到场了,属于她的座位上面已经盛好了一碗参汤。 温玉礼坐了下来,瞥了一眼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温南燕,“长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现在是好些了。”温南燕柔声道,“大夫说我是犯了头疾,再加上夜里着了凉,这两日病情有些反复,总是让王爷为我操心。”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萧元祁,“王爷,从下午到现在,我并未觉得有哪不舒服,应该是快好了,今天您不用再守着我了,去玉礼那儿。” 淑太妃听着这话,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朝着萧元祁说道:“我知道你心疼南燕,她这几日生病你都在陪着她,我也没什么意见,可现在她快好了,你可就不能再冷落玉礼了。” “母妃说得是。”温南燕附和道,“王爷的子嗣重要,王爷就听母妃的。” 温玉礼全当她们在说书。 一天到晚就知道子嗣子嗣的,听着都让人头大,心烦的同时也有些唏嘘,这个时代的女子过得可真是不易。 不生个孩子下来仿佛是什么大错,她们甚至觉得没有孩子都不配去见老祖宗。 温南燕也就是在太妃面前说得好听,萧元祁要是真不去她那儿,她总会想尽各种法子拉过去的。 在这一方面,温玉礼倒是很乐意帮她的忙。 “长姐的病情,王爷还是再多观察两天。”温玉礼道,“子嗣固然重要,但是也真不差这几天,王爷等长姐完全康复了再来。” 萧元祁看了一眼神色寡淡的温玉礼,又看了一眼低头喝参汤,一言不发的温南燕。 其实他心里清楚,南燕并没有康复,她之所以想把他推到玉礼那去,一来是怕母妃责怪她分走了他太多的时间,二来也是真的为他的子嗣考虑。 下午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不舒服,此刻在母妃面前却偏要说自己没事。 萧元祁不禁怜惜她,便说道:“玉礼说得对,子嗣的事,不差这几天。我再多陪南燕两日,母妃您放心,我也不会冷落了玉礼的。” 温玉礼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低眉喝汤时,掩住了唇角的笑意。 至少这两三天萧元祁不会再来烦她了。 那么过了这两三天呢?他还是有很大概率会来找她,而温南燕那儿,也不好长期拿生病做理由。 所以…… 不只是温南燕那边要想办法留住萧元祁,她自己这边也得想办法让他不能来才行。 温玉礼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萧元祁病了或者伤了…… 第62章 刺杀目标,萧元祁! 子嗣的问题岂不是又能一拖再拖。 唔,想象一下那种情况,似乎还蛮解气的。 …… “王妃,您的腿脚还没有完全康复,太妃娘娘不是说,您最好在府里好好休息几天,等彻底康复了之后再出来走动。” 人来人往的皇城街道上,白桃和茯苓扶着温玉礼闲逛。 温玉礼如今不太需要借助拐杖了,她们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缓慢行走。 “总不能一直待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那和猪有什么分别。人即便是受伤,也该适当活动一下筋骨。” 不得不说,萧云昭送的那瓶药是真管用,比王府里的金创药好用得多了。 睡前涂了之后,清清凉凉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睡下,半夜也不会伤口发痒把自己挠醒。 不单是止痒,伤口周围的红肿也淡化了许多。 李大夫说这七巧灵参膏的药效是金创药的三倍,以她目前的使用效果看来,这话真不是吹的。 为了尽早恢复,她实在不舍得把这瓶药退还给萧云昭。 罢了,反正他对她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她收下又何妨?只是不知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他想利用她去做什么? 她不喜欢猜,更不喜欢被动地进入别人设好的计划里。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试探试探。 “看见前头那家赵氏包子铺了吗?你们俩在外边等我,我要和那掌柜的谈点事情。” 到了包子铺,那掌柜的依旧是顶着憨厚的笑脸上前来招呼。 温玉礼冲他笑了笑,第二次掏出了玉牌。 “上回遇到麻烦就想来找你,但有人比你更快一步帮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的忙只有你们能帮。” 掌柜的闻言,敛起了憨厚的笑容,朝着温玉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温玉礼笑了笑,随他走进后院。 后院里无人,掌柜便开口了,“姑娘出示了这块玉牌,是为了见我家主子吗?” “唔,我倒不一定要见他,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小忙。” 温玉礼将玉牌拿在手里把玩着,“他欠下我一个人情,所以留了这玉牌给我,他走的时候说,如果我想要动用你们的人力,只需要付五百两银子。” “动用我们的人是可以。但是姑娘,主子应该也跟您说过,什么样的价位对应什么样的任务。” “我知道。你放心,五百两银子的任务,我怎么好让你们以身犯险呢?” 温玉礼说着,拍了一下掌柜的肩头,“你们的任务就是,能打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一旦有性命危险,赶紧跑。” 掌柜的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任务,有些没回过神,“您的意思是,不需要把目标除掉?” “当然,我觉得你们没那么容易除掉他,更何况,我掏的是五百两,又不是五万两,你们尽力而为,行动时以自身安全为主。打到哪算哪,打不过就跑,能在他身上留几个伤口也行。” “您先说说目标是哪位?” 温玉礼扬唇笑道:“祁王,萧元祁。” “……” 见掌柜面如菜色,温玉礼笑道:“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先去问你们主子的意见,明日下午祁王会出行。” 她说着,将带来的银票塞给掌柜,“银子我先付了,至于愿不愿意出手,就让你们主子拿主意。” 话落,她转身离开。 昨日用膳的时候,就和淑太妃聊过要去探望宁王的事,毕竟那日他在醉香楼受伤,而她毫发无伤,萧元祁身为晚辈在当天缺席,事后理应有所补偿。 萧元祁自个儿也说了,明日下午要带着礼品去宁王府。 这于她而言,是个试探萧云昭的好机会。 第二日下午,萧云昭和温玉礼一同搭乘马车出门,萧云昭出行,至少要带三名护卫。 温玉礼特意给两个丫鬟派了活干,没让她们跟过来。 马车行驶的路段有经过赵氏包子铺,温玉礼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她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多难,他们应该会出手?若是不出手,她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而就在马车行驶过一个清冷的路口时—— 从不同的方向冒出一道道灰色人影,总共六七人,他们手持弯刀,有人直接踩上马车的车顶,有人挥刀去袭击驾驶马车的护卫。 护卫顿时大惊,喊叫道:“保护王爷!” 温玉礼只听得头顶上“咚”的两声踩响,心道一句好极了!可面上却要装作惊慌,整个人往马车角落里缩。 “别怕。”萧元祁见她似乎被吓到,连忙安慰了一句,“有本王在呢,不会有事。” 说话之时,他望向马车顶,目光冷冽。 “你在这里呆着,别乱跑!” 朝着温玉礼吩咐了一声,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第63章 皇叔,想做我情人吗? 萧元祁吐出这几个字之后,便疼得晕了过去。 “皇叔……对!咱们是该去找皇叔!” 温玉礼仿佛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朝着马车外的护卫命令道:“快!继续行驶!就快到宁王府了,王爷这伤可不能耽误。” 她说着,托起了萧元祁的上半身,仿佛担心马车会颠着他的伤口。 马车外的护卫放下了车帘,继续行驶。 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温玉礼便撒开了手,拿了块垫子给萧元祁垫在受伤的肩下。 她才懒得一路托着他,手都累,反正他人都昏过去了,也不会知道她把他就这么随意扔在马车板上。 马车很快到了宁王府,护卫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看到的依旧是温玉礼用手托着萧元祁的上半截身子,血液把她的裙摆都染红了。 “王妃,属下们这就将王爷抬进去!” 宁王府的人得知祁王受伤,一边把温玉礼和萧元祁迎进府内,一边跑着去禀告萧云昭。 萧元祁被抬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很快便有一名俊秀的蓝衣青年带着医药箱进了屋。 宁王府下人道:“这是咱们王府里的司徒圣手,诸位可以放心把祁王殿下交给他医治。” 那司徒圣手在众人的目光下,给萧元祁解衣、清洗伤口、上药止血、包扎,动作利落熟练,末了,起身去写药方。 “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接下来一个月务必注意休养,我方才为祁王殿下把脉的时候,发现他还有些内伤。” 祁王府护卫们原以为王爷只有外伤,没想到还有内伤,顿时着急了,“内伤要紧么?” 今日那伙刺客功夫都不错,他们尽了力,却一个都没砍死,也不知道衙门那些人能不能抓住几个。 他们正焦灼着,一道月白色的修长人影踏了进来。 来人逆着日光,银冠束发,艳阳倾泻在他的头顶上,衬得他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朦胧感。 温玉礼不禁内心感叹:真真是眉目如画,这神仙般的面貌和仪态沐着骄阳,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开口,嗓音依旧清凉如珠玉碰撞般好听,“把元祈抬到本王的书房去,本王给他运功疗伤,其他人都不必在场。” 祁王府护卫们有些迟疑,宁王这举止虽是关心,可他们身为祁王的死士,还是不想让主子离开自己视线的。 但宁王运功不喜有人打扰,他们若是违抗这位皇叔的命令,显得很不识抬举又没规矩。 好在温玉礼开口了,“皇叔,我担心王爷,我能在一旁看着吗?保证不会出声打搅您的。” 萧云昭看了她一眼,应下了,“好,允许你在边上看着。” 祁王府护卫们可算安心了。 有王妃在旁边看着,也好。 很快,萧元祁被抬到了萧云昭的书房,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书房内仅留下三人。 温玉礼看着萧云昭将萧元祁扶起,他在萧元祁身后优雅地打坐,双手贴于萧元祁的后背。 温玉礼擅长近身格斗,不懂内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随手拿起果盘上的葡萄吃。 直到萧云昭先开口说话,“腿伤如何了?” 温玉礼道:“多亏了您那瓶七巧灵参膏,自从用了之后伤口再也没痒过。您肩后的伤怎么样了呢?” “还好。”萧云昭不疾不徐道,“听闻你们在半路遭到歹人袭击,元祈受了伤,你却是毫发无伤,是他护了你吗?” “他护不护我,我都会毫发无伤。” “你曾说你不喜欢元祈,但是以今日的情况来看,他对你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嘁。” 温玉礼毫不避讳地在萧云昭面前低笑出声,“他的所谓喜欢,只不过是觉得我有可利用价值,再加上他自以为是个大丈夫,总有点儿责任感在身上,他的伤并不是为我挡下的,而是他分心的时候被刺的。” “皇叔应该记得我在醉香楼说过的话,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更何况我这个人自私且清醒,根本不会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心存感动。” “他曾为了温南燕对我严刑逼供,又为了温东菱打了我,直到温东菱被揭发罪行后他才对我有了些愧疚,这迟来的愧疚我还真不稀罕。” 她说话间,萧云昭已经结束了运功,把萧元祁平放在了地上,随后起了身,走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这么不喜欢元祈,为何不离开他呢?” “王妃这个位置,能让温家那几个小人有所忌惮,不敢明着来得罪我,要是离开祁王府,失去了太妃这座靠山,岂不是又成了昔日那卑微的温家庶女?划不来啊。” 温玉礼说着长叹一声,望了一眼桌上的三盏茶,拿了一盏来喝,又顺手递了另一盏给萧云昭,“皇叔运功累了?喝口茶。” 萧云昭接过了茶,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动作有所停滞。 但只是一瞬间的停滞,快到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下一刻他就若无其事地喝了茶。 这丫头什么时候下的药? 他回想了一下,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下人上了三杯茶,她似乎揭开盖想喝,但是刚烧好的茶有些烫手,她便又放下了盖子晾在一边,动作极其自然。 应该是那时候下的药?若不是他早年练就了极其敏锐的嗅觉,恐怕还察觉不到。 他总要当着她的面喝下去,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里是他的书房,随处都是机关,她若是想对他不利,他有的是法子治她。 但她不像是会对他不利,也许是有所求? 喝了茶之后,他很快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果然是软筋散。 温玉礼瞅着他的反应,见他忽然拧起了眉头,便猜到是药效发作了。 “皇叔别紧张,一直以来您对我也算不错,我是舍不得害您的。” 萧云昭瞄了她一眼,脸色看不出喜怒,“这软筋散,是茶刚端上来那时候下的?” “皇叔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温玉礼起了身,走到了萧云昭身旁,展开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蒙住了萧云昭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好看的眉眼。 这副模样,和闯入祁王府那一夜的刺客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只怪他这副眉眼太好看,世间少有与之相似的。 “我就说呢,初见皇叔的时候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不能马上想起来,原来我早就和蒙面的皇叔见过了,还用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掩护了您。” 温玉礼笑着取回手帕,“那一夜您亲自动手杀了个朝廷大将,左肩负伤,前几天在醉香楼为了救我,肩后又伤了,您不让我给您上药,不是因为脸皮薄,而是不想让我看到您左肩的伤口?” “赵氏包子铺的掌柜是您的人,今日大街上动手的灰衣人身手也都不错,想必都是宁王府的死士?依我看,您对您这元祈侄子,就像我对他一样,没什么感情。”qqxδnew 萧云昭闻言,一点都不气恼,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皇叔您勾引我。” 温玉礼说着,靠在了萧云昭的肩上,“那劳什子迷幻香,让我做了两回不正经的梦,您说您何必呢?像我这么俗不可耐的人,还挺稀罕皇叔这张俊美无双的脸,您直接说想做我情人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能考虑。” 萧云昭:“……” 他好像低估了这丫头脸皮的厚度。 而让他更意外的事还在后面。 温玉礼伸出手,莹白的指节托起他的下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悠悠道:“皇叔您在梦里轻薄我了,我在现实里能不能讨回来?” 第64章 强吻了皇叔! 她轻挑中又带着些许挑衅的话,让萧云昭眯起了眼。 她是为了迷幻香的事恼怒了,想来捉弄他吗? 他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含着一丝警告:“虽然这软筋散让本王暂时没了力气,但你也别忘了这儿是宁王府,可不要乱来。” “如果不是皇叔您先对我实施引诱,我也不会如此无礼。” 温玉礼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我打听过了,您用来招待我的迷幻香能催发人的情愫,易多思多梦,如今我也确实记住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了,这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吗?” “迷幻香的确能令人在梦中风流,至于梦到谁?那可不是本王决定的,而是看做梦者想谁最多,你若想的是元祈,梦的就是他,梦到本王,并非本王的错。” 萧云昭轻描淡写的回答,令温玉礼磨了磨牙。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我没引诱你,是你自己有非分之想,梦到我也怪不得我。 他大爷的,她哪有那么多非分之想?她不就是受了他的帮助,外加对他的相貌十分欣赏,心里不禁拿他和萧元祁比较了一下么? “那皇叔您要是不对我好,我能想这么多?” 温玉礼压下自己恼怒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来,“其实我从来都不憧憬有什么美好姻缘,比起姻缘,我更在意生存条件好不好。我对皇叔您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我人太俗气,就稀罕您这俊美容颜。” 她说着,又凑近他几分,几乎要和他鼻尖相抵,“我看您这容貌也就这几年巅峰期了,再过些年大概就诱惑不了我了,趁现在还能诱得住我,有什么要求您赶紧提。” 越发逼近的气息,携带着她发丝传来的淡雅香气,让萧云昭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避了避,“你莫要再靠……” 近字都还没说出口,被她覆下来的唇瓣堵在了喉咙里,唇上那柔软又温润的触感,让一向镇定的萧云昭难得愣住了。 他早已练就了身处险境临危不乱的本事,可被女子轻薄的事情还是头一回碰见,若换成平时,他大概会直接把她掀飞,可眼下他没有力气这么做。 更可气的是,那下了软筋散的茶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就是想看她要干什么。 他是没想到温玉礼真有胆子敢调戏他! 他此刻坐着的椅子把手便有机关,只要他按动那机关,椅子下就会弹出利剑来,她不会有机会反应过来。 可他一想到,难得碰上一个这么精明的丫头,他起初也的确是想要利用她,她眉眼间那不服输的桀骜态度,与曾经的自己也挺相似。 他没有从她眼里看出对他的爱慕,更多的是被他算计之后隐忍的恼怒,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调戏他,几乎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 毕竟被一个小丫头压在椅子上轻薄这种事,实在没面子,他是不会和旁人说的。 温玉礼很快就放开了他,脸色还带着戏谑的笑意,“和梦里的感觉不太一样呢。”qqnew 当然很不一样。梦里再如何暧昧,也比不上亲身经历来得真实,萧云昭的唇是柔软而微凉的,亲起来感觉还不错。 而她也只是唇贴着唇浅尝辄止,毕竟她也没什么经验,原本就是出于报复心理,又不是真的郎情妾意。 萧云昭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还有心思来调笑,不禁愠怒地呵斥一声:“放肆!你就不担心这么做的后果?” “嗯?所有人都知道我来书房是盯着您给祁王疗伤的,您总不能开个门出去跟大家说,我在您的书房里轻薄了您,您要惩罚我这个以下犯上、不守妇道、轻浮无耻、罔顾伦常的女子。这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好像也不大好。” 第65章 皇叔,您是没亲过女人吗? “软筋散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解开,之所以给您用这个东西,也是怕您生气了会来打我,您就体谅一下我这胆小鬼。” 温玉礼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最初我以为,换画那事,是皇叔真的欣赏我的才华,我将您看作伯乐,后来才知您压根就不是欣赏我,您给我送温暖,就是想让我记着您的好,以后方便利用是吗?” 萧云昭没有否认。 她这话其实只有后一半是说对了,他对她的帮助虽然是带有目的性,但他对她才华的认可却是真的。 她的绘画本领若是不展现出来,就犹如明珠蒙尘般遗憾,他并不怀疑假以时日她会在皇城扬名,也被文人雅士们评个画圣、画仙什么的。 但这些他可不会说出来,这丫头看着就不像是个谦虚的,夸她两句她指不定更得瑟。 “皇叔说说,您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是祁王府或者温家有什么您想要的东西?祁王对我不重要,我和温家更不可能一条心,只要皇叔您能给我提供利益,这两家我都可以出卖。” 温玉礼说得简洁又直白,“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您不如把话说开了,咱们可以做交易。” 萧云昭闻言,淡淡地接话,“你这丫头,倒是个真小人。” 温玉礼笑道:“是啊。在皇叔这样的人精面前,我只能展露我真小人的本性,而在一些不太聪明的人面前,我还是可以当个假淑女的。” “那如果本王是让你背叛你的亲生父亲呢?”萧云昭说这话的时候,观察着她的情绪,“他对你毕竟有生养之恩,你会忍心看着他身败名裂,看着昔日繁华的国公府倾塌落魄?” 温玉礼闻言,不禁回想起原主过去那十几年在国公府里受苗氏母女欺压的日子。 原主生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样的日子,才会以命保护先帝,换来女儿成为王妃,将来好扬眉吐气。 “不忍心是么?”耳畔想起萧云昭慢条斯理的语调,“也是,毕竟过去那些年欺负你的是温家主母和嫡女,你父亲即使偏心,终究还是父亲。” “没什么不忍心的。”温玉礼开口,不带一丝犹豫,“要我做什么?” “怎么?当真愿意舍了父女之情?” “晋国公自然不会亲手虐待孩子,可他放纵正室和嫡女欺压庶女而不管不问,难道是个称职的父亲吗?”温玉礼提起原主那薄情的爹,都懒得称呼一声父亲。 “嫡女只需要在他面前流几滴眼泪,他就能不问缘由,把庶女罚入祠堂跪到膝盖受伤不能行走。嫡女可以随意挑选御赐的珍宝,而庶女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块御赐的砚台,就在冬日寒夜被丢到雨水里睡了一宿。” 温玉礼说起记忆中的往事,语气毫无波澜,“虽说嫡庶尊卑有别,可当庶女有了出头之日,哪能不生出报复之心?生母已去,温家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么一点子父女情分,哪有自己的利益重要。” 反正她只是一缕魂魄占了温玉礼的躯体,哪怕是从原主的角度来看,那薄情爹也没什么可孝敬的,谈什么父女情分?她又不是圣母白莲花。 利益主义者,可以完全忽略那可有可无的血脉亲情。 萧云昭听她的声线无悲无怒,可她那绷紧的唇线和侧颜却是昭示了她的心情,她的确是不屑她那父亲的。 丹田中的内力和真气已经在逐渐恢复,软筋散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克制不了他太久。 “你父亲那,有他和朝中几个大臣的书信来往,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签署的关于利益的协议,有这些书信,他们才能相互制衡。你设法把这些书信找出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假意与你父亲修复关系。” “知道了。”温玉礼应了下来,又好奇地问一句,“皇叔怎知他们之间有书信协议?” “已死的林将军透露的。那天夜里,本王不止杀了他,还在他死前逼他吐出了一些实情,他曾是本王亲手提拔的,可他做了叛徒,本王只好送他上路了。”qqΠéw “那确实该死。”温玉礼对于忘恩负义者相当嗤之以鼻。 “前些日子因为温东菱的事,你与你父亲关系有些僵了,你得想法子取得他的信任,才有机会拿到那些书信。”萧云昭顿了顿,问她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自由、财富、势力,我都想要。不过目前看来,自由是不太可能了。我在皇叔这儿还寸功未立,自然不会跟您讨任何东西,等我拿到了您想要的东西再跟您提条件。不过在此之前,我若是面临危难,皇叔您可不能冷眼旁观啊。” 她晓得自己和萧云昭地位上的差距,若不想被他当成棋子,就得有能够让他感到特别的地方,否则他恐怕会觉得很无趣。 他见惯了阿谀奉承的人,见多了虚伪的面目,她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也是个小人。 给他下软筋散,甚至调戏他,便是向他说明她胆子很大,不是畏畏缩缩的人。 至少目前看来,他不太计较她的无礼。 “本王不会亏待真心帮我做事的人。”萧云昭的回答很简短,却是验证了温玉礼心中的猜测。 果然他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温玉礼见他又是一派从容淡然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想看他优雅面具再次撕裂的样子。 大不了把他惹恼了就赶紧跑,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 “皇叔,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为何您的王府里都没有妻妾?” 萧云昭闻言,只轻描淡写道:“儿女情长,无聊得很。” 温玉礼“噢”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挑眉,“所以,皇叔您从来都没亲过女人吗?您刚才僵得就像一块木头。” 萧云昭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下一刻,冷飕飕的目光直射向温玉礼。 温玉礼连忙转过身迈出脚步,“皇叔这书房有点闷,我出去……” 透气两个字还没蹦出来,蓦然察觉手腕一紧,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往后一扯! 那股力道她挣脱不开,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落一个冰凉的、泛着冷香的怀抱。 她坐在了萧云昭的腿上,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姿势虽然有些暧昧,可他的脸色并不大好看,他用修长的右手扣出了她雪白细腻的脖颈。 “是不是觉得本王中了软筋散就奈何不了你了?这软筋散的药效根本控制不了我多久,你一再调戏本王,就不担心真惹恼了本王,掐断你这纤细的脖子。” 第66章 她还坐在萧云昭的怀里 温玉礼回过神来,心道一句:周大夫给的这软筋散也太废了?这才多长时间,萧云昭竟然已经恢复力气了。 上辈子经历过特训的缘故,她对于危险有十分敏锐的直觉,萧云昭看着她的眼神虽然凉飕飕的,动作也带有威胁性,但她并未察觉到杀机。 估摸着他是恼羞成怒了,想借着恐吓她让她服个软。 这不也证明了她刚说的是实话吗? 她是真没想到,临时起意要轻薄一下这位皇叔,居然把人家初吻给拿走了。 好不容易他都不计较了,结果她又来嘴贱,他总得发威一下,才符合他的身份。 温玉礼心中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让他来消消气。 再说萧云昭掐着她,手上并未用力,只是想让她挣脱不开,原以为她能表现出些许惊慌来,却没想到她竟然走了神,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也不知道那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或者又要说出什么气人的鬼话? 这小身板是真长了颗豹子胆,她一点都不担心被他惩罚吗?她的脖子这么细,只要他稍微收紧,就能让她喘不过气了。 而他也确实想让她体会一下恐慌的滋味,省得她以后总来以下犯上。 正准备加重点手上的力道,却听得她说道——qqnew “皇叔息怒,我不是早就说我是个俗人了么?明知不该冒犯您,可是这眼睛就是不听使唤,总往您这张绝世容颜上面瞄,连带着口没遮拦了,其实这也怪不得我,怪只怪您生得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萧云昭:“……” “您再原谅我一回得了,大不了我下次不说了。如果您实在生气,想掐就掐,我也不是没受过酷刑的人,想当初在祁王府,两轮水刑我都挨过来了,您总归是要留着我一条生路的,毕竟咱们刚才达成过协议。” 温玉礼说着,索性两眼一闭,毫不反抗,“人生在世,快乐一日是一日,若真被掐死在皇叔怀里,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萧云昭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面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温玉礼,一时竟无言以对了。 这丫头是真的胆肥啊,能在他冷眼下嘴皮子还这么溜的人可没几个。 不过她刚才的那些话看似不着调,却也说明了她曾经吃过多少苦了。 水刑,本朝十大酷刑之一,会令人反复感受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只恨不得痛快去死才好。她经历过这样的刑罚,竟然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若换成寻常女子,那必然是一生阴影,在人前不愿提及。 她的心性坚韧,非常人可比。 这倒是叫他不禁生出一丝欣赏来了。 “即便庶出,好歹也是出生名门,夫子就没教过你礼仪廉耻么?总说些像登徒子一样的话,哪天惹恼了本王,真把你这嘴巴缝起来,看你还敢不敢乱讲话。” 萧云昭说着,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 温玉礼自然是不敢再胡说了,睁开了眼睛,正儿八经道:“多谢皇叔不怪罪,我以后尽量不那么无耻了。” 萧云昭斜睨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这话可信程度不高。 而就在下一刻,正前方响起了男子的呓语声—— “唔。” 二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是躺在地上的萧元祁被疼醒了。 他昏迷了许久,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后背的伤口处火辣辣的,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交谈,但他意识不够清醒,也就听不清楚。 温玉礼见他似乎是要醒了,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萧云昭的怀里! 她刚才似乎忘了,她名义上的夫君一直躺在地上呢。 她连忙从萧云昭身上离开,快步走到了萧元祁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派端庄淑女的模样。 萧云昭见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想笑。 她两副面孔切换得倒是很快。 当萧元祁悠悠转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温玉礼坐在他身旁,见他醒来,她弯下身来扶他。 “王爷,皇叔刚才已经为你运功疗伤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第67章 王妃,你得喂本王喝药 受伤的地方在肩后,萧元祁疼得抬不起胳膊来,由着温玉礼将他缓缓扶起坐好后,他察觉到丹田内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在游走,便看向了书桌后的萧云昭。 祁王府与宁王府原本没多少来往的,这位皇叔自己都有伤在身,还替他疗伤,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多谢皇叔。” 那些袭击他的灰衣人功夫不赖,对方人数又多了他一倍,他同时要应付几个人的攻击,难免打得有些气血翻涌。 背后的伤被包扎好了,一点儿内伤经过萧云昭的运功调理已经没有大碍,他现在只需忍受伤口愈合前的疼痛。 他望着萧云昭,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平稳,“您在醉香楼遇刺受伤那天,本该是侄儿做东,只是那天侄儿府里有事缺席了,今日来宁王府,除了探望皇叔,也是想来致歉,却没想到给皇叔添了麻烦。” 萧云昭道:“都是自家人,给你疗伤怎能说是麻烦。皇叔我伤势较轻,恢复得快,你背后的伤口较大,得好好休养一两个月,这期间不要好动,才有助于伤口恢复。” 萧元祁应了声是,转头询问温玉礼,“衙门的那些人可有抓到刺客?” 他记得他昏迷前,衙门的官差都赶到了。 温玉礼道:“若有抓到刺客,咱们肯定也能收到消息了,一直没消息传来,那大概就是捕获无果。” 她心中腹诽着,就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能抓到宁王府的死士才怪。 想是这么想,面上还要故作关心,“王爷你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萧元祁略一思索,道:“最近并未与朝廷中人起冲突。” “也未必是朝廷的人。”萧云昭悠然开口,“近日听闻北方那边有些部落蠢蠢欲动,这两年皇城里进了不少异域商人,指不定就有他国奸细混入其中,我们萧氏皇族的人出行要是被认出来,是有可能成为袭击目标的。” 温玉礼听到这儿,心道一句:您还真是个大忽悠。 而萧云昭的下一句,似是夹带着叹息,“所以本王早就告诫过皇兄,你们这一辈的皇子一定要勤加练武,不得松懈,莫要觉得如今这太平盛世就没有危险了。” 萧元祁听着这有点类似于训诫的话,心有不甘,却又不好反驳。 他在同辈的兄弟当中已经是佼佼者,此次受伤也并非是他学艺不精,实在是对方仗着人多,关键时刻他又因为温玉礼一声尖叫分了心,这才背后挨了一下。 可他总不能当着皇叔的面,把责任推给自己的王妃? 这位皇叔只比他大五岁,生平的阅历与处事经验却极丰富,一身功夫更是难逢敌手,的确是有资格训诫他们这一辈的。 “皇叔且放心,待我伤好之后,会勤加练武,但愿将来能有机会与皇叔过过招,得您指点一二。”萧元祁沉声说着。 他心里也的确是很想和这位皇叔切磋一下的,毕竟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宁王的功夫有多好,并没有亲自领教过。 温玉礼见他一副明明心情不爽,但又没底气反驳萧云昭的样子,很是想笑,但只能憋着不笑出来。 萧云昭还说她无耻,依她看,要论无耻的程度,他一点都不输给她。 “等你养好伤之后再说。” 萧云昭看出了萧元祁的争强好胜,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色快黑了,你们今夜就留在宁王府歇息,元祈你的伤刚包扎好,并不适合在马车上颠簸,至于太妃那儿,派人过去告知一声就好。” 对于这样的安排,萧元祁并无意见,“多谢皇叔。” 马车在白日里行驶,还可以挑平坦的路面尽量减少颠簸,可若是在夜里,的确不太看得清路,多颠簸几下难免会加重伤口的疼痛。 温玉礼听着萧云昭这样的安排,微微拧了一下眉头。 如果留宿在宁王府的话……她和萧元祁岂不是得在一个房间? 按照正常逻辑,祁王受伤,祁王妃自然要彻夜陪伴,便于随时照顾。 可她原本是不想照顾萧元祁的,只想着回了祁王府之后,把他丢给温南燕去照顾,温南燕必定很乐意。 留在这里,她找什么理由来跟萧元祁分房睡? 真是麻烦啊…… 萧云昭转过身时,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她眼中不满的情绪。 他收回了视线,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让他们留宿,这个丫头好像是在嫌他多事呢…… 是夜。 萧元祁坐在床头,望着端药进门的温玉礼,心情颇好地说道:“本王的胳膊抬不起来,王妃,你得喂本王喝药了。” 萧云昭给他们安排的客房很宽敞,陈设整洁而雅致。大夫嘱咐他一个月之内不能好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房事不能进行,虽然暂时不能跟温玉礼圆房,能与她同住一间,得她彻夜照顾也还不错。qqxδnew 只要住在一起,他多的是时间磨她那倔强的性子。 “王爷,您右边的胳膊抬不起来,左边的胳膊应该还是能动的?” 温玉礼走到他面前,将药碗递给了他,“吃饭喝药这等小事,自己能够做到,就尽量不要麻烦旁人了,否则显得自理能力差。” 萧元祁听着她这话,眉头顿时就拧起来了,“你能算旁人吗?你是本王的王妃,照顾本王不是应该的吗?莫非你忘了,本王这伤还是因为你才受的!” 这忘恩负义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听到她在马车里一声喊叫,他也不至于分了心,让人给刺了一下。 若换成寻常女子,早就因着他的行为感激涕零了,偏偏她就是比常人更冷漠些,不感激也就算了,连喂药这种分内之事都不愿意做。 她这性格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他一定得把她的性格磨软了才行。 “我自己腿还疼着呢。”温玉礼实在不想伺候他,便找借口道,“您如今所忍受的疼痛,我都忍受过,每晚我也都是自己一个人躺着过去的,我受伤的时候可没叫您照顾我任何事,您受伤就不能自理了吗?” “你是在怨恨本王从前没照顾你?” 二人争执间,忽有敲门声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传了进来—— “王爷,在下司徒彦,是宁王殿下的随行大夫,您的伤是我给您处理的,睡前需要给您换药。” 萧元祁闻言,应道:“进来。” 司徒彦推门而入,背着药箱走到了萧元祁床前,“我所调制的外伤药,比贵族们常用的金创药更管用些,有利于您伤口愈合,不过这药每隔两个半时辰就得换药一次,所以您后半夜还得起来,为了更好地照顾您,在下需要彻夜陪同,以便于照看您的伤势。” 温玉礼眸光一亮,问他道:“所以,你是需要在这间屋子里打个地铺吗?” “回王妃,是的。请王爷与王妃放心,在下睡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且睡得浅,在下追随宁王许久,请王爷相信我的医术,若是照顾不周,我自愿领罚。” 萧元祁:“……” 这大夫若是留下了,那温玉礼岂不是要去别的屋子了? 而温玉礼也确实发问了,“你留下的话,那我……” “祁王妃请放心,您的屋子已经给您收拾好了,就在王爷隔壁,够宽敞,也够雅致。” 第68章 深夜,屋顶上挑衅皇叔 “那王爷就交给你了,司徒大夫。” 温玉礼说着,把手里的药碗往司徒彦的手里一塞,转身打了个哈欠,“我都困死了呢,这就去睡了,王爷您换完药也早些休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萧元祁的屋子。 起初她是真的嫌萧云昭多事,居然把他们俩安排在同一间。 虽然知道萧元祁受伤了不能对她做什么,可萧元祁如今受到淑太妃的影响,满脑子想着要个嫡子,万一占她便宜呢?他自己也说了大丈夫三妻四妾,是他的妻妾,他自然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揩油。 不住在同一间才是最好的,只要人不在他跟前晃悠,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了。qqnew 夜间凉风习习,温玉礼独自漫步在庭院内,一个不经意地抬眼,看见不远处有明黄色的光芒,她走近一看,是宁王府的厨房。 里头只有一个身躯圆润的厨师在走动,似乎在清点着灶台上的两排酒,余光瞥见温玉礼走近,他转头看了一眼,行礼道:“祁王妃有何吩咐,您深夜来此,是饿了吗?” “饿倒是不饿,只是有点渴了。”温玉礼笑着指了指灶台上的酒坛子,“这些是什么酒?我能不能喝?” “这些都是不同的果子酿,是我们家王爷喜欢的口味,您想喝自然是可以的,有些酒后劲浅,有些酒的后劲大,您想要哪种的?” 温玉礼最后挑了一小坛后劲浅的桂花酿,离开了厨房后,爬到了自己那排客房的屋顶上,挑了个临近屋脊的好位置坐下。 其实她是喜欢喝酒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滴酒都还没碰过,只因为之前腿上的伤势未愈,大夫嘱咐了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她也就一直忌口。 如今这腿虽然还没完全好,但也差不了多少,她便不想再忌口了。 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辰,她饮下了一大口桂花酿。 唔,这酒的味道真是不错,入口香醇又清甜,咽下之后,舌尖还有丝丝回甘,不愧是宁王府里的酒。 原以为今夜要和萧元祁住一间屋子,没想到皇叔派的大夫来得这么及时,让她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萧元祁怕是得郁闷了?还想叫她伺候喝药,现在只能和那司徒圣手大眼瞪小眼了。 萧云昭还是挺清楚她在想什么的,也乐意成全她单独睡一间的心思。 又把一口桂花酿吞入腹中,忽听一道清凉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半夜不睡,跑到屋顶上来喝酒赏月,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莫非你忘了腿伤还未完全康复,不宜饮酒。” 温玉礼闻声转过头,一丈之外的屋檐上,月白的身影长身鹤立,可不正是萧云昭? 他什么时候跑到房檐上来的?她竟然丝毫未察觉他的靠近…… 这人的功夫当真高深莫测,也难怪他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化解了软筋散的药效。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温玉礼说着,忍不住问了他一句,“皇叔,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萧云昭闻言,只云淡风轻道:“这个,本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打个比方呢?比你那元祈侄儿高了多少?或者说,你让他几招他能赢你?” “元祈加上你。”萧云昭略一停顿,又说道,“再加上一个墨竹。” 温玉礼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 萧元祁加上她也就算了,还要再加一个墨竹吗? 墨竹是萧云昭的心腹,是众多随从的领头人,可想而知功夫有多好。 “皇叔您一个人的功夫,顶我们三个加一起?”温玉礼眯起了眼,有些不确信,“改天要不要找个时间试试呢?” “不对。”萧云昭纠正道,“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也胜不了本王。” 他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让温玉礼不由自主就生出了一种被他所轻视的感觉。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她冷声开口:“我知道你们修炼内功心法,能飞檐走壁,水上飘行,我没学过这个,所以我想问问皇叔,若是不用内力,只用拳脚的蛮力和巧劲,跟我切磋一场行不行呢?” 萧云昭闻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么?” 温玉礼毫不退缩,“我确定,但您必须遵守规则,可不能忽然飞起来,或者一掌把我给打飞了,只要您用了内力,就算是犯规了。” 萧云昭应了下来,“好,本王可以不用……”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温玉礼已经起了身,纤细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面门挥了过来! 第69章 输给本王,不丢人 那一阵哗啦啦的屋瓦碰撞声,怎么听都不像是猫踩出来的,难道连守卫如此森严的宁王府都有刺客闯进来吗? “司徒彦,屋顶上似乎有打斗声。” 萧元祁说到这,忽然想起温玉礼就在他的隔壁,她独自一间,若听见屋顶上那些怪异的声音,会不会紧张不安? 想到这,他起身准备下榻,却被司徒彦阻拦了。 “祁王殿下稍安勿躁,您歇着,在下出去看一眼。” 萧元祁道:“本王要去隔壁看看王妃。” “您这伤才包扎好,即便真的有歹人闯入府里,也断然不可能让您出手的,您还是别乱动,宁王府内高手如云,绝不会让您和王妃有事。” 司徒彦说着,连忙起身走向门外。 到了空旷之处,他抬眸看向屋顶,这一看,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那噼里啪啦的瓦片声,竟是因为自家爷和祁王妃在屋顶上打架…… 惊讶之后,他便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观战了起来。 原来殿下让他来祁王的房间里打地铺,是为了和祁王妃约架? 也不太合理……真要打架约哪不好?非要约在房顶上,这动起手来难免要把底下住着的人给吵醒。 看那两人的打法他就知道殿下放水了,就跟逗小孩玩似的。 不,似乎也不全是放水,那两人一招一式都是拳拳到肉的,别看那小王妃人挺纤细,手刀劈下的速度看起来极有力度,动作倒是敏捷又刁钻得很。 这两人比拼的是拳脚的功夫,一点儿内力都没用上?否则祁王妃早就让殿下给打飞了。 司徒彦虽然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但他没忘记祁王还在屋子里等回信,若是不赶紧回去,祁王估计要亲自出来看了。 想到这,他轻咳了一下,朝着空气大声呵斥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祁王和祁王妃居住的客房上打架,一会儿自觉点去墨竹头领那儿领罚!” 提示完屋顶上的那两人,他转身回到了萧元祁的屋子。 若跟祁王说是进了刺客,显得他们宁王府守卫多松懈?于是他只能忽悠萧元祁道:“王爷恕罪,刚才屋顶上的动静,是府上两名暗卫在打架,想必是起了冲突,他们不晓得您和王妃在这排客房休息,我已经喝止他们,让他们去领罚了。” 不是刺客,萧元祁便放了心,询问道:“王妃可有惊醒?” “这……应当是没有。在下刚才去祁王妃的门口敲了敲门,里头的人没回应,大概是睡得很熟,王爷您就安心歇着。” 萧元祁并未怀疑,他自然不觉得司徒彦有胆子欺骗他,便安心地躺下了。 屋顶上果然也没再响起瓦片碰撞声。 因为萧云昭在司徒彦出声提醒的时候,就已经钳制住了温玉礼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反扣在她的背后,叫停了她,“好了,胜负已分。” 即使不用内力,她也根本伤不到他。 温玉礼背对着他,神情不甘,双手虽然被制服了,其他部位可没受限制,她抬腿又想朝后踢瓦片,刚伸出腿就被萧云昭看出了她的意图,萧云昭索性松开了手,将她朝前一推。 这丫头好胜心还真是极强,输了还不甘心。 而他忽然松手让温玉礼猝不及防,腿伸出去来不及收回,身后又没有力道拉扯着,由于惯性她一个趔趄就朝着屋脊撞了上去! 萧云昭见此,又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拽,避免了她脸庞亲吻屋脊的悲剧。 温玉礼的后背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她平稳了一下心绪,没再动手了。 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萧云昭的差距,让她心下生出些许挫败感,本能地甩开了萧云昭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径自走到了屋脊边坐下,伸手捞过放在角落里那坛没被打翻的酒,仰头喝下了一大口。qqΠéw “皇叔请回,我想自己一个人坐会儿。”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听不出喜怒来,可萧云昭知道她在生闷气。 不是在生他的气,她想必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就和多年前的他一样,失败了不怪他人太强,而是怪自己不够强,心中明明很不爽,却要佯装镇定,维持一点儿输家的风度。 “这酒就别喝了。”萧云昭不紧不慢地开口,提醒着她,“刚才打那么一场,对你腿伤的恢复肯定有影响,回去之后七巧灵参膏要记得擦,还有,十天之内最好别再和人打架了,即便打,也别出腿。” 温玉礼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句,“多谢提醒。” 她语气里的漠然,令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低笑了一声。 “输给本王没什么可丢人的,本王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年,若是比力气输给你,岂非对不起多年的刻苦练习?” 温玉礼不语。 原本想着,都提出不让他使用内力了,能让他挂点儿彩也是好的,哪知道根本就伤不了他一根头发丝。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想来是前世和人单挑赢得多了,有那么一点儿膨胀,今日踢到了铁板,总算让她明白,总有那么一些人,强到让你无可奈何。 萧云昭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不禁心想:这丫头自尊心就这么强吗?不就是输了一场切磋,原本口齿伶俐的一个人突然就成了个哑巴,让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第70章 皇叔对她的栽培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想来是前世和人单挑赢得多了,有那么一点儿膨胀,今日踢到了铁板,总算让她明白,总有那么一些人,强到让你无可奈何。 萧云昭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不禁心想:这丫头自尊心就这么强吗?不就是输了一场切磋,原本口齿伶俐的一个人突然就成了个哑巴,让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本王手底下的输家太多了,你虽然也输了,可至少你比大多数人都强。伤势未愈就敢跟本王动手,动起手来勇敢无畏,也算是个优点了。你还年轻,武功修为还是可以提升的。” 温玉礼听着这话,应道:“多谢皇叔鞭策,我还会继续努力的,我也不会放弃挑战您,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都说天道酬勤,没准若干年后也能得到一个胜你的机会。” 赢家都开口安慰了,她这个输家如果继续保持缄默,岂非显得太小心眼了。 说话的同时,她仰头看他,他依旧在她身旁站得笔挺,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和如玉雕精致的下巴。 皎月正打在他的头顶上,他那若羊脂玉般的肌肤好似被月色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衬着浑然天成的俊美容颜,彷如月下神袛,遗世独立。 温玉礼欣赏他片刻,忽然心情又好了些,“皇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您这张好看的脸不是长在您的脸上就好了。” 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萧云昭垂下了眼看她,“此话何意?” 望着她眉眼间出现了他所熟悉的轻佻之色,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她八成又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了。 她调整心态倒是很快,刚才还一副挫败的样子呢。 而她下一刻开口,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话—— “您这张脸要是长在萧元祁的脸上,我也不至于看他那么不顺眼了,毕竟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每天与这样一张脸同桌吃饭,心情都能好不少。” 顿了顿,又道:“这幅容貌要是长在一个平凡的人身上,那就更好了,我即便是花光积蓄,也要养着这个小白脸,心情不好的时候多看几眼,有再多的不愉快也都消散了,可惜啊,偏偏这幅容貌是属于皇叔您的,作为皇叔的手下败将,我也不好再多想什么了。” 萧云昭:“……” 果然就不该指望她嘴里能蹦出什么正经话。 不过这一刻,倒真是懒得跟她计较了。 “想挑战皇叔,靠拳脚功夫是不可能的。”萧云昭道,“你跟本王来书房。” 温玉礼听着这话,愣了一下。 结合萧云昭前后两句话,他莫非是想给她什么好东西? 她站起了身,萧云昭伸手扣上了她的胳膊,下一刻,他带着她从屋顶上腾空而起,眨眼之间便已经落在了平地上。 萧云昭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身迈出了步子。 温玉礼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qqnew 到了萧云昭的书房,萧云昭走到了堆满书籍的书架前,从一堆书籍里抽出了一个小本子递给温玉礼。 “这个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拿回去之后好好看,现在就别琢磨了,你得收好,可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温玉礼望着手中那巴掌大小的本子,蔚蓝色的书皮上画着一个小人,以黑线和圆点标出了小人身上的众多经脉和穴位,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这个本子的作用。 莫非是用来修行内功心法的基础要略? 眼下自然不急着看,她将小本子收到了袖中的口袋里,“多谢皇叔栽培。” “既然是为本王做事,栽培你也是应该的。” 萧云昭说着,又走到了书房角落的一个箱子前,打开了箱子,从箱子里头取出了一柄半截手臂长的短剑丢给了温玉礼。 “接着。” 温玉礼接下了那短剑,这短剑掂量在手中倒不是很重,可剑鞘上庄重又繁琐的图纹,分明是在提醒着她这短剑绝对不一般。 她把短剑翻了过来,这一看,怔了怔 剑柄上,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红宝石,泛着冷光,华贵且耀眼。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他和她在醉香楼里遇刺的时候,她的确说过她缺一件趁手的兵器,而他那时候就答应了她,要送她一柄短剑。 他答应下来的事,倒是一直记着。 第71章 皇叔的小宠物 温玉礼自然是不乐意和他坐一起的,正准备找个借口推辞,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个角,一道小巧的赤红色影子快如轻烟般那么窜了进来! 二人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通身赤红的小貂,它一进马车便在温玉礼的脚边徘徊着,那身皮毛蓬松又泛着光泽,一看就是被人养得很好。 “哪冒出来的小家伙?竟有这么灵巧的速度。” 温玉礼正疑惑着,就听马车外头响起墨竹的声音,“王爷与王妃请勿惊慌,这是我家殿下养的宠物,一个没看好就让它给溜出来了,我这就把它带回去。” 萧云昭养的宠物,温玉礼下意识觉得这小貂不会是一般的品种,她弯下身想去触碰它,却见它敏捷地避开了她的手。 她再去捉,它又躲开,但活动范围始终都在她身旁,都没有跳到萧元祁那边去。 萧元祁受了伤懒得动手,见温玉礼抓不着,他便朝着马车外的墨竹说道:“这小东西灵活得很,你自己上来抓。” 墨竹得了他的允许,便掀开了车帘子,视线紧紧锁定着温玉礼腿边的那只小貂,他抬起手时,温玉礼才发现他手上竟然还牵着一张网。 本想一下子把那小貂给网住,却没想到,那小貂倏地跳到了温玉礼的膝盖上。 墨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温玉礼,温玉礼便伸手再次去抓,然而那小貂下一刻就紧紧趴在了她胸口上,爪子也勾住了她胸口处的衣领。 温玉礼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墨竹:“……” 萧元祁:“……” 这小东西还真会挑地方,仿佛知道趴在那个地方他们就会无可奈何。 墨竹有些尴尬地退到了马车外,放下了车帘子。 “王妃,您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弄下来,但千万别把它抓疼了,否则它会觉得您对它有敌意。” 温玉礼好奇道:“难不成这小家伙会咬人?”仟千仦哾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的。” “哪种情况算不正常?不正常的情况下它会怎样?” “这小貂十分机灵,有极强的自保能力,只要它感知到危险就会进行反击,我们的速度几乎是快不过它的,所以我才提醒您尽量不要弄疼它,以免被它视为敌人。” “好,那我试试看。” 温玉礼望着趴在胸口处的小家伙,先是抬手给它顺了顺毛。 唔,皮毛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相当柔软。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那小貂便十分安静地任由她顺毛,而当她试图去掰开它的爪子时,它非但不松开反而勾紧了她的衣领,十分不配合。 温玉礼实在没法强行去拉扯,一来她担心胸前走光,二来也是顾虑着墨竹的提醒,万一把这小家伙给惹毛了,咬她一口…… 墨竹只说了它感知到危险会反击,可没说它会如何反击以及被它咬了会不会中毒流脓什么的。 萧元祁见温玉礼拿不下那只貂,不禁朝着墨竹问道:“这小貂平日里很粘人吗?它为何只缠着王妃,从它进来为止,只在王妃的身侧活动,没见它来本王这儿。” “它平日里大多时间是粘着我家殿下的,对于饲养它的护卫都不太爱搭理,之所以会缠着祁王妃,或许是因为……” 墨竹想了想,道,“王妃身上大概有它喜欢的香味,这小家伙对香气比较敏锐,反之,有异味或者臭味的地方它会十分嫌弃,也不知祁王妃今日身上抹了什么香料,正巧合它心意了。” 温玉礼闻言,只觉得很是稀奇,“我身上用的是百合香露,它竟然喜欢这个味道吗?要不这样,你去跟皇叔说说,让这小家伙跟着我去祁王府玩几天,过几天你再来接它回去,你拿百合香露泡个澡再来,它说不定就乖乖跟你走了。” 墨竹有些犹豫,“这……” 萧元祁见温玉礼似乎对那小貂挺喜欢的,便附和道:“看它这模样,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从王妃身上扒下来了,你去问问皇叔的意见,是否能让它陪王妃玩几天?它是皇叔的宠物,我们自然会养好,不会霸占了不还。” 墨竹只能回宁王府去问萧云昭的意见,很快他便回来了,朝着马车上的二人说道:“我家殿下同意了,那就拜托祁王殿下与王妃照看小貂几天了,它爱吃肉和甜食,不爱吃素。” 温玉礼摸了摸依旧趴在胸口的赤红色小貂,“行,我知道了。” 马车行驶了起来,一路驶回了祁王府。 有趣的是,那小貂在半路就离开了她的胸口,仿佛知道已经远离了宁王府,不会有人再抓它了,它又回到了温玉礼的膝盖上,惬意地躺下。 “这小东西果然很聪明。”萧元祁望着温玉礼腿上的小家伙,说道,“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的貂,你若是喜欢,本王回头问问皇叔是在哪买的,也买一只给你。” “多谢王爷的好意,但我以为,这么机灵的小东西恐怕是不多见的。” 马车停下之后,温玉礼将小貂揣在了怀里,下了马车。 萧元祁则是被护卫扶着下了车,望着前方温玉礼悠哉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太愉快。 她有了貂玩,就忘记了他身上还有伤吗?看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那只小貂身上,都没分点儿眼神给他。 不过他一想到护卫跟他说,他在昏迷中被她托了一路的事情,便又不想计较她此刻的冷淡了。 他下意识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只不过因为从前他专宠于南燕,她一直怨着他而已。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府,温玉礼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凉亭里有两道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人是温南燕,另一抹浅粉色的影子背对着她,一时认不出是谁。 等那女子转过身来,她才看清了,那是萧元祁的皇妹,十一公主萧若芙。 “哟,五皇兄回来了呢。”萧若芙开口,声音也如银铃般清脆好听,可她明明是看着温玉礼和萧元祁一前一后地走来,却只和萧元祁打了招呼。 温玉礼并没有在意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在她面前还是秉持着身为王妃的端庄,朝她问候道:“公主殿下,许久不见。” 记忆里,也确实好几个月没见到这位公主了。 她今日一身华美的浅粉色宫装,恰到好处彰显出了玲珑的身段,那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上珠翠闪烁,肤如凝脂,五官细致,柳眉之下的一双明眸里闪烁着身为天之骄女的傲然之色。 本朝有好几位公主都远嫁了,而这位十一公主据说很得先帝喜爱,有意把她留在皇城之内不远嫁,因她容貌艳丽,面如芙蓉,得了一个雅致的称号——芙蓉公主。 “五哥,你的胳膊怎么了!” 萧若芙注意到了萧元祁身后的护卫一直在扶着他,他右臂似乎无力地垂着,再看他的脸色,隐约也有些许苍白,这让她瞬间就意识到他受伤了。 她连忙跑到了萧元祁的面前询问,“你肯定受伤了对不对?伤在哪了?” “若芙,怪我刚才没告诉你,我们昨夜收到宁王府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王爷在去宁王府的路上遇刺,右肩后受了伤,所以王爷昨夜是留在宁王府里过夜的。” 温南燕说话时,也走到了萧元祁的身后,她伸手想去触碰萧元祁的胳膊,却似乎害怕碰疼了他,只能又放下了手,抬头看他时,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王爷,疼吗?” “没有大碍,大夫说休息一个月就好了。”萧元祁见不得她掉眼泪,连忙安慰道,“本王年少习武时也受过不少伤,这伤真不算太严重,你们两别太忧虑了。” “你是我哥,你受伤我哪能不发愁?不像某些人,本公主从她脸上都看不出半点儿伤心来。” 萧若芙说这话的时候,冷眼看向了一旁的温玉礼,厉声呵斥道:“身为王妃,一点都不体贴!五哥有伤在身,你该一路扶着他,可你就这么一脸悠闲地自己走了进来!手里抓着个什么玩意儿在玩?你还有点王妃的样子吗!” 第72章 你身为王妃,怎能盗窃! “若芙,你别这么说话。”萧元祁见萧若芙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玉礼身为王妃,是你的皇嫂,你这样对她大呼小叫的,未免有些不合礼法。” 从前萧若芙也讥讽过温玉礼一两句,那时他都不太管,如今对温玉礼的心态不一样了,他自然不能再放任皇妹训斥自己的王妃。 萧若芙对他的态度很是不解,俏脸微沉道:“五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为何还要帮着她说话?我刚才骂她难道骂错了吗?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你再看看南燕是什么态度?南燕眼中只有你,可她的注意力竟然一直放在她怀里那只小畜生身上!你难道就不生气么!” 从温玉礼走近时,她就注意到了她手上抓着个貂,仿佛萧元祁受伤的事对她而言,还没有她手上那小东西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公主殿下说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 温玉礼抚着怀中小貂的毛发,不疾不徐道,“并非是我不愿意扶王爷,而是皇叔的这只小宠物缠着我,我总得抱着它,若是它半路给跑丢了,怕皇叔会怪罪。” 她从记忆中翻出对这位公主的印象,得出的结论大致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金枝玉叶。 这位公主的生母德妃与淑太妃是亲姐妹,同为先帝的妃嫔,可德妃身子骨不好走得早,去世的时候公主还年幼,便托付给了淑太妃抚养,淑太妃对这位公主也很是疼爱,几乎拿她当自己生的。 许是因为从小被娇惯,性格有些傲慢,淑太妃嘴上说着不喜欢像温东菱那样跋扈的女子,可面对同样跋扈的十一公主,却没严格教导,人呐,果然大多都是双标的,自己养大的即使刁蛮也无妨。 而这位刁蛮的公主,和温南燕的关系倒是很好,她甚至同意温南燕一个侧妃不用尊称她,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十三皇叔的宠物?” 萧若芙看了一眼温玉礼怀中的小貂,“皇叔的宠物为何要粘着你?” 宁王皇叔的身份对她显然是有震慑的作用,即使对温玉礼很不满,她也没再用言语针对她怀里的宠物? “或许是因为我看着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温玉礼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太多,越过了她看萧元祁,“王爷,您与公主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屋去。” 她实在不想与萧若芙有什么纠缠,可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听到萧若芙在她身后呵斥—— “站住!你是否不满意本公主刚才对你的训斥?话都还未说完,你就这么急着离开,真不知道父皇当初看中你哪点了,要我说,你这王妃的位置早就该退位让贤了,南燕姐无论是性格还是品行,都比你好上数倍,却要屈居在你之下做个侧妃,实在令人唏嘘。” “公主不可胡言!”温南燕连忙开口劝说她,“王爷刚才说的没错,按照规矩,玉礼是你的皇嫂,即便你不喜欢她,她与王爷的婚事也是先帝敲定的,你对她的态度实在不该如此……” “南燕,你莫非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吗?怎么还来帮她说话。”萧若芙打断温南燕,冷声开口道,“虽然她是皇嫂,可她这个皇嫂当得不称职,我难道还一句都不能说她了?” qqnew 第73章 自证清白! “王爷自然是不会派人陷害我的,我只是猜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温玉礼的面上不见半丝慌乱,问萧若芙道,“他们在我屋里搜东西时,公主可曾在现场看到?” “你开什么玩笑,祁王府这么多屋子,他们挨个去搜,我还得跟在他们身后跑来跑去不成?难道本公主人不在现场,这群奴才就有胆子来欺骗我吗?” 萧若芙说着,嗤笑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争辩,反正这事还没传出府外,你直接承认,本公主看在五哥的面上可以不声张,只是你这般行径不配做五哥的正妃,识相点儿退居侧妃之位。” “配不配,不是公主您说了算的。”温玉礼并不打算与她言语纠缠,也不指望萧元祁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帮她说话,而是看向了一直以来都秉持‘公平公正’的淑太妃。 “母妃,您觉得我会贪图公主的珍宝吗?” “怎么不会?”萧若芙不依不饶地指责她,“虽说你贵为王妃,可毕竟是庶女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以来也不讨五哥喜欢,还有你身上这点儿首饰瞅着都平平无奇,也就一般贵重,本公主这香泽明珠乃是稀世珍宝,你看上它也实在不奇怪。” 别说一个国公府庶女了,哪怕是她宫里的姐妹们对她这明珠手串也是羡慕得很。 对于萧若芙的讥讽,温玉礼压根懒得理,只觉得和这人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在自证清白之前,她好奇其他人的态度。 萧元祁喜欢谁她管不着,要娶几个侧妃她也不插手,但只要她还在祁王府,绝不能让出正妃之位,否则她还如何在温家立足?如何有资格去跟她那个薄情爹周旋。 “玉礼,母妃相信你并非贪图珍宝。只是……你与若芙闹了一场不愉快,她训斥你的那些话,你当真就不记恨吗?你应该也晓得这明珠手串是她的最爱,也许你拿走这手串,只是为了让她着急,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淑太妃的话,令温玉礼的唇角浮现一抹苦笑,“原来母妃是这么想的。” 果然,不管淑太妃平日里如何欣赏她,关键时刻还是会偏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十一公主。 萧元祁坐在一旁抿着唇,他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并不觉得是温玉礼盗走了明珠手串,他更认为这事可能是若芙的故意刁难,他在等温玉礼开口向他求助。 这些日子温玉礼一直和他犟着,他也并非没和她说过好话,可她一直没给他摆出好脸色,他又哪能放下身段再三去哄她呢。 总要让她知道,这王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的,她若是服个软,他就会开口替她作保。仟千仦哾 而温玉礼压根就没打算找他,面对众人的猜疑,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或许陷害我的人以为我没办法自证清白,但我要说的是,我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出真正盗窃明珠手串的人。” 此话一出,萧若芙倒是来了兴趣,“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找?” 温玉礼转过身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去就回来。” “去哪儿?该不会想趁机去给自己找个替罪羊?”萧若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玉礼转过头,眸光一片冰凉,语气依然平缓,“我去找皇叔寄养在我这儿的那只小貂,公主前两日不是见过吗?皇叔的这只小宠物,对香味极其敏锐,您那串香泽明珠据说带有奇异香气,给它闻一闻,保管给你把所有碰过这串珠子的人全找出来!” 萧若芙愣了一下,“那只小貂有这本事?” “您一会儿就知道了。”温玉礼唇角轻扬,“且看看它能找出多少个碰过这串明珠的人,我相信到那个时候,嫌疑人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堂,去了自己的屋子。 她刚才说那只小貂能闻香识人,萧若芙表现出来的反应是怔愣,质疑,并非是惊慌或者心虚,可见这件事儿有可能不是她的陷害。 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 呵呵。 温玉礼走到了梳妆台边上,打开抽屉,从抽屉角落里拿出了那瓶萧云昭送给她的‘七巧灵参膏’。 打开瓶塞的那一刻,就有一抹灵活的红影从床头‘嗖’地一下窜了过来,扒拉在了她的手臂上。 温玉礼望着挂在手臂上的小貂,笑道:“帮我个忙,完事后我就把这瓶子给你玩。” 两天前这小貂扒拉着她不肯走,她一开始还真以为是自己身上的百合香露味吸引了它,后来才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把各种香露的瓶子给它玩,它都不稀罕,反而总喜欢挂在她腿上,直到前天夜里她给自己大腿上那愈合的伤口擦药时,这小貂抱着她的腿直蹭。 它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寻常香薰!它喜欢的是珍贵灵药散发出来的味道,例如七巧灵参。 这也就解释了在马车上它为何只黏着她,完全不理萧元祁了。 温玉礼将七巧灵参膏抠了一大块出来,在自己的双手上均匀涂抹。 真是可惜啊……这么上等的灵药要给她当一回护手霜了。 “走小红,到了你立功的时候了。” 温玉礼把小貂抱在怀里,一路回到大堂。 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落脚似乎没踩稳,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抓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丽心! 第74章 谁是偷明珠的窃贼? “王妃,担心脚下。”丽心扶好她,一脸关切,“您的腿还没完全康复,需不需要拐杖?” “不用了。”温玉礼冷着脸收回了手。 丽心见她不给自己好脸色,心中冷哼一声。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才不会去扶温玉礼,她更愿意看见她摔个大马趴。 “母妃,我回来了。这就是皇叔那只能够闻香识人的小貂。” 温玉礼抱着小貂走到了萧若芙的身前,朝她伸出了手,“公主,想要找出窃贼,还得借您的香泽明珠一用。” 萧若芙轻哼了一声,将手腕上的明珠摘下来,递给温玉礼。qqnew 她倒要看看温玉礼想干什么,这只小貂真能找出所有触碰过明珠的人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温玉礼将明珠拿到了鼻子前闻了闻。 “这香泽明珠的确如传言般,珠身带有奇香。” 她说着,将明珠放到了小貂的鼻子前,只见那小貂的鼻子对着香泽明珠一阵耸动。 “公主,容我问一句,这香泽明珠容易碎吗?我看这珠子身上并未有任何裂痕。” 萧若芙道:“父皇给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这珠子硬如磐石,本公主平日里磕着碰着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是吗?那就好。”温玉礼笑了笑,忽然把珠子拿在手心里攥紧,随即朝着大堂外的树上扔去! 萧若芙顿时怒了,“你做甚!” 而她呵斥出声的那一刻,温玉礼怀里的小貂已经朝着大堂外窜了出去,以极其灵巧的速度攀上了树,将挂在树上的香泽明珠叼了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它衔着那串明珠回到了大堂,交给了朝它伸手的温玉礼,还在温玉礼的手上蹭了蹭,一副完成任务讨赏的模样。 众人都觉得有些稀奇,这小貂看起来真的极为聪明,且——它似乎真的很喜欢公主的明珠手串。 “公主看到了?它很喜欢这珠子上的香味呢,这样,接下来我会蒙上它的眼睛,公主你随便找几个人摸这串珠子,找王爷也好,太妃也好,或者找几个下人来……噢对了,请王爷召集所有的下人来大堂外,所有人互相监督,不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洗手。” 萧元祁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是担心有人会把手上残留的明珠香味洗掉?” “不错,所以希望所有人互相监督,一旦有人的手碰水,便可以马上定为嫌疑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 萧元祁召集了府里所有的人在大堂外等候。 这期间,小貂被温玉礼抱在怀中蒙着眼,萧若芙把手里的明珠递给了太妃,太妃又递给了萧元祁。 温玉礼道:“白桃,你把珠子拿出去给外边站着的人,随便找几个人摸一遍。” 白桃依照温玉礼的意思,随便挑了五个人摸珠子,这才把珠子带回了大堂。 “好了。”温玉礼拍了拍怀里的小貂,“你去逛一圈,看看谁身上有你喜欢的味道?把这些人都找出来,去。” 她放开了小貂,小貂便蹿到了萧若芙的腿边,挠了挠她的裙摆,接着它又去找了淑太妃和萧元祁。 在经过温南燕身边时,没有任何停留。 有人喊道:“它真的跳过了没有触碰明珠的侧妃!” 众人不禁对于它能闻香识人的本事更信了几分。 小貂在白桃的裙摆上也停留了片刻,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蹦向了白桃对面的丽心。 丽心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方才,在所有触碰过明珠的下人里,并没有丽心。 那小貂在她的裙子上也蹭了蹭,显然是在告诉所有人,丽心也是碰过明珠的。 接着,它又蹿到了大堂外的人群里,把白桃随意挑的那五个人,一个个全找了出来。 “丽心啊,刚才所有人都看着呢,这串明珠没有经过你的手。” 温玉礼望着丽心,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碰过公主的这串明珠呢?嗯?是在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 第75章 贱婢,还不说实话 “判断失误么?”温玉礼悠悠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要狡辩,那我们就再来验证一下小貂的能力好了。” 温玉礼说着,手掌轻抚小貂的头,“你去大堂外边再逛一圈,去闻一闻,谁身上还有你喜欢的味道。” 她把手一撒,小貂的身影便奔向了大堂外,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着,并没有在谁的身上停留,它逛了一圈之后便回到了大堂。 “看来,外边这些人身上都没有香泽明珠的气味,只有丽心身上是有的。”温玉礼转头看向萧若芙,正巧迎上了萧若芙带着审视的目光。 温玉礼道:“公主有什么质疑的?大可提出来。”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碰过明珠手串的人,都是由你选的。”萧若芙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心虚来。 “这小貂如此聪明,跟你又亲近,会不会是经过了你的特训,特意去挑你指定的熟人来扒拉,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呢?” 面对萧若芙的质疑,温玉礼丝毫不见慌张,反而云淡风轻地说道:“公主果然谨慎,想必还有其他人和您有着一样的猜疑,那么,就再借用一下公主的明珠手串,这一次由公主自己去选人,外边这么多人,公主任意挑几个。” 温玉礼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萧若芙只得站起了身。 “好,本公主就自己去挑人。” 她走到了大堂外边一排护卫的面前,任意挑选了五人摸了她的明珠手串。 温玉礼在她挑人的时候,又一次把小貂的眼给捂上了。 “好了,你让它去把刚才那几个人找出来!” 萧若芙回到了大堂坐下,同时温玉礼的双手一撒,小貂的身子又蹿了出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刚才萧若芙挑选的五个人,一个个全找了出来。 众人哗然。 “这小貂好厉害的嗅觉啊。” “宁王殿下的宠物果然很不一般。” “这回丽心可没法抵赖了,八成就是她偷偷拿了公主的明珠手串,又趁着大家搜查的时候,悄悄扔在王妃的屋里。” 大堂外头的众人小声私语着,大堂内,丽心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神情都有些麻木,“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碰过……” 温南燕的脸色依旧是错愕的,桌子底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里。 盗窃明珠手串的人明明就不是丽心啊,按理说丽心没碰过那手串,不该被小貂找出来。 可小貂的嗅觉已经被众人所认可了。 若是丽心被证实了盗窃明珠,那作为丽心的主子,她该如何面对众人的非议? 温南燕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开口的声线满是震惊,“丽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真的是你拿了公主的明珠手串又放在玉礼那的吗?” 只要萧元祁还信着她,她仍有机会能撇清自己,她也相信萧若芙会站在她这一边。 “这……”萧若芙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香泽明珠,又看了看丽心,冷喝道,“丽心,你搞什么鬼!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知道陷害王妃是什么罪名吗?” “公主您相信我,我真的没碰过您的手串!我可以对天发誓!我……” “对天发誓若是有用,雷雨天不知道要劈死多少人呢。”温玉礼轻描淡写地打断她的话,“到了这种时刻还整对天发誓这一套,是觉得我和公主好忽悠吗?” 丽心咬着唇,已是泪眼朦胧,“可是奴婢真的没有拿!奴婢也不知为何小貂会来找我。” “所以你是想说,本王妃指使了小貂诬陷你吗?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我只是让小貂寻找有明珠气息的人,它找到你之前,我连你的名都没提起过,它再聪明,也不能和我靠神识交流?”仟仟尛哾 “我……” “你这贱婢还不说实话!”一声冷喝,来自于淑太妃,此时她已认定了温玉礼遭受陷害,对于丽心的争辩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分明已经无力辩驳了,却还要嘴硬,是不是得让你受点刑罚你才能说实话?来人!” 眼见得淑太妃要喊人来用刑了,丽心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指向了霞儿,“是霞儿!太妃娘娘,肯定是她!她明明也触碰了明珠手串,她和我一样有嫌疑啊!手串是她从王妃屋子里找出来的!” 霞儿突然遭受丽心的指控,愣了一下子,随即辩驳道:“丽心,你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受罚也就罢了,怎么还拉我下水?你都还没解释你身上为何有香泽明珠的气息!” “你少在这儿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恨着王妃!” 丽心望着霞儿,冷笑道,“就你那点心思!哼,你爱慕王爷已久,太妃娘娘曾说你伺候了王爷多年,她会让你做个通房丫头,可王爷对你没那个意思所以不纳你,后来你打碎了王妃的首饰,被王妃罚去厨房打杂半年,你就一直记着仇?你甚至觉得是王妃善妒,是她阻拦你和王爷有进一步的关系!” 第76章 捏碎她的小拇指! 温玉礼听到这,轻挑了一下眉头。 唔,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 大概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这个叫做霞儿的婢女的确被原主惩罚过,若是寻常下人受了罚之后估计也就忘了,可偏偏这个婢女差点成了通房丫头。qqnew 若是记恨,倒也很有可能。 不排除是丽心乱咬人,也不排除这两人其实原本处于同一阵营,只是丽心此刻不愿自己承受,怎么着都要拉上个垫背的。 “丽心所言,也有道理。”萧若芙瞥了一眼霞儿,“本公主记得,你帮本公主整理过屋子,你是有机会盗窃明珠的。你爱慕五哥又被王妃惩罚过,之后也没能跟五哥亲近,这样看起来,你比丽心更有理由陷害王妃啊。” “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霞儿慌忙跪了下来,“我一个婢女,哪有胆量去记恨王妃?丽心分明是要拖我下水!她根本解释不了她身上为何会有香泽明珠的气味啊。” “婢女怎么就没胆量记恨王妃了?女子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本公主在宫里面,都有见识过宫女因为嫉妒娘娘而犯下错误的。” 萧若芙说到这,看了一眼淑太妃,“母妃,您可还记得已故的那个贤妃,当初也是说要把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送给父皇做个才人,结果父皇不要那宫女,那大宫女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还以为是主子耍了她,后来都敢给主子的食物里下毒!” 温玉礼见萧若芙言语间全是针对霞儿,又拿宫中的往事进行举例试图说服太妃,分明就是想要推霞儿出来顶罪,借此来保住丽心。 保住了丽心,也就等于是保全温南燕。 她倒是很好奇,温南燕究竟是给这刁蛮公主灌下了什么迷魂汤?丽心都已经被人怀疑到这个份上了,萧若芙还想着力挽狂澜…… 而淑太妃回忆起了那桩陈年旧事,拧了拧眉头,“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这样看来,这两个奴婢都是有嫌疑的。” “这样母妃,把她们俩都送到刑部去。” 萧若芙提议道,“听说刑部有几个审犯人可厉害的人才了,许多嘴硬的犯人到了刑部,用不了两天就什么都招了,这两个奴婢我瞅着皮肤都还不错,想来是没受过什么苦的,估计挨不了一轮刑罚就会说实话。” “用不着那么麻烦。”温玉礼瞥了一眼萧若芙,“刑部那儿,只怕是也忙得很,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又何必去给他们添乱呢。” 她可不会傻到让丽心和霞儿离开祁王府。 虽说刑部可以管理各种案件,不少王公贵族家的犯人也都进去过,可萧若芙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再联想到她之前的态度,刑部里头,十有八九是有她的人脉。 十一公主想要保谁,想要杀谁,到了刑部的人脉那边,当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母妃,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都受到了牵连,那么,我要是提出想亲自审问这两个奴婢,您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温玉礼望向淑太妃,叹气道,“今日这出针对我的构陷,如果不是正好有小貂在,我怕是很难解释清楚公主的明珠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如今我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严惩胆敢陷害我的人!” 淑太妃闻言,觉得她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又见她神情坚定,便点了点头,“也罢,这两个奴婢就交给你处置。” “母妃!”萧若芙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您怎么就由着皇嫂审人呢?她一个姑娘家能审出什么来?用刑用得轻了问不出来,用得重了万一把人给弄死了呢?” “这刑罚不会轻,也不会把人弄死。” 温玉礼淡淡地说着,看了一眼几乎不怎么说话的萧元祁,“王爷,您手上不是有几个厉害的死士吗?功夫最好的是哪一个,借妾身用一下。” 萧元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从大堂外的人群里招来了一个高大的黑衣护卫。 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你是王爷身边功夫最好的么?那就由你来动手,先从丽心开始。”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吩咐她,“用内力弄碎普通人的骨头,你会?用上你平时保护王爷时打刺客的手劲。先捏碎她小拇指的指骨,再依次往下一个手指捏,我不喊停,就别停下来,从她的左手开始。” 第77章 她们两都该死,有问题吗? 丽心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牙齿都在打颤,眼睁睁地看着那护卫的手捏住了她的无名指。 “不……啊!” 求饶的话尚未说完,锐利的痛感再次传来,让她仰头发出尖锐的惨叫。 许是因为她的神情太过痛苦,让不少下人看着心里发怵,面带不忍。 “大家可别怪我狠心,王府内出了窃贼不是小事,我只想尽快追求一个真相。同时也是想让大家明白,以后谁若想对我不利,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温玉礼说着,瞥了一眼温南燕的方向,温南燕的脸色虽不大好看,却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开口阻拦审讯。 她这幅模样倒显得她不心虚,落在有些人的眼里,恐怕会真觉得这出闹剧跟她无关,哪怕受罚的人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也不偏袒,而是静候着一个真相。 “是霞儿!真的是她,我亲眼看见她拿的!” 丽心眼见着第三根手指即将被捏碎,自家主子和公主也不开口阻拦,她只得自己争取生机,“奴婢即使有罪,也只是知情不报之罪,并非盗窃罪啊!” “哦?”温玉礼垂眸看她,“你亲眼目睹了明珠手串被盗窃的过程吗?” “是!手串是公主沐浴时摘下来的,今日中午王爷说从异族商人那边买了些新鲜玩意儿给公主玩,公主正巧才打扮好,便欢喜地出门了,没能记起那明珠手串还放在桌子上,霞儿和其他丫鬟帮着倒洗澡水的时候,就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那手串给摸走了!” 丽心说到这,瞪了霞儿一眼,“奴婢当时正巧看见,但是没声张,因为我晓得盗窃御赐之物是死罪,奴婢不想害死她,劝她把手串放回原位,她嘴上答应了下来,谁知道她会扔进王妃的屋子里?” “你胡说!”霞儿气得浑身颤抖,冲她骂道,“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好心,就不怕遭雷劈?” “会遭雷劈的是你才对!”丽心冷笑道,“你敢说你没有记恨过王妃吗?我知情不报,也总好过你盗窃之后嫁祸王妃,被罚的人应该是你,我怎么能甘心替你受这种罪!” “丽心,难道你觉得知情不报就是很小的罪名吗?”温玉礼凉薄一笑,“你说霞儿记恨我,难道你就不记恨?否则你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我被冤枉,却不站出来说一句实话。” 丽心被她这问题问得哽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但她寻思着,即便她有罪也总不会比霞儿的罪大,主子和公主若是保她,她还是有生路的。 而萧若芙也的确开了口,“丽心已经被捏碎了两根手指骨头,她所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而霞儿作为嫌疑人却还未受罚,这就有些不公平了。” 说着,她看向了行刑的护卫,“你去,把霞儿的手指也捏碎两根。” 霞儿眼见着那护卫朝自己走了过来,联想到丽心方才痛苦的模样,顿时双腿发软,往地上一跪,“公主殿下,我说我说!您的手串的确是奴婢拿的,但奴婢是受了丽心的指使,是她叫奴婢嫁祸王妃!” “你们俩说法都不一样,叫人怎么信!”萧若芙拧起眉头来,“反正丽心已经挨了罚了,绝不能让你轻松,动手!” 眼见着说不动萧若芙,霞儿连忙转头看向温玉礼,“王妃!陷害您真的并非出自奴婢的本意,丽心是侧妃的贴身丫鬟,侧妃先前与您有恩怨,您难道忘记了吗!” 她这话一出,温玉礼还未开口,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萧元祁倒是开口了,“皇妹刚才说得不错,丽心已经挨了罚,你作为嫌疑人,也休想躲过这一劫。” 说着,萧元祁朝护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动手。 那护卫便将霞儿也按在了地上,十分干脆利落地也捏碎了她小拇指与无名指的骨头。 霞儿叫得和丽心同样凄惨。 “王爷!当真是丽心指使!”霞儿哭喊道,“奴婢和王妃真的没有多大仇啊,您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若说起王妃和谁的恩怨多,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啊!”仟千仦哾 两个嫌疑人互相指认对方,这样的局面实在是让众人脑子都有些混乱。 没有第三个人站出来反驳她们,她们便死咬着自己的那一套说法,也不知要争执到何时才能罢休。 “两个都是不老实的东西。” 淑太妃望着两个奴婢,重重冷哼了一声,随即看向了萧元祁,“元祈,你认为这事儿应该如何解决?” 萧元祁静默了片刻,看向了温玉礼,“王妃有什么看法呢?” 他下意识觉得,她是想要自己解决这事的。 “妾身的看法自然是和母妃一样的。”温玉礼静静地望着萧元祁,“如果我说,希望王爷能把这两个奴婢交由我处置,其他人不得插手,您同意还是不同意?” 见她眼中有冷光闪烁,萧元祁下意识问道:“你是想如何处置?” 温玉礼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杖毙。” 此话一出,两个婢女皆是一惊。 “玉礼,丽心是我的婢女,但因为这事她有嫌疑,所以公平起见,我不会替她开脱求情,由着你对她的审讯,可如今还没审出结果呢。” 沉默了许久的温南燕,到这一刻总算开了口,“真相到底如何还不得知,你就要把她们两个都处死吗?” “长姐这番话,说的倒是很得体。” 温玉礼望向了温南燕,淡淡道:“不管她们谁说的真话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她们俩人都不希望我过得好,我身为王妃,若是不对这两个人严惩,以后是个人都敢来害我了,所以……我说她们俩都该死,有问题吗?” “你不能这么判!”萧若芙出声反驳道,“丽心若只是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实在罪不至死。” 第78章 把她锁进柴房,活活饿死 “是吗?所以公主您觉得,她明知道我受了诬陷,却不站出来解释,也是正确的吗?” “她是南燕的贴身婢女,你和南燕从前那点儿恩怨,她又不是不知道,南燕小产那件事不也是因为你吗?丽心对南燕忠心耿耿,这件事儿她选择了冷眼旁观,本公主倒觉得情有可原。” 萧若芙说得理直气壮,温玉礼听着却觉得很是可笑。 “原来公主殿下在宫中这么些年,连本朝的律法都没学全。” 温玉礼毫不客气地抨击,“在高门宅邸之内,作为下人,不管面对的是哪一个主子,都应该对其尊敬,下人一旦有任何对主子不利的念头,那都是以下犯上。” 萧若芙见她出口呛自己,不禁皱眉,“你……” “若芙,你住口。”淑太妃即使对萧若芙再疼爱,到了此刻也忍不住责备她。 “你听听你说的那叫什么话?难道丽心作为南燕的奴婢,就能对其他主子大不敬吗?幸亏你这话只是在我府里说的,若是传到外边去,指不定外人怎么笑话你,你任性也得有个度。” “母妃!我只是觉得丽心没那么坏嘛。” 萧若芙嘟哝了一句,“她顶多就是蠢而已,我和她们主仆两人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吗?”仟仟尛哾 “这丫头就是个冲动又老实的性子,我上回开玩笑说她有几分姿色,要把她推荐给五哥做通房,她吓得连盘子都打翻了,急忙拒绝了,她说她绝不做对不起南燕的事,比起霞儿那个整天惦记男主子的贱婢,丽心实在是好太多了。” “玉礼,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温南燕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直视着温玉礼,“自从丽香死后,我身边就只剩下丽心,我对她难免纵容了些,她伺候了我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责,今日她犯下了大错,的确该罚。” “她之所以不帮你澄清,也是因为我小产那事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见你受冤选择了冷眼旁观。玉礼,今日我求你,看在你我血脉相连的份上,饶她不死。” 温南燕说着,竟从桌后走了出来,朝着温玉礼弯下了膝盖,似是要给她当场跪下。 丽心见此,连忙喊叫道:“主子,别!” 而温南燕的膝盖还没落地,就被萧元祁拉了一把。 “是下人犯的错,何必让你这个主子来跪。”萧元祁蹙着眉头,把温南燕按回了椅子上坐下。 他转头看向温玉礼时,接触到的是她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 温玉礼问他,“王爷也要给丽心说情吗?” “王爷,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自己承担就是了!” 丽心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啜泣道,“奴婢自己干的蠢事,和我家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王妃若是要罚,奴婢也不会有怨言,还请王爷不要为了奴婢,与王妃闹得不愉快。” “皇嫂,你容我多嘴说一句。”一旁的萧若芙眼见着萧元祁插手了,心知他或许想要保下丽心,便勾了勾唇角。 她朝着温玉礼劝说道,“胆敢陷害你的下人,的确是应该罚的,所以我赞同你处死霞儿,毕竟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这次你饶恕了她,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五哥,指不定什么时候趁着你和南燕不注意就去勾搭五哥了,至于丽心嘛——” 萧若芙拉长了尾音,叹息一声,“我来给她作保,这丫头是真的蠢,但绝不是坏,你就当给皇妹我一个面子,饶她不死,如果你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她打死,未免太狠辣了些,你想示威就把霞儿拖出去打死了便是,如此一来,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就会老实本分,不会总想着去勾搭五哥。” 萧若芙说完,走到了淑太妃的身旁,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撒娇又讨好,“母妃您说呢?” 淑太妃看了萧若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若芙这丫头实在偏心得有些过于明显了,可看她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挺喜欢丽心,若真杀了丽心,也不知她要难过多久。 “玉礼,就按皇妹说的办。”萧元祁当着众人的面,执起了温玉礼的手,“杀鸡儆猴,杀罪过大的那个就行了,不必两个都杀,丽心杖责二十,关入柴房你看如何?若是下次她还敢对你大不敬,你想处死她,本王绝不阻拦。” 温玉礼垂下了眼,应道:“既然王爷和公主都开口求情了,那就依着你们的意思。” 说话的同时,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萧元祁握着的那只手。 她不得不佩服温南燕收买人心的本事,这十一公主架子这么大,连太妃在面对她时都难免失了公平,她开口要保一个人,还真是简单。 温玉礼眸底掠过一丝寒凉的杀机。 这些人都不让她杀丽心…… 她非要叫丽心活不过今晚。 “皇嫂,看来我从前果真是对你有些误会。” 萧若芙眼见温玉礼给了面子,脸上顿时绽放了一抹笑颜,走到温玉礼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是很有容人雅量的。” 第79章 我会让她死在你前头 见她目光森冷气势十足,护卫不敢再多问,连忙掏出了钥匙开门。 温玉礼推门而入,望着躺在墙角边的霞儿,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白天审你们的时候,公主殿下言语间似乎对你有威胁,所以你不方便当众说实话对吗?眼下没有闲杂人等,你告诉我,事实究竟如何?你我之间的对话,我不会让公主知道。” 霞儿本就万念俱灰,温玉礼此时出现,倒是给了她倾诉的机会。 “王妃,我……我真是蠢钝如猪。” “奴婢确实爱慕王爷,也确实盗窃了公主的香泽明珠,就像丽心说的那样,奴婢给公主倒洗澡水的时候,偷偷拿了那串明珠。” “本想找机会带到黑市去卖钱,拿钱给弟弟治病,可偏偏被丽心给看见了,她没有当场拆穿我,而是胁迫我,叫我趁着全府搜查人多手杂的时候,让您背这个黑锅,只要明珠在您的房间被搜出来,公主必定要找您的麻烦。” “丽心说,她知道太妃曾想让我更进一步伺候王爷,之所以一直没成,是因为您的阻挠,奴婢想起了从前被您罚的事情,心里忍不住怨上了您,她说侧妃的孩子也是您给弄没的,如果正妃不是由您这个妒妇来做,奴婢或许能成为王爷的侍妾。” 霞儿说到这,掩面落泪,“我一开始只是为了钱财,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她的怂恿了,东窗事发之后,公主言语间全是对她的偏袒,奴婢就知道自己完了。” 温玉礼听着她的讲述,面色平静道:“如此看来,我果真是没有冤枉了她。” “王妃,您绝不能留她这样的人在府里!”霞儿抹了抹泪,言语间全是咬牙切齿的味道,“如她这样的阴险小人,实在是死不足惜!” “你不必在我面前义愤填膺,我晓得你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件事情你们俩都有罪,如今却只是你一人承担死罪,你自然是不甘心的,用不着你说,我也不可能放过她。” 霞儿闻言,凄凉地笑了笑,“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要她也没有好下场,我便死得瞑目了。” 温玉礼从袖子里掏了个瓶子递给她,“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会很痛苦,你等后半夜再喝,我会让丽心死在你前头。” 霞儿伸手接过了瓶子,有些怔然地望着温玉礼。 “我说要把你锁起来活活饿死,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我需要从你这问出真相,省得杀错人,该你承担的罪责你的确要承担,不过念在你死之前有所悔悟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难受,你弟弟治病的钱,我会让人送过去。” 霞儿听到温玉礼后半段话,抹了抹泪,整个人伏在地上,“多谢王妃。” 温玉礼转身离开了柴房,朝着淑太妃的住处走去。 夜已经深了,淑太妃正准备躺下休息,却听贴身的嬷嬷来报,温玉礼想要见她一面。 “太妃娘娘,王妃这个时辰过来求见您,会不会是为了白天那事儿?” “白天那事,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存了怨气。可事情的经过你也看见了,元祈和若芙都要保丽心那丫头,若芙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旦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淑太妃轻轻叹息道,“而元祈是这王府的主子,下人的生死自然是由他说了算,玉礼身为他的妻子,只能服从他,总不能当众给他甩脸子?” “王妃想必是回去了之后越想越气,所以此番来找您给她做主?” “应该是的,若把她放进来,那肯定是一通埋怨。这样,你去给她回话,就说这个时间太晚了,我已睡下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淑太妃本就有些困倦,此刻自然是没心思听温玉礼的埋怨。 嬷嬷应了声是,去门外回绝了温玉礼的求见。 “王妃,太妃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这样啊,那刘嬷嬷,就请您帮我一个忙。”温玉礼柔柔地说了一声,走到了刘嬷嬷的身前。 刘嬷嬷只见眼前冷光一闪,一柄匕首忽然就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刘嬷嬷大惊,正准备喊叫出声,却被白桃给捂住了嘴,又被茯苓给扣住了胳膊。 “唔唔!”她瞪大了眼,不知温玉礼要干什么。 王妃深夜来此,竟然携带着利器?莫非她是想对太妃不利? “刘嬷嬷,别紧张,其实我也不想对您大不敬的,只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只有您能帮我,我知道,您伺候母妃很多年了,是个人精,您觉得白日里的那一出闹剧,审判结果真的公平吗?” 刘嬷嬷忽然镇定了下来,等候着温玉礼的下文。 原来真是为了白天那事来的…… “如果您愿意帮我,我会为了刚才吓唬您的事赔礼道歉,如果您不愿意帮忙,那我这肚子里的怨气积攒多了,都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温玉礼说着,示意白桃和茯苓放开刘嬷嬷。 刘嬷嬷面无表情道:“王妃,请说。” …… “丽心姐,您忍着点啊。” “嘶!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上药就不能轻点吗!疼死我了!” “丽心姐,不是我下手重,是这药撒在伤口上确实有些刺激,但效果是很不错的。” “行了,滚出去!” 丽心趴在床榻上喘着气,杖责二十让她腰部以下几乎痛得麻木了,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一片血红,恐怕得好几个月走不了路。 她自然要把她所受的一切痛苦都记恨在温玉礼的头上。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那碎了手指骨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再也好不了了。 “该死的,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记恨归记恨,还是有些想不通,曾经那个在国公府里逆来顺受的卑微庶女,如今行事竟变得那么冷酷了。 温玉礼来王府的前三年也没见她这么精明强悍,自打从破屋里被放出来之后,还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除了脸和身形没变,性格、眼神、都变了太多,脑袋瓜似乎也聪明了不少。 不像从前那么好拿捏,倒还真是个麻烦呢……好在自家主子这边有十一公主这样稳固的靠山,又有王爷的偏爱,总不会轻易被正妃给打压。 才这般想着,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推门而入,丽心抬头一看,竟是太妃身边的刘嬷嬷。 见到刘嬷嬷,丽心瞬间便整理好了情绪,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半点怨恨,开口也颇为有礼,“刘嬷嬷,您这么晚过来,是……” “太妃娘娘想要见你一面,你跟我走一趟。” 丽心闻言,瞬间有些紧张起来,“太妃娘娘可是对白天的事情还存有疑虑?” 第80章 在太妃门外杀了贱婢! 刘嬷嬷道:“姑娘不必忧心,王爷和公主既然开口保了你,太妃娘娘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只是想从你这询问一些关于侧妃的事。” 丽心闻言,稍微放松了些。 也是,太妃娘娘那么宠爱十一公主,肯定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我如今这般模样……” “无妨,叫两个人一路抬你过去就好了。” 刘嬷嬷从院子里随意喊了两个仆人,叫他们拿担架来抬丽心。 刘嬷嬷说话自然是很管用,很快,丽心便被两个人抬着,一路抬到了淑太妃的住处。 丽心远远地看见淑太妃房门紧闭着,门外站着的三道人影有些熟悉,等近了些才看清楚了,那是温玉礼和她的两个丫鬟! 温玉礼怎么也在这? 还没等她想明白,仆人已经在刘嬷嬷的吩咐下,把丽心抬到了温玉礼的面前。 “见过王妃。”丽心尽量维持着平静的情绪开口,“奴婢挨了二十个板子,行动不便,没法向您行跪拜之礼,请您见谅。” “用不着给我行礼。”温玉礼冲她淡淡一笑,“今夜不用,以后也永远都不用了。” 她语气虽然是慢条斯理的,可唇角那抹冰凉的笑意却让丽心看得心里头一紧。 温玉礼这话什么意思! “摁住她。” 轻飘飘的三个字传入耳膜里,白桃和茯苓走到了她的身后,下一刻,丽心就察觉到自己两个肩膀都被摁着不让她动弹,温玉礼则是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瓷瓶。qqxδnew 在她惊恐的目光下,温玉礼将那瓶子里的液体强硬地灌进了她的嘴里! “唔……咳!” 她下意识想要把嘴里的液体吐出来,可温玉礼手腕的力气很大,捏得她脸颊两侧的肉与牙齿剧烈摩擦,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被迫仰着头,只吐出了一部分的液体,另一部分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很快,她就察觉到腹中有强烈的灼烧感,那种感觉正蔓延过四肢百骸,朝着全身传递。 她的鼻子和耳朵也渗出了鲜血。 温玉礼见此,总算是松开了她。 身上的钳制一消失,丽心就忍不住惊恐地大叫—— “太妃娘娘救我!王妃要杀了我!” 她一出声,才发觉自己连声音都是嘶哑的,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抽离。 “太妃娘娘……”她依然用尽力气呼救。 而屋子里,原本已经入睡的太妃,被屋子外头的动静吵醒了。 她听到有人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掀开被子下了床。 门外似乎有几个人影站立,她唤了刘嬷嬷一声。 刘嬷嬷应道:“太妃娘娘,王妃还未离去。” 淑太妃蹙了蹙眉头,只觉得温玉礼太倔强了,打开门正准备数落她两句,却没想到,这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七窍流血的丽心。 淑太妃微微一惊,从前在宫中见惯了生死的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冲着温玉礼沉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 “难道母妃要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来惩罚我吗?” 温玉礼难得失去了往日在太妃面前的柔顺模样,绷着脸说道,“白天在大堂里,王爷和公主都保了这个贱婢,我知道母妃是要给他们面子,我也乐意成全了母妃的心思,没有当众忤逆王爷和公主。” 淑太妃定了定心神,“所以,你当众给了他们面子,可你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杀了这丫头吗?”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看出了公主的偏袒,也看出了母妃您的偏心,公主尚且年轻,任性一些无妨,可是母妃,您是这一家之主啊,可不能落人话柄。” 温玉礼说着,语气又变得轻缓了起来,“公主天真年幼,被贱婢哄得失去了分寸,太妃爱女心切,便没有当众和公主计较,私底下依旧秉持着公平公正,赐了大逆不道的贱婢一杯毒酒,以彰显王府的规矩。您觉得这套说法是否合您的心意?” 第81章 小貂挠了萧元祁! “夜深了,我也乏了,王爷若是为了白天的事想来安慰我,就不必了。” 温玉礼说着,把桌子上睡觉的小貂抱进了怀里。 小貂在她怀里动了动,并未醒来,而是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又继续睡了。qqnew 萧元祁没抱着人,倒也不恼,收回了手道:“关于丽心的事,白日里大家都受了蒙蔽,没能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来,本王刚才已经从护卫那边得知真相了,你深夜跑去母妃那,请求她处死丽心,本王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当真是大家都受到了蒙蔽吗?”温玉礼低头笑了笑,“受到蒙蔽的人,怕是只有王爷和母妃?” 听出她语气的轻蔑,萧元祁有些不悦,“本王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认为此事与南燕有关,而若芙是故意包庇丽心对不对?” “王爷猜得还挺准,那么妾身也来猜猜您心里在想什么,您是不是觉得此事是那贱婢自作主张,虽然她是长姐的丫鬟,可长姐并未参与其中,至于十一公主,自小被太妃呵护习惯了,有些时候分不清是非,任性乖张又护短,被那贱婢哄得开心了,便下意识护着她。” 萧元祁被说中了心思,自然没有否认。 而当他看见温玉礼眉眼间的不屑与讥讽时,也拧起了眉头,“你能不能别总摆出这副表情来面对本王?” “本王知道你跟若芙不太合得来,她在王府里并不会久居,过两天便回宫了,又不用常常看见她,何必与她计较?至于南燕,从前的那些恩怨,总要放下的,将来的日子还这么长,你就真打算带着怨气一直过下去吗?” “王爷说话何必如此委婉?您能不能直接干脆点和我说,公主是您的妹妹,她给我脸色看我得忍着她,而南燕是您的心上人,她几乎不会犯错,即使有错那也是被人误解,我作为王妃,在面对您的妹妹时得骂不还口,面对您的爱妾得宽宏大量。” 温玉礼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 萧元祁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来安慰她的,此刻却又被她的态度气着,一张俊脸霎时就沉了下来,“温玉礼,你为何总是这么不可理喻?你就非要在本王面前把若芙和南燕都贬低成恶人吗?丽心与霞儿都已被处死,你的冤屈也洗清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王爷说得是,妾身不该如此暴躁,妾身的言行,还不太符合您心中完美妻子的标准,要不这样,您就先回去,这段日子就让妾身一个人修身养性,说不定妾身哪天就想通了,您别忘了您背后还有伤,不宜动怒,请回。” “怎么,一个不高兴就要给本王下逐客令?你可莫要忘了,整个祁王府都是本王的地盘,本王想在哪就在哪。”萧元祁说话时,已经逼近了温玉礼的面前。 她那阴阳怪气的言行在他看来完全是挑衅,仿佛是在告诉他,她有多么不屑与他交谈与他相处。 他最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但不得不说,如今这样不乖巧又不粘人的她,让他有那么一丝想要征服的欲望。 眼见着他靠近,温玉礼并不躲,依旧抱着小貂站得笔直,眼见着萧元祁的手伸向自己的下巴,她抬起双臂抵挡。 可她并没有松开手中的小貂,而萧元祁似乎嫌小貂挡在他和温玉礼中间太过碍事,便伸手揪住了那小貂的后脖子,想把它丢到一旁。 温玉礼抓着小貂的身子不撒手。 “别总抱着这玩意儿,把它先丢一边去,本王要跟你好好谈谈!”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元祁稍微使劲,想要把小貂整只给拎起来。 可温玉礼就是不放手,这就难免扯疼了小貂,小貂从熟睡中醒过来,十分不满地叫唤了一声,下一刻,它竟然挣脱了温玉礼的手,扭头就去咬萧元祁的手腕! 萧元祁本能地甩手,想要把它甩到一边去,却没想到,那小貂在半空中灵巧地转了个身,双腿朝着桌角一蹬,扑进萧元祁的怀里,抬起爪子就在他的脖子上挠了一下! 它的动作太快,萧元祁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小貂落地时,他才回过了神,从脖颈到锁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伸手捂了一下脖子,摸了一手粘稠的血液。 温玉礼见此,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活该。 萧元祁的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的,他没想到他竟然被那小东西挠出血了! 他能察觉到伤口不深,但血痕很长,被挠破的地方又疼又痒。 他冷眼看向了地上的小貂,朝它迈出了步子。 第82章 把这小畜生送回皇叔那! 而小貂似乎也不惧怕他,弓着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小红,回来!”温玉礼朝着小貂喊了一声,“你别挠人!” 挠都已经挠了,她自然是刻意把这话给说晚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这小家伙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qqΠéw 正如墨竹所言,正常情况下,它是不会攻击人的,可刚才萧元祁要拎它的脖子,而她又死拽着不松手,那必然会把它弄疼,它只要一察觉到疼痛,那就属于——非正常情况。 它不爽了,它就得挠人。而她身上有它喜欢的七巧灵参膏的味道,再加上这几天她精心喂养了它,它自然对她会宽容一些,它想撒气,那肯定就要冲着萧元祁去了。 “王爷,这小家伙脾气不好,您刚才把它给扯痛了,它下意识就把您当成敌人了,您别和它一般见识。” 温玉礼说着,走到小貂的身旁蹲下身给它顺毛。 她身上一直有它喜欢的味道,很轻易就能安抚着它的情绪稳定下来。 萧元祁见她只关心小貂,而不关心受伤的他,顿时怒了,“温玉礼,本王都被它挠伤了,你怎么还只顾着亲近它!” “王爷,它只是疼了下意识反击而已,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您何必跟它计较,再说了,这小家伙可不是归属咱们的,这可是皇叔的爱宠,您要是把它给伤着了,回头该怎么跟皇叔交代?” 萧元祁面色铁青。 原本是想惩罚这小貂,可温玉礼说得也对,毕竟是皇叔养的宠物,即使他被抓伤了,也不能让这小貂有什么闪失,他始终还是欠着皇叔人情的,若是为了这点皮外伤与皇叔闹得不愉快,实在不值得。 “好,本王不与它计较。”萧元祁磨牙道,“明日就把这小畜生送回宁王府!” 温玉礼面上流露出不舍来,“可是皇叔那边还没找人来讨。” “他不找人来要,咱们就不能自己送回去吗?它挠伤了本王,你还想让本王总看到它吗?” “您只要不来我这,不就看不见它了?我可以保证它不跑到其他的院子里去。” 这话说出来,无疑是惹得萧元祁更加恼怒,“温玉礼!本王再说一遍,把它送回宁王府!明日就送回去!” 她说的话都要让他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要留着这小貂来捉弄他。 “行,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照办。”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看了一眼萧元祁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王爷,您快些去叫大夫给您处理一下,您不是说又痛又痒吗?快去问问大夫需要用什么药,我的腿还没完全康复,就不陪您去了。” 萧元祁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甩袖离去。 眼见着他离开了,温玉礼嗤笑了一声,把小貂抱进了怀里,“小红啊,虽然舍不得你,但总要物归原主的,我明儿就把你送回皇叔那边。” 第二日上午,温玉礼便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乘坐马车去往宁王府。 到了宁王府外,温玉礼下了马车,小貂是醒着的,却还是赖在她的怀里不下去。 温玉礼不禁失笑。 宁王府的下人带她去见了萧云昭,萧云昭见她怀抱着小貂,且那小貂还在蹭她的胸口,便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 “本王提醒你,它是公的。” 第83章 该她承受的代价,承受就是了 温玉礼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忌讳小貂挂着的位置是她的胸口? 小貂那爪子勾她衣服勾得可紧了,他要是没了耐心用力把小貂扯下来,岂不是会让她春光外泄? 想到这,温玉礼只能抬手,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料。 虽然边上没有第三个人在,但她还是不太愿意走光的。 萧云昭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挑,他并未用力去拉扯小貂,只需将内力凝聚于手掌中游走,便震得小貂后背发麻,它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爪子,四肢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显然是不敢再惹萧云昭了。 眼见着它被收拾服帖,温玉礼不禁笑道:“还是皇叔有办法治它啊。” 她怎么就忘了,如萧云昭这样的高手,何必要用蛮力去拉扯。 “前些日子给你的那本内功基础要略,你回去之后可看了?”萧云昭把小貂随手丢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朝着温玉礼询问了一句。 “自然是每天都有看。”温玉礼顿了顿,道,“只不过时日太短,还未有进益。” 萧云昭道:“世间大多高手都是从娃娃时就开始练武,而你如今已是成人了,自然错过了修习内功的最佳时期。” 温玉礼心知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静静等候着他的下文。 “不过,本王看你似乎很擅长近身打斗,拳脚的功夫十分敏捷,你又是个能吃苦的,若是不栽培一番倒是可惜了。” 萧云昭的语气,像极了夫子点评学生一般,温玉礼听着,倒也很谦虚地回了一句,“还请皇叔指点迷津。” 她猜测,萧云昭定是知道有什么捷径,只是他或许不会轻易告诉她,八成是要故作高深。 可萧云昭却并没跟她卖关子,而是直说了—— “有一种银针刺穴法,需要一名熟悉此法的内功高手消耗自身的真气为你施针,将内功透过银针,慢慢渗入到你的经脉中,如此可打通你身上的经络,这样你修炼起内力来就会大有进益。但有一点至关重要,施针之人手法需要极其精准,若出了闪失,你会有性命之忧的。” “也就是说,此人必须得是我信得过的人,且,这个人还得大方,毕竟消耗自己的功力来辅助别人打基础听起来就很亏。”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毛,她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功夫好的,又懂刺穴手法的,还得是盼着她好,不会坑她的,满足以上这么多条件的人…… “皇叔,这种刺穴手法,您会吗?” 温玉礼淡然地望着他,其实心中已经猜测到答案了。 萧云昭从不说废话,既然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方法,那就代表他至少知道有谁精通这种手法,哪怕不是他,也应该是他能请来的人。 “如果皇叔能够助我修炼内功。”温玉礼沉吟片刻,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作为给皇叔的酬劳,我想您应该会有兴趣的。” 萧云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哦,莫非你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温玉礼试探般地问了一句,“皇叔对冰山雪莲感兴趣吗?” 此话一出,萧云昭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凝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诚意,“你要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吗?” “我们祁王府里那些破事,我想,皇叔应该也有所耳闻?我这腿当初是怎么伤的,我是如何落魄又是如何翻身,您应该也都晓得了,祁王为了救他的挚爱温南燕,逼我交出母亲遗物冰山雪莲。” 温玉礼说到这,嗤笑了一声,“我这人尤其记仇,害了我的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好过,哪怕酷刑加身,身子都虚软了,但嘴还是硬的,他没能从我这问出雪莲的下落,再后来,太妃回府我被释放了,温南燕身子骨也好转了,萧元祁就再也没再来问过雪莲的事了。” “雪莲被我藏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若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雪莲的下落恐怕也会被掩埋很多年,直到那个地方凑巧被哪个幸运的人挖了搭建新楼。” “这一点,本王是相信的。”萧云昭低头吃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听说元祈为了找那东西,让人把国公府里你和你母亲的住处全都拆了,一砖一瓦地去找。” “不提这晦气的人了,皇叔您考虑一下子,您助我练好内功,我必定把冰山雪莲双手奉上,可若是您帮不上这个忙,那我即便是死了化成土,也不会把雪莲作为遗物交给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值得。” 萧云昭望着她恬静的面容,笑了笑,“好,不过,在帮你打通经脉之前,有件事必须得知会你一声,省得你说本王不厚道。” 温玉礼见他答应了下来,面上也有了笑意,“皇叔请说。” “银针刺穴虽然是一种捷径,且本王也能够确保成功率极高,但是,这期间所要忍受的痛苦却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要走捷径,就得付出常人所不能忍的代价。” “很痛么?”温玉礼顿了顿,道,“我还是挺能忍痛的。” “非一般的疼痛。在刺穴的同时,需要泡着药池子作为辅助,这种药浴,是由烈性毒药和珍稀良药混合在一起,池水极具寒性,渗入肌肤时相当痛苦,浑身上下,每一处如同被千百根冰锥所扎,而这种强烈的刺痛感,要维持足足半个时辰以上,熬过去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萧云昭略一停顿,道,“且,在这期间是得保持着清醒的,不能将你打晕或者迷晕,迄今为止也并没有人研究出减轻痛感的方法,有些人抱着坚定的信念去尝试,却因为中途受不了痛苦,把自己打晕了,或者一头撞晕了,如此便算是半途而废,醒来之后就成了半残废,再也无法挽救。”qqΠéw 萧云昭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缓。 温玉礼知道他不是吓唬自己的,他所描述出来的情况,必定是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即使如此,她面色依旧很坚定,“皇叔,我要尝试,该我承受的代价,我承受就是了。” “当真确定了?你若是受不了疼半途而废,本王可就再也帮不了你。” “我不会半途而废。”温玉礼毫不犹豫地回答,“生在这样的世道,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势或者武力,还能混出什么名堂来?我可不愿一辈子都没出息地看人脸色,若是我真受不了疼而中途叫停,醒来成了个半残废,我就自己一刀抹了脖子谢罪,省得在皇叔面前丢人。” 第84章 冰火两重天,刺骨的痛感 “好。”萧云昭望着她坚毅的神色,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跟本王来。” 萧云昭将温玉礼带去了书房,让她先在边上坐一会儿,他要做些准备工作。 温玉礼眼见着他叫墨竹搬了个浴桶进来,倒了大半桶的热水,而后看着他从抽屉里挑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在桌上摆好,他从每个罐子里都取出了适量的药物丢进浴桶内。 萧云昭调好了药浴,空气里便逐渐蔓延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 温玉礼眼见着浴桶里的水从透明逐渐变成了褐色,不禁产生了一些猜测。 “皇叔,你说这药浴是用来辅助银针刺穴的,所以泡着才会管用是?那若是喝一口会怎么样?会不会当场毙命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一桶毒药加灵药的大杂烩,若是进了胃里会变成什么样。 萧云昭闻言,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你倒是镇定,这时候还有心情来说笑,一会儿痛的时候可别哭爹喊娘的。” “反正我不会中途叫停就是了。”温玉礼想了想,又说道,“虽然我已下定决心要坚持下来,可是人在承受痛苦的时候难免会鬼叫,这样皇叔,你拿一块毛巾来给我咬着就行了,省得我吵到你。” 温玉礼说话时,萧云昭已经将一团针包放在了桌上,他展开那针包,里头的银针泛着丝丝冷光,每根都比手指头还长。 萧云昭头也不抬,朝着温玉礼说道:“不用把衣裳全部褪去,只需要留下一整片光洁的背部就行了。” 此时书房的门已经紧闭,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仟仟尛哾 温玉礼一心想着让功夫长进,此时自然不会有什么羞愧之心,什么也没多说,就将外衣与中衣都脱下了,穿着肚兜与亵裤迈向了浴桶。 这期间,萧云昭完全没有抬头。 温玉礼在浴桶内坐好,背朝他说了一声:“皇叔,可以开始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和她所预料的其实相差不大了。 萧云昭所说的这个方法,果然是他精通的技能之一,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决定好了要亲自操作。 前提是,她对他来说得有价值,否则也不值得他耗费功力与精力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一条雪白的毛巾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温玉礼接过了毛巾,放在嘴里咬着。 她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上,她不可能不畏惧疼痛。 但她以为,只要付出的代价与收获成正比,那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拿半个时辰的煎熬来换常人数十年才能打成的基础,她丝毫都不觉得亏。 若不是遇上了萧云昭这样的高手协助,只怕是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想,她的信念便更加坚定了。 一定得熬过去! 萧云昭坐于她的身后,指间已经捏起了手指长的银针,望着她那洁白如玉的背部,对准了他所熟知的穴位,毫不手软地刺了下去—— 银针直接没入了半根。 这点疼对温玉礼来说倒还真是能忍的,可她知道,第一根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接下来她将要承受的,应该会是十倍百倍的折磨。 下一刻,背后又一针落下。 紧接着,第三根,第四根。 萧云昭手起针落,动作十分干脆利落,而温玉礼的额头上也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 一根又一根的银针入了穴,她默默地数着,总共十八根银针,扎到后边,给背部带来的已经不仅仅是锐利的针扎痛感,还伴随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温玉礼晓得,那应该就是萧云昭的真气灌进她身上的脉络里了。 她能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气息在身体里游走着,蔓延过四肢百骸,那股气息是热的,可身体却冷得置身冰窟。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得无法形容。 “唔……” 温玉礼咬紧了嘴里的毛巾,双手扣在浴桶边缘,指节都在发颤。 随着冷热交替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骨的寒冷与痛觉。仿佛被千百根针扎着一样,从皮肉一直扎进了骨头里,痛得她脸都白了。 若不是嘴里叼着毛巾,恐怕真的要嚎叫出来,她都觉得她齿间的力道快把毛巾都给咬烂了。 萧云昭之前所形容的果真一点都不夸张! 若换成平时,受这样的折磨,她肯定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晕过去,可此时此刻,哪怕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她的神智也是异常清晰。 “我灌入的真气正在打通你身上的经络,这药水本身也具有提神作用,因此你的意识会非常清醒,再强烈的痛觉都不会让你昏迷,除非这时头部受到外力的干扰。” 萧云昭的声音传入耳膜,“到了这一步,你没有退路了。” 第85章 帮她穿衣 她声音虽小,却不难听出这声谢意极为真诚,萧云昭脚下的步伐略作停顿,随即垂下眼看着怀中的人,“本王也不是无偿帮你的,不必谢得如此情真意切。” “我知道,可还是要谢你带我走上这条捷径。”温玉礼嗅着他身上的冷香气息,唇角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意,“皇叔是迄今为止,难得一个不坑我,也从不让我闹心的人了。”qqnew 萧云昭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将温玉礼抱到了软榻上,刚才漫长的针刺折磨让她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接过他递来的衣裳,半天都穿不好。 萧云昭喝了两口茶,见她动作慢得很,费了半天劲才套进去一只袖子,不禁挑眉,“有这么累吗?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如皇叔这样自幼习武的奇才,必定是根骨奇佳,不需要经历这种银针刺穴的痛楚,也就体会不到我此刻的疲惫了。”温玉礼有些无奈。 若是能一下子就穿好,她肯定不带磨蹭的,虽说肚兜和亵裤把该遮的隐秘部位都遮了,可对这时代的人而言,裸露出大片的肌肤就是羞耻行为,她不得不入乡随俗,吃力地穿着衣服。 萧云昭看不惯她那吞吞吐吐的样,索性走到了她的身后,帮她提起另一只没套上去的衣袖,抓起她的胳膊塞了进去。 温玉礼见他乐意帮忙,便由着他帮了,她总不会在这时候矫情地说上一句‘男女有别’。 萧云昭眼见着她的脸色沉静无波,难得调侃了她一句,“在男子面前衣衫不整,你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窘迫。” “不然呢?明知道您对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又何必故意做作,难不成要在这个时候说:皇叔请自重,我自己来。显得我多白痴似的。” 温玉礼说着,还打趣了萧云昭一句,“更何况,皇叔若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反倒是好事了,我可以趁机跟您索取更多的利益,这么算起来,指不定谁占谁便宜,没准皇叔您更吃亏,反正我是怎么都不亏的。” 这番几乎可以称为不顾廉耻的话,从温玉礼的嘴巴里蹦出来,萧云昭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只是瞥了她一眼,数落道:“你这丫头脸皮的厚度,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 她的争强好胜不只是针对武艺这方面,连斗嘴都不愿意落了下风。 温玉礼低声笑道:“看来皇叔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也好,我以后也还会有语出惊人的时候,希望您不会太惊讶。” 略顿了顿,她又道:“毕竟我在祁王府里总得装模作样,而在您这儿……您反正是对我知根知底的,我实在没什么必要装淑女。” 说话间,萧云昭帮她套好了外衣,将丝绸制的腰带随意在她腰间缠了几圈,这一动作使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 药浴只在她身上留下些许淡淡的药香味,他贴近她颈间时,嗅到从她发丝上传来的淡雅馨香,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竟靠得这么近了。 平时不会有谁的距离与他如此贴近,他有些不适应地退开了些,将没系好的腰带丢回温玉礼的手上,“腰带你自个儿系,本王弄不来。” 温玉礼低下头,将腰带系好后,又将身上的衣裙仔细地整理好,使得自己看起来穿戴整齐,才不会叫人察觉到异样。 “皇叔,我大概需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体力?” “完全恢复过来大概要一天。”萧云昭回答道,“在进行银针刺穴之前,本王就吩咐了墨竹去熬药汤,给你补一补,恢复一部分力气还是可以的,回去之后好好睡上一觉,等第二天醒来,你就能够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温玉礼闻言,很是识时务地道了一句:“多谢皇叔。” “对了,关于雪莲,我并没有把它藏在我附近,还得找个机会去取才行,皇叔是想让我自己取出来给您,还是您和我一起去?” 她猜测,如萧云昭这样谨慎的人,如果还不够信任她,应该不会贸然前往她所指定的地方,最起码得带着她本人去,防止她布下陷阱机关什么的。 她心中很清楚,他帮着她不代表他信得过她,毕竟他也见识过她的阴险了。 萧云昭望着她道:“看你如此主动想要给出来,本王就当你是真的有诚意了。” “那是自然,欺骗皇叔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我哪怕是再无耻也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儿。” “先放在你那藏着。”萧云昭不急着要,慢条斯理道,“此物据说拍卖可得天价,反正本王拿来也是要先藏着的,不如让你接着藏好它,只是你要记住,这东西如今归了本王,你可不能擅自用了。” 温玉礼怔了怔,随即道:“好,那我将藏它的地方,以及取出它的方法告诉您,皇叔什么时候想要挪动,请自便。” 萧云昭竟还要将雪莲放在原处,还真不怕她私自动用。 不过,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她凑近萧云昭低声说了几句,萧云昭听着,挑了一下眉头,“嗯,如此看来,这地方是挺安全的。” 忽然书房的门被敲响,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您吩咐的药汤熬好了。” 墨竹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银针刺穴应该已经完事儿了。 萧云昭道:“进来。” 墨竹端着托盘进来,温玉礼看他的托盘上总共放了三个碗,他将其中一碗看上去像茶汤的端给了萧云昭。 接着,他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和一碗淡红色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摆到了她的面前,“王妃,这碗药汤七成温热,正适合入口,另一碗是梅子饮,喝完药汤之后服下,爽口回甘。” 温玉礼闻言,笑了笑,“你还真是贴心,多谢了。” 她端起那碗药汁,果然温度适宜,她不愿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久留,便一饮而尽,然后再去喝那梅子饮。 她抬眸时,墨竹已经站到了萧云昭的身后右侧,见萧云昭饮下了茶汤,及时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 “皇叔,您这护卫不仅会打打杀杀,伺候起人来也是真熟练啊,难怪您都不需要贴身丫鬟。” 温玉礼望着墨竹,忽然笑了笑,问他道:“墨竹,你多大了?” 墨竹虽然疑惑温玉礼为何询问起他的年龄来,但还是应道:“二十有五。” 温玉礼又问:“那,你娶妻了吗?” 第86章 花祁王的钱养小白脸? 墨竹神色沉寂,“属下一生都要追随主子,若有了妻儿就是累赘,因此不会娶妻生子。” “如此年轻俊俏,又有功夫又勤快的好儿郎,打一辈子光棍也太可惜了。” 温玉礼似是很不赞同墨竹的话,紧接着看向了萧云昭,“皇叔,反正我都是要给你办事的,我瞅着你也不是非常信任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盯着我的举动,同时这人也是咱们的联络人,肩负着传递信息的重任。”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你想要本王把墨竹派给你使唤?”qqxδnew 这丫头先是问墨竹是否婚配,又提出要有个联络人,难不成她想指使她的贴身丫鬟来勾搭他的心腹?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的贴身丫鬟跟着她才多久?虽说那两个丫鬟模样也不难看,但是瞅着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若真是与墨竹牵线,指不定她那边的人先沦陷了,她总不能不考虑这一点的。 萧云昭正猜测着温玉礼的用意,她却主动开口给他解惑了:“皇叔,不瞒你说,我看中了他功夫好又勤恳这一点,我想着,雇他做我情人,否则我在祁王府里长期守活寡,日子岂非太沉闷了?” 萧云昭:“……” 如果说温玉礼这话落在萧云昭耳朵里是意想不到,落在墨竹的耳朵里那可就是惊雷一声了。 祁王府要雇他做情人? 温玉礼满意地看见墨竹那沉寂的脸庞出现了龟裂,她淡淡一笑,眉飞色舞道:“如我这样的妙龄少女,是该找一个英俊体贴的青年谈情说爱的,否则太空虚寂寞冷了。墨竹,你考虑一下子,要不要做我地下情人?我花祁王的钱养你啊。” 想当初萧云昭都被她调戏得失了冷静,更别提如今的墨竹,他几乎是用一种见鬼了的眼光看着温玉礼,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祁王的钱,养他这个小白脸? “你闭嘴你。”萧云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朝着温玉礼数落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你自己听听像什么样?” 这丫头才恢复了点力气就又玩起了登徒子那一套,之前轻薄了他,如今又来调戏他身边没经历过风月场所的随从。 墨竹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只是还没回过神来去拒绝。 “祁王妃,请勿说笑!”墨竹总算是回过了神,垂下了头不与温玉礼对视,颇为坚定地拒绝道,“这绝不可能,殿下也不会同意。” “唉。”温玉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行,你是个脸皮薄的,我就放你一马。皇叔你身边除了他之外,还有英俊的青年吗?长相不如他的我可看不上。” 萧云昭压根不回答她这问题,朝着身后的墨竹道了一句:“墨竹,你先退下。” 墨竹闻言,如获大赦般,应了声是,随即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书房,临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书房的门。 “皇叔这么急着把人赶跑做甚?”温玉礼忍俊不禁道,“有您在这儿,我又不会吃了他,我就是看着他老实,随口调笑两句罢了。” “本王这护卫几乎不近女色,若是不叫他出去,只怕你那些不正经的言语,能把他逗得没地方找缝钻了。” 萧云昭说到这儿,凉凉地看了温玉礼一眼,“你就真那么想找个地下情人?” 第87章 十一公主的反击! 她说得随意,好似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她心里却隐约希望萧云昭不会因着她的言行而憎恶她。 “你以为本王就那么庸俗,会拿世人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来指责你吗?” 转身之际,她听见萧云昭在她身后说道,“喜欢谁或讨厌谁都是你的事,只是——你以后不能拿本王身边的人开这等玩笑了,省得他们被你吓着。” 温玉礼闻言,唇角微扬,应道:“我以后不拿皇叔身边的人说笑就是了。” “时辰不早了,你来这儿也停留够长时间了。若回去晚了,怕是要引人猜疑。” “我这就回祁王府去,今日得了皇叔的协助,下回你我再见时,我的功夫必然会有所长进了。” …… “这个可恶的温玉礼,表面上对本公主客客气气的,背地里却还是弄死了丽心!”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温南燕静坐在窗户边,双手抚摸着一个香囊,那是丽心亲手缝制的,她用这香囊来装母亲给她求的护身符。 如今丽心死了,她也就只能拿丽心亲手做过的这些东西来做纪念,睹物思人了。 萧若芙在桌子前气急败坏地踱步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南燕你说,她此举是不是在刻意挑衅我?她明知道我要保丽心,却连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明明杀一个霞儿就已经足够她立威了,她还非要把丽心一起弄死,真是气死我了!这事我记下了,我跟她没完!”qqΠéw “公主切勿动怒。”温南燕开口,语气虽伤害,却带着劝解。 “公主天真年幼,被贱婢哄得失去了分寸,太妃爱女心切,便没有当众和公主计较,私底下依旧秉持着公平公正,赐了大逆不道的贱婢一杯毒酒,以彰显王府的规矩。这是下人们之间流传的说法,处死丽心的人是母妃,您压根没有理由再去找温玉礼的麻烦。” “母妃原本是站在我这边的!从小到大,母妃是最疼我的,她明知道我要留着丽心的性命,当着众人的面她是允了我的,又怎么会在事后又处死丽心?” 萧若芙怒声道,“母妃若是真的想要丽心死,肯定会和我说一声的,依我看,就是温玉礼那混账东西半夜去教唆母妃,真不知道她在母妃那说了什么鬼话,竟然让母妃站到了她那一边去。” 萧若芙越想越气,眉眼间都透着烦躁,“还有五哥,也不知最近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他从前明明就不喜欢温玉礼啊,温玉礼嫁来王府三年一直备受冷落,可是这回我过来,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萧若芙回想起最近这几回见到温玉礼时的情形,温玉礼对五哥没有从前那般热情体贴,而五哥对温玉礼,也不像从前那样冷漠疏离。 总觉得五哥对她似乎是温柔了一些,甚至还会帮着她来责备自己这个他一向疼爱的皇妹。 想到这儿,她不禁问了温南燕一句,“南燕,这段时间,五哥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不一样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我怎么可能会没发现。” 温南燕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自认为对王爷已经足够了解了,他喜欢谁或是讨厌谁,我都能看出来的,眼下他对温玉礼……不能说有多么喜欢,但有愧疚是真的,因为东菱之前犯下的大错,险些害得温玉礼身败名裂,王爷对东菱便失望透顶了,他曾经为了东菱教训温玉礼,如今回想起来,他当然是觉得自己错怪了自己的王妃,想要弥补她。” “这温东菱也真是……”萧若芙磨了磨牙,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笨死她算了,她断了腿也是她自找的,怨不了任何人,没连累你就不错了,就她那个脑子,考虑事情不周全只会累人累己。” 说到这,她又冷哼了一声,“这世间的男子总是多情,他们一旦对一个女子产生愧疚心,想要补偿,那么他们潜意识便会对这个女子越来越好,若是这女子不领情,他们没准还会坚持不懈,以此来彰显自己多么暖心多么有风度,依我看,五哥如今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温南燕叹了一口气,“公主不必提醒我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的。” “你心里有数有什么用?你别光坐着什么都不干,你倒是想法子反击回去啊!” 萧若芙拧起眉头,训斥温南燕道,“你别以为仗着五哥的那点儿宠爱,就能一辈子安乐无忧了,他如今的确是偏爱你,以后偏爱谁可就难说了,有一点你可别忘了,即使你从前在他眼中多么无可挑剔,以后都难免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缺憾,谁让你不能生?作为女子,生不下子嗣,将来会有多吃亏你晓得吗?” 萧若芙这话显然是戳到了温南燕的痛处,温南燕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是啊,她不能生,不管萧元祁如今有多么喜欢她,将来也不可能不在意这一点。 短时间之内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可若是过个两三年,四五年呢? 她无法生育,他总会去找其他的女子来给他延绵子嗣,而目前最好的人选是温玉礼,除非温玉礼的身子骨也有毛病。 温玉礼要是不能生,他还可以再纳新人,他嘴上说着对她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可一旦他和其他女子有了孩子,难免会滋生出情分来,到那时,她这个无法生育的挚爱,还能是挚爱么?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总被他那些情真意切的话哄得放了心。 萧若芙的警示虽然很残酷,但却是她不得不去面临的难题。 “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把本公主的话给听进去了,我就是要让你时刻都秉持着清醒,不要只相信你目前所看到的那些柔情,这男人啊,都是看重子嗣的,五哥也不可能例外。” 萧若芙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中,轻挑了一下眉头,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背,“南燕你放心,你救过本公主,本公主自然是要帮着你的,我希望五哥的正妃是由你来做的,至于温玉礼……” “本公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原本想着,她若是识相,留着她给五哥做妾也不是不行的,可偏偏她不识趣啊,一个小小庶女,没什么强硬的靠山也敢来和我唱反调,我一定会让她后悔得罪了我。” “多谢公主的偏帮。”温南燕低垂着眼睫,掩住眸底的缜密心思,“以后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要对付她,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现在还是挺招母妃喜欢的,五哥那边也不可能帮着咱们了。” 萧若芙沉吟片刻,道,“明珠手串这事,你折了一个贴身丫鬟,总该出出气?咱们暂时奈何不了她,但可以先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我总该让她知道,惹我十一公主不痛快,该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 这一夜,温玉礼记着萧云昭的话,早早地上床休息,让他透过银针渡来的那股内息能够平缓地在体内运转一晚上,第二日醒来她就能够神清气爽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才歇下不久,白桃就来敲门了。 “王妃,不好了!”白桃的语气里带着焦急,“茯苓被十一公主给扣下了!” 温玉礼闻言,眉峰一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第88章 把她的手打断,看她还嘴硬 这一夜,温玉礼记着萧云昭的话,早早地上床休息,让他透过银针渡来的那股内息能够平缓地在体内运转一晚上,第二日醒来她就能够神清气爽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才歇下不久,白桃就来敲门了。 “王妃,不好了!”白桃的语气里带着焦急,“茯苓被十一公主给扣下了!” 温玉礼闻言,眉峰一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qqnew “就在刚才,我们去厨房里剥莲子,准备泡一晚上明日给您做早点的,哪知道回去的途中,被十一公主的人叫住了,让我们去给公主收拾屋子,奴婢觉得有些不妙,就找借口说自己肚子痛极了,马上就要憋不住了,这才甩了公主的人跑开了,后来奴婢悄悄返回,果真听见公主的人硬是说茯苓打碎了公主的一个手镯,把她给扣下了!奴婢不敢多停留,赶紧回来了。” 白桃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已是气喘吁吁。 温玉礼听了之后,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位十一公主心眼还真是小得可以,报复竟然来得这么快。 温南燕那儿折了一个丽心,她们暂时找不着理由来为难她这个王妃,便决定从她的贴身丫鬟下手,先杀杀她的威风么? “王妃,咱们怎么办?”白桃叹气道,“那十一公主可真是个麻烦的主啊,她一个公主,何必为了丽心一个奴婢来跟您过不去呢?她也不嫌累得慌。” “她倒也不仅仅是为了丽心跟我过不去,更是为了她公主殿下的面子。她觉得我不顺着她,那就是我的错了,跟这种皇室娇养的花朵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温玉礼说着,披好外衣出了门。 那萧若芙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她也算是见识过了,又小气又狠辣的,算是温南燕身后最不好招惹的一位,淑太妃那种规规矩矩的深宫妇人有这么一个养女,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淑太妃自己都不知道萧若芙是什么德行,一味地宠着惯着,丽心的事已经让太妃有些不太高兴了,茯苓这事儿还真不好再去麻烦太妃,否则显得她小题大做,这事儿她得自己出面。 萧若芙既然扣了人,想必很快就会动手,她也得加快脚步才行。 “王妃,咱们能把茯苓给要回来吗?” 白桃紧跟在温玉礼的身后,语气带着担忧,“以那位公主的性子,不知会对茯苓做出什么样的处罚。” “无论如何,是我身边的人我都要带回来的。”温玉礼面无表情道,“虽然那丫头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也不像你这样得我信任,可目前为止,她伺候我还是很尽心的,我不会让她折在公主那里。” 的,我不会让她折在公主那里。” 一路走近了萧若芙的住处,温玉礼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响起女子的哭喊声。 “公主,奴婢真的没有碰您的玉镯子!奴婢明知道您的首饰贵重,又怎么会去轻易触碰!” “噢?你的意思是本公主身边的人打碎了镯子诬陷你了。” “正是!”茯苓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坚定,“就是她打碎了玉镯,硬要赖到我的头上!” “真是个不老实的丫头。”萧若芙冷哼了一声,竟是查也不查,便直接发号施令,“来人,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还不承认,先把她的手给打断了,看她还嘴不嘴硬了。” 第89章 又被温玉礼算计了! 该死的,她刚才还以为温玉礼想用赔钱来平息此事,却没想到温玉礼一直就等着算计她的婢女。 同一时,春婵也被温玉礼这番举止吓了一跳,一听温玉礼要把她打断手丢进柴房,第一时间不是下跪求饶,而是转头朝萧若芙求助—— “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烫伤王妃的,是王妃她主动接了一下,奴婢也没想到……” “你可别狡辩!我刚才看到了,是你先撒开手,才会让热茶烫了我家王妃的手!” 温玉礼身后,白桃朝着春婵冷斥道,“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连给王妃端杯茶都能出错,还怎么伺候公主殿下?” 对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扣下茯苓,此情此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住口!”萧若芙气得拿手掌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白桃说道,“你这贱婢敢当着本公主的面胡说八道?是觉得本公主没长眼睛吗?” “奴婢不敢。”白桃垂下头,小声道,“公主看看我家王妃的手指,都烫红了,王爷和太妃若是问起来,奴婢肯定是要实话实说的。” “你!” “公主殿下,该不会是想为你的奴婢开脱?” 温玉礼望着萧若芙,举起了自己红肿的手,唇角扬起一丝微凉的笑意,“茯苓打碎了你的镯子,要被你罚,那么春婵烫伤了我,同样可以被我处置。十一公主,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要么咱们直接息事宁人,要么,咱们各自损失一个婢女。” 萧若芙整张俏脸拧成了一团,“温玉礼!你……” “公主你的镯子贵重,我作为你的皇嫂,这细嫩的皮肤就不贵重了吗?你那镯子能花钱买,我这手若是留疤了,春婵这丫头要怎么赔偿我?我把她打残也不过分?” 温玉礼晓得这位主挑剔得很,能放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有特长被看重的,便悠然说道:“宫里聪明伶俐的下人很多,但服侍你多年的宫女对你的一切习性都很熟悉,若是换了新人伺候,未必面面俱到?公主自个儿考虑清楚了,拿春婵换我身边这个刚来不久的婢女,到底值不值得?” “温玉礼,你好得很,如今学会处处拿皇嫂的身份来压我了。”萧若芙一脸阴郁。qqnew 她是不可能把贴身宫女交给温玉礼发落的。 春婵伺候她多年,不仅了解她的习性,在打理妆容这方面尤其擅长,一双巧手总能把她打扮得让她满意,若是被温玉礼打残,对她而言可谓是个损失。 温玉礼身边的贱婢,自然是不配和她的宫女相提并论了。 “难道不是公主先来刁难我吗?”温玉礼迎视着萧若芙冰凉的目光,淡然地笑了笑,“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公主一下,公主你古道热肠帮着某人出头,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什么力,您自个儿想想,值不值?” 不管萧若芙是出于什么目的帮着温南燕,温南燕那儿未免也太轻松了一些。 之前温东菱被揭发,她一点儿没受到波及也就算了,如今丽心犯那么大错,她也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甩锅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没有。 “本公主和温南燕的交情,可不是你这几句话就能挑拨的。”萧若芙冷笑道,“本公主不妨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否则,我随时会想法子把你赶下祁王妃的位置。” “多谢公主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呢。” 温玉礼面不改色地回了她一句,随即把跪在地上的茯苓拎了起来,“看公主的态度,是不打算跟你计较了,还不快谢谢公主?” 茯苓感激地看了温玉礼一眼,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朝着萧若芙规规矩矩地行礼,“多谢公主不怪罪。” 萧若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若不是温玉礼烫了自己的手指陷害春婵,她肯定要让人打断这贱婢的手脚,以此来警示温玉礼,她十一公主有多不好惹。 可气的是温玉礼如今总拿皇嫂的身份来压着她,即便她对此很不屑,在这祁王府里,她终究是不能太任性的,否则五哥和母妃也要责备她。 “走,夜深了,咱们就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温玉礼临走之前,还瞥了一眼萧若芙身边的春婵,讥诮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本王妃放了你一马,都不晓得说声谢,就你这眼力劲,以后在宫里可要小心了,哪天冲撞了贵人,你就倒大霉了。” 她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面如土色的春婵。 眼见着温玉礼等人离去了,萧若芙扬手又给了春婵一个耳光—— “没用的东西,居然被她给算计了!要不是看你有一双巧手能为本公主梳妆打扮,本公主今夜绝不管你死活!以后要是还这么废物,你就以死谢罪。” 由于夜深人静,温玉礼隔着老远的距离还能听见她的咆哮。 今夜只怕是把萧若芙气得够呛,就她那小心眼,找着机会肯定还会来报复。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飞扬跋扈的任性公主,到底是为何那么帮着温南燕呢? 第90章 皇叔……是你吗? 按理说这种狠辣的直肠子,是不太会喜欢温南燕那种做作的白莲花。萧若芙是有什么把柄在温南燕手里呢,还是她想从温南燕那儿图谋什么? “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害您受了苦。”身后响起茯苓自责懊悔的声音,“奴婢要是有白桃那么机灵,也不至于让您这样花心思去救我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你总该晓得人心险恶了?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学会小心谨慎就是了,毕竟我也不能次次都来得及救你们。” “是,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拖累您了,再有下回,您别管我了!”茯苓说着,抽了抽鼻子,看了一眼温玉礼的手,“王妃,您的手指……” “不碍事,这么点儿疼算不上什么。”对于几个时辰前才经历过银针刺穴的她来说,手指上这么点儿烫伤,实在是不足挂齿。 更何况,皇叔给的那瓶七巧灵参膏还有半瓶,只需要取一点儿来涂抹,很快就能够消肿。 她觉得这伤不要紧,茯苓却是感动得不行。 “王妃,快些回房,奴婢给您的手指擦点儿药。” 回了屋子之后,温玉礼让茯苓给自己冷敷了一下手指,又抹了点儿七巧灵参膏。 刚才在萧若芙那儿发威的时候她不觉得累,此刻坐在床榻上,竟然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了。 起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很快就明白原因了。 萧云昭给她银针刺穴之后,她整个人都是一种虚脱的状态,后来是靠着墨竹给她熬的药汤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萧云昭还特意祝福她今天得早些休息的。 她原本是真的打算早些休息,奈何萧若芙大晚上的还给她找事儿干,她总不能放任自己的丫鬟在萧若芙那儿受罪的。 这会儿头晕,想必是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又走了一大段路。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我乏了。” 温玉礼把两人遣退之后,便脱下外衣,倒头就睡了。 可她睡得却并不安稳,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隐约觉得丹田内那股真气有些不太平稳。 希望睡一觉起来之后能好些。 再说白桃和茯苓,才退出温玉礼的房门外,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萧元祁。 二人怔了怔,没料到这么晚了萧元祁还会过来,回过神之后,自然是要主动迎上前去行礼问候。 萧元祁问二人,“王妃睡下了吗?” “应当是睡下了,方才看王妃的模样,似乎是很困倦。” 萧元祁蹙了蹙眉,“今晚在若芙那儿,发生了何事?你们如实告诉本王。” 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犹豫。 若是跟王爷实话实说,王爷能信么?公主毕竟是他疼爱的妹妹,虽然如今王爷对王妃也算是关心,但若是要和公主比起来…… “问你们话呢,吞吞吐吐地做甚?” 萧元祁沉下脸来,“本王听说,若芙今夜又与王妃发生了争执,你们二人既然在场,必然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 顿了顿,他又道,“本王也知道若芙有些任性,你们不必担心本王偏帮她,今夜,她是不是因为丽心的事,去为难王妃了?若真是如此,本王会替王妃做主的。” 听萧元祁这么说,二婢也不好再保持静默,只能把茯苓受冤屈,温玉礼烫伤自己的事告诉萧元祁。 “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让我不得好死!此事王妃毫无过错!” 萧元祁倒是没有怀疑茯苓的话,面色沉静地说道:“公主很快便会回宫了,以后公主若是再来王府玩,你们避着她点,别让她看见,她就不会想着找你们麻烦了,本王这就去看看王妃。” 萧元祁推开温玉礼的房门时,温玉礼并未醒来,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了。 他点了烛火,走到了床沿边坐下,第一时间就去看温玉礼的右手。 中间三根手指是红肿的,手指上药膏的痕迹还未干。qqnew 为了和若芙叫板,她对自己还真是挺狠的。 萧元祁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不经意地抬眸,竟看见温玉礼的脸色有些许泛白,额头上还沁出了冷汗? 他连忙伸手探了一下温玉礼额头的温度,这一探,让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来人,王妃额头发热,快去喊大夫来!” 第91章 皇叔的本事还真不小 不等身后的人回答,温玉礼自顾自地将头靠在他的肩颈处,继续嘀咕道:“没点迷幻香,怎么还会梦见你呢……” 说话时,她的手拍在了他肩上,触及到柔软的衣料,“哟,这回居然是穿了衣服的。” 萧云昭:“……” 可见之前迷幻香给她营造出来的梦境有多荒诞了。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她,当初是他有意接近她,人皆有七情六欲,她吸入迷幻香后梦见他,便是说明了那段时间她确实对他有好感。而她之后能那么快发现不对劲,也是很敏锐了。 望着怀中尚未清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人,他低声问道:“之前你都梦见了些什么?跟我说说。” “梦见你泡在浴池里,光着膀子叫我跟你一起泡澡。”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那么好调戏的,最后还不是被我反调戏回去。” 萧云昭再次无言。 世间女子但凡是遭到调戏的,都会觉得自己吃了亏,她倒好,觉得反调戏回去就不亏了?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那若是换成别人调戏你呢?” 虽然知道她思维跳脱,随心所欲,但大概是骄傲心理作祟,他并不希望她对谁都是这样肆无忌惮的。 “那可不行。”温玉礼不假思索道,“没你俊的我看不上。” 这个回答令他有一丝欣慰的同时,又有了另一个疑惑,“那若是本王的相貌平平无奇呢?” “那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温玉礼给出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你要是没这张脸,我必定和你保持距离,才不稀罕去调戏你。” 这样的回复,令萧云昭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她的回答莫名让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浑身上下能够吸引她的,就只是这张好看的皮囊? 这丫头以貌取人到了这种程度,她是看不到他除了长相之外,其他的优异之处吗? 萧云昭莫名心情有些不好,将身上的人推了推,“温玉礼,你该醒醒了。” 他的动作实在称不上轻柔,温玉礼被他推得眼皮动了动。 萧云昭又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起来,别梦了。” 轻微的吃痛,让温玉礼悠悠睁开眼睛,余光瞥见地上躺着一人,她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看,难免惊诧。 萧元祁?他怎么躺地上去了? 她隐约记得,她陷入睡眠之前整个人很疲惫,半梦半醒的时候,是有听见萧元祁和丫鬟们的说话声,再后来,梦见了萧云昭来找她。 不对,她能明显察觉到此刻丹田内一片平稳,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而这样的变化是在萧云昭出现之后,她以为是又梦见他了,便和他聊了几句,他问,她答…… “清醒了?”身后响起熟悉的清凉嗓音。 果然,不是梦。 温玉礼不用回头都能猜到,萧云昭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肯定是凉飕飕的。 于是她扶了扶额头,佯装不舒服,“皇叔何时来的?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方才丹田内气息不稳,实在难受,迷糊之际似乎有人帮我调理,果然是您在帮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头晕……” “别装了。”萧云昭毫不客气地戳穿她,“本王都给你调理好了,你不可能难受,也不会头晕。” 温玉礼:“……” 这都能看出来吗?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皇叔您大半夜跑这一趟,辛苦了。” “银针刺穴后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忌讳多动,墨竹给你喝的那药是为了让你有力气回府,药效一过自然会回到虚弱期,所以本王嘱咐了你回来之后得好生躺着。” “皇叔的嘱咐我没忘记,只是出了点意外。” 温玉礼转头解释道,“我手底下的人遇到了点麻烦,不能不管,您半夜来此为我调理,可见这祁王府里是有您的眼线给您报信的。” 说到这,她笑了笑,“皇叔本事还真不小,这祁王府守卫也不少,您就这么轻而易举溜进来,还把萧元祁弄晕了,我当真佩服。” 萧云昭听着她的奉承话,面无表情道:“是吗?可本王怎么记得,本王在你看来是一个除了相貌出色之外,一无是处的人。” 他这话一出,温玉礼顿时迷茫了,“这怎么可能?我何时说过这种不识抬举的话。” “你在梦里说的,还想否认?” 萧云昭紧盯着她,桃花美目里一派幽凉,“你说,本王若是长得平平无奇,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伸手捏上温玉礼的下巴,修长的指节有些冰凉,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本王除了这张脸之外,就没其他是你能看上的了?” 第92章 您不考虑来段禁忌之恋? 萧云昭紧盯着她,桃花美目里一派幽凉,“你说,本王若是长得平平无奇,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伸手捏上温玉礼的下巴,修长的指节有些冰凉,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本王除了这张脸之外,就没其他是你能看上的了?” 萧云昭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面色也看不出喜怒来,可温玉礼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他不高兴了。 作为曾经陪着先帝开疆拓土的少年将才,无数人敬仰的十三皇叔,他自个儿最引以为豪的想必是他的功夫与他的睿智,相貌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应该不是他所看重的。 温玉礼毕竟受了他的帮助,可不想惹着他,她与他对视着,在他幽凉的目光下笑了笑。 “那当然不是。我不否认,我这个俗人最先看上的确实是皇叔你的外表,但你即使没有这样的容色,同样是我所钦佩的那一类人。” 她说得格外诚恳,萧云昭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就拿你高深莫测的武功来说,我即使再勤恳练功,练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会有皇叔你如今的成就。至于我在梦里说的话,应当是您理解错了。” 温玉礼说着,轻挑了一下眉头,“其实对于我来说,皇叔也算是我的良师益友了,不管相貌如何,这一点都是改变不了的,我说的哪凉快哪呆着去,意思是——如果皇叔没有这么俊美,我就不会想着调戏您了,相貌平平的话,就当寻常朋友看待了。” 萧云昭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嘴里有几句真话。” 良师益友么?这个回答倒是滴水不漏,他也不好嫌弃什么,否则显得他对她多感兴趣似的。 “句句属实,没有半点儿忽悠的成分。” 温玉礼说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叔似乎还挺在意您在我心里的印象?我还以为您压根懒得计较这些呢。” “不管怎么说,本王栽培了你,也算是拿自己当你师父了,你若是思想太过庸俗只会以貌取人,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若将来你遇上的敌人里,有容貌优异的美男子,你轻易被对方迷惑了去……” “皇叔,你至于把我想得这么愚蠢吗?这都哪跟哪。” 温玉礼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我若是这么个德行,也未免太丢人现眼了,被人整死了那都是我活该,你就当没栽培过我这么个孽徒。” 萧云昭悠悠道:“你不就喜欢美男子么?万一哪天真有被蛊惑的时候呢。” “不可能。”温玉礼不假思索地反驳,“皇叔别看扁我了,虽说欣赏美丽事物是一种令人愉悦地事,但若是对自身不利那就没有必要了,你看萧元祁,他长相也不差,我有对他上心过么?这人时不时让我闹心,我都巴不得少看他几回。” 说到这,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元祁,“你给他下的迷香,能让他昏睡多长时间?真是奇了怪了,他今夜怎么又跑来我这儿,我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没准是为了他妹妹,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萧元祁作为祁王府的主人,大大小小的事都会很清楚,她和萧若芙为了婢女起争执的事,应该也会有人传到他那儿去。 “他一个时辰之内醒不了的。” 萧云昭回想起自己进屋前的情形,萧元祁误以为温玉礼生病,着急忙慌喊大夫时的模样,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他应该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十一公主有多任性,他作为兄长总该有几分了解,没准他会站在你这边呢?”萧云昭说这话时,观察着温玉礼的神色。 她对萧元祁,当真就半点儿期待都没有吗? 或许她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并非完全不在意,她只是看不惯萧元祁对温南燕太好。 第93章 给刁蛮公主制造点刺激 该不会是想趁她睡着偷个香?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从这厮最近总想把假夫妻变成真夫妻的态度来看,他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于是,她翻了个身,脸朝床的内侧背对着他。 萧元祁原本是打算趁她没醒一亲芳泽,却没想到她忽然就转过了身子,只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若不是她闭着眼,他都要以为她是刻意躲他的。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想要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她却忽然抬手伸了个懒腰,拳头刚好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把他顺势推开了。 脸颊有点吃痛,萧元祁转过头瞪她,“温玉礼!” 她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整他呢? “嗯?”温玉礼悠悠睁眼看见萧元祁时,状若迷茫地应了一声,随即面上呈现一抹惊讶,“王爷怎么在这儿?” 萧元祁揉了揉被打疼的脸颊,见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面色缓和了不少,“昨夜你额头发热意识模糊,本王担心你的情况会恶化,便在你屋里守着。” 她看上去的确像是刚醒,想来不是故意挥拳打他脸的,他自然不好和她计较。 “我想起来了,昨夜的确有些不舒服。”温玉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现在没事了,大夫说你没生病,只是太疲倦。你最近有做什么受累的事儿吗?”萧元祁问这话时,眉眼间带着疑虑。 身为他的王妃,又不用她干活,腿伤痊愈后也没有其他外伤,为何大夫会说她很疲倦无力? “受累是没有的,受气倒是真的。”温玉礼不想惹他起疑,索性把话题往萧若芙那边引,“十一公主若是再给我找麻烦,只怕我下回不是气病了,而是气得早登极乐。” “休得胡言乱语。”萧元祁低斥一声,“以后在府里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怎么,王爷是觉得我污蔑了您的好妹妹?昨夜我与公主的矛盾,您应该是听到了一点儿风声?有何感想啊?” 萧元祁听她语气里又带着讥诮,这回倒是不呵斥她了,而是轻叹了一口气道:“昨夜的事,本王相信你没错,是若芙先挑事。本王也知道她性子有些跋扈,又是个十分护短的,其实你们本没有恩怨,她只是因着你和南燕从前的矛盾记恨于你,你与她……” “您是不是想说,我与公主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其实还有可调解的余地?”温玉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见她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萧元祁继续说道:“若芙自幼受宠,性子被养得有些乖张,她的生母也是本王的亲姨母,在宫里时一直对母妃照顾有加,可惜去世得早,母妃很是悲痛,她这些年把若芙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也是为了偿还曾经欠下姨母的人情。” 温玉礼静静地听着,不去打断他。 “这几日是委屈你了,但你可别去母妃那儿闹,本王希望母妃能安稳度日没有烦恼,这也是我们该尽的孝道,至于若芙,本王叫她回宫就是了,也会提醒她别再来找你麻烦。”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行啊,那您叫公主回去。” 真有意思,淑太妃欠下萧若芙生母的人情,那是淑太妃他们母子的事,和她温玉礼有什么关系?要她惯着萧若芙?门都没有。 她懒得和萧元祁多费口舌,嘴上答应一句也就罢了,反正她猜测萧若芙应该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们之间的恩怨,萧元祁怕是没那个本事调解。qqnew “你在屋里歇着,一会儿让人把早饭给你送到屋里来,若芙会在大堂陪着母妃用膳,你不想与她见面便不要去大堂了。” “王爷思虑周到,就依您的意思,我尽量不与公主打照面了,您不用担心我们会闹起来。”温玉礼敷衍了一句,便又躺回床上背对着萧元祁。 萧元祁见她似乎是妥协了,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萧元祁离开后没多久,白桃便把早饭端来了。 “王妃,好消息,十一公主下午要回宫去了,咱们可以好长一段时间不用看见她了。” “下午回宫么,那确实是个好消息。”温玉礼起身下了榻,“吃完早点咱们就出府,我要早做准备,争取在她离开的路上让她收到我的大礼。” 白桃怔了一下,“您要准备什么?” “等出去了你们就知道了。”温玉礼唇角的笑泛着凉意,“我怕她回宫的路上太无聊,给她制造点儿刺激。” …… “王妃,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公主回宫路上是有人保护的,护卫们身手不差,您要是被逮住了……” “放心,我的腿伤痊愈了,跑起来已经可以很利落,你们俩别露面,注意在指定的地方接应我就行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把巴掌大的火药包捆在每一支飞镖上。 此刻主仆三人都做男子的装扮,温玉礼花了一串铜板租了个小巷角落的破屋,此地遍布灰尘,几乎不会有人进来。 皇城内治安严格,她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火药包,只能通过周家药铺那位李大夫介绍的途径,托人去黑市带了点儿。 份量不多,她一个人身上带不了多少,不足以炸死人,但教训萧若芙是够用了。 想当初萧云昭就被人炸过马车,那种颠簸的力度她记得可清楚,她觉得这种作案手法不错,准能把那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吓得花枝乱颤。 她把火药包藏在宽大的男装里,手握火折子走出了破屋。 萧若芙会经过的路线她很清楚,她已经找好了几处投炸药包的位置,就等着萧若芙出门了。 她守在一处街道的拐角,买了杯热茶坐在茶肆角落,利用桌布遮挡自己取火药包的动作。 萧若芙的马车,如她预料般出现了。 萧若芙生活奢侈,衣食住行都是追求极好的,她的马车也十分好认,四角悬挂着珠翠,马车帘子上绣着开屏的孔雀,正如她的为人一样张扬。 温玉礼吹燃了火折子,点了火药包的引线,估算着时间,将绑着火药包的飞镖投掷了出去—— 飞镖牢牢地钉在了马车的窗子底下,而护送萧若芙的保镖们自然是发现了,却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因为那飞镖刚钉上去,火药包就哗地一声炸开了! 威力不大,可马车窗子距离萧若芙很近,那声炸响几乎就在她耳朵边上,震得她耳膜欲裂,她立刻双手抱头,发出尖叫声。 “啊——” 第94章 炸萧若芙的马车! 同一时,马车被车夫勒停了。 温玉礼转身就往巷子里溜,而马车边上一名护卫也发现了她,当即怒喝一声。 “站住!” 他策马就往巷子里追去,而温玉礼也料到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在萧若芙必经之路上,附近的几条巷子里都有她事先准备好的黄豆,她剪开了麻袋的带子,让黄豆滚了一地。 策马的护卫见此,唯恐强冲过去会摔个人仰马翻,立即勒马,马是勒住了,他人也没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玉礼的身影溜走了。 “混账东西!”萧若芙在马车里怒骂,“不是都看见人影了吗?怎么不追上去!” 护卫只能返回马车边解释,“公主,那小子撒了一地的黄豆,强行冲过去必定会摔倒,那样的话也抓不到人。” 萧若芙磨牙,“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他帽檐很宽,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但应该是个年轻人,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公主若是要追查,只怕不易。” “真不知是哪个杂碎敢这样恐吓我。” 一听对面是个男子,萧若芙也就没往最近和她发生矛盾的温玉礼身上想,恨恨地道了一句,“继续赶路!” 但她没想到的是,同样的袭击,下一个路口还有。 距离第一次被投炸药包,也就才行驶了一条街的距离,她冷不丁又听见两声‘咚’的类似于利器扎进木板里的闷响,紧接着,两声巨响又在窗户外边炸开,连带着马车都摇晃了起来—— “啊!你们这些废物!” 萧若芙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捂着耳朵惊叫,“还不赶紧把那个狗东西抓起来,本公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结果还是与上回一样,马车外的护卫只能看见巷口一道敏捷的影子溜往巷尾,追过去的途中又是一地的黄豆,一不留神踩上就得摔个狗啃泥。 稍微耽误一下脚程,就再也寻不到袭击者的人影。 护卫们提高了警惕,在护送马车经过下一个巷子口时,特意策马在巷口附近徘徊,找寻可疑人的踪迹。 他们每次被袭击之后的停留,都是给了那人提前准备的机会,可见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偷袭。 而温玉礼第三次挑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在巷子口了,萧若芙身边的护卫已经有了防备,这一回她选的位置,是醉香楼的二楼窗户。 手中一先一后点了两个火药包的引线,判断着距离和时间先后投出,一个投在了马车车顶上,一个斜着穿过了马车的窗户,落在了萧若芙旁边的座位上。 “啊!” 萧若芙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往角落里躲,拿双手抱住了头。 只听一声炸响在耳畔,那火药包不大,与她之间隔着几尺的距离,她及时护住了头,没炸伤脸部的肌肤,只炸破了她的半截衣袖以及……肩膀后的一部分头发。 而这一回,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二楼窗口处温玉礼往后缩的身影,联想到火药包投来的位置,他指着二楼低喝了一声,“刺客在那!去追!” 他喊出来的时候,温玉礼已经跑出雅间,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飞奔而去。 而就在她掠过最后一间雅间时,雅间的房门开了,探出一道人影。 “我当是谁敢如此胆大,炸十一公主的马车,原来是祁王妃,您要不要进来躲躲?” 这人的语气不带半点儿惊讶,仿佛觉得她做这样的事很正常。 温玉礼一看说话之人,是萧云昭府上的那位年轻大夫,人称司徒圣手的司徒彦。 他是从萧云昭的雅间里出来的,那岂不是说明萧云昭就在里面? 皇叔是真有钱啊,这么贵的地方她好久才来一次,怎么每回都有他,她都要怀疑这酒楼是不是他开的了。qqΠéw 司徒彦叫她进去躲躲? “用不着,我自己有地方去,对了,招牌菜里面那个黑金狮子头和捞汁鲍鱼饭千万别点,不划算,同样的价格可以点两三个别的菜。”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跳上了走廊尽头的窗子一跃而下。 她落在了白桃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顶上,扮作车夫的白桃立刻驱策马车离开,而马车内的茯苓也点燃了两个药包,从窗户外边扔了出去。 两个药包一落地,散发出一阵浓浓的白色烟雾,能令人分不清一丈开外的是男是女。 “想不到黑市里有这么多古怪的东西。”茯苓望着那团白色烟雾愈来愈远,“公主的人好像都追到醉香楼二楼去了,没人来追咱们的马车,这烟雾包是不是浪费了啊?” “不算浪费。”温玉礼已经从马车顶上翻了下来,进入马车内。 “即使公主的人不追上来,咱们也得防着好心的路人给她指引咱们的方向是不是?去前头的巷子里把马车弃了,咱们换回衣服就可以回去了。” 而这个时候,萧若芙正带着人气冲冲在醉香楼二楼,把每间雅间都依次撞开,勒令年轻的男客都不准离开。 酒楼伙计自然是拦不住她,等她即将走到最后一间时,伙计连忙挡在了门前,“公主,这间不能撞!” 萧若芙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便冷笑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公主抓刺客吗?这间怎么就不能撞了,里边的人是天王老子不成?” 她的话音才落下,雅间内便传出一道清凉悠慢的男音:“萧若芙,你如今的架子这么大了?” 第95章 要她给皇叔跪下? 萧若芙听着这道久违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 即使很久没有打过照面,她也能认得出这是十三皇叔宁王的声音。 她自幼被父皇与皇兄疼爱,皇室宗亲里能让她忌惮的人极少,萧云昭便是其中之一。 她至今还记得,多年之前在御花园里偶然见到的一个场面—— 当时十三皇叔不过弱冠之年,风头已然很盛,彼时一个正五品的都尉才受了封赏,升了官职,庆功宴上喝多了,竟伸手指着十三皇叔,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皇叔一字未回,当众抽出腰间佩剑将那只指着他的手臂斩了下来。 她那会儿正在放风筝,带血的断臂刚好就滚在了她脚边不远处,给年幼的她留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 她哭着跑去找父皇,父皇安慰了她几句,随后和她说:“你十三皇叔的脾气和他的功劳一样大,朕是不会罚他的,你若不喜欢他,以后远着他点。” 后来她还听说,那个被斩了手臂的都尉当天夜里就被撤了职,从那以后也没人再见过他了。 八九年过去了,她仍旧记得萧云昭那时嗜血冷然的模样,孤傲得容不得旁人对他有半点不敬。 虽然如今的他收敛了当年的戾气,变得斯文优雅许多,但她认为一个人骨子里的傲慢是改不了的,皇叔还是从前那个不好惹的皇叔。 “公主,是宁王殿下……”她身后的护卫们说话也带着些许颤音。 “我知道!”萧若芙朝他低声呵斥了一句。 她略一思索,朝着雅间内的萧云昭扬声说道:“皇叔勿怪,若芙不知是您在这里头,我方才在回宫的路上被人袭击,正急着逮那人呢,您继续用饭,我继续抓人去。” 萧若芙说完便想走开,萧云昭却不打算就这么放她离开。 “既然是要抓人,那么本王也打开门让你看一看这雅间里是否有嫌疑人,省得你多心。” “这……皇叔自然是不可能窝藏犯人的,我还是继续去别间找好了。” 萧若芙回想起自己和萧云昭之间没有过节,这偷袭她的人跟萧云昭多半没什么关系,她又何必进屋子里去看他的冷脸。 正想走,下一刻雅间的门却开了,萧云昭清冷的声音再次传进她耳朵里,“那人大概长什么模样?进来说,本王可以派人去帮你抓。”qqnew 萧若芙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走进了雅间内。 雅间内仅有三个人,除了萧云昭之外,就是他的贴身随从墨竹与随行大夫司徒彦。 “回皇叔的话,那人穿着灰色衣服,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体型清瘦,带着草帽,看不太清脸,是个年轻人。” 萧云昭闻言,淡淡说道:“仅凭这几点描述,满大街年轻瘦弱的男子都有可能是嫌疑人了。” “他刚才就在这二楼的窗口处!而且他身上应该有火药的味道。” “公主,容我提醒一句,他或许已经不在这了。” 司徒彦走到雅间门口,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半敞着的窗户,“你们追上来的时候,他从那跳下去刚好能逃脱,这会儿只怕已经离你老远了,他换身衣服洗个澡,你就是把整个皇城翻过来也逮不到他,看来公主你注定是要吃这个亏了。” 萧若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怒起,“这个混账!把醉香楼掌柜抓来问问,刚才是谁订了二楼第一个雅间?让他描述清楚那人的长相,他若是不能协助我抓人,我拆了这酒楼!” 她抓不到袭击她的人,自然就会有其他人成为泄愤的对象。 这对她来说本是正常的事,却没想到,她的言行遭到了萧云昭的一声嗤笑—— “堂堂公主,没点儿该有的仪态,遇事鲁莽又不讲理,你找个镜子看看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对得起你那芙蓉公主的美称?” 萧若芙霎时脸色铁青。 这儿没镜子,被萧云昭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她的衣袖和半边头发都被火药包给炸了,此时的模样应该是真的有些狼狈。 刚才都气得七窍生烟了,她哪还能想起要端着完美的仪态?毕竟从没吃过这样的亏。 偏偏在最生气的时候还遇上萧云昭这个她没法叫板的人,真是越想越气。 而萧云昭仿佛嫌她不够憋屈,又凉凉地说道:“依本王看,你和芙蓉是半点儿都不沾边,你那炸了的头发跟狗尾巴草差不多,配上大呼小叫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丢萧氏皇族的脸。” 萧若芙不曾被人这样挖苦过,此刻即便对萧云昭有几分忌惮,也难以忍耐心中的怒气,“我被人作弄成这样,皇叔身为长辈不帮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来落井下石!” “难不成公主殿下觉得,宁王应该放任你迁怒无辜百姓吗?偷袭你的那人,在酒楼众人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寻常客人罢了,谁能知道他身上藏着火药。不知者无罪,你要拆人家的店,岂不是断人活路。” 司徒彦一番话说得似乎符合情理,萧若芙不好当着萧云昭的面再发火,只能甩给他一记眼刀。 连宁王府的狗腿子都敢来跟她说教了?什么玩意。 “你太缺乏管束,若是不吃点教训,以后在人前难免丢了皇家颜面,本王罚你从此刻跪到酉时,你没有意见?” 萧云昭轻描淡写的话,落在萧若芙耳朵里犹如惊雷,让她水眸圆睁,难以置信。 罚跪?她除了跪先帝与新帝之外,还没跪过谁,在母妃面前她也是从来都不用行大礼的,凭什么让她跪这个与她不相熟的皇叔! “怎么,本王给的惩罚,很辱没了你吗?” 萧云昭望着她,神情依旧一派淡然,桃花美目里却如同凝聚了一池寒潭般,冰冷得让人发怵。 萧若芙莫名头皮发麻,却还是不愿放下她的傲慢,正欲开口说话,蓦然觉得两边的膝盖骨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了一下! 第96章 萧若芙的怨气 那一瞬间袭来的强烈疼痛感,让她再也站不稳,痛呼一声便跪倒了下来,膝盖狠狠撞在地面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同一时,萧云昭身旁的墨竹收回了手。 方才凝聚内力于指间,朝着萧若芙的膝盖骨丢出了两粒花生米,如萧若芙这样不会武功的皇室娇花,自然是顶不住。 萧云昭道:“跪好了,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你若是中途起来,本王就让你跪得更久。” 说着,他转头吩咐司徒彦,“司徒彦,你坐在这喝茶,盯着公主罚跪,到时间了让她自行离开。” 萧若芙哪里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咬着牙恨恨地抬起头来。 可纵有满腹的不甘和气愤,在接触到萧云昭冷若冰霜的目光时也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的眼神,让她的脑海中又掠过了年幼时无意看见的那个画面…… 那个得罪了萧云昭的都尉,那条血液飞溅的断臂,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了敬畏之心,身为天之骄女的高傲在他面前也没胆子敢展现了。 “怎么,你是心有不服吗?” 萧云昭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有什么想对皇叔说的,大可直说。” “……没有。”萧若芙低下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皇叔的责罚,我认就是了,只是我今日受到袭击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唔,关于这事,还是可以把掌柜叫来问一下的。” 萧云昭命人把酒楼掌柜叫了上来,掌柜声称酒楼一天到晚招待的客人实在太多,脸生的都不太容易记得住,那第一间雅间的客人便是个脸生的。 “看,不是皇叔不想帮你,只是无从下手。你所描述的特征实在太常见了,即便全城搜索,也是浪费人力,终究得不到结果,你不如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飞扬跋扈不招人待见,这才被哪个小子报复了。” 萧若芙闻言,攥紧了拳头,整张脸几乎气成了猪肝色。 抓不到偷袭她的人也就罢了,还吃了个这么大的亏……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十三皇叔,少年将才,地位显赫是?她就不信他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 朝野上下,但凡是有威望的,谁还没几个政敌了?萧云昭这样的性格必然是有树敌的,只是他身份高名声好,许多人不敢明着跟他叫板而已,背地里指不定有多恨他。 走着瞧。 萧云昭将萧若芙的沉默看在眼中,眸底掠过一抹讥诮的笑意,随即离开了雅间。 怨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这么一个跳梁小丑。 …… “什么?若芙在醉香楼里被十三皇叔罚跪?” 萧元祁在王府大堂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一脸莫名,“若芙犯了什么错误?” 温玉礼正坐在边上喝着天麻炖鱼头汤,险些就笑出了声。 她不得不垂下眼,用汤匙挡住唇角的笑意。 她依稀记得她跳窗逃走的时候,萧若芙带着人气冲冲地上了醉香楼二楼,且他们的脚程没她快,没见她跳窗,他们第一反应或许是把雅间全撞开。 萧云昭那个脾气,八成是容忍不了萧若芙在他面前放肆的。 罚跪?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主受这样的罚估计能气得脸歪了。 “公主在回宫的路上遇袭了,歹人的身影出现在醉香楼二楼,公主便带人冲了上去,差点儿撞开了宁王殿下所在的雅间,但其实也没撞开。” 萧元祁听到萧若芙遇袭,顿时坐不住了,“遇袭是怎么回事?她遇袭,皇叔非但不帮她,还罚了她?” 这实在太不合理,萧元祁不禁拧起了眉头。 “公主被神秘人以火药包炸了马车,好在只是炸坏了袖子和头发,那人溜得快,她没抓着,或许后来她言语间冲撞了宁王才被罚跪。她手底下的人借着解手的理由才溜出来托人报信,王爷您看这事……” “皇叔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若芙肯定是受不了的。” “王爷莫不是想去帮她?我劝您最好别管这档子闲事。” 温玉礼悠悠开口,“十三皇叔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他并非不讲理的人,必然是看不惯公主的行事风格,借此机会治一治公主的跋扈,这不是挺好的么。” 萧元祁闻言,瞥了她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眯起,“你今天中午似乎出门了挺长一段时间,是干什么去了?” 第97章 宫中除夕夜宴 萧元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你对皇叔是不是有误解?” 皇叔跟和蔼亲切这四个字沾边吗。 “误解?皇叔在你我面前所展示的模样,不是挺好脾气的吗。他救过我,还帮我审问出了歹徒,还有上回,咱们的马车遭遇袭击,你背后让刺客捅了一下,不也是皇叔亲自为你疗伤的吗?” 温玉礼神色如常道,“你我都是欠过皇叔人情的,可不能在他背后说他的不好。” “话虽如此,可是皇叔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好相处,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萧元祁顿了顿,道,“十三皇叔从来都不是和蔼的性子,你受过他的恩惠,又没有见过他发狠的模样,自然觉得他平易近人。” “不光是平易近人,我还觉得他思想不俗。王爷可还记得他府上的那幅迎春河景图?母妃一直都想要,我便不自量力地拿自己的画作去和皇叔交换,没想到他还真就把那幅名家作品换给我了,丝毫不介意我是个没名气的画手,也成全了母妃一个心愿。” 温玉礼说着,颇有几分感叹,“如此看来,皇叔也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我说他亲切,也不为过?” “他的爱好之一是收藏字画,你的绘画技艺的确是他所认可的,否则他也不会同意你换画的要求,但你莫要因此骄傲自满,也不要在他面前造次,他喜怒无常,心思很难揣摩的。” “是是是,我会记着您的提醒的。”温玉礼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我也希望您能听我一句劝,公主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不就是个罚跪,你还担心跪坏了她的身子吗,以她的脾气,回宫之后没准还会和圣上告状,皇叔若是真有不对的地方,也用不着您来插手。” 萧元祁略一思索,坐回了椅子上,“罢了……若芙的确是有一点儿欠缺管束,既然她没有受伤,就让皇叔罚她这一回,说不定她以后能收敛许多,母妃那边,咱们都别提这件事,省得她又要操心。” “关于这点,王爷大可放心,只要您不提,我也不会提的。”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温玉礼低头喝鱼汤时,隐约察觉到萧元祁视线总落在她的身上,不禁抬眸问了一句,“王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年底了,又是一年除夕将至。”萧元祁道,“过几天,宫中会有除夕夜宴,你陪着本王一同去。” 温玉礼闻言,顿时回想起来,以往有这种宫廷夜宴,萧元祁几乎都是带着温南燕去的,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明显的偏爱,温南燕在这王府里才会像半个女主人一般,受众人的尊敬。 记忆里原主去宫中赴宴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些宾客都叫不出名字来。 除夕夜宴,想来是个大场面,他这回带着她去,莫非是想向众人昭示着,他如今认可了她这个祁王妃? “那种热闹的场面,我不是很喜欢。”温玉礼淡淡道,“您还是像以往那样,带着长姐去。” “你是本王的正妃,这种场合不能总是缺席着。”萧元祁绷着脸,似乎是不容她拒绝,“今年你和南燕一起陪着本王去。” “那我这一路上岂不是要听见很多闲话。以往您只带她不带我,估计旁人心里也是清楚我这个祁王妃不招您待见的,如今要带着我和长姐一起去,回头遇见王公贵族们,她一个个地打招呼,我连名都喊不出来,您不觉得尴尬?” “谁敢说你闲话。”萧元祁面目表情道,“只要你还是本王的正妃,本王就不会容许他人对你指指点点,从前带着南燕时,有人问起你,本王也只是说你身体欠佳而已,你以为本王以前对外宣称不喜欢你吗?本王还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他从前虽然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到处说她不好,堂堂王爷,自然不喜欢被人议论家务事的。 “您以为您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人家自己长了眼睛会猜会看,指不定背后说了我多少闲话,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了。要我去也行,您答应我件事,若是咱们与您的好妹妹若芙公主遇上了,她又对我冷嘲热讽的,请您务必好好管教她。” “这个你放心,本王不会让她当众给你难堪的。” …… 一晃眼五六日过去,这一年走到了头,迎来了整个皇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而皇宫的夜景在这个夜晚自然更加鼎盛。 站在宫中任何一处,都能见着令人赞叹的繁华景象。一盏盏华丽的宫灯挂在树上透出耀眼的光芒,映入河湖中,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灯火辉煌。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宫殿中,酒席遍布的同时,伴有悠扬的琴箫曲韵,令落座的宾客们心旷神怡。 皇帝设宴的地方,是御花园中五层高的观星楼,与寻常宫殿不相上下的占地面积,能容纳百余人,宴会设在顶楼,若是走出去站在围栏后,低头可饱览御花园的美景,抬头可以观赏漫天的日月星辰。 温玉礼跟在萧元祁的身后走着,一路上接收到了旁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有惊讶的、有疑惑的、也有玩味的。 进了宫门后的这一路上,她实在没少听温南燕和同龄的贵女们问候,人家不跟她问候,她自然也懒得去做表面功夫。 “你们看,今天祁王殿下把祁王妃也带来了呢,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着她了,上一回见她好像还是一年多之前……” “那位是祁王妃么?我今天头一回见,你们要是不说,我都不认得。” “这也不奇怪,之前祁王殿下都是带着侧妃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侧妃才是他的正妃呢,听说这祁王妃从嫁进去就不受宠,许多大场合,殿下都不带着她的,因为她是庶女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王爷或许是担心她在人前失了仪态……” 第98章 要给宁王选妃? 温玉礼将所有的声音都听在耳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人们都是八卦的,闲着无趣的时候就爱说人长短。 自打被萧云朝银针刺穴,打通了身上的经络之后,她每夜睡前都要打坐调息,将丹田中的真气运转至少一个时辰,没有一夜是闲着的,因为比起白日里的人声喧闹,夜间的宁静更适合专心练功。 练得勤了,便觉得整个身子都轻快了不少,尤其明显的是听觉的敏锐程度,她能比从前听得更远。 修炼内功能增强五识,哪怕那些贵女说话很小声,超出了普通人能够听到的范围,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祁王妃长得倒是不难看,只是她庶出,配王爷确实是高攀,配中阶的官员还差不多呢。” “你可小声点,那是先帝的指婚,谁敢反对?人家就是有那样的好福气,只是可惜了她那长姐,尊贵的嫡出长女做了侧妃,名分上比这个庶女还低了,唉。” 温玉礼懒得去怼她们,宴席上此刻已经有大半的人入座,她随意扫了一眼,便看见了落座在前排的萧云昭。 萧云昭也看见了她,目光平静地从她脸上扫过,只是随意的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而随着一声尖锐的“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之后,最高的首座之上便坐落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是当今圣上,萧远弈。 那繁琐的帝王冕冠之下,是一张英挺而沉稳的面容,剑眉之下,一双墨眸漆黑深邃,他只那么坐着,天生的贵气与王者风范展现无遗。 温玉礼望着那一张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脸孔,心中腹诽:果然是国家大事操心太多,面容显得沧桑了点,听说当今圣上和萧云昭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萧云昭这个皇叔看起来比陛下年轻了些。 而皇帝身侧的女子,年纪看似三十上下,一身深红金边凤袍宫装,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高高挽成了髻,斜插着几枝精致的步摇,发上一顶凤冠,象征着高贵身份,她的面目柔和而淡雅。 “陛下,百官们都已经来齐了,皇后娘娘为夜宴准备好的节目们,是否可以开始了?” 皇帝身旁,大太监询问着他的意见。 皇帝冲他点了点头,道:“人已到齐,歌舞便开始。”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宴席上便奏起了琴瑟之声,而后,有五名轻纱掩面的女子缓缓入场。 正中央的一名被四人围着,身着一袭深蓝色曳地舞裙,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被面上的轻纱掩着,若隐若现。仟千仦哾 真真正正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此时,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撩过场上众人的心湖,在众人的眸光下,那五名女子缓缓起舞…… 最外围四人皆是一身青衣广袖长裙,在乐声响起之时,忽然都向边上撤离了一步,将广阔的空间留给正中央的紫衣女子。 琴音渐响,那紫衣女子一个旋身一跃而起,向后一扬,长长的水袖抛出两道蓝缎,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 那华美柔软的深蓝舞衣,在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三千发丝随着舞动也跟着飞舞起来。 这舞蹈柔中带着一丝野性,场上众人似乎都看得入了迷。 温玉礼也欣赏了好一会儿,见许多人都有些沉迷,她忽然便很想看萧云昭的反应。 如皇叔那样看起来清心寡欲,对儿女情长不太感兴趣的人,是否对美人的歌舞也完全不欣赏? 她抬眸望向了萧云昭的座位。 那一袭雪色锦衣的男子,此刻正一只手撑着额,手肘置于桌子上,半垂着头,磕着眸子。 那模样怎么有点像是想打瞌睡…… 同一时,温玉礼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几道议论声。 “这跳舞的女子,好像是紫芸郡主?” “是她没错,我就说这舞步怎么有些熟悉呢,这位郡主的舞可是出了名的好,听闻她天赋极好,不像我自幼刻苦练习,跳的还没她一半好。” 而被贵女们赞美的陆紫芸,原本信心满满地跳舞,却在看到某一处时,忽然走了神,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力不从心,脚下的动作慢了半拍,险些没追上乐声的节奏。 不过好在她自小练舞,这样的小小失误,她只需加快落下的步伐就能掩饰过去了。 温玉礼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刚才跳舞的过程中走神了,而她看的方向似乎是……萧云昭那边? 第99章 夜宴上的刺客!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听说宁王殿下从前还救过这位郡主。” “还有这样的渊源呢?这么看来的话,他二人也算是有缘分。” 随着众贵女的议论,陆紫芸的舞蹈也接近了尾声。 温玉礼默不作声地低头饮着果酒。 她一度认为救命之恩跟姻缘是不沾边的,为何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俊男佳人之间,但凡是沾点救命恩情的,就得以身相许呢? 回报的方式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未必就要强行拉扯感情。 从萧云昭的反应来看,他对这紫芸郡主倒不是很上心,可这位郡主……对他还是挺关注的。 陆紫芸一舞结束之后,空气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好久未曾见过这样曼妙的舞姿了,这位红衣姑娘的舞,整一个妙字了得。” “听说今夜的节目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能被安排在开场第一个献舞的,果然是不同凡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呢?”仟仟尛哾 按照以往惯例,除夕夜宴之外的平常宴席,大多是伶人与乐师的百戏,可除夕夜宴较为特殊,能出现在百官与皇室宗亲面前献艺的,都是身份较为贵重且年轻的才子佳人们,偶尔还能被牵个线促成一段佳话。 首座上的皇后闻言,唇角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冲着大殿中央的红衣女子说道:“紫芸,把面纱摘了。” 陆紫芸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了脸上的轻纱。 她露出真颜的那一刻,周遭有不少年轻男儿的眼睛都亮了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紫芸郡主身份不凡,又是美貌与舞姿并存,倾慕者自然是不会在少数的。 “原来是紫芸郡主!” “早就听闻郡主舞姿出众,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我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些歌舞与今夜郡主所展示的比起来,实在是乏味极了。” 陆紫芸听着众人的称赞,并未多说什么,神情也不显露出骄傲自满,而是不失礼仪地朝着坐在高位的帝后福了福身,随即退到了边上。 早有宫女为她布置好了座位,摆好瓜果酒水,她优雅地坐了下来,任由一旁的宫女给她倒好了酒水,她举起杯子,朝着帝后敬了敬,“紫芸不才,仅凭此舞为夜宴助兴,祝陛下与皇后、太后娘娘身体康健,愿天佑吾国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言罢,她掩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是个不错的丫头。”皇帝左侧的太后望着陆紫芸,面上有着亲和的笑意,“紫芸丫头,你可有婚配?” 陆紫芸垂下了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父亲早逝,那时臣女年岁也小,因此……并未婚配。” “你父亲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才四十出头的年岁就……唉。”提及陆紫芸的亡父,太后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虽然你父亲已经不在世了,但你不必忧心,哀家会为你选个好归宿的。” “这……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只是紫芸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咱们还是晚些再议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矜持,太后便笑了笑,“好,不急,回头再议。”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视线却有意无意扫过前排的王公贵族们。 “这位郡主才貌双全,已逝的父亲又是个有功劳的,太后娘娘显然是要对她格外照顾。”萧元祁身侧,温南燕小声说道,“王爷,您看太后娘娘眼神所指的方向,会不会属意十三皇叔?” 萧元祁道:“这倒是有可能的,只是皇叔的那个性格……大概是不乐意被人安排婚事的。” “十三皇叔即便有再高的地位,也不好忤逆陛下与太后的旨意?我瞅着这位郡主也还不错,若是真的被指婚给了皇叔,也不算是辱没了他。” 温玉礼在一旁听着二人议论萧云昭的婚事,心中冷哼了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 陆紫芸的才艺展示结束了,自然会有其他人的接上,很快,又是一位贵女带着数十名伴舞们入场了。 而这位所跳的舞蹈,和方才陆紫芸所跳的的确是有区别,有了陆紫芸珠玉在前,众人对这位贵女的表演便没有显露出多大的兴趣了。 温玉礼不由得佩服皇后的安排,看得出来皇后和这位紫芸郡主是有一点交情的,她这样一前一后地安排舞蹈表演,周遭的宾客们自然会忍不住前后做对比。 这一比较出来,显得陆紫芸更加出色,后边这位,大约不是什么身份特别贵重的,今夜出现在这宴会上的目的就是给陆紫芸这朵红花当的绿叶。 温玉礼看了一会儿舞蹈,也觉得兴致勃勃,便低下头来喝桌子上的果酒。 话说回来,今夜怎么没见着那位刁蛮公主? 难道是因为头发被炸坏了,梳不出好看的发型,便不敢出来见人了? 距离萧若芙被炸坏头发,已经过去了大约七天,七天的时间当然是不够她那头发长好的。 温玉礼其实当初并没有看见火药包把萧若芙的头发炸成了什么模样,她只是知道这么件事,毕竟炸完之后她跑都来不及了,实在没时间去看萧若芙的鸡窝头。 这会儿,她还真好奇了,可惜那位公主殿下不出现,让她觉得这夜宴少了那么一点儿热闹。 才这么想着,她忽然听见前头不远处传来利器破空声,伴随着女子一声娇喝—— “萧远峥,拿命来!” 第100章 宁王吹笛,以音驯兽 温玉礼立刻抬头看向了大殿中央,竟是那位贵女身边伴舞的一名白衣女子率先冲了出来,而她身后众女紧随其后,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软剑,朝着首座上的皇帝发难。 宴席上顿时一片沸腾,不会武艺的贵女们失态地尖叫着逃离了席位,朝臣们也纷纷起身呐喊着护驾。 这骤起的惊变令人猝不及防,那白衫女子势如闪电的利剑已经逼近了皇帝的胸前。 皇帝自幼习武,面临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慌乱,他迅速跃身而起,避开了那一剑,同时还能腾出手将身边的皇后与太后朝旁边推开,让她们进入侍卫的保护圈。 持剑的女刺客见此,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她的身形极快,剑尖差一点就要划到那明黄色的衣角,却忽然半空横生出一条鞭子,挑开了她的剑。 那女刺客见此,一双水眸恶狠狠地瞪着冲上前来护驾的墨竹,“找死!” 话落,她一个快速的俯身,从靴子里再度抽出了一把短刀,朝着墨竹面门招呼了过去。 “身上兵器还不少。”墨竹轻嗤一声,将头一歪避开那一击,女刺客眼见没伤着他,冷笑一声,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身子腾空跃起,纤臂一挥,将香囊里的香料尽数洒出。 在她的这一动作之后,其余的女子也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香囊。 温玉礼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不该出手,看到女刺客们这一动作,顿时觉得不妙。 “大家闭气!不要吸入香粉!”萧元祁也在这一瞬间生出了警惕之心,朝着众人大喝一声。 “没用的。”为首的女刺客冷冷一笑,“这软骨香,是苗疆那边十分厉害的迷香,只要你不慎吸入一点,就会全身疲软没了力气,你们乖乖地放下兵器别妄动,我们的目标只有皇帝。” 她的话音落下,侍卫们齐刷刷将凶狠的目光射向她,但因为忌惮那散在空气中的香料,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生怕不小心吸入肺腑。 “阿嚏!”一声喷嚏响起,温玉礼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其实她刚才已经不小心吸入了一点了,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身上有任何不适。 “这什么软骨香的,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温玉礼吸了吸鼻子,望着那为首的女刺客,“那为何我吸进了鼻子里,并没有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什么?这不可能!”那女子捡起地上的香囊,闻了一闻,这才察觉味道不对,惊讶道,“怎么回事!” “因为本王掉包了啊。”一声慢悠悠的语调响起,来自于几丈开外一直坐着没动的萧云昭。 “你掉包了?”为首那女子闻言,望向萧云昭的神情几乎难以置信,“怎么会?你何时找到的机会掉的包?” “要怪,只能怪你们偏偏从本王身边经过了。”萧云昭轻描淡写道,“苗疆的确盛产奇花异卉,本王曾经从苗疆商人那儿买一些花种子回来,很不巧,其中正好有制作软骨散的关键花材,与你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本王闻到了后院那些花卉的熟悉气味,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宫中伴舞的伶人来自四面八方各地,而你们这些人却都带着同样一种气味,难不成是想和本王说才去过我家后院不成?” “即便你怀疑了,可从来没有外人能近我们的身。”那白衣女子望着萧云昭,目光几欲喷火,“你又是怎么掉包的?” 萧云昭望着她,淡淡道:“本王有什么必要告诉你?你不妨自己猜猜。” 他悠然淡漠的语气让一众刺客恼怒不已,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萧元祁朝周身的侍卫低喝道,“将这一伙女刺客拿下!” 眼见宴席再度陷入打斗,不会武的朝臣和女子们只能再度远离,愈来愈多的侍卫从正门涌入,将帝后与众人护在一边,女刺客一伙数十人,数量在逐渐减少。 那领头的白衣女子眼见自己没有机会近皇帝的身,恨得牙痒,忽然余光瞥见一抹华丽的衣角,她看了过去,是太后被此等场面惊吓到,正由两个宫女搀扶着离开。 她咬了咬牙,趁侍卫们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她脚下的步伐一转,逼向了太后身后! 温玉礼一直在注意着她的行动,此刻意识到了她想干什么,星眸微微眯起,在心中斟酌了一瞬间,朝着太后的背影奔去—— “太后娘娘,小心!” 第101章 有情有义的祁王妃 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行为冲动但不失勇敢,可他知道她是故意将自己送到刺客剑下的。 他和她交手过,她有什么样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 她很擅长近身的打斗,出手利落拳拳到肉,即使没有修炼内功,身法也十分敏捷,起码在速度这一方面,以她的能耐,对上袭击太后的这名刺客是可以做到毫发无伤的。 更何况他后来还帮她银针刺穴,助她修习内功,这丫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她如今的功夫比起之前切磋的时候,应该会更有长进才对。 可她偏偏就是要拿她自己的躯体挡下刺客这一剑,是铁了心的要拿受伤换个大功劳。 这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却很活络,用起苦肉计真是眼都不眨的。 “啊” 温玉礼一声惊呼之后,萧元祁已经冲到了那女刺客的身后,抬腿将她踢飞了出去! “玉礼!”他扶起温玉礼瘫倒在地的身躯,面上挂着焦急与担忧。 “你没看见刺客手上有武器吗?怎么就这么冲过来了!” 他方才完全没有预料到温玉礼会有此番举动,直到这一刻,他依旧对于她的举止感到惊诧。 温玉礼眼尖地看见了刺客的小动作,高声提醒太后倒是很正常,可她一介女流为何会有勇气冲上来?刀剑无眼,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所幸被刺的这个位置不是在要害处…… 他从不认为温玉礼是个舍己为人的性子,更何况太后娘娘与温玉礼之间似乎并没有来往。 “御医呢?御医在何处!快来给她看看伤势!” 太后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她望着肋下被捅了一剑、还在淌血的温玉礼,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温玉礼身前蹲了下来。 “你是元祈的王妃,哀家认得你。” 太后柔声说着,握上了温玉礼的手,“别担心,哀家一定会让人治好你的,你这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你没看见刚才那女子手上有剑吗?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却冲了过来……” “我自然是看见她手上有兵器……” 温玉礼开口,语气有些虚弱,“可我担心太后娘娘会受伤,便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了。您于我有恩,您可还记得?当初先帝念着我母亲护驾的功劳,想要赏赐我,太后娘娘怜悯我,为我说了不少好话,促成我这个庶出的小姐成为祁王殿下的正妃……” 温玉礼话说到这个份上,周遭的众人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 自古嫡出为尊,庶女出生成为王妃,对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与福气了。 也难怪祁王妃会以身犯险,试图在危难之际保护太后娘娘。 边上一名监察御史颇有些感慨:“这位祁王妃倒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方才那一刻她冲得太快,似乎没有经过犹豫,应该是出于感恩的本能。” 有人附和,“可不是么?如此弱不禁风的身躯,却有胆量冲到太后娘娘身后,实在是勇气可嘉,有情有义。” 萧元祁听着温玉礼的解释以及众人的赞赏,轻叹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温玉礼一心为了去保护太后,他总不能斥责她太过冲动。 温玉礼此刻脸色有些青白,一副难忍疼痛的模样,“我原本就是个没有自信的人,是先帝与太后娘娘令我扬眉吐气,这样的恩典,我心中自然一直记着。” 虽然她早有准备要挨这一剑,被刺的时候还是觉得——真他大爷的疼。 可当她看见太后眼中的怜惜与动容时,她就知道,此次行为得到的利益绝不会小。 “好孩子,少说点话,御医马上就来了,你省点力气。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养伤,宫里有最好的药材,哀家会嘱咐御医好生照顾你,让你能够早日康复。” “多谢太后娘娘……” 温玉礼状若有气无力地说着话,躺在萧元祁的臂弯中闭目养神。 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萧云昭投来的目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刺客们已经尽数落网了,她们本就不占优势,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将这些刺客通通压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听候发落。” 皇帝已经回到了高位上坐下,冲着侍卫们发号施令,“在审出结果之前,可别让她们死了,但也绝不能让她们好过。” “是。” 陛下这意思就是要对她们用酷刑,但同时又要用药吊着她们的性命了。 “皇帝,今日的夜宴闹成这样,大家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依哀家看,也没有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让大家各自回府去。” 皇帝听着太后的话,点了点头:“朕与母后所想的一样,今日的夜宴就到此为止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萧云昭的方向,“今夜多亏了皇叔,否则以这伙刺客的身手,侍卫想必没这么快能够拿下她们。” “护卫陛下的安全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微臣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毕竟毫发无损,倒是元祈的那位王妃……” 萧云昭看了一眼温玉礼的方向,“她一心护着太后,陛下于情于理都得嘉奖安抚一下。” 第102章 本王亲自喂你喝药,你不领情? “这倒是,刚才那般混乱的场合,若不是祁王妃高声呼喊提醒了侍卫们,恐怕母后真会被刺客给伤着了。” 皇帝也看向了温玉礼的方向,此刻她的身旁围了三名御医在替她诊断。 他问道:“祁王妃伤势如何?” “回陛下的话,伤在肋下两寸,没有性命之忧,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的,伤口愈合之后休养个把月便能恢复过来,当务之急是要给王妃止血包扎,但在这儿并不方便。” “那就把祁王妃挪到你们御医院里去,给祁王妃安排一间雅致的屋子,找两个医女轮流守着她,朕把祁王妃交给你们,你们务必让她尽快好转,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请陛下放心。” 皇帝如此吩咐,温玉礼的伤势便成了御医院里的重任之一,自然不会有人敢对此懈怠。 温玉礼很快就被人抬离了大殿,萧云昭淡扫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抚着怀中小貂的毛发。 他自然不会让人捕捉到他对温玉礼的关注,只说了那么几句作为一个皇叔该说的话,旁人便不会多想,反正他能猜到,皇帝和太后绝不会亏待了她。 她今夜的举动赢得了许多人的赏识,尤其是朝中那些迂腐文官,难免要称赞她忠义之类的,今夜这事闹这么大,流传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益,也不算是白受了这伤。 这个丫头还真是会算计,只要是为了利益,她不光算计旁人,她还算计自己。 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 “王爷,把碗放下,我自己喝。” 临近子时,温玉礼的伤势早就被医女给处理好了,伤在肋下,抬起胳膊的时候的确是费劲,但这并不代表连喝个药都需要人喂她。 这种皮肉伤痛是很痛,但完全不至于让她失去自理能力,该吃吃,该喝喝,该走走,只是需要忌口以及避免大幅度动作牵扯伤口。qqxδnew “怎么,本王亲自喂你喝药,你不领情吗?” 萧元祁坐在床沿边上,此刻正端着药碗,用汤匙搅拌着碗里温热的药汁,朝着温玉礼说道:“此刻的温度,正适合入口,张嘴。” 温玉礼用另一只行动自如的手去拿药碗,“给我,我一口闷了,这种药很苦,一饮而尽才是最痛快的,您若是一勺一勺喂我喝,这嘴里的苦味只怕是要持续很久,这不是故意给我添乱吗?拿来。” 萧元祁:“……” 她说的这话,是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隐约觉得,她就是不屑于他的温柔相待,可偏偏她给出的解释又很合理,若是说她不识抬举,倒显得他胡搅蛮缠了。 而不等他再次说话,温玉礼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碗,端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把空着的药碗还给了萧元祁,“看,这样喝不是简单多了?哪里需要人喂,多磨叽。” “你这女人真是……” “真是不懂情调是?” 温玉礼轻描淡写地说道,“您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个人,您慢慢习惯,时辰也不早了,王爷您要不就先回王府去,反正陛下把我托付给了御医院,这儿的大夫们是绝对不会怠慢了我的,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本王不打算先回王府,等过几日你好了再回王府。虽然这御医院不会亏待了你,可毕竟你我是夫妻,妻子有伤,夫君不陪着,传出去岂不是显得本王无情无义?你在这宫里待几天,本王就留几天,不必多说了。” 温玉礼闻言,不再阻挠他。 他说得也是,哪怕是冲着面子他也得留下,不能自个儿先回去。 他留在宫里他倒是无所谓的,但不能留在她的屋子里。 “王爷,我最近睡眠不大好,而且我这半夜可能还得换药,您若是留在我这间屋子里,只怕是会影响您休息。” “你想把本王赶到别处去就直说。” 萧元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不稀罕本王陪在你身边吗?受了伤都不乐意让本王关心你?温玉礼,本王知道从前对你不好,你心里难免有怨,可你这脾气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温玉礼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在和你闹脾气,我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呆着,仅此而已,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待着,还请王爷不要剥夺我这样的习惯,毕竟我是个伤员,您迁就着我点又如何。” “好,你是伤员,你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 萧元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即从床沿边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要不是看在她受了伤的份上,他真想和她理论几句。 可是看她的脸色不太好,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若是争吵起来……罢了,他实在不想和一个受伤的人计较。 她不让他留下,那么他只能回他从前在宫里时的住处了。 眼见着萧元祁离开,温玉礼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躺下。 还好三言两语就把他给说走了,否则有她烦的,说真的,她的确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哪怕他如今想要弥补她……她也实在不需要这种迟来的弥补了。 既然决定了不与他纠缠,就不要接受他的好。 困意袭来,温玉礼缓缓闭上了眼。 可就在她即将睡着之时,她听见房门轻轻开启的声音,她的睡意立即被惊跑,敏锐地睁开了眼。 见到来人,她怔了怔。 “皇叔?” 第103章 封住她的唇!喂药 “瞧皇叔这话说的,祁王端来那药是御医给开的药,自然得喝下去,至于您这药……” “本王给你的,效果会比御医的好上数倍。”萧云昭依旧保持着递药的动作,眸底似乎流淌着不悦之色,“莫非你是信不过本王?” “自然不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乃至以后,我都不认为皇叔会对我不利,毕竟我是您的合作伙伴,也算是您的徒儿,况且我对您来说也只不过是个渺小的人物罢了,若真有哪天您看我不顺眼了,您也不屑于亲自动手。”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梢,“既然知道了本王不会对你不利,为何还不接受?” “因为……我要让这伤势慢慢恢复才好。” “为了博得太后的好感,你还真是费心了。” 温玉礼闻言,挤出了一丝淡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今夜的事皇叔一眼就能看穿了。” “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是真的勇气可嘉,念着太后曾经的恩典才去冒险救她,当然了,我相信其中也有小部分人会揣测我,认为我在祁王府里过得不好,处处被侧妃压一头,因此会在那种混乱场合下铤而走险,只为了博得太后的青眼,将来得到她的照拂。” “可不管他们怎么猜测,他们应该都看不出来我是已经算好了距离和刺客扎下来的位置。” 温玉礼说着,捂上了自己受伤的地方,“那一剑刺下来,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痛归痛,好了之后就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落下病根,我看得出太后娘娘确实是怜惜我了,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笔好买卖。” 她说得云淡风轻,萧云昭却能看见她额头上因疼痛沁出的细密汗珠。 “你这丫头真是个硬骨头,反正皇帝和太后已经记下你的功劳了,你实在用不着把这伤势拖着,本王之前给你的那瓶七巧灵参膏,用完了吗?” “还没,还剩下小半瓶。”温玉礼道,“伤口愈合期有可能半夜会发痒,到那时候我再擦一点止痒,其余时刻就不用这药了。” 她说着,将萧云昭手上的那瓶药推开。 “皇叔你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应该明白上位者见多了谄媚阿谀的人,最是不屑于手下那些说得好听、却不付诸行动的,而对于我这种实打实受到伤害的,一定会给予奖励,太后又是个心软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会来慰问我了,我这伤好得越慢,她对我的好感会越多。”qqnew “你想要博得太后的好感,本王回头托人给你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萧云昭见她脸色青白,唇无血色的模样,虽然知道他不会有性命危险,却还是看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很不顺眼。 “瞧瞧你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跟个要碎掉的瓷娃娃似的,伤在这地方,你半夜翻身会很费劲,若是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没准会疼得一整夜都睡不了。” 他难得有耐心地劝她,“你还是把本王给你的药喝了,你知道这药里头的成分是什么吗?火芝草你可曾听说过?” “火芝草……就是您之前说的,您种在后院里面,数量不多,然后被小貂给偷吃了的灵药?” 如萧云昭这般挑剔又精致的人,能被他种在后院里的草药,大概也会是很罕见珍贵的物种。从他之前给她七巧灵参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不错,或许你不明白此物有多珍贵,本王不介意跟你说一说,就拿七巧灵参来打个比方,火芝草比七巧灵参还要稀有,尤其对于你这种新伤极其有效,会有立竿见影的止痛止血作用,你喝下之后,必能安稳地睡一晚,不会半夜被伤口疼醒痒醒,把这一瓶分三次喝,每夜喝一次,就能度过最难熬的这几天。” 温玉礼静默。 新伤头几天确实是最难熬的,那把剑刺进肋下两寸多深,医女给她上药的时候就嘱咐过她了,等皮肉长好的这个过程相当难受,她要尽量少动弹。 不得不说,萧云昭雪中送炭是很及时,他很明白她的伤势现在需要什么,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想接受。 她要按照她自己原本的想法来,皇叔的干涉虽然是为了她好,与她的意愿却不符合。 “多谢皇叔的好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顾好的,反正只是皮肉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拖着床里侧被子,“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得歇着了,皇叔也早点回去歇着。” 又一次被拒绝好意,萧云昭的桃花美目微微眯起,“本王再说一遍,把药喝了。你这伤要是不快点好,也影响你练功。” “等伤好之后我自然会勤加练功的,我向来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不用您督促。” “你喝不喝?”萧云昭语气微凉。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喝,您回,我要睡了。” 萧云昭望着她那倔强的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油盐不进的丫头!脸色都那么白了,明明有气无力的,还非要倔得像头驴一样。 他也不管温玉礼说什么,拔掉了药瓶的瓶塞,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去捏她的下巴,想要将瓶子里的药水强硬地灌进她嘴里。 “皇叔,你够了!牛不喝水你还强按头吗!有这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何必非要塞给我?还是你看不惯有人忤逆你,你觉得你给我的,我就必须得收下,不收下就是不识好歹了?” 温玉礼也来了脾气,打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由于受了伤的缘故,她的动作稍微大幅度一点便扯痛了伤口,霎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萧云昭见她反抗的意思还挺强,没准等会一甩手就会把他药水给打翻了,那可真就太浪费了。 他总有法子治她。 看了一眼手上的瓶子,他直接拿到了自己的唇边,仰头喝下一口。 而萧云昭的这一举止,让温玉礼有些瞠目结舌。 眼见着他的身影逼近,温玉礼下意识往床的里侧躲,而萧云昭自然是不容许她躲,修长的指节扣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身前拽。 温玉礼察觉到他的一只手扣上了自己的后脖颈,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朝着她压了过来。 “你别……唔!” 第104章 皇叔,您好像轻薄了我 如她意料般的,她的嘴唇被萧云昭的唇封住了,唇瓣与唇瓣相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禁锢让她压根没地方躲,也不敢太大力挣脱,因为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扯痛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的唇柔软又微凉,苦涩而冰冷的药汁从唇间渡了过来,由于她半躺在他的臂弯里,只能被迫接受他喂来的药汁。 嘴里一阵苦涩的药草味萦绕,而胸腔里的那颗心却因着此刻的氛围,跳动快了几分。 她睁着眼,望着萧云昭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如羽扇一样卷翘又浓密,与他那双魅人的桃花美目搭在一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妖冶,极具诱惑力。 好在她素来头脑清醒,又深知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不能太在意男女之情,所以萧云昭的此番行为,不至于让她脑子迷糊了。 唇与唇相贴并未持续太久,萧云昭把口中的药汁喂给她之后,便从她的唇上撤离了。 温玉礼原本也打算推开他的,见他主动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暗自松了一口气。 除了喂她喝药之外,他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在放开她之后,背对着她平静地说道:“剩下的药,你自己分两个晚上喝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想到了这么个办法逼她喝药…… 以往没有人能和他离得这么近,别说是嘴对着嘴了,哪怕是他很信任的手下们,与他一起走的时候也不敢贴着他的肩膀,总要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 可他与温玉礼相处时,有好几回都打破了这种距离,他并不因此而产生反感,只是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会产生一丝茫然。 是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呢。 她是个刁钻古怪的人,瑕疵必报的同时又很讲道义,争强好胜的同时也懂得隐忍,年纪轻轻却总是有些超脱世俗的想法……才会让人想要对她一探究竟,深刻剖析她。 虽然刚才的事他不是有意要占她便宜的,但这一刻他似乎能确定,他是不排斥与她有亲密接触的。 而温玉礼从暧昧的喂药方式中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这一刻搜肠刮肚竟然有些词穷…… 她该说什么?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萧云昭是喜欢上了她,以她和他这些日子相处以来的了解,她分析着,他或许也是脑子一热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 虽然萧云昭平日里给她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是在男女之情这一方面,他确实是较为单纯的,他曾亲口说过儿女情长无趣得很,如他这样的人,显然是重视利益高于情爱的。 这一点,他与她倒是很相似。 所以……他是因为一片好意来给她送药,结果被再三拒绝,恼羞成怒了,然后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逼她喝药? 其实她是不吃亏的,但——眼下这个气氛是真尴尬,两人就这么相坐无言的,要是不说点什么,那就更尴尬了。 想到这里,她轻咳了一声,面色沉静地看向萧云昭—— “皇叔,您刚才好像轻薄了我。”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有些后悔了。 原本是想缓和一下死寂的气氛,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觉得味道有点不对,会不会显得她怪矫情的?毕竟她之前时不时地就打趣萧云昭,言语调戏他,此刻做出这种腔调,倒显得小家子气,不符合平日里的作风了。 “轻薄?你之前在宁王府书房里,不也轻薄了本王一次吗。” 萧云昭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悠然,“本意是想叫你喝药,不能把我这灵药给浪费了,若是你觉得本王方才举止轻浮……那你之前轻薄本王的那次又怎么算呢?” 他上次都没和她计较,她这会儿若是要跟他计较起来……他可懒得去搭理他。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就着这个问题跟他胡搅蛮缠的,只能干笑一声,“那咱们一人一回,就算是扯平了?”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扯平了。” 说着,他把药瓶的瓶塞塞了回去,将药放在了温玉礼的床头,“你也别那么倔了,记得把这瓶药喝完,太后娘娘那边,你委实不用操心,御医院里也有几个本王的人,回头嘱咐他们一声,不把你这伤势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就行了。”qqnew 温玉礼怔了怔,“御医院里还有你的人脉呢?”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不止有本王的人,想必也有一些其他王爷,或是宫中妃嫔的人。” “再有,火芝草的药效其实只有你自己能够感受出来,它止疼止痒的效用极强,但也没夸张到让伤口快速长好,所以医女给你换药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你自己注意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作疼痛的模样不就行了?本王觉得你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有的。” 第105章 太后的赏赐! 而萧若芙没想到的是,温南燕还真就解决了她的困扰。 温南燕给她送来了一顶十分漂亮的、用五彩麻绳编织的帽子,帽子上可添各种发饰,帽子顶部镂空了一块,能露出她自己原本的头发,而帽子后延伸出一缕缕精心编好的麻花辫,那些辫子摸起来都是真头发,发质乌黑油亮。 “南燕,还是你有办法!本公主喜欢这个帽子,在我头发长好之前,就戴它了。” 这顶长着头发的漂亮帽子,完全可以遮挡她被炸掉的那半边头发了。 温南燕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萧若芙对着铜镜戴好了帽子,左右晃动身体观赏着,看不见那半边残缺的头发,她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心情一好,她便开始聊温南燕的事,“你和五哥最近怎么样?” 谈及这个问题,温南燕垂下眼,“王爷他……一大早就去了温玉礼那儿。昨日除夕夜宴上发生的事,公主知道吗?” 提到除夕夜宴,萧若芙脸色沉了沉,“哪能不知道?虽然我头发被炸坏了不敢出门,但这宫里的消息躲不过我的耳朵,听说夜宴上混进了刺客,温玉礼为了保护太后娘娘,被刺客捅了一剑?” “是,她受伤了,王爷很是担心,且我一路走过来,也听宫人们议论她忠义仁勇。” “忠义仁勇?我呸。” 萧若芙啐了一口,“那一剑怎么就没捅在要害处呢?直接送她归西多好,听说不是致命伤,太后给的赏赐也绝不会少,不过……既然在这宫里,我多的是办法整她。” “公主可不要胡来。陛下把她的安危托付给了太医院,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她的。” “你莫慌,这皇宫里不同于祁王府,本公主的优势可比她大多了。” 萧若芙把玩着帽子后柔软的麻花辫,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要对付她,未必需要我亲自动手。”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祁王妃温玉礼忠义仁勇,护卫太后有功,特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药材十箱、南海珍珠一盒、绸缎百匹、钦此。” 雅致的房屋内,皇帝的随行大太监宣读圣旨完毕,朝着身前的温玉礼笑道:“恭喜祁王妃了。” 温玉礼身上有伤,皇帝特意嘱咐了不必下跪接旨,她便坐在床榻上,恭谨地拿双手接下赏赐圣旨。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果真是如她想象的一样大方,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太后应该还会来慰问她一次。 “王妃您好好歇着,赏赐的东西回头会送到祁王府内,咱家先告辞了。” “公公请。”萧元祁将宣旨太监送到了屋外,正准备回屋去,余光却瞥见右侧方有一个小队缓缓而来,他转头一看,是太后带着宫人们亲自来了。 萧元祁连忙走上前迎接,“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带哀家去看看你的王妃。” “太后娘娘请。” 萧元祁说话时,瞥见太后身侧的宫女手上还端着一个锦盒,那想必是太后另外给温玉礼的礼物了。 萧元祁将太后带进了屋子里,温玉礼见到太后时,心中丝毫不感到意外,面上却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掀开被子就要下榻。 “别下床。”太后连忙制止了她,“你坐在床上就行了,身上有伤可不能乱动。” “也不是很重的伤,还劳烦太后娘娘亲自过来一趟。”温玉礼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御医说你昨日流了不少血,伤口必定是很痛的,你可得好好养着。” 太后说话时,已经走到了床沿边坐下,“哀家给你带了礼物来,看看喜不喜欢。” “太后娘娘,陛下刚才已经给过赏赐了。”温玉礼有些不大好意思,“陛下给的赏赐很多,您就不用再给了。” “皇帝给的那是他给的,哀家自己也想送你个东西。”太后从宫女手上接过了锦盒,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块淡青色的玉佩,成椭圆形状,玉佩的成色十分好看,泛着半透明的色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就在温玉礼猜测着,这大概是什么稀奇珍宝时,就听太后说道:“这块岩冰玉,冬天极暖夏天极凉,是去年年初北戎国送来的贡品,皇帝给了哀家,今日哀家就把这块玉赐给你了,这可是养生的好东西,你莫要拒绝。” 温玉礼怔了一下子,原以为这就是用来观赏的玉佩,想不到竟有养生之效?且听太后话里的意思,这片国土上就只有这么一块了,但真是个稀罕物件。仟仟尛哾 这太后人也是真大方,送的东西中看又中用,比她预料的还要大手笔。 “玉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站在一旁的萧元祁见她发愣,只当她是受宠若惊,一时高兴得忘记回话了。 温玉礼倒不是受宠若惊,只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太后娘娘对我这般好,我心中感动,一时忘了回话,让您见笑了。”温玉礼望着太后,泛白的容颜朝她展露一抹感激的笑意。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喜欢了。”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喜欢就好,这是你应得的。” “我自然是很喜欢,太后娘娘所赐我会很珍视,只是这块岩冰玉,给我戴着未免有些浪费了。太后娘娘,我这皮肉伤个把月就能好,真不算严重,不像我父亲,早年落下了病根,他身上还有些旧伤,一到冬天膝盖就发冷,我能否借花献佛,把您这块玉送给我父亲?” 第106章 皇叔的终身大事 这块玉佩,由太后赏赐出来,那不仅仅是一个养生之物,更是荣誉和面子。 而她那个薄情爹晋国公,还就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呢。 她从未忘记过萧云昭给她的任务,要从晋国公手上拿到她与朝中几位大臣的来往书信。 可她和晋国公如今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多好,谁让她当众逼他打断了温东菱的腿呢。 今日之前,晋国公一直就是个偏心的,他从前大概想不到自己庶出的女儿能有什么作用,但是从今以后,他若是看到她的能力,看到她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和脸面,他难道还能一直拿冷脸对她? 一旦触及利益,许多关系都会得到改变,原本关系好的可能会变差,而原本关系差的,指不定就变好了。 “送给晋国公么?真是个孝顺的丫头。”太后原本就对温玉礼有好感,此刻见她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父亲,不由得对她更多了几分赞赏。 “子女记挂着父母是应该的,你既然想要把岩冰玉送你父亲,那就送。” 太后说到这,转头看了一眼萧元祁,“元祈你看,哀家给你选的这个正妃多好。” “是。”萧元祁点头附和道,“请太后娘娘放心,元祈自然是会好好对待玉礼的。” “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成婚也许久了?怎么也没听说你府上添个一子半女的?元祈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得要有子嗣了。” 温玉礼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又来了,祁王府里太妃催着也就罢了,怎么来了皇宫里还要被太后催? 虽然太后可能是嘴上随意关心一句,毕竟她对所有的晚辈都应该要有这样的慰问,可就怕萧元祁听了之后,会加重他想要子嗣的念头。 好在萧元祁背后的伤也还没完全康复,而她肋下这伤也能再拖个把月,要不然她还真担心萧元祁又来逼她给他生儿育女。 这一刻不禁感叹,温南燕要是能怀就好了,最起码萧元祁不会来烦她,而温南燕若是真的怀了也会安分许久,她可以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静,能做许多她想做的事。 “太后娘娘放心,元祈会努力的。” 萧元祁语气恭谨且坚定,“今年之内,您必定能听到我的好消息。” 除夕过了,新的一年才刚开始,他有信心能说服温玉礼。 温玉礼并不接话,当着太后的面,她可没有必要去呛萧元祁。 “好好好,那哀家就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太后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说改天再来探望,便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眼见着太后离开,温玉礼把装着岩冰玉的锦盒盖上,交给了萧元祁,“我行动不便,这块岩冰玉就劳烦王爷交给我父亲了。” 萧元祁闻言,眉眼间有了淡淡的笑意,“你的意思是,其他人你都信不过,只有本王才能让你放心吗?” “不是这么个意思,我能放心的人有不少,但是眼下只有您一个在我身旁,所以麻烦您了。” 温玉礼并不想给他任何错觉,连忙反驳了他的想法。 萧元祁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这可是太后赏赐的物品,轻拿轻放,您可别一个不高兴就把它给摔了。”温玉礼说着,塞到了萧元祁的手上。 萧元祁冷哼了一声,手掌扣紧了盒子,“温玉礼,太后娘娘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 “那句话?” “别装傻,关于子嗣的那番话。” 萧元祁道:“祁王府里要是再不添个孩子,于你、于本王来说都不是有面子的事,等你伤好了,咱们好好计议这事。” 温玉礼懒得回他。 伤好之后,她自然还能有其他办法。 皇帝赏赐的东西虽然很多,对她来说却并不算多么雄厚的资本,她想要的还有更多。 等她自己的羽翼足够丰满,便是她离开祁王府的时候了。 …… “陛下单独把微臣叫来书房,有何要事?” 御书房内,萧云昭与皇帝相对而坐,面容如往常一般清冷淡漠。 他多年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哪怕在面对先帝与太后时也并不会多给笑容,这一点众人习以为常,如今的新帝自然也不会计较他淡漠的语气。 “朕今日找皇叔来,还真是有一件要事的。”皇帝顿了顿,随即道,“是关于皇叔的终身大事。” “噢?”萧云昭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头,“听陛下的意思,莫非是有了什么中意的人选?否则您也不会专门把微臣叫来私谈。” “昨日夜宴上第一个出来献舞的那位郡主,皇叔以为如何?” 皇帝心想着,以紫芸郡主那样的容貌和才艺,皇叔不可能一点都注意不到。 可萧云昭闻言,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哪一位郡主?” “皇叔这就忘了吗?昨夜宴会匆忙结束,一共只有两位贵女表演了才艺,第一位紫芸郡主的舞姿获得了满座喝彩,第二位出场的贵女才跳一会儿,就让刺客给打断了。” “原来是那位郡主。陛下这么一说,微臣倒是想起来了,只是此刻,微臣差不多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第107章 她桀骜不驯,有新鲜感 “她倒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如果非要拿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大概就是……野性难驯。”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我与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皇帝见萧云昭提起心仪女子时,眉目间似乎柔和了不少,不由得更加好奇,“那她究竟是什么人?皇叔既然有了意中人,为何从没说过要成家呢。” “微臣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呢,看她的形式作风像个江湖儿女,且她似乎都不忌惮微臣宁王的身份,经常一副没大没小,以下犯上的轻狂姿态,还时常冒出几句豪言壮语,是个挺彪悍的性子。” 皇帝听着萧云昭的形容,眉眼间流露出惊讶,“这女子竟然是这般无礼的性格吗?那皇叔看上了她哪点?” 萧云昭提起那女子时能说出这么多话,连语调都比平时温和不少,倒不像是瞎编出来的。 可他所形容出来的,和野丫头有何区别? “不怕陛下笑话,微臣就是看上她的轻狂傲慢了。这世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才华横溢的名门淑女,有人喜欢能歌善舞的美艳女子,而微臣……大概就是比较喜欢野性难驯的疯丫头。” 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萧云昭所表达的很清楚了,他不愿接受太后安排的那位紫芸郡主。 那郡主能歌善舞容貌出色,和他中意的“野性难驯”不是一类人。 “朕从来都没有想过,皇叔喜欢的类型竟是那样的……特别。” “端庄优雅的见多了,难得碰上个桀骜不驯的,微臣觉得相当有新鲜感。”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至于陛下方才提起的那位郡主,还请陛下替微臣谢过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可是皇叔,若你将来要娶宁王妃,总该找个端庄知礼的才行,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位意中人,你若要娶,朕当然不会阻拦,但她那样的江湖儿女,只能做个侧室,皇叔自己心里总要掌握分寸的。” “陛下的忠告微臣记下了,陛下日理万机,微臣的婚姻大事实在不劳您费心,当然了,如果陛下以国君的威严向微臣施压,命令为臣必须要娶某个人,那么微臣即便心里不愿意,也会顺从陛下的意思。”萧云昭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 “皇叔言重了,朕只不过是跟你提一提而已,哪至于命令你娶妻。” 皇帝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和朕虽是君臣,但你也是朕的皇叔,你的家务事,还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 毕竟当年连先帝都不曾插手过他的婚姻大事,与友国的联姻也是把其他年长的王爷们先推出去。 这位小皇叔的脾气也是犟得很,婚姻大事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多谢陛下体谅,陛下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皇叔回。” 萧元祁离开御书房之后不久,御书房门外的太监便来报,皇后带着刚炖好的燕窝鱼翅来了。 “陛下,宁王已经离开了吗?臣妾原本连他的份也带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皇后将鱼翅羹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到了皇帝的面前,“关于紫芸郡主,宁王有什么想法吗?” 皇帝摇了摇头,“他毫无兴趣,那就不用再多说了。” “陛下,宁王与您年纪相仿,咱们的太子都已经十岁了,他却到现在还不成家立业,臣妾与太后给他推荐紫芸郡主,也是一心为了他着想啊,以那位郡主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他。” “朕倒是很好奇,为何你们都看好那位郡主呢?朝野上下,待字闺中的名门淑女也不少,那位郡主到底有何魅力,让你和母后都这么推荐她。” 皇帝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说话时视线却是紧盯着皇后的脸庞,不错过她的任何情绪。 “母后对亡故的功臣子女一向是极好的,这您也知道,郡主的父亲英年早逝,母后一心怜惜她,臣妾最近总和母后闲聊家常,自然也就跟着母后的想法。” “是吗?” 皇后被皇帝带着审视的目光盯得有几分心虚,但还是应道:“是。” “皇后你这理由只说了一半?你对紫芸郡主或许是有联系,但最大的理由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父亲亡故了,她父亲的势力有些溃散,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那些势力也就聚集不起来了,她这样的背景和宁王结亲,你就不会觉得宁王有威胁,你是生怕宁王会娶一个背景雄厚的宁王妃吗?” 在皇帝锐利的目光之下,皇后也不辩解,轻叹了一声,“陛下,臣妾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对吗?宁王的权势与威望,实在不得不让人忌惮,朝中的势力总该得到平衡,他若是有个背景强硬的亲家,那实在……” 不等她把话说完,皇帝便呵斥了一声,“你一介后宫妇人,这是你该插手的事吗?是不是后宫的事务太清闲了,才让你有精力把心思放在朝堂上了!” “臣妾不敢。”皇后连忙垂下了头认错,“陛下,是臣妾多事了,臣妾……” “罢了,朕不想听。”皇帝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皇叔的事以后不准你管,他可比你想象的精明多了。” 皇后眼见着皇帝似乎没了耐心,便也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太子年幼,她哪能不忌惮萧云昭?她就不信皇帝对萧云昭就能放心。 …… 临近中午,天幕中云霞沉沉,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 温玉礼在屋子里呆久了觉得有些烦躁,便让医女扶着她去庭院里坐一会儿。 “祁王妃,您这身子骨不适合下床。” “我受伤的地方是上半身,腿又没事,你就让我走走,咱们走慢一点儿,找个最近的地方坐下就好。” 医女见她坚持要出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扶着她慢慢走出门,到了最近的石桌边坐下。 御医院的园子里,倒是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还能看见几只猫在花草中穿梭。 “诶,你们这有没有小鱼干或者肉干之类的,拿一些来喂一喂那些小家伙们。” 温玉礼说完之后,回应她的却并不是照看她的医女,而是一道熟悉的清凉嗓音:“自己的伤都还没好,还有心思管小猫吃得饱不饱,你这丫头,果真是无愧于忠义仁勇的仁字。” 温玉礼闻言,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身旁还有医女在呢,萧云昭怎么就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她就不怕医女从他那熟络的语气里听出猫腻,心里会怀疑他们俩很熟吗? 毕竟他们在祁王府众人的眼里,只是见过几回面,按道理是不熟的。 可温玉礼没想到的是,身后的医女朝着萧云昭微微福身,恭谨地行了礼,“爷。” 萧云昭看也不看医女,淡淡地“嗯”了一声。 医女转过了身,如同雕塑一般站立着,一副完全不惊讶、两耳不闻身边事的姿态。 温玉礼回过神来,“她是你宁王府的人?” “是啊。”萧元祁轻挑了一下眉梢,“御医院不是派了两个医女轮流守着你,各看护你半天吗?子时到中午这个是本王的人,她在御医院里一向表现得不错,有什么比较要紧的事就会派给她。” 温玉礼:“……” 怪不得他说话能这么随意,敢情是当着自己手下的面呢。 “皇叔这个时辰怎么还在宫里呢?不回府用膳吗?” “原本是要回府的,却被皇帝陛下给叫到了御书房,商讨婚姻大事。” 温玉礼惊诧:“谁的婚姻大事?你的吗?” “不然呢?陛下都后宫无数了,他若是纳妃,还需要跟我这个皇叔商量吗?”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徒儿你觉得,昨日夜宴上那位紫芸郡主怎么样?” 第108章 岩冰玉给了温南燕? 温玉礼惊诧:“谁的婚姻大事?你的吗?” “不然呢?陛下都后宫无数了,他若是纳妃,还需要跟我这个皇叔商量吗?”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徒儿你觉得,昨日夜宴上那位紫芸郡主怎么样?” 温玉礼望着他唇角的那丝笑意,不由得在心中猜测,难不成他对那位舞姿出众的郡主有好感? “既然是皇叔的婚姻大事,为何要来询问我的看法?您自己决定不就成了么。” “谁让你是本王的好徒儿呢,师父若是要成亲了,和你聊一下子未来的师娘总是可以的。” “不管是作为师父还是作为皇叔,您都比我高了一辈,您的事情还是不需要来过问我的意见。” 温玉礼的语气毫无波澜,“如果您非要来问我的意见,那我只能说,我所看到的那位郡主,有才有貌,仪态也很好,看起来倒是挺适合做皇家媳妇的,至于她的品质以及其他能力,我一条都不了解,不做评价,这个需要皇叔您自己去探索了。” 萧云昭闻言,似笑非笑道:“那么你觉得,作为宁王妃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呢?” “那就得看皇叔您的需求了。”温玉礼一本正经道,“您是想找一个能跟你相敬如宾,帮你管理府里事务的花瓶,还是想找一个对你知根知底,能洞悉你所有心思,并对你能够给予帮助的聪明人?” “前者的话,我瞅着那位郡主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后者的话,不知她脑子够不够机灵,您还是自个儿去调查,徒儿能给您的意见也就这么多了。” 她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她与萧云昭认识以来,不能说是彼此有多么信任,但至少……是能聊得来的。 “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吗?”萧云昭唇角的笑意敛起,“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本王说了?” 温玉礼疑惑道:“皇叔你问的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他问她意见,她便正儿八经的跟他分析,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是有点子郁闷的。 她也在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这么多次相处下来,她对萧云昭自然不会毫无感觉,就冲着他那副相貌和他给予的帮助,她总是会不由自主产生些许好感的。 但她始终是个清醒的人,他要成家立业她自然是不会干涉的,真到了他成亲那天,她还得给他送份厚礼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郡主,真的会适合他吗? 她下意识觉得,萧云昭不该是找个花瓶回去当摆设的,毕竟和聪明人相处才不会觉得累。 “所以,最后皇叔和陛下议论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样?跟徒儿说说。” 萧云昭见温玉礼从始至终都泰然自若的模样,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只觉得心中一阵不爽,连带着语气也更加清凉了些。 “不怎么样。想当初连先帝都不能插手本王的婚事,你以为新帝真会吃饱了撑的来横加干涉吗?”仟千仦哾 “皇叔慎言!”温玉礼听他语气不敬,连忙抬头观望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第109章 为了本王,让给她可好? “南燕的身子骨不好,玉礼你是知道的,她自从小产之后就伤了体内的元气,尤其是在冬天,稍有不慎吹了冷风就寒气入体,这块冬暖夏凉的岩冰玉给她用正合适,她若是能把身子骨调理好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机会再怀上子嗣。” “是吗?”温玉礼与晋国公对视,面上不显露怒意,语气却冰凉了些,“父亲难道不知道,长姐身子亏损这事,她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吗?” 说着,她轻嗤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长姐当初为了陷我于不义,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她这么作妖,你们是都不记得了吗?我看在她体弱多病的份上,不去找她麻烦已是我仁至义尽,父亲如今想要我体谅她,是觉得我庶出就该没脾气吗?”qqnew 萧元祁闻言,眉头微蹙,“玉礼,你别这副态度跟岳父说话。岩冰玉并非南燕去找岳父讨的,南燕提都没提一句,是岳父主动要给她的。” “不错,你莫要觉得你长姐存心来抢。”晋国公附和道,“是为父听说了岩冰玉的功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南燕,为父给她的时候,她还推辞了许久,最后是为父板着脸硬塞给她的。” “当初大夫说,以南燕如今的身体状况很难再孕育子嗣,他并未把话说绝,只是说难而已,如今有岩冰玉给南燕暖身,兴许能够改善她的体质。” 萧元祁说着,覆上温玉礼的手背,语气柔和,“所以玉礼,你就当是为了本王着想,让给她可好?你身子骨健朗,真的不太需要岩冰玉,本王答应你,以后若是得了其他好东西,再给你可好?” 他料到温玉礼不会乐意把岩冰玉给温南燕,可如今晋国公既然已经做主了,他自然就要劝住温玉礼,可不能叫她开口把岩冰玉收回去。 温玉礼收回了被他握着的手,面无表情道:“长姐可真是好福气呢,我以身犯险护卫太后得到的赏赐,本意是想孝敬父亲,却被你们这么轻而易举地转赠给她,若是将来我和她再有矛盾,王爷和父亲大概也只会向着她了。” 她已经在心里权衡好了,晋国公铁了心的要把岩冰玉给温南燕,她若是态度强硬地开口要回来,把太后搬出来,他们八成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老实还回来,可若是这么做的话……她和晋国公就难以修复关系了。 若是他们关系僵硬,她还怎么好自由出入温家,从晋国公手上获取萧云昭要的那些书信呢。 完成不了萧云昭给的任务,以后的日子里就不好开口管萧云昭要东西了。 既然是互惠互助,她也要让萧云昭看到她的价值,而不是一味接受他的帮助,否则……她迟早要失去这个助力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索性就遂了这两个人的心愿,晋国公自个也晓得自个偏心,他要是还想要自己这个女儿,总要在别的地方给予补偿? 而晋国公也确实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南燕都是我的女儿,为父自然是希望你们俩都好好的,为父知道你们二人从前有些误会,你们能否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冰释前嫌?” 温玉礼垂下眼,不反驳也不答应。 晋国公见她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意思,便继续柔声劝解,“南燕当初并不是有意要陷害你,她只是误以为你害她小产了,为父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件事,的确是她有些失了理智了,为父已经训斥过她了!其实在为父的眼里,你们二人的误会明明可以说开,为何非要僵着呢?” “罢了。”温玉礼重新拾起筷子夹菜,似乎是被晋国公说服,“父亲把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再忤逆您,恐怕要伤了您的心。” 晋国公见温玉礼的态度有所缓和,面上立即有了笑意,“那,岩冰玉的事……” 第110章 萧元祁,别不要脸 “父亲放心,岩冰玉既然送给了您,我就不会要回来的,太后娘娘若是问起来,我会跟她说,都是我们温家的人,谁用都一样,给最需要的那个人就是了,太后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不会介意。” 温玉礼一番话说得明事理,晋国公很是欣慰。qqnew 可见他这个庶出的女儿是有多想得到他的关心与器重,也好,她若真有这样的心思,将来或许也能帮他不少。 “玉礼,你能这么想就好,你身上的伤,还得再养几天才能出宫?你已经许久没有回国公府了,出宫之后就回家来住几天,为父让人重新给你整理好了国公府南边的院子和住宅,比原来的更加宽敞舒适。” 温玉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等出宫了,我就回温家和父亲团聚。” 她可没忘记,萧元祁当初为了找冰山雪莲,把国公府里她和她母亲的住宅都给拆了,让人一砖一瓦地去寻找。 如今晋国公要给她安排更大更好的住处,便等于是告诉温家的人,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如今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了。 高门宅邸中的下人一惯会见风使舵,她都能预想到她下次回去,那些人会摆出怎样的谄媚嘴脸。 这也正是她需要的效果。 至于岩冰玉……表面上当然是要不回来了,若有机会,毁了就是。 虽然能够借着此物修复和晋国公之间的关系,她还是不爽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在旁人的手里,尤其这人还是个讨厌的。 宁可毁了它,都不能叫温南燕称心如意。 晋国公毕竟是外臣,没有要紧事,也不好在宫里停留太久,和温玉礼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萧元祁把晋国公送到屋外后,便返回屋内,忽有一丝凉风从窗子外灌入,他连忙去关上了窗户,拿过一旁屏风上的披风,要给温玉礼披上。 “不用披了。”温玉礼抬手拒绝他的关怀,“妾身的身体强健,不容易受寒,这么一点子风还不至于把我给吹病了,我又不像长姐那样娇贵,就不用注重保暖了,您说是?” 萧元祁一听她又开始阴阳怪气,忍不住斥责了一句,“方才岳父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怎么他一走你又开始给本王摆冷脸了?你就不能和本王好好过日子吗?” “我给他好脸色,是因为他是我爹,毕竟是生养了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对他不孝敬。至于王爷你……” 温玉礼唇角那抹讥诮的笑意,让萧元祁很是不爽,“难道本王就不配得到你的好脸色吗?你可别忘了,本王是你夫君!你将来几十年可都是要跟着本王过日子!你若是一直拿这样的态度对待本王,这日子还怎么过?” 温玉礼不以为然,看也不看他,“王爷,你太吵了,我是伤员,听不得你这样的聒噪。” “怎么,你还想把本王赶出这间屋子吗?你别太过分了,本王已经容忍你放肆多回了。” “萧元祁,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温玉礼直呼了他的姓名,语气冰凉如水,“你们把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赏赐转手就送给了你的挚爱,我没闹起来已经是很给你脸,你难不成还要我对你笑脸相迎?说真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萧元祁何时被女人这么骂过,顿时怒起,“温玉礼!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是他的女人,怎么能这样忤逆他? “怎么?听得不舒心了,还想直呼我一巴掌不成?” 温玉礼抬起脸来,毫不畏惧地望着他,“我劝您最好别这么做,我现在是伤员,若是被您扇一下,加重了我的伤势,太后娘娘问起来,我会如实相告,到时候只怕您也是承担不起责任的。” 第111章 拿其他东西补偿她就是了 萧元祁一听温南燕想要归还岩冰玉,立即反对道:“不可。此事岳父已经做主了,你就留着。” “可这是玉礼冒着危险才得来的奖赏,我若是就这么占为己有,实在是不能心安理得。” 温南燕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解脖颈上的红绳了。 “别动。”萧元祁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把岩冰玉解下来。 反正温玉礼已经答应了晋国公不会把这东西要回来,那么他不换温南燕说什么,都要叫她留下此物。 她如今想要归还,八成是源于她内心的愧疚,他好言劝说就是了。 “眼下正是气候严寒的时节,岩冰玉给你佩戴正好,你相信本王,此物对玉礼来说真的不大重要,这是暖身子用的,她戴着这个对她的伤势也没什么帮助,大不了回头本王拿其他东西补偿她就是了。” “可是……” “别可是了,岳父刚才来看望过玉礼了,我们已经和她解释过,这是岳父非要塞给你的,她也已经答应了岳父,把岩冰玉让给你,你若不信,问她。” 萧元祁说到这,转头看温玉礼,“玉礼,你刚才答应岳父的事情,不会反悔了?” 温南燕也询问道:“玉礼,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温玉礼压根懒得看边上的那两人,一个矫揉造作一个头脑简单,两人的对话在她看来就跟听戏似的,有那么一点子可笑。 “王爷说得对,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温玉礼道,“这么多年了,父亲总算开始关心我器重我,我又怎么好让他失望。” 温南燕和萧若芙不就是想来气她吗?她都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心思了,又岂能遂她们的愿。 她就偏偏要摆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来,看她们能如何。 “既然皇嫂都这么说了,南燕你可以安心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皇嫂看起来也不是个很小气的人。” 萧若芙今天难得不给温玉礼脸色看,说话的语气都比从前温和不少。 这倒是让温玉礼抬头又瞅了她一眼。 “公主殿下头上这顶帽子……还不错。” 从萧若芙进门的那一刻,温玉礼就注意到了萧若芙头上的帽子,而她肩后那一条条乌黑柔顺的麻花辫,和她原本的发色有些许差异,一看就是假头发。 也未必是假头发,或许是从他人手上买的真头发,那头发瞅上去发质还不错,重点是可以遮挡她七日之前被炸坏了的发型,也难怪她敢出门了。 “若芙,你这帽子还真是特别,这倒是解决了你近日的烦恼了,哪买的?”萧元祁也是这一刻才注意到萧若芙的头顶,便走到了她的背后去看,果然也看不出破绽。 “这是南燕送给我的,我很喜欢。”萧若芙笑盈盈道,“她总是这么有办法,又贴心,若不是她,我还不敢踏出我的寝宫呢。” 温玉礼闻言,眉梢几不可见地一挑。 好个温南燕,深知萧若芙臭美的毛病,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温南燕似乎总有办法把萧若芙哄开心,原本还想着萧若芙头发被炸坏了,起码得在寝宫里安分很长一段时间,可眼下她最大的烦恼被暂时解决,那岂不是又有闲工夫出幺蛾子了? 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萧若芙说道:“皇嫂,难得来一次宫里,要不要去我的寝宫里转转?我宫里新鲜玩意儿可多。” “不了。”温玉礼淡淡地拒绝,“我身上还有伤,御医吩咐,不能太好动,此处离公主的寝宫虽然不远,可对我这个伤者来说,路还是比较长的。” “我自然是不会叫你走着去啊,我们坐轿辇去,这一路你脚都不用沾地,也不颠簸。” “多谢公主的好意,可我真的没什么力气,还是想在这屋子里休息,你还是叫长姐陪你玩。” 温玉礼似乎铁了心的不想离开这块地盘。 她拿受伤作为理由,萧若芙也不好勉强,只能轻叹一声,“唉,好,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去了。” 温玉礼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萧若芙今天没有一点儿跋扈的样子,在她看来显得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今夜要警惕了。 屋里的几人各怀心思,压根没法聊,萧若芙和温南燕客套两句之后便一同离开了。 屋内仅剩下温玉礼和萧元祁,温玉礼询问道:“王爷此次进宫,可有带随从来?” “没带,这宫内有许多侍卫,若有什么吩咐,随意喊一个就行了,问这个做什么?”qqΠéw “没什么。” “什么意思?你快说,别和本王打哑谜了。” “我只是在想,祁王府的人总比宫里的侍卫可靠点,王爷的贴身随从就更可靠,您若是有带过来,就叫他帮忙盯着点十一公主,能省去不少麻烦。” “盯着若芙?”萧元祁很快就领会了温玉礼的意思,面上顿时浮现不赞同,“你是觉得,若芙一定会给你找麻烦吗?你未免把她想得太坏了,她的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她刚才来探望你,说话不是都很正常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想让人盯着她,又没想干别的。”温玉礼面无表情道,“罢了,王爷就当我刚才没说。” “你有伤在身,她即便再不喜欢你,冲着本王的面子,也不会在这时候为难你的,若芙只是有些任性,并非完全不懂分寸的人。” 第112章 御花园里的野鸳鸯 “对,您说的都有道理。”温玉礼不愿再和萧元祁争辩,淡漠道,“夜深了,您回。”qqxδnew 她和萧元祁提这事,真就是在说废话而已。 还指望他派人帮她盯着他的妹妹?她果真是想多了。 而萧元祁也被她冰冷的态度气着,念在她受伤的份上也不愿和她吵,只能沉着脸离开了。 又一次的不欢而散,让温玉礼看着萧元祁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一晃眼入了眼。 温玉礼一向睡得晚,子时还未到,她也不能安心歇着。 守着她的两个医女里,叫彩霞的那个是宁王府的人,子时过后才轮到她守,宁王府的人自然有功夫在身上,碰到危险的事也能护自己一下。 等宁王府的医女来轮班时,她得去提个醒,如非必要就别暴露了功夫。 温玉礼刚喝下了火芝草熬的药水,就听敲门声响起—— “祁王妃,太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说是炖了人参鹿茸药膳汤,送过来怕凉了,让您坐轿辇去她寝宫里喝热的。” “好,这就来。” 温玉礼应着,拿了披风起身去开门。 太后派来的人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太后没理由对付她。 她坐上了由两个小太监抬着的轿辇,离开了御医院,可她没想到的是,轿辇竟然经过了御花园,且她还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是——萧若芙! 温玉礼眯起了眼,顿时戒备起来。 萧若芙夜里为何在此?是在这等她的吗? 而接下来,果然如她猜想一般,两个太监把轿辇停在了凉亭边上,便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撤离了。 “公主,我知道你任性,可我没想到你连胆子也大到离谱了。” 温玉礼望着前方凉亭里的人,淡淡道:“太后何等尊贵,你怎么敢假传她的口谕?” “皇嫂说什么呢?本公主何时假传太后口谕了。有谁能证明?是刚才那两个小太监,还是你门口的医女呢?” 萧若芙轻笑一声,从凉亭里走了出来,“你若真想告状,你就去,没有任何人给你作证的。” 温玉礼闻言,轻嗤一声:“这里没有旁人了,你有话直说。” 子时前守着她的那个医女,八成是被萧若芙恐吓或者收买了,想想也是,一个小小医女,若得罪萧若芙,在御医院混不下去都算小事,丢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知情者就这么几个,她的确叫不出人证来帮她指控萧若芙了。 眼下这片区域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也没办法对萧若芙下手,毕竟那两个小太监和她门口的医女都知道她们俩见上面了。 “奉劝公主一句,您如果这时想对我下手,王爷恐怕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您头上。不瞒您说,就在您和长姐离开之后,我就跟王爷说,我怕您会来找我麻烦,让他叫人盯着点您的动静。” 萧若芙闻言,挑了一下眉头。 “皇嫂也把我想得太坏了?这儿就你跟我两个人,你大可放心,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整你的。” 温玉礼悠然道:“那就请公主明示。” 萧若芙低下头,从宽大的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温玉礼,“皇嫂,看看这个。” 温玉礼瞅了一眼那个盒子,并不伸手去接。 “你该不会觉得这里面有蝎子蜈蚣之类的?你也太谨慎了。” 萧若芙轻哼了一声,索性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了盒子。 温玉礼瞥了一眼,是一串黑色莲花手链。 如水晶般莹亮剔透的材质,呈黑色半透明状,手链最中央的黑莲花雕刻得十分细致,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见,和十几颗椭圆形状的晶珠串在一起,组成一条贵气的手串。 这时代类似水晶一样的东西,被人们称之为晶石,由色泽和通透程度到工艺制作,分为三六九等。 萧若芙给她展示的这一串,绝对属于品相极好的。 “公主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是拿来给你看看的吗?当然是要送给你的了。” 萧若芙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可是极稀有的晶石手串,价值不菲。本公主知道,岩冰玉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就拿这个来安慰你一下了,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记恨南燕了,你收着。” “大可不必,公主自己留着。” 温玉礼完全不信萧若芙的说辞,转身便离开。 萧若芙的确不会鲁莽到直接动手,可她私下给自己的东西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见证,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皇嫂,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萧若芙在她背后感慨着,不依不饶地追上她的步伐,“你就一定觉得我不怀好心吗?真是的……诶,什么声音?” 温玉礼原本走得好好的,走着走着,也的确听见了远处有不寻常的人声。 那声音此刻听着不大,隐隐约约的,并不太能听清。 “听不清楚呢。”萧若芙说着,朝声音的来源处走了几步。 温玉礼却站在原地没动。 萧若芙见她没跟上来,转头就去拉她,“皇嫂,这大晚上的我怕,你陪我一起去,去听听那是什么声。” 温玉礼不愿暴露功夫,被硬拽着走了几步,她听觉比萧若芙敏锐,只这么几步,她就能把那声音听清了些。 听起来像是……男女的私语,还混合着喘息声? 她有些惊诧,竟有人半夜在这御花园里野合! 会是宫女和侍卫吗?不对,敢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身份应该不平凡。 即使身份不一般,也未免太胆大了,他们都不找人帮着放风吗? 那两人中,若有身份高贵的或是武功高强的,这么撞上去绝对不是好事。 好奇心害死猫,温玉礼当即止住脚步,甩开萧若芙的手! 第113章 半路截杀祁王妃! “祁王妃?” 假山内的男子沉声开口,“夜宴上救了太后的那一位?” “是啊。她方才走近,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只是你们太过投入,全然不知有人靠近,这会儿,她估计要跑回太医院去通风报信了……” 萧若芙话音还未落下,便看见假山内闪出一道人影,下一刻,那人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陈慑,本公主劝你收回你的爪子。”萧若芙气定神闲道,“你就不好奇,给你们放风的人去哪了吗?如果本公主在这出了事,你们二人的私情即刻就会被他们传到陛下那儿去,你自己斟酌一下。” 男子的手依旧扣在她的脖颈上,却是不敢用力了。 的确,本该有人给他和良妃放风的,此刻见不着那两小太监的人影,必然和萧若芙有关系。 “在这宫里,拿钱办事的人是最不靠谱的,因为只要有人给的更多,他们随时都会倒戈,这个道理你们俩难道不明白吗?” 萧若芙轻叹了一声,“本公主可以发誓,不会告发你们,你们现在想法子解决祁王妃还来得及,她受了伤,还没跑多远。” 她说完的同时,男子已收回了掐着她脖子的手,急匆匆回假山内穿上衣服,一边扣着腰带,一边朝她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萧若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做!” 假山内的良妃也已穿好了衣服,走到了萧若芙面前,怒声道:“那个祁王妃得罪你了是不是?你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就要借刀杀人?” “良妃姐姐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萧若芙并不反驳,笑道,“因为我自己不方便下手,所以只好借你的情郎一用了,祁王妃出事可不能跟我有关系,否则五哥要不高兴的,她必须栽在其他人的手里。” 她说得坦荡,良妃虽然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她走了大概有多久?以陈慑的功夫,能不能追得上她?” “她才走我就来提醒你们了,不过她为人十分多疑谨慎,陈慑能不能追得上,本公主也不敢保证,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半路截杀了她,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得牺牲你的情郎,才能保住你了。” 良妃呼吸一紧,“萧若芙,你要干什么!” “良妃姐姐你那点破事我又不是不清楚,我若是想揭穿你,你早两年就该人头落地了,还能有机会一个情郎接一个情郎地玩吗?反正你玩腻了之后都要送他们归西,是怎么样个死法重要吗?你之所以生气,无非就是这个还没腻,放心,下回我给你找个更英俊的就是了。” 良妃静默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对萧若芙恶语相向,只冷声道:“如果陈慑没能半路截杀了祁王妃,怎么办?” “那就要请良妃姐姐你配合了,你当初既然敢找陈慑,他肯定是有把柄在你手上的?” 能与良妃苟合的人,要么就是被她的美色所迷,要么就是受了她的要挟不得不从,正是因为她次次都有把握,厌弃了情郎之后又能斩草除根,才能逍遥这么久不败露。 “不只是有把柄,他对本宫也很死心塌地。”良妃此刻依然平复了心情,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若是告诉他,我们的私情即将败露,为了保我必须牺牲他,他大概是乐意的。” “那正好。”萧若芙笑着搭上良妃的肩膀,“那就舍了他,以后还有更好的。” 良妃不语。 这些男人不管有多好,也比不上那个人好。 一个又一个的,始终都不过是替代品罢了。 二人说话间,有一名小太监的身影从远处显现,一路小跑过来,良妃看了过去,目光一凛。 这小太监原本是陈慑的走狗,要帮着放风的,如今却给萧若芙办事了。 萧若芙明白她在想什么,安抚道:“良妃姐姐莫生气,不过一条小狗而已,等事情结束宰了他就是。” 良妃冷哼了一声。 那小太监跑到萧若芙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公主殿下,祁王妃的肚兜拿来了。” “做得不错,本公主已经预想到我这位皇嫂要如何身败名裂了。”萧若芙接过那片肚兜,转头朝良妃道,“良妃姐姐,你也该做准备了。” 再说温玉礼,一路从御花园跑回了自己的住处,等她跑到房门外时,守门的医女已经换成了萧云昭的手下彩霞。 原来已经子时了。 “王妃,你去哪儿了?”彩霞面有疑惑,“你身上还有伤,为何跑得如此匆忙?” “有人在追踪我,我顾不得身上的伤。” 温玉礼轻喘着气,“夜里十一公主把我骗到了御花园,总觉得她不怀好意,我便甩了她离开,没跑多远,就察觉有人在追我,那人的脚程很快,我若是跑得慢恐怕就得被追上。” 彩霞闻言,连忙走到了空旷处,用敏锐的听觉感应四周的动静。 “你不用担心,我是一路绕着道跑回来的,他大概也分不清楚方向了。”温玉礼道,“更何况,咱们在这御医院里,他顶多追到外边就不敢再进来了。” “王妃回屋歇着。”彩霞道,“我会守好夜,保证您的安全。” “嗯。” 温玉礼也的确跑得有些累,进了屋后倒了杯热茶喝,这才回到了床边坐下。 她心中思索着,追她的那人会是谁呢? 此刻回想起来,她和萧若芙听到假山内的动静也许并不是意外,虽然萧若芙好奇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无意中发现,但…… 那个地方,偏偏就离萧若芙停留的地方那么近。 或许是萧若芙有意让她听到假山里的动静,并且希望她撞破那两人的好事? 那两人身份绝不一般,或许后来追她的人就是那两人当中的一个。 温玉礼正思索着,就听见门外响起杂乱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人。 下一刻,就听门外的人说道—— “请祁王妃和这位医女去御书房走一趟。” 听起来挺尖细的声音,想必是太监。 这个时辰去御书房?温玉礼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并未马上去开门,隔着房门询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 qqnew 第114章 侍卫那儿,有祁王妃的肚兜 “陛下有令,要祁王妃与看护王妃的两名医女一同去御书房问话,其中一位医女已到场了,两位请随我们走一趟。” 彩霞望着领头太监的脸色,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便走近了些,从身上掏了个镯子塞给他。 “公公能否透露一下,为何深夜要我们去御书房?您脸色这么严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在御医院当差这么久了,可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 太监摸了摸了玉镯,踹进了袖子里,眼见彩霞面露担忧,小声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事主要是针对祁王妃的,你只是顺带过去回个话,应该是牵连不到你的。” “啊,还真有事啊?严不严重?”彩霞连忙追问道,“当真不会连累我吗?” “良妃娘娘丢了一串珍贵的黑晶石手串,她自己的寝宫里找遍了都找不到,怀疑是其他宫的下人偷走的,各宫便开始进行搜查,宫女处和侍卫处也不放过。” “但没想到,这手串没找到,从一个姓陈的侍卫那儿搜查到了一件女子的肚兜,这还得了?陛下怀疑这侍卫与宫里的女子秽乱宫闱,便下令杖责他,那侍卫供出了祁王妃来。” 彩霞大惊。 太监见她似乎是吓到了,安慰她道:“叫你和另一位医女过去,主要是让你们辨认那肚兜是不是祁王妃的,以及祁王妃身上是否有胎记,毕竟你们都给王妃上过药,应该是清楚的,姑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祁王妃再怎么犯错也牵连不到你。” 温玉礼隔着门板听得一清二楚。 良妃娘娘丢失的黑晶石手串?听描述不就是萧若芙在御花园里要给她的礼物吗? 她就知道那东西不能要,而萧若芙给她挖的还不止这一个坑。qqnew 她的肚兜,在一个姓陈的侍卫那里? 她想起来了,她被萧若芙骗到御花园的时候,这屋子里是没人的,守门的那个医女半点都不能信,没准就是她在自己走了之后翻自己的屋子。 萧云昭的手下是子时之后才来,子时之前发生的事肯定不清楚。 温玉礼想了想,回到了桌边坐下,稳了稳心神,随即高声道:“彩霞,我的伤口裂开了,你进来帮我处理一下,处理完咱们再去御书房!” “来了!”彩霞应了一声,朝眼前的太监说道,“那就烦请公公再等一下子,我很快就去处理完,总不能让祁王妃流着血去御书房。” “行,那姑娘快点。” 彩霞回到了屋内,关上房门,快步走到了桌子边。 “王妃,您才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和十一公主脱不了关系,这下可如何是好?” “别慌。”温玉礼问她道,“你子时来轮班的时候,我屋外可有人?” 彩霞摇头,“没有,当时没见着另一个医女,我还觉得有些奇怪。” “果然……她应该就是趁我不在的时候,翻了我的屋子,把我柜子里的肚兜拿走了。” 皇帝下旨让她在御医院里小住养伤的当天,祁王府里就派人送来了她的一些换洗衣物,肚兜这种贴身衣物自然是不可缺的。 “可我们没有证据指认她与那姓陈的侍卫相识。”彩霞想了想,道,“祁王妃,既然是十一公主把您骗去御花园,我们也把她拉下水好了,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我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了。” “不用。陛下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你不知情的就说不知情,别为了帮我澄清去得罪了萧若芙,否则你会有大麻烦,皇叔既然把你安排在御医院,肯定是有给你任务的,你做好分内之事就行,至于我……” 温玉礼冷然一笑,“我也还有招。” 很快,二人便一同离开屋子,随传话太监去了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温玉礼一抬眼就看见人都到齐了,只有她磨磨蹭蹭,最晚到场。 除了皇帝与太后之外,萧云昭竟也在,她与他目光交汇时,她隐约能看出他眼里的意思,仿佛在说——徒儿,你怎么又惹麻烦了? 他是原本就在这宫里,还是听到了风声才找借口来的? 萧元祁这几日一直在宫里住着,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自然会在场,连带着温南燕与萧若芙也在。 温玉礼顿时有了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第115章 皇嫂与侍卫私会多次?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若芙,眸底冷光流淌,“是吗?那我倒是想听听他嘴里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了。” 一年前与她在宫外相识,还挺能编。 “我自然希望皇嫂是无辜的。”萧若芙道,“医女方蕊刚才看过侍卫手上的那件肚兜了,的确是皇嫂你的。那侍卫与你之间的牵扯,总要有一个解释。” 她此刻自然是不担心温玉礼会提起她假传太后口谕的事,证人都是她这边的人,温玉礼口说无凭,一个陈慑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 陈慑为了良妃,已决定冒死把温玉礼拖下水。她倒要看看温玉礼这回怎么解释得清。 温玉礼面上无甚表情,“难道这侍卫手上有我的贴身衣物,就一定是我给他的信物吗?此人是一等御前侍卫,功夫肯定不赖,潜入我的住处,偷我的贴身衣物再污蔑我,也并非不可能。” “那么皇嫂胸口下的胎记又该如何解释呢?” 萧若芙不依不饶地问,“皇嫂可别怪我咄咄逼人,此事关乎着五哥的名誉,有任何疑点我们都要查清。我们才赶过来,就听医女说你胸口下两寸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月牙形状胎记,与陈慑所描述的完全符合。” 萧若芙说到这,还瞅了一眼温玉礼身后的彩霞,“祁王妃伤在肋下,离那胎记的位置很近,你给她上药的时候总该有看见?你说说,方蕊的话对还是不对?” 彩霞想起了来之前温玉礼对她的嘱托,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不该说的别多说,此刻面对萧若芙的质问,只能应道:“方蕊医女说得不错,祁王妃胸口下的确有一个那样的胎记。” 萧若芙冷哼一声,“像这样私密的事,一般人可不会知晓,就连五哥都说他没仔细看过,那姓陈的侍卫,总不可能是从你们俩这知道的?” 跪在一旁的医女方蕊连忙说道:“公主,我与那侍卫当真素不相识啊,御医院里的熟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这几日除了照顾祁王妃之外,就是在库房整理药材,几乎没有离开过御医院。” 萧若芙又看向了彩霞,“你呢,与陈慑可相识?这两日可曾离开过御医院?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回公主的话,我与他不相识,不知他长什么模样。我这两日也并未踏出过御医院,熟人们能作证。” “五哥你听见了?皇嫂是两天前受的伤,医女们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她身上胎记的事,她们都没有离开过御医院,都不认得陈慑,那么陈慑就不是从她们这儿知道这个秘密。” 萧若芙说到这,冷哼了一声,“亏得你方才还说这其中可能有误会,现在又怎么解释呢?连你都没看清的胎记,陈慑却看清楚了,依我看,这女人背叛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qqnew 萧元祁静默不语。 他之所以说没看清,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看过。 他从未碰过温玉礼,又怎会知道她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胎记? 他被那侍卫的说法扰乱了心神,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他希望温玉礼出现之后能澄清这一切。 他甚至猜测着,会不会是那两个医女把这么私密的事儿给泄露出去了?可能她们服侍温玉礼时不周到,被责罚,便怀恨在心设计她。 事关他的脸面,在皇帝询问他胎记时,他也不好意思说出他和温玉礼还未圆房的事实,若是连他自己都没碰过的妻子,真的让别人给染指了,那他真是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他只能声称没仔细看过,旁人听了可能也只会以为他眼神不大好,或者以为他对男女之事比较古板,没认真欣赏过妻妾的身子。 因为根据医女的描述,那胎记当真很小,不刻意去看胸口处的话,的确不容易发现。 “若芙,你先安静一会儿。”太后见萧若芙一脸义愤填膺,出声制止了她,“已经去传陈慑来了,总要让他们俩当面对峙,事情还未敲定,你别这样激动。” 毕竟前两天才被温玉礼保护过,太后打心底很难相信温玉礼会和侍卫有私情。 虽然眼下的证据的确对温玉礼很不利,可观她面不改色、从容镇定的模样,倒真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 “多谢太后娘娘还愿意相信我。” 温玉礼朝着太后福了福身,随即视线一转,落在了萧元祁的脸上,面露苦楚:“王爷是如何看待此事的?您也认为妾身与那姓陈的侍卫有私情吗?” 虽然她和萧元祁私底下关系不大融洽,可当着太后与皇帝的面,她自然不会和萧元祁叫板,还得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此刻越是委屈,澄清之后的效果便会越好,至少太后会对她更加怜惜。 而萧元祁与她对视着,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能淡漠道:“本王也很想相信你,可眼下的形势对你不利,你若是不能澄清,本王也很难替你说好话,你且和那陈慑对峙一番。” 温玉礼心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萧元祁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有怀疑她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她与他私下争吵多次,他对她当然有不满,连带着也就会质疑她的品性了。 也不用他质疑,她确实很想红杏出墙,只是还没实施这样的计划而已。 陈慑很快就被带了上来,由于刚经历过杖责,他已不能正常行走,几乎是被人拖过来的。 他面容有些惨白,却不难看出是个俊俏的男子。 温玉礼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你就是陈慑?” 此男子身材高大修长,且五官端正,尤其眉毛与眼睛生得很好看。上一回见到这样好看的眉眼,还是萧云昭。 这人的眉眼和萧云昭倒是有六七分相似,不过整体来说逊色很多。 而那陈慑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动了动唇,面色似乎带着沉痛与愧疚。 “玉礼,我对不住你,我若不招,可能要赔上家人的性命,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与你在一起……” 第116章 祁王妃与侍卫酒后乱来? 温玉礼:“……” 还真别说,这陈慑演戏的本事还是不赖的。 她真有些好奇了,这人究竟是有怎样的把柄落在了萧若芙的手里,竟然冒死也要把她给拖下水。 她忽然联想起了假山里的那对野鸳鸯,萧若芙当时是想引导她去假山的,虽然她甩开萧若芙跑了,但这并不代表她脱离了萧若芙的计划。 萧若芙如果早知那对苟合的男女身份,应该就会早做准备,拿捏住了他们的把柄好逼迫他们做事。 没准她逃走之后追杀她的那人就是陈慑,没追上她便启动了另外的计划,声称与她有私情,连累她一同被皇帝处死,如此一来,便可以保住真正与他苟合的那个女子不被萧若芙告发。 温玉礼的脑子飞速转动着,而同一时,旁边的萧元祁听见陈慑对温玉礼那样亲密的称呼,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走上前去对着陈慑的胸口猛踹了一脚—— “你这大胆的狗奴才!祁王妃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 “五哥你别激动,你倒是让他把话说完。” 萧若芙见萧元祁面色阴沉,连忙上前去拉扯萧元祁的袖子,“五哥你是习武之人,你这一脚下去可不轻啊,万一把他给踢死了,他还怎么继续交代?” “五弟,朕知道你心中不痛快,可你这会即便再生气也得先忍忍,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书案后的皇帝沉声开口:“你且听听你的王妃要和他怎么对峙?若她被污蔑陷害,朕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可若是他们二人真的苟合,朕便将他们悄悄处死,不将此事宣扬,也就不会损了你的名誉,朕相信在场的人都能够守口如瓶。” 萧元祁闻言,握紧了拳头退到了一旁,冰冷的目光却死死地定在了陈慑身上。 “陈慑,你继续说。”皇帝朝他冷声道,“此事关乎祁王的颜面,容不得你说半句假话,只要你实话实说,朕可以答应你,你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是。”陈慑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再次看向了温玉礼。 “臣与祁王妃,是在一年前的七夕佳节相识,那晚皇城街道上热闹得很,祁王妃独自一人在挂着花灯的小摊边猜灯谜,我当时并不知她的身份,与她竞猜同一款花灯……”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开始在记忆中搜索一年前的七夕节。 唔,原主的确是一个人过的,不只是去年,应该说每年的七夕节都是一个人过的,只因这样的日子萧元祁都是陪着温南燕过的,哪有心思去搭理他的正妃。qqnew “猜灯谜是七夕佳节很常见的活动,这种琐碎的小事压根就不值得记,也真难为了你还要编故事。” 温玉礼瞥了陈慑一眼,“难道就因为这场萍水相逢,我就看上你了?” “玉礼,事到如今,不容我们狡辩了。”陈慑的面上始终维持着沉痛之色,一副为了家人而不得不舍弃她的模样。 “去年七夕节夜里下了场小雨,猜灯谜之后,我们便在摊子后避雨闲聊,说话期间恪守礼仪,并未互相诉说身份,那雨下了许久,街上行人都散了,摊主赠予了我们最后两坛果酒,那酒起初刚喝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后劲便上来了,祁王妃有些微醺,便和我诉说心中苦楚。” “她说,她作为正室一直不得夫君喜爱,只因庶女出身,不管做得如何好,都比不上嫡出的长姐,她当时的委屈与愤恨我都看在眼里,我那时也正是失意的时候,我的未婚妻子背弃了与我的婚约,我便觉得与她都是同病相怜爱而不得的人,便耐心安慰了她许久……” 他这话一出,萧元祁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这侍卫若是真的与温玉礼不相识,怎会说中温玉礼当时的心思呢? 而陈慑的讲述还在继续:“一开始我们只是互相安慰,后来王妃有了醉意,雨停后我便想送她回家,可她说话含糊不清,我不知她家在哪,无奈之下便把她带到客栈,为她开了一间客房,哪知我要离开时,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她说她冷,想让我陪陪她,我当时也喝多了,没有定力抗拒……” 话说到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听者几乎都能猜到。 萧若芙嘀咕道:“真是不堪入耳。” 书案后的皇帝眉峰微蹙,“所以,你们起初是酒后乱来,可你们并未就此一拍两散,而是继续发展私情?” “是,第二日醒来我们都十分慌乱,她吓得不轻,罪臣自知对不起她,便向她提议,让她离开她原本的家,嫁我为妻,可她当场拒绝,在我追问之下才说出实情,原来她是祁王妃,她说她绝不离开王府,不能让出正妃的位置,不能让她的长姐称心如意。” “所以你就甘愿做她见不得人的相好?”萧若芙怒声呵斥,“她胆大妄为,你怎么也猪油蒙了心了?她是王妃,你怎么敢!” “罪臣知道这很荒唐,可……”陈慑垂下了头,“情之一字,令人难以自持。” 萧元祁的脸色越发难看。 此刻他不禁怀疑,温玉礼之前拒绝与他同房,莫非就是担心他发现她已不是处子的事? 温玉礼安静地听到这,总算出个声,“陈侍卫,你若是去茶楼里当个说书的,想必会客似云来,人们茶余饭后就爱听这些肉麻的故事。” “温玉礼,到了此刻,你以为佯装镇定还有用吗?”萧若芙冷笑,“你还不敢承认你嫉恨南燕,背叛五哥?” 萧若芙身旁的温南燕似乎回过了神来,望着温玉礼,有些难以置信,“玉礼,你……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第117章 嫁人三年,仍是完璧之身? 温玉礼看也不看温南燕,只垂眼看陈慑,“陈侍卫,人要为自己的言论而负责,我且再问你一遍,对于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还改不改口?你是执意要污蔑我,还是愿意积点德说出指使你的人?” 陈慑对上温玉礼的视线,她眼底的冰冷与讥诮让他有瞬间的犹疑,心中惊讶她为何如此冷静,可一想到他与良妃之间的秘密还被人拿捏着,他咬了咬牙—— “玉礼,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还有家人,我不能让他们被我们这段不齿的关系所连累!你要恨我,便恨。” “祁王妃,你有什么要辩驳的?”书案后的皇帝冲温玉礼发问。 他观温玉礼神色从容镇定,没有露出半点心虚的模样,倒真不像做出那种荒唐事的人。 莫非她还藏着有效的证据或是证人? 面对皇帝审视的目光,温玉礼从容道:“回陛下的话,陈侍卫一派胡言,他的言论纯属子虚乌有。他编故事倒是挺会编,可惜他不知他这故事里存在一个怎样大的漏洞。” 温玉礼说到这,眸光如冷箭般射向陈慑,“我方才给过你改口的机会,可惜你不改口,那你就得承受污蔑我的代价了,你说你与我早有私情,与我酒后乱性是不是?那我且问你,你在编这故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我是完璧之身呢?” 陈慑望着她唇角那丝清凉的笑意,眸光惊惧。 完璧之身? 嫁入祁王府三年的祁王妃,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 不止是陈慑,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除了萧元祁与萧云昭。 萧云昭从始至终都未发言,只是坐在边上静静地观望着这场闹剧,此刻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头。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可以用这样的说法来澄清了,可她偏偏就要等那陈慑把故事编完,再抛出这样的事实来打肿他的脸。 陈慑此刻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大概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冒死污蔑的祁王妃竟还是个黄花闺女。 显得他可笑至极。 “什……什么?”陈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失声大喊道,“不可能!你明明就与我……” “与你做了苟且之事?被你看见了我胸口下的胎记?” 温玉礼嗤笑一声,“胎记这事的确得好好查查,虽然此事较为隐秘,可伺候过我的丫鬟医女们应该都有注意到过,指不定就是哪个贱婢泄露给你的,你一个宫廷侍卫,竟还知道我们祁王府里的爱恨情仇,难为你了,不认识我还要记这么多事。” 温玉礼说着,又看向了书案后的皇帝,恭谨道:“陛下明鉴,妾身的确还是完璧之身,并且愿意接受验身,请陛下找几个信得过的嬷嬷将我带去验身,好还我个清白。” “好,就依你的意思。”皇帝此刻的神情已然恢复了平静,当即传召了两个宫中老嬷嬷过来,把温玉礼带了下去。 虽然结果还未出,但众人心里也大多都有数了。 温玉礼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欺君,时刻想想,她从始至终似乎都很从容,没有半点紧迫感。 原来是有依仗的,这样的证据抛出来的确比任何辩解都有用,试问一个还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哪能与人苟且多次? “元祈,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太后从一开始便不愿意怀疑温玉礼,到了这一刻更是觉得她受人污蔑,同时她又万般不理解,历来哪有王妃出嫁三年还是完璧? 即便皇室子弟与正室妻子感情不睦,总要延续香火,既成夫妻,又怎么能像外人一样保持距离呢? “太后娘娘,元祈也不知该怎么跟您解释。”萧元祁面对太后的疑问,一时也有些窘迫。 被长辈过问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玉礼做你的正妃都三年了,你却和她没有肌肤之亲,你们究竟是怎么相处的?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子嗣,原来是你一直不与她亲近,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有什么是让你看不上的?若今天她没把这事说出来,你是准备冷落她一辈子吗?” “太后娘娘,此事还是晚些再与您解释。”萧元祁叹了一口气,随即恨恨地看向了陈慑,恨不得上去再给他心口来一脚。 “究竟是谁指使你污蔑祁王妃!”萧元祁厉声问道,“当着陛下的面你都敢胡说八道,你是当真一点儿都不怕死?若你还不肯说实话,本王会叫你死得非常难看!” “你们别信她的话!说不定她会收买验身的嬷嬷呢。”陈慑到了这一刻仍不死心,没有半点儿要改口的意思。 事到如今,也的确不容许他改口了,除了咬死他和温玉礼的私情之外,不该说的他都不能说,否则良妃就得有大麻烦。 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是死,也不能让良妃受到半点连累的。 “放肆!”一声厉喝,来自于皇帝身旁的太后,“那两个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一直伺候哀家的,难不成你要说哀家刻意帮祁王妃脱罪?” 第118章 告祁王,宠妾灭妻! 皇帝转头说道:“母后犯不着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动怒,咱们等着结果就是了。”qqnew 片刻的时间过去后,温玉礼再次被两个老嬷嬷带回了御书房。 “陛下,太后娘娘,奴婢们已验证过了,祁王妃的确是完璧之身。” 此话一出,陈慑的谎言被彻底粉碎。 萧元祁身旁的萧若芙垂下眼,掩住了眸底的惊涛骇浪。 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这么一点。 温玉礼嫁给五哥三年,是三年而不是三天!他们竟然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她之前明明还听温南燕说,五哥最近这一两个月有在温玉礼那留宿过几次。 那他在她的房间里是干什么?两人什么都不干就光聊天?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若芙扯了扯温南燕的袖子,悄声道:“南燕,这事你也不知道吗?” 温南燕从惊愕与欣喜中回过神来,面对萧若芙的疑问,轻轻摇头,“我当真不知。” 萧元祁的确对她说过,她是他唯一的挚爱,哪怕将来要被太妃逼迫着再娶其他侧妃,他最钟爱的也还会是她。 她心想,他所说的挚爱是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其他女子对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为了绵延子嗣,他去温玉礼那去得不多,但她是真没想到……他碰都没碰过温玉礼。 震惊过后,她内心又止不住的欣喜——可见萧元祁对温玉礼是没什么感情的,她原先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虽然今日没有看到温玉礼身败名裂,但得知了萧元祁的心意,她也挺满足了。 “陈慑,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皇帝看着面色发白的陈慑,神情严厉而冰冷,“构陷王妃,死不足惜,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若现在坦白,朕还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并且赦免你的家人,可你若是顽固不化,只怕你的家人也要被你牵连了。” “陈侍卫的父母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温玉礼瞅了一眼陈慑,“我一向恩怨分明,谁惹了我,我就只找他一人的麻烦,不想牵连其他无辜人员,你最好实话实说,我便请求陛下秘密处置了你,不将你犯罪的事宣扬出去,省得你家人丢尽脸面,因着你这么个污点一辈子遭人白眼。” “没有人指使我!”陈慑咬牙道,“是我自己要对付你!计划落败,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要他将所有的罪责都自己扛下来,不牵连十一公主,良妃也就是安全的。 至于他的家人……呵,他在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至亲,他被选中做侍卫时,登记的是他的养父母及兄弟,都是一群吸他血的混蛋,若不是与良妃相遇,他这辈子都不晓得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他从始至终都未看萧若芙一眼,萧若芙也就不会惹上了嫌疑,温玉礼手上并没有萧若芙的任何罪证,恐怕也不能轻易指认她。 想到这,他眸中划过一抹决绝,低头望着坚硬的地面,用力狠狠一头撞了上去! 他动作快而狠,加之他与地面的距离又近,旁边的人压根就来不及去阻止他。 等众人回过神时,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额头上一片血花,鲜血流躺了一地。 医女从惊吓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查看他的脉搏与呼吸,而后朝着皇帝禀报:“陛下,此人已断气了。” “真是晦气。此人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冒着必死的念头来污蔑玉礼丫头的,也难怪他撞地而死的时候毫不犹豫。” 太后冷哼了一声,“你们听听他刚才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是死路一条,这样视死如归的人,一有机会他就立刻自裁,叫我们没有办法去审他,幕后指使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能找到这样不怕死的。” “太后娘娘,陈慑死了,这一时半刻的,咱们是找不着幕后指使的人了,他诬陷我的事情就暂且搁置一下。”温玉礼说着,朝太后福了福身,“臣女有另一事,想要请求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闻言,朝她温声说道:“你说。” “太后娘娘,臣女斗胆,告祁王殿下一状!臣女要告他宠妾灭妻,乱了妻妾之位!”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看了一眼萧元祁。 意料之中的,萧元祁脸色当即就变了,“温玉礼,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你闹什么?” 温玉礼面无表情,“妾身没有在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第119章 你能不能闭嘴,消停一会儿 “太后娘娘,请勿怪罪王爷。” 温南燕见太后的话语中似乎有责怪萧元祁的意思,当即开口揽下过错,“是臣女的错,太后娘娘若要责罚,就责罚我。” “南燕,此事与你无关,你从来就没开口要过岩冰玉。”萧元祁拉住她的袖子,“不要胡乱给自己揽责任,要论错,也是本王有错。” “王爷别这么说,要怪还是怪妾身不懂事,虽然岩冰玉是您和父亲让我收下的,可这毕竟是玉礼拼了性命才换回来的恩典,妾身是真不应该轻易接受,是妾身考虑不周到,忽略了玉礼的心情。” 温南燕晓得此刻的情形对自己不利,与其等太后开口责备,倒不如先一步认错,至少能显得她懂礼数。 太后若真的要罚,她相信萧元祁和萧若芙也会保着她。 至于岩冰玉,温玉礼想必也不能真的要回去,否则岂不是对父亲失信了? 而温南燕出了声之后,太后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一眼就看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绳。 “你脖子上挂的,可是岩冰玉?” “回太后娘娘,是的。” “玉礼丫头当初冒着危险保护了哀家的安全,哀家心中感动,便将这块珍贵的岩冰玉赐给她,可她一片孝心提出要赠送给晋国公,哀家便同意了,没想到如今这岩冰玉竟然戴在你身上。” 太后的语气平缓中携带着一丝冷意,“你这个侧妃,倒是真的很有本事,能让元祈如此疼爱你,以至于苛待了发妻。” 温南燕听出太后话语中的讥讽与不满,当即跪了下来,“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臣女绝对不敢教唆王爷冷落正室,臣女……” “太后娘娘,儿臣和玉礼之间的事情,南燕并未插手,请您不要责怪她,至于岩冰玉,当真不是她教唆儿臣去讨过来的。” 萧元连忙解释道:“最初儿臣是按照玉礼的意思,将岩冰玉带去国公府给了岳父,并向岳父告知了玉礼的心意,岳父十分动容,也颇为感谢太后娘娘的赏赐,可他考虑到南燕的身子骨的确不好,这才想要把岩冰玉给南燕佩戴。” “是啊太后娘娘,此事我也是知道的。” 萧若芙连忙站出来帮腔,“南燕一开始并不好意思接受,五哥好说歹说才让她接受了,她曾经小产过,是真的体弱,受点风寒就要病倒,晋国公和五哥关心她的身子也是人之常情。” “那他们为何只知道关心她,却不记得关心玉礼呢?玉礼同样也是晋国公的女儿,是元祈的发妻。” 太后并未被萧若芙的话说服,反而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若芙,你可知宠妾灭妻的事一旦传出去是要遭人笑话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如果因为宠爱偏房而苛刻正房,实在是不合礼法,哀家是在教你五哥道理。” 萧若芙咬了咬唇,“太后娘娘,儿臣跟南燕是好友,她的品德,儿臣是可以跟您担保的……” “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太后道:“你还是退到一旁去,少说几句。” 萧若芙咬了咬唇。 太后的态度十分明确,就是要帮着温玉礼的,此刻的情形对温玉礼过于有利,那么她只能想法子找一些温玉礼的过错来了。 “太后娘娘别怪儿臣多嘴,据我所知,南燕当初小产的事,皇嫂也是有一点责任的!” “她们两当时发生了争吵,皇嫂的情绪较为激动,险些对南燕大打出手,当然了,儿臣相信皇嫂不是故意的,可南燕的确被她吓得小产了,也是那次之后元气大伤,您若是不信,问五哥!” 太后蹙了蹙眉头。 她倒是不知道温家这两姐妹还有这些过节…… 如果温南燕当初真被温玉礼吓到小产,因此而损伤了身体,那么如今拿岩冰玉作为弥补似乎也挺合理。 身为太后,她也不能当众过于偏向温玉礼,否则传出去外人要说她办事不公。 “元祈,温侧妃小产之事,是真的和玉礼有关吗?” 萧元祁面对太后审视的目光,正准备开口,却被一旁的温玉礼抢先了一步—— “回太后娘娘,臣女当初的确和长姐发生过吵闹。” 温南燕小产之前的确和原主发生过争执,祁王府上下皆知这一点,她若是在这一刻完全撇清责任,反倒给了温南燕和萧若芙继续辩驳的机会了。 “臣女以性命起誓,长姐小产之事绝不是我刻意为止,但我不敢说自己没有半点责任,当初她受惊小产,她身边的护卫也不小心伤了我的腿,我这腿养了足足两月才好,期间一直都坐轮椅拄拐杖,若真要追究起来,我这腿伤是不是也得找长姐追究一下?” 温玉礼说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臣女今日和太后娘娘诉说心中苦楚,不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处罚长姐的,大家莫要忘了,我从一开始说的是:我要状告祁王殿下宠妾灭妻,我从头到尾指责的只有王爷的凉薄而已。” 温玉礼又看向萧若芙:“公主为何要把我与长姐曾经的矛盾拉出来说?是为了证明我也有错,我受冷落是活该吗?难道公主也认为祁王殿下是对的?恕我直言,此事是祁王府的家务事,太后娘娘作为我们的长辈是有权利管教我们的,可公主你并不应该干涉。” 萧若芙被她这么一说,俏脸顿时就绷了起来。 “你……” 萧若芙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右后方一道清冷如玉石的声音打断—— “你能不能闭嘴消停一会儿?本王作为皇叔都不好意思对元祈的家务事插嘴,你一个晚辈在那叽叽喳喳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第120章 向太后请求,与祁王和离 萧若芙顿时面如菜色,转头看了一眼萧云昭。 四目相对之时,她看见了萧云昭眸底的寒凉,顿时说不出话了。 自打经历了上次酒楼罚跪一事,她心中便对这个皇叔有些记恨,可心里想的总归是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她仍旧对他很忌惮。 原以为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哪知他会突然开口。 可他的话听起来又不像是帮着温玉礼说话,像是单纯在嫌她吵闹。 “怎么,皇叔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元祈的家务事,自有太后和陛下定夺,你一个小辈本就不应该瞎掺和,这儿根本就没有你说话的份,若是换成其他公主在场,必定安安静静,不敢多话。” 萧若芙气极,这一刻却不能说出任何顶撞萧云昭的话来。 若是说了,那真就成了没有教养,不知礼法。 萧云昭开口训她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帮她说话,温南燕与萧元祁作为晚辈不好开口,而太后与皇帝显然是默许了萧云昭对她的指责。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终究深呼吸一口气,退到了一旁,“皇叔说得是,我不再多言了。” “元祈,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太后看下萧元祁,神情有些严肃,“皇家男儿三妻四妾,这心有时候难免会偏着,这一点哀家也明白,你宠爱侧妃这事,哀家本不应该管,可你需要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正室刻薄,如果乱了妻妾之位,让妾居于妻之上,当真就有点可笑了。” 除了对萧元祁说一番大道理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温玉礼毕竟是先帝指婚给萧元祁的,她在这其中也推波助澜了不少,目前看来她并不觉得温玉礼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出身低微了些,可只要人品过得去,庶女出身又有什么要紧的。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元祈听在心里了,元祈从前和玉礼之间有些误解,如今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子了,绝不会再对她刻薄。”萧元祁垂下了头,这一刻并不想对太后的说法进行辩驳。 虽然太后每句话都说得合理,却不难听出她对温玉礼的维护,若是再争论下去,对他实在没好处。 毕竟太后不是母妃,不一定事事为他考虑,他若是跟太后说温玉礼从前哪儿不好,太后也只会认为是他偏心南燕所导致,说不定惹得太后对南燕更有意见了。 既然辩驳无用,又何必再辩驳?他并不想惹太后不满,索性认个错,全当是给太后面子了。 可萧元祁没料到的是,他诚心认错的态度换来的是温玉礼的趁胜追击—— “太后娘娘,祁王殿下是承认自己从前对我刻薄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责备他,今日我想请求您做主,让臣女和祁王殿下和离,臣女不想做祁王妃了,和祁王殿下过日子太累了。”仟千仦哾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投入河中,惊起巨大波澜。 众人完全没料到温玉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和离?不要祁王妃的宝座了? 她是庶女出身,若与祁王和离,等于失去了一层高贵的身份,又变回温家庶出的小姐,这对她而言有何益? “祁王妃,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书案后的皇帝沉声开口,“五弟既然已经认了错,你又何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而太后回过了神之后,立即出声反对:“玉礼丫头,你是气糊涂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这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众人会如何思考,温玉礼心中自然有数。 而她也预料到了,她提这个要求,有九成九的概率是会被太后打回的。 其实她说的话倒是真的,不想和萧元祁再过日子,至于和离的时机,眼下还不合适,她和晋国公那边才刚修复了关系,这时候要是和离回家,晋国公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在拿到晋国公的把柄交给萧云昭之前,她还需要祁王妃这个身份,此刻提出和离,也不过是想要追求更多利益罢了。 太后与皇帝即便认为她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上,还是难免要帮着萧元祁的,毕竟这事传出去对萧元祁名誉不好,皇家人最是注重颜面,太后与淑太妃之间关系又尚可,他们维护萧元祁也很合理。 “温玉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时萧元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本王刚才不是说了吗?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刻薄了你,从前与你只是有误解,又不是什么天大的过节,如今太后娘娘当着你的面训斥了本王,本王也接受了她的教诲,你这时候提出和离,岂不是在给你的夫君难堪?” 和离……犯了错的女子会休弃,和离则是说明女子无错,没有犯七出,以温玉礼的性子,和离之后八成会四处宣扬他从前如何刻薄,添油加醋地说他宠妾灭妻,为人荒唐之类的。 到那时候,他都不知道外面要如何议论他了。 “是啊玉礼,不能和离!”温南燕也出声劝说温玉礼,“我们从前的那些误会,如今都算是解开了,你为何不能再给王爷一次机会?” 她下意识觉得,温玉礼的话并非是出自真心。 虽然和离代表女子无错,可这同时也代表着温玉礼要放弃属于王妃的一切,她当真能舍得吗? 温玉礼无非就是觉得眼下的形势对她有利,她提出这个要求,想让王爷再低头再退让罢了。 实在是——心思狡诈! 第121章 赏赐翻倍,令人眼红 温玉礼转头看了温南燕一眼,“长姐不必再劝了,我累了,我也没什么不舍的,只是母妃待我一直不错,我以后没机会对她尽孝,不过我相信你和王爷也会好好孝敬她的。” “玉礼,别这样……”温南燕面露愁容。 温玉礼不再理会她,而是面朝太后跪了下来:“我与王爷之间已经没剩下什么情分了,太后娘娘若是真的怜惜臣女,就让我……” 不等她说完,太后便打断了她的话,“正是因为哀家怜惜你,才帮着你训斥元祈,让他从今以后对你好,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哀家若是同意你们和离,你以为你的日子能比现在好多少?哀家是真不希望你们受外人议论。” “太后娘娘,并非臣女固执,只是我当真难过。只要一想到我受污蔑时王爷都不为我说句话,我就心里发苦。” 温玉礼咬着唇,满面愤恨委屈,“有那么一瞬间,臣女在想,与其面对他的质疑和薄情,还真不如就死在夜宴上!至少能得个美名被后人所称颂。” “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太后低声呵斥,“如今风波已经平息,大家也知你温恭守礼,你又何苦这样倔强?” 温玉礼不语,却仍旧满面哀伤。 太后望着她的样子,叹气道:“就当是看在哀家与淑太妃的面子上,收回和离的话,哀家再补偿你一份礼可好?元祈以后若是还敢再对你刻薄,你再来找哀家做主就是了。你也说了淑太妃对你不错,你就忍心让她难过吗?” 温玉礼闻言,面上浮现一抹纠结之色,随即像是被劝服一般,长叹一声:“太后娘娘无需补偿,臣女答应您就是。” “如此甚好。”太后见她总算松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元祈,你这王妃是真的不错,如今哀家已经把她给你劝回来了,以后要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岩冰玉的事哀家就不计较了,你们要记得感恩玉礼。” 得知温南燕体弱的事实,再加上温南燕的言行并不差劲,她也不好开口帮温玉礼要回岩冰玉,好在皇帝给的安抚足够丰厚,温玉礼今后的日子总不会难过了。 “是。”萧元祁朝着太后恭谨回道,“太后娘娘放心,您的话元祈都记下了。” 眼见着矛盾差不多平息了,皇帝也适时开口。 “祁王妃,朕知道你心中积攒了许多委屈,看五弟的态度,他也是认清自己从前的糊涂了。母后既然说了要补偿你,那朕就再下一道旨意,把你在夜宴上保护母后得到的那些嘉奖,再给你翻一倍可好?”仟仟尛哾 此话一出,太后赞同道:“皇帝如此安排甚好,就这么办。” “陛下,不用如此。”温玉礼似乎有些惶恐,垂下头道,“臣女谢过陛下恩典,请陛下不必再赏。” 这皇帝倒真是大方得很。 黄金良田、珍珠绸缎,都是实打实能折现的物品,如其如今市面上珍珠的价格每年都是只涨不降,再翻一倍,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不是赏,是给你的安抚,如此才显得公平,若是不给你任何补偿,倒显得朕太偏心五弟了。你无需拒绝,接受了就是。” 温玉礼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温南燕见此,适时提醒了她一声:“玉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陛下谢恩。” 她语气温婉,似是在替玉礼感到高兴。 纵然心中如何嫉恨,也不在人前显露出来,这向来是她最擅长的。 温玉礼得到那些东西又如何?得了太后的怜惜又如何,始终得不到萧元祁的心。 萧若芙只要一想到这点,心中便觉得有些安慰,无论何时,萧元祁的偏爱都是她最好的倚仗,那些身外之物和萧元祁比起来……不算什么。 站在最边上的萧若芙听着皇帝的旨意,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气得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才让她疼得松开了劲。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温玉礼保护太后所得的赏赐是—— 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药材十箱、南海珍珠一盒、绸缎百匹。 原本这些东西的数量和价值就多得让人眼红了,如今又被翻了一倍。 想她萧若芙公主之尊,也只得了一盒南海珍珠而已,温玉礼那却有两盒了。 只不过是进了一回皇宫,温玉礼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穷酸寒碜的温玉礼了。 “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谢陛下的赏赐。” 温玉礼行礼谢恩之后,缓缓地起身。 萧云昭望着她故作温婉的样子,眸底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想到她挑衅他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此刻的端庄淑女样,不得不让人感叹,她这两副面孔自由切换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看戏也看够了,他状若随意地说了一句:“祁王妃脸色似乎有点发白,这几日情绪最好不要过激,不利于伤势恢复。” 此话一出,太后立即关怀道:“对,玉礼丫头,你身上还有伤呢,还是先回住处休息,哀家让人用轿辇送你回去,至于你被陈慑诬陷一事,皇帝会命人追查到底,你不必担心。” 在太后的吩咐下,温玉礼被两个医女扶着离开了,萧元祁生怕留下来会被太后接着说教,声称要陪着温玉礼,便也带着温南燕一同离开。 “太后娘娘,儿臣也先退下了。” 萧若芙正要走,转身之际却被萧云昭叫住了—— “若芙,别急着走啊。” 他的语气清凉又慢条斯理,萧若芙听到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没好事。 她心中不禁一阵烦躁。 这位十三皇叔是不是有病!怎么最近总和她过不去,他留她下来又想干什么? 第122章 皇叔告状,惩戒萧若芙! 她一点儿都不想接萧云昭的话,可当着皇帝与太后的面,又不能有半分不敬,只能整理好情绪转过身道:“皇叔还有何事?” “本王向来不是个爱说教的人,可你近日连连犯错且不自知,今日本王就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批评你几句,省得你将来对外闹出笑话,丢我们萧家人的脸。” 太后听他言语间似乎涉及皇家颜面,不禁询问道:“难道若芙除了今日多嘴了几句之外,还犯过其他的错?” 萧若芙一听萧云昭拿皇家颜面来做文章,立即便猜测他要说之前她大闹酒楼那事儿,为避免被太后指责,她连忙抢先一步认错—— “太后娘娘,儿臣之前的确在酒楼无意间冲撞了皇叔,可那是因为儿臣在回宫的路上被人袭击,儿臣一直带人追着那狂徒到了酒楼,追丢了之后心里生气,便失了仪态,皇叔已经罚跪过我了,儿臣也知错了!这事不是该翻篇了吗?” 萧若芙知道太后一向是个容易对晚辈心软的,便努力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皇叔难道是嫌我那天跪得不够久吗?” 太后听她这么说,也不忍心苛责她,转头朝萧云昭说道:“十三弟,若芙毕竟是个女孩子,细皮嫩肉的,她冲撞了你,你罚过之后也就罢了,又何必……” “太后娘娘,臣弟要说的可不是这事,这丫头嘴太快了,总是爱抢话,您光听她一个人的说法可不行。您怕是不知道这丫头已经多次干涉元祈的家务事了。” 萧云昭说得云淡风轻,萧若芙闻言脸色却微微变了。 太后讶异道:“多次干涉?” “太后娘娘,儿臣冤枉!”萧若芙辩解道,“皇叔必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皇叔有一点说得不错,若芙你总爱抢话这个毛病得改了。” 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萧若芙,“你自幼得父皇与太妃疼爱,朕与母后平日里也待你不薄,可你不能仗着大家对你好,就忘了身为晚辈应有的礼仪,你不敢听皇叔说话,岂不是让人觉得你心虚?” 皇帝平日政务繁忙,自然是无暇过问公主们的日常生活,于他而言,保证这些皇妹们丰衣足食、光彩照人便够了,必要的时候,她们可以作为与异国结盟的桥梁。 光有美貌不够,若是礼仪不够周到,在外人面前也容易惹笑话,萧若芙今日的言行的确让人不太满意。 虽然父皇临终前嘱托过他要照看好这个皇妹,也不能任由她被娇养得随心所欲。 萧若芙意识到了皇帝的不悦,垂下头不敢再多说。 “元祈那个王妃,人品瞅着没什么问题,就是太倒霉了,太后娘娘大概还不知,臣弟最近和元祈来往过几次,起因是有一回出门闲逛,无意中从歹人手上救下了祁王妃,之后他们为了致谢,又是设宴又是登门拜访,一来二去的,臣弟也就知道了一些他们府里的事。若芙是真没少添乱。” 萧云昭说到这,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萧若芙,“祁王府里的女人们争宠,偷了若芙的手串放在祁王妃屋里,而那位温侧妃的婢女因记恨祁王妃,知情不报,祁王妃自证清白后,按理应该处置犯事的人,若芙却不依她,竟然拿自己的面子去保温侧妃的奴婢,臣弟至今想起都觉得荒唐可笑。” 萧若芙瞪大了眼。 她是没想到萧云昭会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说这事。 对了,她怎么就给忘了,温玉礼当初自证清白,是靠着萧云昭那只小貂的嗅觉,后来那只小貂被送回宁王府,温玉礼应该是趁机诉苦了。 可恶! 听说温玉礼一手画技绝妙,得了萧云昭的赏识,她但凡有点脑子,都会趁机奉承巴结这位皇叔,让他必要时候能帮她说几句话。 这不,萧云昭还真就帮她说话了,偏偏帮得还滴水不漏,口口声声为了皇家颜面,太后很容易被他说动。 “若芙,你当真如此糊涂吗!拿你公主的面子去保一个对你皇嫂大不尽的奴婢?” 太后的呵斥声从前方响起:“你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原以为你和温侧妃关系好才会下意识帮她说话,如今看来不只是这样,你是根本就看不起玉礼!你仗着太妃和元祈对你的宠爱,这样对你的皇嫂,你简直不把规矩和礼法放在眼里!” 太后原本就怜惜温玉礼,如今听萧云昭讲述着萧若芙如何欺负温玉礼,顿时难掩气愤。 那个丫头明明就没犯什么错,怎么一个两个都对她这样差劲,元祈冷落她三年致使她心灰意冷,若芙还嫌她不够苦似的,对她这样打压…… 萧若芙见太后面露怒色,当即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我……” “哀家不想听你解释。你皇叔不是个乱说话的人,这事必定是真的。”太后冷声打断她,“难不成你还想否认吗?这样的事,哀家随便派个人去祁王府里探听一下,便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容不得你狡辩。” 萧若芙:“……” 太后如今正在气头上,多说多错,她还是维持着静默好了。 “此事的确荒唐,也难怪母后动怒,朕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的脸庞也有些微沉,“萧若芙,你身为公主,对外都不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吗?你可知你这样,背后会有多少人议论你嚣张跋扈?朕若是不处罚你,就说不过去了。” 萧若芙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便知道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处罚了。 她顿时眼眶泛红噙着泪水:“皇兄,臣妹也是被那奴婢哄得团团转,这才会糊涂地袒护了她一次,臣妹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皇兄您再信我一回可好?” 萧云昭闻言,淡淡道:“陛下,不挨罚的人是长不了记性的。” 萧若芙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拳,此刻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愤恨,只能佯装难过悔恨。 “自然要罚。”太后正色道,“这回一定得让她长长记性。” 萧若芙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太后娘娘,儿臣怕疼,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能不能别打我?” 她生怕挨顿板子,或者又叫她去罚跪。 但她没想到的是,萧云昭这下子帮她说话了—— “太后娘娘,她虽有错,但毕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臣弟不建议体罚。” 萧若芙正疑惑着萧云昭怎么突然帮她求情了,却听萧云昭接着说道:“臣弟倒是有个主意。听闻若芙的衣食住行比其他公主们奢侈许多,这点总会有人不满的,可从前她没犯过什么大错也就罢了,如今她犯了错,我看也是时候缩减她的开支了。” “这话有理,原先因为先帝宠爱她,她的月银一直是双份的,从今以后,就没这个例外了。” 太后顿了顿,又道:“另外,再罚她一整年的俸禄,禁足寝宫抄写佛经,皇帝以为如何?” 萧若芙:“……!”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双份的月银?将来的日子还那么长,要她缩减一半的费用……那她还不如挨顿板子!qqnew 她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在衣服和首饰上尤其花心思,这样的处罚犹如晴天霹雳,比体罚还狠。 而萧云昭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若芙,你扣下来的一年俸禄,送去给祁王妃作为赔罪如何?” 第123章 长姐的话,听着想吐 萧云昭的话,让萧若芙的脸色当即僵住。 拿她一整年的俸禄去给温玉礼做赔罪? 皇帝下令缩减她一半的开支已经让她很是焦虑,如今她扣下来的钱还要被温玉礼拿去,她怎能甘心! 可面前三人没有一个是她能得罪的,她若是不低头退让,恐怕会被罚得更狠。 要撒气不急于一时,将来有得是机会。如此想着,她抬袖抹了一把眼泪,“皇叔的提议,我接受,只愿皇嫂能够谅解我。” 太后见她有了认错的态度,脸色缓和了些,“你能意识到错最好,这段时间就在你自个儿寝宫里好好思过,哀家会命人把佛经送去给你抄写。” 萧若芙伏下了身:“是。” 她尽量摆着恭谦的态度退离了御书房,终于离开了太后等人的视线时,已是满面寒霜。 闭门思过……她出不去又如何,照样有能使唤的人。 她的俸禄被送到温玉礼手上,温玉礼会有多得意,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 萧云昭那个混账皇叔,敢叫她吃亏,这笔账她记下了,连通当初在酒楼里罚跪的那笔账一起,她迟早要找他讨回来! …… 温玉礼回到住处时,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坐了下来,望着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屋的两人,淡淡道:“时辰不早了,王爷和长姐也可以回去歇着了,我这用不着你们二位陪着,我乏了,没有精力与你们闲聊了。” “本王都还没坐下来,你就急着下逐客令?” 此刻没有长辈在旁,萧元祁自然没了顾忌,冷声道:“你今日在御书房哭得倒是逼真,在太后面前对本王又是控诉,又是闹和离,你是笃定了太后会为你做主是?夫妻一场,你竟然让本王那样难堪。” 虽然今日御书房之事不会传出去,可他在太后和皇帝那儿,恐怕已经是个宠妾灭妻、是非不分、连祁王府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糊涂人。 他原本想着,他险些错怪了温玉礼,回来之后要好生安慰补偿她一番,却没想到她会在澄清之后立即告了他一状,竟然还当众提出和离,分明就是不打算给他留一点儿面子。 “王爷您可真有意思,你都差点觉得我和侍卫有私情了,还要我在那种情况下考虑你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合着就你的面子重要,我受了冤屈都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玉礼,王爷绝不是这个意思。” 温南燕见二人之间似乎要起争执,看似劝解地说道:“我们身为王爷的妻妾,私底下闹脾气倒是没什么,可你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告王爷的状,把咱们的家务事摆在他们面前,这会让太后与陛下对王爷印象不佳,你只顾发泄情绪,遗忘了这一点,王爷岂能不难过?” 温玉礼斜睨了她一眼,“长姐能为王爷考虑得如此面面俱到,我倒有些好奇了,若换成长姐你被冷落被打压被误解,受人污蔑时孤立无援还得自己给自己澄清,你能像此刻这样云淡风轻地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仟仟尛哾 温南燕垂下了眼,“玉礼,我不想与你争吵,我只是想为王爷解释,他并不是不想站在你这边,而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对你太不利,你必须要与那侍卫对峙,否则大家也不敢轻易站队。” “你别再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了,我半点儿都听不进去。”温玉礼冷笑,“我乏了,没心情跟你们客套,不瞒你说,你们的言论我听着只想吐。” 萧元祁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温玉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人话。”温玉礼道,“不像你们,尽说些废话。我如今告状都已经告完了,补偿也拿到手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着?把我当场抓起来打一顿?谁敢?” 说着,她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今时不同往日了,希望王爷你能明白,如今的温玉礼,可不是你想关就关,想罚就罚的了,您要是再动我一根汗毛,我保证让整个皇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你宠妾灭妻。” 萧元祁气得脸色铁青:“你……” “还有长姐,你也给我听好了。”温玉礼打断萧元祁的话,“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摆臭架子,但我也看不惯你一个二房一天到晚的摆主母姿态跟我说教,我再如何无理,也是祁王妃,温侧妃你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温南燕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眸底有怒色闪过。 可她终究是个镇定的人,在这一刻并不和温玉叫板,而是迅速整理好了情绪,低下头道:“玉礼,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和你说教,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王爷争吵。” 萧元祁见温南燕低声下气,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当即拉上了温南燕的手腕,“南燕,我们走,不和这无理取闹的女人待在同一间屋子。” 温玉礼如今正得太后的好感,跟她争起来实在没好处,不如不与她说话,眼不见为净! 二人正准备离开,而这时太后宫里的老嬷嬷来到了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温玉礼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嬷嬷这么晚过来一趟,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命人炖了参汤给您,这汤补身子,祁王妃您趁热喝。” 嬷嬷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和温玉礼说了另一则消息:“陛下方才对十一公主下了旨,即日起,公主在寝宫中闭门思过抄经书,从今以后月银减半,且,公主今年一整年的俸禄都归王妃您了,回头和陛下的赏赐一并送去祁王府。” 温玉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她离开之后,御书房还发生了一小段精彩的故事,可惜没能看见。 “什么?”萧元祁惊诧,“若芙犯了什么错要挨这样的罚?她今夜不过多嘴了几句而已。” “回王爷,若只是多嘴几句当然不至于被罚,公主原先在祁王府里做的糊涂事您可还记得?她不顾规矩礼法,硬是保了伤害祁王妃的奴婢,太后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便与陛下商量如此惩罚公主,公主的月银本来就是双份的,扣一半,也还是与其他公主们相同,王爷不必担心她缺吃少穿。” 萧元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追问道:“祁王府里的事,怎么传到太后娘娘那去了?” 温玉礼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萧若芙来说,扣一半的银子,比她被炸了半边头发还心疼。 看她平日的打扮就知道了,这种挥金如土的性子,少花一半钱能给她气死,而另外扣掉那一整年的俸禄送到自己这边来,能给她又气精神了。 真是妙啊……这其中应该少不了皇叔的推波助澜,毕竟萧若芙在祁王府干的缺德事,皇叔是知道的。 “奴婢不清楚,奴婢只是负责来给王妃送参汤以及传达太后旨意的,无法解答王爷的疑惑,如今任务完成,奴婢告退了。” 那嬷嬷回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留萧元祁站在原地,脸色复杂。 “唉,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温玉礼悠悠道,“缺德事做多了,总是会有报应的。” “你住口!”萧元祁转头呵斥道,“她只是骄纵任性,怎么就缺德了?她护短归护短,也并未伤害过你,你至于这样幸灾乐祸?” 第124章 我的财产,我说了算 “唉,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温玉礼悠悠道,“缺德事做多了,总是会有报应的。” “你住口!”萧元祁转头呵斥道,“她只是骄纵任性,怎么就缺德了?她护短归护短,也并未伤害过你,你至于这样幸灾乐祸?” “香泽明珠事件的经过,王爷这么快就忘了?她向您和太妃撒娇,保护丽心那个以下犯上的贱婢,她让受冤的我得不到一个公平的处理,这不是在间接伤害我打压我?” 温玉礼嗤笑:“合着在您的心里,她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呗?我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有脸说出——她从未伤害过我这样的话。” “丽心伺候南燕多年,若芙和他们主仆二人关系好,丽心犯错,她下意识袒护,她人情世故懂得少,这才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但绝对不是故意打压你。” 温玉礼只觉得与他争辩是对牛弹琴,她不再看他,而是打开了嬷嬷带来的食盒,“王爷您这么有空,还是赶紧去公主的寝宫里探望安慰她,我要喝参汤了,没空跟您争辩。”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我得跟您说明白了,陛下给我的所有赏赐,以及公主给我的赔罪礼,都是归属于我的东西,送到祁王府之后,我会亲自去清点,清点之后,所有的东西都由我自己保管,任何人想从我这拿,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包括王爷和长姐。”qqxδnew 她一勺一勺地喝着参汤,也不去看萧元祁此刻的神情有多惊讶。 不怪他惊讶,历来有王妃或是命妇得了赏赐的,能折现的东西,几乎有大半都会拿去填充府里的开支,赏赐对女子们来说是荣耀,她们并不会介意与夫君分享财物,甚至会交由夫君处理。 怎么到了温玉礼这,她就要全部自己保管,连他这个祁王府的主人都不能碰了? 温玉礼继续说道:“黄金和珍珠不占太多地方,就放在我自个房间里,至于二十个箱药材和两百匹绸缎,我会另外找个地锁起来,王爷可别想着拿我那些东西去充王府的库房,陛下的旨意可是很明确,赏的是祁王妃,并非祁王和祁王妃。” “温玉礼,这是你身为王妃应该说的话吗?”萧元祁实在没忍住,斥责她道,“作为正室,你怎么如此一毛不拔!若是让人知道你这副守财奴的德行,都不知要怎么笑话你。”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原本还想拿我这些财产来供应王府的支出?” 温玉礼挑了一下眉头,“您别开玩笑了,陛下的赏赐圣旨上没有您的名字呢,其他受了赏的女子们是什么态度我可不管,反正我选择赏赐不共享,有什么问题吗?您自己又不是没钱。” 萧元祁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稳了稳心神,转头甩袖离开。 温玉礼真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小肚鸡肠! 在她提出和离前,他对她还是有愧疚与心疼的,她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给他难堪,他虽然生气,却依旧还想着与她修补关系,但是此刻他真觉得…… 他之前对她产生的那一点子感情,都快要被她给磨没了。 第125章 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两颗南海珍珠就想撬动本王的死士,徒儿你当真异想天开了。” 熟悉的清冷声音自门外响起,语调悠然:“是不是这两天赏赐拿到手软,你也跟着飘了?花钱都不眨眼了。” 屋内的二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萧云昭的靠近,彩霞第一时间退到了房门外,温玉礼则是干笑了一声。 “哪能啊,我逗她玩呢,皇叔别在意。” 温玉礼说着,倒了杯茶递向他,“萧若芙被罚一事,多谢皇叔了。” 萧云昭走近,瞥了一眼那杯茶:“你只打算拿这个谢?” “皇叔一口一个徒儿,不总说是我半个师父么?师父帮徒弟天经地义,徒儿给您敬杯茶当做感谢,您却嫌寒碜了?那您是想要什么呢,是要徒儿也送您几颗珍珠,几箱绸缎,还是说……您想要点特别的福利?”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走向了萧云昭,凑近他面前,与他相隔不过两个拳头距离,“您要是想吃我豆腐也行,是想要一个拥抱,还是一个亲吻?徒儿都不抗议,反正我是不亏的。” 萧云昭:“……” 他早该猜到的,以她的脸皮,绝不会有半点羞赧,原本还想调侃她几句,此刻算是打消这样的心思了。 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杯茶,伸手接了过来。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来徒儿在皇叔心中这么没有吸引力,你宁可喝茶都不要其他报酬。” 萧云昭挪开了眼,不去看她那带着玩味的表情,“别耍贫嘴了,你伤势如何了?” “皇叔的药止疼效果好,自然是没什么大碍。可我又不敢在人前表现得太过精神,太后关心我的伤势,我只能接着再装下去,过几天才能寻个理由离开皇宫。” 温玉礼说着,缓步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我那晋国公老爹来探望我时说了,家里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住处,随时可以回去小住几天,等我离宫了就住回去,这样才有机会完成皇叔你交代的事。” “岩冰玉的事情,本王也是才知道。”萧云昭道,“晋国公偏心得倒是挺明显。” “不用您说我也明白,即使我立下了功劳,得到了赞誉,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从一个没用的女儿变得有用了点而已,他与我修复关系,不过就是因为我给他争了点脸面,始终比不上他的掌上明珠温南燕,温南燕甚至不需要开口,都能轻而易举拿走岩冰玉。”仟仟尛哾 温玉礼说着,冷嗤一声,“皇叔放心,我即便对我父亲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将心思流于表面,我会扮演好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让他认为我一心想得到他的关怀和器重,在得到你要的那些书信之前,他再如何偏心,我都不与他计较,你不必担心我会憋不住火气就坏了你的事,我格局没那么小。” 萧云昭听她语气冷硬,下意识回了她一句:“本王刚才只不过是感慨了一句,觉得你那爹为人不怎么样,不是来提醒你如何办事的,他若是真的太过分,你也大可发泄出来,虽然那岩冰玉是个稀有物,但类似的玉石也并非绝迹,你若喜欢,本王也能想办法再给你弄一块来。” 温玉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倒不用了,虽然那东西在温南燕那儿我要不回来,并不代表我不能毁了它。” 萧云昭方才那话是在安慰她么?他知道她不甘心,竟然想再找一块来补偿她,好让她能安心给他办事? “让皇叔见笑了,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但凡是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是不爽它落在别人那儿,拿不回来的就摧毁了,总有机会的。” 萧云昭闻言,竟颇为赞同地回了一句:“也好,你自己看着办,时辰不早了,你歇着。” 言罢,他转身便要走开,却没想到,转身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温玉礼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 “皇叔,我没别的意思。”温玉礼的语气很平静,“我只是觉得,这一路走来,身边就没几个值得信的人,也就从你这能感受到一点儿温暖了,你让我抱一下子就好了。” 她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茶里茶气。 温南燕的那一套用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她果然很不适应这种说话方式,一股子白莲花的味道。 第126章 从皇叔这儿,能感受到温暖 她只是察觉到,萧云昭对她的关心是真的,他给她的任务,她才刚有了一点儿进度而已,按理说他之前对她已经不赖了,大可不必再给她好处,可他就是给了,还帮她教训了萧若芙。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她别样的关心? 她一时起了试探他的意思,她想看看,她突然这么抱他一下子,他是会立即推开她与她拉开拉开距离,还是默许她的亲近? 而萧云昭完全没料到温玉礼会有这样的举止,一时愣住了:“……” 她只有从他这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仔细一想,这话说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她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了,祁王府里牛鬼蛇神那么多,温家也都是些势利眼,就没几个人是盼着她好的,她这祁王妃当得一点都不称心,还总是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旧伤好了又添新伤,就连拿个赏赐都不安生,还被萧若芙算计险些毁了名誉。 他这徒儿,是真的有够倒霉的。 可不管她再如何心性坚韧,终究也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还是需要一些安慰的。 “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萧云昭出了声,语气清凉平缓,“不要随意相信旁人,哪怕是看起来对你很好的人也莫轻信,包括我,我也并非就值得你信任,对你好并不是无所求的。”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温玉礼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知道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至少皇叔你让我感受到温暖了,忍不住矫情了一下子,好了,没事了,您回。” 他话说的倒是挺凉薄的,却没有半点要挣脱开她的意思。 她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不会再留他。 而萧云昭也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向了房门外。 在经过门外的彩霞身旁时,他吩咐了一句:“虽然萧若芙已被软禁,接下来的这几日也未必就能风平浪静,看好她,任何时候都别松懈了,若有什么要紧事,随时告知。” 彩霞应道:“是。” 这一夜,有人睡得安稳,有人辗转难眠。 萧若芙怀着一肚子的火气,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到了第二日早晨,迷迷糊糊睡着了几次,却又梦见温玉礼拿着大箱小箱的珠宝绸缎,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嘲笑着她。仟千仦哾 等她气得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今日气温较为暖和,暖阳下的莲湖格外静谧,湖面上栽植了各种莲花品种,绽放的莲朵朵娇艳展姿,更有大小不一的荷叶漂浮在湖上,绿意衬出花颜,更显莲花风情。 萧若芙原本很喜欢她宫里这一池莲花,可如今气不顺,连带着看莲花都不顺眼了,捡起地上的石子,恨恨地击打着眼前的莲花,仿佛那是温玉礼。 可恶的温玉礼,可恶的萧云昭! 温玉礼伤势未愈,不会这么快离开皇宫,只要她人还在,总有机会再教训她。 萧若芙思索着要如何对付温玉礼,有宫女端来了吃食,也被她打翻。 “本公主都说了,我没胃口,滚!” “哟,公主殿下这么大火气呢。”一道如出谷黄莺般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若芙眼儿一眯。 良妃?来得正好。 第127章 诡计多端的良妃 “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荒唐而已。”良妃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很快便敛起了情绪,面色如常道,“奉劝你一句,你和祁王妃有恩怨,那就专心对付她一人,别妄想着连宁王一起报复,他在御前几句话就让你如此失利,你以为自己能有和他对抗的本事吗?”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知道他不好对付,所以我不会轻举妄动,我等着抓他把柄呢。” 良妃嗤笑道:“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你脑子要是真的好用,也不至于让我的人白白牺牲。” 萧若芙只当她还在惋惜死去的陈慑,撇了撇嘴道:“不就是折损了一个相貌英俊的情人吗?等我解了禁足保证赔你一个,至于和我这么计较?咱们之间,可是有共同解决敌人的交情,之前丽妃那么风光不也是死在我俩的手上?” “你也说了,那是共同的敌人。”良妃斜睨了她一眼,“可那祁王妃与我没仇没怨的,你休想让我再帮你对付她,我可不做你手上那把杀人的刀。” 良妃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不用回头,她也能猜到萧若芙此刻的表情会有多不甘。她不愿和萧若芙再说下去,也是怕自己会无意识在萧若芙面前失了态。 毕竟刚才她就差点失态了,虽然之后强装镇定,可她自己晓得自己内心有多不平静。 萧若芙透露出来的讯息,让她忍不住去猜测萧云昭和那祁王妃之间的关系。 嫁人三年却还是清白之身,那祁王妃究竟是真不得祁王喜爱,还是有意要守身? 就连她擅长的技艺,也是能和萧云昭的喜好对上的。qqxδnew 萧云昭与世间多数的男子不同,他不看重女子的美貌与婀娜身姿,他所欣赏的是一个人的能力与头脑,只有足够聪明的人才能入他的眼。看来,关于那祁王妃的事,她很有必要去打听一下了。 …… 一晃眼两日过去。 温玉礼由于前一天夜里打坐练功太迟,这一日睡到了临近中午才醒。 “祁王妃,时辰不早了,该起来喝药了。” 彩霞把她叫了起来,按照往常一样给她准备了清淡的早点以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温玉礼才把药喝下去,忽听房门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温玉礼与彩霞起身出门迎接,正准备要行礼,皇后颇为好脾气地道一句:“祁王妃身上有伤,不必行大礼,回屋坐着。” “多谢皇后娘娘。” 温玉礼在打量皇后时,也瞥见了她身后宫女端着的礼盒,便猜到了她的来意。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兼皇嫂,要做温恭仁德的表率,前来探望也很合理。 “原本前两天就要来看望你,只是被后宫的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步,今日总算得闲来看你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这两日伤口已经结痂了。” “本宫今日前来探望你,给你带了一株大人参,还有一尊玉佛,这玉佛是青山寺的住持诵经祈福过的,本宫把它赠予你,但愿它能保你今后平安。” 皇后说着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宫女便将两个礼盒放到了桌子上。 温玉礼连忙谢道:“皇后娘娘,这玉佛您自己留在身边就好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收下这株人参便好。” 这皇后看起来面善,虽说此番来慰问是做做表面功夫,她也不能就干脆利落地照单全收了。 “你收下就好了,本宫是皇后,但也是你的皇嫂。” 皇后说到这,伸手拍了拍温玉礼的手背,“若芙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这回总算是吃了教训,其实本宫早就认为她的待遇太好,对其他的公主们不大公平,这回正好寻了个理由治治她的坏毛病,只是苦了你了,受着伤还要大半夜去御书房与人对峙。” 温玉礼垂眸道:“玉礼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大家不误解我就好。” 皇后的言外之意她算是听出来了——本宫也看萧若芙不太顺眼,见她受罚心情还不错,给你带礼物来既是慰问,也是感谢你收拾了萧若芙。 果然人太猖狂是没什么好处的,稍微一落魄就得被一堆人看笑话。 第128章 躲皇帝,往床底下钻 “你啊,身为正室,不管夫君是否偏爱你,你总要摆出正室的样子来的,可不能被一个侧室压了你的身份。”皇后轻叹了一声,“凡事也不要太倔强,别因为对夫君心怀埋怨就拒他千里之外。你可知有句话叫做母凭子贵?若是有个嫡子,日子就好过了,不用担心被人压在头顶上作威作福。” 温玉礼闻言,心中一阵无语,只能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神色:“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这皇后果然也是十分传统的观念,没准她心里对自己这个嫁人三年还是黄花闺女的王妃十分同情…… 想想也是,同为大房,皇后再怎么不讨皇帝喜欢,有太子在膝下,权利与地位也是顶级的,因此在面对自己这个“受尽冷落”的大房,像个前辈似的来说教。 思想是迂腐的,可心还是好的,温玉礼也就只能装着感谢的样子和她寒暄了几句。 送走了皇后之后,温玉礼轻呼出一口气,瞅了一眼旁边的彩霞,“彩霞啊,你有没有觉得,世间女子们一心扑在相公身上,特别没意思?” 彩霞面无表情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玉礼望着她,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们这些经过特殊培育的死士,都不知情为何物。” 彩霞想了想,点头道:“嗯,不需要知道,感情都是麻烦的东西。” “那你们在训练的过程中,男女之间不会产生些许摩擦?比如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了某个人。” “不会,男女是分开培育的。” “那你从培育出来之后,可曾对什么优秀的男子动过心?” “人在我们眼里只分两种。”彩霞道,“任务以内,和任务以外。” 温玉礼不再多问。qqnew 这姑娘真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无聊的一个。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彩霞曾说过“随时可以为了任务的牺牲”。 这世道,人分三六九等。 她虽然挺欣赏彩霞,却也改变不了这姑娘根深蒂固的“死士思想”。 罢了,旁人的命运实在没法管太多,还是管好自己的。 再说皇后,从温玉礼的住处离开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从宫人口中得知,良妃做了精致的糕点送过来,已经在寝殿里等了她一刻钟。 见到良妃的那一刻,良妃正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糕点盒子发呆,一副乖顺又没脾气的模样。 皇后走上前,笑了笑:“今日又做了什么点心?” 良妃虽然生得千娇百媚,却一向不爱争宠,平日里极为内敛低调,似乎还有一点子胆小,进宫这么久,一贯秉持着不得罪任何人的理念,也不爱出风头。 良妃所分到的恩宠不多,也就几乎不与人结怨,皇后身为中宫之主,自然喜欢这样不争不抢又时不时来巴结自己的妃嫔。 良妃得知她喜欢吃甜食,时常变着花样亲自做糕点送过来,那手艺极好,味道又很合她胃口,一来二去的,她对良妃自然也就有了好感。 “皇后娘娘可算回来了,来尝尝我最新研究出来的花样,菊花冻糕和莲蓉酥,我自己尝着味道都觉得极好,想必也会符合您的口味。” “好,本宫尝尝。” 两人说着便一同坐下来品尝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寒暄着各自寝宫里不要紧的事,说着说着,皇后竟有些昏昏欲睡,单手支撑着额头,没过多久便缓缓合上了眼皮。 良妃见此,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帖子,走到了寝殿角落的柜子前。 她几乎不需要翻找,就摸到了皇后的凤印,在帖子上轻轻盖了章,然后迅速把凤印放回原处,收好了那帖子回到了桌边坐下。 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皇后,“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困了?您如果想睡,我就先回寝宫了?” 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眸光里有片刻的茫然,她晃了晃脑袋,说道:“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又要管六宫中的琐事,又要盯着太子的功课……” “太子的功课进来可好?”良妃与其关心。 “他倒是很用心,只是他这个年纪正好是男孩最贪玩的年纪,本宫难免对他严厉了些。” “我看皇后娘娘眉眼间很是疲惫,您还是先歇着去。”良妃说着,伸手扶起皇后,“原本还想和您再唠嗑一些的,却忘了您是个忙人,您小睡一会儿,我过两日再来看您。” …… 临近傍晚时分,彩霞询问着温玉礼晚膳想要吃些什么。 而就在二人说话时,有一名宫女出现在了房门外。 温玉礼的余光瞥见房门外的人影,看了过去,那宫女手上拿着一个像帖子一样的东西,在她的注视之下走上前来,福了福身道:“祁王妃,奴婢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这是娘娘给您的帖子。” 温玉礼接过了帖子,打开一看,是皇后赏了她一池药浴,地点是凤仪宫与明德殿之间的潋滟泉。 这位于帝后寝宫之间的汤池,据说只有高阶的妃嫔与得了许可的命妇才能进去,是一个非常大的温泉,在那泡澡可谓是一种享受。 第129章 祁王妃想勾引朕?(大修) 她记得除夕夜宴那晚,皇帝陛下所展示出来的功夫也是不错的,那么他应该很快也会发现这药浴有问题。 她此时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溜走的时机,尽可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 这事会和萧若芙或是温南燕有关系吗? 她不确定,但她希望与她们有关,如果这事不是她们俩做的反而麻烦了,那代表着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其他人看她不顺眼,且这个人连脸都没露。 潜在的敌人,比明处的更加危险。 温玉礼平躺在床底下一动不动,空气里有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紧接着是水花声。 皇帝陛下此刻已经泡在汤池里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温玉礼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皇帝察觉到了药浴有问题,把潋滟泉外的宫女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开口,语气有些不悦:“今日的药浴为何泡着让人眼皮子直打架?是谁放了安神的药物?明知道朕今日会过来,还犯这样的错误!朕泡汤池是为了提神醒脑的,不是为了睡觉的。” 御书房里还有一堆奏折没处理完,他明明是吩咐了手底下的人,要泡澡来醒醒神的,若是在这儿睡过去,那今日没处理完的事情可不就得留到明天了?这对于勤政的他来说可不是个好习惯。 宫女闻言,连忙跪下解释:“陛下息怒!这药浴是周太医调的,奴婢也不知……” “去把他叫来!”皇帝沉声开口道,“既然是失误,就要领罚。” 那宫女应了声是,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调制药浴的太医给叫了过来。 而皇帝已经穿上了衣裳坐在池子边,兴师问罪道:“你在御医院里呆了这么久,连调个泡澡的方子都能弄错?竟连醒神和安神的药都分不清楚。”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给您调的方子的确是提神的,微臣知道陛下近来政务繁忙,给您是直接准备了一个月的药方,拿牛皮纸包着,每份药材和用量都是一模一样的。倒是皇后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好,微臣才另外给她调了安神的药方,这药方是直接送到娘娘寝宫里去的。” 皇帝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皇后这两日有来过潋滟泉吗?” “昨日来过。”宫女说着,挠了挠头皮,“可这药浴每天都是新的,今日皇后娘娘并未来过,奴婢这儿只有陛下用的药方,没有娘娘的药方。会不会是周太医在分配药方的时候,不小心在陛下那边混入了一两包皇后娘娘的……” 周太医顿时面如土色,朝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两种药方的来源处都是你这,宫女只是负责每日更换新的汤池,她既然没有皇后宫中的药方,又怎么会是她的失误?想必是你自己失误了又不记得。” 周太医伏下了身:“陛下,微臣……”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摆了摆手,“这回只扣你一个月的俸禄,以后做事用心点,幸好只是药浴出了差错,若是给人吃的药也犯这种错误,你乌纱帽都难保。” 周太医顿时不敢再辩解,只能恭谨地应了声是。 皇帝已认为是他的错误,只罚了一个月俸禄外带警告倒也不严重,若是再辩解,只怕皇帝恼怒了会认为他做错了事不认账,到时后果更严重。 温玉礼在床底下听着,不禁腹诽,在宫里边当差真是不容易,有时为了把日子混下去,不得不吃个哑巴亏。 她相信这不是周太医的失误,而是算计她的人在拟定这一计划时,并不考虑到牵连无辜的问题。 那倒霉的太医认了罚之后,皇帝顺便关心了一下皇后,问太医皇后近日的身体状况,从他口中得知皇后最近也是很辛苦,脸色都比从前憔悴了些。 皇帝静默了片刻之后,叫太医退下,让宫女去传皇后过来。 温玉礼心想着,皇后来了也好,正好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听一听,皇后是否和今夜她被设计的事有关。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皇后的声音——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传臣妾过来是有何事?” “朕最近政务繁忙,很少在后宫中走动,今夜太医不慎弄错了药浴,朕想要提神的,这药浴却是安神的,朕从他口中得知你最近睡眠不好,这药浴正好适合你,你去泡一会儿。” 皇帝此时已经整理好了仪表,说完话就迈出了脚步,似乎打算离开潋滟泉。 而就在他与皇后擦肩而过时,皇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陛下,您就不能和臣妾多待一会儿吗?既然还关心着臣妾,为何着急离开呢?” 皇帝转头看了她一眼,“御书房内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朕得空了自然会去看你。” “真是这样的原因吗?”皇后望着他,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您很早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您并没有兑现,您总是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您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告诉臣妾,您就是不想与我呆太久,也没有兴趣与我亲近,就怕闻到我身上的异味让您扫兴!哪怕我一直用药浴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改变不了我惹人嫌的事实。” 她说着说着,竟开始哽咽了起来。 同一时,床底下的温玉礼听得瞠目结舌。 皇后身有异味? 第130章 抓她个现行?(大修) 她白天和皇后坐在一起讲话,可是一点儿都没闻出来…… 皇后方才说可以靠药浴来掩饰异味,可见那药方里也添加了一些除味的东西,但是没法做到一劳永逸,而是具有一定的时效性,间隔多长时间就得洗一回,否则身上的味道又得出来了。 “休得胡言乱语。”汤池边上,皇帝呵斥了一句,“朕说过了,此事不会撼动你的地位,你大可放心,你是朕的结发妻子,又是太子的生母,朕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让人取代了你的位置,难道在你看来,朕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您不是。”皇后摇了摇头,神情依旧无奈悲苦,“臣妾知道您一言九鼎,不会让人取代了我的位置,可您确实不喜欢我,您说,您会一点都不介意吗?其实您是介意的,哪怕我极力掩盖那种气味,也没法完全抹除掉,我时常在想,如果把自己身上搓掉一层皮就能除了那样的味道,该有多好……” 温玉礼听得忍不住叹息。 这回她是确定以及肯定,今夜一定得把自己给藏好了,否则被外头的帝后发现,恐有杀身之祸。 她算是明白了,今夜之事绝对不是皇后算计她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有本事假传皇后旨意,还能拿到凤印盖章。qqΠéw 皇后可能原本对她没有敌意,但如果被皇后知道她藏在床底下,无意中听到了这番对话,那不是敌人都要变成敌人了。 一国之母竟然会有这样令人难以启齿的毛病,她绝对不会允许外人知道这样的秘密,而皇帝对皇后即便不爱,也会掩护她帮着她,不会让外人有任何机会泄露她的毛病。 毕竟这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人言可畏,皇家的人又极爱面子,对于知情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人永远闭嘴。 她这个祁王妃对他们来说,也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没了她再换个新的祁王妃就是。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要记住自己是一国之母,你与朕都是肩负着重要任务的,实在不该为了儿女情长的事而烦心。” 皇帝的语气里似乎夹带着些许叹息,“你最近似乎是消瘦了不少,去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朕会叫御膳房多给你准备些补品的,朕手上还有事要忙,先去御书房了。” 皇帝留下这么一番话之后,便转头离开了潋滟泉。 温玉礼心中叹息了一声,这皇后娘娘倒也是个可怜人。 偷取皇后凤印假传旨意的那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那人也许是皇后信任的人,这么看来的话,真不像是萧若芙会做的事了。 毕竟从皇后的言语中是能听出来有点儿嫌弃萧若芙的。 看来她很有必要打听一下,和皇后来往密切的都有谁。 不管背后设计她的人是谁,她已经能够确定这人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衣衫不整跟皇帝撞个正着。 虽然皇帝大概率不会让这样的荒唐的事散播出去,但也不会轻信她的说辞,指不定她要挨罚。 只要她能把自己藏好,事情的发展也就脱离了幕后之人的掌控,那人没准就会憋不住露个脸呢? 而皇帝走了之后,皇后也的确开始宽衣泡澡。 温玉礼听见她进入浴池的声音,心道:皇后娘娘,您可要快点睡过去。 只等皇后一睡着,她马上溜。 她又在床底下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由于空气过分静谧,她很快就听见了外边有均匀的呼吸声。 她从床底下悄悄探出了头,皇后果然趴在浴池边缘,将头枕在胳膊上,睡得很恬静。 她从床底下翻滚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浴池边,捡起皇后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外头还有个宫女守着,她不能穿着自己原本的衣服冲出去,给对方留下的印象越少,事后想要捕捉她就越难。 想到这,她抬起袖子捂住了脸庞,奔向了潋滟泉外。 而守在外头的宫女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回过了头。 第131章 不敢跟陛下您耍花招 而床底下的温玉礼听着皇帝的话,陷入了思索。 良妃……她真不知道这人。若是不认识的人要害她,她也就只能怀疑这人和萧若芙,或是温南燕关系密切了。 皇帝突然支走良妃,莫非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皇帝都下令赶人了,良妃自然是无计可施,只能福了福身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按照原计划,她把皇后忽悠过来,应该是能撞上温玉礼与皇帝之间的尴尬场面。可计划脱离了预想,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不知道温玉礼进潋滟泉后发生了什么,但依稀能猜测到温玉礼比她想象中还要警惕。 皇帝多疑谨慎,她若是赖在这儿不走,岂不是显得太刻意了? 罢了,她还不够了解温玉礼,不能赌,如果强行把温玉礼给揪出来,她自己也没法给个合理的解释。 反正温玉礼是不认识她的,也抓不着她派出去的那两个宫女。 良妃心有不甘地离开了之后,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花园小道里徘徊。 而潋滟泉内,皇帝询问皇后道:“良妃最近与你走得很近?” “是。”皇后点头道,“她性格较为讨喜,不与人结怨,与她相处着还不错。” “看来你还挺信任她。”皇帝的语气毫无波澜,“可是朕听说,她表里不一,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皇后你既然和她走得近,就多盯着她点。”qqnew 皇后诧异道:“陛下是从谁那儿听说的?” “这你就别问了,也不用急着帮她说话,朕不会偏听偏信,但既然有人这么说了,你就多注意点,一旦她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就来告诉朕,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朕不希望你与心怀叵测的人来往。” 皇后见皇帝脸色严肃,且说出来的话又是为着她着想的,连忙答应了下来:“臣妾明白了,臣妾会注意着她的动静。” 虽然良妃一直以来留给她的印象都不错,可她坐在六宫之主的位置上,的确不能太轻信旁人。 也不知是谁跟皇帝告了良妃的状,那人应该也是口说无凭,若有证据皇帝就该直接拿下良妃了。皇帝不说,她也不好追问,但私下调查良妃还是很有必要。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宫休息,朕想独自在汤池里泡一会儿。” 三言两语把皇后打发走了之后,皇帝的视线朝下瞥了一眼,朝温玉礼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温玉礼钻了出来,第一时间问道:“陛下支走了良妃留下皇后娘娘,是发现了什么吗?” “良妃或许有问题,可她没有说任何不妥的话,仅凭她把皇后带过来这一点,还证明不了一定是她算计了你,若是刚才当场审问她,她大可说是巧合,而你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只能赌朕对你的信任不是吗?” 温玉礼闻言,恭谦道:“只怪我没能留下那张盖有凤印的帖子,那两个骗我来的宫女,模样我倒是记住了,我能画下来,请陛下给我一天的时间完成画像,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不是吗?” 算是线索,但未必有用。 毕竟在这皇宫里,宫女太监们都是小喽啰,若参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成功了或许能挣些钱,失败了的话,指不定幕后的人为了自保就将她们灭口。 “那你就尽快回去完成画像,明晚朕会派人去取。”皇帝淡淡道,“不过祁王妃你记着,即便朕暂时放过了你,你的话朕依旧半信半疑。” “能有陛下几分的信任,我已经觉着幸运了。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事事谨慎,任何把戏在您眼中都无所遁形,我是不敢跟您耍花招的。” “是吗?” 皇帝望着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你当初在御书房里闹着要跟五弟和离,难道不是耍花招?你一旦失去祁王妃的身份也就失去不少的优势了,你若和离成功,只剩一个温家小姐的身份,你自己都知道有多不划算。” 第132章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温玉礼闻言,也不狡辩,坦然承认道:“陛下圣明,我的确是故意要给王爷一些难堪,您都猜出来了,却还是给了我补偿,想必也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 “我相信您对我们祁王府里的恩怨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只是出于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同时也是警告一下王爷不可宠妾灭妻落人口舌,这才懒得揭穿我那点儿小把戏。” “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救了太后的。若夜宴上不是你冒下风险护太后,她恐怕不能毫发无损。” 他猜测她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日子过得不顺心,想要借此来博一份荣耀,最终目的是为了她自己。可她既然敢于冒险,那么不论出发点是什么,他都不能否定她的确立下了功劳,的确该得到嘉奖。 “陛下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记着太后娘娘的好,也许在您眼中我是个狡诈的人,但也请您相信我是恩怨分明的人,我给王爷难堪,是因为他确实对不住我,而我对太后娘娘的尊敬和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陛下,宫女还在外守着,我不太方便出去。” 皇帝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朝潋滟泉外走去,想来是去随便找个理由把宫女给支开。 他很快去而复返,朝着温玉礼道:“你可以走了。” 温玉礼又朝他行了礼,这才起身离开了潋滟泉。 皇帝看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了视线。 这女子又狡诈又伶牙俐齿的,在他看来已经是少见的聪明,为何在祁王府内会争不过她那长姐温南燕? 又或者……她并不是争不过,而是她压根就不愿意去争。 她是看不上五弟吗? 想到这,他竟产生了一丝看热闹的心态。 也不知这祁王府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温玉礼离开潋滟泉之后,一路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好在此刻是深夜,避开几个巡逻宫人的视线,很快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仟仟尛哾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有一会儿了,门外守着的人,也由方蕊替换成了彩霞。 彩霞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似乎松了一口气。 “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 温玉礼听着她的意思,笑了笑,“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从方蕊口中得知您去潋滟泉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对劲了。陛下最近睡眠不大好,吩咐御医调制了能够辅助睡眠的药浴,李太医在调制药材的过程中,我是给他做帮手的。” “所以你是知道陛下最近每夜都去泡澡吗?皇后即使关心我,也不会让皇帝陛下给我腾地方。” 彩霞点头,“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爷说,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从潋滟泉里传出来,您应该就是没事儿了,若真出了事不会这么安静的。” 温玉礼惊讶:“皇叔来过吗?” 彩霞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爷就在里头。” 温玉礼:“……” 萧云昭这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他竟然直接就在她的屋子里等她回来……幸好她这半夜没什么人来。 不过就算有人来的话,以他的能耐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温玉礼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屋子中央萧云昭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萧云昭坐在木桌边,见她出现,道了一句:“回来了?” 温玉礼顺手关上了房门,缓步走向他:“皇叔,你看你徒儿我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是真不容易,本以为萧若芙被囚禁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再来了,哪知道还能有这么一出。” “你不还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萧云昭面色沉静道,“进了潋滟泉这么久都无事发生,可见皇帝陛下是信了你的说辞了,他若是不同意保你,这会儿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只怕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温玉礼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语气,撇了撇嘴。 还以为他会担心她一下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淡定。 “皇叔,徒儿原本觉得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分量的,此刻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萧云昭问她:“你进了潋滟泉后,发生了什么?” 温玉礼看也不看他,“皇叔很好奇吗?” 萧云昭拧眉道:“你如实回答。”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温玉礼轻叹了一声,“您还是别问了,反正我都平安回来了。” 萧云昭闻言,桃花美目里浮起一丝冷意。 什么叫做——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为何不好意思?”他追问她道,“皇帝究竟是如何放过你的?” 温玉礼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皇叔,我发现你们的萧家的男儿里,除了祁王像是个傻子,其他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她说着,扬唇笑了笑,“设计我的人想让皇帝陛下误解我,但好像起到反效果了,皇叔你说,如果我做了陛下的情妇,好处会不会更多?” 萧云昭凝视着她,半晌的沉默后,幽凉地问了她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第133章 别掐了,你把我掐疼了 “你以为与皇帝扯上关系会是什么好事?这皇宫内的斗争可比祁王府复杂得多,本王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萧云昭清凉如珠玉般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丝警告,“别以为自己有几分聪明,就能在这地方混得风生水起了。” “多谢皇叔的劝告。” 温玉礼的语气不紧不慢,“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先回去休息?关于我的个人感情问题,我自己会掌握好分寸,就没有必要与您详谈了,我之前答应您的事还是会去做,等我一离开皇宫就去温家小住,一旦发现关于我父亲的把柄,我会毫不隐瞒地上报给您。” “你还没有回答,在潋滟泉里发生了何事。” 温玉礼见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执着,冲他淡然一笑:“发生了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利益牵扯?” “谁说不影响?”萧云昭道,“你以为皇帝叫我一声皇叔,就真的拿我当自己人?他对我一直都有忌惮和警惕。”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温玉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萧云昭的肩膀,“皇叔不必担心,即使我真的攀上了皇帝陛下这根高枝,我也不会忘记你曾经给予我的好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萧云昭闻言,不但没有被安抚好,面色反而更冷凝了几分。 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问她在潋滟泉内发生了何事,她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想到她偶尔的不正经,调侃起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又是个极为胆大包天的,一时脑子抽风去调戏皇帝的事,别人干不出来,她或许敢。 而皇帝是否也因为她的特立独行而放过了她? 不怪他这样想,后宫三千环肥燕瘦,虽然各有各的美,却应该找不出两个像温玉礼这样豪放不羁的怀胎。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萧云昭伸手扣紧了她的胳膊,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你手劲这么大做什么?一会儿把我胳膊都掐紫了。” 温玉礼微微蹙了蹙眉,同样冷声开口道,“既然你再三追问,那我告诉你行了?我在汤池里泡澡时,被皇帝陛下撞了个正着!皇叔你推测事情发展的时候,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qqΠéw 萧云昭望着她,眸光里的凉意似乎一点点地溢了出来,“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利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了呗。” 温玉礼冷笑道:“我告诉他,我看不上萧元祁,所以一点也不介意萧元祁被温南燕抢走,而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才是我所欣赏和仰慕的,若是陛下不介意,我可以做他的眼线,监视祁王与淑太妃是否会有出格的举动,同时也不介意做他的地下情人,不需要他给我名分,只要私下给我些财富和特权就好。” “你!”萧云昭满面寒霜,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后边的话似乎一时想不出要怎么说,而他扣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紧了。 “我怎么了?特别不要脸是?卑鄙无耻,下三滥,道德败坏,无药可救了。”温玉礼甩开他的手,“我记得皇叔当初跟我说过,你不是个迂腐的人,萧元祁不值得我对他用心,所以你不反对我另寻情郎。” 萧云昭垂下了眼,他也没有想到他此刻竟然会气得词穷了。 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在听了温玉礼的话之后有了更大的起伏,即便他提醒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恼怒。 她当初的确对他说过,萧元祁既然把温南燕放在心尖上,她是断然不会放低姿博取萧元祁的怜爱,萧元祁也休想用世间女子都奉行的那套伦理道德来拘束她。 而他对于她这样的想法,并不反对。 她还说,比起萧元祁,她更看得上他。 她曾有意无意地暗示过想和他相好,他没有答应,一来是觉得他不该轻易沾上感情这个东西,二来,他认为她也并非真心,她这人说的话一向不能全信。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一转头就放弃了他,去找皇帝作为她的新目标? 真是凉薄又天真! 她以为皇帝对她一时感兴趣就能保她一世荣华? “皇叔,别掐我胳膊了,你掐着没感觉,可我觉得疼。” 温玉礼的埋怨声让萧云昭回过了神来。 他这才发觉,他刚才一直无意识在加重掐着她胳膊的力道,她的胳膊应该已经被掐得青紫了。 可他并没有因此放开她,而是朝她冷然一笑,“所以你之前对本王的种种示好,都不是出于真心?” “在遇到皇帝陛下之前,我对您是真有好感的。”温玉礼毫不退缩地迎接他冰凉的视线,“可皇叔你从没说过你心里有我,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放弃你呢?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 萧云昭:“……” 当初心里有他,如今因为皇帝而放弃他?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方才也有一瞬间想说重话,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样的立场去指责她? 她毕竟吃了许多苦,生母离世,生父薄情,出嫁后的种种不如意,才造就了如今这样唯利是图的性格。 即便攀附皇帝是只求利益不求感情,他也不愿看她走上这条路。 “你和皇帝才见过几回?他对你一时起兴趣,并不能成为你今后的倚靠。”他说着,忽然松开了掐着她胳膊的手,“你若不信,肯定会栽个大跟头,他对你……不会有我对你好。” 第134章 让我再抱一抱你 温玉礼闻言,微微一怔。 本以为萧云昭气到这个份上该骂她了,她再顺势骂他口是心非,明明就在意她却又不敢直面内心,可没想到他竟不骂,反而把语气给放轻了。 “你这人真是别扭死了,承认有点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温玉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要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管我攀附谁讨好谁?你平日里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怎么在感情这一块比谁都迟钝?”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又抬头看她,“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人,是会被牵动思绪的,在面临关于那人的事情时无法做到内心平静,你刚才分明就动怒了,你自己难道就无所察觉?我敢于承认我对你有意思,你为何就不敢说,动情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刚才还说要依附皇帝,这会又说对本王有意思了?”萧云昭原本都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了,听她这么说顿时又拧起眉头来,“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依附皇帝?依附个头!” 温玉礼恶声道,“你还真以为我胆大包天连他都敢勾搭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糊涂,皇帝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我在他面前耍花招那不是班门弄斧么?在男女情事这一方面,皇帝可比你我经验丰富多了,他绝对不是我能招惹的人。” “所以,你说他对你感兴趣,也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温玉礼磨牙道,“我要是不这么说,怎么激起你的怒火呢,我天真的师父,我总算找到有一点能嘲笑您的地方了,比起阴人的手段我可能比不过您,可要论说谎忽悠人,您还真是比不过我呢。” 萧云昭又问:“那么他撞见你泡澡的事……” 得知温玉礼与皇帝之间没有瓜葛,他心中的阴郁在这一刻似乎消散了不少。 “压根就没有这回事,那些话都是我试探你反应的。”温玉礼叹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方才说了那么多,说得她口干舌燥。 “那么,你现在可以把话说清楚了。” 萧云昭的神色又恢复了宁静的模样,一双桃花美目却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你如实交代,不许再忽悠。” “你若是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又何必忽悠你?谁让你性格这么别扭?怪胎一个。”温玉礼冷哼了一声,一连喝下了两杯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 “我与皇帝之间,只有正常的交流而已。其实就在他进汤池前,我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可唯一能证明我上当受骗的帖子不在我手上,在骗我来的宫女手上,没了那证物,我担心解释不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想与皇帝撞个正着,所以我躲起来了。” 萧云昭听到这,猜测道:“后来是被他发现了?” “不错,虽然没有证物,但我还是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皇帝并不糊涂,他没有全信我的话,但也没有治我的罪,我估摸着我说的话他总能信一半,所以暂时放我回来,让我在明晚之前画出欺骗我的那两个宫女的模样。” 温玉礼说到这,还不忘提了一嘴良妃与皇后,她几乎将自己和皇帝分析的全过程都转达给了萧云昭。 萧云昭略一思索,道:“这个良妃的父亲,与我从前倒是有些来往。” “什么样的来往?”温玉礼询问道,“是你这一派的人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毫无顾忌,“良妃或许和今夜的事有牵扯,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而已,当然了,皇叔若是觉得你在朝廷里的人际关系是秘密,不方便告知,也可以不回答。” “她父亲从前的确是本王阵营的人,可后来分道扬镳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对良妃本人了解甚少。”qqnew 萧云昭顿了顿,又道:“此事本王会帮你调查,总要让皇帝彻底消除心里对你的质疑,避免他过于自负,误解你对他有意思。” 温玉礼垂下眼帘,眸底流淌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而当她抬起头来面对萧云昭时,神情却变得有些惆怅,她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我记得你曾说过,儿女情长无聊得很,可生而为人,一直无情无欲难道就有意思吗?如果你觉得动情是一件心烦的事,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让我彻底放弃念想。” 四目相对,萧云昭看见了她眼底的倔强。 她今夜的语言陷阱可太多了,无非就是在逼他表态,让他能够直面内心,他与她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超他的预料,可他觉得,心里牵挂着一个人的感觉,倒也不讨厌。 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不打算再逃避内心的想法,正欲开口,温玉礼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不管你给我的答案如何,让我再抱一抱你。” 第135章 本王才而立之年 萧云昭垂眸望着她漆黑的头顶,眼底的清冷逐渐化去,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鼻翼间,有淡雅馨香萦绕着,那是从她发丝散出来的味道,令人觉得舒心。 正如她所说,他已经被她牵动着情绪了,即使在她面前佯装冷静,也改变不了他的确动情的事实。 人总不能连自己都骗。 他抬起手,拥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他不擅长煽情的话语,可这一动作却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温玉礼低着头,唇角轻扬,“怎么不说话了?” 萧云昭应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否认。” 察觉到他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温玉礼笑道:“不否认什么?不否认对我动情,不否认自己性格别扭?” 话音落下,又是片刻的静默,随即听见头顶响起他的声音,“不是别扭,只是还有些不大习惯。” 她可真是纤细,轻而易举就能抱在怀里。他也不是第一次与她这么贴近,可这回抱着她的感觉却与从前大不相同,大概是因为从前心无杂念,而如今心境不同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心潮起伏了。 “不大习惯心里忽然闯进一个人,是?”qqnew 温玉礼从他怀中抬起了头,轻挑了一下眉梢,“毕竟外界都传言皇叔您不近女色,您都孤傲了快三十年了,要不是碰上我这么一个快人快语的,您准备再过多少年脱单?” 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可别再拖着了,时光飞逝,再拖下去,美人也会迟暮,等岁月在你的脸上留下痕迹后,就没那么招人喜欢了。” 萧云昭闻言,冷静的面容再度出现裂隙,“本王才而立之年,不至于老得那么快!” 虽说同龄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早都该上学堂了,有些甚至儿女成群,但人各有志,他在应该成亲生子的年纪选择了建功立业,不谈儿女私情,一心与先帝开疆拓土,才会有如今这样的名声与威望。 他那些游手好闲、三妻四妾又儿女成群的兄长们,光有头衔没有实权,他可不愿和那些人一样,半身庸庸碌碌当皇家的米虫,中年时期吃得满面油光,腰如水桶,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没出息得很。 “皇叔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小了十岁。”温玉礼的轻笑声传入耳中,“等再过个十几年,你大概没现在这么俊美了,而我还是个风韵犹存的俏少妇,再加上女子一向就比男子会保养……” 话说到一半,接触到萧云昭冷飕飕的视线,温玉礼很识时务地打住,轻咳了一声,“说笑的,人只要多动不犯懒,管理好身材,那就会显得年轻,像皇叔这样从不懈怠的人,再过多少年都会很俊的。” “要论伶牙俐齿,你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了。” “过奖了。”温玉礼松开了抱着他腰身的手,淡然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今夜之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你不习惯谈情的,不该如此紧迫地逼你表态,总该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这样皇叔,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下回见到我的时候,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萧云昭静静地望着她,“我方才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怕你一时脑子热答应下来,离开之后又反悔。”温玉礼飞快地截断他的话,“所以,您先回?我也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要如何处理咱们这段关系呢。” 萧云昭:“……” 怎么这回又轮到她犹豫了? 他忽然便是有一个猜测,这丫头会不会是故意在跟他闹脾气?就因为他一开始不愿承认,好不容易被她逼得承认了,她又开始当着他的面故作犹豫,让他无可奈何。 罢了,这皇宫终究不是议论这问题的好地方,等过两日她离宫了再来找她谈论这个话题。 “你歇着。”他说着,便转过了身,“等你回温家了,本王会再去找你。” 眼见着他的身影离开,温玉礼单手托腮,回忆着今夜与他争论的经过,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在处理男女关系这一方面,萧云昭肯定是不如她的。 这样财势皆有的人做她的‘地下情人’,真是好处多多。 但她绝不会像温南燕一样,将男人的感情当做自己的倚仗,感情是不靠谱的,哪怕是像萧云昭这样的洁身自好的人,也难保将来不会再碰上什么奇女子就移情别恋了。 她不指望靠感情拴住他,她刻意接近他,除了图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确实单着久了,想找人谈谈情消遣一下,总不能终日看着萧元祁和温南燕那对碍眼的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看久了是真烦! 整理好思绪之后,她便伸了个懒腰,上床睡觉。 第二日早晨,玉礼起床吃过早点之后,便开始凭借记忆画那两名宫女的画像。 没有真人作为参照物,想要精确地完成两幅人像,就她目前的熟练程度来说,至少也得半天的时间。 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第二幅画像完成到一半的时候,彩霞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王妃,御花园角落的井栏边,发现两名宫女的尸体。” 温玉礼眉头一拧,连忙把彩霞拉到身旁,指着桌子上的画像问她:“你去看过那两个宫女没有?是不是长画像上的这样?” 第136章 杀人灭口 彩霞望着画像,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是她们两,听说是昨日半夜死的,今早被发现的时候,尸首都有些僵硬了。” 温玉礼问道:“可有打听到她们是哪个宫里的?死因呢?” “她们分别来自杨才人和李采女的手下,据太医判断,她们俩是互殴致死,她们身上没有中毒痕迹,也没有刀剑造成的伤口,反而都是些抓痕,指甲里都有带血的皮屑,身边也有带血的石块。” 温玉礼静默了片刻之后,提起笔继续完成画像。 杨才人,李采女……这两个娘娘的位分都不高,那两个宫女或许正是因为主子的待遇不够好,才会轻易被身份更高的主子花钱收买。 她昨天离开汤池时,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这皇宫里的人心险恶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这两人一死,线索又断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后能从良妃那边发现什么。 温玉礼正这么想着,皇帝就派人过来宣她去御书房了。 温玉礼毫不意外,伸手卷起桌上的两幅画,随前来的太监去往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她神色如常地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这个时辰找我来,是有何要事?” 皇帝平静地望着她,“那两个把你骗去潋滟泉的宫女,你说你记下了她们的模样要画下来,画得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一幅,还有一幅刚完成眉眼的部分。陛下不是说晚些才会派人来取画像吗?我画得很仔细,仅凭记忆而没有实物参照,在短时间之内还无法完成。不过把画像带来了,陛下可以看一眼,没准是您见过的人呢?” 这一刻,她还装着不知道那两人的死讯。 “你把两幅画像都呈上来。” 温玉礼走到了书案前,将手里的两幅画平摊在桌面上。 “还真是她们。” 另外那半幅虽然还没有全部完成,但靠着已完成的部分也能够分辨出来,是那两个死去的宫女之一。 温玉礼听着皇帝的话,面上浮现疑惑:“陛下是认得这两个人吗?” “她们在昨天半夜死了。这两人的主子不是同一个,位分不高。” “死了?”温玉礼大惊道,“她们是如何死的?” 皇帝便向温玉礼描述了一遍死去的特征,几乎和彩霞告知她的没有差别。 “她们在昨天半夜就被灭口了,根据死亡的时间来推断,大概就是你离开后的那段时间。” “陛下明鉴,她们二人不是我杀的!我昨日离开潋滟泉之后便回到了住处,我的医女可以为我证明,我当真腾不出时间跑到御花园角落里去杀两个人。” “朕知道不是你。”皇帝淡淡地说道,“你离开之后,朕也派人去盯着你了,朕的人说你一路回了御医院之后,确实没有再出来过。” 温玉礼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圣明。” 原来在她离开之后,竟然还有人跟着她?那必定是高手了。 皇叔是在她回去之前就到了她的屋子里,应该是没有让人发现?仟千仦哾 他的功夫那么好,她担心他倒是多余的了。 若是皇帝发现了她和萧云昭之间的瓜葛,绝对不可能还淡定地坐在这儿和她议论宫女,而是该直接让人扣押她了。 “到了这一步,线索是断了,不过这也算是间接证明了你的确遭人陷害。” 皇帝的声音在前头响起,“算计你的人大概也知道你绘画的本事,为了不让那两名宫女将实情泄露出去,只能选择灭口,而你就算是回去了之后不眠不休地开始作画,恐怕也来不及。” 温玉礼叹了一口气:“确实来不及,那人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对了陛下,您不是让人也盯着良妃娘娘吗?” “良妃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举止。”皇帝顿了顿,道,“但,她如今在朕这里,比你更可疑,她入宫这么久了,位分又不低,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几个人脉,而祁王妃你一年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你那位身为侧妃的长姐,对皇宫都比你对皇宫要熟悉得多了,你在这儿的人脉比不上任何一位娘娘。即使是那两个宫女的主子,都比你更有嫌疑。” “陛下果真是聪明绝顶,思路清晰。”温玉礼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您这么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情请求陛下,昨夜潋滟泉发生的事,还请陛下不要告知其他人,我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是吗?朕回想起昨夜你的言行举止,没见你有多少尴尬呢。” 皇帝望着温玉礼,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像,“早就听闻你画技绝佳,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你画人像不仅画出了面貌,也画出了神韵来。” 温玉礼谦虚道:“陛下过奖了。” “朕可以答应你不把昨夜之事透露给任何人,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个要求,作为交换条件。” “陛下请说。” “宫中画师画过朕的人像,朕不太满意。你必定能比他们画得好。你被陷害一事朕会追查到底,那么朕的画像……” 温玉礼连忙应道:“能为陛下效力,义不容辞。” 第137章 把良妃的药偷了个干净 温玉礼听到这,很是识趣地接过话:“能为陛下作画,不胜荣幸。” 皇帝见她应得快,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有真人做参照,完成一幅画像需要多久?” “自然要比凭借记忆快得多。”温玉礼道,“还请陛下再让人搬一副桌椅来,您只需坐着像往常一样批阅奏折,我坐在您对面,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半个时辰内大概也就能完成了。” 皇帝闻言,便命人搬来了桌椅及作画工具,他开始专心处理着书案上堆积的奏章,温玉礼也当即提笔,在画纸上勾勒他的轮廓。 这期间二人都没有过多交谈,站在温玉礼身旁研墨的太监见她落笔平稳流畅,不多时就已经将皇帝英挺的五官描绘了出来。 她在画完眉眼时,还将眼角的线条稍稍拉长,压低,与抿着的唇组合在一起,俨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感觉。 研墨的太监心道一句,祁王妃这速度与技巧当真比宫里那些画师强得多。 要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寂静,他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一句:当真是形似,神也似。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温玉礼收了笔,“陛下,请过目。” 身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拿起,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望着面前的画像,静默了好片刻,他虽没有说话,眼底却流淌着赞叹与满意。 那些宫廷画师总是着重于描绘他的俊朗,总把他的五官与脸型往精致了画,他每每看着那些人的画像都想皱眉头,总觉得他们画出来的比例都不准。 他们的画过分精致,有讨好谄媚的成分,可他总不能对他们说:你们把朕画得太过好看,不真实。 温玉礼画的却不同,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就是按着他的模子勾勒出一笔一画,且,画出了他最想要的神韵。 他自然希望有人能画出他天子的威严,而不是仅仅在描绘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不错。”他开口,语气平静,却不难听出他的心情不错,“命人用最上等的羊脂玉打造一副砚台与笔杆,赏赐给祁王妃。” 这倒是温玉礼没料到的。 原以为来一趟御书房能洗脱嫌疑就不错了,这嘉奖倒是意外之喜。 羊脂玉是目前市面上最珍贵的玉石,皇帝赏她这个,想必是心情很好。 “谢陛下嘉奖,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近日这宫中有人针对你,你的伤也养了这么些天,应是可以承受马车的颠簸了,不如这两日就离宫,回祁王府去养着,省得待在这提心吊胆。至于设计你的人,你不用担心,朕会命人一直追查下去的。” 温玉礼再次谢了恩,而后退出了御书房。 待在宫里这些天确实都不太平,可正是因为吃了亏她才不想轻易离开,但如今皇帝要叫她离宫,她也不好拒绝。 毕竟在皇帝眼里,她只是一个在宫里毫无人脉的王妃,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总不能让皇帝知道她在等萧云昭的消息。qqnew 回到了御医院,温玉礼便开始收拾东西了。 彩霞疑惑道:“王妃是要离开了吗?” “今早去了一趟御书房,算是洗清嫌疑了,陛下说我在这宫中被人针对,不如回去养伤,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好在这留着,最迟明日就得走。” 彩霞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良妃与十一公主的事就交给我们,爷吩咐其他人去查了。” “不管是谁害我,我都会记着的。萧若芙被关禁闭,迟早也能放出来,只要她敢出宫那就一定会去祁王府,我还是有机会收拾她。至于良妃……还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牵扯进来,就麻烦你们查了。” 她在皇宫里的确没有人脉,人要是在宫外手也伸不进来,良妃的事也就只能拜托萧云昭的眼线了。 是夜。 温玉礼才刚喝下药,便有一名太监在她屋外求见。 此时守门的是医女方蕊,询问来人道:“哪个宫的?” “奴才小竹子,是祁王妃的人。”那年轻太监低着头,帽檐压的很低,便方蕊道,“姐姐您不也是么?何必问那么多呢。” 方蕊怔了怔,而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小竹子”便直接闯进了屋内。 “大胆!我还没问祁王妃的意见呢!你怎么就敢……” “没事方蕊,他确实是我的人,你出去把门带上。” 方蕊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退出去关上了门。 温玉礼望着眼前的小太监,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竹子?” 眼前做太监打扮的人,可不就是萧云昭身边的第一护卫墨竹。 “王妃可别取笑我了,我来跟您说正事呢。” 温玉礼敛起笑意,恢复了常色,“是不是皇叔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的?” “两天之前,我在爷的安排下扮作侍卫,打听关于陈慑的事。” 墨竹道:“陈慑,皇城本地人,自幼失去双亲,八岁之前浪迹街头乞讨为生,由于长相俊秀,被一对没有儿子的夫妇收养,几年之后,这对夫妇生下了儿子,陈慑这个养子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被送去武馆打杂挣钱,陈慑能吃苦,一边打杂一边练武,成年之后参加宫廷侍卫选拔,由于表现突出被选为三等侍卫,一年前由于护卫皇后与良妃有功,被直接提拔为一等侍卫。” 第138章 当着良妃的面,砸了她的心血 温玉礼询问道:“他立了什么功劳?” “当时皇后与良妃去校场观看太子练武,一匹没有被驯服的马从马厩里冲了出来,险些就撞到了她们,陈慑那会儿就在附近,危急时刻将那马拉开了,此事发生的第二天,他就被升职。” 墨竹顿了顿,又道:“陈慑的养父母为人并不厚道,从陈慑在宫里当差开始,就逼着他每月上交俸禄,有多少就掏多少,不给便要去街里乡亲那儿说他不忠不孝,陈慑想要出人头地,怕流言蜚语会阻挡他的前程,便一直被他们剥削,他的养父母将他的钱全花在了他弟弟身上。” “难怪陈慑在污蔑我的时候,陛下威胁他不说实话便要牵连全家,他敢毫不犹豫地押上全家。”温玉礼有些感慨,“可恨之人,倒也有可怜之处。” 长年累月下来,养父母把他都掏空了,使得他对家人没有眷恋,这样的人若是感受到他人的一点温暖,恐怕很容易就被感动,被利用。 他的升职过程中,有皇后和良妃?qqxδnew “暂且排除皇后娘娘,她六宫琐事太多,一来我和她无仇无怨,二来她还看萧若芙不顺眼,哪有那个闲时间来搭理我。你还打听到了什么?陈慑跟良妃或者跟萧若芙有没有私下来往?” “这个倒是没有打听到,毕竟私底下的那些事儿,就算是与他一起共事的同僚,都不一定清楚。不过,良妃那边有了其他的发现。” 墨竹说这话的时候,将手伸进了衣袖中,当着温玉礼的面,掏出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掏完了衣袖又掏怀里,数量之多,让温玉礼有些瞠目结舌。 她晓得冬天穿得厚,却没想到墨竹身上藏了这么多东西,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些是从良妃那边偷的。 有瓶子罐子,也有细长的竹筒,还有荷包一类的袋装物。 “你小子可以的啊,以后不做护卫可以去做贼了,能从妃嫔的寝宫里偷这么多东西。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用的?迷药?还是毒药?” “都有。”墨竹道,“我与彩霞分工合作,她引开良心,我负责盗窃,她随便拿了几瓶去琢磨,她说,这些药里有致昏迷的、致幻的、致死的、催情的、媚药占据的数量还不少,这位良妃娘娘是一个制药高手。” 温玉礼轻轻挑了一下眉头,“媚药的数量……占据不少?” 墨竹点了点头,耳根子似乎有些发红。 温玉礼望着这些药瓶,陷入了思索。 萧若芙、良妃、陈慑…… 一个是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刁蛮公主,一个是表里不一深藏不露的制药高手,一个是被养父母剥削、厌倦亲人的俊俏侍卫。 陈慑以头撞地时的决绝,分明就是一心要保护着背后指使他的人。 她当时还怀疑他很大概率就是御花园里的野鸳鸯之一。 那么另一个野鸳鸯……恐怕就是良妃? 一个藏有这么多奇奇怪怪药品的女子,且媚药数量居多,那么她在俘获男人这一方面,兴许是个高手。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她和良妃无冤无仇,良妃却要害她了。 萧若芙手握良妃的把柄,陈慑为保良妃,不得不替萧若芙办事,而良妃奈何不了萧若芙,就把陈慑的死归结在她温玉礼头上了? “王妃有何想法?”墨竹的询问声传入耳中。 温玉礼抬头看墨竹,“你偷药的时候,有让人发现吗?” 墨竹道:“凭良妃宫里那些人,根本没有能力捕捉到我的身影。否则也就不至于让我把药偷了个干净。” “偷了个干净?” “她藏在暗格里的就这些,我全拿了,一瓶都没留,至于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干得漂亮。”温玉礼低笑了一声,“弄这些东西,恐怕要耗费她不少时间与精力呢,被你这一下子偷了个干净,她回去发现之后,少不了得懊恼跳脚了。”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整齐排列,“小竹子,去请一趟良妃娘娘,事已至此,我要和她开门见山地聊聊,明天就得离宫了,有些事我得在离宫之前解决。” 墨竹转身离开了屋子。 温玉礼到门外,提前将方蕊给打发走了,又回到屋内静静地喝茶等候着,三杯热茶之后,房门外响起了墨竹刻意掐细了的嗓音:“王妃,良妃娘娘到了。” 温玉礼悠然道:“请良妃娘娘进来。” 良妃推门而入,娇美的容颜原本一派平静,却在看到温玉礼桌上的瓶瓶罐罐时,脸色僵住。 今夜有人潜入她的宫中偷药,她惊讶之余又十分气愤,惊的是那人居然知道她藏药的地方,可见她应该是被人监视了而不自知,气愤的是那些药可是她几年的心血,没了这些药,她在这深宫中任意妄为就少了助力。 起初她发现药失窃了,还怀疑是自己身边有细作,此刻看见那些药全摆在温玉礼的桌子上,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温玉礼的人是怎么渗入到她寝宫里的? 来不及思考太多了,温玉礼当着她的面把药全摆出来,分明就是要和她摊牌。 “良妃娘娘,这是咱们第一次说话?”温玉礼望着良妃,手指划过桌子上的一排药品,随意挑了一瓶。 “魅香膏,良妃娘娘,您认识这药吗?” 温玉礼问完之后,没听见良妃的回答,便扬起手,将那药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良妃呼吸一紧。 而温玉礼已经拿起了第二瓶,“五度春风,名儿还不错。” 眼见她又扬起了手,良妃立即出声道:“别砸了!祁王妃,你要问什么就问。” 温玉礼却不接良妃的话,而是将那瓶药砸在了她的脚边。 “啪”的一声,瓷瓶四分五裂,浅白的药粉撒了一地。 良妃攥紧了拳头。 她砸得那么轻描淡写!却不知砸的是她的心血。 第139章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祁王妃不妨直说,你是想要直接报复我,还是想用这些药来要挟我为你做事?你若真把它们全部打碎我也确实拿你没辙,就当是我倒霉了。”qqnew 良妃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认命模样,“真不知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你和萧若芙,你们之间的恩怨明明就和我、和陈慑无关,是你们非要把我们牵扯进来!结果倒好,你们不管怎么斗都还是活得好好的,只有陈慑白白牺牲了,你也猜到他是我的心上人了,我恨你们难道不对?你和萧若芙都是凶手。” 良妃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 “对你们来说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卫,可对我来说,他是特别的。皇帝薄情寡义,我青春年华不甘心老死在这深宫里,陈慑对我好,我和他互相取暖碍着谁了?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去他了。换作你是我,你能无动于衷吗?” “你不该恨我。”这一刻,温玉礼语气平静地与良妃解释,“我与你们都不相识,若不是萧若芙发现你二人的私情,要挟陈慑来害我,他就不会死,陈慑于我而言,他就是个污蔑我的人,我为保名誉和他御前对峙,我赢了,他撞地自尽,这能怨我吗?我没对着他的尸体踩两脚都算客气了。” “你住口!不准你这么说他!” “我说的难道有错?你让我站在你的立场考虑你的心酸,你为何不站在我的立场考虑我的处境艰难?你要为情郎报仇怎么不找萧若芙?” “我迟早会找她的!来日方长,她也别想好过。我急着对你出手,是因为你很快会离开,你一走我就没机会下手了,她在这宫里,我要整她还怕没机会吗?” 良妃抬头瞪着温玉礼,泪眼婆娑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似乎委屈极了。 温玉礼望着她片刻,忽然起了身,走上前来。 良妃顿时警惕起来。 可温玉礼并不是上前来打骂她,而是弯腰将她扶了起来,甚至伸手,用指腹逝去她眼角的泪花。 面对温玉礼这样的举止,良妃有些诧异,回过神后,依旧一脸戒备。 温玉礼的动作很轻柔,目光却不失锐利。 “良妃娘娘,你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也很讨厌萧若芙吗?” 良妃立即回答道:“当然。”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温玉礼道,“你若真想为陈慑报仇,也得找对人才行,他的确因为我和萧若芙的斗争而死,可起因是萧若芙硬要拉他入局。你算计我的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如果你能把萧若芙给整惨了,我就信你刚才说的话,看在你痛失情人的份上不再为难你,可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刚才在忽悠我。” 良妃怔了怔,“只要我对付萧若芙,你就不为难我了?”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你以为我和萧若芙一样喜好恶意伤人吗?迄今为止,我每次伤人都只是为了自保,而你伤人,我就暂且当做你是想为陈慑报仇而昏了头,萧若芙就不一样了,她伤人只图开心,全凭自己的喜好且死性不改,我要让她明白,作恶多端是要遭报应的。” 良妃闻言,很是识趣地问道:“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她一向懂得审时度势,如今温玉礼似乎因着她的说法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她自然会选择妥协,而不是硬刚到底。 本就是她大意造成的后果,她来了就没想过能完全脱身,温玉礼要利用她来报复萧若芙,便让她利用这一回,没准能保住桌子上的那些心血。 她是真的不忍心看温玉礼把它们一瓶接一瓶地打碎。 “你不是制药高手吗?应该也晓得许多药物都有害人作用?有的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有的是需要长时间累积的,萧若芙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扮自己,她极其臭美,所以少了半边头发她不敢出门,少了钱花她会跳脚,你就从这点下手,试想一下,如果她头发掉光光,或是容貌有损,对她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良妃说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我若是能做到让祁王妃满意的话,我那些药……” 温玉礼知道她心里记挂着那些东西,笑了笑道:“你现在就可以拿回一半,毕竟这些东西是你在宫里生存的倚仗。我留下一半,就当是你算计我给我的赔偿,你来告诉我,这些药的用处分别是什么。” 第14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良妃:“……” 罢了,能拿回一半也算不错了,总比全拿不回来好多了。 “良妃娘娘,你记着,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如果萧若芙还不崩溃,我可还要找你麻烦,我能叫人偷你一次药,就能再去偷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你不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总在防贼,就别和我对着干了,你和我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完全可以互不相犯,这个道理,你需要明白。” “好。”良妃应了下来,“半个月后,我总能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那就好,你过来拿你的药。话说,刚才我摔碎的那些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 “有。”提起被摔碎的那些,良妃止不住的心疼,“你最后摔的那瓶凝雪膏,是养颜用的,夜里睡前在脸上抹一层,第二天起来脸颊就水嫩嫩的。” “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摔了,留着用多好。” “你刚才摔得那么快,我像是能来得及阻止的吗?”良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还有什么是养颜用的?给我留两瓶,别耍花样,我身边有人是懂医的,你要是挑了不好的给我,我也能发现。” 良妃拿她没办法,只能给她留下了两瓶抹脸用的养颜膏,外加一些其他用处的药。 温玉礼听她说完所有药物的药效之后,便放她离开了。 良妃离开之际,还听到温玉礼在她身后说—— “这世道,女子活得不容易,尤其深宫里的女子更加不如意,与其和数不完的女子去争夺皇帝的宠爱,悄悄地另寻所爱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日子混起来不会那么无趣。” 良妃的脚步一顿。 这个祁王妃,似乎也很蔑视世俗那一套只针对女子的三从四德。 而温玉礼的话还在继续—— “你的做派在我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没必要在内心太过挣扎纠结,只是你以后需要注意,如果哪天又找了个相好的,千万要小心着点,别再让人发现了,省得又成为拿捏你的把柄,这种事只要被人拿来威胁,那就是没完没了。” “多谢祁王妃的提醒。” 良妃并未回头,接了这么一句话后便迈出了步伐。 温玉礼这算是在安慰她?安慰她的同时,也提醒了她。 那种事情只要被人发现,就会成为拿捏她的把柄,只要被人拿来威胁,那就是没完没了…… 拿捏她,威胁她的,目前也就萧若芙一个了。 在陈慑事件之前,她和萧若芙也算是彼此很客气,毕竟几年之前她们也曾联手害过影响她们共同利益的人。 可是后来,萧若芙也懂得威胁她了…… 她不禁在思考着,萧若芙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良妃离开之后,在外头放风的墨竹也回到了屋子里。 “祁王妃,您觉得这良妃的话可信吗?” “管她可不可信的。”温玉礼淡淡道,“她能对付萧若芙就行了。你想想,我明日就要离宫了,萧若芙被软禁在她自己寝宫里,软禁在我看来,也就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她不还是吃好喝好地当着米虫?我人在宫外,手也伸不到她寝宫里,不得在宫里找个人去给她添堵。” “所以您不在乎良妃说了多少真话,只在乎她能不能对付公主。” 温玉礼点头,“陛下虽然克扣萧若芙的月银,让她赔了我一年的俸禄,但并不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我让良妃去对付她,多有意思,墨竹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对我不利的人掐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 她相信她最后对良妃说的话是有些用的。 良妃若是识相,完成她交代的事之后不再试图来找麻烦,她也会说到做到不再记恨此前的事。 若是良妃今夜的眼泪只为骗取她的恻隐之心,那也要先给对方半个月的时间来缓一缓,先折腾了萧若芙也不亏。 第141章 本王绝对不惯着她! 拒绝他的关心就是她作?她有时候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他要是真那么关心她,就该明白枕头确实比他的肩膀好用。 他所展示出来的,作为夫君的风度,在她看来就是当真多余得很。 而萧元祁被她言语顶撞了之后,脸色更加冷了几分,正欲开口训斥,却被温南燕出声阻止了:“棉絮枕头确实舒适,王爷,玉礼说的也没错,你就依着她,她只是脾气急了点,不是要刻意顶撞您。” 萧元祁转头看温南燕,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温玉礼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还不是在顶撞他? “王爷可别忘了,玉礼是伤员,要戒焦躁戒动怒,您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与她发生口角?她不过就是想要个棉絮枕头而已,她心情不好,您就迁就一下。” 温南燕的话,非但没有让萧元祁冷静下来,反而心中对温玉礼更加不悦。 她是伤员,心情不好,其他人就得对着她百般迁就?只怕会把她的性子养得更加刁钻古怪。 可温南燕有心调节气氛,他也不想让她因着他和温玉礼的矛盾烦恼,就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不再多说了。 南燕本着以和为贵的想法,他总不能不给她面子。仟仟尛哾 温玉礼将温南燕的话听在耳中,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地笑了笑:“多谢长姐的体贴。” 装客套谁不会,一两句话的事而已,温南燕既然要摆贤淑大方的模样,那么就不能只装一次两次,她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很快,车夫就把棉絮枕头买回来了,温玉礼将枕头垫在了背后,马车便继续行驶。 马车在祁王府外停了下来,淑太妃并不在府里,据说是因着她受伤的事,又去了寺庙礼佛。 这倒也不奇怪,淑太妃毕竟是个吃斋念佛久了的人,为受伤的儿媳祈福也是件值得外人赞扬的事,淑太妃不在府里,她省去了请安的过程,直接带上丫鬟们和行李便出发去温家。 在离开之前,她特意把皇帝发下来的赏赐都清点了一遍,让下人们搬了一些绸缎和药材到马车上,此去温家也不好空着手去,带一些礼物给自己充充脸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管家朝萧元祁说道:“王爷,宫中发下来的那些赏赐,王妃清点完毕之后都搬去她住处锁起来了,王妃说,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动,她并不打算拿出来作为府里的开支,您看这事……” 萧元祁冷笑:“她还真说得出做得到。” 那天夜里她与他发生争执,她的原话就是—— “陛下给的赏赐以及公主给我的赔罪礼,都是归我一人所有,送到祁王府之后,我会亲自去清点,所有的东西都由我自己保管,任何人想从我这拿,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包括王爷和长姐。” “黄金和珍珠不占太多地方,就放在我自个房间里,至于二十箱药材和两百匹绸缎,我会另外找个地放着,王爷可别想拿我那些东西去充王府的库房,陛下的旨意可是很明确,赏的是祁王妃,并非祁王和祁王妃。” 哪怕他是她的夫君,也不能使用分配属于她的财物,只因那赏赐圣旨上只有她一人的名字,那么她独占那些东西便是理所当然。 不与丈夫分享财物的王妃,放眼整个皇城,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而他也的确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儿跟她闹起来,否则显得他多缺钱花似的?以她的德行,一旦不打招呼拿了她的东西,没准哪天她就找个机会进宫,去太后那里添油加醋告他的状了。 “随她。”萧元祁冷声道,“她说那些都是她的东西,就让她自己做主,本王也不稀罕去拿她的东西。” “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温南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玉礼也是吃了不少苦才换来的这些东西……” “南燕,你别总是帮她说话了。本王知道,你又想说她是伤员,得迁就着她是不是?你的善解人意她可未必领情,一次又一次迁就她,恐怕还会换来她的变本加厉。本王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在她伤好之前尽量不和她起争执,一旦她康复了,本王绝对不惯着她!” 温南燕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王爷,我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安安稳稳的,您就对玉礼多些耐心,说不定她哪天回心转意,就不会再顶撞您了。” “罢了,不提她了。”萧元祁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中午想吃些什么,让厨房去准备。” 他问完之后,并未听到温南燕的回答,便转过头去看温南燕,只见她低垂着眼,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连他问的问题都没仔细听。 “南燕?”萧元祁又叫了她一声,“你在想什么?和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的。” 温南燕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你分明就是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和本王说的?快说出来,别藏在心里。” 温南燕面色有些迟疑,“说了怕您不高兴,是关于东菱的,东菱毕竟是个罪人……” 萧元祁见她似乎很纠结,牵起了她的手道:“她的确有罪,可她已经受过惩罚了,若她知错能改,本王也不能总记恨她,毕竟你是她的亲姐姐,出于本能关心她是合理的,说,她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目前还没遇上,但我怕她很快就要遇上了。”温南燕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里满是担心,“玉礼和东菱的恩怨,那可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她们两要是不见面还好,这一旦见面,玉礼难免会想起东菱曾经害她的事,哪怕东菱已经得到了惩罚,以玉礼的性格,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温南燕说着,冲萧元祁跪了下来,“王爷,妾身不该提这样任性的要求,可是作为东菱的姐姐,我真的没法不担心她,我真的害怕玉礼此次回国公府会去报复东菱,我怕……” 第142章 回国公府,整温东菱! 温南燕说着,冲萧元祁跪了下来,“王爷,妾身不该提这样任性的要求,可是作为东菱的姐姐,我真的没法不担心她,我真的害怕玉礼此次回国公府会去报复东菱,我怕……” “你别着急,起来说话。”萧元祁把温南燕扶了起来,安抚道,“你会不会是担心过头了?国公府里还有岳父岳母在呢,他们不会任由玉礼报复东菱,东菱只要躲着她点就好了。” “可我真的不放心。”温南燕抓紧了萧元祁的衣袖,恳求道,“王爷,请允许我也回温家去,我要去看着东菱,不让她闯祸,不让她得罪玉礼,您让我去行吗?” 她的目光恳切而焦急,萧元祁不忍看她这样哀愁,只好应道:“这样,本王陪你一起回温家去住两天,咱们先观察看看,如果玉礼真的要对东菱下手,本王会帮你保着她的。” “王爷当真愿意?您不记恨东菱之前做的错事了吗?” “她已付出过代价,就没有必要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本王对你作出的承诺,何时反悔过?” “如此,妾身替东菱谢过王爷了。” …… 正午时分,温玉礼的马车抵达国公府外。 温玉礼才从马车上下来,守门的人立即上前来行礼问候,将她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府里。 她被领到了国公府南面的新院子,不仅比她原来的住处大,亭台楼阁的陈设都精致许多。 从前院到后院的路程落英缤纷,有不少新栽上的花草,她的主卧也是原来两倍的大小,屋子被收拾得简洁雅致,可见晋国公确实是嘱咐过下人要好好打理,等着她回来住的。 她才刚坐下来,下人便给她上了热茶。 “王妃您看看,这住处还有哪不满意的?您跟小的说一声,小的马上让人给您改。” “这样就不错,不用改了。还有,我既然回了自己家,你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呼我二小姐,也不必太过拘谨了。” 温玉礼说着,朝身后的白桃使了个颜色。 白桃会意,从身上的钱袋里掏出了碎银打赏下人。 “谢二小姐打赏!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老爷外出还未归,您饿不饿?小的让厨房准备午膳去。” “父亲平日较劳累,你们还是按照惯例多准备一些他喜欢吃的饭菜,至于我的喜好,准备两三样足矣,我这没什么需要你办的了,太久没回来,我自己随处走走就好。” 温玉礼把下人打发走了之后,便叫白桃跟着自己去逛一圈,茯苓则是被她派去盯着给马车卸货的下人们,毕竟那车上值钱的东西多,得防止有人顺手牵羊。 “王妃,这国公府的地盘还真大。”白桃跟在温玉礼身后观测着地形,视线忽然在某一处停顿了。 不远处的紫藤花架边上,身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坐在轮椅上,那女子虽然侧对着她,她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八成是那位被晋国公当众打断了腿的三小姐。 “王妃,您看,那是不是三小姐呢?” 温玉礼顺着白桃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眼眸微微眯起,“没错,是她。” 温东菱,好久不见了,既然看见了,哪能不上去打声招呼呢? 温玉礼唇角轻扬,走向了凉亭。 温东菱正和丫鬟说着话,那丫鬟一个抬眼看见了她的身后,忽然脸色变了变。 温东菱并未察觉有人走近,跟丫鬟埋怨着身上的新衣服。 “这身新衣服的花色真难看,你们这些愚笨的丫头,挑衣服都不会!要不是我不方便出门,才不会把这事交给你们来办!我再也信不过你们的眼光了,明儿把他家裁缝叫到府上来,我就不信了,我温三小姐邀请,他们敢不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qqxδnew 第143章 你假仁假义个什么劲 温玉礼一边用手指梳理温东菱的发丝,一边说道:“三妹你这件新衣服的花色确实有点儿素了,我从祁王府来,带了二十匹绸缎,都是皇帝陛下赏的,手感和质地都很好,你想要什么颜色?随你挑选。” 温东菱才被她狠狠地扯了头发,头皮发疼的感觉依旧还在,此刻是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只骂道:“你给我等着,等父亲回来,我一定会告诉他你是如何欺负我的!” “我欺负你?”温玉礼语气里带着疑惑,“我只不过是来和你问候几句,顺便把带来的东西分些给你,怎么就成了欺负你了?难道我出现在你眼前就让你受不了吗?是不是得每回见着你都绕路才能叫不欺负你?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对不起我在先。” 温东菱见她忽然停止了对自己动粗,而是又开始翻起了旧账,且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委屈,不禁拧眉思索——这温玉礼怎么前后态度忽然不一样了,刚才都直接上手了,这会儿忽然又开始讲道理了? 不等她思索完,就听得温玉礼又说道:“我那马车上还有几箱上等的药材,都是御医院里的好货色,送一箱给三妹你,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慰问。” 此话落在温东菱的耳朵里,倒像是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回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假仁假义个什么劲!我才不要你给的东西,谁知道那些药材会不会有问题?指不定你往里加了什么害人的玩意儿。” 温东菱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左后方响起一声冷喝—— “住口!你这逆女,怎么敢这样和你二姐说话?” 温东菱骤然一惊,连忙转过了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脸色都铁青了。 呵斥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外出刚回来的晋国公。 晋国公还未进大门时,就看见了府门外停着的两辆马车,下人们正把马车上的一箱箱东西搬进府里,他一问就知是温玉礼回来了。 出嫁许久的女儿省亲,还带着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回来,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问候女儿的,从下人口中得知温玉礼正在府内闲逛,跟在他身后的国公夫人苗氏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老爷,玉礼要回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东菱躲在自己院子里别让她看见,东菱不知道她今天回来,她们要是遇上了可怎么办!” 相较于苗氏的紧张,晋国公倒是镇定许多,他告诉苗氏,温玉礼如今比从前懂事许多,且一心想要修复与他之间的关系,哪怕是看在他这个父亲的面子上,都不会去刻意刁难温东菱。 毕竟她连太后赏赐的岩冰玉都能让给温南燕了,可见他这个父亲的面子还是很大。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他隔着个假山的距离听到了那姐妹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刻意不出声,想听听她们之间会不会起矛盾,温玉礼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反倒是温东菱让他失望。 “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温东菱见晋国公阴沉着脸,连忙解释,“您刚才是没看见,二姐她欺负我,她……” “我没有!”温玉礼打断她的话,似乎也才从晋国公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朝晋国公拜了拜。 “父亲,我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原本就打算分一些给三妹,可她觉得我不怀好意!既然您来了,那正好,您去找个大夫来,检查一下我马车上的几箱药材,看看里头有没有掺了害人的东西?” 温玉礼的语气愤然中夹杂着委屈,晋国公连忙安抚她道:“玉礼别这么说,为父相信你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没有问题。” “父亲,二姐刚才扯我头发了!”温东菱有些抓狂,“就在您出现之前,她用力拽我的头发,我都挣扎不了,头皮到现在还疼,您相信我啊!” “三小姐,您在胡说什么?”温玉礼身旁的白桃一脸惊愕地望着温东菱。 “您刚才头发被风吹乱了,我家王妃见你行动不便,还帮你整理打结的头发,你不谢一声也就罢了,怎么还颠倒黑白?从你与我家王妃见面开始,你就态度恶劣,别怪奴婢说话难听,您这态度,真是不值得让我家王妃来慰问你。” 白桃说到后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气愤。 “住口。”温玉礼朝她轻声呵斥,“三妹再有不对的地方,她也是温家三小姐,你不许以下犯上。” “王妃,奴婢实在气不过嘛。”白桃瘪了瘪嘴,转头看了一眼温东菱的丫鬟,伸手捅了一下她的胳膊,“当着国公爷的面,你说句实话,我家王妃有拉拽三小姐的头发吗?你说话可要凭良心。”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那丫鬟见此,连忙低下头道:“奴婢没看见王妃拉拽三小姐的头发!她确实在帮三小姐整理头发来着,可能不小心扯着了几根,被三小姐认为她是故意的…… 她的话音未落,温东菱当即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贱婢!不说人话说鬼话,你是找死吗你!她刚才那么用力拽我的头发,头皮都要被她撕下来了!你是瞎了吗敢说没看见,还是你偷摸收她钱了?” 温东菱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扬起了胳膊就要去打那奴婢,却还是差了些距离,她坐着轮椅站不起来,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 第144章 东菱,立即给你二姐道歉 这个贱婢居然敢不帮她作证!这让父亲还怎么相信她的话? “三妹,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气得要去打她?你就那么恨我,想让我被父亲误解厌弃吗?” 温玉礼面上浮现失望与无奈,“你从小就受尽父母疼爱,就算你对我做出那样的错事,父亲也还是保下了你!你自己晓得你的罪有多大吗?依法我都能处死了你!我以为我最后放过你,你会懊恼自责,再见到我的时候能摆出良好的态度来,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温东菱此刻只觉得温玉礼卑劣无耻到了极点,明明不是个好人,还非要装大度,这伪善的模样只让人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可面对晋国公的冷眼,以及母亲对她轻微摇头、提示她别再口出恶语的担忧之色,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与怒火,把她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住。 她想告诉父亲,温玉礼一见到她就对她动粗,温玉礼嘴里的话没一句真话,且接下来肯定还会找机会来欺压她! 可父亲如今似乎信不过她了,这些话说出来非但没用,还会惹得父亲更生气。 “东菱,立刻给你二姐致歉。” 晋国公冲着温东菱冷声说道:“你二姐当初放你一命,你对她就该心怀感激,你变成废人是你咎由自取,哪来的脸去责怪她?若不是你行动不便,为父都要叫你给她磕头!” 这个小女儿当真是让他既气愤又无奈……当初她犯下大错,他为了保她性命,不得不把她打成了废人,回来之后,他告诫她,以后对温玉礼能避则避,不能再去招惹,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玉礼给她带见面礼,哪怕只是做个表面功夫,她也该摆好态度收下才是,怎么还有脸摆出那种恶劣的态度?所幸没有外人在,否则太给他丢人现眼。qqnew 不管怎么说,这事是她的错,他绝不能不表态,一定要叫她道歉求得温玉礼原谅,不能让二女儿寒了心。 而温东菱听着他的话,差点气得哭出来。 若不是她行动不便,都要叫她给温玉礼磕头? 温玉礼这个庶出的女儿,如今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 “罢了,父亲不用逼着三妹认错了。”温玉礼转过了身,淡淡道,“父亲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我的院子里了,用膳的时候不必叫我去大堂,叫人把饭菜来我屋子就行。” 温玉礼说着就要走开,晋国公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玉礼,这事你没有错,你别气,为父定会给你做主的。” 温玉礼步子一顿,没有说话。 “都是你惯出来的逆女!”晋国公转头朝着身后的苗氏呵斥了一声,“早就让你好好管教东菱,可你看看你是怎么管的?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不知轻重!玉礼不仅是她的姐姐,也是祁王妃,她不懂得敬重玉礼,你也有责任。” “是,老爷教训得是。都是我过分娇惯东菱,才使得她这样糊涂。”苗氏在这一刻自然不敢忤逆晋国公,晋国公的一切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气极却无可奈何。 温玉礼这个贱丫头!如今也学会装模作样,以退为进这一套了,偏偏老爷还真信这一套。 不过仔细想想,毕竟是亲生父女,哪怕是庶出的女儿,能给他挣脸面便是对他有益,再加上这死丫头之前也有刻意讨好老爷的意思,老爷自然而然地也会对这女儿更加看重。 若是不想办法破坏了他们这层父女关系,只怕受影响的不止是东菱,还有南燕。 东菱这丫头也是愚笨!一点儿都比不上南燕的机灵,若换成南燕面临这样的处境,定能处理得好。 “父亲您别责怪母亲,是我不对,与母亲无关!”温东菱此刻已然调整了心境,忍着恨意向温玉礼低头道,“二姐,是我对不住你,你别生气……” 正说着话,忽有下人跑着来禀报:“老爷,夫人,祁王殿下和大小姐也回来了!” 第145章 说服王爷,他能保住你 听到萧元祁和温南燕也回来了,温东菱的眼底掠过一抹欣喜之色。 姐姐和王爷来得可真是时候,有他们在,温玉礼想欺压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晋国公身后的苗氏也趁机说道:“老爷,王爷和南燕回来了,咱们这就去迎接,虽说祁王殿下是女婿,咱们也不能失了礼仪。” 温玉礼心底冷笑一声,面色却平静无波,“大夫人说得是,咱们先去迎接王爷,至于东菱……看在父亲的面上,我再原谅她这一回的冒犯,再有下回,我就当自己永远没这个三妹了。” 温东菱差点没忍住要骂回去——你我本就水火不容,算哪门子的亲人,说这话也不嫌恶心! 可当着晋国公的面,她不敢再流露出半点儿不满,只能克制着情绪,尽量平稳地开口:“多谢二姐姐不计前嫌。” 温玉礼不再看她一眼,率先朝国公府大门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这萧元祁和温南燕还真有意思,之前没听他们说要来,她这前脚才到温家,他们后脚就跟过来了,倒像是临时决定要回来。 该不会是怕她刁难温东菱才刻意回来的? “东菱,别怪为父没提醒你,接下来这几天,你最好收收你那驴脾气,尽量避着点你二姐,别再惹她不高兴,若是再触怒她,为父就不姑息你了。” 晋国公朝温东菱冷硬地警告了一句,便跟上了前头的温玉礼。 眼见着他走远了些,温东菱才敢和身旁的苗氏哭诉:“母亲,那贱人欺负我!父亲怎么就不信我呢?那贱人这次回来肯定是想整死我!”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别急,王爷和南燕这不是回来了吗?温玉礼再怎么轻狂,王爷总管得住她,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苗氏说到这,转头瞪了一眼服侍温东菱的丫鬟,扬手狠厉地在她脸上扇个一巴掌:“贱婢!刚才为何不帮三小姐解释?” 丫鬟捂着脸跪了下来,“夫人饶命!王妃的丫鬟袖子里藏了把匕首,王妃欺负三小姐的时候,她那丫鬟拿着匕首在奴婢眼前晃,可瘆人了!她们要是把奴婢杀了,奴婢以后还怎么伺候三小姐?而且,奴婢就算说实话,老爷也未必信啊。” 温东菱恶狠狠地盯着她,“没用的东西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长了舌头连话都不会说,母亲,把她舌头割了算了!” 丫鬟一脸惊恐,好在苗氏出声阻止:“不可。这奴婢是服侍你的,你要是这么罚她,回头温玉礼又有理由说你心狠手辣虐待下人,你可不能再让她抓到半点把柄了,事已至此,与其在下人身上撒气,不如想想怎么反击,你啊,就是鲁莽!南燕的机灵要是分一半给你就好了。” 她说着,走到温东菱的身后替她推轮椅,“不过南燕虽然聪明,身份还是比温玉礼低些,你们姐妹二人要尽可能说服王爷,他总能保得住你。” …… “王爷与长姐突然回来,倒是叫我有些惊讶。” 国公府外,温玉礼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二人,面无表情道:“你们既然想过来,为何不与我一起,反而要前后脚到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之间不够和睦,这才使得你们不愿意与我同行。” “玉礼莫要误会,不是我们不愿与你同行,我们也是临时决定回来。” 温南燕走上前来解释道:“母妃若是还在家中,我与王爷定会留在王府里尽孝,可母妃要在寺庙礼佛几天,有嬷嬷照顾着她,我与王爷也就闲下来了,我心中也思念着父亲母亲,王爷便决定与我一起回来小住几日。” 温南燕说到这,握上了温玉礼的手,“等离开的时候,咱们就一起离开,坐同一辆马车,你也就不用担心旁人误解我们关系不和睦了。” “南燕说得是。”萧元祁走上前来附和道,“过几日母妃回府,咱们就一起回去。” 温玉礼淡笑着应道:“好啊。” 跟她一起回去?是生怕她比他们多留几天,有机会去刁难温东菱是? 不得不说,温南燕这个姐姐做得还真是称职,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温东菱若能像她这样冷静,也不至于断了双腿。 “府外风大,别站在这了,莫要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萧元祁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替温玉礼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 当着众多人的面,温玉礼也秉持着一个王妃应有的素养,“王爷不必挂心,我这伤在愈合期了,休养好了过段时间便能康复。” 人多的时候,他们会极有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晋国公也发了话,“王爷说得是,都别站在这外头吹风了,去大堂里喝口热茶,也是时候用膳了。” “父亲,我有许多食物需要忌口,等会儿用膳的时候,就不与大家一起了,让厨子做点清淡的饭菜送去我那儿就好。” 温玉礼懒得与这些人再客套下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不与他们吃饭,带着两个丫鬟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晋国公也晓得她心情不大好,由着她去了。 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温玉礼不在,连温东菱也不在了。 晋国公有些疑惑,问苗氏道:“东菱呢?怎么不来与大家一起用膳。” 按理说温玉礼不在,温东菱也就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的。 苗氏回答时有些犹豫:“老爷,东菱她……” “东菱她怎么了?”温南燕面上浮现关切之色,“玉礼不在她也不来,莫非是担心惹王爷讨厌?” 苗氏叹了一口气,“毕竟她曾犯下那样的大错,她不敢叫玉礼和王爷也是合理的,东菱说,王爷曾经也对她极好,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可她做了让王爷失望的事,不想出现在王爷面前惹他心烦。” 温南燕顿时惆怅起来,“这……” 眼见温南燕母女二人脸色忧愁,萧元祁出声安抚道:“岳母言重了,东菱说得不错,我曾经的确拿她当自己亲妹子,若不是她后来犯下大错,我也不至于对她不闻不问,毕竟玉礼是祁王妃,小婿总要顾及着王妃的颜面。” “王爷说得是。”苗氏的目光有些湿润,“这都怪东菱自己,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管教好她……” 第146章 她对你做了什么? “行了,在王爷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晋国公微微拧起眉头,“她不来便罢了,让她在屋子里静静思过也好。” 苗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老爷,王爷,我不该如此失态,你们别见怪,我不说就是了。” 萧元祁见她隐忍着伤心,轻叹了一口气,“岳母,我对东菱虽然不再关心,但也不至于对她厌烦,毕竟她也付出过代价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苗氏抬头看看,目光中带着希冀,“王爷此话当真?” 萧元祁道:“当真,岳母不必伤心了,吃菜。” 苗氏挤出了笑容来,“好,有王爷这话,我就安心了。” 用过膳后,温南燕站起了身,“王爷,您和父亲母亲先聊着,我去看看东菱。” 眼见温南燕走出了几步,萧元祁叫住了她,“慢着,本王陪你一起去。” 温南燕转过头,有些惊喜地望着他,“王爷您……要与我一起去看她?” 萧元祁走到了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迈出了步伐,“本王是要向你证明,刚才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敷衍你们母女的,若是本王说了那些话之后都不去看东菱一眼,岂不是显得虚情假意了?” 温南燕握紧了他的手,满面感动,“王爷,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 “王妃,王爷刚才陪着温侧妃去温三小姐的住处了。” “真是岂有此理,王爷莫非是忘记了那三小姐做了什么缺德事吗?她当初可是雇了人要来伤害咱们王妃,依法都能处死她了,要不是晋国公和国公夫人硬要保她,她现在可能都去投胎了!” “就她那种德性,投胎怕是都不能投成人了?投成猪牛狗马倒是挺适合她的。” 温玉礼听着身后的两个丫鬟一句又一句的谩骂,不禁有些好笑,“你们怎么比我还生气呢?”qqnew “您难道就不生气吗?”茯苓一脸不解地望着温玉礼。 她真是不明白,王爷都跑去探望王妃的仇人了,寻常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定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她家王妃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人不该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而生气,不值得。”温玉礼摇了摇头,“其实这样的情况我已经预料到了,王爷为了长姐,能做出的退让实在是太多了,我的面子比起长姐的喜怒哀乐又算得上什么呢。” “定是温侧妃怂恿王爷去的。”茯苓嘀咕道,“真是不要脸,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小妹什么德行吗。” “行了,你们别生气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我都不着急,你们别替我着急,记住一句话,只要是我不在乎的人或者事,你们也不要被轻易牵动了情绪,保持冷静,静观其变。” 二婢虽然仍旧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应道:“是。” 与此同时,国公府东面的一间屋子里,温东菱正靠在温南燕的怀中大哭。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若是时间能够重来,打死我也不会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我大错特错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在后悔了。”温南燕轻拍着温东菱的背,柔声安抚着她。 “事情都过去了,即便没有了双腿,你也要坚强,身为我们温家的三小姐,我们还是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的,至于你的婚姻大事……总会有人不介意你残疾的,回头姐姐和母亲会给你物色老实人,定不会叫你吃亏。” “我可没脸嫁人了。”温东菱哽咽道,“长姐,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好不好?陪我一起吃饭睡觉行吗?我一个人总觉得害怕……” “这……好。”温南燕轻抚着她的头发,“不过你在害怕什么呢?父亲母亲不是都在吗?” “我怕二姐。”温东菱说着,身体似乎瑟缩了一下,“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已经把这双腿赔给她了,长姐,我这辈子已经是个废人了,难道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二姐到底要把我惩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放过我?呜呜……” 温南燕脸色变了变,“东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今天是不是撞见玉礼了?” “是……”温东菱小声道,“我不知道她会回来的!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躲着她,不让她看见我……” 萧元祁一直站在旁边听着,望着温东菱畏惧颤抖的模样,不禁询问她:“难道玉礼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温东菱否认道,“是我对不住二姐,我不该出现在她面前,我不会再出去了。” 萧元祁只觉得不对劲,追问道:“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别瞒着,说出来。” 第147章 南燕,你可别犯傻 “是啊东菱,玉礼对你做了什么?你说给我们听。”温南燕蹲下了身来,握着温东菱的手道,“也许她只是还没消气,需要发泄一下,我和王爷回头去跟她好好谈谈。”qqΠéw 温东菱闻言,脸色依旧有些迟疑,“你们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连父亲都不信我,他觉得是我主动惹了二姐……” 温东菱说着,泪珠涌了出来,“罢了,你们还是别问了,长姐,要不我还是回母亲的娘家住几天,等二姐走了我再回来,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东菱你别这样,我是你亲姐姐,怎能不管你呢?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还是可以告诉我们。王爷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过去犯下的错已经得到过惩戒了,姐姐也相信你今后会悔改。” “我……”温东菱似乎被温南燕说服,吸了吸鼻子道,“上午,我在离大堂最近的凉亭里和丫鬟说话,二姐忽然出现让我吓了一大跳,我和她问候完就想回避的,谁知二姐忽然大力地拉拽着我的头发,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温南燕闻言,面露担忧,“然后呢?” “我和二姐求饶,她说她不会轻易放过我,后来父亲出现了,二姐立马就变了脸,在父亲面前她一点儿也不凶,和在我面前是全然相反的面孔,我说的是真的!” 温东菱有些激动地握紧温南燕的手,“我跟父亲说二姐对我动粗,父亲不信,可这是事实啊!姐姐你相信我吗?二姐她真有两副面孔,她当着父亲的面原谅我,私下还是会报复我!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别着急,让我想想。”温南燕拍了拍温东菱的手,转头看萧元祁,“王爷,这事……” 萧元祁垂眸思索。 温东菱说,温玉礼有两副面孔,这话他倒是不质疑。 毕竟他是见识过的,温玉礼在太后和母妃的面前所呈现出的态度,是端庄得体、极有素养的,她们总觉得她是个合格的王妃。可她在他面前……冷面冷语、时常姿态轻狂,出言顶撞,哪有半点儿贤淑的样子。 且她确实是个记仇的性子,因着他从前冷落她的事,她还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告他的状,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她连他这个夫君都能记恨,那么记恨与她关系不好的温东菱就更加合情合理了。 “本王不怀疑你的话,可你之前毕竟伤害过玉礼,玉礼心中无法释怀,教训你两下泄愤,本王也不好说她什么,这回就由着她发泄。也许她发泄过后,不会再对你出手。” 萧元祁思索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王爷说得是,是该让她发泄一下。”温南燕附和了一句,像是想到了什么,叹气道,“可是王爷,如果玉礼一直不能释怀,那该如何是好?” 萧元祁陷入了思索,一时没有接话。 “姐姐,别叫王爷为难了。”温东菱小声道,“我这样的罪人,也不值得你们为我烦心,我还是搬出去住。” “你行动不便,搬出去叫我怎么放心?母亲也不会同意。” 温南燕几乎没有多想就反对了温东菱的提议,略一停顿之后,说道,“没事的东菱,你在这等着,姐姐和母亲一起去求玉礼,求她放过你。” 说完她就转身迈出了步伐,萧元祁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房门外说话。 “南燕你可别犯傻了,温玉礼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岩冰玉的事才过去没几天,她心里肯定还记着,你这时候去求她,岂不是给了她理由刁难你?” 温玉礼若是欺负到温南燕的头上,他是绝不允许的。 温南燕满面愁容,“不然能怎么办?咱们可以由着玉礼发泄一次两次,怕只怕她一直不解气,会持续报复东菱,东菱如今都是个废人了,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 “这样,今日她欺负东菱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若下一回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本王会亲自出马去和她谈,本王既然答应过你要保住温东菱,就不会食言。” 温东菱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可他总要顾虑着温玉礼身为祁王妃的脸面,她若只是欺负恐吓温东菱,不做得太过分,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太过分,他自然得顾虑着温南燕的心情。 温南燕听了他的话后,点头道:“那就听您的,这几天我会多陪陪东菱,让她尽量避着点儿玉礼。” 一晃眼入了夜。 白桃将熬好的药端进屋子时,看见温玉礼坐在床沿边打坐,轻声说道:“王妃,药好了,您趁热喝。” 想当初刚见到温玉礼打坐的时候,她又是好奇又是佩服,为何有人能保持着一个姿势,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难道就不觉得浑身僵硬酸疼么? 后来没忍住问了才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打坐是修习内功的一种方式,她家主子不仅悄悄打坐练功,半夜还会偷偷练剑。 犹记得在某个夜里,她半夜起来方便,看见温玉礼在庭院里练剑,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她下巴差点都合不拢。 也难怪温玉礼白天起得晚,大半夜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在练武,常常等到黎明时分才入睡。 王妃要是和王爷打一架,有没有可能赢呢? 白桃心里边这么想着,还一不小心给问出来了。 “和王爷打一架吗?还没试过。”温玉礼睁开了眼睛,唇角轻扬,“我还真想找个机会试试。” 第148章 微凉的唇,落在她额头上 “和王爷打一架吗?还没试过。”温玉礼睁开了眼睛,唇角轻扬,“我还真想找个机会试试。” 白桃说道:“王爷的剑法好像还不错。” “我不敢说自己赢面有多大,但我敢说,真动起手来,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温玉礼冷笑了一声,随即下了榻,走到桌边去喝药。 “王妃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奴婢就去院子里喂猫了,那小猫晚上还没吃过呢。” “去。” 白桃离开了之后,温玉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借着桌面上烛光仔细翻看。 这是萧云昭给她的剑谱,关于长剑短剑的招式都有,她一边看着一边空手比划,正看得聚精会神,忽听耳畔传来细小的破空声,听那声,似乎是小石子一类的东西携着劲风而来,但那东西却不是朝她打来的,而是把她桌子上的烛火给打灭了—— 原本还亮堂的屋子,霎时就变得漆黑一片。 温玉礼警惕地望着窗外。 下一刻,一道如轻烟般的黑影从窗户外头闪了进来,那人的身法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只能看见一道虚影,用“闪”这个词来形容当真是不夸张。 同一时刻,温玉礼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冷香之气,这让她原本还戒备的情绪霎时放松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果木之香,清透淡雅,是那人一贯会用的熏香。 上一回和他见面还是在宫里,她还记得她最后和他说的那番话——给他时间考虑清楚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再次见面的时候,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也说了,等她来温家,他会来找她。 那黑影在她眼前站定了,温玉礼抬手就去攻击他。 上回和他动手她输得可难看,后来他帮她银针刺穴,助她练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有些好奇,比起上次的切磋,她有多少长进了? 对面的人见她出手,不慌不忙地朝边上一躲,她不依不饶地又打了过来,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开始进行不痛不痒的反击。 这丫头真是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想着要跟他打架了。 屋内没有点灯,两人却能借着透进窗户里的月光看清彼此的影子,巧妙地避开屋里的一切障碍物,你来我往之间,也不知过了几招,温玉礼察觉到对面的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与力度,握着她的肩膀将她逼至床沿边。 他轻而易举地擒住她挥来的手腕,把她锁在他的胸膛与床柱之间,低声道:“哪有你这样做徒儿的?一声招呼都不打,上来就跟师父动手了。” 他的声音依旧如珠玉般清冷好听。 温玉礼悠悠道:“谁让您把我房间里的烛火给灭了?来就来,还搞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要溜进我房里来采花。” 此话一出,空气寂静的片刻,随即她就听他说道:“本王若是真的要来采花,徒儿你肯不肯让我采?” 这样的回答,让温玉礼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皇叔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了。” 萧云昭道:“近墨者黑,只怪徒儿不正经,把师父带坏了。” 说话的同时,温玉礼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了她的耳畔,“刚才我们过了几招,你数过没有?” 温玉礼道:“没数。” “十五招。”萧云昭接话,“咱们之间的约定你没忘记?” 温玉礼有些意外,“你刚才数了?” “数了。” “所以……” “你我曾经的约定,从此刻就开始生效了。”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却不含一点犹豫。 温玉礼:“……” 她当然不会忘记他们曾经的口头约定。 她曾经调戏他的时候,他说,若能在他手上过十招还不落败,他就与她发展一段“禁忌之恋”。 仔细想想,刚才他们确实你来我往地打了好一会儿,十几招应该是真有的,但——他明显放水,他的所有回击,对她来说都像是挠痒痒似的,压根就没使上劲。 “皇叔你刚才压根就没认真对待,这也能算正经切磋吗?” “你我当初的约定是,你十招不落败就行,约定时可没另说能不能放水。”萧云昭说着,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轻柔地揽进了怀里。 “在宫中分别的时候,你不是说,让我回去之后想清楚再来告诉你吗?如今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回答,与当初在宫里一模一样,既然动了情,就不逃避、不否认了。” 温玉礼闻言,心底不由自主起了波澜,便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当真想好了?那我可得说说我的要求了。” “你说。” “我不信天长地久的许诺,别轻易给我什么承诺,你我之间,能相处多久算多久,哪天倦了烦了便好聚好散。在这期间我答应你,和萧元祁保持距离,不与他接触。你也得答应我,不与其他女子卿卿我我,要是哪天你身边冒出几个红颜知己来,你可别怪我和你断绝联系。” 此话一出,萧云昭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我和你说正经的,我就是小气,不温柔,不贤惠,不接受左拥右抱的男人。”仟千仦哾 “你的性子,我早就清楚了。”萧云昭摩痧着她的头顶,“我笑的是,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也就只能是徒儿你了,我活到现在,除了已逝的母亲之外,只有你与我最亲近了。” 这个答案,倒是让温玉礼很满意。 “你所说的要求,你即便不提,我也能做到。” 萧云昭话音落下的同时,在黑暗中抚上温玉礼的脸庞,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温玉礼静坐着在他怀中,任凭他微凉而柔软的唇从她的眉心游移过她的眼、蹭过她挺翘的鼻尖…… 第149章 幸好溜得快,差点上当了 温玉礼立即转头看向房门外,冷声道:“谁?” 房门外响起白桃的声音:“王妃,是奴婢,有件要紧事要和您禀报。” 温玉礼闻言,脸色缓和了下来,朝萧云昭低声道:“我在这温家注定不会太平的,你先躲一躲,我去处理点事儿。” 萧云昭起了身,跃上了头顶的横梁。 他也有些好奇,是什么麻烦事又找上她了。 温玉礼也起了身,走到了桌边重新点燃了烛火,朝着房门外道:“进来说。” 白桃推门而入,整个人都在轻喘着,额头上冒着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温玉礼望着她这副模样,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脑门上这么多汗。” “奴婢刚才给您端完药之后,不是跟您说要出去喂猫吗?那小猫瘸了腿,奴婢原本是把它安顿在杂物间里的,去喂食的时候却没找到它,奴婢便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中途遇见了一位嬷嬷,她是负责打理花草的,她说看见小猫往东面的园子跑了,这大阴天的,我担心那小猫会淋着雨,那嬷嬷便十分热心地和我一起找。” 温玉礼听到这,依稀猜到了后续的发展,“那嬷嬷,你是头一次见吗?她大概长什么样?该不会是假装好心来给你下套的。” 白桃尤其喜欢小动物,平时在街边碰上流浪的猫狗都会买点肉干给它们吃,祁王府里头也有几只野猫,原本都瘦,也被她给养胖了。 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她的善心,极有可能利用这一点来给她挖个坑,她又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出点什么事儿,自己这边难免要受牵连。 “那嬷嬷年过半百,看上去很是面善,和我奶奶差不多的年纪,奴婢跟着她一起去找小猫,她一路上也和我说了不少话,我们时不时听见猫叫声,顺着声音一路找到了一个院子,那嬷嬷肚子疼就先离开了,我等了她一会儿她没回来,猫也没找着,静下心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温玉礼道:“我不是给你们画了地图么?她把你带去了什么地方?” “当时天色黑了,我看见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下意识想去问路来着,蓦然想起您告诫过我们,在这国公府里,别和不认识的人随意搭话,奴婢只能避着他们走,却被他们发现了,还朝我追了过来,我甩开了他们一段路,找了个草丛躲着,他们分头来找我,有个人差点找着我,被我偷袭踢了一脚,抢了他的灯笼。” 白桃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温玉礼之前给她们画的,关于国公府房屋分布图的草图,在桌子上摊开,手指落在东面的一处房屋上。 “幸好有您这张图,我打着灯笼才看清楚了路线,那嬷嬷把我引过去的地方,是温三小姐的住处!我真不知她把我引到那去要干什么,他们必定是欺负我人生地不熟的。” “幸好你没让他们给逮着。”温玉礼道,“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那几个打着灯笼的是温东菱那边的人,他们要是抓住了你,八成要说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找个罪名栽赃到你头顶上,你是我这边的人,你若受冤,我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多亏您教得好,这些日子奴婢跟着您也学了不少东西,否则换成我从前的脑子,怕是还发现不了自己上当了。” 白桃抚着胸口顺气,“王妃,我人没被他们逮着,他们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吗?” “那可未必,你别忘了这是温家,在这,没有人是真正向着我的,哪怕是我父亲对我的信任也不多,温侧妃才是这里的宠儿,而温东菱这个三小姐即便残废了,靠着她母亲和姐姐也敢作威作福,你人没落在他们手上,不代表他们就此罢休。” “那该如何是好?” “不管她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都要先进行防备。”温玉礼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要来制造你的——不在场证明,你先回你屋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门。” 白桃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转身回屋。 温玉礼抬头看了一眼横梁,“皇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没有任何疾病的正常人,在短时间内立即出现生病症状呢?比如风寒发热、头昏脑胀。” 洗个冷水澡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有些体格强健的人泡冷水澡也未必能生病。 “有。”横梁上传来萧云昭轻描淡写的语调,“本王给她一掌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温玉礼没好气道,“你给她一掌她就归西了!我就这么两个信得过的丫鬟,白桃今夜已经够机灵的了,好歹没被抓住,我得让她安然无恙地躲过这一劫。” “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萧云昭轻笑了一声,“出手的力度是可以控制的,不会要人命的,只是受一点内伤而已。” “受一点儿内伤,就能够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吗?” “不错,将一丝内力透过手掌导入她的体内,她是个普通人,没有像你一样经历过银针刺穴,没有任何内功基础,所以我的内力对她而言,是她完全无法承受的,她会出现手脚冰凉、脑门冒冷汗的症状,表面上看起来与风寒差不多。” “那么,有其他副作用吗?” “十二个时辰之内,将内力导出即可,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她可能得瘫痪了。” 温玉礼闻言,稍稍放心了些,“那你后半夜给她弄出来就行了。” “不过你得考虑到一个问题。”萧云昭道,“本王一旦出马,她就会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 “你身边的人都能知道咱俩的关系,我身边的人难道就不配知道了么。这丫头是一路跟着我的,可靠。就按照你刚才的那个方法,你去,我让茯苓打点一下厨房那边的人,就说白桃是一个时辰前生病的,我倒要看看,温东菱那边想玩什么花样。” 第150章 是王妃的丫鬟放了毒蛇!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横梁上的人影便落了地,一个眨眼间就掠到房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温玉礼也没闲着,把茯苓叫了过来,给了他一袋银子,“负责咱们饮食的那几个下人,你给他们每人两锭银子,让他们一口咬定白桃一个时辰前生了病,躺在榻上就没起来过,事情结束之后还会再给他们一份钱,告诉他们,谁要是敢说漏了嘴,就别想要舌头了。” 恩威并施,一向是比好声好气管用的。 “是。”茯苓领了银子办事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屋子里—— 温东菱正坐在轮椅上,浑身颤抖地抱着头,温南燕位于她的身后,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好了东菱,没事了,毒蛇已经被打死了,别怕。” 萧元祁望着房门后那条被打死的蛇,脸色阴沉。 方才让大夫去查验过了,那蛇是具有毒性的,人一旦被咬上一口,后果可想而知。 国公府内怎会平白无故出现毒蛇?这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是被人带进来的。 大约一炷香之前,他正吃着温南燕煮给他的夜宵,就听见不远处响起女子的尖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正是从温东菱的屋子里传来的。 温南燕与温东菱住处挨得近,温东菱那边的动静,他们这边是能够听到的,他们听到的那一刻,自然是忙不迭地赶过去了。 他踹开温东菱的房门,便看见一条赤红色的小蛇正从椅子腿边爬过去,护卫上前去用剑把那蛇杀了之后,挑到了房门外,即便那蛇并没有挨到温东菱,还是把她给吓得不轻。 “长姐,我要搬出去!你们别拦着我!在这儿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求求你们让我搬出去!” 温东菱的情绪似是有些崩溃,温南燕只能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询问着他该怎么处理此事。 当时那样的情况的确很危险,温东菱毕竟行动不便,感觉到危险也很难躲开,若是他们迟来一点,她极有可能就被蛇给咬了。 “王爷,奴婢看清楚了,这毒蛇出现的时候,三小姐屋外徘徊的那道人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白桃。” 说话之人,是国公府内负责打理花草的吴嬷嬷,“奴婢当时就在附近的石椅上坐着,正要回房时,看见有一道影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三小姐房门外,没有点灯,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那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奴婢一把年纪,实在不敢冒险上去逮她,便通知了附近几个下人,王爷不如去问问他们?” 萧元祁即刻让护卫去查。 护卫很快便带回了消息,“王爷,的确有三个下人听了吴嬷嬷的话之后,打着灯笼去抓三小姐门外那人,据他们描述,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浅白色的衣服,跑得还挺快,路过一个拐角追丢了之后,他们便分开去找,其中有一人差点就逮着她,可还是让她给跑了,而且那人……胯下挨了她一脚。” 护卫说到这,抽了抽唇角,“那人说,实在没防着对方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不仅胯下受伤,还被抢走了灯笼,他依稀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确实像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萧元祁沉着脸站起了身,“现在就去王妃的住处!把吴嬷嬷和那几个打着灯笼的下人都带上,受伤的那个也一并抬过去!本王倒要看看,这回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还觉着温玉礼不会做到这样的份上,如今看来,真是把她想得太好,她还真就如同南燕所预料的一样,嘴上说着原谅,背地里却下了狠手,不给人留一点儿活路。 萧元祁到温玉礼的住处时,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走到房门外,门也不敲便直接推了进去。 温玉礼正坐在床沿边,一副要宽衣睡觉的模样,眼见着萧元祁突然闯入,微微拧起了眉头,“王爷,你要进屋之前就不能先敲门吗?你这样突然推门,容易把人吓一跳。” “你还怕受到惊吓吗?”萧元祁冷笑着走上前来,“你派人去放毒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毒蛇吓人呢。” “什么毒蛇?王爷请把话说明白些。” 她这话是疑问句,心中却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qqnew 原来她们想要白桃承担的是这么个罪名。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非要把证人摆在你面前,才能叫你说实话吗?温东菱的确有罪,本王之前也赞同你惩罚她,岳父把她打成了残废给你出气,你不是答应了岳父留她一命?话已出口,你为何还要出尔反尔?她已经为了当初的事懊悔不已,你却非要叫她把命赔给你才能善罢甘休?” 萧元祁说话间,走近了温玉礼,眼中尽是失望,“你们终究是同一个父亲,你口口声声说要孝敬父亲,却不愿意给你妹妹留一条活路?本王以为你不会做的这么绝,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你的心还真是又冷又硬!” “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来训我?”温玉礼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我的心又冷又硬?听听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做了什么板上钉钉的坏事,是温东菱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能确定以及肯定就是我做的了?” 第151章 贼喊抓贼,使苦肉计 “白桃去温东菱的住处放毒蛇,难道不是受了你的指使?你以为月黑风高就能掩人耳目,可偏偏就是有人看见了。” “白桃放蛇?什么时候的事?”温玉礼一脸的莫名其妙,“谁看见了?” 对于她的否认,萧元祁自然是不信,紧盯着她的脸庞说道:“本王已经把证人带来了,就在门外,你敢不敢去见他们?” “有何不敢?” 温玉礼二话没说就站起了身,走向了房门外。 温南燕就站在最前头,一脸凝重地望着她。 “长姐也来了呢。”温玉礼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随即视线越过了温南燕,落在她身后的嬷嬷身上。 这想必就是白桃所说的——年过半百,看着面善的嬷嬷了,这嬷嬷似乎是温家这两年新招进来的园丁,温玉礼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而她身后还有三个仆人,其中有一人是受了伤被抬着过来的,想来就是被白桃偷袭的那个了。 “玉礼,我知道东菱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是答应过父亲,只要东菱不再来招惹你,你就放过她的吗?”仟千仦哾 温南燕的语气有些愤然,更多的却是无奈,“自打你回来,东菱就总想着躲,她好几回跟我们提议想要搬出去,我们没当回事,我们以为你放下过去的事了,可你如今怎么……” “行了,我都还没和人对峙呢,你们就这么急着要给我扣罪名了?” 温玉礼不听温南燕把话说完便开口打断,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谁是证人?站出来说说看。” 温南燕身后那嬷嬷迈出了步伐,在温玉礼冷然的视线下开了口。 “二小姐还记得奴婢?奴婢是国公府里负责修剪花草的,今夜路过三小姐的住处,看见白桃姑娘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三小姐房门外,手里拎着个竹笼,后来三小姐的房里就出现了毒蛇。” 那嬷嬷说着,指了指被抬来的那名仆人,“这人是去抓白桃姑娘的时候,被她给踢伤的。” 温玉礼闻言,轻嗤道:“就凭你们这两张嘴,就想污蔑我的丫鬟放蛇?口说无凭,你们倒是抓个现行给我看看,没抓到现行的事儿我可不认,指不定是某些人贼喊抓贼,使苦肉计呢。” “东菱行动不便,她怎么敢玩这样的苦肉计!”温南燕当即反驳道,“那可是毒蛇,当时东菱一个人在屋子里,她就算提前看见了那蛇也没地躲啊,东菱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险来做局?” “那可不一定呢,指不定她恨我让她变成废人,为了对付我,甘冒风险。”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在屋里放毒蛇……胆子是挺大的,她就不怕玩脱了,真被咬上那么一口。” “你是不准备承认了对吗?”身后响起萧元祁冷然的语气,“你一贯擅长做戏,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即便做了亏心事也是面不改色的,本王不与你争辩,你把白桃那丫头叫出来,本王亲自审问她。” “只怕她是没有精力来接受你的审问了。”温玉礼说到这,特意询问了一句,“温东菱的屋子里出现毒蛇大概是什么时辰的事?” “距离现在不到半个时辰。” “还不到半个时辰?”温玉礼蓦然冷笑了一声,“白桃晚饭过后就生了病,在床上躺了都至少一个时辰!她初来国公府,连路都不太认得,又是在生了病的状态下,哪来的本事去温东菱的住处放蛇?” 温玉礼说这话的时候,走到了那嬷嬷面前,唇角笑意发凉,“大半夜的,你确定你看人看清楚了?” 那嬷嬷被她盯得有些发怵,却还是开口说道:“那确实是白桃姑娘……她怎么可能在一个时辰前就生病了呢?这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她在装病,或者本王妃说谎了?” “奴婢自然是不敢冤枉王妃,或许那白桃姑娘放完蛇之后就回来装病……啊!”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温玉礼揪住了耳朵,疼得她顿时惊呼一声。 “玉礼你干什么!”温南燕连忙上来阻止道,“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别这样,快放开!” “她这么大年纪都敢说谎害人,我又凭什么要对她温柔相待?你别来妨碍我问话!” 温玉礼仍然揪着吴嬷嬷的耳朵,“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认错了人,还是存心帮着温东菱来给我添堵!你们下回栽赃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打听一下人家最近的时间段里都在干什么,冤枉人都不带点脑子的吗?你说白桃装病是?好,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松开了手,大步迈了出去。 萧元祁望着前头温玉礼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还不忘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了一句,“去把大夫叫过来给白桃把脉。” 第152章 王爷您不靠谱,叫父亲来处理 他倒要看看,白桃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若真的是无病呻吟,便能坐实了她干坏事的罪名。 温玉礼带着众人到白桃的屋子时,茯苓正坐在床头前,拧湿了毛巾敷在白桃的额头上。 “王妃,您怎么过来了?王爷也来了?” 眼见温玉礼带着萧元祁出现,白桃面上浮现了惊讶之色。 “你病了躺着就好,不用起身。我们只是来问你一些问题。” 温玉礼走到了床头前望着她,“你一个时辰前感染了风寒,这期间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此刻,白桃的脸色因着憔悴有些发白,面对温玉礼的疑问,轻微摇了摇头,“奴婢一直躺在屋子里,哪都没去过。” “是啊王妃,我一直看着她呢。”旁边的茯苓接了一句话,“您为何忽然这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说,半个时辰前看见你在三小姐的屋子外,鬼鬼祟祟的,之后三小姐的房内就出现了毒蛇。” 白桃一脸惊诧,“这怎么可能?” 她这惊讶倒不是装出来的。 她原本还以为没被逮住就逃过一劫了,没想到三小姐那边即使没抓住她,也要给她安个罪名。 茯苓适时开口替她澄清,“王妃,您看白桃这幅样子,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哪来的精力走那么远的路去害三小姐?真不知是什么人造这样的谣,也太可笑了!” 温玉礼转头看身后的萧元祁,“王爷,您刚才不是让人叫了大夫过来吗?去给白桃看一下,看她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qqnew 大夫此时已经在屋外等着了,在温玉礼说完话之后便走进了屋内去给白桃把脉。 萧元祁问他道:“怎么样?是真病了吗?” “回王爷的话,这位姑娘脉象悬浮,手足皆冷,她是真的病了。” 大夫顿了顿,又道,“且,她这病还不轻,似乎还不是一般的风寒,老夫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只能先开两副治风寒的药给她吃一吃,看看情况能不能好转过来。” 温玉礼心下暗暗佩服萧云昭的本事。 他说寻常的大夫靠着把脉把不出来,还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的症状比普通风寒还要严重一些吗?”温玉礼面露关切之色,“那要是两副药吃下去,没好转可怎么办?” “王妃,实在对不住了,老夫的医术有限,只能暂且看出这姑娘有风寒症状,至于她那紊乱的脉象……请容许老夫回去之后查查医书,或者你们再另外请大夫来看看。” “知道了,那你先去开两副方子。” 温玉礼朝大夫说完之后,冷眼看向了萧元祁,“王爷已经验证过了,接下来要怎么解决,就看您自己的了。” 茯苓在这时候说道:“厨房里的几位下人也可以作证!白桃生病的事他们是知道的,还有两个人帮着熬药,王爷若是还不相信,可以去找他们求证一下。” 萧元祁望着眼前的情形,眉头紧锁。 看白桃的情况,的确不可能是装病了,且这大夫是他派人去叫来的,也不可能帮着温玉礼说谎的。 如果白桃真的在一个时辰前就是这副样子,那么……说谎的人就是吴嬷嬷了。 萧元祁立即转身走到房门外,朝吴嬷嬷以及那名受了伤的仆人呵斥道:“你们俩把话说清楚,你们在半个时辰前看见的那道人影真是白桃吗?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敢胡说八道,本王定不饶了你们!” 吴嬷嬷听他语气冷厉,吓得当即跪了下来,“王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奴婢看到的就是她……” 她这会儿是真的脑子有点发懵了,方才大夫在屋里说的话她也听见了,此刻被萧元祁质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白桃在一个时辰前就躺在床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人不清楚事实,她还能不清楚吗?正是她本人把白桃引到温东菱的住处,可她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她都想不明白,为何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就病殃殃地躺在床上了,且那大夫把脉出来的结果,还是真病? “问你话呢,结巴什么!”萧元祁见她回答不上来,脸色更加阴沉,“莫非真的是你们栽赃!” “这不是很明显么?她连话都说不通顺,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了。”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那名受伤的下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呢?对于你之前的说法还改不改口了?你可知,污蔑他人也是可以被定罪的?你要面临的后果可不仅仅是被逐出国公府,还得吃牢饭。” “王妃恕罪,小的其实没看清楚!”仆人望着眼前的情形,没有多做思考便改了口,“小的是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吴嬷嬷说那人是白桃姑娘,小的就信了,当时看那人的身形也确实像,只怪吴嬷嬷语气太过肯定,是她误导了小的!” “你胡说什么!”吴嬷嬷气得浑身发抖,“之前王爷问你的时候,你不也说那人是白桃?现在你又说你没看清楚,还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都住嘴!”萧元祁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人都给我押起来!” “王爷且慢,您这是第几回不查清楚就来问罪,我已经数不清了,妾身还真不能指望您来处理这件事了,您不靠谱。” 温玉礼开口,语气淡漠:“还是叫父亲来处理此事,总比您更稳妥一些。” 温玉礼说完,也不等萧元祁回应,便派人去请了晋国公和苗氏。 苗氏原以为,她等到的消息会是白桃那丫头被捉拿问罪,却没想到,来请她和晋国公做主的并非温南燕,而是温玉礼。 苗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稳着心神,与晋国公一同去了温玉礼的院子。 晋国公在来的路上,就听下人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越听脸色越难看,等他来到温玉礼的住处时,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堆人。 “父亲来了。” 温玉礼见到他时,面上挂着无奈又苦涩的笑意,却还是先冲他问候了一声,再接着说道:“您这国公府里似乎没有女儿的容身之处了,您说您欢迎我回来住,可其他人好像不欢迎呢,要不明天一早我就走,省得给您添麻烦。” 第153章 长姐的仁慈,我比不了 “父亲来了。” 温玉礼见到他时,面上挂着无奈又苦涩的笑意,却还是先冲他问候了一声,再接着说道:“您这国公府里似乎没有女儿的容身之处了,您说您欢迎我回来住,可其他人好像不欢迎呢,要不明天一早我就走,省得给您添麻烦。” 萧元祁见她这番模样,心中有些不悦,却什么也没说。 她又是这样,对着长辈的态度,与对着他的态度永远都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喜她这样两面三刀,可今夜之事她又确实像是受害者,原本他都打算替她做主了,却被她一句“王爷不靠谱”给抗拒了。 “休得胡说,你也是温家的小姐,谁敢不欢迎你?”晋国公走到了温玉礼跟前说道,“有为父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女儿已经受委屈了。”温玉礼道,“三妹的屋子里出现毒蛇,线索指向了我,可我这边也有人证,那么我们这些人里,总有人说了谎,与今夜之事有关的所有人我都集齐了,父亲您慢慢问,我相信您会有准确的判断。” 晋国公闻言,冷眼扫过周围的一干人等,“二小姐这边的人证都有谁?先出来说说。”仟仟尛哾 “老爷,白桃姑娘确实是在一个时辰前生病的,那会儿她正在厨房里,忽然就晕倒了,她额头发热,手脚却是冷的,浑身虚软,一看就是风寒。” “没错,她一晕倒,茯苓姑娘就扶着她回房了,要是没人扶着,她连路都走不稳。” “老爷,白桃姑娘的药是小的熬的,药渣子还留在厨房里呢。” 温玉礼这边的证人各自说完了之后,那名胯下受伤的仆人也接过了话,声称自己并没有看清那偷袭他的人,依旧把过错全推给了吴嬷嬷。 此情此景,使得吴嬷嬷倍感压力,在晋国公的冷眼下有些局促不安。 白桃生病是真,又有不少人证,这时候如果还一口咬定她半个时辰前放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老爷,奴婢,奴婢许是看错了……” 吴嬷嬷半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晋国公闻言当即沉下了脸,两步走上前,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你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污蔑二小姐!” 那婆子摔倒在地哎哟叫唤了一声,到了这一刻,只能咬着牙认错,“老爷喜怒!许是奴婢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在我说出白桃生病之前,你的语气分明就很笃定。”温玉礼冷笑道,“之后证实白桃生病,你就开始支支吾吾了,如今当着父亲的面,你一句老眼昏花就想蒙混过关?” “前言不搭后语,分明就是没说实话,看样子是不打不行了,来人!” 晋国公一声令下,便有两名仆人走到吴嬷嬷的身后,一左一右地钳制住她,另有一人举着木棍到了她的身后,当着众人的面进行臀杖。 毕竟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挨了两下子便叫苦不迭。 “一把年纪还做这样缺德的事,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晋国公语气冷硬,“你说还是不说?” 那吴嬷嬷被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咬紧了牙关道:“老爷,奴婢真是没看清楚啊!”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挨多少打,都不能供出三小姐来。 大小姐素来有温婉心慈的美名,总不能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只要大小姐肯开口求情,她咬着牙关撑到最后一口气,说不定就能被放过了。 而温南燕也的确不负她的期待,眼见她快被打得半死不活,面上浮现一抹于心不忍,朝晋国公道:“父亲,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打下去她会没命的。” “长姐是非要管这事吗?”温玉礼斜睨了温南燕一眼,“吴嬷嬷年岁大了,你心疼她,那我呢?我不也是你的家人吗?我差点受了冤枉,你怎么不来心疼心疼我?” 温南燕被噎了一下,随即叹气道:“玉礼,对不住,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只是不忍见到有老人家被活活打死在我面前,我……” “可她就不是个好人。”温玉礼打断温南燕的话,不咸不淡道,“长姐你的心软就不分好坏吗?对于这种居心叵测的人也要动恻隐之心,那我只能说——你这样的仁慈我比不了,也很是不屑。” “好了南燕,你别为这老婆子求情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心软。”晋国公朝着温南燕摆了摆手,“你若是不忍心看,就回避。” “玉礼说得不错,心软得分人。”萧元祁也拍了拍温南燕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插手。 温南燕咬了咬唇,垂下了眼,掩住眸底的冷光。 这温玉礼如今是越来越口齿伶俐了,自己说一句,她就要来抬杠一句。 “父亲,吴嬷嬷该有六十好几了?她活到这个年纪,或许已经不是很在意生死了。”温玉礼淡淡地说道,“但她总该为她的子女考虑是不是?既然她嘴这么硬,女儿只好把心里这口恶气出在他子女身上了,她的子女在做什么?以父亲您的能耐,应该可以插手他们的前程?比如让他们坐个牢什么的……” 第154章 是三小姐指使! 晋国公闻言,看向温玉礼的眼神有些讶然。 有个像温南燕那样美名在外的女儿自然是很好,可像温玉礼这样睚眦必报、能够狠下心去使用手段的性子,倒也挺符合他的心意。 这一点和他倒是有点像,他在官场也是一向不肯吃亏,一旦吃了亏就要报复回来。 “如果你希望为父这么做,为父答应你就是。”他朝着温玉礼说道,“这婆子既然不说实话,为父就惩罚她的子女,只要为父放出风声,说她的子女德行有亏,作恶多端,他们将面临的后果就是整个皇城内再也无人敢雇佣他们,走哪都是人人喊打的。” “不!老爷您不能这样!”吴嬷嬷原本还有气无力的,一听晋国公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劲,连声线都拔高了许多,“奴婢做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啊!” “那我可不管。”温玉礼面无表情,似是毫不心软,“你差点害得本王妃背上一个迫害亲妹的恶名,我让你的子女来承担代价又有何不可?我就是要让他们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也是拜你所赐,你若不想连累他们,就把今夜之事解释清楚。” “我……”吴嬷嬷动了动唇,似是纠结。 她做缺德事本就是为了子女后半生衣食无忧,哪知温玉礼性情如此狠辣,竟要让她的子女承担她的过错。qqnew 她若说出实情,她的子女又能好过到哪去? 正纠结着,她又听温玉礼说道:“吴嬷嬷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你是不得已才来害我,我可以饶你性命,也不去报复你的子女,并且向你保证他们的安危,我身为王妃保几个平民还是可以做到的。” 吴嬷嬷正是纠结万分之际,听到这话立即就抬起了头,“二小姐您此话当真?” “当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不骗你。” 吴嬷嬷闻言,动了动唇,视线一转落在了晋国公身后的苗氏身上。 苗氏见她看向自己,当即冷喝一声:“你看本夫人做什么?你这婆子贼眉鼠眼,刚陷害完玉礼的奴婢,转手就要把黑锅甩给本夫人吗?” 苗氏眼底的寒光让吴嬷嬷心里一紧,心想着这位晋国公夫人势力也不小,且手段狠辣,若是把她们母女都供出来只怕晋国公不信,毕竟夫妻多年,苗夫人在他心里地位可不低,二小姐这庶出的女儿恐怕还比不上她。 不想惹怒晋国公和苗氏,又要找人来承担责任,那就只能让三小姐来承担了,三小姐原本就是个罪人,只供出三小姐一个可信度也更高。 “夫人息怒!奴婢可不敢胡乱给您扣罪名,奴婢是想说,今夜之事,是三小姐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吴嬷嬷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夜里三小姐来求奴婢,给了奴婢不少钱,奴婢忙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就鬼迷心窍同意了她的计划,她说她恨透了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她也不会变成废人。那毒蛇是三小姐自己派人放的,那会儿她知道王爷和大小姐和她离得近,只要她一喊出声,王爷和大小姐便会立刻赶去救她。” “她还真敢干这事儿?”温玉礼拧起眉头,“她就没考虑过,万一王爷赶不及呢?” 吴嬷嬷道:“即使赶不及,她身上也是带着雄黄粉的,必要的时刻也能够用来自保,而事情也的确像她预料的那样,王爷很及时地赶过去救了她,我们收了她钱办事的人,也应着她的要求把罪名扣在白桃姑娘的头上了。” 吴嬷嬷说到这,转过头就指着那名被白桃踢了胯下的仆人,“他也是收了钱的!老爷和二小姐若是不相信,派人去他的住处仔细搜查一遍,应该是能搜出银子来的,是他月钱的好几十倍呢,至于他受伤的事,想必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的,顺便就诬陷给白桃姑娘。” 此刻她依旧不知道白桃是怎么做到突然卧病不起的,可温玉礼既然承诺了她会保证她子女的安危,那她就没必要再指出白桃身上的可疑之处了,以免惹得温玉礼心生不满,回头又来惩罚她。 那仆人眼见吴嬷嬷指出自己收了钱的事,顿时觉得反驳无望了,也连忙磕头求饶,“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收三小姐的钱来害二小姐!” 他和吴嬷嬷一样,都没敢把苗氏给供出来。 毕竟夫人在这温家只手遮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先后都供出了温东菱来,整个院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苗氏气得发抖,此刻内心实在是很难平静下来,却也晓得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了。 或者应该说,那两人没敢把她供出来,只供出了东菱,已经算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他们也晓得这件事情还撼动不了她国公夫人的地位,若敢把她供出来,她一定要叫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她们母女三人,的确是东菱最没用,事到如今只能把她推出来承担责任,不连累她和南燕,即便她很痛心,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你们胡说八道!东菱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苗氏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自然是要为女儿先辩解一番,以此来表明自己并不知情。 她转头握着晋国公的胳膊,“老爷,咱们的东菱不会……” “你住口!”晋国公早在那两人供出温东菱时脸色就一片铁青,此时自然是听不进苗氏的话,冷声呵斥道,“她有多任性妄为,你自己不清楚吗!事到如今还要来替她狡辩?她之前对玉礼的态度,像是诚心悔过吗?她根本就是不知悔改!”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东菱会这么做。” 温南燕的身子也在轻颤着,她似乎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揪紧了萧元祁的衣袖,“东菱明明和我说,她想搬出去,想躲着玉礼的……” 第155章 让她彻底滚出温家! 温玉礼说话的同时,心中也在猜测着晋国公的心思。 温东菱两次害人不成又计划败露,名声算是毁了,她给自己招来这样的恶名,又是个残废,别说权贵之家瞧不上她,普通人家都未必愿意娶她这样的人进门。 晋国公哪怕再不忍心,这回当着众人的面也该处罚她了。 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晋国公说道:“从这一刻起,温东菱不再是我温铭远的女儿,不再是温家的三小姐。” 即便苗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他这样说也还是脸色一白,“老爷!” 温南燕也面露焦急,“父亲!您这……” “我意已决,任何人不得求情!”晋国公冷声打断二人的话,面向温玉礼道,“玉礼,你还想怎么处罚她?” 温玉礼垂下了眼。 晋国公当着众人的面和温东菱断绝父女关系,却把处置温东菱的问题抛给她,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做出表态是给她面子,把问题扔给她,无非就是想让她也给他这个父亲一个面子。 温东菱如此不争气,对晋国公而言可谓半点用处都没有了,若是留下她,指不定哪天又做出让温家蒙羞的事来。可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没有哪个亲爹忍心打死自己女儿的。 哪怕温东菱犯的两次过错加起来已经够她死的,晋国公却还是不想让她死。 所以,想到温东菱活,那就只能自己这个“受害者”开口留她活路。 温玉礼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叹息一声:“既然父亲当着我的面和三妹断绝关系,也算是给了我一个交代了,要如何处置她?还是由父亲来决定,女儿只有一个要求,她已不是温家人了,那么,她与父亲您此生都不要再见了,可好?” 只要温东菱离开了温家,没了晋国公的保护,对于她来说就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她从没指望过晋国公能对温东菱多狠,温东菱的命还是只能她私下去取。 “岳父,玉礼这要求不过分了。” 萧元祁开口道:“玉礼是王妃之尊,温东菱害了她两回,即便赐死也不过分,可她还是冲着您的面子饶了温东菱性命,将温东菱永远逐出温家已是从轻发落了,否则您的名声早晚也会遭到连累,温家满门荣誉,可不能让温东菱这样的奸恶之人毁了。” 萧元祁如此表态,苗氏和温南燕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明白求情无用了。 “为父答应你,与温东菱永不再相见,从这一刻起,国公府再无三小姐!” 晋国公朝着温玉礼说完,转头看苗氏,“叫你那不中用的女儿离开国公府,现在就去,让她离开这皇城再也不要回来!我温铭远这一生都不要再见她,你把她随便安顿到什么地方,越远越好,你和南燕也不要再去看她,若是再让她出现在我眼前,你这国公夫人也别当了。” 苗氏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只能颤抖着唇应下来,“是,老爷放心,妾身会让她离开皇城,保证她永不会出现在您和玉礼眼前!” 话音落下,她抬袖抹着泪走开了。 温南燕也连忙跟了上去,扶着她一同离开。 萧元祁望着那两人泣不成声的模样,并未跟上去安慰,只因他实在不想再去看温东菱一眼,且就让那母女二人去和温东菱做最后的告别。 “玉礼,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为父也累了。至于这两个犯了事的下人,你看着处理,想打就打,想驱逐就驱逐,都由着你。” 温玉礼望着晋国公眉眼间的疲惫,叹气道:“让父亲为难了。” “是她自己的错,不怪旁人,好了,以后再不要提她了。”晋国公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去的方向是他自己的住处。 温玉礼瞥了一眼吴嬷嬷和那名受伤的仆人,命下人没收了他们从温东菱那边拿到的银子,再将他们逐出了温家。 事情结束之后,她去了白桃的房间。 萧元祁也跟了过来,这让她觉得有些心烦。 萧元祁要是在这待着,萧云昭就不方便出现了,她还指望着萧云昭后半夜来给白桃疗伤。 “王爷怎么不回房去歇息?” 萧元祁静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玉礼,今夜之事,是本王误解了你……” “道歉的话就免了。”温玉礼脸色平淡地接过话,“每回把我误解了之后再来说好话,真是毫无用处,我今夜也很疲惫,您还是让我清静一会儿。” 她语气不善,可萧元祁这回没有再拉下脸来,而是平静地走开了。 温玉礼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确认他走远了之后,这才坐到了白桃的床头前,询问道:“你可知皇叔躲在哪儿?” “宁王殿下方才离开了。”白桃虚弱道,“他说,让您早些上床歇着,明日一早带着奴婢光明正大地去宁王府求医即可,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奴婢这伤十二个时辰之内处理好就不会有事,普通大夫治不好,咱们就说,要找宁王府上的司徒圣手。” 温玉礼闻言,轻微点了点头,“他说得对。既然咱们已经做戏了,你这病就不能短时间内太快治好了,你且再忍几个时辰,咱们明早就去宁王府。” 上宁王府找司徒圣手求医,既能合理地治好白桃,又能趁此机会与他相见,他想得倒是周到。 第二日上午,温玉礼起了个早,从下人口中得知,温东菱昨天半夜就离开了,和苗氏以及温南燕乘坐同一辆马车。 温玉礼略一思索,觉得苗氏大概是会把温东菱安排在她娘家那边,如此一来,温东菱的日子才能有保障。 听说温东菱昨夜哭得撕心裂肺,吵着闹着要见晋国公,可终究没有见着,晋国公只吩咐下人去催她赶紧滚蛋。 这样的结果,是温玉礼意料之内的。 温东菱离开国公府也好,只要不是死在国公府里,旁人也就不能怀疑是她这个二姐下的手了。 毕竟她昨夜在众人面前呈现的态度就只是想驱逐了温东菱,可没显露出杀意来。 温玉礼吃过早点之后,就让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给白桃轮流看病,大夫们议论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得出解决方法。 “这姑娘的病也太奇怪了,这脉象乱得……少见啊。” “像是风寒,可风寒的药却不起作用,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病。” “姑娘,你从小可曾落下过什么病根?或者你父母可有什么怪病的病史?” 白桃无奈摇头,“我父母没有得过怪病,我小时候也没有。” “茯苓,把大夫们的医药费结一下,让他们走。另外,派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王妃要去哪?” “刚才忽然想起来,有一人或许能治白桃的病。宁王府上有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姓司徒的,他之前也给王爷疗过伤,年纪轻轻却很有本事,咱们找他试一试。” 茯苓并不知萧云昭昨夜出现过,对于白桃突然卧病一事,她忽悠说是白桃为了让装病的效果好,自己给自己下了点儿毒。qqnew 下人很快就备好了马车,主仆三人正要出发时,萧元祁出现了。 “玉礼,你们这是要去哪?” 第156章 情不自禁,想亲一口 “白桃这病太严重了,好几个大夫都治不好,我想起了上次在宁王府给王爷疗伤的那个司徒圣手,十三皇叔的随行大夫,我要带白桃去找他看病。”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萧元祁接过话道:“本王今早也没什么事,就陪你一同去。” 说着,他也不等温玉礼回答便上了马车。 温玉礼心里头有些不爽,却也不好把他赶下车。 他提出陪她去,她若是拒绝,指不定他要想到哪去,她可不想被他看出不对劲来。 茯苓驾着马车,白桃虚弱地倚靠在马车角落里闭目养神,温玉礼挨着白桃坐,并不打算主动和萧元祁开口说话。 她不说话,萧元祁却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朝她坐近了些,轻声说道:“你是否还在为了昨夜的事怪本王?” “您言重了。”温玉礼的语气毫无波澜,“妾身哪里敢责怪您呢?” 萧元祁听着她这样平淡的语气,只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倒宁可她发一发脾气,控诉他一番,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两人坐在一起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哪有做夫妻做到这种程度的。 “只怪那温东菱太过诡计多端,本王竟然会信了她的话。”萧元祁的语气有些懊恼。 说话的同时,他似乎伸手想去握温玉礼的手,却被温玉礼得知了他的意图,缩起了手躲开他的动作。 萧元祁微微蹙眉,想要再逼近她,白桃却在这时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 温玉礼连忙转头扶上白桃的肩膀,“怎么了,是不是哪难受?” “奴婢没事,只是喉咙痒。”白桃摇了摇头,“都怪奴婢这副身子不争气,让王妃费心了。” “别说这种话,宁王府就快到了。”温玉礼柔声道,“那个司徒圣手,年纪轻轻的就能待在皇叔身边,想必是个极有本事的,他定能治好你的病。” 萧元祁望着感情好的主仆二人,一时竟然插不上话。 她对她的丫鬟都能这么温和,对她这个夫君为何总是冷语相向。 马车内寂静了良久,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外头响起茯苓的声音:“王妃,宁王府到了。” 温玉礼和茯苓一同把白桃扶下了马车,萧元祁紧随其后。 宁王府的下人望着这一行人,连忙上前来打招呼—— “祁王殿下,祁王妃。” 温玉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司徒彦:“司徒圣手今日在不在府上?我有要紧事找他。” “在的,司徒圣手此刻应该在他的药园子里。” “带我们去见他。” 守门的人将温玉礼一行人带去了药园子,温玉礼远远地就看见司徒彦在给一排药草浇着水。 司徒彦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是萧元祁和温玉礼,便停了手下的动作上前去行礼。 “司徒大夫免礼,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这丫鬟似乎得了怪病,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治不好,你可有办法?” 司徒彦立即替白桃把脉。 “唔,这位姑娘的症状,我曾经在一个病人身上也见过,是有一点麻烦,但我应该能治,请诸位移步到屋里。” 众人随他走向不远处的屋子,温玉礼在心中琢磨着,白桃这伤似乎只有萧云昭能治,她是不是应该先把萧元祁给引开? 进了屋后,司徒彦让白桃平躺在地上,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针包摊开,给白桃的额头和双肩上分别扎了针。 “姑娘,我这针是淬了药的,得扎好一会儿,我没拔下来之前,你不能乱动。”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茯苓,“这位姑娘,你能帮我园子里的那些药草浇浇水吗?我方才只浇了一派,后边一大片都没浇,每排半桶水足矣。” 温玉礼晓得他这是在支走茯苓,茯苓也很快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 “司徒大夫,我这是风寒吗?我今早还吃了一副风寒的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白桃说道。 “姑娘,多亏祁王妃带你来找我了,不然你这病还真好不了。”司徒彦轻叹一声,“这年头庸医太多了,看不出来的病还乱给人开药,你这不是风寒,是你的体内五脏有损伤,不能乱吃风寒的药。” 萧元祁有些诧异地看了司徒彦一眼。 这个司徒圣手是真不简单,如此年轻,却比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医术还要高明。 他突然想到了一事,连忙朝着司徒彦询问道:“司徒大夫,你医术如此好,可有法子医治女子的不孕之症?” “那得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了,是天生不孕,还是?”仟千仦哾 “大概和小产有关。”萧元祁连忙说道,“是本王的侧妃,她意外小产过,身子也有些虚,御医说她元气大伤很难再怀上了,你若有办法治,本王定不亏待你!” 司徒彦略一思索,道:“御医所言不错,您那位侧妃大概是身子亏空得厉害才导致不孕,元气大伤,那就得先补元气,我那药房里倒是有几瓶补身子的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些药花费了我不少成本与精力。”司徒彦顿了顿,道,“原本在下是不准备卖的,可既然祁王殿下开了这个口……” 萧元祁迅速接话:“只要有效,你尽管开价。” “那么就请您随在下走一趟药方。”司徒彦起了身,“我需要和您详细说说那些药物的使用方法,白桃姑娘身上的针还得扎好一会儿,让她先在这躺着就好。” “你们去。”温玉礼背对着二人说道,“白桃这边,我看着她就行。” 这司徒彦倒真是机灵,把萧元祁引开的同时还能挣他一大笔。 眼见着那两人走开了,温玉礼寻思着萧云昭也该出现了,但出乎意料,她等来的人是墨竹。 “温姑娘,白桃姑娘交给我就行了。” “交给你?”温玉礼诧异道,“她的伤你能解决?” “温姑娘放心,我是宁王殿下一手栽培的,他这门功夫我会,我晓得应该怎么疗伤。” 墨竹说着,走到了屋子角落的书柜旁,伸手不知按上了什么地方,只听“笃——”的一声,那书柜竟然整个移开了,显出一条密道来。 “司徒圣手屋里的这条密道,直通殿下的书房,温姑娘请。” 温玉礼:“……” 这样的设计还真是很方便暗度陈仓。 萧元祁那边应该没这么快回来,且他就算回来了,宁王府里这些人精应该也有办法忽悠过去,这点倒是不用她担心。 温玉礼顺着密道走了一会儿,前方似乎有帘子一样的东西挡着,隐约透出亮光来,她走过去一看,是一幅悬挂着的画。 她将画轻轻掀开,就看见了书桌后那一抹雪白的影子。 他正在提笔挥墨,她唇角轻扬,走了过去。 萧云昭的余光瞥见她走近,唇角也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意,伸出闲的那只手牵上了她的手。 温玉礼抓着他的手,顺势就坐进了他怀里,“忙什么呢?” 说话的同时,她看向了桌上的画卷,这一看,怔了怔。 萧云昭画的人是她……他的笔墨,正落在画中人的头发上。 温香软玉在怀,萧云昭怔了一瞬间,但很快回过神来,“再等一等,快画好了。” “行,我先不打搅你,等你画完再陪我说话。” 温玉礼说着,视线从画卷上落到他的脸庞上。 在确定心意的情况下,如此近距离欣赏他的容貌,不得不说,让人有些情不自禁……想凑上去亲一口。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萧云昭笔尖的动作一顿。 “唔,你画你的。”温玉礼道,“我不出声,不干扰你就是。” 第157章 狠狠地吻了回去! 萧云昭:“……” 即便她能做到不出声,她这样的举止也影响到他了。 他在作画的过程中原本是不喜被人打扰的,可如果干扰他的人是她,他非但不恼,反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他素来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即便内心欢喜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 对于温玉礼亲昵的举动,他只是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一转又回到了画卷上,继续他未完成的作品。qqΠéw 温玉礼见他反应平静,轻挑了一下眉头。 情投意合的男女在一起,卿卿我我是常事,原以为他至少会回应她一下,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做他手头的事。他这也……太淡定了? 温玉礼有一丝郁闷,心想,莫非这家伙天生就没有浪漫细胞?她好像有些明白他过去那些年为何孤身一人,除了清冷孤傲之外,他还很不解风情。 又或者说,是她对他而言不够有吸引力?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萧云昭的左手原本是牵着她的,此刻却环住了她的腰身。 一个小小的动作,算是对她的回应。 温玉礼顿觉有些欣慰,心里琢磨着,他应该还是喜欢被她亲近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毕竟他之前连对她动心的事都不愿说出口,要不是被她逼着说了出来,恐怕现在还迟钝着。 此时的空气过于寂静,两人挨得近,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玉礼静静地在他怀里坐了片刻,看他的画笔勾勒着自己的容颜。 萧云昭很是专注,可温玉礼却觉得有些无趣,心里又冒出一个念头来。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又一次凑到他面前去,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角,这一回却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吻,贴上了她就不离开,从他的唇角缓缓游移到下唇,轻轻摩痧着他的唇瓣。 萧云昭原本都快要收笔了,被她这么一干扰,笔尖轻轻一抖,险些就着墨太多,好在他定了定心神,加快了描绘的动作。 她的面容挡去了他太多视线,好在他还能看清自己落笔的地方。 把最后几笔画完,这幅画作就完成了。 这幅画是他迄今为止画过最难的一幅了,毕竟从前可没有人这样干扰他,考验他的定力与耐心。 温玉礼像是存心捉弄他似的,吻得又轻又柔,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心下冷哼了一声,忽然张口在他的下唇咬了咬。 萧云昭桃花美目微动,将手中的画笔朝着边上一甩,伸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压着她的嘴唇狠狠吻了回去—— 他又不是寺庙清修的和尚,哪能做到不动凡心,方才有意隐忍而已,此时画已完成,可就不能跟她客气了。 话说回来,这也是两人相识以来,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了,之前那两回都不是在心意相通的情况下,可不如这回来得令人心动。 虽说温玉礼在感情上比萧云昭更敏锐些,但论起吻的技术,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全凭临时发挥,被萧云昭钳制着亲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似乎是为了惩罚她刚才对他的刻意捉弄,连吻带咬,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力度都没掌握好,把她的下唇都咬痛了。 这让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算是无师自通,只是……技术不太行。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冷香之气在鼻翼间流连,使得她的耳根有些发红发热。 她偏过头,从萧云昭紧密的气息中逃开,唇与唇分开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好了皇叔,我刚才调戏你是我不对,可我下嘴挺轻的,你怎么就真咬我了?你那牙也太利了,下回注意点行不行?” 萧云昭一向白皙的脸庞此刻也染上了一抹绯色,听着温玉礼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第158章 疼不疼?我看看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想着以牙还牙,对她干扰他的行为“略施惩戒”,却因为他的经验浅薄,一个不留神下口就重了。 面对她的嗔怪,好半晌他才回了一句:“疼不疼?我看看。” 他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的下唇,幸亏没咬破,只是有些许红肿。 “没破皮。”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说这话的同时,他不禁有些担忧,她刚才嫌他的牙太利了,会不会以后就不让亲了? 可萧云昭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抱歉的话,就惹来温玉礼的一阵低笑。 “我逗你玩的,你还真道歉啊。” 温玉礼只觉得他更加有趣。 还真有人因为这种事道歉的…… 他是完全听不出她刚才的嗔怪其实带上了那么点撒娇的意味?又不是真的在责怪他。 萧云昭听着她爽朗的笑声,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又耍我?” “没有,你别恼。”温玉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你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儿不太好。” 萧云昭下意识问她:“哪点?” “有点不解风情了,有些话是不能太当真的。比如我在和你亲热的时候,只要语气不重,那就不是真的责怪你,你难道听不出语气重与轻的区别吗?我要是真不高兴了,说话一定是冷着脸的。” “……” 他哪知道她脑子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温玉礼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卷,“完成了?” 萧云昭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问她道:“看看你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平日里你调戏我的时候就是像画上那样。” “难道皇叔不喜欢我对你那样?”温玉礼慢条斯理道,“两个互相有好感的人待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若是两个人都感情迟钝,没有人迈出那第一步,极有可能就错过对方了,所以……你以后可不能说我不正经了,要不是我戳破你的心思,你恐怕就错过我了。” “不会。”萧云昭很快接过一句,“不会错过你的。” 温玉礼:“嗯?” “我或许是有些迟钝,但迟钝不代表毫无察觉。” 萧云昭说道,“既然被你牵动着情绪,就断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你也曾说过,你不喜欢祁王,就不会与他亲近,他有他心中所爱,你看不上他,那么,本王总是有机会把你拿下的,只不过是迟一些早一些的区别而已。” 温玉礼:“……”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即使他不这么快承认,她也不可能选择萧元祁的。 她坐着祁王妃这个位置,只为利益,不为别的,如果没有碰上萧云昭……或许她会一直坚持她的利已之路,封心锁爱。 毕竟她真的很难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她就算是空虚寂寞冷,想背着萧元祁去找小白脸消遣一下,那也得挑个清清白白的,否则实在是难以下咽。 “皇叔您还挺自信的。”温玉礼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朝萧云昭抬杠了一句,“您就不怕我耐心用尽,真就移情别恋去找其他人做情夫了?放眼皇城,其实俊俏的男儿也真不少。” “你大可去找一个试试。”萧云昭的声线毫无波澜,却清凉如霜,“反正本王不是什么好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难免会使一些手段。” “比如?”温玉礼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你得不到的,会想要毁掉吗?” “胡言乱语什么呢你。”萧云昭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温玉礼吃痛,“嘶……” “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但可能会想方设法拆散你们。” 萧云昭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坦然,“比起毁了你,我更倾向于陷害你的情郎,让他做出背弃你的事儿,你对他彻底死了心,本王不就能趁虚而入了?” 温玉礼抽了抽唇角,“您还真是毫不掩饰您的险恶用心啊……” 得亏了她早就对他有意思,不然她都想象不到他们俩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 有了他珠玉在前,她真想移情旁人也有点儿难,除非他成亲,或者他伤了她的尊严,只要他不令她伤心,感情上迟钝点算不得什么问题。 “玉礼。”萧云昭忽然轻唤了她一声,“我很感激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很庆幸……你喜欢的不是旁人,否则,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险恶的事来。” 他说着,将下巴枕在她的头顶上,轻抚着她的发丝。 “咱俩不是正在谈情吗?别想那么多了。”温玉礼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元祁被司徒大夫引到药房去了,也不知道何时会折返回来,我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温玉礼说着,从萧云昭怀中起了身。 萧云昭拉住她的手腕,淡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温东菱去了哪里?” 第159章 怎么,不舍得走? 温玉礼说着,从萧云昭怀中起了身。 “不用急着走,司徒彦能拖住他一会儿的。”萧云昭拉住她的手腕,淡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温东菱的下落?” “苗氏应该会把她安排在娘家,怎么,你已经知道她的落脚点了?” 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句,八成是昨天夜里派人去跟着那母女三人了。 而他的回答也如她预料般,“我知道她在哪。昨夜国公府里的那出好戏,我在暗处可全看见了,她们母女三人连夜离开,我派人跟了一路,温东菱的确被苗氏交代给了娘家人照顾,把她暂时安顿在了郊外的一处园子里。” 温玉礼问道:“具体地点是?” 萧云昭并未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又让她回到了自己怀里。 “徒儿想从本王这获取情报,不得先给我点儿好处?” 温玉礼闻言,眸子轻眨了一下,“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萧云昭抬起了手,抚上了她的嘴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珠,“你刚才不是嫌弃我不知轻重吗?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多练习几下。”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不带半点调侃的意思,仿佛十分认真,“我总不能次次都让你嫌弃的。” “这个……咳,慢慢来,不着急。”温玉礼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太会,这还真不是好教的。” 萧云昭闻言,眸底流淌过一丝柔和的笑意,单手绕到了她的脖颈后,又把她扣到了自己的面前,“趁着此刻无人打搅,我们再试一次。” 他说话时,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面上,温玉礼的心在这一刻莫名跳动地快了几分,她与他四目相对,撞进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美目里,里头倒映着她的脸庞。 见他越凑越近,她怔了怔,正准备开口说话,可他不等她出声,俊美的脸孔直接压了下来,她便感觉唇上一片柔软。 她眨了下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双手揪着他的衣裳,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了,还真是在用心地‘练习’。 学会亲吻,于他而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他十分投入,也十分……温柔。 这样轻柔的吻,让她的心湖难免翻腾起来,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发烫。 萧云昭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唇瓣与唇瓣厮磨片刻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逐渐温暖湿润,他的一只手扣着她的脖颈,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会像之前那样躲开。 其实她不打算躲,只是担心两人之间的火花擦出太多,他会不会突然生出占有她的想法来?关于这个问题,她还并未想清楚,毕竟两人刚确认心意,她虽然平时有些口没遮拦,在行动上却不会轻易和人滚到床榻上去。 他要是提出来,她就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萧云昭除了亲吻她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等他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不顺畅,便主动撤离了她的唇瓣,手却还是拥着她没有放开。仟千仦哾 温玉礼靠在他的肩膀上,被放开的这一刻,还有些茫然。 “如何?”萧云昭的问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有没有比刚才进步了些?” “有……”温玉礼下意识回答了一句,说完之后脸颊还有点发烫,便干咳了一声,“好了皇叔,你占我便宜也占够了,该告诉我温东菱的下落了。” “你不是一向脸皮不薄的吗?怎么也会不好意思了。”萧云昭低头看她,有些好笑,“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说是占便宜?我看你方才似乎也挺乐在其中的。” 温玉礼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说!” 萧云昭不再逗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纸给她,“她的落脚点,在这张草图上已经标记出来了,那是个梨园,规模还不小,很容易找到的。” 温玉礼没想到他连地图都准备好了,接了过来打开看。 地图并不复杂,离国公府也不算多远,只要认路基本上就能找得到。 “谢了。”她朝他笑了笑,站起了身,“我回司徒大夫那屋去了,最好比萧元祁先一步回去,也省得编借口。” 萧云昭这回没再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去。” 温玉礼将地图折叠起收好,走到密道口时,转头看了一眼书案后的萧云昭。 与他独处的时间很短,自然会有些不舍。 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素来清冷的眼里浮现出少见的柔和,“怎么,不舍得走?要不再回来坐坐?” 第160章 夜闯温东菱住处 “谢了。”她朝他笑了笑,站起了身,“我回司徒大夫那屋去了,最好比萧元祁先一步回去,也省得编借口。” 萧云昭这回没再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去。” 温玉礼将地图折叠起收好,走到密道口时,转头看了一眼书案后的萧云昭。 与他独处的时间很短,自然会有些不舍。 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素来清冷的眼里浮现出少见的柔和,“怎么,不舍得走?要不再回来坐坐?” “不了,想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萧元祁在,我可不想惹得他起疑,走了!” 温玉礼说完,转身踏进了密道里。 回想起方才与萧云昭在书房里的相处,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 初尝情爱的滋味还是蛮不错的,牵挂他人的同时,又被他人牵挂着,这才是公平的感情。 她要的就是这种公平,但同时她也在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可对感情陷得太深,对她而言,足够好的生存环境才是头等大事。 钱、权、势、这些也是她要慢慢去争取的,萧云昭目前是她的靠山,但她不能把他当成永远的依靠,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才行。qqΠéw 她顺着密道回到了司徒彦的屋子时,墨竹也已经给白桃疗伤完毕。 萧元祁和司徒彦还没回来,温玉礼走到了那开启密道机关的花瓶面前,将花瓶反着拧了回去,那挪开的书柜便回到了原位,将密道入口遮挡。 “王妃,奴婢已经没事了。”白桃见她先一步回来,朝她笑了笑,“奴婢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力气也在慢慢恢复过来。” “没事了就好。”温玉礼转头看了一眼墨竹,“有劳你了。” 司徒彦临走之前扎在白桃身上的那三根针还在,毕竟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这针还是要等司徒彦回来才能拔。 “温姑娘客气了,司徒圣手那边过一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便先离开了。” 温玉礼这回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 他刚才喊她——温姑娘?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之前一直喊的是祁王妃。 从祁王妃忽然就变成了温姑娘……八成是萧云昭让改口的。 温玉礼顿时有些想笑了。 他还真是有意思……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是否就觉得祁王妃这个称呼听着有些讨厌了?改成温姑娘,听起来会比祁王妃更顺耳一些。 “好,你去忙你的。” 墨竹离开了之后,白桃便又装模作样地躺了回去。 “这个司徒圣手也不知跟王爷说了些什么,还没回来,看来王爷跟他去了这一趟药房得花费不少银子了。” 白桃望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来。 温玉礼看出了她的犹豫,冲她淡淡一笑:“你想问什么就问,我既然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便是信任你了,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王妃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桃问她道,“奴婢也知道,您和祁王殿下在一起不开心,您与宁王……的确更般配些,可这样的关系,您是打算永远这样隐瞒下去吗?宁王殿下能做到一直都不成亲吗?您可曾想过要离开祁王府?您要是与祁王分开了,这外面也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到那个时候,宁王能够不计较那些流言,与您在一起吗?” 白桃一口气就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这一下子问的太多,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了。” “王妃,奴婢问的每个问题都很要紧,您得想清楚啊,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是不光彩的,哪怕是祁王殿下先辜负了您,外头的人们议论起来,也只会说一切都是您的不对,反正这种事情挨骂的永远都是女子。” 白桃唉声叹气道:“我也不是阻止您另寻所爱,只是有些担心……”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就是担心我有一天会瞒不住吗,或者你担心,宁王对我只是一时的兴趣,指不定哪天就把我给甩了。” 温玉礼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纠结的问题,“祁王这边心尖上的人是温侧妃,他也不会把我看得多重要,你怕我到头来终究得不到一个好人的疼爱,被祁王冷落之后,又被宁王辜负是?” 白桃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傻丫头,只要你不是把男女之情放在第一位,你就不会觉得被人辜负有多么难以接受。” 白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即便我现在对宁王有意思,他对我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人这一生可不能只是为了谈情说爱而活着的,比如挣挣钱,挣挣名利不也挺有意思的吗?即便没有感情,只要生活过得去,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的,你别担心这些事了,你跟着我,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呢。” 白桃见她如此洒脱,有些愣住了。 王妃还真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呢…… 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她的余光瞥见两道人影走近,连忙朝着温玉礼提示了一句:“王妃,王爷和司徒大夫回来了。” 温玉礼轻轻“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桌子边去倒茶。 一个抬眼,看见了那回来的两人,她也给那俩人倒上了两杯茶,随即走到门口去迎接,“司徒大夫,你的针还挺管用,白桃说她似乎好些了,接下来呢?” 第161章 勒死了温东菱! 温东菱正坐在屋子中央看书打发时间,骤然察觉到有人闯入,抬眼的那一瞬间,温玉礼已经反手关上了门,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温东菱当即瞪大了眼:“你是何人!” 温玉礼穿着黑衣蒙着脸,温东菱一时没认出来,但夜间闯入这么一个人,来势汹汹的,还是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张口便要喊人。 “来……唔!”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喊出口,温玉礼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 她当着温东菱的面,扯下了蒙脸的黑巾,勾唇笑道:“三妹,你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可惜,你不会再有机会吃到更好的燕窝了。” 四目相对,温东菱眸光里满是震惊与惊惧。 温玉礼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只怪你躲得还不够远,被我给找着了。” 温玉礼的声线清冷中带着一丝讥讽,“这一回,可不要指望有人来救你了,你的姐姐和母亲也保不住你了。” 温东菱的嘴被捂得紧,整个头被她的手掌压在轮椅靠背上,她扭不开头,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 她双腿残废跑不了,两只手却还是有力气的,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捶打温玉礼,殊不知她那点力气在温玉礼看来和挠痒似的,温玉礼也不和她多说,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间,解了她的腰带,揉成一团后,掐着她的脖子往她嘴里塞。 温东菱被消了声,使出浑身的劲想要挣扎,还试图用指甲去挠温玉礼的眼睛,被温玉礼轻而易举地擒住了手腕。 她惊奇地发现温玉礼的手劲很大,捏得她可疼。 “呜呜!” 她此刻很想开口说话,温玉礼却不给她机会。 管她是要谩骂还是要求饶,她都不想听。 在温东菱恐惧的心情下,温玉礼从怀间掏出了一条长长的绸带,趁她还没从手腕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时,直接套上了她的脖颈,牵着绸带的两头绕到了轮椅后,将她整个人勒紧在轮椅上。 当温东菱反应过来自己脖子上套了东西时,温玉礼已经握着那绸带的两端,用力收紧。 脖颈上那紧缚的感觉让温东菱瞬间喘不过气来,她从未觉得死亡与自己如此接近。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有人突然来她这儿,发现温玉礼正在加害她。 可事与愿违,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她都等不到有人来阻止。 温玉礼并不担心有人会突然出现,一来她修习内功这么久,听觉敏锐,即便有人过来她也能察觉到,这地方的防卫实在不怎么样,她很好脱身。qqnew 二来,温东菱这样讨人厌的性子,不会有人上赶着来伺候她关心她,顶多就是在衣食方面顺应她的要求罢了,刚才送燕窝的那丫鬟才在她的吩咐下离开去煮银耳羹,一时半刻回不来。 弄死温东菱,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你。”温玉礼望着她濒死的模样,神色冷然。 “我回国公府就是要报复你,你母亲能护你一次两次,护不了你一辈子,像你这样愚蠢无能的人,一旦落单就是你的死期,奉劝你下辈子做个好人,没本事就别学人家作恶,死了活该。” 她手上的力度越收越紧,温东菱挣扎的力度渐小,直至双手完全无力地垂下。 一直到她咽气,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温玉礼推着轮椅到了床头,收回勒死温东菱的绸带,将温东菱自己的腰带挂在了床顶上,估算了一下距离,打了个结。 她把温东菱挪到了床上,扶起了她,将她的脖子套在腰带上,随即把她推下了床。 她的双腿是无力耷拉着的,即便落地也是软趴趴的,没有站立的能力,这个高度佯装自杀还是挺刚好的。 第162章 温东菱的死讯传到国公府 毕竟一个无法行走的人,是不能把自己吊死在横梁上的,那就只能把高度放低些,吊死在床头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东菱这屋子里没有利器,若是拿刀捅死温东菱,或是给她下毒,那这桩命案查起来就容易被判定为他杀。 不在温东菱身上留下其他伤口,只有脖子上的勒痕,用的又是温东菱自己的腰带,官府的人办案,几乎是会直接断定为自尽,即便苗氏闹到衙门去要求严办,衙门的人没有头绪,只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依然维持原来的判断。 温玉礼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依旧是悄无声息的,除了温东菱之外,这园子里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她。 她翻出园子时,街道上已是一片寂静,差不多宵禁了。 宵禁时分,实在不方便骑马,温玉礼正准备自己跑回去,全当锻炼身体,却没想到,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朝她掠了过来。 温玉礼顿时戒备地看了过来,脑子里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来人了,却听对方朝她低声说了一句—— “温姑娘,宵禁时分不能策马,你这样跑回去未免太累,跟我来。” 夜色太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可这声音她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墨竹。 温玉礼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你一直跟着我吗?” “温姑娘见谅,我绝不是来监视你的。”墨竹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殿下说你可能会独自行动,叫我不要打搅你,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即可,如今您顺利办完事情了,我出现也就不打紧了。” “误会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他能把我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萧云昭居然料到她这么快就要下手。 “殿下说,温姑娘的轻功还差点火候,虽然练功练得勤,可比起属下这种从娃娃时期就开始练功的来说,还是差了一截,这可是好几条街的距离,我不能让您这么徒步回去,我背您回去。” 墨竹说着,已经背对着温玉礼蹲了下来。 温玉礼:“……” 行,萧云昭说得没错,她的轻功可没好到能连跑几条街不带喘气。 他既然专程派了人过来,那她也就不推辞他的好意了。 “那就麻烦你了。” “温姑娘客气了,我快先把您送回去,也好回宁王府和殿下汇报。” 温玉礼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墨竹背上她,脚下生风般地穿过街道。 温玉礼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小子的能耐,能成为萧云昭身边的第一护卫,果然是有真本领的。 墨竹背着她跑的速度,比她自己一人最快的速度还要快,她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喘气声,只能听到夜风在耳畔刮过的呼呼响声。 他不仅跑得快,还能灵敏地避开街道上巡逻的卫兵,那些卫兵就是宵禁时分负责看大街的,不让闲人在街道上游荡。 “墨竹,你背着人都能跑这么快,你自己一个人跑着的时候,能不能比马还快?” “自然是比马快的。”墨竹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若是比马跑得慢,要挨罚的。” “原来皇叔对你们这么严格啊?” “温姑娘这话不对,爷那不是严格,是对我们寄予期望,想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焉能不努力?” 温玉礼闻言,低笑了一声,“真是个好下属,言语间全是对他的维护。” 接下来的一路,她不再和墨竹说话,毕竟背着她跑几条街已经够累的了,能省点力气则省点力气。仟千仦哾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两人经过了熟悉的街道,眼瞅着就要到目的地了,温玉礼说道:“行了,你把我在这儿放下就好,我自己翻个墙就能到住处了,你可以回宁王府去了。” 墨竹依言,把她在墙头外放下,眼见着她翻过了高墙,这才放心离开了。 温玉礼回到住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身上的行头给换了。 “王妃您回来了。”白桃一边收起温玉礼丢下的衣服和道具,一边询问,“三小姐她……” “死了。”温玉礼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最快今天半夜,最迟明天上午,国公府这边就能收到她的死讯了,真不知道我那嫡母和长姐会哭成什么样呢。对了,我离开之后,没有人过来?” “没有。”白桃应道,“奴婢白天和王爷说了,让您冷静两天,王爷应该是听进去了,真就没来打扰。” 第163章 王爷对温玉礼有好感了? 温南燕怒声道:“不可能!” 萧元祁见她激动,只能握紧她的肩膀安慰道:“南燕,本王知道你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哭坏了身子。” “王爷,东菱真的不会自尽!她只是被父亲抛弃,还有我和母亲疼她啊,她有什么理由去死,更何况她那么怕痛,绝不会上吊,她是被杀的!” “南燕,来,先坐下。”萧元祁继续柔声说着话,把温南燕拉到了椅子上坐下,转头问下人道,“你们报官了吗?有没有让仵作前去查看?” “自然是报了的。三小姐一出事我们就去报官了,仵作和捕快此刻已经在现场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我要去现场看看!”温南燕揪着萧元祁的袖子,哽咽道,“王爷,我一定要再去看东菱一眼。” 萧元祁见她神色坚决,轻叹了一口气,“好,本王陪你一起去。” 温南燕身子骨不好,他怕她见到温东菱的尸首会过度伤心而病倒,可那毕竟是她相伴多年的亲妹妹,他总不能阻止她去。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一路陪着她,一路安慰她了。 他吩咐人备了马车,牵着温南燕到了马车前正准备出发,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来,转头一看,正是晋国公。 “岳父。”萧元祁见他眼底有沉痛之色,道了一句,“您节哀,切勿因为悲痛而伤身。” 晋国公这时出现,想来也是要去一趟现场。 虽说温东菱是被晋国公赶出温家,且他当初也把话说死了,与这个女儿此生不再相见,可如今温东菱人都死了,他作为亲生父亲又岂会毫无感觉,总要去看一眼女儿的尸身。 “父亲,你是要与我们一起去吗?”温南燕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语气里似乎带着一抹愤然,“您不是答应了玉礼,要与东菱断绝父女关系?叫她此生都不要出现在您的眼前?她被赶出去之前哭喊着要再看您一眼,您都不见她,如今她成了一具冰凉的尸首,您才肯心软了?” 温南燕向来脾气温婉,今夜难得对晋国公不敬了一回,出言顶撞道:“您陪我们去看东菱,就不怕玉礼心生不满?” 晋国公本就心情郁结,听到温南燕这样的话顿时恼了,脸色一沉:“你!” “南燕,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萧元祁捏了捏温南燕的手腕,“岳父要与我们同行,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何必说这些话让他伤心呢?” “伤心?父亲会比得上我和母亲伤心吗?”温南燕噙着泪水控诉道,“东菱若是还活着,父亲为了遵守对玉礼的承诺,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肯定没想到,再次见到父亲会是她死的时候,东菱若真是自杀,父亲必然有责任!” 晋国公闻言,脸色拧成了一团,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斥责的话来。 “南燕,你别说了。” 萧元祁把温南燕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本王知道你难过,可你实在没必要和岳父闹成这样,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觉得玉礼也有责任?玉礼逼他们断绝父女关系,你心里有怨是吗?” 温南燕见萧元祁脸色有些沉,不由得愣住了。 她以为,凭萧元祁对她的偏爱,这种时刻应该是先顾着安慰她的,而不是挑出她话语中的毛病,且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帮温玉礼说话。 “这事你真不能怨玉礼,毕竟东菱自己犯下大错,不能因为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你就罔顾了礼法,温东菱落到被赶出门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你怨不得任何人。” 萧元祁说着,抚了抚温南燕的发丝,“南燕,本王可以体谅你痛失妹妹的心情,但本王不希望听到你再说出埋怨玉礼的话了,换作你是玉礼,你也不可能原谅东菱的所作所为。” 温南燕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沉,袖子下的拳头悄然握紧。 她不是他的此生挚爱吗?为何在她这样伤心气愤的情况下,他还要去帮温玉礼说话。 从前他不喜温玉礼,但凡是和温玉礼沾边的事,好事他也不会夸几句,坏事他就一定要骂几句,他对温玉礼的偏见都持续三年了,她以为,在她偶尔的推波助澜之下,他和温玉礼只会越走越远。 他们即便在人前表现出和睦,那也只是貌合神离。 可刚才萧元祁的语气,让她觉得事情发展似乎有些偏离她的预想了。 王爷是对温玉礼有好感了吗?他已经不容许她说温玉礼的不好了。 温南燕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萧元祁见她愣着不说话,拉了拉她的胳膊,“好了南燕,别和岳父犟了,我们一起去看东菱。”仟千仦哾 温南燕回过神来,反握住他的胳膊,“王爷,对不住,妾身刚才说话有不对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或许是东菱去世的噩耗把我的脑子给冲糊涂了,我不该责怪父亲和玉礼,我不该……”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汹涌得像是流不完,萧元祁见此,自然是柔声道:“好了,不怪你,本王知道你一向懂事,是东菱的噩耗对你冲击太大了,你别自责,别把眼睛哭坏了,你这样,我都不敢带你去看她了。” 温南燕连忙拿袖子抹眼泪,“王爷放心,我不会再说糊涂话了,我要去看她。” 萧元祁扶着她上了马车,晋国公已经率先在马车上等候了,望着温南燕伤心欲绝的模样,除了暗自叹息一声,竟也说不出话来。 他和萧元祁一样,能够体谅她的心情。 这边的三人出发没多久,温玉礼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王妃,国公爷和王爷以及温侧妃去看三小姐的死亡现场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就他们三个去?夫人呢?” 茯苓说道:“夫人一听到消息就昏厥过去了,此刻正躺在她自己屋里的床上,被下人照看着。” “怪不得她没去,光是听见噩耗都能昏厥过去,她要是看见现场,估计更受不了了。”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她去不了现场还真是可惜了,你盯着点她那边的动静,她什么时候醒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要亲自去慰问她。” “是。”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温玉礼并未浪费等候的时间,盘腿在床上打坐,运转着丹田内的气息,直到茯苓来通知她,苗氏醒了,她这才睁开了眼。 “夫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夫人似乎不愿意接受三小姐死去的事实,正在屋里发了疯一般地摔东西,老爷和王爷都不在府里,也没人去劝住她。” “正常,慈母之心,老爷和王爷是难以感同身受的。”温玉礼道,“我让厨房熬的姜茶熬好了?去盛一碗,咱们慰问夫人去。” 温玉礼带着两个丫鬟前往苗氏的住处,还未走近就听见那屋里传来妇人的嘶吼声—— “我的东菱没死,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你们敢咒我的东菱,我要你们的命!” 苗氏一边摔着东西,一边殴打着身旁伺候的下人,下人们叫苦不迭。 “我要见东菱,我现在就要见她,你们把她给我接回来,接回来!” “夫人请节哀,父亲和王爷已经去现场了,他们会把东菱的尸体接回来了,您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音在屋外响起,狂躁的苗氏听着这道声音,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她抬起头来,怨毒的视线射向了房门外—— 第164章 你这贱人生的贱丫头 “夫人,玉礼知道您伤心,可您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这国公府里的主母,即便伤心欲绝,也不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来,您这样发了疯般地又是摔东西又是乱打人,未免失态了。” 温玉礼在苗氏的冷眼下走进了屋内,望着满地的狼藉,微微叹息了一声。 苗氏心情正悲愤着,此刻又没有晋国公和萧元祁在场,她实在没有心情再维持身为温家主母的端庄,冲着温玉礼骂道—— “你这贱人生的下贱丫头!要不是你,老爷怎么会和东菱断绝父女关系!你以为哄着老爷开心了几回,他就能把你当成好女儿了?你做梦!老爷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南燕和东菱,要不是被你逼得下不来台,老爷怎么忍心赶走东菱?” 苗氏说到气愤处,竟然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温玉礼砸了过去,似乎要将这几日积攒的怨气全发泄出来。 温玉礼朝着旁边轻松一躲,避开了那砸来的茶杯,看向苗氏,星眸微微眯起,“夫人,请注意你的举止,我是祁王妃,你即使身为我的嫡母,这样对待王妃之尊的我也是不合礼法的。” 边上伺候的两名下人望着这样的场面,一时噤若寒蝉,不敢阻止也不敢劝。 若换成从前,夫人对二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没人会觉得奇怪,毕竟二小姐身份低微,即使后来二小姐做了王妃,在祁王府中的地位也是远不如大小姐,被夫人讥笑几句也是常事。 可二小姐今时的地位不同往日,她护驾有功,得了太后和皇帝的嘉奖,这是光耀门楣的事,连老爷和王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相比较二小姐的功劳,三小姐做的事才是令人不耻,夫人此刻情绪失控对二小姐破口大骂,显然是不对的。 可即便知道不对,他们身为这国公府里的下人也是没胆子吱声。 “王妃又怎么样?你在祁王府里的地位能比得上南燕吗?” 苗氏冷笑道,“你在王爷那里的地位不如南燕到了这国公府里,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也是远不及南燕这个嫡长女!你还真以为你这王妃当得有多了不起,我就是骂你,你又能如何?你去老爷那边告状,能让我从国公夫人的位置上下来吗?” 温玉礼望着她狰狞的脸孔,一步一步走近了她,“夫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我在王爷和父亲心中的地位如何,我祁王正妃的身份在这里,我就永远压了长姐这个侧妃一头。” 她说完这句话后,满意地看见苗氏的脸色更加扭曲。 果然……这一点是她们母女二人共同的痛处,她们盯着她这祁王正妃的位置太久了,久到她只要当面提起来,她们就极为不爽。 “你!你这个……” 苗氏伸出手指着她,气得连手指头都在颤抖,一时半刻竟忘了应该怎么骂她。 反观温玉礼,十分淡定地转过了身,从白桃手中接过她令厨房熬制好的姜茶,递给了苗氏。 “夫人,这姜茶里头放了酸枣仁和五味子,能定惊安神的。你多喝一些,喝完了就不会总说糊涂话了。”qqnew 意料之中的,苗氏抬手就直接把那碗姜茶打翻在地。 “你这贱丫头就是存心来找茬的是不是!” “夫人,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温玉礼忽然凑近了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您知道东菱是怎么死的吗?” 第165章 再骂王妃,休怪本王翻脸 “你休要血口喷人!”温玉礼用右手捂着受了伤的额头,语气愤然。 “温东菱是被你们连夜送出去的,你们离开时,我在自己屋里歇着呢,我连她被安排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哪来的本事害死她?难不成我是靠着满腔怒气把她咒死的吗?” 温玉礼说着,转头向晋国公控诉道:“父亲您说句公道话,东菱自尽一事该怪我吗?在场这些人里,谁不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换做你们任何人,能够大度地原谅她吗?我顾虑着父亲的感受只是把她赶出门,哪知她会受不了而自尽?” 苗氏见温玉礼此刻一副委屈气愤的模样,与刚才在她面前的轻狂姿态完全不同,尤其边上的萧元祁朝她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责怪,这让她更加怒不可遏—— “你这贱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做戏!你刚才在我面前是这么说的吗?老爷和王爷一来你就开始装可怜!东菱分明就是你杀的,你敢做不敢认!” “够了!”萧元祁厉喝一声,“岳母是否觉得本王平时对你尊敬有加,你就能够如此放肆了?你国公夫人的身份可不比王妃的身份高,再让本王听见你称呼王妃贱丫头,休怪本王翻脸!” 萧元祁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说话自然是极有震慑力,一开口便压住了苗氏的气焰,让她不敢再骂。 “王爷息怒,母亲只是被东菱死亡的噩耗冲昏了头脑,妾身代替母亲向玉礼道歉。” 苗氏身旁温南燕望着萧元祁的冷脸,连忙开口缓和气氛,“玉礼对不住了,我知道东菱的事不怪你,是母亲胡言乱语,我会劝住她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胡言乱语,在王爷和老爷来之前,她分明就在幸灾乐祸啊,你们没看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和此时截然不同!” 苗氏说话的同时,瞅了一眼身后鼻青脸肿的两个婢女:“你们说,二小姐刚才是不是满脸得意地来挖苦我!” 两人被点了名,心中叫苦不迭。 主子们之间的恩怨为何非要把她们牵扯进来。二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且王爷明显是站在二小姐那边的,若她们此时帮着夫人,二小姐万一记仇了呢?若是不帮着夫人,事后又得挨夫人教训。 两人一时接不上话,白桃不等她们纠结完便站出来说道:“我们王妃何时表现出得意了?王妃来夫人这儿,本意是好心来送姜茶的,她听说夫人受惊昏厥,特意吩咐下人在煮姜茶的时候放些压惊的药材,夫人不领情也就罢了,打翻姜茶之后还对王妃恶语相向,甚至动手!” 萧元祁闻言,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其中确实有被打翻的瓷碗碎片以及一滩液体。 “你胡说什么!”苗氏横了白桃一眼,目光凶狠,“问你话了吗?主人家说话,哪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 “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温玉礼冷冷地开口,“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你没有打翻我端给你的姜茶?” 苗氏一时哽住。 “我对东菱是有怨恨,可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份怨恨迁怒到夫人你身上,我得知你昏厥前来探望你,你却非要说我是不怀好意?我的婢女为我说句话就要遭你的骂,那我是不是也该骂一骂你身后这两个贱婢,你把我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她们竟敢上来帮你。” 温玉礼自然晓得那两人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她这么说,自然是为白桃找个动手打人的理由,白桃若是不跟这两人打起来,苗氏早就被拉开了,那这出野蛮嫡母打庶女的戏也就不完整了。 而她此话一出,两名婢女大惊,连忙跪下解释。 “王妃您误会了,奴婢们怎么敢帮着夫人来打您?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手的,我们那会儿是怕夫人打伤了您,想上前拉开夫人!只是白桃姑娘误会了,她冲上来就动手,奴婢们这才一时急眼了和她打起来。” 温南燕听到这,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们这样说,等于变相证明了是母亲先对温玉礼动的手,那么无论怎么解释,母亲都得承担过错了。 温玉礼望着二婢,神色冰冷:“你们的意思是怪白桃护主心切了?” 两人哪里敢怪,到了这一刻也就只能跪下认错了。 “不敢!只怪奴婢们没说清楚!要是第一时间说清楚也就不会有误会了,是婢女们愚蠢!” 白桃望了二人一眼,也朝温玉礼跪了下来,“王妃,奴婢也有错,此刻想想,这两人也确实不会有那个胆子,也怪奴婢太心急了,若是没有误会她们,也许我们早就把夫人给拉开了,您也不至于受伤……奴婢甘愿受罚。” 她非但没有把过错全推到那二人的身上,反而跟着认了错,萧元祁看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明事理,说道:“你们都起来,此事是由夫人而起,应该夫人自己给个说辞,而不是你们这些下人来承担全部过错。” 萧元祁的话,令苗氏怒上心头,却又不敢发作。 王爷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她给温玉礼那个贱丫头道歉! qqxδnew 第166章 萧元祁亲自给她上药 这贱丫头害死了她的东菱,还想让她在她的面前低头? 眼下这个情形,祁王是铁了心的要帮温玉礼,即便有南燕在现场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苗氏认清了这一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沉默许久的晋国公,“老爷,我……” “够了,事已至此,你也别再狡辩了。” 晋国公竟也不听她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王爷说的不错,今夜之事是因你而起,我们亲眼看见你把玉礼按在地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纵然你有再大的理由,做出这样的事也是荒唐极了!” 苗氏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又是愤怒又是心寒。 王爷帮着温玉礼,老爷也帮着温玉礼,他们竟然都要叫她认错? “母亲,您一定要冷静。” 耳畔响起了温南燕的声音,带着担忧和些许警告的成分,“女儿知道,东菱的事情让您很难接受,可玉礼毕竟是祁王妃啊,您不能如此不分尊卑,今夜之事确实是您有错,您给玉礼认个错。” 温南燕向来懂得看清局势权衡利弊,即便此刻心里怒火中烧,也不得做出明事理的模样,劝着苗氏低头。 母亲若是不认错,只怕王爷不会善罢甘休。 苗氏垂下头,袖子下的拳头早已攥成了一团,气到把指甲嵌进了掌心里。 温南燕的话让她看清了局势,她不得不平复着心绪,朝着温玉礼说道:“玉礼,我……是我对不住你,我……”qqnew 天知道她是忍着多大的愤怒才说出这句话。 她说得断断续续,温南燕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我不该对你动粗,不该误解你是来落井下石,我只是……我只是接受不了东菱的死,我……” “罢了。”温玉礼开口打断她的话,似乎是不忍心再为难她,“夫人痛失爱女,或许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我这也只是轻伤,没必要非跟她计较,长姐,你扶她去休息。” “即便玉礼不计较,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晋国公望着苗氏,神情有些冷凝,“南燕,为父看你母亲确实有些不清醒,今夜你看着她,好好跟她说说道理,等她清醒些了,还是得诚恳地和玉礼认个错。” 温南燕点头应道:“是,女儿明白。” 晋国公又转头看向温玉礼,目光触及她额头上的伤口,语气轻缓了许多,“玉礼,你这伤口要快些处理。” 温玉礼捂着额头道:“父亲不必担心,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屋里有治外伤的药,回去涂一涂就好了。” “即便不严重,也不能耽误。”萧元祁说着,拉着温玉礼就走,“现在就回去上药,本王陪你一起去。” 温南燕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揪心,却什么也没说。 晋国公命下人收拾满地的狼藉,转身离开之际,听苗氏叫住了他—— “老爷,您真的信她不信我吗?” 晋国公本就因着温东菱的事心绪不宁,听着这话更加心烦,转头冷声道—— “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你莫要忘了,温玉礼她也是我的女儿!你当着王爷和我的面是怎么称呼她的?王爷不处罚你已是仁至义尽!下回你若是还敢这么干,你以为他会像今夜这样轻饶了你?还有,你往后别再提东菱!” 他说到这,面色更加阴沉,“与其怪玉礼逼死东菱,倒不如说是你把东菱惯坏了,让她一错再错,才逼得我与她断绝关系!你怎么有脸责怪玉礼?” 苗氏没想到他说话会这样冷酷,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晋国公你不打算再理他,转身甩袖离去。 “都不信我,他们都不信我!”苗氏紧紧抓着温南燕的手腕,几乎咬碎了牙,“他们还要逼着我给害死东菱的贱人认错!” 温南燕紧握着她的手,脸色难看,“母亲,您说这话有依据吗?” “南燕,你相信母亲,一定是她杀死东菱的!” “可她怎么会知道东菱的落脚点呢?” “也许是咱们的人里有叛徒!那贱人肯定是从叛徒那知道了东菱的下落,派人去痛下杀手!你没听见她今夜跟我说话时那得意的语气,肯定是她下的手……” 温南燕本就不信温东菱会自尽,即便衙门那边给出的是这个说法,她也不愿听。 “母亲你跟我说说,今夜到底怎么一回事?从温玉礼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说。” 这一头母女二人在谈心,另一边,萧元祁已经带着温玉礼回了屋,亲自给她上药。 温玉礼并不习惯他突然的体贴,见他要给自己涂抹药膏,下意识避了避,“王爷,这点小伤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萧元祁见她似乎想抗拒,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近,“坐好,别乱动。” 第167章 躲开了他的亲吻 他说着,将指腹上的膏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额头的伤口处。 药膏既已沾上伤口,温玉礼也就不乱动了,在此等小事上与他争执没有意义,便由着他把药擦完。 “关于岳母今夜对你动粗的事……你放心,本王会叫她正儿八经地跟你认个错。” 温玉礼闻言,不咸不淡道:“就夫人那不甘不愿的态度,王爷以为她会真心跟我认错吗?或许您心里也明白,她只是迫于您和父亲的威严才勉强向我低头,她打心里还是认定了温东菱自尽是让我给逼出来的。” “此事你没有责任,是她的错,刚才你也看到了,本王和岳父都是向着你的。” “从态度上来看,王爷和父亲的确是向着我的,可你们对她也只是斥责而已。” “你是在责怪本王没有惩罚她吗?”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冷凝的面容,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国公夫人毕竟是本王的岳母,今夜尝受了失女之痛,本王也不好对她过分责罚,这一点,岳父的想法和本王应该是一样的,我们知道你吃了亏,可我们也得体谅着点她的心情是不是?” 温玉礼闻言,懒得接话。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萧元祁对她的性子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她若是摆出一副毫不计较的态度,萧元祁压根不会信,反而会觉得古怪,索性不装大方,拿不冷不热的态度去面对他最合适。 “本王向你承诺,只准她放肆这么一回,若是下次她还敢对你这么无理,绝不姑息她。” 萧元祁向温玉礼承诺着,见她依旧不为所动,试探般地伸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 温玉礼站起了身,躲开他的触碰,“妾身坐在祁王妃的这个位置上,若是总被人冒犯,总归不合适,王爷您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做就行了,我不会再多说什么,夜已深了,您请回。” 见她轻描淡写地开始下逐客令,萧元祁心生不悦,可一想到自己之前都已经决定了要好好补偿她,便暂且压下了心底那一丝不愉快。 他耐着性子道:“你我毕竟是夫妻,你总不能回回都把本王赶出屋子,若是都不在你这留宿,你不也没面子吗?” “这还真不是什么要紧事。”温玉礼不甚在意道,“不就是让人议论几句不得宠吗?听得多了,早就不会往心里去了,不管怎么说,妾身还坐在正妃的位置上,无论外边的人怎么议论,不影响我的荣华富贵就行了。”仟仟尛哾 她回答得直白又庸俗,目的就是想让萧元祁对她失去兴趣。 反正只要她不给他抓住什么要紧的把柄,他就没理由休弃了她,毕竟这年头被休了之后名声总归不好,将来要分开也该她甩了他才是。 意料之中的,她的回答令萧元祁眉头拧了起来,“难道在你心里,祁王妃这个位置就只是象征着荣华富贵?你对本王当真就没有感情了?” “王爷你也晓得我如今脾气没以前好了,最初的感情早已被那三年的冷落给磨没了,三年啊,您拥着如花美眷自然不觉得长,可对妾身来说,那是一千个孤寂冰冷的日夜,更别提这期间您还对我一次又一次的误解,我还差点瘸了腿,经历了这些要是还能对您维持情深,那得是有多犯贱。” 这话她自然是替原主回答的。 她继承了原来温玉礼的记忆,能够感受原主死前是悔恨的,她如今只是把原主没说出来的话告诉萧元祁罢了。 “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把我晾在一边不理会,甚至稍微不合你心意就被你责骂,如今你发现错怪我了,对我有意思了,就想要我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地来服侍你?凭什么我就该成为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萧元祁闻言,一时怔住了,竟没法第一时间接上话。 “王爷,妾身索性就跟你坦白了,我对你当真没有感觉了,您可别觉得我是欲擒故纵什么的,我把话放在这,我如今当这个王妃,不是图您感情,您想去找什么莺莺燕燕的您请便,我绝不干涉,只求您给我个清静,在外人面前我还是能做到和您相敬如宾,母妃那边我也能做到尽孝,除此之外,给不了您什么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怨恨本王当初对你不好。本王不否认自己从前有过错,可本王如今想通了,想要对你好了,你又何必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你现在拒绝本王,岂不是又要和冰冷的长夜作伴?难道你准备以后一直都这样?” 他压根就理解不了温玉礼是怎么想的。 “王爷您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夜了,我心里有道坎迈不过去,您就当我是不知好歹。” 温玉礼不想与他争辩,淡淡道,“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您哪天实在看我不顺眼,咱们和离也成,不过最近这国公府里太闹心了,父亲看上去都老了好几岁,我不希望近期再发生什么让他心烦的事,他好不容易开始关心我了,我也不想再被他遗忘,您就当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一段时间。” 萧元祁如今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想要与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无论是出于真感情,还是出于他身为夫君的征服,都让她不得不防。 她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是不屑于欺骗他感情的,不喜欢就直接告诉他得了,管他怎么想,他若要霸王硬上弓,也得考虑着她为太后挡下的那一剑还没好,总不能没人性地扑上来? 她还得寻找机会打探晋国公的把柄,这事她是一直记着的,只是最近事多,实在没机会。 “本王不接受这样荒谬的提议!” 萧元祁听到‘和离’两个字眼,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强调祁王妃这个位置对她有着什么样的用处,她对这个位置的留恋没有半分是因为他,她甚至不愿意欺骗他一下。 就这么想和他分道扬镳?这可不是由她说了算的。 只要他不想分离,光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可谓毫无用处。 说不清此刻是气愤更多还是失落更多,他上前两步逼近了温玉礼,“既然做了王妃,就该承担相夫教子的责任,本王从前有错,今后可以改,从前不宠你,今后可以宠,你说感情淡了,我们可以再培养回来。” 第168章 他今夜就要留在她这 见他摆出了一副不容抗拒的姿态,温玉礼蹙了蹙眉,抬手挡住他的肩膀,“别再靠近了,王爷可别忘了,我身上伤势未愈,可承担不了您的霸王硬上弓。” 萧元祁听得恼了,“什么霸王硬上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难不成本王作为你的夫君,连靠近你,拥抱你的权利都没有?” 他方才只不过是想把她抱进怀里而已。 表达感情的方式有许多种,她怎么就偏偏认为他会在她伤势未愈的情况下用强? 即便想要得到她,也得等她完全康复了才行。 “您说这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您的挚爱,我的长姐若是听见了会怎么样?” 这一刻为了摆脱萧元祁,温玉礼不得不把温南燕搬了出来。 “被南燕听见了又如何?她并非不讲理的人。她与你从前的那些误会不是早就说开了吗?那些糟心的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萧元祁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当初母妃和本王商议子嗣的问题,南燕知道自己不容易受孕,赞成本王与你亲近,她甚至主动向母妃提议,给本王再添上两个侧妃,她是明事理的人,会替本王做出考虑,本王对你好的同时,也不会亏待了她。” 温玉礼:“……” 若换成寻常女子,或许不会觉得萧元祁这话有什么不对。 这世道的女子们思想与她终归不同,认为大丈夫三妻四妾,如同萧元祁这样目前只有一妻一妾的,跟风流两个字都不算沾边。 按照礼法,他就算再多几个女人那也是合情合理,她若是和他讨论一夫一妻的问题,那实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他只会觉得她不知好歹而已。 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温玉礼叹息般地道了一句:“王爷,我并不想与您起争执,我乏了,您请回。” “本王不回去。”萧元祁不假思索道,“本王今夜就要留在你这儿,你放心,本王还记着你身上的伤没好,不会对你怎么样。” 温玉礼心中生出不耐烦来。 这人如今竟然是赶都赶不走了,她说话已经够难听了?若是按照以往,他应该朝她骂几句,然后扬长而去才是,怎么如今变得这么难缠了。 他说不对她用强,这一点她倒是不怀疑,可难保不会动手动脚之类的。 绝对不能让他留下来。 她如今心里既然装了萧云昭,就不可能再有萧元祁一点儿位置了。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不再说出拒绝他的话,只是平淡地开口:“罢了,您若是困了您就先歇着。” 萧元祁闻言,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做什么?” 她该不会是想把他留在这间屋子里,自己跑去别的地方睡? “只要王爷不做出强迫我的事,留下也不是不行。”温玉礼顿了顿,道,“我只是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再睡。” 这样的回答,让萧元祁心中稍稍放松一些。 “叫丫鬟们去给你做点心,本王等你。” 温玉礼把两个丫鬟叫到了身前,吩咐茯苓去厨房做桂圆红枣汤,叫白桃给自己卸妆。仟千仦哾 她走到了梳妆台边坐下,由白桃帮她拆下头上的饰品。她自己则是低着头,整理抽屉内的首饰。 “白桃,你今夜和夫人的丫鬟打起来,身上想必有些淤青?这瓶药赏给你,等会回屋记得擦,还有这两朵珠花,赏你和茯苓一人一个。” 她说着,把抽屉里的两朵珠花和一瓶药塞给了白桃,背对着萧元祁,朝白桃无声地做着口型。 白桃会意,收下了药和珠花,“谢王妃赏赐,奴婢这就回去擦药了。” 温玉礼道:“去。” 白桃离开之后,却不是回房擦药,而是一路奔向了厨房。 茯苓正在煮桂圆红枣汤,白桃走上前去,将温玉礼给她的药拿了出来。 …… 温玉礼坐在铜镜前等候了没多久,茯苓就端着两碗红枣汤来了。 她将其中一碗端到了温玉礼面前,转头朝萧元祁说道:“王爷,天气凉,您也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也好。”萧元祁走到了桌边坐下,望着眼前冒热气的红枣汤,尝了一口,温度适宜,微甜而不腻。 他便拿起汤匙,和温玉礼一样慢慢喝,哪知几口下去之后,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 第169章 如你所愿,本王做个君子 温玉礼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昏昏欲睡,唇角轻扬。 良妃制作的药果然挺管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效了。 萧元祁终是敌不住那一阵困意,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王妃,咱们这么干,王爷明早醒来会不会……” 面对茯苓的担忧,温玉礼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放心,我会和他解释的。我今夜睡隔壁屋子,把我的被褥搬过去,另外再给王爷拿一床新的被褥来。” 这一夜,温玉礼依旧是独自一屋,十分清静地度过了。 次日早晨,她比萧元祁先醒了过来,进屋时萧元祁依旧睡得沉,她让白桃在打扫干净的地面上也铺了被褥,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很快,几盘精致的早点就被摆上了桌,而床榻上躺着的萧元祁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 他一起身就看见温玉礼在整理妆容,思绪蓦然回到了昨夜,他喝下了那碗红枣汤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余光瞥见地上还有一床被褥,这让他不禁猜测——莫非昨夜她是睡在地上? “温玉礼,昨夜那碗红枣汤里放了什么东西?”对于被下药一事,萧元祁十分恼火,语气不善。 “放了些能让您安稳睡觉的东西而已,您说要留在我这,我不是同意了么?甚至把床都让给您睡了。” 温玉礼回答得轻描淡写,“难道您昨夜睡得不够好,又或者您担心那红枣汤里的药会损了身体?您若是真担心妾身会对您不利,您就去找个大夫来给您把把脉。” 萧元祁:“……” 他自然不会觉得那碗汤会损身体,想也知道,多半是迷药一类的东西,她是为了提防他才这么做。 “你对本王就如此不信任,觉得我一定会强迫你?” “妾身心里有道疤,短时间内难以治愈,您也得体谅着点我的心情是不是?”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俗话说君子不强人所难,王爷您是否愿意做一个君子?” 萧元祁见她难得不冷语相向,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起道理来了,一时陷入了思索。 她的心里有道疤,这话可不就是在提醒他先前对她的误解和伤害。她这时候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他若是还跟她争辩,没准两人的关系会越来越僵硬。 想到这,他只得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如你所愿,本王就做个君子,你不喜欢本王在这留宿,本王就不留。”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起了身,竟是连早点都不吃便直接离开了。 他心中自然憋闷,却又提醒着自己不能对她发脾气。 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那么他再多些耐心就是了。 眼见着他走远了,白桃松了一口气,“王爷竟然不计较昨晚下药的事了,我刚才看他那沉着脸的样子,还以为他又要大发雷霆了。” “若换成从前,或许会大发雷霆,可如今他觉得对我有亏欠,那么他对我的容忍程度自然会有所提升,再加上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他即使心里不爽也不好冲着我发火了,否则他之前说想要补偿我的话岂不就显得可笑了?” 人心的同情、怜悯、内疚,是可以视情况而利用的。 温玉礼说着,放下了手中描眉的笔,走到了桌边去吃早点,“今儿天气不错,等会儿出去逛逛,陪我找家珠宝铺子,我要把陛下赏赐的南海珍珠做成发钗。” …… 一刻钟后,主仆三人行走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出门在外时,温玉礼不喜张扬,让二婢称呼她为小姐即可。 温玉礼叫茯苓去打听了一下附近有名的珠宝铺子,茯苓很快便念出了几个名单。 “离咱们最近的这两条街有三家,李家杨家和周家,这几家是名气最大的了,话说回来,这周家还是小姐你的亲戚呢,您虽然许久不联络,也应该没忘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要是不说,我一时半刻还真想不起来,我怎么就给忘了,我那表哥就是个正经商人,那咱们就去周家。” 她自然是不会忘记周煜这个人的,只是周煜单方面不太待见她而已。 毕竟这副躯体原主对周煜说的那番话太难听——祁王地位显赫文武双全,表哥你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根本不能与他相比。 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贬低。 虽然原主当初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周煜死心,但站在周煜的角度很难不生气,毕竟他曾经对这个表妹实在好得没话说。 温玉礼心想着,去照顾一下周家的生意也好,她原本也有做生意的打算,说不定还能和周煜合作一下子,找他总比找其他不认识的商人要可靠些。 主仆三人走了大约半条街,便看见了前头不远处硕大的招牌上边写着周氏珠宝铺。 温玉礼迈进了铺子里,原本是要和掌柜的商量如何定制她带来的南海珍珠,却没想到,她一个抬眼就看见了柜台角落里的男子,那人一身黛蓝色锦衣,翘着个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账本,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可不就是她那表哥周煜。 这么巧,他今日刚好在这家店铺。 周煜的目光盯着账本压根就没看见温玉礼,还是掌柜的凑到他耳朵边悄声说了一句话,显然是提醒着他温玉礼来了,他听了后朝门外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温玉礼朝他问候了一声,“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相当常见的一句开场白。qqΠéw 周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朝边上的掌柜说了一句:“既然有客人来,你自己去招呼就是了,我这正忙着,别来打搅我,也甭管客人是不是亲戚,该收多少银子就收多少。” 第170章 我先看上的,得给我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不想搭理这个表妹。 温玉礼也很识时务地不去烦他,转头看向了掌柜,拿出自己带来的盒子向他展示着里头的南海珍珠,“掌柜的,我想把这几颗珍珠磨小点儿,做成精致的发钗,需要多少定金?” 两人这边很快就商议了下来,完事之后温玉礼也不急着走,而是欣赏着铺子里的其他首饰。 身后,掌柜的正在招呼一位新来的客人。 “苗小姐,您前些日子看中的白玉手镯让人给买了,您当时说没带够银子,我们没法给您留,不过这两天又来了新货,比上回的成色更好,只是价格上贵了一点,您要不要看看。” “好,我今儿是带够银子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您看看,这是不是比您上回看中的那只更好看?也就贵了三十两。” “三十两?你这哪里是贵了一点?这都贵了不少了。” 那苗小姐的语气里有些不满,“我也不是头一回来你铺子里了,就不能再便宜点?” 原本只是一出讨价还价的寻常戏码,温玉礼并不在意,可她没想到的是,不经意的一眼,她看见了那苗小姐的容貌,竟与温南燕有至少六七分相似。 甚至连温东菱都没她长得像温南燕。 再联想到这女子的姓氏,苗姓,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温南燕的表姐妹? 苗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了,这苗小姐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太像是缺银子花的。 三十两银子对寻常人来说很多,对富人而言不算什么事儿,既然是苗家和周家的拉扯,那她就帮一帮周家好了。 “诶,这镯子看起来不错。” 温玉礼凑到了掌柜的面前,询问道:“什么价?” 掌柜道:“二百三十两。” “我要了。”温玉礼毫不犹豫地接了一句,随即转身叫白桃拿钱。 “你等会儿!”那苗家小姐顿时不依了,“这镯子是我先看上的!我正和掌柜的谈话,你怎么能忽然冒出来抢。” “是你先看到的没错,可你又没掏银子先买下来。” 温玉礼转头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还和掌柜的讨价还价三十两银子吗?我一两银子都没打算砍,现在就要,谁先付钱就归谁,不能说是我抢你的。” “不行,我也有带够钱!”苗家小姐自然是不乐意被温玉礼捷足先登的,便转头朝掌柜的说道,“不讨价还价了,就二百三十两,现在就给我包起来,既然我们俩出的是一样的钱,我先看上的就给我!” 掌柜面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这……” “罢了。”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掌柜的不必为难,给她。” 那苗家小姐见温玉礼似乎妥协了,生怕她反悔又要来跟自己争,连忙叫丫鬟付了钱,带着那镯子离开了。 两人离开店铺时,温玉礼都能听见那苗小姐的丫鬟说:“小姐啊,这镯子买下来,您这个月可就没银子花了,你还真是冲动,其实咱们还可以看看别的嘛……” “王妃您这招可真高。”耳畔响起掌柜的话,“原本她可能还犹豫着呢,被您这么一刺激立马就掏钱了。”qqnew 温玉礼无声地笑了笑,转头朝着掌柜说道:“珍珠的事就麻烦您了,我先走了。” 刺激消费这种事儿,在哪个朝代都是存在的。 直到她离开,周煜都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人家不待见她,她自然是不会去烦人家的,打个招呼便罢了。 温玉礼不知的是,她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周煜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望着她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中。 掌柜的在一旁说道:“公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还是不愿意搭理表小姐吗?”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周煜垂下眼,淡淡道,“反正看她现在过得也不错,我们各过各的便罢了。” …… “南燕姐,东菱姐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你节哀顺变,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国公府的一处凉亭内,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扶着温南燕的胳膊柔声说道:“姑母的情绪现在稳定下来了吗?你带我去看看她。” 两人说着便要走出凉亭,碰巧温玉礼这时逛完街回来了,从不远处走过,温南燕身旁的女子见到温玉礼,怔了怔。 是她? “南燕姐,那人是谁?为何出现在国公府内?” 温南燕顺着苗挽晴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淡淡道:“那位就是祁王妃,我的庶妹温玉礼,你有多少年没见到她了?竟然认不出来。”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她这位表妹一两年都未必来一次国公府,国公府里规矩多,不如苗家自在,逢年过节时,母亲常常带着她和东菱去苗家走动,温玉礼压根也没见过几个苗家人。 苗挽晴去过祁王府几次,那时温玉礼性子闷,一听说苗家的人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客,苗挽晴对她的印象,应该也就停留在五六年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这么久不见早忘得差不多了。 “那是温玉礼?我还真没认出来……”苗挽晴面上浮现惊讶之色,回过神来后冷哼了一声,“难怪你不喜欢她,我没认出她来,都觉得她不顺眼,她今天在周家的珠宝铺子里还要跟我抢东西来着!” “周家的铺子?哪个周家?”温南燕捕捉到了关键词,“那个铺子的老板,是叫周煜吗?” 苗挽晴点头:“是啊,这周老板的铺子可多了,不止卖珠宝,还有衣裳和胭脂水粉,南燕姐你也知道他?” “我哪能不知道,他是温玉礼的表哥。你今天去周家的铺子,周煜有在场吗?” “他们俩是表兄妹?”苗挽晴回想起在珠宝铺里的情形,顿时俏脸一沉,“难怪我跟那掌柜的埋怨镯子太贵时,她突然跑出来跟我抢,她要是真想要,她表哥肯定给她啊,她那分明就是激我付钱的!真是狡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今日去周家铺子的时候,周煜在不在?” “在,好像在角落看账本来着,他常出现在他家各个铺子里查账。” 温南燕又问:“那么你进去的时候,温玉礼和他是否在交流?他们是一本正经地谈话,还是有说有笑?”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交流,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相识,至于他们在我进去之前有没有说话,那就不知了。” 苗挽晴回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南燕姐你打听他们做什么?” 温南燕叹息了一声,握住了苗挽晴的手,“我怀疑东菱之死与她有关,可我没证据,所以这事我拿她没办法,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她的把柄。” 苗挽晴愕然。 温南燕又继续道:“我早就听闻她和她表哥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了,你把珠宝铺内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 第171章 王妃与她表哥,有不正当关系 苗挽晴回过了神来,便将自己和温玉礼抢着买手镯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温南燕听了之后,眉头轻拧,“很明显了,她就是激你多花钱的,你也说了自己是老主顾,和那掌柜的再磨一磨,总能便宜些的,她冒出来跟你抢,是觉得你讨价还价占了周家的便宜。” “可不是么,我上回在店里边看中的那只镯子,和我今日买的这只差不多,上回没带够钱,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买走了,今日掌柜的跟我说来了新货,成色更好,我瞅着两个明明差不多呢,怎么就得贵三十两……有些商人就是这样,摸准了你喜欢就抬价。” 苗挽晴说着,看了眼手上的新镯子,嘟哝道:“要不是这个祁王妃捣乱,我少说能砍下二十两的,只怪我没看出她在做戏。” 温南燕瞅着苗挽晴那斤斤计较的样子,眼底流淌过一丝不屑。 她这表妹就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二三十两银子的事都值得她记仇。 不过——这般爱计较的人也很好挑唆就是了。 “挽晴你也不必太在意了,谁让老板是她表哥呢,她帮着自家人忽悠你也是人之常情,你总不能因为生气就把这手镯退回去。”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心里头不爽。家中每个月给我的月银是固定的,前几个月花得少,攒了一些,可这个月还没一半呢,就已经把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温玉礼将苗挽晴的唉声叹气听在耳中,面上无甚表情,拉着她的手便走,“走,我带你去探望母亲。” 两人到了苗氏的屋子,苗氏依旧黯然神伤,对于苗挽晴问候的话语,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上了两三句,苗挽晴见她没心情搭理自己,便打算退到屋外,哪知转身的那一瞬间,温南燕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她的手里。 “挽晴表妹,你我也很久没见了,姐姐这两年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你那里缺什么,既然你刚才说这个月缺银子花,这张银票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 苗挽晴低头一看,温南燕给她的那张银票是面额一百两的,这让她有些惊诧,回过神来之后,自然是还到了温南燕的手上,“南燕姐,这我怎么好意思要……” “你买这白玉镯子的钱,得攒至少三个月?赶紧把这银票收下,别推辞了,我是你表姐,手头的积蓄比你多,你手头紧,我接济你再正常不过了。” 温南燕说着,又把银票塞回苗挽晴手上,“你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就帮表姐我一个小忙。” 苗挽晴闻言,试探般地道了一句:“南燕姐想叫我帮什么忙?” 原本还奇怪呢,温南燕怎么会忽然想要给她银子花了,虽说她们表姐妹的关系也还不错,却几乎没有什么金钱来往,都是逢年过节凑在一起玩闹,温南燕忽然要给她一百两,她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而当温南燕说出要她帮个小忙时,她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和那祁王妃有关。 “放心,对你来说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只需要配合我一下,不会叫你出太多力的。” ……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温玉礼坐在自己屋内的铜镜前,又给额头上的伤口擦了一遍药,忽听白桃在门外说—— “王妃,王爷派了人来传话,叫您去大堂用膳,厨房炖了滋补的汤,对您的伤有好处,他还说,夫人这两日忙着亲自操办三小姐的丧事,都不会在大堂吃饭,您见不到她也能吃得安心。”qqnew “行,我知道了。”温玉礼应着,起身走向了房门外。 一路走至大堂,到了大堂外边时,她看见桌边只有萧元祁和晋国公两人。 苗氏母女二人竟都回避了?这倒也无所谓,她们来不来都不影响她的胃口。 眼见着菜肴被一盘一盘地端了上来,萧元祁看了一眼边上的下人,询问道:“不是派你们去叫南燕来吗?她怎的还不出现?” 在他看来,只要苗氏一人回避就够了,温南燕并没有什么错处,不需要刻意躲避着温玉礼。 “回王爷的话,大小姐说,她要陪着从苗家过来的挽晴小姐,就不来这儿吃了。” “把挽晴小姐一并叫过来就是了。”萧元祁说道,“既然是从苗家过来慰问的,那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在屋里吃饭的道理?” 温玉礼听到这,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从苗家过来的小姐,会是她白天在周家珠宝铺子里见着的那位吗? “挽晴小姐说,国公府是何等威严的地方,她怕自己在苗家随性惯了,到这里来会疏忽了规矩,让王爷和王妃看笑话就不好了,所以……她刚才慰问了夫人之后,就回客房里一直没出来了。” 萧元祁听着下人的回复,拧起了眉头。 苗氏与温玉礼闹不和,对温玉礼刻意避着不见还说得过去,那苗挽晴和温玉礼又没什么恩怨,何必非要做出这种退避三舍的姿态来,就因为她是苗家人?怕被温玉礼刁难? 是苗家人就不敢来见王妃,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祁王妃有多凶狠。 “岳父,玉礼,你们先吃着。” 萧元祁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走出了大堂。 他非要把南燕和她那表妹拎过来,他就不信了,有他和晋国公在,这几个女人还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萧元祁的步伐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温南燕和苗挽晴所在的那排房屋,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未走近,就隐约听见她们在议论温玉礼。 这让他不禁想要听清楚她们交谈的内容,便刻意把脚步放轻了些,走至门外。 “南燕姐,咱们要不还是把祁王妃和周公子见面的事告诉王爷?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真不像你所描述的那般简单。” 第172章 王爷可别误解了玉礼 “可是据我所知,玉礼确实很久没有和周公子相见了,且之前玉礼也说了,她在嫁入王府之前和周公子走的近,但之后就疏离了,你只是看到他们见面,又没看见他们做出格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别去王爷那里乱说。” “他们的确没有做出格的事,可他们明显不像王妃说的那样疏离,咱们跟王爷说一声,只是让王爷提防一下而已,又不是要他们闹起来,万一王妃真与那周公子有什么猫腻,咱们不说,那不就等于知情不报?” 萧元祁在屋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拧起了眉头来。 苗挽晴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公子与王妃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她这句话中的周公子,是温玉礼那位经商的表哥周煜?他之前从温东菱口中也听说过这个人。 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反正每回听见,都是和温玉礼有关系。 “你是不知道,这国公府里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糟心的事,父亲和王爷的心情都不好,我不希望再有什么事让他们烦心的了。”屋子里传出温南燕的叹息声。 “那要不然……过几天再告诉王爷?”苗挽晴说道,“南燕姐你找个时机跟他说一声,咱们的目的是让王爷有个提防,不是要他和王妃起争执,王爷并非不讲理的人,总不能觉得是我挑拨?我只是觉得,既然看见了,也不能藏着不说出来。” 萧元祁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当初温东菱也说,温玉礼在嫁入祁王府之前,与她的表哥周煜关系就很亲近,两人是青梅竹马,温玉礼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生辰,周煜都会给她精心准备生辰之礼,直到温玉礼成亲,两人才分道扬镳。 他当初也叫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周煜,年轻俊朗,作为混迹商场的人,也是有那么几位红颜知己的,可如今二十好几了都还没娶妻。 仔细一想,温玉礼成亲已经三年了,那周煜从前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她,会不会至今依然放不下?若是真能放下,早也该娶妻了才是,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富商到了他这年纪还不成亲的。 不怪他胡乱猜测,实在是温玉礼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冷淡,再加上苗挽晴和温南燕刚才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谈话,让他不得不担忧,温玉礼是否后悔嫁入祁王府,后悔曾经拒绝了周煜? 她要是真后悔了,敢不敢做出背弃他的事情来? 想到这,萧元祁推开了房门,视线落在温南燕身旁的人身上。 他这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推开门,让屋里的两人微微一惊,齐齐看向了房门口。 “王爷,您何时来的?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温南燕望着萧元祁,面上的惊讶之色还会退去。qqΠéw 边上的苗挽晴连忙站了起来,朝萧元祁福了福身,“见过祁王殿下。” 萧元祁朝她发问道:“苗姑娘,你把话说清楚些,你何时看见王妃和周煜见面?可曾听到他们二人说了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举止?” 苗挽晴在他凌厉的注视之下,有些怯弱地开口:“我白天在周家的珠宝铺子里看见他们俩……” “王爷,你冷静些,不要误解。”温南燕连忙站了起来,解释道,“玉礼和那周家公子只是见了面,并未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您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就跑去质问玉礼,以免冤了她。” “本王知道,本王不会直接跑去问她的,正是因为不想误解她,才要好好问一问你的表妹。” “我说了,怕您觉得我是小题大做。”苗挽晴低声道,“原本是想叫南燕姐转达给您的,哪知道您会悄无声息地过来……” “你但说无妨。”萧元祁道,“正如你刚才和南燕所说,你的本意只是想叫本王提防,不是要本王和王妃争吵,你把你所见的告诉本王即可。” 苗挽晴便将自己和温玉礼抢镯子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 温南燕嘱咐她,要实话实说,别瞎编些没有的事,回头露馅了还麻烦,只要在说完之后,补充一点自己的见解即可。 有些事即便不用添油加醋,多疑的人也会自行过分解读。 “王爷,事情就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从南燕姐那听说,王妃和她表哥早就疏离了,可在珠宝铺子里,王妃的表现着实不像是和周家疏离……” “行了,你不用多说了,本王知道了。”萧元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谅你也不敢说谎,不过你要记住,这是和你无关的事,无论你有什么猜测,都别对外胡说,还有,即便你是苗家的人也不需要避着玉礼,她不会无故找你麻烦。” “是,王爷放心,我只和南燕姐说,对外一个字也不提。” 萧元祁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召来暗卫。 “最近这几日,王妃若有出府,你暗中盯着她的行踪,若是她和周家的老板周煜再会面,及时来向本王禀告。”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温玉礼都有带丫鬟出门闲逛,倒也不是因为这街上有多好玩,实在是国公府里这两日四处一片素白,死气沉沉的,让人待着都觉得闷。 反正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和温东菱的恩怨,她也实在没必要假惺惺地故作伤感,该吃吃,该睡睡。 通过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观察,她发现国公府书房是个挺重要的地方,白日不上锁都有人在门外守着,而到了夜间都是上锁的,书房钥匙挂在晋国公身上,她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到钥匙才行。 这天上午吃早点时,白桃提醒着她,“王妃,咱们之前在周家店铺定制的珍珠珠钗,您不是和那掌柜的约定了三日之后取货?正好三天了,咱们今天也该去看看了。” “嗯,咱们去看看。” 温玉礼并没有忘记这事,她带着两个丫鬟到达周氏珠宝铺时,竟又碰上了周煜,他依旧像上次一样坐在角落的藤椅上,可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并没有无视她,而是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神色有些怪异。 他目光复杂,却没有出声。 温玉礼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表哥,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吗?” 此话一出,周煜的脸色更怪了,“不是你叫我来这的吗?” “我叫你来的?”温玉礼惊诧,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一丝不对劲,连忙询问他,“怎么回事?我没有让人叫你来,你是听了谁的话过来的?” 周煜蹙了蹙眉,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张叠起的纸,在温玉礼面前摊开,“这上面不是你的笔迹吗?” 温玉礼看着白纸上的三排字,眼角都抽了一下—— 久不与君相见,心中甚念;思及当日冷语,心中甚悔;邀君前来周氏珠宝铺一见。 第173章 你为了他,要和本王对抗? 随从会意,快步冲到周煜面前钳制住他的手腕,周煜吃痛,掌心不由得一松,就被对方抢走了那团揉皱的纸。 随从将纸团递到了萧元祁面前。 萧元祁脸色铁青地接过了纸团,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这一刻他脑海中有许多种猜想,他怕这纸上的内容,会是温玉礼背叛他的证据。 他明明决定了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为何他与她之间总要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眼下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萧元祁的随从与掌柜都十分默契地驱散了店里的闲杂人等。 “对不住了各位客官,本店要处理一些要紧事,没空招呼各位了,请各位改日再来,我们要打烊了。” 片刻的功夫,店铺内就冷清了下来。 “王爷犯不着犹豫,打开看看。”不同于萧元祁的气愤与焦虑,温玉礼此刻已然冷静了下来,气定神闲道,“反正不是什么污言秽语,也不是出于我手。” 萧元祁闻言,摊开了那团纸,只看了一眼,便怒上心头,冷眼望向了温玉礼,“你说这白纸黑字不是出于你手?这上面分明就是你的字迹!” 不是污言秽语,可是这上面的内容又能好得到哪去? “久不与君相见,心中甚念;思及当日冷语,心中甚悔。这话难道不是在表达着你曾经拒绝你表哥的懊悔?到了这一刻,你不如实话实说,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本王冷淡,是因为你心里装着他?你身为祁王妃,却想着和曾经的竹马重修旧好,你简直……” “王爷慎言!我与祁王妃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龌龊。”周煜仿佛料到了萧元祁会说些难听的话,出声打断了他。 萧元祁目光如箭般扫向了他。 周煜迎视着他的冷眼,不卑不亢道:“我的确是被这张纸上的内容给引来的,可我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与王妃私会,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而已。从眼下的情况看来,我与王妃是让人算计了,我斗胆问一问王爷,您出现在此地,是从什么人嘴里听到闲话了吗?”qqnew “本王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萧元祁自然是听不进周煜的话,朝身旁的随从说道,“将此人拿下。” 温玉礼目光一凛。 周煜若是被萧元祁在大庭广众之下从珠宝铺子押回祁王府,那么不管外人知不知道事件的缘由,对周煜而言都是十分没脸的事。 周家在商场上算是很有名,周煜是个看重脸面的人,这一次的事件他本就是受害者之一,她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被萧元祁这么打压。 更何况,他刚才第一时间帮她说话了。 “住手,依照我朝律法,没有确凿证据下,不可随意拿人!即便是皇亲贵族,抓人也得给个理由。” 温玉礼挡在了周煜身前,与萧元祁对峙。 萧元祁见此,竟是气笑了,“怎么,你为了他要和本王对抗?” “王爷前两日还说不会再随意误解我,此刻却不听解释就要抓人去审问,你在下命令的那一刻,是否已经断定我与我表哥有私情?若是仅凭一张字迹相同的纸就能给人定罪的话,临摹字迹一定会成为许多文人的必学技能。” 温玉礼的神色一派坦然,不露半分心虚,“您心中此刻有什么疑惑,不如先问一问我,如果你觉得我的回答是强词夺理,你再来质疑我也不迟。” “那好,本王问你,你之前说,自你成亲之后,与周家早就生疏了,那你为何频繁与他来往?三天的时间你们就见了两次面,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情,为何不避嫌?” “这是珠宝铺子,不是他的私宅,店铺开在这,谁都有权利进来,我来这是为了定制珍珠珠钗,来之前可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难道我连就近买个东西,都要避讳一下这家店是谁的,姓周的店我都不能进了?那他家还开药材铺、脂粉铺、成衣店,我都不该踏足了?” 温玉礼说到这,似是觉得有些可笑,“周家涉及的生意何其广,多少贵族都与他们有生意来往,我又不是心里有鬼,凭什么就得避开他家的店铺?别家做的没他家好,我就近找他家来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您说他对我有情?我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王爷您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又或者说,跟您说闲话的人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是亲眼看见我与表哥肢体接触了?” 第174章 振振有词,反质问萧元祁 “还有关于您说的三天见两次面这回事,第一,上回见面是巧合,我与他都不知对方的行踪,今日出现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制造,您手上这张纸不是我写的,需要我发个毒誓吗?” 温玉礼说到这,垂下了眼,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这段日子以来,我遭受的算计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有些事情从表面上看起来是我不对,可事件到了最后都有反转,从陈侍卫那事,到温东菱放蛇那事,您似乎没有一次是站在我这边的,为何别人的挑唆你就信,我的解释你就不信,莫非在你眼里,我温玉礼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她只要否认到底,萧元祁既便是猜忌她也拿她没办法,若是按照以往,她都想阴阳怪气地去骂他,大不了就是又闹到太妃和晋国公那儿,她在长辈们面前的好印象,可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抹除的。 可这次的事情,把无辜的周煜牵扯进来了,那她就不能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了,她总要为周煜考虑。 若是萧元祁把周煜当成假想敌,难免不会动用王爷的权利去故意为难周煜,万一他做出破坏周家的生意,抹黑周家的口碑的事……周煜怕是要怨死她了。 萧元祁这厮之前误解了她一回又一回,她索性就搬出那些往事,让他好好的回忆一番,回忆他曾经的武断和白痴,且看他会不会动了恻隐之心,选择信她这一回。 “王爷先前总说我对您冷面冷语,却从不反思一下你究竟伤了我几回,到底是我道德败坏,还是你的猜忌把我越推越远?” 温玉礼由最初的被质问,到此刻,已是振振有词地反质问萧元祁。 “王爷不如与我打个赌,若是我与表哥有私情,只要您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之,若是我能够证实我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单纯与周家有生意来往,那么请您与我……” “别说了!”萧元祁本就被温玉礼的声声质问弄得思绪混乱,这一刻见她语气里似乎是有些决绝,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不与你打这个赌,本王听你解释就是了。” 温玉礼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果然…… “本王不是觉得你不堪,只是看见你与你表哥在一起,有些乱了分寸而已。” 萧元祁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几乎都能猜到温玉礼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正是因为他猜到了,才不敢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让他回想她曾经受到的冤屈,这是在提醒他,的确有人一直试图对她不利,若不是她心怀坦荡,思路清晰,恐怕早就落进别人的陷阱里了。 这一回,若是真的又误解了她,她恐怕会对他彻底死了心,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了。 周煜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绪复杂。 温玉礼救驾有功受到封赏的事他是知道的,毕竟她之前那么张扬地拉着几个马车的御赐之物回王府,那条街上的人们几乎都知道祁王妃此番进宫受了大赏,他还以为她今后的日子会很好。 如今看来,她这日子过得依旧难,仅仅因为与他见了两次面,就被祁王如此猜忌。 这祁王的性子就那么多疑吗? 他能看出温玉礼是不想连累他的,那么他要做的就是,言语上也与她撇清关系,让祁王打消猜忌,这样至少能让她不那么辛苦。 “旁人要是有个做王妃的亲戚,多半是能跟着沾点好处的,哪像我周家,有个当王妃的亲戚反而惹麻烦了。” 周煜出声,语气颇为平淡,“我们周家生意虽然做得大,却也得罪不起皇亲,祁王妃若是还念着几分表兄妹的情分,以后来我周家的店铺,还请先询问一下掌柜我是否在店里查账,若是我在,我自行回避,避免又惹出今日这样的糟心事。” 温玉礼转头看着他,眸底浮现些许感激:“这回是我连累表兄你了,对不住。” 说完,她的视线又回到萧元祁脸上,“王爷可否告诉我,是谁在您面前嚼了舌根?您细想,这个人本身或者她身边的人,是否和我有恩怨纠葛?若是有,我还挺想与她当面对质一下,我祁王妃的清白,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污蔑的。” 萧元祁对上她清冷的目光,并未将苗挽晴说出来,低头将手中的白纸黑字折叠起,收入袖中,“此事是本王太冲动了,本王回去之后一定追查。” 温玉礼冷嗤一声,“难得您还能意识到自己冲动。” 萧元祁竟然有意护着那说闲话的人,那人若不是温南燕,那就是与温南燕亲近的人,他不说,是不想让她找那人的麻烦? 他以为他不说,她就猜不到了吗。 第175章 一个失了宠的王妃罢了 萧元祁转头看她:“你想如何试探?” “这事还得王爷您自己出马,与她面对面,能更容易试探出她的心思,这事儿也不麻烦,只要您做做戏就行。” “那你倒是说说看。” …… 两人回了国公府之后,便依照着温玉礼的计划,先是回了温玉礼的住处,关起门来,打碎了几件花瓶瓷器。 外边偶然路过的下人们自然是不知屋内发生了何事,只猜测着王爷与王妃许是发生了争执,谁也不敢凑到屋外去听。 即便没能把屋子里的内容听仔细,两人争吵的事也是悄悄在下人们当中传开了。 “南燕姐,假送信这法子还真有效,他俩都吵到摔东西的程度了,可见王爷心里的火气不小。” 国公府的鲤鱼池畔,苗挽晴望着身旁给鱼儿投食的温南燕,提议道:“咱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再去添一把火呢。” “倒也不必,王爷早知那周煜是温玉礼的仰慕者,只是这人许久没出现了,王爷难免会淡忘他的存在,如今这人以这种方式又出现了,王爷心里必然存着猜忌,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先静观其变。” 温南燕说到这,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苗挽晴,“你得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背地里的小动作一旦太多,也容易露馅。慢慢来,也许我们不需要再有什么动作,他们自己都能闹到不可开交,那我们也就省事儿了。” “是。”苗挽晴应道,“就听南燕姐的。” “这次,也多亏了有妹妹你的帮忙。让我和母亲出了一口恶气,我原本也不是非要针对她,可她如今越发得意,她能对东菱下手,我怕她迟早也会对我下手,实在是不得不防。” “南燕姐你也别太担心,只要你一直待在王爷身边,王爷总能护好你的。” “但愿如此。”温南燕说到这,朝着苗挽晴柔柔一笑,“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想念着我们府上那位塞北厨子做的芙蓉珍珠糕吗?我今日吩咐他了,多给你做一些,让你这两日吃个够,要是没吃过瘾,回去的路上再带一些。” 苗挽晴喜笑颜开,“多谢南燕姐!” “我回去陪母亲了,这国公府里,除了父亲、王爷和王妃的住处之外,你可以随意闲逛,有什么缺的去知会下人一声就行。” 与此同时,国公府的厨房之内,一名身躯圆润的厨子正守在灶台边,等着眼前那两屉蒸笼里的东西熟。 忽有一道清脆的女音在耳畔响起—— “好香呢,这是什么好东西?快出炉了吗?正好我们王妃有些饿了,要吃点心。” 厨子转头望着来人,堆起了笑容道:“白桃姑娘,这糕点是大小姐吩咐做给挽晴小姐的,二小姐若是想吃,我回头再给她做。” 白桃当即板起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我们王妃迁就那位表小姐?又或者你是觉得,这府里只有温侧妃说话管用,我们王妃说话就没她管用了?想吃个你的糕点还得排队是?” “白桃姑娘您误会了!”厨子连忙解释道,“王爷之前就吩咐了,每日都要给王妃炖药膳乌鸡汤的,在那边炉子上炖着呢,马上就可以送去给二小姐吃了……” “可我们王妃就要吃甜点。”白桃冷哼了一声,“王妃让你们依旧叫她二小姐,那是她亲和,不爱摆架子,可在我们祁王府里,王妃就是女主子,你们表小姐想吃我自然不拦着,她得排在我们王妃后边,她要是有意见,就去找国公爷说。” 此话一出,厨子自然是没辙了。 多大点事儿还去找国公爷说,不过就是个点心,实在犯不着和王妃身边的丫鬟争执。 片刻的时间过去,芙蓉珍珠糕都蒸熟了,白桃便将刚出炉的糕点全夹进了她带来的食盒里,拎着食盒就走出了厨房。 而她才走出没多远,就被闻声赶来的苗挽晴拦下了。 早在白桃和厨子说话时,便有下人去苗挽晴那儿报信,说是王妃的丫鬟要拿走厨子为她做的糕点。 苗挽晴心中有些恼,那温玉礼怎么就不分个先来后到?看她是苗家的人就故意来给她找麻烦不成? 不过是个失宠的王妃,她可不能受她的气,她这边是有温南燕给她撑腰的。 “站住!”苗挽晴小跑着到了白桃的前头,面色不悦,“南燕姐让人给我做的糕点,你们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全拿走?” 白桃望着眼前的人,“咦”了一声,“原来您就是厨子说的那位表小姐啊。” 苗挽晴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疑惑,“你认得我?”仟仟尛哾 “前两日刚见过面,哪能不认得。”白桃说道,“在周家珠宝铺子里面,为了三十两银子跟掌柜砍价的那位小姐,不就是您吗?我看了您一眼就记住了,谁让您这张脸与温侧妃有六成的相似,想不记住都难。” 白桃说到这,语气里有些若有似无的讥诮,“苗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大家族,奴婢在见到您之前,实在是想不到,苗家的小姐买东西竟和菜市场那些平民大娘似的讨价还价,那些钱对奴婢们来说是一大笔银子,对小姐您来说算得了什么?您也真是怪小气的,难怪连吃个糕点都要跟我们王妃争。” 第176章 趁着王爷喝醉,上位 苗挽晴闻言,当即瞪大了眼:“放肆!你一个奴婢,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 “奴婢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吗?难道苗家不是贵族?难道您买东西没有讨价还价?难道您没有试图跟我们王妃抢东西吃?” 白桃话说得快,不等苗挽晴接话便轻嗤一声,“表小姐您是真有意思,这是在国公府,我家主子不管是祁王妃还是二小姐的身份,都比您这位表小姐高,您身为客人,难道不该谦和点?” 苗挽晴何时被下人这么顶撞过,当即就扬起了手,“你这贱婢是皮子痒了讨打是!” 白桃似乎是料到她要动手,脚下迅速退了两步躲闪了开,神色冷淡道:“奴婢乃祁王妃身边大丫鬟,只有祁王府里的主子才有资格教训我,你一个外人,岂敢动我?” “表小姐,算了。”苗挽晴身后的一名丫鬟拉了拉拉她的袖子,小声说道,“这白桃姑娘不是咱们国公府的人,是祁王府的人,二小姐如今可不好惹,连夫人都要给几分面子,不过就是两盒糕点,咱们晚些再叫厨子做就是了。” “这就对了,表小姐您若是心理不满,大可去找国公爷或是王爷告状,他们若要教训奴婢,奴婢会自己掌嘴的。” 白桃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位表小姐果真如王妃预料的那般——沉不住气。 喜怒哀乐,可全都写在脸上了。 “表小姐您别生气,她毕竟是听了王妃的吩咐来的,您刚才要是对她动手,到了王妃那确实没道理,与王妃起争执,对您来说不划算,您消消气,咱们……” “滚!别来烦我!” 苗挽晴朝劝她的下人怒喝一声,甩袖离开。 方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一个失了宠的王妃,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她莫非不知道,她如今在王爷的眼中,是有给他戴绿帽子嫌疑的。 等王爷心里的怒火攒够了,没准就把她给休了。 白桃带着糕点回到温玉礼的住处时,温玉礼正坐在铜镜前,用帕子擦拭着萧云昭送给她的短剑。 余光瞥见白桃踏进门槛,她道:“回来了?有没有在她手上吃亏?” “没呢,她原本想动手打奴婢来着,奴婢躲开了,用您教的那一番话唬住她了,她还真就犹豫了,没敢动手。想想也是,两盒糕点而已,她一个客人若是真为了这事闹起来,也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她也知道这是小事,不会去闹,发泄不了,那就只能记仇了。”温玉礼唇角轻扬,“如今我跟王爷闹得厉害,我还挺期待她会去王爷那边说点什么的,好了,把这两盒糕点打开,咱们分了。” 正午过后,蔚蓝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苗挽晴心情阴郁地在鲤鱼池旁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河里投着鱼食,此时距离她被白桃气着已过去一个时辰,可心中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减下来,她忽然便是暴躁地将盆子里的鱼食全甩进了池子里。 有下人在她身后惊呼了一声:“挽晴小姐,可不能这么喂鱼啊,这一片就这么几条,这一下子扔太多会把它们撑着的。” 苗挽晴懒得搭理他。 可那下人并非是碰巧路过的,而是萧元祁派来叫她的。 “挽晴小姐,王爷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你。” 苗挽晴闻言,眸底划过一缕思索。 祁王和她之间的交集,是因着她看见了温玉礼和周煜在一起。 那么他此番叫她过去问话,八成是关于这事的。 她连忙起身朝下人说道:“带路。”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萧元祁的住处,她原以为,她会见着萧元祁脸色铁青的模样,却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阵酒味。 萧元祁竟独自坐在桌边饮酒,他左手边放着的那个酒坛子,看分量可不小。 再看他的神情,除了阴沉之外,更多的是失落和惆怅。 苗挽晴不禁有些惊诧——这祁王是为了祁王妃的事借酒浇愁吗? 她原以为他最在意的人是温南燕,此刻看来,温玉礼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低了。 她走上前,朝萧元祁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元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坐。” “王爷为何在此喝闷酒?”苗挽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您叫我来此,是要问什么吗?” “你不是经常去周家的店铺光顾生意吗?你与那周老板熟不熟悉?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很有能耐吗?” 苗挽晴听着他不甘的语气,心道:这王爷果真是为了周煜的事吃醋了。 由此可见,送到周煜手上的那封假信是真起了不小的作用。 想到温玉礼两次让她吃瘪的事,她不由得暗自冷笑,眼下可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 温南燕上午提醒她别多事,她也确实没想着主动去找王爷说温玉礼的不好,可如今不是她多事,是王爷主动来问。 那她总得让王爷加深些对温玉礼的怀疑。若事情办得好,温南燕出手那般阔绰,会许给她更多好处才是。 “那位周老板一表人才,为人精明且洒脱,年纪轻轻能把周家生意做这么大,确实是有能耐的,再加上他还未娶妻,自然成了皇城内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 苗挽晴说到这,眼见萧元祁脸色难看了些,连忙宽慰道:“但若是要与王爷相比,他可比不过。”仟仟尛哾 “是吗。”萧元祁冷笑道,“既然比不过本王,为何王妃要选他而不选择本王?” 苗挽晴面露惊诧:“王爷您这话的意思是……王妃当真背叛了您吗?” 话说到这,她有些惶恐,“王爷,我当初跟您说他们俩见面的事,当真只是让您有个提防,我着实没想到王妃真敢做出对不住您的事……我能否问一问,王妃她是做了什么?是被您逮了个正着吗?” 第177章 你这么想成为替代品? 她坐在床沿边,怀着大胆的心思,朝萧元祁缓缓俯下了身。 眼见着离他离张俊颜越来越近,她不禁有些心跳如鼓,一抹绯红从脖颈爬上了耳根处。 毕竟未经人事,这一刻还是有些羞赧,也有些紧张。 可只要一想到,事后她会得到他给的名分,那点子紧张感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二人脸庞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萧元祁忽然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 苗挽晴的心漏了一拍,这一刹那,她差点以为萧元祁清醒过来了,好在萧元祁只是对着她低喃道:“南燕,是你吗。” 苗挽晴深呼吸一口气,温柔地握上了萧元祁的手:“是我,王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着,她捧起萧元祁的脸颊,闭着眼便要亲吻上去。 而她没料到的是,她凑上去的脸被他手掌突然抵住,下一刻就被他用力地推了开! 萧元祁的手劲很大,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往地上抡,不带半点儿怜惜,如此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完全没防住,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啊” 跌倒的那一刻,她听到一声冷笑传进了耳朵里,“苗小姐就这么愿意成为他人的替代品?为了能与本王亲近,你还真是能豁得出去。” 苗挽晴满怀期待的心瞬间跌落谷底,有些惶恐地回过身看着萧元祁:“王爷……” 萧元祁已经从床榻上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一派冰冷,哪里有半点醉意。 他分明就清醒得很。 “你当真以为本王醉了吗?本王的确在这房间里撒了些酒水,可那酒坛子里的,只是普通的水而已。” “苗小姐做这样恬不知耻的事,可曾想过一心一意对待你的南燕会是怎样的心情?” “王爷,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这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是否想说,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有抵抗住诱惑?”萧元祁望着她,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先是利用本王对王妃的感情来试图污蔑她,又想趁着本王喝醉,伪装南燕与本王亲近,你这如意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刚才那一瞬,你是不是觉得祁王府明日就要多一个苗侧妃了?” 他与这苗挽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本并不觉得她对自己有好感,若不是温玉礼提醒他,试探一下这女子的心思,他还真不知她竟是这样的狡诈。 倾心他的女子何其多,若是坦率地直接表现出来,他倒也不会多说什么,客气地婉拒对方便好,可眼前这女子长着一张与南燕六分相似的脸,却要做这样不择手段的龌龊事,真是令人生厌。 好在经过这么一试探,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否则,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搅浑水,他和玉礼都别想安宁了。 “王爷明鉴,我没有污蔑王妃!我……我的确是倾慕您,如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我对您动心再正常不过了。我当真不敢污蔑王妃,更不愿意伤害南燕姐!我只不过是祈求一个陪在您身边的机会。” 苗挽晴此刻也晓得自己冒充温南燕的事很难狡辩,只能承认自己对萧元祁的心思,试图用深情的言语来求得他的谅解。 “原本我也不敢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您突然拉住我,又说了那样的话……那一刻,我是当真控制不住自己对您的感情了。” 苗挽晴说到这,眼眶中已经挤出了泪水来,“王爷也曾对人用情至深,应该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当真是羡慕南燕姐,我并非想成为她的替代品,可我只有冒充她,才能有和您亲近的机会。” 第178章 凭你,也配做我的替身? 苗挽晴说到这,眼眶中已经挤出了泪水来,“王爷也曾对人用情至深,应该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当真是羡慕南燕姐,我并非想成为她的替代品,可我只有冒充她,才能有和您亲近的机会。” 萧元祁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并未起恻隐之心,依旧冷声道:“你倒真是能给自己找借口,一句对本王用情至深,就能成为你污蔑王妃的理由吗?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本王对王妃的情意,刻意让本王曲解她和周煜的关系?是你派人模仿王妃的笔迹,给周煜送信的?” “不是我!”苗挽晴当即否认道,“我绝不敢做这样的事!难道就因为我跟您说王妃与她表哥见了面,您就认定我挑拨是非?他们见面是事实,我当时也并未说他们有私情,是您自己这样认为的,如今您觉得错怪了她,也不能将过错全推给我啊!”qqΠéw 萧元祁目光一沉,“苗小姐这话的意思,误解王妃是本王的错了?” 苗挽晴咬了咬唇,“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若是把温南燕供出来,王爷能信她吗? 只怕是不能。 王爷对温南燕的信任远胜于温玉礼,她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在手,根本就无法把责任推到温南燕那儿。 若是贸然把温南燕做的事儿说出来,王爷非常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她污蔑了王妃之后又来污蔑侧妃,届时,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更加不堪了。 此刻回想起刚才的经过,王爷分明就是装醉有意来试探她的。 她还真就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给冲昏了头脑,幻想着能够成为他的侧妃。 没法把责任推给温南燕,她自己也得撇个干净才行,反正王爷那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污蔑王妃,她顶多就是背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印象罢了,总比污蔑王妃这样的罪名来得更好。 想清楚了之后,她便继续啜泣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王爷都不信了,我只能跟您起誓,您刚才所说的模仿王妃笔迹送信这事,当真不是我做的!我与王妃也没有这么大的仇怨,王爷不妨想想,是否还有其他人与王妃的关系不好?没准是旁人做的!” 苗挽晴仿佛委屈极了,“也怪我倒霉,前不久才和您说了王妃与她表哥相见的事儿,您自然很容易怀疑到我身上来,我可不能平白就背了这口黑锅,王爷您信我,我倾慕您,冒充表姐想要接近您是真,可除此之外,绝没有再做别的荒唐事了。” 萧元祁眉头紧锁。 他自然是不相信苗挽晴说的话,可她哭哭啼啼,字字句句都仿佛情真意切,他不信她,却也拿不出证据来定她污蔑温玉礼的罪。 “我知道,王爷责怪我不顾南燕姐的感受,可我心中难道就好受了吗?我从未想过要与南燕姐争抢什么,只是情之一字,向来是让人难以控制的,王爷非要觉得我对您有情是错吗?” 萧元祁听着她的辩驳,还未开口回话,就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直接从外头推开了。 萧元祁下意识望向房门外,这一看,额头上的筋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门外站着的,是温玉礼和温南燕。 放眼整个国公府,敢不打招呼就直接推开他房门的,似乎也就只有温玉礼了。 第179章 一个虚伪善妒,一个小肚鸡肠 温玉礼没有兴趣与萧元祁探讨感情的问题,只轻描淡写地询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罚那位苗小姐?” “她目前只承认了她对本王有情,不承认污蔑了你。”萧元祁顿了顿,道,“即便她不承认,本王还是有理由罚她的,她冒充南燕一事不也是过错吗?” “她冒充长姐这事,那可轮不到我来罚了。”温玉礼悠悠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今日被您那样伤了自尊,心中不知有多难受,您和长姐回头商议着怎么罚就好。” 以温南燕的性格,苗挽晴必然要吃苦头,她光是看戏都觉得很有乐子了。 那两表姐妹一个虚伪善妒,一个小肚鸡肠,容貌相似反而难以交心,只因她们从家世背景到吃穿用度都有不小的差别。qqnew 苗父为中书侍郎官居四品,膝下四女一男,家中有个男丁的情况下,苗挽晴能分到多少关怀?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兄弟优先,其次还要和几个姐妹争一争,反观晋国公膝下三个女儿,最偏爱嫡长女温南燕,苗家的地位本就不能与温家相比,温南燕所受到的待遇比苗挽晴何止高了一个档次。 门阀之间有了差别,温南燕又怎么看得上这个表妹?不过就是把她当个小喽啰罢了,更何况这个表妹与她站在一起,基本上也是衬托她的绿叶子。 而苗挽晴那样爱计较的性子,又怎么能甘心自己总被表姐比下去呢。 她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挑拨她们,光是利用一个萧元祁,就够那两个人撕的了。 萧元祁自然是不知温玉礼在想什么,此时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想将她拥进怀里诉说着自己的歉疚,却又怕一伸手,她会立即躲开。 好几回他有意跟她靠近,她都避之不及,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心里有道疤,一时半会好不了。 他也晓得自己理亏,却不晓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她回心转意。 “表姐……你打我?”长廊的拐角处,苗挽晴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心里怒火中烧,却不敢对着温南燕口出恶言。 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她知道苗家与温家地位上的差距,她明白她不该得罪温南燕。 至少表面上不应该。 即便被温南燕打了一巴掌,她也只能把心里那口恶气压下去,只是目光湿润地望着对方:“我都没在王爷面前把你供出来!你怎么这样对我呢?” “你还有脸提王爷。”温南燕神色冷凝,开口的语气也带着讥诮,“我原先怎么就没看出你对王爷的龌龊心思呢?今日若是王爷真的醉了,把你认成了我,你敢说你不会顺水推舟成为他的人?” 苗挽晴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泪眼盈盈地望着温南燕。 “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厌。”温南燕迈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即便表妹你真的成为王爷的女人,我也有办法让你进不了祁王府的门,你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也配与我这个晋国公长女平起平坐吗?痴人说梦。” 面对样样不如自己、却企图和自己争强祁王的表妹,她都懒得跟对方客气。 “再敢对王爷动歪心思,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苗挽晴强忍着心中的怨恨,低下头说道:“南燕姐,我再也不敢了,我早已被王爷骂清醒了,即便你不警告我,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 温南燕看她的眼神那般轻蔑,句句带刺的话,扎得她气愤不已,偏偏她还得在这时候求着她为自己说话。 “南燕姐我求你,让王爷放过我,他怀疑我污蔑王妃的时候,我可是没有提起你半个字,就算你生我的气,你也不能任凭王爷处罚我对不对?你总该念着几分表姐妹的情分,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苗挽晴说话时,拉扯着温南燕的袖子,语气真诚而恳切。 第180章 气质上差了一大截 温南燕甩开她的手,冷冷道:“王爷那边,我自然会帮你说话,我可不想因着你的愚蠢和苗家闹僵了关系,你给我记好了,等东菱的头七一过,你就给我滚,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祁王府和国公府这两个地方都不准你来。” 苗挽晴咬唇道:“是……” 温南燕转过身往回走,“跟我回去,我替你跟王爷说情。” 二人回到了萧元祁的屋子,温玉礼一眼就看见了苗挽晴脸颊上的巴掌印,轻挑了一下眉头,“苗姑娘,你的脸……” “我自己扇的。”对上温玉礼玩味的视线,苗挽晴只觉得心里闷得慌,连忙捂着脸颊转过了身,“是我不知廉耻,辜负了表姐对我的信任,她待我不薄,我不该妄想着勾搭王爷,我自打嘴巴,只是希望她能原谅我这回。” 温玉礼忍着笑,淡然道:“那苗姑娘你的手劲还挺大的,一巴掌把自己抽得脸颊这么红。” 苗挽晴暗自磨牙,小声说道:“让王妃见笑了。” “王爷,刚才我已经训斥过表妹了,东菱尸骨未寒,母亲还正是伤心的时候,我实在不愿意这样的事再被她听见,怕她听了会受不了,表妹勾搭您的事,妾身已经不打算追究了,至于您说她污蔑玉礼的事……”qqxδnew 温南燕瞅了苗挽晴一眼,“她最初只说玉礼和周老板见了面,并未说两人有私情,此事的确是王爷您自己多心了,有人利用您对玉礼的猜忌给周老板送了假信,表妹已经跟我发誓她没做这件事。” 萧元祁不赞同道:“她的确没有直接说玉礼和周煜有不正当关系,可她提醒本王要提防,之后周煜就被引到珠宝铺和玉礼相见,你认为这两件事会没有关联吗?她是你的表妹,你难免心软被她忽悠过去,可本王不信她。” “王爷,我真的没有!”苗挽晴焦急地解释着,“这两件事的确很凑巧,可您不能凭猜测下定论啊!” “王爷您想想看,您之前和玉礼三天两头发生争执,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双眼睛,难保不会有人传出去,咱们没有证据说是表妹做的。” 温南燕说到这,叹息一声:“您不相信表妹,妾身也没办法,您派人去追查就是了,但是您能否答应我,不要将此事声张,至少不要让父亲母亲知道,他们这阵子够难过的了,不要叫他们心烦,即便要说,也等过些天他们心情缓过来,再告诉他们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萧元祁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转头询问温玉礼的意见:“玉礼,你怎么说?” “随便你们,我懒得多说什么,反正接下来这几天,谁都别来烦我就成了,若是还有人敢来触怒我,我可不管东菱头七过没过,必定要大闹一场,到时可别来怪我不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宁。”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走向房门外,与苗挽晴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顿。 “苗姑娘这张脸,比东菱还要像长姐呢,细看不如长姐精致,但也是不赖的,只不过呢,你二人在气质上有些迥异,长姐有温柔婉约之美,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一眼便能确认是大家闺秀,而苗姑娘从神态到举止都显得一副小家子气,有空的时候呢,别顾着说他人闲话,多跟长姐讨教讨教,如何在气质这一方面修炼自己。”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番不咸不淡的话后,便迈开步子离去了。 苗挽晴:“……!” 这温玉礼是嫌她今天吃的憋屈还不够多,短暂的一番话,却是字字句句都戳在她的痛处。 长相与温南燕相似,却不如温南燕精致,气质不如温南燕好。 所以……活该她不如温南燕讨人喜欢? 内心过于愤恨不甘,却又没胆子去反驳,她只能低着头掉眼泪。 萧元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南燕不计较你冒充她的事,本王也懒得多说,污蔑王妃之事本王会继续查,得出结论前暂且不罚你,你出去,这几日尽量不要出现在本王眼前,苗家派你来慰问岳母,你就好好慰问,别惹她心烦,东菱头七过后,你就离开国公府。” 方才玉礼讽刺她的那番话,多半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的,虽然有些伤人尊严,但不得不说……很正确。 “表妹不必往心里去,毕竟你说了玉礼的闲话,她如今挖苦你几句也合情理,你听听也就罢了,王爷说不想见到你,你这几日便尽量回避他。” 温南燕说完,就将苗挽晴拽出了屋子。 她和温玉礼明争暗斗这么久,哪会听不出温玉礼那番话有挑拨之意。 挑拨又如何,苗挽晴这蠢货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且——那番话她听着还挺舒心。 温玉礼回到住处时,两个丫鬟正在打扫她的屋子,一见她回来,都一脸好奇地凑上来询问:“怎么样王妃?您说要去看戏,那戏您看得满意否?” “还不错。”温玉礼笑道,“她们这么一掐,可就再也不能齐心协力地来对付我了,苗家那小姐和我本就没什么仇,之所以帮着温南燕多半是收了好处,如今她恨温南燕远多于恨我。” 第181章 你就不曾想过,找本王帮你?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温玉礼轻声道,“反正有你给的七巧灵参膏,不会留下疤痕,过两天就会好了。” “是你自己弄伤的吗?”萧云昭追问道,“还是别人弄的?如实回答。” 温玉礼只好如实告诉他:“是我那嫡母用指甲挠伤的,不过这也是我自己设计的,不然你以为就凭她能有本事伤得了我?” 此话一出,萧云昭并未接话,虽然屋内没有点烛火,温玉礼也能猜测到他的脸色必定不好看,她只能以轻松的口吻劝他不必在意。 “皇叔你该明白的,有得必有失,我想要得到父亲的同情与关怀,自然就得在我嫡母那佯装吃亏,我只不过是受这么点皮肉伤罢了,而她遭受的是心灵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折磨,我不仅要她失去女儿,还要她失去父亲的信任,否则怎么对得起她那句——贱人生的贱丫头。” 听着她轻慢又寒凉的语气,萧云昭抚了抚她的头,“你这丫头和我年少那会儿可真像,记仇得很,为了对付他人不惜伤害自己,你可有想过,万一她发了狂下手太重,把你的脸给划花了可怎么办?” “我才没那么傻呢。”温玉礼撇了撇嘴,“那会我自然是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她打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拿手臂挡着脸了,后来是听见了父亲和祁王靠近,我才故意露出额头的边缘让她打。” 苗氏那会儿几乎确定了是她害死温东菱,整个人跟发疯没有区别,一点儿形象都不顾地就把她往地上扑,她要是不第一时间挡着脸,她丝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把她毁容。 “你把杀了温东菱的事告诉她了?逼得她公然和你撕破脸。” “我只是凑到她耳朵边暗示了一句,她认定我是凶手,叫嚣着要给她女儿报仇,可惜啊,没人信她,人人都当她是被噩耗打击得神志不清,父亲和王爷还要逼着她给我认错,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我心里多舒坦,她尽管去宣扬我是凶手好了,到最后只会被当成疯婆子。” 她总要把那个疯娘们加诸在原主母女身上的痛苦都还回去。 数十年的欺凌与羞辱,是让人无法遗忘、无法冰释前嫌的。 萧云昭静默片刻,说道:“你想如何报复曾经欺压你的人都好,只是千万要记住一点,能不犯险就不犯险,我看你总爱用苦肉计,自己的身子难道就不疼?在宫里被女刺客捅的那一剑都还没痊愈?” “无妨。”温玉礼轻描淡写道,“我自有分寸。” 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萧云昭的眉头微微抿起,“你就不曾想过,找本王帮你收拾你讨厌的人?” 虽然知道她性子要强,又极有主见,他还是冲她说道:“你我如今的关系已不像从前那样单纯,你随时可以让我帮你。” 温玉礼听着这话,忽然低笑了一声,伸手抓着萧云昭的衣领,逼近他耳畔道:“我自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要请求你帮忙?皇叔你曾帮了我不少,我都还不曾给予你等价的回报,若是一味索取岂非显得我无能?若我事事依附你,不自己动脑子,你大概很快就会厌倦我了。”qqΠéw 萧云昭在黑暗中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这话说的……” “不好听是?难道我说的有哪句不对?你会喜欢一味索取,小鸟依人的女子吗?” 不等萧云昭接话,温玉礼吻了吻他的脸颊,“你不可能喜欢百依百顺的我,我当初不就是靠着胆大心细和桀骜不驯才博得你的青睐?” 萧云昭:“……” 他看上她的可不止这两点,但这两点的确是引起他注意的地方。 他听得她又在他耳畔说道:“难道你希望我像长姐依赖祁王那样,全身心对你依赖?那绝无可能。我与你谈感情是因为你身上有吸引我的品质,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你成为我一辈子的依靠。” 第182章 皇叔给她的礼物 她说得过于直白,毫不拐弯抹角,萧云昭顿时失笑,只觉得如此坦率的她当真有一种别样的个性。 萧云昭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吸引你的品质?比如……” “洁身自好。只有我这么一个相好,没有其他人,若是哪天你变心了,或者说你想效仿你的侄儿那样左拥右抱,且左拥右抱的同时还自诩情圣……” 温玉礼说着,轻嗤一声,“那我与你之间就无话可说了,反正你皇叔你记着,哪天移情别恋了,一定告知我一声,别藏着掖着不说出来,也别指望我和旁人分享你的感情。” “别胡思乱想了。本王活了这么多年才明白动情是什么感觉,哪那么轻易就移情别恋?”qqnew 萧云昭似是冷哼了一声,对她的话表达了不满,随即牵着她的手,借着皎洁的月色走到了床沿边,“光顾着说话,忘记告诉你了,本王今夜可不是空手来的。” 温玉礼闻言,“嗯”了一声,“难不成给我带礼物来了?” “在这。”萧云昭拿起了床头处的枕头,递到了温玉礼的怀中。 温玉礼只觉得膝盖上一沉,摸了摸手上的枕头,触手一片坚硬的温润感,让她微微一怔。 枕芯应该是荞麦的,可是这外边一层枕面触手的感觉似乎是玉石,她能摸到缝隙,应该是玉石和玉石拼接而成嵌在了枕头上,这玉石摸起来是暖的,难道是…… “当初太后不是赏了你一块冬暖夏凉的岩冰玉吗?你说要拿去孝敬你那偏心老爹,结果他把那玉石送给了温南燕,你那会儿气得不轻,你可还记得本王当时承诺过你,类似岩冰玉那样的玉石,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绝迹,你若想要,我会给你找来,就当是弥补你失去岩冰玉的遗憾。” 萧云昭说着,拍了拍她怀里的枕头,“玉石最初的形状有些不规则,睡着硌人,本王叫人把玉石均匀地切割成了几块,铺在荞麦枕头上,你枕在脖子下,它会贴合着你颈部的曲线,保你睡得踏实,如今冬天还没过,它是暖的,到了夏季睡着清凉,且这玉石还有养肤的功效,你八成会喜欢。” 温玉礼闻言,当即把枕头放到了床上,试着躺了下去。 果然很舒坦,玉石底下铺着软硬适宜的荞麦,贴合着颈部一点都不觉得硌。 冬暖夏凉,睡着的同时还能够养肤,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何?”萧云昭没有听见她说话,连忙询问她,“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也不回个话。” “喜欢,一时忘了回话了。”温玉礼从床榻上坐起了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你记性可真好,我当初只是那么随意地埋怨了一句……” 她确实记得,在她埋怨过后,萧云昭说过,大不了再给她找一块相似的玉石,让她心里能够平衡,她当时也不太在意,摆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和他说用不着那么麻烦。 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起来这回事了。 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就说到做到,即便随口的一句话,他也记在了心里。 这人还真就挺细心的…… “本王自然记性好,说过的话就不会忘。若是只说不做,岂非言而无信?” 萧云昭说着,揽过她的肩膀,“你我都是小心眼的人,被人抢走了东西总归是不服气的,即便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到,你只要看见温南燕身上的那块岩冰玉就心里不爽,如今你拥有的玉石比她更多更大,总能心情愉悦了。” “愉悦,当然愉快。”温玉礼放下了枕头,双手环住萧云昭的脖颈,“多谢皇叔你这么懂我。” 第183章 未经你同意,不会占有你 这略带暧昧的动作,让温玉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失笑:“你直说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 萧云昭:“……” 在直白这一方面,还真是没几个能比得过她。 倒也不是他想拐弯抹角,只是他觉得,若是直接说,想要她来亲吻他这种话……是不是显得不正经? 思索间,他察觉到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于黑暗中逼近他的面前,与他呼吸相闻,“皇叔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没你富裕,就赠你一个小小的回礼。”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云昭感受到唇上一片温软,她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唇与唇之间紧密相贴,他下意识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含着她的唇瓣,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柔和的吻逐渐加深,温玉礼察觉唇瓣上的力道加重了。 她的呼吸也不如最初那么畅快,直到萧云昭把她整个人压在了床柱子上,她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凌乱,这让她原本朦胧的意识变得清醒,略带警告地咬了咬萧云昭的下唇。 同时,她的双手抵在了他的肩膀处,轻微地往外推了推,示意他先放开她。 萧云昭察觉到她的异样,把她松开了些,低声问道:“怎么了?” 温玉礼道:“你压得我有点喘不上气……” 她可没忘记他们俩如今是在什么地方。 他们坐着的地方是她的床,万一萧云昭不能及时停下来…… “皇叔,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温玉礼顿了顿,道,“虽然你我如今情投意合,但……你我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我并未考虑好与你进行更亲密的发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说完,竟听他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温玉礼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哪能不明白你的意思。”萧云昭掐了掐她的脸颊,“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急不可耐的人?我在亲吻你的时候,有对你动手动脚吗?” 这丫头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即便在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刻,也是头脑清晰,能够随时停下。 他也是初尝情滋味的人,男欢女爱那档子事……正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急不得。 这一刻,他明白她的顾虑是什么,她对他有情,却没有足够多的信任,情未到深处,她不会允许他索取太多。 “动手动脚倒是没有……”温玉礼嘀咕道,“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坐在床上,我难免多想。” “你不必多虑,在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占有你的。”萧云昭说着,吻了吻她的唇瓣,“我刚才是有些……情不自禁,毕竟我好几日没见你了,心中难免有些想念。” 他并不擅长甜言蜜语,说完这番话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过往的日子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着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曾经他觉得儿女情长很无趣,他一度以为那样的情感太多余,他不需要,如今…… 体会了动情与思念的滋味,那种感觉真是陌生又新奇,又难舍。 他低声承诺她道:“以后类似情况下,你若是担心我对你做出太过分的事,可以随时阻止我。” 温玉礼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语。 关于这方面的事,她还是相信他能够隐忍克制的,且他也能够明白她心中的想法,算是难得体贴。 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萧云昭,我以后叫你阿昭,好不好?” 萧云昭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好。” 比起皇叔、师父这样的尊称,他的确更喜欢这个亲昵一些的称呼。 二人正静静地相拥着,萧云昭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压低了声线说道:“有人来了。” 他的听觉比温玉礼还要敏锐,能够清晰地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无妨,我锁了门了,可能是我那两个丫鬟。”温玉礼道,“我两句话打发她们走就行。” “此人脚步沉稳,可不太像是你的丫鬟。” 萧云昭说话间,那脚步声越发近了。 “玉礼,你睡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来人竟是萧元祁。 温玉礼的眼角都抽了抽。 这厮大晚上不睡觉,又要跑来她这边说什么?难不成又大半夜抽风地要过来陪她? 她原本是在庭院里练剑,叫两个丫鬟给她放风,可她后来跟萧云昭进了这屋子里,两个丫鬟多半是以为她睡了,也就没有通知她萧元祁过来的事。 反正她这屋子里没有点烛火,索性装睡算了,萧元祁再怎么不讲道理,总不能在她睡着的情况下,还破门而入来打搅她? 她打定了主意不出声,却没想到,萧元祁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 “玉礼,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了,本王过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的茶壶了,杯子里的茶水都还是热的,你才刚进屋对不对?” 温玉礼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在庭院里练剑的时候,的确让丫鬟沏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便于她中途休息的时候喝上两口解渴,竟被萧元祁给看到了。 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她只能出声回话—— “王爷,我已躺下了,实在懒得再下榻开门,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本王让厨房做了莲子汤,趁热装进食盒里带过来了,想要与你一起吃。” 萧元祁此刻站在房门外,手上正拎着一个食盒,秉持着耐心开口道,“玉礼,你就下床来开个门。” 萧云昭一直坐在温玉礼的身侧没有出声,此刻听着萧元祁如此轻柔的语气,心中顿时觉得不愉悦。 之前这两人还随时争吵的,如今他这侄儿的态度竟变得这么好了? 他附到了温玉礼的耳畔,悄声道:“他怎么忽然转性子了,莫非喜欢你了?” 第184章 门外丈夫,门内情夫 “别闹。”温玉礼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朝着屋外的萧元祁扬声道,“王爷,我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是太想睡了,我这屋子里也没点烛火,还得下床摸黑点蜡烛,实在麻烦,这莲子汤您还是自己喝。” 萧元祁被她拒绝,并未死心,也并未表现出不耐烦,只叹息一声道:“本王知道,误解了你和你表哥,你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可是玉礼,若换做你是本王,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很难不多心,你可知关心则乱?难道这些日子,本王对你的关心与在意,你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萧云昭闻言,目光渐凉。 最近这几日,国公府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毕竟温玉礼才回来没多久,这国公府里又不招收新下人,他没法子往这里面安插眼线。 她与她表哥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让萧元祁给误解了? 且,听萧元祁话里的意思,她应该是已经自证了清白,萧元祁得知真相之后心里又犯起了内疚,便想来弥补她。 这人还真是拎不清。 他与温玉礼相识的时间,远不如萧元祁和她相识的时间长,他都知道温玉礼这性子一旦被人伤害就不会再回头,更何况萧元祁对她的伤害与误解都数不过来有几回了,她若是还肯回心转意,猪都能上树了。 萧元祁竟不明白这一点?还在试图挽回什么?又或者他明白,只是他不愿意放弃她,又或者他是过于有信心,认为只要诚心认错,诚心弥补,便能够换来她的谅解。 真不知道这厮长了个什么脑子,她都被他冷落三年了,三年不曾得到他的关怀与怜爱,如今何必跑来做这些挽回的矫情举止,他不是有个挚爱温南燕? 温玉礼自然是不知身边的萧云昭这一刻脑子里掠过了多少想法。 她只想尽快打发屋外的人离开,于是又用起了之前的老套招式:“王爷难道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我心里的疤可不是您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能够修复好的,您的弥补对我来说有些多余……” “玉礼,本王没有忘记你的话,可本王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你。” 萧元祁不假思索道:“你是祁王妃,你是应该与本王举案齐眉的。” “那么长姐呢?王爷您说这样的话,把长姐置于什么地位了?” 温玉礼的声线有些冷硬,“今日您对苗小姐的试探,多多少少伤了她们表姐妹之间的感情,虽然长姐没有与苗小姐计较,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不难过了,我觉得您应该先去安慰一下她。” “南燕那边,本王下午已安慰过她了。玉礼,你不必总在我与你说话的时候提及南燕,本王知道,你与她之前的误会虽然解开了,可你们还并未做到冰释前嫌,因此本王与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尽量不去提她。”仟仟尛哾 萧元祁略一停顿,又道:“玉礼,有件事本王必须告诉你,不管南燕将来是否能够生儿育女,本王都不会撼动你正妃的地位。” 或许从前他还思考过要将温南燕扶正,但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母妃说得对,玉礼无错,至少在人前她表现得足够得体,即便他不喜欢她,也不应该剥夺她祁王正妃的地位,更何况如今他是喜欢她的,就更加不能更改她和温南燕的名分了。 这是他给她的一个承诺。 温玉礼蹙了蹙眉,正准备回答他,忽然察觉耳朵微微一疼。 竟是萧云昭一口咬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险些惊呼出声,朝萧云昭悄声道:“别闹,我要是喊出声来,被他发现了,让我怎么解释?” “被他知道又如何?无非就是撕破脸罢了。” 两人声音极轻,屋外夜风萧瑟,又是隔着厚厚的门板,萧元祁自然察觉不到屋内有其他人在,他没听见温玉礼的回话,便又敲了敲门。 温玉礼伸手捂上萧云昭的嘴,朝着门外说道:“王爷,您先回去,我真的困极了,不骗您,您有什么想说的,明早我再听您说。” 见温玉礼打定了主意不开门,萧元祁静站了片刻,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缠,“那你歇着,本王明日与你聊。” 她不开门,他总不能破门而入,本就是他理亏,他自然该多些耐心的。 听着萧元祁离去的脚步声,温玉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无非就是撕破脸?说得轻巧,要是你我真被他撞见,都不知他会闹成什么样,即便顾虑着皇家的名声不声张出去,他也会和太妃商量着私下如何处置我……” “你觉得本王保不住你吗?有我在,他们处置不了你。”萧云昭揽紧了她的腰身,语气有些清凉,“你如实说,他是何时开始喜欢你的?” “这我可真说不上来,或许他对我并不是喜欢,只是心底积攒的内疚多了,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补偿念头,又或许,是身为夫君的责任感和征服欲……总之在我看来是多余的,你不必担心我会被他打动。” “如此看来,你不能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了。”萧云昭当机立断道,“从前他不在意你,不来烦你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开始纠缠你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隐约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和离。”萧云昭道,“与他分开,断绝来往。” 她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此刻并不觉得惊讶,也没有雀跃,只是颇为冷静地回答道:“失去祁王妃的身份,我父亲就不会器重我,苗氏也不会忌惮我,我在国公府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你想要我从父亲那边获取的机密,会更难得手。” 说话间,她轻抚着他的脸颊,“你吃醋了就要我和离,可曾考虑过,我现在和离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我来国公府不仅是为了报复苗氏母女,还要拿到父亲的把柄,他的书房是个重地,夜间都上锁,钥匙在他身上,他是武将出身,警觉性高,我正发愁着要怎么拿到钥匙呢,你叫我和离,是不想让我继续打探下去了吗。” 她原以为他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却没想到,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发丝—— “你想要的,并不是祁王妃的身份,而是一个能让人忌惮,让人尊敬,让你在国公府能抬起头来的身份。”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线清凉而笃定,“何必非要做祁王妃?做宁王妃,也能得到这些。” 第185章 面对他的柔情,仍旧存着戒备 萧云昭此话一出,温玉礼怔了怔。 他说得不错,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让人忌惮,让人尊敬,让她在国公府能抬起头来的身份。 而她如今的身份正符合,若是萧元祁能不来缠着她,她就又少了一个烦恼。 萧云昭要她和离,她本以为他只是一时醋意大发才冒出来这个念头,正打算和他说说理,却没想到他会接上那么一句——何必非要做祁王妃?做宁王妃,也能得到她想要的。 宁王妃……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究竟携带了几分认真? “阿昭,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她出了声,语气没有波澜,“我以为,你我之间的情分才刚萌芽不久,你忽然跟我谈和离再嫁,不觉得太冲动吗?况且——你可曾想过,你与我的关系一旦公开,要面临多少流言和非议?”仟千仦哾 “难道你以为,我会是在意流言蜚语的人?” 萧云昭的话在耳畔响起,“你觉得我刚才那番话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吗?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对我不能完全放下戒备,所以不想谈嫁娶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摩痧她的脸庞,“你对祁王无情,这使得你能够心安理得地利用祁王妃的身份,来做一些你想做的事,而你对我的情意有多少你自己都不确信,因此在我提出要你来做宁王妃的时候,你并不觉得欢喜,更多的是犹豫和逃避,以及……对我的不信任。” 温玉礼:“……” 他说得似乎没错。 方才那一瞬间,她第一反应真不是欢喜,而是惊讶、迟疑,心思百转千回。 他们彼此确认心意才多久,他怎么就敢说出要她做宁王妃这种话?他难道真有那么喜欢她以及信任她? 她能够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的喜欢,还并没有达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毕竟在与他谈情之前,她过的一直都是盘算着利益的日子。 “我不否认你的话。”她从他怀中起了身,轻声道,“你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多疑又谨慎,能喜欢一个人已经不易了,你我心里都不确信能否与对方相伴一生,就不该轻易作出承诺……现在谈论这样的问题,还有些不适时。” 他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她做宁王妃,自然是好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太早答应下来。 她心里的那条防备线,可不是能被轻易踏过的,面对他的柔情攻势,仍要存着几分戒备,如此……才不至于将来吃亏。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之后,朝她说道:“是我唐突了,时辰不早了,你歇着。” 温玉礼自然晓得他此刻心情不悦,毕竟如他这样高傲的人,被她“婉拒”了心意,心底难免会不爽,可他又是个稳重的性子,不希望与她发生争执,所以他此刻大概是想着,让各自都冷静冷静。 “时辰的确很晚了,你也该回去歇了。” 温玉礼说着,便见萧云昭站起了身,似乎要离开。 她迅速迈出两步,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相信我的能耐,我对你说过,不会让萧元祁接近我,那他就不可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头,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还担心我护不住自己吗?和离之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我总得先从父亲那打探机密,你说是不是?” 萧云昭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若真找不到晋国公的把柄,便罢了,不用勉强自己一定要完成,本王再安插其他人来国公府就是,你这偏心老爹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实在用不着跟他客气,明白吗?” “知道了,我这边的事你就犯不着操心了,安心回去睡。”她说着,收回了搁在他腰上的手。 而他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回过身,单手又绕到她脖颈后边,托着她的后脑,低头在她嘴唇上重重地亲吻了片刻,这才放开了她,转身快步离去。 温玉礼眼见着房门打开又迅速关上,伸手抚了抚唇,无奈失笑。 为了对外人佯装睡着,从萧云昭进屋到离去她都没有点灯,没见着他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容还真觉得有些可惜。 此刻屋内仅有她一人,她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顾虑,借着月色点了烛火,走到铜镜前一看,嘴唇有些红肿,她只好用凉水打湿了手帕,对着镜子敷嘴唇。 冬日的水很冰凉,消肿的作用应是不错,但愿明早能消下来…… 次日上午,温玉礼睡醒起来,第一时间便是去镜子前观测自己的嘴唇,依旧是有些红肿,只是比起昨夜好了一些。 萧云昭那家伙……下嘴就不能轻点么。 她略微思索,灵机一动,叫白桃去厨房做了一盘辣炒年糕。 “王妃,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会想要吃辣的?” “我不吃,你吃。”温玉礼冲她说道,“你不是也挺能吃辣的吗,把这些悄悄吃完,说是我俩一起吃的就行了。” 白桃一头雾水,想要询问原因,一抬头瞧见温玉礼的嘴唇有些不正常的红肿,不禁更加疑惑,“王妃,您的嘴唇……” “别问,你快把这辣炒年糕吃了。”温玉礼催促道,“快吃快吃。” 白桃只能依言照做,吃得又快又大口,一不小心还给呛得咳嗽。 温玉礼连忙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好了好了,可以慢点儿吃了。” 眼见着一盘辣炒年糕快见底,屋外响起了茯苓的声音:“王爷早。” “嗯。”萧元祁淡淡地应了一声,进门就闻到一阵辣香味。 原来是温玉礼主仆二人在吃东西,见他进屋都抬起了头,他一眼就看到两人的嘴被辣得有些红肿,不禁眼角轻抽了一下。 “玉礼,大早上的不宜吃辣吃油腻,更何况你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你忘了大夫嘱咐你要忌口的事了吗?” 第186章 再不听话,罚你身边的人 萧元祁说着,视线一转落在白桃身上,语气带着责备:“白桃,你们作为王妃的贴身婢女,也不知道提醒着她点?” 白桃连忙垂下头,认错道:“王爷恕罪。”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让她挨罚的,连忙起身朝萧元祁说道:“你别责怪她们,是我馋这一口辣炒年糕许久了,昨夜都梦见自己在吃,今早醒来就连忙叫白桃给我做了一盘,我这说一不二的脾气,她们哪劝得住我?我也晓得自己不该多吃,就吃了一半解馋,剩下的叫白桃吃。” 萧元祁闻言,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再馋也不能忘了医嘱,从现在开始不许饮酒吃辣,等伤势痊愈了随你吃,你若再不听,本王可就要罚你身边的下人了。” 此话一出,温玉礼当即表现出妥协的模样,“我遵从医嘱就是了,别罚她们。” “这就对了。”萧元祁勾了勾唇,随即朝着门外的茯苓吩咐道,“快去煮点儿甜汤来给王妃解解辣。” 温玉礼瞥了一眼白桃,白桃此刻已经用帕子擦干净了嘴,由于大口吃辣加上吃得又多,嘴唇被辣椒刺激得泛红肿,此刻两人嘴唇的泛肿程度还真差不多,萧元祁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茯苓很快端来了甜汤,温玉礼喝下后就听萧元祁说道:“今日天气好,和本王出门走一走。” 温玉礼没心思和他逛,可还不等她想出理由推辞,萧元祁又接着说道:“你不就是觉得这几日国公府内气氛沉闷,才总带着丫鬟往外跑吗?如今本王也觉得闷,难不成你只愿意和她们上街玩,不愿意和本王一起?” 温玉礼转念一想,罢了,只是去上街,又不是要留宿,没必要因着这么一件小事就惹恼他,她若是连这样普通的要求都不同意,他没准又要疑神疑鬼地叫人跟踪她。 “王爷言重了,容我整理好妆容再和你出门。” 半个时辰后,温玉礼和萧元祁一同行走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两个婢女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玉礼,街头有一家绸缎铺子远近闻名,名唤纤衣阁,你可曾去过?和本王进去看看。” “听说过,但还不曾去过。” 记忆中,纤衣阁极有名,门槛极高,是一家专供达官贵人的铺子。 大多数贵族们喜欢独一无二,不爱与其他人穿得一样,所以纤衣阁所制作的衣裳,基本每个款只有一件,绝不重复。 且,这纤衣阁搭建了四层,一层比一层价格昂贵,从用料到做工都有阶级之分,去的楼层越高,客人的身份便越贵重。 以萧元祁这样的身份,必定要带她去四楼。 “纤衣阁的裁缝与绣娘,手艺是极好的。”行走之间,萧元祁说道,“陛下给你的赏赐里,不是有许多名贵绸缎吗?可以拿去叫他们为你定做,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温玉礼闻言,心下轻哼了一声。 萧元祁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在暗示着她——做衣服的好店我给你找着了,你那些绸缎就别拿去周家做了。 之前把御赐的珍珠拿去周家的铺子做成发钗,惹得他误解她跟表哥,虽然后来他相信了她的解释,却依旧不希望她和表哥再有瓜葛。 因此,想起她那边还有许多御赐的绸缎,他便赶紧给她介绍了纤衣阁。 她又听他说道:“这家店的女客要比男客多上许多,贵女们在穿着打扮这方面一向很愿意费钱费时,因此女装的数量会比男装多,那么多衣裳里,必定会有你喜欢的样式。” 二人很快到了纤衣阁,才踏过了门槛,立即有一名清秀的侍女上前来招待。 她朝着二人福了福身,那恭谨的态度显然是知晓萧元祁身份的,却并未声张,直接领着二人走向四楼。 正如萧元祁所言,这店里大多都是女客,两人上楼期间,温玉礼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注了过来,但那些视线并不是定格在她身上,而是落在萧元祁身上。 那些女客的目光或是惊叹,或是欣赏,或是炙热。很显然,不管是认得他的还是不认得他的,都因着他的容貌气度而驻足观看。 从小到大,萧元祁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此刻神色如常地行走着,心中却是在想:曾几何时,温玉礼也是拿这类的目光看着他的。 她如今对他的冷淡,让他几乎快忘了昔日她面对他时,眼里也满是炙热的情意。仟千仦哾 “祁王殿下,您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自前方响起,萧元祁抬头看向说话的中年美妇,正是这纤衣阁的老板杨氏,那杨氏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朝他说道:“您前些日子定下的那套衣裳,昨日半夜完工了。” 萧元祁闻言,唇角轻扬,“带本王去看。” 温玉礼在他身侧说道:“王爷你去,我在这儿逛逛。” 从走上这一层楼的那一刻,她就在打量着四壁悬挂的各类衣裳,每件看上去都不失贵气,或是清新淡雅,或是明媚艳丽,许多衣裳腰间与袖口还嵌着珠翠,琳琅满目,真真正正称得上——锦衣华服。 “玉礼你得和本王一起去。”萧元祁说着,拽着温玉礼的胳膊便跟上了那老板的脚步。 他定下的那一套是为她准备的,她若不去看怎么行。 老板将二人领到了四楼的一个小屋前,推开了门道:“王爷请看。” 这小屋十分干净整洁,只有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庞大的落地衣架,衣架上挂着一套被展开的罗裙。 这套衣裳内里是一件广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轻纱层层叠叠,薄厚程度刚好,淡青色的抹胸上绣着一片细致的竹林风光,翠竹旁有喜鹊报春,用一针一线完成这样一副精细的画作,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看,黛青色的腰封上是编制得十分精美的腰绳,串着几颗光泽莹润的翠玉珠,腰封边缘缀着长短不齐却分布规律的流苏。 外披是天青色,与里头的裙子和腰封搭配在一起,由内而外呈现出从淡色至深色的渐变层次,这样的色彩令人舒心,雅致又不失大气。 温玉礼寻思着,这套衣服八成死贵,光是上边的刺绣都不知道得费多少精力,还有腰带上那几颗翠玉珠,单卖都得不少钱。 正在她打量衣服时,萧元祁抬手搭上了她的肩,轻声道:“玉礼,你可喜欢?” 第187章 她究竟是不是他的王妃? 边上站着的纤衣阁老板极有眼色,眼见着萧元祁对温玉礼流露出柔情神态,淡笑着说道:“王妃,这套衣裳上边的所有刺绣,是我纤衣阁绣工最好的十位绣娘,赶制了半个月完工的,眼见着就要冬去春来,这衣裳的颜色与春季也搭,穿在您身上必然十分好看。” 她本以为温玉礼得到这样的礼物会很欣喜,却没想到,这位祁王妃只是转头朝着祁王淡然地说道:“王爷精心筹备,妾身十分感激,既然是您的心意妾身自当收下,只是这样的华服太耗费人力与金钱,下回可千万不要再准备了。” 温玉礼原先答应过萧元祁,在外人面前会与他相敬如宾,省得旁人背后议论。 她的回答也算滴水不漏,等于是告诉旁人,她不喜奢华之物,对于这样华贵的礼物,能勉强接受却不提倡。 而纤衣阁老板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当即夸赞道:“王妃是富贵之人,却无奢靡之风,委实难得,民妇敬佩。” 萧元祁望着温玉礼沉静的侧颜,听着她平淡无波的话语,心底涌出些许失落。 但他也不愿意在人前显露出情绪,便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好好,你不喜奢华,本王下回不会再大手大脚花钱了。这四楼也有不少简洁内敛的款式,要不要再看看?” “不必了,您忘了吗,妾身那儿还有许多匹绸缎闲置着,回头拿来这儿叫他们给我定做。”qqΠéw “好,那就依你。”萧元祁说着,转头朝纤衣阁老板道:“将衣裳好好包起来,送到国公府去,本王与王妃还要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就不多留了。” “是,王爷与王妃慢走。” 离开了纤衣阁后,萧元祁面上的笑意敛了起来,“玉礼,你不喜欢本王给你准备的礼物,那你告诉本王,究竟想要什么?本王猜不准你的心思。” 他原以为,女子的喜好基本上就是锦衣华服、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 除了这些以外,她们还能有什么别的乐趣? 可他斥重金为她定做的衣服,没见她有半点欢喜。 “王爷实在不必为这样的问题费心了。”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我说了,在人前会与你相敬如宾,我做到了,除此之外,实在没法给您更多的回应,难道要我违心地佯装出十分喜悦的态度才能使您满意?” “玉礼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压根就不想给本王弥补的机会。”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萧元祁因着她的回答不悦,可一想到自己之前打定了主意要多些耐心,便又把拧起的眉头舒展开了。 “本王有时真怀疑,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王妃,如今的你越来越让本王陌生。” 话出口的那一瞬,萧元祁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经意的一句话,没有经过太多思考,说完之后他却陷入了思索。 他在困惑,现在的温玉礼与从前的温玉礼,除了有着一模一样的皮囊之外,几乎没有相似的特点了。 他知道自己对她原本的了解也并不多,可他想不通的是,她曾经那样爱慕他,如今对他疏离又敷衍,即便他诚心想要弥补以往对她的伤害,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动容。 若是真的喜爱过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柔情时,会如此铁石心肠吗? 仔细一想,她身上的异常又何止这一点,如果说对他的态度变冷淡是因为被他伤了心,那么性情变得大胆又敏锐,是何原因?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拽住了温玉礼的胳膊。 “玉礼,你还记得你与本王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温玉礼听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转头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眼底的审视与狐疑。 这一刻她并未觉得紧张,而是觉得有些好笑,想当初周煜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异常,怀疑她是冒牌货,只因对原主太过了解。而萧元祁这么久了才开始起疑,原因却是因为他的自信受到了打击,他接受不了从前爱他的人如今丝毫不爱他。 “自然记得。是在国公府的一处凉亭,妾身对您是一见钟情,不过那时您与长姐早就互有好感了,偏偏我还没有自知之明,明知你对我无情还非要嫁,真可谓自讨苦吃,作茧自缚,如今想想都后悔。” 第188章 苗小姐是来投靠本王妃的? “回大小姐,王爷与二小姐今日去逛了纤衣阁,此刻正在街道边的小摊吃豆花。” 温南燕当即蹙眉,“王爷怎会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小摊?” “是二小姐先过去,王爷再跟上去的。” “王爷以前从不吃那些低贱的食物,如今竟妥协她了。”温南燕顿了顿,又问,“他们只去了这两个地方吗?” “是。”那下人应着,又有些欲言又止。 温南燕看出了他有话没说完,询问道:“你有什么要禀报的?直说便是。” “大小姐,王爷送了二小姐一件十分贵重的礼物,是纤衣阁老板的得意之作,小人在他们走后去悄悄打听了一下价格,那件衣裳价值千金……”qqΠéw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瓷制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却不是温南燕摔的,而是坐在床沿边的苗氏气愤之下打翻的—— “国公府在办丧事!王爷却有闲情雅致陪那个贱丫头上街讨她欢心?” 苗氏面色阴沉,说话时有些激动地拽着温南燕的胳膊,“南燕你怎么就任由那贱人勾搭王爷而无动于衷?她若得宠岂会有我们好日子过!” “母亲你冷静一些,王爷不过就是为她花了点钱,真不算什么大事,王爷在我身上花的也不少。” 温南燕此时心里也闷得慌,却告诫着自己得镇定下来,母亲因着东菱的死还没缓过劲来,她可不能被影响了理智。 “你怎么这样糊涂?王爷已经开始在意她了,你若不设法制止,她以后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多!总有一日会将你踩在脚下。”苗氏咬牙切齿。 “母亲你别急躁,我明白……”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苗氏目光阴鸷,“一定要除掉这个小贱人,要尽快下手!” 温南燕蹙眉,“母亲,我知道你想为东菱报仇,可这事哪是那么容易的?她的饮食有人严格监视着,且大多情况下是她的贴身丫鬟动手烹饪,如果您想雇人下手,雇的人也未必可靠,国公府与祁王府防守严密,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能轻易混入的。” “家里下不了手,那就趁她外出的时候找人下手。” “因着之前她和她表哥见面的事,王爷心生不满,所以她最近外出,王爷会派人暗中盯着她,想看她去不去周家的店,监视的同时也是保护,青天白日的您想叫人在大街上动手未免也太鲁莽了,一旦失手那就是打草惊蛇。” 温南燕说着,叹了口气:“您以为她私底下不会防着我们吗?您可别把她想的太简单了。最近这两个月,我越发觉得她比从前机灵,只怪我们从前没拿她当回事,从不觉得她有威胁,如今……想对付她,真不如从前容易了。” 以往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从不曾想过这个被父亲看不上,被王爷嫌弃冷落的庶妹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她原本还以为,祁王府角落的那个破屋就是温玉礼最终的归宿,却没想到温玉礼能有本事出来且还把她送去王府祠堂关了大半个月。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玉礼的脑瓜子开窍了,学会算计人了。 她眼睁睁看着温玉礼博得了太妃的信任、太后的好感、甚至后来博得了父亲的关心与王爷的怜惜,这期间她没少给温玉礼使绊子,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母亲您听我一句劝,东菱的仇咱们一定会报,但不能操之过急,回头在王爷面前,您得控制好情绪,可别把您心里的愤恨流露出来。” 一晃眼到了正午,温玉礼和萧元祁出门归来,温玉礼寻了个借口,说自己困了要小憩便把萧元祁打发走了。 申时,白桃去厨房煮了参汤回来,朝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温玉礼轻声道:“王妃,奴婢刚才在厨房遇见了苗小姐,她与我擦肩而过时,竟偷偷塞了张纸过来。” “嗯?”温玉礼睁开了眼,轻挑了一下眉毛,“她又作什么妖?” “苗小姐在纸上称自己听见了温侧妃与国公夫人的对话,她们要对您不利,她想夜里来见您一面,希望您给她留个门。”白桃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温玉礼。 温玉礼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对表姐妹的关系终究是崩了,那就等着她夜里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好心。” 是夜,温玉礼坐在屋外的石桌边,桌子中央搁着一壶热茶。 余光瞥见两道人影靠近,正是白桃把苗挽晴带了过来。 “王妃,你们聊着,奴婢去放风。” “有劳白桃姑娘。”苗挽晴客气地朝白桃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对方有多惊讶,转头又朝温玉礼道,“见过王妃。” 温玉礼淡淡道:“苗小姐忽然这么彬彬有礼,我倒真有些不习惯,别做出这虚伪的腔调了,有话直说。” 苗挽晴脸色有些许难看,“王妃,之前是我不知好歹,您别往心里去。” “你是苗家的人,我没有理由相信你的歉意。” “可我原本与您没有仇怨,温东菱与我的关系不算亲近,我可不至于因着她的死记恨您。”苗挽晴道,“也许您不知道,我这两位表姐从来都看不上我。” “所以呢?你是来投靠本王妃的?还是来请我帮你对付温南燕的?” 温玉礼嗤笑一声,“苗姑娘,你知道温东菱是怎么死的吗?笨死的。你比她聪明不到哪去,你即便真心投靠,我都要斟酌一下,你这样的脑子能办成什么事。” 第189章 用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 苗挽晴听着温玉礼的直言不讳,一时有些惊诧。 温玉礼竟当着她的面直接承认害死了温东菱,都懒得伪装一下,可见对她有多不屑,觉得她不足为患。 仔细一想也不奇怪,姑母之前就大吵大闹着说温玉礼是凶手,晋国公和王爷压根就听不进去,只觉得姑母是被噩耗刺激得神志不清。 只要晋国公和王爷不信温玉礼害人,其他人再怎么说也都是白费唇舌。 “我今夜来找王妃,不只是为了之前的糊涂认错,也是为了给您带消息来的。” 苗挽晴调整了一下情绪,颇有诚意地开口:“王妃可知,您白天和王爷上街,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都被表姐派去的人看在了眼里,并且回来禀报给她听,我姑母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便怒了,气得连碗都摔了,她们商量着要将您铲除,以免影响她们的好日子。” 温玉礼闻言,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要和我说的消息就只有这些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比如她们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或者要在什么地方安排人来对我下手?” “这……她们还未决定。表姐终究是比姑母要冷静一些的。” “这倒是。”温玉礼淡淡道,“我那长姐的忍耐性还真没几个人能够比得过,亲妹妹的死讯都能够让她冷静下来,她母亲在这一点上是远不如她的。” “以前总听姑母和表姐说,祁王妃没什么能耐,即便是占着正妃的宝座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可如今看来,她们分明就是太自以为是。” “苗姑娘犯不着拿奉承我,贬低她们这一套来哄我开心。”温玉礼轻瞥了她一眼。 苗挽晴低垂着眉眼道:“王妃敢杀东菱表姐,便是对她们最大的挑衅,而她们也明知道是您做的却无可奈何,还得违心地与您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给王爷和国公爷看,王妃您细想,若您是她们,会不会动杀念?” 温玉礼部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漠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对温南燕恐怕也是积怨已久了,只是在遇见王爷之前,没有契机爆发而已,你晓得我和你表姐之间的恩怨,便想着来挑唆我去对付她,苗小姐啊,你觉得我是那么好被你利用的吗?”qqnew “王妃多心了。”苗挽晴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挑唆您利用您,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与您合作,温南燕看不上我,但最起码还没有将我视为敌人。” “她当然不会敌视你了,因为在她的眼里,你什么都不如她,都不配做她的对手。” 温玉礼说着,眼底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其实在你勾搭王爷之前,她对你还算不错?毕竟你要做衬托她的绿叶,她这朵红花如此耀眼,偶尔也会施舍你这片绿叶一些好处是不是。” 她的话音落下,苗挽晴脸色变了变,很显然这话又戳到了她的痛处。 “没错,她一边看不起我,一边又在人前装着对我好,她说我连做她的替身都不配……如果可以,我情愿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总好过和她站在一起就要被人拿来比较!” “因为你们这两张脸确实相似啊,可偏偏她就是比你精致,从皮囊到家世都在你之上,你身为苗家的人无法避免与她来往,只能认了。”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不过……若这个世上只有苗挽晴而没有温南燕,旁人就不会再拿你和她比较了,你就是你,即便有人再提起她,也没多大的意义了,你会和一个阴间的人计较吗?” 苗挽晴大惊:“这……” “怎么,难道你心里从来不曾产生一丝这样的想法吗?”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只想给她一些不痛不痒的教训,从未想过要她消失?” 苗挽晴面上浮现些许迟疑,随即道:“我只是看不惯她日子那般顺风顺水……” 第190章 岩冰玉失窃了! “见过,我刚来国公府那会儿就看见她佩戴着,我还好奇地问她那是什么宝贝,她说那是冬暖夏凉的玉石,有养生之用,王妃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东西原本是太后赏给我的呢?” 苗挽晴诧异,随即回答道:“这个倒是没说,原来那东西本该属于王妃您?那么您和我提起此物,是不是想要我帮您偷过来,或者干脆找个机会毁了它?” “从前是想过要毁掉它,但现在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用处,你按我说的做就是。” 苗挽晴从温玉礼的住处离开之后,白桃凑到温玉礼身旁询问道:“王妃,这苗姑娘是不是又跟您耍什么花招?” “是耍花招,但不是针对我的。”温玉礼笑了笑,“这回她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 寂静雅致的房屋内,苗氏坐在床沿边,抚摸着温东菱生前穿过的衣物。 边上站着的婢女劝道:“夫人,夜已深了,您该歇着了,您都好几日没睡好觉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可吃不消。” “别在我耳边念叨了,出去。”苗氏冷声道。 杀死东菱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她如何能睡得安稳! 自从她把那小贱人的额头给挠伤了之后,王爷不来探望她了,老爷也不太跟她说话,她们都认为是她刻薄了那小贱人,要她在东菱丧事过后再去认错。 可笑,可恨! 苗氏正在心里咒骂温玉礼,忽听屋子外头响起了苗挽晴与下人的说话声。 “姑母这屋子里还亮着,是不是还没睡呢?” “是,夫人这几日一直都睡不好觉。” “正巧我也睡不着,我进去看看她。”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响起,苗挽晴踏进了屋里。 她见苗氏抚摸着温东菱的衣服,上前轻声道:“姑母,您可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她从下人那里得知,温南燕在半个时辰前被萧元祁拉去歇着了,而她之前勾搭萧元祁的事,温南燕并未告诉苗氏,只因苗氏这几日情绪不稳,偶尔还会有些失控,温南燕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再去刺激苗氏大动肝火。 真是幸亏温南燕隐瞒了那事,否则她哪有机会踏进苗氏的屋子,恐怕会被苗氏叫人拿扫帚赶她出去。 “姑母,我知道您伤心,可您也得把自己的身子顾好了,才能给东菱姐报仇啊,我知道您恨祁王妃……” 话还未说完,苗氏陡然拔高声线打断她,“什么祁王妃?那下贱的丫头根本就不配这个身份!要不是她那个死鬼娘,她连祁王府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苗挽晴见苗氏面容狰狞,连忙改口,“姑母息怒,是我口误了,我知道您恨温玉礼,但您也别表现得太明显让人轻易看出来,再说了,那温玉礼即便是正妃又如何,王爷都不在她那留宿,王爷一直宠爱的不都是南燕姐吗?” “那是因为她胸口下的伤还未痊愈,一旦她康复了,王爷肯定会往她那跑,别说什么王爷一直宠爱南燕这样的话,从前是这样,今后可不一定,看王爷近日对温玉礼那小贱人的态度,分明就是有情!” 苗氏说到这,有些恨铁不成钢,“南燕这孩子从前胆大心细,如今却比从前胆小了,我和她商议如何对付温玉礼,她总叫我冷静,也不知是不是怕了温玉礼……” 苗挽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腹诽着,她这姑母是真的恨温玉礼到了极点,且迫切地想要付诸行动,温南燕分明是理智地劝说,却被当成是胆小。 当算计一个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谨慎小心才是正确的,一旦沉不住气,极有可能面临再一次的失败,温南燕的慎重并没有错,反而是苗氏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而温玉礼掌握了苗氏的心思,自然会加以利用。 “姑母,有件事我想问一问您。南燕姐身上佩戴的那块岩冰玉,原本是不是应该归温玉礼?我偶然在厨房外听到温玉礼身边下人的对话,她们的语气里都透着气愤和不甘心,说是南燕姐抢了她们主子的东西。” 苗氏闻言,唇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她果然还惦记着这个……不甘心又如何?那是太后赏给她,她送给老爷的,可老爷心疼南燕身子弱,给了南燕,那就是南燕的,温玉礼为了装大度,当着老爷和王爷的面承诺不会索要回去。” “那她要是真这么不甘心,会不会想方设法拿回去呢?光明正大索要不回去,她可以私下用别的法子。” 苗挽晴说着,像是忽然灵机一动,“姑母你说,如果这东西失窃了,但又在她那里被找出来,会怎样?送出去的东西又偷回去,那是何等虚伪小气?想想都觉得贻笑大方。” 苗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 那个小贱人被抢走了岩冰玉,明面上无法从体弱的南燕那边把岩冰玉索要回去,心里不知道攒了多少怨气,恐怕常常想着从南燕那里偷回来,或者毁掉。 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实施,毕竟白天不好下手,夜里南燕又总和王爷待在一起。 正如挽晴所说,温玉礼迟早会有所行动,与其等她行动,倒不如她们把岩冰玉‘送’到她住处去,一旦从她的住处找着,王爷和老爷必然要为南燕做主。 毕竟那东西关乎着王爷的子嗣,大夫们都说了此物能养生,到时落在温玉礼身上的可不仅仅是虚伪小气的名声,说她刻薄亲人、损人利已都不为过,那她苦心在王爷和老爷那儿积攒的信任与好感也会跟着消散。 苗挽晴见苗氏明显对她的提议动心,轻声道:“姑母,要不咱们和南燕姐商量一下?也不知南燕姐会不会同意,您刚才说她如今胆子小了,她若是不同意……” “用不着告诉南燕,她最近做事束手束脚,万一她不敢,这计划就又泡汤了。”苗氏不假思索道,“我自有办法拿到岩冰玉,就让南燕以为那东西真丢了,那么她心急的反应就是最真实的。” 苗氏说着,还不忘提醒苗挽晴一句,“你也不许在南燕那里说漏嘴。” 苗挽晴应道:“是,姑母放心,我嘴严。” …… 次日午间,温玉礼用过膳之后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书,茯苓给她从厨房带来了一杯梅子茶,以及一则消息—— “王妃,温侧妃的岩冰玉失窃了。” 温玉礼头也不抬,神色无波,“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她午睡后醒来发现不见的,正急着派人四处搜查呢,没准一会儿会搜到咱们这边。” “让他们搜呗。”温玉礼悠悠道,“把那些搜查的人看严了就行,下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好戏要等到夜里才开场。”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房屋内,温南燕急得在窗台边来回踱步。 萧元祁安抚她道:“南燕你别着急,本王已经让人全府搜查了,你和岳母这院子里的下人得细细盘问,这事没准就是你们身边的人干的,闲杂人等也靠近不了你们的屋子。”仟千仦哾 “我究竟是为何会睡得那么熟,贴身佩戴的东西被人偷走竟毫无察觉。”温南燕秀眉轻蹙,“一定是有人对我用了药……” “与入口的食物应该无关,因为午膳是咱们一起吃的。”萧元祁道,“本王并没有觉得吃了之后犯困。” 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是苗挽晴扶着面容憔悴的苗氏过来了。 “见过王爷。”苗挽晴朝他问候着。 苗挽晴之前干的蠢事被他们暂时隐瞒了下来,苗氏与晋国公都还不知道,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本以为这女子应该学会安分守己了,却没想到她进屋第一句话就是质疑温玉礼—— “南燕姐,我刚听说岩冰玉失窃了,起初我并不知道它的来历,今天才知那本是祁王妃的东西,会不会是她自己又拿回……” “胡扯什么!”萧元祁厉声打断她的话,“王妃岂是你能质疑的?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是想被掌嘴吗?” 苗氏见萧元祁维护温玉礼,心下冷笑。 王爷此时越是信温玉礼,等她被揭发时,只会越失望! 第191章 把岩冰玉埋在她院子里 “胡扯什么!”萧元祁厉声打断她的话,“王妃岂是你能质疑的?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是想被掌嘴吗?” 苗氏见萧元祁维护温玉礼,心下冷笑。 王爷此时越是信温玉礼,等她被揭发时,只会越失望! “王爷息怒,我是看这儿就咱们几个才敢说的。”苗挽晴连忙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我也没对外乱说啊……您别生气,我闭嘴就是了。” 温南燕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苗挽晴会怀疑到温玉礼头上并不奇怪,连她都有些怀疑,可王爷如今对温玉礼的态度与从前大有不同,直接就提出质疑温玉礼的话显然很不明智。 毕竟温玉礼之前把王爷对她的质疑一次又一次打消了,王爷理亏的次数多了心中难免内疚,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不该提温玉礼的名字。 “挽晴,你是真该少说几句。”温南燕开口,语气有些清凉,“我相信玉礼不至于这么做,或许像王爷说的,是我和母亲身边的下人手脚不干净,那东西毕竟稀有贵重,偷出去卖也能发一笔横财,对缺钱的人来说还是极有诱惑的。” 她这表妹就是没脑子。 先前苗挽晴勾搭萧元祁的事她自然还没消气,看在苗家人的面上,她才帮苗挽晴在萧元祁那儿求了情,苗挽晴也唯唯诺诺地和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勾搭萧元祁,并且会将功补过。 她将功补过的方式,难道就是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抹黑温玉礼?这叫哪门子将功补过,分明是头脑简单! 温南燕心里寻思着,明儿就叫苗挽晴滚蛋得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只会犯蠢。 “好了南燕,挽晴也只是心直嘴快,有些话不经大脑就直接说出来了,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她性子莽撞。”仟千仦哾 苗氏说到这,眼见着萧元祁脸色有些沉,又连忙道:“王爷放心,我回头会好好对挽晴说教的。” 萧元祁懒得搭理边上的姑侄二人,只转头朝着温南燕说道:“南燕你在这儿歇着,本王去看看护卫如何审问下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当屋里仅剩三人时,温南燕望着旁边的两人,拉下了脸来。 “你们以为王爷会听不出你们话语中的针对之意吗?王爷何等精明,他没有教训你们已是很给我面子了,他如今对温玉礼的信任,连我都忌惮,你们怎么还敢提出质疑来?以后别这样自作聪明了。” 温南燕说话时,视线落在苗挽晴身上,“挽晴,你来国公府也悼念好几日了,是时候回苗家去了。” 眼见温南燕对苗挽晴下了逐客令,苗氏有些不大乐意了,“南燕,挽晴也是一心帮着咱们的,只是她拿捏不准说话的方式罢了,她也不是有意惹恼王爷,你何必赶她走呢?” 温南燕眉头拧得更紧。 若不是看母亲最近情绪不稳总是失控,她真想将苗挽晴做的蠢事跟她说了。 “姑母你可别怪表姐,是我总帮倒忙。”苗挽晴生怕温南燕把她做的事抖出来,连忙先一步认错。 “我之前就在王爷那儿说了温玉礼和他表哥的闲话,本意是想让王爷对她猜忌,结果没成,反而被王爷厌烦了,王爷看我不顺心,我明儿就收拾东西离开,省得连累你们。” 第192章 不说实话,就丢去乱葬岗! 一名下人说着,把那趴在地上的黑衣人从烟雾里拖到了视野清晰的空地上,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扯下了他蒙脸的黑巾。 另一人将灯笼凑上前,照清楚黑衣人长相的那一刻,惊呼道:“这是老爷身边的护卫啊!” “国公爷身边的护卫?”白桃也有些惊诧,“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位护卫名叫阿虎,在老爷手底下效力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 “老爷的护卫偷了大小姐的玉佩,来二小姐的院子里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众人议论时,温玉礼打开了房门走到众人跟前,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都别吵了,说说怎么回事。” “王妃您看。”茯苓展开了手里的岩冰玉,“此人大半夜潜入咱们院子,就是为了在花圃里埋他偷来的岩冰玉,下人们说此人是国公爷手底下的护卫之一,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咱们是不是该禀报王爷?”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禀报王爷。” 温玉礼拿起了岩冰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父亲自然是没理由陷害亲女儿的,此人多半是背叛了父亲,依我看,这事儿不仅要禀报王爷,还要禀报父亲。来人,去将父亲和王爷请来大堂。”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走向了院子外,下人们也架起了瘫软无力的黑衣人紧跟在她身后。 …… “南燕,时辰不早了,你该歇着了,总不能在这儿一直呆坐到天亮。” 烛火跃动的红木桌边,萧元祁望着满面愁容的温南燕,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本王知道你惦记着岩冰玉,咱们明儿再接着找。” “若是再也找不着了,可怎么办?” 温南燕说到这,抓紧了萧元祁的手,“王爷,那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稀奇的贵重物品,可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司徒大夫不是说了吗,我体质寒凉内里亏损,需要岩冰玉配合着他的药才能有机会把身子给调理好,我这体质要是好不了,还怎么给您孕育子嗣?”qqnew 说到后头,她的目光都有些湿润了。 萧元祁望着她难过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即使你不能孕育子嗣,本王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不行,我一定要怀上!”温南燕当即拔高了声线,“王爷对妾身情深义重,又不愿意再纳妾,我若是不能生儿育女,岂非是我的罪过?” “南燕,你冷静些。”萧元祁正打算好言劝说她一番,忽听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二小姐请您去大堂一趟!”来人隔着门板气喘吁吁道,“大小姐丢的玉佩找着了!只不过这情况有些复杂……” 萧元祁闻言,连忙去开了门,“你说岩冰玉找着了?在玉礼那?” 他身后,温南燕也是一脸惊诧。 岩冰玉还真在温玉礼那儿? 不等她多想,下人便接着说道:“是老爷手下的人偷了!偷了之后大半夜来二小姐的院子里,打算悄悄埋在花圃里面,那人被我们给抓着了,打得鼻青脸肿,二小姐说要您和老爷前去处理。” 萧元祁当即迈开步子就朝着大堂走去。 温南燕心中莫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也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大堂时,正看见晋国公抬脚狠踢了一下那被抓着的黑衣人,厉声道:“谁指使你干这种事情的?不说实话,就把你这叛徒乱棍打死了丢去乱葬岗!” 那人本就被打得体虚了,挨了晋国公这么一脚直接吐了一口血,温玉礼在一旁连忙拉拽着晋国公的胳膊劝说他:“父亲消消气,您先冷静下来听他说。” 晋国公自然是消不了气的。 跟随他多年的护卫,竟敢背叛他来陷害他的女儿?要不是今夜这厮被人逮个正着,他都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此人的不忠。 “看在你跟随父亲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个坦诚的机会,只要你说实话,就饶了你性命。你是选择主动说出来,还是让我来给大家推测分析呢?如果幕后之人最终是被我找出来,而不是由你说出来的话,你可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哦。” 温玉礼垂眸看地上的黑衣人,不咸不淡道:“看得出你身手不错,要不是我的丫鬟扔了个烟雾包或许你能脱身,可你就算功夫再好,也不能青天白日溜进女主人的卧室里?所以我猜,岩冰玉不是你亲手偷的,要么是长姐贼喊捉贼,要么就是与长姐关系亲近的人偷走之后交给你……” “是夫人。”黑衣人眼见着温玉礼开始推测,且似乎对答案了然于心的样子,连忙选择了主动交代,气若游丝道:“是夫人亲手把岩冰玉交到我手上……” 温南燕一听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母亲!” “长姐莫要打断,你若问心无愧,在一旁听着就好了。” 温玉礼神色冷凝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认真听阿虎说话,谁若是敢出声打断,就别怪我猜疑了。” 第193章 把夫人请来,当场对质! “不能出声打断?”温南燕当即反驳了温玉礼,“那他若是胡言乱语污蔑我母亲,我也不能提出质疑吗?”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他是不是胡言乱语,我们自有判断,长姐你可以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王爷和父亲?”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温南燕自然不好再提出异议,只能转过身,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 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地有了紧张感。 她并不是担心阿虎空口污蔑,若真是污蔑倒还好些,可——阿虎私底下帮母亲做过事,也收过好处,这点旁人不知道,她是心知肚明的。 阿虎今夜被温玉礼逮个正着,又在逼问之下招供了母亲,那么他的招供十有八九是真的。 是母亲背着她偷了岩冰玉试图栽赃温玉礼……且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都不和她商量一声! 她忽然就想起母亲之前埋怨过她,说她最近太过谨慎,即便她再三嘱咐母亲不能轻举妄动,母亲还是沉不住气…… “南燕,就听玉礼的,让她审问。” 萧元祁与温南燕四目相对时,自然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祈求与担忧,可他并未选择顺着她的心意,只因他心中也对苗氏充满了不信任。 苗氏若真的又对温玉礼出手,他说什么都不能再姑息了。 温南燕听着他的回答,心底一沉。 而温玉礼已经开始询问阿虎了:“你说,岩冰玉是夫人亲手交给你,要你放在我院子里的?” “是。” “虽说夫人与我父亲是夫妻,可你毕竟是我父亲的得力下属,夫人要你办这样荒谬的事,你答应下来就等同于是背叛父亲了,这分明是要我们父女二人不和。你明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却还是要替她办事,可见她是给了你天大的好处?” 她在为自己讨公道的同时,自然要在晋国公面前强调苗氏贿赂他下属这事,不光要强调,她还要盘问得一清二楚,让苗氏没法狡辩才行。 “我倒并不是收了夫人什么好处……” 阿虎的回答令众人有些惊讶。 “那你为何要给夫人办事?是欠下了什么人情吗?” 温玉礼追问他:“事到如今你可不要再有所隐瞒了,如果你的回答没有依据,我们会随时对你提出质疑,到时你可就别怪我不给你生机了。” 阿虎闻言,迟疑了片刻,随即道:“二小姐,我若如实交代一切,您可否开恩,再饶过一个人?” 温玉礼淡然道:“你说出来,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是夫人手下的一位婢女,怡翠,小人正是为了她才给夫人办事。” “原来你不是为钱为利,是为情。”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晋国公,“父亲,如果阿虎所言是真,那么就又多了一个证人,想来夫人是让她手下的丫鬟出卖美色,这才笼络到您的护卫,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阿虎倒也罪不致死。女儿刚才已答应饶他一命,回头没收他的一切财物,将他驱逐出府就是了,连同那怡翠一起。”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现在,可以将夫人和怡翠一同带过来,现场对峙了,没准您还能问出一些您不知道的事呢。” 晋国公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早知自己的夫人看二女儿不舒心,从前并未计较这一点,只因他这发妻出身大户人家,在他年轻那会儿为他提供了不少的助力,他自是能容忍她对出身低微的妾室与庶女讥讽刻薄,常言道嫡为重,庶为轻,不止他温家,其他高门宅邸也是如此。 嫡出打压庶出是常态,只要不是波及性命的事,他都能睁一只眼一只眼,可如今他这二女儿已是王妃之尊,这对他,对温家而言有益无害,他夫人却不明白这一点,只一门心思想着把南燕扶正,恨不得玉礼被祁王遗弃,简直愚蠢至极! 都是他的女儿,谁做正妃都好,偏偏苗氏这目光短浅的妇人只为一己之私,不从大局考虑,不仅如此,她还敢利用她手下的丫鬟来撬动他的属下为她卖命,这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他不容许任何形式的背叛! 第194章 苗氏的阴谋被揭发! “怡翠,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温玉礼说话时,走到了怡翠的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你可知我刚才逼问阿虎的时候,他说,他愿意招供一切,但一定要我开恩放你一马,如果你这时否认他的一切招供,他可能会被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怡翠闻言,怔了怔。 “你看看他这遍体鳞伤的模样,他自身都难保了,如果他只是一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保护你?因为他担心你的安危啊,你受夫人的摆布,而夫人又利用你来控制他,他知道你身不由己,想帮你摆脱夫人。” 怡翠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身后的苗氏却厉声道:“怡翠,我知道你耳根子软,可你不能因着怜悯他就出卖我!这登徒子还有脸提起你,分明就是要拉你下水!你何必管他死活?你会铸成大错的!” 温玉礼正欲反驳,一旁的萧元祁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夫人此言差矣,本王并不觉得阿虎提起怡翠是把她拉下水。” 萧元祁的插话,让苗氏脸色一僵。 王爷这时出声反驳她,可见是要站在温玉礼那边了,他如今竟生疏地称呼她夫人,而不是岳母了。 “如果阿虎不跟玉礼求这个情,一旦本王查明真相,发现夫人你在陷害玉礼的过程中有怡翠的参与,本王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她只是个跑腿的。” 萧元祁说到这,冷冷地瞥了一眼怡翠,“主人犯错,下人连坐是很正常的,你应该感激阿虎在王妃面前替你求了情。” “王爷如今对我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苗氏一脸悲戚,见萧元祁不为所动,转头看向晋国公,“老爷,你我多年夫妻,你宁愿相信一个下人的招供,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夫人?” “我倒是想信你。”晋国公开口,语气毫无起伏,“可你太叫人失望,你打断玉礼的审讯,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苗氏道:“我只是不想任由她胡说!” 温玉礼并不多看苗氏一眼,只继续问怡翠,“你的回答十分关键,可一定要凭良心说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阿虎和夫人,你要帮谁?如今阿虎的说词可信度较高,毕竟他身为男子,很难在青天白日进女主子的房间盗窃,他就是个替人跑腿卖命的,你若知道真相就大胆说出来,我保你们不会有什么事。” “我……” 温玉礼看出了她的纠结与动摇,趁机抛出条件,“若他所言非虚,你也肯配合他说出真相,我就把你们一同逐出国公府,你们可以带着家人连夜离开,我保证夫人不会找到你们的行踪,无法报复你们。” 此话一出,怡翠不再迟疑,朝着温玉礼跪了下来:“王妃,奴婢家住在城郊张家村,家中还有残疾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夫人说是派了两个人照看他们,实则监视!在夫人手下办事的人都是有弱点被拿捏的,能不能请您派人救出他们?只要您答应,奴婢什么都愿意说。” 怡翠此话一出,便是直接承认了阿虎的说词。 当真是夫人设计陷害王妃,且——夫人还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控制手下每一个替她办事的人?qqnew 苗氏此刻站在原地气得发抖,脸色都青白了。 怡翠这贱蹄子一向胆小怕事,如今竟也被温玉礼激得敢背叛她。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几乎阻止不了真相被说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温南燕。 温南燕只恨不得痛骂苗氏一顿。 早说了不能轻举妄动,母亲若是能把她的话听进去,何至于被手下的人联合揭发! “我答应你的请求。”温玉礼扶起怡翠,“我绝不食言。”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萧元祁也朝着怡翠说道,“本王会派出两个高手帮你救人。” “是夫人亲手从大小姐身上取下了岩冰玉。”怡翠道,“夫人知道王爷会陪着大小姐用膳,自然不敢在饭菜里动手脚,大小姐有午间小憩的习惯,夫人趁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在大小姐睡觉的枕头上抹了些迷香,大小姐只要沾了枕头就会睡得很沉,夫人的屋子里应该是能搜出那东西的。” “岩冰玉失窃之后,夫人第一个喊着要全府搜查,可那东西一直藏在夫人的身上,不会有人想着去搜夫人的身,夫人有恃无恐,入夜后,便叫奴婢悄悄喊来了阿虎,让阿虎半夜潜入二小姐的院子,把岩冰玉埋在花圃里,回头找个时机翻出来给所有人看。” “夫人说,当初二小姐为了佯装大度,不得不把岩冰玉让给大小姐,若岩冰玉失窃,最后又在二小姐院子里找出来,那么众人皆会认为二小姐虚伪卑鄙,存心不让大小姐养好身体,如此损人利己,必遭王爷厌弃,她也会因此丧失了好不容易在老爷那积攒的好感与信任。” 怡翠话刚说完,只听身后响起砰的一声,是晋国公拍桌而起了。 他迈开步子走向了苗氏,脸色阴沉得可怕。 温南燕见此,连忙快步上前,挡在了他和苗氏中间,面带哀求道:“父亲,母亲是您的发妻,您不能动手。” 第195章 要休我?先把我的命拿去! 温南燕见此,连忙挡在了他和苗氏中间,面带哀求:“父亲,母亲是您的发妻,您不能动手。” “南燕你让开!”晋国公的口吻带着命令。 “不!”温南燕摇头,十分坚决地挡在苗氏身前,“父亲,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好?或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没说开的误会?你倒是转过头问问你母亲自己,她还能以何种方式来自证清白?无论是趁你昏睡盗窃岩冰玉,还是控制为父手下的人替她卖命,都是她无法抵赖的事实。” 温南燕一时无言,只能沉默地站在两人中间。 这两件事牵扯到的人员都不少,若是把所有相关的人员都细细盘问一遍,无论母亲如何狡辩,都很难自圆其说。 “此事你不要插手。”晋国公望着挡在眼前一脸倔强的长女,始终不忍对她说重话,只好伸手将她往旁边推开。 “父亲,就当是我求你了!” 温南燕被推开,又跑上前来拉着晋国公的衣袖跪了下来,“母亲纵然有万般过错,也不全是为了她自己啊,她对付玉礼,一来或许是担心玉礼打压我,二来是因为东菱之死让她久久不能释怀,慈母之心叫她犯了糊涂,父亲能否看在我与东菱的面子上饶恕母亲的罪过?” 眼见着温南燕似乎又要掉下眼泪来,温玉礼轻嗤了一声,“长姐每回都用哭哭啼啼的这一套,你不嫌累,我看着都累了。” 温南燕听着这话,暗自咬牙,面色却依旧维持着悲戚,紧紧地拽着晋国公的衣袖不放手。 “原先东菱害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求情的,我不是没有宽恕过她,可她后来也并未悔改,或许她们正是仗着你掉眼泪管用这一点,才会一次又一次犯错,是你的护短与庇护让她们变得有恃无恐,长姐你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许多时候,宽恕换来的并不是知错能改,而是变本加厉。” 温玉礼说到这,转头看向萧元祁,“王爷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如今您可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您认为,慈母之心这四个字,是否能够让人宽恕夫人所犯下的过错?” 萧元祁静默了片刻,而后道:“这一回本王不想胡乱插手了,既然你是受害者,你想要如何处理便由着你。” 说完这番话,他的余光瞥见温南燕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他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不去和温南燕对视。仟千仦哾 他知道南燕一定会为她母亲求情,他怕看见她泪盈盈的目光又会心软,索性不去看。 这一回,他必须坚定地站在玉礼这一边,可不能再让玉礼寒了心。 “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温玉礼冷冷地看了苗氏一眼,“那么我的回答是,我绝不宽恕。” 她说着,转头看向晋国公,“父亲,女儿认为夫人这样的品性并不适合做国公府主母。” 晋国公并未接话,似乎在考虑着她的提议。 “南燕,你让开。”静默了许久的苗氏出了声,“别拦着你父亲,让他打我!看他能把我教训到什么程度。” “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晋国公几乎是咬着牙和苗氏说话,“你只知道记恨玉礼,用尽一切办法去打压她,可你是不是忘了,她除了是祁王妃,还是温家二小姐!她名誉扫地,对温家有何益!” “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东菱就不是了吗?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你的二女儿杀了你的小女儿,你还认这个女儿吗?” 眼见着怡翠全盘托出,苗氏也不辩解了,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晋国公的冷眼。 第196章 以退为进,与温南燕较劲 她语气里似乎带着决绝,晋国公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着,两步走到她面前扬起了手——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巴掌落下,却不是打在苗氏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忽然冲上前来的温南燕脸上。 温南燕被他那一掌扇得险些没站稳,她身后的苗氏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南燕!” 温玉礼见此情形,秀眉轻蹙。 温南燕原本是跪在地上的,晋国公被苗氏的言语激怒,上前准备掌掴苗氏的那一刻,温南燕瞧出了他的意图,竟迅速起身直接挡在了苗氏的面前,正好迎上了晋国公的那一巴掌,让他都来不及收回手!仟仟尛哾 而温南燕挨的这一下,不仅是晋国公没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事发突然,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儿,温玉礼站在几尺之外,即便是看出了温南燕的意图,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让她来不及去阻止。 温玉礼心中猜测着,萧元祁这下子恐怕是不会选择冷眼旁观了。 果不其然,眼见着温南燕替苗氏挡下了一巴掌,萧元祁几乎是下意识迈出了脚步,极为迅速地走到温南燕身旁,捧起了她的脸。 温南燕右侧的脸颊此刻已经泛起了红痕,显出清晰的指印,晋国公那一巴掌把她打得泪眼朦胧,与萧元祁对视的那一刻,她的泪珠当即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南燕你……这是何苦!”萧元祁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温玉礼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身旁的椅子,走过去坐下看戏。 原本她打算利用萧元祁的内疚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助她将苗氏赶出国公府,而萧元祁也的确表了态,让她做主,并且无视了温南燕的眼神求助。 可如今温南燕被打,他哪还能接着无视?不得不说,温南燕这法子用得还是挺妙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方式还能管用多久?在明知犯错的情况下还用这种博取怜悯的法子……或许能够换来萧元祁无奈的妥协,但同时也消磨了他的信任与情分。 温南燕自己是否能意识到这一点呢? “王爷,原谅妾身的自私。”温南燕捂着脸颊哽咽道,“我知道母亲对不住玉礼,可我作为她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休?” 晋国公此刻已回过了神来,误打了温南燕他自然是心疼,心疼的同时也颇为气愤,“你这孩子从前一向是最懂事的,如今却也帮着你母亲来气为父!你看看你母亲干的事,哪件不丢人?” “父亲可还记得您曾经与我说过,年轻那时您与母亲相互扶持,您说过母亲是个好妻子,她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做错了事,您可以惩罚她,但您不能抛弃她!” 温南燕转头面向晋国公,“父亲当真不知母亲有多在乎您吗?被您休,她会活不下去!我已经失去了东菱,您还要我再失去母亲吗?若是她们两个都离我而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挣脱了苗氏与萧元祁扶着她的手,跑到了几步之外,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用锋利的簪子尾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南燕!”晋国公当即慌了神,出声制止她,“你莫要做傻事!快把簪子放下!” “好孩子,你别这样!”苗氏的话语中带着哭腔,“我这没出息的母亲,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萧元祁唯恐温南燕会伤了自己,一边朝着她缓缓走进,一边出声安抚,“南燕你冷静些,听本王说……” “王爷别过来!”温南燕退后一步道,“除非父亲答应我,不休了母亲,否则我便血溅当场!” “南燕你听着,为父并未下决心要休你母亲!你实在不必如此激动。” 晋国公此刻已放轻了语气,“你说得对,你母亲与我夫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论如何,这国公夫人的位置都是她的。” 温玉礼听到这,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温南燕在晋国公面前,几乎将嫡长女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还咄咄逼人要晋国公休掉苗氏,以温南燕的心计,一狠心一咬牙就在自己脖颈上划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死不了却足够让晋国公和萧元祁惊慌失措。 她丝毫不怀疑温南燕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毕竟温南燕的苦肉计有多管用她早已见识过了。 一旦把温南燕逼得自残,情况可就对她不利了,晋国公与萧元祁难免责备她。 既然温南燕要尽孝,她不妨就成全了温南燕的一片苦心,也跟着去心疼两句,晋国公和萧元祁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全忽视了律法公道。 “长姐,把簪子放下,别伤了自己,我不会逼父亲休了夫人的,你放心就是。” 温玉礼这一出声,让温南燕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闹到这样的程度打乱了温玉礼的计划,逼父亲给出了不休了母亲的承诺,她料想温玉礼一定会气急败坏,可温玉礼竟没有流露出愤怒的情绪,反而跟其他人一同劝起她来了? 她一时拿捏不准温玉礼是怎么想的。 而温玉礼已经缓缓走向她,“夫人陪伴父亲多年,这地位不是谁都能比的,我并不是真的要将夫人赶走,只是一时气愤说出那样的话,换做长姐你是我,遭受如此陷害,说出的气话也不会比我好听,从始至终,我只是想要夫人一个认错的态度而已。” 温玉礼此话一出,国公府众人不禁从温南燕制造的紧张情绪里脱离了出来,转而思索温玉礼的话—— 二小姐想要的,只是夫人一个认错的态度而已? 是了,夫人从始至终都还未向二小姐认错! 一个犯了错的人,被人揭发之后却没有半点悔过的态度,靠着大小姐的哭闹勉强保住地位,按理说二小姐作为受害者理应发怒,可出于对国公爷的一片孝心以及对大小姐的怜悯,竟没有发怒,还收回了要赶走夫人的话…… 这番心胸,夫人与二小姐真是远远不及。 晋国公原本正思索着,要如何说服温玉礼对苗氏从轻发落,却没想到不等他开口,温玉礼就主动改口,不叫他休妻了? “父亲,您不必多说了,您与夫人多年情分我是明白的,我虽然还生气却不想叫您为难,也不想让长姐伤了自己,关于如何惩罚夫人,还是您这个家主决定,我不过问就是了。”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番话,便转身走向了大堂外,竟是要直接离开。 萧元祁见她脚下丝毫不停顿,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临走之前的话也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心中顿时一沉,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是又一次让她寒心了吗?明明答应了要为她做主…… “玉礼,站住!”他忽然快步上前,拽住了温玉礼的胳膊,将她强行扯回大堂,同时冷眼看向了苗氏。 “晋国公夫人,若本王是你,就不会有脸还在这站得笔直,早就该跪下认错!” 温南燕怔住,拿着簪子的手都忘记放下来。 而温玉礼转头看向她,背对着萧元祁和晋国公,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有本事你就划伤自己,反正这会儿怪不到我头上了。 第197章 她朝着温玉礼跪下磕头! 同一时,苗氏被萧元祁严肃的态度震慑住,望着萧元祁冷厉的脸庞,一时都忘了开口说话。 “怎么,晋国公夫人是没有听清本王刚才说的话吗?” 萧元祁开口,语气依旧一片冰凉,“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你对玉礼做的事情,即便能够得到晋国公的宽恕,本王也不能宽恕了你,玉礼是本王的王妃,你身为她的嫡母,对她如此刻薄狠辣,本王岂能容忍你?” “王爷……” 温南燕才开口叫了萧元祁一声,不等她继续说话,萧元祁便飞快打断了她,“南燕,本王知道你想保护你的母亲,可这件事情本王无法妥协你,你母亲犯的不是小错,你原本是个体贴又明事理的人,可在你母亲和你妹妹的事上,你却失了公道,本王可以谅解你对亲人的护短,但做不到谅解她们,你不要再叫本王为难了。” 温南燕哽住。 虽然萧元祁对她说的这番话还算柔和,却不难听出话中的警告。 他说她原本是个体贴又明事理的人……所以他如今是觉得她不体贴也不明事理了,她若是继续维护苗氏,只怕会惹得他勃然大怒,连对待她都不会给好脸色了。 温南燕想起温玉礼方才挑衅的眼神,心中怒极,拿着簪子的手都因气愤而轻微发颤。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温玉礼在打什么算盘了。 原本她还想着,她伤了自己或许能让父亲和王爷迁怒温玉礼。 因为她认准了自己才是他们偏爱的人,温玉礼不过就是最近才博得了他们的些许好感而已,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怎能与她相比? 可她没有想到,温玉礼如今装模作样的本事竟是不逊色她了。 温玉礼这招以退为进,看似胸怀宽广不计较,实则是变换了一种报复方式,她的退让和离去,不仅能让旁观者夸赞她对父亲的一片孝心以及为她打抱不平,还博得了王爷的内疚。 温南燕很了解萧元祁的性子,一旦他产生了愧疚与怜悯的心理,他是必然会坚定地帮着温玉礼。 温玉礼分明就是拿捏准了他的心思。 温南燕气愤之余,心中也觉得有些苦涩。 曾经王爷的关怀和怜悯都是对着她的,温玉礼半点都分不到,她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王爷在面临她和温玉礼之间的矛盾时,会站在温玉礼的那一边。 他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如今他亲口对母亲说了重话,她这时若是用发簪伤了自己,旁人也都不会怪到温玉礼身上了。 那么,她弄伤自己就很划不来了。 “王爷不必再重复了,我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仟仟尛哾 到了此刻,苗氏深知温南燕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王爷是铁了心要为温玉礼做主,既然她逃不过这次的责罚,索性忍辱负重,可不能叫南燕损失了王爷那儿的情分。 反正老爷刚才已经承诺了不休她,只要她还能留在国公府里当主母,没有什么惩罚是不能够容忍的。 苗氏想到这,当机立断,双腿一弯朝着温玉礼跪了下来—— “王爷说得是,我身为晋国公夫人,祁王妃的嫡母,却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因小女儿之死心中不能释怀而迁怒王妃,实在是荒唐极了!我理应接受惩罚。” 苗氏说着,狠了狠心,朝着温玉礼磕了一个响头。 “王爷与王妃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再有异议,只求王爷不要因着我的过错迁怒了南燕,是我这没出息的母亲辜负了她的一片孝心。”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转头朝着萧元祁淡淡道:“王爷您看着办。” 既然用了以退为进这一招,那么就要将退让进行到底,以免旁人说她心口不一。 萧元祁垂眸望着苗氏,道:“南燕并未参与陷害王妃的事,本王自然不会迁怒她,既然你认了错并且愿意接受处罚,那么……” 他正准备宣判,却被晋国公忽然截断了话,“王爷,臣倒是有个想法,不知您和玉礼是否愿意听一听。” 第198章 萧元祁的利用价值 王爷竟是要把她后半辈子都囚禁在小院子里!且还对老爷附加了警告。 这样一来,即便老爷将来消了气,有心想要放她出来,也得顾虑着王爷今日放出来的狠话。 而晋国公在听了萧元祁的话之后也怔了怔,回过神后应道:“王爷思虑周全,就依王爷的意思办。” 苗氏心里恨极了温玉礼却半点不敢流露在脸上,到了这一步,她深知不能再惹恼萧元祁,否则只会惹来更严厉的惩罚,只能硬着头皮恭谨地说道:“王爷请放心,我会用余生好好忏悔自己的过失,绝不再做损人利己之事。” 真没想到,温玉礼这贱丫头能让她栽个这么大的跟头! 被囚禁吃斋又如何?她绝不能放弃国公夫人的头衔! 过往的日子里她倚仗着如今的身份地位春风得意,得罪过一些人,若没了这身份,那些人报复她就不会有所顾虑,且她一直是苗家人的骄傲,受兄弟姐妹们奉承,受叔伯们夸耀,他们因着她的身份横行一方,她根本想象不到她被休回去之后会遭受怎样的冷眼和责备。 只要她还能在这国公府,一切都不算太糟糕…… 至少她还有温南燕。是了,还有机会,南燕不是说王爷找到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那大夫相助,再怀上恐怕不是问题,到那时王爷一定很欢喜,南燕便可以趁机为她求情。 她要相信南燕的本事,她可以等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只要南燕能哄得祁王收回命令,她就能翻身! 温南燕此时的想法与苗氏几乎差不多,眼见着事情敲定下来了,她不再多说什么,放下了抵着自己脖颈的发簪,走到了苗氏的身旁。 “母亲,就由女儿亲自送您去那小院,您一定要好好忏悔,我得空就会去探望您。” 苗氏闻言,鼻子一酸拥住了温南燕,“南燕,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为娘会为你祈福的,为娘如今受罚是咎由自取,你别埋怨你父亲,也千万别和王爷王妃置气。” “是,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温玉礼望着眼前母慈女孝的煽情画面,心底冷笑一声,转头朝晋国公和萧元祁说道:“父亲,王爷,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萧元祁心知她此刻必定很想一个人静静,他即便跟着她回屋恐怕也会被她打发走,便很识趣地没有提出要陪同,只轻声道:“去。” 温玉礼转身离开了大堂。 快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时,她听见右侧的树影下传来一道女音—— “恭喜王妃计划顺利实行,从今往后,这国公府里除了老爷想必就是您说话最管用了,夫人再也不会有能力给您使绊子了。” 温玉礼脚下的步子一顿,淡淡道:“苗姑娘这回没把事情办砸,值得嘉奖。不过你方才这话说得不对,在这国公府里,长姐说话还是比我管用的。” “从前是,以后可未必。今夜我躲在长廊的柱子后听了全程,虽然没能目睹大堂内的情形,也能猜到我那表姐的心情是何等挫败愤恨。” 苗挽晴从树影走了出来,朝温玉礼福了福身,“她固然会做戏,却也比不上王妃的智慧。王爷今夜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很在意王妃您的,王妃您再加把劲,很快便能抓住王爷的心了。” 苗挽晴前边那些话温玉礼还算认同,可听着最后那一句,温玉礼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 谁都以为她温玉礼多稀罕萧元祁。 于她而言,今夜萧元祁的作用和苗挽晴并无不同,都是她的棋子,都各自发挥了关键的用处。 他为她当众惩罚苗氏的那一刻,也算是她与他相识以来,他最有利用价值的时刻了。 …… 次日上午,温玉礼起了个早,吩咐丫鬟准备好了马车,带着几匹御赐的绸缎去往纤衣阁。 萧元祁推荐的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里边有不少衣裳的样式她看着都挺喜欢,只需要自带材料,让绣娘照着她的喜好做她想要的花色。 “茯苓你陪着王妃去纤衣阁,我去排队买一口酥,王妃今儿想吃什么口味的?” 温玉礼道:“给我买盒桂花味的就成。” “好嘞。”白桃下了马车便走向街对面,眼见着那家店这会儿排了不少人,不禁撇了撇嘴,心道一句,买了这么多回,怎么从来就没遇上个人少的时候。 她行走之间途经一棵榕树下,忽然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她望着挡她路的人,竟是宁王身边的墨竹。 “白桃姑娘,借一步说话。” 白桃心里清楚萧云昭和温玉礼的微妙关系,听墨竹这么说,还以为是他要自己带话,便跟着他走到了树后。 “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王妃?” “白桃姑娘可否告知,近日国公府内发生了何事?”墨竹道,“是这样,宁王殿下想知道温姑娘的近况,可我们短时间之内无法安插眼线进去,只因国公府许久不招收新下人了,所以,白桃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将近日发生在温姑娘身上的事一一告知?” 白桃略一思索,回道:“此事请容许我回去后问王妃的意见,她若同意告诉你们,我再来说,现在我要去买一口酥,失陪了。” 眼见着她要离开,墨竹连忙喊住她:“白桃姑娘,我又不是跟你打听私密之事,你何必如此多疑?” “只要是关于王妃的事,就不能轻易告知旁人,你别再问了,我再不去排队,人要越来越多了。” “不就是几盒一口酥吗?你等会儿。” 墨竹说着,快步走到了店铺外边,直接拦住了一名刚排完队买到一口酥的客人,掏了锭银子给对方,将对方怀中的五盒一口酥全买了。 他回到了白桃身旁,将一口酥全塞进了她的篮子里,“这下,姑娘有时间和我聊聊了吗?” 白桃有些瞠目结舌,“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给的钱能买多少盒?五十盒都不止!” 宁王府护卫花钱这样大手大脚吗?她看着都觉得他是冤大头。 “不用在意这个。”墨竹压根就不考虑白桃所说的问题,“白桃姑娘若是愿意告知关于温姑娘的所有情况,我把这家店买给你都没问题。” 白桃:“……” 这小子这么殷勤,莫不会是想贿赂她监视王妃? “用不着,无功不受禄,我自己去排队。” 白桃说完,把篮子塞回到墨竹手上,转身便走,似乎没打算再搭理他。 墨竹望着手里的篮子,陷入了思索。 温姑娘这婢女看上去不太好说话…… 兴许是这礼物太轻了,想想也是,不过几盒糕点而已,人家姑娘不理会他也很正常。 再说白桃排完了长队,买了几盒一口酥正准备去纤衣阁时,又一次被墨竹拦住了去路。 白桃面色不悦,“你怎么还没走?别胡搅蛮缠了……” 她话音未落,墨竹朝她抬起了手,手中一根明晃晃的金钗,做工细致好看,钗头处雕成一朵铃兰花的形状。 “白桃姑娘清秀可人,这根钗子与你很配。你得明白,我家殿下对你家主子甚是关心,所以……” “难道在宁王殿下眼中,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庸俗贪财,为了点身外之物,就能将主子的私事告知外人?”白桃神色平淡,推开被递到眼前的发钗。 “这种东西,我若开口管王妃要,她也会给我,何必要你来送?瞧瞧你这风流模样,还是哄别人开心去。” 白桃轻嗤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护卫俊是俊,人可一点都不老实。 话说回来,那位宁王殿下更是容貌耀眼,仪态不凡,王妃好几回私下念叨着想念他那张俊脸……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太以貌取人,也不知是不是被宁王那张皮相迷晕了眼,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白桃不知的是,她身后的墨竹此刻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举钗子的姿势,面色有些怔然。 他风流?他哪有那个闲工夫?他分明连个相好的姑娘都没有! 白桃回到了纤衣阁后,等温玉礼和绣娘商量完新衣服的花色和样式,就把温玉礼拉到了一旁,同她讲述着方才在街边与墨竹碰面的事。 原以为温玉礼听完之后会认真思索一番,哪知她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妃您笑什么?您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像是想收买我?” 第199章 对宁王是真心的 “我想,你是误会了。宁王想要打探我的近况是出于关心,墨竹只是奉命行事,他来询问你确实是最便捷的方式。至于送你金钗这事……算不上收买,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彰显他大方的见面礼。” 白桃听着温玉礼的话,仍旧有些半信半疑:“就只是……单纯的见面礼么?” 见面礼送发钗这种一看就是讨女孩子开心的东西,难道不会显得有些唐突么? “俗话说近朱者赤,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宁王是个大方的人,他的贴身护卫能差到哪去。更何况……据我所知,墨竹这小子压根就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的事儿,你说他不正经,我可得帮他澄清澄清了。”qqnew 温玉礼说到这,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桃一眼,“想当初我是调侃过这小子的,他是个正经人,至少比我正经多了。他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他跟在宁王身边的鞍前马后,也算是忙人,可没时间学那些纨绔子弟花天酒地,话说回来,他那长相也挺不错,你瞧着觉得怎么样?” “王妃您好端端地问我这个干什么。” 白桃轻轻抽了一下唇角,似乎觉得温玉礼的话题岔得有些远了,连忙把最初的话题又拐了回来:“咱们要谈的是,我该不该把关于您的所有事情告诉他,让他转达给宁王殿下?” “告诉他也无妨。”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不好辜负宁王对我的关怀。” 以萧云昭的性子,即便她不说,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来了解,那么她何必让他走弯路呢。 “不辜负宁王的关怀,那么……祁王殿下呢?”白桃犹豫了一下子,小声说道,“王妃可别怪我多嘴,祁王殿下如今对您还是挺不错的,他毕竟是您的正经夫君,您若是同他好好生活,会省去不少麻烦,也不必担心将来遭受外人的非议。” “你们这些小姑娘,思维也太过于刻板了。” 温玉礼轻微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将来暴露了与宁王的关系会吃亏,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祁王对我除了有些利用价值之外,并无其他用处,我对宁王才是真心的。” 第200章 萧云昭的计划 萧云昭的话音落下,墨竹当即道:“多谢爷指点,属下会尽力获得白桃的信任,借此掌握温姑娘的所有情况。” “掌握玉礼的所有情况?你比本王想得都远。”萧云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白桃那丫头不可能全告诉你,能挑一部分和你说就不错了,你多些耐心莫要心急,若是再搞砸,本王罚你去城郊养猪。” 听到养猪二字,墨竹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入冬吃野味是皇城内许多达官贵人们的习惯,野味去腥后做成咸辣口的暖身又滋补,而各种野味当中要数野黑山猪卖得最好,此类野猪性情暴躁,数量稀缺且不易捕获,可它滋补五脏的药用价值让它成了抢手货,因此坊间流传着一句话:没有一头野黑山猪能活着离开皇城。 每年秋季未过殿下就专门派人在城郊打野味,这种野猪就是重点捕获对象,捕了之后全都圈养起来,等入冬时卖给贵族们,收获颇丰。 野黑山猪性子暴躁得很,得有喂养经验的猎户才知道如何养得好,之前有护卫被殿下罚去喂猪,回来之后总跟其他人诉苦着那边的环境有多脏乱,夜里睡觉总听到猪嚎叫,比蹲大牢好不到哪去。 他可不想去那种地方受罪。 “爷请放心,属下绝不会再搞砸了。” 他暗暗下了决心,和白桃套近乎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二日上午,墨竹得到了手下人的情报,说是温玉礼那两个丫鬟又出门去集市采购了,他也连忙出了门,半点时间都不耽误。 国公府外盯着的人说,这两个丫头每日都上街买新鲜食材,想来是温玉礼对入口的饮食格外慎重,从采购到烹饪,她都要确保是自己人经手的才能安心,而白桃也恰好很擅长厨艺,负责这一块最适合不过。 “摊主,把这鹿腿给我剁成块,对,这么大块就行。”白桃琢磨着给温玉礼做一道黄焖鹿肉,付完了账正准备去下一个摊子,转身时一个抬眼,就看见了几尺之外站着的墨竹。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心道一句,还真被王妃给说对了,这人要是没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没准时不时就要来集市上蹲她。 他知道她在这……难不成是在国公府外派了人盯着? 思索之际,墨竹已经走上前来,问她道:“白桃姑娘昨日回去之后,可曾征求了温姑娘的意见?她怎么说?” 白桃道:“咱们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说,跟我来。” 她说着便转身走开,墨竹见她今日的态度比昨日好些,连忙跟上了她的步伐。 白桃领着他走到了街角的茶摊,要了两碗热茶。 “昨日回去之后,我已征得了王妃的同意,我现在就把近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你。” 从昨天王妃跟她说墨竹是个正经人时,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早已在心中梳理好了一番说辞,此刻在墨竹面前讲起来自然十分通顺,她尤其强调了苗氏的阴毒与晋国公的偏心。 她心底有个想法,宁王若是真的在乎她家主子,在知道了这些事之后,没准能帮主子做点什么。 墨竹听完白桃的讲述之后,眉头微蹙,“国公夫人构陷王妃之事,关系皇家声誉,若依律法处置,少说也得是削了贵族身份,流放千里之外,而这样的罪过却被晋国公当成家务事来处置,只把国公夫人判了个监禁吃素,实在难以服众。” “可不是么,傻子都能看出国公爷对苗家母女的偏心。”白桃冷笑道,“尤其是对温侧妃,她总玩那些哭哭啼啼的把戏,偏偏总是管用,好在这回王爷难得公平了些,他在国公爷给出的惩罚上加重了一条,要夫人终身不得出她忏悔的小院,如此一来,她也就没机会再害我家主子了。”qqΠéw “祁王殿下他……”墨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最近对温姑娘频频献殷勤吗?温姑娘的态度如何?” 白头轻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你是担心我家主子被王爷打动,会在祁王与宁王之间摇摆不定吗?” 墨竹不语。 白桃又道:“我家主子昨日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想了想,还是告知你一声。” “什么话?” “他对祁王殿下是利用,对宁王才是真心,信或不信随你们判断。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可要回街心处了,否则茯苓买完菜回来找不着我,她会着急的。” 白桃说着,将碗里最后一口热茶喝完。 起身离开之际,她听到不远处有女子的哭闹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名女子和一个醉汉当街吵架,那女子叫嚷着醉汉没出息把钱输光了,醉汉听得恼了,竟转头打了那女子一个巴掌,打完之后还接着拳打脚踢。 白桃见此不禁低骂一声,“一转头遇见这么个晦气东西,真不知这种下作的人是怎么娶着媳妇的。” 墨竹也将那出闹剧看在眼中,听着她的埋怨,脑中灵光一闪,伸手从筷子筒里拿了根筷子,对着那醉汉的大腿疾射了出去—— 灌输了内力的筷子,以不可阻挡的力道插在了那醉汉的大腿上,几乎半根筷子扎进了肉里,疼得他当街惨叫出声。 墨竹出手迅速,醉汉周围的人只来得及看清是东南方向飞来的筷子,压根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而白桃和墨竹同一个桌,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当即惊诧地回头看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低声问他,“那筷子的头都不是尖的,你能隔这么远刺进他肉里?” “这有何难?”墨竹平静地望着她,“武功学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你回去问温姑娘,她应该也能做到。” “我知道王妃会武艺,她经常半夜偷偷练,可我不知道王妃的功夫练到了什么程度。” “宁王殿下算是温姑娘的半个师父,而我的武功路数也几乎有大半都是跟着殿下学的,这么算起来的话……温姑娘或许还得称我一声师兄?” 白桃闻言,唇角一抽,“你怎么有胆子说这话?” “我说笑的,白桃姑娘别见怪。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温姑娘的忠诚与我对宁王是一样的,不同的在于我强你弱,我能保护宁王,你却不能保护温姑娘,倒是有点可惜了……” 白桃闻言,垂下了眼,竟是一个字也不反驳他。 墨竹刚才露的那一手,的确让她很羡慕。 “我出身低微,从小就做丫鬟了,没有机会习武,如今虽然跟着王妃吃香喝辣,可这年纪早就过了练武最佳时期……” 若是没记错的话,练家子都是七岁之前就打基础了。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可以学的。” 墨竹的声音传入她耳中,“现在学是迟了些,当不了绝顶高手,当个护卫还是够格的,我指点你一些拳脚功夫,教训一般的流氓恶霸绰绰有余,你学好了,也能帮温姑娘教训一些不长眼的刁奴,一耳光扇下去能把人牙打掉,一脚出去能把人腿给踢折,是不是听着还挺痛快的?” “此话当真?”白桃吃惊地望着他,“你能教我?” “如果白桃姑娘不怕吃苦,我可以每隔三天腾出一个上午的时间教你,不为别的,只为温姑娘身边多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这样殿下也放心。” “我学!”白桃不假思索地应道,“我不怕累。” 墨竹唇角轻扬,“好,待我回去禀告殿下,改日再见。” …… “素衣素食,吃斋念佛?这晋国公给自己夫人的惩罚可真有意思,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心长偏了。” 宁王府大堂里,萧云昭听着墨竹打探来的消息,桃花眉目中似是凝聚了一池寒水,深邃而冰凉:“派人去一趟城郊的野味场,跟管事的说一声,明早天一亮拉几头野黑山猪进宫,要在早朝结束之前到。” 墨竹闻言,疑惑道:“爷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听闻太后娘娘近日着凉了,这野猪肉炖汤放点儿辣,吃了好滋补,太子殿下正在长身体也可以适量吃些。”萧云昭语气平淡。 墨竹知道他这说的只是理由,并非他的目的,便静静地等候下文。 而萧云昭也很快说出了他的目的。 “不过,这些猪关太久了,宰杀之前总要给它们自由地溜一会儿,本王想了想,就让这几头黑猪在国公爷下朝的路上给他点儿惊喜。” 第201章 他眼见着野猪冲了过来 清晨的日光,在巍峨肃穆的宫廷屋瓦上洒下一片沉静的光辉。 一辆被红布盖着的大型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还未经过神武门便被侍卫上前拦下—— “干什么来的?” 车夫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将一块代表着宁王府的腰牌递交给了侍卫。 “这三头野黑山猪,乃是城郊外稀缺的野味,是宁王殿下专门献给太后娘娘做补品的,此野味需要当场宰杀,与药材烹煮,方能维持最好的口感,对治疗风寒极为有效。殿下命我们将它们送到御膳房后院处理。” 那车夫说着,便掀开了红布的一角,让侍卫看清了被锁在铁笼子里的三头野猪。 “原来是宁王殿下送来的。”侍卫的神色当即变得恭谨,退到了旁边放行,“我这就叫人带你们去御膳房后院。” “多谢。” 运送野猪的几人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之下,一路去往御膳房。 一刻钟后,御膳房的后院内,厨子们望着眼前铁笼里的三头活猪,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寻常都是处理干净的食材,像这样庞大的活物送到面前,一时真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听说这城郊外面的野猪性子暴烈,与寻常的猪脾性大不相同,处理起来……或许会有些麻烦。 送猪的几人看出了厨子们的顾虑,为首那人笑道:“诸位师傅们不必忧心,这些猪我们在运送过来之前,给他们的饲料里面加了些能让它们虚脱无力的药物,药效可以维持好几个时辰呢,把它们放出来,它们无法造次,只能乖乖待宰。” 身后的人跟着附和道:“这玩意我们经常处理,经验丰富,宰杀它们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师傅们可以先忙活其他事情。” 厨子们眼见着说话之人打开了铁笼,将里头的野猪们给赶了出来。 野猪们的确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力,竟老老实实地被赶到院子角落。 厨子们放了心,便任由送猪的那几个人处理去了。 “咚——” 随着一道沉闷的钟声在皇宫上空响起,百官们下朝了。 “晋国公这几日是怎么了?总瞧着您一脸郁闷的。” “晋国公可是身体不适?” 晋国公行走之间听着同僚们的慰问,自然是不愿和他们说起家中那些烦心事,只随意敷衍了两句。 才走下长阶没多远,忽然有一名步履焦急的年轻女子从他身侧跑过,许是因为跑得太急,撞上了他的胳膊,将手中端着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国公爷恕罪,我不是有意的!”那女子顿时面色惊慌,连忙掏出了身上的手帕替他擦拭着被打湿的半边衣裳。 可晋国公身上被打湿的面积太大了,这么一块手帕自然是不顶用。 他顿时拧起眉头,“你是哪个宫的?在宫中行走怎么如此急躁?冒冒失失的。” “回国公爷,我是御医院的医女彩霞,刚才是准备给杨才人送药酒去的,走得急躁了些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眼下药酒打翻了我只能再回御医院一趟,这时节寒凉,您可不能穿着湿衣裳回去,随我去御医院里烘烤衣裳?” 眼前的医女说话间很是敬畏,像是怕被他责怪,打量着他的神色时,忽然又说道:“国公爷您这脸色有些不同于常人,像是五内郁结,积了肝火,整个人都不大有精神,冒昧问一句,您最近夜里是不是经常睡不好?” 晋国公闻言,一时静默。 国公府近日发生的那些事,他没被气到呕血三升都算好的了,哪里还能睡得着? 这医女竟通过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判断出失眠,莫非真像她说的那样,他五内郁结肝火太旺? “国公爷,我方才是说中了吗?那您还是随我去一趟御医院,我给您开几副药,若能让您睡好觉,也算是弥补了我刚才的过失。” “也罢。”晋国公答应了下来,便随她一同去了御医院。 到了御医院,医女给他搬来了火炉子,在他烘烤衣裳的期间给他把了脉,抓了几副药嘱咐他早晚记得服用。 等到衣裳烘烤干了,正巧赶上了后厨一大锅姜茶出炉,医女便给他端上了一碗,他喝了之后立即觉得身子暖洋洋的,这才离开了御医院。 出宫的路上,他竟觉得眼皮子在打架,有些想睡,心想着莫非是御医院的姜茶有什么安神的功效?他好几夜辗转难眠,若真能睡着倒也算是件好事。 他寻思着快些回府去睡一觉,却没想到,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几道惊呼声,紧接着就是有人不断呐喊着快闪开。 出什么事了?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竟看见三头野猪在皇宫的道路上横冲,而野猪的身后,各有一人牵着绳索在拉它们,那绳索是绑在野猪蹄子上的,显然野猪的力气比人大,那几人根本无法阻止野猪们的步伐。 “快闪开啊!”仟千仦哾 他们无力地呐喊着,被野猪拖着奔跑。 晋国公眼见着那几头野猪朝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第202章 晋国公被野猪拱伤了! 他是武将出身,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会有本能的避险反应,眼见野猪狂奔而来,他连忙朝着右侧的方向快步退开! 他都来不及思考如皇宫这样的重地为何会出现野猪乱奔的失控场面,只因那几头本该朝前冲的野猪竟然在他避让之后拐了个方向,又朝着他冲了过来! 这让他顿时变了脸色。 他原本以为只要退让到一旁就没事了,哪知野猪会莫名攻击起他来? 他望着跑在最前的那头野猪,索性跃起,抬腿踢向野猪的头部! 这灌输了力量的一脚,踢得那头野猪嚎叫一声,瞬间身躯一偏失衡摔倒,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只因后面那两头也追上来了。 这野黑山猪体型硕大,力气也大,晋国公并没有信心一个人应付三头,尤其是当他发现被他踢倒的那头野猪又迅速爬起,且似乎更加精神抖擞地朝他冲来时,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和三头野猪较劲,很显然吃亏的会是他,以它们那结实的身板,硬碰硬必然会让他先耗光体力。 他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朝空地避让,可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躲闪,那几头野猪竟就是盯着他不放! 而野猪们身后的几人见此,发出了一阵疑惑—— “真是奇了怪了,野猪为何就盯着这位大人追?” “难道因为这位大人身穿红色朝服?我家以前养的牛见了红色就会激动不已。” “可咱们这拉的也不是牛啊!莫非野猪和牛有着同样的癖好?这位大人,您要不干脆把外衣给脱了,兴许这几头野猪就会放过您了。” 晋国公将那几人的话听在耳中,暗自磨牙——他在宫里被野猪追得四处逃窜已经够狼狈的了,他们还要他边跑边脱衣裳,是嫌他不够丢人吗? 这一刻他并未听从他们的意见,而是一路朝着神武门奔去,他的马车与护卫正是停在神武门外等候他,且那附近侍卫也多,只要到那,这几头野猪很快就会被制服。 晋国公原本也算是身强体健,但此刻跑着跑着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自个儿意识到了这一点,内心便有些焦急。 莫非是近段日子没休息好体格变差了?他明显察觉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而身后的野猪还是相当欢腾地追着他。 “这位大人,您别倔了,脱衣裳!没准真是您那外衣吸引着它们追赶您!” 到了这一刻,晋国公也是真没法子了,到神武门还有段距离,可野猪都要拱上来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面子,边跑边解腰带脱外衣。 被野猪拖着的三人见此,迅速互相交换了眼色,随即各自从怀间掏出了几粒黄豆。 晋国公正背对着他们狂奔,自然是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 他已经解下了腰带,把外衣脱至臂弯处,哪知下一刻,鞋底像是踩着了什么圆润的东西,让他瞬间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时,野猪已经逼至了他的身后,用硕大的头部对着他后背用力一拱! 这回他再也站不稳,摔了个跟头,他生怕那几头野猪会踩过来,连忙就地滚了好几圈。 不远处有巡逻的侍卫见着这一幕,连忙快步奔来。 而晋国公已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他的速度越发慢了,还没跑出两步,又察觉到后腰被狠狠一撞! 他又一回摔倒在地,好在侍卫们已经赶了过来。 跑在前头的侍卫认出了他,高声大喊—— “快救晋国公!准备弓弩射杀野猪!” 侍卫们的呐喊与围堵让野猪似乎有了更加激烈的反应,见人就撞,晋国公奋力从地上爬起,只觉得腰部一阵强烈的痛感,让他直不起身来。 他此刻已脱下了红色外衣,野猪也确实不再只针对他,他正准备离开这混乱的场面,哪知才走出两步,有两名被野猪拱了的侍卫失去平衡直直撞了过来,又一次把他撞倒在地。 晋国公:“……”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如此狼狈不堪! …… “王妃,这三珍鹿肉汤健脾养胃,很是滋补,您要多喝一些。” “唔,不错。”温玉礼喝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夸赞身旁的人道,“你这手艺真了不得,一个月烧菜煲汤都不带重样的,还都色香味俱全,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就有享不完的口福了。” “王妃您又打趣我。”白桃撇了撇嘴,“我可没打算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要是碰上个难伺候的人,日子过着都没趣,还不如永远呆在王妃身边吃香喝辣。” “你想陪着我,我自然是乐意,不过你哪天要是有相中的男子可别瞒着我。” 二人像往常一样说笑,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仆人焦急的话语传了进来—— “二小姐不好了,老爷被野猪给拱伤了!才回府就陷入了昏迷!” 温玉礼一口汤正准备咽下去,听到这话惊得直接呛了一口:“咳咳!” 晋国公被野猪拱伤了? 她惊讶之余,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好笑。 她都无法想象到那场面会有多滑稽。 这鹿肉汤有点儿辛辣,呛得她面色涨红,白桃见状,连忙给她递了杯冷茶,随即看向了传话的仆人,“怎么回事儿?说清楚。国公爷今早不是去上朝了吗?好端端怎么就被野猪拱了?哪来的野猪?” “那是被拉到宫里的几头野黑山猪,据说是宁王殿下特意派人运送给太后娘娘的补品。为了让它们不造次,猎户们饲料里加了点药,拉进宫里的时候还是挺老实的,不知为何从铁笼里放出来之后就发狂了,猎户们控制不住它们,反被它们拉着狂奔,最后撞上了正准备离宫的老爷。” 温玉礼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宁王这两字一出来,她就知道这事儿绝不是巧合。 但,萧云昭既然敢这么做,那这事查出来的结果就只会是巧合。 如此整治晋国公,是为了帮她出气么? 当着仆人的面,温玉礼可没忘记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当即站起了身,离开自己的屋子前往晋国公的住处。 晋国公被野猪拱到昏迷不醒……可见受伤不轻,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取他钥匙,查探他书房搜他把柄的好机会。 第203章 温南燕的猜疑 温玉礼到达晋国公的屋子时,温南燕早已坐在床头处守着了,萧元祁则是坐在桌边,询问大夫晋国公的伤情。 温玉礼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就听到大夫说:“国公爷的后腰处有明显的淤紫,想来是被野猪撞得不轻,脚踝处脱臼,膝盖处骨折,身上有好几处擦破了皮,必定是在被追赶的过程中摔了好几次……” “不错。”晋国公的车夫接过话,“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侍卫们在捕杀野猪时也有好几人被野猪拱伤,全都摔成了一团,且国公爷原本就伤得不轻,站起来的时候还被其他摔倒的人又给绊倒了。” 大夫道:“难怪国公爷身上会有不同程度的伤。” 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担忧地走到了床头前,只见晋国公双目紧闭,他的脸颊上也破了皮,此刻已经擦过药了。 “父亲的伤势很严重吗?” “回王妃的话,骨折与腰伤加在一起,国公爷即便是身强体健,这一两个月也是很难下榻走路了,想要彻底养好……务必监督国公爷,让他长期不能有剧烈的动作。” “那父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您放心,国公爷只是因为疼痛而暂时昏厥,快的话半夜就能醒,慢的话明日也该醒了,小人会针对国公爷的伤势开药方,那药伴随着一日三餐煎服即可。” “好,你去写。” 温玉礼说话间,坐到了床沿的另一侧。 萧云昭下手还是挺狠的,晋国公被这么一折腾,竟得卧病在床至少一两月……她当真好奇,晋国公这练家子到底是怎么被野猪给拱成这样的? 他不是有功夫么?打不过总躲得过,他如今的年纪也未过半百,即便现在的腿脚不如年轻时候矫健,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子。 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而温玉礼能想到的问题,萧元祁与温南燕自然也能想到。 “王爷,父亲受伤这事,未免有些古怪了。” 温南燕蹙着眉头说道:“妾身刚才仔细询问了一遍护送父亲回府的侍卫,他们说宁王派人送去的野猪原本是受了药物控制的,按理说它们应该老实,可它们不仅发狂了,还执着地追赶了父亲好长一段路,那几名运送野猪的猎户应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宫中那么多人,野猪为何偏偏追赶父亲?”仟千仦哾 温南燕顿了顿,继而说道:“这会不会是针对父亲的一场阴谋……” 温玉礼闻言,看了一眼温南燕,神色如常地询问她,“这几头野猪是十三皇叔吩咐送去宫里的,莫非长姐是怀疑皇叔?可皇叔与父亲之间好像没什么恩怨,我们若是贸然提出质疑,只怕会得罪了宁王府。” 温玉礼说到这儿,转头问萧元祁,“王爷您如何看待此事?” 萧元祁思索片刻,说道:“仅凭野猪伤人这事,不能直接判断与皇叔有关。皇叔送野猪进宫的理由并无不妥,而那几名猎户咬定野猪送进宫之前受了药物控制……那么不排除是送进宫之后又让人做了手脚。” “被人做了手脚么……”温南燕低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让它们对父亲穷追不舍。” 侍卫说或许是晋国公穿了红色朝服的原因惹得野猪激动,这理由可信度实在不高,她就没听说过野猪有这种特质。 “父亲在朝堂上有哪些与他关系不和的官员,这一点我并不了解,长姐或许知道?” 温玉礼问温南燕道,“近日有谁与父亲发生过矛盾?我们也可以私底下让人去查一查。” 第204章 徒儿如此热情,本王受宠若惊 她垂下了眼帘,掩住眸底讥诮的笑意。 对于渴望子嗣的温南燕而言,司徒彦的帮助极为重要,温南燕在质疑萧云昭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司徒彦与宁王府的关系,她自然要“好心”提醒一下。 且看温南燕还敢不敢再说一句质疑的话,即便心里有怀疑,对外也得憋着。 “玉礼说得不错。南燕,那司徒圣手听命于十三皇叔,他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算是间接欠下了宁王府的人情。” 萧元祁思虑过后,劝说温南燕道,“野猪撞伤岳父这事尚未查明,我们言语间不能得罪了皇叔,他为人阴晴不定,一旦惹得他不愉快,他有权让司徒彦随时停止给你供药,届时只要随意找个做不出药的理由,我们也拿他们没辙,你看若芙受罚就该明白皇叔有多记仇。” 萧元祁这番话让温玉礼有些忍俊不禁,这一刻却只能憋着笑。 不得不说,他形容得还是挺恰当的。 萧云昭在人前似乎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哪怕是和他不熟的人,都知道他睚眦必报。 “是,妾身明白了。”温南燕轻咬下唇,“王爷放心,我不会在外头乱说话的。” 这一刻,她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哪怕宁王与父亲真的有私人恩怨,父亲被伤成这样他也算是达到目的了,错不殃及子女,他既已报复了父亲,就没理由再来迁怒她,只要她不当面顶撞,他未必会想起她这么个人。 至少目前宁王和祁王并无矛盾,祁王平日里见着他也很客气,她有祁王侧妃这层身份,宁王不至于叫司徒彦停止供药。qqnew 在她怀上孩子之前,她和王爷总得与宁王府那边维持和睦。若是有外人问起父亲受伤的事,她在言语间也不能有责怪宁王的意思了。 若最终查明父亲受伤一事与宁王有关……将来日子还长,总有反击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人就这么保持静默地坐着。 良久的沉默令萧元祁忽然意识到,似乎只要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要么就是争论,要么就是像此刻这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寂静。 他不禁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岳父或许不会太快醒来,你们二人要在这坐到什么时候?即便担心他,你们也得先顾好自己,不如先去用过膳再回来。” “我来之前已经用过了,你们去,我要留下来照看父亲。”温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长姐身子骨弱,可不能饿着累着,你们放心地去用膳,父亲这边交给我就好。” 温南燕闻言,并未马上离开。 她心中思索着,若是父亲醒过来,只看见了温玉礼而没见着她,岂不是会认为她不如温玉礼对他关心? “怎么,长姐信不过我?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得考虑着王爷。”温玉礼似乎瞧出了温南燕在想什么,淡淡道,“你放心,即便父亲提前醒过来没见着你在,我也不会趁机说你什么,我会告诉他,你也十分担心他,可人是铁饭是钢,你总不能饿着守在他身旁是不是。” “走南燕,先去用膳,吃好了再回来。”萧元祁说话间,已经拉上了温南燕的手腕,拽着她往屋外走。 温南燕也不好多说什么,随着他离开了。 温玉礼心知他们这一去不会离开太久,她得快些从晋国公身上拿到书房的钥匙。 晋国公平日里总把那串钥匙挂在腰间,可这会儿他的腰带歪七扭八地系着,上面也没挂着钥匙,他是个慎重的人,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疏忽,或许是在被野猪追赶的混乱过程中,他把钥匙放在了身上其他地方。 温玉礼思索片刻后,很快有了想法。 床头几尺之外搁着一个水盆,有个婢女正在她眼前晃悠着,将毛巾浸湿后拧出了水,替晋国公擦拭着身上有脏污的地方。 “我来。”温玉礼朝那婢女伸出了手,“你去厨房熬一壶姜茶,煮开了之后再用小火慢熬,父亲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要确保他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婢女应了声是,将手里的毛巾交给了温玉礼。 终于,房屋之内只剩温玉礼和晋国公两人。 温玉礼并未急着从他身上搜查东西,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子,把瓶子里的粉末倒了些在毛巾上,等那些粉末被温水溶解之后,她把毛巾敷在了晋国公的口鼻处。 这是当初从良妃那边打劫来的迷魂散,只需要一点儿,就能让人沉沉地睡上好几个时辰。 如此一来,就能够确保晋国公不会提前醒。 方才大夫也说了,不确定他何时会醒过来,那么他昏睡的时间就算长一点儿,也不会让旁人多想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毛巾上的药粉已被晋国公呼吸进去,温玉礼试探般地重重推了他两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了心,开始搜他身上的口袋。 袖口处轻飘飘的显然没藏着东西,她便将手掌放在他胸膛前摸索着,很快就在他胸口下方触摸到坚硬的物体,她唇角轻扬,将手探进他中衣的内侧口袋,搜到了那串钥匙,迅速放入了自己衣袖的口袋内。 接下来,就等天黑了。 萧元祁和温南燕用膳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温玉礼正在用毛巾给晋国公擦脸。 温南燕走上前来,“父亲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 第205章 他不心疼你,我总得心疼你 温玉礼微微摇头,“没有,连大夫都无法确认父亲醒来的时间,只说了最迟明早也该醒。” 萧元祁想了想,说道:“早醒或是晚醒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干着急也无用,如果他到夜里还未醒,我们总不能不合眼,到时安排几个下人轮流守着他。” 温玉礼淡淡嗯了一声,再一次把毛巾浸到了水里,“水凉了,该换了。” 她说着,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了下人,吩咐道:“把屋里的凉水和脏毛巾换了,要确保水随时都是温热的,凉了就得换,父亲的额头时不时出汗,你们夜里守着的人要记着及时给他擦汗,注意着点他额头的温度,一旦有异常立即通知我和王爷。” 一晃眼入了夜,如温玉礼预料般的,晋国公没有醒来。她与温南燕为了彰显孝心,都在晋国公的屋子里守了一下午,她还真有些坐不住了。 而萧元祁适时发话了,“天色都黑了,别守着了,你们分明都有些倦意了,何必强撑着?你们坐这儿除了祈祷也帮不上什么,回去歇着,明早再来,有这么多下人守着岳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萧元祁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玉礼自然不用再演下去,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歇着了,您也早些休息。” 她说完便离开了晋国公的屋子,她并不担心萧元祁夜里会去找她,她方才露出了倦意,萧元祁明显是看出来了,这会儿他还得把温南燕劝离,以温南燕的性子,总有办法留住他的。 温玉礼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熄灭了烛火,在床上静静地打坐了一个时辰,而后摸黑翻出了夜行衣穿上,打开了窗户窜了出去,临走之前,不忘轻轻拉上窗户。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另外一道人影在不远处晃动,那道身影速度奇快,这让她瞬间警惕了起来,躲到了树荫底下。 那个人的身法比她只快不慢,如同鬼魅一般,在空气中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且是朝着她屋子的方向来的。 等距离更近了些,她隐约看清了那道影子的高度,轻挑了一下眉头,从树影底下走出,奔向那人—— 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温玉礼朝他扑了过去,他伸出双臂接住了她的身躯,任由她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双手挂在了他脖子上。 “徒儿如此热情,真叫本王有些受宠若惊。” 早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就认出她来了。 “这么巧。”温玉礼低笑道,“我正准备出门呢,就碰上你过来,我要是再早一些,岂不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也未必会白跑一趟。”萧云昭说道,“我或许会在你屋里等你回来,反正你也不可能在别处过夜。” 顿了顿,他好奇道:“大晚上穿成这样,你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做贼去了。你不也是来做贼的吗?只不过你是来偷香窃玉的,而我是去探索晋国公的书房。”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扬起了手,将晋国公身上搜来的那串钥匙挂在食指上打着圈。 萧云昭注意到了她刚才那句话,说的是‘晋国公的书房’,而并非‘父亲的书房。’ “他让你难过了是不是。”萧云昭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这么个偏心的人,的确不配让你喊一声父亲。” 在他看来,温玉礼对晋国公委实不赖了。 为了获取她这薄情爹的好感,她做的那些事也真称得上孝顺,例如为了他让出岩冰玉,例如为了他,对苗氏所犯的罪从轻处罚,她分明可以利用王妃的身份予以重罚,却没有这么做。 至少在旁人看来,她是个相当合格的女儿,晋国公明明将她的退让与迁就都看在眼里,可他在面对苗氏母女的险恶阴谋败露时,还是选择了偏袒她们。 换作任何人被这样对待,都难免心理失衡。 这人不过就是仗着父亲的身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该包容他的不公平行为,并且不计较他的自私与偏袒。 他但凡能够公平一些,给予她同等的亲情,或许她也能心软,放弃对他的算计呢? 萧云昭这般想着,心里对晋国公越发瞧不起了。 “他被野猪拱伤的事情……是你安排的?我一猜就是。”耳畔响起温玉礼的声音。 “不错。听说他被拱得直不起腰,还骨折了是不是?听起来也不是多严重,不就是在床上躺几个月么,反正有人伺候着,也不用去上朝了,多清闲自在。” 萧云昭坦然承认,说到这还嗤笑了一声,“也许在床榻上躺久了,他也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他说完,没听见温玉礼的回答,便捧起她的脸,问她道:“我这么对他,你可会责怪我?” “不是责怪你,我方才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你让人带进宫里的野猪莫名发了狂,又闹了这么一出,陛下自然要叫人去查,你这一时半会儿恐怕脱不了干系,即便温南燕这儿看在司徒圣手的面子上不敢质疑你,宫里那边查起来肯定不会草草了事,你要如何善后?”qqnew “本王既然敢下手,又怎么会怕他们去查?你不必为我担心了。”萧云昭慢条斯理道,“你且等着看他们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到最后必然是不了了之。” 第206章 如何才能谈婚论嫁? 萧云昭的语气幸灾乐祸中又带着一丝遗憾,“可惜了,本王没能亲眼看见他被野猪撞上的画面,否则一定很解气。” “你计划得这么周密,还真是他躲不过的劫。”温玉礼觉得好笑的同时,有些感动,“让你费心了。” “用不着和我道谢。”萧云昭低声说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他不心疼你,我总得心疼你。” 他的唇有些冰凉,可他的话语却让她心里头荡起一阵暖意,她抬头朝他笑了笑,“衣服的事,我来给你解决。为了从他身上搜出钥匙,我给他下了点药,足够他昏睡好几个时辰的,晚些我去把他的外衣扒下来,洗掉上面的药酒味。” “他醒来之后是一定会怀疑到衣服身上的,所以,与其把衣服上原有的味道清除掉,倒不如用其他味道去覆盖。” 萧云昭说着,将一个小瓶递给了温玉礼,“这里边装的是治疗跌打损伤用的药酒,气味会更重一些,你寻个机会悄悄抹在他右半边衣袖上,这样一来,他就没法怀疑到彩霞身上去了。” “好主意,包在我身上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去一趟书房。” “好,你前头带路,我在后边给你放风,若是不慎被人发现,我会帮你引开。” 二人商量好之后立即行动,温玉礼熟门熟路地绕过了一条条长廊,萧云昭在她身后两三丈外的距离跟着。 温玉礼很快到了书房外头,拿起门上那把沉甸甸的铁锁,用手里的钥匙一根一根去试。 “喀”的一声,一根铁质的钥匙成功将锁打了开,温玉礼记下了那个钥匙的形状,收好钥匙推门而入。 她将门轻轻关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吹燃。 原本是要单独行动的,多了个萧云昭倒是方便了,有他在外边看着,即使被人发现,她也不用担心撤离的事,更不用担心暴露了身份。 晋国公的书房十分雅致,所有物件都摆放得很整齐,尤其是左右两排宽大的书柜,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籍,这不禁让温玉礼有些发愁——从这么多的书籍里,去找晋国公和其他官员结党营私的信件,当真是个庞大的工作量。 萧云昭曾说过,那些信件应该牵扯到好几个高阶官员的把柄,官员与官员之间勾结,难免各自手上都会留着筹码,以防止其他人背信弃义。 如果她能够把这几封信找出来……她和晋国公父慈女孝的戏码,也就演到头了。 真不知她这爹到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翻箱倒柜,对所有物品轻拿轻放,直到她将所有的抽屉都翻完,也没有发现信件一类的东西,她轻呼了一口气,看向那两个大书柜—— 难不成真就压在这里面? 仅凭她一个人来翻,都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走到了书房外头,朝着不远处树荫下的人招了招手。 萧云昭看见了她的动作,走上前来,“怎么?” “里头东西太多了,都不知道要从哪个角落下手。”温玉礼低声道,“这附近没人走动?你也一同进来,反正以咱们两人的身手,就算一起被发现了也能跑得掉。” 萧云昭闻言,便也跟着温玉礼进了书房,一抬眼看见了那两个有两人高的大书柜,他就明白温玉礼为何束手无策了。 别说是温玉礼一个人,就算是他们两个人,想要在不把东西翻乱的前提下,翻开每一本书找东西…… 两个时辰都不可能完成。 而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此逗留。 “要不先找一部分,改天寻个机会再来?” 温玉礼给出了建议,“反正他伤筋动骨,要在床上躺很久,我总有机会再给他下药,再偷一次钥匙,每回都在他醒来之前把钥匙还回去,只要他不起疑,同样的方法我就可以一直用。” “你来这国公府也住了十多天了。淑太妃那边总会催你们回去,你们作为祁王府的主子,总不能在国公府这边长住。”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题,让萧元祁和温南燕先回去。”温玉礼悠悠道,“我父亲卧病在床,我这个做女儿的要在他身边照顾,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太妃那边好手好脚的,有她儿子去尽孝就行了,没必要非催着我一起回去。” 若是能把萧元祁和温南燕赶回祁王府去陪太妃,她不就能落得个清静自在? “把他们先赶回去?只怕不会如你想得这般顺利。”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以我那侄儿如今的心态,他多半是不舍得与你长期分离,以晋国公如今的伤势,一个月是康复不了的,你觉得,萧元祁能接受一个月都不见着你吗?只怕是十天八天都难。” 第207章 分别前,要亲吻 “把他们先赶回去?只怕不会如你想得这般顺利。”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以我那侄儿如今的心态,他多半是不舍得与你长期分离,以晋国公如今的伤势,一个月是康复不了的,你觉得,萧元祁能接受一个月都不见着你吗?只怕是十天八天都难。” 她说的倒是轻巧。 他两三日没见着她都难免想念,萧元祁如今心里有她,同为男子,他岂会不明白萧元祁的心思? “你这话说的……”温玉礼听着他话中的酸味,有些忍俊不禁,“好端端的怎么醋坛子又打翻了,只要我心里没有他的位置,你管他是怎么想的?以我这脾气,只要我不愿意,他就接近不了我。”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在他看来,与萧元祁划清界限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离,可他没忘记,他上回提起和离时她说的那番话—— “我以为,你我之间的情分才刚萌芽不久,你忽然跟我谈和离再嫁,不觉得太冲动吗?况且你可曾想过,你与我的关系一旦公开,要面临多少流言和非议?你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多疑又谨慎,能喜欢一个人已经不易了,你我心里都不确信能否与对方相伴一生,就不该轻易作出承诺,现在谈论这样的问题,还有些不适时。” 不适时? 那么究竟要相处多久,在她眼里才是适时的? 他心里如此想着,也直接朝她问了出来。 “玉礼,你觉得,男女之间的情感要达到何种程度才能谈婚论嫁?” 他问完之后,就听寂静的夜里响起她平静无波的声音—— “谈婚论嫁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而是两个人都达成共识以后才能做出的决定。故而,情投意合的男女之间一定要花时间充分了解彼此。越了解彼此,就越容易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温玉礼一边翻找着眼前一本一本的书,一边同萧云昭说道:“你自个儿说,你对我的喜爱,是不是新鲜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因为在你过去的那些年里,没有遇上一个像我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你遇上的大多都是那些百依百顺的闺阁千金,我与她们形成了不同的反差,才会让你有了特殊的好感。”qqxδnew 萧云昭闻言,下意识问了她一句,“难道你认为这种特殊的好感将来会淡化?为何你不觉得能永远持续下去。” “这个嘛,我还真不能确定,不只是我,你也同样无法确定。”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他的身前,“我从来不把萧元祁当做我的夫君,所以在我看来,我与他之间的一纸婚书除了给我冠上一个王妃的头衔,带给了我一点利益之外,压根就没有其他意义了,而你不同,你是我用心对待的人,我与你之间,可不能把谈婚论嫁当做儿戏。” 眼下的情况,说白了就是才交往了一个月不到的对象忽然提出想结婚……如果因为一时的欢喜和感动就答应下来,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萧云昭和她是不同时代的人,她并不质疑现阶段他对她的情感,只是她目前实在不确信他是否能长情。 他在过去那些年并没有情感上的经历,因此他以为对她好就是娶了她,却不明白那种人生大事可不是他一时脑子发热就能决定下来的。 他在她面前也一向讲理,她总要和他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我大概明白你心中所想了。”萧云昭静默片刻之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是我有些心急了,你别见怪。” 这丫头的道理一套接着一套的,偏偏说出来还都是他无从反驳的。即便知道她思想奇特,对于她某些时候所展示出的冷静和老练,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若换成寻常女子,面对心上人真诚的求亲,必然会心花怒放欣然应允,不会如她这样的警惕以及多虑。 她总是思虑甚多,这份沉稳和精明,倒真不像是只有二十岁。 “翻得我累死了,不找了。我已经记住我刚才找的这块位置了,下次找其他的位置,这么多书,这一眼望过去,至少上千本都有了。” 半个时辰后,温玉礼坐在墙角埋怨道,“他一个武官,又不是文臣!真不晓得堆这么多书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学士家的书房。” 第208章 他身上至少骨折两处 温玉礼听闻此话,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去你的,赶紧回去你。” 萧云昭不再逗她,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 “徒儿你太瘦了,得再圆润点。”仟仟尛哾 她的肌肤很细腻,只是掐起来全是皮和骨,没什么肉感。 她将来若是和他朝夕相处,他一定会想法子把她养胖一点儿。 温玉礼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等萧云昭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她这才关上门,脱下夜行衣,换上自己的衣裳去往晋国公的住处。 晋国公的屋子共三人守着,一人守屋内,两人守屋外,此时已是后半夜,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温玉礼的出现让下人们有些惊讶,“二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是没睡好吗?” 温玉礼道:“我后半夜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睡了,索性来看看父亲。他一直都没醒过来吗?” 下人应道:“没呢。国公爷一直昏睡着,但他呼吸均匀,额头也没有发热。” “那就好。”温玉礼坐到了床沿边上,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朝边上的下人问道,“下午我吩咐厨房炖了一锅姜茶,应该还有剩?” “还剩不少呢,二小姐是现在想喝了吗?” “嗯,这后半夜比前半夜冷了些,坐在这儿觉得有点手脚发凉,你去把姜茶热一热。” 温玉礼把下人支开之后,这才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放回了晋国公的中衣内侧口袋里,紧接着又拿出了萧云昭交给她的药酒,倒在点儿手帕上,轻轻擦拭在晋国公右半边的衣服上。 这样擦拭,不至于让衣裳显出弄湿的痕迹,那点儿药酒过一会儿就能干涸,只在衣服上留下它的气味。 处理完之后,她走到窗台边,将窗户大开,让屋外的风灌入,有助于空气中的味道尽快散去。 她估算着时间,煮姜茶的下人也该回来了,而空气中的味道也已经散得差不多,这才把窗户又关上,坐回原来的位置。 下人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回来时,空气里只弥漫着一阵姜茶的药香味,他自然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二小姐,姜茶热好了,有些烫,您过一会儿再喝。” “嗯,先放桌子上。” 过了许久,等姜茶不那么烫了,温玉礼这才走到了桌边把那碗姜茶喝下,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晋国公都没点要醒来的迹象,温玉礼打了个哈欠,索性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等晋国公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温玉礼已经趴着睡着了。 “老爷!您终于醒过来了。” 下人面露欣喜,走到了床头前说道:“您从昨日下午一直昏睡到现在,大小姐与二小姐都十分担忧您。” 晋国公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疼,他想要起身,腿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眉头紧锁——这感觉怎么像是骨折了? 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此刻这种感觉他也不是头一回体验,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下身骨折的地方至少两处! 还有他的后腰,稍微挪一下都觉得疼。 下人见他似乎是想要起来,连忙提醒他道:“老爷您可别乱动啊,大夫说了您要好好躺着的。” 晋国公开口,语气有些虚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好卯时,老爷您就别惦记着早朝的事了,您这少说一个月都出不了门了,宫里边的侍卫把您送回来的时候说,陛下知道了您的情况,让你好好在家中养伤,而野猪发狂袭击您的事,陛下也让人去查了,您放心就是。” 下人的话一出,晋国公的眉头锁得更紧。 回想起他昏迷前被野猪袭击的事儿,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三头野猪冲撞,尽管他想要避开它们,它们也是对着他紧追不放,那条路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走,野猪为何执着于追赶他? “那三头野猪是怎么回事?”此时他虽然虚弱,声线中却不乏一丝冷厉,“皇宫是何等森严的地方,怎么会出现那样的东西。” “老爷,那是宁王殿下送给太后娘娘的补品。那并非寻常的野猪,而是皇城郊外稀缺的野味,此类野猪性情暴躁,但它的血肉有着滋补五脏的好用处,此野味需要当场宰杀,与药材烹煮才能维持最好的口感,对治疗风寒极为有效。所以……宁王殿下才会让人直接把活猪拉去御膳房后院,而不是把做好的菜大老远送去。” “宁王……” 晋国公念叨着这两字,微微眯起了眼。 那三头野猪竟是补品……宁王把野猪送进宫的理由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那三头猪发狂伤了朝廷命官,他该作何解释? 第209章 晋国公的怀疑 且,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意外。 若那三头猪是意外发狂,为何会有针对性地袭击人? 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到它们的地方,让它们只对他感兴趣,而不去针对那条路上的其他人…… 他记得他被追赶的时候,拉着野猪的人说,或许是红色的衣服惹得野猪兴奋,它们不去追赶其他人,是因为当时那条路上的其他人衣服颜色不够鲜艳? 不,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牛见了红色或许会兴奋,野猪和牛不是同样的物种,没理会有相似的特质,他在此前从未听说过红色会惹到猪。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衣裳的右半边。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他朝着床沿边站着的下人吩咐道:“你替本公把这外衣脱下来。” 下人依言照做。 由于晋国公只能躺着不能乱动,所以脱下外衣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在这期间他还特意询问了一句:“从我昏迷被送回府,到此刻,我身上的衣裳没有被人动过?” “没有,大夫吩咐了,您不适合被挪动,也不能沐浴,所以这衣服就一直穿着,您若是想要清洗身子,那就只能用毛巾浸了温水来擦拭。” “好,你现在去把那大夫叫来,立刻就去。” 下人正准备离开,晋国公不经意的一个往右转头,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温玉礼,这让他微微怔了怔,朝下人道:“慢着,二小姐是何时来的?” “后半夜来的。”下人回答道,“自从您昨天受伤被送回来之后,两位小姐就一直在您的屋子里守着,想等您醒来,可您一直到了夜里还不醒,大夫说您只是痛到昏厥,只要不发热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王爷便劝说着两位小姐回去睡,二小姐后半夜被噩梦惊醒,睡不着就又过来看您了,这期间喝了碗姜茶,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晋国公闻言,朝下人吩咐道:“去衣柜里面把狐裘披风拿出来给二小姐披上,别让她着凉了。” 温玉礼对他的关心与在意……倒真是超出他的预料了。 曾经因着她是庶出,他对她一直缺乏关怀,她偶然得到机遇成为祁王妃之后,便甚少回国公府来探望他,他还以为,她对他这个生父也没多少感情了…… 东菱算计她的事在祁王府被当场揭发,他与苗氏赶到现场的时候,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她对东菱是起了杀心的,那会儿他心里边还是偏向嫡女,便想方设法保了东菱的性命,他以为,他这么做会惹来她更多的埋怨与憎恨。 当时他也不太在意这点,只因南燕深受祁王的喜爱,他并不觉得这个二女儿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即便她怨恨他,她也没能力做些什么。 却没想到后来,她会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 “从前惹您生气并非我的本意,女儿知道母亲出身平凡不得您看重,女儿也怨过您偏心,可父亲始终是父亲,您既然生养了我,为何就不能看重我呢?” 原来,她并不是那么憎恨他的。 比起憎恨,她更想要的是他的关怀,所以总是来想方设法孝敬他,哪怕有时看出了他对苗氏母女的偏心,她也并未和他胡搅蛮缠,而是选择了忍让。 此刻想想,倒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对不住她…… 她一再退让的后果,反而让东菱和夫人变本加厉,如今东菱死了,夫人被王爷下令终身囚禁于偏僻的小院内……这些都怨不得她,只不过是她们咎由自取罢了。 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晋国公不免发出一声长叹。 嫡出庶出又怎样呢……他这庶出的女儿也并不比嫡出的女儿差,也并不比嫡出的女儿对他关心少。 往后,他真该好好对待她,他只剩下她和南燕这两个女儿了。 当下人把披风盖在温玉礼肩上时,温玉礼瑟缩了一下肩膀,像是打了个激灵,忽然惊醒—— “父亲!” 她忽然喊叫了一声,把身后的仆人给吓了一跳。 “二小姐,您方才睡着了,是又做什么梦了吗?老爷已经醒过来了……” 温玉礼听闻此话,连忙转头看向床上的晋国公,面露喜色,“父亲您醒了?” 她说着便站起了身,走到床沿边坐下,“您有觉得哪不舒服吗?我马上命人把大夫传来。” “没事,为父已经让下人去叫了。”晋国公顿了顿,道,“听下人说你没睡好?你方才忽然惊醒还叫着为父,是梦见什么了?” “您不是被野猪给拱伤了么,我梦见我与您一同走在路上,路边忽然冲出一只硕大的猪朝您撞了过来,我想去拉着您跑,触摸到的却是一阵虚空,仿佛我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只能在一旁看着您被猪撞伤的画面,却什么都做不了。”qqxδnew 晋国公闻言,不禁又回想起了昨日下朝后的那段狼狈经历,心口闷得慌。 可看着温玉礼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晓得她一心担忧他,便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不必担忧,为父这伤势躺一阵子也就好了。” 没过多久,下人将大夫带了过来,晋国公朝大夫指了指那件红色的朝服,“这衣服上曾被人撒了药酒,虽然干了,可这件衣服从未清洗过,你给本公检查检查那药酒是什么。” 第210章 对宁王下了逐客令 “父亲是怀疑问题出在衣服上?” 她方才确实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但早在晋国公醒来和仆人说话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醒了,她继续趴着装睡,听那两人的对话。 果然,以晋国公的精明,醒来之后很快便怀疑到了衣服上,如果萧云昭没有考虑到善后的问题,那么晋国公顺藤摸瓜也就会查到彩霞身上了。 “为父下朝那会儿,在路上被一名医女撞了一下子,她冒冒失失的,像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儿,把手里的药酒打翻在我外衣上。” 晋国公说到这,看向大夫的神情有些严肃,“你务必分辨仔细了,那究竟是不是药酒,作用又是什么。” “国公爷您稍安勿躁。”那大夫将衣裳拿到鼻翼前闻了闻,当即判断道,“的确是药酒,且还是十分常见的那一种,专治跌打损伤所用。” 晋国公眉头微蹙,“就只是这样吗?除了治疗跌打损伤,可有其他作用?” 温玉礼在一旁接过了话,“父亲是想问你,这衣服上的味道有没有可能吸引到动物,以至于被袭击?” “这绝不可能。”大夫不假思索道,“这只是纯粹针对外伤用的,没有其他特殊作用。” 温玉礼道:“这样看来,和那位医女应当是没什么关系。或许是宫里边哪位主子受了皮肉伤,她赶着去送药的,与您后来被野猪袭击之事并无关联。” 晋国公的猜测被否定,他再一次陷入了思索。 如果不是那医女有问题,问题会出在哪呢? 不等他多加思考,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紧接着传来了仆人的通报:“老爷,宁王殿下登门拜访,说是来探望您的伤势,他还带了些礼品来,您看这……” 晋国公闻言,额头上的青筋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轻嗤了一声。 即便大夫否定了他的猜测,他仍旧不相信他被野猪撞伤是意外。 “父亲,人来了咱们总得见。”温玉礼朝他说道,“您不是也正怀疑宁王吗?咱们就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 晋国公朝着下人沉声说道:“将宁王殿下请进来。” 温玉礼将晋国公的脸色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有些想笑。 萧云昭恐怕不是来探望他的,是嫌他还不够憋闷,专程来气他的。 没过多久,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在屋子外头出现,他逆着日光,修长的身形缓缓靠近,行走之间衣带轻跃,配上那张丰神如玉的淡漠脸庞,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而萧云昭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司徒彦。 四目相对,萧云昭的视线从温玉礼的脸庞上淡淡地扫过,仿佛与她并不熟稔。 温玉礼上前一步,朝他问候:“见过皇叔,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宁王殿下听说晋国公受伤,特意带了礼物前来探望,还望国公爷收下。” 萧云昭身后的司徒彦说着,两步走到了床头前,当这晋国公的面打开了手中的礼盒,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株小臂那么长的人参。 然而不等晋国公开口,温玉礼先他一步发话了,“皇叔既然来了,我便斗胆问您一句,野猪伤人的原因可查出来了?听闻那野猪是您送给太后娘娘进补用的,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慎重看管才行,您派去的人究竟是如何让野猪挣脱束缚的?且它们不只是挣脱了束缚,还行为异常,这您总要给出一个解释才行。” 她晓得她现在问出的这番话就是晋国公接下来要问的,与其等他开口,倒不如她积极一些,替他开了这个口。 敢于质问地位显赫的宁王,这更有利于她获得晋国公的信任。仟仟尛哾 而晋国公在听她说完之后,果然静默了。 “祁王妃这是在质疑我们殿下吗?”司徒彦微微拧起眉头,似乎对温玉礼的态度有些不悦。 “质疑倒是不敢。”温玉礼淡淡道,“家父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皇叔您送出一株人参便能算了的。” “那你说——无辜受到牵连的本王,要做出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让你们息事宁人呢。” 萧云昭开口,语气不咸不淡,“本王人在府里坐着,莫名其妙就收到了宫中侍卫的传话,说本王送去宫里的野猪撞伤了晋国公,本王寻思着,这背后下手的人必然是本王或者晋国公的仇家,他借此机会想要挑起我二人的矛盾,可谓用心险恶。” 第211章 父亲,请您原谅女儿 晋国公听闻此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事实究竟如何,王爷说了不算,还是等陛下派去的人查明真相之后再说,但愿此事真的与王爷无关,若是有关……” “晋国公这么说未免就太让人寒心了。您受伤一事,我们也觉得十分意外,您说我们派出的人对野猪没有好好看管,这一点我可是要反驳了,宁王殿下派出去的那几个猎户,在处理野味这方面可是经验相当丰富的,那野猪在送进宫之前是用牢固的铁笼子锁着的,且他们给野猪吃的饲料里头也下了药,那猪被拉到御膳房的路上可都没出什么问题。” 司徒彦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后来它们突然发狂,我们也不知原因,御膳房后院人多手杂,焉知不是路过的人做了手脚?殿下派出去的人固然有错,那也只是个看管不利之错,难不成晋国公认为我们是故意谋害?这脏水我们宁王府是万万不能承受的,此次过来除了探望晋国公之外,也是想问问晋国公——您最近在朝堂上可有得罪什么人?” 晋国公闻言,心中只觉得一阵气闷。 这宁王说是来探望他,面上却是半点歉意都没有。 即便不是他刻意派人制造了这件事,说到底这事还是和他沾了点关系,他也不该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 “本公近日并未在朝堂上和谁发生过口角。”晋国公冷冷地回了一句,“本公与王爷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您看也看过了,请回,至于您送的这株人参,本公府上并不缺这东西,王爷请一并带回去。”qqnew 若不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他说话绝不会如此客气。 可毕竟真相还未查明,他的态度也不能过于恶劣。 “晋国公这是要对本王下逐客令了?” 萧云昭走到床头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晋国公还真是记仇,真相还未查明就已经将本王当做敌人,你不收礼物也就罢了,本王亲自过来一趟,你连一杯热茶都不愿意叫人上,这事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外头的人要如何议论晋国公的小肚鸡肠。” “皇叔,恕我直言,这事您多多少少还是有嫌疑的,父亲作为受害人,对您摆不出笑脸再正常不过了。大夫说他如今的情况不能动怒,皇叔请先回,若最终证实此事与您无关,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温玉礼说话时,背对着晋国公,朝萧云昭使了个眼色——差不多得了,你再呆下去,晋国公没准要给你气吐血了。 萧云昭看出了温玉礼的暗示,却并未转身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其实本王今日前来也不只是为了晋国公,本王特意带了司徒彦来,是准备给你长姐送丹药来的,司徒彦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对你长姐很有帮助,你应该没忘记元祈之前为了她,请司徒彦帮忙的事儿?本王一片好心想要帮着元祈,如今连温侧妃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要被晋国公给赶出去,这事若是被温侧妃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呢?” 温玉礼听闻此话,顿时有了思索。 而好巧不巧的,温南燕和萧元祁听说了萧云昭来访,便一路赶来晋国公的屋子,才走到屋外就听见了萧云昭的这么一番话,让温南燕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她还是来晚了些吗?宁王竟然和父亲发生了不愉快。 宁王连司徒彦都带过来了,若任由父亲给他们下逐客令,宁王记了仇,以后还会允许司徒彦继续帮他吗? 恐怕是不会……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皇叔,我与王爷来晚了。” 温南燕出了声,连忙走到了萧云昭的面前,“我们也是才知道您过来了,父亲受了伤不方便接待您,请您移步去大堂,我与王爷来接待您可好?” 躺在床榻上的晋国公听闻此话,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南燕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野猪撞伤他的事情与宁王或许有关系吗? 他方才已经和宁王摆出了不愿相谈的态度,温南燕这时候冒出来邀请宁王去大堂坐坐起,岂不是当面打他的脸? 是了,方才宁王说,他身后那大夫似乎与南燕是有交情的。 他不知道温南燕管宁王的大夫要了什么药,这会儿他心中只冒出了一个问题——难道他的安危在南燕的眼中,不如她的药重要吗? 他是温南燕的生父,昨日受伤之后昏迷到现在,如今躺在床榻上难以动弹,她来他的屋子,第一时间竟不是来关心他问候他,而是对床前这位有可能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摆出如此客气谦卑的态度! 而更让他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晋国公只怕是不乐意让你们接待本王的。”萧云昭淡漠地注视着温南燕,“温侧妃来得晚,恐怕不知你父亲刚才是何种态度,他并不想让本王在此停留,已对本王下了逐客令。” 温南燕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瞅了一眼床榻上神色阴郁的晋国公,晋国公此时也正望着她,眸光里似乎带着责怪。 她一眼就看明白了晋国公的想法,他如今对宁王疑心可重,而她对宁王又过于和颜悦色,惹得他不高兴了。 可即便要被他责怪,她也只能咬了咬唇,背朝着晋国公冲萧云昭说道:“皇叔与父亲之间应当是有些误会,他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您别介意,我替父亲跟您赔个不是。” “南燕你……咳咳!” 晋国公只觉得心头火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斥责温南燕,可他情绪一激动,牵扯到了腿上的痛处,顿时吃痛,一句话未说完只觉得如鲠在喉,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父亲切勿激动!”温玉礼连忙提醒着晋国公,边说边去给他倒水。 温南燕背对着晋国公心里一阵焦急,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王爷,你先带着皇叔去大堂坐坐可好?我随后就到。” 萧元祁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心中叹息一声,走到了萧云昭跟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皇叔,请。” 第212章 父女之间的裂隙 “这天底下的大夫何其多,难道就只有他能帮得上你?” 温南燕的话并未让晋国公消下火气,他冷声质问她道:“若最终证实,的确是宁王将为父害成这样,你会如何?你是不是依旧会为了你的药,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 晋国公说着说着,语气便又有些激愤,“为父从前跟你说过什么?人活在这世上,脸面何等重要,我温铭远的女儿绝不能为达目的没了骨气!”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误解我呢?” 温南燕开口,语气里有了哭腔:“父亲受伤,女儿心中自然很焦虑,可我们如今也无法证明是他做的啊,在您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之前,女儿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帮助不是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袖抹着眼角的泪花,“我想要孩子,也不是只为自己的利益,我和玉礼目前都无所出,地位并不算稳固,若是祁王府进了新人,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安稳了,怪只怪我的体格不争气,寻常女子要个孩子哪里这么难?偏偏我看了那么多大夫就是不顶用,如今碰上了一个司徒圣手,我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了。” 温玉礼听到这儿,不得不敬佩温南燕这随时都能掉下眼泪的本事。 只要是受到长辈的责怪,温南燕几乎一开口就会带上哭腔,紧接着没说两句话就开始飙泪花,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无论是对待太妃、太后、乃至于亲爹,皆是如此。 她原本就长了一张温婉无害的姣美面容,举手投足之间也随时都能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仪态,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只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楚楚可怜。 温玉礼虽不喜欢她,却还是挺认可她这套博人心软的本事。 晋国公没有接温南燕的话,温玉礼却能通过他的神情看出——他这会儿应该是又有点心软了,否则就出声该反驳。 “父亲,在女儿怀上之前,我和王爷总得与宁王府那边维持和睦。若最终查明父亲受伤一事的确与宁王有关……将来日子还长,我们总有反击的机会啊。请父亲相信我,但凡是伤害了您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的。” “父亲,长姐的话也不无道理。”温玉礼接过话道,“若真是宁王所为,咱们也可以等长姐有了孩子之后再去反击,不必急于一时。”qqΠéw 温南燕轻瞥了温玉礼一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绝不相信温玉礼会盼着她好,温玉礼此时附和着她,多半也就只是想在父亲面前装善解人意罢了。 她若真的怀上,第一个要提防的人就是温玉礼。 “罢了。”晋国公将头偏到了另一侧,没有再说出责怪的话,而是朝着温南燕摆了摆手,“你去。” 如此态度,便是代表着他妥协了,不会再干涉温南燕与宁王府那边交好。 温玉礼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虽然晋国公看起来妥协了,但——他心中必然做不到毫无芥蒂。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产生裂隙,稍有不慎,裂隙就会扩大,不管是亲人、朋友、或是夫妇之间。 “多谢父亲体谅。” 温南燕朝着晋国公拜了拜,转身离开了屋子。 温南燕走远了之后,温玉礼伸手轻轻拍了拍晋国公的肩,“父亲还在生气呢?” 晋国公不语。 “父亲,这屋子里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了,您不妨跟我说句实话——您与宁王殿下,从前是不是有过节?我看您对他的疑心挺重,他对您的态度……虽说算不上恶劣,但也实在算不上好。” 第213章 给温南燕的药 晋国公分明就是看萧云昭不爽,虽然真相还未查明,但他似乎已经认定就是萧云昭做的。 否则他不至于对他一向疼爱的温南燕说出那样的重话。 她猜测,晋国公和萧云昭从前八成是结过怨的。 只因很久之前,她去向萧云昭投诚的时候,萧云昭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 “那如果本王是让你背叛你的亲生父亲呢?他对你毕竟有生养之恩,你会忍心看着他身败名裂,看着昔日繁华的国公府倾塌落魄?你父亲那,有他和朝中几个大臣的书信来往,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签署的关于利益的协议,有这些书信,他们才能相互制衡。你设法把这些书信找出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假意与你父亲修复关系。” 她原本以为,萧云昭的目的应该只是图利益,毕竟那几封书信牵扯到了不少人,也许他只是想抓住这些人的把柄,要他们为他做些什么,刚好她去向他投诚,他便拿晋国公作为切入点。 如今再仔细想想,也许萧云昭和晋国公早有恩怨也说不定,萧云昭想要牵制这些大臣们的同时,也想顺便报复一下与他结怨的人。 她最初没问,一来是不想显得她太好奇,二来是觉得,即便问了也不一定会得到真实的回答,与其被人敷衍,倒不如自己寻找答案,更何况那时候答案对她来说也不是多重要。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和萧云昭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关于萧云昭的事,她忍不住想去打听。 “有过节,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且那时候,在先帝面前弹劾他的又不只为父一人,先帝过世之后,他并未报复任何人,只因他之后的地位并未受到我们的影响,我们原本以为他不计较了,树立太多敌人对他而言也没有好处,哪知时隔几年他会突然下这样的手。” 晋国公说到这,冷哼了一声:“但真是记仇得很,换做任何人都防不到他这么一招。” 温玉礼听到这,不禁追问道:“父亲当初为何要弹劾他?参与的大臣们又都有谁呢?他若是因为这事记仇而报复了您,没准接下来也会去报复其他人呢?” “你也知道宁王与如今的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年纪相当,我们劝说先帝削弱他的势力,不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先帝当初明明已做好了决定要对他下手,不知后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且还让他留在皇城内……” 晋国公低喃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连忙打住,转了个话头,“玉礼,为父有些饿了,你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食物可好?” 温玉礼正听得起劲,听他来了这么一句,轻抽了一下唇角,随机应道:“好。” 她岂会不知,晋国公这突然打住,就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那么即便她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虽说她与他是父女,可毕竟他也谨慎惯了的,朝堂上的那些事儿,他不愿意和她说太多也是合理的。 虽然没有得到详细的答案,但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先帝曾忌惮萧云昭,想对他下手。 萧云昭也对她说过,曾经的他比如今轻狂得多,想必是得罪了一些人,而那些人正好借着先帝的疑心煽风点火,先帝也的确考虑了他们的建议。 不过最终,萧云昭还是安安稳稳地在皇城里当着他的宁王殿下,当今陛下对他依然还是很客气。 那么从先帝想要下手,到先帝驾崩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是先帝自己心软了改变主意,还是萧云昭对他做了些什么,迫使他不能下手。 温玉礼心想着,她若是直接去问萧云昭,他肯不肯说? 而另一侧的大堂里,萧云昭与萧元祁等人围着方桌而坐。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副紫砂茶具,有婢女站在一旁,纤细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听闻皇叔喜欢喝茶,且尤其喜欢龙井,这是今年年初新采的雨前龙井,皇叔尝一尝。” 萧云昭自然没客气,端起茶杯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香浓郁,确实好喝。一口下腹,舌本回甘,齿颊生香。 “这个茶着实不错。”萧云昭道,“回头可否卖些给本王?” 萧元祁悠然道:“皇叔若是喜欢这茶叶,还谈什么卖不卖呢?离开之时,我便让人装上两斤,给皇叔带回去。” 萧云昭听闻此话,淡淡一笑,没有拒绝,随即转头朝司徒彦说道:“把你带给温侧妃的丹药拿出来。”qqnew 司徒彦闻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子中央打开,盒子内躺着二十颗褐色的药丸,也就黄豆般大小。 温南燕见此,不禁询问道:“司徒圣手,这药丸的作用是……” “比原先祁王殿下带给您的药,作用还要更强一些,只因这药物用的材料更加珍贵,若是温侧妃时不时再配一些人参党参之类的药材进行滋补,或许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您就能有好消息了。” “当真吗?”温南燕面露喜色。 “宁王府院子里所种的珍稀药材,绝非寻常药铺能够买到。”司徒彦道,“我既敢这么说,那便是很有信心,难不成我赶会祁王殿下和温侧妃的面前自砸招牌吗?” “既然这药丸所用的药材更加珍贵,那价格应该也比之前的更贵些。”萧元祁询问道,“本王需要付给司徒圣手多少银子?” “银子就不必给了。”萧云昭接过了话,“若是温侧妃得偿所愿,只需答应本王一个要求即可。” 第214章 与她相约,花神节庙会 “皇叔的要求自然是不过分。” 温南燕稳了稳心神,朝萧云昭挤出了一丝笑容,“若我有喜,便将岩冰玉送给皇叔作为谢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云昭达到目的之后也就不再多说,又喝下了两杯茶后,便与司徒彦一同离开了。 眼见着萧云昭离开,温南燕唇角挂着的笑容自然不必再维持。 想当初从温玉礼手上夺走岩冰玉,一来是她确实需要这个东西,二来,她每回在温玉礼面前晃悠时,温玉礼都会看见她身上戴着的岩冰玉,又没法开口要回去,这心里必然不舒坦,只要温玉礼不舒坦,她就舒坦了。 在国公府这些日子,她当真是受了温玉礼不少气了。 “南燕,他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 耳畔响起了萧元祁的声音,“你能生儿育女比什么都好,到那时岩冰玉的确就没那么重要了,皇叔既然想要,给他又何妨。” 温南燕轻声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之所以舍不得,是因为我原本想着,我生下孩子之后,这东西要归还给玉礼,我知道这东西本不该属于我,从没想过一直霸占着它,可如今皇叔既然开口要了……我的确不好拒绝。” 萧元祁握住了她的手,“事已至此,就别想那么多了,玉礼那边,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再送给她作为补偿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温南燕说着,挽上了萧元祁的胳膊,“王爷,后天是花神节,皇城里会有很热闹的庙会,我许久都没有出门玩了,等那天,你陪我去逛逛可好?” 萧元祁略一思索,应道:“好。” 因着温东菱和苗氏闹出的乱子,温南燕几乎都没有心情出门玩,已在家闭门不出很长一段时日了,眼见着花神节要到了,萧元祁原本也准备带她出去散散心。 …… 是夜。 温玉礼给晋国公喂完了药,叮嘱他好好休息后,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才坐下来,白桃便递给了她一个纸团子。 温玉礼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 “今儿宁王殿下和司徒大夫不是来了么?两位王爷在大堂里喝茶期间,司徒大夫找借口溜出来了一会儿,我在厨房外头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塞给了我这个纸团,要我转交给您。” 温玉礼已经打开了纸团,看了一眼上头的内容,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qqnew 白桃在此之前并未私下偷看,此刻见温玉礼唇边有笑意,便好奇地询问了一句:“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也不是。只是花神节要到了,有人约我去逛庙会。” 温玉礼悠悠道,“之前温东菱办丧事,后来国公夫人又出了事,温侧妃已经在家中闷了好久了,王爷必然会借着花神节带她出去散心,没时间来管我,这样也好,我自己出去找乐子。” …… 一晃眼,就到了花神节这天,温玉礼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去往街尾处。 司徒彦的纸团上说,要她在这天去街尾看热闹,萧云昭自然会安排一种安全的方式与她相见。 主仆三人正走着,白桃的声音传入耳膜—— “王妃,前面好热闹!” 温玉礼抬眼望向前方,果真是人潮涌动,人挤着人。 她便也迈出了步子,“走,去看看。” 温玉礼领着二婢挤进了人群,这才看清了,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小棚,小棚搭建较为简单,一看便是临时搭建,小棚之前站着两个黑衣男子。 两名男子坐在桌子后,占用的场地不大不小,此刻,一名男子正将一块雪白的手帕覆盖在右手上,他的右手之上原本什么都没有,揭下手帕之后,指间便多了一朵红色牡丹花。 这一刻,周围的女子们发出一阵喝彩声。 温玉礼见此,不禁笑了笑。 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呢,原来只是变戏,她上辈子见多了复杂的魔术,对待这一刻所见的戏法,自然是提不起多大兴趣的。 那变戏法的男子在变了花之后,又陆续变出食物、鸽子,从死物变到活物,随着难度逐渐增加,周围的喝彩声也就更高了。 温玉礼不觉得有多好玩,白桃和茯苓两个丫头却挺有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诸位,我们兄弟俩刚才展示了一些简单的戏法,接下来,我们给诸位来展示个厉害的。”其中一名青年笑道,“我们接下来要展示的是——大变活人,诸位有没有见识过?” “变活人?怎么变?” “我们想看,你变一个!” “变一个变一个!” “好好好,这就给大伙变,有没有自愿上来当试验品的?”黑衣男子说着,目光扫了一遍周围的人,最终定格在了温玉礼身上,“看这位姑娘的表情,好像对我们的戏法很感兴趣,不知有没有胆量来试一试?” “是要把我给变走么?那我确实很好奇。”温玉礼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我该怎么配合你们?” 男子转过身,指着身后的小棚之内突起的一处地面,“请姑娘站到这上面。” 温玉礼依言,走进了棚里,站在了那男子指定的位置,下一刻,只见站在棚外的男子伸展手臂,她眼前立刻升起一块巨大的黑布,隔绝了她和棚外的视线…… 棚外,众人好奇地望着这一幕。 只见那变戏法的黑衣男子把手落下,他身后的那块巨大黑布也跟着落下,棚内已然不见了温玉礼的身影。 第215章 王爷,我们把王妃跟丢了 众人哗然,当即朝变戏法的黑衣男子问起了温玉礼的行踪。 “刚才那位姑娘呢?你们把她变到哪去了?” “你们把人变走之后,给不给变回来?” 黑衣男子朝着众人笑道,“我们将那姑娘暂时变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还是在这个庙会里,没准你们等下会在其他的地方遇见她,还有没有其他人想上来试试的?” “我也想玩。” “变我!变我!我想看看能把我变到哪儿去?” 眼见温玉礼的身影消失不见,茯苓有些不放心地上去问。 “你们把我家小姐变到什么地方去了?带我去找她!” 这变戏法的棚子八成是有机关密道一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机关在什么地方,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变戏法的应该不敢搞什么鬼,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而被茯苓质问的男子冲她笑道:“这位姑娘不必担心,都说了是戏法了,我们敢在这里摆摊,那肯定是正经生意人啊!我们只是把那位姑娘变到了附近,你在这附近找找,准能找到,若是晚些你们找不到人,再来找我们算账也不迟。” 茯苓身后的白桃听到这儿,眼神微闪,上前一步拉过茯苓的手腕,走到了一旁小声道:“不用担心,王妃只是借着这两人的戏法台子,办她自己的事去了。”仟千仦哾 茯苓有些疑惑:“王妃要去做什么,难道连我们俩都不能带着么?是怕我们嘴不够严?” “倒也不是,她或许是担心咱们出门之后有人跟踪。” 白桃瞥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自从上次周家少爷与王妃见面那事儿惹得王爷不高兴之后,王妃出门,可能随时都有眼睛盯着的,她借着这出戏法金蝉脱壳,跟踪的人就无法判断她的行踪,她就自在多了,咱们也不必多问了,就在这附近逛逛,等王妃办完她自己的事之后,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 另一边,阴暗的石洞内,温玉礼缓步行走,抬眸望着周围的情形。 她此刻身处一个挺宽阔的石洞,石洞里有些阴凉。 她刚才站到那个变戏法的台子上时,只见眼前黑布一挥,同时她的脚下一沉,原本踩着的是实地,忽然在那一瞬间就踩空了,让她的身体急速坠下。 但她并没有摔着,而是掉在了一张树藤编织的大网上,那网兜住了她的身躯,让她毫发无伤。 她第一时间便猜到了,这就是萧云昭安排的见面方式。 用这样的方式见面,即便她出门之后有人跟踪,这会儿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行踪了。 前边就是一个拐角,温玉礼走过拐角,抬眸就看见前方一丈外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身着浅白的锦衣,身形一看就是萧云昭。 走得更近一些看,果真是他。 “好一个大变活人,真是个有意思的见面方式。”温玉礼忍不住低笑一声。 “好玩么?”见她上前,萧云昭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你应该猜到的,那棚里有机关,寻常人不会轻易找到,我这么安排,觉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了。” “对我来说是挺安全的,不过我在想,萧元祁派来盯着我的人发现把我跟丢了,会不会去为难你的属下呢。” “放心,他们自己会有办法处理的,都说是变戏法了,把人变走难道就犯法了?萧元祁的人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戏法棚子给砸了?他们可拿不出正当的理由来。” 萧云昭顿了顿,道,“那么多围观者,看到你不见了必然会很好奇,他们也会想要尝试,过会儿应该会有人陆续掉下来,我们先离开这儿。” 他说着,牵着温玉礼走到了一旁的椅子边,拿起了椅子上两张鬼脸面具,“今天庙会上有许多人买这个戴着玩,我们也戴,这样即使走在街上也不会被认出来了。” “好。”温玉礼接过面具戴了上,被他牵着离开了石洞。 石洞的出口,与一条窄巷相连,二人才走出巷子,温玉礼便听到前头不远处响起了小贩的吆喝声—— “糖人诶!卖糖人喽!” 温玉礼挑眉,松开了萧云昭的手,奔向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萧云昭只觉得手中一空,那柔软滑嫩的触感顿时消失,温玉礼已经溜出去了。 温玉礼从小贩那儿买了两根糖人,想要付钱时,才惊觉自己身上没带一个铜板。 每回出门,带着白桃和茯苓那两个丫头,都是她们二人带着钱袋子跟在她身后付账的,今儿把她们给甩了,想付钱都摸不出银子来。 此刻她是身无分文的,自然只能转过头,求助不远处的萧云昭。 “阿昭,我没带银两在身上,你过来帮我付钱。” 萧云昭闻言,慢悠悠地走了上来给她付账。 戴着鬼脸面具,不方便吃东西,温玉礼便只能朝着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头走,她暂时摘掉了面具吃糖人,边说着边递给了萧云昭一根。 “这糖人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萧云昭也暂时拿下了面具,他并不接温玉礼递来的那根糖人,而是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水润嫣红的唇瓣沾染了些糖稀,泛着半透明的光泽,在这一刻十分诱人采撷。 “好吃么?我尝尝。”萧云昭说着,捧起了她的脸,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再说另一边,温玉礼被戏法台子那一出‘大变活人’给变没了之后,人群里盯着她的两双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迅速离开了人潮,去往离这不远的纤衣阁。 纤衣阁内,萧元祁正带着温南燕定制新衣,就听到他派出去的护卫回来禀报—— “王爷,我们……把王妃给跟丢了。” 第216章 终究是本王先对不住她 “是在街尾变戏法的棚子前跟丢的。原本王妃带着两个丫鬟在看人变戏法,哪知那变戏法的两人忽然就玩起了大变活人……” 护卫将温玉礼消失之后,自己跟着下去又找寻无果的经过冲萧元祁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那个戏法台子底下的通道,是一定会通向花鸟市场吗?” 萧元祁眯起了眼,冷声道:“你多派两个人去试试,看看是否会被送到其他地方。” 温南燕一直在旁边听着,见萧元祁脸色有些沉,不禁问道:“王爷,不过就是一个戏法而已,为何您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莫非是怀疑玉礼刻意甩开跟踪的人?” “她或许知道本王有派人盯着她。”萧元祁说道,“以她的机敏,极有可能与变戏法的人事先串通好,靠这样的方式来助她脱离本王的掌控。” “妾身不明白,王爷为何一定要让人监视玉礼呢。”温南燕面露疑惑,“上次她和她表哥见面的事儿,不已经证实了是巧合吗?我原以为,那件事之后您就不会再对她有疑心了。” “并非本王想疑心她,而是她的态度……让本王不得不防而已。” 萧元祁顿了顿,道:“本王也知道自己有些对不住她,误解了她好几回,本王也试图给予她补偿,可不管我如何轻声细语,她似乎都不太领情,总是有意无意地闪躲着我,如今的她与从前实在是改变太多,有时候我难免怀疑她移情了,派人跟着她,一来是暗中保护,二来……若是她真的有了移情的念头,也好趁早掐断了,不让她铸成大错。” 温南燕听闻此话,眸底迅速划过一丝惊讶。 王爷方才说——若是温玉礼真的有了移情的念头,也好趁早掐断,不让她铸成大错,这意思岂不就是——只要温玉礼还没与旁人正式发展关系,他可以原谅她一回? “王爷……”温南燕有些怔愣地望着萧元祁,“我做个假设,您别当真,若是玉礼她真的做出背弃您的事来,您会怎么对待她?” “若是她还没做到太过分太离谱,本王可以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萧元祁道,“终究是本王先对不住她,她说她心里有道疤难以愈合,那是本王造成的,她之前受了那么多的污蔑,总不能她犯个错就将她休了,那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些。”qqnew 温南燕心里一沉。 若换做从前,温玉礼但凡有点可疑的行为,在王爷这儿都会被放大,如今王爷对她的容忍度竟这么高了? 他竟然能够原谅她有红杏出墙的念头……他只说了想及时掐断,并未说要给温玉礼其他惩罚。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对温玉礼的感情。 温南燕心绪复杂,而萧元祁已经转头吩咐护卫道:“派人去打听一下,周家公子今日在什么地方,是一个人过节,还是与旁人一起过节。” 护卫领命退下,萧元祁看了一眼神色低落的温南燕,握住了她的手,“南燕你一向懂事知礼,过去那些日子里,玉礼受了多少误解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也多亏了她机灵,都给自己澄清了,否则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你我都曾经冤枉过她,岩冰玉的事,咱们也欠着她的人情,所以……哪怕她心中对我们有埋怨,本王也希望能够挽回她,希望看到你们二人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和睦相处,不再结怨。” 温南燕听着他的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半点不满。 她再次抬眸时,唇边已经挤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我明白,只要是王爷所希望的,我会尽力去达成,玉礼她的确没有什么错,反倒是东菱和我母亲,一次又一次对不住她,她不来迁怒我已是很宽容了,王爷放心,将来我会尽量避免与她起争执。” “好。”萧元祁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南燕垂下了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冷光。 …… 集市上,戴着面具的萧云昭与温玉礼携手在热闹的人潮中穿梭着。 “诶,前边还挺热闹的,去看看那边有什么。” 温玉礼拉着萧云昭,从另一侧不那么拥挤的地方穿过,这才看清了,此处被人们围观的地方又是个变戏法的。 她顿时觉得无趣,只看了两眼便拉着萧云昭走开,“这一家变戏法变得,还没你那两个手下变得好。” 萧云昭低笑了一声,“你若是喜欢看他们变的,回头我叫他们私底下表演给你看,他们会的花样还挺多。” 第217章 冲着他的后背来了一脚! “那倒不用了,此类的表演我都快看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手底下的人还真是挺全能的,除了功夫好之外,还有会看病会变戏法的,你都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人?给我指个地方,我也去搜罗些有能力的人来给我办事。” “如墨竹那样的贴身护卫是我自己培养的,还有一些,是从黑市买来的,你可知,黑市除了交易一些明面上不能买卖的东西之外,还有贩卖从异国他乡拐卖过来的人口,以及无家可归的孤儿。” “原来如此,我还没去黑市逛过呢。” “大部分的黑市是流动的,不会固定在某个地方,能出现在黑市里被卖的奴隶,要么就是相貌极好的,要么就是身怀技能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受尽苦楚的,卖给富贵人家也极有可能沦为玩物,我时不时会派人去物色一些有能力的奴隶,将他们买下来为我所用。” “他们从前的日子里受尽苦楚,到了我这儿,只要能挺过特训,好好办事,便有极好的待遇,我待他们不薄,他们大多也忠心,当然了,若有背叛者,得到的惩罚会相当残酷。” “怎么个残酷法?”温玉礼有些好奇,“和我说说呗,你们宁王府对待背叛者,会施以怎样的酷刑?” 萧云昭揉了揉她的头发,“有点儿血腥,就不跟你说了。” “别啊,说说呗。”温玉礼追问道,“我胆子有多大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不怕听,快告诉我。” “最常见的,对待背叛者的刑罚,应该是刺骨钉。顾名思义,扎进骨头里的钉子,所选用的钉子又细又长,就像木匠锤木板一样,施刑者会将叛徒身上的骨头当作木板,找准位置,用钉子抵住受刑者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进那人的骨血里。” “听起来是有点渗人,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立下规矩总是应该的。”温玉礼轻描淡写地说着,显然不觉得萧云昭发明那种酷刑有什么不好。 萧云昭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好奇,你这年纪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练出这样一副胆子的,似乎什么都不害怕。” “不长点胆子,怎么能把你勾到手。”qqΠéw 温玉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一阵女子的欢笑声,她转头一看,是街角一群十几岁的少女们在玩跳花绳。 就像是上辈子孩童时期会玩的跳皮筋,少女们以五彩斑斓的绳子拧成了一条长长的花绳,由两个人牵着,其他人则在上面蹦蹦跳跳,好不快乐。 “那个我也会玩,我去跳两下,你在这等我,或者你自己在边上逛逛。” 温玉礼笑着说了一句,便跑到了那群少女中间,和她们一同跳绳玩。 花神节之所以热闹,就是因为年轻人们乐于交友,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可以临时搭伙做游戏,对于温玉礼的加入,少女们并未觉得有任何突兀,反而十分热情地同她一起玩耍。 “这位姐姐,一看就是高手啊,跳得真不错。” “过奖过奖。” 几尺之外,萧云昭望着一蹦一跳的温玉礼,眉眼间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柔。 有时觉得她冷静过了头,有时又觉得她十分古灵精怪。 温玉礼正玩得开心,忽然听见右侧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 “玉礼?” 温玉礼听着这声音,面具下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但她稳了稳心神,并不去理会那声音的主人,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和少女们跳绳。 也许对方只是看她的身形有些像,才下意识喊了她一句,只要她不答应,对方没准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不会再出声喊她。 第218章 石子打中了温南燕! 萧元祁的注意力正在前方跌倒的温南燕身上,自然没有料到身后有人会对他突然袭击,被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脚,他一时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朝着地面跌倒—— 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以手掌支撑地面,这才不至于脸着地摔个狗啃泥。 虽然没有摔得太狼狈,可他的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重重摩擦过,掌心传来了一阵刺痛,是手掌的皮肉擦破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地回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 但他只能看见汹涌的人潮,目光扫过的每个人都神色如常地行走着,让他无法判断谁才是袭击他的人。 原本他怀疑会不会是刚才那个跳绳的女子,可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那人的影子。且——那样的力度不像是普通弱女子能够踢出来的,倒像是习武之人才具备的力量。 他自然不知道,温玉礼在给了他一脚之后,迅速溜到了附近的一家饭馆里。 她早就有了狠狠踹萧元祁几脚的念头,且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浮现多次,只不过先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毕竟萧元祁自幼习武,身手不错,若想要偷袭他又不被发现,得挑人多混乱的环境才好下手。 今日街道热闹程度至少是往常的两倍,既然偶遇了他,就是个解气的好机会。 只踢那么一脚自然不解气,如今是萧元祁和温南燕在明,她在暗,她得想个其他法子整一整他们才行。 温玉礼思索间,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她立即转过了头,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目光中的警惕霎时退散,改为浅浅的笑意,“我刚才溜进人群里,你竟然没跟丢我?” “作为你的师父,若是连你都跟不紧,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师父太无能。” 萧云昭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唇角轻轻扬起,抬起右手时,手中赫然是一把弹弓,“我想,这东西对你应该会有用。” 温玉礼顿时眸光一亮,从他手里拿过了弹弓,“哪来的这玩意儿?” “街边有许多玩耍的孩童,小孩子不就爱玩这东西,顺手就买了一把。” “好极了,我正需要,我上二楼找个雅间去,你跟伙计随便点两个菜。”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一溜烟上了二楼。 萧元祁望着她的身影,笑了笑,将跑堂的伙计招上前来,“一壶龙井茶,再来两三个招牌菜,送去二楼雅间内。” 与此同时,街道边上的温南燕正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替萧元祁擦拭着掌心上的尘土与沙粒。 “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其实您不用急着来扶我的,我只是不小心踩着了个什么东西,一时没站稳才摔倒的。” “本王不是自己跌倒的。”萧元祁开口,语气有些冷然,“方才在人群里,有人对着本王的后背踹了一脚,力度还不小,本王没防住。” 温南燕讶然,“是谁胆子如此大?” 这一刻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又说道:“会是那个跳绳的女子吗?您刚才想过去拿她的面具,她一下子就溜进人群里了,那会儿她和您的距离应该挺近,后来我不慎跌倒,您转身想要来扶我,那时正好是背对着她的……” 温南燕说到这,咬了咬唇,语气有些自责,“若不是我摔倒,王爷说不定就逮住她了,都怪我坏了事。” “这不怪你,那女子身法灵活,今日这街道上人潮拥挤,本王追踪她到人群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萧元祁顿了顿,又道:“如果那个女子是玉礼的话,那就不是她踢的,玉礼不可能踢出那样的力度,除非她不是玉礼……可如果不是,她为何害怕本王的靠近,那么急着溜走?” 温南燕眼神微闪,“或许……逃走的那个面具女子是玉礼,而偷袭您的是其他人?玉礼不是在戏法台子上消失的吗?连她的两个丫鬟都找不着她,如果此时玉礼已经和她的丫鬟会面,那么我们方才所见的面具女子就不是玉礼,如果玉礼依旧没有出现在丫鬟们身边,那么您一开始的猜测没准是正确的。” 温南燕一边说着,一边给萧元祁的手掌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玉礼或许真的是借着那个戏法台子甩开盯着她的人,当然了,她未必就是与人私会,或许是有别的事,您别把她想得太不堪了,咱们曾经误解了她好几回,这一回可不能再胡乱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咱们只能等去打探的护卫回来禀报了。”qqnew 萧元祁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受伤的手掌,低喃道:“只要她不是去与人私会……别的都好说。” “王爷,这伤口我处理得不好,咱们还是去找个医馆……啊!” 温南燕话才说到一半,蓦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了自己脑门上,那一击可谓疼痛无比,疼得她眼冒金星,瞬间就发出了一声吃痛。 什么东西!痛死了! 第219章 通知王妃回府,本王有话要问 她唯一的感觉只有疼,她并不知自己的右侧额头上已经破了皮,绽开了一朵血花。 “南燕!”萧元祁立即捧起了她的脸,望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目光中漫上些许寒意。 方才他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他听到了空气里有细微的破空声,抬头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空中的那粒石子打在温南燕的额头上。 那是一颗比指甲盖大点的鹅卵石。 “王爷,好痛……” 温南燕泪眼盈盈,这一回可不是挤出来的眼泪,而是因为过度的疼痛,自然而然地哭了出来。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捂住疼的地方,萧元祁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别乱碰伤口,我们马上去找家医馆给你包扎。” 方才那一刻,他只知道石子是从右边传来的,具体是哪个位置压根不好判断,且像今日这样人山人海的情况,即便能判断出具体的位置,也很难找到出手的人。 萧元祁思索之间,听到耳畔又有破空声,这回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这回他早有防备,眼神一凛,拉着温南燕朝后一避! 还是差不多的鹅卵石,没有打在他们身上,而是打在了一个从他们身旁经过的路人肩膀上。 “哎哟!” 那人顿时疼得叫唤了一声,好在如今是冬日,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层,打在肩膀上的石子有了几层衣料的缓冲,疼痛程度自然是比直接打在额头上轻了许多。 那路人没受伤,看了一眼地上的鹅卵石之后,骂骂咧咧地朝着周围喊叫:“谁家的熊孩子在大街打石子!别给老子抓着!” 萧元祁微微蹙眉。 熊孩子?会是熊孩子做的吗? 他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果真看见不远处的街角聚集了几个玩弹弓的小孩。 可是以他的判断……方才石子传过来的方向和那几个小孩分明就不是一致的。 他拉着温南燕的时候走向了那几个孩童,他们的脚边放着一些鹅卵石,可他们并不是拿弹弓对着人群,而是对着墙角的土坑,比谁瞄得准,能打进坑里的石子多。 “王爷,别骂孩子们,他们应该是无心的。” 温南燕忍着疼,朝身旁的萧元祁劝道:“今日街道上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刻意朝着人群打的,也许只是在推搡之间不小心打歪了。” 萧元祁见她受着伤还不忘了替孩子们说话,不禁更加心疼,轻叹了一声道:“放心,本王不是要责怪他们……先不说了,赶紧带你去包扎。” 说完,他拉着温南燕便朝最近的医馆走。 而另一边,饭馆的二楼上,温玉礼把玩着手上的鹅卵石,考虑着要不要打出第三次。 萧元祁显然已经有防备了,再打出去未必就能得逞。 况且——他刚才走向了那群玩弹弓的孩子们,或许他并没有怀疑打向他们的鹅卵石是有人刻意偷袭,一次两次还能当做是意外,再来第三次的话,指不定他会开始摆王爷的架子,声称自己遇到了袭击,然后喊一大堆衙门的人来周围搜查携带弹弓的人。 毕竟王爷遇袭可不是小事儿,且他的侧妃受伤,一旦将此次事件判定为恶意袭击,衙门的人必然会重视。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好好的节日,还是不要让官兵们破坏了百姓的乐趣。 如此想着,温玉礼便丢掉了手中的鹅卵石,朝身旁的萧云昭说道:“行了,就到这儿,改天再找机会下手。” “想报复你长姐,的确不用急于一时。”萧云昭望着街上远去的两道身影,唇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若能怀上,那是司徒彦的本事,至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那就得看她的命够不够硬了。” 温玉礼闻言,微微一怔,“司徒彦给她的药有什么问题?” “药倒是没问题,她如果吃药吃出个好歹来,那岂不是要怪到我们宁王府头上。” “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温玉礼追问道。 “不是药有问题,而是她人有问题,以她的体质,即便怀上也有不小的风险,她非要去逞能,怪得了谁呢。司徒彦承诺助她怀孕,可没承诺要给她保胎。” 温玉礼静默。 “何必呢,为了一个男人。我若是她,我才不生呢。” 即便萧云昭就在身边,她也敢毫不顾虑地说出这句话。 萧云昭听了之后,倒是没什么意见,以她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奇怪。 “萧元祁已经怀疑你了,否则就不会在你跳绳的时候走向你,他显然是要去摘你的面具,你溜走了,在他眼里便是心虚的表现。” “我自然不能让他摘下我的面具。”温玉礼道,“万一他看见我和你手挽着手,他揭开我面具的那一瞬间,问和我同行的野男人是谁,叫我怎么回答?反正没让他逮着是对的,他有再多猜测也无法证实。”仟仟尛哾 “不错,他如今对你的心思很矛盾,一边觉得亏欠了你,一边又忍不住猜忌你,只要不被他掌握了证据,他有再多的猜忌也是无用的。”萧云昭悠悠道,“你我今日的相聚注定不会太久了,你回去找丫鬟们,越晚回去,他对你的疑心会越重。” “真是晦气,这么长的街,偏偏还是遇上了他们。”温玉礼冷哼了一声,对于幽会被中断一事显然非常不满。 原本她还想趁着与他相处的时间,试探般地问一下他和晋国公昔日的矛盾,以及先帝曾经对他猜忌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若是先帝对他不放心,那么如今的新帝,是否会将那一份猜忌延续下去,就等着时机对他这个皇叔下手呢? 她有不少问题想问,可今日似乎没太多时间去问了。 “回去。”思索间,萧云昭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我们来日方长。” 第220章 萧元祁的质问 “唔,这咸口的豆腐脑就是好吃。” “我倒是觉得甜口的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尝过了,不好吃,和咸口的比起来差远了。” 温玉礼听着两个丫鬟在耳旁叽叽喳喳,不禁有些好笑,“行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两个的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何必争论。” 三人正吃得开心,忽有一道挺拔的人影出现在了小店外头,朝着她们这桌走了过来。 温玉礼听见身后逼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萧元祁的护卫。 温玉礼心中毫不意外,面上却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你是刚好在这附近闲逛吗?” 对方只是低声朝她说道:“王妃,王爷让您回府去。” “看来你出现在这不是巧合。”温玉礼眯起了眼,“你是王爷派来监视我行踪的?说说,你跟踪我多久了。” “属下只是听王爷命令行事,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温玉礼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他,朝两个丫鬟说道:“结账,回府了。” 回到了国公府后,护卫便将温玉礼带去了温南燕的住处。 还未踏进门槛,就听见屋子里传出温南燕的声音,“王爷,这药太苦了,能否把它放凉一点再喝?” “不行,得趁热喝。”萧元祁的语气似乎不容商量,“若是放凉了可能对肠胃不好,快喝,本王给你准备了蜜饯。” 温玉礼原本面无表情地跨进了门槛,见到温南燕的那一刻,面色立即浮现出讶然,“长姐这额头是怎么了?今儿出门磕着了?” 此刻温南燕的额头上用纱布缠了好几圈,最右侧依然可见血迹溢出来,可见那一粒鹅卵石的威力不小。 “今日集市上人山人海,或许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打弹弓时不慎打到了我。”温南燕说着,已经接过了萧元祁手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拧着秀眉喝了下去。 温玉礼道:“长姐受伤之后,为何不去找附近拿弹弓的孩子们问一问,没准能逮住那个出手的熊孩子。” “都是一起玩的,问了他们也未必肯说,况且小孩子应当是不会刻意伤人,我们又何必去计较他的无心之失。” 温玉礼不语。 有些时候真不能怪萧元祁糊涂,若她是萧元祁,也会被温南燕时常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所打动。 即便是伪装出的善意,能在他面前伪装出这么些年也很不易。 萧元祁眼见着温南燕把药喝了下去,这才转头看温玉礼:“你今日出门,都去逛了哪些地方?” “在附近这两条街道上随便逛逛,今日赶集的人多,到处都有耍杂技卖艺的,尤其街尾有个变戏法的棚子让我停留了好久,之后便是去了花鸟市场。” 温玉礼神色从容地回答着,“王爷不是都派人跟着我了吗?去问他们不就行了,又何必来问我。” 萧元祁静静地望着她:“你应该知道本王想问什么,你从戏法台子上消失之后,去了何处?” “一个修建在地下的花鸟市场。” “是吗?”萧元祁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你明知你消失了之后,丫鬟们到处找你,为何不去与她们会合?你消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去与她们碰面,这期间你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温玉礼双手环胸,面色淡然地与他对视,“王爷这是在审问我?” “你若问心无愧,便如实回答本王的问题。究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甩开身边的人独自去完成的?” “我甩开身边的人?您的意思是我与那变戏法的串通好了,让他们利用戏法棚子下的通道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去?如果我说,我与那两个变戏法的并不相识,只是对大变活人的玩法起了兴趣,这才愿意配合他们,有问题吗?” 温玉礼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王爷承认,你其实从未相信过我,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与路边的戏法人玩了个游戏,你便觉得我是刻意脱身,独自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是否也派人去打探我表哥今日的行踪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你消失之后去了哪里。” 萧元祁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若真如你所言,你只是一时兴起,想体验他们的戏法,那你为何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说你被送到了花鸟市场,本王的人在你消失之后,也去玩了那个戏法,同样被送到了花鸟市场却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的确在温玉礼消失了之后,他派人去查探周煜今日的动向,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周煜今日和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在醉香楼喝酒,并未带女眷同行。 得知她不是和周煜在一起,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没有完全放下疑心。 除非她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地下的花鸟市场不止一个。”温玉礼冷声道,“我哪知道他被送去哪边?这戏法说白了就是忽悠人掏钱玩的,在棚子底下凿了个纵向的密道,把人送到了地底市场里,据我所知,那一带至少有两三个地下的市场,挨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市场的出口是个上坡,与窄小的巷子相连。” qqnew 第221章 我拟好的和离书 “至于我为何消失了长达一个时辰?那地下的市场我也从未去过,压根摸不准哪边才是回到原地的方向,我总得在市场里找人问问路是不是?况且我不是小孩了,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何必每时每刻都要与下人待在一起,我自个儿一个人逛逛,散散心,有何不可?敢问王爷,独自闲逛犯了七出哪一条?” 萧元祁静默。 她真是伶牙俐齿,回答得滴水不漏,可事实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吗? “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温玉礼淡淡地说道,“若是没有其他要询问的,我该去侍奉父亲喝药了。” 她这话说完之后,萧元祁并未出声,她便也不再同他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 “王爷。”眼见着温玉礼离开了,温南燕喊了萧元祁一声,“玉礼刚才的回答……似乎没有什么漏洞,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她独自闲逛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且这么长的时间之内都没有被您派去的人找着,除此之外,您无法证明她做出了背弃您的事。” “的确,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见她心虚。”萧元祁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了句,“但愿事实真如她说的那样。” 他希望只是他多心了。 可他的确心神不宁,这一点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 她只要不是背着他去私会了其他人,都好。 可怕就怕,她就是如他所怀疑的那般,独自去与人私会,且私会过后,还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解释,让听着的人找不出她话里的漏洞。 萧元祁心想,或许真该跟她私下谈谈了。 …… 是夜,凉风萧瑟。温玉礼如同前两日晚上那样,看这晋国公把药喝了下去,替他掖了被子之后,返回自己的住处。 但今夜她回来却与平时不同,平时白桃会在她屋子外等着她,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给她递上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怀着有些疑惑的心情,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眉头顿时微微拧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眼见着她回来了,转头看她,“岳父睡下了吗?”qqΠéw 怪不得今天回来的时候这么安静,想也知道,是他把她的丫鬟赶到别处去了,不让她们待在这,目的就是为了要与她单独谈谈。 “父亲已经睡下了,王爷这么晚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温玉礼走到桌前,淡淡说道,“莫非还对今天白日的事情有什么疑惑吗?有什么疑惑您大可问,我会如实相告。” “是吗。”萧元祁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这也没有第三个人,玉礼,本王不妨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只要你不是红杏出墙,有了其他恋人,你去做什么本王都可以不追究。” “与我来往最多的男子,除了你之外不就是表哥了吗?我都与他划清界限了,你还想怎么样?” 温玉礼的语气里有些不耐,“整天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还有完没完了?你若是这么喜欢疑神疑鬼,倒不如直接与我分开,把长姐扶正了。” 此话一出,萧元祁的脸色顿时有些铁青,“本王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用再提此事!本王此前承诺过你即便南燕生下孩子,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可我已经厌倦了你的猜忌,你太过多疑,掌控欲太强,你我之间性格不合,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温玉礼说着,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抽屉,在萧元祁的注视之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卷帛书。 萧元祁听着她的话,脸色越发难看,瞥见她手里的东西,心中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询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我拟好的和离书。”温玉礼淡淡道,“王爷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没有犯七出的任何一条,所以我只能接受和离,绝不接受被休,王爷您签了字之后,咱们就一拍两散了。” 这份和离书,是她这两天刚写好的,近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让晋国公意识到了她的‘委屈’,他被野猪撞伤之后卧病在床的这几日,应该也深刻体会到了她的‘孝心’,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和离,晋国公生气归生气,总不忍心罚她,更不可能把她赶出温家了。 他还指望着她继续尽孝,在床头前侍奉他到他好转为止呢,他都这把年纪了,就剩下两个女儿,还能苛待了她不成。 苗氏大势已去,国公府内已经没有能够打压她的人,即便没了祁王妃的身份,她也不会过得不好。 既然如此——踹了萧元祁也好。 第222章 你想霸王硬上弓? 温玉礼看出了他想撕毁和离书的念头,连忙后退两步,让他抢了个空。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温玉礼倚靠在窗台边,神色漠然地看着萧元祁,“只要王爷愿意签下这份和离书,我可以承诺,不在人前对你说三道四,你不用担心我与你分开之后,四处说你闲话坏了你名声。” 比起说人闲话,她更喜欢动手,比如像白天在大街上那样,趁他不注意给他一脚。 以后若是有整他的机会,她一样不会放过,可眼下她试图和他谈判,态度自然要好一些。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不如死了这条心。” 萧元祁望着她,英俊的脸庞紧绷着,“本王之所以怀疑你移情,还不是因为你最近出门次数繁多,又总是对本王爱搭不理,你若是觉得哪里受了委屈,大可直说,何必要与我走到和离这一步?” “您别总在我耳边说曾经的我对您有多深情了,你也说了那是曾经,人心会变,你扪心自问,你能不能做到对一个人情有独钟?” 温玉礼说到这,轻嗤了一声,“你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得做到。我如今既然对您无情,您又何必继续再和我纠缠下去?”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她清冷的目光里似乎有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坚定,这让他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冷声问她:“你一定要和本王闹到这般地步吗?” “我不是在和你闹。”温玉礼不假思索道,“我是在和你商量。” “本王不会同意。”萧元祁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只要本王不在和离书上签字,你就还是祁王妃,仅凭你一个人的意愿,想摆脱本王只怕不易。” 他说着,语气忽然又缓和了下来,朝她走近了两步,“你方才说,你厌倦了本王的猜忌和多疑是不是?那么如果我承诺你,从今以后,不再无故猜忌你,也不会在你出门之后派人去盯着你,给你足够的自由,你能否收回刚才的话?” “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与其和我在这里周旋,倒不如考虑一下放我自由,没准我会对您心存感激,以后逢人就说您的好话。旁人要是问我,为何与祁王和离,我就说,是您和长姐感情太好,我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太多余了,便将王妃这个位置让贤。” 萧元祁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恼火。 祁王妃这个头衔,是她想扔就扔的吗? 他自认为对她已经足够有耐心了,即便因着她的态度心里生气,也并未对她说重话。 他忽然两步逼近了温玉礼,温玉礼下意识要避开,他料到了她会躲,长臂一伸便抵住墙面,拦住她的去路。 左边的路被拦住,温玉礼便转向右边,萧元祁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大力地拽着她朝床边走,将她甩在了床榻上。 温玉礼目光一凛—— 这厮如果敢用强的,她的功夫就用不着再藏了,跟他打就是了,怕他不成? 总之绝不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 “王爷这是被逼急了,想霸王硬上弓了?”她望着萧元祁,冷笑道,“若真如此,我会更加瞧不上你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之间亲热,怎能说是霸王硬上弓。” 萧元祁丝毫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坐到了床沿上,此刻心里头的火气太大,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很不客气,“你这么抗拒本王的亲近,莫非真的是在替谁守身如玉?”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定着她的脸庞,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之前宫里的嬷嬷替她验过身,证实了她还是完璧之身,如今他怀疑她在外边有了人,自然也会怀疑她是否与旁人有肌肤之亲。 他在脑海中劝说过自己多回,如果她只是在感情上暂且背叛了他,她依旧是清白之身,那么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以再耐心等待她回心转意。 可若是她的身心都彻底背叛了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惩罚她。qqxδnew 而温玉礼与他对视着,眼神不见躲闪与心虚,反而是一派轻蔑讥诮。 这样的眼神让他极为不满,下意识呵斥道:“不准你拿这种目光看本王!本王是你的夫君,你怎能对我如此不屑!” 说话的同时,他已欺身上前。 原本他并不想这样对待她,可她偏偏要用冰冷的话语和轻蔑的态度来刺激他,挑衅他身为王爷的尊严。 已经剑拔弩张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与她圆房,若证实了她依旧是清白之身,他回头便和她认错,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弥补她,再不让她受委屈。 打定了主意,他便伸手去抓温玉礼的肩膀—— 第223章 舍弃王妃的身份?糊涂! 眼见着指尖就要触碰到她,却没料到,她忽然在床榻上一个灵活的翻身避开了她的触碰,那速度快到让他都有点惊讶,等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蹦下了床榻。 萧元祁有一瞬间的怔然——刚才那个速度,是一个寻常弱女子该有的速度吗? 来不及多想,温玉礼的身影已经朝着房门外而去。 萧元祁回过了神来,连忙两个箭步冲上去要抓她。 而温玉礼也早有准备,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便朝他扔了过去! 茶壶里的水是有些烫的,萧元祁自然不会伸手去接,无奈之下只能朝着旁边闪避,让那茶壶从他的身侧飞过去,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陶瓷制的茶壶四分五裂,茶水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 萧元祁脸色都铁青了——这女人真过分,也不想想看,那茶壶若是砸到他的身上会把他给烫着。 而趁着他闪躲的时间,温玉礼已经冲出了房门,脚下生风般,朝着晋国公的住处跑。 她相信萧元祁即便再生气,也不可能跑到晋国公的屋子里去造次。 在长辈面前,流露出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企图那多尴尬,他但凡要点脸,都不能把她强行逮回来。 本萧元祁追到房门外时,他惊讶地发现温玉礼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自幼习武,方才他坐在床沿边,温玉礼在床的里侧,按理说她不该逃离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可她就是如同泥鳅一般灵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房间。 再看她奔跑出去的身影,脚底抹油一般,那压根就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速度。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试图拉近和温玉礼之间的距离,而他也确实能够做到与她逐渐拉近,可晋国公的住处就在前头了。 他总不能追着她到晋国公休息的地方,和她大吵大闹,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下了步伐,看着她进入了晋国公的屋子。 此刻他已经能确定一件事——他的王妃,不是弱女子。 从方才她的表现来看,她是练过的。至于练到了什么程度,仅凭她奔跑的速度还无法判断。 寻常的弱女子,即便是把速度提到了极致,他很快也该追上了,不会像刚才追赶温玉礼那般,让他觉得有些吃力。 她分明一直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可笑他竟然不知道她学过功夫,更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他? 再说晋国公原本已经睡下了,温玉礼忽然闯入,以他习武之人的敏锐程度,自然是被惊醒了。 守着晋国公的下人也十分吃惊地看着温玉礼。 二小姐不久之前才离开,怎么这会儿又急匆匆地出现了。 “玉礼,你这是怎么了?” 晋国公见温玉礼似乎跑得有点急,意识到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询问道。 温玉礼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们,“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父亲说。” 等下人退出去之后,温玉礼这才走到了床头前的椅子上坐下,她略一思索,朝晋国公说道:“父亲,我刚才与王爷发生了争执,他想要对我动粗。” 晋国公也是男人,没准他也会觉得丈夫强迫妻子不算什么事,因此,她刻意不说萧元祁试图对她用强,而是说成了动粗。 晋国公闻言,面上浮现一抹惊讶,“王爷之前对你不是还挺好的?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来猜忌我,我只不过是最近甚少搭理他,再加上出门的次数多了点,他便觉得我对他冷淡,是因为我红杏出墙。”温玉礼的语气颇为愤恨,“我心里气不过,和他顶嘴了两句,他就要对我动手,我连忙就跑到您这来了。” 她猜测,没准晋国公回头会去萧元祁那边求证,她认准了萧元祁爱面子,总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晋国公。 “父亲,你只看到了王爷对我好,却不知我从前与他生活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想必您也知道,我在祁王府里三年都被他当成了摆设,只因他宠爱长姐,原本我也不记恨,毕竟他们二人在我出现之前就已经情投意合了,我这个被赐婚的王妃,的确有点儿多余。我可以接受被冷落,但我绝不能接受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 温玉礼说到这,有些泫然欲泣。 温南燕每回一哭,晋国公都要心软,她索性也来试试,且看看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孝心,能不能换来他的心疼。 而晋国公的确也有些动容,“为父相信你的品德,绝不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身为祁王妃,和你那表哥的确应该保持疏离,省得让王爷误解。” 他以为,萧元祁猜忌温玉礼多半是和周煜有关,作为温玉礼的父亲,他自然明白自己的女儿曾经和周煜关系有多好。 “这回与表哥无关。”温玉礼唇角浮现一丝苦笑,“我和表哥已经好久没联络,王爷的疑神疑鬼毫无依据!父亲,再这么下去,女儿只怕是要被他逼疯了。” 温玉礼说到这儿,便开始低喃起来:“我从小就不讨父亲喜欢,嫁人之后,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还让夫君觉得我碍眼,有些时候真觉得自己孤单极了……” “玉礼,别这么说。”晋国公连忙劝慰道,“从前为父不曾注意到你,是为父不对,如今为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亏待了你。” “父亲此话当真吗?”温玉礼抬头,目光中隐约带着希翼,“那么,如果我不再是祁王妃了,您还会看重我吗?” 此话一出,晋国公脸色微变,“为何这么说?莫非王爷想休了你?” “倒不是王爷想休了我,是我主动想与他和离,结束这场孽缘,希望父亲能够支持女儿的决定,并且助我说服王爷。我离开祁王府之后,长姐由侧妃转变为正妃,而我就留在温家陪伴父亲可好?” 第224章 你找不到比祁王更好的夫家 “父亲是认为我的决定太任性了吗?此刻我明确地告诉您,我很冷静。我与王爷之间争吵过几回早已数不清了,我与他就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温玉礼的语气颇为平静,“您不要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我连和离书都已经拟好了,就等着王爷落笔签字。” “所以你不是来找为父商量与王爷和离之事,而是在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来通知为父一声的?” 这一刻,晋国公的语气没有了方才的轻缓,而是变得冷硬了些,“你可知有多少名门贵女想做祁王妃都没有机会?你母亲当初拼了性命才给你争取到了这个位置,如今你与王爷闹不和,你应当考虑的是如何与他修复关系,让他信任你,而不是想着与他和离!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为何对不起?母亲若在天有灵,她也会希望我快乐,不忍见我忧愁。” 温玉礼反驳道,“母亲让我当上祁王妃,是希望我有个好归宿,从此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因着庶出而被人看低,可祁王他并不是我的好归宿,而父亲您如今也并没有因为我是庶女而看轻了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死死地守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呢?您刚才还说以后不会亏待了我,莫非是骗我的?” 温玉礼说到这,面上浮现出哀伤之色,“难道必须我是王妃才能让您多看两眼,一旦我不是王妃,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是要和离,并不是要被王爷休,难道和离在您眼里就那么丢人?” “你——咳咳!”晋国公见她似乎态度坚决,想开口数落她两句,却因着太过激动哽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 温玉礼连忙起身去倒了杯茶,回到床边想要喂给他喝。 晋国公却推开了她的手,“你究竟明不明白,与王爷和离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他是皇家的人,即便他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将他的过错四处宣扬,到那时,你会被人说三道四,他却不会。一旦和离成功,无论你多么贤惠,你都是个再嫁之身,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祁王更好的夫家!” “父亲眼里的好是什么样的。”温玉礼淡淡道,“是不是位高权重、出生皇家在您眼里就是极好的选择?只要您的女婿身份足够高贵,您压根就不管他是不是个良人,身份越高,您就越体面,对您在官场上也就越有帮助,至于女儿的感受如何,都不在您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她最瞧不上这种攀龙附凤的势利眼父母,将自己的体面与利益放在第一位,枉顾了子女的感受。 “你住口!这是你和为父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 晋国公脸色有些铁青,“为父反对你和离,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你将为父形容得唯利是图,就不怕为父听了寒心吗?” 他真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二女儿了。 时而温柔贴心、孝顺得很,时而又牙尖嘴利,一身反骨。 “如果父亲只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那么我告诉您,名声固然重要,但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且,我并不觉得和离能让我的名声有多差,二嫁之身又怎么了?” 温玉礼一脸坦然,“女儿并非德行败坏之人,我问心无愧,又岂会害怕旁人的议论?真正能与我心意相通的人,他不会在意我嫁过人,而对我有意见的人,我也不会上赶着去倒贴,实在不行一个人过也成,难道女子活在这世上的宿命就非得是相夫教子?” 或许是她的言论过于奇特,晋国公一时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方才说什么? 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相夫教子?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对于温玉礼的说法,晋国公自然是不赞同,“你一个姑娘家,不找个好婆家嫁人生子,你还想干什么?一个人过日子?你就不怕旁人嘲笑你和离了之后没人要!” “我原以为父亲是通情达理之人,如今看来,是我对您的期待过高了。” 温玉礼长叹了一声,“原来在您的眼里,和离就是丢人,与王爷分开就是错误,如果您那么害怕我给您丢脸,我出去自力更生也就是了,即便没有祁王府和国公府养着我,我保护太后得到的那些赏赐也足够我衣食无忧。” 温玉礼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这丫头……站住!”晋国公在她身后低喝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倔?认准了一件事你就非得去完成吗?王爷并非对你无情,他若是不愿意签和离书,你就还是祁王府的人!他这样的身份,岂会容许你一再忤逆他?把他惹恼了,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您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我吗?”温玉礼背对着晋国公问道,“我若真的把他给惹恼了,父亲会为了我,与王爷抗衡吗?” 若是晋国公的回答让她满意,那么她一定会在萧云昭面前替晋国公说话,设法帮他保住国公府的荣誉。 可事与愿违,她听到晋国公在她身后说道:“你若真有孝心,就不要让为父如此为难,你如今只是一时冲动,保不准将来要后悔,你会发现孤身一人的日子并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你好好思索为父的话,千万不要因着你的莽撞任性,让自己悔恨终生。” 温玉礼背对着他暗自冷笑,恨不得转身骂他两句。 他分明就是不愿意得罪了祁王这个女婿,巴不得两个女儿都紧紧地抓住王爷的心,可气的是他分明自私又爱面子到了极点,却不敢承认。 第225章 神秘男子,莫非是她的情郎? 他倒不如直接坦承相告,说他不想为她得罪了萧元祁,也比摆出一副全是为了她好的模样强。 世间有多少如他、如萧元祁一样迂腐的男人,认为女人的存在就是相夫教子,无论是如何品貌双全、身份贵重的女子,在他们眼中都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哪怕女方毫无过错地和离,二嫁之身也是容易被他们看轻的。 若不是遇上了专一的萧云昭,她必然要效仿这些男人,养三四个小白脸,供她取乐。 “父亲好生歇着,我回头再过来探望您。” 虽然心中气愤,但她明白不该与晋国公撕破脸,她这凉薄的爹虽然自私自利,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只要他不是对她完全没了感情,就还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 怀着不爽的心情走回自己的住处,这一路上她都在观测着四周的动静,唯恐萧元祁会躲在附近突然蹦出来。 好在,回屋的这一路上都十分平静,想必是萧元祁看时辰太晚了,便暂时放过了她,去了温南燕的住处。 她回到了屋子,将门拴上,又将窗户关紧了,这才回到了床榻上睡下。 …… 接下来的两日,温玉礼都没有再出门,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每日去看望一眼晋国公还是必不可少的,她问候了两句也就离开,并不与他多说话。 她不主动提和离两字,晋国公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只当她还在考虑。 萧元祁这两日竟也没有来找她,她心里不禁猜测着——那厮该不会也是觉得她一时冲动,想给她两天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冷静之后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是不可能改变的,她思考的是,如果直接谈判行不通,那么就要考虑借用旁人的力量来插手此事了。 她在等下一个宫廷宴会。每年正月过后,宫里还会举办宴席,她身为王妃必定要出席,到那时……或许可以请求太后协助。 “王妃,我和白桃姐新学的桂花糕,您尝尝。”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一盘卖相极好的桂花糕出现在了视线中,她拿起来吃了一口,这味道比起手艺极好的白桃,差了不止一点儿。 她转头望着身旁的茯苓,茯苓正一脸期待地等候着她的评价。 “味道尚可,但还是差了些火候。我今天不太想吃甜的,想吃点辣的,你叫白桃中午给我做份辣子鸡来。” “额,白桃姐一个时辰前出门去了,中午未必回得来呢,她说,若她不能及时回来给王妃做饭,那就只能由奴婢来下厨了,虽然奴婢的手艺比她差得远,但还是有那么几道拿手好菜的,王妃您就赏个脸。” “白桃她是干什么去了?”温玉礼有些疑惑,“一个时辰前出的门,为何要等到中午才能回来?她买个菜需要花一上午么?若是要买的东西太多,就多带几个下人出去。” “我也不知道。”茯苓嘀咕道,“看她神神秘秘的,问她要去忙什么她也不肯说,只交代了我,她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您。” 茯苓说到这,忽然嘿嘿一笑,“会不会是出去会情郎了?否则干嘛不好意思说呢。” “会情郎?”温玉礼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不至于瞒着我的,或许是有别的事,等她回来了再说。” 而温玉礼不知的是,另一边,温南燕的房屋之内,一名仆人站立在桌前,向温南燕和萧元祁汇报着方才在大街上见到的事。 “大小姐,小的当真看清楚了,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白桃,和一名衣着贵气的男子在街角碰面,那男子身躯挺拔,想来是个身份不平凡的,可他背对着我,实在看不清脸,之后他们便神神秘秘地拐进了巷子里,小的想去看个清楚,却把他们给跟丢了。” 萧元祁询问道:“你靠近他们的时候,可有被发现?” “应该是没有,街上行人不少,小的这模样在人群里也不扎眼,不会被注意到的。” 萧元祁陷入思索。 前两天夜里和温玉礼不欢而散,回房之后,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她一个台阶下,说不准她冷静下来之后便不会再提和离。 他从未把注意力放在温玉礼的丫鬟身上,碰巧今日温南燕的仆人上街买东西,竟偶遇了白桃和一名穿着贵气的神秘男子在交谈,心下觉得稀奇,回来便将这事说给了温南燕听。 白桃只是一介丫鬟,那男子若身份不凡,就不会是她的情郎。 这一刻,他所产生的猜想是:温玉礼这两日都不出门,若她真的在外头有了人,她为了避嫌不与那人相见,便极有可能派丫鬟给对方捎信。 与白桃会面的神秘男子,莫非就是温玉礼的情郎? “白桃那丫头模样不错,心思灵巧,没准她真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了。”温南燕在一旁说道。 “若真是她的情郎倒好了。”萧元祁的语气透着些凉意,“怕只怕,她是在替她的主子捎口信。”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你们就当不知道,谁也别去王妃面前说。” 既然有了这样的意外发现,他就要等着抓个现行,在此之前决不能打草惊蛇。 若那神秘男子真是他和温玉礼之间的插足者,他必然要先解决了那人,且还要当着温玉礼的面解决。 第226章 交换信物,未雨绸缪 “王爷如今对玉礼的疑心竟这么重了?前天夜里您说要去找她谈谈,回来我这之后就一脸阴郁,那会儿看您心情不好,我也就没多问,此刻只有你我二人,王爷不妨告诉我,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萧元祁想起那夜的事,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恼火,但还是替温南燕解惑了:“她提出要跟本王和离,她若真的在外头有人,和离之后便可光明正大和那人在一起,本王岂能遂了她的愿?” 温南燕吃惊道:“她真这么说?” “她连和离书都写好了,要本王签字。”萧元祁冷声道。 温南燕垂下了眼,面上维持着惊讶,心中却泛起一丝喜悦。 先前也听温玉礼提出过和离,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温玉礼挂在口头上的气话,是故意说来拿捏萧元祁,显露自己有多委屈的。 如今看来,温玉礼没准是真的外头有人了。 若真如此,就要想方设法抓个现行,一旦有了她红杏出墙的证据,到那时就不是和离了,她要面临的是被休,除此之外,还要受到不小的惩戒。 但愿能从白桃那个丫头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 宽敞雅致的宅院内,白桃坐在石椅上轻喘着气,边喘着边捶打肩膀,“你们从前习武的时候也要跑这么多圈吗?” 墨竹先前答应了她,每隔三日便抽出一个上午来教她功夫,他也的确说到做到,准时就在街尾处与她汇合,将她带到了这座宽敞又寂静的宅院内。 而他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绕着长长的环形走廊跑了一圈又一圈,说是练功之前的体能训练。 “我曾经接受的训练,可比如今我训你要刻苦得多。” 墨竹说话间,给她递上了一碗水,“喝点水,休息片刻,等会儿还得起来继续,当然了,你若是觉得练功夫太累,吃不了这个苦,也可以放弃,回去继续做你的大丫鬟,反正你跟在温姑娘身边基本都是轻松的活,脏活累活都是下边的人干。”仟仟尛哾 “我才不放弃呢,等我喝完这碗水就继续。”白桃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大口地喝着碗里的凉水。 “趁着你休息的这会儿时间,跟我说说温姑娘的近况。” 白桃闻言,便将花神节那天回府之后,温玉礼和萧元祁争执的事情说了,末了又加上一句:“我们王妃……似乎准备与祁王殿下和离。” 温玉礼之前告诉过她,对宁王这边不需要有太多警惕,他们想知道什么告诉他们就是了。 她并不知温玉礼和萧元祁已经为了此事争执过,她只是亲眼看见温玉礼写下了和离书。 “此事当真?”墨竹微讶,“祁王殿下那边什么反应?” 白桃微微摇头:“这我还不知道,原本我觉得王爷最近对王妃似乎也不错,时常温声细语的,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发现了王妃有些不对劲,王妃八成是厌倦了被他监视,想要尽快脱离他的掌控,前几天她叫我为她研墨,当着我的面亲手写下了和离书。” “所以温姑娘这两日不出门,是想在和离之前不落下任何把柄?如此一来,祁王殿下即便猜忌她,也拿不出依据来。” “八成是这样。” “祁王殿下如此多疑的话……只怕是你出门也会有眼睛盯着你了。”墨竹顿了顿,道,“白桃姑娘,你我必须防范于未然,此刻我向你提一个请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白桃疑惑:“什么?” “你能否将一件贴身之物放在我这?就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你的东西。” 墨竹说这话时神色如常,白桃却有些窘迫了,“这……” “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墨竹道,“你我相见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恐怕也会连累了温姑娘,旁的不说,就说你们府上那位温侧妃,巧舌如簧,又深得祁王信任,常常三言两语弄得你家主子遭受猜忌,所以——你我见面之事,若是泄露,被他们过问起来,就说是我们自己的私交,与我们双方的主子无关,而任何说法,都是需要有证据才能成立的,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早已向殿下报备了要教白桃功夫的事,顺便在每回见面之时,询问白桃关于温姑娘的近况,殿下特意嘱咐他,与白桃见面需要防止有人暗中监察,一旦被发现,他们自己扛下来就是了。 “我明白了,还是你思虑周全。” 白桃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十分明事理,从怀中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粉色荷包,将荷包里的银子全倒出来收进怀里之后,把空着的荷包递给了墨竹。 “这个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上边的图案,是我拿雪白的丝线绣了个桃子的形状。” 墨竹接过来一看,下意识称赞了一句:“你这刺绣的手艺倒是不错,很细致。” 说着,他也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黑色荷包,他的荷包是在商人处买的,选用上等丝绸缝制,毕竟身为宁王府的头等护卫,出门在外衣着要得体,用的东西也得够档次,方能展示宁王府的气派。 “你若不嫌弃,我这个给你用,你那些零零散散的碎银子直接放在怀里说不定会掉落的,还是得拿个东西装着,这是我才买不久的荷包,还挺新。” 白桃略一思索,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既然是防范于未然,就当是‘交换信物’了。 第227章 趁夜,偷溜去宁王府 此刻二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信物’很快便会派上用场了。 厨房内,茯苓望着眼前剁好了的鸡块,琢磨着王妃点的那道辣子鸡应该怎么做。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转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面上浮现出喜色,“白桃姐来得正好,王妃想吃辣子鸡,我还以为你中午之前回不来,正打算自己上手呢,你提前回来就好了,还是交给你来做。” “这菜简单得很,交给我就好。” “话说,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你怎么提前了这么久回来?” 茯苓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笑道,“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快告诉我,你上午一个人出门是干什么去了?我说要陪着你,你还不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去会情郎?” 白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少胡说八道了你!你这么闲是么?去把篮子里的那些菜都洗干净!” “除非你告诉我你干什么去了,不然就别怪我这么想。” “随便你怎么乱想,反正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儿。”白桃轻哼了一声,“先和你保密,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茯苓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心中却觉得事实与自己的猜想应当八九不离十。 正午时分,温玉礼见餐桌上出现了熟悉的菜式,轻挑了一下眉头,问前来送菜的下人,“是白桃回来了吗?” “回王妃,是的,她还在厨房里忙活着,说是剩最后一道汤了。” 温玉礼把下人遣退了出去,便拿起筷子吃饭,不多时,白桃便端着鱼汤进来了。 温玉礼开门见山地问她:“上午干什么去了?” 面对温玉礼的疑问,白桃自然是毫无隐瞒,将墨竹教她练武的事说了出来。 白桃与墨竹见面汇报自己的近况,温玉礼倒是不意外,可一听白桃要习武,她有些惊奇,“怎么突然想学功夫了?” 白桃说道:“身为您最信任的婢女,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力更多一些。” “倒也不用如此为难自己,练武是要从娃娃抓起的,你现在开始学,时间是有点晚了,要比那些初学者多吃一些苦头,其实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好分内之事了,丫鬟和护卫是两种不同的身份,丫鬟不需要会武功,护卫也不需要会做饭。” “我知道,可这东西学了总是有用的,无非就是多吃些苦罢了,墨竹是受过特训,从众多护卫当中脱颖而出的,他既然愿意无偿教我,我若不学,岂不是太傻了。” 温玉礼想了想,道:“也罢,既然是你决定了的事儿,我就不反对了,若是真的太累受不了,就别硬着头皮坚持了。” 白桃莞尔一笑,“好嘞。对了王妃,原本是说好了三天抽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后来我想了想,人还是要勤奋一些好,我便和他商量着,只要我俩都有空,就可以随时约定时间,明日上午他得闲,所以我明天上午还得出去一趟。” 温玉礼点了点头,“好。” …… 是夜,冷月高悬。 温玉礼站在窗台之后沐着夜风,此刻已是子时过后,国公府四处一片寂静。 她的房门已经栓上,换好了一身夜行衣之后,便从窗子跃了出去,顺手关好窗户,熟门熟路地从自己后院翻墙出了府。 萧元祁的人只在她出府之后监视着她,如今她在自己的庭院内,自然是没有人盯着。 自花神节那日之后,她晓得自己无法在白日里和萧云昭见面,那就夜里溜出门去。 皇城内有宵禁,此刻的街道上十分清冷,她无法策马,只能自己一路跑去目的地,她也正好趁此机会练习轻功。 不知跑了有多久,她看见了宁王府的墙头,心里琢磨着,她能否顺利翻过去?会不会一上墙就被里头的高手给拦截了? 虽然这么想着,却并没有阻碍她的行动,她跃上了墙头,只见前头庭院内的树枝上灯笼还亮着,而庭院中央一道身轻如燕的人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人一身月白色锦衣,手握一柄通身银白、泛着冰冷光华的剑。 他的手腕翻旋,剑身在空中挽起了一道霜落,他一个利落地转身,白衣墨发,华美翩然。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剑光在回旋之间,似乎能千变万化,以舞剑者为中心,剑花划过空气,带起了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 月白色的广袖之下,他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 这是一套看似极快却十分柔美的剑法,许是因为那舞剑之人的轻盈翩然,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了。 温玉礼望着那天地之间,彷如只剩那一人的剑光影舞,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得不说,这人舞剑的模样,也很养眼。 温玉礼跃下墙头,意料之内地,听到耳畔响起了衣袂翻飞的声音。 几乎同时响起了几道利剑出鞘声,有几道人影迅速朝她逼近,她正准备躲闪,却听空气中响起一声低斥—— “住手,都退下!” 为了防止闯入之后被错当成贼人打,她刻意摘下了蒙脸的面巾,萧云昭手下的心腹总该都认识她。 果不其然有人认出了她,随着那一声呵斥之后,周围的几道黑影齐齐退下。 温玉礼唇角轻扬,走向庭院中央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萧云昭早已发现了她的到来,收了剑放在石桌上,眼见着她走到身前,伸手替她拂了拂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辛苦徒儿,跑了几条街过来也没见你怎么喘,看来轻功又有长进了。” 温玉礼笑道:“那可不,在这一方面我从未懈怠。” 萧云昭牵过她冰凉的手,“这么晚过来,是单纯想念我了,还是有什么要紧事呢?”qqnew 温玉礼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苗氏大势已去,晋国公受伤卧床,我每日去照看他,在他的心里自然有了一席之地,国公府内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打压我了,只是萧元祁总来给我添堵,只要他和温南燕滚回祁王府,国公府内便是我这个唯一的二小姐说了算,而我——也不打算再回祁王府。” 萧云昭轻挑眉头,唇角似有笑意,“所以?” “我要和离了。”温玉礼挑起他肩后的一缕乌发,“萧元祁不同意,对此,你能否帮得上忙?” 萧云昭早就在墨竹那儿了解到了她的意图,时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心中自然愉悦,浅笑着抚上她的脸庞,应道:“我自然会帮你,毕竟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第228章 温玉礼的移情对象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我来寻求你帮忙,并不是让你直接插手此事,你身为皇叔,若是因为我和萧元祁直接撕破脸,于你名声无益。” 萧云昭悠悠道:“所以你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法子,需要我暗中相助的吗?” “思来想去,在萧元祁不同意的情况下,还能够迫使他签下和离书的办法,只能是皇帝陛下的圣旨或太后的懿旨,这两位的命令是他无法违抗的。”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关键就在于,我要如何说服他们同意此事。上回我试探般地在他们面前提过要和离,他们都是劝着我不要任性,接着就把我该得的赏赐翻了一倍,可见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是倾向于维护萧元祁的。” 萧云昭道:“皇帝日理万机,兄弟家里的那些琐事他是不爱听的。” 温玉礼微微点头,“所以我更偏向于让太后娘娘帮我,毕竟她对我有些好感。我得设法让她能够站在我这边。” 萧云昭闻言,笑着捏了捏温玉礼的脸颊,“太后维护皇家子弟是本能,更何况她与淑太妃关系不错,你去请求和离,她十有八九还会像上次那样,劝和不劝分。这几日,你尽量别让萧元祁抓着把柄,至于太后那边……” 萧云昭略一停顿,随即唇角轻扬,“等到了你告状的那一天,我自然会给你帮腔,太后曾欠着我一份人情,我或许能找她私下谈谈。” 温玉礼闻言,有些错愕,“她欠着你的人情?这人情大还是小?” “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此事你先别问,以后我自然会找时机告诉你。” 温玉礼闻言,便没有再追问,心中猜测着也许是关于皇室秘辛,不方便让她这个外人知道,不说便不说,她与萧云昭之间,也还没有亲密到彼此能毫无隐瞒。 毕竟他们只是相处不久的恋人,而非夫妇。 “你方才说要找她私下谈?你若是帮我帮得太刻意,岂不是会让她怀疑了你我二人的关系?”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我与她之间的交谈自然不会被闲杂人等知道,即便她怀疑了,为了皇家的颜面也绝不可能宣扬出去。” 说着,他伸手将温玉礼揽进怀中,“我曾说过会护着你,便不会食言,即便你我二人的关系暴露,我也不会让你因此受处罚,你得信我。” 温玉礼靠在他的胸膛上,顺手环上了他的腰,静静地聆听此刻的夜风。 相拥片刻之后,温玉礼抬起了头,“我得回去了,这么晚了,你也该歇着了。” 她说着便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就听他说道:“我送你回去。” “得了,我既然能独自前来,也就能独自回去,哪里需要你送,这么晚了你还是歇着去。” 他不嫌来回麻烦,她却觉得没有必要,以她的身手,即使半路碰上地痞流氓也是对面挨揍的份。 萧云昭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你不让我亲自送,我便依你,不过我还是得派个人护送你回去,这你就不必拒绝了。” 说完,他也不等温玉礼回答,便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一道黑影子从空中掠过,落在了他的身旁。 他吩咐道:“将温姑娘护送回去。” 黑影拱手应了声是,转头看向了温玉礼。 温玉礼不再拒绝,由着萧云昭的人将她护送到了国公府外。 回到屋子躺下,已是将近寅时。 今日夜里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好好补充一下睡眠。 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她这回难得想要晚些起床,却偏偏要被人打搅了她的睡眠。 “王妃,不好了!白桃姐那边出事了,她才出门上街没多久,就被王爷派去的人给押回来了,听说一起被压回来的,还有宁王府的头等护卫。” 听到这样的消息,温玉礼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再也没有半点睡意了。 她连忙起身穿衣,边穿边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 “在大堂内,多半是在接受审问。” “快去端水过来,我洗漱完毕就过去。” 这一边的温玉礼迅速地整理着仪表,另一边的大堂之内,白桃与墨竹正跪着,他们身后站着三名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子,正是萧元祁派出去的下属们。 萧元祁疑心白桃出门是给温玉礼的情郎传讯,考虑到对方或许会是习武之人,若只派一两个人跟过去未必能抓住,索性就派了三个人。 此刻萧元祁正襟危坐,冷眼扫过自己的三个手下。 三个人打成一个人,竟然被打成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可见宁王府这头号护卫打起人来有多强悍。 他暗自气恼手下们不中用,气恼的同时也有些惊诧,昨日仆人口中那名衣着贵气的男子——竟然不是个世家公子,而是十三皇叔身边的护卫? 但此人不同于寻常护卫,是众护卫的头目,想必是待遇极好,也难怪能穿着如此体面,仪表堂堂竟不像是个下人,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墨竹,你身为皇叔的属下,为何与王妃的丫鬟关系密切?你二人私下在议论什么。” 萧元祁认得墨竹,可在今日之前从未认真看过他,如今仔细打量起他来,不得不说此人容貌俊秀,即便跪着也是腰板挺直,神情冷静,没有丝毫露怯。 而萧元祁的身旁,温南燕的视线也在白桃和墨竹之间游移着,心中不禁思索:温玉礼会看上区区一个护卫吗?这人长得不赖,可身份实在是低了。 或许这回是她和王爷猜错了?墨竹与温玉礼之间并没有不正当关系? 又或者,墨竹其实与白桃一样,都只是负责传话的,那么温玉礼真正移情的对象…… 脑海中忽然冒出的猜测,温南燕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应该,即便温玉礼对宁王有意思,宁王也不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这也太掉身份了,与宁王匹配的只会是那些高门嫡女。qqΠéw 萧元祁从一开始便没有联想到萧云昭身上,只是纯粹猜疑着温玉礼和墨竹的关系,这墨竹除了身份不高之外,容貌气度胜过许多贵公子,再加上武艺高强,温玉礼毕竟太年轻,受他迷惑也并非不可能。 “王爷,我与白桃相见,只是因为和她私交甚好。” 墨竹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我不曾想过,我与她之间的事会惊动了王爷,王爷可否告知为何派人来捉拿我?今日我与白桃才见着面,便窜出几个人来袭击我,我下意识还了手,原本这三人没法拿下我,可当他们说出他们是您派来的人时,我便自愿随他们前来王府,就是想问一问您,墨竹不知何时得罪了王爷?请王爷明示。” 萧元祁瞪了一眼墨竹身后的三人。 被打成这样还差点没抓到人?着实丢人现眼,回头真该好好处罚。 “你说,你与白桃相见,只是因为与她私交甚好?”萧元祁冰凉的目光落在墨竹身上,“和王妃就没有半点儿关系吗?” 第229章 请王爷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我与白桃相见,为何要与王妃有关?”墨竹迎视着萧元祁的冷眼,不解道,“王爷是否误会了什么?” 萧元祁见他毫不心虚,心中的猜疑并未因此减少,“说话得有依据,你说你与白桃私交甚好,何以证明?” 对于萧元祁的询问,墨竹并未回答,竟还反问道:“王爷为何如此在意我与白桃之间的关系?莫非是您中意了她,要将她纳入后院?” 他说这话时竟没有了最初的冷静,反而显露出一丝焦急来。qqnew 边上的白桃唇角微微抽了一下。 他还怪会装模作样,听这语气,仿佛很担忧她被王爷看上似的。 萧元祁也没料到他会接了这么一句话,不禁拧起眉头来,“胡言乱语什么?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就是。” “既然王爷非要问,我索性就把话说开了,我与白桃早已互相交换了信物,我没有父母,我家殿下曾说婚姻之事可凭我自己做主,至于白桃,她的祖父两年之前去世,按照风俗她三年之内不能嫁人,这两日我与她见面,正是商量着要征求王妃的同意,只要王妃点了头,等三年期满,我便能向白桃提亲。” 墨竹说完时,已从怀中掏出了白桃亲手绣的荷包,直视萧元祁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王爷身份贵重,您若是看上了白桃想要收房,我没有资格与您争抢,便只能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成全了我们。” 萧元祁:“……” 男子不会购买粉色的荷包,这种颜色只有可能是姑娘所赠,再看那荷包上用雪白丝线绣的桃子图案,与白桃的名字很是相符,十有八九是她亲手绣的。 荷包是常见的定情信物,墨竹随身携带白桃绣的荷包,这两人之间……便是真的有点什么了。 白桃此刻低垂着头,旁人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毕竟姑娘大多脸皮薄,说起婚嫁之事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有一瞬间她过于惊讶,回神之后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才会本能的低头掩饰情绪,平复着心境。 墨竹在此前让她做好准备,一旦他们二人见面的事被发现,他们得自己扛下来,他说想要提亲她不惊奇,反正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诧异的是——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她祖父两年前去世这事。 事是真的,但她连在王妃面前都没说过,可见她的背景在宁王府那边,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墨竹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让祁王找不出任何破绽来猜忌王妃,一旦她和墨竹的关系板上钉钉,便可正大光明来往,互相传递消息,祁王总不能无故‘棒打鸳鸯’。 这或许……是宁王的意思。 思索过后,白桃也拿出了墨竹给自己的荷包,朝萧元祁道:“王爷,他所言不假,这是他送给奴婢的。奴婢不知王爷为何如此关心奴婢与他的事,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王爷想收奴婢做个侍妾,奴婢万万不能答应!” 白桃说着,伏下身磕头道:“奴婢实在不配服侍您,请王爷宽恕奴婢的不识抬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元祁一时半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派人跟踪白桃,竟被这两人误会他看上了白桃。达官贵人家中的确有不少收大丫鬟做侍妾的,白桃容貌清秀可人,这两人若是真的情投意合,担忧这一点也不奇怪了。 萧元祁没说话,温南燕却有些听不下去。这低贱的奴婢若真以为王爷看上了她,未免有些可笑。 于是她拧着秀眉朝白桃说道:“王爷没有这样的念头,休要自作多情。” 白桃咬了咬唇,“那……王爷若不是对奴婢有意思,为何如此关注奴婢?” 她的话音才落下,便有一道清亮的女音在大堂外头响起:“怎么,王爷是觉得后院里太清冷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丫鬟身上?” 萧元祁抬眼,望着跨过门槛的温玉礼,下意识反驳道:“本王没想把她收房,不要胡说。” 温玉礼来的时候,只听到白桃说不配服侍萧元祁,此刻看萧元祁面上没有怒色,她便猜测着这二人大概是一唱一和的把他忽悠过去了。 墨竹手上还捏着白桃绣的荷包,他们显然是提前商量好了,要拿他们之间有情来做幌子,打消萧元祁的猜疑。 主意倒是不错,可这样一来就代表着他们二人捆绑到了一起,白桃以后若是看上其他人,少不了要面临一些闲言碎语。 温玉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那么就请王爷解释一下,他二人犯了什么错,要跪在这接受审问?” 萧元祁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他猜疑自己的王妃,毕竟是祁王府的家务事,若是被墨竹听到泄露了出去,实在是有损颜面。 他便只能解释道:“昨日仆人出门时,说看见白桃与一名神秘男子在一起,他一时好奇想上去看个清楚,却把两人给跟丢了,本王因此怀疑白桃是他人安插的眼线,这才想要调查她。” “是吗。”温玉礼淡淡地应了一句,“那么王爷您审问完了吗?若是问完了,我便要将他们二人带走了,我也想问问这个小子是何时勾搭上了我的丫鬟。这丫头毕竟服侍了我这么久,我总归是希望她能找个靠谱的良人。” 萧元祁已经没理由再扣着人,只能冲跪着的二人道:“你们起来。” 温玉礼将两人带了出去,走得远些了,白桃扫了一眼四周没有闲杂人等,这才转头问墨竹道:“你是不是早料到了会有刚才那种情况?” 第230章 做戏要做足 “那一日我答应要教你功夫,回府之后便告知了殿下,殿下自然很乐意。如今温姑娘出门总有眼睛盯着,那么由你来与我相见,讲述她的近况最合适不过,今后你我之间少不了来往,殿下命人调查你的背景要我熟记,正是为了应对祁王的多疑,还望你见谅。” 白桃听他话中似有歉意,并未责怪他,淡然道:“只要王妃不被抓住把柄就好,你昨日让我交换信物的决定还真是对的,看王爷方才的态度,是信了你我之间有情,这倒是给王妃省去了麻烦。” “其实昨日你我在街尾相见时,我察觉到了有人企图跟来,我猜测是你被盯上了,便刻意没对他出手,只拐进胡同里甩了他。” 听墨竹说到这,温玉礼悠然接过了话,“挺高明的。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那人回来告诉萧元祁,萧元祁便会把白桃盯得更紧,你们在勾起了他的多疑之后,又靠着彼此的信物打消了他的怀疑,让他只能放了你们,即便你们以后再见面,他也没有理由干涉了。” 墨竹点头道:“祁王殿下对温姑娘你疑心太重,即使你不出门,他都要盯着你身边出了门的下人,可见是铁了心想要抓你的把柄。” “嗯,要不是你们在他面前扮演了恋人关系,他没准都要觉得你是我情夫了,你们配合的这一出的确是给我省了事,可这对你们二人来说……真是有些为难了。” “王妃不必觉得我们为难。”白桃道,“名誉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要紧的。” “对墨竹来说或许不太要紧,毕竟他是男子,有长相有积蓄,就会有大把的姑娘肯和他过日子,她们不会介意他的风流债,可你是女孩子,一旦你们将来分道扬镳,你会比他吃亏。”qqxδnew 温玉礼这话自然是刻意说给墨竹听的。 有她在,即便将来白桃和墨竹不再扮演恋人,她也不会允许有人笑白桃被男子抛弃。 她想要试探墨竹的态度,这小子在男女之情方面不开窍,一直都没个相好的姑娘,但好在他办事可靠稳重,她还挺放心将白桃托付给他,前提是他得有那个意思。 若是这两人不能互相看对眼,那就没有撮合的必要了。 “温姑娘放心,我不会让白桃遭受闲言碎语。我深知女子的清誉重要,明年立春之后便是她祖父过世满三年,到那时我自然会来下聘……” “你还当真了你?”不等墨竹将话说完,白桃便出声打断,“你我这关系实在没必要弄假成真,我只想永远陪在王妃身侧,可不想去伺候其他人,王妃或许很快就能和离,到那时我们也不必再装下去,若有人问起来,我们就一致回答,说私下总吵架,相处不来,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墨竹怔了怔,随即道:“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名誉考虑?你一心想陪伴温姑娘,我又何尝不是一心想追随殿下?我娶你是为了今日说的话负责,不是要你伺候我,你还是可以随心所欲,我不管着你。” “不要不要,用不着你给我这样的体面,谁敢说我闲话,我就去修理谁,跟着王妃我吃不了亏,更不怕被人议论,你不必如此牺牲自己的婚姻大事。” 见白桃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墨竹也没多想,回答道:“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想。” 温玉礼听着二人的对话,抽了抽唇角。 罢了,缘分的事强求不来,她也只能旁敲侧击一下,这两人以后会如何还是全看他们自己。 三人行至温玉礼的院子外头停了下来。 “温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回去了。” “好。”温玉礼点了点头,随即朝白桃说道,“白桃,你送送他。” 做戏要做足,白桃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应了声是,便与墨竹并肩走向府外。 二人虽然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可肩挨着肩行走的模样倒是显得很亲近,落在旁人的眼中,仿佛真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男女。 “好了,送到这就行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外,墨竹察觉到门口仆人好奇的视线,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发钗,正是他之前在街上与白桃搭话,想送出去却被她拒绝的那一支。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他说着,再一次朝白桃递了出去,“我不太会选款式,只是觉得这支与你相配。” 这回当着国公府仆人的面,白桃没法拒绝,只能伸手接了过来,朝墨竹挤出一个笑容,“眼光不错,我挺喜欢的,好了你快回去,咱们改日再见。” 眼见着墨竹转身离开,白桃还刻意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转头之时,正对上门口仆人玩味的视线。 第231章 年纪轻轻,怎么秃成这样 “白桃姑娘,你这能耐还真不小,那位可是宁王殿下的亲信,跟着他肯定能享福。” “可不是么,看看他送的这东西,一出手便是金钗,想来这位是有不少积蓄的。” “好了好了,你们别取笑我了,我要回去服侍王妃,不跟你们唠嗑了。” 白桃朝他们敷衍了两句,把手里那根发钗往头发上一插,快步离开了。 再说墨竹一路回到了宁王府,竟看见王府外头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且这马车不是自家的。 他朝着王府外的守卫询问道:“府上是来客人了吗?”qqΠéw 守卫道:“是淑太妃与十一公主,才来没多久,这会儿应该和爷一同在大堂里。” 墨竹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淑太妃与殿下没什么交情,那刁蛮公主先前还因为得罪殿下挨了罚,这二人来府上会是什么目地? 他边想着边往府里走,而在半路上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一位刁蛮公主先前被温姑娘炸了马车,半边头发都给炸焦了,很长时间不敢出门,整日在宫里思考着如何弥补头发上的不足。 后来宫中有位制药高手良妃和温姑娘闹了点恩怨,他还帮着温姑娘偷了良妃所有的药,那二人在屋内谈判时,他是有听到对话的,温姑娘当时同意归还一半的药物给良妃时,提出了一个条件—— “你不是制药高手吗?应该也晓得许多药物都有害人作用?有的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有的是需要长时间累积的,萧若芙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扮自己,她极其臭美,所以少了半边头发她不敢出门,少了钱花她会跳脚,你就从这点下手,试想一下,如果她头发掉光光,或是容貌有损,对她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呢?” 良妃本就对十一公主有些怨气,温姑娘提的要求对良妃而言也不算过分,如今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那十一公主八成是真被良妃给修理了,只是不知那位公主如今是掉了头发还是毁了容貌。 与此同时,宁王府大堂内—— “宫中的御医院里养了那么多的御医,难道就没有几个能解决此事的吗?你们二人找到本王这里来,当真是舍近求远了。” 萧云昭坐在主座上,慢条斯理的地抿了一口茶。 “皇叔,我知道我先前有得罪你的地方,您是长辈,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之前的无礼。” 此时当着面对着萧云昭,萧若芙将自己的跋扈和傲慢全都收敛了起来,神情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御医们是有在替我研制生发的药,可他们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他们说我的病症太过罕见,他们翻了好几天的医书,也找不到我掉头发的原因,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请求皇叔,让司徒圣手为我医治。” 她上个月在大街上被人炸了半边头发,气恼归气恼,但也不至于绝望,毕竟等它几个月头发总归能长好,尤其后来温南燕还给她送了一顶真人头发编织的帽子,虽然一天到晚戴着那帽子有点闷,总比只有半边头发不伦不类的样子好看。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上午起来,竟看见自己的枕头上掉了许多的头发,她有着一头茂密的乌发,平时掉几根她压根不会在意,可当掉头发的数量翻了几倍,她就无法不在意了。 不只是那一天,接下来的许多天,她都在持续地掉发,她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掉头发的速度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快,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她原本那一头乌光水滑的头发,已经从茂盛变得稀疏。 由于头发掉得太多,她的脑门已经不能看了,尤其靠近中间的那块头皮几乎都要秃了,她从有掉发症状的时候就命令御医院为她想办法,御医们连日研究,说是给她弄了几瓶生发药,抹上之后却没什么效果。 她等不了他们这样磨蹭下去,在御医院里又哭又闹,绝望之际,有人向她推荐了宁王府上的随行大夫,司徒彦。 她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她猜测萧云昭或许不会愿意见自己,便求到了淑太妃那边,心想着带个长辈过去总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淑太妃一向拿她当自己亲女儿看待,得知她处境如此艰难,自然是陪着她一同过来请求萧云昭相助。 “十三弟,若芙先前冲撞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也已经狠狠训斥过她了,如今她碰上的这事太棘手,你府上既然有医术这么好的大夫,便叫他出来给若芙看看,否则若芙这头顶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能见人了,她正值妙龄,此事若不能解决,她会崩溃的。” “当真有这么严重吗?”萧云昭瞥了一眼萧若芙。 从见到她开始,她头上都是带着那顶麻绳编织的漂亮帽子,帽子尾端延伸出的那些麻花辫替她做了很好的遮掩,让人看不出帽子底下究竟是何种光景。 “当真严重!皇叔您帮帮我!”萧若芙的眼泪珠子掉了下来,“您若是觉得我之前的认错不够诚恳,再让我给您跪几回也行!” “从方才到现在,本王只听到了你的描述,却并没有亲眼所见。”萧云昭不紧不慢道,“你倒是摘下你的帽子,让本王瞅一眼。” 他这会儿当真是很好奇了,萧若芙究竟是掉头发掉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无助。 “我……”萧若芙实在拿捏不准萧云昭的心思,咬了咬唇道,“在我拿下帽子之前,皇叔先回答我,能不能不计较我之前的过失,让司徒圣手给我治?” 她说完之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淑太妃。 若是萧云昭不肯帮她的忙,又要她摘帽子,那肯定是奔着嘲笑她来的,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让他讥讽。 第232章 你那头发,不如全剃了 “这……”司徒彦忍着笑,显出几分为难,“疑难杂症我也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有哪个年轻姑娘发量比公主少,我那药房里,各式各样的药都有,可就是没有生发药。” 他说的情真意切,倒是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敷衍。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萧若芙面如菜色地把帽子戴回了头顶上。 “公主殿下莫怪,在下的医术的确尚可,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御医们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在下解决不出来,不也是挺正常的吗。” 司徒彦说着,轻叹了一声,“御医们毕竟人多,主意也多,以公主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 “若芙,皇叔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萧云昭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你的头发脱落到了这个程度,实在是不伦不类,倒不如全剃了,看起来还利落一些,将来御医们若是真的研制出了生发药,你直接在光滑的脑门上抹一圈不是很方便吗?” “那怎么行!”萧若芙下意识反驳道,“把头发全剃光,那和寺庙里的姑子有何差别?” “本王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像是看不起修行之人?”萧云昭语气清凉,“莫非在你眼里,寺庙里的姑子光着脑门十分难看?本王倒是觉得她们的模样比此时的你清爽许多。” 萧若芙气得暗自咬牙。 这十三皇叔摆明了就是想让她不顺心,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只不过随意反驳了一句,就要遭受他如此的讥讽。 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司徒彦并不是无法医治,而是故意藏拙,因为没有征得萧云昭的同意,他不敢帮她。 “若芙,你说话注意着点分寸。”淑太妃警告般地看了一眼萧若芙。 萧若芙顿时意识到太妃也是吃斋念佛之人,连忙解释道:“母妃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看不起出家人的意思,我只是无法接受皇叔的提议,我要是没了这一头秀发……我还怎么活!” “你不是还有帽子吗。”萧云昭不咸不淡道,“本王瞅着你这顶帽子还挺好看,你可以命人多制作几顶,出门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有帽子替你遮掩着,旁人也不会知道你秃了。” “可我不想一辈子都戴着帽子。”萧若芙垂下了头,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这帽子上的头发不是我自己的,别人的东西……哪会有自己的好。” “无法为公主分忧解难,在下感到很遗憾。”司徒彦冲她安慰道,“不过公主也不要太过丧气,您可以派人为您四处寻访名医,正所谓人外有人,比在下医术高明的人肯定不少,只是您暂时还没有碰上罢了。” “罢了,若芙,司徒大夫说了没有办法,你就不必再为难他了,他终究还是年轻,你不如指望一下将来御医们的生发药能管用。”淑太妃说着,从座位上起了身。 “太妃娘娘说得是。”司徒彦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在下会继续钻研医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上公主殿下的忙。” 萧若芙不甘地咬了咬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太妃的模样,似乎是想要离开,她若是继续留下来死缠烂打,恐怕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或许萧云昭铁了心不愿帮她,那么她再低声下气也没用。 “十三弟,今日多有叨扰,我们先走了。” “太妃娘娘慢走。” 眼见着淑太妃和萧若芙离开了,萧云昭看向了司徒彦,“萧若芙的头发秃成了那样,说实话,你能有办法补救吗?” 司徒彦笑道:“或许是有的,但殿下既然不愿意帮她,我也懒得试验了,省事。” 二人说话间,听见大堂外有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是墨竹回来了。 “爷,如您预料的那般,我和白桃见面的事引起了祁王的猜疑,他派人将我们俩扣去国公府审问了。” 萧云昭微一挑眉,“你们把他忽悠过去了吗?” “那是自然,有信物在手,他只能放过了我们。殿下放心,属下和白桃以后可以大大方方地相见,传递消息也方便许多了。”qqnew “恭喜啊,给殿下办事的同时捡了个媳妇。”司徒彦打趣道,“那姑娘容貌不错,而且据说有一手极好的厨艺,人也挺机灵的,你可要对人家好些,否则温姑娘那脾气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第233章 五哥,皇叔他欺负我 墨竹撇了他一眼,“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与白桃只是互相配合,扮演恋人罢了。我原本为了她的名节考虑,是想要娶她过门的,可她不愿,那就作罢了。” “她不愿意?”司徒彦微微一怔,随即道,“你这模样也不差啊,比皇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看起来像样多了,你又有宅子,又有积蓄,又不出去喝花酒,她为何不愿意?” 墨竹道:“她只想陪着温姑娘,不想嫁人。其实我也习惯了跟随殿下的日子,觉得成家立业会有些麻烦。” “以殿下和温姑娘的关系来看,你和白桃在一起还真不算麻烦,你们照样可以做各自的事情,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她不想,就不必勉强了。好了,不说这个,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若是没有,属下便去训练暗卫们练功了。” 萧云昭道:“去。” 手下人的感情事,他不会干涉,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 “母妃,我就说,咱们今天这一趟肯定是白来!” 萧若芙靠在马车角落里生闷气,“咱们就不应该登门拜访,御医既然跟我推荐了司徒彦,便说明此人肯定是有点本事的,咱们就应该私下找他才是啊,被皇叔知道了我的事情,他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的了,哪会愿意帮我。” “宁王看你不顺眼,他手底下的人还能不知道吗?你以为,不去征求宁王的意见,私下里去找司徒彦就管用吗?说不定那司徒彦拒绝了你之后,直接去宁王那边告你一状,说你不尊重皇叔,用皇叔的人都不打一声招呼,到那时候,你就更难解释了。” 淑太妃说着,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带你去见宁王,让你认错,那么咱们在礼仪这一方面就算是很得体了,若是那个司徒彦真的藏拙,明明能医治,却说不能医治,那就是他们小心眼了,到那时,你就有理由去陛下和太后那儿诉苦,请求他们下旨,点名司徒彦为你医治。” 萧若芙怔了怔,随即点头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咱们给足了他们面子,宁王身为皇叔,我这个做晚辈的都求到了这份上,他能帮却不帮,传出去那就是他小气了。” 萧若芙说到这,轻呼出了一口气,“不过我们究竟要怎么证明那司徒彦说了谎呢,这种证据可不好找……他硬是要说他不能治,谁也拿他没办法,除非有类似的症状被他医治好。” “先不着急,我已派人去打听那司徒彦了,回头看看能有什么消息,即便不能证明他藏拙,能抓住他的把柄,一样能私下要挟他帮你。” “母妃聪慧无双。”萧若芙挽着淑太妃的胳膊,倚靠在她肩膀上,“多亏了还有您疼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这头发要是长不出来……只怕我这辈子就完了。” 淑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别难过了,母妃会尽力帮你的,快到国公府了,你别太垂头丧气。” “嗯。话说回来,五哥他们在国公府住了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晋国公受伤卧病在床,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多留几天照看他也是应该的,他们若是全走了,晋国公未免太寂寞,毕竟温东菱不在了,他对剩下的两个女儿会更加看重。对了,我可得提醒你一句,你和玉礼之前闹矛盾的事我都知道了,这回你看见她,可不许再对她不敬了,她毕竟是你的皇嫂,你得尊重她些。” 听淑太妃提到温玉礼,萧若芙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这女人之前害得她被禁足了许久,还被克扣了俸禄,她哪能做到不记恨。 可当着淑太妃的面,她自然不能把心里的想法泄露出来,轻声应道:“母妃请放心,我现在比从前懂事许多了。” 马车很快在国公府外头停了下来。 淑太妃和萧若芙才进了国公府,温玉礼那边立即便得到了消息。 “听说公主的头上还带着温侧妃给她的那顶帽子,也不知她那半边被您炸了的头发有没有长出一点来。” 温玉礼正翻看着一本剑谱,听着茯苓的话,淡淡一笑道:“她那头发如今的情况只怕是比之前更糟糕了。” 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挑拨良妃和萧若芙是有效果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信良妃会没有动作。 按理说萧若芙的禁足其实还没有结束,她却提前出了宫,陪淑太妃一起来国公府。 是淑太妃又把她给捞出来了吗? 再说另一边,淑太妃和萧若芙已经见到了萧元祁,几人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自然有许多话可说,互相寒暄之后,忽然有下人端了一碗汤药上来,递给了温南燕。 “南燕,你生病了吗?”淑太妃看到那碗药,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喝的是什么药?” “母妃,这是给我补身子,补气血的。”温南燕道,“配合着司徒大夫给我的药丸,也许我在今年能有机会怀上。” “你说什么?”萧若芙下意识询问道,“司徒大夫?是宁王府的那位吗?他给了你什么药丸?” “是宁王府的那位,他为我制作了药丸,能改善我体弱的毛病。”温南燕见萧若芙似乎反应挺大,疑惑道,“怎么,你也认识这位司徒圣手?” “岂止认识,我和母妃才从宁王府里出来。”萧若芙愤然道,“先前有御医为你诊治过,说以你的体质很难孕育子嗣,这姓司徒的连你的不孕之症都能治,却说治不好我的脱发之症,我越发怀疑他刚才是骗我的!” 萧元祁见她忽然发起火来,出声道:“若芙你冷静些,把话说清楚。” “五哥,我没法冷静,皇叔他欺负我!”萧若芙跺着脚说道,“我就得罪了他一回,他身为长辈,心眼怎么就那么小?在来国公府之前,母妃和我去宁王府拜访他,为的就是见那个姓司徒的,我听御医说他医术高明,想高价请他为我医治头发,他只看了一眼就说他治不了,我看他就是胡说八道!”qqΠéw 萧若芙说着说着,竟气得湿了眼眶。 “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子。”淑太妃安抚萧若芙的情绪,随即抬头看萧元祁。 “原本咱们对南燕的身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那司徒彦会有办法,看来他真的挺不简单,他肯帮南燕,却不帮若芙,想来是因为宁王不喜若芙,元祈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若芙正值妙龄,头发却掉了十之七八,这对她的打击太大,咱们得想办法让司徒彦帮她才行。” 第234章 温玉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若芙,你的病与南燕的病不是同一类。”萧元祁略一思索,道,“也许那司徒彦并未说谎?” “可我怎么觉得他像是说谎了呢?他说想要看我头发的情况,我给他看了,他只是那么随意的一瞅,就说他治不了,我之所以去找他,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他哪怕是连试着帮我医治都不试一下。” 萧若芙说到这,脸色有些难看,“皇叔他还笑话我来着,五哥你可知他给了我什么建议?他让我把头发全剃了,他这态度明摆着就是要冷眼旁观了,司徒彦明白他的心思,自然是不会帮我了。” “公主说的这些,都只是揣测罢了。”温玉礼在一旁悠悠说了一句,“那司徒圣手年纪轻,阅历也不深,即便他医术很好,也总有些他没见过的病症,你怎知他就是故意不给你医治呢?再有,皇叔或许并不像你说的这样小心眼。” 萧若芙听着这话,想转头去瞪温玉礼几眼,可她终究是忍住了,只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当时都不在场,没看见皇叔的神情,我当着他和司徒大夫的面摘下帽子的时候,他那模样分明是有些幸灾乐祸,就差没直接笑出声来,你们若不信,就问母妃。”qqxδnew “宁王对若芙有意见,这的确是显而易见的。”淑太妃轻叹了一口气,“礼仪这方面我们已经是做足了,若那司徒大夫是真听从宁王的命令说了谎,我们得想个法子证明,若能证明,我们这边才能有理,若不能证明,我们强迫人家就是没理了。” 温玉礼听着这话,眸底划过了一缕思索。 都在怀疑司徒彦是能治却不治,一旦把萧若芙给逼急了,换作从前,以她那爱美如命又鲁莽的性子,没准会干出直接掳人、威逼利诱的事。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萧云昭大可以她‘公主之尊、欺人太甚’的由头和她彻底撕破脸,到那时候即便是皇帝太后想要插手也不方便。 可眼下有淑太妃出谋划策,萧若芙不会犯那个蠢,她们大概是要想方设法去证明司徒彦说了谎,一旦能证明,立马就去宫里找皇帝或是太后打小报告,哭诉着说皇叔刻意欺压晚辈。 这样一来,萧若芙想要请旨叫司徒彦来医治便是轻而易举的事,皇帝总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变成秃子,司徒彦若不好好治反而成了抗旨。 温玉礼心想着,绝不能叫她们私下接触到司徒彦。 萧若芙脑子愚笨,可淑太妃毕竟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心思总会缜密一些,她如今可猜不准淑太妃会用什么样的法子。 司徒彦那边,应该也会有所警惕。 “元祈,那司徒圣手既然有在帮南燕治病,那么你平日里总有见到他的机会?” 淑太妃朝萧元祁说道,“此人跟随在宁王身侧,钱财应该是不太缺的,你平时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可曾了解他的喜好,或者哪怕有他一点儿把柄也好呢?” “母妃,这个您就想多了,王爷与他也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并没有那么熟。且,此事我并不建议您让王爷出面。”温玉礼道。 淑太妃转头看她:“为何不能让元祈出面?” “因为司徒彦给长姐提供的药,并不是一劳永逸的,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是每个月提供。也就是说,在长姐有喜之前,王爷不能与司徒彦产生任何过节,若是因着公主的事情和司徒彦起了矛盾,这对长姐也并不利。” “这……”淑太妃一时语塞。 “母妃容我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公主得罪皇叔的事情,不该牵连我们其他人。” 温玉礼状若叹息道,“皇叔那脾气,若是不得罪他,他还是挺好说话的,可一旦惹了他,他要记仇,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还是倾向于公主自己去认错,求得皇叔的原谅,这样一来也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萧若芙:“……” 这温玉礼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让她自己去认错?她又不是没认过,一点都不管用。 “玉礼的话是有些道理的。”萧元祁打心里也不愿意萧若芙的事连累了温南燕,便只能冲着淑太妃叹气道,“此事儿臣暂且不出面,若是南燕能够尽快有喜,儿臣就没什么顾虑,到那时不用母妃说,我也会出面帮若芙。”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萧若芙小声嘀咕道,“我已在皇叔面前很低声下气了,还要我怎么认错。” “或许是公主的诚意不够呢。”温玉礼提议道,“您不如独自再去宁王府一趟,跪上个把时辰,这是最能展示诚意的法子了,晚辈跪长辈,也不算是丢脸。” “你能不能别在这尽出馊主意了?”萧若芙终于没忍住回嘴了一句,“他心里对我不满,下跪当真就管用吗?没准又白跑一趟,跪上个把时辰那我这膝盖还要不要了?回头求医没求成,身上又多了个伤,实在得不偿失。” “膝盖受伤不过就是几天的事儿,头发长不出来那才是头等大事。”温玉礼道,“我也是爱美之人,同样的事若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介意去他面前跪上几个时辰的。” 萧若芙眉头拧成了一团,“你!” “好了,你们二人凑在一起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淑太妃冷声打断二人的争执。 “玉礼,你这法子先放一放,若芙不可能同意。还有若芙,玉礼只是说出她自己的想法,也不见得就是乱出主意,你不愿意便不愿意,别横眉冷对的。” 第235章 甩开太妃的人! 萧若芙噤了声,此刻只觉得有火没处撒。 温玉礼这下贱的丫头救了太后立功之后,待遇还真是不一样了,母妃帮她说话也就罢了,五哥站在旁边也一声不吭的,若换做从前,五哥总要帮着自己说几句话。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这会儿不想看见温玉礼,只想先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温南燕道:“我让人收拾一下我隔壁的屋子给你。” 温玉礼暗自冷笑了一声,随即朝着淑太妃道:“快到午时了,我该去探望父亲了。母妃,我先失陪。” “我同你一起去。我这次来除了要看望你们,也是要顺便探望一下晋国公的伤势,刚才光顾着说话了,还没去见过他,你现在带我去。” 温玉礼应了声好,便与淑太妃一同离开了屋子。 眼见着温玉礼走了,萧若芙总算不用憋着气,跺着脚低声骂道:“我看她也是对我有意见,净说风凉话!她那哪里是好心给我出主意,她分明是和宁王一样,都想看我笑话!”仟千仦哾 “若芙你也别这么说她,至少她刚才的提醒是很有道理的。” 萧元祁顿了顿,道,“为兄这次确实不方便出面帮你,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为兄。” “这没什么。”萧若芙自然是不好责怪萧元祁,只闷声说道,“我不生五哥的气。” “也别生玉礼气了。”萧元祁劝说道,“她可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倒是你,原先仗着为兄和母妃对你的疼爱去欺负她,你被罚了俸禄的事,八成是还记恨着她?” 萧若芙一听萧元祁在帮着温玉礼说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五哥你怎么……” “若芙你别怪为兄说话不好听,做错事接受惩罚是天经地义,更何况那是太后娘娘给你的惩罚,你别不甘心了,身为公主要多注意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别总做些有失身份的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改改你任性的毛病,否则总有一日要吃大亏。” “五哥,那温玉礼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萧若芙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元祁,“我关了那么久的禁闭,好不容易放出来了,你不说点让我开心的话,怎么还能数落起我的错误来了。” “不只是你有错,为兄从前也有错。”萧元祁说着,面上浮现些许怅然,“为兄若是能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萧若芙听得一头雾水,正准备问清楚,就听萧元祁道:“好了,你方才不是说累了吗?去睡会儿,为兄今天还没去看过岳父,晚点再和你聊。” 萧元祁说完,也不等萧若芙追问,便快步离开了。 此时屋内仅剩两人,萧若芙便跑到温南燕跟前劈头盖脸一通问—— “南燕,五哥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我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你快跟我说说,他和温玉礼是怎么回事?如今怎么净帮着她说话?” 温南燕正愁心里憋屈没处说,如今温东菱不在,和她同仇敌忾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萧若芙,萧若芙既然问了起来,她便也趁此机会发发牢骚。 以萧若芙的性格,在温玉礼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恐怕是不会希望温玉礼过得好。 …… 这天夜里,淑太妃正要入睡,忽听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和萧若芙的屋子是挨着的,原本以为来人会是萧若芙,却没想到门外传来了温南燕的声音:“母妃,是我,您开开门,我有件事和您商量。” 淑太妃闻言,上前去开了门,“南燕,你有什么事儿?” “我知道母妃在为公主的事烦心,公主与我交情颇好,她遇上这样的事,我心里也是担忧她的,方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淑太妃闻言,连忙询问道:“你有何主意?” “公主这事有些棘手,咱们白天也商量过了,此事王爷不方便出面,所以……我深夜来找母妃,也是为了提醒您,您回头可别跟任何人说,是我给您出主意了,我怕回头泄露出去,被司徒圣手知道了,他会记恨于我。” “好,你放心说,有什么事母妃担着就是,宁王与我是同辈,他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母妃大概不知道,玉礼身边的大丫鬟白桃,与宁王府的第一护卫墨竹关系很亲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墨竹与司徒圣手同为宁王的亲信,想必有些交情,不久前白桃得了怪病,也是那司徒圣手治好的。” 太妃听了温南燕的话,有些讶异,“竟有此事?” “不错。”温南燕点头道,“白桃这丫头或许帮得上忙……” 第236章 公主未免有些太不要脸 “王妃,太妃娘娘派了两个人抓我去见她,我怕事情不简单,就把人甩了跑回来。” 温玉礼眉头轻拧,随即走到了桌子旁坐下,“看你喘的,过来喝口水再说。” 白桃走到了桌子前,灌了一大杯茶水下肚,开始和温玉礼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温玉礼听完,微微眯起了眼,“那两个人从花圃后边突然冒出来,倒像是知道了你会经过,刻意在那等着你的。” “不错,太妃娘娘找我若只是小事,随便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可她用别人的名义把我给引出去,又让人在半路上逮我,这分明就是不想让咱们院子里的人知道我去她那儿了。” “准确来说,她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去了她那。” 温玉礼淡淡道,“因为她猜得到,我起来之后没见着你会过问你的行踪,若我以为你只是去大厨房那边找刘婶,就不会在意。可要是被我知道你去了她那边,以我的警觉必定会上门要人,这样一来就打乱她的计划了。” “奴婢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和宁王府那边有些关系,太妃娘娘背着您把我叫过去,十有八九是和公主有关?” 她也只能想到这方面了。 温玉礼微一点头,“你想得没错。昨日太妃和公主在宁王府那边讨了个没趣,回来之后八成是绞尽脑汁想让司徒彦替公主医治,直接邀请请不来,便想利用你和墨竹的关系,把司徒彦骗过来。” “她们就那么肯定司徒圣手说谎了吗?” “她们并没有依据,可是以司徒彦的本事,他说谎的概率是挺大的。只要她们对他的话有质疑,便不会轻易作罢,因为眼下司徒彦极有可能是唯一能帮萧若芙的人,更高明的大夫她们还没碰上,萧若芙这头发一天不长出来,她们就一天不会消停。” 温玉礼说到这了,拍了拍白桃的手背,“我与萧若芙不和,她们也知道我不会配合,所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把你抓去利用。幸好你机灵,你溜回来是对的,要是落在她们手上,肯定要逼你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 “我真是不明白,这公主也不是太妃娘娘亲生的,太妃对她怎么就这么好?公主刁蛮任性,太妃娘娘也一味惯着她,为了她都不考虑您的感受。” 听着白桃为自己鸣不平,温玉礼淡淡笑了笑:“深宫中的女子能有个姐妹互相依靠不容易,公主是太妃的亲姐姐所生,你也不看看她们都多少年感情了,我这个儿媳进门才几年?太妃为了公主不顾我的喜怒,这不是很正常吗?不必因此气恼。” 单从太妃对她的态度来看,也算不差,可待遇这种东西,一旦比较起来就会发现差距了,在太妃心中,萧若芙比她不知重要了多少。 她可不会因此埋怨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一个不熟的长辈罢了。 既然不尊重她的意见,她也就不必太和颜悦色了。qqxδnew “王妃,我就这么逃了回来,太妃娘娘那边只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接下来该如何?” “等。”温玉礼道,“她们的意图都已经被我们发现了,那还有什么好装的呢?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太妃八成是会直接过来找我谈判。” “那么王妃想要如何应对?” “我早就把和离的想法在萧元祁面前说开了,但我敬太妃是长辈,所以即便我与萧元祈、萧若芙不和,只要太妃娘娘没碍着我什么,我依旧会在她面前秉持着温顺,可如今她让我不满意了,我这好儿媳的假面具也就没必要再戴着了。” 温玉礼说着,也饮下了一杯热茶,“好了,你刚才说为我做了什么早点?拿过来给我吃。” “燕窝银耳羹,炖了一半我就把火给关了,我接着炖去,您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温玉礼喝上了热气腾腾的燕窝银耳羹,而她才吃到一半,就有下人来通报—— “王妃,太妃娘娘与十一公主过来了。” 两人的出现在温玉礼意料之中,她抬眸看向屋外,二人已经相携着迈过了门槛。 温玉礼神色如常地打着招呼,“公主与母妃一大早过来,有何要紧事?” “皇嫂,早。”萧若芙难得好脾气地跟她问候,问候完便走到了桌子前,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罐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用的雪肌膏,润肤养颜,我自己手头上只剩下两罐了,送一罐给你。” 温玉礼瞥了一眼那个小罐子,淡淡一笑:“怎么,这是公主的赔罪礼品吗?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要抓我身边的丫鬟去办事,要不是这丫头跑回来了,公主恐怕也不会想到要来赔礼。” 第237章 就该休了她!让她没脸! 萧若芙面色微微一沉,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 来之前母妃就告诫过她了,不能和温玉礼起争执。 “玉礼,此事你不要怪若芙,背着你把白桃抓过来是母妃的主意。” 淑太妃上前一步道,“母妃原本是想征得你同意的,但是考虑到你与若芙之间的关系有些僵,就没和你打声招呼。若芙从前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如今她有困难,你不愿帮她,是否因为你心中的怨气还未平息。” “母妃说对了。”温玉礼抬眼,平静地与淑太妃对视,“我心中的怨气自然没有平息了,公主做过多少缺德事,外人不知道,咱们心里还不清楚吗?” 淑太妃没料到温玉礼说话会如此直白,一时有些怔住了。 “想当初长姐身边的贱婢陷害我,公主知道实情之后,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要保下那个贱婢,公主做这件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曾考虑过我的颜面,更何况她曾经多次挖苦我,如今她遇上难事了,想着说几句好话就要我出手协助,是不是也太不要脸了些?” “你!你怎么说话的!”萧若芙原本想破口大骂,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拔高了声线,“关于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受过罚了吗?你怎么还记着?我一年的俸禄都已经罚给你了,这事难道不该翻篇吗?你准备把它记多久?” “你那一年的俸禄,可不是你主动要赔偿给我的。”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是太后要罚你,你自然不敢忤逆了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地交了出来,公主敢说你心中有半分想要悔过的念头吗?你打心里根本不愿承认自己犯错,又有什么资格谈翻篇?” “那你想怎么样?”萧若芙咬着牙道,“你还要我赔什么给你?直说了,今儿就当着母妃的面,把过往的恩怨全算清楚,你想要多少银子,跟我说个数目。” “分文不取。”温玉礼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给我赔任何东西,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就这样。” 萧若芙瞪大了眼。 这女人如今当着母妃的面都这么不给面子了? 她从前在母妃面前不是挺能装善解人意的,如今是半点都不装了。 不仅是萧若芙,淑太妃也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温玉礼:“玉礼,你……” “母妃不必多说,我不接受公主任何形式的道歉,也不会把白桃借给你们,让你们利用她干些缺德的事,她不是你们的人,你们利用起来自然是不心疼,我可不能看着自己的丫鬟满腹委屈地受人摆布,你们的方法怕是会伤了她和墨竹之间的情分。” “玉礼,母妃亲自前来请求你帮忙,你却连母妃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淑太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就当是为了母妃,帮了这一次,至于以后,你和若芙要实在合不来,就见面不相问,形同陌路也成。” 再怎么说她也是温玉礼的婆婆,温玉礼却为了个下人来忤逆她,这实在是让她心里不悦。 “母妃说我不给你面子?”温玉礼淡漠道,“我从前给您面子给得少了吗?我敬您是长辈,您却要强人所难,我倒是想问问您,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公主别在我眼前晃悠了?我见着她就烦,话都不想和她多说几句。” 此话一出,萧若芙再也忍耐不下去,呵斥道:“温玉礼!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吗?” “这是国公府。”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想在这儿造次吗?我父亲即便卧病在床,他也是这儿的主人,你想动我,也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qqΠéw 第238章 几只爬行的蜈蚣 “若芙,你少说几句,你以为休妻之事是儿戏吗?” 淑太妃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朝温南燕询问道:“你可知玉礼为何要写和离书?你们来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元祈和玉礼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这……”温南燕面上浮现犹豫之色,“母妃,关于王爷和玉礼的事儿,您还是去问王爷。” “元祈此刻在何处?” “他一早出去了,我也没问,应该会回来用膳的。” “既然他不在,那就由你来说。”淑太妃盯着温南燕的脸庞,“我想知道他们二人有何矛盾,究竟是谁有错。” 温南燕似乎有些为难,“母妃,我实在不方便多说。”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素来诚实,总不会添油加醋的。”萧若芙在一旁催促道,“母妃既然想知道,你直说就是了。” 温南燕似乎被问得没法子了,只好回答道:“王爷似乎是怀疑玉礼在外头有人……” 此话一出,对面的二人又是一惊。仟仟尛哾 “一段时间不见,她胆子都这么大了吗?”萧若芙说到这,眉头拧成了一团,“五哥有哪里不好?论家世,论相貌,外头的人能比得上他吗?温玉礼那脑子可别不是被猪油糊了?有奸夫的消息了吗?” “公主,您别这么一惊一乍的,那只是王爷的猜测罢了,既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便不能判断玉礼有错,否则就是污蔑了。” “元祈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淑太妃终究还是冷静一些,“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讲述,不要有遗漏。” “事情还要从花神节那天说起……” 温南燕原本就不打算添油加醋,只因那日的事情的确有疑点,温玉礼消失之后去了何处无从得知,虽然不能直接断定她的消失一定是去会情郎,但多疑的人总是难免会往不好的方面想。 毕竟温玉礼消失的那段时间,连贴身丫鬟都没跟着。 温南燕将那日的事情讲述之后,淑太妃陷入了思索。 “这她要不是在外头有了新欢,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五哥呢?” 萧若芙冷笑道,“她从前对五哥有多么死心塌地,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变得冷淡,那就是变心了呗,没被五哥抓住现行是她运气好。” 温南燕闻言,连忙劝说道:“公主,这话你可别在王爷面前乱说,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就算是不高兴咱们也得劝着他,温玉礼这样的女人就别挽回了!她若是真的在外头有人,五哥还放不下她岂不是太可笑了?依我看,她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五哥和离,回头旁人问起原因,她肯定要说五哥对她不好,她只要再把情郎多藏一段时间,过个一年半载的便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真是好狡猾的心思!” “不管玉礼在外头有没有人,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和离。” 淑太妃再次开口,语气不冷不热,“若元祈误会了玉礼,我会设法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若玉礼真的在外头有人,想要甩开元祈,我便不能叫她称心如意。此事尚有疑点,在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不准你们到玉礼面前去辱骂她,尤其是你,若芙。” 淑太妃警告般地瞥了萧若芙一眼,“现在她还是你的皇嫂,你若是无故辱骂她,被她逮着理由去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到时你又得受罚,母妃可就帮不了你了。” “知道了。”萧若芙撇了撇嘴,“母妃你放心,我一定会等拿到证据了再去教训她。” “你就这么希望你五哥被戴绿帽子吗?”淑太妃脸色一沉,“你和玉礼之间的矛盾,不该牵连到元祈,我倒是希望玉礼没有犯错,省得元祈遭人耻笑。” “母妃,我当然也希望她没偷人!难道我会不在乎五哥的脸面吗?我只是觉得她当真可疑!” “行了,此事不需要你来插手,关于你的头发,母妃会派人给你四处打探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就有比那司徒彦厉害的呢,若是没有,来日方长,你也还年轻,这一两年内也不急着嫁人,把你的头顶藏好了,别让外人看见。” “是……” 临近正午时分,淑太妃去午休了,萧若芙一点睡意都没有,再温南燕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五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快中午了。” “公主你这么迫切地想让王爷回来,该不会是要鼓动他休妻?”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休了温玉礼,得利最大的人不就是你了吗?我就图个心里痛快,只要她不是祁王妃,那就不是我的皇嫂,我没有必要对她尊敬,单是一个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怕整不了她?” 萧若芙说到这,冷哼了一声,“她让我受过的气我都记着,迟早有一天我要加倍奉还给她。” 她这话才说完,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萧元祁回来了。 萧若芙立即收敛起凶恶的神色,不多时,萧元祁便出现在了屋外。 “五哥,你上午跑哪去了?用过午膳了没有?” “去了友人处,顺便去了一趟纤衣阁。我把你头顶上那帽子的样式画下来了,让他们的绣娘照着制作,选用不同的花色和饰品,给你多做几顶不一样的。” 萧元祁顿了顿,道:“这也是五哥目前唯一能帮上你的了。” “五哥真好。”萧若芙面上浮现些许喜色,“那帽子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我已经让她们加快制作,但最快也得三天之后了。你且耐心些等。” “三天……那也还好。” 萧若芙说着,把萧元祁拉到了椅子上坐下,“五哥,皇嫂是不是打算跟你和离?” 此话一出,萧元祁怔了怔,随即转头看向温南燕:“你告诉她了?” “你别怪南燕,她只是和我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给说漏了,我非要追问她,她被我缠的没办法就告诉我了。”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五哥你也是爱惜颜面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拎不清呢?你可知和离代表着什么?和离代表着和平的分离,证明男女双方并无过错,你要是真答应了和离,可就太便宜皇嫂了。” “你住口。”萧元祁呵斥一声,“你身为小妹,怎么还敢管起皇兄的家务事来了?我和玉礼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那她对母妃不敬,我也不能管吗?”萧若芙回嘴道,“她从前在母妃面前善解人意,如今却是没大没小,你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她不拿自己当祁王府的人了,她没打算回去了,因此也就没必要再讨好母妃,你是没见着她上午那个嘴脸,把母妃气得不轻。” “此话何解?”萧元祁蹙眉道,“上午我不在,发生了什么?” “母妃知道你不方便出面,所以我们自己另外想了个主意,想找皇嫂借白桃一用,那丫头不是和皇叔的手下挺亲近?皇嫂不肯借,还对我恶语相向,我和她道歉,你猜她说什么?她不接受,母妃好说歹说,她连母妃的面子也不给了,摆明了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 萧若芙说到这,咬了咬唇,语气委屈而愤恨,“你总说我不懂事,那这回我低声下气去求她也有错了吗?” “所以就因为她不肯帮你,你就来为兄这儿发牢骚,想让为兄替你去教训她是不是?” 萧元祁冷淡的回答,让萧若芙有些意外,“她对我态度恶劣也就罢了,可她对母妃也没给好脸色,这你都不管?” “原本就是你们强人所难,我为何要因此事怪罪她?她是个护短的人,她不同意你们利用白桃,这并不算她有错。” “她都想跟你和离了,五哥你为何还帮着她说话!像她这样两面三刀红杏出墙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你稀罕的吗?” “萧若芙!”萧元祈怒斥道,“此事还未经证实,不许你在这胡言乱语!” “是我胡言乱语,还是五哥你自欺欺人?” 第239章 蜈蚣在她们头发上! “王妃好几日不曾出门,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几只蜈蚣?瞅着个头还不小。” “这金头蜈蚣,原本是府上的赵大厨买来给自个儿治病的,蜈蚣虽有毒,但的确能入药,有通络止痛的功效。” 温玉礼舒展了一下双手,从床榻上下来,“昨日我见他揣着个瓶子神神秘秘的,还以为要干什么呢,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之所以谨慎是怕这东西吓着其他人,我高价买了下来,叫他拿钱去府外治病,就当没买过这几只小家伙。” “原来如此。”白桃道,“现在就叫茯苓把它们带出去吗?” “对,现在就去。”温玉礼淡淡道,“我那体贴入微的长姐带着公主出门散心去了,公主被太后禁足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憋得慌,她们应该不会太快回来。” …… “这纤衣阁还真是不让人失望,一段时间没来,又添了这么多样式好看的衣服。” 萧若芙与温南燕在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并肩而行,两名随从紧跟在二人身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萧若芙出门前心情还挺不妙,在纤衣阁逛了一圈下来之后,心里舒坦多了。 温南燕道:“还想买些什么?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萧若芙正要接话,哪知身后的人群里突然窜出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抢过了两名随从手里的东西,抢完便头也不回地跑! 随从们察觉手上一空,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还碰上当街抢劫的,其中一人立即追了出去,另一人并没有迈开腿,他得确保主子们身边有人看着。 “哪冒出来的刁民敢抢到我的头上!我那衣服用的丝绸可娇贵,若是弄坏了我饶不了他们!” 萧若芙沉着脸,好不容易缓解过来的心情又变得阴郁。 她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过于倒霉了。 她此时不知,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 要等离开的随从追回那两个刁民,她们自然不会走太快,而是在附近转悠,原本走得好好的,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 “你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是个流氓!调戏良家妇女!”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好地走路,是你自个儿撞上来,怎么还污蔑起我来了?” 后边说话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温南燕的随从。 温南燕与萧若芙立即转过头,她们一直是走在前头的,并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 随从已经和那名女子争吵了起来,才吵上几句,那女子身后便走来了一名壮汉,伸手去拎随从的衣领子,“敢吃我娘子豆腐,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随从见对方言语挑衅,且还挥了拳头过来,立即眉头一皱,朝对面还手。 温南燕自然不相信随从会当街耍流氓,连忙出声喝止,“住手!” 随从本想着把对方打退也就罢了,哪知对方出手又快又狠,他似乎不是对手!又不愿白白挨打,只能被迫继续还击。 周遭路过的人们眼见着有人当街打架,且打架的两人身手都还不错,不禁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驻足观看。 温南燕看着自己的随从挨了对面两个拳头,心中不禁气恼。 温家的护卫也算是能打的,怎么今日偏偏就碰上了个难缠的野蛮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搬出身份来阻止两人的打斗,“我是国公府大小姐,再不停手,我叫衙门的人来!” 而她的话音才落下,忽然从右后方传来一声尖叫—— “啊!蜈蚣!” 那声尖叫离得近,温南燕无法忽视,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几尺之外,一个年轻的姑娘指着她这边的方向,手指都在发颤,“蜈蚣在她们头发上!大家快躲开!” 温南燕怔了怔,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萧若芙,这一看,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萧若芙是戴着帽子的,自然没有察觉到两只小拇指长的金头蜈蚣正往她的头顶上攀爬,再往下看,麻花辫上还挂着两只。 温南燕此时觉得背后发凉——四只蜈蚣,是有人刻意放上去的,她和萧若芙竟没有丝毫察觉! 不对,刚才那姑娘说什么? 蜈蚣在她们头发上。她们? 温南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似乎有东西在她的头顶上爬行,她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面上却是花容失色,尖叫出声:“温濠!你还不快来帮我!” 萧若芙离得近,在温南燕出声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头发上的三只蜈蚣,顿时也吓得叫了起来。 随从听到两人的叫声,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么一分心便又挨了对面的壮汉一拳。 但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还手了,他快速飞奔到了温南燕身侧,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料裹住手掌,替温南燕抓下了头发上的三只蜈蚣,摔在地上踩死。 有人在一旁提醒道:“边上那姑娘头发上也有,你也赶紧去抓抓啊!” 随从立马迈开脚步跑到萧若芙身后,看了一眼她的头顶,松了一口气。 公主的情况比大小姐好些,这几只蜈蚣只是在她的帽子上,几乎接触不到她的头皮。 公主想必是受到太大惊吓,都忘了帽子是可以直接摘下扔掉的。 这么一想,他抓住了帽子后的麻花辫,朝上一掀! 温南燕望着他的动作,大惊道:“别——”qqnew 秃头是萧若芙的隐私,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随从只觉得帽子碍事儿,而温南燕也来不及说出阻止的话,只能看着随从抓着麻花辫连带着麻绳编织的帽子,与萧若芙的头顶分离。 萧若芙那光秃的脑门,以及稀疏的几缕头发便暴露在了围观众人的视线中。 身后的随从整个人愣住。 周遭百姓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如花似玉,脑门却秃得这样难看,只有常人发量的十之二三,那点头发挂在脑门上,东一撮西一撮的不伦不类。 而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 “十一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第240章 是温玉礼,一定是她! 这一声喊叫出来之后,萧若芙整个人几乎在原地石化。 温南燕也没料到一旁会有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声,这不喊还好,即便萧若芙出了丑,围观众人也不知她的身份,顶多议论一时,很快就能翻篇了,可一旦身份被叫破,这事就极有可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 毕竟王公贵族比寻常百姓受到的关注要多得多。 温南燕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处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这让她压根就没法判断刚才那一声是谁喊出来的。 “啊!你这个该死的废物!” 萧若芙此刻已是无比崩溃,抬手就去捶打那掀了她帽子的温家随从。 “谁让你动我的帽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这个蠢东西,去死!去死!” 温南燕见她发狂,连忙上去扯着她的手腕,在她耳畔低声道:“公主冷静点,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再做出失态的事了。” 萧若芙被她这么一说,似乎稍微冷静了点,拿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愿让人看见。 温南燕转头朝随从呵斥了一句:“还不快把那几只蜈蚣弄死!” 随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刚才情急之下,帽子被他丢到地上了,他低头一看,那几只蜈蚣还在帽子上爬行。 他只好蹲下身来,将蜈蚣从那帽子上都揪下来全踩死了,而后把帽子递给了温南燕。 温南燕连忙把帽子戴回萧若芙的头上。 此刻,周遭的众人们都在小声议论着—— “刚才这姑娘好像说自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么与她同行的这位秃头姑娘,应该真的就是十一公主了。” “没想到十一公主竟是个秃子,我还以为金枝玉叶都保养得极好呢。” “可不是么,如此看来家世再好也有解决不了的烦恼啊。” 温南燕:“……” 今日之后,萧若芙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 周遭人们窃窃私语,声音虽然不大,萧若芙还是听到了几句,气的几乎要七窍生烟,但更多的是羞愧与不安,只恨不得在地上挖一条缝钻进去。 都是这个该死的温家护卫! 若不是他揪掉了自己的帽子,周围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得知她秃了头! 而温南燕此时的想法却与她不同,她的目光再次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她在找刚才那个和她随从大打出手的壮汉。 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联想起来,不难想出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设计,包括一开始那两个打劫的人。 那两人的出现八成是为了引开跟着她和萧若芙的随从,而随从们追出去一个,留下一个,幕后之人便又要想方设法转移这个随从的注意力。 那对莫名其妙杀出来找茬的夫妻,只要能逮着他们,便能够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温南燕这么一想,便拨开了人群,可不管她怎么寻找,都再也找不到那对夫妻的踪影了。 温南燕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 应该就是刚才萧若芙被掀掉帽子的那一会儿,那两人早就撤离了,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去找人,已然太迟。 无奈之下,温南燕只好回到萧若芙身旁,“公主,我们赶紧先离开这儿。” 萧若芙早就待不下去了,她受不了周围众人或是惊奇或是看戏的目光,抓紧了温南燕的衣袖说道:“好,我们赶紧回去。” 两人带着随从,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百姓们也就是看看热闹,自然是不会吃饱了撑的跟上去,等走远了些,温南燕说道:“好了公主,没有人敢跟上来的,您别走这么快了,歇一会儿。” 萧若芙倚靠在墙角上大口地喘着气,瞥了一眼旁边跟上来的随从,顿时又怒上心头,扬手便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打在了那人的脸颊上! “都是你这个废物!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丢那么大的脸!” “公主恕罪!”随从朝她跪了下来,神色惶恐,“当时情况紧急,您的头顶上挂着四只蜈蚣,小的唯恐那蜈蚣伤到了您,当时想的就是把您的帽子一掀,您也就安全了,小的当真不知道您……不知道您这个帽子有那样大的作用,小的若是提前知道,绝不敢这样冒犯公主。” 萧若芙正在气头上,自然是不愿听他的解释,依旧恶狠狠地看着他。 “公主,你的秘密原本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不知道,也怪不得他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您与其把怒气全发泄在他身上,不如省点力气,一同找出要害我们的人。”仟千仦哾 温南燕顿了顿,道:“刚才那两个抢劫的,与后来那对找茬的夫妇应该是同伙,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引开保护我们的人,随从们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头顶上才会被人放了蜈蚣。” 萧若芙稍稍冷静了下来,开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她和温南燕头上都被放了蜈蚣,可她们两个没有一人察觉,要不是一旁的路人看见喊叫了一声,后果不堪设想。 “你和我一点都没察觉头上的异样,要不是咱们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得多危险?虽然他害您丢了脸,可如果当时没有他在身旁,只怕我们很有可能被蜈蚣咬伤而中毒。” 萧若芙咬了咬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握成拳道:“温玉礼!一定是她!” “我与公主有一样的猜测,但,说话得有依据。”温南燕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祈祷温涛能逮住那两个抢我们东西的人,先回府。” 第241章 你还是完璧之身吗 萧若芙从下人口中听到温玉礼的回复,气得脸都青了,“你有没有告诉她,太妃娘娘也在,我们提审茯苓是有要紧事。” “小的有说。” “那她还敢不把人交出来!” 萧若芙咬牙说着,转头看淑太妃,“母妃,皇嫂她阻碍我们的审问,莫非是心里有鬼?” “她如今的脾性,还真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淑太妃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却有些清凉。 “真是给她脸了,自从她护驾有功得赏之后,气焰越发嚣张,她看我不顺眼,连带着对您都不敬了。依我看,您直接派两个人去她院子里抓人得了,何必跟她客气呢?叫人去传话她压根就不当回事,不如用点强硬的手段。” “这里是国公府,我们总归是要给晋国公几分面子,在他的府上强行抓人,岂不是显得咱们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既然玉礼不肯放人过来,我们便走这一趟。” 任何时候都要把礼仪做足,不落人话柄,这便是淑太妃的性子。 三人一同离开了屋子,要去往温玉礼那,中途路过晋国公的住处,有一名下人上前来说道:“太妃娘娘可是要去往二小姐那儿?二小姐此刻就在老爷屋里头。” 淑太妃闻言,与萧若芙互相对望了一眼。 温玉礼在晋国公屋里头? 听下人这话里的意思,她是料到了她们会过来找她,派人在路上候着她们,要将她们叫到晋国公的屋子里去对质。 “母妃,她该不会是想拿晋国公当挡箭牌呢?听南燕说,晋国公如今是挺相信她的,要是被她三言两语忽悠过去,回头帮着她,岂不是给我们添麻烦了。” “先进去。”淑太妃说道,“我总要听一下她的解释,为何不让我提审她的丫头,就算是晋国公在场,我也不容许他有任何偏私。” 淑太妃说着,已朝着晋国公的屋子迈出了步伐。 温南燕与萧若芙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走进屋子时,温玉礼正坐在床头边,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正在她的右后方剥新鲜出炉的炒栗子,而她手上正端着一盘剥好的栗子,喂给晋国公吃。 温玉礼的余光瞥见淑太妃等人走近,便把手里的那盘栗子往床头一搁,起身行礼,“见过母妃。” 丫鬟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三人行礼。 淑太妃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开门见山道:“玉礼,你解释一下,为何不让我们提审你的丫鬟。” “因为茯苓是我派出去买包子的,她出门的时间,正好够她去包子铺一个来回,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干别的事。” “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何要阻止我们的审问呢?”萧若芙冷着脸问道,“你让她过来实话实说不就完了?还非要我们亲自走一趟,你这架子倒是摆得够大的。” 萧若芙的话音落下,躺在床榻上的晋国公咳嗽了一声,“玉礼,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是一头雾水。就在我来您这之前,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的好好的,公主派人过来说要抓我身边的婢女去问话,她又不说是什么原因,哪有这样不讲清楚就直接抓人的?好像显得不把我当回事儿似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的皇嫂,我实在忍受不了她如此轻视我。” “你这是强词夺理!”萧若芙反驳道,“给你带话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母妃也在场?母妃找你要个下人去问话,还得跟你解释得一清二楚吗?” “如果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自然不会忤逆母妃的意思,可一旦事情与你相关,母妃可就做不到公正了。母妃为了帮你,可以丝毫不顾虑我的感受前来为难我,这点你们不能否认?” 温玉礼淡淡说道,“公主与我有恩怨,忽然说要提审我的人,我自然得担心一下我的人去了你那之后,还能不能好手好脚地回来。” “你!”萧若芙正欲和温玉礼争辩,却被晋国公打断了—— “公主不如先说说,究竟是出了何事?和玉礼的婢女又有何关系?” 萧若芙一时没回话,她实在是觉得秃顶的事有些难以启齿。 即便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她也没法说,便只能跺了跺脚,转头看温南燕,“南燕,你来和晋国公解释。” 温南燕上前两步,叹气道:“父亲,事情是这样……” 她将萧若芙的情况和今日街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公主和玉礼在此之前闹过不愉快,公主便怀疑街上发生的事和玉礼有关,恰好当时玉礼身边的婢女茯苓也出了门,便想着把那丫头抓来问一问,问清楚了就不至于再胡思乱想。” “长姐认为,怎么样才算问清楚了呢?”温玉礼斜睨了一眼温南燕,“以公主的性子,清白的人都要被她屈打成招。” 萧若芙拧起眉头,“你休要胡言……” “我哪里胡言?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曾犯过什么错,你做事只凭心情,从来不论公正。” 温玉礼冷声打断她,“你忘了自己是因何被太后娘娘惩罚的吗?我原以为那么长的时间的禁足,能让公主长点记性,如今看来,您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休得再提过去的事!”萧若芙脸色铁青道,“近日只有你和我有恩怨,我怀疑到你头上难道不对?除了你见不得我好之外,还有谁?” “公主似乎不只是和我有恩怨?”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说到恩怨,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温玉礼略一停顿,道:“我方才仔细听着长姐讲述的事件经过,那先后冒出来的两拨人是同伙,他们的功夫又极好,我手底下哪有这样的高手?公主难道不觉得,宁王比我更可疑吗?你怀疑我倒不如怀疑一下他,他手下那可是高手如云,别说温家的护卫打不过,宫里的高等侍卫都未必是对手呢。” 温玉礼此话一出,不仅是萧若芙怔住,连淑太妃也稍稍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道理。” 温玉礼见对方一时没接上话,趁胜追击道:“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为何你会觉得我手下有高手供我使唤?你未免把我的能力想得太大了,你原先不是说,皇叔讨厌你,所以故意不让司徒圣手给你治病,那么他捉弄你难道就不可能了吗?他在你头发上放蜈蚣,未必就是想害你,说不定他就是想让你秃顶的事人尽皆知,借此教训你一下。” “玉礼你这揣测未免也太大胆了。” 温南燕回过神来,低声道了一句,“这话若是被皇叔给听见了,恐怕也不会轻饶了你的。” “我只不过是给公主殿下提供一个思路罢了,至于敢不敢去皇叔那边求证,那就要看公主自己的胆量了。”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公主从一开始就不敢往皇叔那边想,这可不就是欺软怕硬吗?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觉得皇叔是硬钉子不敢碰,此刻没有外人在场公主敢不敢回答我一句,若此事真是皇叔所为,你当如何?” “玉礼慎言!”忽然一道熟悉的男音在屋外响起,“此事不会是皇叔所为,即便他真的不喜欢若芙,顶多就是冷眼旁观,不会如此欺凌晚辈。” 温玉礼抬眸看上了屋外,“王爷回来了?您站在外头听多久了。” “才来一会儿。”萧元祁踏进了屋内,“刚才回来时遇上了温涛他们,和我讲述了今日若芙上街发生的事。”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所以您的看法是?” “本王相信皇叔,也相信你。”萧元祁说完,瞥了一眼萧若芙,“若芙,和为兄出来一下。” 他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屋子,萧若芙一脸不忿地跟了出去。 两人走出了一丈多远,萧若芙没忍住问道:“五哥,你真相信……”qqnew “你可知玉礼为何要跟我闹和离吗?”萧元祁打断萧若芙的话,“是我一次次的多疑,把她对我的情分磨完了,我不想与她分离,从今以后不会再轻易质疑她,今日之事是你太武断,仅凭茯苓出门一小会儿便怀疑她,实在没道理,从今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搅玉礼了。” 萧若芙眉头紧锁,“你如今怎么只顾着关心她的喜怒?我今日在街上可是差点被蜈蚣咬!” “这不能成为你找她麻烦的理由。” 萧元祁顿了顿,道,“大约十年前,宫中有位宠妃容色倾城,有一天忽然莫名其妙生了满脸红斑,她最终受不了失宠而自尽,她死后,太医才从古籍上查出那不是病,而是一种毒。若芙你可曾想过,你的头发掉成这样当真是怪病吗?有没有可能是遭人毒害?宫里害人的手段多,没准是你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第242章 她不愿被他缠上 萧元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和本王动手?” “您刚才火气不是挺大的吗?可以通过切磋武艺来发泄一下。”温玉礼顿了顿,道,“咱们可以点到即止。” “温玉礼,你别以为学了点功夫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萧元祁冷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本王不会和自己的王妃动手。” 他料想温玉礼不会是他的对手,若真动起手来,一不小心把她给伤着了,又要被她埋怨。 没准她就是故意激他动手,回头再以他性情暴虐、殴打妻子为由逼他和离,到那时他可就真解释不清了。 他岂能中了她的计? “莫非王爷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信心?” 温玉礼这回倒不是要算计他,只是纯粹想和他打一回,只因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实在太不中听,反正他也知道她不是什么窈窕淑女,她实在没必要装斯文。 “你想激本王动手,本王偏不。” 萧元祁说着,缓步走到了她面前,“如果你只想发泄你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本王倒是有个提议。你随意出手,本王只守不攻,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顺便提一句,要是本王被你伤着了,作为补偿,你得照顾本王直到伤好了为止,你看如何?” 温玉礼当即反驳了他的提议,“既然王爷没有兴趣切磋,那就当我没提。” 他只守不攻,那还有什么意思?回头故意受点儿伤,死皮赖脸地叫她来照顾,她若不同意,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闹到长辈们面前,说她不讲理。 她实在不愿被他以各种理由缠上。qqΠéw “我有些倦了,要去小睡一会儿,您请回。” “本王没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困倦。”萧元祁冷哼了一声,“罢了,不与你计较,母妃那边本王会去跟她提个醒,让她别总惯着若芙,尽量不让若芙再来你这儿了。” 萧元祁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 是夜。 月色下的府邸充满着沉静的光辉,雪白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紧闭着的红漆大门上,黑色匾额书“宁王府”三个烫金大字。 装潢华丽的屋里焚香缭绕,铺着狐裘的软榻上,一袭浅白的身影慵懒地侧卧着。 他如墨的发丝绾起一部分嵌在玉冠里,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头,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抵着额头,似乎是在小憩。 “爷,彩霞求见,有要事禀报。”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萧云昭倏地睁开了双眼,黑如墨玉的眸光深若寒潭,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叫她进来说。” 不多时,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纤细人影踏入,她走到萧云昭的跟前,摘下了宽大的帽子,露出帽檐下的清丽容颜。 “爷,御医院里负责检阅药材的御医有问题。从宫外运进来的药材当中,有一部分药材是以次充好的。” 萧云昭闻言,淡淡道:“你细细说来。” 当初把彩霞安排在御医院里,就是为了让她能有机会掌握各宫的情报,毕竟御医院这个地方,与各宫都少不了有来往。 “这些不好的药材在总数中占了多少,属下还不得而知,月初那会儿属下发现了这个问题,还以为是几位御医串通好了谋点小利,之后经我仔细查验,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且这事与祁王有莫大关联。” 萧云昭原本还挺漫不经心的,一听彩霞说‘与祁王有莫大的关系’,当即抬起了眼看她,“与他有关?” “宫中药材的选取很是严格,给宫里提供药材的几个药商,其中有两家几代人都是与皇家做生意的,而另有一家是两年前才接通了这个门路,据说是当时另外两家的上等药材产量不够了,才加上了这么一家,这一户药商姓高,是祁王殿下推荐进来的。” 萧云昭闻言,眯起了眼,“你是说,高家和宫里查阅药材的御医们串通一气,将一部分药材以次充好,而这一部分药材榨取出来的利润,被他们所瓜分?” “属下是这么怀疑的,毕竟这种事风险太大,若不是有巨额利润来吸引人,他们怎么敢冒这样的险?尤其是那几位御医们,一旦东窗事发他们逃不了干系,而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或许正是因为有祁王帮忙兜着?做这种危险的事儿是一定得有靠山的。” 第243章 温玉礼的话,令她心惊 彩霞顿了顿,道:“属下之所以发现这件事,起因是杨才人生病了,她去年年中入宫,一直都没被陛下召幸过,宫中如她这样不起眼的妃嫔太多,而她们本身的家世背景不强,以次充好的药物送到她们宫里来,她们不太能分辨出来。” “她们看不出来,可属下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了,按理说宫中不该出现次等的药材,尤其是人参鹿茸那些,哪怕是位份不高的主子,也能够分配到少量的,而高阶的妃嫔们会分到的数量多。所以……那会儿属下觉得很不对劲。” 萧云昭略一思索,说道:“他们敢这样大胆也不奇怪,宫中的主子们分三六九等,那些高等的,能拿到的东西自然好,而那些地位低的,即便学过医,能瞧出端倪,也不敢跑去御医院闹事,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殿下说得是。”彩霞微微点头,“前天张才人得了点儿风寒,我给她配了点药过去,临走之时,特意找她的贴身婢女打听了一下,问她们今年分配到的人参与鹿茸是什么样的档次,毕竟这位才人在宫里至少呆了三个年头。” “果不其然,她的婢女跟我埋怨,说今年的不如前两年送来的好,她家主子能吃出来,但主子人微言轻,这么点事不值得拿出来说,要是把御医院的人给得罪了,以后不给看病可就不妙了,御医院里好几位管事的背后都有人,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的。” 萧云昭陷入了思索。 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不同的档次价格有着天壤之别,若是被以次充好的这一部分全送去给那些地位低下的娘娘们……她们看不出来或者不敢计较,那么参与者便能长期赚取利益。 从国库里捞钱,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胆量还是不小的。 也不知这样的事儿持续时间多长了,负责查阅的那几位御医,应该能拿到这部分差价不少的分成。 而经过萧元祁推荐,给宫中提供药材的高家,是背着萧元祁在干这事儿,还是在萧元祁知情的情况下干这事儿呢? 萧元祁若不知情,便是无罪,萧元祁若是知情,且庇护他们,那么高家必然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孝敬他。 若是后者,这罪过可就大了。 “殿下,这倒是个好机会,也许查清此事能获得祁王一个大把柄。” 彩霞的声音在前头响起,“负责药材查阅的那几位御医名单在这,您回头命人分别私下去套话,看他们的证词是否一致,若此事和祁王有关,您便可以借此威胁他……” “萧元祁应当不是这种人。” 萧云昭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本王希望此事与他有关,正好能拿捏住他一个把柄,可他应当不至于如此损人利已,你若说他是非不分,狂妄自大,本王是赞同的,可若说他滥用权柄,中饱私囊,倒是不至于。” “殿下,高家绝对不可能清白。”彩霞笃定道,“高家和那几位御医之间,一定是有人给他们倚仗的,否则他们怎么敢做这样大胆的事?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定能引起陛下的雷霆之怒。” “这一点本王不反驳,但这个人未必是萧元祁。”萧云昭瞥了一眼彩霞递上来的名单,淡淡道,“你先回去继续打探,此事本王会派人去核实,本王虽然不喜萧元祁,但并不屑于污蔑陷害他,在没有得到依据之前,不要妄下定论。” “是。”彩霞垂下眼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萧云昭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墨竹,你如何看待此事?”仟千仦哾 “属下赞同殿下的看法。”墨竹应道,“祁王性情高傲,自以为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至于贪婪。” 萧云昭笑了笑,“彩霞名单上面的这几个,派人分别去他们的住处问话,不管是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好,一定要叫他们吐出实话来,至于被萧元祁推荐的高家,你亲自去一趟,子时过后就行动。” “是。” 这天的夜晚,注定不平静。 温玉礼每夜睡前都要打坐调整内息至少一个时辰,今夜照旧与往常一样,而她的睡眠也较浅,稍微有点动静便很容易就惊醒了。 例如此刻,有人在她的窗户外边轻轻敲打了几下。 躺在床榻上浅眠的温玉礼立即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子外。 这大半夜能潜入她院子里的人,莫非是——他? 想到这,温玉礼唇角微扬,立即下榻去开窗子。 而当她打开窗户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唇角的那一点儿笑意收敛了起来,改为一本正经道:“墨竹,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个时辰要是没有正经事儿,他是绝对不可能过来打搅自己的。 墨竹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道:“温姑娘,我是来告知你一件事情的,今夜,卧底在御医院的彩霞发现了一件事儿,此事极有可能与祁王相关……” 墨竹五识极其敏锐,若是有人靠近定能发现,因此他便豪不畏惧地趴在窗户上,向温玉礼讲述着今夜彩霞来宁王府汇报的事。 “他不至于干这种事儿。” 温玉礼听墨竹讲述完,下意识回了一句,“萧元祁这个人自以为是得很,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高不可攀,我虽然讨厌他,但我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不会是如此贪婪的人。” “殿下与温姑娘的看法一样,但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要暂且等一等。或许祁王不是贪婪之人,但他可能受到了要挟,或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而不得不参与此事呢?我今夜来只是为了告知您一声,若是他真的参与了此事,我们会先要挟他签下和离书。在此之前您先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以免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来。” “我知道了。”温玉礼应了下来,“放心,虽然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太和睦了,但还不至于和他撕破脸,你现在是要去高家吗?” “不错,去高家的路上正好经过国公府,便过来和您说一声。”墨竹道,“温姑娘歇着,我要办事儿去了。” “等会儿。”温玉礼叫住了他,“办好事回去之后,记得给司徒彦提个醒,独自出门要小心谨慎着些,萧若芙那疯婆子为了自己的头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第244章 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 许是他的声线过于冷厉,地上跪着的那人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勇气开口回答,只轻颤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 大约一个半时辰前,也就是后半夜,他在家中搂着美妾睡得正安稳,忽然被人摇醒,他迷迷糊糊之际察觉到脖子一凉,稍微一动便传来了一阵锐利的痛感,吓得他立即惊醒了。qqnew 睁眼的那一刻,他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那人正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而他身边的妾室早已被打晕。 能够悄无声息潜入他的府邸,这让他不敢质疑对方的身手,那会儿小命都被拿捏在人家手里,他很识趣地问对方想要多少银子。 本以为是个打劫的亡命之徒,哪知对方一开口就是——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只需要你交代你和宫中御医狼狈为奸、掉包药材谋取私利的事,亲手写一份供词画押。”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让人头皮发麻,这比开口要他全部积蓄还要可怕。 这哪叫不要他的命?这分明就是要他死无全尸。 他当即否认和御医串通一事。 供词一旦交出去,或许眼前的人不会要他的命,可朝廷会来要! 他不知这事儿是怎么暴露的,按理说御医们分了四成的利润,不会当叛徒。 而他们掌管着那些药材,能够确保次等的货是流入那些人微言轻的主子们手里,那些低阶妃嫔们要么分辨不出来,要么看出来了也不敢说,真有不识相的,他们总能治得住,或者封口,只因宫里还有一位大人物给他们兜着。 他猜测这蒙面人或许只是来试探他的,便装作无辜使劲否认。 可他没料到的是,对方竟一点儿不跟他讲理,把他直接从榻上扯了下来,而后他就亲眼看着对方的手伸向了他的小拇指,那只手骨节修长分明,手劲出乎意料的大,干脆利落地捏断了他的小拇指骨头。 他顿时痛得整只手都麻了,想要哀嚎出声,那人却眼明手快地用布堵住了他的嘴,让他把嚎叫堵在了嗓子眼里。 “再问你一遍,认不认罪?” 那人说着,再次把手伸向他的无名指,他那会儿痛得脑子都有点空白了,忘了点头或者摇头,对方也像是很没耐心,冷哼一声之后把他的无名指指骨也再次捏断。 那人又问:“你认不认?” 这一回他点头如捣蒜。 对方拿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写供词,你敢叫人,我就把你的下巴给卸了。” “这位兄弟,我高某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直说就是,何必要非要置我于死地?” “写下供词,天亮之后去国公府内找祁王殿下认罪,未必会死。若不好好写,你就不必活到天亮了,当然了,你放心,此事的参与者一个都跑不了。”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写了供词画押。 那黑衣蒙面人得到供词之后,果真也放了他,而他也依然那人的意思,天一亮便来国公府请罪。 反正已经认下了调包药材的罪名,即便他不走这一趟也躲不过惩罚,倒不如就按照那个蒙面人的意思办。 他来到国公府,先见到的竟是祁王妃,她似乎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让他等着王爷来。 这让他不禁猜测着,后半夜那个胁迫他认罪的蒙面人,莫非就是这祁王妃派来的? 此时此刻,萧元祁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要从哪里说起,只能跪在地上躬着身子,等待盘问。 而他如此惶恐的模样,让萧元祁确认了他的心虚,再次开口,语气里已是毫不掩饰的寒意与杀机,“回答本王!王妃所说是否属实?是谁让你做这种事的?” “高老板大概是被王爷这气势给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也不要紧,王爷可以看他的口供,他已经将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交代清楚了。” 温玉礼说着,转身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 萧元祁转头看温玉礼,只见她打开的包裹里放着四张信封,而那信封底下压着一些药材,是一些人参和鹿茸。 第245章 你们竟敢利用本王 “王爷请看,这半边是送去贵妃宫里的药材,品质上等,而这一边是送去杨才人宫里的,这种品质价格较低,并不符合宫中所需药材的标准,这二者之间的价格差了可不止十倍。” 温玉礼顿了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宫中才人以下的妃嫔们,有好几十个呢?我若是没有记错,她们每月的俸禄里都标明了,可分得上品人参、鹿茸、燕窝等补品。” “上品是何意思?那就是得确保东西一定是好的,位分再低也是主子,给主子级别的人物送这样低廉的药材,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把宫规放在眼里。冲着她们分辨不出来或者是不敢说,如此压榨她们,我就问问你们,昧着良心挣钱好受吗?”qqnew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四封信递给萧元祁,“这是高老板和三位御医的供词,白纸黑字,您自个儿看,我都没眼看第二遍了。” 萧元祁脸色铁青地接过了信,还不忘问温玉礼一句:“你是如何拿到这些供词的?” 温玉礼这几日都没有出门过,只有茯苓出去买过一回包子,那她是何时拿到这些药材和供词的?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在御医院内有一位朋友,她无意中发现了药材的事,至于这个人是谁,我当然不会告诉您。”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这是我保护他的一种方式,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反正事实的真相摆在王爷你面前,管他是谁查出来的,您先把自己的家务事解决好了再说。” 萧元祁已经将高弋的认罪信打开,只一眼,便叫他目光一震,随即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南燕。 温玉礼仿佛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说实话,我看到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呢,素来温柔贤惠的长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南燕做什么事了?我倒要听听你专门把母妃请过来,是要告南燕的什么状。”忽然一道冷哼声在大堂外响起。 温玉礼抬眸看向大堂外,萧若芙正扶着淑太妃走来。 这回她难得不给萧若芙摆冷脸,反而冲她淡淡一笑:“公主殿下来得正好,您和长姐关系那么好,是否知道她的小秘密呢?” “什么小秘密?”萧若芙拧起眉头道,“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住口!”萧元祁本就心烦意乱,一听到萧若芙呛温玉礼,没来由得更加烦躁,转头就冲她呵斥了一声,“你要是学不会安静,就滚回你的屋子里去!” “五哥你干什么呢?”萧若芙被他忽然这么吼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印象中他几乎不会对自己如此大声的斥责。 “元祈,到底出什么事了?” 淑太妃眼见着气氛不对劲,连忙询问。 萧元祁紧绷着唇不说话,淑太妃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她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只能朝着温玉礼发问:“此人是谁?你让人叫我过来,说要告诉我一则宫里的案子,和元祈相关的?” 而萧若芙也很有眼色地不再开口,余光瞥见温玉礼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以及她左手边桌子上的东西。 萧若芙只看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眸子,掩住眸底的不安。 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她,众人的视线几乎都汇聚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王爷,太妃娘娘,是小人有罪,小人鬼迷心窍了!可是王爷您请听小人一言,小人毕竟是被您引荐到宫里去了,此事一旦声张,对您的名声十分不利。” 高弋眼见此刻的气氛有些凝固,便大着胆子,颤抖着声线开口道:“即便您是无辜的,您也防不住外头的流言蜚语,好在如今这事也就咱们这些人知道,还来得及挽留,小人家中还有不少囤积的好药材,您看安排个时间,把宫里那些廉价的药材全部换回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您也可以不用受累……”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萧元祁已经抬起了腿,狠狠一脚蹬在了他的脸上,踢得他眼冒金星—— “你这无耻下作的东西!你是不是料到了本王爱惜名声,就会宽恕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杂碎?你们敢利用本王做这种事情,谁给你们的胆子!” 高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已是满脸的鼻血。 “王爷恕罪!小的也是为您着想,此事绝不可声张啊!小的和御医们固然有错,您也不能一下子把我们四个全都处置了,眼下还能补救,咱们得赶紧补救,只要那些低廉的药材不再留在御医院,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元祁紧紧地攥着信件,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而是走到了温南燕的面前,好半晌,才冲她开口道—— “南燕,高弋的供词上说,那些利润你得三成,他是不是在撒谎?” 淑太妃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从萧元祁的手中夺过了那几份供词,越看越是心惊。 供词来自于不同的人,所招认的罪行却都相差无几,尤其每一份都提到了温南燕是御医与高家药商的搭线人。 将药材以次充好,已持续了将近一年,而高家、温南燕、御医院三方人的分成,分别是高家三成,温南燕三成,御医院四成。 “温南燕!我儿待你不薄,你难道还缺银子花?怎么敢利用他做这种德行有亏的事!你可知破坏宫规是何罪?” 第246章 王爷,再信我一次 温南燕连忙跪了下来,“母妃,王爷,事情不是如你们想的这样。” “不是哪样?”淑太妃厉声道,“不是你叫元祈把高家药商引荐进宫里?难不成你要说,这几人狼狈为奸的事儿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利益?” 淑太妃说到气头上,将手中的几份供词甩到温南燕身上,“你自己看!” “母妃冷静些,气大伤身。”温玉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高老板方才的话是有道理的,此事还并未泄露出去,来得及补救。” “只要让御医院库房里的那些低廉药材消失,参与者的罪行都能被很好地遮掩过去,王爷就不会受到任何连累,长姐也不会因此身败名裂。至于王爷要如何处罚这些利用您的人……那就看王爷自己了。有一点王爷可别忘了,那就是让这些人把他们不该得的这一部分利润全吐出来。” 温玉礼说到这,瞥了温南燕一眼,“长姐说说,你把那些银子放在什么地方?事到如今你也留不住了,把银子全交出来给王爷,王爷和母妃定会处理好这些银子,这事既然压了下来,银子就无法直接归还国库了,只能以另类的方式捐赠到民间,补贴那些有需要的人。” 温南燕咬了咬唇,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温玉礼面目可憎。 把那些银子交出来?她哪里交得出来,每回银子到手几乎就没在她手上停留过。 “母妃,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南燕抬眸看向萧元祁,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了他眼底的愤恨与失望。 “你到底为何要做这种事?”萧元祁紧盯着她的脸庞,“你应该知道本王有多信任你,即便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能放在心上,你当初说高家和你母亲娘家关系好,他家的货可靠,本王没有犹豫就给高家提供了这么好的一条路子。” “你们可知多少药商想要这样的机会?别人挤破了头都得不到的门路,你们得到了却是拿来干这种不仁不义的事!你们做这事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为本王考虑,一旦事情败露,本王作为引荐人会遭受多少议论!” 萧元祁说到激动处,蹲下身扣紧了温南燕的肩膀,“你为何要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缺钱,可以跟本王说,除了本王,还有你父亲,你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困难不敢跟我们开口,要去跟黑心商人共担风险,挣这种钱?”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温玉礼不咸不淡道,“但凡是王爷您能帮得了的事情,她肯定是跟您开口了,还需要自己去冒险吗?之所以不跟您说,恐怕是因为她所需要的银子实在太多,没法跟您开口。父亲一年的俸禄还不到您的一半,您都帮不上的事,父亲恐怕更帮不上了。” 萧元祁并不接温玉礼的话,再次问温南燕道:“你到底缺多少银子?用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事?” “王爷,您再信我一次,我是当真有苦衷的。”温南燕抓着他的手腕,目光湿润,“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行吗?我一定会给您解释,但此事有些私密,我……” “长姐你倒不如直接说,让我和高老板出去,别留在这儿影响你的发挥。” 温玉礼在旁轻嗤了一声,“除去我和高老板之外,就剩王爷母妃以及公主,面对他们三个,你就开得了口了?你若真的有苦衷,让我听一听又怎么了。” “玉礼,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此事私密。”温南燕看向温玉礼,眼眶里噙着泪水,“真的不能告诉你,你放过我成不成?” “放过你?”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们干的无耻勾当翻出来就是为了针对你的?那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此事我不针对任何人,就是纯粹看不惯你们的黑心肠,你仅凭一句有苦衷,就想把你损人利己的事给蒙混过去?休想。” 温玉礼冷笑道:“如果这件事情不是我私下来和你们谈,而是被其他人发现,并且搬到明面上来处理,那么长姐你面对众人的指责谩骂,敢不敢向所有人说——体谅你的苦衷,放过你?只怕是没人会吃你装可怜这一套,他们都会觉得你恶心。” 温南燕听着这话,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因着理亏,她无法和温玉礼争辩。 “玉礼你别说了。”萧元祁背对着温玉礼道了这么一句,随即把温南燕从地上拽了起来,朝她道:“你说要换个地方说话,那就换个地方。” 温南燕紧紧抓着他的手,道了声:“好。” 她面上依旧是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可她一直绷紧的心却稍稍放松了一些。 萧元祁对她,果然还是容易心软的。 此事虽然让他很失望,可终究没有丧失了对她的全部信任,她还有机会能够挽回他的心。 “王爷跟我来。”她拉着萧元祁的手便走向大堂之外,正要跨过门槛时,身后却传来了温玉礼的声音。 “站住。” 温南燕脚下一刻不停,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萧元祁同她离开,可不希望萧元祁再被温玉礼留下来。 “我叫你们站住!” 温玉礼在身后冷声道:“我告诉你们,这些口供可不止一份,我御医院的那位朋友手上还存有一份,只要我想把此事宣扬出去,就随时能够办到!你们是想和我私下谈,还是要我把此事声张出去?温南燕,你可知到那个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第247章 把这份和离书签了 温玉礼此话一出,温南燕脚下的步伐当即一顿,不敢再往前继续走。 原本想着,只要王爷信了自己,把那四份口供全销毁了,再解决一下此事的参与者,把宫中剩下的那些低廉药材清除掉,那就彻底没了证据。 没证据的事靠嘴说可就不管用了,到那时温玉礼就算想借此来威胁她,她也无所畏惧。 可温玉礼竟还留了一手,她在御医院内有眼线。 没人知道那个眼线是谁。 “玉礼,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元祁转头看温玉礼,“你拿到这几个人的罪证,叫本王和母妃过来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不让本王的名声受到连累吗?” 他当然知道温玉礼和温南燕不太和睦,温玉礼没有任何理由保护温南燕。 毕竟南燕的亲妹妹和母亲都曾害过她,即便是看在晋国公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轻易原谅。 可这件事情关乎的不只是温南燕,他作为引荐人,实在难辞其咎,要是这事儿真的扔给刑部去查,他说自己毫不知情,实在有些让人难以信服,即便最终查明的结果是他不知者不罪,旁人也会笑他识人不清。 这事一旦搬到明面上,不管如何解决他都是没脸。 且,温南燕作为晋国公的女儿,晋国公的名声恐怕也会跟着一起受累。 他只以为温玉礼不声张出去是为了他和晋国公的颜面考虑,却没想到,温玉礼冷笑着否认道:“王爷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着想,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萧元祁不解地望着她,只见她将手伸入了宽大的袖子底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帛书。 萧元祁顿时一惊——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前几日才见过。 那是她写好的和离书。 “王爷,你真以为我帮你和温南燕保住颜面,是为了祁王府和国公府的名声考虑吗?我现在提出交换条件,您把这份和离书签了怎么样?” 不等萧元祁接话,她又继续说道—— “可别说我对你们不好,我已经够给你们脸的了,今日之事有多严重,相信不用我再强调了,我若是让我那位朋友把他手里头的供词送到刑部,刑部的人定会重视,且马上进行处理,到那个时候,温南燕作为此次事件的参与者,恐怕要受到相当严厉的处置,王爷你做个选择,你是要保温南燕,还是要留住我这个不识抬举的祁王妃?” 萧元祁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原来……她让他自己处理这件事,为的就是这一刻。 “玉礼,你说什么糊涂话?”淑太妃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夫妻间难免有争吵的时候,元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我自会秉公处理,你与他何必非要走到和离这一步,你就这么想离开祁王府吗?” “我想。”温玉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早就想了,母妃,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妃了,如果您想保住祁王府的颜面,保住温南燕,就让王爷同意我的和离请求。” “你们若是不答应,可就别怪我不让你们顺利清理掉那些低廉药材,且还会让这四人的供词传到刑部那儿去,真到了那时候,想补救都难了。” “你当真就这么无情?”淑太妃道,“温南燕是你的长姐,即便你们平日里不和睦,你也别忘了,你们二人是同一个父亲,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让晋国公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他的同僚们?” “原来淑太妃您也知道此事传出去会让两家人没脸呢。” 温玉礼再次开口,已对淑太妃换了称呼,“既然您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了,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放我自由,只要你们同意,我保证,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处理掉医院里剩下的那批廉价药材,那些是最重要的证据,只要你们及时清除了,以后也就不用担心我再把这事翻出来,我说到做到。” 萧元祁静默了半晌,松开了温南燕的手,走到了温玉礼面前。 “温玉礼。”他再次开口,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本王身边?不给本王任何弥补你的机会了?” “你我性格不合,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我还是那句话,分开才是最好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温玉礼淡淡地说道:“你若非要留下我,也不是不行,留下我,你的南燕可就保不住了,你自个好好考虑,决定权在你手上。” “你非如此不可吗?” “是,非如此不可。” 第248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萧元祁唇线紧绷着,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只恨不得将温玉礼手中那份和离书夺过来撕了。 可一想到她刚才那番威胁的话语,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是真惹恼了她,他丝毫不怀疑她会做出告发温南燕的事。 她是笃定了他舍不下温南燕,才敢这样胁迫他。 “王爷,不必纠结了,不就是签个字的事吗?笔墨就在桌子上,大手一挥也就完成了。” 温玉礼说着,已经转身走到了桌前,将和离书在桌上展开,提起毛笔沾了墨水,朝萧元祁的方向举了举。 “好,好得很。”淑太妃气笑了,“既然你如此不屑祁王妃的位置,我们也不强求,元祈!依着她的意思,签了就是。” 比起强行留下一个心思不在自己儿子身上的儿媳,她更看重的是祁王府的颜面。 温玉礼不想做祁王妃,多得是名门贵女想做,有她把关,她相信元祈将来能找到更出色的正妃。 至于温南燕……即便是元祈放在心尖上的人,品行这方面却实在堪忧,不配拥有正妃头衔,更不配得到元祈的信任。 “元祈,你还愣着做什么?”淑太妃冷声道,“她都已经把选择摆在你面前了,该如何选,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何必纠结。” 萧元祁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温玉礼的身旁,垂眸望着桌上的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何来欢喜。 “王爷,签。” 温玉礼将毛笔递到了他手上。 萧元祁落笔,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觉得写下自己的名字是如此艰难。 脑海中似乎有一团乱麻,让他机械般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完成,按下手印之后,他听见温玉礼在他耳畔道了一声—— “多谢王爷成全。” 他与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自她提出和离以来,他的心中一直就很不安,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原本想着,不管她如何吵闹,只要他铁了心不同意,她单方面无法和他分离,依照礼法,只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威胁,让他无法不妥协。 他转头望着她,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有些喑哑,“这下你满意了?” “王爷能够配合,我自然是满意的。” 温玉礼拿起了和离书,吹了吹上边未干的字迹,“你我分离,这不是好事吗?从今以后您再也不用疑神疑鬼了,不管我做任何事都与您无关,祁王妃的位置空闲着,您就让太妃娘娘再给您找更贤德的人选就是,哦对了,王爷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长姐有天大的苦衷,错了就是错了,温侧妃以后就永远只能是温侧妃了,她担不起正妃的身份。” 温玉礼说到这,还转头看了一眼淑太妃,“您说是不是?太妃娘娘。” 今日之事,即便萧元祁能够原谅得了温南燕,淑太妃也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若换在从前,温南燕没有被扒出任何罪行的情况下,还有资格争一争祁王妃的位置,今后便不可能了。 淑太妃那样的性子,温南燕恐怕是很难摆平的。 “自然是。”淑太妃面无表情道,“我自然会给元祈挑一个更加贤良淑德的王妃,这点便不用你操心了。” 不远处的温南燕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袖子下的粉拳攥成了一团,因着愤恨,锋利的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从今以后,与正妃之位无缘? 呵。只要她能求得萧元祁的原谅,能继续留在祁王府内,她就不会没有机会。 淑太妃一直以来都因着抱不上孙子孙女而困扰,只要司徒彦的药要足够管用,让她尽快怀上孩子,她便能先平一平淑太妃的怒气。 就算淑太妃在这之前已经给萧元祁找好了王妃又怎么样呢?她能忍温玉礼这么久,自然也能忍得了其他人。 来日方长,她不怕没有机会。 “我自然是相信太妃娘娘的眼光,等王爷再娶新王妃时,可莫要忘了给我发一份请柬过来,我定会备上一份薄礼,恭贺王爷新婚大喜。” 温玉礼的话音才落下,萧元祁便冷声道:“够了!你还嫌本王气得不够轻吗?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何必再说这些话来挖苦本王。” “我只是诚心祝贺罢了。”温玉礼淡淡道,“毕竟咱们这是和平分离,我给王爷一两句真诚的祝愿有什么不对吗?” 萧元祁背过了身,不愿再与她对视。 “哦对了,王爷,有件事情您可别忘了,想当初你我二人的婚姻,是先帝亲口敲定的,咱们当初是领了圣旨成的亲,那么,和离是不是也得去当今陛下那儿求一份圣旨?毕竟当初咱们这事儿是在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闹过一次的,他们那会儿还劝着咱们别分开,如今咱们决定分开了,总要和他们说一声的。” 温玉礼顿了顿,道,“就今明两日把这事给解决了,我看您最近也不忙,去皇帝陛下那请旨应该也不难办?至于要给出什么样的说辞,您自己想。” 萧元祁听着这话,额头上的筋都跳动了一下,“你非要把和离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为何不能人尽皆知?难道和离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我要您去请旨,就是要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温玉礼不是被你抛弃的,是我不愿和你在一起才要离开你,错不在我,这是重点。”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愿意以后听见有人说,温家的二小姐被祁王殿下嫌弃了。所以我要求圣旨上能加几句夸奖我的话,例如温二小姐蕙质兰心,温恭谦和之类的,王爷您文采斐然,此类形容词应该能想出不少。您应该也不希望我与您分离之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这不好那不好。” 第249章 那就如你所愿 找皇帝请旨和离,圣旨一下来,不出一天,大街小巷的人都要知道祁王与祁王妃感情不睦和离了,而在这当中,祁王妃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若她和离一事没闹出动静来,回头外边嘴闲的人议论起来,指不定要说,那温家的二小姐不讨祁王喜欢,是个被祁王抛弃的弃妇,祁王是看在老丈人以及温家大小姐的面子上才没有休了二小姐,换成和离的方式给她留点体面罢了。 许多闲话正是因为口口相传,才会给当事人造成的困难,这也是为何女子哪怕以正规方式和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原因。 在这男权至上的地方,许多人不允许女子有任何瑕疵,无论女子品行如何,二嫁之身都等同于不完美。 虽然她不怕被人说闲话,可若是能有办法不被人说闲话,或者少被人说闲话,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皇帝陛下的圣旨上边,能添一句——温二小姐温恭得体,蕙质兰心,便是对她品行的认可,那么旁人想嘲笑她,也得先斟酌一下,笑话她等同于反驳了皇帝圣旨上的话,如此一来,那些不好的声音也就能少一些了。 要是还有嘴贱的人敢说她什么,被她知道,直接大耳刮子扇过去,无所顾忌。 “王爷不吭声,我就当您是同意了。”温玉礼望着前头萧元祁的背影,拱手施了一礼,“王爷胸怀宽广,谦谦君子,必定是很乐意给我一个体面的,我先在这谢过王爷,愿王爷此后万事如意。” 萧元祁如同雕塑一般,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这才张口回了一句:“那就如你所愿。” 不愿意又能怎样?她会容许他说一个不字吗? 他想要顺利消除御医院里那些低廉药材,就不得不按她说的办。 她想要一个体面的和离,给她就是。 她如今觉得能摆脱他是一件好事,焉知她以后不会因着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萧元祁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出了大堂,走到了温南燕面前,冷声道:“你要带本王去哪里解释?” 温南燕望着他的眼神,只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还有些刺痛。 他从未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对她,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冷漠疏离。 “王爷请跟我来。”她长叹一口气,想要去拉他的手腕。看书溂 可萧元祁却将手往后一收,没有让她牵着,只是冲她说道:“带路。” 温南燕咬了咬唇,转身迈出了步伐。 他一定是在责怪她,若不是她落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也就没法逼他签下和离书。 怀着复杂的心情,温南燕将他带到了关着苗氏的小院。 “你带本王来这做什么?”萧元祁望着眼前的院子,淡淡道,“莫非你要那么多银子,与你母亲有关?” “王爷,难道在您的心里,我会是个为了一己之私就损人利己的人吗?” 温南燕说着,推开了小院的门。 “见过大小姐……王爷也来了?” 小院是由两名护卫把守着的,确保苗氏无法离开,平日里温南燕若是想来看望母亲,他们自然不会阻拦。 温南燕领着萧元祁一路穿过了长廊,前头不远处就是一个小祠堂,那是晋国公命人专门给苗氏修建,让她在里头吃素忏悔的。 温南燕走到了祠堂外边,望着坐在蒲团上一身素衣的苗氏,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苗氏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即回过了头,“南燕!你可算来了,你……” 未说完的话,在看到温南燕身后的人时,哽在了喉咙里。 萧元祁竟然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自从她进了这个祠堂之后,萧元祁可一次都没来过。 萧元祁今日竟然和南燕一同前来探望她,莫非是被南燕劝说得回心转意了? 她心里才冒出一点喜悦来,却见萧元祁走近了,他眼中的冰凉霎时让她心下一沉。 王爷似乎不是来单纯探望她的。 她朝萧元祁行了一礼,道:“王爷来此,是有什么要事吗?” “母亲。”温南燕朝她开口,嗓音有些哽咽,“我们和御医院调包药材的事儿,败露了。” 苗氏霎时一惊,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佛珠。 “那……王爷因此受到连累了吗?”苗氏好不容易回过了神,颤着声询问温南燕。 温南燕摇了摇头,“幸好,此事还没有声张出去,我们还来得及补救,因为此事……是玉礼发现的,我们可以与她好好商量着,私下解决,我将王爷带过来,是因为他管我要一个解释。” 温南燕说着便跪了下来,眸光湿润,“女儿不孝,无法帮母亲继续隐瞒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母亲您来说。” 苗氏闻言,顿觉如坠冰窖。 南燕这一番话,显然是走投无路,求到她这儿来了。 她若是不能帮南燕守住那个秘密,王爷对南燕的情分恐怕会荡然无存。 可她若是揽下一切的过错,王爷会对她更加憎恶,那么她以后再难翻身…… “南燕说,她之所以要那么多银子,不是为了她自己,这其中原因太难以启齿,那么你来告诉本王,那些银子是拿去做什么用的?” 苗氏咬了咬牙,冲萧元祁磕了头道:“王爷,南燕说得不错,她要那么多银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她都是为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娘,若不是我求她为我想办法凑钱,这孩子也不会冒大险犯这种错。” “我缺的银子太多,没法跟老爷开口,我父亲的财产大多在我的兄弟们手上,他们也都有一大家子要养,给不了我太多,南燕原本想求您,可我实在不敢开口,您一直对我挺尊敬,我怕您知道我的事后,再也瞧不上我这个岳母,况且那么多银子,您要是给了,只怕是瞒不住太妃娘娘那边……” “到底什么事?”萧元祁拧着眉头问道,“你要凑的数目是多少?” “十万两白银。”苗氏说着,已然泣不成声,“我与南燕的所有积蓄,再加上娘家那边凑到的,不过三四万两,剩下的我怎么敢与王爷开口。” 第250章 将苗氏杖责五十! 萧元祁不受贿,也从不以各种方式私吞朝廷颁发到各地的钱粮,本朝重农轻商,傲慢的皇室子弟大多不会经商,萧元祁的收入来源便十分简洁明了,他只受皇家俸禄。 而他的俸禄是每年白银万两,外加粮食、药材、布匹等。 她们正是深知他的脾性,才不能管他开口,数万两白银绝不是小事,一旦开口他必会起疑,不问清楚不罢休。 而那件事情又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她们哪会给他起疑的机会,自然是隐瞒到底,钱的事自己想办法。 原本和高家、御医院那边说好了,调包药材的事只做一年,温南燕从中抽的利润,约莫四五万两,剩下那点不难凑,眼见着难题就要解决,偏偏杀出一个温玉礼坏了事。 苗氏只恨不得把温玉礼千刀万剐。 当初觉得那贱丫头不足为患,留着她用来欺负打压,找找乐子也不错,哪知昔日的软柿子如今变得这么难缠。 她要是早知如此,就该在温玉礼小时候弄死她。 “之所以需要这么多的银子,是因为……欠债还钱。” 苗氏已下定决心要保温南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王爷可知,有些流动的黑市会开设赌场,里边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法,我当初鬼迷心窍,与几个富商参与豪赌,起初是赢多输少,后来压了一把大的,结果……” “你堂堂晋国公府主母,竟在背地里玩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萧元祁阴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白银十万两是多大一笔数目?晋国公即便是再勤俭,都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所以现在王爷该明白,我们为何不敢向您和老爷开口了,我从未在你们心中留下奢靡的印象,若是被你们知道我背地里如此愚蠢,我当真是无颜面对你们!” 苗氏说到伤心处,拿双手捂着脸哭道:“我与赌坊签下了协议,一年之内要把欠下的赌债还清,他们不愿给我更多的时间,若是还不上钱,他们就要把我欠赌债的事在大街小巷宣扬开,到那时,我哪还有脸在这世上活下去呢?都是我造的孽,害苦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南燕帮我凑钱。” 萧元祁垂眸看着她,语气冷如冰霜,“我朝严禁官员及家属赌钱,违令者严惩不贷,你身为国公夫人却知法犯法!欠下巨额赌债,依律该杖责五十。” “只要王爷能原谅南燕,我可以接受任何处罚。”苗氏毫不犹豫道,“她是被我连累的,她设法弄到的那些钱,没有一文是花在她自己身上,王爷您想想,若是太妃娘娘也陷入这等困境,您能眼睁睁看着她身败名裂而无动于衷吗?”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呵斥道:“放肆!如你这样愚蠢荒唐的人怎敢与太妃相提并论?” “我自然是不配,我只希望王爷能站在南燕的角度替她想想。” 苗氏叹息道,“我是个罪人,我认错,可南燕是个好孩子,她犯错也是源于她一片孝心,她希望我一直做风光无限的晋国公夫人,而不是一个人人讥笑的赌徒。” “王爷,咱们不是已经和玉礼说好了吗?她已经同意不把此事声张出去了。”温南燕跪在萧元祁面前,语带哭腔,“还请王爷不要依法处置母亲,若王爷一定要惩罚她来消气,我愿与母亲一同分担杖刑。” “不可!”苗氏当即反对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何能受得了杖责?为娘自己承受就行,为娘已经把你害得够苦了,绝不能再连累了你。” 苗氏说着,面向萧元祁再次磕头道:“请王爷只惩罚我一人,不要降罪于南燕。” “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了你。”萧元祁此次不在心软,转身走到祠堂外边,将远处看守园子的两个护卫喊了过来。 “王爷有何吩咐?” “取木板来。”萧元祁面无表情道,“将夫人就地杖责五十。” 两名护卫大惊,却还是依着萧元祁的命令,取木板去了。 他们不知夫人犯了什么错,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要遭受这样严厉的刑罚。 五十大板下去,只怕夫人得和老爷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而萧元祁身后跪着的温南燕脸色已极其难看,“王爷!母亲她……” 而她话才刚出口,就被萧元祁打断,“本王不想听。你若是还想回祁王府,就别再开口。” 温南燕霎时僵在原地。 若还想回祁王府,就别再开口……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却不难听出他此刻有多心烦。 这是他与她相识以来,对她说过最严重的话了。 温南燕忽然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苗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 这一回的杖责,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 苗氏的手心虽然因着即将到来的刑罚而冒汗,心中却比萧元祁来的那会儿松了些。 只要王爷能信她的话,她就没有白挨那些板子。 听王爷话里的意思,还是在乎着南燕的,没舍得让南燕跟着一起受罚。 “南燕,一会儿为娘受罚的时候,你走远一些,别看。” 苗氏的话,令温南燕泪流满面,心中更加痛恨温玉礼。 若不是温玉礼,她和母亲何至于沦落至此! 片刻的时间过去,两个护卫已经拿了木板回来,走向了苗氏。 “五十杖,一下都不许少。” 萧元祁冷冷地留下一句话,拽起了跪在地上的温南燕,拉着她走出了祠堂。 温南燕心知他还在气头上,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边走边回头,眼见那厚长的木板一下又一下落在苗氏身上,她捏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她绝不会放过温玉礼! …… “给本公把温玉礼那个不孝女叫过来!” 一身浑厚的呵斥声,伴随着瓷器碎落的声音,伺候晋国公的下人们纷纷跪下。 “老爷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小的这就去请二小姐来!” 下人狂奔至温玉礼住的院子,叫她去见晋国公。 “二小姐,老爷知道了您跟王爷和离的事情,正在屋子里大发雷霆呢,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了,我看老爷方才气得脸都青了。” 温玉礼早料到了晋国公会发火,跟着下人走进他屋子里时,一脸的气定神闲。 “见过父亲。” “你这不孝女!”晋国公被下人扶起,靠坐在床壁上,面色一阵阴霾,“跪下!” 第251章 女儿不想跪,只想坐着 “父亲,这儿又不是什么大场面,都是自己人,你我父女之间说话,还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吗?跪着太不舒服了,女儿不想跪,只想坐着。” 温玉礼说完,也不在意晋国公是什么脸色,拉过了一旁的红木椅子便坐了下来。 空气里一阵寂静,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真不知二小姐如今是怎么了,胆子比从前大了不知多少,她是看不出来老爷都快气得七窍生烟了吗?竟还敢如此敷衍。 晋国公被她这淡然的模样激起了更多怒意,“温玉礼!” “在。”温玉礼依旧泰然自若,“父亲可别怪我没提醒您,您伤势未愈,还是尽量少动怒,有话好说。” “你——”晋国公抬手指着她,一口气儿没顺上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到最后不得不抚着胸口顺气。 “您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让您有话好说,您非要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您忘了自己是伤员吗?” 温玉礼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走到了床前递给他,“您喝一口,顺顺气。” 晋国公抬手就将杯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为父当初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王爷对你分明不差,你为何一定要与他和离!你可知有多少贵女想要你这个位置?王爷不过就是和你争执了几回,你就这么……” “是啊,有很多名门贵女想要我这个位置,所以我退位让贤了,把机会留给她们。”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祁王正妃,听起来多风光?可惜了,一般人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都经历了些什么,否则可能不会觉得这位置是个香饽饽。总之——这个祁王妃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温玉礼不当。” “你这——” “我这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抬举、拎不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孝女,让您失望了,我没能留住多情又多疑、脑子不精明、是非不分的祁王殿下,都是我的错行了?” 温玉礼不等晋国公数落她,轻描淡写地先自嘲了一番,随即笑道:“父亲知道我和离,第一反应是对我失望,觉得我做了没面子的事,觉得我以后哪怕是二嫁,找的人恐怕也不怎么样,很难让您在官场上获得什么收益对?”看书溂 晋国公哽住,望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 “不管我之前对您多么孝敬,多么体贴,我与王爷和离,你第一时间考虑的只有你的利益与脸面,至于我在这段婚姻中过得究竟有多不如意,您应该不在意?您还真是我的好父亲。” “你住口!”晋国公回过神来,冲她呵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还没征求为父的同意,怎么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你都不知女子和离后有多吃亏,外人哪敢说王爷不好,他们只会说是你的不对!” “不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与王爷和离的时候是请了太妃娘娘在现场的,经太妃娘娘亲口同意,王爷才签下了和离书,这您就不能说我不敬长辈了?至于您说和离有多吃亏……” 温玉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倒不觉得吃亏,比起死要面子守着一个祁王正妃的虚名,我更喜欢无拘无束,不受夫家限制猜忌的日子,我如今只觉得一身轻松,如果您是担心有人会说我闲话,那这担心倒是多余的了,我温玉礼不但要大大方方地和离,还要让人不敢笑话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晋国公铁青着脸道,“你以为旁人当着你的面不说,背后就不敢议论了吗?你还真是不嫌丢人。” 温玉礼唇角的笑意敛起,“您要是觉得我给您丢人,我可以走,明日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国公府,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此后,我的生死荣辱也与您无关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站起了身。 晋国公没料到她说话会如此决然,顿时就怔住了。 自打玉礼和南燕出嫁之后,他身边只有苗氏和东菱陪着,平日里三个人一同吃饭倒也不寂寞,可如今东菱死了,苗氏被下令永久禁足,此后的饭桌上便只有他一人,嫁出去的女儿只能偶尔回来探望他,玉礼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前阵子还说会常来陪他,不让他觉得孤寂。 那会儿他听着还挺欣慰的,可如今她却说要离开国公府,此后生死荣辱与他无关? “站住!”晋国公下意识叫住了她,“祁王府你回不去了,离开国公府你还能去哪!” 第252章 最毒妇人心 “站住!”晋国公下意识叫住了她,“祁王府你回不去了,离开国公府你还能去哪!” 自打玉礼和南燕出嫁之后,他身边只有夫人和东菱陪着,平日里三个人一同吃饭倒也不寂寞,可如今东菱死了,苗氏被下令永久禁足,此后的饭桌上便只有他一人,嫁出去的女儿只能偶尔回来探望他,玉礼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前阵子还说会常来陪他,不让他觉得孤寂。 那会儿他听着还挺欣慰的,可如今她却说要离开国公府,此后生死荣辱与他无关? “我自有我的去处。”温玉礼背对着他,淡淡说道,“父亲可别忘了,我也是有不少积蓄的,可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从今往后,我不用再接受任何人给我规划的生活。” 晋国公这才想起,之前她护驾有功时,皇帝赐了她黄金良田绸缎等物,有这些积蓄,她自己在外头置办个大宅子,聘请一堆奴仆伺候她都绰绰有余。 田地可以往外租,绸缎药材那些也都能折现,她的确不需要为了生计而担忧,也难怪她敢说出那句——她自有去处。 “是啊,你自己有钱财了,所以你翅膀硬了,想自己出去闯荡了。”晋国公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气恼过后,便是一声叹,“那你之前说要陪在为父身边尽孝道的话,也都不作数了吗?” 他自然是没看见,温玉礼听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势利眼老爹可真有意思,要她孝顺,又要她听话,还得钓住一个有权有势的金龟婿,方方面面都让他满意了那才是好孩子,但凡有一点让他不顺心的,就成了不孝。 此刻她真想转头嘲讽一句,他想要的好孩子,恐怕只存在梦里。 可她终究忍着没说,她刚才故意表现得决绝,也不过是想让他开口留人罢了,毕竟她还是挺好奇他那书房里有什么秘密。再有,比起一个人带着丫鬟们在外边生活,在国公府掌权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温南燕本就无权掌管国公府,如今没了苗氏和温东菱这两个绊脚石,她在这府里能过得如鱼得水。 晋国公哪怕是再骂她不争气,也不会想把她这个唯一能留在身边的女儿赶走,否则他人到中年,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未免可笑。 “我可没说过自己不想尽孝,是父亲先说我丢人的。” 温玉礼再次开口,语气冷硬中似乎夹杂着些许委屈,“既然您那么看不上我,我又何必留在您身边自讨没趣?晚些我就派下人出去问问,哪里有出售的宅子,我去买下来。” “国公府这么大还不够你住的吗?买什么宅子!”晋国公磨了磨牙,似乎是拿她没辙了,“罢了,事已至此,你就留在家里,住家里总比住外边安全。” “那咱们可说好了,您以后不准拿我和离的事再来骂我了。” 温玉礼转过身道,“您以后要是再对我说伤人的话,我真会走的。” 晋国公望着她倔强的脸庞,没好气道:“事情都这样了,骂你也无用,为父以后不提就是了。” “那就多谢父亲体谅了。” 温玉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便开始吩咐下人,去祁王府搬回自己的东西。 当初皇帝和太后给的那些赏赐,是被她暂时存放在祁王府内了,和离之后,自然是要一文不少地全搬回来。 “王妃……”茯苓才张口喊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这个称呼已经不能叫了,便连忙改口,“小姐,咱们以后是一直都住在这儿了吗。” “是。”温玉礼道,“不会再回祁王府了。” “刚才下人不是说,老爷都气得七窍生烟了吗?您去这一趟可有挨骂?” “自然是挨了的,可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温玉礼饮下一口温热的花茶,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茶杯,“三个女儿只剩两,能长期陪在他身边的眼下只有我了,总不能再把我给赶走了?人到中年,是需要家人陪伴的。” “幸好国公爷没有儿子。”坐在一旁绣花的白桃忽然冒出了一句,“否则,肯定不会在意您了。” 温玉礼顿时失笑,“瞧你这话说的。” “奴婢可不是胡说的,国公爷可想要儿子了,只可惜一直没要上。来国公府的这段日子,我和大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混得还不错,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跟他们唠嗑过一些家常,听刘婶说,国公爷盼星星盼月亮都想盼个男孩。”qqxδnew 白桃顿了顿,道:“可惜,国公爷三个孩子都是女儿身,唯一的一个男孩出生就是死胎,他的生母陈姨娘在生产的那天难产,一尸两命,真是可怜。” 温玉礼不语。 白桃说的这事大概也发生在十多年前了,若是那个男孩子存活下来,如今应该会是这府里最得宠的小少爷。 只可惜——他不可能活得下来,除非他是投胎在苗氏腹中。 晋国公原有一妻三妾,除了苗氏和她母亲之外,还纳了两个姨娘,一个是员外之女,一个是县令家的小姐,那员外家的女儿据说是长得最好看的,也怀上过,可惜一次出门踏青不小心摔着了,那一摔把孩子给摔没了,流产之后她竟然疯了,没多久便去世了。 而那个县令家的女儿,便是白桃说的,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的。 这两个姨娘先后离世也就间隔了两三年。 晋国公后来还纳过一个出身低微的妾室,据说是个医馆大夫的女儿,有一回他在郊外受了伤,被那姑娘救了,那姑娘医术极好,长得也好,晋国公大概是觉得枕边人里要是有个会看病的也不错,若能怀上,自己懂得保胎,便把那姑娘纳为第五房。 可那姑娘却是个表里不一的,竟背着晋国公与外男私会,晋国公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便将那二人私下给处决了,这事也就只有国公府里的人知道。 温玉礼回想起这些事,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有苗氏这个大夫人在,别说是娶四个妾,就算是娶上十个八个,这国公府里都别想添个小少爷。 她这势利眼老爹平时看着也挺会算计的,这么多年却都没怀疑,他生不出儿子或许不是他倒霉,而是有人从中作祟。 “见过王爷。” 忽然屋外响起一句仆人的问候声,将温玉礼的思绪扯回。 温玉礼转头看向屋外,萧元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出去,本王有事要与王妃私谈。” 第253章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王爷口误了。”温玉礼纠正道,“您已签下和离书了,我不再是祁王妃,以后您得称呼我温二小姐,或者是二妹。” 萧元祁脸色沉了沉,却没多说什么。 温玉礼朝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先去外边等着,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等屋子里只剩她和萧元祁时,萧元祁道:“和离一事,如今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玉礼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想不想提旁的要求?本王可以尽量满足你。” 温玉礼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当是什么事呢,您竟然是来问我后不后悔的,王爷,我真想知道,您究竟是对自己有多大的信心,会认为我想要反悔?” 萧元祁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你对本王真的就没有半点留恋?” “没有,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温玉礼轻瞥了他一眼,“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劝我回心转意,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去把和离圣旨给我求来,你知道父亲刚才是怎么骂我的吗?他嫌我给他丢人,他认为是我错了,您看,连我的父亲都这么说我,外边的人背后要是议论我,言辞或许会更加难听,您要是个君子,就请兑现承诺,去陛下那里请旨,给我个体面。”qqnew 顿了顿,她又道:“此事要快,别拖着,我要是得不到这个体面,是不会让你们顺利把那些低廉药材解决的。” 萧元祁只觉得心里一阵沉闷,冷冷地望着温玉礼好片刻,才说道:“等明日早朝过后,本王就去请旨,一定给你个体面。” “那就有劳王爷了,哦对了,他们几个人贪的银子,可千万别忘了叫他们吐出来。”温玉礼提醒道,“包括长姐的那份。” “这个本王自然会处理。”萧元祁道,“就像你说的,这些钱不能明着还给国库,但是可以换另类的方式补贴到民间,本王不会私吞一文钱,你放心就是。” “这点我还是可以相信您的。不过我想问问您,打算如何惩罚长姐?即便您舍不得让她身败名裂,也总不能让她太轻松了,还是应该敲打敲打的,要是下次再犯类似的错误……” “不会有下次。”萧元祁冷声道,“关于如何惩罚南燕的事,就无需你过问了,总之本王答应了你的事情会办到。” “看来长姐把您拉去说悄悄话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温玉礼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您刚才提起她时,似乎没有多愤恨,看上去倒像是消气了一般,您不让我过问,该不会是压根就没打算惩罚她?我原以为你只是和她情分太深,才不忍心舍弃了她,却没想到你会把她纵容包庇到这种程度……” “本王没有纵容!” 萧元祁听不得温玉礼的阴阳怪气,下意识解释道:“该惩罚的本王已惩罚了,没有心慈手软,本王没你想的那么糊涂。” “什么叫做该惩罚的已经惩罚了?”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您指的是谁?或者我应该问——长姐是把黑锅甩给谁了?” “你提出的要求本王都同意了,休要太过分。” 萧元祁拧着眉头说道:“她是错了,但她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险恶,具体的缘由,她已经尽数告知本王。” “听王爷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一点都不想泄露给我听……也罢,反正上当受骗的人也不是我,我就不多管那个闲事了。我只是想好心奉劝王爷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却未必见人心。” “多谢你的提醒。”萧元祁冷硬地回了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温玉礼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是夜,万籁俱寂。 雅致的房屋内,萧云昭以手支着额头,靠在桌子边看书。 “爷,白桃方才与属下见面,她说,祁王明日一早会去陛下那儿请旨,温姑娘她想要一个体面的和离。” 萧云昭闻言,唇角微扬,“明日一早么,那本王得去助她一臂之力才好。” ……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早晨。 这天早朝结束后,皇帝正要回寝宫去休息,却听得贴身太监前来通报—— “陛下,祁王殿下有要事求见。” 皇帝闻言,脚下的步伐转了个方向,说道:“叫他来御书房见朕。” 兄弟二人很快在御书房见上了面,萧元祁行了礼后,皇帝命人给他看座。 皇帝询问道:“五弟有何要事?” “臣弟要向陛下求一道圣旨。”萧元祁顿了顿,道,“赐晋国公府二小姐与臣弟和离。” 皇帝闻言,有一瞬的讶异,随即道:“你与你的王妃,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久前温玉礼当着太后的面提过一次,太后只当她是一时的气话便驳回了,如今萧元祁竟亲自过来请旨…… 其实这本是他的家务事,有太妃许可便能和离,他何必还要专门跑来请一道旨意。 皇帝才这么想着,萧元祁便开口替他解惑了:“臣弟和玉礼感情不睦,但她没有错,臣弟担心她今后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所以臣弟特来请旨,希望陛下的圣旨上,能添两句对玉礼的称赞,再赐她一些财物,这些财物都由臣弟来出,总之不能让外人质疑了她的德行。” 静默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五弟,朕怎么有些看不懂你了?总觉得你话里似有不甘愿,你是真想与你的王妃分离吗?” 第254章 你与她早有私情? “陛下,臣弟已做好决定了。她与臣弟在一起过得不开心,我不愿强留她,便与她协议分开。” 萧元祁垂下眼,沉声道:“臣弟身为王爷,又是男子,旁人通常不敢来议论我,大多会去对她指指点点,这是臣弟不愿见到的,臣弟希望她和离之后也能过得好。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将萧元祁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只觉得他这五弟看上去似乎有些心口不一。 他和温玉礼只有几面之缘,可那女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却还挺深刻,不同于那些循规蹈矩的闺阁千金,她似乎挺不拘小节,遇事还相当冷静,是个有些狡黠的女子。 之前她被诬陷与侍卫私通,自证清白之后顺势告了萧元祁一状,提出和离,那会儿他就看出了她是有意要给萧元祁难堪,她被太后安抚了之后,就没再坚持和离,可见还是舍不得祁王妃那位置的。 至于她对五弟有多少真情?恐怕是不多的。 如今这两人真闹了和离,且五弟还要专门跑来替她求一份能让她体面的圣旨……可见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这个女子,就连和离都要大大方方,不愿让人议论。 皇帝平静地注视着萧元祁,不紧不慢道:“既然五弟特意过来请旨,朕答应你的请求就是。” 萧元祁起了身,恭谨道:“臣弟多谢陛下成全。” 这一头的两人谈完了事,另一边的太后寝宫之内也来了一位稀客。 “十三弟的这幅观音像画的可真好,哀家回头就叫人把这幅画装裱起来。”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前的观音像卷了起来,交给一旁的贴身嬷嬷。 她向来也有收藏字画的癖好,而她斋戒也许久了,萧云昭的书画皆是一绝,他送来的观音像自然是很合她心意。 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觉得他今日来探望她,不是单纯只为了送一幅画像的。 他素来不喜欢没有意义的交际。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萧云昭坐在红木靠椅上,悠然道,“其实臣弟今日来见您,是有事要与您商量一下。” 听他这么说,太后便知他不想让旁人听见,便朝着左右两侧的宫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退下。 等大殿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太后道:“你可以说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许久没有和太后娘娘唠嗑了。”萧云昭唇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我们也常常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听萧云昭提起先帝,太后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自然是记得。” “先帝曾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弟是他最小的兄弟,能力却是众兄弟当中最好的,所以他最器重臣弟,也最偏爱臣弟。” 萧云昭说到这,唇角的笑意似乎有些发凉,“曾几何时,臣弟还真被皇兄说的那些话给感动了,以为你们是真心待我好的。”仟仟尛哾 “你——”太后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下意识闪躲了萧云昭的注视,“怎么今日忽然跑来说这些?咱们不是早就说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唔,是有点扯远了。”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臣弟今日进宫时,碰到了元祈的马车,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御书房里和陛下商量着他与他的王妃和离一事。” “元祈要和离?”太后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倒不是他想和离,是他的王妃,听闻他们二人性格很是合不来,时不时就能掐起来,他又总是疑神疑鬼,不分青红皂白地猜忌自己的王妃,他那王妃也是个有傲气的,主动提出了和离。” “这……哀家当初还以为玉礼那丫头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他们二人真走到了这一步。”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他们能说动太妃,哀家也管不着他们的事了。” “太后娘娘,您还是可以管一下的。当初您为了江山稳固,将您的嫡公主送去友国联姻,这么些年了,您心中应当很是思念女儿?可惜嫡公主远嫁,您无法轻易见到她,我瞅着玉礼那个丫头还不错,您不如考虑一下将她收为义女。” 太后闻言,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萧云昭此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他是要她给那个丫头当后盾。 “想当初您陷入危险,她奋不顾身地来为您挡剑,如今她和离回家,也不知会不会被外人说闲话,太后娘娘想必也不忍心看她被人议论,您若是能把她收为义女,旁人肯定就不敢说她什么了。您意下如何?”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太后问他道:“你与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她蓦然想起,当初在御书房,萧元祁跟温玉礼闹和离的时候,萧云昭也是有意无意地帮着温玉礼说话。 他那会儿训斥萧若芙,并且主张严惩,看似是长辈在处罚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如今仔细一想,说是他有意袒护温玉礼也很合理。 谁让他身为皇叔,有权对晚辈进行批评,萧若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都不能引起他的怜惜,温玉礼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引来他的相助。 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点什么……她还真有些不信。 萧云昭虽是皇叔,也不过才而立之年,模样又生得极为俊美,放眼萧氏皇族的男儿里,几乎没有人的容貌与武艺能及得上他。 难道玉礼是为了他才要跟元祈和离? 而萧云昭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测,“太后娘娘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臣弟明说,您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你与她当真有私情?”太后素来沉稳镇静,此刻却也没忍住把眉头拧成了一团,“她是你侄子的王妃!皇城内有这么多名门贵女,你看上谁不好?偏偏要去拆散你侄儿的姻缘!” 第255章 和离圣旨! 她素来守礼教,见不得这种罔顾伦理的事,自然忍不住要斥责萧云昭。 萧云昭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道:“先帝当初不也强占功臣之妻?德妃本是丞相的未婚妻子,皇兄看上之后,问都不问就将人强行纳妃,最终酿成德妃的惨剧,臣弟自认为比皇兄高尚许多,好歹等来了玉礼和离。” 太后的脸色顿时铁青了。 “如今玉礼恢复了自由,将来大概会与臣弟在一起,我们难免要面临一些争议,真到了那时,还请太后娘娘力排众议,坚定地站在臣弟这边。” 萧云昭说着,冲太后莞尔一笑,“比起皇兄当年的荒唐,臣弟还差得很远,皇兄他屠兄弟,屠功臣,夺臣妻,桩桩件件没天理。臣弟这都还没干坏事呢,只不过是看上了侄子的王妃而已。” 太后再也听不下去,当即拍桌而起,“萧云昭!” “臣弟说的有哪句话不对吗?难道那份——‘贬丞相、诛杨家、杀宁王’的密旨不是皇兄亲手写的吗?短短九字,令人无比心寒。” 萧云昭冷笑道,“病危之际还不忘解决他在朝期间功绩最显赫的三大功臣,皇兄当真是把过河拆桥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哀家和皇儿并未对你出手!”太后冷声道,“你不是还好好地当着你的宁王殿下吗?哀家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或许太后娘娘原本是想遵从那份密旨的,却没料到六哥会忽然在宫内发动暴乱。彼时臣弟和杨家里应外合,平息了叛乱,臣弟又一次当众立功来彰显自己的绝无二心,太后娘娘,您又有什么法子来给臣弟乱扣叛臣的罪名呢?” 萧云昭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咱们这些出生皇家的人,看似光鲜亮丽,其实不过就是一群争权夺利的阴险小人,臣弟如此、先帝如此、就连整日吃斋礼佛的太后娘娘与淑太妃同样如此。” “可不同的在于,臣弟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而你们却总是装着一副清高的嘴脸,把礼仪教条挂在嘴边,实在是虚伪得令人讨厌。” “住口!”太后阴沉着脸道,“先帝的确是对不住你,但哀家没有对不住你!” “唔,确实,太后娘娘没对不住我,您最对不住的是德妃。您和淑太妃一直吃斋礼佛,是为了忏悔当初联手害死德妃的罪过么?” 萧云昭斜睨着太后,“外人只知淑妃和德妃姐妹情深,毕竟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德妃去世后,淑太妃对德妃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慈母之心叫人感动,若芙要是知道她从小到大喊着的母妃是害死她生母的凶手,不知会做何感想。” 此话一出,萧云昭满意地看见太后僵了身子,脸色都青白了。 太后的手正紧紧扣在椅子把手上,心中无比惊诧——萧云昭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 德妃死的那一会儿,萧云昭不过才十三四岁。 在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忽然又被人强行唤起,太后只觉得一阵头疼。 “德妃的荣宠人尽皆知,就连她生下的十一公主,都比其他公主多享一倍的俸银,可惜若芙那丫头实在太招人讨厌了,完全没能继承她母亲的品性。” 萧云昭仿佛嫌太后不够心烦,用不咸不淡的语气继续说道:“若不是贵妃之位有限,两位贵妃又都生养了皇子,德妃娘娘早该晋升了,不过她即便不晋升,也是位同副后,也难怪您心生嫉妒,人人都说您最是端庄宽容,您平日里听着那些赞美的话,可曾觉得心虚?” “话说回来,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还不知此事?元祈也不知,毕竟德妃当年对他们也都不错,他们对她的印象大概都是温柔可亲……” “别说了!”太后抬手阻断萧云昭的话,捏着佛珠的手都在轻颤,也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太过气愤。 “你的私事哀家不会管了,哀家从未做出任何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要来找哀家的麻烦,有些事你一旦说出去会出乱子!”仟仟尛哾 “臣弟说不说,那要看太后娘娘能不能做到让我满意了。” …… 午间的风,轻的得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温玉礼正坐在庭院内悠闲地嗑瓜子,就听下人着急忙慌地前来通报—— “二小姐,宫里来人了,您快起身去大堂迎接圣旨!” 温玉礼听闻此话,立即将手上的瓜子一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就去。” 说着便提起裙摆,跑出了院子。 等她到大堂时,萧元祁与淑太妃等人早已到了。 晋国公伤势未愈,传旨的公公特意说明了,让他不用起身来听旨。 “晋国公府二小姐温玉礼接旨。” 温玉礼与她身后的众人都十分恭谨地跪了下来,听传旨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祁王与祁王妃结缘不合、难以相容,今赐二人和离,此后各自安好,钦此。” 温玉礼听着太监将圣旨读完了,心道一句:就这? 萧元祁不是说好了要在圣旨上给她添上几句称赞,还要给她些许补偿吗?可如今圣旨上的内容却没有他说的这些。 温玉礼虽然有些纳闷,还是抬起了手道:“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要起身,就听眼前的太监说道:“二小姐不必着急起身,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册封圣旨,也是给您的,请您跪好接旨。” 温玉礼怔了怔。 册封圣旨? 虽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还是跪好了,等着太监的宣读。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又一次在身前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公府二小姐温玉礼,端庄娴雅,忠勇温良,尊太后之意,敕封为南阳郡主,封邑南郡,赐西域贡品玉如意一对、珠宝玉器三箱、并府邸一座。钦此。” 温玉礼:“……” 第256章 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 这道册封圣旨,不仅是温玉礼本人感到惊诧,她身后的众人也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淑太妃与温南燕更是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萧元祁。 他一大早入宫去请和离圣旨的事,她们都知道,可多出来的这一道册封圣旨算是怎么回事?也与他有关吗? “恭喜二小姐……”宣旨太监话才刚出口,便‘哎哟’一声,“瞧奴才这记性,该称呼您一声郡主了。” “这道旨意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收了您做义女,陛下也认了您这个义妹,郡主府即日便开始修建了。届时您想搬到自己的府邸,或是继续在这国公府里住着,都随您。” 温玉礼回过了神来,连忙高抬双手,接旨谢了恩。 这一道和离圣旨后边紧跟着一道册封圣旨,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传旨太监方才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娘娘对她有好感,这她知道,可之前她该受的赏赐已经受过了,且最近她也没有去太后的宫中走动,太后为何会给她一个这样大的恩典? 南阳郡主,封邑南郡……当真是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国公爷卧病在床无法听旨,郡主可要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国公爷想必会很欢喜的。” 传旨太监朝温玉礼笑道:“咱家的任务已完成,这就回宫里复命去了。” “有劳公公走这一趟。” 温玉礼跟随着传旨太监的脚步,一同出了大堂,这才试探般地低声问道:“宫中近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这个倒没有,郡主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温玉礼淡淡一笑,“只是觉得太后娘娘给的这个恩典太大,让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郡主之前在宫殿上以身护驾,太后娘娘心中想必是一直记挂着您的,嫡公主远嫁多年,太后娘娘十分思念女儿,或许是觉得和郡主您有些缘分,便想认了您这个义女。” 温玉礼没再多问什么,只浅笑着让人将传旨太监送走了。 会是那么简单的原因么? 刚才她有注意到萧元祁的表情,萧元祁似乎对于她被册封郡主一事也是相当意外,如此看来,这道旨意绝不是他去求来的。 温玉礼垂眸望着手上的圣旨,转头走向晋国公的住处。 这个时候,确实很有必要和她这势利眼老爹分享一下这个意外之喜。 和离之妇又如何,她原本就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今后更是能在人前挺直腰杆。 这一刻,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元祈,这是怎么一回事?” 淑太妃冲着萧元祁询问道,“你去求的不是和离圣旨吗?陛下为何连下了两道旨意?” “儿臣也不知。”萧元祁道,“儿臣去向陛下请旨的时候,原话是,儿臣希望能在和离圣旨上增添几句对玉礼的赞美之词,再给她一些财物,作为和离之后的馈赠,却没想到……” “这下可好了,以后她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萧若芙在一旁愤恨地说道:“原本就是个不懂事的人,跟五哥和离还得闹个大张旗鼓,如今封了郡主,怕是连做梦都能笑醒了,真不知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给她这样大的好处!” “你也不必如此气愤。”萧元祁听着萧若芙的语气,有些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你身为公主,位分还是比她高,你又何必对她的封赏如此眼红?你总是见不得她好。” “五哥!这女人如此不识好歹,你还帮着她说话做甚?” 萧若芙跺着脚说道,“我哪里对她眼红了?我就是看不惯她的狂妄。” “看不惯,你可以不看。”萧元祁冷冷地回了一句,“本王和她已经分离了,今后各自安好就是,她不会再回祁王府,你也不会常见到她,就别总在本王耳畔絮絮叨叨了,让人听着心烦。”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萧若芙,大步跨出了大堂。 虽然温玉礼被册封郡主一事令他很惊讶,他却不会像萧若芙那样对此忿忿不平,他只觉得——这样也好。 虽然她离开了他,可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他也不希望她从今往后让人看低。 他独自走在长廊上,脑海中回想起与她的种种经历,一股怅然涌上心头。 他与她,其实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若是当初他能够给她更多的信任,更多的体贴,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她每每提出和离,看起来都像是毫不犹豫,像是急着要摆脱他,可她从前对他明明就不是这样冷漠的。 他倚靠在红木漆的柱子旁,独自发愣了好片刻,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察觉肩膀微微一沉,一件狐裘披风披在他身上。 温南燕特有的柔和嗓音传进耳畔,“王爷,这儿风大,别着凉了。” 萧元祁不语,脚下也没有挪动半分。 温南燕只能继续柔声劝慰道:“王爷……” “你回去。”萧元祁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像若芙那样多话。” 温南燕咬了咬唇,此刻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虽然他没有因为那件事情惩罚她,但她已经明显能察觉到他对她疏离冷淡了许多。 他刚才独自发呆,是在伤感着温玉礼离他而去吗? 温南燕忽然在他身后跪了下来,“王爷,掉包药材一事,我终究是有错的,妾身请您责罚,否则我这心里终究是不踏实的。” “本王已经惩罚过你母亲了。”萧元祁头也不回道,“那些银子你都没花在自己身上,全拿去填她的债,你也是出于无奈,所以本王就原谅了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王爷当真原谅我了吗?”温南燕苦笑道,“若是真的原谅了我,又怎么会对我如此冷淡,连和我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 她曾得到过他独一无二的爱,如今自然是接受不了他的冷漠。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元祁的下一句话,残酷得让她如坠深渊—— “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 萧元祁低喃着,像是说给温南燕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温南燕僵硬地跪在地上,这一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说——为了保住她,他失去了温玉礼。 他这分明是在责怪她。 温南燕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伤心愤恨的同时,她还得平复着心绪,用最诚恳的语气向背对着她萧元祁认错。 “王爷,是我对不住你。” qqΠéw 第257章 他送她的和离之礼 若换作从前,萧元祁听她哭得这样伤心必会安慰,此刻却觉得心中没什么波澜了。 他脑海中空落落的,被失落感都填满了,没有空间再去想旁的事。 温南燕见他不为所动,便抹了眼泪,转头跑开了。 …… “南阳郡主……想不到你这丫头在太后娘娘心中的分量还不低。” 雅致的房屋内,晋国公靠坐在床壁上,望着手中明晃晃的两卷圣旨,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是欣慰与心安。 虽说失去了王妃的头衔,可这郡主的身份也是相当金贵了,出门在外定不会被人看轻。 温玉礼将他的所有情绪看在眼中,心中冷哼了一声。 势利眼老爹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父亲,这下您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温玉礼慢条斯理道,“您可还记得女儿曾说过,即便和离,也要大大方方地和离,让人不能看轻了我。我原本也想着,只要陛下肯下达一道旨意就够了,我只想证明我在这场姻缘中没有任何过错,却没想到……太后娘娘竟会萌生出将我收为义女的想法。” 温玉礼说到这,不禁好奇地朝晋国公询问道:“父亲可曾见过那位远嫁的嫡公主?和我长得像吗?” “嫡公主与你没有相似之处。”晋国公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太后娘娘或许是纯粹心疼你而已,这样,你快去准备马车,亲自去宫里谢恩。” “也好,那我这就去。” 温玉礼说着,便起身离开了晋国公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想着不能空手去,便将自己闲暇时画好的一幅山水图卷了起来。 她的画技可是经过许多人认可的,这礼物拿出去不寒碜,可比奇珍异宝更有诚意多了。 “白桃,快去备马车,咱们进宫一趟。” …… 主仆三人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由白桃充当车夫。 马车行驶过热闹的集市时,白桃放慢了些行驶速度,眼尖的她忽然发现前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长身鹤立,朝她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白桃立刻勒马停车。 “白桃,怎么了?”温玉礼掀起了马车的帘子,“为何要在此处停下来?” “小姐,墨竹在前边朝我们招手呢,咱们是不是应该先下去一趟?” 温玉礼想了想道:“把马车靠边停一停,他大概是有事要与我们说。” 反正去宫里谢恩也只是临时起意,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 温玉礼此时想的是——墨竹在这,那么萧云昭会不会也在附近? 都好几日没见着他了,当真是有些想念。 白桃将马车靠路边停下拴好,主仆三人一同下车,朝前方走去。 要说墨竹与白桃这对假恋人的关系还真是挺方便的,她们与宁王府之间的走动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三人到了墨竹跟前,墨竹朝温玉礼拱手问候道:“恭喜温姑娘封赏郡主,请随我一同上酒楼。” 温玉礼听着他的话,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消息这么灵通吗?这才半个时辰前的事,你就知道了?” 墨竹扬了扬唇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温玉礼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他们此刻所停留的地方,正是醉香楼,因着招牌菜的菜价昂贵,温玉礼对这家酒楼印象可深刻。 墨竹叫她进去,可见萧云昭就在这楼上了。 一行人上了二楼,发现整个二楼颇为安静。 “爷在最后一间。” 墨竹朝着温玉礼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丫鬟,“咱们去隔壁,你们二人想吃什么,随意点菜。” 温玉礼无声地笑了笑,走到最后那间推开了门。 萧云昭正靠在桌边单手支额,眼见着预想中的人出现,桃花美目中流淌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温玉礼走上前来,不等她开口,萧云昭先她一步出了声,“喜欢我送你的和离之礼吗?” 第258章 臣女抗拒不了他的柔情 萧云昭看了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你慢着点儿吃,别呛着了。” “你在她面前说得这样直白,这不是找骂么?” 温玉礼瞪着眼睛看他,“皇家之人不是向来注重礼仪教条,尤其是端庄自持的太后,她究竟是欠了你多大的人情,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了我这个郡主之位。”仟仟尛哾 太后要是知道她在和离之前,就已经跟萧云昭暗渡成仓,不知会有多吃惊。 “她何止是欠下我的人情。”萧云昭面对温玉礼的疑问,有些似笑非笑道,“我还知道一些多年前的皇室秘辛,那些事情一旦被翻出来……对她的名誉可是会有影响的。” 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你拿保密作为筹码,去要挟她?” “有什么关系呢。”萧云昭轻描淡写道,“太后娘娘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但你别认为她真是什么大好人,有些人吃斋念佛并不是因为心地仁厚,而是想以此忏悔往日的罪过罢了。” 他说这话时,毫不掩饰目光之中的讥诮。 温玉礼何等敏锐,从他话中嗅到了些许恩怨的味道,便试探般地问他道:“能和我说说吗?” 是询问般的语气,而并非逼问。 她想知道关于他的过去,也不知到了这一刻他愿不愿意说。 “你很好奇我们这辈人的纠纷吗?”萧云昭望向她。 “我不关心其他人。”温玉礼直白道,“只是关心你一人罢了。” 萧云昭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柔和,随即道:“太后倒是不曾害过我,或者应该说,她没有那样的机会,如今的朝局看起来很太平,我们大多情况下不会提及过往的事,她不犯我,我不犯她。我要她帮的也只不过是个小忙。” 萧云昭说着,话锋一转,“萧若芙不是淑太妃亲生的,可淑太妃对她的疼爱却不亚于萧元祁,萧若芙之所以如此骄纵任性,太妃自然是有责任的,你大概是猜不到这其中原因。” “我只知萧若芙是淑太妃的亲姐姐德妃所生。” 温玉礼顿了顿,道,“淑太妃与德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听闻她们当年在宫中相互扶持感情甚好,德妃走得早,萧若芙由淑太妃亲自抚养长大,与亲母女无甚差别,我听到的是这样的说法,有哪儿不对吗?” “这说法倒是没问题,可惜遗漏了一个事实。”萧云昭淡淡道,“德妃之死,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与太妃亲手酿成,这事连皇帝和萧元祁都不知,她们二人如今地位稳固高枕无忧,自然是褪去了当年的戾气,开始假惺惺地吃斋礼佛了。” 温玉礼惊诧,“淑太妃是萧若芙的杀母仇人?” 萧云昭自然是不会骗她的。 这样的事实……对萧若芙来说未免是有些残酷了。 “原本我是不爱管她们这些闲事的。”萧云昭的声音传入耳中,“可是我既然掌握了这些秘辛,就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太后娘娘即便对我十分不满,她也奈何不了我,我同她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我要她做你的后盾,她无法拒绝,反正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今日出门,就是为了要去宫里谢恩的。”温玉礼悠悠叹息了一声,“也不知她会不会乐意见我。” 萧云昭笑着抚了抚她的发丝,“太后乐不乐意不重要,你只管去就行了,她若愿意见你,你就与她正常说话,就当没听过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事,她对我不满,未必会迁怒在你身上。她若心情不好,不愿意见你,也会让人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你走,那么你回家就是了,反正你这礼数是周到了。” 温玉礼应道:“等我吃完再去,可不能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 “我与她说过了,我们这辈人的那点恩怨,与你们这些小辈可没有任何关系,你毕竟也是救过她的,往后在她面前继续装着懂事的模样也就行了。” “你放心就是。”温玉礼道,“我会装着什么都不知情的。” 温玉礼细嚼慢咽地吃完了这顿饭,起身道:“我去宫里了,回头见。” 萧云昭淡笑着冲她微微点头。 温玉礼离开雅间时,两个贴身丫鬟已经站在楼道口等她,她们一边交谈一边摸着肚子,似乎是吃得相当满足。 温玉礼同她们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 马车很快驶进了宫门。 将马车停在了马厩,主仆三人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太后的住处。 “太后娘娘,南阳郡主过来跟您谢恩了,如今就在殿外等候呢。” 太后听着宫人的禀报,淡淡道:“你去回她一声,就说哀家身体不适,叫她回去。” 今早被萧云昭说破了她在记忆中埋藏了多年的往事,这让她觉得心情烦躁得很,不想见任何人。 “是。”宫人应了一声,她正准备退出去,太后忽然又开口了。 “慢着,你去把她带进来。” 太后原本没打算见客,可是转念一想,她既然给了温玉礼郡主之位,便是向众人宣称她对温玉礼的喜爱,温玉礼特意来宫中谢恩,若是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有人质疑她对温玉礼的喜爱,回头惹得萧云昭不满,那厮又要跑来她这边,振振有词地指责一通,那会让她更加心烦。 片刻之后,温玉礼被宫人带了进来。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温玉礼十分规矩地行了礼。 “起来。来人,看座。” “谢太后娘娘。” 温玉礼起身之后却并未马上坐下来,而是将手里的一卷画递向太后。 “太后娘娘宫中定是不缺珍宝,臣女感激太后娘娘给的恩典,却又不知道要拿些什么来送您,臣女思索了一番,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画技了,这幅山水图是臣女认真描绘的,特来献给太后娘娘,还望您不要嫌弃。” 宫人接过了温玉礼手中的画,拿到太后面前展开。 太后望着眼前的画卷,即便她本来心情不好,此刻也忍不住在心底称赞着温玉礼的绘画手法。 本朝注重女子才艺,琴棋书画中但凡有一样能做到顶尖的,都值得人称赞一番,温玉礼这作画的本事与书画一绝的萧云昭倒是有的一拼。 也难怪他能看上这个丫头。 “你有心了,这幅画哀家收下了。” 太后说着,扫了一眼周遭的下人们,“你们都先退下,哀家和郡主有些体己话要说。” 众人闻言,便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两人时,太后注视着温玉礼,淡淡询问道:“你与宁王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温玉礼闻言,低下了头,看似有些不安地用手指绞着帕子。 “哀家在问你话?怎么不回……” 太后的话音还未落下,温玉礼便朝她跪了下来,“太后娘娘,臣女有错,臣女自知失德,太后娘娘端庄自持,向来注重礼仪廉耻,臣女与皇叔的事……臣女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温玉礼抬头之际,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臣女此刻只想问太后娘娘一句,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中是否会瞧不上我?” 太后听着她的哭腔,再看她的神色,似乎是羞愧窘迫极了,不禁问道:“哀家将你封为郡主一事,宁王是如何跟你解释的。” 温玉礼吸了一下鼻子,“先帝驾崩之际,康王谋逆,宁王平息暴乱有功,他说要您先记着这个人情,将来没准有求与您,他也真是轻狂,身为臣子护驾是份内之事,竟然叫您去记他的人情,得亏了您好说话不与他计较……其实臣女有自知之明,我这庶女出身的和离之妇,何德何能做太后娘娘的义女。” 见温玉礼说得情真意切,太后心下一松,说道:“哀家既然给了你这个身份,你受着就是,不必妄自菲薄。”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曾经以身犯险救过她,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总不能因为萧云昭那厮傲慢无礼,她就迁怒这丫头。 而温玉礼听着她的话,并未止住眼泪,“太后娘娘,臣女在祁王府当真是过得伤痕累累,当初还差点成了瘸子,那段经历我永不能忘,即便后来祁王殿下向我认错,我也不能原谅他曾对我动用私刑。” 太后顿时惊诧,“元祈曾对你动用私刑吗?” 温玉礼点头,“原本我答应了太妃娘娘,不把府里那些糟心事往外说的,可如今当着您的面,我真是憋不住话了,祁王殿下曾对我动用水刑,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时常梦见自己被人捂着口鼻,窒息得我喘不上气,每每醒来时都惊了一身冷汗。” 太后顿时无言。 她当真不知萧元祁曾经如此过分。 “我嫁入王府三年仍是完璧,可见祁王殿下有多厌烦我,宁王反之,他欣赏臣女的才艺,对我嘘寒问暖,比祁王不知体贴了多少……臣女抗拒不了他的柔情。不过,臣女与他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太后静默片刻,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你先起身说话。” 此刻她思索着,温玉礼这丫头,莫不是被宁王给诱哄了? 少女难免怀春,温玉礼又这样年轻,宁王看上了她便设法插足她和元祈,元祈又是个拎不清的,只知道宠爱侧室,温玉礼作为正室长期被冷落,萧云昭想要趁虚而入当真是太容易了。 第259章 别被她那人畜无害的小脸骗了 温玉礼连忙起身,用衣袖将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一道明黄色的修长人影踏入殿内。 “拜见陛下。” 皇帝一进来便注意到了温玉礼,此刻见她行礼,不紧不慢道:“这么巧,义妹也在,起身。” 温玉礼道:“上午受了封赏,心中惦记着太后娘娘的好,便过来谢恩了。” 皇帝走到太后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与五弟分离,今后有什么打算?” “父亲伤势未愈,我自然是要留在家中照顾陪伴他的。” 温玉礼顿了顿,道:“陛下与太后娘娘若有事要谈,玉礼便先退下,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应道:“那你就先回府去,路上慢些。” “是,臣女告退。” 温玉礼离开之后,皇帝这才冲着太后开口询问:“母后,儿臣真有些好奇,您为何忽然做出要将她收为义女的决定。” “哀家只是觉得和她有几分缘分罢了。” “儿臣知道她救过您,可她该得到的奖赏在那时已经得到了,近来她没有与您走动,又寸功未立,在她和五弟闹和离的这个节骨眼,您忽然这么抬举她……” 皇帝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当真只是因为觉得和她有几分缘分吗?” “怎么,皇儿你是连母后的话都不相信了吗。” 太后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丫头和元祈的事情,你不知道,哀家知道的可多了,她是先帝亲自赐婚给元祈的正妃,可她在元祈那边受的委屈太多了,身为正室却没有得到正室应有的待遇,连哀家都有些看不下去元祈的做派。” 太后说到这,轻叹了一声:“之前玉礼就闹过一回和离,哀家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因为那时,哀家还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如今知道了,哀家赞同她和离,便想替她做主。” “母后一向赏罚分明。”皇帝道,“即便是想要替温玉礼做主,也不至于这样抬举她,儿臣和您说这些,并不是反对您的做法,只是希望从母后这边听到一句实话。” 太后一时静默。 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情,她自然是清楚的,皇帝生性多疑敏锐,稍微有点异常的地方都会让他起疑心。 他来到她这想要听一个解释,可她却不想把当年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 “皇儿,母后只是单纯怜悯那个丫头,且她确实也挺懂事体贴。母后也是正室出生的,对于那种妾室欺压到正室头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之所以这么抬举温玉礼,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元祈,让他以后做事要有分寸,如他这样宠妾灭妻的行为,一旦被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名誉。” “也罢,母后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皇帝开口,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母后,听说今早皇叔过来找您,在您的宫中停留了好片刻。” “他知道我在吃斋礼佛,便赠送了我一幅他亲自画的观音像。” “就只是这样吗?据儿臣所知,皇叔素来不喜欢没有意义的交际,他来找母后的原因恐怕不是如此简单。” 皇帝的语气毫无起伏,太后喝茶的动作却顿了顿。 她抬眼看皇帝,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了皇帝目光中的探究。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帝当真不是好忽悠的。 “母后,你我是亲母子,您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儿臣说的吗?” 皇帝的目光紧盯着太后的脸庞,“温玉礼跟五弟和离一事,是否与皇叔有关?而她能被封为郡主,是皇叔跟您说了什么?” 太后伸手扶了扶额头,“皇儿,你日理万机,这些事与你没什么关系的,哪怕是他们三人真有什么情感纠葛,也不值得你费心思去了解……”qqnew “看来儿臣猜得没错。”皇帝淡淡地接过话,“儿臣也不是非要管他们这档子闲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皇叔这样清冷孤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费心,这个温玉礼,当真是挺不简单的。” “她与元祈的确不合适。”到了这一刻,太后索性也不辩解了,直言道,“元祈曾对她动用私刑,还害得她差点儿残疾,她心中有怨,想要摆脱元祈也是合理的,她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哀家了,宁王大概是相中了她的才华。” “先帝病危时你六皇叔企图谋反,宁王平息暴乱之后,哀家就答应过他,欠他一个人情,如今他向哀家来讨人情,要给温玉礼一个体面的身份,哀家便答应他了。” 皇帝静默了片刻,道:“罢了,儿臣原本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心中太过好奇,才想来母后这儿求一个解释,儿臣不会再多问了,只是有一点要提醒母后,您可别被温玉礼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这女子心眼多得很,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知书达礼。” “哀家知道了。皇帝放心,哀家这回也就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才这么抬举她,以后不会再无故赏她了,省得她骄傲自满。” 太后虽然是这么说的,心中却不以为意。 皇帝的话只让她觉得,他是因着温玉礼和宁王的私情质疑温玉礼的品性,认为她不守女德。 这世上的礼仪教条的确对女子过于严苛,男人总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考虑,对于夫妻和离一事,即便男子有错,质疑声也大多都是针对女子的。 和离之妇,难免要遭受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而这些声音也多数都是来源于男子。 男人又怎么能了解女人的苦。 即便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在这方面也是无法与她达成共识的。 …… 温玉礼回到国公府,已是未时了。 从下人口中得知,萧元祁和温南燕一行人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回祁王府去了。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祁王府的人,且还在和离这样的日子里受到了封赏,那帮人必定是很不愿意再和她打照面,生怕看见她耀武扬威的嘴脸,索性就赶紧离开,眼不见为净。 “郡主,我给您打听到了。” 温玉礼正坐在炭火旁边烤火,茯苓便给她带回了一则消息。 “从前伺候夫人的丫鬟喜儿透露,温侧妃罪行败露,把王爷拉去说悄悄话的时候,去的正是禁足着夫人的那个小院。” 第260章 扑面而来的馊味! 温玉礼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茯苓说道,“喜儿说,他们去的那个方向,除了夫人斋戒的小院子之外,就只有几间没用的杂物间,他们那会应该真的是去找夫人了。”qqxδnew “看来,温南燕是找自己的母亲背黑锅去了。” 温玉礼冷嗤了一声,起身道:“咱们有一阵子没见夫人了?走,一起去看看她。” 温玉礼说着便走向了房门外,跨过门槛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这么久没见夫人,总要带点见面礼给她的,白桃,你去拿个食盒,想也知道夫人这段时间肯定吃得不好,说不定人都消瘦了许多,咱们得拿点东西去给她补补。” 大约一刻钟之后,主仆三人到了苗氏禁足的小院,准备进去时,却被院子外的护卫伸手拦下了。 白桃拧起了眉头,“放肆!我们郡主要进去看望夫人,你们怎么敢拦?” “郡主,夫人在佛堂内吃斋念佛,一切安好。”护卫道,“您若是有什么想要跟夫人说的,小的代为转达就好,不劳烦您亲自进去了。” 白桃冷哼了一声,“这是在国公府内,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我们郡主还会把夫人怎么样吗?给我让开!” “请郡主不要为难我们。” 两名护卫如同雕塑一样挡在院子外头,似乎是铁了心不让温玉礼进去。 “这间院子,除了王爷、温侧妃与国公爷,其他人不能擅入,我等也是奉命办事,请郡主谅解。” 温玉礼听着这话,淡淡一笑:“这是王爷的命令,还是温侧妃的命令,还是国公爷的命令呢?” 护卫当即回答道:“这是王爷的命令。”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这个萧元祁,哪怕是离开了国公府,也要帮着温南燕看管好苗氏。 苗氏虽然被永久禁足,吃斋念佛,可生活在这国公府内,根本不至于挨饿受冻,即便是天天吃着全素宴,也算不上是多么苦的日子。 萧元祁竟然还担心他离开之后,她会来找苗氏的麻烦,派着两个门神在这里守着,不给她进。 除了王爷,温侧妃与国公爷,其他人不能进入? 他倒不如直接在这院子外贴一个横幅,写着“温玉礼禁止入内”得了。 “王爷这就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国公府是我家,如今这府里只剩我一个小主子,这府里的每一块土地,按理说我都有权踏入,他怎么能在我家里划分一块禁地呢。” 温玉礼悠悠叹息了一声,随即问二人道:“你们是识相点主动让开,就当没看见我呢,还是要我用些强硬的手段,后者的话,你们可能会吃点亏呢。” 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齐齐警惕了起来。 郡主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不顾王爷的命令硬闯了。 “请郡主……” 温玉礼不等对面那人把话说完,便提起腿蹬在了他的腰上,速度之快,竟让那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温玉礼踢出了几尺之外。 这让他顿时心惊——这一脚的力度,怎么会是一个弱女子能踢出来的。 他也是习武之人,只需要按挨一下,他心里就有数了。 温玉礼的功夫在他之上。 而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另一名护卫也遭受了温玉礼的拳脚袭击。 那人见温玉礼动手时,就已经起了警惕,反应灵敏地避开了温玉礼的头两下攻击,他见温玉礼踢过来,下意识便想要还手,温玉礼那两个丫鬟却指着他开始怪叫—— “你敢袭击郡主吗?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郡主要是被你伤了半根汗毛,你就等死你。” 护卫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只能躲着不敢还手,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被温玉礼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这看似弱柳扶风的前王妃,打起人来拳拳到肉。 “你们对王爷的确是很尽忠职守了,只可惜功夫不到家,这是你们的能力问题,相信王爷知道了也不好怪罪你们的,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对王爷隐瞒今日之事,反正我定是不会去跟他说的。” 温玉礼理了理衣领,走向了前边不远处的佛堂。 到了佛堂外,没见着苗氏的身影,倒是附近有个小木屋里隐约传出了人声。 温玉礼朝着那木屋走去,人声越发清晰了。 “夫人,王爷的护卫管得严,送来的三餐里,是一点儿肉沫都不能有的,好在他们不会搜身,奴婢在衣袖里给您藏了个烧鸡腿,明儿再给您带肉包子来。” “这鸡腿是今日刚烧的么?嚼着有些硬。” “鸡是上午宰的,肉新鲜着呢,只是这天气凉,肉很快就冻硬了。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了,您将就些,等以后出去了,想吃什么都容易。” 第261章 风水轮流转 食盒里装着的都不知是多久前的饭菜,那股子酸坏的味道直冲她的鼻翼,使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她堂堂国公夫人,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夫人,这是银芽白菜瘦肉粥,三日之前剩的,奴婢忘记处理了,这不,我们郡主想着您大概是许久没吃肉了,便带过来给您尝尝。” 白桃说着,端起那碗馊了的粥凑到了苗氏的唇边,“您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吃荤腥吗?奴婢看您趴着,似乎是行动不便,不如我喂您?” 白桃说完,腾出了一只手扣住苗氏的下巴,将碗里的粥往她嘴里灌! 想当初郡主落魄之时,温侧妃身边的婢女也是如此对待郡主的。 风水轮流转,如今国公夫人落魄了,总得叫她也体会一下被人欺凌的滋味。qqnew “滚开!” 苗氏费力地挣脱开白桃的手,把头朝着另一边偏开,一边干呕着,一边用袖子抹去沾在嘴角边的馊饭。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羞辱我!”苗氏挪到了床的里侧,瞪视着温玉礼,“我犯了错,王爷也只是罚我在这思过,你们强行闯到这对我肆意欺凌,就不怕王爷知道了以后怪罪吗?” 这一刻,她只能搬出萧元祁,来试图打压温玉礼的气焰。 温玉礼不为所动,只冲着白桃淡淡说道:“继续伺候夫人喝粥。” 苗氏瞪大了眼。 “温玉礼!你即便被封为郡主,身份也不比王爷高!你怎么敢罔顾他的命令?别过来!滚开!你这个贱婢……唔” 苗氏大声叫嚣着,却也阻拦不了白桃逼近她身前。 她毕竟挨了五十个板子,身体虚弱得很,原本就只能趴在床上艰难地挪动,大声喊叫对她来说都是费力气的事。 在场所有人,除她之外都是好手好脚的,谁都有力气欺负到她头上来。 此刻她位于床的角落,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能被迫接受着被灌进嘴里的馊饭。 她恶心得要吐,可即便是吐,她也没法全吐出来,被白桃紧紧地捏着下巴,掐得她脸颊都痛了。 白桃似乎觉得掐着她太麻烦,便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直接翻了个身,由原本的趴着改为躺着,这样更有利于把馊饭灌下去。 苗氏挨板子的部位正是腰臀的位置,这么一翻身,她顿时痛得嚎叫出来。 腰臀处火辣辣的,嘴里又全是食物酸坏的味道,她心中恨极却无法反抗,屈辱感伴随着身后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无法抑制地流出了泪。 她若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要把温玉礼这下贱的丫头千刀万刮! “郡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夫人!” 跪在一旁的黄嬷嬷看着受辱的苗氏,早已面如土色,终究是忍不住叫喊出声,她想要起身阻止,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了温玉礼冷若冰霜的视线。 “黄嬷嬷,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这事?”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毫无波澜,“我若是你,就会在这一刻选择闭嘴了。” “郡主息怒,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奴婢不敢与您叫板,只是想替夫人讨饶。” 黄嬷嬷说着,伏下了身,低声下气道,“郡主如今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喜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这国公府内也是您说了算的,夫人她只能蜗居在这块小地方,失去了昔日风光与自由,对夫人来说已是极为残酷,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实在犯不着来为难夫人,她实在碍不着您什么事。” 温玉礼听着这番话,有些忍俊不禁,“想不到夫人身边也有这么能屈能伸的下人,我还以为都是些狗仗人势又拎不清的蠢奴才。” 在这种形势下,摇尾乞怜的确比口出恶言会更明智些。 可惜,她温玉礼不吃这一套。 “若我不曾受过那么多苦,或许会被你这几句吹捧哄得消了气。” 温玉礼敛起了笑意,声线冷然,“想当初长姐把小产的事诬赖到我头上,王爷偏心她便信了她的说法,将我关押进王府角落的一间破屋里,那会儿我腿还受着重伤,比夫人如今的境地更加凄惨。” “长姐自然不会放过欺压我的机会,派她的贴身婢女给我送来了一碗馊饭,可惜,那贱婢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她想羞辱我却没有如愿,被我用金簪刺破了喉咙。如今夫人受的这些苦,都只不过是我讨的债罢了。” 她说得一派平静,白桃听着,心底却止不住地涌上了一阵心酸。 温玉礼从落魄到翻身是她一路看过来的,她当然记得曾经的温玉礼吃了多少苦。 为了离开那间破屋,郡主不惜给自己下毒,几乎是拿命在赌,好在后来赌成功了。 如今也轮到国公夫人和温侧妃失势了,可温侧妃那边始终都有王爷保护着,不好下手,只能先找国公夫人出出气了。 “郡主……”黄嬷嬷咬了咬唇,叹气道,“您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夫人?您今日应该是强闯进来的?夫人要是在这里出个好歹,您是脱不了干系的,王爷派个人在这边看管,除了监督夫人之外,也是为了确保夫人安危的,奴婢劝您,还是不要与王爷公然叫板。”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我自然是不会要了夫人的命的,就像你说的,她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也不好交代,可我若只是欺负欺负她,不让她有性命之忧,王爷即便知道了,大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们还能指望王爷为了夫人来惩罚我吗?别天真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至于父亲……我得了这个郡主的身份,父亲很是高兴,父亲他伤筋动骨的,个把月是起不来的,只要我在这府里,我就能让父亲见不上夫人的面,要不了多久,父亲就会把夫人遗忘了。” 床榻上的苗氏听着这话,狠狠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在手心里拧成了一团。 温玉礼瞥见了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话说回来,父亲也曾有过那么多妻妾,如今后院却空荡荡的,也没个女人来服侍,我也是时候劝父亲娶个新夫人了,我相信新夫人必然会很懂事,能够与我和平共处。” “郡主,夫人已经把粥喝完了。” 白桃从床榻上下来,像温玉礼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空碗。 第262章 弄死你,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她强行给苗氏灌粥的过程并不顺利,几乎有一半左右都被苗氏吐了出来,弄得床上到处都是,可由于苗氏是仰躺着的,有些时候得被迫做吞咽的动作,自然就吃了不少进去。 “呕!” 苗氏艰难地将自己翻了个身,趴在墙头伸手抠自己的嗓子眼,试图把吃进肚子里的馊饭全吐出来。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得了,别白费劲了,都吃进肚子里去了,想全呕出来只怕是不容易。” 为避免被苗氏吐一身,温玉礼在几尺之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淡淡说道:“现在咱们就来说说夫人所犯下的过错,温南燕从御医院调包药材所获得的利润,是填到夫人这边来了对?夫人背部受伤,应该是比王爷下令打了不少板子,夫人若是不想接下来天天吃馊饭,不妨告诉我,那些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那些是我欠下的债。” 苗氏再次开口,语气已不如之前的恶劣。 她这会儿想明白了,温玉礼敢如此毫无顾忌地欺辱她,八成是仗着太后的势。 那和离圣旨后面就紧接着册封圣旨,可见太后是不愿意被人看轻了她,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恩典,也不知是她在太后那边说了什么鬼话把太后给哄开心了。 背靠太后,她就自然敢不顾萧元祁的命令强闯这里。 这一刻,苗氏丝毫不怀疑温玉礼那句——接下来天天吃馊饭的话。 极度的愤怒过后便是冷静,此刻她实在没有任何优势,温玉礼今日过来应该不是单纯只想来落井下石的,更大的原因是想要查明那些银子的去处。仟仟尛哾 王爷当初答应了南燕,对外会隐瞒着调包药材的事情,这也是为了保住两家人的颜面,这件事的导火索虽然是温玉礼,温玉礼却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那就把给王爷的说法,再拿到温玉礼这边再说一次也就是了。 “你欠下的债?”温玉礼眯起了眼,“你堂堂晋国公夫人还会对外欠债?据我所知,你娘家也是蛮富裕的,你到底是多么缺钱,才敢把主意打到了御医院那边?” “因为我欠的太多了,苗家也帮不了我。苗家的家财,大部分都是落在我那些兄弟手里,我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父亲可不会给我太多钱。” 苗氏吐得累了,趴在床头喘息着。 “有些流动的黑市会开设赌场,里边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法,我当初鬼迷心窍,与几个富商参与豪赌,起初是赢多输少,后来压了一把大的,一下子把赢的钱全赔光了,赢了还想赢,输了就想翻盘,那会儿头疼脑热的不计后果,才导致我欠下了巨债。” “原来夫人私底下是如此滥赌的一个人。”温玉礼不咸不淡道,“那你究竟是输了多少银子,才不敢跟父亲、跟王爷直接去要?” “那可是十万两白银,老爷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到这些?他平日里还得支出不少银子,而王爷那边,我实在不愿意被他知道这样丢脸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能去和他们开口?” 苗氏说到这,语气里满是懊悔,“我与赌坊签下了一年之内把钱还清的协议,若是还不上,他们就要把我滥赌欠债的事在大街小巷宣扬开,到那时,我堂堂晋国公夫人岂不就身败名裂?无奈之下,我求到了南燕那边,要她帮我凑钱。” “哪个流动赌场?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黑市。究竟是有多大的吸引力,才能引得你如此豪赌?” 温玉礼追问道,“跟我说说呗,我也去见识见识。” “出了国公府往右走两条街,有条庆云巷,巷子深处有家打铁的铺子,那人知道什么时候开市。只要开市,他的铺子门前就会挂两根红绸带。” 温玉礼观测着苗氏的神情,见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心中思索着,大概是真有这么个地方。 于是她又问道:“你是以何种方式还债?是有人专门来收债,还是你派人过去?” 第263章 水刑伺候! “好得很。” 温玉礼转头朝白桃吩咐道,“叫人去一趟宁王府,把墨竹带过来,顺便把他手底下几个用刑的高手都带来。听说宁王府的刑罚可管用,再硬的嘴都能撬开,且他们能控制好手劲,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像我,一不小心下手重可能就把人给弄死了,让他们过来演示一番,我正好学学。”qqΠéw 黄嬷嬷大惊,“郡主,奴婢并未犯错,你怎能在国公府内随意动用私刑?” “你有没有犯错,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吗?” 温玉礼斜睨了她一眼,不再与她多说,转身朝院子外走去,“把黄嬷嬷押我院子里。” “郡主!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两个丫鬟可不管她如何喊叫,一左一右地钳制着她的胳膊,跟上了温玉礼的步伐。 在经过小院门口时,黄嬷嬷看见了守院子的那两名护卫,当即朝着他们喊叫:“你们快去通知王爷,郡主要对夫人不利,还要对我用刑!” “难道不是你先对我不敬?见了我不行礼,还对着我大呼小叫,亏你还是国公府的老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温玉礼看也不看黄嬷嬷,抬眸冲着两名护卫说道:“你们管夫人的事也就罢了,难道连我教训一个下人都要管?你们大可去夫人在的那间屋子看看,她仍然是好手好脚的,我可没把她怎么着。我奉劝你们,别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跑去跟王爷说,王爷可不会有闲心思管一个下人死活。” 两人一时静默。 王爷的确吩咐他们,要他们监督国公夫人素衣素食,且得顾好她的安危。 若是郡主没有太过为难国公夫人,只是跑来冷嘲热讽几句,王爷多半是不管的。王爷如今对国公夫人也十分厌弃,断然不会因为她受点儿委屈就跟郡主起冲突。 郡主若只是想拿国公夫人身边的下人撒气,由着她就是了,他们何必多事。 且他们就算是想多管闲事,也没那个能耐管了。 于是,二人皆无视了黄嬷嬷的求助,朝着门的两侧让开了道。 “郡主想教训下人,请自便就是。” “你们是没听见我说的吗?郡主要对夫人不利!她方才还逼着夫人吃馊掉的饭!王爷叫你们看管好夫人,你们就是这么看管的吗?你们这是玩忽职守!” 她语气愤然,两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不朝她看一眼。 他们只确保国公夫人性命无忧,其他的事便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了。 毕竟这国公府的形势他们也看清了,晋国公行动不便,许多事便都是郡主说了算,郡主这脾气又是个不好惹的,若是被她给记恨上,以后在这国公府的日子都难过。 只要国公夫人手脚还健全,他们便不算是失职了。 黄嬷嬷眼见着自己离苗氏的院子越来越远,心中越发忧虑惊惧。 也不知温玉礼接下来会如何对待她。 当真会叫来宁王府的人对她用刑吗? 黄嬷嬷被押到了温玉礼的院子,先是被用布堵上了嘴,关押进柴房里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时辰,等柴房的门被打开时,她看见门外出现了几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 为首的那人她认得脸,正是白桃的相好墨竹,据说是宁王的得力亲信。 “郡主对审讯可有什么要求吗?是要确保四肢完好还是要她生不如死?” 墨竹朝庭院内的温玉礼询问着。 温玉礼正坐在藤椅上,吃着婢女给她剥好的橘子,悠然道:“你们都擅长什么刑罚?” “本朝十大酷刑,我们都会。就看郡主想先用哪一种?或者用我们宁王府的酷刑逼供也成。” “你们宁王府的酷刑,怕是得把人脱掉好几层皮,用完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有命活了。我只是想从她嘴里逼供出事实,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墨竹略一思索,道:“郡主仁慈,想必不愿意见太多血。水刑如何?” 如梳洗之刑、滚钉之行、这类刑罚容易弄得到处都是血,让人倒胃口得很,回头清理起来还费劲。 “这个好。”温玉礼当即应了下来,“你能掌握好分寸吗?可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刑罚杀人不见血,既不会弄得太恶心,又能让人绝望至极。 只是这刑法一般人很难掌握分寸,时间短了效果不好,时间太长又容易弄死人。 “请郡主相信我们。”墨竹道,“再硬的骨头,也能叫她软下来。” 温玉礼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漫长的等待。 温玉礼坐在庭院内,听见柴房里时不时响起沉闷的呜呜声,声音不大,却能令听者感受到受刑者的痛苦与绝望。 温玉礼一言不发,低头缓慢地撕着橘子表层的纤维。 初来这个世界时,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绝望与无助。 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从前无财无势,如今这些东西她都有了,自然不会再叫任何人踩在她的头上。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要么任人欺凌,要么欺凌他人,不争不抢便是处于弱势,她不想成为太恶的人,但也绝不能做太心慈手软的人。 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前头响起了墨竹的声音—— “郡主,她招了。” 温玉礼当即起了身,走到了柴房门口。 她望着地上几乎虚脱无力、面容毫无血色的黄嬷嬷,“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不曾见过国公夫人的债主,说是有个神秘男子,每个月的最后一日收债,而交钱的地方,在城郊的破庙,每次交钱的时间都是在子时。” “月底的子时收债么……那还有三日就到月底了。” 温玉礼俯下了身,询问道:“你们和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吗?可别试图糊弄我,回头我会去王爷那边求证,你对我若有半句假话,我就让人用水刑送你上路,当然了,若是你把知道的一切全交代清楚,我饶你性命,放你离开国公府,你以后也用不着再效忠苗氏母女。” 黄嬷嬷张了张口,气若游丝道:“夫人告诉王爷的……还债方式……是假的……” “怎么个假法?”温玉礼蹲在了黄嬷嬷身旁,“你慢慢说,不着急。” 第264章 玉礼,别闹了,歇着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嬷嬷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 苗氏告诉萧元祁的还债方法,便是让他直接去庆云巷,找那个专门帮地下赌场拉客的铁匠。 那铁匠会向萧元祁讲述苗氏从迷恋赌钱到大输特输的经过,并且会向他展示苗氏与赌场签下的字据,言辞几乎不会有纰漏,等萧元祁把欠款全补上之后,那张借据便失效,事情也就了了。 听起来似乎没有不对的地方。 以萧元祁对温南燕的信任,他不会认为欠赌场银子只是一个幌子。qqnew 黄嬷嬷交代,那些银子具体是拿去做什么她也不清楚,事实并不是温南燕帮着苗氏凑钱,而是反过来,苗氏帮着温南燕凑钱才对。 所以——真正需要那些银子的人并非苗氏,而是温南燕本人,只不过温南燕为了保住在祁王府的地位,不得不让苗氏替她承担了调包药材的过错。 如此一来,萧元祁即便再生气也只会怪罪到苗氏头上,对温南燕顶多是有些许迁怒罢了,随着时间推移,他消了气,温南燕仍然是他的爱妾。 温玉礼站了起来,不禁嗤笑一声。 亏她从前还以为,温南燕即便是再卑鄙无耻,对待亲妹妹和亲娘还是极好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敢做不敢认,东窗事发还要叫亲娘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以为事情了结之后便能高枕无忧,当真想得太美。 “郡主有什么打算?”墨竹看向温玉礼,“这婆子所交代的事情,郡主打算告知祁王殿下吗?” “暂且不告诉他。”温玉礼淡淡道,“他对温南燕实在情分不浅,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不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只会觉得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侧妃是遭人陷害,我可不想让他坏事。” “所以郡主是打算等三日之后的子时,去城郊破庙抓那神秘的收债人?” “不错。”温玉礼道,“届时你得不得闲?若是不得闲,把你身边功夫最好的弟兄借几个给我用用,我担心凭我的本事,恐怕抓不住那神秘人,既然要行动,那就得一击必中,否则就是打草惊蛇了。” 墨竹道:“只要郡主有吩咐,我一定到。” “那好。”温玉礼笑了笑,“三日之后见。” 墨竹离开之后,白桃瞅了一眼地上昏迷过去的黄嬷嬷,“郡主,这个人要如何处理?” “先关着,到饭点了就给她送饭来,若三日之后我能查清事实真相就放过她,否则……” 接下来的话她不必明说,白桃点头道:“明白了。” …… 是夜,月明星稀。 温玉礼在庭院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回到屋内准备歇息时,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壶酒。 白桃正在给她收拾屋子,见她进屋,上前道:“郡主是要歇息了吗?我替您把头上的饰物摘了。” 温玉礼“嗯”了一声,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问她道:“桌子上那壶酒是你放的吗?” “说了郡主可别见笑,这是大厨房的厨子拿来孝敬我的。” 白桃说着,有些忍俊不禁,“您受了封赏,我们这些婢女也跟着沾光了,他们说我是您身边的红人,往后的日子你还需要我多多照顾,都没等我推辞,就塞了一堆的礼物过来,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温玉礼也笑了,“被人巴结奉承的感觉是不是挺好的?” 白桃坦然承认道:“还真是,奴婢从前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收礼收到手软的一天。对了郡主,那壶酒据说是醉香楼的招牌酒,闻着可香,您不是挺喜欢喝果酒的么?奴婢猜着您会喜欢,便孝敬您了。” 第265章 醉吻 萧云昭定了定心神,把温玉礼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扯过了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温玉礼有些不安分地扑腾着手脚,似乎是不愿意躺着,想要起身,萧云昭无奈之下,只能摁住了她的双手,迅速用被子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就她现在这精神头十足的模样,也不知回头会不会把被子给踢了。 于是萧云昭心想着,得等她睡熟了再离开。 “酒被你喝光了,没有了,快睡,明天醒了我再给你买。” 他本想把温玉礼哄睡着,温玉礼的双手却从被子里挣脱了出来,她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又从床榻上蹦了起来,“你骗人!我明明就没喝完!” 她说着便要下床去找酒,萧云昭自然是不让。 “放我下去!” 被萧云昭一再阻拦,温玉礼似乎是有点儿恼了,竟然伸手要去袭击萧云昭。 萧云昭自然是不会让她打着自己,准确地捕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了床柱上。 “玉礼,你认得清我是谁吗?” 温玉礼眨巴了一下眼睛,“阿昭,快把酒还我,不然我生气了!”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醉意,放出来的话倒是挺凶的,却没什么气势,更多的是娇憨。 萧云昭见她还认得出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不算醉得太离谱,起码还知道他是谁。 幸好此刻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否则他还真不愿意让旁人看到她的醉态。 他判断着她此刻至少也有六七分的醉意,这样的她比平日里少了些清冷感,多了几分憨态可掬,尤其那双如星辰般清冷的眸子,此时透着几分茫然与朦胧,眼角染上了些许绯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色。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悸动。 她喝多了之后,虽然会有些不讲理,但……不得不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她还在闹着要喝那金清灵芝酒,萧云昭轻叹了一口气,朝她说道:“你在这儿安静地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酒,别下床,不然你就别想喝了。”qqnew 此话一出果然管用,温玉礼不再闹腾了,只朝着他催促道:“那你快去!” 萧云昭起身,走向了放着酒壶的梳妆台,他拿起了那壶酒,却并不打算给温玉礼继续喝,而是背对着温玉礼,悄悄把剩下的酒水倒入旁边的一盆水仙花的土壤里。 他拿着空了的酒壶走回床边,递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满面喜悦地接过了酒壶,拿在手中掂量着,觉得重量似乎有些不对,便蹙起了秀眉,她打开了盖子往里瞅了一眼,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都跟你说了,被你喝完了。” 萧云昭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现在可以好好睡觉了吗?我答应你,等你明早醒过来,再给你买一壶。” 温玉礼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沮丧,萧云昭趁此机会,又把她按回了床榻上,正要去扯一旁的被褥,温玉礼去忽然伸手去拉扯他的头发。 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扯,头皮有些隐隐作痛,可他并未生气,只是无奈地望着她。 “玉礼,你又想做什么?” “我喜欢飘在云上的感觉。”温玉礼一本正经道,“那酒是哪家卖的?你现在就带我去,我请你喝!” 萧云昭道:“打烊了,这大半夜的谁要给你卖酒?别胡闹了,快睡,睡一觉起来,你想去哪都由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温玉礼的手心里解救自己的头发。 可温玉礼把手攥得可紧,萧云昭想要扒开她的手,她非但不让,反而嘿嘿一笑,把手往旁边一避。 头皮一紧,萧云昭被迫俯下了身,将双手支撑在温玉礼身躯的两侧,避免自己压着她。 这一动作,使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脸与脸之间只隔着几乎两个拳头。 即便是清冷镇定的萧云昭,此刻也觉得心跳加快了几分。 心上人就躺在他的身下,他若是在这种时候占她便宜,她说不定稀里糊涂地就顺从了。 可他自然不会那么做,只能冲她轻斥道:“玉礼,松手!” 他此刻的心情,温玉礼是浑然不知。 她依旧抓着他的头发,像是觉得很好玩,在手里打着圈,听着他的呵斥声,只是冷哼着回道:“让我玩一玩又怎么了?这么小气。” 萧云昭:“……” 他怕离她太近会失了定力,可她死死地抓着他的头发,他又退不开。 他只能耐着性子和她商量,“玉礼,玩点儿别的可好?你扯得我头疼。” 从头到尾他都秉持着耐心,可他没想到,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温玉礼,喝多了之后竟是浑身的反骨,面对他的请求,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不怀好意地笑着,把他的头发又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萧云昭顿时伏得更低,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 “温玉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全名,“你就只顾着胡闹,都不顾虑我的心情了么?把我逼急了,可别怪我轻薄你。” “就你还想轻薄我?”温玉礼瞪着眼,忽然一下子来了气势,“你当我是好惹的吗?要轻薄也是我轻薄你!” 说完的同时,她像是想急于证明自己的气势,伸手环住了萧云昭的脖子,同时抬腿勾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往床的里侧一甩! 萧云昭虽然功夫极好,面对她时大多都是松懈的状态,被她用了劲这么一甩,还真就给她甩过去了。 他一时都有些没回过神。 而温玉礼已经朝他压了上来,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冲他不怀好意地笑道:“阿昭,今儿你可得把我服侍好了,别想跑!” 萧云昭:“……” 原本还想着不能趁人之危,哪知道温玉礼会如此豪迈,这倒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思索着这送上门来的豆腐是该吃还是不该吃,温玉礼却并不给他考虑的机会,捧着他的脸颊,就朝他的嘴唇啃了下来。 是啃咬,而并非亲吻。 被她尖利的牙齿叼着下唇,萧云昭有些吃痛,可这么一点疼痛比不上此刻心里的悸动。 他孤身一人过了许多年,外人都说他清冷孤傲,可他心里明白,在温玉礼面前,他终究也只是个凡夫俗子。 因她动了心,自然也会因她而动了欲念。 可是——她如今并不清醒,也许只是喝多了在胡闹。 这么一想,理智又从欲望中挣扎了出来,他偏过头躲开了温玉礼的热情,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再逼近,这才又面向着她,警告般地说道:“玉礼,别做这种冲动的事,你该歇着了,否则……” 温玉礼哪里肯认真听他把话说完,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打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冲他低声呵斥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吃你豆腐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 萧云昭眼角微抽了一下。 他当然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有肌肤之亲,有些不太厚道。 喝多了的温玉礼像是一头倔驴,听不进他说的话,又凑到了他的脸上对着他又亲又啃。 萧云昭被她折腾得没办法了,因着她的动作,他呼吸有些凌乱,而温玉礼竟然还开始扒拉他的外衣,大有一种把轻薄进行到底的气势。 萧云昭不再试图阻止她,而是朝她发问道:“玉礼,我是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轻薄谁?” 温玉礼手上的动作一顿,朝他轻嗤道:“萧云昭,你话好多。” 说完,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对着他的脖颈轻咬了一口。 “这是我给你的惩罚,看你还这么话多!” 萧云昭凤眸眯起,不再对她客气,伸手扣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朝着外侧一压,便轻而易举地和她对换了上下的位置。 他有些不太习惯自己被压在身下的感觉。 “你敢压着我?”温玉礼不满地朝他低吼道,“你给我下来!我才是霸王!”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 霸王硬上弓的霸王? 温玉礼不安分地扑腾着双手,似乎是想要反压他,他却不给她再翻身的机会,钳制住她的手腕,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唇。 这丫头真是聒噪,喝多了就开始瞎嚷嚷,说着一些口没遮拦的话。 她这酒品是真不行。 萧云昭亲吻着她,呼吸越发急促,而温玉礼挣扎了片刻之后,似乎是有些泄了气了,不再试图翻身,而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萧云昭亲吻了她片刻,忽然察觉她安静了下来,一点儿都不动弹,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便放开了她,抬眸看她。 只见她此刻已然闭着双眼,面色一派恬静。 萧云昭顿时气结。 温玉礼竟睡过去了! 她一通胡闹,把他撩拨得失了镇静,而后……在他心潮起伏之际,撇下他,自己睡过去了。 她的酒品当真差到让人难以形容! “温玉礼,你给我起来!” 他没好气地朝她呵斥着,她自然是听不见,在他的注视下径自翻了个身,抱住了被子,似乎睡得安稳极了。 萧云昭虽然心中郁闷,却也拿她没办法,伸手拉好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这一回,她不会再跳起来掀被子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坐在床头平复着心境。 第266章 昨夜的事,你不记得了? 夜晚悄然而逝,当清晨的日光升起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木质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萧云昭睡得浅,几乎是瞬间便睁开了眼,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人。 白桃正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一抬眼看见萧云昭就坐在床头,险些没端稳手里的水盆。 宁王是何时来的? 回过神之后,她连忙转身拿肩膀抵住了房门,把门给关紧了,这才把水盆端到了桌子上,朝萧云昭行礼。 “见过宁王殿下,您是何时过来的?” 萧云昭淡淡道:“昨夜。” 白桃轻抽了一下唇角,“所以……您是靠着床柱子睡了一夜?” “不然呢?你觉得本王会上床睡?” 白桃干咳了一声,不语。 虽说郡主已经和离,如今是自由之身了,但人言可畏,这才刚和离两天,要再嫁也总得过一段时间才好,尤其郡主这情郎还是前任夫君的皇叔…… 这也难怪宁王殿下放着正门不走,要大半夜翻墙进来。 好在郡主的卧室只有她和茯苓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可以自由进入,其他人不能随意擅入,这才不至于被人发现了宁王的存在。 “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王爷您等会儿要如何离开?”白桃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宁王功夫极好,夜里可以避开守卫随意潜入,可这大白天的,国公府里到处都是人,这似乎不利于他溜出去。qqnew 而萧云昭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只朝着白桃吩咐道:“你去厨房煮一碗醒酒茶来。” “醒酒茶?”白桃怔了怔,随即看向了萧云昭身后躺着的人,“是给郡主喝的?” 是了,郡主平时可警觉了,稍微有点说话声就能醒,可刚才她和宁王说了好几句话,郡主还能睡得那么安稳……该不会是因为那壶金清灵芝酒? 而萧云昭的回答也验证了她的猜测,“玉礼昨夜喝了半壶金清灵芝酒,这酒后劲大,她都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也许等会儿醒过来会觉得晕乎,你去煮醒酒茶的时候,给她准备点清粥小菜,今日的三餐以清淡为主。” 白桃应了声是,转头离开了屋子。 萧云昭看了一眼依然睡得安稳的温玉礼,她的脸色没有昨夜那么绯红了,只是呼出来的气息依旧有些许酒味。 萧云昭起身走到桌子前,将毛巾浸入热水拧干了之后,回到床头坐下给温玉礼擦脸。 也不知这疯丫头醒过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她昨天夜里干的那些事。 她最好是记得。 白桃很快便端好了醒酒茶和两人份早点过来。 “王爷,您也来吃一些。”白桃说着,瞅了一眼仍然在睡的温玉礼,轻叹了一声,“想不到那金清灵芝酒这么容易醉人,才半壶就能让郡主醉了,郡主之前喝果子酒可是一坛一坛喝的,早知道这酒的劲这么大,我就不给郡主喝了。” 萧云昭听闻此话,目光顿时一沉,“你给她的酒?” 白桃听他语气忽然冷了几分,与他清冷如霜的视线对上,当即意识到了他在责怪自己,连忙跪下认错,“王爷,奴婢真不知道这酒如此烈,否则肯定不会让郡主一个人喝醉的。” “你买酒的时候,醉香楼里的人没提醒你这酒号称三杯倒吗?” “这酒不是奴婢去买的,是国公府里的厨子送给奴婢,奴婢又借花献佛给郡主的,因为知道郡主喜欢喝果子酿,所以……” 白桃的语气里满是懊恼,却没有讨饶,只低着头道:“此事奴婢有错,只怪奴婢太大意了,请王爷责罚。” “唔……” 睡了许久的温玉礼在这一刻总算是被说话声吵醒了。 萧云昭立即转头看她。 温玉礼已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抬手揉了揉眼睛,一抬眼看见萧云昭坐在自己的床头,目光里的朦胧之色霎时消散了许多,转变为惊讶—— “阿昭?你怎么在这?” 萧云昭听着她这话,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她居然问他为何在这?听这语气,倒像是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了。 这让他心中顿时更加憋闷。 不过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温玉礼醉后醒来会不会头疼,便将她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你昨夜喝了半壶金清灵芝酒,醉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有没有觉得难受?” 温玉礼倚靠着床壁,揉了揉额头,“是有点晕乎……” “白桃,把醒酒茶端来。” 白桃连忙从地上起身,把醒酒茶端到了床前,眼见着温玉礼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这才又退开了几步跪好。 温玉礼不解地望着她,“好端端的跪什么?犯什么错了?” “宁王殿下说,那金清灵芝酒号称三杯倒,三杯下去就能醉人,奴婢把酒给您喝,却没提醒您这点,使得您喝醉了醒来头晕……” “我当什么事呢,就为了这个,这怪不得你,你提醒过我不能贪杯,是我自己喝多了,起来。” 白桃闻言,瞅了一眼萧云昭的反应,见他没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多谢郡主不怪罪。”白桃顿了顿,道,“对了,郡主您喝多了之后,宁王殿下坐在您的床头,一整夜都没离开,想来是很不放心您,一直在等着您醒过来。” 萧云昭闻言,并未接话,算是默认。 白桃这丫头倒也不傻,还知道提醒温玉礼一句,他昨夜就来了。 “你昨夜何时来的?”温玉礼将手搁在萧云昭的肩膀上,问他道,“你在床头坐了一整夜,不冷么?怎么也不知道去柜子里找条毯子盖上。” 萧云昭转头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昨夜的事儿,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温玉礼面带茫然,“什么事?难道我喝多了之后耍酒疯?” 萧云昭难得冲她嗤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白桃见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便很识趣地福了福身,退到屋外关上了门。 萧云昭一言不发,过于寂静的氛围,让温玉礼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 其实……她并没有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只是如今清醒过来之后实在没好意思承认,便只能在萧云昭面前装糊涂。 第267章 阿昭,我错了 刚醒来的那会儿是有些懵懂,但她很快便回忆起了她睡前发生的那些事。 她记得,她把那壶酒喝下了四杯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那种感觉仿佛在云端惬意地散步,她从前也有喝多了的时候,却没有一次像昨夜那么舒适畅快。 或许是因为和离之后又受了封赏,心情大好,半壶酒下去之后,好似没有了任何烦恼,原本想要倒头大睡,却在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萧云昭。qqnew 她是当自己进入了梦乡,且梦见了自己的情郎,便对着萧云昭放肆地说着一些有辱斯文的话,甚至对他上下其手。 他警告她不要冲动,可那会儿她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理所当然的以为她的梦境就该由她主宰,不需要任何羞耻心,就算是把萧云昭给霸王硬上弓了又能怎么着? 后来她大概是闹腾得累了,便在浓情蜜意之时睡了过去,今早醒来看见萧云昭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昨天夜里他的出现并不是她的梦境。 而她放出豪言壮语,把他压着轻薄他的事,也并非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的…… 真是太他大爷的尴尬了。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在她睡死过去之后,萧云昭必定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她强行拍醒。 要是对换一下身份,她被人撩拨得热情高涨之时,对方眼一闭睡着了,她大概会一边大骂,一边在那人耳畔敲锣打鼓,非得把那人叫起来不可。 撩了不负责,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温玉礼不禁有些无地自容。 她悄悄观察着萧云昭的反应,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俊美侧颜和抿着的唇线,满脸都在写着他不高兴。 他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一刻,却是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着他心中的不悦。 温玉礼寻思着,要不认个错? 纠结了好片刻之后,她张了张口,朝萧云昭说道:“阿昭,我饿了。” 萧云昭闻言,没说什么,起身走到了桌边,拿勺子将白桃准备的清淡小菜舀了一些到白粥里,端着粥碗回到床边递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接过了碗,“你也吃点儿?” 萧云昭依旧一言不发,从屋子角落的书柜上取了一本书,走到桌边坐下,一边喝着粥一边看书,就是不同温玉礼讲话。 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昨夜的事了吗? 只怕是在装傻。 昨夜的事叫他吃了个大亏,可不能就这么就算了。 他总要让她明白,她的酒品究竟有多差,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可不能再让她这么戏弄了。 若是还有下次……他绝对不会像昨夜那样客气。 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共处一室,却一句话都不说,这让温玉礼颇为无奈。 终究是她理亏,也只能她先开口打破寂静,“你一直都是趁着黑夜来找我,这回在我屋里呆了一整夜,这大白天的你要怎么回去?你想好了吗?” “阿昭,你今儿怎么这么安静,一言不发的,是有心事?” 萧云昭背对着她默默地看书,全当没听见她的话。 “阿昭,我跟你说话呢,你心里憋着什么事,跟我说说呗?” 萧云昭心下冷哼了一声:还挺能装糊涂。 “萧云昭,你是不是耳聋了?我喊了你这么多声你都不应我一句,你就不能吱个声吗?” 温玉礼终究是没忍住,下床穿了鞋,端着粥碗走到了他的身旁,“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冷战了,有事说事,想吵就吵。” 萧云昭闻言,总算是不再沉默,只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做错了事的人,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呢?倒像是我做错了。”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心里明白他这是在计较昨夜的事,摆明了不给她装糊涂的机会。 “昨夜……我真不知道那是现实发生的事。” 这一刻温玉礼不得不承认了,“从你来之后,我就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 “所以……”萧云昭轻瞥了她一眼,“我能认为,你在梦里一直想要对我霸王硬上弓吗?” 温玉礼抽了抽唇角,“不是这么个意思……” “你耍酒疯的样子,可怕得很。” 萧云昭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像个女流氓,怎么劝都劝不住,我原本都决定要顺从你了,你却又丢下我自己睡过去,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过分的人。” 温玉礼无从反驳:“……” 萧云昭说完之后便继续看书,温玉礼轻叹一声,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身躯靠在他的身后。 “阿昭,我错了。你信我,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颇为诚恳地致歉,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脸颊,“这一回你就原谅了我?” 萧云昭原本也没打算跟她置气,见她认个错,便回道:“你记着,再有下回,我可不会再做君子。” 第268章 他想和她重归于好 萧元祁好似没看见太妃那铁青了的脸色,继续说道:“和离不代表永久分离,据儿臣所知,有少数的夫妇在和离之后还能重归于好的。” 淑太妃顿时气结。 “和离之后重归于好?那只是极少数!你看看那丫头的态度,她那毫不留恋的模样像是想和你重修旧好吗?你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别和她胡搅蛮缠了!” “母妃,儿臣已经够心烦了,您能别再给儿臣徒增烦恼了吗?儿臣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了。” 萧元祁不再试图和淑太妃争辩,转身扬长而去。 萧元祁才离开没多久,温南燕便出现在了大堂外头。 淑太妃正是在气头上,眼见着温南燕到来,重重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会她。 温南燕却似乎不在意她轻蔑的态度,上前福了福身,“母妃,是不是又因着新王妃的事,与王爷闹得不愉快?” 她一边说着,一边瞧了一眼桌子上的众多画像,视线扫了一圈之后,在一名绿衣女子身上略做停留。 “柳尚书的这位长女,面如桃李,眉如柳黛,模样很是大气端庄,尤其她还精通书法和音律。” 温南燕顿了顿,道,“王爷也是喜好音律之人,他们二人若是能够相见,应该能聊得上。” 此话一出,淑太妃总算看了她一眼,“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得不说,温南燕的眼光倒是挺好的,这柳家姑娘也正是她看了一圈下来,较为满意的。 可光是只有她满意不行,她替元祈选妃自然是要问过元祈的意见,原本还想着安排这两人见上一面,没准能一拍即合,哪料到萧元祁会是那样的态度,他几乎是连见一面都没有兴趣见。 “母妃,难道在您眼中,我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 温南燕望着淑太妃,苦笑道:“我知道王爷待我极好,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耽误了他娶新王妃,我犯下了大错,虽说王爷原谅了我,可我这心里还是难受,我也不能奢求他对我像从前那样信任,加上我这肚子也不太争气……所以我请求母妃,快些说服王爷娶新王妃,能为咱们祁王府添个小主子。” 淑太妃见她说得情真意切,面色缓和了些,“你倒还挺明事理,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被扶正。” “这一点无需母妃强调,我心里很清楚,也绝不会痴心妄想,我能安安稳稳地当着这个侧妃,已是很满足了。” 温南燕说着,又瞅了一眼那柳姑娘的画像,“我虽然与这位柳家小姐不相识,但也听说了她性格不错,我与她定是能够好好相处的,绝不会像之前和玉礼那样闹得关系僵硬。” 提及温玉礼,温南燕叹息了一声,“我跟玉礼从小到大就不亲,我的母亲不喜她的母亲,父亲也对我这个长女更偏心些,这才导致我与她产生这么多纷争……请母妃相信我,我绝不会和新王妃起争执!” 淑太妃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随即道:“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若是将来你和新王妃相处,像你和玉礼那样闹出那么多事,我可不会再轻饶了你。” “不会的。”温南燕笃定道,“日久见人心,母妃现在不相信我也无妨,将来总会信我的。母妃想何时安排这位柳姑娘和王爷相见?” “现在棘手的问题在于,元祈似乎不愿意再娶。我方才让他看这些画像里有没有哪家的小姐合他眼缘,他是一眼都不肯看,像这样的情况,我若是强行安排他和柳家小姐见面,他恐怕也是不会去的。”qqnew 淑太妃说到这,眉头轻拧,“我也真是纳闷,从前玉礼刚进门的时候,没见他上心,如今两人闹到了这份上,都已经一拍两散了,他反而不愿意放下,还想着和那丫头重归于好,真是荒谬。” 淑太妃的埋怨,让温南燕脸色微变,“王爷竟然还指望玉礼回心转意吗……” 这个消息,比萧元祁娶新王妃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萧元祁再娶的事,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因萧元祁并非滥情的人,新王妃即便是才华横溢美若天仙,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少危机感。 毕竟她和萧元祁有着深厚的情分,她也正是仗着这样的情分,犯了大错也能求得他的原谅。 可温玉礼的存在当真是叫她心烦。 温玉礼如今已在萧元祁心中占了不低的分量,若是萧元祁一门心思想着要和温玉礼和好,他便会更加责怪她害得他和温玉礼分离。 和离圣旨下达时,他说的那句话还深刻地印在她脑海中——为了保住你,我失去了玉礼。 这话可真是刺得她心口疼。 “母妃别担心,咱们先让王爷冷静两天,这两天就不在他耳边念叨着再娶的事了。” 纵然心烦得很,在淑太妃的面前,温南燕仍旧秉持着明事理的模样,“等王爷心情好些了,我一定会和他提这事。” …… 日头正高,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行驶。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驾驶着马车的男子一身黑衣,脸上还遮着黑巾,这就使得过往的行人多看了两眼。 大白天的蒙着面,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 但很快路人们就不觉得古怪了,只因那男子一边赶着车,一边时不时地低头咳嗽了两声。 路人们心想着,这人八成是得了严重的风寒,又怕传染给自家主子,这才不得不把脸蒙上。 马车行驶过繁华的路段后,在一条清冷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温玉礼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眼前的‘车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昭,你这主意还挺不错的啊,蒙着脸假装风寒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国公府了,只是委屈了你充当车夫了。” 第269章 不回答问题,还想偷袭? 温玉礼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眼前的‘车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昭,你这主意还挺不错的啊,蒙着脸假装风寒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国公府了,只是委屈了你充当车夫了。” 白天国公府里走动的人太多了,萧云昭即便是功夫极好,也无法保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想要离开,自然就得想些另类的办法。 他叫白桃随便拿了一套仆人穿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华贵锦衣给换下了,随后蒙了面,假扮成她院子里的下人,等白桃准备好了马车之后,他便充当着车夫,与她一同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守门的人问起时,他说自己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怕传给郡主,故而蒙着脸,郡主要出门办事,他也顺便去看大夫拿药。 以她今时今日在国公府内的地位,下人们自然不敢多问,萧云昭带着她轻而易举便离开了。 而他们此次要去的地方,正是从黄嬷嬷口中审出来的,庆云巷最深处的铁匠铺,里边的刘铁匠正是地下赌场的接引人。 两人肩并着肩在巷子里行走着,期间温玉礼瞅了一眼身旁的萧云昭,打趣道:“你穿平民的衣服也蛮好看的。” 人们在夸奖人的长相时,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披着麻袋都好看。 萧云昭便是这种人。 一身黑色粗布麻衣,是国公府里寻常下人的装扮,可就算是穿着这样不起眼的衣服,萧云昭看上去仍然有几分高不可攀。 他不说话的时候,由内而外透着的清冷气息,总让人觉得像是那高原上的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也就是为何他与她初见时,能给她留下那般深刻印象的原因。 除了皮相绝佳之外,气质这一块也可以说是相当吸引她了。 萧云昭注视着前方,余光却瞥见温玉礼总盯着自己看,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我这身装扮让你看着不习惯了吗?” 说实话,这身衣服料子真粗糙,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且——裤脚还不够长。 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离开国公府,他也没得挑了。 “是有点不太习惯。”温玉礼笑道,“你个子高,这衣服做得不够长,不合身,要不咱们去街道边找家成衣店,我给你买身料子好点的穿。” “不必浪费那个时间了,正事要紧。反正街道边上的衣服也没有宁王府衣柜里的好穿。” 温玉礼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行走之间,默不作声地牵上了他的手。 萧云昭唇角微扬,反握住她的手。 反正这巷子里也没几个来往的行人,他们手牵着手也不必太顾忌。 走了好片刻,到了巷子深处,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家打铁铺子,如今气候还冷,里头的铁匠却还穿着薄衫在打铁,显然是因为干力气活干得大汗淋漓了。 两人的到来,让铁匠抬头看了一眼。qqΠéw “二位随意看看,想要什么兵器?我这儿也可以接受定做。” “我们不是来买兵器的。”温玉礼走上前,低声道,“我们想来问问,地下赌场什么时候开市?” 铁匠听闻此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你们这样,是不是还从来没去过?跟你们介绍的人难道没告诉你们规矩?要等我这铺子外面挂红绸带了,那才有开市,没挂上就是没有。”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温玉礼笑道,“您别见怪,我们就是手痒,听说那里好玩,花样也多,就急着想去试试手气。” “看不出来,姑娘家家的还挺好赌。”铁匠瞅了温玉礼一眼,随即笑道,“那儿跟寻常的赌坊可不同,那里玩得大,没个千八百两银子的,你都不必去了。” 温玉礼道:“我还是有几千两银子在身上的,再说了,那儿不是可以赊账吗?” “赊账?那也只能给老常客赊账,那些都是达官贵人。”铁匠有些好笑道,“姑娘你若只是寻常富贵人家,恐怕没资格赊账。” 温玉礼和萧云昭对视了一眼。 铁匠的回答十分顺畅自然,可见确实有流动赌场的存在,而他也的确是接引人。 苗氏的谎言之所以能够骗过萧元祁,便是因为这谎话里所提到的人和事都是真的。 温玉礼噙着一抹笑意走到了铁匠身旁,“我没有资格赊账,晋国公夫人就有资格了是?她欠赌场的银子,这个月还上了吗?” 此话一出,铁匠脸色霎时一变。 第270章 对外宣称,本王是你新欢 温玉礼眯起了眼。铁匠的回答,与黄嬷嬷所交代的几乎没有区别。 连贴身伺候苗氏的黄嬷嬷都不知道那笔银子用在什么地方,铁匠恐怕更不会知道。 这两人的证词已能证明温南燕和苗氏一同欺骗萧元祁,若是把这两人带到祁王府去和温南燕对质,必能叫温南燕方寸大乱。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抓到城郊破庙的那位真正的收账人,那人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让人毫无头绪。 温玉礼又问铁匠道:“关于国公夫人欠债一事,你与祁王殿下解释的时候,他可曾有怀疑?” “在王爷到来之前,我们已经假造好了一份借据,借据上有老板娘的签字,也有国公夫人的,王爷看了之后便没有怀疑。” 温玉礼晓得那份借据肯定被萧元祁拿走了,只能问铁匠:“借据上的内容是?” “按照温大小姐的意思,借据上的内容是国公夫人统共欠赌场十万两白银,一年为期还清,如今已还八万两,王爷便把剩下的两万两银子兑成了银票交给我,那份借据也就作废,被王爷收走了。” “慢着,那份借据应该也是你们临时拟定的?借据上国公夫人的签字应该是假的。” 温南燕不会料到自己联合御医掉包药材一事会露馅,在东窗事发的那一刻,她只能靠着苗氏帮她顶罪,而苗氏也心甘情愿给她背了这个锅,萧元祁即便是再相信温南燕,也会立刻去求证苗氏的说法是否属实。 那么伪造借据一事就变得迫在眉睫,温南燕必须找理由离开萧元祁的视线,立马派人来铁匠这儿求助,得赶在萧元祁来求证之前做好那份假借据,铁匠方才说赌场老板娘与苗氏有交情,便会同意帮着她忽悠萧元祁,可借据需要双方的签字,苗氏本人签不上,她们就只能代签。 萧元祁是认不出苗氏的字迹么?又或者……他看到借据之后,没有想过要去考证一下那字迹是否属于苗氏。 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得铁匠说道:“那借据上国公夫人的签字自然不是她本人签的,但王爷应该看不出来,温大小姐临摹字迹的本领是相当厉害的。” 温玉礼有些意外,但惊讶过后,她很快便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还记得之前有一回,周煜收到了一封临摹她字迹的书信,上边写着她后悔嫁到祁王府,后悔曾经拒绝了表哥的心意,萧元祁看到了这封书信便大发雷霆,怀疑她和周煜有私情。 虽然后来她把这事给解释过去了,萧元祁也说过要追查此事,可那位临摹字迹的人一直没被查出来。 她原本怀疑那是温南燕手下的人干的,如今听了铁匠的话才知道,那封信应该是温南燕本人写的。 她还真不知道温南燕有模仿他人笔迹的本事。 每个人落笔的笔力笔锋各有不同,能够把他人的字迹模仿到十足相似,倒也是一种本事。 且温南燕这个本领还鲜为人知,萧元祁明显是不知道的。 “温南燕有没有告诉你,你收了王爷的两万两银子之后,应当如何处理?” “这银子自然是不会交给我处理的。我的任务只是要王爷相信国公夫人欠债一事,王爷离开后不久,温大小姐的手下就过来取走了银子,那银子在我手上呆的时间还不足两个时辰。” 这个回答,温玉礼倒也不觉得意外。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铁匠道,“你若是要问我那些银子到底何去何从,我是真没法回答你了。” “这个倒不用你回答,我自己有法子查。” 温玉礼冲他笑了笑,“多谢配合,你就当我们今天从没来过你这铺子,不用担心国公夫人会来找你麻烦,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失去了自由,还能指望她干成什么事。” 铁匠下意识问道:“国公夫人她怎么了?” “这你就不必管了,我也奉劝你一句,最好别把今日我们来逼问你的事告诉你的老板娘,你的老板与国公夫人交好,那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好好做你的赌场接引人,有些事该装傻就装傻,这样才能无忧无虑。” 铁匠垂下头不语,却是没有再多问一句了。 温玉礼和萧云昭转身离开了铁匠铺子。 “你就这么放过铁匠?”萧云昭道,“你就不担心他转头给赌场老板报信,若是那人真的与苗氏交好,恐怕不会冷眼旁观。” “我是言而有信的人,方才说了,只要他回答问题就放过他,话已出口,自然就不好再去为难他了,不过你的考虑也是对的,万一他转头告诉他老板,他老板设法支援温南燕,对我们来说会是个麻烦。所以……” 萧云昭接过话道:“派个人盯着那铁匠,不给他报信的机会,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撤走。”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云昭已转过了头,身形如鬼魅般,几个眨眼就折返回了铁匠铺内,趁着那铁匠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处。 铁匠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萧云昭这才回到了温玉礼身旁,“我回府去叫人来盯着他,两日后的亥时,我会准时在国公府外等你。” 温玉礼笑道:“好。” ……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今天夜里,温玉礼换好了一身黑色衣裳,独自翻过了自己院子的高墙,落地的那一刻,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下停靠着一辆马车。 她走向了那马车,车夫察觉到她的靠近,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郡主,上车。” “坐马车么?”温玉礼有些意外,“宵禁时分是不能策马的。” 听闻此话,墨竹低笑一声:“郡主,这种规矩是用来约束大部分人的,但约束不了咱们殿下,若是遇上巡逻的禁卫军,我只需要向他们展示腰牌,跟他们说宁王殿下有急事出行,他们是一个字也不会多问的。” 温玉礼不语。 她若是宵禁时分在大街上驾驶马车,肯定要被盘问,可萧云昭不会。 他平日里在她面前不太摆架子,连自称都是‘我’,为的就是不想在她面前作出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让她时常忘记,她与他之间是有着阶级之分的。 墨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郡主,请。” 温玉礼上马车时,萧云昭正悠闲地靠在车壁边上,见她坐下,便递给了她一个汤婆子暖手。 第271章 黑吃黑? 温玉礼将汤婆子捂在手心里,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要用轻功去呢,我正好也试验一下自己的功夫最近有没有长进。” “城郊太冷,跑着去多累,想练功夫将来有的是机会。” 萧云昭说着,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你我之间的关系,总有一日要光明正大的,到那时候你可以自由出入宁王府,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毫不保留地教你。”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这师父当得还是挺称职的。” “所以——你打算何时让我们的关系能见光?”萧云昭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总不能一直叫我大半夜溜过来与你相见?我未娶你未嫁的,何必总搞得像偷鸡摸狗似的。” “我这不是才刚和离两天么。”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要是被人知道我才和离两天就找到了新欢,那些迂腐文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把我给喷死?尤其我这新欢还是我前夫的皇叔……” “我倒也不是逼着你要马上在人前承认。”萧云昭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扳过来与自己对视,“你总要给我一个期限,大概多久?”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温玉礼也不太清楚。 一两个月?两三个月? 就在她思索这个问题时,萧云昭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膜,“半个月如何?” “半个月也太快了。”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 “快么?我倒是觉得不快。”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淑太妃把她能看得上的名门贵女都叫人画了下来,拿去给萧元祁挑,萧元祁只怕是很快就要娶新的王妃了,他都不怕被人议论他薄情寡义,你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温玉礼挑了一下眉头,“他这么快就要再娶了么?你这消息倒还真灵通。” 提到萧元祁要娶新王妃的事,温玉礼不禁有些八卦了,“真不知道他会再娶哪家的小姐。” “怎么?你很关心你前任夫君的新姻缘?” “我才不是关心他呢。”温玉礼嗤笑一声,“我是在怜惜他那未过门的新王妃。与温南燕那样的人共处同一屋檐下,谁都得倒霉。” 温玉礼顿了顿,道:“要是被我知道他那新王妃是谁,我可得修书一封,给那姑娘一些善意的提醒。”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萧云昭道,“半个月期限你觉得太快,那你想多久?” “一个月。”温玉礼道,“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就不藏着掖着了,到那时你想来我这,或是我想去你那,都不必再顾虑。” “好。”萧云昭唇角轻扬,“就依你的意思。” 马车行驶的过程有些漫长,好在这一路上两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枯燥。 正如墨竹所说的那样,遇上了夜里巡逻的禁卫军时,马车只是稍作停顿,他向禁卫军展示了宁王府的腰牌,禁卫军们便没有再过问了。 良久之后,马车在城郊一处林子外停下,墨竹转头朝着马车内的二人说道:“爷,郡主,此地大概距离那个破庙二里路,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了。” 萧云昭道:“就在这儿下。” 距离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三人自然不急,在夜风轻拂的林子内行走着,深黑色的衣裳几乎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临近黄嬷嬷所说的那间破庙时,萧云昭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三人齐齐跃上了树,在粗壮的枝干上坐下,隐匿身形。 “交个钱还要跑来这种鸡不生蛋的地方,真是够谨慎的。”温玉礼嘀咕道。 “郊外天地广阔,一旦有突发情况,便于逃离。”萧云昭道,“若在室内交易,遇上意外可能会被困住。” 接下来的时间内,三人不再多做交流,而是密切关注着破庙外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于在将近子时之际,破庙外出现了两道人影。 温玉礼即刻打起了精神,盯着那两人。 那两人身形高大,一看便是男子,进了破庙后,庙里很快就有了明黄色的火光。 他们显然是在等人。 温玉礼所在的角度看不清那两人的长相,她只能靠着树干静观其变。 不多时,破庙外出现了第三道黑影。 眼见那人也进了破庙,温玉礼转头问萧云昭道:“要不要现在抓人?” “不着急。”萧云昭道,“你先在此处坐着,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话落,他已经跃下了树,朝着庙外逼近。 “郡主不必担心。”墨竹朝温玉礼低声道,“我们等着爷的指示就行。”仟千仦哾 温玉礼闻言,无声地点了点头。 萧云昭身轻如燕,几乎落地无声,他的身影凑近破庙门口时,也并未被里面的人发现。 而他此时也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差你的银子已经补齐了,我家主子要的人在哪?” 第272章 为追名逐利,不择手段 可它都没来得及尝出鱼的味道,便晃了晃硕大的身子,倒了下去。 温玉礼和萧云昭轻易进了院子,温玉礼还特意把那大狗又挪到了栅栏后,调整了一下它昏迷的姿势,让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处理完狗,二人悄然靠近了木屋。 二人隐到了屋檐下的黑暗处,就听到了屋内响起女子的说话声。 “杨大哥,你受伤了对不对?” 女子的声线里满含担忧。 温玉礼乍一听见这道声音,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熟人的声音她都能记得,而这个女子的声音,给她的印象并不太深刻,这让她不禁猜测着,莫非是哪位久违了的故人? 被称为杨大哥的,应当就是刚才那个灰衣人了。 同一时的木屋内,灰衣人望着床榻上的年轻女子,摘下了蒙脸的黑巾,冲她笑了笑:“不碍事。” 床榻上的女子也就约莫双十的年华,身躯纤细,肌肤白皙,她有着一双十分好看的秋水明眸,可遗憾的,她细腻的脸孔上有着两道深深的疤痕。 那两道疤痕分别在脸孔的左右两侧,扭曲的形状几乎跨越了大半张脸,破坏了这张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容颜。 此时,她望着站在桌边的灰衣人,秀眉轻蹙,“什么不碍事?我都闻到血的味道了,你伤在哪儿?” “和那两个混蛋交手的时候,不慎挨了一掌,吐了点血,想来是受了点内伤。” 灰衣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床头坐下,伸手抚了抚女子的秀发,“这种伤对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不必担心,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所以……你是不是没拿到最后那两万两银子?” “嗯。他们以为我真的把你的人头装在了盒子里要交给他们,想连我一起灭口。” 灰衣人说到这,脸色阴沉了下来,“我就知道那温南燕会不讲信用,幸好我早有防备,这才没让他们得逞,我溜得快,他们没追上我。” “要我说,咱们不要最后那两万两银子也行。” 女子叹息了一声,“太危险了,之前你一直拿我的存在来要挟温南燕,她不得不妥协,如今她凑够了钱买我的命,可她还是担心你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便想着在我死后连同你一起灭口,让她的秘密永久掩埋下去。” 屋外的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眯起了眼。 从那女子的语气里可以听出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温南燕花那么多银子,竟是为了买她的性命? 这让温玉礼不禁好奇了,这女子究竟是对温南燕有多大的要挟,让温南燕想方设法地要除掉她。 且这个女子分明也是痛恨温南燕的,以自己作为诱饵,让灰衣人长期勒索温南燕的钱财。 可那灰衣人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温南燕派出的那两人想杀他灭口,幸亏他跑得快,并且还否认了他已经拿到钱的事。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萧云昭已经说了,温南燕派出的那两人交了钱之后,管灰衣人要货,灰衣人在他带的那盒子里装了毒气一类的东西,当场就暗算了一个人,剩下的那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他也就不能好手好脚地离开破庙了。 分明是他拿了钱之后耍诈,把温南燕派来的那两个人给放倒了。 并不排除温南燕那两个手下要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可那两人技不如人,这灰衣人的狡猾程度和身手都胜过了他们,这才能够全身而退。 他只是受了点伤,拿到了银子又没交出货,算起来他赚大了,温南燕才是亏了。 如今他在面对屋内女子的询问时,却没说出实话。 这让温玉礼下意识觉得他没安好心。 而屋内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也知道从她那里拿钱是件危险事,她派出来的人随时都想对我下手,可这个钱我们必须要拿到,你也知道这些银子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等攒够了钱,我们可以永远离开这片国土,去西陵国,等我成了高阶官员,你也就能过上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日子了。” “可是……你每回去破庙我都十分担心,总担心你去了之后就回不来,你明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过多么的奢靡的日子,我们已经有不少银子了,拿去做生意也能挣不少了,你何必非要执着于高官厚禄呢?”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轻贱的,我们前半生已经过够了看人眼色的日子,经商就是赚再多的银子,也是被达官贵人瞧不上,既然要搏前程,就要做手握权柄的人!我想过的是人人都看我眼色、任我驱使的日子,你难道不想体会那种感觉?” 屋外的温玉礼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大翻白眼。 方才就觉得这灰衣人没安好心,此刻更加确定了,他就是仗着屋里这女子对她的信任在忽悠她。 这女子是温南燕忌惮的人,他便一直在利用这个女子要挟温南燕,掏空温南燕的积蓄,而温南燕还不得不想尽各种方法凑钱给他。 温南燕不敢被萧元祁知道真相,极大可能是因为屋里这女子和萧元祁也关系匪浅。 温玉礼不禁在脑海中回想,和萧元祁有密切关联的女子都有哪些。 好像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红颜知己呢。 此时,屋内的女子垂下了眼,“我所期盼的从来都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日子,只是想着能够与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便好。” “等我成了高官,我们自然会有那样的日子。” 灰衣人说着,伸手握住了女子的肩膀,“明珠,你信我,不管我以后能爬到多高的位置,你都是我的正牌夫人,所以……咱们再等等好吗?不急着离开,我一定要从温南燕那里拿够银子。” 屋外的温玉礼听到‘明珠’二字,怔了怔。 明珠?那不是萧元祁从前的贴身女护卫吗? 难怪她刚才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qqnew 自她穿越来之后,她和这个女子没有半点的交集,只因这人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祁王府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明珠的身份有些特殊,要说她是下人,她在王府内享受的从来都不是下人的待遇,可要说是主人,萧元祁又从来没有半点要把她纳入后院的意思。 明珠并非本国人士,而是漠北那一带一个小部落的将领之一,那个部落被称为渊族,部落里的人无论男女,年满十四岁就得上战场,只因那一代常年战乱,部落和部落之间的纠纷时常发生,小一点的部落容易被大一点的吞并,而大一点的又容易被周边的大国打压。 于是乎,发展到最后,这个部落被灭族了,原本也算是贵族后裔的明珠,沦为漠北最大部落的军妓,但好在她天生丽质,被军队的首领给看上了,便只需要服侍首领一人,不像其他的族人那样悲惨,沦落到任人糟蹋的地步。 再往后,漠北被先帝给打压了下来,军队溃散,不得已向本朝投降,并且年年上供,而被漠北军队囚禁着的妇孺们也得到了释放,明珠自然也就获得了自由身。 第273章 消失的女护卫 明珠被萧元祁收留在王府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可她一身功夫极好,据说萧元祁身边几个贴身护卫,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萧元祁一开始也正是看中了她的身手,才留为己用。 明珠感激萧元祁的收留,一直跟在他身边效忠,每每出门都是寸步不离的。 萧元祁似乎也挺怜惜她的遭遇,时常对她嘘寒问暖,而他对她好的方式也很简单,便是经常给她一些贵重的赏赐。 为此,太妃还提醒过萧元祁,明珠这丫头可以使唤,但绝对不能纳了她,毕竟不是清白之身,传出去容易让人笑话,若是个清白之身,纳了倒是无妨。 淑太妃瞧不上明珠,萧元祁对明珠却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或许像太妃说的那样,明珠并不是清白的女子,萧元祁对他的情分并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大概是兄妹之义。 在温玉礼的记忆当中,所掌握的信息也就是这些了。仟仟尛哾 萧元祁对明珠没那个意思,明珠对萧元祁的情愫却似乎不一般,但她从来不是个好耍心计的性子,她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从未对萧元祁做出过什么逾矩的行为。 直到去年上半年,明珠这个人从祁王府消失了,有人问起萧元祁,身边那个标致的女护卫上哪去了,萧元祁的回答是——放了她自由,天地广阔,也不知她去哪里了。 萧元祁每每这么回答的时候,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或许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给明珠回应,便想着,明珠离开了他,会找到更好的归宿。 思绪回笼,温玉礼只觉得满脑子的疑惑。 明珠当初对萧元祁的情愫肯定不是假的,如今看来是移情别恋了,也不知道为何跟屋子里的男人混到一起,这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珠这挑人的眼光倒是变差了,萧元祁那厮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肯定不会像屋里这个灰衣人那样卑鄙无耻。 听灰衣人话里的意思,他从温南燕那边勒索了那么多的银子,是为了做大官去的? 本朝严令,官位是不能买卖的,但其他的国土上可就不一定了,有些国家朝廷腐败溃烂,连买卖官位的事儿都不少见。 方才灰衣人说,要去西陵国,那不就是邻国么。 听他话语中的满腔抱负,似乎是已经找好了路子,就等着银子凑齐,说不定连去了西陵国之后要投靠谁都已经想好了。 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那屋里的男人说道:“明珠,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很快就回来。” 温玉礼和萧云昭连忙退得远了些,不让那个男子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男子离开了木屋之后,并未发现异样,径自朝着不远处的厨房走去了。 温玉礼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转头朝着萧云照说道:“这明珠是萧元祁身边的旧人,也不知她和温南燕有何恩怨,我想进屋问个清楚。” “想问便去问。”萧云昭道,“那灰衣人即便回来也不足为患。” 温玉礼转身走到了木屋外边,直接推开了门。 明珠原本以为是灰衣人去而复返,抬眸的那一瞬间,却微微一惊。 “王妃?你怎会来此?” 温玉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也惊住了。 记忆中,那张本该是出水芙蓉般的面孔,竟多了两道突兀的疤痕。 温玉礼下意识问道:“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第274章 看着越无辜的人,越可怕 明珠并未回答,而是有些警惕地望着温玉礼,“你是一路跟踪杨大哥过来的吗?” “你不必担心他,我不是针对你们来的。之所以会跟到这,是因为我在调查温南燕。”qqxδnew 为打消明珠的戒心,温玉礼只得把自己和温南燕的恩怨又搬了出来,“明珠,你该知道我和温南燕从小到大都合不来,你也在祁王府待过那么长的时间,王爷偏爱温南燕而苛待我,你总能看出来?” 明珠不语。 的确,曾经作为萧元祁的亲信,她很清楚温玉礼这个祁王正妃当得有多憋屈。 彼时她也有些同情温玉礼,但也就只是同情罢了,她和温玉礼一向没有多少来往,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相帮。 人各有命,她自己都是为情所困的人,又有什么心思去管旁人的事。 且那时,她也并未看清温南燕的真面目,只以为温南燕是凭借着蕙质兰心善解人意讨得萧元祁的喜爱,温玉礼虽是正妃,言行举止得不到萧元祁的认可也怨不得谁。 “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在屋外都听见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实在没必要对我有敌意。” 温玉礼顿了顿,道:“你能否告诉我,温南燕为何那么忌惮你?去年你忽然离开祁王府,也是与她有关吗?” 明珠静默了片刻,忽然说道:“王妃,你以为我的离开是自愿的吗?”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了自己的双臂,手臂内侧朝上,向温玉礼展示着双手手腕上的伤痕。 “别看我这手臂能动,却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手腕以下是没有力气的,我如今提不起剑,甚至拿不动碗了。” 温玉礼闻言,惊诧地走上前去看。 明珠手腕上的疤痕又长又深,显然是遭受过重创的。 “我的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 明珠平静地陈述着这一事实,随即掀开了被子,让温玉礼看她脚后跟上的伤痕。 “我如今行走也很困难,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世上。” “是温南燕把你变成这样的吗?”温玉礼沉声问道,“还有你的脸……也是拜她所赐?” 虽然和明珠没有交情,此刻也不禁替她唏嘘。 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太多苦难,对她来说,最引以为傲的想必就是她那矫健的身手了。 十四岁跟着部落上战场,十六岁成为部落最年轻的将领之一,即便后来战败,也不可否认她曾经的耀眼。 可如今,她最引以为傲的本事都没了,像吃饭走路这样最寻常的事对她来说都难以完成,能让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想必就是对温南燕的恨,以及对那灰衣人的期盼了。 “在温南燕对我做这些事情之前,我一直认为她是人们嘴里常说的善男信女。” 这一刻,明珠的语气里总算有了起伏,带着些许隐忍的恨意,“我们渊族人一向快人快语,爱恨分明,身边的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高兴或是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从小到大我就听族人们说,中原人虽然一个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有许多都是阴险卑劣的笑面虎,看着越无辜的越可怕,我那时还不信。” 温玉礼不否认这一点。 漠北那一带的人们,的确以性情直爽者居多。 不同区域的人们,在交谈时总是对其他区域的人们有着些许偏见,比如中部地区的人们说北部的人们一根筋,脑子不开窍,而北部那边又说中部的精明刻薄,不讲道义。 “我对中原人没有偏见,只因祁王殿下和他身边的人都对我不错,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晓得我有多么不堪的一段过往,可他们没有人笑话我,他们都夸我有本事,他们还说,我若是男儿身,一定要把我引荐到兵部,说不定能混个副将当一当,正是因为大家对我的善意,让我更加确信,中原还是好人多。” 明珠顿了顿,道:“所以,当温南燕告诉我,让我不必在意自己的过去,让我勇敢地去祁王殿下面前倾诉自己的心意时,我以为她是真心想鼓励我的,她看上去明明那么温柔。” 温玉礼追问道:“然后呢?你去和王爷表白了吗?” “她原本大概是觉得,像我这样的残花败柳,若是去王爷面前诉说心意,必会遭到王爷的鄙夷与轻视,王爷身为皇室成员,自小恪守礼仪教条,是断然不可能纳我这种不清白的人进后院的。” 明珠说到这,冷然一笑:“可惜她猜错了,王爷并没有对我鄙夷不屑,我向王爷表明心意的那一夜,王爷的脸色很是复杂纠结。他说,他并非对我完全无情。” “碍于皇室子弟的身份,他必须听从太妃的话与我保持距离,他不能给我任何名分,但我在他心中始终占据重要的地位,他不碰我,是不想给我希望,不想让我将一门心思都倾注在他身上,他与我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王爷既然说了不会纳你,温南燕为何还要对你有敌意?” 温玉礼有些疑惑,“只要王爷不给你名分,你对温南燕就没有威胁,太妃那人是个极要面子的,她不会允许任何有损皇室声誉的事发生,按理说,你的存在影响不了温南燕什么。” 萧元祁这厮倒还真是个多情种,不过好在,他对明珠做到了实话实说,明确地告诉了明珠不可能纳她,不让明珠抱有太多希望。 也难怪后来明珠离开的时候,他向外人提起明珠时,语气会有点欣慰,他是当真以为明珠离了他去寻找更好的归宿去了。 第275章 她都还没得到报应 想当初萧元祁怀疑她红杏出墙时,也曾对她说过——只要她还是完璧之身,他可以原谅她产生移情别恋的想法,但绝对不能容许她付出实际行动。 男人们向来认为自己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而他们的女人们就必须得是清清白白的。 即便是像明珠这样优秀的女子,萧元祁动了心,却还是因为她的过往心存芥蒂。 若明珠不曾失去清白,跟在萧元祁身边那么长时间,少说也能得到个侧妃的名分了。 “王爷说,他与我虽然不会有结果,但他希望我能过安稳的日子,若是我有看上的人,他会为我准备丰厚的嫁妆,让我体面地出嫁。” 明珠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即便心里对王爷有再多的好感,我也该试着放下了,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似乎低估了王爷对我的情分,有一回王爷外出归来,一身的酒气,我将王爷扶进房间,想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忽然扯着我的手腕不让我走……” 温玉礼听到此处,微微蹙眉,“他该不会是神志不清了,企图对你做什么?” “王爷当时醉得迷糊,含糊不清地说他对不住我,他很欣赏我,也很信任我,可他却没法给我想要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抱紧了,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但王爷只是抱着我一直说话,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温玉礼暗自松了一口气。 若明珠真的和萧元祁发生了关系,在她看来明珠是亏大了的。 萧元祁把话说到那个份上,明珠就不该让他占到便宜才是。 “我当时哄着王爷,想叫他去床上歇着,却没想到温侧妃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她看见王爷抱着我的那一刻,脸色当即就变了,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命令下人将王爷拉开,把我叫了出去。” 温玉礼心想着,那种情况下,温南燕必定是误会了。 不管是误会明珠刻意勾引,还是误会了萧元祁想要宠幸明珠,她都无法再接受明珠的存在。 温南燕一向自视甚高,又对自己在萧元祁心中的位置太过重视,嘴里说着希望王爷尽快开枝散叶,心中却恨不得萧元祁只有她一个挚爱。 彼时明珠应该是温南燕最大的威胁了,即便没有得到名分,却是实实在在得到了萧元祁的情感。 温玉礼道:“所以就是在那一次之后,温南燕对你出手了?她毁了你的容貌,又把你弄残了,却伪造成了你自愿离开王府的假象?” 明珠点了点头,“她在我面前从来不摆架子,私底下甚至姐妹相称,而王妃你每回见着我都是摆着冷脸,也几乎不与我说话,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更好相处的人,我对她当真是太缺乏戒心了。” “从我进王府时,我就知道她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因为他们郎才女貌,志趣相投,他们都是富有才情的人,每回我听着他们谈诗词歌赋,都觉得自己多余,与他们相比,我这没有才华的人显得多么平庸?我从未想过要和温南燕争。” “我那时之所以迷恋王爷,或许是因为他改善了我原本凄凉的生活,可不该是我的不能强求,即便温南燕不对我下手,我也会离开王爷。” “可温南燕偏偏就是等不到我离开,她哄骗我喝下了掺了迷药的酒,她的护卫挑断了我的手脚筋,她的婢女丽香和丽心为了讨她欢心,用簪子在我的脸颊两侧各划了一道口子,最后把我丢进了河里。我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她竟然是如此厌恶我。” 温玉礼听到这儿,叹息一声:“你口中的杨大哥,是救你的人?” “是。虽然被杨大哥救了,可我明白自己无力复仇,一开始我还想着,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我要是一头撞死,似乎就更亏了,温南燕都还没得到报应,我又怎么甘心离开这个人世?” “那姓杨的不是功夫挺好的吗?方才听他对你说的话,倒是挺情真意切的,你没有能力复仇,他为何不帮你?” 温玉礼适时提醒明珠,“你的这个杨大哥,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你就不担心他照顾你是为了利用你?” “我当了十个月的废人,他也照顾我十个月了。这些日子他对我的耐心和体贴,我都记在心里,他是有些贪慕富贵,可人无完人,追求那些东西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因着这个就质疑他对我的心意。” 第276章 空有本领,没有防人之心 明珠怔然地望着温玉礼,没有接话。 温玉礼能猜到杨大哥想买官的事倒是不奇怪,可她竟还能猜到别的。 和她交谈不过才短短片刻,却似乎被她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这让明珠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温玉礼又朝她走近了些,叹息一声,“你都知道中原人表里不一,有些看着斯文的实则内心阴险,怎么就还能轻易相信你那个杨大哥?” 明珠拧起了眉头,“我与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不信他难道信你?从我成为废人以来,他一直对我……” 温玉礼打断她的话,“你说他照顾了你十个月,他又不是白照顾的,你明知道他利用你拿到了多少好处,怎么还能因着他的行为而感动?数万两白银,他能不照顾着你吗?别说是他了,随便换个人都愿意对你无微不至。” “够了。”明珠似乎是不愿意在听温玉礼说下去,语气变得有些冷硬,“他对我如何,我心里很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儿评判,我知道他喜爱钱财和权势,这些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喜爱这些东西和喜爱我并不冲突。” 顿了顿,她又道:“与其说是杨大哥利用我得到这些东西,倒不如说是我与他的合作,他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无以为报,而我的存在正好是对温南燕是个威胁,我便甘愿拿自己当诱饵,让他去勒索温南燕的钱财,他得到了钱之后也不是他一个人用,他会一直照顾我,这就够了。” 温玉礼望着她那倔强的脸庞,无奈地笑了笑:“并非我多管闲事想要挑拨离间,同为女子,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怜惜罢了,明珠,你从小吃的苦太多,而你又太容易知足,这就导致旁人对你稍微好一点儿你就感激涕零,从而丢掉了戒心。” “当然我并不是说感恩有错,而是你在对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同时,你该确认一下,对方是否也拿真心待你呢?十个月的照顾对他来说真不是多难的事,你不该付出全部的信任。” 温玉礼状若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一来她实在看不惯明珠犯糊涂,二来她在心中思索着,一定要将明珠带回去指认温南燕的罪过才好。 “我说那姓杨的今日背着你私吞了温南燕派人送去破庙的两万两银子,你怎么就是不信?他凑够了钱却不跟你说,看样子是想利用你继续捞钱,跟温南燕玩赖的。” “王妃口口声声说他在利用我,那么你此刻对我的劝说,难道不也是想着利用我对付温南燕吗?” 明珠注视着温玉礼,面无表情道:“你我之间一向没什么来往,你又怎么会真心为我着想,你对我说出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想让我跟着你离开,去请求王爷主持公道,惩罚温南燕。” “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温玉礼道,“你经受了这么多痛苦,王爷一点都不知道,他还以为你离开他是为了去寻找更好的归宿,你把你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他绝不会原谅温南燕的。” “然后呢?他会为我杀了温南燕吗?温南燕是什么身份?堂堂晋国公嫡长女,出身名门,而我是个什么身份?一个战败的俘虏,因着天子开恩才重获自由的区区平民百姓。” 明珠反问了一句,随即自嘲一笑,“王爷看中我的身手将我收留,做了他的护卫,说白了也就只是个下人,他若知道了我的遭遇,或许会可怜我,再次把我收留,然后养着我这个废物直到我死,温南燕最多就是失宠被废,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有何意义?” “既然祁王府众人对我的印象只停留在我最耀眼的那些时刻,让他们记住那些时刻就好了,这样以后旁人在他们面前偶尔提起我时,他们只会记得我身手矫健、翩若惊鸿的模样,我在他们眼中仍旧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连吃饭走路都成问题的可怜虫!”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有些激愤,“至于温南燕,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杀死她,却可以凭借我的存在不断向她索取钱财,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就像杨大哥说的那样,有了钱与权之后,日子要多好有多好,他愿意一直照顾我,我又何必寻死觅活,他若是真的能够在西陵国闯出一番天地,将来有机会再回来寻仇就是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温玉礼见她固执的模样,眉头紧锁。 看来靠劝说是说不通的了。 原本想着要和明珠好好谈谈,哪知道她半点儿都听不进去,听不进去便罢了,回头将人打晕直接扛走就是了。 已萧元祁对温南燕的情分,要是不让他见着明珠本人,他必定是不会相信温南燕心思毒辣。 这般想着,温玉礼两步走到床头边。 明珠见她板着个脸,自然是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也冷下了脸来,“怎么,王妃是想将我强行带走吗?你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 温玉礼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放开我!” 明珠气极,本能地抬起胳膊想要反击,奈何她如今手脚筋被废,压根就使不上劲来,面对温玉礼的钳制,她无法挣脱,便张口大声求救—— “杨大哥!” 灰衣人方才说要去厨房给她做点补汤,厨房离这屋子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她只要高声呐喊,厨房那边是必然能听到动静的。 很快,他便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她面色一喜,以为是灰衣人听到她的声音赶过来了,却没想到,门外响起的是一道陌生的清冷男音—— “别喊了,他帮不了你。” 明珠的脸色霎时一变。 祁王妃今夜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帮手? 而温玉礼已经转过头看向了门外,只见萧云昭拎着一个人跨过了门槛,走到屋子中央时,直接把手上那人甩在了地上。仟千仦哾 正是他们一直跟踪的那名灰衣人。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什么时候把他给收拾了?” “就在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 萧云昭慢条斯理道,“方才我在门外给你把风,一直盯着厨房那边的动静,这人的身影出现在厨房外边时,我便直接过去了,我还以为他能有多好的本事呢,在我手上过不了几招就落败了。” 方才温玉礼和明珠的谈话,他大约听了一半,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明珠好歹也是曾做过将领的人,为何对人的防备之心就如此低呢。 空有矫健的身手,却没点敏锐的直觉与防人之心,在这世道是注定要遭到迫害的。 他和温玉礼相识的时间这么长,都少见温玉礼如此耐心地劝说一个人,她愿意说这么多,便是代表着她对这女子也有几分欣赏的,毕竟十六岁做将领这事,的确算是稀奇。 奈何这女子不听劝,只觉得玉礼不怀好意,那又何必跟她废话,直接强行带走也就是了。 “杨大哥!” 明珠望着趴在地上的灰衣人,脸色十分担忧,“你怎么样了?” 说着,她抬头愤怒地注视着萧云昭,却在看到萧云昭的面容时怔了怔——宁王? 她曾经跟着萧元祁那么久,自然也是见过祁王这位皇叔的。 宁王为何会跟祁王妃半夜一起行动?且听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还很熟稔。 “我不想去祁王殿下面前,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你们何苦逼迫我!” 明珠望着眼前的二人,语气愤然,“王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若肯放过我,我会感激你的,你想对付温侧妃,不一定非要叫我出面,我这样低微的身份能帮得上你什么?王爷又不能为了我处死温侧妃,你倒不如想些其他的罪名往她头上扣就是了。” 若是真的被带回到王爷面前,杨大哥之前从温兰燕那索取到的那些钱财,岂不是也得交出去?没了那些银子,他就无法实现高官厚禄的心愿了。 想到这点,明珠不由得心里一沉。 “她不想被祁王府众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倒是可以理解。” 萧云昭朝温玉礼说道:“先带回宁王府,问问司徒彦,手筋与脚筋被挑断是否还有法子医治,若是有办法,明珠便还能回到像从前那样,若是没有……最起码他能设法把明珠脸上那两道丑陋的伤疤给去了。” 温玉礼闻言,有些惊诧地转过头:“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也能接上吗?”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东西一旦被破坏是不可逆的,明珠这不算是病,而是身子上的残缺。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云昭道,“她都这副模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明珠原本愤怒的脸色,在听到二人的谈话时转变为错愕。 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只为了他们自己利益考虑的,没想到他们竟讨论着她伤成这样能不能治。 宁王方才说,手脚筋能不能接上不确定,但脸上的疤一定能除掉? 妙龄女子哪有不爱惜容颜的,此刻她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温玉礼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竟不是虚情假意么。 可她若是配合他们,杨大哥又该怎么办? 第277章 你真信她的鬼话? 明珠回过了神来,看向温玉礼:“你想如何试验?” “很简单,等会儿你配合着我点就行。” 温玉礼说着,又蹲下了身,将手里的那叠银票塞回了杨屏的外衣口袋里。 “我总要让看清他的真正面目,你才能彻底死了心。” …… 杨屏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肩膀上一阵钝痛。 他记得,昏迷之前他和一个黑衣人交了手,那会儿他刚走出厨房,迎面掠过来一道矫健的黑色影子,厨房外头的光线不大好,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的攻势又快又狠,才打了片刻他就落败。 那人一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疼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猜测着对方来此的目的。 他大概是被人跟踪了而不自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不属于温南燕那边的人,若是那边的人,从他在破庙里耍赖的那一刻对方就该出手了。 而他来不及细想就昏迷了过去。 这会儿醒过来,身上的疼痛感还在,他整个人是趴在地上的,抬眸一看,眼前全是熟悉的陈设,他几乎是下意识将手伸向了外衣的口袋。 摸到了银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钱还在,但愿那第三方人马不是冲着钱来的。 “杨大哥,你醒了?” 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屏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的那一刻,就看见温玉礼双手环胸站在明珠的床头边,这让他微微一惊—— “王妃?” 他万万没想到跟踪他的人会是温玉礼。 可在厨房外头将他打晕的人,分明就是一个身躯高大修长的男子。 他不禁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是在找把你打伤的人吗?别找了,他在院子外头放风呢。” 杨屏回过头,颇为警惕地望着温玉礼,“王妃跟踪我来此有何目的,不如直说。” 他和温玉礼素无冤仇,温玉礼此行大约也不是针对他,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应该是在调查温南燕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温南燕和他之间的来往。 而温玉礼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别紧张,我可不是来对付你们的,相反,我来是可以帮助明珠的,至于我那同伴把你打伤的事……实在是有些抱歉了,他功夫太好,下手又没个轻重的。” 杨屏暗自磨牙,心中不爽,面上却又不好发作。 下手没个轻重?落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掌都不知道用了几成的力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八成是又被打出内伤了。 “王妃跟踪我,是为了对付温侧妃?” 杨屏捂着胸口,缓缓挪到桌子边坐下,“在我昏迷期间,明珠是否已经将具体情况和你说了?” “不错。”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杨屏,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能从温南燕那里捞到这么多银子的想必也只有你了,你的胃口倒也是够大的,你明知道她不会有那么多钱,你开口就是十万两白银,你就没想过,她万一给不出来呢?” “拿不出来,她可以想办法凑。这不?她果真在一年之内凑到了这些钱,可见我没有小看她的本领,这是她伤害明珠应该付出的代价。” 杨屏淡淡说道,“对温侧妃而言,名誉比钱重要,她不敢让祁王殿下知道她对明珠做的这些事,就必须完成我提出的条件。”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温玉礼嗤笑一声,“她东拼西凑弄了十万两白银给你,这就叫付出代价了吗?你若真想要她付出代价,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带着明珠去祁王殿下面前告温南燕一状,让她身败名裂,失去萧元祁的喜爱以及她在人前积攒多年的好名声,对她来说是最为痛苦的。” “王妃此言差矣。”杨屏当即反驳道,“以王爷对她的情分,未必会废了她,明珠不过就是一介庶民,王爷对明珠的喜爱并不多,否则当初就不会拒绝明珠的心意了。” “你把明珠带到王爷面前,王爷顶多就是怜惜她,再把她养着,他又给不了明珠任何名分,反而显得明珠可怜又可笑,这不是明珠想要的生活!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而我跟王爷不一样,我是一定会给明珠一个名分的,我会对她一直不离不弃。” 杨屏的语气颇为情真意切。 而这些话也全在温玉礼的意料之内。 果然……这男人把明珠的自卑心思拿捏住了,他想必是在明珠面前多次许诺自己会给她正妻的名分,并且不追究她曾经失去清白的事儿,而这些是明珠从萧元祁那边不可能得到的。 明珠的过往,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干净的人,也正是因为她的‘不干净’,萧元祁即便欣赏她也接受不了她,如今有个人完全不介意这一点,许她一生一世,她心中感动,便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连复仇的心愿都能暂且放下,她坚信这男人将来飞黄腾达之后能转头来替她报复温南燕。 这杨屏话说得倒是深情,可在温玉礼听起来,总结就是:自私自利,虚伪至极。 真正喜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容许害她的人一直逍遥法外。 “我知道,明珠自尊心极强,她如今觉得自己无能,不愿意被王爷白白养着,更不愿意昔日那些夸奖她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我能理解。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事情还有转机,明珠或许可以康复。” 第278章 郡主,我跟你走 温玉礼并不急着反驳杨屏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识一个神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许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根治,我和他有些交情,想要引荐明珠给他认识,他或许能够把明珠断掉的手脚筋接上,以及助她恢复容貌。” 杨屏闻言,有些怔然:“断掉的手脚筋还能接上?” “我见他接过,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温玉礼胡诌道,“手脚筋的恢复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恢复容颜应该会比较快,不就是两条丑陋的伤疤么?除疤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能让他无偿给明珠医治,当然了,我有条件,明珠必须跟我回去,向祁王殿下揭发温南燕的罪行,你意下如何?” 杨屏并未回答,只是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和温玉礼去祁王府,揭发温南燕的罪行,那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还留得住? 温南燕东拼西凑的这些银子,其中必定有一部分是从王爷那里得来的,王爷一旦知道真相,只怕是饶不了他。 “你是不是担心王爷知道真相之后,会因着你勒索温南燕的事而惩罚你?关于这一点,我会替你求情,只要你把这些不该得的银子全还给王爷,我保证,你不会被追究任何过错。”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等明珠恢复了手脚和容貌,还会有谁看不起她?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挺直了腰板,你们俩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你们一起来投奔我也成,做我的护卫,我给你们的月钱不会少。” “杨大哥,我同意王妃的提议。就依着她的意思办,我真的不想当一个废物,我想回到我从前的模样,我不要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苟延残喘,那会让我觉得,我活着就是在拖累旁人。” 见杨屏不说话,明珠的面上浮现些许愁绪,“难道对你来说,那些银子比我还重要吗?如今有一个能让我康复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你要为了那些银子拒绝吗?一旦我能康复,我们也不用愁生活了,想要钱我们可以自己挣。” “你若能够康复,我自然可以不要那些银子。” 杨屏说着,瞅了温玉礼一眼,“我方才只是在思考,王妃的话究竟能不能信,若是王妃骗我们呢?” 明珠听着他的回答,目光中浮现些许欢喜与欣慰。 她的直觉是对的,杨屏即便是再爱财,她在他心里还是占据最重要的那一块,在钱与她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他。 “你要是担心我骗你们,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神医,让他先给明珠医治好一条腿,以此证明我说的是实话,至于后续的治疗,只有你们配合我,我才能让他继续进行。” “好,那就一言为定,先给明珠治疗好一条腿,我们就去给你作证。” 杨屏顿了顿,又道,“王妃,如今已是深夜,街上都宵禁了,这个时辰去祁王府打扰似乎也不太好,咱们明天白天再去,您和您的同伴且先在其他屋子里休息着,我被他打成这样也需要缓一缓,容我休息一夜,成吗?” “自然可以。”温玉礼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那我先去其他空屋子里歇着,明早我们一同去祁王府。” “出门往右,有两间空屋子,王妃请自便。” 温玉礼道了一声多谢,随即起身离开了屋子。 眼见着温玉礼出了房门,杨屏的脸沉了下来,关上了房门,转身走到了床榻前。 “明珠,你真信她的鬼话?我从未听说过手脚筋断了还能再接上的,还有你的脸,被划成这样又怎么可能恢复呢?若是真有她说的那种神医,对方的名气一定很大,门槛想必都会被达官贵人给踏破了,可我在皇城里待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杨屏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她分明就是在诓骗我们,依我看,她把我们骗去给她作证了之后,就不会再管我们了,王爷对你总归会存着几分怜悯,愿意养着你,可他绝不会原谅我勒索了温侧妃这么多银子,他对我的惩罚恐怕不会轻。” 明珠见他忽然变了脸,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他究竟是纯粹怀疑温玉礼呢,还是他根本就舍不得那些银子,如今这番说辞只是给他自己找借口。 “王妃方才不是说了吗?先医治好我一条腿,咱们再去给她作证,她都这么说了,咱们为何不去试试呢?若是她真的骗我,我就不为她作证了。” “明珠,你怎么就如此傻呢?你在中原也呆了几年了,难道不知有句话叫先礼后兵?” 杨屏说着,叹了口气,“她是想着先对咱们以礼相待,后边行不通就会来硬的了,她八成是看你单纯,利用你想恢复手脚的心思骗你跟她走,回头找个人冒充神医忽悠你几句,你又会信了,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对外人要有戒心吗?这祁王妃绝不是个善茬。” 明珠静默片刻,道:“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咱们再去和她谈判,先把我的容貌恢复,至少要去掉一条完整的疤痕,方能证明那神医不是吹嘘的,她若是不答应,我也绝不给她作证,她如今需要我,应该是会妥协的,你去把她叫来。”qqnew “明珠,你听我说,咱们真的不能信她,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 杨屏目光闪烁,“再等等,等他们睡熟些了,我去他们的门外放些迷烟把他们弄晕了,如此一来,王妃就在我们手上了,只要我们的优势占了上风,她就不得不妥协我们了。” “这样做未免太过卑劣了。” 明珠面无表情道,“若是她真心要和我们做交易,我们这样暗算他们,那我们和温南燕那种奸诈小人有何区别?我和王妃说好了,她能找人医治我,我就帮她作证,我不能背信弃义。” 杨屏蹙起眉头,“那你就不担心我受王爷惩罚?她温玉礼在王爷那能有什么面子?王爷能听着她的话赦免了我?她说话要是这么管用,就不会被温侧妃一直踩在脚下。” “那你可以不去,我自己去。”明珠的面容一派沉静,“你把十万两银子给我,我拿去交给王爷,诉说我的遭遇,反正这钱也是利用我弄来的,就当是我拿这笔钱买自己的康复,等我痊愈了,我再回来找你。” 第279章 若能康复,就追随郡主 这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伤上加伤,落地的那一刻不禁闷哼一声,几乎没力气再爬起来了。 他只知温玉礼的同伴是个顶尖高手,却没想到温玉礼本人的功夫竟也不弱。 温玉礼双手环胸靠着床柱子,冷眼望着那趴在地上的人。 方才那掌,正好测试一下自己的内功是否有精进,看样子是有的。 “明珠,咱们的试验也算是有结果了,此人不值得你留恋。” “他先前一直照顾我,让我觉得自己遇上了良人,在今日之前,我不觉得他勒索温南燕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是我的仇人。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唯利是图,他的贪婪不止针对温南燕,对其他无辜之人亦是如此。” 渊族人就是如此敢爱敢恨,认定对方是良人便会一心为他着想,可一旦看出对方的虚情假意,便不会再沉溺其中了。 “多谢郡主和我做的这个试验。” 明珠的视线从杨屏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温玉礼,“我跟你走。” 两人说话间,只听屋外响起‘嘭’的一声,像是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的声音。 明珠下意识看向屋外。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是宁王殿下放出去的信号烟花。”温玉礼冲她解释道,“他的手下看到烟花,便会顺着方向追寻过来。等会我让人背着你走,我们的马车就停靠在竹林外。” 明珠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着温玉礼道:“郡主你们闯入着院子里时,可有看到一条棕褐色的大狗?” “自然是看见了,那狗被我们下药迷晕了,这会儿应该在铁栏边睡得正香。” “这地方偏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杨屏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那条狗陪伴着我,它很机灵,与我的感情也很好,郡主能否允许我把它一同带走?” “这个不成问题。”温玉礼应了下来,“不过今夜我们人手有限,只能顾得上人,顾不上狗了,那狗想必挺凶的?见到陌生人怕是会攻击,只能让它先晕着。你先随我们坐马车离开,明日之前我会让人把狗接过去陪伴你。” 没过多久,墨竹带着两名黑衣人找到了小院。 萧云昭问他道:“破庙里那两名温家护卫的情况怎么样?” “有一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受的伤太严重了,几乎只剩一口气,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到见司徒彦,另一个吸了毒气的情况倒还好,及时解毒应该能保住性命,属下已经叫人刻不容缓地将他们先送回宁王府了。” 墨竹说话时,温玉礼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墨竹,你把里头的明珠姑娘背上,她行动不方便。” 温玉礼说着,又吩咐另外两个黑衣人将摊在地上的杨屏扛走。 一行人离开了这个竹林小院,很快走到了林子外的马车边上,温玉礼将明珠扶上了马车。 “在这地方待了十个月,都快忘记外头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明珠倚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颇有些感慨。 温玉礼冲她淡淡一笑,“在城郊待了这么久,你肯定是闷坏了,只是你太过体贴那杨屏,都没叫他带你出门逛逛?” 明珠道:“我这样子,出门的确不方便……” “想逛街有何难。回头你要是觉得闷了,就让人备马车,坐在马车上照样也能看街景,出门闲逛又不是非得走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温玉礼说得云淡风轻,明珠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我倒是不需要郡主给我这么多的优待,只要那司徒大夫能够尽力给我医治,我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萧云昭明确告诉她,被挑断的手脚筋想要接上是极难的,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唯一能确定的是,恢复容貌可以有实诚的把握。 她抬起了手,用自己那无力的手腕摩挲着脸上凸起的疤痕。 自从容貌损毁之后,她都没有再照过镜子了。 温玉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五官,发现无论是眉眼鼻唇,都相当标致,尤其那副略带英气的眉眼,是一种少见的、锐利的美,忽略掉她脸上那两条丑陋的疤痕,她原本应该是个极好看的姑娘。 单看容貌,明珠的长相是绝不输给温南燕的。 这也难怪温南燕身边那两个狗仗人势的奴婢,会用簪子划破了明珠的脸。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温玉礼悠悠道,“你不是说,你这脸是丽香和丽心划破的吗?她们二人都死在我手上了。” “那我倒是得谢谢郡主了。”明珠道,“有些遗憾的是,她们的死我没能参与。” “无妨,温南燕还等着你去收拾呢,比起那两个小喽啰,修理温南燕这个正主会让你觉得更加过瘾。” 温玉礼拍了拍明珠的肩膀,“我方才试验杨屏的那些话,并不全是胡说,有几句是真心的,比如——若是你的手脚能够康复,你没地方去大可来投奔我,我身边可是很缺你这种人才,你若是愿意跟随我,我肯定不薄待了你。” 明珠抬眸,撞进温玉礼诚挚的目光中,下意识问了一句:“郡主当真一点都不嫌弃?” “嫌弃什么?嫌弃你曾经沦为军妓?”温玉礼敛起了笑意,再次开口,语气里尽是数落,“你能不能把你这种认为自己不干净的思想,从你的脑子里扔了?我真是听着就烦。” “你就只记得自己落魄的过往,只记得自己当俘虏受侮辱的那段时光了吗?你能不能多回忆回忆自己从前那些意气风发、上阵杀敌的时刻?十六岁就能领兵,有几人能做到?别说是女人了,男人都少有这样能耐的。” 温玉礼此话一出,坐在一旁许久没吭声的萧云昭,忽然便是干咳了一声。 这一声干咳未免有些刻意,温玉礼自然是听见了的。 是了,十六岁领兵,也曾是萧云昭的经历。 “阿昭,你的那些成就我都心知肚明,没忘记呢。”温玉礼转头冲他笑了笑,“我这不是在鼓励明珠么?话说回来,马车里现在坐着的三个人里,只有我是最没成就的,你们俩都比我有出息多了。” “可即便我没干成什么大事,我也是如此自信,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优秀,明珠你多学着我点,脸皮别那么薄,外人可以看轻你,但你自己一定要看得起你自己,你若是能康复,最好是跟随在我身边,我不但能给你丰厚的月钱,还能教你如何把脸皮练厚。” 明珠:“……” 她忽然便是发现,这郡主很有逗人开心的本事。 原本还很消沉的心情,此刻倒是觉得轻快多了。 “若是我的手脚真能恢复……”明珠垂眸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追随郡主,鞍前马后。” 温玉礼轻挑一下眉头:“此话当真?” “当真。” 温玉礼连忙转头看下萧云昭,“阿昭,她能康复的把握到底有几成?” 此时此刻,除了明珠本人之外,她大概是最希望明珠能够康复的了。 昔日的漠北女将领,虽然说感情方面有些单纯,机灵劲少了点,可手头上的真本事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除了武功极好之外,面对敌人时的作战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的。 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啊…… 绝大多数情况下,有过领兵经验的年轻人都是相当高傲的,不会轻易屈居人下,也就明珠这傻姑娘,明明本事不错,却总是陷于自卑中挣脱不出来,若是真能让她康复回到从前的模样,一定得把她留在身边。 就像萧云昭培养墨竹一样,她也需要一个身手矫健的心腹。 白桃那丫头机灵贴心,平日里帮着她操办家里的事,明珠这样身手灵活的,出门在外的时候带着正好。 温玉礼正这么想着,就听萧云昭说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你们别抱太大的希望,先助她恢复容貌,这个对司徒彦来说不难。” 温玉礼撇了撇嘴。 “郡主,你的好意我记下了。”明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知道你一心想我好,可这种事不好强求,只能听天由命,若是真的治不好,我也认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玉礼绕开了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着。 很快,马车在宁王府外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宁王府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司徒彦。 司徒彦正在自己的药房里捣药,温濠与温涛两人并排躺在地面铺着的席子上,昏迷不醒。 温玉礼一进屋就看见地上的两人,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可见还活着。 “这两人情况如何了?” “中了毒气的那个解了毒,身上的内伤倒不算太严重,康复了之后还是能做个正常人的,至于重伤的那个,命是救回来了,以后恐怕就是个废人了。” 温玉礼闻言,淡淡道:“无所谓,能活着能说话就行,这两人能受温南燕的吩咐去送钱,想必也是得她信任的,他们应该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若是他们不愿意一同指认温南燕,你就让他们吃些苦头试试。” 第280章 温南燕中计 温南燕原本还不太有精神,望着杏仁递过来的纸条,霎时睡意全无。 “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一刻。” “准备马车,我要出门。”温南燕顿了顿,又道,“若是回头王爷问起我去哪,只需要告诉他我是随意出门闲逛就好。” “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必又是去梁王殿下那了。”杏仁说道,“王爷最近一出门都是大半天,没准您会比他更早回来。” “这样么……也好。” 萧元祁最近几日的确频繁出门,待在王府里的时间不多。 太妃问起时,他声称六弟最近迷上了音律,找他一同研习,他闲来无事自然不会推辞。她岂会不知这是他的借口,他不在府里呆着,一来是逃避太妃催他选新王妃,二来…… 大概也是不太想见她。 因着和离一事,他始终是责怪她的,虽然他嘴上说着原谅她的过错,行动上却不是这样。 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来她这儿留宿过。 她一向是不缺耐心的,他不来,她也暂且不去烦他,如今当务之急是必须解决了明珠。 “主子,那纸条上说不让您带着护卫上楼,这对您来说实在有些不太安全。” 杏仁一边说着,一边给温南燕整理好了发式。 “不用担心,那人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人来人往的酒馆,显然是想和我谈判,他不让我带人上去,是怕我当场叫人捉拿他,我让护卫在楼下守着就是,他若是敢对我不利,他也走不出那酒馆。” 温南燕颇为冷静地说着,起身出了房门。 纸条上约定的时间是巳时,温南燕提前一刻钟就到了君悦酒馆楼下。 她命与她同行的两名护卫在二楼雅间的一排窗口下等候,除此之外,她还另外安排了几个人换上粗布麻衣,假装寻常百姓来酒馆埋伏。 那几人想上二楼时,却被掌柜的告知二楼被贵客包下,他们上不去,便只能在一楼装模作样地点了几个菜,等着温南燕下达指令。 温南燕走进酒馆时,店小二正从二楼下来,走到她面前笑脸相迎,“姑娘,二楼的客人吩咐我下来领您上去。” 温南燕没说什么,跟上了店小二的步伐,被他领到了一间紧闭着的雅间外边。 店小二敲了敲房门,“客官,您邀请的姑娘上来了。” 下一刻,雅间内传出一道低沉的男音:“温大小姐请进。” 温南燕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雅间房门,只见一名身穿灰衣、带着银灰色面具的男人坐在桌边,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麻袋,那麻袋的大小,里头像是装了个人。 “这家馆子的碧螺春味道很不错,温大小姐不如坐下来喝一杯?”灰衣人淡淡开口,说话的同时已经倒上了两杯茶。 温南燕并不走近他,站在原地说道:“既然二楼都被你包下来了,那么我站在里边说话和站在门口说话无甚区别。” “你还真是够谨慎的,我要是真想抓你,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都不够你跑的。” “是不够我跑,但至少足够我喊楼下的人上来围住你了。” “行,你我各退一步,我不靠近你,你也别喊你的人上来堵我,否则我大声喊叫起来,说你温大小姐歹毒虚伪,杀人放火。你也不希望我把动静闹大?” 温南燕拧起眉头,“直说,我的两个手下在何处?你拿够了钱却不守信用,是想跟我玩赖的?” “分明是你那两个手下企图偷袭我,却技不如人被我给放倒了,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是你这个主子的命令?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 灰衣人冷哼了一声,“是你们先不仁,可别怪我不讲道义,我要求加钱。” 温南燕来之前便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局面,也不与他废话,冷声道:“你想加多少?我又凭什么信你?” “我就再加这么一次,只要你老实给钱,不想着来算计我,我也就不会跟你玩赖的了。”灰衣人说到这,低笑一声,“再给我三万两。” 温南燕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你当我的钱是风刮来的吗?打劫的都没像你这样狮子大开口,我凑给你的那十万两,几乎耗尽我所有的能耐,如今你又要加这么多?简直无耻!” “要论无耻,我还是比不上温大小姐您的。” 灰衣人说着,蹲下身解开了麻袋,将袋口打开,让温南燕看清麻袋里露出来的那张脸。 温南燕脸色微变。 麻袋里那女子闭着双眼,容颜苍白,脸上两条丑陋扭曲的疤痕,可不正是她一心想除掉的明珠? “不给钱,明珠可就死不了了,你若是企图把楼下的人喊上来将我们灭口,我就抱着明珠从窗口跃下去,喊路人前来围观你温大小姐的恶行,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弄成这幅模样,这要是被祁王殿下看见了,不知道得有多心疼。” “住口!”温南燕呵斥一声,眸光冷凝,“最后再给你三万两,你就能让明珠永远消失吗?” “我保证,会把她烧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灰衣人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温大小姐还是能拿出钱来的,你自己没有钱,可以设法管王爷去要,以他对你的宠爱,你编个合理的借口,总能要到的。” 温南燕道:“我需要时间。另外,我那两个手下呢?你得把他们还给我。” 她问出这话之后,对面的灰衣人没有回应她,反倒是隔壁雅间里传出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女子声音—— “长姐说的是温濠和温涛么?他们在这。” 温南燕骤然一惊。 温玉礼?她竟然在隔壁! 温濠和温涛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在隔壁雅间听到她和灰衣人的全程谈话? 温南燕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同时也在惊疑着:挟持明珠的人怎么会和温玉礼联合到一起? 脑海中一时浮现许多疑惑,可还不等她细想,温玉礼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王爷,您都听见了?是长姐自己亲口承认的事实,这回您要是还觉得她有苦衷,我就要请司徒圣手来给您治治脑子了。” 温南燕脸色青白,这一刻几乎忘了思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281章 萧元祁的愧疚 温濠和温涛在温玉礼手上?温玉礼在隔壁雅间听到她和灰衣人的全程谈话? 温南燕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同时也在惊疑着:挟持明珠的人怎么会和温玉礼联合到一起? 脑海中一时浮现许多疑惑,可还不等她细想,温玉礼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王爷,您都听见了?是长姐自己亲口承认的事实,这回您要是还觉得她有苦衷,我就要请司徒圣手来给您治治脑子了。” 温南燕脸色青白,这一刻几乎忘了思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就在她怔愣时,听得吱呀一声,是隔壁雅间的房门打开了。 温玉礼从雅间里踏了出来,瞅了一眼如雕塑般僵直了身子的温南燕,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走过,走到了麻袋前蹲下。 明珠原本在装晕,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了,温玉礼替她松了绑,将套在她身上的麻袋扯下。 “辛苦了。” 温玉礼将明珠扶起,让她坐在靠椅上。 二人身旁的灰衣面具人此刻也已摘下了面具,正是墨竹。 温南燕动了动唇,此刻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已经做了很坏的打算,就是那灰衣人同她耍赖,没完没了地索要钱财,她整夜辗转难眠,苦思冥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方才灰衣人提出继续加钱时,她也并不相信,答应下来也只是为了拖延更多时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珠会落在温玉礼的手上,还伙同温玉礼设下圈套。 他们今日将她引过来的真实目的,是套她的话。 耳畔又有脚步声响起,隔壁雅间里似乎又有人要走出来,她却已经没有勇气回头去看。 她怕看见萧元祁愤怒而嫌恶的目光,她在他身边这么久所积攒的信任,就在今日毁于一旦了。 他还会再相信她的辩驳吗? 回府之后,等待他她的会不会是他的一纸修书? 想到这,温南燕只觉得浑身发凉,整个人都因着即将面临的惩戒而轻微颤抖。 萧元祁已经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却没有和温南燕说一句话,与她擦肩而过时也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坐在窗台边的明珠。 明珠也正望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愧疚与心疼,他站定在她面前时,张开了口,声音里满是苦涩。 “是我害了你。” “我以为你留书离开,是想去其他地方闯荡,寻找更适合你的人,却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若是当初我没有向你吐露心声,或许你不会经受这些。” 他这一生中少有如此懊悔的时刻。 他明知道与她是有缘无分,当初还向她吐露了心意,跟她说他打心里是欣赏她的,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这样的坦诚对她而言,当真是毫无意义。 若是他从一开始就隐藏对她的心思,对她始终保持着距离,果断拒绝她的表白……她大概就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萧元祁的内疚在明珠的意料之中,她原以为再次见到他,心情会十分复杂,会有说不完的话,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 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也并不觉得以如今这样丑陋的容颜面对他会有多么羞愧,或许是温玉礼对她的劝告起到了作用。 既然早已经决定对王爷放下了,那么面对他时,能够做到宠辱不惊,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王爷不必自责,不管怎么说,我都十分感激你从前的收留,若不是你赏识我的本领将我留在身边,说了那么多鼓励我的话语,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你给了我几年安定的生活,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埋怨的了。” “至于我遭受的苦难……倒也怪不得王爷,毕竟一开始是我先倾心王爷,主动找你诉说心意的,你对我坦诚相告倒也没什么不对。” “我从不曾怨恨过你,王爷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萧元祁望着她古井无波的眼底,动了动唇,只觉得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 愤怒、愧疚、自责、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既因着温南燕的所作所为而心寒,又因着明珠的通情达理而心酸。 她叫他不必自责,反倒更让他难受。 静默了好片刻,这才说道:“明珠,你不必担心以后的日子,本王会让人照顾……” 第282章 怒扇温南燕 “郡主所言极是,王爷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温侧妃?我不只是为自己讨公道,也是为了王爷的将来着想,她对我这个没名没分的人都能如此狠辣,若是王爷将来娶了新王妃,新王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提及温南燕,明珠的语气冷了下来,“郡主当初只是占着正妃之位,并未获得王爷的喜爱,可即便这样,温侧妃都忍受不了,得亏了郡主比我聪明许多,这才没遭到毒手。” “王爷不妨想想,若是将来您与新王妃琴瑟和鸣,以温侧妃的心胸,只怕新王妃也得英年早逝。” 明珠说得极快,几乎不给其他人接话的机会,“在今日之前,王爷想必觉得自己很了解温侧妃?那您知不知道,她有临摹他人笔迹的本事?” “临摹他人笔迹?”萧元祁怔住。看书喇 他与温南燕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他只知她书法极好。 “每个人落笔的笔力笔锋各有不同,多数人模仿不了旁人的笔迹,她模仿起来却很轻松,她把我扔进河里之后,模仿我的笔迹写下了告别信,让您确信我的离开是为了出去闯荡。” “她也曾模仿过郡主的笔迹,写了字条送去郡主的表哥周公子那儿,把周公子引去和郡主相见,再让您撞个正着,质疑郡主和周公子有私情,王爷曾经对郡主的种种猜疑,都少不了温侧妃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明珠说到此处,冷然一笑,“她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可她没想到我命不该绝,有朝一日会站出来指控她。” 萧元祁心情本就复杂,此刻更是郁结。 即便再不愿意相信温南燕是那样阴险狠毒的人,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被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枕边人,竟然如此迫害他身边的其他人。 更可笑的在于,他总是轻易相信了她的话,哪怕她犯了错,他也因着她给出的解释体谅了她,而对待温玉礼,他却没有给出足够的信任,反倒是常常猜疑,以至于最终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为了一个欺骗他蒙蔽他的人,失去了他应该珍惜的人,他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明珠的惨状在提醒着他——糊涂够了,也该清醒了。 他朝明珠说道:“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在他身后几尺之外的温南燕听着这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简短的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一回,她只怕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王爷能这么说,我便安心了。” 明珠瞅了一眼还杵在原地温南燕,鄙夷道:“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如此渴望正妃的地位,却再也没有资格触摸那个位置,受王爷宠爱这么久,却都生不下孩子,这显然是她作恶多端所带来的反噬。” 这一刻,仿佛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怒气,明珠毫不客气地谩骂着温南燕。 “分明有着那么一张纯洁无害的脸,人品却是如此的龌龊不堪……” “住嘴!” 温南燕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仪态,冲明珠厉声呵斥,“你这贱人有什么资格说我龌龊!” 没有孩子是她的心病,明珠拿这点来讥讽她,无疑是踩了她的痛脚。 事已至此,她看出了萧元祁一心向着明珠和温玉礼,她再多的辩驳都显得苍白。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形象,骄傲如她又怎能允许自己被她所厌恶的人辱骂? “区区一个军妓,靠着天子施恩才获得自由身,你自己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你不知道吗?你配喜欢王爷吗!王爷不嫌弃你这肮脏的人,收留了你,竟还让你生出了非分之想!” 此话一出,萧元祁当即变了脸,转身怒斥道:“你住口!” 方才之所以不搭理温南燕,是因为他心中太难接受她恶毒的事实,他已经习惯了对她好,如今看她被揭露丑陋的嘴脸,他心寒的同时,也下意识地逃避与她说话。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她,此刻听她那样辱骂明珠,他气得手握成拳,捶了一下身旁的桌子,“你生来锦衣玉食,从来体会不到他人的凄苦,明珠身在战乱之地,她本是个将才,只是命不好,你凭什么瞧不上她!” “王爷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就是因为看上她了吗?全天下命不好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痴心妄想,这世道就太可笑了!人从来都分三六九等,她身为下等人不该有自知之明吗?岂止是我瞧不上她,瞧不上她的人多了去了。” 温南燕振振有词道:“富贵贫贱都是命!王爷与她本就是云和泥的区别,她凭什么想着与你亲近?我虚伪难道她不虚伪?她嘴上说着自己不配,行动上却是积极得很,有一回你醉酒,她差点就爬上你的床榻!像她这种不干净的人,怎么还有脸耍狐媚子手段……” “啪!” 温南燕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她捂着被打痛了的右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出手扇她的萧元祁,眼眶都湿润了,“你为了她打我?” 在今日之前,萧元祁从未对她动过手。 她也从未想过,这个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有一天会用如此阴冷的脸色来面对她。 他竟然为了一个肮脏的贱人打她! “她从未勾引过本王!”萧元祁冷声道,“那次本王醉酒,她前来搀扶,把本王带到了床边就要离开,是本王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她狐媚勾引?” “因为无耻之人,总是会认为别人无耻。” 温玉礼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淡然地笑了笑,“温南燕,其实你除了命比明珠好之外,根本比得上她。” “出身显赫是你的底气,因此你无比高傲,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你饱读诗书却毫无心胸,你有祁王的宠爱却贪得无厌,他对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你却要把他身边的女子全害死才肯罢休。” “你说明珠没有自知之明,那你有吗?你知道自己有多歹毒卑劣?你说她脏,她的心可比你干净百倍,仔细一想,我所认识的人里,怕是没有人的心肠比你更肮脏!” 温玉礼说到这,视线一转落在萧元祁身上,“王爷可别怪我说话难听,若是温侧妃这种清除情敌的方式一直发展下去,你想不断子绝孙都难。” 温南燕依旧维持着捂脸的动作怒视着温玉礼,忽然便是冷笑一声,“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说那些话显得你多正义似的,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心里当真就瞧得上她吗!只怕是也对她充满鄙夷,却要装着道貌岸然的模样来指责我。” 第283章 你我的缘分,到头了 “难为你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着来挑拨,又或者你真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自以为是,心比天高?” 温玉礼说这话时,瞅了一眼窗台外边的天气,“看看这大阴天的,没准很快就要下场雨,若是一会儿真下了,我建议你走到雨里去冲冲凉,让这初春的大雨洗洗你那肮脏心肠。” “郡主,不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了,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对我的好意。” 明珠看向温玉礼,“从前我最感激的人是王爷,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几年安稳的生活,而如今我最感激的人是郡主你,多谢你看得上我,你让我抛弃了那些看轻自己的想法,重拾信心,现在不管温侧妃如何讥笑我,我都不会再把那些话放心上了。” “那就好。”温玉礼颇为欣慰地拍了拍明珠的肩膀,“看来我劝人还是挺管用的。” “正如郡主说的那样,出身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若命运对我不公平,我就尽力与命运抗争,被犁族的首领侮辱,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罢了,若一直因此而自轻自贱,活着都没滋味了,这世上还有许多风景我都没看够……我还想站起来去看一看。” 虽然司徒彦同她说过,把她治愈的成功率不高,但并不代表没可能。 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她都有好好活下去的动力,若是能重新站起来,要她付出多少代价和伤痛都是值得的。 她岂能因为温南燕那几句轻贱她的话就被击垮呢。 “孺子可教也。”温玉礼冲她笑了笑,转头朝墨竹说道,“墨竹,有劳你把明珠姑娘背回司徒圣手那儿了。” 吩咐完后,温玉礼走到了萧元祁身旁,“王爷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隔壁房间再审问一下温濠和温涛。哦对了,杨屏这个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 萧元祁不假思索道:“此人自然是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明珠当即反驳,“王爷,杨屏虽然收敛了不义之财,可要论过分的程度,他也实在比不上温侧妃过分,若王爷因着心里的火气处死杨屏,那么同理,温侧妃是不是也该面临着同样的惩罚?” 温南燕目光如冷箭般射向明珠,仿佛要用眼神将她钉穿了。 要不是担心说错话再挨萧元祁一巴掌,她真想冲到明珠跟前去,将那张嘴给撕了。 这会儿她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一直以来不断勒索她的神秘灰衣人,竟是几年前投靠萧元祁的杨屏,那人据说原本是个九品官,后来犯错被罢免了,无路可去,恰逢王爷那时候刚出宫立府,身边也需要一些人手,便将那个人给收了。 杨屏、明珠,在她看来全是不安分的下等人。 明珠竟然还拿杨屏那种下贱小人来与她相提并论,要求萧元祁给出同样的惩罚?简直可笑。 萧元祁与她终究情分深厚,即便是对她再失望,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处死她,哪怕这个下人曾经博得过他的好感。 她太了解萧元祁,萧元祁本质上同她一样,都是极为高傲的人,正是因为这份高傲,即便他对明珠有想法也不会纳明珠做妾。 温南燕如此想着,便依旧泪眼婆娑地与萧元祁对视,“王爷,你当真能做到对我如此无情吗?” 温玉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明珠很清醒,自然是明白萧元祁不可能为了她处死温南燕,之所以说出那样一番话,只是为了给杨屏求个情,要萧元祁从轻处置罢了。 而明珠接下来说的话,果然也与她的猜测相同。 “王爷别误会,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是不能要求你严惩温侧妃的,我只是想提醒王爷,杨屏的罪过,称不上罪大恶极。他只是过于贪心。”看书溂 “不管怎么说他都救了我一命,否则我根本活不到现在给自己讨公道,王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免他一死,从轻发落?” “既然如此,本王依着你的意思就是了。”萧元祁答应了下来,“将他收监,没收一切财物,让他在天牢中面壁思过,十年之后逐出皇城,永不得回。” 明珠道:“多谢王爷网开一面。” 如此,她和杨屏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十年的牢狱之灾与驱逐出皇城,或许能让杨屏打消了高官厚禄的可笑念头。 处置完杨屏,萧元祁看向了面容凄楚的温南燕。 眼前这张柔和无害的脸欺骗了他太久,这次他绝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辩解。 “只怪本王从前太糊涂了,不曾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我之间的缘分,也该到头了。” 温南燕即便料到了萧元祁不会原谅她,在听到他说出缘分已尽的话时,仍然难以接受。 她与萧元祁四目相对,眸中似有痛楚,连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王爷,你要休了我吗?” 萧元祁偏过了头,不愿再看她楚楚可怜的面容。 以前她这模样会让他心软,如今只会惹他心烦。 “你对明珠和玉礼的伤害是你无法弥补的,你本性虚伪毒辣,你觉得本王还能相信你会改过自新吗?” “我能改!”温南燕当即跪了下来,抓着萧元祁的衣袖,“王爷,往后余生,我不会再从你这奢求什么了,绝不会再妄想正妃之位,哪怕从侧妃被降为侍妾我也毫无怨言,只求你别休了我。” 第284章 宁可死,也不要被休 面对温南燕的祈求,萧元祁不为所动,语气冰凉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本王不会对你体罚,给你一封休书,即日起离开祁王府,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了。” 温南燕泪如雨下,“王爷,你别这样对待我……” 按理说女子被休之后就要回自己原本的家,可如今国公府里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母亲是当家主母,她们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父亲,无人敢招惹她们,温玉礼这庶出的二小姐被她们打压得根本抬不起头。 但现在温玉礼已是郡主之尊,父亲卧病在床,母亲被永久幽禁,整个国公府几乎是温玉礼在掌权,所有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人人只道她是太后新收的义女,尊贵的南阳郡主,哪还有人再提她庶女的身份。 温玉礼这庶女翻身做主了,那么自己这个嫡女还能有多少优势?尤其温玉礼是和离,和离当天还接了册封郡主的圣旨,如此一来几乎不会有人看低了她,而自己是被休……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 拿着萧元祁给的休书回国公府,当真是丢脸丢到家,只怕是要被国公府众人看不起,还会被温玉礼肆意羞辱践踏。 如此一想,温南燕的脸色更加苍白,她仰头望着萧元祁,信誓旦旦道:“王爷,我会向你证明我能改过自新!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便好。” 她绝不能拿着休书回家! 母亲失了势,苗家那边即便肯收留她,恐怕也是处处拿冷眼看她,不会有人瞧得起她。 她习惯了旁人对她的称赞和艳羡,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沦落到人人讥笑的地步。 即便是死缠烂打,委曲求全,她也要祈求萧元祁留下她。 “本王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别再让本王心烦。” 萧元祁垂眸望着被她抓在手里的那一截衣袖,扬手把衣袖抽了出来,背过身去。 “一会儿回王府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若是你不愿意收拾,本王不介意派人把你的东西扔出府去。” 温南燕见萧元祁似乎是铁了心要抛弃她,心灰意冷的同时,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策。 寻常的哭哭啼啼定是不管用了,这回她哪怕是流干了眼泪,恐怕也换不回他的心软。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 她的余光瞥见了红木制的房门,心下有了计策。 她忽然便是站起了身,朝着萧元祁的背影说道:“妾身早已习惯了与王爷相伴,若是被王爷抛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宁可死了做祁王府的鬼,也不要活着被你扫地出门!”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转身奔向了房门。 萧元祁微微一惊,他本能的反应是想去阻止她,可抬脚的那一刻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的苦肉计?她从前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法来博取他的怜悯。 或许她不敢真的寻死。 于是这一回,他没有出手去拉她。 温南燕也料到萧元祁对她失望至极,可能不会有所行动,她既然能做到对旁人狠心,便也能做到对自己狠心。 不就是受个伤么,只要能够留在祁王府,她便不惧怕疼痛。 没有人试图阻止她,她也并不退缩,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自己撞头总是能控制一下轻重的,这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额头剧痛,她原本就是个体质不强健的人,这一撞足以让她当场昏厥。 萧元祁见她的身躯倒下,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去查看。 即便他憎恨她的欺骗,憎恨她的虚伪歹毒,他也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她在他面前死去。 他没想到她会真的寻死,惊愕的同时也颇为无奈——她既然如此在乎他,为何不能厚待他身边的其他人?他分明对她足够好了,她却那么不知足,对玉礼百般陷害,对明珠赶尽杀绝。 “王爷,温侧妃她……还有气儿吗?” 明珠也没有料到温南燕竟然说到做到,宁可寻死也不肯被休。 对于温南燕的举止,温玉礼毫不吃惊,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肯定还有气儿,她自己撞的,哪能真把自己给撞死?她若真想死,拔下头上的钗子往喉咙一插,保证能死得透透的,神仙都救不回来。” 温南燕可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她坚信温南燕此举只是为了博取萧元祁的心软,并非真的生无可恋。 此刻温南燕的额头上浮现了一大块的青紫痕迹,可见刚才那下是真撞得不轻。 “为了能够留在王爷身边,她对自己也真是够狠了。”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萧元祁,“王爷方才说要休了她,会因着她这一撞而改口吗?” “本王不会改变主意。”萧元祁的语气不带半分犹豫,“本王绝不会原谅她对你和明珠的所作所为。” 明珠追问道:“那若是她真的寻死呢?您也不会再有半分心软吗?” “你就这么信不过本王吗?她作恶多端,本王如何还能再对她心软?等她醒过来,她会看见本王给的休书,至于以后她想如何寻死觅活……本王也管不着了。” “王爷最好记着自己说的这番话。” 萧元祁问二人道:“你们盼着本王休了她,是想等她回了国公府之后,报复她从前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王爷觉得她会回国公府吗?”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只怕是不会,她就算是去苗家寄人篱下,都不会回来国公府看我脸色。” 报复温南燕最好的方式不是杀她,是让她身败名裂,体验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让她道德败坏的事人尽皆知,她向来优越感极强,旁人的指指点点都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若是去投靠苗家,只怕也得受人排挤。 那苗挽晴从小到大都被拎出来和温南燕比较,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一旦知道温南燕被休,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绝不会放过羞辱温南燕的机会。 除此之外,那些曾经被温南燕冷眼对待过的人,多半也不会对她客气,恨不得吐她两口唾沫才好。 “王爷此刻必定是很纠结?痛恨她的同时,又在担心她被休之后,我们会对她下手。” 温玉礼冷然一笑,“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她根本就不配安稳地活着,只配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元祁望进温玉礼清冷的眼底,叹气道:“本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恩怨分明,品性这方面比她强太多,她若是真的悔过自新,想必你们也不会对她下狠手,你说的不错,她作恶总要付出代价,今后被人讥笑排挤,也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王爷下定了决心,我们也就不再多说了,就此别过。” 目的已经达成,温玉礼正准备离开,却听萧元祁说道:“玉礼,本王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温玉礼淡漠道:“我如今是自由身,作为国公府二小姐兼南阳郡主,一言一行要谨守礼仪,王爷你是个有妇之夫,得与我保持疏离,孤男寡女单独谈话实在不太好,您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第285章 萧元祁认错 温玉礼刻意疏离的话语,令萧元祁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大好看。 “玉礼,你一定要和本王如此生分吗?” 她强调她是自由之身,他是有妇之夫,可不就是有意要与他划清界限。 而对于她的话,他也的确无法反驳,毕竟他与她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和离的。 “王爷,我与您似乎从来都没熟悉过。” 温玉礼的声线毫无波澜,“我也不是突然才对你生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你都不曾了解过我,而我也没有兴趣了解你,你我有各自的生活,自然是应该保持距离。” “如果您是想提出,要我跟您和好这样的话,免开尊口。” 萧元祁心下一沉。 即便料到她不会回心转意,听她说得这样直白,还是让他觉得不好受。 和离不过才几天,温南燕作恶的事便被翻了出来,这不禁让他更加悔恨当初对温玉礼的误解和猜忌。 若是他能早些看清温南燕,他与温玉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可惜,一切都无法重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弥补。 温玉礼当初因着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他,那么他便用诚心再将她追回来就是了,他要对她有更多的耐心与迁就,这或许是能和她破镜重圆的唯一方式。 既然她不愿意和他私下谈,那么他当着其他人的面直说也就是了,反正这屋子里除了昏迷的温南燕之外,也就只有墨竹和明珠了。 不就是认个错么,被他们听见也无甚要紧。 “玉礼,若是本王现在同你认错,你能谅解本王从前犯的糊涂吗?” 萧元祁直视着温玉礼的面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他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动容,可她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好似他的认错全然影响不到她的心情。qqxδnew “王爷觉得自己错在哪?”温玉礼问得轻描淡写。 “是非不分,识人不清,疑神疑鬼,是本王对不住你。” 萧元祁顿了顿,道:“本王知道你不会轻易回心转意,本王想告诉你……我不会接受母妃给我安排的姻缘。”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王爷是想为了我不娶?” 这一点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管你信不信,本王会同母妃抗争到底的。” “大可不必。”温玉礼语气清凉,“若真是如此,回头淑太妃该说我是罪人了,分明离开了她的儿子,却要妨碍她儿子另娶贤妻,这是耽误她抱孙子呢,我与王爷你再不可能了,你不如就去见见太妃给你安排的姑娘。” 温玉礼的劝说让萧元祁心情无端烦躁,“本王不去!母妃选的女子再好,也与本王没什么关系。” “何必如此固执,我相信太妃挑选的女子必定比我贤淑,如我这样不懂礼数,又不温柔体贴的……” 萧元祁打断她的话,“本王不需要你知礼,也不需要你温柔,你如今这样的性子就很好了。如此真性情倒也算少见,这些都是属于你的特点,你不必改。” 温玉礼:“……” 要说萧元祁这人也真是抽了风了,他从前分明就对她的桀骜不驯很是排斥,总对她挑三拣四,说她没个王妃样子,不懂礼数,如今却又觉得这些特点很好了? 她没忍住说道:“王爷,你不觉得你如今说这些,和从前的你自相矛盾吗?可别怪我说话难听,您这实在是有些犯贱了。” 她毫不客气的抨击,让萧元祁额头上的青筋都耸动了一下,若换作从前,他必定会冷下脸来,可如今他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倒并没有想对她发火。 “王爷,缘分是不可强求的。”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明珠开了口,“您和郡主的事,我原本不该插话,可我实在忍不住,您就当我失礼。郡主不是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她既然被您辜负过,下定决心与您分离,您尊重她的想法也就是了,何必强留?” 明珠的话,让萧元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明珠如今这幅惨状让他愧疚不已,即便他不认同她说的话,也不会斥责她。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寂静,墨竹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发言权的人,只能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腹诽萧元祁。 这祁王到了如今仍然是不清醒。 这屋里三个女子都与他有纠葛,他偏偏错信了最不该信的那一个,伤了其他两人,而这两位显然是都不想再与他有瓜葛了。 郡主的态度如此明确,好不容易摆脱了祁王,又岂能再给他纠缠的机会。 墨竹心道:等回了宁王府,殿下八成会问他这雅间里发生的事,他要一五一十告诉殿下,包括祁王方才说的那些话。 “王爷要是真为了我好,就别再来惹我心烦了,我还有事,不与您多说了。墨竹,把明珠姑娘背上,咱们走。” 话音落下,温玉礼不再有半分停留,步伐轻快地离开了雅间。 萧元祁这回没再叫住她,只是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中。 第286章 温侧妃有喜了 萧元祁回到王府后,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给温南燕处理额头上的伤,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提笔沾了墨,他紧绷着唇线写下休书,写到一半时,淑太妃出现在了书房外头。 “元祈,你今早不是说去了元良那儿吗,怎么带着南燕一起回来了?她额头上那一大块青紫是在哪儿撞了?” 淑太妃问着,已经走到了书案前。 瞥见萧元祁写下的内容,她面上浮现惊愕之色。 “休书?你竟不要温南燕了?” 一直以来,她都因着萧元祁过分宠爱温南燕而颇有微词,从前温玉礼还在王府的时候,她常劝着萧元祁要多去温玉礼那儿,也没少和他提过再纳侧妃,可他一心向着温南燕,压根听不进她的话。 如今他竟然主动要休温南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萧元祁暂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眸望着淑太妃。 “母妃,她骗得我好苦。” 他的话中尽是失望与心酸。 淑太妃连忙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元祁自然是不隐瞒她,将温南燕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 “母妃,儿臣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让她走,儿臣再也不愿见到她了。” “她竟是如此阴险狠毒!”淑太妃的脸色都铁青了,“之前她还劝着我,希望我能说服你娶新王妃,为我们祁王府开枝散叶,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口蜜腹剑!” 淑太妃气得胸口起伏,“她不喜欢明珠,赶走也就是了,还非要装着体贴大度,背地里下手将人害成那样,她如此善妒,若还留着她,只怕我的新儿媳也得遭她害了!她自己怀不上孩子,还容不下你身边有其他女人,简直可恶!你快把休书写好,让她滚。” 若不是因为要给晋国公几分薄面,这样的毒妇就该处死。 淑太妃的反应在萧元祁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多时,休书完成,可就在萧元祁搁下笔的那一刻,书房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眸一看,是王府的下人,那急躁的步伐瞅着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禀报一样。 “王爷,太妃娘娘,喜事!温侧妃有喜了!” 此话一出,萧元祁与淑太妃齐齐一惊。 “她有喜了?” 萧元祁好不容易回过身来,神色有些复杂,“大夫确定了吗?” “王爷,这事肯定错不了的。”下人回道,“您叫大夫给温侧妃处理头上的伤,大夫自然是要把脉,经他诊断,温侧妃是有喜了,大夫还说了,幸好温侧妃撞的地方是头部,没撞着腹部,接下来的日子里,温侧妃需要静养安胎。” 萧元祁不语。 曾经他十分渴望与温南燕能有一个孩子,如今他实现了曾经的期盼,却欢喜不起来。 得知她有喜,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即是无奈。 这孩子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都已经不愿意和她同在一屋檐下了,怎么偏偏她就有喜了? 那是他的孩子,即便他再痛恨温南燕,他也不能舍了那孩子。 萧元祁如此想着,身旁的淑太妃比他更快一步做出了决定—— “吩咐厨房,即日起,对温侧妃的饮食要格外用心,不能出任何差错!还有,让照顾温侧妃的下人们打起精神,把她给我看好了,绝不能再让她磕着碰着。” 下人应了声是,转头跑开了。 “元祈,母妃知道你对她失望透顶了,可她怀着你的骨肉,咱们不能让她带着你的孩子离开王府,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咱们盼了这么久才盼到,一定要让她安稳地生下来。” 淑太妃说着,拍了拍萧元祁的肩头,“等孩子出生,再将她赶出去,这休书先收起来。” 身为萧元祁的母亲,她自然是晓得萧元祁性格执拗,猜测着他心里大概是对温玉礼更加内疚,也更加难舍了,对于和离一事只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必定要想方设法再去挽回温玉礼。 毕竟他和离也不是自愿的,被迫跟温玉礼分开,他心里满是不甘,因此她劝着他娶新王妃,他总是不愿意听,她对此十分苦恼,都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孙女,温南燕有喜这事,虽然挺意外,但她为此而高兴。 元祈终于有孩子了。qqxδnew “就依母妃的意思办。”萧元祁将书案上的休书叠好,装进了抽屉里,“让她先在王府内安胎。” 此时他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 原本答应了明珠和玉礼要将温南燕赶出去,让她作恶一事人尽皆知,失去她在人前维持多年的好名声,遭受众人的讥笑与冷眼,本就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可是如今因着孩子的到来,休她一事不得不暂缓,也不知玉礼她们能否体谅他。 …… 宁王府。 “嘶——” 明珠靠坐在轮椅上,因着脸颊上涂抹的药膏有些痒,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 温玉礼看着她那样,不禁笑道:“你可别挠啊,你只要想想,不久的将来能恢复原本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这些痒啊痛啊,都不算什么。” “郡主说得是,我在忍了。” 司徒彦在上药前就跟她说过,这药有奇效,但她需要忍受敷药期间所带来的痒感,只因这药里头的成分较复杂,有一味草药会使人发痒却又不能替换掉,只能忍着,每次还得忍一刻钟。 不能挠,脸颊便难以抑制地会做一些古怪表情,借此来缓解。 终于把一刻钟时间给熬了过去,温玉礼走到了她面前,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药膏。 司徒彦刚好从药田里浇水回来,紧随着他进屋的是白桃。 白桃的出现让温玉礼有些诧异。 今早出门并未带她,这会儿忽然过来,想必是有事。 温玉礼见白桃神色古怪,似是欲言又止,问她道:“你怎么这表情?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郡主,祁王殿下派人来国公府给你传话,奴婢说你和明珠姑娘在一起,还没回府,那人便叫我向你转达,说是温侧妃有喜了,祁王殿下答应你与明珠姑娘的事,得暂缓。” 明珠脸色微变。 温玉礼只是冷然一笑:“温南燕这运气倒是不错。” 明珠道:“王爷暂时不会将她扫地出门,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她要是以为这孩子能帮她力挽狂澜,那她可就错了。”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迈出了脚步,“和阿昭说一声,我去祁王府了,改日再来。” …… 雅致的房屋内,温南燕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萧元祁与淑太妃站在床前望着她。 淑太妃朝一旁的大夫询问道:“她这伤势严重吗?何时能醒?” “回太妃娘娘,温侧妃这伤是外伤,没有内伤,腹中胎儿无碍,她呼吸平稳,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醒了,接下来需要注意别再磕碰着。” 大夫的话音才落下,房门外响起了仆人的通报—— “王爷,太妃娘娘,南阳郡主求见。” 第287章 让元祈再娶你一次 萧元祁一听温玉礼求见,脸色有些微妙。 她是前来找他讨说法的吗? 这倒也不奇怪,以她的性子,他都能料到她这回又要对他失望一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很是无奈,可他还能如何?把温南燕立即赶出去,等同于是舍弃了他的孩子。母妃不会同意,而他也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她必定是来到找你讨说法的,她如今封了郡主,脾气也大了,你答应她的事没能做到,她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这次来恐怕是要跟你闹,你若是觉得为难,就不必出面了。” 淑太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去见她就是了,即便太后收了她做义女,让她体面了一把,她也不能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淑太妃说着便要踏出门外。 “母妃,我也与你一同去见她。我若是对她避而不见,她恐怕会对我有更多怨言。” 萧元祁如此说着,迈出了步伐。 淑太妃望着他匆忙的背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逼着他和离的女子,他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二人不知的是,他们才从温南燕的屋子离开,躺在床榻上的温南燕缓缓睁开了眼睛,似是刚醒过来。 其实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只不过一直闭着眼,听淑太妃与萧元祁的对话。 她原本拿头去撞门,只是为了向萧元祁证明她有多在乎他,试图博取他的心软,却没想到,大夫来替她处理伤势,竟然把出了喜脉。 迷迷糊糊之际,听到身侧有下人欢呼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额头上清晰的痛感在提醒着她——不是梦,她真的有喜了。 真是天助她也,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 她正愁眼前的困境难以解决,这个孩子的到来,能够延长她留在萧元祁身边的时间。 至少今年,他不能将她扫地出门了,而太妃尽管对她十分有意见,也会命人好生照顾她。 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必能让太妃和王爷十分欢喜,她要借着留下来的这段时间,博得他们的原谅,即便回不到从前那样的宠爱,能继续当侧妃便还有希望。 “主子,您醒了?”丫鬟杏仁见她醒了,连忙走到床前询问,“你饿不饿,渴不渴?” 温南燕开口,声线有些虚弱,“是觉得有点饿……” “正好厨房为您准备了养生粥。”杏仁说道,“主子您知道自己有喜了吗?怎么还能把头给撞了,幸亏撞的只是额头,没有伤及腹中的孩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温南燕不语,仿佛陷入欢喜中没回过神来。 “主子高兴坏了?太妃娘娘也高兴坏了,方才吩咐我们,要好生照顾您不能有任何闪失,即日起您的一日三餐,厨房都会精心准备的,您安心养胎就是,少出门为好。” “好,我知道了。” 温南燕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也不知温玉礼如今是怎样的心情。 一想到温玉礼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心中就止不住的痛快。 温玉礼用尽了的方法,连明珠都拉拢过去了,却还是不能将她赶出祁王府。 她还没有输,一切都还有转机。 再说萧元祁和淑太妃到了大堂,温玉礼正坐得端正,眼见着二人出现,起身依着规矩冲二人问候。 “见过太妃娘娘,祁王殿下。” 淑太妃见她并未撒泼,便神色如常地说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元祈答应了你与明珠要将温南燕休了,赶出府去,他没有做到,你心里不痛快。” 淑太妃顿了顿,叹息一声,“玉礼,你从前在祁王府的时候,我并未苛待过你,若不是你和元祈闹和离,我还是挺欣赏你这丫头的。” “你逼着元祈休南燕,只是想为了替自己和明珠讨公道吗?还是说你心中对元祈仍然有情,只是你太傲慢了,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我不如就跟你把话说开,你若是愿意回到元祈身边,这祁王正妃的位置还是你的,让元祈再娶你一回,我会给晋国公府送去丰厚的聘礼,你想要多体面就给你多体面。” 淑太妃寻思着,温玉礼这丫头虽说脾气差了点,却还是挺有本事,善于给自己争取利益,也能镇得住大场面,比起温南燕那样的绵里藏针,温玉礼这样桀骜轻狂的显然更讨人喜欢。 反正元祈那么固执,把温玉礼再娶回来,总比一直不娶强,作为母亲,她是乐意满足萧元祁心愿的。 第288章 绝食太老套,你自残吧 她这话说得极为不给面子,萧元祁的神情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淑太妃的脸色更是当即沉了下来。 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如今竟比她想象的更加轻狂,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就是册封了个郡主,尾巴竟然翘到天上去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当真让人看得不顺眼。 于是,淑太妃说话也不再客气。 “既然如此,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温南燕虽然德行有亏,可她腹中有元祈的骨肉,我一定要保她安稳生产,这期间你休想对她下手!你若害了元祈的孩子,我定会去陛下与太后面前告你一状。” “太妃娘娘,话可不能乱说。”温玉礼迎视着淑太妃的冷眼,面无表情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想害王爷的孩子了?” “你今日过来,难道不是要催着元祈兑现承诺,尽快把温南燕休了赶出去吗?元祈若是不答应,以你的性子,你能就此罢休?” “所以太妃娘娘是觉得,我会背地里对温南燕下手,害她一尸两命吗?” 淑太妃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看来太妃娘娘是真这么想的,接下来她但凡出点儿意外,您都会觉得和我逃不了干系了。” 温玉礼不咸不淡道:“让我想想,以温南燕的心思,她说不定也能猜到您提防着我,您以为您让她安心养胎,她真能听话吗?也许哪天突发奇想,给自己下个毒什么的,设法赖到我身上,到那时太妃娘娘和王爷难免会怀疑是我私下报复,必定要骂我做人狠毒刻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仟仟尛哾 “玉礼,休要胡说。”萧元祁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即便她真出了什么意外,本王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又不像她那样歹毒,绝不至于害她一尸两命。” 温玉礼斜睨了他一眼,“王爷可别给我扣高帽子。您现在说的好听,真发生意外的时候,您会不会怀疑我还真说不准,您的话在我听来是没什么可信度的。” “你再信本王一回,等孩子出生,本王一定会休了她,本王绝不会出尔反尔,只是不得已要把休她的事暂缓,我总要留下自己的孩子,母妃也盼着我有孩子盼了许久了,毕竟稚子无辜不是吗。” “王爷不必和我说大道理,我温玉礼并非不懂国法之人,哪能知法犯法,我若是害了你的孩子,被你逮到痕迹,岂不就得去刑部大牢里喝茶了?我可不是来闹事的,只是要和二位商量一下,怎样既留下孩子,又能避免温南燕作妖。” 温玉礼的语气一派平静,“温南燕的为人咱们心知肚明,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能保她今年安稳,因此,接下来她有很多时间筹谋着如何保住她的侧妃之位。” “譬如使用苦肉计引起你们对我的猜忌,又或者想些别的法子来给我使绊子,她都这么闲了,不搞些事出来岂能甘心。” 淑太妃略一思索,温玉礼所说的确有理,便问道:“所以你有何看法?” “不可让她来去自由。参考她的母亲苗氏,被王爷下令永久软禁,活动空间就那么一点地方,每日只派一个送饭的人去伺候,自然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依我看,同样的方式可以用在温南燕身上。” “她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她的住处,伺候她的人留一个大夫一个丫鬟便行,反正你们不会让她缺吃少穿,还需要给她自由吗?限制她的行动,限制与她接触的人,如此一来,太妃娘娘也就不必担心我会对她下手了。” “噢对了,请王爷将你写给她的休书暂时交由我保管,若是她生产之后,王爷反悔了,我就把休书贴到大街上去,到那时候丢脸的恐怕就不止她一人了。” 萧元祁闻言,有些无奈。 她前边所说的那些他都认同,最后这句话,又让他听得心里不好受。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觉得他会是个糊涂人,认为他会出尔反尔。 “本王同意你的提议。”他道,“给她的休书已经写好了,你竟然想要,便先交由你。” 话音落下,萧元祁转身离开大堂,去书房取休书。 留下淑太妃与温玉礼面对面。 淑太妃倒也没什么异议,只淡淡道:“之前听外人说,晋国公长女端庄娴雅,秀外慧中,二女儿才华横溢,忠勇仁义,祁王娶了这对姐妹真是好福气。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好福气。” 是真晦气才对。 一个轻狂傲慢逼着元祈和离,一个作恶多端擅长虚情假意,惹得元祈伤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玉礼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静坐着等候,不多时,萧元祁去而复返,将休书交给了她。 温玉礼瞅了一眼休书内容,上边倒是批判了温南燕虚伪歹毒,残害无辜,可见萧元祁这回是真没打算再心软,若不是温南燕有喜,此时应该已经卷铺盖滚出祁王府了。 温玉礼将休书叠好收起,忽然一名仆人出现在大堂外头,上来朝萧元祁禀报:“王爷,温侧妃一听要把伺候她的下人都撤走,吵着闹着要见您呢。” 萧元祁蹙眉,“本王不见她,你们按本王的吩咐去办就是了。” 他刚才已经按照温玉礼的意思下令,即日起温南燕的住处成为王府禁地,除了一名大夫和一名丫鬟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她的住处。 “可是王爷,温侧妃的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知会不会动了胎气,您当真不去看一眼吗?” 萧元祁不为所动。 他不会再轻易被温南燕拿捏,且他也晓得她不会那么脆弱,她试图利用孩子力挽狂澜,因此她会比任何人都重视那孩子。 “我去瞧她一眼。”温玉礼说着,站起了身,“也许这是我今年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了,王爷与太妃娘娘请放心,我会与她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你们大可让人盯着我。” 温玉礼离开了大堂,到温南燕的住处时,温南燕正与把守院子的两名护卫在争执,她似乎是想出去,却被那两人拦着不让她出门。 “温侧妃,请不要为难我们,王爷有令,你不得离开此处。您就别固执了,把厨房为您准备的药膳汤喝了。” 温南燕冷着脸说道:“你们替我去告诉王爷一声,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他若不来,我便不吃不喝,直到他愿意来见我为止。” “绝食这招实在是有点老套了,换个法子,比如自残。” 忽然一道清凉淡漠的声音在右前方响起,温南燕闻声色变,目光阴寒地望向来人。 “是你让王爷把我软禁起来的?” 温玉礼走到了院子外头,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你此时的表情,与你母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她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恨不得冲上来咬我一口。” 温南燕闻言,当即冷喝道:“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 第289章 无能狂怒 “没怎么样,让她尝尝馊饭的味道而已。” 温玉礼冲温南燕莞尔一笑,“想当初我落魄的时候,你不也是想拿馊饭招待我的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且让你母亲先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 温南燕瞪大了眼。 “王爷分明派人看守了母亲,你竟敢趁着王爷不在强闯进母亲的住所欺辱她?父亲还并未休掉母亲,她仍是晋国公夫人,你即便身为郡主,她也是你的嫡母!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温玉礼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当初我为正室,你为侧妃,你都敢以下犯上欺压到我头上,如今我欺负你母亲你就受不了了?你是不是很心痛,很气愤?可惜啊,你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温南燕,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准你践踏别人,还不允许别人报复回来?你不服气是吗?不服气憋着,要不是你肚子里这个种,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我当初就该早早解决了你。”温南燕盯着温玉礼,目光如淬了毒的冷箭一般,“你这庶出的贱人!当初要不是看你和你那死鬼娘可怜,我与母亲也不会容许你们活这么久!” “你听听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让我们活着有多么慈悲为怀似的。你们当初难道不是觉得我与母亲没有任何与你们抗衡的能力,就像就像你们手中的玩物,可以任意摆布,任意踩踏,闲来无事就以欺压我们为乐,借此满足你们那变态的优越感,如今你以这种口吻和我说话,真可谓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温玉礼冷嗤一声,“你想靠着孩子力挽狂澜是不是?我不得不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你不是很心痛你母亲如今过的日子吗?既然是亲母女,你就该陪着她一同体验,等你离开祁王府时,我接你回去与她团聚可好?一日三餐都不会少了你们的,泔水管够。” “你这贱人休要得意忘形!我们走着瞧,你且看看我生产之后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即便我回了国公府,父亲也不会让我被你肆意欺凌,你休想把我踩在脚下!”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噢对了,若是你真被王爷扫地出门,又担心落在我的手上被我欺辱,你还可以选择自尽,你放心,我对你的尸体可不会有什么变态的想法,你要真那么有骨气,我管埋。” 话音落下,温玉礼转身便走,不再与温南燕多说。 温南燕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怒上心头,拔下头发上的簪子,便想冲出院子,可护卫眼明手快,哪里能让她出去,她一只脚都还未迈出去,便又被拦下。 温南燕冲着温玉礼的背影咒道:“温玉礼,你会不得好死!你想让我死,门都没有,你一定会比我先死!” 护卫们望着她的歇斯底里,只觉得聒噪。 这温侧妃如今和从前还真是判若两人,从前有多么温柔,如今就有多么凶恶,在祁王府里当差这么久了,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狰狞。 可见她曾经有多么善于伪装,如今落魄了展露出的本性,实在是令人难以直视。 温玉礼也并不理会温南燕的诅咒,在她看来,越是没用的人才会叫嚣得越狠,温南燕如此激动,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罢了。 远离了温南燕的院子,再也听不见那聒噪的谩骂声,离开的路上又碰见了萧元祁,他叫住了她。 “玉礼。” 温玉礼转头看向他,“王爷还有何事?” 萧元祁道:“母妃今日跟你提的事有些唐突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他所指的,自然是淑太妃让温玉礼再嫁他一回的事。 他思来想去,因着暂时留下温南燕的事,温玉礼正在气头上,在这种节骨眼上跟她提和好,无异于更惹她反感。 于是他选择了以退为进,“本王知道,你不想回来了,那么今后的日子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本王,我会尽力帮你。” “多谢您的好意。”温玉礼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客套话,便迈开了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元祁望着她笔直又瘦削的背影,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她与他之间,就像是此刻的距离一般,似乎越来越远了。 他很快便将这样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不会的,他与她之间还未结束,或者应该说,他的追求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290章 你还有脸哭 “本王绝情?本王只恨自己从前对你太好!”qqxδnew 萧元祁原本顾及着温南燕腹中的孩子,不想与她争执惹得她激动,哪知她竟会因着苗氏的事来控诉他,这让他再也无法按耐心中的怒意。 他曾经对她的宠溺和深情,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刺痛了他,他下决心不再怜她爱她,竟被她指责绝情? “你我成亲三年,本王一直被你无辜的外表所蒙骗,你仗着本王对你的信任和偏爱,害明珠,害玉礼,你被她们揭发时,你知道本王有多心寒?若不是你有身孕,这祁王府哪里还容得下你!” “要论绝情,本王从前对玉礼才是真的绝情,就因为不喜欢她,总是信了你的鬼话,冷落她猜忌她,把你一个侧室捧得像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 萧元祁说到这,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笑中带着些许自嘲,“如今想想真是荒唐,我真就如玉礼当初所说的那样,宠妾灭妻,是非不分。” “更可笑的是,你妹妹与你母亲作威作福,本王还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庇护她们,如今玉礼得了太后的赏识被封郡主,她报复你母亲曾经对她的欺凌本就合情合理,你凭什么让本王阻止她,你还有脸哭!” 萧元祁的怒斥让温南燕发怔,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擦。 她张了张口,语气里满是酸涩,“你就如此后悔曾经对我的宠爱吗……” “本王悔恨万分。”萧元祁毫不犹豫地回答,“只可惜一切都已发生了,若能从头再来,我宁愿我们从来不曾相遇。”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温南燕只觉得心底如针扎般的疼。 “王爷以为我想作恶吗?”温南燕噙着泪水看他,此刻不是为了博他怜悯,而是发自心底的伤心欲绝。 “你出生皇家,三妻四妾是必然的,我也有过心理准备,可你对我太好,好到我根本无法忍受旁人来分走你的感情!明明你与我两情相悦,先帝非要塞一个温玉礼来横插一脚,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正妃名分,我怎能不恨她!” “我是温家嫡出的大小姐,她只是个妾生的庶女,从小父亲就说我是他的骄傲,王爷你也曾说我是你的挚爱,那温玉礼凭什么压在我头上?她想从我这夺走父亲的器重和你的感情,这些都是我先拥有的,哪能拱手让给她!” 萧元祁听得脸色铁青,“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以嫡出的身份而自傲,那你可知,高门嫡女应当知书达礼,有容人之量,你心胸狭隘虚伪善妒,还给自己作恶找理由?” 四目相对,温南燕看到萧元祁眼底的憎恶之色,只觉得心口似是被一把无形的刀割着。 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这一刻她只觉得无比慌乱。 他是厌恶她了吗? “王爷,我真的不想害人!和你相遇之前,我也不曾害过人,我对她们下手,是因为我真的太在意你!” 温南燕说到激动处,从地上起了身,朝萧元祁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他。 萧元祁却后退了一步,与她又隔开了些许距离。 她执着地想要上前再靠近他,却被守门的两个护卫伸出长臂拦下。 他们自然是看出了萧元祁的抗拒,便不能让温南燕的手挨着他。 温南燕哽咽道:“王爷,你别厌弃我,我如今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会安分守已,王爷你再信我一回!” “本王不会信你,也不会再来。本王奉劝你好生养胎,孩子生下之后便与你再无关系,本王自会好好培养他,若是你不安分还想寻死觅活,本王也不拦着你,就当和这孩子没缘分,你自己看着办。” 萧元祁话音落下便拂袖离去,不再理会身后温南燕的哭泣与哀求。 错爱三年,他恨的不仅是她,还有识人不清的自己。 …… 是夜,万籁俱寂。 雅致的房屋内弥漫着一片氤氲雾气。 温玉礼靠在浴桶里惬意地闭目养神,脖颈以下浸泡在热水中,水面上漂浮着满满一层沁人心脾的花瓣,都是白桃今日摘的。 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即有人将窗户轻敲了三下。 这是萧云昭打招呼的方式,温玉礼立即转头看向窗子,“阿昭?” 窗外晃动着的人影应了一声,“是我。” 温玉礼道:“你在外面站一会儿,我在沐浴呢。” 萧云昭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凑巧,便应了一声:“好。” 温玉礼唇角扬了扬,“白天不是才见过面,这么快就又想念我了?” “你白天走得匆忙,我只不过去书房处理了点事儿,再回司徒彦那你就跑了,听他们说你独自去了祁王府,便想来问你,这一趟顺不顺利?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师父我自然是可以帮你的。” “还算顺利。”温玉礼悠悠道,“对于我提出的要求,王爷与太妃都妥协了,师父您就不用费心这事了。” 萧云昭似是冷哼了一声,“看来我那不长眼的侄儿如今是把你放在心上了,你离开时,他有没有对你说,要你原谅他,与他和好之类的混账话?” 温玉礼低笑出声,“那倒没有,他大概是知道我烦他了,我离开时,他只让我好生照顾自己,以后若是遇上麻烦尽管找他。” 萧云昭轻嗤一声,“这是以退为进,看来他准备拼耐心,把重新追回你当成一场持久的战役来打。” “唔,你倒是挺会猜他心思的。” 温玉礼说话时,听到夜风将窗子吹出了抖动的声响,她下意识朝萧云昭问了一句:“外边是不是挺冷的?” “是有些冷,莫非你心疼我了想叫我进屋?”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若真如此,为了感谢徒儿你的体贴,我可以帮你搓背。” 第291章 抱着你就足够暖和了 温玉礼说话时,听到夜风将窗子吹出了抖动的声响,她下意识朝萧云昭问了一句:“外边是不是挺冷的?” “是有些冷,莫非你心疼我了想叫我进屋?”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若真如此,为了感谢徒儿你的体贴,我可以帮你搓背。”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我的背我自己会搓,就不劳烦师父您费心了。”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从浴桶中站了起来,纤臂一伸,捞过一旁挂在屏风上的澡巾,“我马上就好了。” 将身子上的水迹擦干之后,她很快便穿好了衣服,走到窗台边给萧云昭开窗。 窗子打开的那一刻,夜里的寒风灌入,她只觉得脖颈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今正是初春,气候又潮又冷,萧云昭大半夜过来探望她,都不知这一路上吹了多少冷风。 温玉礼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是冰凉的。 她说道:“快进屋。” 萧云昭勾了勾唇,从窗户外头跃进了屋内。 “桌子上有热茶,快去喝两口暖暖身。”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窗户,下一刻便察觉腰身一紧,是萧云昭从背后拥住了她。 温玉礼握上了他的手,“手这么凉,去拿茶壶捂一捂,可别染上风寒,这个时节最容易着凉。” 萧云昭闻言,有些忍俊不禁,“我可没那么容易病,不必担心我。” 进屋的那一刻,鼻翼间浮动着一阵浅淡好闻的香味,正是浴桶里那些花瓣散发出来的,此时屋子内仍有淡淡的雾气漂浮在上空,温香软玉在怀,气氛一时间都暧昧了起来。 “抱着你就足够暖和了。”萧云昭说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侧颜。 这一吻落下来便不是浅尝辄止了,他的嘴唇微凉而柔软,从温玉礼的脸颊缓缓游移到了她的唇角边。 下一刻,温玉礼便觉得唇上一软,被他的唇封住。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俊美脸庞,此刻萧云昭的眼睛是闭着的,颇为认真又轻柔地在她唇瓣上辗转。 如此近的距离,温玉礼都能看见萧云昭那卷翘的长睫毛。 她也缓缓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一刻醉人的温柔。 周遭一派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手攀上了萧云昭的双肩,不想再被动地由着他吻,可她没料到的是,她才要启唇回应,萧云昭的唇却撤离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近段时间他亲吻的技术愈发娴熟,前几次也拉着她亲了许久,怎么今日持续的时间如此短暂。 “玉礼,我最近的定力似乎越发不如从前了。” 萧云昭如此说着,放开了温玉礼,走到桌边坐下来倒热茶喝。 “我从前承诺过你,未经你允许,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可如今我却似乎不满足于仅仅只是抱着你了,抱着你的时候……总会生出一些不太正经的念头。” 萧云昭说到这,有些责怪地看了温玉礼一眼,“这都要怪你之前那次耍酒疯,你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把我折腾惨了。” 在那一回之前,他觉得他的定力都相当好,即便偶尔心潮澎湃,也能够做到克制。 可那次发生的事,无疑更加拉近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可到底两个人在床榻上滚了一圈,且还差点儿就共赴巫山。 要不是温玉礼忽然睡死了过去,他们大概真的会有突破性的关系。 所以在那次之后,每每想起来他都会觉得有一丝遗憾。 这酒品差的丫头,怎么偏偏就在那样关键时刻给睡过去了,他不是个趁人之危的性子,便只能自己郁闷地在床头坐了一夜。 再之后,每每与她亲密接触,总想着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萧云昭不禁有些感慨:他终究是不比从前清心寡欲了。 温玉礼听着他的控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一次的确是我不好,我不是和你保证了不会再有下次么。” 萧云昭还真不扭捏,把心思说得如此直白。 “我如今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萧云昭直视着她,“你对我的信任程度与情意有多少,你可曾想过要与我共度一生?” 第292章 考虑一下,做宁王妃 温玉礼将那叠票子拿出来一看,不禁怔住了。 这些竟然全是地契!其中包含客栈、酒馆、绸缎庄、古玩店、胭脂铺、典当行……且看地段,几乎都是繁华热闹的街心处,占地面积不小,多数都是大商铺。 而这些地契的最左侧,归属者那一栏上,都无一例外地写着温玉礼。 所有地契上都没有萧云昭的名字,每张地契的原本持有者都是不同的人名,如今这些铺子全转让到了她的名下,转让日期是今日。 温玉礼抬眸看萧云昭,“这些都是你白天弄好的?” 萧云昭道:“不错,经营这些铺子的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地契上是他们的名字,但实际上都是我的产业。” 温玉礼起初有些惊讶,但随即又觉得很合理。 萧云昭若是只领朝廷的俸禄,恐怕培养不了那么多出色的死士,他本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头脑又精明,平日里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太多,自然就要经营商铺挣钱了。 寻常百姓大多以为皇室宗亲们只是一群拿着丰厚俸禄的米虫,却不晓得有些人除了领朝廷的俸禄之外,还另有收入。 本朝重农轻商,且不允许官员经商,皇室子弟倒是没有这个限制,但王爷们大多都看重面子,认为经商会折辱了他们的身份。 常言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达官贵人们想从商海中获利,却不想自己身上贴着商人的身份,最好的方式便是自己不露脸,安排傀儡替他们经营在皇城内的产业。 “知道你这丫头心房坚固,很难与人交心,我若是跟你说一堆好听的话,却没有实际行动,岂不是太没诚意?这些地契你收着,若是将来我拈花惹草,你都不必与我争吵,直接卖掉我的产业,拿着钱去养几个小白脸,准能解气。” 温玉礼:“……” 他的话给她带来惊讶的同时,也让她动容。 当初跟他确认恋人关系的时候,可没想过他会对她好到这个份上。 他承诺洁身自好,她自然很欣慰,但她并不确认他的专一能维持多久,他看出了她的顾虑,把这一堆产业给她,明着告诉她——和他在一起吃不了亏,若是被辜负了,卷钱走人就是,这些产业换成现银那可是要发财了。 如此有利的条件摆在眼前,当真叫人难以拒绝。 “你跟萧元祁和离,可没捞着什么东西。跟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我有的,想要什么你随意开口,你如今无法完全信任我也无妨,我至少能保证你足够的利益不是吗?” 萧云昭说话的同时,撩起温玉礼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元祁那家伙光顾着说些挽留你的话,怎么就不晓得把家底掏出来给你看看?” “他给温南燕都能随手花好几万两,到了你这他就想不起要拿钱砸你了?要么就是他还不够上心,要么就是他剩下的积蓄不够多了,无论是哪一点,他都没资格再追回你。” 说到后边,他清凉的声线里竟是带上了些许鄙夷。 之前墨竹跟他汇报,温南燕被揭发真面目时,萧元祁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对温南燕是愤怒心寒,对温玉礼是悔不当初,懊悔之后便开始求着谅解了。 他还当着墨竹和明珠的面向玉礼认错,语气之诚恳,能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悔恨与自责。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无论是玉礼还是明珠,都不想再与他有纠葛了。 萧云昭自然是不愿意再看见萧元祁去纠缠温玉礼,便思索着如何说服温玉礼点头做宁王妃,到那时,萧元祁见了她都得客气地尊称一声皇婶。 温玉礼不晓得他此刻在想什么,回过神之后,冲他笑道:“你替我考虑的还真是周全,无论将来你我是更加亲密还是互相厌倦,至少我能收获足够多的钱财。” “我不会厌倦你。”萧云昭语气笃定,“若是将来你我真的淡了,那也只可能是你厌倦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俯身轻轻拥住了她,“玉礼,仔细考虑一下,做宁王妃,宁王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 温玉礼环住萧云昭的腰身,在他耳畔轻声道:“用不着考虑了,我答应就是。” 萧云昭料到了她不会拒绝,听她亲口说出来,颇为愉悦地勾起了唇角,“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些地契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我很难拒绝。” 萧云昭低笑出声,“好在你不是淡泊名利之人,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拿下你了。” 与其说是这些地契太有诱惑力,倒不如说是他的诚意与体贴拿下了她。 她从不掩对财富和权利的渴望,但她利己却不损人,狡猾却不伤及无辜,追逐利益却不忘道义,他很乐意给她创造利益,目的是索取她的身心。 从他看上她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让她跑掉,如今算是得偿所愿,只差仪式了。 “明早我就去和父亲说此事,顺便把温南燕的事儿也告诉他。” …… 初春多雨,这一日又是个雨天,天才蒙蒙亮就下起了雨,这让晋国公觉得十分不舒坦。 他早年落下了病根,身上有旧伤,一到冬天便时常膝盖疼,尤其讨厌雨水多的时节,气候一潮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如今又这样伤筋动骨的,对他而言当真是雪上加霜。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觉得烦躁,刚吩咐完下人给他添一床被子,温玉礼便来了。 “又是个下雨天,父亲想必身子不舒爽?您得多注意保暖,我让白桃煮了姜茶,您趁热喝。” 晋国公被下人扶着靠坐在床壁上,接过温玉礼递来的姜茶。 “父亲,女儿要跟您报个喜。”温玉礼冲晋国公莞尔一笑,“女儿有了心上人,准备谈婚论嫁了,咱们一起来选个良辰吉日。” 晋国公闻言,一口姜茶差点呛出来。 “你这丫头是哪根筋不对了?你才和离几天就要跟人成亲?也不怕被人笑!” 温玉礼淡然道:“女儿没说这两天就要成亲,您急什么?下个月气候大概就暖和了,雨水也不多,咱们可以把日子定到下个月,父亲想要宴请哪些好友?我来写请柬。”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擅自做决定?简直荒唐。” 晋国公的脸色有些铁青,“你虽然被封郡主,可你终究是个二嫁之身,你自己瞎找的能对你真心实意吗?娶你那人是个什么身份?你可别犯了糊涂被哪家的混小子几句好话就给忽悠了!” 他说到激动处,胸口起伏,“你受册封时赏赐颇多,没准他就是冲着你的钱财来的,又或者是想高攀我们国公府谋取前程?你糊涂,我可不糊涂,你把那小子带来让我见见。” 第293章 我的婚姻大事,只能我做主 听着晋国公不善的语气,温玉礼垂眸低笑了一声。 她这迂腐的糊涂爹,始终认为她离了萧元祁之后就找不到更好的夫家。 一听她要与人谈婚论嫁,第一反应就是她找的人门阀不高。 “你笑什么?”晋国公沉声道,“为父没有在与你说笑!你能不能正经些?” “我哪里不正经了?倒是父亲你眼皮子浅得很!从我打算和离开始,你便一直给我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 “你舍不得王爷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婿,认为我不识好歹,一再强调我这个二嫁女找不到更好的夫婿,在你眼里,我这个亲女儿就如此不值钱。” 温玉礼的冷语,让晋国公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为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这世间有几个女子有福气做王妃?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罢了,如今还来和我顶嘴?” “这福气我可不要,谁爱要谁要。这也没有外人,你我父女二人说话就别那么虚伪了,父亲你嘴上说着为了我好,怕我再找的新欢不是良人,实际上你是担心我离开了王爷之后,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寒门子弟,会让你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是?” 温玉礼说着,嗤笑一声,“您和王爷还真是知己,拿名节来评判一个女子的价值,你们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东西了?无论这个女子是否才华横溢,是否精明强干,只要她名节有点儿瑕疵,你们就认为她的价值大打折扣,你们的刻板和迂腐真是印在骨子里了,让我膈应得慌。” “父亲,我告诉你,我来找你和我一起择个良辰吉日,已是很给你面子了,我可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我的婚姻大事只能我自己做主,你休想插手。” “你住口!”晋国公手握成拳打在了床柱子上,显然是被温玉礼气着了,“亏你还是我晋国公的女儿,竟说出这些荒谬的话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才是女德。婚姻大事你都敢擅自做主,跟为父说话还如此不客气,你是想翻天了吗?即便如今你身为郡主,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资格来管教你!” “得了,省省力气你,就你这腰这腿,站起来都费劲,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你就不怕太过激动,等会又把哪里给扭着了。” 望着晋国公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温玉礼心中颇为舒坦。 他这看不惯她又打不到她的模样,当真是滑稽。 若不是从前他对苗氏母女的纵容,这幅躯体的原主与其母亲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如今她犯不着看晋国公脸色,没事就想气气他,尤其他躺在病榻上这两个月,他缺乏行动能力,即便是对她再生气,他也管教不了她。 “光顾着和您斗嘴了,都忘记告诉您未来女婿是谁。” 温玉礼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反正宁王府离咱们这边也不远,这几日我看他什么时候得闲,把他带过来探望您,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跟他说就是了。” “你说什么?”晋国公拔高声线,“你刚说的是哪个王府?” “宁王府。”温玉礼又朝他重复了一遍,“皇城里只有一个宁王,就是他。” 晋国公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仿佛不确信一般,他再次追问,“要娶你的人,是宁王萧云昭?” “不错。”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其实,只要对方是我中意的人,我并不那么在意他的门阀高低,我中意他,与他宁王的身份无关,只是他的身份碰巧符合了您这势利眼的要求,我与他成亲,父亲你也算是捡了个便宜,你不就喜欢体面吗。” 晋国公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这不听话的二女儿,才和一位王爷和离,竟又找了个王爷,且那两位还是叔侄的关系。 事情发展成这样,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温玉礼要嫁的不是寒门子弟,他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可当他听到萧云昭名字的那一刻,并不因为他的身份高而雀跃,反而生出了些许防备。 宁王怎么会看上她?她曾是他侄子的王妃! 宁王的地位与声望在祁王之上,按理说眼光应该更加挑剔,他选择玉礼这和离之妇显然是不合常理。 晋国公不得不思忖,宁王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你与宁王相识多久了?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提出要娶你?你才与他的侄子和离没几天,他就敢与你谈婚论嫁,只怕是动机不纯!你这丫头可别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仔细想想他的可疑之处。” 第294章 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可疑之处?”温玉礼敛起了唇角的笑意,面无表情地望着晋国公,“父亲您认为咱们国公府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图谋的?” 晋国公绷着脸说道:“为父与他曾有过节!为父至今仍然怀疑袭击我的那几头野猪是他蓄意报复,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去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所以您觉得,他要娶我不是因为他看上了我,而是憋着坏,想对您不利?” 温玉礼的面上浮现讥诮之色,“父亲您如今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就开始犯痴呆了?你觉得他为了对付你,连婚姻大事都能拿来利用?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即便他真讨厌你,那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牵扯不上我和他的事。” 她这番话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无礼,晋国公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冷喝道:“你这逆女!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宁王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了他一再顶撞我?你我才是亲父女,若他真是害我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你也要嫁他吗?” 这丫头之前分明对他相当孝敬,言行举止也是颇为善解人意,怎么册封了郡主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既任性又猖狂,如今的她与之前懂事的她几乎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比南燕明事理,如今你这骄傲自满又目无尊长的样子当真叫我失望!你是不是顶着郡主的头衔,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温玉礼闻言,轻轻“呀”了一声,“您要是不提南燕,我都差点忘了告诉您,我这儿有关于她的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您想先听哪个?” 晋国公瞥见她唇角那抹清凉的笑意,下意识问了一句:“南燕出什么事了?” 温玉礼道:“她有喜了。” 晋国公惊诧,“有喜了?” 原本该因着这个消息而高兴的,可他没忘记温玉礼还有个坏消息没说,尤其她在提起南燕时,语气里的冰冷让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真有了,但您也别太替她高兴了。” 温玉礼说话的同时,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在晋国公面前摊开,让他能够看清上面的内容。 为避免晋国公太过激动会一把夺过去撕了,她与他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是他伸手够不到的。 晋国公的视线落在温玉礼手中的白纸黑字上,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竟是祁王写给南燕的休书! “这是怎么回事!”晋国公的手紧紧地扣在床柱子上,指节都应着激动而发白,“王爷怎会休了南燕?是不是你捣的鬼!” 对南燕百般疼爱的祁王,竟会在她怀上孩子的时候写下这份休书? 祁王原先日盼夜盼,盼着南燕怀上,如今真有喜了,他对南燕的喜爱应当会与之俱增才是,怎么反而要抛弃了她! “这上边不是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么?长姐虚伪歹毒,残害无辜,令王爷十分寒心,她德行有亏,祁王府实在容不下她。” 温玉礼顿了顿,道:“不过父亲您放心,在她生产之前,她不会被扫地出门的,王爷总要先留下自己的孩子,再让她卷铺盖滚蛋。” “你究竟对南燕做了什么!以祁王对南燕的喜爱,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定是你从中作梗!” 晋国公的面色阴沉如铁,“南燕是嫡出,又是长女,我最初难免偏爱她,你因此不甘心,就想把她踩在脚下是不是!虽然她从前的日子过得比你好,可后来你做了祁王正妃,她做侧妃屈居你之下,这还不能使你内心平衡吗!” “你们两若是合不来,大可不相见!你都已经与王爷和离,不和南燕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还想着给她使绊子!你让她被休出府丢尽颜面,她这日子还怎么过?你就不曾考虑过为父的心情!” “你骂够了吗?”温玉礼冷冷地望着他,“真是好笑,你自己的嫡长女是个什么德行,你是一点都不清楚么?” “她混成这样还不是咎由自取?我压根不需要去陷害她,只需将她的恶行揭发,便足够她身败名裂。” “你一向对她更加偏爱与关心,那么你就应该看出她的表里不一,可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觉得我可恶,她无辜,当爹当到你这个份上,传出去都要笑死人。” 温玉礼说着,站起了身,“她干的那些事,一时片刻都说不完,等会儿让白桃细细说给你听,你爱信不信,温南燕被休已成定局,如今摆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为了她与我敌对,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与你切断关系,要么你今后听我的,看在你生养了我的份上,人前我给你做足面子,给你养老送终。” “还有,宁王与我的婚事,你管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赞成我。” 话音落下,她不再理会晋国公,转身扬长而去。 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还未走到门口,一名仆人就朝她小跑了过来,说道:“郡主,祁王殿下派人来给您送东西了,小的正准备去找您呢。” “送东西?”温玉礼的脸色毫无波澜,“无功不受禄,从今日起,不管祁王那边派人送什么礼来,都不准接受,把人随意打发走了就是。” “不是……郡主,来的人说了,那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您的,只不过之前被大小姐占用了一段时日,如今物归原主,这总不能退回去?” 此话一出,温玉礼当即明白了,那人送来的东西是岩冰玉。 “这样啊……”她勾了勾唇,“那的确不能退回去。” 萧元祁这回倒算是做了件好事,否则她还真没想起来,他派人送来了也好,省得她再去讨一次。 ……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三个时辰,在正午时分停了下来。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与萧元祁坐着,端着托盘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 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萧元祁毫无胃口,淑太妃正准备劝他吃点儿,忽听大堂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眸望去,是萧若芙着急忙慌地跑上前来,仿佛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若芙,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母妃,五哥,你们可知今早国公府内发生了什么?我说出来都怕你们不信!” 萧若芙语气有些激动,似乎自己都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淑太妃问道:“发生什么了?” “晋国公和温玉礼一大清早的就吵上了,屋外的下人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据说温玉礼很快就要再嫁了,且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第295章 玉礼没有背弃过我 “晋国公和温玉礼一大清早的就吵上了,屋外的下人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据说温玉礼很快就要再嫁了,且她要嫁的人是十三皇叔!” 萧若芙的话音落下,大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静默片刻之后,萧元祁第一个回过神来,冲萧若芙呵斥道:“胡说什么!你身为公主,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听到一点儿谣言便当真,如此离谱的说法你也相信?” “我没有胡说!倒是五哥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暴躁?和离之后你的性情真是越发古怪了,你跟温玉礼分开又不是我闹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萧若芙脸色阴沉地顶撞了萧元祁一句,随即转身,将她身后跟着的下人拽到了萧元祁与淑太妃的面前,“你若是不信,问她就是了!她是从前伺候国公夫人的丫鬟小芸,这种事儿她肯定不敢撒谎。” 前几日温玉礼下令,禁止所有伺候过苗氏的下人出府,避免那些下人来祁王府给温南燕通风报信,妨碍她的调查,后来温南燕的事查清了,温玉礼才解除了下人们的禁制。 “元祁你先别激动,让我问清楚。” 淑太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朝着萧若芙带来的那婢女询问道:“温玉礼要嫁宁王,这消息准确吗?” “太妃娘娘,奴婢不敢胡说。奴婢和伺候国公爷的丫鬟关系还不错,她是真听见了郡主与国公爷吵架,郡主说是去给国公爷报喜,她有了意中人,想要谈婚论嫁,国公爷一开始还不太高兴,认为郡主擅作主张,怕她挑个寒门子弟,可谁知……郡主后来竟提起了宁王殿下。” “郡主还说了,她的婚姻大事只能她来做主,国公爷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休想插手,毕竟国公爷膝下三个女儿,三小姐已经去了,大小姐又面临被休,如今二小姐是最有势力的……国公爷即便是再生气,也大概不会与二小姐分家了。” 萧元祁紧抿着唇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玉礼要嫁皇叔……这未免太荒谬了。 这事儿从萧若芙的嘴里说出来,他自然是不会相信,只觉得她又是从哪听到了谣言,他第一时间呵斥她,想要阻止她将此事散播出去,却没想到她拉了国公府的下人前来作证。 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却也明白这婢女定然是没有胆子撒谎的。 “五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们的话,回头再想法子抓两个国公府的下人过来打听就是了,温玉礼既然敢和晋国公提这事,便是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她若是有心隐瞒,又怎么会被下人听见?” 萧若芙说着,秀眉紧拧,“我觉得这事要不了多久就会公开了,五哥,这会儿你该明白她为何要跟你和离了?依我看她不仅仅是对你心灰意冷,而是早就与皇叔暗度陈仓了,这事儿乍一听似乎很不可思议,仔细一想,也是有迹可循的。” “五哥你可还记得,许久之前,皇叔对温玉礼便颇为友善,他知道我和温玉礼有矛盾,还故意在太后娘娘与陛下面前告我的状,听起来像是他身为长辈对我这个晚辈的教训,可若是说他借着这个机会袒护温玉礼,替温玉礼出气,那也是能说得通的。” 淑太妃陷入了思索。 若芙虽然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可她这回的分析却是挺有道理的。 原先她就觉得,宁王对若芙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若芙当初只不过是在酒楼冒犯了他一回,且还是无意冒犯的,事后很快就认了错,他何至于一直记仇? 她想不通这事,便只以为是宁王纯粹讨厌若芙鲁莽的性子,因此若芙秃着头求上门请司徒彦医治时,他的态度会那般敷衍。 如今细细想来,他对若芙的药物,极有可能是因为若芙和温玉礼有过节。 “还有一事,温玉礼在和离当天,又另外接了一道册封圣旨,这事儿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太后娘娘虽然赏识她,可她近来寸功未立,也没有常去太后娘娘那儿走动,太后娘娘何必要给她一个如此大的恩典?她从前有功劳,但也早就赏过她了,和离当天还给个郡主的身份,实在太抬举她了!太后娘娘对她的喜爱当真到了这个程度么?我特意命人去打听了一下,就在五哥去求和离圣旨的那会儿,皇叔也去了太后娘娘的寝宫中坐了小半个时辰。” “说句不夸张的话,我认为温玉礼如今的地位就是靠着皇叔才得到的,五哥你不是早就怀疑她外边有人?那人必然是皇叔!” 第296章 不准你嫁给皇叔! “荷香翠玉八宝鸭,金沙飞舞富贵蟹,飘香一品花椒鸡,碧海游龙石斑青,鸿运金屋三鲜盏。” 水云轩雅间内,温玉礼朝身旁站立着的掌柜报出了一道道菜名。 “再来个清甜莲子百合汤,还有果盘。” “郡主您稍等,我立即吩咐厨子去给您做。”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账本递给温玉礼,“这是近两个月的账,请您过目,再往前的账,宁王府那边已经核实过了。” “好。”温玉礼接过了账本,“你去忙。” 萧云昭交给她的那堆地契里就有这家水云轩,这家酒楼建了四层高,是这条街上占地最大、也是客流量最多的酒楼。 这条街离国公府也近,她便带着丫鬟们过来尝尝招牌菜,水云轩的掌柜一见到她便十分恭敬地亲自上来招待,且主动递上了账本给她看。 在来水云轩之前,她已经去过了隔壁街的胭脂铺和茶坊,那两家掌柜也是一见到她便给她递账本,向她讲述着铺子近来的盈利情况。 “宁王殿下安排的这些掌柜们,一个个瞧着都还挺机灵的嘛,都知道郡主是老板娘,一见面就抱着账本来给郡主看。”白桃轻笑着说道。 “民以食为天,这酒楼的利润果然高。”温玉礼翻看着账本,悠然道,“这水云轩有十八道招牌菜,咱们今天先吃六道,改天再来吃其他的。” 等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温玉礼点的菜便陆陆续续端上来了。 “这八宝鸭也太好吃了!郡主,咱们走的时候带两只回去?” 茯苓的提议一出,白桃当即接话道:“郡主,奴婢想管掌柜的要这八宝鸭,还有这花椒鸡的配方,只要配方到手,我也能做出来,奴婢保证不把手艺外传。” 温玉礼淡笑着应了下来:“等会儿离开的时候我问问他。” 主仆三人正吃得满意,忽听雅间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在门外停了下来,随即敲响了房门。 “玉礼,本王有话要问你。” 两个丫鬟一听是萧元祁的声音,连忙齐齐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温玉礼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淡淡道:“门没拴,王爷进来说。” 萧元祁推开了门,踏入雅间内。 白桃与茯苓冲他行了礼,萧元祁瞥了一眼二人,冷声道:“你们先去外边候着。” 二婢看向了温玉礼,见温玉礼朝她们摆了摆手,便福了福身,退到雅间外。 温玉礼看向萧元祁,语气有些清凉,“王爷怎知我在这?你我都已经和离了,你还派人盯着我,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你别误会,本王没叫人盯着你。” 萧元祁解释道,“本王原本是去国公府找你的,可你不在,你院子里的下人说,你出门的时候和两个丫鬟提起水云轩的招牌菜,本王这才找了过来。” 温玉礼的脸色略微缓和,“什么事?” “听说今早你与你父亲发生了争吵。”萧元祁紧盯着温玉礼的脸庞,“是因为你和他提出再嫁一事。” “王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下人,把我们温家的家务事传到王爷你这来了。” 温玉礼的神色依旧一派平静,“是从前伺候苗氏的下人么?我原本还想着,主子犯错不必迁怒下人,继续留他们在府里打杂也无妨,如今看来真没必要,这么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全都卷铺盖滚蛋,去外边自己讨生活。” 萧元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可他在来之前就反复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冷静,不能对温玉礼说重话。 于是他试着平复心境,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你当真决定好了,要再嫁?” “不然呢?”温玉礼不假思索地接话道,“我都是自由身了,嫁人又有什么奇怪的?王爷既然听到了消息,想必也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谁了。” 萧元祁袖子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为何要选皇叔?” “他才貌双全、足智多谋、有钱有势、武艺高强、出手大方、这么多优点,选他不是很正常吗?你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本王的意思是,你与他相识了多久,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萧元祁的声线陡然拔高,“你是从何时开始对他生出情意的?你逼我跟你和离,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温玉礼夸赞起萧云昭时几乎不带犹豫,一口气便念出了一堆他的好,这让萧元祁心底升起了怒意。 难道真像若芙说的那样,玉礼和皇叔早就背着他有了私情?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实话实说,只淡然道:“我与你和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哪怕没有皇叔,没有温南燕,你的性格也不是我所欣赏的,而我也不会迁就你,因此,你我分离是必然的。” 萧元祁听她给出的理由是性格不合,她并没有承认与皇叔早有私情。这让他心下的怒火有所消减。 如果她只是跟他和离之后才看上了皇叔,在此之前并未做出背弃他的事,那么他不与她置气,好好劝说也就是了。 “玉礼,你对皇叔足够了解吗?你觉得本王不值得你留恋,难道皇叔就值得你信任?你曾是我的妻子,他能一点都不介意吗?只怕他是一时兴起……” “比你可靠是肯定的。”温玉礼打断萧元祁的话,“我与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即便将来我和他过不下去,那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过问。” “王爷还记得和离书上的内容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已分离,便是互不干涉,你竟然特意为了我嫁人的事跑来这儿问,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叫多管闲事。” “你明知道本王放不下你,当初也不是自愿和离!你拒绝和本王重归于好,我也不勉强你,想着多些耐心等你回心转意,可如今你要再嫁人,我岂能无动于衷!” 萧元祁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总之,我不准你嫁给皇叔!” 第297章 本王欠你的,还你就是了 “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温玉礼漠然地望着他,“于我而言,你是个外人,于宁王而言,你是他的晚辈,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与他的事?” “在这片国土上,有资格管宁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太后娘娘,一位是皇帝陛下,可宁王并未触犯国之律法,他只不过是想与我成婚而已,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想必是不会管这事了,你若不信,大可去找太后娘娘给你做主,看她怎么说。” “你不必把太后娘娘拿出来压我,我们几个人的情感纠葛,何必惊动太后娘娘。” 萧元祁心中很清楚,即便他求到太后那儿,让太后为他做主,太后多半也是不会答应。 毕竟和离圣旨是他亲自去皇帝那儿求来的,皇帝下旨便是金口玉言,这才下旨没多久,又怎么能收回成命?皇帝定是不会再管这事。 皇帝与宁王虽是君臣,但也是叔侄关系,皇帝明面上总会给宁王几分薄面,不会干涉宁王的婚姻之事。 因此,若是想要阻止温玉礼与宁王成亲,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们二人其中一个自愿放弃。 “玉礼,你就非要嫁给皇叔吗?你对他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一时感动?若只是因为后者,你这样的决定未免太轻率了!” “二者皆有。”温玉礼轻描淡写道,“即便我对他只是感动,也总比和你在一起强,不瞒你说,先前与你住在同一屋檐下都让我觉得无比心烦,我拿到和离圣旨的当天夜里,不仅睡得香,还做了个好梦,在梦里都给笑醒了过来。” 萧元祁本就狂躁的心情,被她这话激得更加恼怒,“温玉礼!你就非要说这些伤人的话吗?” “这就急了?我只不过是拿言语伤你罢了。” 温玉礼冷笑道,“莫非你忘了,你当初伤我,那可不仅仅是言辞上的攻击,除了骂我毒妇、骂我不配做正妃之外,你还把我关在了破屋里,任由我腿上的伤情恶化,你也知道我小心眼,哪能不记恨呢?如今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王妃和一个欺骗你的侧妃,我可是差点就失去了一条腿。” 萧元祁顿时被噎了一下。 的确……当初太过相信南燕,南燕的小产对他来说打击过大,那会儿他对玉礼也没有感情,便听信了南燕的话,认为一切全是玉礼的过错,不顾玉礼腿上的伤势便把她囚禁在了破屋,让她挨饿受苦好几天,如今想想,都觉得心像是被揪紧般的疼。 “若不是因为受到南燕的蒙蔽……我绝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萧元祁说话间,朝温玉礼走近了几步,“你明知我也被南燕骗得好苦,你我之间的矛盾,大多都是由她激发出来的,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对你一再陷害,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们必定也能琴瑟合鸣,举案齐眉。” “温南燕固然可恶,但你也别把所有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去,若不是你糊涂,她说什么你都信,你也不至于被骗成这样。” 温玉礼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惩罚她就能够得到我的谅解了?你以为你在伤害过我之后,几句道歉,几句挽回,便想轻飘飘地将过往恩怨全翻过去?你想多了,我温玉礼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头脑清醒,选男人一定要选对自己有益的,你这样的男人最好是离我远点。” “你不就是在记恨你之前受的腿伤吗?虽然那伤不是我造成的,可我将你囚禁在破屋内,延误了你的治疗,让你平白多受了两个月的罪,这个错我认了。” 萧元祁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将目光落在满桌的菜肴上。 最中央的果盘上,放置着一把切水果用的小刀,萧元祁两步走向前去将小刀拿了起来,朝着温玉礼说道—— “本王欠你的,本王还给你就是了,希望此后,你不要再记恨。” 温玉礼微微拧起眉头,几乎是一瞬间便猜到了萧元祁想做什么。 而萧元祁下一刻的举止果然应了她的猜测,他面容坚毅地望着她,扬起手中的小刀便刺向自己的大腿—— 眼见着刀尖就要扎进皮肉里,温玉礼几乎是同一时间出脚,朝萧元祁握着小刀的右手踢去! 脚尖十分准确地踢在他手腕处,萧元祁有一瞬间的吃痛,手中的动作不自觉一松,那小刀便从他的手中脱落,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萧元祁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以受伤换取她的谅解,被她忽然打断,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后的那一刻,有些欣喜地望向温玉礼。 “玉礼,你还是不忍心看本王受伤的对不对?” “对你个头,少在那自作多情了!”温玉礼冲他呵斥道,“你能不能少抽风?你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出来找我了?你好手好脚地出来,瘸着腿回去,你母妃能不找我算账?指不定就要诬赖我弄伤了你,回头又闹到宫里去,说我都跟你分离了还要祸害你!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力气?” 第298章 别叫玉礼,叫十三皇婶 她面色冷凝,这一掌显然是夹带了不小的力度,萧元祁不得不侧身避开,她的手腕便趁机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而她似乎没打算就此罢休,逼近他面前,扬起的手刀继续朝他发出攻势! 这厮一再纠缠,她实在用不着对他客气,他若是挨她个几拳几脚的,想必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只要不让他身上见血,淑太妃也就找不着由头来刁难她。 面对温玉礼的进攻,萧元祁吃惊的同时不断躲闪着,这期间并未还手。 她这脾气果真是比从前暴躁了不少,他刚才只不过是拉扯了一下她的手腕,竟换来她如此大的反应。 温玉礼的攻势快而狠,由于萧元祁只守不攻,几个眨眼之间,竟被她逼到了房间角落。她在半空中一个利落的旋身扫腿,似是带起了一道劲风,狠狠地踢在了他胳膊上! 这一踢的力道之大,让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墙面上撞了过去,幸好他反应极快地侧过了身子,这才没撞上脸。 而他的右肩成了痛点,与墙面的撞击让他整个肩膀都有些发麻,稍微动一下都疼。 左边胳膊也被她踢疼了,他丝毫不怀疑,她那一腿的力度要是再重一些,能把他踢得骨折了。 “玉礼……你踢得还真够用力的。” 他望着对面神色漠然的温玉礼,眸中涌现几分无奈,“解气了吗?” “王爷该不会以为,我还在心里怨恨你?你要这么想可就错了,怨恨是一种耗费精神的情绪,而你并不值得我浪费精神力。我对你动手不是为了平息怨气,而是纯粹觉得你烦人,太欠收拾。” “我原本好奇,你我要打几个来回才能分出胜负?可惜你不还手,那就没有意思了,你两只胳膊这会儿应该不能使劲了?那就别再来惹我动手了,回你的王府,最好听你母妃的安排娶个安分的王妃,莫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温玉礼的语气一派平静,萧元祁听着只觉得心口沉闷。 她对他当真连怨恨都没有了?无法牵动她的喜怒哀乐,那么他想挽回她就变得更加艰难,他宁可她对他有埋怨,他可以由着她发泄,也总好过她将他忽略遗忘! 她还劝着他娶新王妃?他心里念着的人是她,如何能娶别人做王妃! 眼见着她背过身去,他连忙朝她的背影开口:“本王知道自己有错,来之前就没打算强求你和我重归于好,玉礼你可否听本王一句劝?婚姻之事要三思而后行!” “你莫要被皇叔给的利益迷惑了,宁王妃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议论你们?本王与他是叔侄关系,你跟了我又跟了他……我都不知道你要被人说多少闲话!” 温玉礼不甚在意,“被说闲话又如何?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那些嘴闲的人话再多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过好我的日子就是,何必太在意外人的看法。” “你不在意,那你怎知皇叔不会在意?皇叔自年少时就被父皇器重,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奉承敬仰,他多年孤身一人,人们都当他太挑剔,同时也猜测着宁王妃的人选最终花落谁家。一旦他与你成亲的消息散发出去,朝野之中不会只对你有议论,恐怕也会有人讥笑皇叔,说他放着那么多名声好的贵女不挑,挑了你一个二嫁之身。” 萧元祁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告诫意味。 “比起那些出身显赫、从未婚配过的贵女,玉礼你的优势当真不多,你毕竟是嫁过一次人了!事关颜面,一旦皇叔介意那些闲话,他便会将他颜面受损的原因归结在你头上,隔阂一旦产生,你又会受情伤,我曾辜负过你一回,当真看不得你再被他辜负一回。” 温玉礼背对着他蹙起眉头,只恨不得转身再补给他一脚。 冷静下来想了想,这青天白日的,许多双眼睛看着他进了这水云轩,她若是在他身上留下太明显的伤痕只怕也不好交代。 郡主打王爷,理论上来说也是以下犯上,即便萧元祁不计较,被淑太妃知道了也会跟她闹起来……罢了,左耳进右耳出,就当耳边风。 她才这么想着,就听雅间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想不到元祁你如此替未来的皇婶考虑,我替她谢过你的关心了。” 温玉礼没料到萧云昭会来此,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在这一刻好转了起来。 萧云昭简短的一句话,让萧元祁立即变了脸色,他抬眸看向雅间外。 雪白的修长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门口,叔侄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望向对方的目光中都携带了丝丝冷意。 “元祁,拆人姻缘是作孽,尤其皇叔我孤身一人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心仪的姑娘谈婚论嫁,你不祝贺也就罢了,背着皇叔说这些难听的话,未免太缺德了。” 萧云昭的话,让萧元祁心中怒意翻腾,他哪还记得辈分上的高低,张口便怒斥萧云昭:“究竟是我缺德还是皇叔缺德!我一向对你礼敬有加,从未在人前说过你一句不好,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玉礼本是我的王妃!因着南燕作怪,我和玉礼之间有了裂隙,皇叔你便趁虚而入横刀夺爱,如今还反过来指责我?朝野上下那么多名门贵女不够你挑的么?非要抢你侄子的女人,皇叔你是真不怕让人笑话!” 萧云昭闻言,面上不见怒意,只悠然道:“你是痴呆了还是没睡醒?和离书签下的那一刻,你便再也无权干涉玉礼的婚嫁,她如今的身份是南阳郡主兼未来的宁王妃,可不再是祁王府的人了,本王就纳闷了,太妃给你准备的那些贵女画像不够你看的吗?非要来纠缠你皇叔的未婚妻,没皮没脸,没大没小的。” 萧元祁的脸色犹如吃了黄连一般难看,正欲开口,却又听萧云昭说道:“记着,以后玉礼也会是你的长辈,对待长辈不可直呼姓名,太没礼数了,你得改口,叫十三皇婶。” 第299章 她曾对我用情至深 “至于你方才说,你对皇叔我一向礼敬有加,这一点本王不否认,可本王对你难道就差劲了?你可别忘了,温南燕之所以能怀上你的孩子,多亏了本王的随行大夫。” “原先本王对你那位娇柔造作的侧妃没什么好感,但是考虑到你膝下一直没个一儿半女,便叫司徒彦为她尽力医治,这不,最迟明年年初你就能有孩子了。换作平时,本王绝不会让司徒彦接待本王看不顺眼的人,没叫护卫用乱棍打出去都算是客气的了。” 萧云昭的声线清凉平缓,如同珠玉作响。 当初司徒彦来征求他意见,问他该不该替温南燕医治不孕之症时,他答应下来,是经过考量的。 一来他那时已经看上了温玉礼,可温玉礼祁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与萧元祁同住一屋檐下,他打心里不愿意萧元祁与她有太多接触,便寻思着,若是温南燕有喜,萧元祁对温南燕便会更加上心,拿更多时间去陪伴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思放在玉礼那边了。 二来,萧元祁对他的确也算是尊敬有礼,他已下定决心要抢夺玉礼,叫司徒彦尽力为温南燕医治不孕之症,能给萧元祁诞下个一儿半女,算是他给萧元祁的补偿了。 至于以后要如何处置温南燕,交给玉礼决定便好,给温南燕一个痛快或是让她屈辱地活着,全是温玉礼一句话的事儿。 萧元祁本就心情不妙,听着萧云昭的话,只觉得更是五内郁结。 “皇叔难道觉得,你帮我一个忙,就能成为你横刀夺爱的理由?人情来往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 萧元祁振振有词道:“你叫司徒彦替南燕医治,我的确应该谢你,我当初想着,若将来你有什么要我相助的地方,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必定会尽力,可玉礼是人,不是物品!我岂能因为欠了你一个人情,就把她拱手让给你?” “你也知道玉礼是人,不是物品。”萧云昭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所以她喜欢谁,想要与谁在一起,就该由她本人来决定,而不是由你我决定的。她在你我之间选择了我,那只能说明皇叔我就是比你讨人喜欢,她是自愿来到我身边,并不是你拱手让给我的。” 萧云昭说话时,眸底浮现些许讥诮之色。 萧元祁望着萧云昭,冷冷道:“她当初喜欢的是我。皇叔你实在不必得意忘形,你可知玉礼当初为我做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她如今对我心灰意冷,可她从前对我的情分,我却是记得很清楚。” “从前,但凡是有我的地方,玉礼的目光永远是落在我身上的,我和玉礼参加一些大场合时,她挽着我的手总是挽得很紧,不管她如今对我说出多么凉薄的话,都改变不了她曾经对我用情至深的事实。” “皇叔大概不知道,玉礼虽然精通绘画,可她嫁入王府之后,却并没有整日沉浸在她自己的喜好里,她四处打听我的喜好,得知我喜爱音律,她便放弃了她自己的爱好,改为学琴学曲,只为了能够与我有志趣相投的地方。” “我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皇叔当真以为,你和她相处这些短暂的时日,能够让她将曾经对我的情分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萧元祁,你能不能别胡搅蛮缠了!” 温玉礼原本听着萧云昭对萧元祁的数落,听得还挺开心,哪知萧元祁忽然提起从前他和原主之间的事儿,这不摆明了给她添堵吗? 真是气煞她也! 亏得这混账还记得原主曾经对他有多好! 他将原主的付出都看在眼里了,还将她冷落了近三年,明知道那是他的正牌大房,都不舍得把他对温南燕的关心与爱护分一点过去,如今怎么还有脸主动提起?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得好?” 温玉礼冷着脸朝他怒骂,“你那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真该叫司徒彦给你治治脑子了!你如今不只是糊涂,你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我再和你说一遍,我温玉礼对你毫无感情!如果非要说有,那就只有厌烦!” 萧元祁与她四目相对,看见她眼底漫出的冰冷和嫌恶,苦笑道:“即便你如今对我厌烦,你也不能否认曾经对我……” “够了,如果你以为这些话就能造成本王和玉礼之间的隔阂,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王的心胸。” 不等温玉礼接着骂,萧云昭便出声打断了萧元祁,“本王不会介意她曾经对何人有情,本王只看现在与将来。”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躁动的情绪得到些许缓和。 她当真想告诉他,她从未喜欢过萧元祁,可偏偏她的来历太过离奇,异世穿越,借尸还魂这种事儿说出来连三岁的孩子都会觉得离谱。 即便她和萧云昭两情相悦,她也很难解释清楚,说出来他八成会觉得她在开玩笑,故意戏耍他。 萧云昭站在温玉礼身旁,瞥见她紧绷着的阴沉脸色,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不必大动肝火,本王都没被激怒,你怎么就气得像是要喷火了似的。” 第300章 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听起来像是豁达极了,可他心中却因着萧元祁的那些话没法平静下来。 他看得出萧元祁没有撒谎,若那些话里有夸张的成分,玉礼必定会指出来进行强烈的反驳。 可她并没有反驳萧元祁说的那些往事,她之所以动怒,是气萧元祁此时的胡搅蛮缠。 所以——她对萧元祁并非始终无情,最初是有的。 萧云昭心里不顺畅,却很明白,他此时若是在萧元祁面前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来,萧元祁必定会借题发挥,说出更多他不爱听的往事来。 他不愿给萧元祁挑拨的机会,便神色如常地牵起了温玉礼的手腕,另一只手抬到了她的眉间,用指腹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别恼了,拧着眉头可不好看了,我府上的大厨新酿了一种果酒,不容易醉人,正适合你这酒品不好的丫头,要不要去尝尝?” 温玉礼平复了一下心境,立即回答道:“自然要去。” 说着,她率先迈出了步伐,拉着萧云昭就离开了雅间,没有再多看萧元祁一眼。 萧元祁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眸底浮现不甘之色,却也知道跟上去无用,毕竟他拿不出任何正当理由来束缚温玉礼了。 他方才说的那些往事句句都是实话,萧云昭显然没有怀疑,玉礼虽然发了火,却也无法反驳那些事实。 萧云昭当真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只要他们二人之间产生一丝裂隙,他都要想法子让他们成不了婚。 …… “阿昭,你是凑巧在水云轩附近,还是特意从王府过来的?” 坐在前往宁王府的马车上,温玉礼询问着萧云昭。 “你的丫鬟跑去和掌柜说,萧元祁在雅间内纠缠你,这消息很快传到我府上,我便赶过来了。” 萧云昭接了话,目光却一直低垂着看马车板,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才认识温玉礼那会儿,温玉礼颇为坚定地跟他说,她不喜欢萧元祁,成婚三年只不过是空有夫妻之名,她从不与萧元祁亲密接触,甚至不愿意让他近身。 对于这话他是信的,之后与她多次接触,彼此互生好感,直到成为恋人,他都没去问她刚嫁给萧元祁那会儿是什么心境。 他猜测,她初入祁王府的时候,大概是对萧元祁抱有期待?少女难免怀春,萧元祁的条件摆在那儿,她动心也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后来她发现萧元祁始终偏爱着温南燕,这才死了心,开始专注于追求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他不过问,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不好奇,只是不想自寻烦恼罢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宽容大量的人,若是温玉礼真告诉他,她曾爱慕过萧元祁一小段时日,哪怕那段时日很短暂,他都会觉得烦闷。 郁闷归郁闷,他却不会责怪她,只怪命运没有让他早些认识她。 若是早三年遇见她,还能有萧元祁什么事? “阿昭,你在想什么?” 温玉礼见萧云昭一言不发,不由得猜测,他大概是因着萧元祁说的那些话而心里不爽。 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他那爱吃醋的性子她岂会不知。 当着萧元祁的面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只怕是早已泛起层层波澜,指不定自己在那越想越郁闷。 温玉礼自然是不会让他胡思乱想,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刚才萧元祁说的那些话,你……” “不要提他。”萧云昭即刻打断温玉礼的话,“我刚才在雅间里已经说过了,不怪你曾经看走了眼,我在意的是现在与将来。” “阿昭你听我说,其实我和他……” “你不必再特意对我解释,他想让你我之间产生芥蒂,我自然是不会遂了他的愿,看得出来他是已经无计可施了,便只能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说。” “你听老娘把话说完!” 温玉礼陡然拔高声线,“我从来就没看上过他!与你相识之前也没有!他自认为的那些温馨时刻全是他在自作多情!我不知对他说过多少遍,不需要他的弥补与关心,他死活听不进去,我有时真怀疑他那双眼睛是不是白长了,连我的嫌弃和冷漠都没瞧出来,什么玩意儿!” 为避免被萧云昭再次打断,温玉礼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你老打断我说话,不就是怕我承认从前对他有情吗?我还能不知道你这醋坛子在想什么?” “我今儿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以后他不管在你面前胡扯什么,你都当他自作多情!这人现在是真没皮没脸了,偏偏我这郡主还不能明着打他这王爷,等哪天他去个偏僻地方,我找人给他头上套麻袋!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她粗鲁的言辞,让萧云昭有些怔然,下意识问她道:“你初入祁王府时,也对他毫无感情吗?” “没有!”温玉礼斩钉截铁道,“我要是喜欢过他,我就是狗。” 萧云昭心中的郁闷霎时烟消云散,温玉礼最后那句话让他不禁失笑,随即有些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的反应也不用如此激烈,姑娘家的,还是文雅一些好。”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我就这驴脾气,不改了。” 萧云昭牵上了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根根指节,悠然道:“我信他是自作多情了,不过他今日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你对他故作深情,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学习音律,是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吗?” 第301章 他们的相遇,刚刚好 “我今儿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以后他不管在你面前胡扯什么,你都当他自作多情!这人现在是真没皮没脸了,偏偏我这郡主还不能明着打他这王爷,等哪天他去个偏僻地方,我找人给他头上套麻袋!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她粗鲁的言辞,让萧云昭有些怔然,下意识问她道:“你初入祁王府时,也对他毫无感情吗?” “没有!”温玉礼斩钉截铁道,“我要是喜欢过他,我就是狗。” 萧云昭心中的郁闷霎时烟消云散,温玉礼最后那句话让他不禁失笑,随即有些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的反应也不用如此激烈,姑娘家的,还是文雅一些好。”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我就这驴脾气,不改了。” 萧云昭牵上了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根根指节,悠然道:“我信他是自作多情了,不过他今日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你对他故作深情,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学习音律,是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吗?” “我与母亲从前在国公府内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总盼着我能挑个好人家,出嫁之后脱离苗氏的掌控。” “三年前先帝与官员们南下春游,母亲从父亲那争取到了同行的机会,她原本是想替我在官员当中物色一个贵人,虽说我是个庶女,可我父亲毕竟是国公爷,于是母亲把目光都放在了五品以上的官员们身上。” “先帝遇刺的那天夜里,现场情况很混乱,文官与家眷们几乎是四处逃窜,母亲也躲到了角落里去,刺客虽然凶残,禁卫军们也不是吃素的,眼瞅着刺客都快被收拾完了,先帝身后却有个没死透的,也许是那一瞬间,母亲心里涌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用护驾的功劳来换我的一世荣华。” “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平时可怕疼了,被刀划个小口子都要掉眼泪,也不知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竟冲到了先帝的身边替他挡剑,其实她看见刺客爬起来的那一刻,大声喊出来便可以避免意外发生,可她偏偏不喊,装着没看见,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拿自己的躯体去挡。” “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一举动,自然会换来一个恩典,奄奄一息之际,她说,她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这个女儿,希望先帝将功劳记在我头上,先帝与太后娘娘当即决定,将我赐给尚未婚配的祁王做正妃。” “母妃临终之前对我说——玉礼,人活着一定要争口气,咱们吃这么多苦,不正是因为嫡庶尊卑吗?你以后可不能软弱,一定要扬眉吐气,给那大夫人看看,你即便庶出,也比她嫡出的女儿强上百倍。” 温玉礼说完,垂下了眼,“我依照母妃的遗愿成为祁王妃,原本觉得跟着祁王日子定不会差,也不必再看苗氏的脸色了,可我哪知道祁王早就与我的长姐情投意合?我总不能把这来之不易的王妃宝座给舍了?尽管祁王不喜欢我,我也是放不下荣华富贵的,所以我总得违心地对着他献殷勤,装作爱慕他的模样给外人看,事实上我真不喜欢他,只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温玉礼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 比起借尸还魂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不如直接修改一下原主的心路历程,将真心付出说成虚情假意,与她自己本身的性格也算是比较符合。 萧云昭在乎的,只不过是她从前有没有爱慕过萧元祁而已,她确实从来不曾爱慕过,那么她坚定地表达出她的心思就是了。 至于她的真实来历……说不说都好了,或许将来能找个机会再跟萧云昭说。 “阿昭,你该知道的,我原本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和你在一起之前,那些情呀爱呀的东西,对我而言当真不重要,我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喜欢富贵名利那些实在的东西。” 温玉礼说话时,揽过萧云昭的胳膊,头一歪便靠在了他的肩上,“所以你用不着郁闷,更别胡乱吃醋了,你看萧元祁那多情的性格,先是喜欢温南燕,后来又看上了明珠,再后来又莫名其妙看上我,这以后还不知道又得看上谁,我可不接受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在温玉礼解释期间,萧云昭并不插话,只静静地聆听着,等她说完他才开口道—— “好了,你说的我都信。往后不会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三年前那次的出游,我并未同行,没有亲眼见着你母亲以身护驾的场面,也是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道有这么一经过,当时就想着,父母之爱,果真是如山如海,天塌下来都撼动不了的,当然了,不包括你那势利眼老爹。” 他所指的,是全天下一心一意爱护着子女的父母们。 “你我若是三年前的相遇就好了。” 萧云昭顿了顿,道:“你这丫头虽然一点儿也不温柔,可性子确实很对我胃口,我想,无论在何时相遇,我大概都会很快对你感兴趣,若三年前你先认识的人是我,想必能够省去很多烦恼……” 温玉礼听着这话,下意识就想反驳。 三年前就与他相遇?可拉倒!三年前的温玉礼又不是她! 她觉得他们相遇的时间挺刚好,不用提前也不用推迟。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没法给出反驳,她只能干笑道:“咱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必再追忆过去,就如同你说的那样,只看现在与将来。” 第302章 郡主要罚便罚! 她这一转身,就与白袍小将的目光撞上,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不由得怔了怔。 而温玉礼已经迈开了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这让白袍小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温玉礼贵为郡主,阶级在他之上,他刚才在温玉礼身后说的那句话算是十分不敬。可他分明是看着她走远了些才说的,完全没料到她会忽然转过头来看他。 “头儿,郡主过来了!您刚才说的话该不是被她听见了?这个距离……她不应该听得到啊。” 不怪他们惊讶,作为习武之人,他们能够判断在多少距离之内说话不会被人听到,他们本能地认为如温玉礼这样的娇弱女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存在五官敏锐。 若她真听到了刚才那几句话,那她必定是懂武功的。 看她此时面容沉静,并无半点儿怒色,他们一时也猜不准她究竟是听没听见。 温玉礼走到白袍小将面前,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他身份:“你是何人,身居什么职位?” 对方按照规矩给她行了个拱手礼,“末将羽林郎将,杨景赫。” “羽林郎将,四品武官。”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难道不知我的品级比你高,怎么就敢和手下人议论我与两位王爷之间的事?背后说人,不晓得等人走远点再说吗?” 杨景赫面色微变。 刚才那几句话当真被她听见了?想不到这南阳郡主看似纤细娇弱,却是个练过的。 背后说人闲话被抓包,且对方品级更高的情况下,八成是要吃亏。杨景赫很清楚这点,却没打算向温玉礼卑躬屈膝地求饶,他不是个怂人,被逮住便自认倒霉了。 “末将方才言语间对郡主有不敬之处,郡主请责罚就是了,只是末将身上肩负着操练羽林军的重任,还请郡主酌情体罚,让末将还能有力气操练他们,若是耽误了他们的训练,陛下会不高兴的。” 他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似乎是料准了温玉礼不能重罚他。 温玉礼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此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六七,官拜四品,算是相当年轻有为,且他能够管辖羽林军,想来很得皇帝信任。 再看这人面相,浓眉大眼五官俊朗,面色刚毅中又隐隐透着些许傲气,仿佛在说:你品级高,让你罚,可我就是不服你。 “若想成为朝廷栋梁,你要具备的不应当只是实力,还需谨言慎行才是。”温玉礼不咸不淡道,“空有武力却口没遮拦,会让人觉得你不太机灵。” 杨景赫闻言,眉峰似乎抖动了一下,“郡主要罚便罚,何必多说?” 听闻这南阳郡主庶女出身却高傲得很,因着祁王宠爱侧室便闹着要和离,最初她是没资格闹的,可除夕夜宴她保护了太后,从此太后对她喜爱有加,她靠着太后撑腰离开了祁王府,还捞了个郡主的身份。 他手下的人今日出宫办差,在水云轩一楼吃的饭,正巧就看见宁王出现在水云轩并且上了二楼,下来时竟是和这南阳郡主牵着手的,两人一点都不避嫌,像是丝毫不怕人议论似的。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祁王也随之下了楼,脸色难看。 之后便有人议论,祁王与郡主的和离并非双方自愿,祁王去水云轩的目的是挽留,而郡主却不念半点情分,与新欢宁王携手离去,留祁王独自伤感。 杨景赫从手下口中听到这事时,先是惊讶,之后便是有些愤然。 杨家几代人里都出过良将,到了他这一代也不例外,而他精通的不仅是刀枪棍棒,他自幼在音律方面就有天赋,因此长大成人之后,除了会舞刀弄枪之外,也擅长抚琴吹笛,这一点刚好与祁王志趣相投。 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与祁王交友,几乎不议论政事,两人之间也没有利益来往,他认为如此纯粹的友谊不多见,在这世道里算是难得珍贵。 虽然将祁王引为知音,他还是很恪守尊卑礼仪,私下不会向祁王询问王府里的事,然而不询问,不代表漠不关心。 温玉礼找新欢的速度着实太快,快到让他当真对她生不出半点儿好感。 温玉礼敏锐地捕捉到杨景赫对她似乎有些莫名的敌意,眯起了眼,“嘴上说着领罚,神态却是如此傲慢,你对本郡主有什么不满的?说出来让我听听。” “末将岂敢对郡主不满?”杨景赫心知不能再逞一时口舌之快,免得被温玉礼揪着不放,便垂下头,冷硬道,“还请郡主快些责罚,末将还有要紧事做,不能与您浪费太多时间。”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心中已有了考量。 这人的底气大概来自于皇帝的信任,若是今日她用以下犯上的理由来责罚他,传到皇帝那儿,皇帝多半要觉得她小题大做。 毕竟她的确刚和离不久,找新欢可以,却不宜太张扬,更不应该因着一句不算侮辱的闲话来责罚一个身居要职的武官。 他说她绣花枕头,不值得两个王爷争风吃醋,语气多多少少带点儿轻蔑,可像他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罚他只能得一时痛快,没准就要传出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了。 “你擅长短兵刃还是长兵刃?” 她朝他问了这么一句。 杨景赫原本还在猜测着她会如何处罚自己,乍一听这话,有些始料未及。 回过神之后,他如实说道:“长兵刃。” 温玉礼道:“校场离这不远,你与我去切磋一下剑术,无论输赢,都算你领过罚。” 杨景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温玉礼已经率先迈出了脚步,朝着皇宫西侧的校场走去。 第303章 打不着她,气煞他也! 杨景赫跟上了她的步伐,心中暗自腹诽着:这南阳郡主不过双十年华,即便会武功,练武的时间也绝没有他久。 她方才亲口说了,无论谁输谁赢,都算他领过罚了,可见她对她自己的本事倒也蛮有信心,而他也的确好奇她有几斤几两。 不多时,两人一同抵达了皇宫西侧的校场,选了角落一块宽阔无人的平地,命令各自手下的人都退到几丈之外。 校场上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有,温玉礼挑了一把轻盈的长剑,转头问杨景赫道:“既然是切磋,那便要点到为止,咱们先说好,几招定胜负?” 杨景赫沉声道:“郡主决定便好。” “那就三十招之内。”温玉礼轻描淡写道,“让我看看你这个羽林郎将有多少本事,能不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我。” “好。”杨景赫颇为爽快地应了下来,“郡主先请。” 杨景赫思索着,一会儿即便赢了也不能伤着温玉礼,省得她又借题发挥,说他以下犯上。 他对温玉礼的初始印象不大好,自然就要提防着她耍赖皮。 不远处,温玉礼的两个丫鬟望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并不为温玉礼担心,而是悄悄议论了起来。 “这人看上去还挺狂的,要是一会儿打不到郡主,不知会不会把自己给气着了。” “郡主上次不是在墨竹手下过了三十招吗?我至今还记得墨竹惊掉下巴的样子,等会儿这羽林郎将的表情想必会比墨竹更加精彩的。” 倒也不是她们看不起这杨景赫,只是他们曾听宁王不经意地说过一句,若是只看手上的真功夫,不考用兵策略的话,墨竹入仕少说也能混到四品武官以上,再往前爬就需要熬资历了,领兵阅历不足便不能高升。 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被杨景赫的手下全听在耳中,不禁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跟在杨景赫身边多年,他自然是很清楚杨景赫出手的力度与速度。 为了避免伤到这娇滴滴的郡主,头儿还得手下留情。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时,温玉礼的身躯已朝着杨景赫所在的方向掠了出去。 杨景赫将她轻盈的步伐看在眼中,唇角不禁扬起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南阳郡主这速度,倒也算不上快,果然是学了点拳脚功夫便自以为有本事了。 他提起剑迎了上去,心中已在盘算着等会儿给她轻飘飘一掌,将她推得摔在地上也就是了,他能掌握自己的力度,不把她摔伤了,她回头想要再责罚他都找不到理由来。 长剑与长剑击打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两人的比试,自然是吸引了不远处操练的羽林军们,众人把脖子伸得老长,想要看清与杨景赫打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杨大人怎么跟个姑娘打起来了?欺负姑娘,这不大合适?” “杨大人整天板着个脸,向来不解风情,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可别回头把人家姑娘给伤着了,现在的贵女们一个个都细皮嫩肉的,要是把人给打哭,回头还真不好收场。” 众人原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是很快,有眼尖的人开始对着温玉礼的动作进行解析。 “不对,这姑娘的身法好奇怪,你别看她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什么力度,可她每一下的躲闪都像是游刃有余,杨大人几乎都摸不到她的一块衣角。” 有人这么一解析,其他人也都从看热闹转变为一本正经。 起初温玉礼闪躲得好,他们还只以为杨景赫瞧着她是弱女子,故意让她几招,可越看越发现,杨景赫压根就没在让着她。 他们也见惯了杨景赫的剑术,从出剑的速度和力度来看,他显然是越发专注的,不存在放水的可能性。 而此时的杨景赫本人也对温玉礼的闪躲身法颇为震惊。 起初还觉得她轻飘飘的,打人没什么力度,可随着打斗的时间增长,眼见着二十招都快过去了,他竟然都无法触碰到她的身躯。 当真是他大意轻敌了…… 若说一开始他的状态还颇为轻松,此刻已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姑娘好俊俏的轻功!杨大人至今还没能打着她。” “杨大人可得沉住气啊,万一手上的动作乱了,没准就真打不赢了。” 众人议论纷纷,而杨景赫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看热闹的羽林军们,他一向是他们心中的榜样,被他们敬仰奉承着,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打不赢温玉礼,未免太掉面子了。 如此想着,他心中已然不平静,手上的动作越发快,温玉礼看出他急于求胜的模样,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 当初萧云昭的银针刺穴本就为她开辟了一条修炼内功的捷径,加上她原本也擅长拳脚功夫,平日又勤于练习,有时不分白天黑夜都在练,萧云昭还时不时指点她,她的进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萧云昭当初是这么教她的—— “你手脚敏捷,要先在轻功方面多下功夫才是,不用太急于学习那些一击毙命的招式,若是能够保证在作战过程中闪躲得游刃有余,对方摸不着你,被你遛得心急了,你便可以瞅准时机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用这个方法,打人一个出其不意,有些高手万一沉不住气,落败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自个儿勤奋加上良师指点,双管齐下,从追赶不上墨竹的轻功,到如今墨竹三十招之内已经打不到她了。 而对面这羽林郎将看上去与墨竹差不多的年岁,却都没有墨竹沉得住气,可见过于刚愎自用,被人夸多了年轻有为,自信心有些溢出了。 过于自信,就是自负。 比力气,她或许比不过这杨景赫,可要是比走位,这人还真比不上她。 三十招已过,她还没有落败,杨景赫已经气得开始喘上了。 可杨景赫似乎已经忘了数两人之间过了多少招,仍然朝温玉礼发出猛烈攻势—— 他就不信打不着她! 第304章 觉得本郡主不讲武德? 他越是焦灼,手中的动作便越是失了节奏,尤其在瞥见温玉礼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时,心底不由得便生出了怒意。 她是觉得遛着他好玩吗! 按耐不下浮躁的心,他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对着温玉礼步步紧逼。 忽然,温玉礼脚下的步伐似乎慢了一瞬,好似有一步没踩稳,他当即目光一凛,趁机将她手里的剑挑开—— 温玉礼刻意给杨景赫卖了个破绽,自然是晓得他的意图,便顺势松开了手,把剑给甩了出去,不去迎接他那一下,而是一个灵活的闪身到了杨景赫的身后。 杨景赫方才那一下用了不少力气,无法在顷刻间收回力道,等他察觉到自己已经将整个后背留给温玉礼时,心中警铃大作,奈何他已来不及躲闪,更加来不及回身,便结结实实地挨了温玉礼一脚! 温玉礼前边大多数时间是靠灵敏的步伐法遛着他跑,没消耗太多力气,这一脚踢出去自然是灌注了不小的力道,把杨景赫直接踢出了一丈开外—— 校场的平地上全是沙粒,杨景赫这么一摔,只觉得双手手心都被沙子硌得刺痛,抬起双手一看,手都被磨得出血了。 不远处的羽林军一阵哗然。 杨景赫如此狼狈落地,胜负已分了。 而杨景赫顾不上此时手掌心的伤痛,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与人切磋受点伤原本没什么关系,若换在平时,这点小伤压根就不会让他往心里去,但此时此刻,他却心潮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那南阳郡主的拳脚功夫和剑术分明就是比不上他的,她是靠着巧劲把他遛得乱了分寸,这才能趁机对他下手。 “我就知道郡主会赢!” 耳畔响起女子雀跃的欢呼声,正是温玉礼的那两个丫鬟。 “这下你服气了?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们郡主是个花瓶,你堂堂羽林郎将都不是她的对手,且我看你们方才过招,似乎也不止三十招了。” 白桃跟墨竹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只学了个基础,看人打架还是能看懂的,此时自然是要忍不住数落杨景赫几句。 “一开始便说好了,三十招定胜负,其实杨大人你三十招之内并未击败我们郡主,若在那个时候喊停,你们其实算是平手,可你偏偏急于求胜,试图打赢我们郡主,你之所以会输,得怪你自己。” 杨景赫拧起眉头,不语。 不错,他的确是输了,若是在这时候给自己狡辩,旁人要说他输不起了。 他不反驳白桃的话,却并不代表他甘心。 他起了身,将领口和袖子上的尘土拍了个干净,转头朝温玉礼说道:“郡主在打斗之前说,无论谁输谁赢,都算是领过罚了,您说话总该算数?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末将就告辞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茯苓沉着脸朝他开口,“我们郡主自然是一言九鼎的,说了不会罚便不会罚,可你难道不该为了你一开始的言辞给郡主道个歉吗?” “看来你还是不太服气。”温玉礼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杨景赫身前。 “你是不是觉得本郡主不讲武德?想必你平日里和人切磋都是比手上的真功夫,没见过我这种左躲右闪,利用你性子急把你给遛输的,但凡你能沉得住气,手上的动作不乱,我就不会这么轻易赢你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对?” 杨景赫不回答,算是默认。 “杨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兵不厌诈,战场上瞬息万变,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和你直接拼刺刀,多的是人玩偷袭那一套,且我刚才的打法还不算是偷袭,既没有用暗器,也没有用药粉一类的东西,你内力是比我深厚,可你承认一句我轻功比你好就这么难吗?” 温玉礼的声线云淡风轻,“你要是觉得我刚才的打法太耍赖皮,咱们还可以换一种比试。”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人满腹的不甘心,她要是提出再比点别的,他必定要答应下来。 而他果然很爽快地问她道:“郡主还想比什么?” 他刀枪棍棒会的种类可太多了,他就不信温玉礼也能样样精通。 “身居羽林郎将这样的要职,射击肯定会?” “自然会。”听温玉礼提起射击,杨景赫不假思索道,“郡主想要比试射箭,还是弓弩?” 温玉礼悠悠道:“看你用哪个顺手,我都行。” 射击这项本事,上辈子她就玩得很炉火纯青了。 无论是飞镖、弓弩、还是步枪,她的准头可是团队里公认的强悍。 毕竟这玩意儿又不用靠内力,靠的是专注度与熟练度,她晓得自己的内功比不上这杨景赫深厚,自然不会再比刀枪棍棒那些东西。 “末将对于使用弓弩还是相当有经验的。” “那就让人取弓弩和箭靶来。”温玉礼不疾不徐道,“从近到远,失误一次便算是输了。” 杨景赫唇角轻扬,“就依郡主的意思。” 失误?他绝不可能存在失误。 杨景赫命令手下拿来了弓弩与箭靶,心想着总要扳回一局。 他的射击水准是连陛下都夸赞过的,几乎百发百中,关键在于他不仅能射得准,还能射得远。 温玉礼在射击上总不能再和他耍赖了。 第305章 她必定不会输 再说不远处的羽林军们,见两人比完了武,竟然还要再比射击,顿时更没什么心思操练了,满脑子都想看热闹。 毕竟他们进羽林军队这么久,也没见过几个比杨景赫本事好的,除去品级在杨景赫之上的那几个老将之外,他们一直认为杨景赫难逢敌手。 于是众人向操练他们的副将提出中场休息。 “大人,咱们先不练了?杨大人和那姑娘比射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咱们看完再练?大不了咱们晚点休息就是了。” “属下附议!大人,咱们歇会儿,你看大伙都想看热闹,也没什么心思操练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这姑娘我瞧着有些面生,应该不太经常在宫里走动,也不知道是哪位,但不得不说,她是挺有能耐的。” 副将原本也确实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听到大伙这么起哄,便应道:“行行行,都歇会儿,坐下来看比试,看完咱们再接着练。” 这边看热闹的众人们坐了下来,另一边的温玉礼和杨景赫已经将弓弩拿在手中,扣动了弓弩扳机。 “咻咻”两声,两支弩箭划破气流,几乎是同一时命中了靶心。 刚开始这一会儿自然是没什么悬念,无论是杨景赫还是温玉礼,都认为箭靶离得太近,几乎没有操作难度。 于是箭靶又被挪远了五尺。 两人同时举起弓弩,齐齐射出,仍然是双双正中红心。 箭靶再次被挪远,两人依旧没有出现失误,直到箭靶被挪到可射击范围的距离上限时,杨景赫的属下在一旁提醒道:“大人,这已经是最远的了,若是再齐齐命中,您和郡主便分不出胜负了。” “谁说分不出胜负的?”温玉礼不咸不淡道,“达到距离上限,的确不能再拉远距离,但咱们还可以炫技,弄些不同的花样出来。” “郡主的意思是?” “比如让活人拿着水果站到箭靶下,给射击者增加一些心理上的压力,若是心理素质够强,手够稳,命中水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温玉礼说到这,瞥了一眼杨景赫,“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大约七八年前,宁王殿下与杨老将军比试射击时,他们就是这么玩的,且他们的难度更大,用的不是一只弓弩,而是左右手各一只,他们甚至在射击前还蒙上了眼,如此一来,既要考验双手的平衡,又要考验对位置的把握。” 温玉礼顿了顿,道:“我只是随口一提,杨大人你若是觉得我提议的玩法太危险,咱们也可以不玩,最后这一下齐齐命中,便算是平局了。” 杨景赫听闻此话,一时有些犹豫。 他对自己的准头还是很有信心的,曾经剿灭强盗时,他也曾射箭将强盗手里的兵器打落,且还是在强盗移动的状态下,因此,若是把移动的人换成静止的人,就更没什么难度了,可关键问题在于——得有人愿意冒险,站在靶子下顶着水果给他射击。 若是那人怯场,腿抖了或是手抖了,都会令他失误。 他身边的心腹看出他的犹豫,朝他说道:“大人,属下信得过您的准头,您大胆射击就是了,属下绝不会腿软的。” 而就在他说话时,站在边上的白桃已经拿了两个苹果上前来递给了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咱们俩一起过去给郡主和杨大人当靶子。” 那小兵并未犹豫,接过苹果便走向了箭靶,白桃也紧随其上。 不远处的众羽林军看得颇为激动。 “活人顶着苹果当靶子,这要是我的话,腿都能给吓软了。” “想不到这姑娘的丫头都有这么大胆子,一会儿去打听一下这姑娘的身份,我可好奇她是谁了。” 众人并不知的是,位于校场西南方向的栏杆之后,一道明黄色的修长人影站立着,目光正落在那比试射箭的两人上。 从这个角度观看他们的比试正好,那两个活人靶子也是正对着他的。 他今日批阅了一整天奏折,一刻钟前才歇了下来,在椅子上坐了太长时间,便想着出来走走,哪知道走到校场附近时,听到了一阵刀剑撞击声。 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见了温玉礼与杨景赫在比武。 他顿时觉得好奇,按理说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在校场切磋。 更有意思的是,杨景赫竟然败了。 方才那场打斗,他几乎是从头看到尾的,温玉礼赢的过程倒是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她游刃有余,又既有耐心,杨景赫那沉不住气的家伙会败在她手上,倒也不算稀奇了。 他并不觉得温玉礼那是不讲武德,在他的认知里,赢了便是赢了,输了便是输了,哪管他是正面刚还是耍滑头。 而杨景赫显然不甘心,试图靠射击扳回一局。 从温玉礼那丫鬟拿苹果时毫不犹豫的动作就能看出来,这对主仆要么就是私下没少训练过,要么就是温玉礼的准头让她的丫鬟过于放心。 只怕他这愿望又要落空了…… “陛下,您觉得是南阳郡主会赢,还是杨大人会赢?”身旁的太监朝他询问着。 皇帝淡然道:“南阳郡主不会输。” 会不会赢过杨景赫不知道,但他认为,她必定不会输,至少也会是个平局。 第306章 您报复人的方式真高明 “杨大人,本郡主想问问你,此时对我的印象可有改观?若是这局你再输给我,只怕你在你的部下们那儿英勇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胜负还未决出,郡主可别把话说太死了。”杨景赫淡淡地看了一眼温玉礼,“郡主的贴身丫鬟倒是胆识过人,可末将的部下也不是吃素的,他能站得稳,末将就能射得准。” 温玉礼和杨景赫交谈间,拿着苹果的两人已在箭靶下站稳了,将苹果放置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杨景赫抬起了弓弩,指向远处那小兵的头顶。 “咻”的一声,锐利的弩箭划破了气流,准确无误地钉在那小兵头顶的苹果上。 不远处的羽林军们颇为给面子地拍掌叫好。 杨景赫垂下了手臂,转头朝温玉礼说道:“郡主,该你了。” 比到了这个份上,他几乎可以预见结果了。 若温玉礼也射中了,他们便是平局,若温玉礼射偏了,赢家便是他了。 其实这会儿他心中对温玉礼已经有所改观,不再认为她是个花瓶,可即便她有些本事,他仍旧不能赞同她的作风。 “杨大人的射击水准果然不错。”温玉礼话音落下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手中弩箭的扳机。 毫无意外,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穿了白桃头顶上的苹果。 这使得不远处看热闹的众人们又是一阵叫好,随即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这算是打平手了?” “多半是的,难得杨大人也能碰上个如此年轻的对手。” 温玉礼能够射准倒也在杨景赫的预料之中,毕竟是她主动提出比试,她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想必也不会提。 杨景赫道:“郡主,你我在射击这一方面,算是平手了。” “当真算是平手吗?我看未必。杨大人可曾试过蒙眼射击?” 温玉礼悠然开口:“这回咱们就不让各自的手下冒险当箭靶了,比试规则很简单,在箭靶上任意画出五个红圈,圈和圈之间至少隔五寸以上的距离,你我记下红圈位置,以黑布蒙眼,先后发出五箭,如此一来,你可有信心确保自己五箭全中?” 此话一出,杨景赫不由得怔住,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玉礼。 目标位置自然是记得住,可要在蒙眼的情况下,把控五次手臂倾斜的距离,确保每次射击准确无误,他当真是没有把握的。 她竟向他提出这样的比试,且听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倒像是胸有成竹。 他一时没接上话,温玉礼笑了笑道:“我前边不是说了吗?宁王殿下与杨老将军,也就是您的叔父曾比试过各种高难度的蒙眼射击……” “我们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杨景赫眉头轻拧,“他们是难得的将才,他们的天赋生来就比普通人要强许多,你我之间的比试何必要效仿他们?后边那么多羽林军看着呢,你我若是失误,岂不是当众丢人!还不如到此为止。” “他们的确武学天赋好,可射击水平与武功修为是两码事。杨大人怕当众丢人,本郡主倒是不怕。” 温玉礼瞥了杨景赫一眼,“宁王与杨老将军当年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活人身上的苹果,让人毫发无损。如今我提出的比试已经比他们当年降低了不少难度,他们那时蒙眼面对的是活人,咱们面对的只是死物而已。这都能让你有心理压力吗?” 杨景赫顿时语塞。 的确,盲射时面对活人与面对死物的压力不可相提并论,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还不应战,几乎就和认输没区别了。 可他若是应战……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取胜,若是他射偏了一两个点,命中数量比温玉礼少,那便也是输。 她当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以她先前的表现来看,她提出加大难度不像是逞能,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再赢他一次。 温玉礼将杨景赫的犹豫看在眼中,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弓弩,“不如就让我先上,如此一来,要丢人也是我先丢人,没准我会失误好几个点,这样轮到你的时候,你也就轻松多了。” 杨景赫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动了一下。 此刻他越发能确定,温玉礼是有把握的,一旦她那五箭射了出去,胜负就能见分晓。 她最初提议要比试射击时,他猜到了这是她的强项,却实在低估了她对这项技能的熟练程度。 “末将总算明白了,郡主为何要把比试的地点定在校场。” 杨景赫冷声道,“末将说了郡主的闲话,您原本可以体罚我,可您知道我在这宫里的人缘比您好,您不想背上心胸狭隘的恶名,便提出来校场切磋,这两场比试既能展示出您的强项,又能让我输得哑口无言,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您报复末将的方式还真是高明。”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本郡主若是不跟你切磋,你说我是绣花枕头,还引得两位王爷争风吃醋,如今我向你证明了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你又觉得我阴险狡诈,处心积虑地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 温玉礼把玩着手中的弩箭,不疾不徐道,“你扪心自问,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也正是因为这份偏见,你连输给我都输得不甘心,这本不该是你身为羽林郎将应有的风度。若今天与你切磋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你不带偏见去看的人,你还会这么不服吗?” 杨景赫怔住。 原以为温玉礼会趾高气扬地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却没想到,此刻她身上并无半点嚣张跋扈的气焰,说出的话反而还有几分语重心长。 没有察觉到她的恶意,他因着落败而不平静的心湖此刻也冷静了几分,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的确,由于和祁王结交的缘故,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位前任祁王妃有偏见。 难道她并没有想过要让他颜面尽失,她之所以非要赢他不可,只是纯粹因为好胜心强,不愿被人看低了她。 “看你思考的模样,你应该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可你实在太缺乏严谨,我与你本就素不相识,也不知你是从哪听了流言蜚语,对我妄下定论。” 温玉礼斜睨了他一眼,“今日的教训只是要你明白,身居要职得谨言慎行,你是陛下信任的人,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这回我且不与你计较,射击这一局算是平手,至于你前面输我的那一局,我会对外说,咱俩不是正经切磋,你只是个陪练的,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拿出真本事,反正知情者只有你我各自的手下。” 温玉礼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拂袖而去。 杨景赫有些错愕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再回想起她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羞愧来。 温玉礼才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杨景赫的声音,“郡主请留步!” 第307章 朕竟不知,义妹有这些本事 温玉礼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拂袖而去。 杨景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再回想起她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羞愧来。 温玉礼才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杨景赫的声音,“郡主请留步!” 杨景赫的喊叫并未让温玉礼脚下的步伐停止,她仍然朝着校场外头走去。 杨景赫从她身后快步追到了她身前,“郡主宽宏大量,末将自知有错,还请郡主责罚,这一回末将保证不会再有怨言了。” 温玉礼脚下的步伐一顿,“听杨大人这话的意思,是对我服气了?” “末将惭愧,不该轻视了郡主。方才郡主所提的蒙眼射箭比试,末将的确是没有把握的,若您坚持要展示技艺,末将必输无疑。” 杨景赫顿了顿,道,“郡主将比试终止,就是给了末将一个台阶下,没有让我在众部下面前失了颜面……多谢郡主高抬贵手。” 正如温玉礼所言,他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她既然给了他几分薄面,他又岂能给脸不要脸。 若是不追上前来承认他原先所犯的错误,只怕是要被她看轻了。 嘴硬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她提醒他身居要职需要谨言慎行,的确是忠告。 “既然服气了,那你对我的偏见是否也已经消除了?” 温玉礼瞅了他一眼,“原本懒得和你多解释,怕浪费我的口舌,但看在你认错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关于你说的——两个王爷为我争风吃醋这一事,我不知你听到的是哪个版本的流言,我的解释只有一句,由始至终,我不曾伤害过我那不长眼的前任夫君。” 杨景赫一时无言以对。 “和离,顾名思义就是和平分离,我也不是被他休的,你们又凭什么认为错在我呢?既然我和祁王殿下一拍两散了,那么我另寻所爱又有何不对?” “此事,或许是末将偏听偏信了……” “什么叫或许?你那就是偏听偏信。” 温玉礼收回了视线,淡然道:“不过我已经教训过你了,自然没必要和你再计较,我今日给你台阶下,也不是非要你记着我一个人情,只想告诫你,不信谣、不传谣。我可不是什么红颜祸水,只是一个想过安稳日子的寻常人罢了,你身为羽林郎将,说话还是较有分量的,以后可别跟部下随便议论他人,以免谣言越传越离谱。”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天色都快黑了,我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杨大人自便。” 杨景赫没再多说什么,朝温玉礼行了个拱手礼,“郡主慢走。” 温玉礼一路走出了校场,身后两个丫鬟止不住偷乐。 茯苓道:“这个羽林郎将前后态度的转变倒是挺大的。刚才比试射击的时候,奴婢还真以为郡主为了惩罚他,会让他下不来台。” 白桃接过话,“郡主很晓得什么时候该以德服人,什么时候该以武服人。此人虽然有些偏听偏信,但好在也不是个木头疙瘩,还能听得进道理,今日之后,必定不会还在背后悄悄议论我们郡主了。” 温玉礼但笑不语。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三人行走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皇宫中人来人往是常态,温玉礼原本也不在意那脚步声,却没想到,来人跑到了她身前停了下来。 “郡主慢些走,陛下在您身后不远处,叫您过去一趟。” 温玉礼闻言,当即止住了脚步。 皇帝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宫里边到处都是人,她刚才并未注意到周围的人里都有谁,此时这太监来请她过去,莫非刚才她和杨景赫的比试过程全被皇帝看在了眼里? “郡主,请。”身前的太监催促着她。 温玉礼连忙应道:“是,我这就去。” 温玉礼转过了身,果真看见远处的树影下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立着,他就站在校场的围栏外,那个位置,的确可以将她和杨景赫的比试全程尽收眼底。 温玉礼走向他,行走的过程中猜测着皇帝等会儿可能会问到她的问题。 不多时,她走到了皇帝身前,朝他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说话时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校场上的杨景赫身上,“朕在此前还不知道义妹有这些本事,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陛下说笑了,您手下人才众多,臣妹不过就是一些粗浅功夫。” “粗浅功夫吗?义妹这话听起来可就有些妄自菲薄了。” “并非妄自菲薄,而是臣妹有自知之明。”温玉礼恭谦道,“杨大人会的本事多,臣妹擅长的不过两样,跑得快,以及射箭准,臣妹拿自己的强项去和他比,这才没输给他,若是比别的肯定要输了。” 温玉礼回答的同时,心道一句:幸好她后来给了杨景赫一个台阶下,以平局收场,否则岂不是锋芒太露。 羽林军担任着护卫帝王及皇宫的重要任务,羽林郎将通常都是皇帝的亲信,她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把他的人脸打得太肿。 第308章 公主,你的秃头还好吗 “请陛下莫要质疑臣妹对太后娘娘的感恩之心。” 温玉礼的神色颇为坦然,“臣妹那时的功夫并没有现在的好,更何况那时我腿上有旧伤,使不上太多劲,陛下大可派人去祁王府求证一下,我当初是不是被温侧妃的人刺伤了大腿,又被祁王囚禁延误了治疗,且还中过毒。” 皇帝会有疑心,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作为这片国土上的最高掌权者,他不乐意自己受人欺瞒,那么她只需要向他说明,她并未欺瞒他,而是彼时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正常发挥。 只管把过错全推给萧元祁和温南燕就是了。 反正温南燕在萧元祁那儿的缺德形象已经更改不了,皇帝即便真的派人去求证,萧元祁也没有理由再帮着温南燕辩解。 “夜宴上刺客虽多,羽林军的人数却更多,臣妹拖着一副病体,有心无力,实在是不想添乱,刺客逼近太后娘娘时,臣妹手上也没有兵器,腿更使不上劲去踢开他,无暇思考太多,只能看着那把剑捅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帝的目光落在她沉静的脸庞上,与她四目相对时,没在她的眼中看到半丝心虚。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皇帝的语气仍旧平淡,目光却透出几分锐利,“若是让朕知道,义妹你欺瞒了朕,朕定不会轻饶。” 温玉礼垂眸,恭谨道:“臣妹不敢,我就算是使心眼,那也是对着旁人的,在陛下面前还是得老实本分。” 皇帝没接她这话,心中十分不以为然。 在他面前老实本分?说的倒是好听。 他问温玉礼道:“这个时辰进宫来做甚?” “臣妹是为了探望太后娘娘来的,听闻她着凉感染了风寒。” “既然是为了太后来的,你又为何跟杨景赫打了起来?” “杨将军对我有些误会,和我发生了几句口角,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比了两场,想要挫其锐气,让他以后不能小看了我。让陛下见笑了。” 温玉礼顿了顿,又连忙接上一句,“不过陛下请放心,杨将军毕竟是您器重的人,臣妹总要顾虑着他的面子,以后不会再与他发生争执了,至于他输掉的第一场比试,就说他是给我当陪练的,不是正经切磋就行。” “你考虑的倒还算周到。” 皇帝没再问其他的,只朝她说道:“你要去太后的寝宫就快去,这两日她歇得早,你若去晚了,没准她就睡下了。” “是,臣妹告退。”温玉礼朝皇帝福了福身,转头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些,皇帝身旁的太监才说道:“陛下若是对郡主先前的解释有疑心,需不需要奴才派密探去祁王府仔细打听一下?” 皇帝望着前边温玉礼远去的身影,问贴身太监道:“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聪明人。”太监顿了顿,道,“郡主她很会说话,她的话听起来似乎都很直白,让人觉得是个直爽性子。” “不错,你也说了,她只是看起来爽朗,好像没什么心机似的。”皇帝说到这,冷哼了一声,“实际上她的心思可多着呢。” …… 主仆三人走出了好远一段距离,两个婢女才松了口气。 “郡主,刚才陛下质疑您的时候,奴婢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陛下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分明不凶,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胆寒,奴婢刚才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温玉礼听着两个丫头的话,笑了笑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确是有一种格外明显的、不怒自威的气质,我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体会到了。” 三人边走边交谈,很快到了太后所在的青镜宫,宫人叫温玉礼在殿外等候通报,片刻之后,宫人从殿内出来,朝温玉礼说道:“郡主请进。” 温玉礼踏进太后寝宫的那一刻,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袭粉色宫装,面如桃李,头顶戴着麻绳编织的帽子,可不正是萧若芙? “参见太后娘娘。” 温玉礼先朝太后行了礼,这才转头看向萧若芙,淡淡道:“这么巧,公主也在。” 萧若芙冲她莞尔一笑,“是啊,我来探望太后娘娘,真巧了,皇嫂也在这时候来……” 萧若芙话说到此处,忽然‘呀’了一声,仿佛瞬间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称呼,连忙改口,“瞧我这记性,你都和五哥分离了,我不该再管你叫皇嫂的,只怪我以前喊顺口了,你别介意……玉礼。” “若芙,以后称呼上的错误可别再犯,容易闹笑话。”太后警告般地瞥了萧若芙一眼。 “太后娘娘说得是,儿臣会记住的。” 萧若芙冲太后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儿臣只是还有些不习惯,儿臣当真从未想过玉礼会跟五哥和离的,玉礼从前明明那么喜欢五哥,怎么就说分离就分离了呢?五哥最近可消沉了,整天闷闷不乐,多半就是和离这事闹的……” 温玉礼心中冷笑一声。 萧若芙别的本事没有,膈应人的本事倒是一直很不赖。 “公主还是先别忙着操心祁王殿下了,我看你最近似乎消瘦了些,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温玉礼的语气颇为平和,“又或者是和你的头发有关?话说回来,御医院的生发药研制得怎么样了?公主秃头这事是个大问题,要快些解决才好。” 第309章 她想给温玉礼一耳刮子 秃头二字一出,萧若芙顿时脸色微变。 从她莫名其妙脱发开始,头发这个话题便成了她的忌讳,除了御医之外,其他人可不敢在她面前随意提。 就连伺候着她的宫女也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提起这两个字。 一开始她脱发的事,除了贴身伺候她的人,也就只有御医院里的几位大夫以及萧元祁一家人知情,哪料到后来有一回,她与温南燕一同上街,她们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人往头顶上放了蜈蚣,温南燕的属下为了抓蜈蚣,竟然把她的帽子整个掀起,将她那稀疏的头顶暴露在围观群众的视野当中。 更要命的是,人群中不知有哪个混蛋东西高喊了一声十一公主。 自打那天之后,她就没敢上街! 不用打听她也知道,那两天她秃头的事情必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谈。 在头发完全长出来之前,她可不会在街上走了,以免让人认出来,背后嘲笑她堂堂一个公主的头顶比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还秃。 “若芙这头发的确是个问题。”太后看了一眼萧若芙头顶上的帽子,“现在天气还凉,时时刻刻戴着帽子自然是没什么感觉,过几个月天该热了,再一直戴着帽子只怕会闷得难受。话说回来,御医调制的生发药管用吗?” 萧若芙道:“先前的不太管用,这两日已经在用新的了,儿臣也不知能不能有效。” 太后轻叹一声,“但愿能奏效,你也差不多到了适婚年龄了,这头发若是再长不出来,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姻缘。” 萧若芙抿唇不语。 身为金枝玉叶,加上相貌甚佳,倾慕她的王孙公子自然是不在少数,可他们倾心她的前提是她形象没有受损,如今头秃成这样,且这事还给泄露出去了,她的桃花自然不会比从前多。 她至今仍然怀疑蜈蚣事件和温玉礼脱不了关系。 奈何没有证据,再多猜测也是徒劳的。 想到这,她看向温玉礼的视线更加冷厉。 而温玉礼也正在注视着她,四目相对时,温玉礼竟冲她轻挑一下眉头,唇角浮现一抹细微的嘲弄笑意。 萧若芙顿时心里冒火,捏紧了椅子把手—— 若不是此刻所处的地方是太后寝宫,她真想冲到那贱人面前给她一耳刮子。 这贱人如今已经不是她的皇嫂,郡主的身份也比不上她这个公主的高,有什么可得意忘形的? 气归气,萧若芙晓得在太后寝宫里不能造次,便只能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起身朝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儿臣先行告退了,让玉礼陪您说说话。” 太后点了点头,“好,这几日天气潮,你路上慢些,别滑倒了。” 眼见着萧若芙离开,太后看向了温玉礼,“你们两个,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合不来,一见面语气就不对劲,哀家要是没坐在这里,只怕你们二人当场就能掐起来了。” “什么都瞒不过太后娘娘。”温玉礼不否认,朝太后柔柔一笑,“公主与温南燕交好,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臣女,臣女也不指望公主能给我什么好脸色了,公主离开了也好,省得我们忍不住斗起嘴来,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 “若芙的性子,都是被先帝和淑太妃娇惯起来的,哀家已经警告过她多次,她现在比起从前,脾气的确也有所收敛了,你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合不来就不要相见了,尽量避着点就好。” 太后仿佛一个和事佬,温玉礼闻言自然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的话,臣女记下了,您的风寒好些了吗?” “吃了太医开的药,好些了。”太后说着,以手帕掩唇又咳嗽了两声,“只是这嗓子还有些干痒,别的倒没有不舒服。” 两人说话间,有嬷嬷端着托盘进来,走到了太后的身前,“太后娘娘,该服药丸了。” 太后瞅了一眼托盘上的药丸与温水,轻叹了一口气,“又是这药,每次吃完嘴里都要苦好久。” “太后娘娘且慢。”温玉礼连忙出声道,“臣女今日来探望您可不是空手过来的,我给您带了一瓶药来,这药丸驱寒止咳,且一点儿都不苦,您放心吃。” 听到‘一点儿都不苦’时,太后眸中似有亮光,“不苦的药?” “的确不苦,这药的作用,和御医院给您的药作用并无不同,它好就好在吃起来没有苦涩的味道,这对于吃不得苦的人来说,可谓是福音,您试试就知道了。” …… “该死的温玉礼,敢笑本公主秃头,走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萧若芙离开太后的寝宫之后,一路低声地骂骂咧咧。 她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去了御医院,找了替她调制生发药的几个御医。 “你们给本公主的是生发药吗?生不出头发的药叫什么生发药?你们到底能不能治了?不能治就承认你们无能!我回头就去皇兄面前告状,让他狠狠修理你们这几个庸医!” “公主殿下请习怒,生发药不是立竿见影的效果,您这才刚用了两天,您总得耐心先等个十几天才好下定论……” “等等等,你们就只会叫我等!你们前边给我的两瓶,我也用了,左等右等也没见头发长出来,每回你们都这么说,是存心戏弄本公主?” 萧若芙的无理取闹,让几人叫苦不迭。 “公主,您的掉发情况原本就是很罕见的,臣等没有治愈的经验,只能给您在古籍上找法子。前两次给您的生发药,有两个老宫女替您试了,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她们那稀疏的头顶都长出了些毛发来,因此,不是药不管用,而是公主的病症太过古怪,这才导致生发药丧失了药效。” “不管什么原因,不能让生发药生效,就是你们无用。”萧若芙冷声道,“再不给我想出办法来,你们等着倒霉。” “公主稍安勿躁,臣等之前给您推荐的司徒圣手,您可去找过他?他对此也束手无策吗?” 不提司徒彦还好,一提起司徒彦,萧若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那姓司徒的混账玩意儿是宁王府的人,又不归她管,逮又逮不着,能治说成不能治,谁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温南燕那怀不上的体质都怀上了,她还真不信司徒彦拿她这头发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白了就是他不愿意帮她,若要他帮,就得先证明他能治,再去请皇兄下旨,让那厮无法拒绝她。 萧若芙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温玉礼也秃了…… 第310章 放点儿驱毒水,泡一泡 说白了就是他不愿意帮她,若要他帮,就得先证明他能治,再去请皇兄下旨,让那厮无法拒绝她。 萧若芙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温玉礼也秃了…… 司徒彦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想到这,萧若芙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此时无人靠近,这才朝眼前的几名御医低声询问道:“既然有药物能生发,那么有没有药物能掉发呢?”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管回答就是了,哪那么多话。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一个原本头发茂盛的人,掉头发掉到和我差不多的程度?” 萧若芙的问话,让几个御医面面相觑。 听公主话里的意思,像是要拿这种药去对付什么人似的。 “你们给本公主的生发药,我会接着用的,这几天你们想办法给我弄一瓶脱发药出来,如果脱发药管用,本公主也会重重有赏,可要是你们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认为你们没必要继续留在御医院了。” “还有,此事你们几人心知肚明就行,不可走漏了半点风声。” …… 是夜,月明星稀。 子时一刻,温玉礼着一身黑衣站在自己院前的树影下。 三丈开外的长廊上,高高挂起的灯笼泛着暖黄色的光,被夜风吹得轻晃。 忽有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长廊拐角处,径直朝着树影下的温玉礼走来。 这婢女是平日里伺候晋国公起居的丫鬟,她走到温玉礼身前,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把钥匙拿在手中掂了掂,冲婢女淡淡一笑,“辛苦了。” …… 一晃眼又是三四日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上午,温玉礼才用完早点,就听到下人来通报:“郡主,宫里来人了,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说是带了太后娘娘赏的东西给您。 温玉礼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前几日去看望太后,除了给太后献上一瓶改良版的药之外,还陪太后说了不少话,期间有宫人抬了一株金灿灿的树木上来,据说叫金凤木,是太后远嫁异国的女儿派人不远千里运送过来的。 此木材十分稀有且价格昂贵,据说有祛湿解毒之功效,宫人们建议太后将此木制作成枕头,日日枕着,至于那些较小的枝干,可以做成梳子或者簪子。 太后思虑过后,便决定将木材的主要部分制作成两个枕头,分别给她和皇帝睡觉用,至于枝干的部分,大约也可以制作十来把梳子和头簪,等完工之后,她再来决定把这十套东西分别赏给谁。 温玉礼想也知道,这十套簪梳大概就是分配给品级高的妃嫔们以及公主们,而她刚好在场,太后便也不吝啬地对她说,完工之后也赏一套给她。 她自然是谢恩收下,今日太后派来的人多半就是给她送这东西来的,可见宫里人办事的效率有多快,不过三四天,就把那块金凤木给处理完了。 不多时,下人把太后派来的太监带到温玉礼面前,那太监递给温玉礼一个锦盒,当着温玉礼的面打了开,果然就是金凤木制的梳子与簪子。 温玉礼噙着笑意接下了锦盒,“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替我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郡主客气了,咱家的任务完成,这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 眼见着那太监走远了,温玉礼身后的两个丫鬟一脸好奇地凑上前来。 “郡主,这梳子的颜色可真好看啊,金灿灿的色泽,看着就怪值钱的样子。” “这簪子也怪好看的,简洁却不失端庄。” “嗯,是好看。”温玉礼抱着锦盒转身回屋,“白桃,老规矩,打一盆清水来,放点儿驱毒水泡一泡。” “好嘞,我这就去。” 不多时,白桃将清水打了回来,从温玉礼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个白色瓶子,倒了一些液体入水盆里,随后把金凤木制的簪子和梳子放了进去。 这是温玉礼从很早之前就养成的习惯,但凡是宫里赏的东西,不论是谁赏的,都要先进行一番检验,或者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消毒”。 这是萧云昭给她的忠告,宫中每年都有人死亡,除了犯罪被处死的下人之外,还有各种因为意外死去的人以及被害的人,而这些死者当中,几乎有半数的人是死于中毒。 无论下人还是主子,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毒害,虽说主子们的食物都是经过严格检测,甚至有人试吃的,但毒这种东西不一定非要从一日三餐下手,从各种生活用品上下手同样可以害到人。 例如在荷包里偷偷装一味麝香会使女子不育,还有更严谨些的,将一些金银首饰的内部掏空,把麝香珠偷偷塞进去,以及……在年幼的皇子公主们的文具上动手脚,有些孩子有咬笔头的习惯,笔头处抹了毒,一不小心吃进嘴里,让人防不胜防。 诸如此类的阴人手段实在太多,以至于她对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都不能够放心。 吃的那类能用银针来试毒,不能吃的,就拿来泡一泡司徒彦自制的驱毒水,泡过之后也就干净了。 在安全问题上,她从来都不嫌麻烦。 多数的情况下,泡过的东西都是没什么异常的,温玉礼原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一样,却没想到,水盆子里的水竟然慢慢有了变化。 “郡主,这次好像和之前的情况不太一样了。”白桃几乎将整个脸都贴到了水面上,“我怎么瞅着这水面上有一层金黄色油乎乎的东西?难不成这金凤木掉漆?” “不太可能。”温玉礼当即道,“金凤木在制作成梳子的过程中,已经经过好几道工序了,真要掉漆,制作的过程中都该掉不少了,更何况这可是宫里人的手艺,不是大街边上摆摊的,要是每套都泡出这么些油乎乎的东西来,做这些梳子的工匠只怕要被各宫主子埋怨并且责罚了。” “也是,宫里人做事不会这么不严谨的,那这层油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知道也很简单。”温玉礼道,“把司徒彦叫来,一看便知。” 第311章 梳子上的药水 “郡主,这梳子和簪子上面是被人涂了一层药水,原本这药水都已经凝固了,用清水是轻易洗不掉的,幸好你用了我给的驱毒水,驱毒水的药性,足以卸下各种顽固的药水了。” “这上面涂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毒吗?我若是经常用这根梳子梳头,或是用这根簪子扎头发,会怎样?” “这药水的味道似乎是有一点儿熟悉。”司徒彦瞅了一眼盆子里的水,又闻了闻手里的木梳。 他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后,像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温玉礼。 “我想起来了,我的院子里不是有块药田吗?那块药田原本是花圃,杂草繁多,下人们拔草拔得气喘吁吁,因为那些杂草根太深,我就按照医书上的方法调了一味药,装在花洒里对着那些杂草一浇,几个时辰过去,轻轻松松就能把那些杂草连根拔起,都不用上锄头费劲去掘。” 温玉礼闻言,额头上的筋不由得跳了一下,“除杂草用的药?” 顽固生长的杂草都能被轻松拔起,若是把人的头皮皮做地,头发比做草…… 温玉礼不由得眯起了眼。 “我这鼻子对气味的判断还是很敏锐的,错不了。”司徒彦笃定道,“这涂抹梳子的药水,与我当年浇在杂草上的药,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但并不完全相似,我往地里浇的是湿的,这梳子上的药水是干涸成蜡的……” 温玉礼接过话,“所以药效会大打折扣,无法做到立竿见影,但是可以做到慢慢渗入,只要把时间线拉得够长,使用这把梳子的人,头顶就会变得和你那块除完杂草的地一样干净对不对?” “不错。”司徒彦点头道,“正如郡主所想的这样,且……这药水的毒性不光会让人掉头发,恐怕还会让人得上各种棘手的头部疾病,届时头痛难忍,可就很折磨人了。” “这可是太后娘娘派人送来的东西啊。”茯苓一脸的不可思议,“太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我们郡主好像并未得罪过她,她原先不是还对群主挺好的吗。” “傻丫头,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未必就是她动的手脚。”温玉礼不咸不淡道,“她只是吩咐手下的人去做十套这样的簪梳,也许这东西她压根就没碰过,是制作这东西的人在完工之后动的手脚,又或者是包装这东西的人。” 顿了顿,她又道:“整个宫里,看我不顺眼,想让我掉头发的人有几个?这还用仔细猜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了。” “必定是那位快秃了头、没脸上街的刁蛮公主?”司徒彦放下了手里的木梳,悠悠叹息道,“这位公主殿下为了她那一头秀发,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她自己秃了头,还想叫我陪着她一起秃。” 温玉礼冷笑一声,“你之前不给她治,说自己没办法,她必定是知道你在敷衍她了,尤其你连温南燕的不孕之症都调理好了,她越发觉得你当初是听了阿昭的话,故意藏拙不给她治的。” “而她也知道,以我现在和你们宁王府的关系,我要是秃了头,你可不能放着我不管了,你一旦出手了,你就得连她一起治,她的形象关系着皇家的形象,皇帝也不会希望她的头一直秃下去让人笑话。” “这刁蛮公主,真是让人厌恶。” 此时没有外人在场,白桃便毫不客气地谩骂道,“身为一个金枝玉叶,不仅毫无气量,还如此阴险歹毒,难怪和温侧妃是闺中好友,果真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两个坏东西臭到一起去了。” “郡主既然发现了公主的意图,打算如何反击?” 司徒彦望向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梢,“若是直接去找太后告状,咱们也没证据,仅凭猜测无法直接指控十一公主,或许可以派人去宫中查一查,在金凤木被制作成簪梳的过程中,都有哪些人参与,看是否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口供。” 温玉礼定定地望着那把木梳,淡漠道:“不需要去指控她,也不需要派人去宫中调查,我自有办法。” 第312章 萧若芙,给我滚出来 若不是顾虑着坐在对面的萧元祁,她几乎就要拍桌而起了。 那小贱人怎么把这东西给母妃送过来了!莫非是发现了这梳子上的问题? 萧若芙正思索着,就听萧元祁说道:“母妃原先总说玉礼过分,可她还记得您曾经待她好过,可见她由始至终埋怨的只有儿臣一人而已,母妃您以后对外就别再说她不好了。” 萧若芙眼角都轻抽了一下,却忍着没反驳。 前几日她吩咐几名御医秘密制作脱发药,为的就是温玉礼也能像她一样秃,借此机会逼司徒彦出手。不得不说,想生发难,想脱发却是容易的,只要温玉礼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药坚持使用一段时间,很快便会开始掉头发。 原本她打算收买一个温玉礼院子里的下人,将脱发药水掺进温玉礼平日用的洗发香露里。 可这人选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发愁之际,太后宫里的下人给她送来了一套金凤木制的梳子与发簪,她问了才知道,太后吩咐匠人制作了十套这样的东西,她猜测着温玉礼大概也会有份,一问还真有。 她灵光一闪,只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心想着温玉礼定不会怀疑太后送去的东西有问题。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套簪梳竟然被温玉礼送来淑太妃这里…… 那温玉礼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萧若芙一时也猜不准,只觉得心烦意乱。 无论如何,她都得把真实情况告诉母妃。 萧元祁在场她不敢说,只能一直憋着话,直到一顿饭结束后,淑太妃说要去小憩一会儿,她连忙站起了身跟上。 “母妃,我也有点儿困倦,陪您一起躺一会儿。” 萧元祁眼见着二人的身影一同离开,眼底浮现一抹若有所思。 总觉得若芙刚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像是心里有事纠结着该不该说,又或者……是当着他的面不方便说,非要和母妃私底下去说? …… “母妃,刚才温玉礼派人送来的那套梳子和簪子,您可千万别用。” “为何?” 见萧若芙的脸色有些凝重,淑太妃顿时疑惑了,“那不是金凤木制作的吗?听说那木材是太后的女儿派人不远千里运过来的,这东西还能有问题吗?” 萧若芙咬了咬唇,跺着脚说道:“反正就是有问题!母妃,你听我的没错,儿臣总不会害你的。” “母妃可以相信你的话,但你总要把理由告知我。” 淑太妃略一思索,道,“温玉礼可没理由害我,你不让我用她送来的东西,又支支吾吾的,若芙你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在那梳子和簪子上动了手脚,可你没想到她会把那东西转送给我,这才如此惊慌。” 被淑太妃猜中了,萧若芙只得承认,“是是是,那就是我动的手脚,所以,母妃您别留着那晦气的东西了,退回去给她得了,理由就说,我已经把我的那一套给了您了,您一个人用不上那么多,就不需要她一个外人来送了。” “你究竟在那梳子上动了什么手脚!” 淑太妃的面色有些严肃,“你平日里跟她横眉竖目也就罢了,毕竟你品级比她高,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要是做得太过分,闹出人命来,一旦东窗事发谁都保不了你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郡主,你做事就不能掂量掂量轻重吗?” “母妃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没给她下毒,死不了人。”萧若芙撇了撇嘴,“我只是在那梳子和簪子上抹了一层药水,药水干涸凝固成了蜡,长期用来梳头……掉头发而已,谁让她笑话我秃头的?等到她变得和我一样秃,我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倒是希望那个小贱人一命呜呼,省得总在她面前得瑟,可她考虑到自己的一头秀发还没长出来,便没有对温玉礼下死手,琢磨着让那小贱人先一把一把地掉头发试试。 淑太妃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这事万一要是被她查出来了……” “参与的人都被我封口了,就算她发现了梳子有问题,怀疑到我身上,她也拿不出证据来指控我!” 萧若芙说着,走到淑太妃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母妃,我知道我又惹您不高兴了,可您总不能把我给揭发了?您看我这脑门,长不出头发来都快愁死我了!再这样下去,会影响了我的姻缘,您也不会希望我一直秃着头嫁不出去?” “您以为我没事会想去害她吗?还不是为了我的头发着想,她要是也秃了,我就不信那司徒彦还能憋着不出手,所以母妃,您就当不知情,把这套簪梳给她送回去?也许她真的还没发现。” 即便温玉礼发现了她也不怕,没有人证物证,温玉礼就奈何不了她。 可萧若芙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砰’的一声响,是身后的房门被人大力拍开了。 萧若芙当即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萧元祁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 萧若芙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五哥是何时到门口的?刚才她和母妃的对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眼见着萧元祁大步走了进来,萧若芙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妙,下意识就往淑太妃身后躲。 “萧若芙,你给我滚出来!”萧元祁冲她低喝一声,“别躲在母妃身后!” “母妃帮我!”萧若芙紧紧抓着淑太妃的胳膊,半点儿也不敢松。 她极少看见萧元祁的脸色这样阴沉,她甚至觉得,若不是她躲得快,五哥没准一耳刮子就扇过来了。 “萧若芙,你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萧元祁试图绕到淑太妃的身后去把萧若芙拉扯出来,淑太妃却抬起手臂抵在了他肩膀上。 \b\b\b\b\b\b\b\b 第313章 扇了萧若芙一巴掌 “元祁你要干什么?是要对若芙动粗吗?你冷静一些,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我萧元祁可不认这样心狠歹毒的妹妹。” 萧元祁回答得毫不犹豫,萧若芙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怒声道:“就为了一个不要你的女人,你连我都不认了是?你还记得我年幼时,你对我说过什么?” “你要是忘记了,我来提醒你!你说要永远护着我的!我亲娘死得早,在宫里只认你和姨母这两个亲人,我管姨母叫母妃,便能说明你们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可如今你却说不认我了?” 萧若芙一边控诉着萧元祁,一边气得掉眼泪,“不认我是?不认我便罢了!我走就是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踏进你祁王府一步!” 萧若芙原以为这话说出之后,萧元祁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却万万没想到,萧元祁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应了一句,“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从今以后,不必再来祁王府了。” 萧若芙整个人呆住了。 而萧元祁还在继续说道:“不来往也好,你以后再闯祸,也与我、与母妃没有关系了,否则以你的愚蠢脑子和你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指不定哪天就连累了我们母子。” “元祁,你在胡说什么!”淑太妃朝他呵斥一声,“自家兄妹吵架,何必把话说到如此严重的程度?你明知道若芙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难道母妃觉得,她还配我给她一个台阶下吗?” 萧元祁面如冰霜,“她和南燕本质上就是一丘之貉,物以类聚,她们只会损人利己,从不会设身处地为旁人着想,犯了错便强词夺理哭哭啼啼,还指望着几滴眼泪让我心软?” 萧元祁说到此处,冰凉的视线直射向萧若芙,“本王真是受够你们两个了!本王也不想再替你们收拾任何烂摊子了,你们摸着良心问自己,你们聚在一起可曾干过一件好事?我从未亏待过你们,你们却终日都不让我安生!我萧元祁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样的妾室和妹妹。” 他话说得不留余地,萧若芙听得既难受又愤怒,“说白了你还不就是为了温玉礼那个小贱人!若是没有她,你还会觉得我和南燕这不好那不好吗?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和那贱人和睦相处,以至于你看我们如此不顺眼!” “住嘴!” “我偏要说!”萧若芙骂到了激动处,已经从淑太妃的身后走了出来,正视着萧元祁,“你们男人就是爱犯贱!得到的时候不当一回事,得不到了便开始视如珍宝,人家早就不要你了,连新欢都找好了,你却在这郁郁寡欢,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可笑?如今还要把火气撒到我身上来!” “你自诩情圣,为了她连新王妃都不娶,你以为她会因此而感动吗?她只会笑你是个痴呆!指不定还是在皇叔怀里笑的!” 萧元祁本就火气大了,萧若芙这话激得他更加怒不可遏,扬手便朝着她的脸颊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将萧若芙扇得偏过了头。 萧若芙捂着被扇疼了的脸颊,红着眼眶看萧元祁,哽咽道:“好啊!你还真下得了手打你妹妹!” “元祁!”淑太妃怔愣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怒声道,“你在干什么!” “身为她的兄长,我自然是能够管教她。”面对萧若芙的控诉,萧元祁不为所动,反而伸手指了一下房门,“看在你叫我一声五哥的份上,刚才那一巴掌算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但愿你从今以后别再口没遮拦,你现在可以走了,你刚才亲口说的,不会再来祁王府,最好能说到做到。” 萧若芙捂着脸瞪了萧元祁好片刻,思虑再三,终究是降下了气焰服软道:“五哥,我知错了……” “可我不想听你认错了。”萧元祁背过身去,“你回宫。” 萧若芙见他执意赶人,似乎不容商量,恨恨地咬了咬牙,拂袖离去。 想与她断绝来往?呵,即便是他能坚持下去,母妃恐怕也不会同意! …… “郡主,刚得到的消息,十一公主似乎是被祁王殿下扫地出门了。” 温玉礼正倚靠在庭院的躺椅上沐着日光嗑瓜子,听着白桃的话,笑了笑道:“这对兄妹终于也是闹崩了。” 她料到了她把那套簪梳送去祁王府,会闹出点儿水花来。 萧元祁与萧若芙闹崩,并非她的最终目的。 “萧若芙大概是觉得自己回宫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殊不知还有一尊大佛在等着她呢。” 温玉礼此话一出,身后的二婢不禁有些好奇。 “郡主何出此言?难道祁王殿下会向太后或者陛下揭发公主吗?” “应该不至于……即便王爷如今讨厌公主,把她赶出府了,应该也还是会顾虑着从前的兄妹之谊,对公主口头警告也就是了。” 温玉礼听着二人的疑问,挑了挑眉,“你们可还记得,五日之前我和杨景赫比试,被皇帝陛下撞见的事?他质问我为何当初救太后时不显露真本事,我说自己在祁王府受了虐待,身体状况不允许,并非刻意隐瞒本领,你们以为我这么说他就会信吗?” “陛下生性多疑谨慎,他怀疑我当初故意装柔弱使苦肉计,即便我解释的时候毫不心虚,他也不会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得打消了猜忌。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如今祁王府里肯定有他的探子。” 第314章 打探 前两天,萧元祁把从前伺候温南燕的下人全都解雇了,想来是担心里边有温南燕的心腹,会背地里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全打发走眼不见为净,而那批人被解雇的当天,祁王府就新招收了几个下人。 皇帝陛下的探子混在这些新面孔当中就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历朝历代,都会有皇帝在自己信不过的兄弟府上安插眼线,虽说萧元祁看起来就没野心,可对皇帝而言,安插眼线这种事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次调查她的机会,让人观察一下他的五弟是否也安分守已,绝无二心。 温玉礼心想着,皇帝行事总归是比较公正,他若是得知萧若芙的所作所为,必定不会像萧元祁那样宽容的。 …… 日头将落,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为皇帝点上了灯盏。 “陛下看了这么久的奏折,眼睛也该累了?不如歇会儿?御厨为您炖了莲子羹,您吃一些。” 皇帝放下了奏折道:“也好。” 太监总管将莲子羹端到了皇帝面前,又道:“对了陛下,前两日派去祁王府的探子来信了。” 太监总管的话,让皇帝吃莲子羹的动作顿了顿。 前几日见温玉礼和杨景赫比试,他质问她之前为何在除夕夜宴上深藏不露,她振振有词地给了一番合理的解释。 大致意思就是说她当时大伤未愈,身体状况不允许,明里暗里似乎都在控诉着她原先在祁王府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对于她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但也并非完全不信,太监总管提出要派人去祁王府打探一番,他便允了。 前两日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萧元祁竟然解雇了一批下人,他派出去的那探子十分不起眼,属于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混入其中自然是很轻而易举。 “探子的来信上说了些什么?” 他一边询问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莲子羹。 太监总管将手里的信件拆开,平摊在了皇帝的面前,“他的确打探到了不少关于郡主从前的事,也许她当日向陛下所说的苦衷,是实话。” “大约去年十二月上旬,温侧妃小产,祁王殿下大怒,将腿部受了重伤的郡主关进了王府角落的破屋好几日,非但不让大夫给她治疗,就连一日三餐都是不提供的。在那样的处境下,郡主伤势必然会恶化,哪怕将来留下病根那都是正常的。” 皇帝眉目微动,“五弟当初竟做的这么绝?” “的确如此,且那会儿郡主还被祁王殿下用上了水刑,听闻郡主的母亲在去世之前曾给郡主留下一件遗物,是传闻中能够根治百病的冰山雪莲,祁王殿下为了给侧妃治病,非要逼着郡主交出那东西,可郡主声称自己没有,祁王殿下不信,这才用上了刑,可即便用了刑之后,郡主也是不改口……” “那她后来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那得多亏太妃娘娘回去了,祁王殿下虽然偏心侧妃,太妃娘娘却没偏心,太妃娘娘回府当天,郡主的食物还被人投毒了。” 太监顿了顿,又道,“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祁王殿下与郡主都是争吵不断的,且郡主由于腿伤耽误了,治起来也很费劲,几乎坐了一个月的轮椅,等差不多能走的时候,才进宫赴宴了,由此可见,郡主当初救太后那会儿……她的身体状况的确是不允许她施展太好的身手。” 皇帝静默了片刻,随即道:“难怪她闹着要和离……你继续说。” …… “阿昭,再推高一些,哈哈。” 宁王府长廊上,墨竹与司徒彦正在议论着关于明珠的伤情,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女子欢笑声,便循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前方约莫五丈之外的地方,屹立着阁楼那么高的假山,假山周围绿树环绕,棵棵树上结满了青涩的小果实,阳光打在绿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假山前,有一座以紫藤花架打造的秋千,此刻正有一道浅白色的身影坐在上面晃悠着,那女子琼鼻樱唇,眉目如画。 浅白色的裙摆随着秋千晃动,华美翩然,宛如山中精灵,灵动又不失俏皮。 而她晃悠着的秋千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男子俊美无俦,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清风拂过那人雪白的衣袖轻轻摇曳着,细碎的阳光散落在上面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恍惚间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人。 而他此刻,正望着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女子,桃花美目中一片柔和笑意流转。 “还要再推高些么?”他望着秋千椅上的女子,笑着问。 “现在不用,让它自己晃。”秋千上的人亦是笑着回了一句,而后转过头朝他道,“阿昭,你也上来坐。” “好啊。”萧云昭轻挑了挑眉,而后望着那荡回来的秋千,抬手稳当地擒住了树藤。 他一个起身跃起,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坐到了温玉礼的身侧,一起一跃如同行云流水般,秋千从始至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不曾慢下来。 “看把你能耐的。”温玉礼低笑一声,而后将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这么一来似是有点儿晕了。 “荡秋千的时候莫要歪着头。”萧云昭看似数落般的话语,却似含了愉悦的笑意,下一刻便伸手将温玉礼的头轻轻推开,“要坐稳了,以免晃得你头晕。” “有你这么个高手站在我身旁,我难道还担心掉下去吗。”温玉礼朝着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毛,而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 殊不知在秋千上,这样的举动是挺有风险的。 “玉礼,你给我安分些,一会儿摔下去脸着地了可别哭鼻子。”萧云昭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温玉礼坐姿不正,他不得不伸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身,以防止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你若不在,我是很安分的,可你一坐我边上我就不想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温玉礼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你必定是不会让我跌落下去的,对么阿昭,所以——我可以乱摆姿势吗?” 萧云昭眼角微微一挑,“若是我抓不稳你,那可怎么是好?” “你不会抓不稳我的,我相信你。”温玉礼望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浓浓的笑意,“你可有觉得这样很刺激?阿昭,你要扶稳了哦,若是你掉下去,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嘿嘿嘿……” 听着温玉礼最后那几声笑,萧云昭只觉得她又想恶作剧了,顿时心中多了几分警惕,然而,温玉礼并未捣乱,只是将头凑了上来,覆上了他的唇。 她一手抓着秋千藤,一手环着萧云昭的脖颈,此刻紧贴着他,相当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萧云昭紧抓着秋千藤与她腰际的手自然不敢松开半分,一边稳着二人的身子,一边还得回应着温玉礼的亲吻。 唇瓣厮磨之间,他可没忘记紧紧抓住秋千藤。 “好了玉礼,你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回头我真抓不住你。你可别赖我。” “其实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又在胡言乱语,坐好了!” “他们看起来好让人羡慕,对么?郡主和离之后,他们二人似乎就无所顾忌了。”长廊上,望着不远处秋千上的那二人,司徒彦似是感慨良多。 “我原本以为殿下这辈子可能都要当个清心寡欲的和尚,没想到还能碰上个温姑娘这样的伴侣……不错不错,墨竹你说,像殿下这样不解风情的人都能找到姻缘,我这般风度翩翩,怎么就没有女子来追求我呢?” 墨竹斜睨了他一眼,不语。 秋千架上,萧云昭环着温玉礼的腰身,带着她跃了下来。 “光顾着和你胡闹,差点忘了,本王为你亲手制作了一个适合远程攻击的好东西,小巧又便捷,你应该会喜欢。” 温玉礼怔了怔,“远程攻击的好东西?” 说到远程攻击,第一反应就是弓箭。而射击也的确是她所擅长的技能。 但是那玩意在行动的时候随身携带实在太累赘了,一次只能射一个人,很不轻便。 望着萧云昭递过来的长盒子,她心中自然是好奇的,便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噌’的一下子亮了。 弩。 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弩! 这么小的弩,没有多少重量,随身带着轻便极了。 正常的弩,有人的手臂那么长那么粗,用的是箭羽,而这一根巴掌大的弩,用的是银针。 温玉礼又凑近了一些,仔细数着弩身上藏着的银针。 就像子弹上膛一样,这迷你版的弩一次可以连发四根银针。 “玉礼,这个东西叫做针弩。”萧云昭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常用的一把弩,名唤五连弩,弩身的设计可藏箭,一次可以连发五支,那把虽然好用,对你来说有些大了,不适合你在行动的时候用。因此,给你做了个小的,一次只能连发三根银针,杀伤力也不如箭来得大,但对你来说应该足够用了。” “很足够用。”温玉礼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带在身上,一身轻松。” “给你的东西自然要好用的,否则以你挑剔的眼光,恐怕会嫌弃。” 第315章 皇兄当真不念兄妹之情? “你才知道我是个人才吗?”萧云昭轻抚着她的头顶,眸光里闪烁着浅淡的笑意,“本王身上,还有不少你尚未发现的优点。” 温玉礼闻言,下意识询问道:“比如?” 萧云昭故作神秘道:“直说可就没意思了,在今后你我相处的时日里,你总会慢慢发觉的。” “那我可是相当期待。”温玉礼弯起了眉眼,越看手里的针弩越是喜欢,便伸手拥住了萧云昭,“阿昭,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萧云昭唇角微扬,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 是夜,皎洁的月辉洒在巍峨的宫殿屋瓦上。 装潢华丽的寝殿内,萧若芙正对着铜镜,给头皮上涂抹生发药膏,贴身宫女忽然走上前来朝她说道:“公主,陛下派人来了,传您去御书房一趟。” 萧若芙闻言,下意识询问道:“都这么晚了……那人可有说,陛下叫我去做什么?” “奴婢问了,那人也没正面回答,只说叫您过去就是了。” 萧若芙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奈何皇帝传召她不能不去,便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帽子戴好,起身去御书房。 踏过御书房的门槛时,映入眼帘的情形让萧若芙不由得心里发慌。 书案前,三名御医跪得十分整齐,而书案之后,皇帝正端坐着,听到她走进来的声音,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眸光锐利而冰凉,毫无温度可言,萧若芙霎时觉得头皮一紧。 莫非是有人向皇兄告发了她? 不怪她这样想,眼前跪着的三位御医正是平日里给她调制生发药的,她后来要求的脱发药也是出自这三人的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冲着书案后的皇帝跪下行礼,“见过皇兄,皇兄传召臣妹过来,有何要事?” “有何要事?”皇帝唇角浮现一抹冰凉的笑意,“你进来的时候不是看到这三个御医了吗?难道还会猜不出朕想说什么。” 萧若芙垂下了眼,硬着头皮装糊涂:“臣妹愚钝,还请皇兄明示。” “你还知道自己愚钝?不错,朕还以为皇妹你已经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了。” 皇帝冷然一笑,“萧若芙,你是否觉得,作为父皇生前最宠爱的女儿,你在这个宫里已经可以肆意妄为,完全不用顾虑法纪?你可知御医院是干什么用的?御医的职责乃是治病救人,你叫他们研制害人的药物供你使用,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萧若芙自然不好再装疯卖傻,连忙伏下了身解释,“皇兄息怒,臣妹不敢藐视法纪……” “不敢吗?”皇帝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难道叫他们研制脱发药物的人不是你?在母后赏赐的簪梳上动手脚的人不是你?想害南阳郡主掉头发,变得和你一样秃的人不是你?御医已向朕坦白一切,你休想抵赖。” 萧若芙被噎了一下。 皇帝冷声道,“你性格乖张跋扈,朕早就向太妃提议过,要她多多管教你,可如今看来,太妃似乎并没有把朕的话放在心上,既然太妃管教不了你,那么朕作为天子,又是你的兄长,自然是有权责罚你的。” “皇兄!你且先听我解释!”萧若芙望着皇帝紧绷的脸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憋出了两滴眼泪来。 “皇兄你可知,我秃了头的事已经在民间传开了,臣妹身为公主,头发掉成这样还被广为人知,实在是羞愧难当!臣妹并非有意害人,实在是没招了,想让头发尽快长出来,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又在诡辩。”皇帝的脸色毫无波澜,显然没有因着她掉眼泪而心软,“你长不长头发,和你害南阳郡主有何关系?难不成你掉头发是她害的?你有人证物证吗?” 萧若芙咬了咬唇,到了这一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得把自己的计划告知皇帝。 “若不是为了逼那司徒彦出手,臣妹哪至于做到这个份上?臣妹也是在心里纠结了好久,请皇兄相信我的初衷绝不是害人!我只是太想治病了。” “荒谬。就因为那司徒彦治好了温侧妃,你就断定了他能治你的脱发症?万一他真的束手无策,温玉礼掉了头发便无法补救,届时你要如何补偿温玉礼?” 皇帝嗤笑一声,“你倒不如坦然承认,你就是想拉着她陪你一同受罪。从前朕只当你是任性了些,如今看来,是朕低估了你的恶劣程度,你的心肠是从何时变得这么黑?” “我在皇兄的心里就这么不堪吗?你我是血脉至亲!那温玉礼不过就是您的义妹而已。” 萧若芙已经把自己的皮肉掐得青紫,哭得妆都花了,“难道亲妹子还比不上义妹吗?您如果非要把臣妹做的事情声张出去,不光是臣妹自己丢脸,对皇家的声誉也不利。”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珠,“女儿家最注重的不就是这副皮囊了吗?长不出头发来,我活着都没意思了!皇兄你根本不知道头发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够了。” 皇帝被她的哭声吵得心烦,呵斥道:“损人利已还能掰扯出这么多道理,你以为朕和淑太妃一样耳根子软,只帮亲不帮理吗?你是朕的亲妹子又如何?朕既然坐在天子的位置上,就不能忽视了国之法纪。” “皇兄当真丝毫不念我们的兄妹之情了?”萧若芙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与皇帝冷漠的视线对上,神情透出些许悲伤来,“皇兄就如此看重您的义妹吗?为了给她做主,您想如何处置我这个亲妹?” 她说这话,是有心试探皇帝对温玉礼的态度。 皇帝处罚她,究竟是纯粹只为了公正,还是也抱有一点私心? 不怪她这么想,前几天温玉礼和羽林郎将杨景赫切磋一事在宫里传开了,宫人们私下议论温玉礼,都是说南阳郡主外柔内刚、身手矫捷、深藏不露之类的话,就连那心高气傲的杨景赫在提起温玉礼时,也是只有夸赞,没有半分贬低。 方才皇帝斥责她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是秉公办理,可细细一品,总觉得他有几分替温玉礼出气的意思。 那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吸引男子的本事倒是不赖,没准皇兄都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胡言乱语什么?朕处罚你不为了任何人,只因你触犯宫规,无德无良!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萧若芙,脸上似乎笼罩了一层阴云。 “皇兄,我若说我知错,您会放过我吗?我的头发已经够让我丢人了,若是再背上一个害人的罪名,让所有人议论我德行有亏,臣妹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与其身败名裂,您倒不如赐我一根白绫,一杯毒酒,让我痛快地去了得了!” 萧若芙说到后头,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皇帝拧起了眉头,拍案而起,“萧若芙,你是在以死要挟朕吗?你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不敢处置你了?”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16章 公主被赶出皇城了! “臣妹不敢要挟皇兄。”萧若芙噙着泪水看他,“皇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若是臣妹的罪行真的被公之于众,不必劳烦皇兄派人动手,臣妹或许会给自己一个了断。” 皇帝漠然地注视着她,不语。 十一皇妹是德妃所生,德妃为人恭谦温厚,蕙质兰心,堪称后宫之典范,就连母后都相当赏识她的为人,奈何红颜薄命,走后留下年幼的十一皇妹,几乎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父皇缠绵病榻之际,还嘱咐过身为太子的他,今后的日子里,要给十一皇妹多一些照拂,她若是犯了错,可以罚,但一定要留情面。 “罢了,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朕可以给你一个脸面,不将你干的缺德事公之于众,但——惩罚是不可避免的。” 他终究念及先帝临终前的嘱托,思虑一番过后,朝萧若芙说道:“你这性子,实在是不招人喜欢,朕认为没有必要把你留在皇城内了,这样,朕把昱州城赐给你做封地,从今以后你就去那儿生活。”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在那边还不安分的话,朕会把你的封地换到更小更偏的地方去,届时看你还想怎么胡闹。” 萧若芙听得脸色都青白了。 无论公主还是郡主,在册封时都会获得封地,通常都是享受该地的食邑,不需要真的前往封地生活,毕竟……皇城内的生活才是多姿多彩的,皇城的风水也是最好的。 可如今皇帝却要把她赶到昱州城!那地方偏向北部,又穷又偏!还不如温玉礼册封郡主时获得的那块封地。 她原本的封地明明就不是那块穷地方……皇帝把她赶出皇城,去那地方生活,也不知外边的人会如何议论她这个公主。 身为公主,连个郡主的待遇都不如,这对她而言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皇兄……” “不必多言。”皇帝似乎没有耐心再听她求情,朝一旁站立着的太监总管道,“将朕刚才对公主的惩罚颁布出去,至于公主犯了何错……就说她藐视圣威,冲撞了朕,不必提她对南阳郡主做的事,你安排好公主的行程,让她在三日之内搬出皇城,没有朕的传召就不必回来了。” 太监总管应了声是,转身走到了萧若芙的身旁,“公主殿下,陛下对您已是法外开恩了,您就别再胡搅蛮缠了,随奴才出去。” 萧若芙紧抿着唇,接收到了皇帝那冷如冰霜的视线,她晓得他刚才的命令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只能僵硬地从地上站起了身。 迈着沉重的步伐被太监总管带出了御书房,她心中翻涌着愤恨与不甘。 曾几何时,她是最得宠爱的十一公主,不仅有其他公主双倍的月银,就连异国进贡给本朝的贡品,都是由她任意挑选的。 父皇离世之后,皇兄对她就没有那么宠爱了,但至少还保留了她原本的待遇。 她明明可以在这皇城里混得如鱼得水,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日子越发不如意了呢? 从温玉礼和她作对开始。 那个小贱人从前分明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出了反骨敢来和她作对,她失去了从前的待遇,失去了五哥对她的爱护,如今更要被皇兄驱逐出皇城,去一个又穷又偏的封地过日子,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 萧若芙越想越是气愤。 她自幼在皇城生长,被养得身娇肉贵,且皇城的气候较为温暖,众所周知,越往北越寒冷,尤其冬日,北部的气候环境相当恶劣,昱州城那破地方就是靠北的,她都想象不到,她去了之后会有多么不适应。 她绝对不要去那个破地方! 皇兄刚才说,三日之内就得安排她的行程了,也就是说,她还有时间向母妃和五哥求救。 想到这,萧若芙迈开了步伐,飞快地跑向自己的寝宫。 她要赶快写一封求救信! 五哥对她生气归生气,应该不会不管她的。 …… 一夜过去。 这一日的清晨十分温暖,温玉礼洗漱之后打开屋子的门,和煦的日光正打在头顶上,让她颇为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而更让她舒坦的事情还在后面。 “郡主!好消息!” 茯苓才从街上买了糕点回来,一路小跑着到了温玉礼身前,面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温玉礼见此,不禁笑着问道:“什么好消息?是街上有人撒钱了吗?” “比街上捡钱还好的消息!十一公主要被陛下赶出皇城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毛,“有打听到是怎么回事吗?” “这是皇帝陛下公然颁布的命令,要将十一公主派到昱州城去生活,听说是公主在御书房里冲撞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怒,才会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话说,那昱州城似乎挺远的,而且靠向北边,那气候比起咱们皇城里可是差得多了。” 茯苓说到这,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这下可好了,那位刁蛮公主被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咱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看见她了?” 温玉礼一时陷入了思索。 皇帝给萧若芙的这块封地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郡主的待遇。 从皇宫搬到遥远的昱州城,以萧若芙的性子,是绝不会坐以待毙,乖乖接受安排的,只怕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温玉礼才这么想着,便有下人跑上前来说道:“郡主,宫里来人了,是陛下派来的。” 温玉礼道:“快将人请来。”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17章 她肯定要作妖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太监被带到了她面前。 “郡主,这是陛下赏赐您的。”那小太监说着,将手里的锦盒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里头赫然又是一套金凤木打造的簪梳。 温玉礼“咦”了一声,试探般地说道:“这金凤木打造的梳子和簪子,不是据说只有十套吗,我还以为太后娘娘早就把这十套分配完了。陛下可知太后娘娘已经赏过我一套了?”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小太监冲着温玉礼笑了笑,“太后娘娘赏给您的那一套,不是被您转赠给太妃娘娘了吗?奴才手上的这一套,是十一公主那拿来的。” “公主犯了事,陛下十分恼怒,要将公主逐出皇城去昱州城生活,陛下说,公主从前的日子过于奢侈,以后该学着勤俭了,这金凤木珍贵,公主既然受了罚,陛下自然是有权没收的,既然郡主您手上的那套没了,那么公主的这一套给您就是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玉礼岂会不明白皇帝的用意。 皇帝这是在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萧若芙干了什么事,将萧若芙逐出皇城,以及没收萧若芙的这套簪梳转赠给她,算是给萧若芙的惩罚,也是给她的补偿。 之所以没有把萧若芙的罪行公之于众,想必是顾念着几分兄妹亲情,给萧若芙最后留点儿颜面罢了。 毕竟萧若芙已经秃了头,没了好形象,若是害人的事情再被传出去,那名声可就真没法补救了,皇帝身为萧若芙的兄长,对其施以惩罚、却不声张罪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温玉礼接过了太监手上的锦盒,“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请您代我谢过陛下的恩典。” “郡主客气了,奴才告退。” 眼见着那太监离去了,白桃这才出了声,“郡主,陛下还真就知道了公主干的坏事儿?” 如此可见,祁王府当中是真有陛下的眼线。 “我不是说了么?陛下肯定不信我那天给他的解释,他怀疑我在除夕夜宴上装可怜扮弱,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他会派人去祁王府打探一下的。王爷把公主扫地出门,动静实在闹得有点大了,探子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当然不会错过那出闹剧。” 温玉礼说到这,悠悠叹息一声,“要说这萧若芙也是运气差了,什么时候对我动手不好,偏偏就要赶在这时候。我既然猜到了祁王府内有陛下的探子,自然就得让那探子看一场好戏了,探子一旦上报给陛下,陛下不会坐视不理的,因为他不能容忍御医院里面有人帮着公主作恶,经过这事,陛下一定会整肃御医院的。” 她特意挑了萧若芙在的时候,把那套簪梳输送去祁王府给淑太妃。 她知道萧若芙一定会有反应,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淑太妃东西有问题。而萧若芙必定不敢当着萧元祁的面说,只会找机会私下去和淑太妃说。 因此,她必须保证萧元祁能够得知真相,他知道了事情才能闹起来。 她从前在祁王府生活了那么久,对于府上的下人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她特意提前选了个老实巴交的丫鬟,让那丫鬟在簪梳送到府上的时候去告诉萧元祁,要密切关注着公主的动静,最好去听一听公主私下和淑太妃说了什么。 有了这么一个提醒,萧元祁心中生出疑虑,必定会去偷听萧若芙与太妃的谈话了。 她料到这对兄妹会因此而闹崩,果然……事情的发展并未超出预料。 “郡主这法子用得可真妙。” 白桃的声音传入耳中,“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公主了……真好,眼不见为净,她被赶去那么远的地方,便再也不能和您作对了。” “那可未必。”温玉礼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么?她绝不会乖乖接受这个惩戒,只要她的脚还没迈出这皇城,她就随时有可能作妖,等她真正离开了这片土地,咱们再高兴也不迟。” …… “元祁,若芙马上就要被陛下赶出皇城了,你快替她想想法子!” 祁王府大堂内,淑太妃看完萧若芙派人送来的信件,有些焦躁不安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陛下怎么会知道她在簪梳上面做了手脚呢?莫非是温玉礼去告状的?” 淑太妃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自己府上会有眼线,自认为是温玉礼去御前告了萧若芙一状,心中顿时对温玉礼生出更多不满。 “我还以为她把那套金凤木制的簪梳送给我,是真想感谢我从前对她好呢,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的,她明知道那东西有问题,还故意送过来……” 萧元祁飞快打断她的话,“母妃,儿臣已经派大夫仔细去检查过了,那簪子和梳子上已经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放心使用。想来是玉礼发现了之后,已经将上面的药物都清洗干净了。” “就算是清洗干净了,那她送过来的用意是什么呢?不就是想让你们兄妹反目吗?若芙不知道上边的药物已经被清洗掉了,她担心我,便私下来提醒我,你听到了我们二人的对话,便大发雷霆,将若芙扫地出门,这想必就是温玉礼想要的结果了。” 淑太妃说到这,轻哼了一声,“若芙和我坦白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刚好在门外听到了?是温玉礼叫你来听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不住她,你觉得她对你又能好得到哪去呢?她分明就是在利用你对付你妹妹。” “母妃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不讲理了?分明是若芙自己犯的错,您又为何要责怪到玉礼头上?”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18章 公主服毒了! 萧元祁拧着眉头说道,“若芙为了医治自己的脱发症,整个人已经有些疯魔了,玉礼就算是去御前告了她一状又怎么样呢?她自己不是都承认她在簪梳上动了手脚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这意思是你不打算帮她了?”淑太妃望向萧元祁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责备。 萧元祁偏开了头,不与她对视,“这次咱们帮不了她,毕竟她作恶是事实。” “若芙有错,咱们回头再管教她就是了!那簪梳上抹的也不是毒药,掉头发的药罢了,对温玉礼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陛下何至于给若芙这么严厉的惩罚?” 淑太妃的语气有些不忿,“你可知他给若芙的那块封地又远又偏,风水一点儿都不好,堂堂公主,被分配到那种地方,实在是惹人笑话!” “掉头发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秃了头?若芙明知道秃头不好受,还要拉上玉礼跟她一起受罪,这不是心眼坏是什么?她秃了,咱们也不是没有尽力帮助过她,或许她命该如此,实在治不好认命也就罢了!何必连累旁人。” 萧元祁紧绷着脸,冷硬道,“若芙为了自己的美丽,丝毫不顾他人的意愿,母妃您当初不责骂她也就罢了,如今东窗事发,竟然还指责旁人?” “您倒不如直接承认,您就是太护短了,不管若芙做了什么缺德事,您都想包庇她,而玉礼自从跟我和离之后,您就越发看她不顺眼了,认为她不识抬举,所以不管她错没错,在您眼里都是错。” 萧元祁说到后头,语气里尽是失望。 从前还觉得母妃是个讲道理的人,即便不能做到公正无私,也不至于是非不分的。 可不知为何,一旦沾上了萧若芙的事,母妃似乎变得没有原则。 “圣人说帮理不帮亲,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圣人那样?从前温玉礼是咱们祁王府的人,我对她也实在不差了,如今她只是个外人,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向她提议,让你再娶她一回,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和离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开心,她都这么不给我们脸面了,你为何还要总帮着她说话?” 淑太妃站起了身,脸色愠怒,“你说我护短,为娘承认,我就是护短!我就是不能看着若芙被陛下赶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生活!若芙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只想看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欢乐无忧地过日子,见不得她受苦!” “母妃,您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萧元祁铁青着脸,背过了身去,“你想让我去找皇兄求情是不是?儿臣告诉您,绝无可能!若芙自己犯下的过错就该自己承担,让她多吃些苦头也好,指不定就能改了她那些臭毛病。” 他绝不会再做让温玉礼失望的事。 且,惩罚若芙是皇兄的意思,皇兄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他实在没有必要去多费那个唇舌。 “你不帮她是?”淑太妃冷然一笑,“好,你公正大义,不帮便不帮!我自己想法子去帮她!” 听着淑太妃笃定的语气,萧元祁的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便询问了一句,“母妃想要如何帮她?这件事情其实与你我没什么关系,母妃可万万不能为了她犯错……” “我想怎么帮她,你就不必过问了,元祁你给我听好了,你袖手旁观可以,但你可别捣乱,否则别怪为娘翻脸。” 萧元祁还想再劝说,淑太妃已经迈出了步伐,快步离开了大堂,似乎是不想再与他争论了。 萧元祁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一阵无奈感涌上心头。 母妃对若芙的纵容与溺爱,实在是有些令人发指。 …… 午间日光和煦,皇帝才批阅完一堆奏折,正准备小憩一会,忽然听见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从御书房外传来。 “陛下,不好了!十一公主闹着不肯离开,情急之下竟然服毒了!” 听见宫人的通报,皇帝蹙起了眉头。 “服的什么毒?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这个十一皇妹,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御医已经去看过了,好在吃下去的量不多,性命是保住了,只是目前公主整个人有些虚软无力,连走路都很困难,御医说公主的身体状况恐怕不适合远行,她受不了马车的颠簸,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19章 她对自己倒是够狠心 “为了能够留下,她对自己倒是够狠心的。” 皇帝语气淡漠,“朕自以为给她的惩罚不算多重,她却如此不服气。她以为靠着服毒来反抗,就能让朕改变主意了。” 皇家的亲情本就比寻常人家淡薄许多,与他关系最好的是他那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就是远嫁邻国的灵欣公主,除她之外,其他姐妹们与他都不亲近,他忙于政务,也根本无暇去理会她们。 他曾在父皇的病榻前答应过父皇,会对十一皇妹多一些照拂,只要她不惹事,生活奢侈一点也无妨,如果只是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他发觉,她早已不是单纯的任性跋扈,她心胸狭窄,心眼还坏,就连脑子也不太灵光。 他总不能因着父皇的嘱托就放纵了她。 既然已经下令要把她逐出皇城,他就不会收回成命,御医说她中毒了不宜远行,那么等她好了再赶她走也是一样的,他就不信,她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把病一直拖下去。 思虑之后,皇帝站起了身,“准备轿辇,朕去看看,公主的病情究竟有多严重。” 他离开了御书房,乘坐轿辇到了萧若芙的寝宫外,双脚还未落地,便有宫女上前来行礼。 “起来。”皇帝瞥了一眼跪着的宫女,“公主现在的情况如何?” “正躺着呢。”宫女答道,“公主如今起身很困难,太妃娘娘正陪在床头与她说话。” “太妃也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前来的。原本公主是在整理着要带走的东西,后来太妃娘娘过来探望公主,太妃娘娘与公主感情好,得知公主要离开自然是会过来送行,之后……也不知她们之间起了什么争执,太妃娘娘把公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也许是说什么话刺激到了公主,让公主有了轻生的念头。” 皇帝闻言,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公主服毒,是因为被太妃训斥受了刺激,并不是为了反抗朕的命令?” “公主哪里敢反抗陛下的命令?”宫女的神色有些惶恐,连忙解释道,“公主虽然有些不舍得离开皇城,可她也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她冷静下来之后,自知有错,已经打算接受这个惩罚了。” “只是奴婢没有想到,太妃娘娘一来就将公主痛骂了一顿,奴婢当时也没敢进去,就在外边候着,之后太妃娘娘忽然尖叫一声,奴婢慌忙跑了进去,这才发现公主服毒,连忙就让人去叫御医了。” 皇帝闻言,眸底划过一缕思索,随即越过了宫女,走向了寝殿之内。 萧若芙正平躺在床榻上,面容十分苍白,淑太妃则是坐在床沿边,给她一勺一勺地喂药。 萧若芙才喝下一口药,余光瞥见皇帝的身影靠近,有些虚弱地开口道:“皇兄来了……” “躺着,身体不适就不必行礼了。”皇帝说着,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太妃身上,“朕刚才在殿外听宫女说,若芙是因为太妃的训斥才服毒的?” 太妃朝皇帝福了福身,面色有些悲伤,“是,我听说了陛下要将若芙逐出皇城,以为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便特意过来询问若芙。” “我问她因何事冒犯了陛下,这孩子在我面前从来都不说谎,便将实情告诉了我,原来她被驱逐出去,是因为她害了人,陛下有意给她留几分颜面,这才没有将她的罪行伸张。” 淑太妃说到这,目光似乎有些湿润,“我实在是气她不争气啊!女子爱美本无错,可她为了自己的美丽,竟然有些神智不清了!她从前任性也就罢了,可她害了人,我怎么能不训她呢!” 眼见淑太妃语气有些激动,皇帝出声道:“太妃冷静些。” “陛下,若芙犯错,我这个当母妃的也是有责任的。” 淑太妃说着,朝皇帝跪了下来,“若芙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变得这样娇纵任性,全怪我对她过于纵容溺爱,但是请陛下听我一言,若芙并非一无是处,她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她之所以对玉礼下手,也不全是为了她自己的头发。” “太妃起身说话。” 虽说皇帝和淑太妃之间有君臣之别,但论辈分,太妃也是长辈,他自然是不能让长辈一直跪着与他说话。 他朝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即走到淑太妃身旁将她扶起。 他朝淑太妃询问道:“太妃方才说,若芙害南阳郡主不全是为了她自己?难不成还有其他的原因?” “她大概是想为我出气的。”淑太妃站起了身,有些泫然欲泣,“陛下你也知道,玉礼从前是我的儿媳,只是她和元祁一直感情不睦,元祁后来还专程从陛下这儿求了和离圣旨,原本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哪知道元祁一直宠爱着的侧妃是个蛇蝎心肠的恶人!若芙从前不会害人,跟温南燕结交之后才变得如此荒唐。” “那温南燕可把我们母子骗得好苦,元祁发现了她的真面目,这才意识到从前愧对了玉礼,他想要劝着玉礼回心转意,玉礼却不领情,玉礼将我们母子数落了一番,说出来的话十分难听,我们自知理亏,没有反驳,可若芙听了心里不得劲,她认为玉礼太不尊重我了。” 淑太妃长叹一声,“虽然元祁对玉礼不好,可这与我是没多大关系的,毕竟我不曾虐待过玉礼,玉礼实在不该对我不敬,若芙这孩子是个死心眼的,她看不惯玉礼,再加上一心想治自己的脱发症,这才会一时糊涂对玉礼下手。” 皇帝闻言,面色依旧没有多大波澜,“十一妹在御书房里可没有跟朕提到这些。” “陛下,若芙一心为了我着想,她又怎么会把我这个母妃推出来替她承担责任呢?我今日过来骂她大错特错,说她猪油蒙了心,净干些丢脸的事情,她听了之后便受不了,旁人的话对她来说或许造不成多少打击,可我是她的母妃,我说的重话她全都放在心上了,她以为我不想认她了,心灰意冷之下竟然就喝了毒药。” 淑太妃说着,脸上的悲痛之色更加浓烈,“都怪我,要不是我对她疏于管教,她又何至于犯下大错被陛下惩罚?我差点就把她害死了!幸好她吃下的毒药分量不止死,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怕我将来咽气之后,都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德妃姐姐。” 第320章 宁王带人来给她治病 她说完,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坐在了萧若芙的床头哽咽了起来。 萧若芙有气无力地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手背,“母妃不要自责,不怪您,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与您没有关系……” “不,子女犯错,父母总是有过失的。”淑太妃反握住她的手,“若芙你放心,大不了母妃陪你一同去封地生活,有母妃在,你不会觉得孤单的。” 她说着,立即转头又看向了皇帝,“陛下,我们不敢请求你收回成命,但请陛下看在若芙如今身体虚弱的份上,让她先在宫里再养养身子,等天气热起来了,她的身子大概也就好了,到那时我再陪她一同去封地可好?眼下这天气还是冷,昱州城那边的环境实在是不利于她养病,陛下若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将她赶过去生活,只怕她这身子会经不起折腾。” “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能远行,这一点朕明白。”皇帝静静地望着萧若芙,道了一句,“那就依太妃的意思,等她痊愈了再叫她离开。不过……太妃实在不必陪着她一同去,难道太妃您只顾着她,不顾五弟了吗?” 皇帝心道,这淑太妃说话的本事当真是比萧若芙厉害多了。 竟然将萧若芙的所作所为归结于对她的孝心,又说她是被温南燕给带坏的。 那温南燕的确罪大恶极,淑太妃再给温南燕多加些罪名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驳,自然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元祁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个男子,就算没有母妃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活得很好。若芙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个女儿家,性子又不够稳重,总要有个长辈在身边照看着他她。” 淑太妃叹息道,“陛下就不必管我了,您能够开恩让若芙多留一段时间,我心下已经十分感激,请陛下放心,一旦若芙痊愈,我们不会继续耽误下去。” 皇帝闻言,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萧若芙的寝宫。 走上轿辇之前,他不忘朝身边的太监吩咐了一句,“去把给公主看病的御医叫到御书房,朕要仔细询问。” …… 眼见着皇帝离开了,萧若芙呼出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暗暗钦佩淑太妃的本事。 母妃方才那番言论,为的就是争取让她在皇宫里多留一段时间,皇兄是个讲理的人,凡事不喜欢落人口舌,母妃的态度已经足够恭谦,他若是不答应下来,便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母妃您说,这期间咱们还能做些什么让皇兄收回成命呢?” “能拖上两个月也是好的,有这么多的时间足够我们筹谋。” 淑太妃说着,拍了拍萧若芙的手背,“等会儿我会再去求太后娘娘,让她也帮你说说情。” 萧若芙点了点头。 母妃给她的毒药是提前算好了分量的,毒性并不剧烈,及时解毒就不会有大碍,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能完全康复。 她已经盘算好了,不能让自己康复得太快,她不按时喝药,偶尔将药偷偷倒掉,休养期便会延长,她体质一向不差,只要不留下病根,多忍受一段时日的虚弱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才这么想着,忽然有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脸色看上去有些忧虑,“太妃娘娘,公主,宁王殿下来了,且他还是带着随行大夫来的,说是要给公主看病,让公主能够尽快痊愈。” 此话一出,萧若芙与淑太妃齐齐变了脸色。 “他这时候来干什么?存心给我添堵!”萧若芙整张脸都拧了起来。 由于身子有些虚,她的声音不大,胸口因着愤怒而起伏。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萧云昭带来的人是司徒彦。 之前叫他治脱发他不治,如今她服毒了,他反而上赶着来给她治病…… 司徒彦虽然年轻,他的医术却是达到了连老御医都夸奖的程度,司徒彦一旦掺合进来,她的休养期恐怕会被大大缩短。 “我不见他们!”萧若芙咬牙切齿道,“想办法回绝了他们,别让他们进来。” 第321章 不出五日,就能治好 未说完的话,在接触到萧云昭冷若寒潭的视线时,哽在了喉咙里。 他眉宇间那股不怒自威的气息,让她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萧若芙的寝殿。 从听到萧云昭带人来给自己看病的那一刻起,萧若芙便十分忐忑不安,眼见着萧云昭不顾宫女的阻拦直接闯入,她气得险些就咬碎了牙。 “若芙,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分明醒着,她却要说你睡着了,还想叫本王改日再来。” 萧云昭轻描淡写地说着,已经走到了床榻前,“你听皇叔一句劝,有病就得赶紧治,越快痊愈越好,千万别耽误了,中毒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或许就要留下病根。” 萧若芙心里憋着火,奈何不好发作。 一来她现在也没力气跳起来跟萧云昭叫嚣,二来,萧云昭身为皇叔领着大夫来探望她,她若是跟他叫板,岂不就显得她没理了?回头传到皇兄的耳朵里,皇兄又要说她目无尊长,不知礼数了。 眼下实在没办法赶人,她索性眼一闭,偏过了头,“母妃,我头晕,没力气说话,你跟皇叔说。” 淑太妃比她镇静许多,神色如常地朝萧云昭说道:“若芙方才的确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御医替她诊治过了,毒已经解了,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御医院内的确人才济济,但是医术能胜过本王身边这位随行大夫的却没有几个,大夫并非资历越老就越高明。皇嫂想必也希望若芙能够快些痊愈?让本王的大夫再给她看一看,也不吃亏的。” 萧云昭说着,转头朝司徒彦道:“你再去给公主号一号脉。” 司徒彦应了声是,走到了萧若芙的床头前,“请公主伸出手腕。” 萧若芙躺着一动不动,心里把床头前的两人骂了无数遍。 “若芙,既然大夫都来了,就把手伸出来,别让人家白跑了一趟。” 淑太妃说着,将她的手腕从被子里牵了出来,搁在了床头前。 司徒彦取了一方干净的手帕,盖在了萧若芙的手腕上,这才伸出了手,隔着帕子替她号脉。 片刻的时间过去,司徒彦收回了手。 萧云昭问道:“如何?” “公主的脉象有些悬浮,并不算平稳,想来是体内余毒未清的缘故。所谓解毒,并不是每个大夫都能做到第一时间把体内毒素清得一干二净,他们能逼出大部分的毒,剩下的少许毒素,则是靠着吃一段时间的药来清除,很显然,给公主治疗的御医用的就是这种常规法子。” 司徒彦的回答,让萧若芙心中一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司徒彦就朝萧云昭继续说道:“属下倒是有一种不常规的法子,能帮助公主将体内残留的毒素排干净,若是按照御医的法子来治,公主少说得吃一个多月的药,可若是按照属下的法子来治,不出五日,公主便能生龙活虎了。” 萧若芙:“……” 不出五日? 母妃想方设法为她拖延时间,为了能够留在皇城里,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那毒药的分量虽然不致命,吃下去却是实打实的煎熬,整个腹部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涌出喉咙的猩甜感。 好不容易把那股难受劲给挨过来了,皇兄也已经答应让她静养,眼下司徒彦这混账东西却说要在五日之内把她给治好。 那她岂不是白白受了那份罪! 淑太妃即便再镇定,听着司徒彦的话,脸色也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稳了稳心神,语气平静地询问司徒彦:“你想用什么样的法子?说来听听。” “针灸法。”司徒彦道,“请太妃娘娘放心,我既然敢说出口,就能够做到,且这种法子我已使用过许多次了,已经相当熟练。” “我不要针灸!”萧若芙连忙抗议道,“针扎在身上必定很痛,我最怕疼了,你这法子一点都不好,我宁可吃药,吃药不过就是苦点儿罢了。” “毒素这种东西长时间留在体内可不是什么好事。”萧云昭瞥了一眼淑太妃,“若芙这丫头任性也就罢了,难道皇嫂也要像她一样不知轻重吗?宁可卧病在床也不愿意挨上几针,传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我不管,我就是怕疼。”萧若芙咬着唇,伸手抓上淑太妃的胳膊,“被人笑话就被人笑话,母妃,我不要扎针,我最怕针这种东西了。” “公主不必惊慌。你要是实在怕疼的话,在下还有一个法子。” 司徒彦说着,冲萧若芙淡淡一笑,“在下的医药箱里也有止痛的药,公主吃上一颗,短时间之内对疼痛就不会敏锐了。或者……我给您开一副安神的药,您喝下之后很快便会睡过去,等您失去意识,我再来替您扎针,如此一来您就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了,等您醒过来时,针灸已经结束。” 萧若芙目光如箭般射向司徒彦。 司徒彦仿佛没有察觉,依旧十分胸有成竹地说道:“公主莫非是看我年纪轻,觉得我不可信?那这样,让太妃娘娘和宁王殿下来做个见证,若是我刚才的言辞有任何夸大,我就任凭公主责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萧若芙已经找不到理由再反对,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淑太妃。 “既然司徒大夫如此有信心,若芙,你就让他治。” 淑太妃拍了拍萧若芙的手背,“这是宁王殿下的一片好意,若芙,你就别任性了。” “罢了,既然母妃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有异议了。” 萧若芙答应了下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司徒彦,“若是你在治疗本公主的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仔细你的皮。” 司徒彦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的笑意:“公主放心就是,请公主背部朝上,我立马为您施针,连续五日,每日扎一回,您会一天比一天精神的。” 萧若芙暗自磨了磨牙,依着他的意思在床榻上趴好,背部朝上。 “公主需要喝安神药吗?”司徒彦的问话传进耳中,“若是需要,我的药箱里有现成的方子,让宫女立即为您煎一服。” “不用了。”萧若芙冷硬地回了一句,“你快些扎,我正好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忍得住疼。” 司徒彦不再多言,将针包在床头上摆好。 第322章 多管闲事的混账 他的手法快而准,即便隔着两层厚厚的衣料也能迅速找准穴位,萧若芙此刻心中郁结,背后的那些许刺痛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心情差到了极点的时候,细微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针灸结束,司徒彦收起了针包,背上了药箱,“公主好好歇着,明日这个时辰我再来。” “本王府里还有些事,也就不在此处停留了。若芙,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别让皇嫂为你担忧才是。” 萧云昭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领着司徒彦一同离开了。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萧若芙终于没忍住,抄起了床上的枕头狠狠摔在地上。 “多管闲事的混账东西!” “若芙,事已至此,就别顾着骂人了。”淑太妃拍着萧若芙的背部安抚她,“宁王是做好了准备来的,我们找不到理由来反对他,若是一再拒绝治疗,他必定要跑到陛下面前去说了,在这件事情上,陛下可不会向着你的。”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叫他把我给治好?” 萧若芙几乎要把唇给咬破了,“我服毒受罪,为的就是不被皇兄赶出去!哪知道他们消息那么灵通,我这才中毒没多久,他们就上赶着要来给我医治,生怕我好得太慢。” “宁王是和温玉礼站在一起的,你算计问于你的事情被他知道,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知道你服毒只是缓兵之计,便迫不及待地要来破坏我们的计划。” 淑太妃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在心中思索一番过后,说道:“陛下那边说不通,宁王那边就更说不通了,唯一的法子,或许在司徒彦的身上。” “难道母妃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明日司徒彦还会过来。”淑太妃道,“总不能他每回过来,宁王都要跟着,宁王可不会有那么闲的,接下来这几天,司徒彦大概会独自前来,等他来了再说。” ……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中午。 果真如淑太妃所猜测的那般,今日司徒彦是一个人来的。 “公主,昨日经过了针灸,想必夜里睡得挺安稳?” “是挺安稳的,看来你的医术确实不赖。” 萧若芙靠坐在床壁上,望着打开药箱的司徒彦,忽然便是说了一句:“你有这么好的本事,为何要留在皇叔身边做一个没有官衔的人?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进御医院当个管事。” 司徒彦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从药箱里取出了针包和一条干净的手帕,“请公主伸出手,我需要知道您今日的脉象和昨日有什么不同。” 萧若芙见司徒彦不接自己的话,也不恼,只继续道:“司徒圣手,如你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都有着平步青云的想法,你当真就淡泊名利吗?” “公主,请把手搁在床头。” “如果你不想当御医……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说给本公主听。皇兄是个明君,他十分惜才,宁王固然地位高,也及不上皇兄。” 司徒彦轻叹一声,“公主您是个清闲的人,我可不是,我还有其他病人在等着我治呢,请公主别耽误我太多时间了。” “司徒彦,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扯到哪去了?”萧若芙眼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禁沉下了脸,“问你话呢!你心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抱负?想得到什么样的职位?” “在皇宫里当差有什么好的。”司徒彦不疾不徐道,“这偌大的皇宫,如同一个四面不透风的精致盒子,呆久了,人可能要喘不过气来。” 第323章 扎他心的话 司徒彦气定神闲道:“高官如何,闲人又如何?人生在世,韶华弹指而过,富贵名利,犹如过眼云烟,贪嗔痴,令世人总在迷途中失去方向,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 司徒彦这番回答,将萧若芙堵得哑口无言。 上回听到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是在城郊的青山寺,里头领着众弟子上香祭祀的主持方丈就是这么念叨的。 “想不到司徒圣手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觉悟。”萧若芙轻嗤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带发修行的和尚。” “所以,公主可以将手腕伸出来了吗?”司徒彦唇角的笑意温润且无害。 萧若芙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腕,由着他将帕子盖在她手腕上,替她号脉。 这笑面虎油盐不进的,高官厚禄都诱惑不了他,也不知是真的不在乎那些还是假正经。 又或者——其实宁王已经许给他更好的利益,别看他现在没个一官半职,将来可说不准。 如此想着,萧若芙眼底划过一抹冷光。 既然不能说服他倒戈,那就别怪她玩阴的了。 …… “咻” “咻” 落英缤纷的庭院内,随着一道接一道的破空声划过气流,墙边靠着的箭靶上插满了箭羽。 温玉礼着一身束袖利落的白色衣裙,正站在卧室的门口,手执弓弩,以黑布蒙着双眼对箭靶进行盲射。 “中了中了!” “又中了!” “郡主可真厉害,一连五发,全都命中,没有一箭射偏!” 温玉礼周身的下人们拍掌叫好。 有些人在叫好的同时,心中不免疑惑。 二小姐以前分明是不懂射箭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了这样的本事。 莫非是在祁王府里那三年学的? 不怪他们这样猜测,温玉礼离开国公府三年,在这国公府里呆久了的下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她与从前的她,不光是性格大有改变,还多了一些从前不会的本事。 例如她从前根本拿不起刀剑,如今耍起剑来竟然熟练得很。 例如她从前斯文宁静,如今会上蹿下跳……不,用习武之人的说法,那叫飞檐走壁。 众人不由得在心里猜想着,郡主的本事,会不会是和祁王殿下学的? 听闻祁王殿下的武艺在这一辈的皇子当中属于佼佼者,他也十分擅长骑射,想来是他亲自教授二小姐的。 或许二小姐原本就有武学这方面的天赋,只是从前不曾想过习武,毕竟这年头的大家闺秀多数以学习琴棋书画为主,很少碰刀枪棍棒那些东西,女儿家又爱惜皮相,若是在习武过程中碰着伤着了皮肤那就有些划不来了。 众人虽然心中猜测着萧元祁是温玉礼的武学师父,却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问,毕竟这两位已经和离了,郡主多半是不愿意再听见王爷的名字。 “手臂举得有点酸了,今天就练到这。” 温玉礼摘下了蒙眼的黑布,将手里的弓弩搁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她才坐了下来,白桃便给她递上了一碗果饮,“郡主,来尝尝奴婢做的这个馥郁杨梅果子饮。” 温玉礼笑着接过了碗,才刚喝上两口,便听见前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眸一看,是国公府外的守卫。 “郡主,祁王殿下来了,说是有要紧事与您相商,他还说……您若是不愿意见他,他就在国公府外候着。” 温玉礼闻言,淡淡道:“把王爷带进来,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要紧事。” 她发觉萧元祁如今的脸皮比从前厚了不少。 她若是不见他,他就要一直在国公府外等着?那她进进出出都得看见他的身影,未免也太碍眼了。 虽然还未见到他,她却已经猜测到他的来意了。 不多时,萧元祁被下人领进了院子。 他一袭黑色锦衣,行走之间衣带轻跃,温玉礼瞅了他一眼,发觉他的下巴似乎比从前尖了点儿,可见近来是消瘦了一圈。 萧元祁走进院子的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插了许多箭羽的箭靶,这让他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住。 那些箭羽的分布毫无规律,并不是全射在靶心里,不仔细看的话,只以为是射箭的人准头不够,这才导致大部分都给射偏了,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每支箭羽所插着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红圈。 因为没有把目标定在靶心,而是任意分布,这才导致了阵型凌乱,实际上是全数命中,没有一支是偏的。 萧元祁一时有些心惊。 虽然已经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她和杨景赫比试射击的事,但毕竟只是听说的,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惊愕。 心湖泛起了层层波澜,他下意识朝温玉礼询问道—— “玉礼,那些箭羽都是你射上去的吗?” 温玉礼只是颇为平静地望着他,“王爷来找我有何要紧事?” 萧元祁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前。 “本王原以为你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却没想到你连射击的技术也是如此好的,你是何时学的?” 他与她待在同一屋檐下三年,他从未见她练习过。 “我是何时学的,与王爷似乎没什么关系?” 温玉礼唇角浮现一抹礼仪性的笑意,“你我从前还未和离之时,你就说过,对于我的武功路数你不会多问,我学些防身本事总归是没错的,如今你我已经形同陌路,我就更没必要跟王爷解释这些了。” 听到‘形同陌路’四个字,萧元祁心中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泛起些许刺痛。 形同陌路? 他可不这么想,这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罢了。 他发觉,最近与她的每一次见面,都免不了要听她说上几句扎他心的话。 上天对他可真是不公平。 他当初为了南燕被迫签下和离书,虽然心中十分难过,当时却并不觉得懊悔,只因他认为温南燕与他情分深厚,她犯的不是什么大错,便值得他原谅,可偏偏隔了没多久时间,玉礼与明珠就当着他的面揭露了南燕的真面目。 他一直偏爱着的人,竟一直在欺骗他,可笑她伪装的本事那样高明,若不是人证物证摆在他的面前,他都不知何时能看清她。 若是再早几天知道,他根本就不必签那份和离书,他可以毅然决然地与温南燕断绝关系,此后将所有的感情都付到温玉礼身上去,日复一日,何愁打动不了她?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温玉礼见他垂眼惆怅的模样,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多半又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开始悔恨这个悔恨那个的了。 每次他流露出这份表情,不是在自我忏悔,就是在怨天尤人。 “王爷,您能别摆着个苦瓜脸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您不是说有要紧事来找我吗?有事说事。” 萧元祁回过了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玉礼,若芙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24章 你大可放心,吃不死她 温玉礼心道一句,果真是为了萧若芙来的。 “知道。”她低头继续喝着杨梅果子饮,不咸不淡道,“陛下要将公主逐出皇城,去昱州城生活,公主为了抗议,连服毒这招都使出来了,只为了拖延时间,不离开皇城。” “玉礼,本王知道你心里怨恨她……” “既然知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温玉礼冷笑一声,“你们心里很清楚,陛下那边是肯定说不动的了,陛下办事公正,他认为公主应该受到严惩,你们无法劝陛下收回成命,便寻思着,来我这个受害者这边求求情,只要我能放过萧若芙,陛下说不定就能对她从轻处置了,是吗?” 萧元祁苦笑道:“玉礼……” 温玉礼挪开了眼,语气讥诮,“前几日听说王爷将公主扫地出门了,我原以为王爷开始明事理了,你都晓得公主的心肠有多黑了,陛下的惩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甚至为公主保留了几分颜面,若是他将公主做的事情声张出去,公主还不得遭人谩骂,羞愤欲死?” “你们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给你们几分脸面你们还嫌不够。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你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休想让我放过萧若芙。” “玉礼,你且先别动怒,听本王把话说完。” 萧元祁听着她的冷言冷语,面上浮现些许无奈,“本王没你想的那么是非不分,本王自然是知道若芙有错的,可我与她这十几年的兄妹情谊,也不是说断就能断了的,她为了不去昱州城,连服毒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若是最终她还要去那个地方,只怕她会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借此拖延时间……” “她自己服的毒,自己还能掌握不好分量吗?你大可放心,吃不死她的。” 温玉礼嗤笑道:“你可别告诉我,她对皇城的热爱能够达到以死明志的程度,她要是真能做到这份上,你就将她的骨灰盒捧过来,我当面说一声,公主,我原谅你了,你安息。” “玉礼,本王今日不是来与你争吵的,是来与你商量的,你实在犯不着如此激动。你且先看看本王带来的东西。” 萧元祁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帖子递给温玉礼。 “本王自然不会叫你谅解若芙,只是不忍见母妃为若芙操碎了心,若芙服毒,也算是受过罪了,你心中总能舒坦一点了?本王知道你不想见她,所以,她还是应该离开皇城的,只是昱州城那个地方风水实在不好,所以……能否给她换个环境好些的地方?如今也只有你能说动陛下了。”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接过萧元祁递来的帖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份赠送土地的礼单。 萧元祁要拿良田三百顷,换萧若芙得到一个从轻发落。 温玉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王爷倒真是够大方的,不想去昱州城,那你们想让她去哪?” “换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就成。”萧元祁道,“弈州如何?离皇城也远,只要她出了城门,对你而言都是眼不见为净。” “弈州?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地是个收成不错的好地方。” 温玉礼笑了笑,将手里的礼单朝着萧元祁一丢,“王爷的礼是挺大,但我如今衣食无忧,我就想看着自己讨厌的人日子过得不顺心,只要他们不顺心,我就舒心了,好心情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这良田您还是自己留着。” 钱财和田地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没人嫌钱多嫌地广,如果她家底很薄,权衡之后或许会答应下来,可眼下她又不是坐吃山空的,且不说郡主是个铁饭碗每年都有收益,萧云昭转让给她的那些商铺也是一直在盈利的。 “王爷省省力气,昱州城就算是环境差点,收成差点又能怎么样?这年头吃不饱饭的人还一大把,公主的封地再穷都饿不死她,你们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白桃,送客!” 萧元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玉礼,当真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王爷想做好兄长,想做大孝子尽管去做,我可没有任何义务来成全你的心愿。” 第325章 若想娶玉礼,就不能纳妾 “横刀夺爱?”萧云昭平静地复述着这几个字,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望向萧元祁的目光中携带了几分讥诮。 “事到如今,你依旧不愿反省自身,你扪心自问,若是温南燕没有让你心灰意冷,你还会如此悔恨吗?其实你从未真正重视过玉礼,你只是不甘心被她舍弃。” 面对萧云昭的轻嘲,萧元祁当即反驳:“谁说我从未重视过玉礼?早在和离之前,我就察觉到自己对她情分不浅了,只是那会儿我还并未看清南燕的真面目!” “你们都指责我,却不晓得我被骗得有多苦,南燕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过破绽,我又怎么会猜到她做出那些事情?我签下和离书,实属无奈。” 他说得振振有词。 “敢问皇叔,若是你在面临如此两难的处境,你会如何抉择?难道就因为我保下了南燕,就代表我不在乎玉礼了吗?南燕与我也有那么深的情分了,若是任意抛弃了她,岂不是负心薄幸?” 萧云昭不以为然道:“说白了,还是因为你太过多情,先是钟爱温南燕,后又对明珠生出好感,再后来又喜欢上了玉礼,你明知玉礼和温南燕无法和睦相处,还妄想着她们都能陪在你身边,若是你从一开始便坚定地只选择一个人,你大概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玉礼曾说过,一个男子若是心里装着好几个女子,根本无法做到给予每个人同等的情分,他的心难免会偏向其中某一个,其余人觉得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便有可能生出嫉恨的情绪,从而导致明争暗斗,不死不休。 宫中的女子便是如此,高门宅邸之内亦不例外。 正如玉礼所言,一对一的感情才公平,三个人的感情太过拥挤,四个五个六个更是乱七八糟。男子若是想要三妻四妾,就不可避免后院起火,又想左拥右抱,又指望着妻妾和睦,当真是异想天开。 在遇见温玉礼之前,他并未体验过男欢女爱,因此他十分轻易就接受了她所灌输给他的想法。 “坚定地只选择一个人?”萧元祁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拧起了眉头,“最初我与南燕情投意合,玉礼是父皇指婚给我的王妃,父皇的命令我不能违抗,而我给南燕的承诺也不能违背,她们二人我都娶了,自然都得养着了。” 比起其他兄弟们的三妻四妾,他只有一妻一妾,难道还算多么? “玉礼当初刚指婚给你的时候,你不是对她毫无感情吗?在那时,你大可与她商量退婚,给出足够的补偿,她若是被人议论,你就站出来替她解释,总比后来把她晾着三年、平白耽误她青春来得好。” 萧云昭淡淡道:“其实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只是你不愿意替旁人着想罢了,你如今内心煎熬,是你作茧自缚。” 萧元祁闻言,眉头拧得更紧,“皇叔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莫非你能够做到对她一心一意吗?将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你能确保自己不会对其他女子也生出好感?” “为何不能?”萧云昭不假思索道,“只对一个人有情,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吗?不过对你来说确实不容易,元祁你是个多情人,你就只管去找那些温柔大度、心胸宽阔的大家闺秀做你的王妃便好了,放过玉礼,你与她当真没缘分。” “玉礼她脾气不大好,心眼也不大,且还是个善妒的,若想娶她,这辈子都不能纳妾,很显然你是做不到的,那么你就不必为难自己,也不必纠缠她了。回去好好想想,皇叔的忠告是不是极有道理。” 萧云昭说完,转身走向国公府内,留下萧元祁一人站在原地,面色难看。 萧云昭笑他多情,说他不能做到对一个人始终如一。 萧云昭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他从未娶妻纳妾,因此,他可以将一心一意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纵然心里有再多不甘,萧元祁也只能握紧了拳头,转身返回马车之内。 …… 萧云昭走进温玉礼的院子时,温玉礼正在舞剑。 她一袭浅白色束袖衣裙,挥起剑来十分利落,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 萧云昭望着她那如空中飞燕一般的轻盈身影,面上浮现一抹赞叹。 她的进步,还真是肉眼可见得快。 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些许自豪来。 她的悟性是极好的,几乎一点就通,但学好功夫除了自己领悟性强之外,指点的师父也得有极好的水平。 因此——他也是有几分功劳的。 萧云昭并不打搅她,在原地负手而立,静静地观望着她舞剑的身姿。 这套剑法轻快中带着一丝柔美,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 然而,他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温玉礼的神情,她并不是轻松而愉悦的,而是微微绷着脸,似乎是心情不大好。 只见她手中的剑花一挽,朝着身旁梨花树的树枝一劈! 刹那间花瓣混合着树叶飞扬,枝叶落地。 细碎的花瓣落在她的肩上,发上。 温玉礼将手中的剑一扔,斜插在树干上。 “怎么,心情不好?” 熟悉的清冷嗓音传入耳中,温玉礼当即转过了头,这才发现萧云昭不知何时站在她院子外边的树下。 他的出现,倒是让她的心情好转了几分。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是何时来的?怎么也没让人通报我一声。” “我才走到你的院子外头就听到了一阵破空声,猜到你大概是在练剑了,我便叫下人噤声,不必来打扰你,等你这套招式结束了,自然会看到我。” 萧云昭说着,伸出手替她整理着额头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又将她肩膀上掉落的花瓣掸去。 “你刚才心情似乎有些不妙,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温玉礼耸了耸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萧云昭道,“萧元祁前脚才刚离开呢,你后脚就来了,时间挨得这么近……你们刚才有碰面吗?” “有啊,他如今见到我这个皇叔,都不给我好脸色了。” 萧云昭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猜他刚才和我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说,我与他好歹是自家人,怎么能做横刀夺爱这种事。” 温玉礼听闻此话,当即骂了一句:“他脑子有毛病!” 横刀夺爱?夺他个大头鬼。 说的好像她对他有过爱似的。 “不必气恼,我刚才已经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他现在想必郁闷着呢。” “你嘲讽了他什么?” “他说我横刀夺爱,我笑他是个多情种,又想左拥右抱,又不乐意妻妾争吵,想把好处全给占齐了,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他找不到话来反驳我,便只能郁闷地回去了,不过我猜,他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单凭我那几句话,打消不了他对你的情分。” “以后别搭理他,这人从来就是个拎不清的。”温玉礼冷笑一声,走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他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他想用良田三百顷,换我去替萧若芙求情,他说,只要我这个受害者愿意放过萧若芙,萧若芙便不用去昱州城,毕竟那地方又穷又偏,到了冬天气候环境还不大好,他们想换到弈州去,想得美!” 萧云昭道:“你是为了这事才心情不妙的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人从未吃过苦,换个环境差点的地方生活他们就觉得受不了了。真是矫情!萧若芙干的缺德事还少吗?比起温南燕她又好得到哪去?我原本就觉得陛下给她的惩罚轻了。” 萧云昭安抚道:“陛下的决定,我们自然是不必提出异议的,毕竟同为萧家人,陛下给她留几分颜面也是情理之中,但我们私底下还可以另想法子对付她的。” 说到这,他唇角勾起一抹清凉的笑意,“我不是已经让司徒彦进宫给她医治了吗?她想拖延时间,咱们偏不给她拖延,且司徒彦此去,不仅是让她尽快恢复的,我们还另有计划。” 温玉礼闻言,下意识问了一句:“他要做甚?” 其实她原本也有别的想法。 萧若芙虽然被皇帝逐出皇城,但安全总归是有保证的,皇帝定会派些人护送。 她不会派人跟护送的队伍硬刚,等萧若芙到了目的地之后,让人盯紧了萧若芙,总能有机会下手的。 她并未料到萧云昭和司徒彦另有计划。 “司徒彦替萧若芙医治,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萧若芙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司徒彦便脱不了干系了,阿昭,你们还是不要在宫中贸然出手。”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们会掌握好分寸。”萧云昭抚着她的发丝,不紧不慢道,“企图对你不利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今日来国公府是有正经事的。” 温玉礼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问道:“什么正经事?” “找我那未来岳父下聘书。”萧云昭眸中浮现些许笑意,“你现在带我去见他,我同他商量商量。” 第326章 这桩婚事,由不得你反对 “老爷,宁王殿下来探望您了。” 晋国公正喝着下人煎好的药,忽然听到这么一声通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宁王来探望他? 他可没忘记前几日温玉礼和他说,她要再嫁的人就是宁王,无论他赞不赞同,都阻挡不了她的决定。 想必宁王今日过来就是商量婚事的,他若找借口不见,对方想必也不会打道回府。 该来的躲不过,这一面是迟早都要见的。 于是他朝下人说道:“请宁王殿下进来。” 下人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将萧云昭给领了进来。 晋国公还未开口,萧云昭便率先说道:“岳父大人行动不便,就用不着行礼了,坐着便好。” 晋国公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瞅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下人们,“你们都先退下。” 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之后,晋国公这才看向了萧云昭,“王爷这声岳父,未免叫得有些早了。男婚女嫁,理应遵从父母之命,小女与王爷的婚事,臣还并未点头同意。” “本王还真有些好奇了。”萧云昭走到了床头前,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本王比起祁王,究竟是差在了哪?为何他做你的女婿你就满意,换成本王,你就不乐意了。” “至少祁王殿下称我一声岳父,是真带着几分尊敬的。至于王爷你……”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明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若温玉礼再嫁的对象不是宁王,而是其他皇室宗亲,晋国公必定不会多虑。 可她偏偏选择了这位与他曾有过节的主。 “国公爷是不是觉得,本王还记恨着从前的事?本王娶你的女儿也是居心不良,指不定是哄骗了她,试图拿她来对付你?” “难道不是吗?”此刻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晋国公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去年九月,兵部尚书王大人出门踏青时遭遇一伙武功极其高强的黑衣人行刺,身中数剑不治身亡,时隔两个月,林大将军也在自己的府邸中遇刺,他的身手在武将当中是数一数二的,且当时身旁还有人保护,却依旧难逃一死,据护卫描述,那晚的刺客身如鬼魅,入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 “这两位都曾经是王爷这边的人,只是后来他们与王爷分道扬镳,选择了其他的去处,他们先后遇害,想必是和王爷有些关系的?” “是本王下手的又如何?国公爷有任何依据吗?”萧云昭气定神闲道,“这年头,光凭猜测下结论是没人愿意信的,国公爷你尽管往外说,你且看看本王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晋国公绷起了脸,“果真是你下的手。” “两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死不足惜。”萧云昭轻嗤了一声,“他们都是本王亲手提拔的,当初依附本王的时候说的不知有多好听,一个个的五体投地,信誓旦旦地表忠心,本王对自己这边的人从不小气,奈何有人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为了利益把提携之恩都忘得一干二净。” “本王并非不能接受手下人的离开,前提是别让本王知道他们有任何企图对我不利的想法,那两个混账东西连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联名上书要求先帝铲除本王,说本王仗着过往的功绩多,过于轻狂,迟早会生出谋夺皇位的念头,我那不仗义的皇兄原本就有过和拆桥的想法,你们这么一说倒正中他的下怀,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太子除去后患。” 萧云昭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可惜啊,皇兄的身子骨不争气,害我没害成,自己先咽气了。” 晋国公的脸色黑如锅底。 想当初宁王与康王不和,明里暗里都在较劲,先帝病危难免引起朝局的动荡,康王便对九五之尊的宝座生出了些许想法,秘密邀请朝中一干大臣参与他的阵营。 众人都晓得江山即将易主,按理说太子即位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历朝历代都会有个别皇室成员没有继位资格,却也有着问鼎天下的野心,有些能成事,有些不能成事,康王是个敢于冒险的人,几经思考之后决定逼宫。 晋国公做事一向谨慎小心,比起险中求富贵,更偏向于明哲保身,面对康王抛来的橄榄枝,既不拒绝也不接纳,他与朝中几位来往密切的同僚商量好之后,给出的答复是——若王爷能成事,我等自当追随。 若康王真的成功,他们这些中立党自然是拿不到什么好处,能保住原有的位置便很不容易了,若是被康王看不顺眼,还极有可能遭遇贬官降职,于是他们商议之后,便向康王提出,他们虽不能参与宫变,却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例如向陛下提议,先铲除了宁王,如此一来,康王便少了个大敌。 对此提议,康王当即答应了下来,承诺他们,若是真除了宁王,也记他们一个功劳。 先帝本就多疑,他们借着为太子好的理由提议除去宁王,获得了先帝的赞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会被宁王知道此事。 先帝计划失败也就罢了,宁王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他一度怀疑他们的阵营当中是否有叛徒,可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不可疑。 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无解。 康王逼宫失败,参与谋逆者被尽数处死,他们这群中立党不曾参与其中,加上口风严密,没有将不该泄露的给泄露出去,便没有受到波及,新帝上任之后,朝中官员的职位们虽然有些许变动,但他们这些资历老一点的大多没有变化。 原本他们还是可以过着安稳日子的……可兵部尚书和林将军的先后遇害让他们不得不谨慎。 宁王既然知道了他们当初联名上书的事,这心里多半记恨着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阴他们一下。 这也就是为何温玉礼说要嫁萧云昭时,他会那么不赞同了。 论身份地位,宁王自然是半点都不输祁王的,甚至在名声上还比祁王好了许多,毕竟是个年少成名的人物,又有功绩在身。 奈何自己与他之间有过节……总要提防着他对自己下黑手的。 “岳父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是自知理亏,没底气了吗?” 萧云昭见晋国公沉默不语,不咸不淡道:“若是你觉得本王娶玉礼是想利用她来对付你,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虽然令人讨厌,可毕竟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本王这边的人,为了利益来对付本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反正你们什么好处也没捞着,本王倒也没必要把你们逼上绝路,本王杀那两个混账,是因为忍受不了他们的背叛,背叛者,比一开始就明确的敌人更加令人反感。” “所以王爷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再与我们计较了?”晋国公面上浮现些许狐疑。 他们虽然与萧云昭没打过多少次交道,却也晓得他不是好说话的人。 或者应该说,他记仇得很。 “本王已经给过你教训了。”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你不是早就怀疑那几头撞伤你的野猪是本王安排的吗?” 其实他当初安排野猪那会儿,倒真不是为了给自己泄恨的,纯粹就是为了帮温玉礼出气。 这晋国公对苗氏母女过于偏心,玉礼明着不能和这个爹叫板,他背地里帮着教训一下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反正晋国公早就怀疑到他的身上,他索性这会儿就自己承认了,但他不将温玉礼扯出来,毕竟温玉礼还是打算养着这个偏心老爹的。 晋国公终究是生养了玉礼,看在玉礼的面子上,他也暂且放过这家伙了。 “这几头野猪当真是你弄的!” 晋国公一听他提起野猪便激动了起来。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如今躺在这床榻上难以动弹,便是那几头野猪害的,算算时间,他躺了也大概有一个月。 他倒是很想下床走动走动,可腰伤还未恢复,稍微走几步便疼的厉害,这让他不得不打消了出门散心的念头。 再躺下去,他怕自己四肢都要躺退化了。 昨日问了大夫,他还要在这榻上躺多久,大夫说他恢复得并不算好,恐怕是还得再躺一个月以上,这让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无比烦躁,此刻一听萧云昭承认了安排野猪袭击他一世,心里的火气立即就窜上来了。 “岳父大人可别激动,小心把腰给闪着了。你如今这情况得戒骄戒躁,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否则不利于身体康复。” 萧云昭慢条斯理地说着,从宽大的衣袖口袋中掏出了一份帖子,“本王今日过来可不是来找你算旧账的,你真应该感谢玉礼,若不是她,以本王的心胸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岳父你的,好了,你且来看看本王给玉礼的聘礼。” 萧云昭将手中的帖子朝着晋国公的被褥上轻轻一丢。 “这桩婚事,由不得你反对,本王可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而是来通知你,本王相信晋国公是个识相的人。” 他的语气颇为平淡,话中的威胁却是显而易见的。 晋国公原本因着野猪的事心中愤然,不过转念一想,萧云昭今日来找他打开亮话,态度虽然狂妄,却也恰恰证明了,他已经不屑于再对自己下黑手了。 若是野猪事件已经让他泄了恨,自己再同意了他和玉礼的婚事,以后便不用再对他千防万防。 虽然他那声岳父听着就没诚意,但总好过被他一直记恨着,玉礼若是真有本事讨他喜欢,他将来总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晋国公怀着愤然又无奈的心情打开了萧云昭的帖子,看了一眼帖子上的聘礼清单,不由得怔了怔。 皇室子弟提亲向来大方,萧元祁当年同时娶了温玉礼与温南燕,给出的聘礼颇为丰厚,而如今萧云昭的这份清单,比萧元祁当年两倍还多。 黄金、白银、绸缎、玉器、数额之多,令他有些震撼。 玉礼是二嫁之身,他当初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宁王的眼里会如此有价值。 “你是个相当不称职的父亲,但本王总得给足了她排面。” 萧云昭清凉的声线在前方响起,“从今往后,你别再惦记着你那长女了,她可给你丢了不少脸,反倒是玉礼近来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你这个父亲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儿光,以后这国公府,除了你便是她说了算,凡事多尊重她一些,本王可不希望将来又出现什么阿猫阿狗试图来掌权。” \u0001 第327章 她的嫁衣 晋国公怀着愤然又无奈的心情打开了萧云昭的帖子,看了一眼帖子上的聘礼清单,不由得怔了怔。 皇室子弟提亲向来大方,萧元祁当年同时娶了温玉礼与温南燕,给出的聘礼颇为丰厚,而如今萧云昭的这份礼单,比萧元祁当年两倍还多。 黄金、白银、绸缎、玉器、数额之多,令他有些震撼。 玉礼是二嫁之身,他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宁王的眼里会如此有价值。 “你是个相当不称职的父亲,但本王总得给足了她排面。” 萧云昭清凉的声线在前方响起,“从今往后,你别再惦记着你那长女了,她可给你丢了不少脸,反倒是玉礼近来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你这个父亲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儿光,以后这国公府,除了你便是她说了算,凡事多尊重她一些,本王可不希望将来又出现什么阿猫阿狗试图来掌权。” “宁王殿下去国公爷那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莫非是谈得不顺利?之前有一回宁王殿下来府上的时候,国公爷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温玉礼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里,听着身后两个丫鬟的议论,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放心,我相信他们能谈得拢的。” 三人正说着话,温玉礼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雪白人影,转头看了过去,正是萧云昭回来了。 原本她想跟着萧云昭一起去的,萧云昭却说,他要与晋国公开门见山地聊聊,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否则晋国公会不自在,不用说出心里话。 毕竟作为一个父亲,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被未来女婿挖苦讥讽,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于是她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眼见着萧云昭走到面前,温玉礼的眉眼含笑眯起,“谈得如何?父亲点头同意了吗?” “我亲自出马,他还能有拒绝的余地吗。” 萧云昭唇角轻扬,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大婚定在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对于婚期,温玉礼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不过她对一个问题倒是很好奇。 “你刚才说要去给父亲下聘书,我都忘记问了,那聘书长什么样我都还没看过呢,能不能给我瞧一眼?” 萧云昭闻言,有些似笑非笑,“怎么,玉礼你很好奇本王要花多少钱来娶你吗?” “是有一点好奇。” “聘书在你父亲那儿。”萧云昭道,“上边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萧元祁娶你和温南燕下了多少聘礼吗?” “这个我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是挺多的。” “我给你父亲的聘书上面,大约是他当年双倍的聘金。” “什么?”温玉礼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是我和温南燕的聘金加起来,再翻上一倍吗?” 萧云昭点头。 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够大方的,给他这么多。” “你倒也不必气恼,虽然你那父亲实在是有些不称职,可你不是已经决定要给他养老送终了吗?你不是说,他对你终究有一份生养的恩情,既然如此,给他一点好处也没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聘金关乎到你的排面,本王可不能给少了。” “再有,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今后你可是有我给你撑腰的,他若是还敢像从前那样薄待了你,那他可就别怪本王对他这个岳父无礼了。” 萧云昭说到这,伸手掐了掐温玉礼的脸颊,“好了,不必因着聘礼的事情不高兴,等你我成亲之后,王府内的银子就归你管了,现在你先和我去一趟宁王府,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温玉礼一时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你和我去了,便知道了。” …… 日头将落,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阿昭,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这般神秘?”装潢雅致的房屋中,温玉礼的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她身后,萧云昭正扶着她的肩。 半路上阿昭就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而后就把她的眼睛遮了,一路领着她到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这就给你解开。”萧云昭的唇凑到她耳畔轻语了一句,而后抬手解开了蒙着她双眼的黑巾。 温玉礼的视线脱离了黑暗,睁开眼时,一瞬间的明亮闪得她眼睛花。 而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星眸中黝黑的瞳孔也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 在她的面前,搁置着一个庞大的银质衣架,而衣架上,挂着一件被摊开的火红衣裙。 那是一件广袖滚金边的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火红的抹胸上绣着盛放的并蒂双莲,那一针一线都格外精细,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深红的腰封上是层层看似繁琐却又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摇曳,必定好看的紧。 火红的裙摆上,是以颜色更为深沉的丝线勾勒着大片的祥云图腾,云层之间,以金色与紫色丝线交错绣上了一对翱翔展翅的比翼鸟,寓意:比翼双飞。 温玉礼看得眼也忘了眨。 “喜欢么?”身后响起萧云昭柔和的嗓音。 温玉礼应道:“喜欢。你是何时准备的?” “大约一个月之前,我就命人开始连夜赶制了。” 温玉礼有些讶异,“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一个月之前……从她和离到今天都没一个月呢,她答应他的求亲也就才前几天的事儿。 “我让人定做这件嫁衣时,你还并未答应要嫁给我,可我心想,反正你迟早都要穿上的,早些准备也好,等你我的婚期定下时,这喜服也差不多完工了,我带你来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提出来,我让人改。” “不必改了,都这么好看了,还有什么可改的。” 温玉礼伸手去触摸嫁衣的料子,只觉得这料子柔软平滑,手感极好,虽然层层叠叠,却并不觉得重。 她不禁打趣了萧云昭一句,“那么早准备,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同意与你成亲,这么好看的嫁衣就得放在这儿一直吃灰了。” “我总有办法让你点头答应的。”萧云昭不假思索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并非无欲无求的人,只要你有欲望,而我又恰好能够给你提供你想要的,那么你我之间的距离总会越来越近,你对我卸下防备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你真那么倔强,不愿意卸下心房,那么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件嫁衣只能放在此处吃灰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就没想过给别人穿?有句老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萧云昭与她对视,眸光坚毅,“还真没想过。” 温玉礼心下一暖,只觉得他这简短的五个字比任何花里胡哨的甜言蜜语都好听。 空气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自觉朝着彼此靠近。 而就在两人鼻尖相抵时,身后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属下有事和您说。” “进来说话。”萧云昭朝着屋外的人道了一句。 下一刻,屋子便被人从外头推开,墨竹迈了进来。 他望向温玉礼,“温姑娘,我有件事儿要交代殿下,不知您可否回避一下?” “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弄得这般神秘。”萧云昭轻瞥了墨竹一眼,“但说无妨。” “殿下,不行。”墨竹面上浮现些许为难,“至少现在不能让温姑娘知道,但是她晚些自然会知道,您就听属下这一回。” 这般深奥的话,让温玉礼与萧云昭顿时都有些不明白了。 “看来墨竹要给你说的悄悄话,此刻并不太适合我听。”温玉礼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避,墨竹说了,我晚些时候也会知道的,那你们二人聊,我先去外面等着。” 话音落下,温玉礼便转身,踏出了屋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眼见温玉礼离开了,萧云昭轻瞥了一眼墨竹,“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御医院最近有些忙碌,彩霞抽不开身过来,有件东西,她前几日就交给我了,让我代为转交给您,我差点儿就给忘了。” 墨竹说着,将手伸入宽大的衣袖之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云昭。 萧云昭伸手接过,拧开了瓷瓶盖,只见瓶中是雪白的药膏,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便凑到鼻翼跟前闻了闻。 有一股淡淡的莲香,其中还夹杂着其他草木的香气,嗅起来很是清透好闻。 “此物是做什么用的?”萧云昭瞥了一眼墨竹。 “彩霞说,这叫凝雪膏。”墨竹顿了顿,道,“她说,这是大婚之夜能用上的好东西,毕竟爷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未沾过男欢女爱,对那方面的了解恐怕甚少,此物不但能起到助兴的作用,还能够用来缓解疼痛。” 萧云昭:“……” “用来缓解疼痛?”萧云昭眉头微微耸动,“如何缓解?此物又该如何用?” “殿下,这个你都不懂么?”墨竹颇为不可思议地望了萧云昭一眼,然接收到萧云昭清凉的目光时,便微微哆嗦一下,不敢再废话,“此药膏其实是给郡主用的,彩霞说您没有经验,在男女那档子事上,女子或许会有疼痛感,所以……总之,彩霞说她是在体贴未来王妃,爷,您就听了她的话,她的医术虽然没有司徒那么好,但她研制出来的药物是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萧云昭应道。 “男欢女爱……很疼?”萧云昭拧了拧眉头,“玉礼会觉得疼?” “初次必定是难免一痛的,殿下,这个没有办法,每个女子都该经历,温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墨竹耐着性子道,“彩霞还说了,殿下你即便心疼郡主,也不能放过她,否则她便不算属于你,关于疼痛与否,这种事情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考虑,我相信温姑娘自然会有心理准备的。” 萧云昭并未去理会他最后那句话,只又问道:“疼痛该持续多久?” “这个问题……属下实在也不明白,每个人的状况未必一样,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这么多顾虑,届时自然水到渠成。” \u0001 第328章 夫人快撑不下去了 她走到了他身前,伸手轻触了一下他的耳根。 萧云昭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 “我瞅着你这耳朵有些发红。” “兴许是这屋子里太闷了,有点儿热。” 萧云昭面不改色地说着,牵起她的手朝屋外走去,“快到饭点了,用完膳我再让人送你回去,那嫁衣你挺满意的对么?若是不需要改,我就让人包起来,你一同带回去。” …… 简陋的祠堂里,一身素衣的中年妇人趴在蒲团上,容貌苍白,气息微弱。 有清秀的丫鬟端着白粥素菜走来,望着趴在地上的妇人,微微一怔。 她下意识叫了一声,“夫人。” 地上的人依旧趴着,没有任何回应。 丫鬟面上浮现一丝惊慌,连忙蹲了下来,轻轻推了一下妇人的肩膀,“夫人?” 妇人依旧是一动不动,丫鬟连忙去探她的鼻息,察觉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松了一口气。 余光瞥见了妇人脚边的托盘,她看了过去,那上边是中午的饭菜,竟然一口没动。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这素菜或许不大好吃,但总能填饱肚子,何必这样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她才来府上没多久,却也晓得夫人和郡主之间有些恩怨,夫人犯了大错,被王爷下令永久囚禁在此,终日只能吃斋念佛,且——郡主还给了夫人额外的惩罚,每隔两日要送一碗馊饭过来,还不能把那饭剩下。 原本伺候夫人的下人们全被郡主给遣散了,给夫人送饭的,也由黄嬷嬷变成了她这个在厨房里打杂的。 昔日风光无限的晋国公夫人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这大概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孤身一人吃斋礼佛,再加上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下人,这样的日子兴许是让夫人觉得过于崩溃,从前天夜里开始便不吃不喝,像是要把自己给饿死,借此脱离苦海似的。 丫鬟又喊了她两声,得不到她的半点回应,只能放下了托盘,朝着院子外边跑去。 夫人如今这样的情况,总得知会老爷一声,否则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 “老爷,给夫人送饭的雁儿说,夫人这几日一直不吃不喝,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 晋国公正倚靠着床榻喝汤,乍一听到管家带来的消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苗氏与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岂会不了解她的性子。 她不吃不喝,想来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想借此逼他去见她。 当初她陷害玉礼的事情败露,祁王罚她永失自由,而他也曾放话,与她不再相见。 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心中还是责怪她没有把女儿教好。 南燕和东菱都像她一样刻薄,不同的在于,东菱的荒唐是明面上的,而南燕的心狠手辣是背地里的。 他原本以为,南燕是三个女儿当中最出色的,她才华横溢秀外慧中,受尽外人称赞,直到后来……得知明珠被害一事,他才惊觉,原来这么多年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没有看透南燕的性情。 那个叫明珠的女子出身不好,压根就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哪怕祁王真的将那个女子收为侍妾又如何? 挑了手脚筋又毁去容貌……他当真不相信他的长女会如此毒辣,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老爷,夫人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管家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若是任凭她这么饿下去,只怕是真的挺不过明晚了。” 晋国公问道:“玉礼现在在何处?” “郡主似乎去了宁王殿下的府上,还未回来呢。” 晋国公略一思索,道:“我如今这身体状况不方便下床,你叫两个人将夫人抬过来,把大夫叫来给她看看。” 趁着玉礼不在,他正好见一见苗氏,若是玉礼在家,只怕要闹着不让他见了。 管家闻言,面上浮现一丝犹豫,“老爷,祁王殿下不是说,不让夫人离开那个院子吗?” “王爷也说过,要留她性命的,现在人都快没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先把她带过来,回头再把她送回去就是了。” 管家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两名仆人将苗氏抬到了晋国公的屋子里。 晋国公望着她头发凌乱,面色发白的模样,眸底划过一丝不忍。 “老爷,大夫到了。” 随着管家的话音落下,提着药箱的大夫踏进了屋子。 大夫蹲下身来给苗氏把了脉,说道:“老爷,夫人身后挨了板子,本就有些虚弱,再加上太久没有进食,的确会撑不下去,得让她快些吃点东西进去,食物不宜油腻,最好是先给她喂点白粥。只要接下来夫人愿意按时吃饭,再加些药膳调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这就给夫人开方子。” 晋国公闻言,转头吩咐丫鬟去端一碗温热的白粥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设法让苗氏进食。 一名丫鬟扶着苗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名丫鬟则是缓慢地将汤匙里的白粥灌入苗氏的嘴里。 一碗白粥喝下去之后,苗氏悠悠转醒。 “老爷,夫人醒过来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苗氏望着坐在床榻上的晋国公,下意识朝他伸出了手,“老爷,是你吗?你终于肯见我了,老爷……”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我盼着见你一眼,怎么就那么难呢,我被关在祠堂里那么久,你都不来看我一眼!我即使有天大的过错,我也为你孕育了两个女儿啊!” 晋国公原本想等她醒了训斥她几句,此刻见她哭得伤心,训斥的话一时哽在了喉咙里。 “老爷,是我大错特错了!” 苗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因为身体没多少力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我不应该害玉礼……是我心胸太狭隘了,我怕……我怕你和王爷都向着玉礼……会将南燕忽略,你们最初明明都是向着南燕的……我实在是气不过,才会犯了糊涂……” “老爷,现在我清醒过来了,是我太贪得无厌,是我没有容人之心……身为国公府主母,我应该也拿玉礼当成我自己的孩子看待才对……老爷你原谅我……” 晋国公见她哭成了泪人,虽然动了恻隐之心,却对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你当真知错了吗?” “我知错了!我当真知错了!”苗氏回答得飞快,“老爷你原谅我这一回可好?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你总不能说丢就丢了?你若是愿意放我出来,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做让你、让玉礼生气的事儿了!我可以什么都听玉礼的!” 晋国公不语,似乎陷入了思索。 苗氏见他并未马上拒绝,从丫鬟的怀里起了身,朝他爬了过去。 这些日子,老爷不来看她,南燕也不来看她,让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老爷虽说受了伤,行动不便,可他若是真想去看她,让人抬着他过去不就是了?两个院子之间也没多远。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完全没了分量,她只能猜测着,是因为温玉礼在,所以他才不方便。 至于南燕……南燕那边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下人不愿意告诉她,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绝食是她最后的法子了,她在赌,赌晋国公对她仍有感情,不忍心见她把自己饿死。 如今看来算是赌对了。 她好几顿没有进食,刚才吃了一碗白粥,也只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爬得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爬到了晋国公的床前,她伸手握住了晋国公的手腕。 “老爷,你再最后信我一次就好!老爷你伤筋动骨,身边总要有贴心人照顾,我来侍奉你,必定比下人们周到。你若是愿意放我出来,我一定安分守己,且我也会尽力补偿玉礼,我从前对她那么刻薄,今后我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拿我当自己女儿看待吗?”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诮,“想不到夫人为了从祠堂里出来,如此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孤傲到底呢,这才没多久时间你就熬不住了?” 苗氏的身子僵了僵,转头看向温玉礼,哽咽道:“玉礼,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认错。” 她说着,颇为诚恳地摆好了一个下跪的姿势,当着众人的面,朝温玉礼俯下身磕头。 “玉礼,昔日我为人刻薄,教女无方,今日我当着大伙的面向你忏悔,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从祠堂里出来,并不是为了要和你争抢什么,我只是太想念老爷,想念南燕了。”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上无甚表情。 “玉礼,我一直被关在祠堂里,连老爷和南燕的面都见不着,如此孤寂,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你若是不愿意原谅我,还要把我继续关回去,我便继续不吃不喝,你们也不必来管我的死活了,等着为我办理后事!”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令周遭众人看着只觉得可怜。 毕竟他们曾经都是见过她的风光的,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 晋国公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无奈地看向了温玉礼,“玉礼,你怎么说?” 温玉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有什么想法呢?” 苗氏还真是会挑时机,选个她不在的时候从祠堂里出来了,当着众多人的面给她下跪磕头,甚至以死相逼。 晋国公虽然对苗氏颇有意见,可终究也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不见着苗氏落魄的模样倒还好,一见着她的惨状,便止不住的心软。 “玉礼,她方才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她想出来,只是因为思念为父与南燕,没有旁的心思,你看这样如何,先让她在为父身边照顾为父,为父好好看着她,今后这府里还是为父和你说了算的,她无权干涉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你意下如何?” 温玉礼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并不恼怒,只淡淡道:“父亲可别怨我心眼小,并非我容不下夫人,而是我实在信不过她,夫人都阴了我好几回了,女儿一见着她就觉得心里不大自在,若是放她出来,她又开始使坏针对女儿怎么办?夫人在我这,当真是个没信誉的人。” 苗氏晓得靠眼泪来博取旁人的心软,她同样懂得控诉苗氏从前的恶行,让旁人对她产生共情。 苗氏眼泪婆娑地望着她,“那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信我呢?” 第329章 母女二人都被休! 温玉礼缓缓走近了苗氏,不紧不慢道:“我听夫人方才的意思,只是想要自由,并不打算奢求其他的,对么?” 苗氏听着她这话,不由得思索了起来。 这贱丫头的话里必然是有陷阱的,若是顺着她的话,指不定要被她算计,可若是不顺着她的话,便会显得自己方才的忏悔没诚意了。 苗氏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晋国公,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小院的佛堂里去。 那个地方于她而言,犹如一座孤寂的牢笼,长时间的囚禁以及粗劣的饭菜让她有些崩溃。 原先能耐着性子待在那儿,是因为南燕并未失宠,只要南燕能抓紧王爷的心,她的日子自然就有盼头。 可她没想到温玉礼会被封为郡主,有这么一层身份在,老爷都得给几分面子,再加上南燕许久没来探望她,老爷与她的距离分明也不远,却不愿意来看她,就连伺候她的下人也全被温玉礼遣散…… 温玉礼如今在国公府的地位似乎无法撼动了,她指望不上南燕就只能自己想法子。 她用绝食换来老爷的相见,而老爷也的确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可她没料到如今老爷对温玉礼说话竟那么客气,他身为一家之主,放不放她自由还要征求这贱丫头的同意! 苗氏内心气急败坏,面上却只能维持着温顺的模样,朝着温玉礼点头道:“不错,只要玉礼你能同意把我放出来,其他的我都不奢望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她即便有再大的过错,也是温玉礼的长辈,她当着众下人和老爷的面忏悔,摆出生无可恋的模样,温玉礼总不能当众逼死她。 而温玉礼也的确没对她说重话,只是面色如常地说道:“想当初父亲是有意休了夫人你的,奈何夫人的性子太过刚强,宁可死都不愿被休,王爷和父亲商量过后,才决定保留你的名分,剥夺了你的自由,而如今你忍受不了被囚禁的苦了,那么我就再给夫人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名分和自由,你只能选其中一样,你若是想要自由,我就让父亲给你一封休书,你看如何?” 苗氏暗自咬牙。 就知道这下贱的丫头没安好心! 的确,她当初在被休和被囚禁之间选择了后者,只因她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能重回风光。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还是执着于国公夫人的名分,她只能又回去做囚犯,南燕斗不过这贱丫头,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出来,余生都要被困着,直到老死。 除非——她在老爷心中还有一定的分量。 想到这,她转过头,噙着泪水望向晋国公,“老爷……” “我能给夫人这样的选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温玉礼清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夫人本就德行有亏,没有资格再做国公府主母,且你心中对我有怨恨,你我若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难免针锋相对,只有你被囚禁,或者你离开国公府,才能让我安心,至于父亲的身体状况无需你操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温玉礼说到这,定定地望着晋国公,“父亲觉得女儿的要求过分吗?夫人对我的伤害,可不是几句忏悔就能翻篇的。” 晋国公见她面色冰凉,又回想起先前萧云昭对他的警告,心中明白,这一回是必须要向着她的。 于是他望向了苗氏,叹息道:“就依着玉礼的意思,我立即写下一封休书给你,放你离去,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晋国公的夫人,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犯不着怨恨其他人,今后……你好自为之。” 苗氏闻言,心下泛起了一阵酸楚,更多的是痛恨。 他当真就不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 罢了,守着国公夫人这个名分也干不成什么事,即便很不甘心,权衡利弊之后也就只能舍了。 于是她垂下头说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离开国公府,从今往后,不会在老爷和玉礼的面前碍眼了。” 晋国公转头吩咐下人去取纸笔过来。 他很快便写好了休书,签字按下了手印。 苗氏接下休书时,指尖都有些发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温玉礼……她一定不会放过这小贱人! 她抹了一把眼泪,将休书收进怀里,起了身。 “夫人可以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温玉礼颇为大方地说道,“你的身子有些虚弱,我可以给你一辆马车,你想去何处便叫下人送你去。” 苗氏心中咒骂着她,面上却只能冲她说了一句:“多谢。” 温玉礼吩咐下人将苗氏扶回了她原来的住处,替她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将她亲自送上了马车。 “夫人,哦不对……苗姨,你今后有何打算,想去什么地方呢?” 温玉礼此刻同苗氏站在国公府大门外边,她冲着下人摆了摆手,下人便暂且退到了一旁。 “你娘家那些亲戚若是知道你被休了,是同情更多,还是幸灾乐祸更多呢?据我所知,你们苗家的姐妹之间太爱互相攀比,若是被她们知道,你和长姐母女二人都因为失德被丈夫所休……也不知你们要面临多少耻笑。” 温玉礼此话一出,苗氏顿时目光一震,“你说什么!”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我说的话有哪不对吗?” “什么叫做——我和南燕母女二人都因为失德被丈夫所休?” 苗氏心中泛起惊涛骇浪,语气颇为激动,“南燕是王爷的心头挚爱,怎么可能被休!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 “噢,我怎么就忘了,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温玉礼耸了一下肩膀,“抱歉,我一时都没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被囚禁着,消息过于闭塞了,你和长姐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是将御医院里的药材以次充好那事被揭发的时候?距离今天确实有点久了……难怪你要拿绝食来逼迫父亲与你相见,长姐太久没来看望你了,你心里很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么会休南燕?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苗氏的手紧握成拳,望着温玉礼唇角那抹嘲讽的笑意,只恨不得冲到她面前将她的脸给撕了。 想归想,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上风,这儿是国公府大门口,她若是对温玉礼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止,温玉礼必定又要给她乱扣罪名。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 “我从中作梗?对付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栽赃陷害,你们干的那些烂事翻出来就足够让你们接受制裁了。” 温玉礼冷笑一声,“你以为药材事件那么容易就翻篇了吗?祁王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温南燕东拼西凑十万两究竟是去干什么用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我当真好奇,你们当初以为杀害了明珠,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梦见她来找你们索命?” 苗氏闻言,面色一僵。 明珠的事,温玉礼是怎么知道的? “的确,萧元祁对温南燕一向信任有加,你们自以为仗着他的这份偏爱便可以作威作福,却没有想过,宠爱和信任越多,他就越发不能接受欺骗,温南燕如今算是受到反噬了,不过她的运气也实在是好,王爷原本都打算休了她了,她却在这个节骨眼怀上了。” “南燕怀上了?”苗氏先是惊讶,随即整张脸都拧了起来,“她都怀上了,王爷竟然还要休了她?” “她给祁王生下一个孩子,也抵消不了她做的孽啊,她如今被囚禁在她自己的住处里,失去了自由,这也就是她为何不能来探望你的原因,王爷和太妃自然不会让她怀着孩子离开王府的,等她生产下来之后,便会被扫地出门了。” 温玉礼说到这,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如今的处境,她的伙食可比你好多了,你现在若是去祁王府一趟,向王爷请求亲自照顾温南燕,王爷没准会大发善心,将你们母女两人锁在一起,让你们彼此有个照应。” 苗氏几乎要把嘴唇给咬破。 温玉礼不再多言,将不远处的下人招到了身前道:“苗姨就暂且交给你了,将她送去她想去的地方。” 下人应了声是,走到了苗氏的身前询问道:“您想去何处?” 苗氏平复了一下心境,转身上了马车,“将我送去祁王府。” 她的确不能回娘家……她得去找南燕商量对策。 若是王爷不肯放她去见南燕,她便在王府门口长跪不起,王爷若是要面子,总不能叫她一直跪着,被人看见了都要议论他冷血无情。 苗氏坐下之后,下人也坐到了马车前,驱策着马儿调转了一个方向,正是去祁王府的。 温玉礼站在原地,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眸底掠过一丝冷芒。 从她回来时见到苗氏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将苗氏永久囚禁这个法子并不周到。 这人根本就是死不悔改,即便已经一败涂地,只剩下一口气,都要蹦起来作妖。 苗氏以死相逼,晋国公实在不能无动于衷,既然如此,索性就让苗氏离开了国公府。 若是在国公府里对苗氏下手,旁人很难不怀疑到她的头上,毕竟她与苗氏的恩怨众所皆知。 想要对付苗氏,又要堵住悠悠众口,最好的法子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放苗氏离开。只要苗氏不是在国公府里出事,外人就不会议论是她温玉礼下的手了。 …… 去祁王府的路上,苗氏一直掀着马车窗帘,生怕驾驶马车的下人会把她拉到不为人知的角落去。 她不相信温玉礼会真的放她离开,一旦这辆马车偏离路线,她便要立即大喊救命,吸引路人的注意。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车夫必定不敢对她怎么样。 但出乎她的意料,马车的确一路驶向祁王府,她甚至看见了前边不远处,祁王府门外的两头石狮子。 片刻之后,马车在祁王府外头停了下来,车夫跃下了马车,走到王府外的守卫面前。 “劳烦通报王爷一声,温侧妃的母亲前来求见他。” 与此同时,祁王府的书房内,萧元祁正坐在书桌后,提笔在眼前平铺着的画纸上勾勒出女子的眉眼。 他的画技没有温玉礼好,但也算不赖。 他正专心致志地描绘着温玉礼的容貌,忽听书房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温侧妃的母亲此时正在王府外边候着,您见是不见?” 第330章 苗氏之死 “温侧妃的母亲?”萧元祁眉峰微蹙,“她怎会来此?是谁把她放出来了?” 他心中琢磨着,莫非是晋国公心软了把苗氏从佛堂里给放了? 可屋外的下人却和他说:“晋国公已经将温侧妃的母亲休了,郡主便将她逐出了国公府,想来她也是无处可去了,这才会找到咱们府上来,毕竟温侧妃是她最亲近的人。” 萧元祁听闻此话,当即嗤笑一声,“一个被晋国公扫地出门的失德妇人,竟然还指望本王收留她吗?” “送她来的温家下人说,她这几日一直不吃不喝,国公爷动了恻隐之心,便与她相见了,郡主又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让她在名分与自由之间选一样,她选了后者,国公爷便给她休书,让她离开了。” “当真是便宜她了。”萧元祁不屑道,“这种卑劣之人还不配与本王相见,更不配踏进我祁王府的门槛。” 这苗氏阴险狡诈,教女无方,他当初下令将她永久监禁,为的就是不让她再为非作歹。 最初她宁可被软禁也不愿意舍了国公夫人的名分,如今却愿意拿着休书走人了,可见她当初说要忏悔压根就没诚意。 “王爷不愿见她,那小的这就去把她打发走。” 萧元祁淡淡嗯了一声。 即便苗氏得到了自由,今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他也犯不着再去想着怎么惩罚她了。 她丢掉了名声,没脸回苗家,唯一的女儿也指望不上,平日里与她来往的那些贵妇,得知她被休之后也不会再与她打交道,她无依无靠,便得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生活下去。 对于过惯了富贵生活的人而言,自生自灭无疑是痛苦的。 她理应承担这一份痛苦。 萧元祁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苗氏,却没想到下人去而复返,朝他汇报道:“王爷,小的和她说了,您不见她,她竟在王府门外跪下来了!” “她说,她晓得自己的出现会污了您的眼睛,您不见她没关系,请您把她和温侧妃关到一起去,她希望能够照顾温侧妃的起居,直到侧妃顺利生产,届时您想怎么处罚她都好,您若是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她就在王府外头长跪不起,直到跪死过去为止。” 萧元祁冷笑道:“她想跪便让她跪!本王倒要看看她有多硬的骨头。” 这妇人在国公府里对晋国公以死相逼,晋国公念着多年的情分,不得不妥协了她,如今她又想来王府闹事,她是认定自己这个曾经的女婿也那么好说话? 他最痛恨被人欺骗,苗氏母女二人已经将他的信任消耗殆尽了。 从前对苗氏有多尊敬,如今对她便有多厌恶。 “对了,还有一事。”萧元祁冲下人吩咐道,“此事万万不能叫温侧妃知道,记得去提醒一下照顾她的丫鬟和大夫,若是敢透露半点风声给她,本王绝不轻饶。” 这事一旦被温南燕给知道,又要跟他闹了。 虽说对她已经失望透顶,却总得顾着她腹中的孩子,不能让她有过激的情绪。 就让她以为苗氏一直被囚在国公府好了。 他垂下了眼,继续自己手里的画作。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画作完成了,他搁下了笔,指腹轻轻摩挲着画中女子的眉眼。 温玉礼…… 为何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若不是受到了太多的蒙蔽,他当初也不会对她那么无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 忽有脚步声走近,他抬眸一看,是仆人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托盘上的碗还冒着热气。 “王爷,更深露重,喝碗姜茶暖暖身子。” “进来。” 萧元祁喝了两口姜茶,随意地问了一句:“门外跪着的那人走了吗?” “应该还没。小的方才在厨房里就听大伙议论着呢,听说温侧妃的母亲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她面色苍白,看起来身子很虚弱,只怕是坚持不到后半夜的。” 仆人顿了顿,道:“她放话说您不让他见温侧妃,她就要跪死过去,万一她真的做到了……外边看见的人会不会说您太过铁石心肠?” “她做不到的。”萧元祁淡淡道,“苦肉计罢了,她也不是头一次用这种计策,本王岂能轻易上了她的当?若真的心软收留了她,那才是真要被人笑话。” “可她的虚弱倒真不像是装的,她若是真的倒下了,咱们也完全不管吗?” “若真的晕过去,就让守门的人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馆去,本王当初答应了温侧妃,不会伤她母亲的性命,所以不能叫苗氏死在咱们王府外边,当然了,本王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也许苗氏自己坚持不下去会自行离开。” 仆人点了点头,“也是,等会儿小的就去和守卫们说一声,让他们看着点。” …… 庄严肃穆的祁王府外边,苗氏已经跪到膝盖发软,却还在咬牙强撑着。 身后时不时就有路人经过,总会朝她投来诧异的视线,有些人看过了也就罢了,有些人走过会议论两句,而最让她难受的,是有人认出了她来。 “祁王府外边跪着的,不是晋国公夫人吗?” “你没看花眼,晋国公的夫人怎会如此狼狈?” “我没看花眼,我的茶坊开在纤衣阁对面,也是见过几位大人物的,晋国公夫人常去纤衣阁,我不会认错的。” “可晋国公夫人不是祁王殿下的岳母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弄到这样憔悴,我看她已经跪了好久了,没人接待她也就罢了,连碗热茶都不给她喝,再这么跪下去,只怕身子会熬不住啊。” “谁知道呢,没准是犯了什么错。” 诸如此类的议论还有很多。 苗氏虽然听得难受,心中却有些庆幸——好在,这些人都只是奇怪她为何跪在这,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休了。 毕竟在两个时辰之前,温家一直都保留着她国公夫人的名分。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她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胳膊。 自小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若不是温玉礼那个小贱人,她哪里会沦落到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却还在咬牙坚持着。 她不能站起来……若是这时候放弃,前边那么久都白跪了,在下跪之前,她就已经料到萧元祁不会让她轻易进府,她若是真的昏过去,她也相信萧元祁不会冷血到任由她冻死在王府外。 她的眼皮逐渐有些昏沉。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晕过去了,这样也好……晕过去了,守卫就不会无动于衷了。 虽然意识有些朦胧,她却能感受到王府外的守卫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她猜测着,这或许是萧元祁对她的考验。 一旦她昏倒过去,他必定会派人对她进行施救。 想到这,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距离她身后不远处的街角,一道纤细的影子站立在黑暗中,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泛着银色冷光的物件。 下一刻,一枚细小的银针划破了气流,扎进了她的后背! 苗氏原本还昏昏沉沉的意识,忽然被刺痛唤醒了几分。 什么东西扎在了她的后背! 似乎是很细的,像针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扎进后背之后,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刺骨的寒意,从局部开始蔓延,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原本就在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此时身体里传来的刻骨寒意更是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旁边栽倒! 她瞪大了眼,心中泛起一阵的恐惧。 身体里的痛感越发强烈,她的意识也越发模糊,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单纯的虚弱昏迷,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绝食的时候她也很虚弱,却没有像此刻这样,呼吸越发急促,有一种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感觉,甚至喉咙都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呃……” 她努力地张口想要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 门外的两名守卫见她倒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王爷吩咐过,不能让她在王府外边出事,她一旦倒下,便要就近给她找个大夫。 眼下这情况,差不多也该送她去医馆了。 两人正要迈出脚步,却有一名女子比他们更快走到了苗氏的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这位夫人别怕,我是大夫,我来给你把把脉。” 那女子说着,便将左手搭上了她的脉搏,右手扶着她的后背,趁机将她背后的银针拔出。 苗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眼前的女子一身黑衣,面色蜡黄,中人之姿,可眉眼却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尤其此刻,四目相对时,她能看到对方嘴角那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笑意。 这种阴冷的笑,她只在一人的脸上看到过! 这是那个该死的小贱人乔装的! 脸上不知涂了什么变得如此蜡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旁人认不出来,但她认出了,这就是温玉礼。 她怒极恨极,恨不得伸手掐住眼前人的脖子,奈何再强烈的恨意也敌不过脑子里的混沌,她颤抖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举起来,意识也逐渐涣散…… 祁王府守卫并未看出异样,已经走近了,朝苗氏身后的人询问道:“姑娘是大夫吗,她怎么样了?” “这位夫人脉象紊乱,气息微弱,本就虚弱至极,又在冷天里跪了太久,寒气入体,已经是油尽灯枯,无药可医了,你们准备为她办理后事。” 守卫惊诧:“已经没救了吗?” “当真没救了,你们若是不信,就找其他大夫来给她看,得出的结论只会和我一样。” “呃……” 苗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温玉礼的手腕。 而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抓住而已,再也使不上半分劲了。 她甚至能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慢慢凝固。 不,她还没有见到南燕,还没有报复温玉礼,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纵然愤恨不甘,心怀滔天恨意,她终究只能绝望地垂下了手,最后一缕意识消散,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温玉礼将手指探向苗氏的鼻息,而后朝身前的两人道:“不必再找大夫了,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语毕,她将苗氏的躯体缓缓平放在地上,起身离开。 王府守卫也蹲下了身查看,确认苗氏已断气,收回了手。 “果真没有气息了,快去禀报王爷!”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31章 她的死,与郡主无关 “什么?当真跪死在府外了?” 萧元祁听到苗氏的死讯,颇为不可思议。 “本王不是让你们看着点她吗?” “王爷,我们当真是盯紧了她的,她倒下的那一刻,我们便想将她送医了,碰巧附近有大夫路过,替她把了脉,大夫说她本就体质虚弱,又在冷天里面跪了太久,寒气侵体,已是药石无医,这话说完才没过多久,她就咽气了。” 萧元祁垂下了眼。 原以为苗氏坚持不下去就会自行离开,没想到这一回她真那么有骨气,一直咬牙跪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王爷,是她自愿要在府外跪着的,可没人逼她跪,大伙也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这事当真怨不得咱们祁王府,只能怪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自然是怪不得任何人,她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只怨她自己。”萧元祁顿了顿,道,“给她买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她的尸首送回苗家去。” 苗氏已不是温家的人,丧事自然只能由苗家来办。 萧元祁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大约一刻钟之后,管家又找了过来。 “王爷,温侧妃的母亲……死得似乎有些蹊跷。” “此话怎讲?” “王爷您不是吩咐下人去给她买一副棺木么?下人们将她抬进去的时候,发现她的唇色竟呈现了深紫色,看上去绝不像是被冻紫的……倒像是中了毒才会有的现象。” 萧元祁眼底划过一抹讶异。 嘴唇呈深紫色? 从苗氏前来求见,直到她死去,他都并未去看她一眼,自然不会猜到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此刻听管家这么一说,他心中泛起了疑惑,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她的尸首被安置在何处?带本王去看看。” 来到了苗氏的棺木前,萧元祁掀开了白布。 苗氏的整张脸都泛着青白,只有嘴唇的颜色有些突兀,看起来的确不正常。 萧元祁略一思索,让管家去喊大夫过来。 …… “王爷,这位夫人的确是中毒而死的,且中的是剧毒,不仅嘴唇泛紫,连血液都成了紫红色。此毒发作很快,毒性丝毫不亚于鹤顶红。” 苗氏中毒一事得到了证实,萧元祁只能将往府外的守卫又叫上来问话。 “你们二人是看着她倒下的,在她倒下之前,她可曾和任何人接触过?” 守卫摇头道:“她并未和任何人接触过,直到她倒地之前都不曾有人上前过。” 萧元祁不禁思索,莫非是来祁王府之前中的毒? 不对,大夫说了此毒剧烈,且发作起来很快,苗氏离开国公府之后又在王府外边跪了那么久,前后加起来都不止两个时辰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问守卫道:“你之前说,在苗氏倒下之后,有一个路过的大夫上前来替她诊脉了,那位大夫没提过她中毒的事吗?” “没有。” 萧元祁追问道:“那大夫大概是什么样的身形,长什么模样?那人离开的时候,苗氏的唇色正常吗?” 连中毒都诊不出来的大夫,未免有些可疑了。 “那大夫是个女子,相貌普通,身量纤纤,大约有这么高。” 守卫伸手比划了一下女大夫的高度,又道,“当时天色已晚,属下并未认真去观察苗氏的唇色,她倒地的那一刻,属下只以为她是跪得坚持不住了,那位女大夫是在她倒地之后才上前的。” 萧元祁心中已有了思量。 苗氏之死,与那女大夫恐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也许那女大夫早已在暗中观察苗氏的动静,苗氏在来之前绝食过几天,身子的确虚弱,所以在跪了一个半时辰之后倒下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那女大夫故作热心地上前把脉,与苗氏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便有机会下手了。 下手之后,她又对着不懂医术的守卫胡诌几句,守卫也看不出异常来,还真就信了她说的——寒气入体,无药可医。 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女子的胆量倒是不小。 守卫对那名女子身高和体型的描述,倒是挺像玉礼……玉礼是有理由杀害苗氏的,可守卫又说那女子相貌平平,就不能让人联想到是温玉礼了。 或者有没有可能,那就是玉礼乔装打扮的?又或者,那女子是玉礼派出的杀手。 玉礼当着国公府所有人的面放了苗氏的自由,苗氏离开国公府之后,在他祁王府门口跪死过去,任谁听了这前后的经过都会说上一句——是苗氏自己作死,她的死和南阳郡主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既除掉了眼中钉,自己也不用背负杀人的嫌疑,倒很像是玉礼会做的事。 他自认为对温玉礼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她不伤及无辜,但的确是个记仇的性子,不惹她还好,一旦伤害了她,她是必然要打击报复的。 他原本还疑惑着呢,她怎么会轻易放苗氏离开,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王爷,接下来要如何?”管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咱们只知道她中了毒,却不知道这毒是从何处进入她体内的,咱们是不是要叫个仵作来验尸,将此事追查下去?” “不必了,本王可没那个闲工夫追查。” 萧元祁淡淡地应了一句,将白布盖回了苗氏的脸上。 “苗氏德行败坏,被本王下令囚禁了又不甘心,以绝食逼迫国公府放了她自由,离开国公府之后,又厚着脸皮来求本王收留,本王不同意,她便拖着病体在外边长跪不起,夜风太冷,她身子又太虚,寒气入体便一命呜呼了,她的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们明白了吗?” 萧元祁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在场众人又岂会不明白。 王爷明知事情有蹊跷,却不愿意查,又或者说,王爷看这苗氏不顺眼,死了便死了,管她是被冻死还是被毒死的呢,给她买副棺材,让她入土也就是了,何必费那个劲儿去找凶手。 即便真是被人杀害,这苗氏死得也委实不算冤。 “王爷放心,我等都明白了。” 管家如此应了一句,扫了一眼其余的人,“王爷方才怎么说的,咱们对外就怎么说,其余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别没事在背地里嚼舌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连忙称是。 原本就是死了个不相干的人,管他那么多做甚。 …… “郡主回来了,来喝一碗奴婢煮的姜糖鸡蛋羹。” “过会儿再喝,先帮我把脸上这层黄粉给洗了去。” 温玉礼坐在梳妆镜前,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物件。 萧云昭送给她的这把针弩,当真是好用。 前几日从司徒彦那边要了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据说这里头有一样成分是银环蛇的毒液,剧毒无比。 她将银针浸泡在毒液里,让针淬了毒性,毒针一旦打入人体当中,强烈的毒素会使得血液飞快凝固,不迅速解毒的话,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 苗氏本就是十分虚弱的状态在咬牙强撑着,这毒针一扎下去她就受不了。 “郡主此行应当很顺利?” 白桃一边询问着,一边用湿毛巾给温玉礼擦拭着脸上的黄粉。 这是一种土黄色的脂粉,是郡主从司徒大夫那边拿来的,说是脂粉都抬举了,这种黄不拉叽的东西涂在皮肤上面,整张脸的肌肤都会变得蜡黄又土气,且郡主还把自己的眉毛给画粗了,脸颊两侧还画上了小黑痣和麻子。 这幅模样当真是扔在人群里面都找不着的那种,就连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一时都认不出来,祁王府的下人就更不可能认出来了。 “自然是很顺利。”温玉礼慢条斯理道,“反正人是死在祁王府外边的,又不是死在咱们国公府里边的,这事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司徒彦明确告诉过她,这个毒虽然厉害,但毒发之后是有症状的,例如唇色会变得深紫,且如果尸体被验尸,仵作也会很轻易找到伤口。 那又如何呢?即便被祁王府的人知道苗氏不是冻死的,而是毒发身亡,他们也实在无从查起。 先不说她今夜的乔装格外用心,连贴身丫鬟都很难迅速分辨出来,她离开国公府还是翻着自己院子的墙出去的,在国公府守卫的眼里,是根本没看见她出门的。 “郡主,万一祁王殿下察觉到了什么,会不会又跑来你这儿问?” “他也许会发现异常。”温玉礼不甚在意地说道,“但我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他,我也真不怕他跑来问,我就不承认,他拿我怎么着?” 两人说话间,白桃已经将温玉礼的脸给擦拭干净,把搁在一旁的姜糖鸡蛋羹端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吃着鸡蛋羹,余光瞥见白桃一直站在旁边专注地望着自己,抬眸冲她淡淡一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呢?”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白桃顿了顿,道,“几个月前,郡主您是祁王府的弃妃,奴婢也只是个厨房里打杂的,没想到如今您是郡主,我还真就跟着您吃香喝辣了……在奴婢看来,您是极有本事的,那么过去在祁王府那三年,您为何隐忍不发呢?奴婢原本也不想多嘴来问,只是太好奇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 类似的问题,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过好几回了。 阿昭也问过、萧元祁也问过、所有人都在好奇她为何性情大变。 这是一个她无法诚实回答的问题,此时面对白桃的疑问,她也只能叹气道:“人总是会变的,也许从前的我在旁人看来很软弱,可吃瘪吃多了,心里的怨恨积攒久了,总有爆发的时候,人性没有纯粹的善与恶,我自小的成长环境,使得我的善意无法在这世道混得好,那么我就只能释放我恶的那一面了。” “如果我不争、不抢、不报复、说不定这会已经在哪个角落里长眠了,咱们眼下所处的这个世道,太单纯良善的人当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用些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 “世间若有人欺我、辱我、践踏我,我便算计他、报复他、往死里整他。” 白桃静默了片刻,随即点头道:“比起从前逆来顺受的祁王妃,奴婢的确更喜欢如今的郡主。” “那不就行了?我过去那几年的憋屈日子,你还是赶紧忘了,我自个想起来都觉得脑仁疼。” “奴婢以后不提就是了,反正对郡主不利的那些人都得到报应了。” “不,还有一位呢。”温玉礼不疾不徐道,“温南燕已是一败涂地,苗氏也解决了,接下来,该轮到咱们十一公主萧若芙了。” …… 夜风萧瑟,坐在床头的萧若芙忽然打了个喷嚏。 摸了摸有些痒的鼻子,她转头朝身后替她捏肩膀的丫鬟说道:“去把窗户关紧些。” \b\b\b\b\b\b\b\b 第332章 梦魇 第二日正午时分,司徒彦准时来到了萧若芙的寝宫。 到达之时,萧若芙与太妃才用过午膳。 “司徒圣手来得还真是准时,可曾吃过了?” “劳烦公主关心,在下是吃过饭才来的。”司徒彦背着药箱走到了桌旁,与之前一样,在针灸之前先替萧若芙把脉。 把脉期间,他的眉头似乎耸动了一下,随即问萧若芙道:“公主昨日可曾着凉?你今日的脉象都不如昨日平稳了。” 萧若芙闻言,怔了怔,“我着凉了吗?” 她也就昨夜窗户没关好,吹了点风,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公主应当是着凉了,先叫宫女去煮一锅姜茶,喝了能驱寒,喝过之后咱们再进行针灸。” 一旁的淑太妃闻言,转头吩咐宫女去煮姜茶。 司徒彦道:“一会儿端三碗姜茶过来,这两日气候阴潮容易受凉,公主和太妃娘娘最好都喝,在下也想蹭一碗来喝。” 大约一刻钟之后,宫女端着三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回来了。 她正准备先端一碗去给萧若芙,司徒彦却出声道:“慢着。” 他抬起了右手,指间正捏着一根银针。 他将银针浸入姜茶中,片刻之后拿起来观察针尖,而后对着下一碗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萧若芙看出了他是在检查,淡漠地说道:“你还真是够谨慎的,你觉得谁有胆量在我的饮食里面动手脚?” “防范于未然,这是在下的个人习惯。”司徒彦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再说了,我不仅是为了公主的安危考虑,也是为了自己考虑,万一这里头放了什么药,我们三人喝下去出了问题,那就是我这个大夫的失职了。” 萧若芙懒得回应他。 这厮果然很谨慎,在他面前下药无异于班门弄斧,好在她没用这种蠢法子来对付他。 “姜茶没有问题,公主和太妃娘娘请放心喝。” 司徒彦才说完,便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碗喝了起来。 宫女便将其余的两碗端给萧若芙和太妃。 喝下热腾腾的姜茶,萧若芙也觉得身子暖了起来,司徒彦便取出了药箱里的针包,替她完成了针灸。 “由于公主今日脉象有异,在下不会马上离开,请公主小憩一会儿,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您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在下就可以安心离开了,在下身为男子不方便在您的寝宫久留,这就出去溜达一会儿。” “你要去哪溜达?” “御花园里的花似乎开得还不错,我就在那里头逛逛,不会走远,公主有事让人去叫我一声就行,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司徒彦说完便离开了,萧若芙眼见着他的背影远去,目光冰凉。 这厮总挑着中午的时间来,若他来的时间是晚上,他敢说要去御花园里边逛逛,她必定要派人去给他准备“惊喜”。 可青天白日的,终究是不好在外面动手。 萧若芙思索着要怎么修理司徒彦,本想问一问淑太妃的意见,却没想到,她一转头,就看见淑太妃在藤椅上闭着双眼斜着头,像是睡着了。 萧若芙不禁有些意外——母妃今日这么好睡吗?司徒彦刚才还和自己说话,且他们二人的说话声一点都不小。换做平时,不够安静她是睡不着的。 疑惑归疑惑,萧若芙也没想太多,只觉得淑太妃这几日大概是太疲惫,她总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夜里没睡好,白日里犯困也是正常的。 萧若芙转头看了一眼宫女,小声吩咐道:“去柜子里拿条毯子来给母妃盖上。” 如今对她最好的也就只有淑太妃了。 原本还指望萧元祁能够帮一帮她,可萧元祁也只是在她中毒当天过来探望了她一下,之后就没再来,他说要去温玉礼那边谈判,至今也没有消息。 可见是谈得不成功了,又或者——他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妹妹,去得罪他的前任王妃。 想到这,萧若芙不禁捏紧了拳头。 正气恼着,忽听空气中响起淑太妃的声音—— “姐姐,是你吗?” 萧若芙立即看向了淑太妃,淑太妃仍然是闭着眼睛的,并未清醒过来,可嘴里却在念叨着“姐姐”二字。 淑太妃口中的姐姐,便是萧若芙的亲生母亲德妃。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听人说她的亲生母亲与姨母感情甚好,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在深宫之中最信任的就是彼此。 然而她的生母体格不好,在她三岁那年便撒手人寰,之后由姨母来将她抚养成人,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淑太妃的称呼从姨母变成了母妃。 她的生母当年极为得宠,这使得她一出生便有了比其它公主们更高的待遇,她甚至听宫人私下议论过,父皇当年为了她的生母,产生过废后的念头。 她也曾怀疑,会不会她的母亲根本就不是因病早逝,而是因着如今的太后娘娘、也就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嫉妒她,这才会在美好的年华里早早凋零了。 宫中女子争宠的手段,她从小到大都见过不少了,她曾经私底下找太妃提问过,她母亲当真是病逝的吗?她母亲之死与太后娘娘有没有一点关系呢? 淑太妃听了之后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同她说—— “你这丫头可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太后娘娘并非狠毒之人,你从小在宫里面长大,太后娘娘对你也还算不赖了,你怎能怀疑她害死你的母亲呢?” “因为我无意间听人提起过,父皇当年十分偏爱我的母亲,差点就要把皇后的位置给母亲了。” “被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如此议论,我定要拔了他们的舌头!这种话怎么也敢乱说?若芙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扔了,你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你如今的日子过得也舒心,你就这么愉快地过下去,见到太后娘娘,一定要尊敬她,莫要自找麻烦!” 被太妃教育过之后,她就不再思索关于她母亲的事了。 正如太妃所言,她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么久,宫中之人对德妃的记忆都逐渐淡忘了,她这时候若是还想去调查母亲当年的死因,无异于自寻烦恼。 “姐姐,别过来!别过来!” 淑太妃的呓语忽然变得激动,把正在走神的萧若芙给吓了一跳。 母妃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激动? 她梦到的是她亲姐姐,按理说亲人托梦,是不该出现恐惧与慌张这样的情绪。 萧若芙不禁有些茫然。 为何母妃在梦中会喊出那三个字——别过来? 仿佛梦到的不是亲姐姐,而是什么可怖的人与事。 “姐姐,别过来……我知错了!” 淑太妃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双手也紧紧的抓着椅子把手,似乎在梦中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正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 萧若芙坐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榻,走到了淑太妃的身旁。 淑太妃的嘴唇都在轻颤着,脸色也因为惊惶而有些泛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陷于噩梦之中。 于是萧若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母妃?” 许是她的声音太小,拍得太轻,淑太妃并未醒过来,依旧在梦魇中挣扎着。 萧若芙不得不用力地推着她,“母妃!” 这一下子淑太妃总算是醒过来了,她蓦地睁开了眼,眸光里还有未褪去的惊慌失措。 “母妃,您刚才梦到什么画面了?”萧若芙下意识询问道,“是梦见我的母亲了吗?为何您在梦中那么慌张?还流了这么多的汗……” 淑太妃望着萧若芙眼中的疑惑,本能地躲闪了她的目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没什么,做噩梦了,梦到我与你母亲陷入了危险。” 她随口应了一句。 萧若芙闻言,面上浮现些许狐疑。 就只是这样吗?那她方才为何要喊——姐姐,别过来? 且后边还有一句:我知错了。 萧若芙意识到了太妃没向自己讲真话,于是试探般地问了一句,“母妃是在梦中做错事了吗?” 淑太妃微微一惊,“为何这么问?” 萧若芙道:“您刚才说梦话了,嘴里念叨着自己错了。” 淑太妃稳了稳心神,朝萧若芙挤出一丝笑容,“我梦见和你母亲回到了小时候,因着误会与她吵了一架,我们在自家门口玩耍,差点被人口贩子给掳了……好在只是梦,有惊无险。” “您与我母亲竟也会发生争吵吗?我还以为你们二人之间是不会有矛盾的。” 萧若芙说这话时,紧盯着淑太妃的脸庞,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淑太妃很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淑太妃呢?既了解,就自然能听出淑太妃话里的敷衍。 对此她有些不满,更多的是猜疑。 为何好几回她在母妃面前提起她的亲生母亲时,母妃的神色总是有些不自然。 “我与你母亲,年幼时也是会小打小闹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与她之间的感情深厚。” 淑太妃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扶了扶萧若芙的头顶,“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做过噩梦,或许是我这几天太疲倦了……若芙,你母亲临终之际我答应过她,会尽我所能照顾你护着你,我一定会做到的,这些年我待你视如己出,她在九泉之下应当也会很欣慰的。” …… 同一时刻,御花园角落,两道人影站在假山之后私语。 “那刁蛮公主这两日可有为难你?” “为难倒是还没有,利诱是有的。” 司徒彦随手摘了一片树枝上的叶子在手里把玩着,“我猜她心里八成是觉得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拒绝了她的利诱,她会想其他法子来对付我的,不过……比起对付我,她应该会更关心她生母和母妃的关系。” 彩霞闻言,偏过头看他,面上浮现好奇之色。 “中午给公主诊脉的时候,我叫宫女端来了三碗姜茶,当着她们的面用银针试了毒,公主说我过于谨慎,可她不知道的是,银针除了能试毒,也能下药,我那根针,是提前用药物淬过的,那三碗姜茶喝下去,能使人梦魇,越是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越是会在梦里呈现出来。” “我们三个人都喝了,我提前服过解药,公主的药效在我为她针灸的时候已经给她解除了,会梦魇的,只剩下太妃娘娘一人。” \u0001 第333章 联姻? 司徒彦说到这,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殿下说了,要教训公主,其实有很多种法子,而他要选择最让公主难受的一种,这也是公主为非作歹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当然了,淑太妃并不无辜,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即便已经时隔多年,她也不能否认她曾经的罪恶。” …… 午后,萧元祁被皇帝传进了宫里。 “皇兄找臣弟前来有何要紧事?” “想和你谈谈跟南夏国联姻之事。” 肃穆而不失雅致的御书房内,皇帝坐于书案之后,望着站在对面的萧元祁,吩咐一旁的太监给萧元祁看座。 萧元祁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与南夏国联姻?” 皇帝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他捕捉到了不少的讯息。 他如今的正妃之位空缺,皇帝找他来私谈,岂不就是有意要让他娶南夏国的公主为王妃? 若皇帝自己要娶那位公主,只等那位公主来了举行册封典礼就是,大可不必和他这个弟弟商量。 这时候把他叫过来,倒像是要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没准那南夏国公主的仪仗队已经准备出发,或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而皇帝接下来说的话,果真也在萧元祁的预料之中—— “不错,南夏国是我国的友好之邦,在过去的十年当中,我们曾向他们借兵,他们也曾向我们借过粮,我们与南夏国之间常有来往,所以需要更进一步地巩固关系,若想在将来的日子里面不再发生战乱,强强联手是很有必要的。” “朕后宫佳丽众多,贵妃之位已满,那公主若是嫁过来,拿个贵妃以下的位置恐怕是不甘心的,两位贵妃没有犯错,朕也不能无故将她们降级,所以思来想去,祁王妃的位置不是正好空着吗?就让那位南夏国公主做你的正妃,你的后院里都没几个女人,她都省得争风吃醋了,听闻那位公主生得花容月貌,且才艺过人,五弟你看了或许会喜欢。” 萧元祁无奈叹息一声,“皇兄,这个任务一定要臣弟来接手吗,臣弟可否拒绝?” “五弟,朕给你挑的这个王妃,胜过许多名门贵女的容貌和才情了,朕又不是闭着眼睛给你瞎找的,你何必拒绝?朕让你成亲,怎么就被你当成任务了?其他兄弟若是想要这个福气,朕还不给。” 萧元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皇帝说的是不错,论身份,对方是一国公主,品貌和才情应当是不赖的,可他如今哪有心思去成亲。 他自己都是个为情所困的人,温玉礼的冷漠和排斥让他倍感无奈心酸,温南燕的恶毒与虚伪又让他心寒失望,他整个人都心烦意乱,还有什么闲心思想着再娶一个王妃? “皇兄,当真不能换一个人选吗?” “朕觉得五弟你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皇帝的语气一派平静,“朕刚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既然是两国联姻,就不能让那位公主太过委屈,若是后宫里的贵妃之位还有空闲,朕就不找你商量了,朕是经过慎重思考才要让你娶她。” “可是臣弟心里还念着玉礼呢。” 萧元祁索性也不隐瞒皇帝,直言说道:“虽然玉礼已经与臣弟和离了,但这并不代表臣弟对她就没了情分,臣弟还指望着她能回心转意,皇兄你这时候要我再去娶个王妃,那我将来要如何面对玉礼呢?我若是去跟玉礼说,要她回到我身边,她却发现我的正妃之位已经有了别人,她就更不愿意理睬我了。” 皇帝闻言,面上浮现一丝不解,“既然你如此舍不得她,为何要同意她的和离请求呢?你当初来找朕请旨的时候说,你与她关系不和睦,分开才是最好的,如今你又说你要等着她回心转意?” 萧元祁自然是不敢告诉皇帝真相。 总不能和皇帝说,当初之所以同意和离,是温玉礼手上有着温南燕的把柄? 御医院的药材被调包一事,虽然是温南燕所为,且温南燕在抽取利润的过程中隐瞒着他,他也没有分到一文钱,但归根结底这件事情上,他还是犯了包庇之罪的。 明知温南燕有错,却轻信了她的解释,隐瞒了她的罪行,帮着她消除了御医院里那些剩下的廉价药材,他这也算是违反国之律法了。 虽然他真没捞到什么好处,他也从来不做那些捞取不义之财的事,但他依旧不敢向皇帝坦白这件事。 若是被皇帝知道,兴许会对他失望、讥笑,再给予一些惩罚,那可真是太让他没脸了。 于是,面对皇帝的盘问,他只能叹息一声,回答道:“当初是臣弟糊涂,臣弟心里是有玉礼的,可她闹着要和离,臣弟被她闹得没法子了,这才答应了她,事后想想还是相当后悔的,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失去之后方才知道珍惜。” 皇帝望着他惆怅的模样,眯起了眼。 根据之前探子的情报,温玉礼与萧元祁和离之事,萧元祁是过错方,温南燕在这其中也推波助澜了,如今萧元祁给出的答复显然是有些敷衍的。 皇帝看破,却不说破。 他心知他这五弟要面子,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让五弟太过尴尬。 “五弟,既然已经分开了,就别再胡搅蛮缠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娶南夏国公主的事,此事也不光只是你一个人的私事,这也关系着两国之间的邦交。身为皇室子弟,总要有着为本朝出力的义务。” 萧元祁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朝着皇帝说道:“皇兄想着不委屈了那位公主,臣弟是赞同的,但臣弟未必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有一人比臣弟更合适,您怎么就给忘了呢?” …… 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温玉礼与萧云昭正并排行走。 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已不是秘密,晋国公也收了萧云昭的聘书,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的来往便顺理成章,青天白日一同上街也需要有什么顾虑。 虽然温玉礼心里明白,有些人会在背后议论她太快变心之类的,只要不当着她的面嘲讽,她都无所谓。 “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卖糖葫芦的,阿昭你帮着我一起找找。” “你若想吃,我叫府里的厨子给你做,比这大街上的干净。” “那么费事做甚?这外边卖的不就是沾了点灰尘吗,不要紧的,我以前常吃也闹不了肚子。” 两人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忽听身后不远处响起慌乱的人群叫喊声。 温玉礼下意识转头往后看。 几丈开外,一辆马车正霸道地冲撞,那车夫的神情十分惊慌失措,看得出来他很想勒马停车,可他拉不住眼前疾驰的马儿,只能朝附近人群大喊着退开。 路人都纷纷退散开来。 有一名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还傻愣愣地站在路中间,听到周围路人的惊呼与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时,才有些迟钝的转过了身。 马车与他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丈。 街道两侧的人们望着他,目光皆带着惊诧与怜悯。 这孩子怎么就不晓得往街边跑! 他的爹娘也实在疏忽大意,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看紧些,竟让他跑到了路中间去。 眼见那男童就要被踏于马蹄之下,已经有胆小些的姑娘捂住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有一道如轻烟般的身影从马匹之前掠过,迅速将那名男童捞于怀里。 眨眼的功夫,已然将孩子从马蹄下救出,那人落地之时众人才看清了,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人们回过了神来,不禁拍手叫好。 “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功夫可真好啊。”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有这姑娘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想起方才那惊险的场面,众人仍心有余悸。 小男孩似乎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温玉礼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轻拍着他的背,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你爹娘在哪呢?一会儿我给你买糖吃。” 这孩子方才八成是吓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有多么惊险。 方才她出手救下了小男孩,萧云昭也没闲着,此刻已经落在了那辆失控的马车上,从车夫手中夺过了缰绳,内力运于掌心之中,用劲一拉—— 马儿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力道,抬起了前蹄嘶鸣一声,马蹄再次落下时,速度已经有所减缓。 萧云昭方才用内力将它震伤了,它没了发狂的力气,行动越发迟缓,片刻的时间就停下了步伐,不再继续行驶了。 同一时,街道边上,小男孩的母亲已经来到了温玉礼身前。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孩子他爹在外头挣钱,我出门买菜只能带上孩子一起,方才与菜摊的小贩说话,竟没有注意到孩子一个人跑开了,我回过神来找孩子,竟看见他跑到了路中间……多亏姑娘救了他!请受我一拜!” 小男孩的母亲已是泪流满面,一边哭着一边给温玉礼跪了下来。 温玉礼将小男孩放下,扶起了跪着的女子,“用不着行此大礼,你也不容易,不过你可得记着,下回不能再这么疏忽了。” 女子抹着眼泪,点头如捣蒜。 温玉礼转头看向了萧云昭的方向。 那失控的马车已经停靠在了路边,萧云昭已经跃下了马车,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温玉礼心道,幸好他们二人就在这附近,否则这马车横冲直撞的,还不知道要伤几个人。 忽的,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素手撩开。 修长白皙的玉颈从马车内探出,是个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 她扶着车夫的胳膊也下了马车,举手投足的气派以及华贵的衣服,不难看出是个贵族小姐。 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秀丽的螓首下,白皙的锁骨晶莹玉润,她有如雪般的肌肤,衬着精致的轮廓,柳眉之下的双眸黝黑明亮,一袭湖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身段包裹得玲珑有致。 只见她缓缓地走进,步履轻盈,那眉眼间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水润的唇也勾起了一抹十分细微的弧度。 温玉礼敏锐地察觉到,这女子的视线是看着萧云昭的。 她下意识朝萧云昭问了一句,“你与马车的主人相识吗?她走过来了。” 萧云昭闻言,转头看向朝他走来的女子,眸底掠过一丝疑惑。 那女子在二人的注视之下走上前来,率先朝着萧云昭打招呼,“宁王殿下别来无恙?我原以为我们会在宫廷宴会上见面,没想到提前见上了。”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34章 宁王是我的人 萧云昭并未在脑海中搜寻到关于眼前这绿衣女子的讯息。 可听这女子话中的意思,又像是与他相识。 绿衣女子朝他问候了一声之后,转头看向一旁受惊的母子二人。 “抱歉,刚才的事吓着你们了。那马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发了狂,我那车夫没拉住,险些就酿成大祸,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但我还是得给你们赔偿的。” 她说着,吩咐身后的车夫将身上的钱袋子取下,递到了那妇人的手中。 手里沉甸甸的钱袋,让妇人怔了怔,“这……用不了这么多……” “收着,以后千万看好了孩子。” 妇人见她衣着华贵,便没有再拒绝,又谢了好几声,带着男童离去了。 绿衣女子这才又看向了萧云昭,“宁王殿下认不出我也正常,毕竟我们上次相见之时,我才十三岁。您总该记得四年前与我的皇兄并肩作战,一同打漠北的事?” 她这么一说,萧云昭立即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南夏国的嫡公主,司兰婳。 难怪他一时想不起来,四年前的司兰婳面容还很稚嫩,与他也就只是打过几个照面,如今的她与四年前还是有着不小变化的。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南夏国要与本国联姻,司兰婳的夫婿人选,应当会是五王爷萧元祁,或是六王爷萧元良。 按照惯例,强国之间联姻,嫡公主若嫁皇帝,至少是贵妃之位,若嫁亲王,只能是正妃之位。 皇帝没有贵妃以上的位置给司兰婳,一众王爷当中当中,也就只有萧元祁和萧元良的正妃之位空缺,再往后的未婚亲王年龄就比司兰婳小了。 萧元祁无论文武,都胜过萧元良。 “四年未见,本王的确是认不出公主来了。” 萧云昭说着,看向了温玉礼,“玉礼,这位是南夏国的嫡公主。” 想到司兰婳极有可能成为祁王妃,萧云昭顿觉心情舒坦。 萧元祁一旦成亲,便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纠缠温玉礼,他的王妃总会管着他。 看来晚些要进宫一趟,探一探皇帝的口风。 想必皇帝也会乐意促成这二人的婚事。 “见过公主。”温玉礼朝司兰婳问候道,“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不过公主为何没有随着仪仗队一起?出门只带了个车夫在身边,且马车还出了问题,实在有些不太安全。” 今天要不是她和萧云昭刚好在这附近,这公主的马车极有可能翻了。 “我这不是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皇兄总管着我,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我实在听得烦了,便自己偷溜了出来,实在没想到会出意外。还请二位莫要将我刚才差点翻了车的事告诉皇兄。” 司兰婳说着,视线落在了温玉礼的脸上,“还未请教这位姑娘姓名,你是宁王殿下的朋友吗?” 温玉礼正要回答,萧云昭却率先开口了,“这是南阳郡主温玉礼,陛下的义妹,也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下个月成婚,届时公主若是得空,可以来府上喝一杯喜酒。” 萧云昭此话一出,司兰婳的神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方才就觉得宁王殿下和这姑娘的关系可能不一般,如今听了他的回答,心里没有多意外,只是有些许失落。 她与宁王虽然许久未见,对他的印象却很深刻,四年前的宁王与如今的宁王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他与人交谈总有一种无形的疏离感,哪怕是说着温和的话,也让人觉得他难以靠近。 可当他看向他身旁的女子时,眼中的清冷之意似乎化开了,转变为一种不易察觉的柔和。 司兰婳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有其他女子赶在了她的前头。 不过这也实在不奇怪,宁王其实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虽说外界传闻他清心寡欲,也不代表他真就得一直孤身下去。 “你们二位刚才帮了我的忙,我来做东,宴请你们一顿。” 司兰婳冲着对面的二人说道:“你们这皇城里有什么特色菜吗?哪家馆子东西最好吃,给我领个路,我当真有些饿了。” 温玉礼已经同萧云昭在半个时辰前吃过了饭,但面对司兰婳的邀请,依然答应了下来,“水云轩离这儿近,不过才半条街的距离,里头的菜色很不错。” 水云轩是之前萧云昭转给她的产业之一,她此刻向司兰婳推荐这家,倒真不是为了要挣一笔,而是那地方的确近,菜也的确好吃。 “那就去这一家。”司兰婳应了下来,“劳烦郡主前边带路。” 温玉礼淡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迈开了脚步。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水云轩,温玉礼要了二楼雅间的位置。 三人落座之后,温玉礼道:“这儿的招牌菜味道都极好,公主可以排除掉忌口的,剩下的随意点,应当不会让你失望。” 司兰婳随手点了几道菜,而后询问萧云昭和温玉礼的意见。 “宁王殿下和郡主想点些什么菜?” 温玉礼道:“公主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这家的菜我都不挑。” 司兰婳便随意点了十道招牌菜,在等候上菜的过程中,她垂眸望着空荡荡的桌面,似乎在独自思索着什么。 气氛有些过于安静,温玉礼便开口打破了沉寂,“公主远道而来,是有要紧事?” 问出这话的时候,温玉礼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若只是皇子拜访友国,极有可能只是送礼、或是洽谈一些别的国家大事,可这位公主跟她的皇兄一同来,那或许不只是单纯进行两国之间的交流了。 国与国之间建立友谊,最常见的方式就是联姻。 而为了代表诚意,派出的大多是嫡公主。 “此番前来东岳国,是奉了父皇母后之命,来缔结姻亲的。” 司兰婳的语气颇为平静,“我被皇家养了十七年,过去的那些日子活得无忧无虑、光鲜亮丽,也是时候替朝廷出一份力了,这是我身为嫡公主应该完成的使命。” 温玉礼试探般地问了一句,“那么与公主联姻的人选是,公主是否方便透露?” “这个倒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 司兰婳顿了顿,道,“此事,最后需要你们的陛下与我皇兄来敲定。” “原来如此。” “郡主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司兰婳看向了温玉礼,“你是我在这儿认识的第一个贵女,我看着你也合眼缘,这两日你能否带着我在你们皇城街道上玩一玩逛一逛?皇兄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我也不想带着他闲逛,他太啰嗦了,我希望能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陪我一起。” 这样的请求丝毫不过分,温玉礼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用过饭后,三人一同出了水云轩。 “这家的菜果然不错,我下次还要来。时辰还早,郡主你陪我四处走一走?我方才吃得有些撑了。” 温玉礼应了一声好,转头看向萧云昭,“阿昭,你不如先回府去?还是你想跟在我们身后四处瞎晃悠?” “你们玩,我正好有些事情还未处理。”萧云昭伸手抚了抚温玉礼的发丝,“我明日再来找你。” 温玉礼淡笑着点了点头。 眼见着萧云昭转身离开了,温玉礼扭头看向了司兰婳,“公主喜欢吃甜食吗?” “喜欢,可我现在有些吃不动了。” “逛一圈溜溜食,等你不觉得撑了,我再带你去买糖人。” “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玉礼便带着司兰婳在附近几条街道上四处晃悠,带着她去看了杂耍、变戏法、又与她一同玩了跳绳,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司兰婳早就不觉得撑了,温玉礼便带着她去买了两根糖人。 “郡主,虽然与你相识不过两个时辰,但我能看出你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二人并排行走着,司兰婳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淡然道,“如此甚好,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应该能够和睦共处。” 温玉礼岂会不明白司兰婳的意思。 “公主果然开始说重点了。”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你刚才一直不提这事儿,就是为了考察我的品质和素质?” “算是。方才与你一起玩,我是挺开心的,比起那些循规蹈矩、谈吐温柔如水的女子,你这种爽快的性格会更容易让我生出好感来。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虽然与我联姻的人选还未定下,但我兄长会去找你们陛下提议,让我与宁王成婚。” 司兰婳转头看温玉礼,“我并非不能容人的性格,我想,你与我应该是差不多的。自我年少时起,母后就告诉我,我长大成人之后,必然是要离开我的国家远嫁的,我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所以……联姻可以,但我希望能从你们的皇室成员当中选择一个我喜欢的人嫁。” 温玉礼顿住了脚步。 “公主说错了,我的性格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 温玉礼面无波澜地望着司兰婳,“想与我做朋友,好说。想与我争宁王,不行。” 司兰婳微微蹙眉,“不是与你争。他与你既然已经定了亲,我自然不能叫你离开他,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容得下你,你用不着担心我对付你。” 温玉礼有些好笑,“所以公主的意思,是想与我一起嫁给他?” “有何不可?” “那我倒是很想问一问公主,若咱们二人真的一同嫁入宁王府,名分应该如何定?” 司兰婳道:“我身为南夏国嫡公主,若是入皇帝后宫,不能屈居于贵妃之下,若嫁亲王,只能是正妃。当然了,无论是皇帝还是亲王,都需要开枝散叶,故而我不会制止我的夫君娶侧室,只要不前来招惹我,不试图撼动我的地位,什么都好说。” “那这可就不好办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宁王早就许了我王妃之位,他不会做违背诺言的人,而公主你身份在我之上,你也要正妃之位,这不是在为难我们么?” “我的名分关系着我们南夏国的体面,所以在名分这一点上,我不能妥协你,不过你放心,在待遇这一方面,你应该是不会比我低的,看得出宁王很喜欢你,我可以向你许诺,不因为嫉恨而加害于你,不止是你,对于其他侧室也一样。” 温玉礼闻言,轻叹一口气:“您现在说得挺好听,将来可就不一定做得到了,不瞒你说,我认为不争风吃醋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个男子娶一个妻子就行了,宁王是我的人,不能与旁人分享,公主你大可把目光放向其他适龄的王爷,也许你能凭本事说服对方不纳妾呢。”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5章 她也不让温玉礼好过 温玉礼轻叹一口气:“您现在说得挺好听,将来可就不一定做得到了,说实在的,我认为不争风吃醋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个男子只娶一个妻子,宁王是我的人,我不能与旁人分享,公主你大可把目光放向其他适龄的王爷,也许你能凭本事说服对方不纳妾呢。” “说服对方不纳妾?”司兰婳微微一怔,“那岂不就是善妒,心眼小?” “那我可不管旁人怎么说。无论人还是物,只要是归属我的,分享或者不分享,都得看我的意愿,我不同意分享就是错了么?” 温玉礼与司兰婳四目相对,颇为认真地询问道:“公主应该也听过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难道你就不曾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你也说了,那是话本里才有的了。话本里的专情男子在这世间可不多见,更何况我要嫁的不是平凡人,而是皇室中人,自打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 司兰婳说到这,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若我可以事事自己做主,我倒是想留在南夏国与家人相伴,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又何必去反抗我的使命,给母后徒增烦恼呢?祁王、梁王、宁王,总有一人要成为我的夫君,那么我选择最强的宁王,不是很合理吗?” “在我来之前,我也打听过其他两位王爷的事迹,祁王文武双全,擅音律,模样也是一表人才,可坊间似乎流传着他宠妾灭妻的事迹,有人说他太过偏爱侧室,乱了妻妾之位,最终与他的王妃和离了。至于梁王,听闻他沉迷玩乐,文武都不突出。” 司兰婳试图说服温玉礼,“若换做你是我,你也会选择声望最高、实力最强的宁王,在能够选择的情况下,偏向强者是人的本能。” 温玉礼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轻声反驳道:“公主与我终究不是同一类人,若换做我面临着你这样的处境,我不会选择心有所属的宁王,虽然仰慕强者是人之常情,但我还是更乐意选择一个名草无主的,说不定就能一拍即合。” 她还真没想到,萧元祁那厮宠妾灭妻的事儿都被这公主打听到了,不过对方显然还不知那前任祁王妃是她。 她不禁换位思考了一下,忽然就有些理解司兰婳了。 这公主四年前十三岁,这样的年纪通常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心思也不成熟,对年轻有为的俊男生出仰慕实在不稀奇。 萧云昭年少成名,听他自己说,他从前轻狂又好战,在武艺这方面找不到几个对手,她最初对萧云昭有好感,也是基于一种对强者的仰慕,之后萧云昭对她越来越好,彼此情投意合,才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 司兰婳乃嫡出公主,生来就体面,甘愿为了家国牺牲个人婚姻,她自知躲不过联姻,便坦然接受,如今三个人选摆在眼前,她有选择的余地,自然会选一个最合她心意的人。 “郡主,你不必再试图阻拦我了。我不是来与你吵架,也不是想给你下马威,只与你讲道理,你若不能接受我也拿你没辙,反正好话我是跟你说了,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够想清楚。” 司兰婳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温玉礼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南夏国公主既然来了便是不可能走的了,她的婚姻关系着两国之间的联谊,无论如何,她都会成为某一位王爷的正妃。 该如何让她放弃萧云昭呢?靠讲道理似乎是行不通的,靠手段的话似乎也没有必要,这人不像萧若芙那样飞扬跋扈,也不似温南燕那样惺惺作态,上来就很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且并不带敌意。 温玉礼更倾向于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她说服不了司兰婳,或许——可以让萧云昭去说服? 毕竟作为当事人之一,萧云昭有权知道自己上了南夏国公主的择婿名单。 …… “元祁,你究竟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去?那南夏国公主哪里不如温玉礼?陛下一番好意,要将那公主与你婚配,这是其他王爷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怎么就拒绝了!” 雅致的寝殿之内,淑太妃气愤地呵斥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元祁。 “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温玉礼的挽回可有半点儿效果?她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绝不可能再对你回心转意了,你清醒点儿!南夏国嫡公主论身份论修养都胜过她不知多少!娶她还委屈你了吗?” 淑太妃气得胸口都有些起伏。 今日萧元祁被皇帝召进了宫,兄弟二人在御书房里聊了许久,聊完之后,萧元祁便顺道过来探望萧若芙,太妃早就从宫人嘴里听说他进宫了,便问他与皇帝谈了什么事。 萧元祁原本也不想说实话,可转念一想,这事母妃迟早都会知道。 毕竟能和南夏国公主成婚的人选就那么几个,母妃最是喜欢体面,若是有公主做儿媳,想必会开心。 可惜他心中有了人,否则他还挺乐意成全母妃的心思。 他将实情说出之后,毫不意外地遭到了一番训斥。 他也不恼,只淡淡说道:“母妃犯不着如此生气,你都没见过那位公主,你又怎知她很好?听闻南夏国皇后十分宠爱这位嫡公主,万一把她惯成狂妄不讲理的性子呢?” 不怪他这么想,萧若芙就是被淑太妃给惯坏了的。 “你胡说些什么呢?”淑太妃板着脸道,“那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若是没有修养,怎么会被送来联姻?她的言行举止都关乎着南夏国的脸面,绝对不会是招人讨厌的性格,她就算再狂妄,还能比得上温玉礼狂妄吗?” “母妃为何一定要把玉礼牵扯出来?”萧元祁蹙眉道,“就因为玉礼离开了咱们祁王府,又跟若芙闹了矛盾,您就看她百般不顺眼了?您怎么不说是若芙无理取闹害人在先呢?” 萧若芙原本坐在床头边听着不插话,没料到萧元祁忽然又把矛头转向了自己。 “五哥,我都快被皇兄赶出皇城了,你怎么还来说我的不是?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你若是再不给我想想办法,两天之后我就得收拾行李走人了!” 萧若芙气愤地抓紧了身旁的被子。 “办法我已经给你想过了。”萧元祁淡淡地望了她一眼,“我答应过你的事,从未食言过,上次我来探望你的时候,我说我会去跟玉礼谈判,我当天就带着礼单去见她了。” “然后呢?” “她不原谅你,也不愿意帮你去陛下那里求情,我怎么好强迫她来帮你?这事归根结底就是你的不对,人家不肯原谅你难道还有错吗?她不接受谈判,那你就按照皇兄的意思,去你该去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缺的,可以写信过来告诉为兄,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萧若芙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哪里是缺不缺东西的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想去皇帝给她安排的那个破地方! “好了,不与你们多说了,你们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回王府去了。” 萧元祁说完,转头就朝着寝宫外面走去,头都不回一下。 淑太妃气愤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元祁!” 萧元祁依旧没有回头,仿佛十分心烦意乱。 “真是糊涂啊,放着南夏国的嫡公主不要,非要温玉礼!都和离这么久了,他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淑太妃一边说着,一边唉声叹气。 萧若芙下意识问了一句,“若是五哥不要那位嫡公主,那么她最后会嫁给谁?六哥吗?” 放眼她的兄长当中,也就只有这两位如今正妃之位空缺了。 “应该是……”淑太妃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未必是,虽然元祁这一辈只剩下他和元良这两个合适的人选,可你莫要忘了,论年龄来说,宁王也是合适的,宁王虽是皇叔,却与陛下同龄。” 萧若芙怔了怔,“十三皇叔不是据说和温玉礼好上了吗?他能娶南夏国公主吗?” 淑太妃道:“那可是不一定的事。” 萧若芙垂下了眼,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那位嫡公主来得倒还真是时候。 若是那位公主最终的联姻对象是十三皇叔的话,温玉礼恐怕能气到吐血三升了。 想当初温玉礼甩了五哥跟了十三皇叔,不就是觉得皇叔比五哥强吗? 她与五哥和离,虽说是和离,可到底也是个二嫁之身了,实在比不上那位嫡公主好。 若是温玉礼嫁不成十三皇叔,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温玉礼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温玉礼称心如意! 想做宁王妃?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思及此,萧若芙转头朝宫女吩咐道:“南夏国公主若是进宫,想必会有不小的动静,你听到动静就立即来向我汇报。” …… 日落西山之时,南夏国太子领着使臣团进了宫。 皇帝早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由太监总管领路,将南夏国众人带去歇息。 “皇兄,这皇宫里足够安全了,我可以自己出去任意转转了?” “你白日里偷偷溜走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好了,又没出什么事,你就别絮叨了。” 司兰婳不愿意再听兄长的唠叨,捂着耳朵便跑了出去。 而她没想到的是,才出了门不远,迎面走来一位模样清秀的宫女,朝她行礼道:“见过公主,请问公主现在是否得空?我们十一公主想请您去她的宫里坐坐。” 宫女略一停顿,又道:“是这样的,我们公主也在宫里闷了许久了,她一听贵国使臣团进宫了,就说想看看新面孔,顺便交个新朋友。” “原来如此。”司兰婳应了下来,“那你前头领路。” 被宫女领着去了萧若芙的住处,司兰婳才跨过门槛,就闻到一阵浅淡的茶香味。 萧若芙早已坐在桌边等候,见到司兰婳进门,起身冲她笑道:“兰婳公主,请坐。” 司兰婳在萧若芙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望向桌子中央的茶壶,“公主沏的是什么茶?闻着还挺舒心。” “本国的一种特色花茶,兰婳公主可以尝尝,若是喜欢,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包一些。” 萧若芙说到这,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你若是想喝,哪里需要我给你,皇兄们的府上都有,话说回来,还不知道兰婳公主你中意我哪位皇兄?”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36章 希望公主你成为宁王妃 司兰婳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道:“此事,由我皇兄和你们陛下说了算。” “公主自己就没什么想法吗?” 萧若芙试探般地问道,“公主可曾见过我五哥和六哥?我当真好奇,反正咱们将来是一家人,你悄悄告诉我,你对谁较有好感?我向你保证不会往外说的。” 司兰婳抬眸看她,面无波澜道:“我与王爷们都不熟悉,可不好随意下定论,不过……我自小就盼望着我的夫君会是一个才华横溢、武艺超群的人。” 萧若芙闻言,笑了笑道:“五皇兄文武双全,玉树临风,倒是挺符合公主你的期盼。” 说到此处,她略一停顿,又立即接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除了五哥之外,还有一位尚未娶妻的王爷,文韬武略甚至在五哥之上,他不是我们同辈的人,而是我们最小的皇叔。” “公主所指的,是宁王?” “正是,兰婳公主可曾听说过关于我十三皇叔的事?” “何止是听说,我在四年前就见过宁王了。那时你们的营地遭到漠北精兵的突袭,漠北人常年在雪天里作战,人与马都很能抗冻,你们的士兵在体格这方面是不如那些野蛮人的,他们还烧毁了你们大半的粮草,宁王当机立断,找我们南夏借兵,战后与我们分享战利品。”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萧若芙道,“那年父皇与皇叔在外征战,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宫里替他们祈祷,我只知道,那年立春之后传来了大捷的好消息,咱们两国之间的联谊也是在那年建立起来的?” “不错。其实那一年,我们的朝局也是动荡不安的,我父皇与皇兄原本不想合作,皇兄年少轻狂,对宁王的态度有些差,他说宁王外表俊秀斯文,打起架来应该不怎么样,宁王并不与他争口舌之快,而是当即提出与他切磋。” “后来呢?是十三皇叔赢了?” “自然是的。” 司兰婳说着,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宁王把皇兄揍得鼻青脸肿,皇兄竟没生气,反而佩服起宁王来,之后他们就谈拢了,我如今想起皇兄当年的肿脸,都会忍不住想笑。” 萧若芙也跟着笑了起来,“小看十三皇叔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这一点我很早就明白了。” 她能敏锐地察觉到,提起宁王时,司兰婳的心情似乎颇好。 于是她又试探般地朝司兰婳问道:“皇叔当年给公主你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如今一晃眼四年过去了,你可还记得皇叔的模样?其实皇叔这几年容貌都没什么变化,性子倒是比几年前更加沉稳了一些。” “宁王殿下相貌出众,我自然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司兰婳顿了顿,道,“其实我在进皇宫之前,已经在街道上见过他了,正如公主所言,他的外表与四年前丝毫未变,性子也还是那么清冷疏离。” 萧若芙倒是没料到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这南夏公主从言论到神态,分明都透露着一个讯息——她对宁王极有好感。 且,这份好感极有可能是在四年前产生的。 四年的时光,或许可能将那份好感渐渐淡忘,可一旦两人碰面了,曾经的记忆便又有可能被再次勾起。 比起素未谋面的五哥和六哥,已经见过面、且留下好印象的十三皇叔显然是更合这南夏公主心意的。 若这位公主真想做宁王妃,她倒是很乐意推波助澜。 于是,萧若芙吩咐周围的宫人们先退出去。 “兰婳公主,你对我那十三皇叔是不是挺中意的?不瞒你说,你若是真能成为宁王妃,倒是帮了我五哥的忙了。” 司兰婳闻言,面上浮现一丝不解,“此话怎讲?” “不瞒公主,其实我五哥心有所属了。所以,希望公主你的皇兄与陛下谈及你的婚事时,能够坚定地选择宁王,这样一来,我五哥就可以把正妃之位留给他喜欢的女子了。” 萧若芙这话说得似乎体贴,司兰婳却没有立即赞同她,而是不疾不徐地说道:“公主说得太轻巧了,据我所知,宁王殿下虽然还未娶妻,可他已经与南阳郡主定下婚期了,他是否愿意成为联姻的人选还不知呢。” “兰婳公主这消息倒是灵通,看来你的确是挺关注十三皇叔的。” 萧若芙说到这,叹息一声,“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其实那南阳郡主本是我五皇嫂,我方才不是说五哥心有所属吗?他心里的人就是南阳郡主。” 司兰婳面上浮现一丝惊讶,“南阳郡主竟然是前任祁王妃?” 关于祁王和梁王,她都了解了一些,她只晓得祁王宠妾灭妻,至于妻妾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矛盾,这些对她而言不太重要,自然就没打听得太细。 “不错,她为人有些刻薄,且狡猾得很,她原本是庶女出身,你以为她是怎么当上陛下义妹的?全靠巴结十三皇叔与太后娘娘,如今有了身份地位,她便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我五哥,跟了我皇叔。” 萧若芙说到这,冷然一笑,“也不知皇叔为何就那么糊涂。兰婳公主,我五哥如今是认定她了,想与她重修旧好,却被她冷嘲热讽多次了,我与母妃实在看不惯她如此狂妄,她若真成了宁王妃,也不知我五哥会有多伤心,她以后的气焰也会更加嚣张,所以……我真心希望公主你能来做这个宁王妃,可不能叫她称心如意。” 司兰婳不语,只是垂下了眼。 她一时没有接话,萧若芙也猜不准她在想什么。 “兰婳公主,你不是挺中意我皇叔的吗?难道你希望皇叔一直受她蒙蔽?我那糊涂的五哥已经是说不通的了,至于皇叔这边……他和南阳郡主只是定了亲而已,婚礼尚未举办,公主你还有很大的机会,你比南阳郡主更具有优势。” “若芙公主,这才是你今日喊我过来的真正目的?” 司兰婳抬眸,轻瞥了一眼萧若芙,“说什么想交个新朋友,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在宫中也生活了十几年,借刀杀人的事见过不少了,你想利用我对付南阳郡主,是么?” 心思被说破,萧若芙也不窘迫,坦然承认道:“不错,我就是看她很不顺眼,不过我对公主说这些话,并不是想利用你,我是真想与公主你交个朋友的。” “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司兰婳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并不需要若芙公主你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朋友。” 萧若芙没料到对方说话如此不客气,微微蹙眉,“难道我要你成为宁王妃有错吗?你不喜欢十三皇叔吗?他若真的和南阳郡主成亲,你乐意看到吗?” “他们即便在一起又如何呢。”司兰婳淡淡道,“若我能成为宁王妃,我接受南阳郡主成为侧妃,他们郎情妾意又碍不着我的事,我只是想找一个最合我心意的人,寻求一个最体面的身份罢了。” 顿了顿,她又道:“若我不能成为宁王妃,我也不能怨郡主抢了我的夫君?我才是后来的那一个,有什么理由去拆散他们二人。我对南阳郡主并无敌意,只是我身为南夏国嫡公主,在名分这方面不能妥协任何人而已。” “若芙公主,你以为我初来乍到就真的什么都不了解吗?你五哥是非不分,宠妾灭妻,南阳郡主与他和离,只能说明他非良人而已,你倒把这事儿怪在郡主的头上了,可见你们兄妹二人在辨别是非这一方面,都是一样的糊涂。” 萧若芙的脸色越发难看,司兰婳却没有就此打住。 “若芙公主如此讨厌南阳郡主,想必是在她那儿吃了不少亏?宁王精明睿智,我相信他的眼光,他绝不会挑一个唯利是图、无德无良的女子做他的妻子,若芙公主你自己技不如人,就别妄想本公主助纣为虐了。” 萧若芙整张脸都拧了起来,尤其在接触到司兰画那隐约带着鄙夷的目光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兰婳公主,注意你的措辞。” 萧若芙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 “本公主的措辞有哪不对吗?”司兰婳慢条斯理道,“若芙公主你难道不是愚蠢无知、损人利已,颠倒黑白吗?你讽刺南阳郡主的那番话,用来形容你自己最合适不过了。背后说人是非,我当真瞧不上你,你有本事,跑她面前去说。” 萧若芙脸色铁青地站起了身,“同为公主,你竟说出瞧不上我这种话?这就是你们南夏国皇室的教养和礼仪吗?” “没有教养的人是你,若芙公主。” 司兰婳也站起了身,面无表情道:“我乃中宫嫡出,我的母亲母仪天下,对我的栽培与教导自然是比你的母亲强,同为公主,你这卑鄙阴险又没有修养的性子,又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的品行、修养、才华皆在你之上,瞧不上你,再正常不过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看萧若芙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萧若芙在她身后咬牙切齿。 这个司兰婳,如此不知好歹! 纵然心中气愤,她也只能恨恨地盯着司兰婳的背影。 毕竟是友国嫡公主,她总不能跑去对方面前叫嚣,否则传到皇兄的耳朵里,又得挨罚。 正恼火着,宫女前来禀报,“公主,太妃娘娘似乎又梦魇了,总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奴婢也没胆子去叫醒。” “又梦魇?”萧若芙蹙眉,“说的什么梦话?有提到‘姐姐’二字吗?” “有,太妃娘娘提到最多的就是这两字,其他的奴婢在门外倒是没听清楚。” “也不知那姓司徒的能不能治梦魇。”萧若芙说着,迈开了步伐,“我去看看母妃。” …… “陛下,关于兰婳的婚事,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王最为合适,陛下以为呢?” 御书房内,南夏国太子司连宸坐于御案前,朝御案后的皇帝说道:“本宫与宁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他是我难得欣赏的人,把兰婳交给他,我很放心。” 皇帝并未立即应下来,只淡然道:“太子且等一等,皇叔过会儿就来了。” 司连宸心想着,也不知萧云昭如今和四年前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御书房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宁王殿下到了。”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37章 身为亲王,只娶一妻? “公主,太妃娘娘似乎又梦魇了,总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奴婢也没胆子去叫醒。” “又梦魇?”萧若芙蹙眉,“说的什么梦话?有提到‘姐姐’二字吗?” “有,太妃娘娘提到最多的就是这两字,其他的奴婢在门外倒是没听清楚。” “也不知那姓司徒的能不能治梦魇。”萧若芙说着,迈开了步伐,“我去看看母妃。” …… “陛下,关于兰婳的婚事,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王最为合适,陛下以为呢?” 御书房内,南夏国太子司连宸坐于御案前,朝御案后的皇帝说道:“我与宁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把兰婳交给他,我很放心。” 皇帝并未立即应下来,只淡然道:“太子且等一等,皇叔过会儿就来了。” 司连宸心想着,也不知萧云昭如今和四年前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御书房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宁王殿下到了。” 司连宸当即转过了头。 从御书房外踏入一道雪白修长的人影,如记忆中那般俊美无俦。 “四年未见,宁王风采依旧。”司连宸冲着来人笑着打招呼。 萧云昭走至他的身前,悠然道:“许久不见,太子你看上去也是丝毫未变。” “也不是丝毫未变的。”司连宸道,“本宫的功夫,比起四年前可是有不少长进的,不知宁王你的武功修为又精进了多少呢?” 皇帝听着司连宸这话,出声提醒道:“太子莫要忘了,朕把皇叔叫来是为了商议联姻之事的,你若是心血来潮想要与皇叔切磋,也得谈完正经事之后再说。”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南夏国太子对于挑战萧云昭一事格外热衷。 萧云昭四年前把司连宸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于难逢敌手的司连宸而言,可谓是一大挑战,这四年他必定十分勤于练武,想要将四年前输掉的场子再找回来。 “陛下说得是。我即便要与宁王切磋,也不该在这时候提出来的。” 司连宸附和了皇帝一句,随即问萧云昭道:“宁王可还记得本宫有个一母同胞的小妹?她叫兰婳,你也是见过她几回的。” 萧云昭道:“自然是记得,此番太子你带着公主前来,是要与本朝缔结姻亲,不知你更中意谁做你的妹夫?元祁还是元良?” “祁王与梁王皆是一表人才,但要论细心沉稳,还得是宁王殿下你。” 司连宸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宁王你不是还未娶妻吗?本宫的小妹容貌甚佳,才艺过人,且品德这一方面本宫也是可以为她做保的,本宫想给你们二人牵个线,不知宁王你意下如何?” “太子殿下的消息真是不灵通。”萧云昭不咸不淡道,“本王虽然还未娶妻,但已经和意中人定下婚期了,本王不能做背弃诺言的人,不得不辜负太子你的好意了。” 司连宸闻言,面上并无意外,反倒是皇帝有些讶异。 虽然早就听闻宁王和温玉礼走得近,却没想到宁王已经给国公府下过聘礼了。 而司连宸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听司兰婳说过这事儿了。 如果司兰婳看中的是其他王爷,在得知对方定了亲的情况下,他必定会劝司兰婳换个人选,可司兰婳看上的是萧云昭,他便不打算叫她换人,因为他心中清楚,萧氏皇族里就数萧云昭能力最为出众。 他当年成为萧云昭手下败将,却并不因此记恨,反而对其佩服,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强者是该被敬仰的,而不是被嫉恨。 只有敬仰强者、追赶强者,才能成为强者,而嫉恨强者、企图用卑劣手段报复的,皆是小人。 他素来眼光高,不管是挑朋友还是挑妹夫,他都想挑有能力的人,兰婳在这一点上与他十分默契,即使祁王和梁王也有着玉树临风的美名,却实在无法与他们这位皇叔相提并论。 他自然是很乐意成全小妹的心愿。 “宁王殿下,先别急着拒绝。” 司连宸与萧云昭对视,面上依旧带着优雅的笑意。 “本宫自然是不会让你做背信弃义的人,你接纳了兰婳,并不影响你迎娶你的意中人,兰婳是个明事理的,明白大丈夫三妻四妾的道理,殿下你的眼光必定不差,你要娶的那位女子应当也是个品行好的,兰婳不会善妒,本宫认为她们是能够和睦相处的。” “本王却不这么认为。” 萧云昭神色漠然,“本王曾许诺过自己的未婚妻,除她之外,不会再迎娶第二个女子,若是同时娶了她与贵国公主,便算是背信弃义了。” 此话一出,司连宸与皇帝面上皆浮现惊讶的神色。 身为皇室亲王,只娶一妻? 这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宁王殿下莫不是在说笑?” “莫非太子觉得本王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萧云昭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句,随即看向了皇帝,“陛下可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我虽是君臣,也是叔侄,你不会以天子之威向微臣施压,微臣相信陛下金口玉言,说得出必然办得到,毕竟在微臣的印象里,从未见过陛下食言。” 皇帝一时静默。 他曾经的确说过这番话。 当初皇后要将与她有交情的紫芸郡主推荐给萧云昭,他帮着提了一嘴,被萧云昭颇为果断地拒绝了。 他还记得萧云昭那时说—— 陛下日理万机,微臣的婚姻大事实在不劳您费心,当然了,如果陛下以国君的威严向微臣施压,命令臣必须要娶某个人,那么微臣会顺从陛下的意思。 他当时为了缓和气氛,便对萧云昭说,不会命令他娶妻,他的家务事还是由他说了算的。 天子一言九鼎,联姻这事,他的确不好强迫萧云昭。 司连宸也转头看向皇帝,“陛下曾经对宁王做出过那样的许诺吗?” 原本想着,只要皇帝以天子的威严向萧云昭下令,让他当这个联姻的人选,萧云昭即便是皇叔也不能抗旨。 可若是皇帝早就许诺过萧云昭不插手他的婚姻事,如今就不好反悔。 在司连宸的注视之下,皇帝开口道:“朕的确说过。关于迎娶兰婳郡主之事,朕不好向皇叔强行下令,太子若想要皇叔答应下来,便只能自己去说服他了。” 司连宸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陛下圣明,若陛下没有旁的事,微臣就告退了。” 萧云昭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司连宸略一思索,朝皇帝道了一句‘陛下,失陪了’,便跟在萧云昭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宁王殿下留步。” 司连宸快步追到了萧云昭的身后,“你就不先见一见兰婳吗?” “既然不打算与公主结缘,又有什么相见的必要。” “你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人,本宫可以理解,若是你那未婚妻能够同意你再娶一个,便不能算是你辜负她了?身为皇室中人,有妻有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司连宸试图说服萧云昭,“在民间,通常只有普通人家,或者高攀了女方的男子才会做出不纳妾的承诺,宁王殿下,你就算再喜欢你那未婚妻,也不能将她惯这种地步,旁人会说你惧内的。” “只要不在本王的面前议论,本王管他们说什么呢,任凭他们如何嚼舌根,也影响不到本王和王妃的好日子。”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更何况,惧内也算不上是什么难听的话,比起议论他惧内,他更不愿意旁人议论温玉礼是个二嫁的和离之妇。 惧内二字,对他来说实在无伤大雅,可议论温玉礼二嫁的那些人对她多多少少都有些轻蔑的意思,且大多都是男子。 毕竟女子甚少会轻贱女子,只有那些尖酸迂腐又刻板的男人说话不留口德。 “宁王殿下,本宫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妹夫的。” 司连宸仍旧不死心,“本宫也可以向你担保,兰婳虽然是公主之尊,但她绝对不会欺负侧妃,人不犯她,她便不犯人,对于她的修养你大可放心,本宫与你也算是有些交情了,难道你还担心我诓骗你?” 萧云昭原本不打算理会司连宸,听了他这番话后,脚下的步子骤然一顿,“你方才说什么?”看书溂 “本宫说,对于兰婳的修养,你大可放心。” 萧云昭冷声道:“上一句。” 他骤然变冷的语气,让司连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宁王虽说本来就是个性子清冷的人,可大多数情况下,说话还是挺平和的,方才语气还没什么起伏,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冷漠了许多。 司连宸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言论,不解道:“本宫刚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你说,你小妹虽是公主之尊,却绝对不会欺压侧妃。” 萧云昭冷嗤一声,“怎么,太子你竟然还打算让本王的未婚妻为侧妃?” “原来你就为了这事儿与我置气?” 司连宸眉峰微蹙,“兰婳乃中宫嫡出,嫁给亲王必然要为正妃,总不能让她屈居于侧妃之位?名分上我们是无法做出退让的,至于其他的都好说,只要你善待兰婳,她也不会埋怨你宠爱其他人,母后自小就教导兰婳,善妒只会害人害己,身为正室,本就应该有容人雅量。” “是吗。”萧云昭敛起了唇角的笑意,“太子殿下宫中有几个妻妾?” 司连宸不明白萧云昭为何问到这一点上,却还是如实回答道:“一个正妃,三位侧妃。”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从始至终,她们四人都和睦相处吗?” 司连宸一时静默。 从始至终和睦相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矛盾总会有一些,大多都是侧妃们犯矫情,他的正妃倒是从不作妖。 “太子回答不上来,那么很显然,她们之间是存在争执的。你都杜绝不了自己的妻妾争风吃醋,又哪来的信心担保本王后院不起火?” 萧云昭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瞅了司连宸一眼,“方才在御书房里,你不是说,这四年来,你的武功修为大有长进吗?你若是现在得闲,不妨与本王去校场切磋一番。” 第338章 宁王打太子 萧云昭的提议,让司连宸略有迟疑。 他自然是想同宁王切磋的,可他如今还拿不准宁王的实力,校场上人多得很,他身为南夏国太子,若是在这东岳国将士们面前当众落败,面子上恐怕有些挂不住。 萧云昭仿佛料到了他在犹豫什么,不疾不徐道:“罢了,不去校场,人太多,太子作为客人难免有些紧张,就在离校场不远处的马厩切磋如何?地方够宽敞,这个时辰或许也无人。” 司连宸闻言,便欣然应允了。 他原本就没多少胜算,萧云昭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要下的。 二人行至马厩,果真如萧云昭所言,这儿宽敞又安静。 萧云昭望向司连宸,“太子殿下先请。” 司连宸闻言,便也不与萧云昭客气。 他的身影如疾风一般掠出,萧云昭见此,心道一句:果真比四年前长进了,四年前的司连宸可没有这样的速度。 他并不急着对司连宸下狠手,而是轻巧地闪躲了司连宸的攻势,轻盈地跃到了一旁停靠的马车顶上。 马车顶上的空间用来打架着实不够,二人大约过了十几招,马车的车顶便经受不住二人的打斗—— “啪”的一声响,装饰着琳琅珠翠的马车车顶被一分为二,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两声闷响。 马厩附近有一名小将正蹲着在给自己的爱马喂养草料,原本还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动静,可这会儿听到了车顶被掀的声音,不禁朝着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 看到半空中的两道人影,他当即怔住。 宁王殿下在与人打斗? 至于和宁王交手的那一人是谁,他一时没认出来,只能看出那人衣着华贵,定是个身份不凡的。 他扔下了手里的草料,悄悄探出半个头观看。 早闻宁王殿下武艺超群,今日有机会见识到了,而与宁王切磋那人显然也不简单。 他正这么想着,便见萧云昭身影一闪,以一种颇为诡异的速度绕到了司连宸的身后,一个手刀扬起,对着司连宸的后肩一砍—— 司连宸立即坠落而下,千钧一发之际,以手扣上了失了车盖的马车边缘,借力一个翻身回到了马车里。 他心中惊愕着萧云昭方才那一瞬间的速度,快到令他猝不及防。 若不是紧急之下找了个东西抓,必定摔下去了。 不远处的小将见此,微微一怔。 方才看那二人的交手似乎分不出高低,在半空中打了几十个回合似乎谁都没占便宜,他觉得稀奇,心中思索着,不知与宁王殿下交手的是何人,竟能与他过招这么久还不落败。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见司连宸毫无预警地忽然落败。 如此看来,宁王殿下先前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出全力。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手低估他,而后趁其不备下狠手么? 同一时间,司连宸坐在马车里侧,呼吸有些急促。 萧云昭方才绕到他背后,以手刀砍他的那一下,砍得他气血翻涌,完全无法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若不是他反应快在落地之时抓到了救命稻草,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脸着地还是后脑勺着地了…… 他与萧云昭起初分明是难分高下的,但就在萧云昭绕到他身后的那一刻,那速度与身法却让他很吃惊。 萧云昭似乎从一开始就并未尽全力,只是那最后一下才忽然爆发的,否则何至于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很久之前,在南夏国的时候他们就交过手,他深知萧云昭的实力如何,在此后的四年里,他勤于练习,一直惦记着得空了要与萧云昭再切磋一回,方才在交手的过程中,萧云昭并不占据上风,他还以为萧云昭当年的实力已是顶峰,这几年并无进益,如今看来……是他失策了。 “太子殿下,如何?”头顶倏然间响起萧云昭云淡风轻的声音。 司连宸抬头之时,便见萧云昭此刻正稳当地站在马车的边缘,双手环胸,神色淡漠地望着他。 那一双桃花美目冰凉如冬日的雪,眉眼之间亦是一派清凉淡漠,如雪山上清冷的莲一般不杂风尘。 即便作为赢家,萧云昭也是从未显露出得意之色,仿佛赢对于他而言,是意料之中的、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司连宸虽然打心里钦佩他,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他抬手朝着马车车板打出一掌,试图将萧云昭打落下来。 萧云昭站那么高俯视着他,他实在是无法适应。 他承认对手的强悍,但也不愿被对手看低。 司连宸这一击出手,萧云昭立即便一个跃身跳下,落进了马车里侧,随后慢条斯理地在司连宸对面坐下。 “太子殿下,四年过去了。”萧云昭端坐优雅,开口的语气一派淡然,“你仍然不是本王的对手。” 不等司连宸开口,萧云昭再度出声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起初你我不分高下,之后太子你忽然一招落败,毫无还手之力,你好奇这其中原因么?” 司连宸也不恼,平静道:“想必宁王殿下一开始未尽全力,有所保留,是打算在本宫放松警惕之时,忽然发力打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萧云昭悠然道:“本王一开始不尽全力的原因,并非只是想让太子你放下戒心那么简单,本王起初只用了七成力左右,结果竟能与你打成平手,之后便又加了两成力,果然太子殿下无法招架,本王得给予你一句忠告,无论何时,都不要低估了对手。” 司连宸一时静默。 萧云昭的话,当真令他无法反驳。 “本王起初只是想试探你究竟实力如何,现在本王得出结果了,太子殿下用十成的力,约莫等于本王用七成的力。殿下想追赶上本王怕是不太容易了。” 第339章 宫宴上的才艺比拼 “受教了。”司连宸虽心情欠佳,却并未失了输家的风度。 “本宫依旧会尽力提升自己的武功修为,希望将来有朝一日,能与宁王你再切磋。” 萧云昭道:“本王自当奉陪。” 虽说司连宸最初惹了他不悦,然对方这份落败的气度倒是罕见,他便不在这时打击对方的上进心了。 毕竟方才的打斗,已经算是打击过了。 “联姻之事本王不会应允,太子不如暗中考察一下祁王与梁王,如若你们不听劝,非要为难本王与王妃,下一回本王便不会再对太子你如此客气。” 萧云昭留下这么一番话,便扬长而去。 司连宸自然晓得萧云昭所说的‘客气’,便是在这安静的马厩旁切磋,如若刚才对方坚持要去校场,自己恐怕会当众失了颜面。 当然,面对萧云昭的挑衅,他也可以选择不应战,可那样便等同于还未比试就先输了气势。 萧云昭料到他不会打退堂鼓,也料准了他赢不了,起初故意让了他三成力度,可笑他还以为对方这四年没有多少进益,直到肩后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又被告知自己的十成力只能赶上对方七成,他才后知后觉,萧云昭是在教训他。 他此刻依然觉得丹田里气息有些不平稳,足以见得萧云昭最后给他那一击实在不轻,就因为他说了那一句——兰婳不会为难侧妃。 萧云昭已走远了,司连宸便也不再停留,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马厩角落里,目睹了全程的小将回到了爱马身边,继续喂着草料。 他寻思着,回头要将刚才看到的那场热闹分享给兄弟们听。 ……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 一大清早,温玉礼便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宫里来的消息,要她午间进宫参与接待南夏国使臣的宴会。 “白桃,茯苓,我今日要参加宫宴的这一身,你们觉得如何?” 温玉礼站立在铜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她今日穿一身雪白衣裙,袖口紧束,整体较为修身,衣领处折叠外翻,内衬纯白,腰带深浅白交叠,若是和萧云昭平时穿的锦衣凑在一起看,十分登对。 “好看,好看极了。”温玉礼身后的两个婢女称赞着。 “郡主穿什么都好看。” “郡主这身打扮跟宁王殿下倒是很般配,郡主穿成这样去赴宴,似乎是一种很明显的暗示?” “不错。宁王既要娶我,就得接受我的霸道善妒,婚事都定下来了,我自然不能给其他人半点机会,我就是要让旁人知道我跟他才是一对,其他人都不得插足。” …… 午间日光和煦,繁华巍峨的皇宫内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 御花园中有一处最空旷的地方用来设宴,便是作为给南夏国使臣团接风洗尘的地点。 来来往往的宫婢太监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在宴席间走动。 温玉礼落座之后,转头观望着四周,这一次的宴席,朝中许多官员家的女儿都在受邀范围内,意味不明而喻。 听闻司兰婳才华横溢,她千里迢迢前来联姻,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在宴席上出风头、获得众人的认可也是司兰婳的首要任务之一。 而本朝贵女受邀,自然也是为了向友国使臣们展示才艺,总的来说,这场宴席便是两国之间的才艺交流会。 “南阳郡主,这是宁王殿下为您准备的。” 就在温玉礼出神之际,忽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她偏过头,便见一名宫女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从最里层到最外层,一共是十玫精致小巧的点心,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她抬眸扫过全场,眼神定在属于皇叔们的那一排位置上。 萧云昭不知是何时来的,他今日穿一袭雪白镂着半月图纹的锦衣,紫金冠束着一部分的发,剩余的则披在了肩头,漆黑的发丝如缎,衬着雪白的锦衣,一如往常丰神俊朗。 萧云昭正看着她这儿,墨色似夜的桃花美目中汇聚着点点柔光,他见她看来,朝她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一刹那间,周遭响起好些抽气声,原本耳边还有杂乱的女子说话声,此刻也停了下来。 温玉礼磨了磨牙,朝萧云昭开口,不出声,只做着口型:别笑!端着点。 萧云昭读懂了她的口型,顿时敛起了笑意,拿过桌子上的酒杯挡在唇前。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嫁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喊声响起,宴席之上的氛围顿时寂静了下来。 一道明黄的身影与一道金红的身影并肩而行,在首座之上落了座。 铺天盖地的皇上万岁与皇后千岁响起,温玉礼与众人一同行礼,等皇帝发了话免礼,她才抬起了头。 “南夏国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首座之上,皇帝朝着南夏国众人道:“诸位来我东岳,大可不必拘谨。” “多谢陛下。”司连宸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一派优雅的笑意,“我南夏国此次嫡公主前来联姻,有意促成两国交好,愿两国从此共同繁荣,国泰民安。” 皇帝道:“朕自当高兴,朕已看了贵国国君传递来的书信,听闻兰婳公主是贵国最为出色的公主,本朝众人想必也想一睹嫡公主风采。” “陛下过誉了。”司连宸笑道,“小妹今夜的确准备了才艺,要献给贵国作为见面之礼。” 司连宸说着,拍了拍手掌,众人便听见宴席之外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望去,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被侍女们簇拥着缓缓入场。 侍女们带着不同的乐器,一入场便纷纷散开,席地而坐。 司兰婳今日的妆容十分清雅,她步伐轻缓,手持油纸伞,头戴同色珠花点缀,显得十分娇俏动人。 乐声一起,她便撑开了伞,伞面之上所画的图案,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被一层雪白覆盖,周遭点点落雪。 温玉礼心道:这个道具倒是不错,配上她穿的这身衣裳,以及周边侍女们偏青色的服装,营造出了山野的氛围。 她开口,声线依旧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娇脆好听。 她一边吟唱着,一边舞动,身体轻盈而灵动,舞动的身影轻快又不失柔美,一个轻跃一个旋身,都与侍女们弹奏的琴曲分外契合,三千青丝随着舞动的身影在空中轻扬缠绕,玲珑翩然的身姿,令众人都难以挪开目光。 温玉礼也十分津津有味的欣赏了起来。 嫡公主不愧是嫡公主,说她才艺过人是一点都不为过。 司兰婳的一舞,在众人的称赞中结束了。 众人给予她的掌声与喝彩,经久不息。 皇帝身旁的皇后低声说道:“陛下,兰婳公主这一场表现当真是极好。您看,这么多称赞声,可见众人对她十分认可。” 皇帝并未多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几名宫人端着托盘到了帝后的面前,托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竹牌,都是空白的一面朝上,有字的那面朝下。 当两国进行才艺交流展示时,有一种默认的规矩,就是把宴席上所有年轻贵族们的名字刻在竹牌上,由帝后随意翻起一张牌子,被翻到的人,就要表演一项才艺。 贵公子小姐们跃跃欲试,谁都希望自己能有表现的机会,只因一旦获得全场喝彩,必有重赏,对自己的家族而言也是一项荣誉。 年轻贵族们,哪个不想关耀门楣。 被皇帝翻到的第一个人,是兵部尚书的公子。 那公子表演的是舞枪,随着丝竹之声响起,他挥起了长枪,招式行云流水,表演结束了之后,获得众人的一致称赞。 接下来被翻到的人,温玉礼大多都不认识,便一边喝着酒,一边聆听曲子欣赏舞蹈或者各式各样的武术。 宾客席上,一位南夏国使臣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司兰婳道:“公主,听闻那位南阳郡主只会作画,至于歌舞乐器,她似乎都不大擅长。” 司兰婳闻言,平静道:“只要能将一项才艺发挥到极致,便是有才了,你又何必对人太过苛刻。” “微臣的意思是,那位郡主即便有才,才华也是不及您的,您琴棋书画歌舞可谓是样样擅长啊。” 他的话音才落下,皇后从托盘上翻起了一块竹牌,而后看了一眼温玉礼所在的方向,“义妹,本宫翻到你了。” 此话一出,许多视线投向了温玉礼。 多数人都想看看,这个与祁王和离当日被册封郡主的女子,究竟有怎样的本事。 温玉礼站起了身道:“既然如此,臣妹就献丑了。” 第340章 飞花舞剑! 皇后询问道:“那么义妹你想要展示什么才艺?” 皇后猜测着,温玉礼没准会当众作画,毕竟她早就听说温玉礼是个丹青妙手。 几个月前,温玉礼在淑太妃生辰宴上献出一幅‘雾隐半山图’,又当众临摹了兰山居士的寒梅图,且她还凭借那幅图还换取了宁王府上的着名画作‘迎春河景图’,此后她便在文人墨客的圈子内有了名气。 再之后,她为陛下画了人像获得赏赐,又为太后画了观音像,文人们便说她再过些年没准可以追赶上皇城第一画手兰山居士。 “回皇后娘娘,臣妹要展示的是剑舞,请娘娘准许一位羽林军把佩剑借我一用。” 皇后有些诧异温玉礼竟不展示她最擅长的画技,不过转念一想,此前的确听陛下提起过她功夫不错,若是她表演舞剑也能获得众人称赞,倒真是文武双全了。 于是她转头随意点了一名羽林军,让他将自己的佩剑借给温玉礼。 “杨大人,听说你之前在校场给这南阳郡主做陪练来着,她是否真像传言里说的那样剑术精湛?” 杨景赫听着邻座武官的询问,淡然道:“传言不假,郡主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她的表演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他曾经误以为温玉礼是个绣花枕头,结果便是他差点儿被温玉礼教训得抬不起头来。 好在温玉礼最后给了他台阶下,在第二场比试射箭时她留了情,与他成了平局,且她还对外宣称,他第一场比剑输给她并非正经切磋,而是被她叫着陪练,他在陪练过程中未尽全力。 于是乎,许多人只知她功夫不错,却不知他其实是真输给她了,无论比剑还是射击。 他自然是记着这份人情的。 邻座的武官小声道:“既然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很是期待。” 就在二人交流间,宴席外边有十几名手捧梅花枝的白衣侍女们缓缓走入空地中央。 这些侍女自然是温玉礼提前安排的人手。 早在赴宴之前她就做好了打算,在才艺展示这一环节,无论帝后最终会不会点到她的名字,她都会完成这一场表演。 才艺展示除了被点名之外,也可以自荐上场,当然了,自荐需要有足够的底气与信心,若是最终表演出的效果平平无奇,那便是惹人笑话了。 前边已经有人陆续表演了十几场,众人们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皇后点了她的名正合她意。 她接过了羽林军递来的剑,朝帝后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扬起长剑。 手捧梅花枝的那些侍女们已经在她周围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大圈。 在场一些武将们早就对眼前这位南阳郡主的武艺颇为好奇,今日正好能够见识一番,便都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此时萧云昭的面色依旧维持着淡然,眸光却跟随着温玉礼移动的身影,眼底流淌着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今日穿的这一身束袖衣裳,确实很轻便,舞起剑来丝毫不会觉得累赘。 且,她身上这套衣裳的刺绣纹理以及衣领的设计,与他常穿的衣裳样式很接近,他的衣裳虽多,样式却并不复杂,刺绣的纹理也就那么几种,温玉礼常说他的着装淡雅又不失贵气,如今她也模仿起他来了。 这让他心情颇好。 这丫头平日里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可一旦她想出风头,那结果便一定能如她所愿。 只见温玉礼剑势挥洒,轻盈的身姿翩然如空中飞燕,剑花回旋之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利剑划破气流带起的道道劲风,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宴席上有不少习武之人,个个都看得颇有兴致。 “我还以为这些侍女都是伴舞呢,没想到都坐着不动了,也不知郡主安排她们坐成一圈有何用意。” 说话之人一袭墨绿锦衣,面容俊雅,眼如琉璃,正是六王爷萧元良。 他生性洒脱随意,眉眼间总是透着几分玩世不恭,他此时如同往常一样,手上摇着一把乌木折扇,一边看着温玉礼的舞剑,一边同邻座的萧元祁说话。 萧元祁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望着前头温玉礼的身影。 她的这套剑法,当真好看。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在面对大场合时,她从未有一丝紧张与慌乱,即便是身处这样百官齐聚的宴席,她也像是在自家庭院内一样,心无旁骛,稳定地发挥着她的剑势。 那白皙细嫩的手腕不断地翻转,控制着剑身的力度,剑势轻快柔美,但凡是学过武功的人都能看出她身手不凡。 “五哥,不是我说你,从前她在你身边时,你不知道多看几眼,如今分道扬镳了,你却要出神地盯着她看,你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萧元良凑到萧元祁身旁如此说了一句,他将声音压得极轻,确保不会被旁人给听了去。 萧元祁总算回过神来,微微侧过头横了萧元良一眼。 这个六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五哥你别这么瞪着我。” 萧元良摇着扇子,轻描淡写道,“依我看,既然有缘无份,你就别再自讨没趣了,她选择了皇叔,你也再去找其他人就是了,你看那南夏国嫡公主怎么样?琴棋书画与歌舞无一不精,你把放在南阳郡主身上的心思,花到那位公主身上去,效果指不定会更好。” “住口,你再胡言,宴席结束之后为兄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萧元祁低声斥道:“兰婳公主即便才艺过人,她也不是我的意中人,此事休要再提。” 说完,他不再理会萧元良,转头继续观看温玉礼的舞剑。 萧元良撇了撇嘴,心知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与萧元祁争执,便不再多言,将视线转回前方的温玉礼。 话说回来,那些捧梅花枝的侍女们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摆一个大圈就为了好看么? 他才这么想,便见温玉礼的剑尖挑起了一朵侍女手中的梅花,手腕轻摇,将那梅花颠至空中。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令众人有些意想不到。 只见温玉礼那纤细的身躯灵活地翻转,每转一下,剑尖都刚好从侍女手中的梅花枝上削下一朵梅花,往空中那么一颠一挑,令花瓣四散开来,在空气中飘零。 她的身影一刻不停,没过多久,空气中就尽是花瓣飞舞,习习的凉风成了最好的辅助,把清逸淡雅梅花香都扩散开了。 舞动的飞花和舞动的人影,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花瓣飘过空中,落在周围许多人的身上,众人只觉得沁人心脾。 一边欣赏绝妙的舞剑,一边闻花香,令人的心情不禁愉快而舒畅。 有武将称赞道:“好灵活的身法,郡主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功夫,实在少见。” “何止是身法灵活,郡主的剑法也十分巧妙,她的每个转身都能斩下一朵花,没有一次落空失误。且她的状态也十分松弛,不见半点紧张,可见是胸有成竹。” “可惜这南阳郡主是个姑娘家,这要是个男儿就好了,进军营里多历练历练,必能成将才。” 在众人的议论之下,温玉礼斩下了最后一朵梅花,在花瓣四散之时,抬手捻住了梅花的花蕊,手指轻弹,花蕊便朝着不远处的司兰婳飞去。 那朵花蕊最后落在了司兰婳面前的酒杯里。 司兰婳低头瞅了一眼杯中酒,怔了怔。 其实关于温玉礼这个人,她在亲自接触过一回之后,也是打听过的。 温玉礼画技绝佳的事儿她知道,却不知温玉礼手上的真功夫也是如此俊俏的。 方才邻座的使臣说温玉礼除了作画之外没有其他过人之处,可见他们打听到的根本不全面,以至于低估了温玉礼的能力。 “梅花配酒,味道想必不错,兰婳公主尝尝。”温玉礼收起了剑势,冲司兰婳礼节性地笑了笑。 司兰婳回过神来,也回了她一个得体的笑容,随即端起了那杯浮着梅花花蕊的酒,优雅地饮下。 “好!”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大声叫好了起来,伴随着如同潮水般的鼓掌声。 温玉礼这场舞剑的叫好声尤其高,受到赞许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开场的司兰婳。 帝后的面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他们自然是希望在这场宴席上,有本朝的贵女能和司兰婳一较高下。 与温玉礼这一场别出心裁、令人新鲜感十足的飞花舞剑相比,之前那十几场表演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贵女们少有会武艺的,女子舞剑平日里不多见的,舞得如此好的更是稀少。 萧云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温玉礼,此刻听着她被众人称赞,心情颇为愉悦。 温玉礼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敏锐的听力却让她听到了右侧的一道声音—— “南阳郡主的表演固然精彩,但是作为姑娘家,还是应该少接触刀枪棍棒,多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闲暇时在家里练字绣花便好了,将来要相夫教子的,功夫学多了用处也不大。” 温玉礼眉峰轻蹙,脚下的步伐稍作停顿,用余光看着那说话之人。 是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坐的是南夏国使臣团的位置。 他的声音并不大,显然只是和他相邻的同僚在议论,可她就是听见了。 女人要相夫教子,所以就只能在家练字绣花?要不是眼下的场合不对,她必定立刻出手教训那人。 而与那人邻座的使臣也附和道:“听闻这南阳郡主脾气不好,虽然被封为郡主,却并不是正统的皇家出身,甚至不是嫡出,她是晋国公府上庶出的二小姐,又因着脾气大和她原本的夫君祁王和离了,也不知为何宁王会与她走在一起,她原本是没有资格与我们公主竞争的。” “想那宁王年少成名,风姿卓绝,我原以为他所中意的女子会有多么出类拔萃……想不到竟是个和离过的,这女子如何能做宁王妃?公主有容人雅量,她却半点儿没有,依我看,她能做侧妃便该知足了。” 温玉礼垂下眼,将那二人的对话记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她早料到了,将来的日子里总会面临一些此类的议论。 她要是没听见也就罢了,可她偏偏就是听见了。 在这宴席之上,她不能失态,一旦宴席结束……呵。 \b\b\b\b\b\b\b\b 第341章 摆脱宁王? 两个使臣自然不知他们的悄声议论被温玉礼给听了去。 听到他们对话的又何止温玉礼,司连宸与他们仅隔着一个席位,当即微微蹙眉,朝身旁的使臣道:“提醒一下你旁边那二人,这宫宴上可有不少高手,耳力好着呢,不该说的话别说,以免让人听了,觉得我们南夏国人爱嚼舌根。” …… “这会儿,宫中应该很热闹。” 芙蕖宫内,萧若芙裹着披风站在半敞着的窗户边,抬眸望着御花园的方向。 虽然看不到御花园内的光景,但她隐约能听到不远处有奏乐声,伴随着一阵阵喝彩声。 若放在以往,那种热闹的场合是少不了她的,可如今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了。 皇帝有令,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寝宫中先养着病,不可随意外出。 很显然,他不让她露面,是嫌她这个秃了头又犯了错的皇妹给他丢人,怕她会在南夏国使臣们面前失了仪态。 “若芙,别在窗边傻站着吹风了。” 身后传来淑太妃的声音,“母妃知道你喜欢热闹,可陛下不让你随意外出,你就别想着凑那个热闹了,原本我是应该出席的,可我不去,就在你宫里陪着你。” 萧若芙关上了窗户,回到床边坐下。 “公主,司徒大夫来了。” 随着贴身宫女的话响起,司徒彦的身影出现在了萧若芙的视线中。 “抱歉了公主,今日来得比前几日晚了一些,只因中途经过御花园,被御花园里的热闹给吸引得停留了片刻。” 萧若芙面无表情道:“司徒大夫没个一官半职的,应该看不到热闹。” 这姓司徒的真是不会说话,看不出来她闷得慌么,还和她提御花园里的热闹事。 “虽然在下没有官职在身,可把守的羽林军刚好认得在下,便没有驱赶我,让我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反正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剑的南阳郡主身上,不会有人理睬我的。” 司徒彦说着,淡淡一笑,“看完了郡主的表演,我便立刻赶来公主这儿了。” 萧若芙怔了怔,“温玉礼表演了舞剑?” “不错,可惜公主你尚未康复,无法亲眼见到郡主的表演。” 萧若芙自然是不稀罕看温玉礼的表演,只轻嗤了一声:“听你话里的意思,她今日是出风头了?” 司徒彦像是没瞧见萧若芙不悦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南阳郡主有那么好的身手,她不仅剑术精湛,身法也十分灵巧,赞一句翩若惊鸿,实不为过。” 萧若芙听得心情烦躁,冷声道:“好了,司徒大夫,你该替本公主针灸了。” 司徒彦应了声是,转头打开了医药箱。 在针灸过程中,萧若芙还不忘询问关于医治淑太妃梦魇的事。 “司徒大夫,我母妃最近总是睡不好,一睡着就梦魇,你可知这其中的原因?” “梦魇?”司徒彦瞅了一眼淑太妃所在的方向,“太妃娘娘都梦到了些什么?” 司徒彦的问话让淑太妃面上浮现一丝不自然。 如非必要,她当真不愿意提起关于德妃的事。 可她的确想要解决梦魇的问题,她如今最怕睡着了之后稀里糊涂地说梦话。 一次两次或许萧若芙不会胡思乱想,可若是次数多了……难保萧若芙不会认为她心里有鬼。 于是,面对司徒彦的疑问,她回答道:“最近不知为何,频频梦见我去世多年的姐姐,姐姐在世的时候,我们感情极好,我原以为梦见她也会是一些美好的事情,却没想到,梦中的我们总是争执,且结局往往都是遭遇不测……” 淑太妃说到这,叹息一声:“这实在是太不吉利了,你可有办法解决?” 司徒彦略一思索,应道:“许是因为太妃娘娘您最近因着公主的事情而焦虑,或者也可能是您有潜在的头部病症。” 淑太妃不懂医术,可听字面上的意思,后者似乎比前者严重些。 她下意识询问道:“那该如何判断是何种原因呢?” “这不难办,在下给太妃娘娘先开一副安神的药方,您喝下去之后若是有效,那便只是小问题,若无效,或许就该慎重医治了。当然了,您要是信不过在下,可以传御医为您看一看。” 他自然是不怕淑太妃去传御医的。 他方才所说的,关于梦魇的原因并非是他胡说八道,而是确有其事,想要悄无声息地算计人,言论便不能出现漏洞。 父亲给他留下的那本古籍,多得是民间失传已久的配方,寻常大夫听都未必听过,御医即便听说过也未必知道解法。 再有,即便被御医解了又如何,谁也没证据逮他。 其实那药能维持的时间并不长,顶多五六日,淑太妃若是再忍两回也就好了,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梦魇让她心中焦虑,生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得安生,她便要设法根治。 萧若芙嘴上没说什么,心中想必是有些疑虑的,但更多的还是对淑太妃的信任。 若这时下一剂猛药,这二人之间必会出现裂隙。 “母妃,让他开药,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御医,御医还未必比他有能耐。” 萧若芙背对着司徒彦,眸底冷光浮动。 她猜测到司徒彦会开药,早已吩咐好了贴身宫女,一旦司徒彦写下药方,便拿着药方去御医院求证,若药方有问题,那就是他自找不痛快,她正好能给他定个罪名。 不过她猜测着,他应当不至于给出错误的药方,所以她安排了一个会临摹字迹的人,将司徒彦写的药方抄下来,在抄写过程中略作修改,将一味药材写错,如此一来,药方有了问题,她便可以借此机会惩罚他。 对于大夫而言,写错字是犯了行医的忌讳,一字之差都有可能铸成大错。 “多谢公主信任。” 司徒彦说着,取下了萧若芙背后的银针。 “针灸已结束,我这就去给太妃娘娘写药方。” 萧若芙命人拿来了笔墨,司徒彦写完药方交给身旁的宫女去御医院抓药。 不多时,宫女去而复返,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这是?”萧若芙问道,“不是让你去抓药煎药吗?” “公主殿下,司徒大夫这药方有问题,御医说他将一味药材写错了,若是按照上面的配方煎药,非但不能治病,还会把身子吃出问题来。” 此话一出,司徒彦的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看向了说话的宫女,“在下的药方哪儿有问题?” 宫女并不上前,与他相隔几尺的距离,将手里的药方展开,让司徒彦看清了药方上的内容,“这不就是司徒大夫你刚才写的配方吗?你必定是不记得自己写错了,你身为大夫,怎能如此粗心大意?”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司徒彦转头看萧若芙,正对上她冰凉的视线,不禁无奈地笑了笑,“公主殿下就这么讨厌我吗?”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公主要陷害你了?你亲手写的方子,白纸黑字,岂容你抵赖?若是我母妃真按照你开的方子喝下了药,身子出了问题,你承担得起过错吗?来人!” 萧若芙正欲喊人将司徒彦拿下,却被司徒彦迅速截断了她的话,“公主且听我一言,您若是真拿下了我,只怕才要后悔呢。” 萧若芙可不愿听他忽悠,冷喝道:“本公主才不信你的话!你做甚……放肆!” 她方才话说到一半,便见司徒彦迈开了步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从桌子边掠到了她床前,将一枚银针抵在她的眉心处。 她顿时不敢乱动,只能冷冷的瞪视他。 “司徒彦,放开若芙!”淑太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写错药方,本就理亏,公主要拿下你,你竟还敢反抗?挟持公主罪加一等!” “在下可不想挟持公主,只是想解释一番,奈何公主不愿听我说话,我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司徒彦从容不迫道,“冒犯了公主,是在下的不对,请公主先听我将话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拿下我。” 说着,他忽然俯下了头凑到了萧若芙的耳畔,朝她轻声耳语了几句。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人听得清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萧若芙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抬眸看了司徒彦一眼,“你若敢欺骗我,我饶不了你。” 司徒彦道:“我绝不敢欺骗公主。” “我且信你这一回,你先留在我宫中,不许离开。” 萧若芙说着,抬头朝宫女吩咐道:“你先去煎药。” 宫女虽有疑惑,却还是依言退下了。 御医方才已经验证过,司徒彦所开的方子的确是安神定心的,可以放心服用。 “若芙,怎么回事?他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淑太妃自然是知道萧若芙计划的,先寻个理由将司徒彦扣下,他若不识相,自有他的苦头吃。 不明白萧若芙为何改变主意,心中思索着,可别是被司徒彦给忽悠了。 萧若芙将一旁伺候的两个宫女们遣退了出去,这才道:“方才人多,他不好直接说出来,这才跟我耳语。母妃,他想和我做一笔交易,他说他愿意帮我拖延时间留在皇城,条件是助他摆脱宁王。” 此话一出,淑太妃颇为惊诧地望向司徒彦,“摆脱宁王?你不是宁王的心腹吗?”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42章 德妃 “在下只是拒绝了公主的利诱而已,我从未说过我对宁王忠心耿耿,是你们非要这么认为。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何他不给我一官半职,我还要跟在他的身侧?总不能真以为我无欲无求,淡泊名利?” 淑太妃道:“他若不是你给了你天大的好处,那就是你受他威胁,不得不替他卖命了?” “我母亲在宁王府的密室里关着,母亲的安危于我而言自然是头等大事。若我能有选择的余地,我自然想要独自去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做什么事都要被人管控着。身为一个大夫,想医谁,不想医谁,都由不得我说了算。” 司徒彦说到这,瞅了萧若芙一眼,“他不允许我替公主医治脱发之症,我就只能说我束手无策,他想将公主逐出皇城,我只得让公主迅速康复,公主心里记恨我,却不知我也是迫于无奈。” “我与母妃早料到你当初是故意藏拙了。”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头发的事情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我不被皇兄赶走,托了你和皇叔的福,我这病眼见着就康复了,你倒是说说,还能怎么帮我拖延时间。” “我自会向公主证明我所言非虚。” 司徒彦顿了顿,道:“反正公主这头顶整日都是戴着帽子在遮挡的,我为您悄悄医治,您别走漏了风声就好,即便长出头发来,只要您不在人前掀了帽子,宁王也不会知道。” 对于司徒彦的提议,萧若芙自然很是动心,“大概多久能长出新的头发来?” “很快。”司徒彦道,“我既然要设法为公主拖延时间,就得给公主再琢磨一种其他的病症出来,公主大可放心,有我出马,绝不会让您落下病根的。” 淑太妃依旧有些半信半疑,“可这么一来,你就无法完成宁王交代给你的任务了,那么你要如何解释?” “我自有办法先忽悠他几天,在今日之前我不曾忤逆过他,他暂时是不会对我起疑的。” 司徒彦说着,看向了萧若芙,“反正公主你都让人临摹了我的笔迹,篡改了我的方子,你若发现我骗了你,还是可以将我捉拿,毕竟事关太妃娘娘的安危,你给我安这个罪名,根本就不让我有狡辩的余地不是吗?” “不错,你是个识相的人。其实你这人挺机灵,最大的弱势便是你没有官职在身,本公主想要拿捏你还是不难的。” 萧若芙轻瞥了他一眼,“你好好琢磨,想要如何摆脱宁王,若有我能帮上忙的我自会帮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心为我效力我定不会让你吃亏,可你若是虚情假意,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是不是虚情假意,等公主长出头发时就知道了。” 提及头发,萧若芙心中自然是十分期待的。 一刻钟之后,萧若芙的贴身宫女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正是依照司徒彦写的方子煎出来的安神药。 司徒彦与往常一样,从医药箱中取出银针置于药汁中,片刻之后拿起了针,眼见着银针尖端并未出现任何异样,道了一句:“太妃娘娘,这药可以放心喝。” 他的方子被御医院所认可,又被银针验过,淑太妃便没有疑虑,将那碗药喝下了。 才喝下不久,她便有了睡意。 “太妃若觉得困倦是正常现象,大概是药效起作用了,您可以去小睡一会儿,借此试验一下是否还会继续梦魇,若还会,我再为您想其他法子就是了。” 淑太妃困倦得很,便离开了萧若芙的寝殿,去隔壁的偏殿歇着了。 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她这一回的梦魇,比前几回温和了许多,却勾起了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她不再梦见德妃来找她索命,而是梦回了德妃‘病逝’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拿着皇后交给她的药丸,来到了她姐姐的床前。 德妃恬静地躺着,秀美的容貌透着肉眼可见的苍白。 德妃缠绵病榻许久,她偶然得知皇后在德妃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原本作为亲妹妹,她是应该向姐姐说明此事的,可她在心中纠结许久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她也嫉妒着姐姐所拥有的一切。 姐姐若不入宫,她们二人的情意大概会永远像最初那般美好,可姐姐偏偏是皇帝心头挚爱,皇帝为姐姐打破了太多规矩,令所有人都心生不满……包括她。 宫中总流传着母凭子贵的话,嫔妃们总认为生养皇子便能给自己争口气了,然事实却是,无论多么天资聪颖的皇子、乃至中宫嫡出的太子,在皇帝眼中都不及德妃的若芙公主珍贵。 昨日元祁说想把若芙抱起来玩一玩,刚下过雨的地面潮湿,他一个不慎打滑就摔倒了,可他朝后仰倒并未摔着若芙,而是拿自己的胸膛给若芙当了肉垫子。 原本兄长保护妹妹也没什么,哪知皇帝勃然大怒,竟给了元祁一个大耳刮子,把他脸都扇红了,大骂他不知轻重,也不怕把年幼的妹妹给摔坏了,甚至扬言,若摔伤了若芙就打断他的腿。 元祁不敢顶撞父皇,捂着脸憋着泪,她看着心疼又愤怒。 她的儿子凭什么挨这个打!同样是皇帝的子女,凭什么姐姐的女儿就如此珍贵! 不只是元祁,就连太子也因着埋怨皇帝太过偏爱德妃挨了一顿狠骂。 皇后说,德妃留不得,德妃在,后宫便永无宁日。 是德妃造就了皇帝昏庸,令众嫔妃终日怨声载道,长此以往,事态只会朝着越发荒唐的方向发展。 皇后给德妃下的药物使德妃越发虚弱,可近来德妃似乎有好转过来的趋势,皇后担心德妃已经发现并且在为自己医治了,便决定派她这个德妃的亲妹再来下一剂猛药。 只因她是最被德妃信任,也最容易接近德妃的。 望着病榻上的女子,她颤抖着手,拿出了皇后交给她的药丸。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即便再嫉恨,这种时刻也是难以下手的,而就在她万分纠结之际,床榻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她倏地吓了一跳,想要收回手,却被德妃擒住了手腕。 “阿媛,你也容不下我了,对吗?” 德妃望着她,面上无悲无怒,仿佛眼下所发生的一切皆在意料中,“我曾经说过,我是你姐姐,我会永远照顾你谦让你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句话,可你不知何时,早已不相信我了,甚至像其他人一样开始怨恨我、讨厌我。” 她怔住。 “阿媛,我是最了解你的,你以为我当真看不透你的情绪吗?其实我都知道,可我不想说破,我期盼着我们还有机会回到最初那样,可时间越长,我看得也越明白了,宫里所有人都容不下我,皇后娘娘对谁都端庄温和,唯独见了我如临大敌,就连你也接受不了我的存在了。” “阿媛,我不喜欢陛下,你明知道我并非自愿入宫,原本我想着,虽然我被迫离开了意中人,但好歹能与你有个照应,如今看来,我消失在这世上比我留下来更好,我的离去若能够换来你们的称心如意,也好。” “我知道皇后娘娘赐给我的补酒有问题,和我平日里的膳食会产生禁忌,我经常把两样放在一起吃,时间长了身子就出问题了,可若是把这两样东西分开检验,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我不揭穿她,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夺她后位,毁了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阿媛,皇后对你还不错是?你若是完成了她交代给你的任务,以后你和元祁想必也能得到她的庇佑了,那你就依着她的意思办,我也没有什么心愿,只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替我好好照顾若芙,我会给陛下留遗言,把若芙交给你抚养,如此一来,陛下也会对你好的,至于我的死因——是我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德妃说完,便直接夺下了她手里的药丸,“你回去,别在我身边待着,以免被怀疑。” 她瞪大了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不,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该听皇后娘娘的,我……” “快回去!你想把动静闹大,把人都引过来吗?即便你舍不得我,我也不能留下了,这儿当真容不下我,我自己做个了断,其他人便不会总是怨声载道,你要记着我说的话,依附皇后,照顾若芙,凡事不要锋芒太露,受尽宠爱未必是好事,你有两个孩子,将来的待遇绝不会差,不需要再和旁人争什么了。” “姐姐,我对不起你!姐姐……” 她哭得泣不成声,姐姐的字字句句都如同一把锤子敲打着她的心房,让她自责又心酸至极。 她知道姐姐说的都对。 可那颗致命的药丸不应该由她这个亲妹妹来递。 若姐姐是被旁人害死的,她或许只会难过不会自责,可她心里清楚,她也是害死姐姐的凶手之一。 …… “公主殿下,不好了,太妃娘娘又梦魇了,还一直哭个不停。” 萧若芙正在寝殿里看司徒彦写生发秘方,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拧起了眉头。 她转头看司徒彦,“你那安神的药方没用,莫非真像你说的那样,母妃有潜在的头部疾病?” “那在下得去瞧瞧太妃娘娘的情况了。先不必叫醒她,我们去听听她说什么。” 二人去往偏殿,便见淑太妃在睡梦中泣不成声。 “姐姐,我错了……”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又梦见我母亲了。”萧若芙望着淑太妃的模样,如今已不觉得惊讶了,“司徒彦你说,人的梦魇会与现实有关联吗?” 司徒彦不语,只观测着淑太妃的神情。 淑太妃本在哭,也不知在梦境中看见了什么,语气倏地恐慌了起来,“姐姐!不是我害你!我也不想那么做!你放过我!放过我……” “公主,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徒彦出了声,语气里似有犹豫。 萧若芙道:“赶紧说,别卖关子。” “听闻太妃娘娘与她姐姐德妃感情甚好。” “那是自然,否则母妃也不会待我如此好。” “公主可曾听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按理说,梦到日思夜想的亲人,不该有如此恐慌的情绪,太妃娘娘这梦魇多半是她心里藏着事藏久了,在梦境中困扰住她,她回回梦见德妃都说这些话,极有可能她曾做过对德妃不利的事,事后追悔莫及,一直放不下,便成了心病。” 第343章 不想要舌头了? 御花园内,宫宴已进行到了尾声。 众人一连看了几十场才艺展示,自然都尽兴了。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在乐声中,不乏窃窃私语者。 “今夜这么多场才艺看下来,要数南阳郡主与兰婳公主的表演最为出彩了。” “这兰婳公主才艺过人我早有耳闻,倒是这位南阳郡主让我颇为吃惊,咱们与晋国公来往这么长时间了,竟不知他的二女儿有这样好的本事,也从未听他提起过,真可谓深藏不露。” “听闻这南阳郡主近来和宁王殿下频繁来往,且两人数次出入各自的府邸毫不避讳,倒像是要谈婚论嫁,原先我还觉得这二位凑到一起有些稀奇,今夜看了南阳郡主的表演,似乎是有些理解了,名门贵女中不乏才艺过人者,如郡主这般英姿勃发的倒是罕见。” 有人对温玉礼赞赏,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 “南阳郡主虽有些本领,但她前不久才和离过,宁王当真不会计较吗?单凭这一手剑术只怕是不够吸引王爷,也不知还有什么隐藏的本事。” “恰逢南夏国使臣前来联姻,放眼朝中合适的人选屈指可数,依老夫之见,那位嫡公主倒是与王爷更加般配。南阳郡主是前任祁王妃,宁王看上她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那位嫡公主若是看上其他王爷也就罢了,若是看上宁王,不知宁王会如何选择?那位公主无论家世还是声誉都胜过南阳郡主许多。” 这边几人小声地谈笑着,话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 萧云昭面无表情地喝着杯中的果子酿,将几尺之外的谈笑声听在耳中。 虽然丝竹之声不曾间断过,可凭他那敏锐的耳力,附近的一些窃窃私语逃不过他的耳朵。 就目前来看,轻视温玉礼的声音至少占了三四成。 武将大多豁达一些,温玉礼今夜的表现在他们眼中是颇有英气的,他们不吝啬赞赏,与她的才能比起来,她是否二嫁之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可对于一些迂腐文臣而言,无论她有多么好的表现,她嫁过一次人便是有瑕疵的,他们硬是要拿她和司兰婳比出身,对他与她之间的事指指点点,认为她不足以与他匹配。 可笑,他萧云昭的事何时轮到这些人来说三道四,是他最近这一两年太过斯文,太久没发脾气了? 望着在宴席间穿梭的宫人们,他随口叫住了一个端着果盘经过他身边的小太监。 “宁王殿下有何吩咐?” “御膳房内可有准备猪牛羊的舌头?任意哪一样都行。” “有的。”小太监应道,“您是想要哪种烹饪方式?” “不需要烹饪。”萧云昭不咸不淡道,“随意取三条舌头,送去本王左后方那三个老匹夫的桌子上,顺便给他们带一句话,如果他们不想要自己的舌头,大可继续议论本王的私事。” 小太监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萧云昭的左后方。 那一排位置大多是四至五品官员的坐席,大约一丈开外,连着坐了三位年纪较大的官员,想必就是宁王殿下口中的‘老匹夫’了。 “宁王殿下指的可是张大人,林大人,杜大人那三位?” 萧云昭没有反驳,只道:“你快些去办。” 小太监应了声是,转头就去御膳房了。 不多时,三条羊舌被送到了那三位文官的桌上。 三人不解地望着小太监,不明白他为何将没有烹饪的舌头送上来给他们。 “你这奴才什么意思,这东西也没炒过也没煎过的,你怎么就给端上来了?要让我们生吃不成?” 太监弯下腰来小声说道:“三位大人请息怒,这是宁王殿下让奴才给你们端上来的,殿下还要奴才带句话,若是三位大人不怕丢了舌头,大可继续议论他的私事。” 三人面色齐齐一变,下意识看向了萧云昭的方向。 这宴席上的乐声几乎就没停过,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怎么还能被他给听了去? 他们忽然想起,宁王是个绝顶高手,耳力非寻常人可比,方才大概是真的听清了他们说的话,这才让宫人送来了三条舌头作为警告——下次若还敢乱说,摆在这托盘上的便不是羊舌了,而是他们三人的舌头。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愤然,却是敢怒不敢言。 宁王皇叔的身份摆在那,自然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们下手,可他若是私底下给他们乱扣罪名,对他们悄悄动手,他们有再多防范也未必招架得住。 与其去招惹他,倒不如咽下了这口气,认个怂也就罢了,因着一时嘴快而倒霉未免太过愚蠢。 于是,三人连忙挤出了笑脸来—— “宁王殿下言重了,我等哪里敢议论他的私事,许是殿下听错了,我们从前不说,以后也不会说。” “不是殿下听错了,是这宴席上的果酒太香,我们喝多了,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一个不慎说错了话,实在是惭愧,宁王殿下大人有大量,必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的。” “劳烦过去告知宁王殿下一声,我们几人方才说错了话,都是无心之失,殿下就原谅我了我们这一回,我等感谢殿下的不计较,回头要是听见有旁人像我们一样说了糊涂话的,必定会去规劝一番。” 小太监退了下去。 三人什么也不敢再多说,专心地喝酒吃菜。 小太监回到了萧云昭身边,将三人的原话转达了。 萧云昭开口,语气清凉悠漫:“知道了,退下。” 他方才的举止,警告的可不只是那三人。 那三个老匹夫一看便是会见风使舵的人,明知得罪他没好果子吃,便不会再自讨没趣,且他们这把年纪,为官多年,在朝中也有不少朋友,私下必定会把他记仇的事说出去。 他们私下如何埋怨他管不着,他就是要他们清楚,他是护着温玉礼的,对温玉礼指指点点便是与他作对,不怕倒霉就尽管在人前胡说八道,他既然敢放出狠话,便也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宴席结束,皇帝下令众人可以离席。 众人原本还想着,在宴席结束之时,可以知晓南夏国公主究竟要与哪位王爷联姻,却不想皇帝始终未曾宣布。 众人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猜测着大概是人选还未确认下来。 眼见着众人纷纷离席,温玉礼捻起了盘子里的几粒花生米,缓慢地走在人群之中,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前头不远处的两个南夏国使臣。 她本就是个记仇的性子,这两人说她坏话被她听见,自是不能善罢甘休。 瞥了一眼四周,众人要么是在交谈,要么就是在面向前方看着路,无人注意到她这边,正是个出手的好时机。 她将花生米捻在食指与拇指之间,望着一丈开外那名南夏国使臣的背影,趁着此刻无人挡在他们之间,真气汇聚于指尖,将花生米对着那人的膝盖弯处弹出—— 小小的花生米携着劲风,穿过人群的空隙,狠狠地打在了那人的膝盖弯后! 那使臣原本正悠闲地走着与身旁的人交谈,完全没料到有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偷袭自己,膝盖弯处的疼痛感让他的右腿骤然一麻,再也无法笔直地站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跪! 他的身躯本就有些圆润,这么猝不及防地失重一跪,使得他的膝盖骨处一阵钝痛,疼得他龇牙咧嘴,还因着惯性整个人朝前栽倒,发出一声响亮的痛呼。 这一声喊叫,顿时吸引了周遭众人的视线,尤其走在他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回过了头,看到的便是一个对着自己五体投地的圆润身躯。 “王大人!” 身旁的使臣连忙走到他的身旁去搀扶他。 温玉礼憋着笑意,神态自若地行走着。 也算这人倒霉,与她之间没有障碍物,才能让她轻易得逞,另一人被其他人遮挡着,她不好下手,回头再说。 司兰婳和司连宸自然也听见了动静,朝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便看见他们的使臣摔了个狼狈的大马趴,被人扶起来时,连脸颊都被粗糙的地面给蹭破了。 膝盖与脸颊上的疼痛令那人差点就没忍住眼泪,可眼下这个场合实在是不适合掉泪,这么多人看着,摔了个狗啃泥已经十分丢人,若是还眼带泪花,那岂不更是丢人丢大发了。 司兰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关切地询问道:“王大人这一摔可不轻,地面如此平坦,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公主殿下,微臣不是自己摔的。”使臣有些欲哭无泪,“微臣方才走得好好的,忽然察觉膝盖弯后传来一阵痛感,那一瞬间实在无法站稳,才会摔得如此狼狈,也不知是谁在微臣背后偷袭,着实可恶!” “被人偷袭?”司兰婳有些惊诧,“你确定吗?” “微臣确定,是有人用石子一类的东西击打了我。” 不同于司兰婳的惊讶,司连宸几乎是下意识朝着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 他的目光掠过一道道身影,最终落在走在前边不远处的温玉礼身上。 王廷是膝盖弯后被袭击,他跌倒的时候,温玉礼的位置应该是位于他的后方,片刻的时间过去她才走到了前头。 可不怪他怀疑她,王廷方才在宴席上议论了她几句,他当时就猜测着,她身手不错,或许凭她的耳力能听见。 除她之外,他一时还真怀疑不到其他人身上。 “皇兄,你在想什么?” 司兰婳顺着司连宸的视线看了过去,低声问道,“皇兄看的是南阳郡主么?” “这个南阳郡主,或许真如传言那般不好惹。” 司连宸收回了视线,淡然道:“为兄倒是想会一会她。” \u0003\u0003\u0003 第344章 笑面虎 “听皇兄这话的意思,王大人跌倒一事与南阳郡主有关?” 司兰婳有些不解,“他们二人在此前结怨过吗?” 司连宸道:“他们二人在今日之前是不曾见过面的,王廷之所以被她暗中教训,想必是因为她听见了王廷在宴席上议论她。” 司兰婳闻言,下意识看向了身旁那鼻青脸肿的使臣,“王大人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被人家听见了?” 面对司兰婳的提问,使臣自然实话实说,“微臣只不过是和邻座的于大人小声交谈了几句罢了,说这南阳郡主不是正统皇家人,若不是皇帝认了她做义妹,她就只是个庶出的国公府小姐,且她还是个和离之妇,根本没有资格与公主你竞争宁王妃的位置。” 司兰婳秀眉微蹙,开口的语气有些不悦,“即便她原本是庶出,可他们皇帝封了她做郡主,那她如今也是高贵的人了,你怎么能如此出言不逊?” “公主,微臣只是与咱们自己人悄声议论罢了,哪里知道南阳郡主的耳力如此敏锐?微臣的话的确是不太好听,可微臣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她真就如传言那般脾气大。” 使臣一边说着,一边龇牙咧嘴地揉自己的膝盖弯。 “虽然王大人你向着本公主,可你对和离之妇的偏见真该改一改,据我打听到的情报,那祁王宠妾灭妻,乱了妻妾的位分,是他不遵守正妻为尊的规矩,南阳郡主提出和离并无不妥,和离原本就是针对结缘不合的夫妇所出的制度,若是女子因为这个制度受到轻视,未免有些荒谬了。” 司兰婳的语气不紧不慢,“依我之见,王大人和于大人应当亲自去向南阳郡主致歉,别让人家以为我们南夏国人没有素养。” 一旁的使臣面色有些难看,下意识望向司连宸。 他的确和同僚说了那郡主的不好,可方才她已经暗中出手报复回来了,这不算是扯平了么?公主竟还要他亲自去致歉,那他刚才摔得鼻青脸肿不就等于白摔了么。 他本以为司连宸定会向着他,却没料到,司连宸在略微思索之后,竟答应了下来,“兰婳所说,不无道理。” “太子殿下,这……” “就按照兰婳说的办,王廷,你和于炳是该当面道个歉,虽然你已经挨了教训,可于炳目前还安然无事,没准他晚些也会被修理一番,你们去认个错,那位郡主或许会给本宫和公主一个面子,不与你们计较,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为于炳想一想。” 司连宸都下了令,使臣自然只能应下:“是,那臣就听太子殿下与公主的。” …… 温玉礼离开御花园之后,便朝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只因太后今日未出席宴会,她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后身体抱恙,这才缺席了。 太后抱恙,她自然是应当去探望的,毕竟太后收她做义女的事人尽皆知,她若是不尽孝道,便显得她不懂事了。 “南阳郡主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温玉礼转头一看,是一名秀气的宫女小跑过来,朝她说道:“南夏国太子有请,他让奴婢转告一句话给郡主,他手下有两个人不懂事,让郡主见笑了。” 温玉礼闻言,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南夏国太子让人给她带这句话过来,分明就是知道了她暗中出手教训了他们的使臣。 让她过去一趟,也不知是要说些什么,总不能只是单纯给她赔个不是? 眼下时辰还早,去南夏国使臣团的住所比去太后寝宫更近一些,她便转了个头,随宫女去了南夏国人落脚的宫殿。 她被领到了一座八角凉亭之下,凉亭内坐着三人,正是南夏国太子司连宸,以及那两个背地里议论她的使臣。 这位太子殿下的模样瞅着倒是挺亲切,他一袭蔚蓝色锦衣,紫银冠束发,长身玉立,英姿挺拔。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面对她,挂着一抹温润友善的笑意。 温玉礼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三个字:笑面虎。 “南阳郡主温玉礼,见过太子殿下。”她神色如常地冲对方问候着,语气客套而疏离。 “郡主不必多礼,请落座。” 温玉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太子殿下让人找我来,不知有何事?” “郡主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本宫是什么意思。” 司连宸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身旁站着两个使臣。 两人接收到他的眼色,齐齐转身面向温玉礼。 “南阳郡主,我们二人今日在宴席上出言不逊,冒犯了郡主,方才太子殿下与公主已经训斥了我们,还请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为了证明我二人心中的歉意,我们准备了我们南夏国特有的血明珠,作为给郡主的赔礼,还请郡主忘记我们在宴席之上的言论,我们以后不会再犯。” 后边开口的这位,正是还未被温玉礼修理的另一位使臣,他谨记着司连宸的吩咐,尽量表现出诚恳的模样,话音落下的同时,将手中的锦盒放置在桌上,当着温玉礼的面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颗通身血红的珠子,虽然红得耀眼,但同时也颇为通透,珠身晶莹剔透到可以看清珠子下垫着的绸布。 血明珠是南夏国特有的珠宝,珍贵程度取决于色泽和大小,他们给温玉礼的这一颗有婴儿拳头大小,算是颇为珍贵。 司连宸道:“这血明珠黑夜中能散发出光芒,不同于寻常夜明珠的白光,它散发的是淡淡的红光,柔和又不刺眼。” 夜明珠虽贵重,却并不罕见,是许多贵族家中都有的东西,但血明珠却是少见的,温玉礼曾在宁王府的书房中见过一回,那颗的大小与眼前这颗差不多,听萧云昭说,本朝与南夏国交好的第一年,南夏国君主赠了先帝三颗,彼时先帝器重萧云昭,便赐予了他一颗。 不得不说,司连宸这人在礼数方面还真是做得够周到,他下令让两个使臣给她致歉,又拿出这贵重的东西作为诚意,她若是还要找茬,显得她气量太小。 嚣张狂妄的人见多了,南夏国这一对以礼待人的兄妹倒是真的聪明,做事都不落人话柄。 “道歉我接受,东西我就不收了,诸位远道而来是客人,虽然两位大人的话有些难听,但好歹晓得认错,我身为郡主,这点儿气量还是有的。” 温玉礼说着,将锦盒的盖子合上,推回到司连宸的面前,又瞅了一眼边上鼻青脸肿的使臣,“这位大人的膝盖弯可还疼?其实我原本只是气不过想打你一下来着,哪知手上的劲儿没控制住,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竟然让您摔了个脸着地,真是不好意思。您不会记仇?” 那使臣闻言,心中不禁腹诽。 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她的一不小心,让他跌了个五体投地,到现在腿还疼着脸还疼着,她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想归想,面上只能挤出笑容来,“郡主言重了,原本就是我口没遮拦,哪里敢记恨您。我们公主殿下说,是我过于庸俗肤浅了,和离本就是针对夫妇不和睦所出的正规制度,郡主您并非是犯了七出被休的,我们二人实在不该拿此事来说,真是惭愧。”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二位在给我道歉之前,已经挨了兰婳公主一顿骂了?” “可不是么。我们公主殿下虽然自小被宠着长大,却从不盛气凌人,凡事喜欢以理服人,我们这些臣子活了半辈子了,有时候看待事情还不如她通透,挨她的训斥也是应该的。” 温玉礼道:“兰婳公主的品行与素养,的确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看样子,南阳郡主也是挺认可本宫这位小妹的。” 司连宸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如果可以选择,本宫希望小妹能留在南夏国,与本宫、以及父皇母后常常相见,可惜兰婳身为嫡公主,有着不可推卸的使命,她自小就懂事,不让我们操心,父皇要她远嫁联姻,她丝毫不抗拒,懂事得让人心疼,所以本宫当真希望她在贵国能够挑选一位好的夫婿。” 温玉礼闻言,抬眸望了司连宸一眼,“太子殿下不妨直说,您今日找我来此,不只是想让两位大人给我致歉?” “郡主聪慧。想必郡主也晓得,如今正妃之位空缺的王爷只有三位,祁王、梁王与宁王,祁王的事迹我们已经有所耳闻,别说是兰婳不愿意,本宫私心也不想把兰婳交给祁王。” “所以——太子殿下您今日是给我当说客来的?您不考虑祁王,我不反对,那么梁王您为何不考虑?莫非梁王也有什么不良事迹?” “梁王殿下沉迷玩乐,与另外两位比起来,实在是缺乏稳重了。” 司连宸轻叹一声:“若是梁王殿下也有宁王殿下那样的声誉,本宫又怎么会让郡主为难呢。” 温玉礼心下冷哼一声。 说得好听点是梁王缺乏稳重,说的难听点,就是不务正业、资质平庸。 萧元良平日里的确游手好闲,但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与另外两人相对比,显得不那么出挑罢了。 萧元祁的事迹让他们不满意,萧元良的资质让他们瞧不上,这帮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萧云昭来的。 司连宸心知她和萧云昭定了亲,萧云昭那边必定是说不通的,便想着从她这儿入手。 他是想玩先礼后兵那一套么? “郡主,本宫想给你一番忠告。宁王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缺少仰慕者,其中不乏兰婳这样才华横溢出身显赫的女子,今日你若容不下兰婳,他日也会有其他女子来与你争夺,你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宁王厌倦了你的善妒,到那时你会如何?”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45章 玩阴的? “这个问题,便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温玉礼不紧不慢道,“宁王曾亲口许诺只娶我一妻,我也不怕旁人说我是个妒妇,无论我和宁王将来是举案齐眉还是相看两厌,那都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们选择他有你们的理由,但拒绝你们是我和他的权利,我若是成全你们,就影响了我的利益不是吗?” 说到这儿,她似乎有些好笑,“太子殿下也看到我之前的表现了,我着实不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您怎么会想到要来当我的说客呢?您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说,我就要去看望太后娘娘了,失陪。” 话音落下的同时,温玉礼便不再做停留,转身离开。 司连宸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眯起了眼。 这女子还当真不是个好说服的,如同情报里描述的一样猖狂。 他盯着她片刻,身影忽然朝她掠了出去—— 温玉礼行走之间,察觉到身后衣袂翻飞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朝着旁边迅速一避! 司连宸抓她抓了个空,也不气恼,淡然一笑道:“今日在宴席上郡主露了一手,本宫看得出郡主身法十分灵活,想要与郡主你讨教一二。” “太子殿下这一招可不太光明磊落啊。我看您不是诚心想要来讨教,而是想要来找茬还差不多。”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切磋武艺与谈婚论嫁一样,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我若是同意了,那才叫做切磋,我若是不同意,您还执意要动手的话,我便可以对外说您是故意袭击我了。” “郡主言重了,本宫出手自然是能掌握轻重的,你我点到即止,本宫不伤你,你又怎么能对外说本宫袭击你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司连宸已再度逼近了温玉礼。 他之所以出手,自然不是为了伤温玉礼,他还不屑于用粗鲁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子,他真正的目的是逼温玉礼还手。 其实从南夏国出发来东岳国的路上,他们的仪仗队遭遇过一次行刺,他和兰婳原本应该被保护得安然无恙,然而他没料到使臣团内竟有奸细趁乱对兰婳下手,他护住了兰婳,左肩挨了那奸细一掌。 伤势并不严重,他平日里也是右臂更加有劲,这伤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事,此刻他对温玉礼发难,一旦温玉礼还手,他便会将自己受伤的肩膀送到她面前去,只要被她打中伤处,他便可以说,是她伤了他。 这温玉礼并非正统的皇家人,旁人对她褒贬不一,且她的性情也着实不算温和,若她打伤他的事情被传出去,旁人定会说她胆大包天、行事荒唐,竟胆敢伤害友国太子,使臣团把此事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闹上一闹,她宁王妃的位置必定不保,毕竟他友国太子的身份摆在这,皇帝不得不重视他。 “我原本以为太子殿下您以礼待人,您的品德想必也很不赖,如今看来,是我高估您了。” 温玉礼说话时已跃到了凉亭的顶上,不让司连宸碰着她的一寸衣角。 与司连宸交手,可比和杨景赫交手吃力得多,司连宸的速度让她实在不能掉以轻心,且——她觉得他还并未用上全力。 他的状态很松弛,似乎游刃有余,很显然,对付杨景赫的那招遛人方式用来对付他不太能行。 “南阳郡主这轻功可真俊。你的轻功想必是比你的内功厉害许多,郡主你只忙于躲避,是不是在心下已经衡量过了,你并非本宫的对手。” 司连宸的确并未尽全力,只因他也很好奇,温玉礼的武功修为是什么样的程度。 几个来回之间,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女子闪避的功夫很不赖,身法灵活得像是一条泥鳅,她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速度,当真是很罕见了。 不过——比起他的速度还是差了些。 她似乎是料到了他酝酿着什么计谋,只一味地躲避而不还手,且从她跑着的方向能看出,她是一心想着要离开此处的。 毕竟此地如今是南夏国使臣的地方,在这儿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很难说得清楚,只有离开此地才算是跳出了圈套。 可司连宸又怎么会让她离开,他忽然将脚下的速度提到了极致,片刻的时间便追赶上了温玉礼,甚至挡在了她的身前,堵住她的去路。 “南阳郡主何必急着离开,咱们的事还没商量完呢。” 温玉礼蹙起眉头——果然,这厮之前是有所保留的,他并未从一开始就透露出自己的实力。 皇家子弟无论文武都是自小培养的,虽然也会有平庸之辈,但能够当上储君的几乎不会平庸,这个位置注定不会顺风顺水,所以在武功修为这方面,他们不会懈怠,只有达到足够强的实力,在危急时刻才能自保。 当今的皇帝陛下身手也极好,司连宸的实力高于她再正常不过了。 她看得出他是不想伤她的,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进了这地方,她若是出了个什么意外,使臣团这边很难给出解释,所以——他是要跟她玩阴的。 如她最初预料的那般,先礼后兵,先跟她客套,说一番大道理,她听不进去他便要采用另一种方式。 她可不能出手伤司连宸,否则这个地方都是他的人,他们自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单凭她一张嘴,说不过使臣团这些人。 她得做到不给他们留下把柄才行。 于是乎,她也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却不是在朝着外边跑,而是转过身又往凉亭的方向跑回去。 司连宸见此,轻挑了一下眉头。 这南阳郡主真是一点都不傻,她躲闪来又躲闪去的,就是不对他出手,可见她虽然看起来脾气挺冲,却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她甚至不愿意碰着他的一块衣角。 “太子殿下想跟我玩阴的,你以为我就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了么?别想在我这儿碰瓷!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若是敢碰我一下,我便要大喊你非礼我。” 司连宸:“……” 他堂堂南夏国太子,非礼她?她说出去能有人信她么? 再有,这是在他的地盘,即便她出去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也并不会有人给她作证。 她大概是没招了才会想出这种荒谬的法子来? 他正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料到,温玉礼在他分神的这一刻,脚底打滑一般溜向了凉亭后不远处的鲤鱼池。 司连宸见此,像是猛然察觉了什么,几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后,他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了手,却也没能阻止她跃下池塘! “哗”的一声,一阵水花弹起,溅在了他的衣服上,他的手还顿在半空中,眼角有些抽搐。 “救命啊!” 温玉礼在池塘里扑腾着,“救我!呜……” 她会水性,但她此刻就是要装着不会,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绝不敢让她待在池塘里不管她。 司连宸想来碰瓷她?她总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救命啊!呜……” “你不会水性还往池塘里跳?”司连宸站在岸上,额头上的青筋都有些抽搐,“你至于如此冒险吗?本宫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他只不过是想寻个理由让她犯错,告她一状,当不成宁王正妃而已。 虽然是阴了她,却并不是要害她,皇帝与太后若是真的处罚她,他会适当出来为她说情,让她免遭惩罚。 可他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狡猾且大胆,竟然趁他一个不注意就往水里跳…… 他派出探子打听关于她的事迹,但情报上并未详细到呈现出她的一切底细,比如她究竟懂不懂水性。 眼下可没时间思考太多,他身上还有之前刺客留下的伤势,不适合下水救人。他只能命令不远处的两个使臣将温玉礼给捞上来。 温玉礼被人捞上了岸,大口地喘息着,这个时节刚从水里出来实在是有些冷,她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瞥了司连宸一眼。 “太子殿下方才说要与我切磋武艺,还说自己下手知道轻重,您这就叫知道轻重吗?都把我打到水里了。”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46章 丢水里去! “我这头发又多又长,太子殿下想使用内功帮我烘干,恐怕是有些费劲。” “那也总比烤火快一些,本宫自然是不能让郡主着凉的。” 司连宸已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温玉礼先去告状,可他的话音才落下,便见不远处有下人急匆匆地跑上前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宁王殿下过来了,他说,他那边已经忙完了,是过来领郡主一同离开的。” 司连宸闻言,脸色微变。 萧云昭竟来得这么快? 若是温玉礼没使出故意落水这一招,萧云昭来便来了,可她此刻坐在地上像个落汤鸡似的,萧云昭见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萧云昭身手,想带她离开这儿可没人拦得住。 “先去回禀宁王殿下,让他在外稍等片刻。” 司连宸说着,也顾不上礼节,弯下腰便去拉拽温玉礼,“郡主若不想生病,就随本宫去兰婳那儿换套衣裳,你这样难道就不冷么?若是因此染上风寒可就划不来了。” “太子殿下,男女有别,请您松开我的胳膊。” “本宫是为了郡主好,怕郡主你冻着。” “您若是真为了我好,就不该跟我动手,殿下您一开始分明就是想要碰瓷,又何必抵赖呢?眼下宁王殿下都到门口了,您觉得您能拖延多长时间?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他解释。” 温玉礼的语气十分悠然,心知甩不开司连宸的手,索性就由他拽着自己走。 她看向正前方,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这让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果然——萧云昭根本就不会有耐心在外等着。他说来领她,并不是一种征求,而是一种通知,他才不管司连宸手下的人给出什么样的回复,不给他进他都要强闯进来。 “原本我还在想着,等会儿是不是可以见识到太子殿下的内功修为,算算你用内力把我的头发烘干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如今看来是见识不到了,宁王殿下来了,我得跟着他走了。” 司连宸顺着温玉礼的视线看了过去,脚下步伐一顿。 萧云昭出现了,他只能松开温玉礼的胳膊。 若换做来的是其他王爷,未经许可想必不会擅自闯入,毕竟这是南夏国使臣团的地盘,皇帝对他们以礼相待,那么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该对他们做到礼数周全。 可萧云昭这个人,压根就不遵循‘礼数’二字。 萧云昭远远地看见司连宸拉扯着温玉礼,心中很是不悦,可他仔细一看,温玉礼的仪表似乎不太整齐,他第一反应便是——莫非那司连宸和她动手,把她给伤着了? 虽说他曾经为她银针刺穴,开辟了一条修炼内功的捷径,他时不时的指点,更是让她的功夫大有提升,可她修炼内功心法的时间毕竟不长,加上年纪太轻,纵然捷径再快,她也比不上自幼习武、且天赋不错的司连宸。 一旦和司连宸交起手来,她占不了上风。 若是司连宸真敢弄伤她,他绝不会让这厮安然无恙地回到南夏国。 萧云昭脚下的步伐快了许多,离得更近些,他看清了温玉礼从头湿到脚,顿时怒从心生——司连宸这混账东西敢把她打进池塘里? 他望向司连宸,桃花美目泛上一层寒霜,一个闪身到了司连宸的面前,不由分说便伸手扣住了对方的胳膊。 司连宸反应也极快,另一手擒住了萧云昭的手腕,“宁王殿下,你问都不问就要对本宫出手?” 和萧云昭交手,可不能像和温玉礼交手那样随意,温玉礼功夫不及他,被打上一掌也没什么要紧,他至少能把她的力度卸掉一半以上。 可若是被萧云昭打上一掌,他抵御不了对方的掌力,对方又是在盛怒的情况下,能把他打得吐血三尺,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都算轻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来东岳国的这段时间是在床上躺过去的,他也不愿与萧云昭结怨。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记了,你我上次切磋之时,本王对你说过的话?本王不介意再和你复述一遍。” “南阳郡主不是被本宫所伤。”司连宸当即解释道,“本宫叫她来,也并非刻意找茬,只不过是想好好谈谈罢了,至于郡主落水之事……郡主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自然记得萧云昭上回离开时所说的话——联姻之事本王不会应允,太子不如暗中考察一下祁王与梁王,如若你们不听劝,非要为难本王与王妃,下一回本王便不会再对太子你如此客气。 这个南阳郡主,在他心中还真就如此重要。 “阿昭,把手放下,可不能伤了太子殿下啊。” 温玉礼伸手拍了拍萧云昭的胳膊,示意他松开司连宸。 “太子殿下的确不想伤我,只是想激我对他动手来着,我都没上当,你可不能一上来就出手,毕竟你那手劲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若是伤了他,咱们两少不了要被问责的,我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只不过是落了水,你不必担心。” 萧云昭见温玉礼神色淡然,目光里似乎浮现隐约笑意,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方才见她模样狼狈,他第一时间想的便是给她出气,可她出言阻拦,并且强调自己没有受伤,那么她的小算盘大概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从头湿到脚八成就是她自己往水里跳的。 “阿昭,咱们就不为难他们了。”温玉礼握上了他的手腕,“咱们找陛下做主去,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我一个安分守已、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小女子,总遇上这些糟心的事儿,我身为陛下的义妹,在宫里受到如此大的委屈,总要和他说一声的。” 司连宸:“……” “郡主休要太过分!” 旁边站着的使臣见温玉礼一改之前轻狂的姿态,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来,只觉得她变脸实在太快,再联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心中暗骂她狡诈。 “郡主您委屈个什么?从头到尾也就是我们二人说了您几句不好听的话,您暗中出手教训也算是出过气了,我们还给您赔礼道歉,礼物是您自己不要,太子殿下也没想着伤您,您非要往水里跳,还要跟你们皇帝去告状,这实在也太……” “太无耻,太卑鄙?那你们可怨不得我,我没主动招惹你们,是你们南夏国人不讲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在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把你们对我的非议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们听,阿昭,我们快走。” 温玉礼拽着萧云昭便要离开。 “慢着。”萧云昭并未立即跟着她走,而是望着几尺之外的那两个使臣。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本王自然是不好伤了他的,否则到了陛下那边不好交代,至于这两位……本王的王妃在这儿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找两个人来出出气总行?否则传出去,外人要说本王脾气太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云昭的手已经揪住了一人的衣领子。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腾空而起。 司连宸与那二人有一段距离,他都都来不及阻止,萧云昭已经揪着那名使臣到了池塘边,二话不说就将他直接扔了进去! “宁王殿下!您不能如此对待我们的随行大臣!”司连宸面色有些铁青。 “怎么,莫非这二人的身份比宁王妃还高贵,本王碰不得?” 萧云昭淡漠地说着,身影一闪,到了另一名使臣身旁。 那人正是先前被温玉礼暗中教训过的,萧云昭望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轻嗤一声,“瞅着这德行,想必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臣,本王动了你,你们朝廷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毕竟你们动的可是宁王妃。” “我从未动过宁王妃!我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她都打回来了,我与她早已扯平了!你们不能如此不讲理……啊!” 第347章 御前争论 皇帝闻言,手上的动作动了动,“南阳郡主怎么了?” “浑身挂着水,像是刚从池子里捞上来似的……” “让他们二人进来。” 太监退了出去,将萧云昭和温玉礼领了进来。 二人向皇帝行了礼,皇帝瞅了一眼温玉礼狼狈的模样,询问道:“义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弄成这样也不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来。” “臣妹原本也不想拿这副滑稽的模样面见陛下,可臣妹要控告南夏国太子,若是把这身湿衣裳给换了,陛下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话。” 皇帝闻言,眸中泛起一丝狐疑:“是他把你弄成这幅模样?” “不错。”温玉礼一本正经道,“南夏国太子说臣妹功夫不错,提出要与臣妹切磋,臣妹原本不想与他比试,可他偏要比,若是不比还不放我离去,无奈之下,臣妹只能与他交手,打到了池塘边,他大概是没掌握好分寸,将臣妹打下水了,宁王殿下可以为我作证。” 皇帝视线一转,落在萧云昭的身上。 萧云昭道:“微臣的确远远地看见他们二人在交手,来不及上前去阻止,说起那位太子殿下,微臣四年前与他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有几分浅薄的交情,原以为他是个品行不错的人,哪知他会如此没有风度。” “切磋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太子殿下强行要与臣妹比试,又失手把臣妹打下了水,且事后也不致歉,臣妹自知身份不比他高贵,只能来请求陛下做主,不管怎么说,臣妹也是陛下您册封的郡主,臣妹对他们以礼相待,换来的却是他们这样的对待,心中实在有些不甘。” 温玉礼说着,叹息一声:“臣妹不愿让陛下您为难,只是此地是咱们东岳国的地盘,友国使臣们实在不该如此轻狂,若是臣妹忍气吞声不与他计较,岂不是显得我东岳国人过于卑微?” “若你真的受了委屈,朕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像你说的,你是朕的义妹,即便是友国太子,也不能在朕的地盘上欺负人。” 皇帝的面色一派沉静,语气亦是毫无波澜,“不过义妹你能保证,你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吗?若是你欺骗了朕,便是欺君。” 温玉礼正要张口回答,萧云昭先她一步出了声,“陛下信不过玉礼,总能信得过微臣?南夏国太子的确欺负了玉礼,陛下若是不信,把他叫来对质也成。” 萧云昭的话音才落下,便有宫人上来禀报皇帝:“陛下,南夏国太子带着两位使臣在外求见,那二位使臣……与郡主一样,浑身挂着水。” 皇帝闻言,有些好笑,“看来事情当真是不简单,也罢,来了也好,两边人正好能把话说清楚。” 于是,司连宸一行人也进了殿内。 “义妹,还有南夏国这两位使臣,你们的模样朕都已经看见了,犯不着继续以如此狼狈的模样在此对质,都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三人维持着落汤鸡的模样原本就是为了给皇帝看的,此刻皇帝发了话,三人自然先退下,被宫人领着换衣服去了。 “本王就知道太子殿下会来。” 萧云昭瞥了一眼司连宸,语气清凉,“太子殿下在来的路上,可想好要怎么辩解了?” “辩解?”司连宸面无表情道,“南阳郡主落水一事并非本宫所为,本宫又何须辩解?宁王这辩解二字用的不对,本宫是来为自己澄清的,本宫若真的有过错,定不会否认。” “那么太子你不顾她的意愿强行要与她切磋武艺,你承不承认?你的两位臣子口没遮拦,背后说人长短,你承不承认?你不顾本王的意愿,一心想着让本王做你们的联姻人选,即便被拒绝也不死心,一意孤行,你承不承认呢?” 萧云昭与他四目相对,唇角浮现一抹凉薄的笑意,“以上提到的这些,都是殿下你的过错,是与不是?” 司连宸顿时蹙起眉头。 他此番过来,要说的是温玉礼污蔑他一事,萧云昭竟当着皇帝的面还扯出这么多问题来。 “殿下为何说不上话?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在思索着应该如何诡辩?你那两个臣子是本王扔进水里的,本王承认,即便你不让他们带着一身水过来,本王也不会抵赖,身为血性男儿,本王断然不能看着外人欺负我的心上人。” 萧云昭说到这儿,转头面向皇帝,“若是陛下觉得微臣行事不妥,大可问责,微臣绝无怨言,微臣相信陛下心中自有论断。” “若那两位使臣真欺负了义妹,皇叔出手训斥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顿了顿,看向司连宸,“眼下有一个问题,义妹说她落水是因为太子殿下,有皇叔为她作证,而太子你否认将义妹打下水,太子你与义妹皆有证人,可你们二人的证人都是你们信赖之人,并无第三方站出来指出你们两方谁的言论不对,朕不能只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谁对谁错。” “陛下圣明。”萧云昭淡然一笑,又瞥了一眼司连宸,“太子殿下还未回答本王刚才提出的三个问题。” 司连宸静默了片刻,道:“四年前本宫与宁王你相识,当时你我皆是轻狂的性子,打了好几回都是你赢,你知道本宫好斗,见着身手好的便想切磋,本宫与郡主切磋是掌握好分寸不会伤着她的,本宫断然不会承认把她打下水,至于联姻之事,本宫一直对你欣赏有加,兰婳是本宫最疼爱的小妹,本宫想着,若能把她交给你便放心了,且使臣团里有些人也在四年前见过你,对你颇有好感……” “那真是要感谢诸位的厚爱了。” 萧云昭不咸不淡道,“可惜本王早就名草有主,今日之前本王拒绝过你一回,今日之后,本王更不想再听见你向我提及此事,太子你即便身份贵重,本王非你南夏国人,无需对你言听计从。” 就在二人交谈间,温玉礼和那两名使臣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回到殿内。 “太子殿下不承认将我打下水也不要紧,反正你们对不住我的事儿也不止这一件。” 温玉礼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那两名使臣,随即面向皇帝,恭谨道:“今日宴席之上,兰婳公主一舞绝妙,赢得四座喝彩,臣妹被皇后娘娘点了名进行才艺展示,也是尽了最大努力赢得叫好声,臣妹与兰婳公主各有特长,实在不必放在一起比较,可这两位使臣却似乎不满,对臣妹好一顿批判。” “他们说,臣妹身为姑娘家,练武过于粗鲁,说我虽然被封为郡主,却是个庶出的小姐,语气过于轻蔑了,臣妹虽是庶出,可陛下与太后娘娘给了我郡主的身份,不就是想让我过得体面些?他们轻视我实在是不该的。” “他们还说,我因着脾气大与祁王和离,也不知为何宁王会与我走在一起,我没有资格与兰婳公主竞争宁王妃之位。陛下您可还记得,臣妹的和离圣旨是您赐的,和离的原因您也清楚,也不知为何到了这两人口中变了个说法,我成了有过错的那一方?” “臣妹有没有资格做宁王妃,宁王有话语权,陛下与太后娘娘更有话语权,但他们二位——无权干涉。” 边上的二人听得脸色铁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女子实在太口齿伶俐了些!她听到他们的议论声也就罢了,还将他们所说的内容记得那般清楚,当着皇帝的面背了出来…… “两位使臣,南阳郡主所言,你们否认吗?” 皇帝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面上无甚表情,语气却冷下了几分。 温玉礼的和离圣旨与册封圣旨都是他下的,他既然认了温玉礼这个义妹,眼下自然要站在她这边。 按理说那两道旨意下去,旁人对她的议论能够少一些,若是私底下关起门来说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要在宴席那样的大场合议论,实在是不知分寸。 被皇帝望着的二人此时只觉得颇为窘迫,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司连宸。 司连宸横了二人一眼,转头朝皇帝解释道:“陛下,他们二人的确说了那些话,但他们已受到惩罚了,宴席结束时郡主偷袭了王廷,之后他们二人又被宁王殿下先后扔进了池塘里,本宫以为……” “太子殿下觉得应该一笔勾销了吗?”萧云昭打断他的话,“其实玉礼和本王给的惩罚都算轻了,若他们二位不是你们南夏国人,而是本朝人,恐怕不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这么简单,玉礼非皇室血脉,但受了陛下册封,便也算是皇家的人,不知在贵国,蔑视皇家之人的臣子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司连宸深呼吸一口气,冷然道:“宁王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并非本王不愿饶人,而是贵国使臣太不知礼数,我们原本也不想将这事闹到陛下面前,奈何你们一次次地来招惹,太子殿下,今日本王与你算是结下梁子了,你还希望本王当你妹夫吗?” 第348章 你不再是本宫赞赏的人 “本宫不愿强人所难。”司连宸毫不犹豫道,“宁王殿下就当本宫从未向你提过联姻之事,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本宫所赞赏的人。” 他与萧云昭闹到了这份上,他哪里还能指望萧云昭善待兰婳? 还有这南阳郡主温玉礼,如此狡诈,脾气还大,兰婳那种优雅端庄的性子若是进了宁王府,只怕是要被欺负狠了。 “太子殿下不愿强人所难?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云昭唇角轻扬,“殿下你可要记住自己方才的这番话,刚好陛下也在场,就让陛下来做个见证,我萧云昭从你们的联姻人选之中排除。” “若真如此,我便不计较今日之事了。”温玉礼适时站出来打圆场,“只要太子殿下许诺,不再为难我与宁王,过往恩怨便一笔勾销,从此我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殿下你看如何?” 司连宸面无表情道:“本宫从未想过要找你们二位的意思麻烦,本宫带着小妹千里迢迢前来贵国,是为了促使两国之间关系更为融洽,可不是要过来与人结怨的,还请两位往后注意着自己的措辞,莫要把本宫说成了恶人。” 司连宸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更换联姻的人选,不想再与身旁的两人有过多纠缠。 自己这边的两个使臣笨嘴拙舌,说人几句坏话被人揪着不放,且皇帝明显更偏向温玉礼那边,这么一来,再继续言语纠缠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倒不如息事宁人。 这么一想,他便面朝皇帝,说道:“陛下,今日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实在没必要因此影响了我朝与贵国的友谊,如今我们三人已决定平息了此事,至于本宫之前向陛下提议要宁王迎娶兰婳之事,也作罢。” 皇帝闻言,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太子你便在宫里多停留些日子,闲暇时可以去结识一下朕的五弟与六弟。对了,听闻太子精通骑射,每年的这个时节,我朝都要举办狩猎比赛,贵国使臣远道而来,朕想邀请你们一同参与。” “多谢陛下相邀,本宫会带领使臣们一同参与的。”司连宸应了下来。 “看来这儿是没我们的事了。”萧云昭悠悠道了一句,而后看向了皇帝,“陛下,玉礼的头发还未干,微臣需要一个寂静之处替她烘干头发,可否借偏殿一用?” 皇帝道:“偏殿无人,静得很,皇叔自便。” “多谢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温玉礼福了福身,“臣妹也告退了。” 二人退出了皇帝的寝宫之后,被宫人带去了偏殿。 萧云昭叫温玉礼就地坐下,待她盘腿坐好了之后,便也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抬起双手抵上了她的后背,让手掌之中的热源,隔着衣物传递到她的身上。 温玉礼只觉得顷刻间便有暖意席卷了全身。 她笑了笑道:“其实也没多冷,我体质原本就还不错,尤其功夫有精进之后,身体素质比从前更好了些,在冷水里泡个一时半刻不会着凉的。” “那也得驱寒。”萧云昭道,“习武不是包治百病的,体质好也不代表你能完全杜绝风寒。” 他说着,手掌已经握住了温玉礼湿淋淋的发丝,用掌中的热源替她把头发一撮一撮地弄干。 “阿昭,今日宴席之后你说要去找陛下谈事,想必是与联姻有关?” “的确。”萧云昭道,“司连宸兄妹二人之所以想选我,不过也是为了一个体面罢了,可他们只考虑到了他们的体面,并未考虑到皇帝的心思。” “我年少成名,四年前与司连宸结识,也是因着我们二人的结识达成了我朝与南夏国的第一次合作,有了愉快的第一次合作之后,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为了使两国关系更加稳定,联姻必不可少,皇帝很明白这一点,然而在皇帝心中,他认为最合适的联姻人选是祁王与梁王,他一点也不希望这个人选落在我身上。” 萧云昭顿了顿,道:“皇帝多疑谨慎,这一点还真是继承了他父亲,先帝临终之前还对我颇有疑心,如今皇帝与我表面上和和气气,言语上也不阻止司连宸选我做妹夫,可他对我的疑心从未打消过。” “在他看来,我与司连宸已经是有交情的,司连宸对我的赏识几乎是毫不遮掩,若是我娶了司兰婳,表面上看起来是两国关系更加稳定,可实际上,是我与司连宸关系更进一步,我若真有不臣之心,哪天向司连宸提议,助我坐拥江山,封他小妹为后,你觉得——司连宸会不会拒绝呢?” “大概是不会。”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位南夏国太子是有一定的城府的,而他也有一样不错的品质,那就是他并不嫉妒比他强悍的人,即便曾经落败,他也是选择与强者成为朋友,他赏识你,又爱护他的小妹,且他将来是南夏国的帝王,无论是当今的陛下坐拥江山,还是你坐拥江山,都不影响两国之间的和平,但会影响他小妹的地位。” “不错,我与司兰婳无缘也无分,原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沾染半点儿关系才是最合适的。奈何他们兄妹二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也不知我们萧家人之间的弯弯肠子,无论是叔侄还是兄弟,从不具备彼此信任,和气全是明面上的。” 萧云昭的语气毫无波澜,“我拒绝司兰婳,得罪司连宸,让司连宸说出那句——不再赏识我的话,咱们皇帝陛下心里想必是高兴极了。” 温玉礼静默了片刻,而后道:“这样也好。只是可惜——你在司连宸眼中变成一个歪曲事实、重色轻友的人了,其实你与他原本可以成为好友,他对你的赏识是发自内心的。” “他若是真想与我为友,就不该算计我的未婚妻。”萧云昭冷哼了一声,“这样的朋友错过了也不可惜,但凡是对你有半分不尊重的人,我都不会高看一眼。” 他这话说得毫不迟疑,温玉礼先是怔了怔,随即背对着他扬起了唇角。 “阿昭。”她忽然轻唤了他一声。 萧云昭应道:“嗯?” “谢谢你。” “怎么忽然谢起我来了?” “谢你对我的体贴,谢你对我的重视,以及你的信守承诺。”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个谢字了。”萧云昭替她烘干了最后一撮头发,顺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若真的想谢,不如给点儿实际的谢礼?” 温玉礼眨巴了一下眼睛。 萧云昭见她没有半点儿表示,直言道:“以后若是觉得感动,主动亲吻我一下,我便心里有数了。”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这儿是陛下的偏殿,虽然无人,但还是有些别扭,回去再亲热。” “也好。”萧云昭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将她的头发抚顺了,这才拉着她起了身,“走。” 离开偏殿时,他们正巧碰上了从皇帝寝宫里出来的司连宸。 萧云昭仿佛没见着他一般,牵着温玉礼直接走开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司连宸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行走途中,有宫女领着一位老嬷嬷从不远处走过,温玉礼望着那嬷嬷的面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那是常年在淑太妃身边伺候的刘嬷嬷。 萧云昭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淡然一笑,“玉礼,又有一出好戏要开场了。” 温玉礼不紧不慢道:“听说淑太妃这几日梦魇,总念叨着去世多年的姐姐,萧若芙就算是再信任她也难免会起疑心,这刘嬷嬷在淑太妃身边效力许多年,对于太妃的秘密想必是知道不少,看来萧若芙是打算对生母德妃的死因刨根究底了。” 萧云昭道:“我都还未告知你详细的计划,你怎么就知道了?” 温玉礼面带笑意,“那多亏白桃了,她有什么事儿都不瞒着我的。” 白桃跟墨竹习武有一段日子了,最早是墨竹从白桃这儿询问她的近况,而后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萧云昭,墨竹问什么白桃答什么,可不知从何时起,墨竹也开始向白桃汇报关于萧云昭的近况,白桃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看来墨竹这小子如今与她无话不谈了。”萧云昭伸手抚了抚温玉礼的头顶,“墨竹的家底算是有些丰厚,若是白桃愿意,抽空谈谈聘金的事儿。” 第349章 庸人自扰 “并非我想找抽,而是五哥你在自找不痛快。你原本是占尽了先机的,若你把握住机会,可就没皇叔什么事儿了,你也别怪六弟我说话难听,你输给皇叔输得可不冤,赖你自己。” “旁人骂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都要来数落我。”萧元祁眉头紧蹙,“具体情况为兄不是都和你说了么?我固然有错,可我也深受蒙蔽。” “说得好听些叫深受蒙蔽,说得不好听点儿,叫识人不清,过于糊涂。” 萧元良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五哥你扪心自问,这么长时间以来,温南燕当真就没露出半点儿破绽吗?或许是有的,可你对她的过分偏爱与信任导致了你对她的可疑不去深究,等你发现她恶贯满盈,不再值得你信任时,你又想回过头去找你的前任王妃。” “可你们之间的隔阂早已无法修补,和离对你而言是痛苦的,对她却是解脱,她好不容易从你这个坑里跳了出去,你如何能指望她再跳回来?她是那么精明又清醒的人,你的执着不过是庸人自扰。” 萧元祁脸色颇为难看,好片刻才挤出了一句话,“你说够了吗?” “若不是看在你我自小关系好的份上,我可不跟你说这些话。” 萧元良像是没看见萧元祁的神色,不温不火的,“前些日子五哥你来找我诉苦,我已安慰了你不少话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是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难不成六弟我回回都得和你说好话,鼓励你只要心够诚,她迟早都能回来你身边,这话假不假五哥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 萧元祁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好片刻之后,他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她厌了我,可我忘不了她,常常夜里一闭上眼就想起她,你说我该如何放下呢?” 并非他执迷不悟,而是他无法将她从心中抹去,他也曾劝说自己,不必再去惹她心烦了,可一想到她原本也是喜欢过他的……便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想要放下,也并非千难万难。”萧元良拍了一下萧元祁的肩头,提议道,“找一段新的缘分,便能将旧的忘却了,比如南夏国那位……” “不必和我提那位兰婳公主。宫宴之上我已见过她了,的确端庄清雅,惊才绝艳,可我并不动心。对方身份贵重,我若是将她娶回去当个摆设恐怕会令她不满,六弟你若是有兴趣,大可去试探一下她对你的态度。” 萧元祁说完转头便离开了,留下萧元良站在原地,以折扇抵着下巴做思考状。 皇叔不会娶那位公主,五哥也不愿娶,他亦不愿将那尊大佛抬回家拘束着自己,这可如何是好呢。 皇帝绝不会允许他们逃避,迟早都得派一个出来接这份差事……这可当真是一个难题呢。 …… 芙蕖宫内,萧若芙手握成拳,微微颤抖着身子望着此刻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吗?” 她努力想要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可她一开口便暴露出她此刻的心绪复杂。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以性命担保,奴婢所言绝无虚假。” 刘嬷嬷伏在地上,面带泪痕:“恳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奴婢的儿子,不要在他头上扣下莫须有的罪名,奴婢自己死不足惜,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羽林军内部勤勤恳恳,踏实本分,宫里头这些糟心事奴婢从未在他面前提起只字片语。” 萧若芙闭着眼,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 从小到大,疼爱她的母妃竟参与了害死她亲娘的事。 若不是从贴身伺候淑太妃里的刘嬷嬷口中问出当年之事,她恐怕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 其实就在淑太妃总是在梦中惶恐不安地呼喊着姐姐时,她心中便隐约有一种预感——关于她生母德妃之死,不是像传闻里的那样简单。 她从前也不是没在宫里打听过,都说德妃病死的,她也曾无意中听到传言说德妃之死与太后娘娘有关,她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虑都告知过淑太妃,淑太妃总是提醒着她不要得罪了太后,乖乖地当一个金枝玉叶吃喝玩乐,莫要自寻烦恼。 她倒是想一辈子无忧无虑,可她如今这状况……已经和无忧无虑这四个字沾不上边了。 本就处于困境,面临着被皇帝驱逐,又因着秃头让她总要戴着帽子遮羞,如今听到生母之死与淑太妃有关,她都觉得有些要喘不过气来了。 为什么是淑太妃? 是谁都可以,但就不能是她!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我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妃,怎么能是她!她与我母亲是亲姐妹啊!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怎么连她都参与害死我母亲?你真的没有在撒谎吗?你是不是骗我!是不是骗我!你这该死的奴婢!” 萧若芙终究是失控了,扑到了刘嬷嬷面前捶打着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我已经活得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好,我本来多么风光!我如今怎么就这样一败涂地!” 她一边对着刘嬷嬷拳打脚踢,一边厮吼着发泄怒气,说到后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温玉礼那该死的欺负我!萧云昭欺负我!连母妃也要欺负我!谁都来欺负我!母妃……不!她不是我的母妃!她是骗子!骗子!” 司徒彦静静地站在寝殿角落里,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地观看萧若芙发疯,眼见着刘嬷嬷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他缓慢地迈出步伐走到了萧若芙身旁。 “公主,你冷静些。” 萧若芙此刻哪里听得住劝,她只知自己此刻需要发泄,谁在她身旁,她便要拿谁撒气。 她甚至抡起了拳头要打向司徒彦,被司徒彦眼明手快地擒住了手腕。 “公主,要是连我也被你给打坏了,你这头发可就没人帮你治了。” 萧若芙冷冷地瞪视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浮现一丝警惕,“是你向我提议要抓母妃身边的人来问话,这刘嬷嬷交代的事,该不会是你提前安排她说的?我知道了,定是你们串通一气,想要挑拨我与母妃的关系!” 司徒彦闻言,面上流露出些许无奈,“我帮公主你查当年之事,却要被你如此误解,真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公主若是觉得我们串通起来骗你,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从淑太妃那儿求证。” 萧若芙冷着脸不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德妃虽然过世十几年,可她当年在这宫中是出了名的,想要求一幅她的画像应该不难?” “要她的画像做什么?” “我需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公主你把画像找来就是,我自有办法为你还原真相。” “我亲生母亲的模样,我当然知道。” 萧若芙走到了书柜边上,从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了一幅画卷,缓缓摊开。 画上的女子一身浅紫色宫装,安静地坐于湖畔,她的容貌秀丽绝俗,透着恬静与淡雅。 司徒彦望着这幅德妃画像下的印章,竟是先帝亲手画的。 萧若芙与德妃的容貌有六分相似,不同于母亲的淡雅,她的张狂与傲慢是显而易见的。 “请公主在铜镜前坐好,将画像平放在梳妆台上。”司徒彦说着,转身去翻自己的药箱。 萧若芙下意识问道:“你要做甚?” “自然是帮公主找真相。” …… 芙蕖宫偏殿,淑太妃在睡梦中冒了一头的冷汗。 她在梦中见到不同神态的德妃,有她所熟悉的温柔神态、对她轻声细语地说着不责怪她当年的自私,也有她所陌生的冷厉神态,斥责她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甚至有与德妃本性十分不符的狰狞神态,掐着她的脖子,叫她去黄泉路上相陪。 “阿媛,地下好冷,你来陪姐姐可好?姐姐生前最疼你,也到了你回报姐姐的时候了,快来陪姐姐……” “不要……姐姐,你放过我!” 淑太妃又一次从梦魇中惊醒,望着眼前熟悉的幔帐,松了一口气。 这噩梦终于醒了,那司徒大夫开的安神药真是半点儿用都没有! 她觉得有些口干,想要唤下人来倒杯水,哪知一转头,竟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几尺之外的椅子上,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此刻已是傍晚,殿内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出那女子身穿华贵的宫装,仔细一瞧似乎是紫色,裙摆上绣的图纹,是德妃最喜欢的款式。 淑太妃的心瞬间漏了一拍。 她不是在若芙的偏殿醒过来了吗?怎么还能看见姐姐的身影! 她开始怀疑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侧躺在床上不敢轻举妄动。 那背对着她的紫衣女子也不动弹。 寝殿内寂静得有些诡异,她紧张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景。 她必定是还没睡醒,可她要如何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呢? 就在她陷入纠结之际,前方的紫衣女子忽然动了,正缓缓地转过头来—— 正是德妃的容貌! 淑太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那紫衣女子在她的注视下站起了身,缓缓走至床前。 “别过来!”淑太妃见她逼近,失声喊叫,“你怎么就是不放过我!” “我怎么能放过你,是你害我……”对面那人开口,声线似乎压得很沉,不似德妃的语气,却依旧给她一种熟悉感。 而她来不及细想,只因‘德妃’已经逼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欲掐她的脖子。 “啊——” 淑太妃尖叫着往床的角落里躲。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50章 告状 ‘德妃’也爬上了床榻,不依不饶地上来抓她,她只能一边胡乱地拨开对方的手,一边哭喊:“你不是不怪我吗!你不是自愿死的吗!我没把毒药喂到你嘴里,是你自己要吃!你生无可恋,可我还想活着!我不要去地底下陪你!姐姐,我求你别来找我了!” “我自己吃的毒药?”紫衣女子骤然拔高了声线,伸手扣紧淑太妃的胳膊,“你原本是想毒死我的,对不对?就算是我自己服毒,也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活!我对你那般好,你却一直恨我,恨不得我死对不对!” “我没有!没有!”淑太妃抱着头哭道,“所有人都恨你,是她们逼着我一起恨你,我不想恨你,我不想……” “就因为我拥有了太多?她们恨我可以,可你怎么能恨我?我是你亲姐姐,你却和她们一起逼死我?你也是凶手,你不配活着!你这个混账!混账!” ‘德妃’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对着眼前的淑太妃又掐又打,甚至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似的。 淑太妃痛呼出声,本能地还手,想要挣脱对方的牙口。 两人哭着扭打成了一团。 偏殿外头,司徒彦倚靠着宽敞的柱子,听着从里边传出的动静,神情波澜不惊。 德妃活着的时候,淑太妃对她有怨,德妃死后,淑太妃对她有愧,因着这份愧疚,淑太妃对萧若芙视如己出,或许是念及德妃生前对她极好,她想回报在萧若芙身上,如此一来,也能减轻一些负罪感。 如果这一切没有被揭发,萧若芙此生都会拿淑太妃当做最亲近的人,淑太妃大概也能做到一直对她好下去。 但殿下不允许她们如此和睦,要他来揭穿这一切。 得知十一公主要被皇帝逐出皇城的那一日,殿下的原话是—— “太便宜她了,她那样的性子,无论遭受何等惩罚都是死不悔改,我要她在离开之前,体验一番令她难忘的精神折磨,这是她该受的。” 于是,事情便这么发展了下来,几乎和预想中没有偏差。 偏殿内,萧若芙的歇斯底里还在继续—— “太后是凶手,你也是凶手!你们都是罪大恶极的凶手!我当初怎么就那么愚蠢地信了你的话?我以为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这个骗子,你骗得我好苦!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对我好是为了什么?为了赎罪吗!啊!” 萧若芙的语气充满了悲愤与狂躁,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她的声音实在不小,不远处有两名宫女路过,似乎是颇为好奇,朝着偏殿这边看了过来,走出几步之后又顿住了脚步,很显然是没敢上前来。 萧若芙的坏脾气众所皆知,甚少有人敢看她的热闹。 司徒彦朝着那两名宫女招了招手。 两人犹豫了一下子,走上前来。 “司徒大夫,偏殿里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司徒彦道:“公主殿下似乎是和淑太妃掐起来了,你们听听里头的声音,没准她们这会儿都是鼻青脸肿的。” 两名宫女颇为惊诧。 2“公主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徒彦道:“这事儿咱们肯定是管不了的,你们听那里边的动静就知道了,咱们进去只有白白挨打的份。” 他说着,叹息一声:“可咱们若是无动于衷,回头里边那两位受伤了,咱们难免要被牵连,毕竟你们是伺候公主的,虽说我不是公主的手下,可我这几日给她看病,没看好她我也是有责任的。” 两名宫女顿时苦恼了起来。 伺候萧若芙久了,她们深知萧若芙的性格,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会拿身边的人撒气,要是倒霉碰上她盛怒,丢掉小命都是有可能的。 “别担心,咱们处理不了,总有人能处理的,你们快些上报给太后娘娘,让她来处理此事。” 司徒彦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公主本就惹恼了陛下,面临着被驱逐,因着她中毒一事暂缓了惩罚而已,如今她就快好了,又做出殴打太妃的事,太后娘娘可不会轻饶了她,公主被赶出皇城是必然的,公主一走,你们往后就不用再看她脸色,我也省事了,她实在太难伺候,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咱们总得为自己考虑一下是不是?” 两名宫女闻言,对视了一眼。 若是从今以后不用再伺候公主,那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她们像是考虑到了什么,并未马上离开,朝司徒彦小声道:“若是公主殿下知道我们告状……” “她应该不会有机会处罚你们。你们悄悄去向太后娘娘禀报,别让你们芙蕖宫里的其他人看见,等太后娘娘下令处罚公主时,公主恐怕来不及调查告状的人,你们只管去就是。” …… “太后娘娘风寒好几日了,接待南夏国使臣的宴席也没出席,臣女心里有些担心,这个时辰过来探望您,没打扰到您?” 雅致的寝宫之内,温玉礼同萧云昭落了座,对太后嘘寒问暖。 太后拿帕子捂住唇轻咳了两声,随即道:“这回的风寒是比从前的厉害了些,不过好在,咳嗽的症状一天比一天减轻了,你上回给哀家带的药丸还挺管用的,哀家每天都吃着。”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51章 她是被你逼死的 “既然她知道了当年之事,就断然不能留她在这宫里胡说八道。尤其这段日子友国的使臣也在宫中,可别闹笑话给他们看。” 太后的语气难得有些冷凝。 不多时,太监回来禀报轿辇已准备好,太后起身之际,瞅了萧云昭一眼,“十三弟要一同去看看吗?” “都是后宫里的事,臣弟就不去凑热闹了。”萧云昭淡漠道,“太后娘娘是这后宫里的赢家,后宫之事自然是您说了算,臣弟可没有兴致去干涉,您去忙您的事,臣弟自行离开就是了。” 太后闻言,不再多说什么,被宫人扶着上了轿辇。 轿辇一路到了芙蕖宫,一众宫女太监们纷纷行礼,太后一言不发,命所有人呆在正殿内不许乱走,只带了贴身嬷嬷去往偏殿。 偏殿外边,一名蓝衫男子站得笔挺,见她出现,连忙快步上前来行礼,“草民司徒彦,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并未叫他起身,只淡淡道:“哀家听说淑太妃和公主掐起来了,但此刻偏殿里头没有声音,是被你给制止了吗?” “回太后娘娘,是。”司徒彦恭谨道,“这几日草民一直在为公主针灸,清除体内余毒,从公主口中得知,太妃娘娘近日总是梦魇,在睡梦中又哭又叫,每回都念叨着姐姐二字。” 太后眉目微动。 竟是淑太妃把当年的真相给泄露了? 她问司徒彦:“你可知太妃梦魇的原因?她除了喊着姐姐之外,还说了什么胡话?” “回太后娘娘,梦魇的原因可真不好说,兴许是情绪过于焦虑,或者有潜在的头部病症,起初公主虽然疑惑却也没怀疑什么,哪知太妃娘娘后边总在梦中道歉,一来二去的公主便起了疑心。” 司徒彦顿了顿,道,“公主为了调查当年之事,逼问了伺候太妃娘娘多年的刘嬷嬷,且为了证实刘嬷嬷的话,公主还装扮成德妃娘娘的模样,穿着德妃娘娘最常穿的紫色宫装去试探太妃娘娘的反应,太妃娘娘被吓得六神无主,求着公主放过她。” 太后唇线紧绷着,心中不禁埋怨淑太妃愚笨。 不过就是做了几回噩梦,怎么就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竟会被萧若芙那个黄毛丫头给骗了。 淑太妃求着萧若芙放过她,等于变相承认了她当年的确害过德妃。 “太妃娘娘的反应实在不像是无辜的,公主便情绪失控了,二人扭打起来,动静不小,引来了两个宫女,草民可没让那两人细听,只让她们悄悄去禀报太后娘娘您,草民担心公主和太妃娘娘打得太厉害会惊动许多人,也怕她们下手没个轻重伤了对方,便给她们用了一点儿迷药,让她们昏睡了过去,等着您前来处理此事,这期间没有闲杂人等靠近。” “你处理事情倒是挺周到。”太后垂眸望着他,“不愧是宁王身边的人,谨慎又心细。” “太后娘娘过奖。”司徒彦谦逊地笑了笑,“宁王殿下说,公主总是爱惹事,陛下将她赶去封地是对的,奈何她中了毒无法长途跋涉,陛下念及兄妹之情,这才没催着公主走,如今公主已没有大碍,即便远行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的。” “那就好。既然可以远行了,那她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你起身。” 司徒彦从地上起了身,询问道:“太后娘娘若是要问话,草民这就去把公主和太妃娘娘弄醒。” “你去把她们弄醒,再回到这外边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司徒彦应了声是,转身走进偏殿内。 “太后娘娘,这司徒大夫是宁王身边的人,据说很得宁王信任,宁王既然得知了当年的事,此人想必也是早就知道的,在他来之前,公主与太妃娘娘可是相处融洽,感情好得很,他来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说,这会不会有些巧合了?” 太后听着贴身嬷嬷的话,神情无波,“你所怀疑的,哀家自然也怀疑,可真相的确是从淑太妃口中泄露的,哀家在来之前就试探过宁王的态度,他说,他可没泄露出去,你觉得他这回答巧妙不巧妙?” “宁王殿下这回答,倒真是把责任推卸得很干净。” “这便是他说话的高明之处了,无论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理直气壮地说与他无关,偏偏哀家还不能责怪他,因为他的人帮哀家封锁了消息,若是司徒彦不阻止淑太妃和若芙,任由她们打下去,也不叫人来给哀家报信,你觉得后果会怎样?” 一旁的嬷嬷闻言,叹气道:“那后果必定很糟糕,等传到您耳朵里的时候,只怕其他宫的人也会听到风声了,太妃娘娘面对的毕竟是她自小疼爱的公主,若是情急之下把您给扯出来,被人听见传出去,实在有损您的声誉。” “所以,不必去管宁王有没有掺和这事,至少他把这事留给哀家自己处理了,没让事件扩散出去,静悄悄解决了便好,他想要的很简单,不过就是让哀家严惩若芙,若芙和玉礼有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由哀家出面惩治若芙,许多人便会觉得哀家如此偏心玉礼这个义女,以后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宁王殿下倒真是看重他这个未来王妃。” “他对南夏国太子与公主保持了疏离,哀家这心中还是挺欣慰的,给他一个面子也无妨。” 就在二人说话间,司徒彦从偏殿内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与公主已经醒了,公主的情绪还是十分激动,为了避免她发狂伤了您,微臣给她下了软筋散,此刻她只有力气说话,可没有力气跳起来打人了。” “做得不错,你在此等候就好。”太后说着,与贴身嬷嬷进了偏殿。 一进殿就看见萧若芙坐在床脚边,淑太妃则是倚靠在不远处的书柜边,很显然,司徒彦是担心她们二人醒来之后又掐起来,将她们分开了一段距离。 “若芙,你究竟在闹腾些什么呢?” 萧若芙脸上的假面具早已被司徒彦撕下,此刻已经不是德妃的模样,而是她本来的面目。 太后望着她,淡淡地开口:“换作哀家是你,绝不会如此莽撞,哀家会装糊涂,至少装糊涂能够一直安稳地活下去,你把事情给说破了,大家都难堪。” “装糊涂?”萧若芙看也不看太后一眼,而是望着淑太妃所在的方向,冷然一笑,“太后娘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你也被最亲近之人欺骗多年,恐怕不会比我镇定多少。” 得知真相之后,她怒极恨极,打起淑太妃来可没手软,淑太妃的脸上与胳膊上都被她抓出了好几道血痕,头发上的珠翠也被打得变形了,乱糟糟地挂在脑门上,可谓狼狈。 “若芙,我对你的疼爱从未作假,都是真心的。”淑太妃定定地望着萧若芙,神色苍白,颤抖着唇道,“这十几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就感受不到吗?” 她这话说出来,非但没能安抚了萧若芙,反而令萧若芙更加狂躁。 “你哪来的脸说真心二字?你扪心自问,你对我的疼爱就不带私心吗?” 萧若芙说着,嗤笑了一声,“听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得圣宠,她过世后你来抚养我,因着父皇疼我,爱屋及乌,连带着对你也好了起来,所以你当然疼我!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这些年来你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母亲留给你的好处,你可曾回想过你曾经的狼心狗肺?” 淑太妃望着她眼中的憎恨,苦笑道:“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事到如今,你装什么无奈?你这自私自利以怨报德的毒妇!我母亲和你是血脉至亲,你怎么狠得下心害她?外人想害她,连你这个亲姐妹都不放过她!” “我没有!不是我下的手!我对天发誓,是她从我手中夺过了毒药,是她自己吃下去的!” 淑太妃大声辩解道,“是她说她不想活了,是她自己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不是我害她!不是!” “她服毒还不是为了成全你?是你动了杀她的念头她才会死!你们都容不下她!连你这个她最在乎的亲人都背弃了她!你明知道她被孤立,为何不与她站在一起!她不是被你毒死的,是被你的狠辣无情逼死的!” 因着软筋散的作用,萧若芙无力冲到淑太妃面前,只能用尽浑身的力气嘶喊:“你这种人也配活得这么好,真是老天无眼!” 淑太妃对她的好,最初是利用,最后是赎罪。 她叫了这么多年的母妃,不过就是个依附着太后的狗腿子,帮着太后对付亲姐的事都能干出来,自私、窝囊、没骨气到了极点。 多年的信任一朝崩塌,萧若芙只恨不得此刻能有力气再去撕咬淑太妃。 “德妃之死,也不能全赖在淑太妃身上。”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太后终于出了声,“你自小在宫中长大,难道不明白强者生存的道理?你母亲德妃是个好人,但她挡了太多人的路,旁人可没有义务把什么好处都让给她,即便哀家当年没有冒出铲除她的念头,她也没有延年益寿的命格。” 有些人,生来就不适合在宫里生存。 “若芙,这些年你过得也够舒坦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便尽管说了,看在德妃昔日为人良善的份上,哀家不把你灭口,就依照皇帝最初的意思把你驱逐,但你从今往后不必再开口说话了。” 淑太妃闻言,大惊失色——太后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毒哑了萧若芙。 “太后娘娘!您别这么做!我请求您饶了若芙?我会看紧她,不让她乱说话!” 第352章 萧若芙哑了 “你哪还能有本事看得住她?”太后轻瞥了一眼淑太妃,“她如今对你的怨恨都胜过对哀家的怨恨,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听你话的丫头了,你若把她留在身边,保不准哪天她就为母报仇了。” 太后说着,朝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嬷嬷福了福身,暂退了出去。 淑太妃心里明白,那嬷嬷是去准备毒哑人的药去了,太后行事向来就是如此干脆利落的。 “太后娘娘,若芙这丫头已经够可怜的了,您要把她驱逐出去,我无话可说,只求您别弄哑了她!您可以把她赶到更远的地方,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或者派人看紧她,不让她踏出她的封地,想要禁锢她的法子有很多,何必非要对她这样?” 淑太妃冲着太后跪了下来,求情了一番之后,还不忘转头朝萧若芙劝道:“若芙,你快些认错,请求太后娘娘放过你!” 萧若芙紧绷着小脸,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从得知真相的歇斯底里到此刻的绝望无助,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若换做从前,一旦有对她不利的事发生,她会想尽方法扭转局面,在面临皇帝、太后、皇叔这些从身份上就能压着她的人,她会毫不迟疑地违心认错,来换取从轻发落。 然此时此刻,她像是忽然有了骨气一般,不情愿向害死她母亲的人低头求饶。 方才怒极之下都已经撕破脸了,这时候再低声下气,岂不是显得又虚伪又窝囊,即便她想忍辱负重,以太后的精明恐怕也不会信她。 “若芙,我当年的确对不住你的母亲,她对我好到没话说,我却因为嫉妒之心而容不下她,可你只知我自私,不知我有多痛苦。你以为我真就那么想害自己的亲姐姐吗?” 淑太妃的声线传入耳中,充满了无奈,“那时你年纪太小,你根本不知你的父皇心有多偏,他对你们母女二人视若珍宝,其他的妃嫔与皇子们压根入不得他的眼,就连你五哥和太子想抱你去玩耍他都不肯,就怕把你摔着碰着,他曾为了你母亲想要废后,太后娘娘为保后位,只能对付她,换做任何人处在太后娘娘的位置上,都不能坐以待毙。” 萧若芙冷然一笑,“事到如今,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太后娘娘既然决定了不让我开口说话,就断然不会收回成命,你也不必假惺惺地替我求情,更别指望我因着你几句求情就原谅了你!” “淑太妃虽然是有些对不住你母亲,可她没有对不住你,你说她假惺惺,哀家不得不替她说一句,这些年她是真拿你当亲女儿看待的,对你的爱护一点儿都不比元祁少。” 太后面无表情道:“你母亲的确品行端正,可论精明能干、论家世背景,她实在是比不得哀家,哀家原本也不想动她的,可这后位怎能拱手让人呢?在这宫中,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生存远比道义更重要。” “淑太妃说你可怜,哀家倒不觉得你可怜,这些年来你活得轻松又惬意,奢侈又任性,你看看其他的公主们,再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像个正统的金枝玉叶吗?你心胸狭隘性格莽撞,你母亲的品性你真是半点儿都没继承!” “哀家知道你母亲人好,所以这些年哀家心中也有愧,对于你的跋扈,哀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越发不像话,留你在这宫里只会出更多乱子,你想怨便怨,想恨便恨,反正今日之后你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回来。” 淑太妃听到这,便知道毒哑萧若芙一事已经是没得商量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太后娘娘……” “你不必再为她求情。”太后冷声打断淑太妃的话,“她会有如此下场,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是你惯出来的坏毛病!梦魇一事怪不得你,可她先前犯的那些错误,你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依哀家看,等她被驱逐出皇城之后,你也该去青山寺闭门思过了。” 淑太妃嘴唇轻颤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一切都再无转机了。 很快,太后的贴身嬷嬷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药汁。 “太后娘娘,药已准备好了,不会太痛苦的。” 太后淡漠地开口,“伺候公主喝药。” “是。”嬷嬷端着那碗药汁走到了萧若芙的身前。 因着软筋散的效果还未消退,萧若芙此时还是有气无力的,面对嬷嬷的逼近,她根本无路可退,也使不上劲儿挣扎,只能任由对方捏起自己的下巴,将那碗药汁灌进她的嘴里。 “呜——” 嬷嬷压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缓慢却毫不停息地往她嘴里灌着药,让她半仰着头被迫做吞咽的动作,尽管那碗药汁被她吐出了将近一半,也仍有一半进入了她的腹中。 喉中如同被刀割火燎一般地难受。 淑太妃在几尺之外无助地看着,已是泪流满面。 她想阻止,却没有能力阻止,因为她太清楚太后的手段,若是不知好歹地抗议下去,萧若芙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嬷嬷放开萧若芙时,她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她试图用喉咙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哑声。 愤恨、无助、不甘……各种情绪席卷而来,她手握成拳,心中把太后诅咒了无数遍。 而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暗暗诅咒而已。 “好了,哀家会命人收拾你的东西,即刻离开,你若还想安稳地过下半生,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封地,吃穿不会缺了你,至于复仇,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在睡梦中想一想便罢了。” 太后不温不火地留下了这么一番话,带着贴身嬷嬷扬长而去。 淑太妃爬到了萧若芙的身旁,哽咽道:“都是我的错!若是你不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好,我多么希望你能像从前那样,在我身边……” 不等她将话说完,萧若芙已然抬起了手,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将她的脸推开! 淑太妃噙着泪转过头时,清晰地看到了萧若芙眼中的恨意。 原本她是真想着,要陪萧若芙一同去封地生活的。 可萧若芙这样的态度,她又如何敢陪同呢,只怕萧若芙每日看着她都会狂躁得寝食难安。 “若芙,你恨我可以,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去了封地一定不要胡闹,你不会缺吃少穿的,太后绝不是你能招惹的人,千万别再给自己惹麻烦……”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萧若芙像是根本听不进去,扬起手又要打她。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不愿见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了。” 淑太妃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抹着泪转身离去。 她无法陪同萧若芙离开,但她会嘱咐旁人照料萧若芙,这也是她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 “你们听说了么?十一公主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太后娘娘,方才我路过芙蕖宫外,看见太监们把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扛上了马车,公主也被人扶上去了,我悄悄去打听了下,公主即刻就要启程离开了。” “是去昱州城?之前陛下就说要把公主发落到那里去,那地方又远又偏的。” “听说公主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也挺好的,芙蕖宫的姐妹们可就高兴了,伺候十一公主的活就不是正常人干的。” \u0001 第353章 屋顶谈情 温玉礼本以为萧若芙下一刻就要对着自己泼妇骂街了,她清楚萧若芙的性子,即便输得一败涂地,也会对人放几句狠话提一提气势。 可出乎她的意料,直到马车驶出去一段距离,萧若芙也只是拿眼神凌迟着他们,竟一句话都没骂出来。 温玉礼道:“这刁蛮公主,今儿只瞪眼却不骂人了,还真是有些稀奇。” 眼见着那辆马车驶出了神武门,萧若芙还在探着头往他们这边看,仿佛天大的怨气只能靠着凶狠的眼神发泄出来。 在温玉礼看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幼稚可笑。 等二人走到神武门外时,萧若芙的马车在视野中已成了一个小点,逐渐消失。 温玉礼道:“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芙蕖宫内发生了何事。” 淑太妃和萧若芙关系闹崩是必然的,她好奇的是太后加入之后的事态发展。 萧云昭闻言,朝温玉礼淡淡一笑,“想知道也不难,在此等候片刻,司徒彦很快就会过来,我给他的任务他已完成,芙蕖宫内的事儿他最清楚了。” 温玉礼转头看向了来时的方向,只见远处走来一抹蓝色影子,瞅着身形还挺像司徒彦的,等那人再近了一些,她看清了,的确就是他。 “正说到他呢,他就来了。” 司徒彦很快走到了二人的跟前,“耽误了些时间,没让殿下等太久?” “没呢,我们也才到这儿不久。”温玉礼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靠近,这才低声询问司徒彦芙蕖宫内发生的事儿。 司徒彦将来龙去脉简略地述说了一番,自然也包括萧若芙被毒哑了的事。 “怪不得,刚才她的马车从我们身旁经过,与我眼神交汇时,那眼里明明都要喷火了,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经此一事,太后永不会再让萧若芙回到皇城。 太后晓得萧若芙心怀仇恨,然萧若芙势单力薄,根本没有为母报仇的能耐,太后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也就不吝啬留她的性命,把她打发到远远的地方去,此后再不相见。 萧若芙口不能言,生活上就会有许多不方便,到了封地,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有人在旁服侍,方能照应到她的需求,而她身边的人,多半也会是太后安排的。 司徒彦朝温玉礼说道:“眼下天色还没暗下来,郡主若是想知道得更加详细,不妨来宁王府坐一坐,我慢慢讲给您和殿下听。”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萧云昭附和了一句,而后伸手抚了抚温玉礼的头顶,“好几日没来我府上坐了,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就去我那儿用晚膳如何?” 温玉礼闻言,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应道:“乐意奉陪。” …… 是夜,月明星稀。 宁王府大堂的屋顶上,两道浅白色的身影并排坐着。 今夜的风,柔和而不冷冽,还挺适合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还记得我们上一回坐在屋顶上喝酒的时候么?是在那个方向。” 温玉礼朝南面的院子指了指,“那时,我买通你手底下的人把萧元祁给刺伤了,你把萧元祁和司徒彦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把我安排在了他们隔壁屋,我大半夜睡不着,就找你府里的厨子要了一坛酒,爬到屋顶上面喝。” 她说着,将手中的酒坛端到唇边饮了一口,“你那会儿就看出我不想与萧元祁在一起了,都不需要我暗示你,你很默契地将我与他分开,还很默契地也出现在屋顶上陪我聊天,陪我打架,且打起来的时候还让着我,你说实话,那会儿你对我是不是已经有点儿意思了?” 她手里的酒,是萧云昭特意让厨子给她酿的果酒,香醇清甜,且后劲不大,坛子也是刚好一只手就能握住,喝个两三坛醉不了。 “我也想不起来是何时对你有好感的。” 萧云昭同样手握一小坛酒,与温玉礼肩贴着肩。 “你那时肯定对我有好感。”温玉礼笃定道,“你要是对我半点儿意思都没有,哪能那么好说话?我说我想提升功夫,你就开始悉心栽培我了,难不成当时你对我真就只是纯粹的师徒之情?” 萧云昭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段记忆,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了一声,“或许更早。” 温玉礼:“嗯?” “我说,也许比你想象得更早。” 萧云昭顿了顿,道,“你还记得你第一回强吻我时,说的那番不怕死的话吗?” 温玉礼干笑了一声,“这我倒是记不太清了。” “你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真被掐死在我怀里也算值了。” 萧云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当时就想着,这小丫头胆还挺肥,勇气可嘉,有点怪胎,但又莫名其妙地……有趣。” “原来你在那时就对我另眼相看了?”温玉礼有些不可思议,“看不出来,你这无欲无求的外表之下,隐藏着闷骚的心思。” 萧云昭:“……” “你我当初隐藏得都挺好的嘛,明明很早就对彼此感兴趣,却没流露出来,直到相处的日子长了之后才说开,且还是我先捅破窗户纸的,可见我就是比你坦荡些。” 温玉礼乐呵呵地说着,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因着饮酒的缘故,她的双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眉宇间的神采飞扬与明媚的笑意结合在一起,让萧云昭有片刻的失神。 她说得不错,论性格,她是比他坦荡,比他直白,而这份性情也正是他所喜欢的。 他喜欢的还远不止这一点。 她生气时的张牙舞爪、镇定时的波澜不惊、算计人的精明狡黠,还有调戏他时的狂野不羁……他都喜欢。 在遇见她之前,他总是过着精于算计的日子,这便导致了许多话都不愿对人说出口,哪怕当初很清楚她闯进了他心里,他也没有对她表明心迹。 不过,没有说出口的情意,不代表不会付诸行动,他一向做得多说得少。 而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思,便把两人之间的事挑明了,让他承认了对她的喜欢。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54章 替她暖身 思及此,他朝温玉礼说道:“若是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要比你先表明心意。” “拉倒,就你这样的高岭之花才不会先表白呢。” 温玉礼毫不客气地回嘴了一句,“你当初有多别扭,你自己都忘了,说什么男女之情无趣得很,说什么,习惯了独身一人?我就看不惯你在我面前摆的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唔!” 话都还未说完,就被萧云昭微凉的唇瓣封住了唇。 温玉礼:“……”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说不过她就要上嘴。 唇瓣相贴,呼吸相闻,两人的唇最初都被夜风吹拂得有些凉意,随着唇瓣之间的辗转迅速温热了起来。 亲吻之间,都尝到了彼此嘴唇上不同的味道,是酒香混合着些许桂花与梨子的清甜。 温玉礼唇瓣撤开了些,“你那壶酒是桂花酿么?给我喝几口。” 萧云昭没料到她在如此柔情蜜意的时刻,竟还有闲心思想着喝酒,便不疾不徐道:“想尝尝桂花酿是么?我喂你喝。” 话音落下,他拿起身旁那壶桂花酿饮下了一口,而后捧起了温玉礼的脸,又一次贴上了她的唇瓣,将桂花酿缓缓地渡进她口中。 温玉礼轻启牙关,饮下他渡过来的酒液,而他喂完了酒之后,压在她唇上的力道便加重了几分,在她口中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 轻柔的吻逐渐变得缠绵悱恻,夜风是凉的,她的脸颊与耳根却逐渐发热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便扭开了头,从萧云昭的唇角挣脱开,对着前方的空气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萧云昭见此,第一时间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肩上,“我们回屋里取暖。” 温玉礼揉了揉鼻子,“没事儿,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鼻子有点痒,不是着凉。” “这时节气候多变,夜风时而大时而小,别在这屋顶上吹风了,等过一阵子暖和些了,你想上屋顶来喝酒,我随时奉陪。” 萧云昭一边说着,一边把坐着的温玉礼拽起来。 温玉礼晓得他是在关心自己,便不和他抗议,与他一同从屋顶上跃下。 被他牵着走进了屋里,她正要去桌边坐,便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她的背部紧贴着他的胸膛,一阵暖意从背后逐渐蔓延开,她冰凉的双手也被他的手掌包裹着,从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很快就把她的手也给暖热了。 他怕她着凉,便催动内力,将他自己的身躯变成了暖炉来暖她。 这下可就不只是身子暖了,连心头都泛着一股暖意,温玉礼不禁笑道:“我真不冷,别用内力给我取暖,挺费劲的。” “手都是凉的,还说不冷?” “凉归凉,可我体格强健,我也就是看起来纤细,实际上抗冻得很。” 萧云昭没搭理她,又给她暖了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温玉礼瞅了一眼窗外,朝他道:“入夜了,我该回国公府了。” “穿件披风再走。” 萧云昭说话间已经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件雪白的披风到她身前,给她披上系好。 牵着她的手到了屋外,他明显察觉到气温骤降,这会儿的夜风比一刻钟前大了许多,也冷了许多。 他下意识朝她说了一句:“其实,留在我府中过夜也是可以的。” 他去国公府下聘的事早已传开了,谁都知道他要迎娶她做宁王妃,夜里风冷,他留未来妻子在府里过夜又有何不可?让她单独一屋也就是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宫宴上听到的闲话,那些迂腐臣子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二嫁之身,说她脾气太大,他甚至听过更加荒谬的言论,说她薄情寡义,只因萧元祁还未再娶,她却要先嫁。 这些言论压根影响不到他与她之间的情分,可今日她是光明正大进宁王府的,他若是留她在这过夜,只怕那些针对她的闲话又要再加上一条“为人轻浮”。 即便他们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可还未礼成,就不是正规夫妇,到时被人说闲话的是她而非他,他总要替她考虑到这点。 “罢了,我送你回国公府去。” 他说着,牵过她的手往府外走。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55章 百凤山狩猎 温玉礼见他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叫她留下,一会儿又说要送她回去,稍稍一想就猜到了原因,她有些忍俊不禁,“是不是觉得,你我还未成亲,需恪守礼仪?” “我倒是无所谓守不守这个礼,但总要为你考虑不是么?” 萧云昭握紧了她的手,“很快,你我便能光明正大地朝夕相处了。” 温玉礼扬了扬唇角,被他一路牵着到了马车旁。 她率先上了马车,眼见着他也要上来,抬手拦下了他。 “不用你送我回府,你快回屋去,我这马车又不漏风,这一路上冻不着我。” 她不让上马车,萧云昭自然是拿她没辙,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温玉礼回到了国公府后,沐浴更衣了一番,白桃给她煮了一壶花茶,而后询问她两日之后的百凤山狩猎打算穿哪件衣裳。 皇帝每年都会举办至少两回的狩猎活动,年轻贵族们热衷于狩猎,一来是为了活动筋骨,狩猎场地域辽阔,策马打猎十分过瘾,二来也是为了攀比各自的武艺与风采。 表现优异者会得到皇帝的嘉奖,精通骑射的贵族们便都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多数人都默认狩猎是男子们的游戏,而同行的贵族女眷们大多都是在营地煮茶闲聊、对弈、或是放放风筝、扑蝶之类的。 这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同行,可绝不是要去看风景聊天的,不跟着打几头猎物她手痒。 “郡主,前几日定做的几套新衣裳,您都还没穿过?这件天青色的好看,雅致绝俗,要不狩猎当天就穿这件去?” 温玉礼望着白桃手上展示的衣裙,笑了笑道:“太华丽了,不合适,你家郡主我是要参与打猎的,可不是要坐在营地当淑女的,狩猎那日所穿的衣裳绝不能繁琐,越简洁利落越好。我不是有几件骑装吗?穿那种的就行。” ……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一众大臣与世家子弟们在皇帝的号召下前往皇城之外参与打猎。 百凤山狩猎场,专供皇家人打猎玩乐所用。 此处地域辽阔,河流众多,且周边山势起伏,植被繁茂,水草丰美,景色宜人。在这样的地方打猎玩乐,可谓一种享受。 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山脚之下,温玉礼掀开了车帘,望着外头的景色,道了一句:“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她看见前头停着数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都是南夏国的使臣们。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地方而去,温玉礼了望了过去,大约七八丈之外的地方,侍卫们正在安营扎寨。 温玉礼也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皇帝与司连宸坐在帐篷前的大石上交谈,身后有宫人为二人斟上了美酒。 司连宸观望着周边的景色,说道:“早就听闻百凤山狩猎场风景绝佳,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 皇帝悠悠开口:“朕许久之前就听闻太子你精通骑射之术,今日朕倒是可以见识一番了。” 说完,他转头望向不远处树下的萧元祁和萧元良,将二人叫上前来。 “五弟六弟,你们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朕今日给你们一个任务,南夏太子往哪个方向去,你们就跟上,专抢他的猎物,谁抢得多,朕重重嘉奖。” 他给这三人创造一个相处的机会,就看这司连宸最终更属意谁做他妹夫了。 萧元祁武艺高强,然性子冷酷了些,不擅长与人交谈,萧元良虽然资质方面不及萧元祁,但胜在能说会道,性子较为风趣讨喜一些。 “陛下,您这不是在为难臣弟么?”萧元良面上似乎露出一抹无奈,“就臣弟这点本事,您让我去抢南夏太子的猎物,是想让臣弟闹笑话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帝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若是没有任何人去干扰南夏太子,他这一路打猎必然顺风顺水,那可就没劲了,给他制造点儿难度,朕相信他会乐意接受的。” 司连宸岂会不懂皇帝的心思,颇为爽快地应了下来,“陛下的提议不错,本宫接受,就让两位王爷与本宫去同一个方向,本宫可不怕被人抢猎物,他们有本事就尽管来抢。” “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刚温好的酒都要凉了。” 皇帝如此道了一句,端起了酒盏,其余三人便也端起了宫人斟好的酒。 萧元祁正打算饮下,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纤细的红影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看过去,这么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来人是温玉礼。 为了骑马方便,今日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束袖劲装,衣领与袖口处是羽毛的刺绣,腰上同色腰带,颜色稍显深沉一些,上头繁琐精美的花纹刺绣纹理清晰,这件劲装,更显高挑纤细的身段。 她的装扮简单却又不失美丽,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并没有太过严肃地堆成云髻,反而是简便而不失礼仪地梳成一束漂亮的马尾,以红色的发带缠绕。乌发衬着她白瓷般的肤色,在艳阳下好似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萧元祁有些怔然。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身上有这样一种明媚而利落的美感。 在他的注视之下,温玉礼已走上前来朝皇帝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号召精通骑射者参与打猎,臣妹不才,也想加入,还请陛下准许。”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56章 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皇帝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又望了一眼几丈之外那一群或是在原地摆上棋盘,或是拿出了风筝的女眷们,不禁有些失笑,“义妹还真是不同寻常啊,既然你都已经换上这么简单利落的装扮了,朕哪能不允许你参与呢。” 她不愿做窈窕淑女,想要与男儿们争个高低,倒也挺符合她那好强的性格。 温玉礼恭谨道:“谢陛下。” “不过话说回来,义妹你应该是头一次参与打猎,可不能放任你四处跑,这百凤山地域辽阔,你或许会迷失方向,朕派个熟悉地形的人跟着你,避免出意外。” 皇帝这话一出,他身后的萧元祁下意识踏出了一步。 撇开迷路的问题不谈,野兽的数量与种类也繁多,她若是遇到小的猎物倒还好,若碰见体型较大的黑熊、野猪、花豹等,即便她功夫不错,也未必能应付得过来,如她这样的新人猎手可不能落单,得有武艺足够好的跟着她才行。 他关心着她的安危,想跟着她,可他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与她和离一事人尽皆知,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名分捆绑着了,他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要跟上她、护她安全的话呢? 而就在他迟疑时,皇帝已经将杨景赫叫到跟前。 “杨景赫,南阳郡主也参与打猎,但她对地形不熟,没有狩猎经验,你跟着她,护卫她的安全。” 杨景赫应了下来,“微臣领命。” 而下一刻,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在他的后方响起。 “郡主的安危本王来负责就是,不必劳烦杨副统领了。” 萧云昭来迟了些,一来便听见皇帝吩咐杨景赫保护温玉礼,他早就打算好了,今日要领着温玉礼在这百凤山逛一逛,体会狩猎乐趣,不必有第三个人与他们同路,杨景赫若是跟着,未免太多余了。 “陛下,微臣自会带领着郡主,不让她乱跑,至于杨副统领,还是让他跟着陛下您,或是跟着南夏国使臣们。” “皇叔方才没出现,朕一时半刻都没想起你来。”皇帝颇为随意地道了一句,“你是猎场老手,又与义妹有婚约,你带着她的确是最合适的。” 皇帝说着,转头吩咐杨景赫道:“那你便跟着南夏国使臣团里的那两位武将。” 萧元祁心下一沉。 望着前头温玉礼和萧云昭并肩而行的身影,他的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连宸和萧元良已经转身去营地内佩戴弓箭了,他站立了好片刻都没有动作,皇帝自然是瞧出了他的异样。 皇帝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身为萧家男儿,要豁达一些,不要如此执迷不悟,缘这一字不可强求,比她好的女子不是没有,朕已经给你创造机会了,你可别不当回事。” 萧元祁回过神来,说道:“多谢陛下劝告,臣弟会好好思索一番的。” 话虽是这么答的,他心里却不以为然。 皇帝劝说他,无非就是要他在司连宸面前好好表现,最好能博得司连宸的好感,他日与司兰婳成婚。 宫宴上已见过司兰婳,的确容貌绝佳才艺出众,举手投足间大气端庄,若换做从前,这样的女子他会高看一眼。 可如今他的喜好已与从前不同了,温玉礼的活泼张扬让他移不开眼,只要与她处在同一场合,他总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可她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几句。 他不愿接受皇帝安排的姻缘,可他也晓得轻重,对待友国太子,明面上至少还是得客客气气,皇帝要他跟着司连宸,他自然得照办。 调整了一下心绪,他转身走进营帐内。 …… 狩猎的号角声一响,数不清的人影策马奔进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子内。 温玉礼在萧云昭的带领下,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夹着马腹在林间疾驰,耳畔是呼呼风声,火红的发带与三千青丝在风中飞舞,让她直呼过瘾。 果然还是在这辽阔的山林间骑马有意思,皇城内的繁华街道限制了马儿的行驶速度,平日里骑马都是悠着骑,哪能像此刻这样无拘无束。 “前方有头鹿。”萧云昭的声音传进耳中,“比一比谁更快打下来?” 温玉礼欣然应允:“好啊。” 萧云昭已经将手背到了身后,从箭囊中迅速取出一支箭羽搭在了弓上。 然他没有料到的是,他才瞄准了那头鹿,便发现那鹿的四肢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骤然降低了速度。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小鹿已经晃悠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我先打下来的,我赢了。”温玉礼冲萧云昭乐呵呵地道了一句,晃了晃她握在手中的针弩。 萧云昭送给她的这把暗器,她一直随身携带着,就在方才萧云昭取箭的时候,她已经发动银针射中了那头小鹿,等萧云昭箭撘上弦时,自然是已经晚了。 萧云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不是耍赖么?打猎还用暗器,胜之不武。” “我胜之不武,我还想说你欺负新手呢,不用比我都知道你水平高于我,你刚才只说了,比谁更快打下那头鹿,你可没说要用什么武器,我用暗器先打下来,也算我赢。” “好,这回算你赢。”萧云昭可不与她争辩。 要论能说会道,还真没见过几个人比她能说的,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不能与她争辩,若是争输了也就罢了,可若是争赢了她,就她那好胜心肯定是要不高兴的,到最后还得他去好生安慰。 “这样玉礼,咱们玩个游戏。”他朝她提议道,“这一路上猎物有不少的,咱们就比打猎的数量,最后算下来,只要你的猎物数量与我相差在五只以内,都算你赢,这你就不能说我欺负新手了。” 温玉礼琢磨了一下,萧云昭打十只,她打六只就能赢了,这似乎不吃亏。 她对自己的射击水平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他总不能回回都比她眼快手快。 “行,就按照你说的来比。”她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赌注是什么?” 萧云昭语气悠然,“谁若是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如何?” 温玉礼‘咦’了一声,“玩这么大?你就不担心我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来?” 萧云昭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都还没开始比呢,你就想着要怎么为难我了?就没想过我能胜你?” 温玉礼笑而不语。 这种赌注……那她是一定不能输的,就算是卑鄙无耻耍赖皮她都得赢。 “不准用暗器。”萧云昭补充了一句,“就用弓箭来,把你那针弩收起来。” 他亲手给她制作的暗器,岂会不知那东西有多便利,要是她回回都用针弩,别说赢她五只以上了,和她打成平手都是个难题。 “收就收。”温玉礼冷哼了一声,将针弩藏回了袖子里。 “我没带那么多针在身上,我也要省着点用,这东西是拿来防身的,打猎多浪费。” 二人又策马疾驰了一会儿,只见一只灵活的野兔从一丈开外的地方窜过,二人几乎是同一时从箭囊里取出了箭,搭在了弦上。 萧云昭拉开了弓,蓦地察觉坐下的马儿带着他往右一偏! 箭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刚好发出,然他的手偏离了原定的位置,准头自然也偏了几寸,他射了个空,温玉礼的箭则是准确无误地钉在了那只野兔身上。 他转头瞅了温玉礼一眼,“你又耍赖。” 方才两人的马匹凑得近,他对她毫不防备,他座下的马儿忽然偏离位置,是因为挨了温玉礼一脚。 “你方才只说了不许用暗器,没说不能干扰。” 温玉礼云淡风轻道:“我这是智取,怎么能说是耍赖?你也可以踢我啊。我可不是输不起的人,你若是通过小动作来干扰我,我绝不生气。” 萧云昭无言。 他不与温玉礼计较,继续寻找着下一只猎物。 他若是一心想赢根本就不难,这一片区域是他所熟悉的,只要甩开温玉礼独自行动,他能捕获到的猎物必定比她多得多。 又或者,他也次次耍赖,踢她的马,抢她的弓,弓箭到了他手上她还能夺回来么? 可他不能让她脱离他的视线,要与她同行,又不能伤着她半点儿,也不想把她惹得炸毛,种种束缚之下还得赢过她,他自己都觉得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忽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灌木丛有动静,他拉动手中的缰绳,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确保不被温玉礼偷袭。 他这一动作,让温玉礼即刻警觉,朝他那匹马儿偏离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见灌木丛内有只皮毛带花斑的小兽,像是花豹,她当即搭箭上弦,比萧云昭先一步射出了箭羽! 她本以为抢先了一步能拿下那猎物,却没想到,萧云昭那一箭后发,并不是朝着猎物去的,而是十分巧妙地与她的箭羽击打在了一起,结果便是两箭齐齐偏离了猎物的位置。 温玉礼:“……” 那花豹被惊得窜了出去,而就在她因着两箭落空发愣的空档,萧云昭第二支箭已搭在了弓上。 她来不及抢猎物,也来不及干扰他,只能看着他将那只逃窜的花豹射下。 温玉礼瞥了他一眼。 萧云昭冲她淡淡一笑:“我这也是智取,你可不能气恼。”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57章 你我之间,输赢不重要 温玉礼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右侧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循声望去,是南夏国的两个武官正在追赶一头羚羊,那两人都已经拉开了弓,却因着羚羊的速度过快,一时半刻没能发箭。 温玉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截胡的机会,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两人射击水平不如她,此时不抢猎物更待何时。 她想截胡,萧云昭自然也想,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从箭囊里抽出了箭,正要搭到弦上,萧云昭已经拉动了马儿的缰绳,连人带马往她身前一挡,阻碍了她的视线。 他这么一挡,她自然不能发箭,而他仿佛也料到了她无计可施,背对着她扬了扬唇角,冲那头奔跑的羚羊拉开了弓。 离弦之箭,以不可阻挡之势命中了那头羚羊。 萧云昭抢到了猎物,转头朝温玉礼道:“玉礼,我的准头你也看见了,一旦出箭绝不失手,你也得加把劲了。” 温玉礼:“……!” 她明明射得也很准!若不是被他干扰,那猎物必定是归她的。 “你才赢我一只而已,别得意太早了。”她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距离胜利还差得远,即便你后面再连着打中,没准我也能把数量拉扯回来呢。” 萧云昭闻言,桃花美目中漫上些许笑意,“那我拭目以待。” 再说不远处那两名使臣,追赶了一路的猎物被人捷足先登,他们自然是心情不悦,可一看抢猎物的人是萧云昭,便没有多说什么。 宁王的身手是连他们太子殿下都及不上的,被他看中的猎物,旁人抢不下来倒也是正常得很。 目测了一下距离,其实方才那会儿他们离猎物是更近的,宁王比他们远了至少两三丈,这都能被他抢去,可见他射击有多精准与轻巧。 难怪太子殿下此前对宁王赞不绝口,一心想将公主与他匹配,只是可惜,在几天前那场宫宴之后,太子殿下便一改原先的态度,说是今后不再赏识宁王了。 他们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下意识将宁王与太子闹崩一事归结到温玉礼身上。 这南阳郡主,原本声誉就没多好,心眼还那样小,真不知宁王怎么就看上她了。 不过他们谨记着之前那两个使臣吃的亏,绝不多话,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虽然二人什么也没说,温玉礼却接收到了他们不友好的目光,她懒得去理,不甚在意地朝萧云昭说道:“咱们换个清静点的地方去。” “好。”萧云昭应了一声,拉动缰绳调转了一个方向,温玉礼紧随其后。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二人继续争夺一路上遇见的猎物,这期间没少使出干扰对方的法子。 温玉礼小动作不断,要么出脚要么上手,想方设法影响萧云昭的准头,而对于她的耍赖,萧云昭也不去数落她,由着她胡闹,只守不攻,好几回故意横在她与猎物之间,让她没法子出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夺去猎物。 半个时辰之后,他打下的猎物总数比她多了三只。 “玉礼,我距离胜利可是越来越近了呢。你说,再过半个时辰会是怎样的结果?” 温玉礼暗自磨牙。 忽听头顶上空有动静,一只鹰正从林子上空飞掠过,萧云昭眼明手快,眼见着就要拉开弓,却没料到温玉礼直接从她的马匹上跃起,朝他身后落了下来—— 她这样忽然下坠,马儿猝不及防,四个蹄子险些没有站稳,马背也跟着震了震。 好在萧云昭这匹银鬃马十分健壮有力,马背抖了两下之后便驮稳了两个人。 温玉礼一只手揽着萧云昭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下他的箭羽。 萧云昭自然不能将她甩开,只能由着她阻拦了自己的动作,那只鹰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只要我与你同骑,我就能让你一箭都射不出去,别说再过半个时辰,就算再过两个时辰,你的猎物数量也只能比我多三只,只要坚持到休息号角吹响的那一刻,你就输了。” 温玉礼在他耳边呵呵笑道:“你说我这个法子妙不妙?” 萧云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就打算跟我耍赖到底了?” “说了这是智取,兵不厌诈。”温玉礼语气悠然,“反正在此之前,咱们也你来我往争了好几回了,不都是靠着干扰对方的手段么?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毕竟赌注是——输了游戏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这条件可大可小,可过分可不过分,全凭赢家说了算,萧云昭这样的性子是绝不会赖账的,她若赢了,条件就暂且不提,等哪天想好了再跟他提。 若是输了,保不准哪天会因此吃亏呢? 萧云昭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最初我提出这个游戏,不过就是想给你找点乐趣罢了,你可曾想过,即便你输了,我也不会向你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你做的,随时都可以提,你我之间的游戏,赢或不赢从来都不重要,输给彼此也不算丢面子。” 温玉礼怔了怔。 她有着刻在骨子里的好胜心,无论对外或是对内都不愿意做输家,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努力,即便是和萧云昭在一起,她也从不低头。 刚才他那番话,她听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这场赌局全力以赴,所以对于她的耍赖胡闹,半点儿都不计较,哪怕到最后一刻输了,他也会十分坦然地接受,让她随意提要求。 “我从前也与你一样争强好胜,自然是很懂你的心思。”萧云昭握住了她的手,“但对于你的好胜心,我是可以做出让步的,你明白么?” 温玉礼静默了片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头枕在了他的肩后,低声道:“明白了。” 忽听远处又有马蹄声响起,温玉礼反应过来此地是在狩猎场,她虽然和萧云昭有婚约,可要是被一群人看见他们在此搂搂抱抱还是有些不合适,便连忙收回了手,轻咳一声道:“我回我自己马匹上去。” 她说着,跃下了萧云昭的马匹,骑回了自己的马儿。 而她不知的是,距离身后不远处的溪流边,早有三人将她与萧云昭之间的动作全看在眼里。 司连宸与萧元祁兄弟二人依着皇帝的意思一路同行,他们策马打猎了大半个时辰,看到了溪流便决定停留稍作休息,顺便让马儿饮一些水,他们也没料到萧云昭与温玉礼会正好路过他们的前方。 从萧云昭要射鹰,到温玉礼跃上他的马背干扰,再到二人马背上相拥,萧元祁没有错过那一幕幕,本就不平静的心湖翻涌起了更多的水花。 此时他紧绷着脸,面色有些难看。 司连宸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望着前方淡漠地说道:“在这样的地方都不忘打情骂俏,他们还真是够有兴致的,不得不说,南阳郡主身为女子,举止实在是缺乏文雅,在我们南夏国,不够端庄是上不得台面的。” 前几日在皇帝面前和那两人闹的矛盾他还记着,他此刻说的话,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发泄不满的意味。 然萧元祁可不会去揣测司连宸的心情,对于他的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驳,“难道仪态可以成为判断一个女子好坏的标准吗?不够端庄又如何?总好过一些只做表面功夫、看似端庄娴雅实则虚伪歹毒之人。” 司连宸没料到他会忽然回上这么一句,且语气明显不善,不禁眯起了眼,“祁王殿下后边这半句说的是何人?” 按理说这祁王与南阳郡主闹得不欢而散,应当不会对她有多好的评价才是,如今倒还帮她说起话来了。 坊间不是都说他更爱侧妃么? “说的是太子殿下不认识的人,殿下就不必多问了。” 萧元祁面无表情道:“本王只是想告诉太子你,率性活泼是一种难得可贵的性格,太子方才说她在你们南夏国上不得台面?这话没意义,她是本朝郡主,在这片国土上过得好好的,又不去你们那,你何必管她端不端庄?” \u0003\u0003\u0003 第358章 狩猎场遇袭 萧元良听到这,不禁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下可好,争到了这个份上,他三言两语恐怕是劝不住了。 “本王与她之间,的确是本王对不住她,我承认了又有何妨?正因为本王伤害过她,误解过她,这才容不得旁人再妄议她。” 萧元祁的语气一派冰凉,“至于你说她心胸狭隘,凭心而论,太子殿下你是否能够包容那些惹你不痛快的人?她这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本王并不认为这和心胸有什么关系,以德报怨那都是圣人做的事,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称圣人。” 每每回想起他和温玉礼之间的点点滴滴,他都觉得无比懊悔。 若不是对她误解太多体贴太少,她又何至于心灰意冷,改投他人怀抱。 他并不怨恨她的离开,只是他始终不能放下她罢了。 今日狩猎,他原本想着要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与这南夏国太子和睦相处,尽量避免与对方闹出不愉快,哪知道此人一见着温玉礼就没好话。 他稍稍一想就猜到了原因,定是因为这兄妹二人被宁王拒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那司兰婳是一国嫡公主,身份贵重,想必是自小就听着众人的称赞长大,甚少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这司连宸护短,心里过于高看自家小妹,对温玉礼也就生出了不满和埋怨来。 虽然他也不乐意见着温玉礼和萧云昭在一起,可南夏国的人凭什么对她心怀不满?她何时做过对不住他们的事? “看来祁王殿下对你的这位前任王妃还是旧情难忘。”司连宸迎视着萧元祁的冷眼,语气不温不火。 他此刻的重点并不是放在温玉礼这人心胸如何的问题上,他所在意的是——这东岳国三位未娶正妃的适龄王爷,竟有两人钟情温玉礼。 且他能看出,这两人对她的情分那都不是一星半点。 萧云昭为了温玉礼与他结下了梁子,萧元祁也为了温玉礼,对他冷面冷语,都不顾着他友国太子的身份。 他至今没发现那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偏偏她就是如此妨碍他给兰婳挑夫婿。 兰婳怎能被她处处压一头呢? “本王替她说话,与本王是否对她有旧情无关。本王可不是那种和离之后对前任妻子说三道四、抹黑其声誉的无耻之徒。该如何说就如何说,总之本王不希望再从殿下你口中听见轻视她的话了。” 萧元祁说话之时,察觉到了萧元良在他身后拿扇子戳着他的手肘,很显然是在提示着他别再继续与司连宸争论下去。 “太子殿下远来是客,本王也不想与你发生口角,只是殿下你需要知道,南阳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义女、陛下的义妹,就算殿下你不给本王面子,也总要给太后娘娘和陛下几分面子。” 萧元祁说着,转头看向萧元良,“六弟,为兄觉得有点疲乏,先回营帐去休息了,你陪同太子殿下继续打猎。”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扯了扯手中的缰绳,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夹紧马腹便策马离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与司连宸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与其留下来继续争论,倒不如直接走开,管那司连宸心情如何,他若是对自己心生不满还更好,记了仇,便不会挑选自己做他妹夫了。 这也是他为何对司连宸说话那般不客气的原因,除了要替温玉礼打抱不平之外,也想借此机会得罪一下这位太子。 他一边朝营帐的方向策马,一边在心中给萧元良道歉。 六弟啊六弟,为兄实在是不想与南夏国那对兄妹有什么瓜葛,便只能委屈你了。 萧元良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 这五哥走得还真是干脆利落。 若是被陛下知道这事,定要不高兴了。 萧元良暗自叹息了一声,瞅了一眼司连宸的表情。 司连宸面上无甚表情,对于萧元祁的离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萧元良说道:“本宫今日打猎还未尽兴,劳烦王爷再带本宫转一转了。” 萧元良见他不提前边的事,心情顿时松快了不少,笑着接过话,“好说,前边还有一片景色不错的区域,殿下随我来。” 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他们才策马行驶了片刻,便听见远远响起了激烈的鼓声。 “咚——” “咚——” “咚——” 连响数声,间隔时间相当短,听着十分急促,可见击鼓之人的急切心情。 “不好。”萧元良转头望向营帐的方向,“这击鼓声是遇袭的信号!是营帐那边出事了!太子殿下,咱们得赶紧往回赶。” 一听营帐那边出了事,司连宸毫不迟疑地拉动缰绳调转了马头,与萧元良齐齐策马原路返回。 营帐那边,是众多女眷的聚集之处,兰婳也在其中! 在这样辽阔空旷的地方,一阵阵鼓声听着十分明显且突兀,只要不是跑太远了的人几乎都能听见。 温玉礼与萧云昭自然也听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温玉礼头一次参与狩猎,不明白这急促的鼓声象征着什么,下意识询问萧云昭,“集合的信号不是应该吹号角吗?击鼓是为何?” “鼓声激烈,场外有异象发生,应该是外围失守或者内奸袭击。”萧云昭道,“我们回去。” “好。”温玉礼狠狠一夹马腹,与萧云昭一同往回赶。 远远地看见了营帐的方向,一阵白烟滚滚,事态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些。 让人加快了策马的速度,离得更近些了,隐约还能听见阵阵惨叫,白烟之中似有人影四处逃窜,也不知现场死伤几人。 “得下马了,那白烟是人为刻意制造,会妨碍马儿的视线。” 萧云昭眉峰微蹙,转头朝温玉礼道:“你跟紧了我,别落单。” “放心,我带着你送我的暗器呢,自保不成问题。”温玉礼说着,从马背上跃下,将针弩握在左手掌心,右手则是抽出了腰间佩剑。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首先得确保皇帝是安全的,其次南夏国那对兄妹也不能出事。 这三人的安危关乎着两国结盟的大事,但凡有一人出了意外,事态都会十分糟糕。 离白烟越发近了,混乱声也越发清晰。 那些歹人点燃了大量的迷雾,这场景,大概是一丈之外男女不分,两丈之外人畜不辨。 虽然远一点的景物都看不清,可听声辩位的能力还是能让她与萧云昭穿行无阻。 忽见迎面有人奔来,温玉礼浑身戒备,可她看清了那人是南夏国的使臣,他如此狼狈逃窜,且还丢了兵器,八成是正被人追着砍。 温玉礼望向他的身后,是个穿着灰白色劲装的蒙面人,不得不说,那人的衣裳与此刻的雾气十分相称,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这烟雾中行动,只有距离够近才能看得清,远些的都和雾色融成了一体,要是被袭击的人眼神不好,估计得逼到面前才来得及躲。 温玉礼忽然便是觉得,自己身穿红衣有点儿吃亏,她看不清敌人的时候,敌人隐约能看清她这一抹红。 眼见着那蒙面人要砍向使臣的后背,她的身影掠了出去,手中的短剑挥出,在那人刀尖落下之前,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剑锋带起鲜红的血液,溅在了那使臣的肩膀上。 那使臣回过头,有些怔愣地望着她。 他见过她在宫宴上的舞剑,十分轻快利落,可舞剑和杀人是两码事,他着实没料到她杀起人来如此轻松,更没料到她会出手帮他。 他们南夏国人对她实在不算客气,她前几日还与太子殿下发生了矛盾。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59章 要将陛下平安带回 就在两人交谈间,身后不远处又接连响起惨叫声。 “这些歹人来路不明,数量还不少,很显然是一早就在这百凤山内埋伏好的。” 使臣说到这,神色有些凝重,“郡主与宁王殿下方才回来的这一路上,可曾见到我们太子殿下?” 温玉礼摇了摇头,“我们是听到鼓声才赶回来的,你们太子说不定这会儿也在往回赶,你也不必过于慌张,与你们太子同行的有祁王与梁王,祁王身手也还不错,他们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但愿如此,我这就去寻太子殿下,对了,你们陛下方才就在营帐附近,有羽林军首领护卫着,你们走出这片白雾应该就能遇见他。” “那就好。” 温玉礼的话音才落下,余光又瞥见有蒙面人靠近,不等她出手,萧云昭就将那人踢飞了出去。 两人同那使臣分头行动,在白雾中迅速穿梭着,这期间又斩杀了好几名蒙面人。 萧云昭将他们的面巾一一扯下,全是眼生的人,且这些人相貌粗犷,身形都十分魁梧。 温玉礼道:“这些人看上去都相当健壮,且个头很高,不像是本土的人,或者应该说……不像是中原了?” “的确,从外形上看的确很像是漠北部落的人,你看他们的兵器,以长刀弯刀为主,这种刀很适合用来宰杀大型猎物,漠北那一带丛林山区偏多,飞禽走兽也比咱们中原多,咱们这边有些野味还需要从那边流通过来。” “若真是那边的人,倒也说得通了。他们对咱们中原人可谓深恶痛绝,你在四年前联合司连宸把他们痛打了一顿,他们必然记仇了,而他们如今的兵力大不如从前,得知本朝与南夏国联姻,他们便想使阴招来破坏。” 皇城的守卫极其森严,漠北人想大批量混入实在困难,即便分批乔装混进皇城里,他们也压根没什么机会动手的,皇帝一年到头几乎没几天会离开皇宫。 而南夏国使臣团一旦进入皇城,会受到皇帝礼遇,他们落脚之处也是宫里。 因此,今日百凤山狩猎便是这些人唯一的偷袭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两国造成损失,首要袭击的目标便是皇帝或者司连宸兄妹二人。 即便今日围猎皇帝带了许多人来护卫,也防不住这些漠北人放迷雾这一招,且这迷雾的效果实在太持久,他们一路穿梭过来也没见这雾色变淡。 空气中全是血腥之气,二人大约走了几十丈,温玉礼粗略算了一下,地上躺着的羽林军数量是蒙面人的好几倍。 “这些人必定是经过特训的能手,听声辩位能力很强。” 萧云昭的话音才落下,二人便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女眷们的惊呼声。 “就快到营帐了。”温玉礼道,“我原本以为营帐那边人手是最多的,可这会儿听起来,似乎也不太乐观……” 若那边真的足够安全,女眷们也不会叫成那样了。 …… “皇后娘娘,请先随末将撤离此地。” 营帐之内,杨景赫朝皇后说道,“陛下身边有统领大人护卫着,您不必过于忧心,方才在不远处遇见陛下,他命令末将迅速带您和其他女眷们率先回城内。” 皇帝的原话是,女眷们并非这伙歹人的目标,即便歹人们看见她们逃亡,也未必愿意派出人手去追赶,只因他们认不清所有人的身份,他们今日真正的目标只有三人,女眷们尽早撤离才是正经事。 皇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然她心中记挂着皇帝的安危,略一思索之后,说道:“你身手好,不必把重点放在我们这儿,你也晓得,歹人并不重视我们,这样,你把你的亲信留给本宫,护卫我们先撤离,你还是要回到陛下身边去,他身边要多些高手本宫才能放心。” “可陛下命令微臣要护着皇后娘娘您,即便您不是歹人的目标,他们也极有可能挟持您。” 皇后正要接过话,忽有一道人影飞进营帐内,顿时将她吓得不轻。 杨景赫也立即戒备地扬起了剑,好在那蒙面人飞进来就直接落了地,口吐鲜血,一看就是被外边的人踢进来的。 下一刻,营帐被人撩开,温玉礼和萧云昭踏了进来。 杨景赫松了一口气,走上前道:“郡主,宁王殿下,你们回来时可曾见到陛下?” “没有,方才中途偶遇到一名南夏国使臣,他说陛下就在这营帐附近,可我们过来时并未见到他的踪影。” “陛下应当是往别的方向去了,他已经脱下龙袍换下侍卫衣服,应当不会太容易被找到。” 杨景赫顿了顿,道,“方才实在过于混乱了,这伙歹人数量众多,且携带了大量迷雾包,刚才我已放出了信号烟花,一个时辰内必有援军赶到,陛下说人不能全凑在一起,若是被包围起来更加危险,便全都分开行动,要将歹人往不同的方向引。” “陛下是正确的。”萧云昭道,“你护送皇后娘娘与女眷们先撤离,本王会与郡主去寻找陛下。” 杨景赫应了声是,回到了皇后身旁,“皇后娘娘,宁王殿下都这么说了,您就随末将走。”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萧云昭,“皇叔,请一定要将陛下平安带回。” “微臣会尽力。” 萧云昭应了下来,下一刻便听到营帐外头忽然多了些杂乱的脚步声,当即转身朝外头走去。 温玉礼正要跟出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伐一顿,转头问杨景赫道:“兰婳公主在何处?歹人们多半是认得她的,需要给她乔装一番,让她与你同行。” “郡主请放心,她在另一个营帐内,南夏国的护卫们都在她身旁,她应当是安全的,倒是那位南夏国太子,末将从狩猎场里出来的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他,但愿他和王爷们能尽快脱险。” 温玉礼闻言,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营帐。 再说另一边的营帐内,司兰婳正焦躁不安地绞着手绢。 营帐里头有五人守着她,营帐外头,有七八个南夏国武官和羽林军们同歹徒拼杀着。 “公主殿下,依末将之见,此地并不安全,末将刚才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形,那些歹人数量实在不少,且一人能打好几个人,再这么打下去,咱们这边恐怕是要吃亏的。” 有人向司兰婳提议道:“东岳国的将领已经在安排女眷们撤离了,咱们要尽快过去与她们会合才好。” 原本想着羽林军人数众多,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将这群歹人一网打尽了,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歹人非但没收拾完,还损失了一些自己这边的人手。 要说那伙歹人也着实狡猾,在这样辽阔的地方放迷雾,一眼望过去,压根就无法判断他们的人数有多少。 五十人、一百人、两百人、或是更多? 这当真是个谜。 收拾不完他们,自然就得赶紧随着东岳国的人走了。 司兰婳面露愁绪,“可皇兄还未回来,我们就不能再等一等他吗?” “咱们是愿意等,可东岳国的大部队不能等。”说话的将领叹息一声,“他们的皇后娘娘、还有一些官吏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急着走呢,羽林军会有一部分人护送她们离开,到时营帐这边的人手就更少了。” “杜大人说得有理,公主,咱们先行撤离,太子殿下那边也许暂时被拖延住脚步了,咱们的人已经去寻了,他身边有东岳国两位王爷同行,羽林军们必定也会尽力去找,太子殿下应当也希望你能安全离开此地,咱们只能在城内与他会合了。” 司兰婳被二人说服,点头道:“也好,我留在此地反倒是令人操心,就听你们的。” 于是乎,营帐内的五人商量了片刻,三人在前,两人在后,在司兰婳身旁各方位守着,形成护卫圈将她带出了营帐。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满地的鲜血与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让司兰婳胃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她不曾见过这样血流成河的场景,可她晓得此刻不是怯弱的时候,只能强作镇定地捂着鼻子,尽量不去看地上那些尸首的惨状。 此刻空气中的迷雾总算有些淡化了,他们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杨景赫正护送着皇后离开营帐。 众人正准备加快脚步走上去,不料从右侧忽然飞来几个不明物体,众人顿时戒备起来,仔细一看那落在地上的物体,竟是几个手掌大小的包裹,那些包裹一落地便散开阵阵烟雾,几个眨眼的功夫,淡化的雾色又开始逐渐变浓…… “可恶!” 众人对此气急败坏。 司兰婳前方的三人已经在大声呼喊着杨景赫。 “杨大人,请等一等!” 杨景赫听见身后的呼喊声,回过了头,便见后方的烟雾又浓了起来,他能听见南夏国人的呼喊,却不能干脆果断地跑过去。 南夏国公主固然要紧,可他怎能不顾本朝皇后? 而就在他犹豫期间,数不清的灰白色人影涌向南夏国那群人。 杨景赫蹙了蹙眉,点了身旁的一些羽林军,“你们几个,去协助公主他们,我不能离开皇后娘娘身旁,我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你们尽量将敌人往来时的方向引。” 几人领命,转身去支援。 迷雾过于阻碍视线,敌人的穿着在雾中又不显眼,就这么一段路的功夫,过去都得费不少劲。 再说南夏国众人那边,已经与蒙面人打成了一团。 司兰婳身边的武官们不管如何打,始终都与她维持着近距离,确保能守护好她的安全。 众人离杨景赫派来的手下们越发近了。 原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可谁也没料到,混乱之际,原本守在司兰婳身前的一名武官,竟趁着旁边的同伴背过身时,一剑刺入了对方的后背! 司兰婳离得近,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发凉。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信,自己人竟挥刀向自己人! 而就在她被吓到六神无主时,那叛徒已经再次扬起了剑,朝她头顶劈下! 她身前三人,一人被蒙面人缠着无法抽身,一人被叛徒偷袭击杀,此时此刻,可不正是那叛徒下手的绝佳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剑要落下,一阵锐利的破空声穿透了气流,比那叛徒手中的剑更快,一箭射进那人的眉心——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60章 救司兰婳 一丈之外,温玉礼将手中的弓箭重新背回身上。 幸好来得够及时,这距离刚好够她看清那叛徒的动作,要是再远一些或是再慢一些,司兰婳都要被人抹脖子了。 被射中的那叛徒双目圆睁当场毙命,手中的剑没能碰着司兰婳,而是从掌心里滑落到了地上,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倒。 “张大人……” 司兰婳不曾这样近距离见人被杀,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所熟悉之人,在对方倒下的那一刻,她也双腿发麻,轻颤着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都来不及去质问对方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惊魂未定的同时,心中涌上一阵心酸。 从走出营帐到现在不过片刻的时间,她亲眼目睹两个熟悉之人在她眼前相继死去。 她实在想不通,素来老实巴交的张大人怎会是叛徒?他刺死了杜大人之后便要来砍她,若不是有人一箭射中了他的眉心,这会儿躺在血泊中的人就是她了。 耳畔的厮杀声还在继续,两个同伴的倒下让南夏国使臣们颇为震惊,他们一边尽力护着司兰婳,一边在心中思索——己方人员中是否还有潜藏着的叛徒? 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都对身旁并肩作战之人起了些许疑心。 在营帐里的时候,许多双眼睛盯着公主,叛徒不敢贸然出手,可此时情况混乱,与歹人们拼杀着都费劲,哪还能腾出时间监督其他人的动作。 若是还有叛徒没露出真面目来,必定又要寻找时机向公主下手了。 就在众人发愁之际,一抹矫健的红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那人影身轻如燕,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司兰婳的身旁。 温玉礼伸手去拉拽司兰婳,“公主,跟我走。” 使臣们在宫宴上都见过温玉礼,自然认得出她来,再加上温玉礼方才出手射杀了叛徒,众人对她也就减少了些戒备。 毕竟这位郡主是皇帝的义妹,又是朝中大臣之女,身份一目了然,实在没必要做出背弃朝廷的事来。 若要说可疑的话,使臣团内部的人都比她可疑些。 可她要公主跟她走,众人自然是不能放心的。 司兰婳抬头看温玉礼,一眼就看见了她身上背着的弓箭和箭囊。 “方才是你射死了张大人吗?” 眼前的女子容貌明艳姣美,却一身的肃杀之气,原本洁白的脸颊上沾染了些许血污,令司兰婳有些怔然。 宫宴上就见识过她的好身手了,可那时的她没有此刻这样凌厉的神色,以及不容抗拒的气势。 她说跟她走,似乎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下达命令。 “是我射死他的,这样的叛徒你就用不着心疼了,公主若是够聪明,就随我一同离开,让您的人先拖住这帮蒙面人,回头咱们在城内汇合,你总不能还觉得跟在使臣们身边就是绝对安全的?方才的事情还不够你们吃惊的吗?” 温玉礼说话间,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她身子一侧便避开来人的袭击,那人扑了个空的同时,她手里的短剑已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眼也不眨地抹了对方了脖子,再将那人一脚踢开。 她杀个人仿佛杀只鸡一般的轻巧熟练,完事之后转过头,手掌扣住了司兰婳的胳膊。 “你们自己人里边是否还有内奸?在这个问题不明确之前,你最好跟着我和宁王走,省得回头又被自己人捅刀子,到那时候你还能保证有人及时出手救下你吗?” 司兰婳方才的确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此刻又听温玉礼如此说,便应了下来,“好,我跟着你和宁王走。” 虽说她和温玉礼不算熟悉,但她晓得,像温玉礼那样的背景,是没有理由背弃东岳国的。 在皇城内生长的贵女,又被朝廷授予郡主之位,说什么都不能与漠北人有勾结。 虽然之前因着宁王的事情闹出了些许不愉快,但她能看得出来,温玉礼并非小肚鸡肠不顾虑大局之人,若她真的见不得自己好,方才就没有必要射出那一箭了。 司兰婳答应了下来,使臣们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此混乱的情形之下,除了相信温玉礼和萧云昭之外,他们也别无选择。 “劳烦诸位辛苦些,多清理一些蒙面人,我若是带着公主回到皇城内,会放出信号烟花通知你们。” 温玉礼留下这么一番话,便拽着司兰婳的手腕一路朝着南面而去。 萧云昭则是跟在两人身后,不断清理着追赶上来的蒙面人。 虽说迷雾给歹人们带来了许多便利,可他们与其他人一样,视线会受到阻碍,距离稍微远一些便看不清人影,他们撤离起来是方便,追杀起人来便没有那么轻易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过去,温玉礼等人已经将身后的蒙面人甩开。 “换个方向,朝西。”萧云昭道,“方才在那些蒙面人的视线中,咱们是朝着南面撤离的,他们必然会派出一部分人一路向南。” “好。”温玉礼拉扯着司兰婳拐了个方向。 只要跑得越远,形势对自己这边便是越发有利的,毕竟这地方萧云昭熟悉。 良久的时间过去,三人早已跑出了迷雾,此时的视界一片清晰。 司兰婳不曾练过武,体能远不及温玉礼和萧云昭,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脚下的步伐也逐渐慢了下来。 “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歇会儿。” 温玉礼想也知道司兰婳跑不动了,索性停下了步伐。 司兰婳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抚平着胸口喘气。 “阿昭,这儿是不是离皇城越来越远了?”温玉礼朝萧云昭询问道。 “的确,不过没有关系。”萧云昭道,“这儿的山路我熟悉,绕半座山过去,有小路可以抵达皇城外边,无非就是多走些路罢了。” 萧云昭说话间,从衣袖内掏出了一物递给温玉礼。 温玉礼一看,那东西可不就是歹人们在营帐外边点燃的迷雾包么? 应该是萧云昭趁乱从那些蒙面人手里抢的。 “咱们从小路走,若是有人追赶上来,咱们先与他们拉开距离,接着在身后点燃此物,咱们的速度总比他们快,且三个人目标小,要甩开他们轻而易举。” 温玉礼接过了迷雾包和火折子,“这东西你抢了多少个?” “三个,应该是足够用了。” “还是你手快,我都没见着他们掏出来。” “我抢东西那会儿,你正在劝说公主和我们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温玉礼忽然想起,从拉着司兰婳奔跑一直到此刻,司兰婳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司兰婳。 司兰婳蹲在树底下,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玉礼走到了她身旁坐下,“公主是还在想着刚才被熟人背叛之事?” 司兰婳抬起头来看她,已是满面泪痕。 “张大人是皇兄亲手提拔上来的,跟在皇兄身边尽忠三年,他平日里对我除了尊敬之外还有关切,如同一个爱护小辈的长辈一般,他明明是个极好的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对于司兰婳的伤心失落,温玉礼给出了一个冷淡的劝告,“三年而已,说短不短,说长也实在不长,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在伪装,又或许是中途被人收买,不管是何种方式,都不值得你落泪。” 司兰婳闻言,眉眼间顿时浮现些许愤然,“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巧!” “公主怎知我就没被亲近之人背叛过呢?” 温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曾经有一个侍奉了我五年的贴身婢女,叫小柔,她伺候我一直都挺周到,我待她不薄,我原本以为她会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结果她还不是被我那伪善的长姐给收买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 司兰婳微微一怔。 “你说的那个张大人,在你皇兄身边效力了三年,他跟你总不能天天见?对你而言只是个熟人罢了,我那贴身婢女可是跟我朝夕相处,我几乎拿她当自家姐妹看待,我对她的信任,可不会比你对张大人的信任程度低,那么公主你说说,是你惨还是我惨?” 萧云昭背对着两人在前头听着,不禁有些失笑。 这丫头真是胡言乱语。 她从未信任过小柔,哪能把那不知好歹的丫鬟当姐妹看待,不过此时此刻,她那说法用来安慰司兰婳倒是挺合适的。 这丫头还真是恩怨分明得很,南夏国这两兄妹对她的态度并不相同,司连宸算计过她,她对司连宸便没给好脸色,司兰婳还未惹过她生气,她便有耐心去安慰。 “那婢女后来怎么样了?”司兰婳朝温玉礼追问道。 温玉礼垂下了眼,“被我亲手处置了,我在蟹羹里下了鹤顶红,赏给她吃了。那会儿我在祁王府里处境艰难,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若是不清除内奸,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兰婳闻言,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杀死她的那一刻,你一定很难过?” 第361章 他要回去找温玉礼 温玉礼并未正面回答,只平静地说道:“性命只有一次,应当好好珍惜,对于任何想结束你性命的人,都不该心慈手软,也不必怜惜他的死亡,这个道理你皇兄没教过你吗?” 司兰婳再度陷入了静默。 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当伤害自己的人变成自己所信任所熟悉之人,她还是很难接受。 正如温玉礼所言,她方才所面临的那种情况,内奸与她总得死一个,她不怪温玉礼射出那一箭,她只是太想不通——她与皇兄对张大人难道还不够好么?他怎么就能做到毫不迟疑地冲她挥剑,他若有什么苦衷大可直说,何必要这样辜负他们的信任。 她看得很清楚,他挥剑时的神情那么狠厉,分明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那一刻她真是惊诧又心寒。 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觉,当真是太难受了。 “看开点公主,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会有,你要学着习惯,看样子你过去那些年的确是被你的家人们保护得太好。” 温玉礼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走,咱们还得赶路,宁王说要带咱们走小路的,等路途过半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通过这几回的接触,温玉礼看得出来,这位兰婳公主端庄文雅的同时,还透着那么点儿涉世未深。 许多道理她应该是明白的,只是她身为嫡公主,亲兄长又是太子,她就如同一朵被精心灌溉的皇室娇花,过去那些年并未有过像今日这样惊险的经历,难免会心绪复杂,一时半会儿很难平复心情。 虽然心情很郁闷,司兰婳却没忘记如今是什么形势,一听温玉礼说要赶路了,便连忙站起了身来。 “阿昭,这段路大概是有多远?我们要不要用轻功赶路?兰婳公主不懂功夫,你我可以轮流背着她跑。” 温玉礼所考虑的是最便捷的方法,萧云昭却不是这么想的,“你可知今日的敌人为何要用到迷雾?一来是他们的穿着与雾色相融,方便袭击与撤退,二来是他们有意要让我们估算不出他们的数量,在敌方人数不明确的情况下,我建议保留体力,攒着力气总是不亏的,咱们的轻功比他们快,他们若是真能找准方向追到我们,再用轻功也不迟。” 温玉礼闻言,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在萧云昭的带领之下,三人快步行走了好几里路,总算进了萧云昭先前所说的小路。 同一时刻,狩猎场的东南方向,司连宸一行人遇上了杨景赫。 萧元祁原本和司连宸发生了口角,闹得不太愉快,可他在听到营帐方向传来的紧急击鼓声时,并未多想便掉头回去找司连宸和萧元良。 争吵归争吵,这位友国太子的安危十分要紧,若是狩猎场内真的埋伏了歹人,即便他心中对司连宸有再多的不满,也得顾着他的安全。 三人汇合之后便一路往营帐外头赶,这期间斩杀了不少蒙面人,他们依稀听见远处有许多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便猜测着是大部队在撤离,循着声音跟了过去,便见到了护送着女眷们离开的杨景赫。 萧元良上前询问道:“杨副统领,陛下没伤着?” 不等杨景赫回答,萧元祁与司连宸也相继发问。 “南阳郡主可有大碍?” “兰婳没事?” 杨景赫面对三人的问题,顿觉无奈。 陛下、南阳郡主、兰婳公主,他们分别在什么地方,他哪里晓得。 “末将奉陛下的命令护送皇后娘娘与女眷们撤离,陛下与统领大人在一起,可末将不知道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至于南阳郡主和兰婳公主,她们也并不在这些马车内,南阳郡主应该是与宁王殿下在一起,兰婳公主还在使臣们那儿,末将派了些人手去援助他们。” 此话一出,对面的三人神色各异。 司连宸几乎是没有多想,转身便往营帐所在的方向跑。 萧元祁也连忙跟了上去。 萧元良略一思索,也跟上了萧元祁。 “五哥,郡主与皇叔同行,皇叔的功夫有多好,你我都是知道的,你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萧元良自然晓得,萧元祁回去是因为放心不下温玉礼。 萧元祁此刻的神色颇为凝重,“皇叔功夫再好,他们也就只有两个人,若是他们遇上的敌人是他们的许多倍,他们还能讨到好处吗?” “可他们即便打不过也能跑啊,他们两个人你觉得少,再加上你一个难道就多了吗?你又不知他们在哪个方向,就别瞎找了,还是与我回到杨副统领那边去,皇叔他认得回皇城的路,没准晚些会跟我们汇合。” “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万一他们并没有走远呢?我总要去营帐的附近找一找才能安心。” 萧元良闻言,面色浮现一丝无奈。 这个五哥,真是头倔驴。 他都已经跟上萧元祁了,自然不能丢下萧元祁自己返回,便只能一路跟着他一同找。 “五哥你听我这一回,皇叔比我们聪明许多,若是在营帐的附近找不着他与郡主,咱们便即刻撤离,这地方实在危险,要是咱们再遇上蒙面人的袭击,回头羽林军还得四处找我们,那我们不就是添乱了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能做到自保便是给别人少些麻烦了。” 萧元祁闻言,脚下的步伐一顿。 他忽然停住脚步,萧元良有些不解,“怎么了?” “连你也觉得我哪里都比不上皇叔,是么。”萧元祁面色有些沉,忽然便是自嘲一笑,“的确,我没有他那样大的声望,没有他那样高强的功夫,我还错信了不该信的人,所以玉礼才会舍弃了我,选了他。” 萧元良顿时有些无言。 他方才只不过是说了一句‘皇叔比我们聪明许多’,哪料到这随意出口的一句话竟惹得萧元祁难受。 他那句话里难道有贬低五哥的意思?分明就没有。 “五哥莫要过分解读我的话,我只不过是想强调,有皇叔在南阳郡主身边你不需要太过担心就是了,你想到哪去了?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来生气,真让我不知说你什么才好。” 萧元祁紧绷着唇,不再多说什么,继续朝营帐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 “阿昭,我们已经赶路许久了,敌人并未追上来,他们应该是没摸准咱们的方向,咱们歇一会儿。” 行至一处小溪边时,温玉礼朝萧云昭如此提议着。 她倒是不觉得累,习武之人的体能几乎都不会差,但她能看出司兰婳是真的走不动了。 这位娇生惯养的嫡公主与他们走了这么多的山路,也没叫一声累,看得出她很努力不想让自己拖了后腿,冲着这一点,温玉礼也不能不顾她的感受。 萧云昭自然是应下了温玉礼的提议,“行程差不多要过半了,既然要歇息,就顺便补充一下体力,吃些东西再赶路。” 司兰婳一天听要吃东西,下意识以为是二人身上带了干粮,可她没料到的事是,她和温玉礼才坐下来,萧云昭便已经走到了小溪边,冲着溪水打出了一掌。 这一掌下去激起了大量水花,与水花一同飞起来的还有大大小小的鱼儿。 水花落下时,有十几条鱼在小溪边的泥沙上扑腾。 司兰婳:“……” 原来他所说的吃东西,是就地取材? 此地没有锅碗瓢盆,更没有油盐,唯一的烹饪方式就是生火直接烤。 温玉礼一边捡木材,一边冲着萧云昭说道:“你那一掌下去应该没全拍死?留三条大点的鱼就好,剩下的扔回小溪里。” 接下来的时间内,司兰婳眼看着二人钻木取火,杀鱼取内脏,再用树枝叉子将鱼插好,放在火上烤。 她有些瞠目结舌,萧云昭会做这些事她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可温玉礼为何会做这些事呢? 温玉礼在册封郡主之前是祁王妃,做祁王妃之前是温家庶出的小姐,可即便庶出也是主子,怎么生火杀鱼会这样熟练,一点儿不怕脏。 温玉礼察觉到司兰婳的视线,抬眸冲她挑了一下眉头,“公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司兰婳如实说道,“你会的东西可真多,我从前认识的贵女里,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强悍的。” 就像皇兄敢于承认宁王比他强一样,她也不得不承认,温玉礼具备十分强悍的生存技能,这女子就算是被单独丢在野外应该也能活得挺好。 她唯一能比过温玉礼的大概就是诗词歌赋、音律舞蹈那些东西,放在今天这种情况,这些技能真是没半点儿用处。 她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烤得焦黄的鱼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多谢公主夸奖。咱们所处的地方条件实在有限,没有调味料,鱼应该不太好吃,但你还是要尽量多吃点儿填填肚子。” 司兰婳接下温玉礼递过来的鱼,“多谢。” 试探般地咬了一口鱼肉,果然——不好吃。 鱼肉味道淡得很,还隐约有些腥,她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可她必须将肚子填饱些,便只能硬着头皮,一言不发地吃。 忽有一阵凉风掠过脖颈,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此刻的日光比不上正午那时候和煦了,且坐着的地方又是溪边,一有风便觉得冷。 忽然肩上微微一沉,她低头一看,竟是温玉礼将自己身上那件红色的上衣外披脱下来给她了。 她有些错愕地望着温玉礼,“你穿的没比我少,你自个儿不冷吗?” “我体格比你好。”温玉礼轻描淡写道,“习武之人,抗冻能力自然是比你强。” 她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而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双肩上便多了一件白色的外衣。 温玉礼转过头看萧云昭。 萧云昭道:“我体格也比你好。” 第362章 遇狼 这一路上,温玉礼对司兰婳颇为照顾,萧云昭岂会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来她并不讨厌司兰婳,这位友国嫡公主虽然身娇肉贵,但好在识趣得很,一路上走得再累也是默不作声,一副极力不想拖后腿的模样。二来,一旦将司兰婳毫发无伤地带回皇城内,南夏国那帮人便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可不得对她千恩万谢的。 尤其那几个背后说她闲话的,更是能羞愧到无地自容。 经此一事,之前和他们结下的恩怨大概也能化解了,他们以后见着她都得无比客气。 毕竟那帮人在南夏国也是有头有脸的,与他们结怨不如让他们感激,这对她的声誉也有益。 思及此,他伸手抚了抚温玉礼的发丝,说道:“你不想让公主冻着,我亦不想让你冻着。” 温玉礼闻言,无声地笑了笑,随即继续低头吃鱼。 司兰婳垂下了眼,这一刻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从被他们救下到此刻,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温玉礼对她的照顾可比萧云昭对她的多。 或者应该说,萧云昭对她算是漠不关心,他不在意她这个没有功夫底子的人走这么多山路累不累,双脚酸不酸,也不在意她坐在小溪边吹风冷不冷,就连她差点儿被自己人砍,劫后余生坐在树底下默默流泪时,他也并未给她半句安慰。 她知道他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却也没有想到他会冷漠至此,好歹也相识一场,她的脆弱,他应当也是看在眼里的,可他当真就没有半点儿怜惜之情。 他只关心温玉礼一人。 好在温玉礼并没有忽略她的疲惫与无助,她在她消沉时给予她劝慰,看出她走不动了便提议休息,看出她冷了便将自己的衣裳脱给她穿。 还有她射出的那一箭,若不是她手快,自己这会儿哪还有命坐在这烤火吃鱼。 “郡主。”她忽然轻唤了温玉礼一声。 温玉礼转过头看她,“嗯?” “之前多有得罪。”司兰婳顿了顿,道,“希望你别……” “道歉的话就不必你来说了,得罪我的人又不是你。”温玉礼不甚在意地打断她的话,“是你皇兄和几位使臣得罪了我,我也已经反击过他们了,至于公主你并未惹怒过我,你不用担心我半路将你撇下,我既然救下了你,就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回去。” “我之前差点要夺了你的正妃之位,还提出让你做侧室,你也不生气了?” 温玉礼闻言,笑了笑道:“宁王的脾气我最清楚,凭你们兄妹二人还没有本事说动他,他不敢辜负我,我又何必跟你生气。” 萧云昭在一旁听着,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 这丫头语气倒是挺狂的。 不过这话他听着挺舒坦。 温玉礼朝司兰婳继续说道:“虽然你最初的提议很唐突,可你至少是开门见山地跟我说,而不是在背后使用下作的手段,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小气到极点的人,你不来阴我,我又何必跟你置气呢。” “有你这番话,我便安心了。” 司兰婳说着,继续缓慢地嚼着嘴里的鱼。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很明确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对萧云昭有什么想法。 她总不能犯浑到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争抢一个男子。 今后她是要待在这东岳国的,与温玉礼结怨一点都划不来,倒不如与其交好,最起码她们二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轻松的。 温玉礼看出司兰婳吃鱼吃得很勉强,不禁朝她询问了一句,“是不是太难吃,吃不下了?” 司兰婳想了想,回答道:“主要是这鱼吃着没味儿……” 而且有点儿腥,还干巴巴的。 她说得含蓄,温玉礼有些忍俊不禁,“没有油盐姜醋,只能做成这样了再吃几口就不要了,只要接下来的路程能够畅通无阻,在回到皇城之前,咱们大概是不会饿的。”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温玉礼这话说完才没多久,她与萧云昭那敏锐的耳力便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有动静。 两人几乎是齐齐回过头,这一回头,温玉礼的唇角都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骑在马上打猎的时候没遇见豺狼虎豹一类的大家伙,偏偏这会儿步行的时候给他们碰上了灰狼。 而且还是三只体型庞大的灰狼,看它们那膘肥体壮的模样便知道是这山林间捕猎的好手。 那三头狼就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锐利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边的三人,嘴巴微张,一副见着猎物的贪婪模样。 司兰婳见身旁的两人都转过了头,下意识也跟着扭头看去,这一看险些吓得魂都没了。 如果那树丛后面站着的是三个蒙面人,她顶多就是紧张一下,只因她很相信身旁这两人的武力,哪怕敌人的数量再多一些,她也觉得他们能够带她逃离。 但野兽比敌人可怕,无论是凶猛程度还是速度,都胜过那些蒙面人。 她本能地抓紧了温玉礼的胳膊,开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们……打得过狼吗?” “别慌。”温玉礼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先松开我的胳膊,躲到我们身后去。” 司兰婳这才反应过来,她抓着温玉理会妨碍温玉礼的行动,便连忙松开了她的胳膊,改为缩到她的身后。 “看来咱们今天这运气不太好。” 萧云昭站起了身,望着那三头狼蓄势待发的模样,已经将手背到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三只箭羽。 这种野灰狼是十分狡黠的,不同于野猪、棕熊那些笨重的野兽,它们在山林间几乎是可以与老虎狮子较较劲,在面对上人类的武器时,也懂得灵活躲避。 萧云昭将那三箭齐齐射出,毫不意外地,在箭羽离弦的那一刻,三头狼早已朝着三个方向窜开。 萧云昭当然不指望能轻易打中它们,箭羽数量有限,他不再使用,足尖轻点便朝着前方掠了出去。 他需要先发动攻击,引发那三头狼的敌意。 “玉礼,我引开它们,你带着公主上树。”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63章 她比男人还英勇 灰狼扑了个空,扬起爪子在树皮上不甘地刨了几下,冲着头顶上空的两人干瞪眼。 司兰婳见它刨着树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抓着温玉礼的手也紧了紧。 温玉礼道:“不必紧张,狼的爪子粗而钝,并不具备爬树的能力,你别看它跑得快,咱们站在这高处,它拿咱们没辙的。” 司兰婳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野兽,我……” “那就别低头看,别焦灼。” 温玉礼在她耳旁说道:“你在这上边好好呆着,别乱动,至于下边这几头狼,交给我和宁王便好。” 司兰婳有些怔然,“你还要下去么?” “当然。”温玉礼不假思索道,“我下去帮他,会解决得更快。” 她说完,司兰婳抓着她的力度并未松开,她察觉到司兰婳紧绷着的情绪,轻声说道:“公主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这树很高,树干很粗,你在这站稳了,抱住树干不松开便是最安全的,别胡思乱想,唱你最喜欢的歌,把时间消磨过去,我们很快就好。” 司兰婳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境,而后松开了温玉礼的胳膊,改为抱着旁边的树干。 温玉礼让她别向下看,她便抬眸望着眼前的枝叶,一边数那树枝上的叶子,一边轻哼着自己熟悉的小曲。 眼见着稳住了她,温玉礼便不再有顾虑,顺手去摘树枝上那一颗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涩果实。 她摘了果实之后,朝着树下那只冲她呲牙的灰狼狠狠丢下! 灰狼本就凶恶地盯着树上的两人,温玉礼如此挑衅的举动,无疑是更加惹恼了它,它冲着树上的二人咆哮,爪子更加猛烈地刨着树皮。 温玉礼显然是不怕它生气的,继续摘着果子胡乱丢它,灰狼被她惹得炸毛,即便没有能力爬上树,它也不甘示弱地抓着树皮要往树上扑腾。 温玉礼已经将银针弩握在了手中。 在那灰狼跳跃而起的瞬间,她对着狼头扣下针弩的机关—— 冰冷锐利的针尖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灰狼的右眼。 它在跃起的那一瞬间是来不及闪避的,甚至可以说是送上门来给她射的。 灰狼被射瞎了眼,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落回地上。 温玉礼趁着它吃痛,抽出短剑从树上跃下,真气凝聚于手掌间,冲着它脖颈后方猛力一刺! 短剑整根没入它的身躯,这凝聚了内力的致命一击,足以让灰狼泄了力气,但它并未马上断气,仍然趴在地上刨着沙土挣扎。 温玉礼整个人往它背上一坐,抽出短剑再次狠狠朝着狼头刺下。 这一剑补下去,灰狼只来得及发出微弱的呜呜声,而后便一动不动了。 温玉礼趴在灰狼背上喘着气。 这玩意儿皮可真厚!她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灰狼平日里吃得好,长得壮,连带着皮毛摸起来手感也不错,如果不是急着要赶路,她都想把这灰狼的皮剥下来当毯子。 她方才跃下树的时候,萧云昭似乎已经解决了一头狼,此刻她抬眸望向正前方,一头灰狼躺在血泊中,另一头背上有血痕,显然是在追逐萧云昭的过程中被他划伤,灰狼再次扑向他的那一刻,张嘴露出锋利的獠牙,而迎接它的,是一柄冰冷而锋利的长剑—— 那剑从它的大嘴穿透至它的喉管,直直刺入腹中。 萧云昭干脆利落地抽回剑,那灰狼的身躯便轰然倒塌,喷了一地的血。 温玉礼呼出了一口气。 灰狼解决了,她抬眸看向树上的司兰婳。 司兰婳还维持着紧紧抱着树干的姿势,也正垂眸望着坐在狼背上的她,俏丽的容颜上一片错愕之色。 温玉礼冲她说道:“不是叫你别向下看的吗?” 这涉世未深的皇室娇花,见着这么多血,难免心里会难受得慌。 “我是听见狼的咆哮声忽然停了,这才向下看的。” 司兰婳回过了神来,双腿却依旧有些虚软,望着温玉礼那张染了血污的脸,忍不住朝她问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能这样勇敢?万一不慎被它咬上一口……” “不会的。”温玉礼扬了扬唇角,“我若是连自己的速度都把握不了,这功夫不就白练了吗?我激怒这灰狼的时候已经消耗掉它一些力气了,之后又用暗器打瞎它的眼,它正是最慌张无措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刻乘胜追击,必能成功。” 司兰婳望着她眉眼间的神采,忽然便是觉得……这位南阳郡主身为女子还真是可惜了。 她比自己认识的许多男子还要英勇无畏。 温玉礼从狼背上站起了身,走到树旁伸出双手,做了个要接人的姿势,“危机已经解除,公主你跳下来,我会接着你的。” 司兰婳望着自己此刻距离地面的高度,说实话,平日里这个高度她是绝不敢往下跳的,跳下去哪怕不骨折都得崴个脚,可对上温玉礼的视线时,她却莫名产生了一种心安,松开了树干便往下一跳。 温玉礼稳稳地接住了她,她站稳的那一刻,察觉到鼻翼间萦绕着一股子血腥味,这灰狼的血液又腥又臭,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见她捂着嘴干呕,温玉礼拍了拍她的背,“咱们走远些,远点儿就闻不到了。” 温玉礼说着,转头看向已经走上前来的萧云昭,“阿昭,咱们去小溪边洗洗手和脸,还有这染血的兵器也洗一洗,否则味道太难闻了。” “好。”萧云昭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替温玉礼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 其实她本不用从树上下来,这三头灰狼他一人也可以应付,奈何她这性子根本坐不住,就是要下来与他一同分担。 “方才你杀了一头灰狼,有没有伤着哪儿?” “没有,好得很。” 三人回到了小溪边,用溪水将身上的血污和兵器清洗过之后,这才继续赶路。 一路上温玉礼同萧云昭都保持着高度戒备,只因他们要防着的不止是敌人,还有随时可能出没的野兽。 好在接下来他们只遇上了一些小兽,没再碰上豺狼虎豹一类的大型野兽。 总算是走出了山林,温玉礼长舒了一口气,眼见着前边不远处有农户,那农户的家门外边还拴着两匹马,温玉礼跑上前去,和那农户把两匹马买了下来。 “可算是不用再走路了,咱们骑马回到皇城后,就可以发信号烟花了。” 两匹马要驮三个人,结果自然是萧云昭骑一匹,温玉礼和司兰婳共乘一匹。 温玉礼让司兰婳坐在前头,自己则是坐在她身后操纵着马儿的缰绳。 司兰婳从未走过像今日这么多的山路,早已经累得虚脱,想靠在温玉礼身上歇一会儿,却又担心自己往后靠会把温玉礼压得不舒服。 毕竟这一路走出来,温玉礼杀人杀鱼又杀狼的,全是体力活,反观自己除了走就是坐着,没出什么力气,可这副身子骨就是不争气,光是赶路都要把她的力气耗光。 温玉礼自然晓得她有多疲惫,冲她说道:“公主可以靠在我肩上歇歇,不用太过拘谨,你这小身板不会给我什么压力的。” 司兰婳闻言,欣喜之余又有些犹豫,“可你一路上耗了这么多力气,你不累吗?” “我只是走得有些累了,骑上马就轻松多了,可你累得都快昏厥了,还是靠我肩上睡会儿。” 司兰婳不再与她客气,将身子朝后一仰,靠在了温玉礼身上,疲惫的身躯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你身为女子,真是太可惜了。”司兰婳悠悠叹息一声,“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温玉礼闻言,不禁挑了一下眉头,“我要是个男人,你当如何?” “那我就不用发愁要嫁给谁了。”司兰婳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遗憾的味道,“你们东岳国那三位列入联姻人选的王爷都不怎么样,我却不得不挑一个嫁。” 温玉礼:“……” 都不怎么样? “祁王宠妾灭妻,梁王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至于宁王……”司兰婳顿了顿,道,“从前觉得他俊美无俦,有勇有谋,今日相处下来,竟是没有半点儿人情味,他快把我对他的敬佩之情消磨殆尽了。” 这萧云昭从头到尾理都不理她一下,远不如温玉礼对她体贴入微。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64章 生错了性别 这萧云昭从头到尾理都不理她一下,远不如温玉礼对她体贴入微。她身为嫡公主的骄傲,不容许她对如此漠视她的人维持仰慕之情。 年少时,她觉得皇兄是最英勇的,因此她憧憬着长大成人之后,能够嫁给一个不输皇兄的男儿,十三岁那年初见萧云昭,那俊美不凡的模样令她很是欣赏,之后又见他把皇兄给揍了,她心中更是喜欢,下意识觉得这便是她想要的意中人。 于是在接下联姻使命的那一刻,她几乎不用多想,直奔萧云昭而去。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她与他之间,似乎只有她单方面的敬仰与爱慕,他对她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那她何必拿自己的热情去贴他的冷脸?即便是请求他们皇帝赐了婚,他恐怕也会想方设法摆脱她,让她下不来台。 光是具备英勇无畏的性格有什么用,不关心她不体贴她,着实没劲透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姻缘。 “他这人的确不爱说话,你别见怪。” 温玉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关心你,这不还有我关心你么?” 温玉礼此刻的心情颇为愉悦。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萧云昭的漠然显然是让司兰婳对他改观了,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一件。 她对司兰婳有恩,这一路上对其也算是十分关照,以司兰婳的性子,必定是会主动放弃萧云昭。 待司兰婳回宫之后,再把这一路上的遭遇讲述给南夏国那些使臣们听,今后那些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得罪她们公主的救命恩人。 “是,这一路上要不是你关照着我,我恐怕早就倒下了。” 司兰婳说着,静默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宁王殿下,只是我没得选择了,他是三个联姻人选里最强的,我好面子,这才会选他,如今看他也不过如此,我先前对你的无礼,希望你尽快忘记,别和我生出嫌隙,行么?” 在今日之前,他对世间男女的认知一直是男强女弱,似乎女子就该被呵护着,然而温玉礼的所作所为却打破了这种认知,让她发觉——英勇这个词并不是只能用来形容男人。 此时此刻靠在温玉礼的身上,只觉得无比心安,从亲眼目睹自己人叛变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一直吊着,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股子紧张的情绪似乎渐渐平息了。 或许是温玉礼杀了灰狼之后,在树下朝她伸出手,接住她的那一刻。 她不得不再次感慨——这么强悍又体贴的人,怎么就生错了性别呢。 回想起与温玉礼初相识的时候,她对她说出的那些无礼的话,真是懊悔。 只希望温玉礼别记着那些话才好。 “公主大可放心,我若是真跟你计较,就不可能救下你了。不过话说回来,联姻之事你有何打算?” 听着温玉礼的询问,司兰婳笑了笑,“祁王殿下我是真不能要,还是选梁王殿下。” 使臣们说,梁王是三人里资质最差的那一个,文采武艺都不及其他两位,且玩心重,一看就不是沉稳的人。 资质差点就差点,沉迷玩乐也算不上是多大的缺陷,总比祁王那种宠妾灭妻的糊涂人强一些。 她也不指望萧元良今后能有多大的作为,他也未必就看得上她,说白了联姻之事不过就是为了巩固两国之间的情谊,真心不真心又有什么要紧的,凑在一起过日子,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梁王殿下倒是有个优点,是其他两位殿下不具备的。”温玉礼道,“他的脾气不错。” 她这话可是大实话,萧元良这人虽说没什么明显的作为,但真算得上是个风雅之人,谈吐令人觉得舒坦,且擅长打圆场。 萧云昭策马行驶在二人跟前,几乎将二人的对话全听在耳中。 当然也包括司兰婳对他的评价——没有人情味。 这话说得还真是准确,他这人的确没什么同情心,对待不相干的人或事,他多数情况下都是采取不理会的态度。 司兰婳的身份关系着两国结盟,因此他和玉礼会毫不犹豫地救下她,至于这一路上她累不累、冷不冷、心情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若遇到危险他自会出手,保住她的性命,至于旁的事情可不在他的关照范围之内。 要说怜香惜玉,温玉礼的确比他怜香惜玉多了。 从司兰婳方才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一路上她应该是十分感念玉礼的关照,要将玉礼当做朋友看待。 司兰婳的身份摆在那儿,温玉礼若是能交这么个朋友倒也不亏。 三人就这么一路行驶着,由于司兰婳的身体较虚弱,考虑到她经受不住太剧烈的颠簸,温玉礼和萧云昭策马的速度一直不快不慢。 萧云昭瞥见前方不远处的茶摊子,冲温玉礼说道:“再有大约五里路,就能抵达城门了。” “那可真是好极了。”温玉礼应道,“等进了皇城,咱们把信号烟花放出去,然后找个落脚点大吃大喝一顿。” 正说着话,温玉礼忽然瞥见前方出现了一些眼熟的身影。 那些人的服侍,是羽林军。 司兰婳也认出了那些人所穿的衣服,“前边是羽林军么?他们是不是出来找咱们的?也不知皇兄他们回城了没有。”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眼见着离那批人越来越近,温玉礼看清了领头人,可不正是杨景赫吗? 杨景赫也看见了她,连忙策马上前,“郡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南夏国太子与使臣们都快急疯了……兰婳公主可有大碍?” 他见温玉礼和萧云昭的精神似乎都不错,再看司兰婳,一脸无精打采的,面容还有些许苍白。 温玉礼道:“公主没什么事,只是赶路太累了,有点吃不消而已。” “皇兄和使臣们都已经在皇城内了吗?真好。”司兰婳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司兰婳本以为,除了自己这一行三人之外,其余人应该都已经陆续平安回城了,却没想到,杨景赫下一句话让三人都惊诧了。 “陛下还未回城。”杨景赫的脸色有些凝重,“末将奉命先护送皇后娘娘等人回来,如今要返回去寻陛下。” 第365章 萧元祁受伤 萧云昭的功夫称得上难逢敌手,他自然是想带着一同行动。 而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容不得对方拒绝,毕竟救驾一事迫在眉睫,没有什么比皇帝的安危更加要紧。 萧云昭原本也没打算推辞,淡然地接过话,“本王自当与你同行。” 一旁的温玉礼说道:“我也去。” “郡主,我们有这么多人,您就不必担心了。” 虽说温玉礼功夫也不错,可毕竟是个姑娘家,杨景赫下意识觉得不该让她一同跟着涉险,更何况南夏国公主还需要有人送回城内。 于是他又说道:“郡主,末将以为,您只需将公主送回皇城内与南夏国太子汇合便好,他们的落脚点就在距离城门最近的那家云来客栈。” “那这样,你们先出发,我将公主先送回太子殿下那儿,而后召集宁王府众人一同出去寻找陛下,你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见她执意要一同行动,杨景赫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萧云昭。 萧云昭望向温玉礼,轻声道:“西南方向。” 他深知温玉礼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既然她想跟着一同找皇帝,顺着她也就是了,反正有宁王府众人陪同她,他也还挺放心。 “好,你们去,我回头就来找你们。” 温玉礼说完,便不再耽误时间,拉动手中的缰绳,一夹马腹,带着司兰婳朝皇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她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乐观,皇帝若是平安无事,绝不会藏在百凤山里不出来,平白引得众人担心,他没准是受伤了,不得不躲在某一处。 天黑之前要是还不能将皇帝找回来,那么皇帝多半是凶多吉少,朝中怕是要乱了。 温玉礼加快了策马的速度,朝身前的司兰婳说道:“公主,我这速度有些快,可能会有点颠簸,你暂且忍耐一下。” “无妨,你可以再快一些。”司兰婳道,“带人去找皇帝陛下要紧,但愿他平安无事。” 接下来二人不再聊天,温玉礼的行驶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将司兰婳带到了南夏国众人歇脚的客栈之外。 温玉礼扶着虚弱的司兰婳回到客栈内,众人又惊又喜—— “公主回来了!” “公主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司连宸眼见着司兰婳出现,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走到了她身前。 “兰婳,你可有大碍?” 司兰婳道:“无碍,皇兄放心,我没受伤,只是赶路太累了,歇一会儿便好,这一路上多亏了郡主关照我,否则我真没法平安回来见到你们。” 她第一时间向众人说明了温玉礼照料她的事,只因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边的一些使臣们对温玉礼颇有误解,即便亲眼看见温玉礼救下了她,也不会觉得温玉礼是真好心。 她必须让他们明白,温玉礼对她有恩,他们今后若是还敢再为难温玉礼,那便是和她过不去了。 “我的任务便是将兰婳公主送回太子殿下的手上,如今你们相聚,我也要办正事去了,告辞。” 温玉礼并不打算与他们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她来得快走得也快,南夏国众人都还没从司兰婳的话中反应过来,温玉礼已经走到客栈外头了。 她正准备上马,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余光瞥见一道蔚蓝色的身影快步走来,她转头一看,可不正是萧元祁。 自打她出现的那一刻,萧元祁焦灼的情绪便平稳下来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精神状态不错,在带着司兰婳逃亡的过程中想必是挺顺利。 “玉礼,你平安归来,不好好歇着又要干什么去?” “事情还没结束,哪里能歇。”温玉礼翻身上了马,“陛下至今还没有消息,宁王殿下和杨副统领带着羽林军寻他去了,我也不能闲着。” “羽林军出动了大半的人马,兵分好几路从不同的方向去找陛下。”萧元祁说道,“你就不必再去涉险了,就在这皇城中一同等消息。” 温玉礼闻言,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王爷您自个儿在这好生歇着,我身为陛下的义妹,既然有行动的能力便要出一份力,我个人的力量或许微薄,但我可以领着宁王府众人一同去。” “你是觉得本王不想出力吗?” 萧元祁仰头望着温玉礼淡漠的神色,掀开了自己右边的衣袖。 温玉礼这才看见,他右边胳膊受伤了,且看起来伤口似乎还不小,上半截胳膊被白布缠了好几圈,还有血迹渗出来。 原来他是有伤在身。 “本王和六弟以及南夏国太子一路在迷雾中闯了出去,见到杨景赫的时候,我向他打探你的踪迹,他说你和皇叔并没有跟着撤离,而是朝另一个方向去寻陛下,我放心不下你,便返回营帐附近去寻你。” 萧元祁顿了顿,道:“本王没找到你的踪影,被六弟拉着离开了,中途又遇上了蒙面人,在与他们打斗的过程中伤了胳膊,回来之后杨副统领便叫人给我包扎,本王如今这样,即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王爷便听杨副统领的,留在城内养伤。” “你也别去了,让宁王府众人去就是了。” 萧元祁打心里不愿让温玉礼涉险,劝她道:“那群歹人狡诈得很,有几个领头的功夫相当不错,若是遇上他们恐怕讨不着好处,玉礼你听本王一句劝,留在城内等消息。”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66章 寻找陛下 临近酉时,灰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一队数量半百的人马在山林间行驶着。 “宁王殿下,你们从狩猎场内撤退的这一路上,可曾遇见过那群歹人的领头人?” 杨景赫朝身旁的萧云昭说道:“末将听祁王殿下说,他们有两个带头的人是戴着铁面具的,他与南夏太子折返回营帐的时候,和其中一个面具人交过手,可惜没逮住那人,祁王殿下还被伤了右臂。” “本王还真没遇上过面具人,那面具人的功夫如何?” “应当很不错,末将从始至终也没遇上过,末将现在担心的是,也许陛下遇上了面具人?咱们杀的那些大多都是虾兵蟹将,他们的头目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盯着陛下,以及南夏国太子与公主,公主被您和郡主带走了,您这一路上没遇到他们,想来是他们没摸清你们的方向。” 杨景赫眉眼间有些许焦灼。 陛下的功夫不及宁王殿下,但胜过祁王殿下,今日这伙歹人来自漠北部落,若陛下遇上的只是寻常漠北士兵,凭他和沈统领的功夫,平安撤离应该不在话下。 可若是真碰见了面具人……就不好说了。 能带领这么多人在狩猎场附近埋伏,他推测面具人的身份至少也是将领一类的官衔。 “先不必想得太悲观。你看见远处的迷雾了吗?迷雾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散尽,这会儿看那雾色还有些浓,应该是另一伙羽林军才和蒙面人们交手过。” 萧云昭语气清凉,“若他们行刺陛下成功了,便是为漠北立下了奇功,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撤离,可不会愚蠢地留在百凤山等着朝廷的援军到来,他们迟迟不撤离,是因为他们知道陛下还困在山里,或许只是受了些伤躲藏在某一处,所以他们不甘心就此离开,他们在和我们赌,谁先找到陛下的位置。” 熬到这个时候还不撤退,说明今日这伙人当真不是贪生怕死的,他们甚至愿意豁出性命去杀皇帝。 援兵数量增多,他们明知胜算不大,却都不愿就此收手,兴许是想碰运气,万一能在羽林军找到皇帝之前解决了皇帝,死伤多少他们都不计较。 也不知是漠北哪个部落的,竟养出了这么一群固执的亡命之徒。 萧云昭的话,让杨景赫的心下微微一松,“宁王殿下说得是。” 他这一路上都在担忧着皇帝是否会遭遇不测,萧云昭一席话倒是让他回过了神来。 那群歹人不撤离,那便是没得手了。 “宁王殿下,杨大人,前方似乎有人影!” 忽然一名小将喊了一声,伸手指向右前方,“就在那边,好几个人影刚才闪过去了。” 萧云昭与杨景赫齐齐看了过去。 他所指的位置,也有迷雾涌动着。 “下马。”萧云昭下令道,“五六人成团,莫要单独行动,这伙歹人在迷雾中来去自如,你们一旦落单,很轻易便会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众人闻言,全都下了马,依照萧云昭说的,与同伴们成团,进入了迷雾中。 再说另一边,距离百凤山大约十里之外,温玉礼同墨竹、司徒彦领着宁王府内几十名护卫在山林间策马疾驰着。 萧云昭离开的时候同她说在西南方向,那么她便顺着西南方向找过去。 而众人没料到的是,还未进入百凤山,便远远地看见几个羽林军模样的人,正坐于马匹上,似乎在路边等候着他们。 离得近了,温玉礼勒停了马。 一名羽林军当即冲她抱拳道:“郡主,我等奉宁王殿下的命在此等候,请郡主进了山林后,往东南方向去与王爷会合。” 温玉礼闻言,问他道:“怎么,宁王殿下和赵统领改方向了吗?他们与我分别的时候,说是要去西南方向。” “回郡主的话,西南方向那边已经有大把的人在搜寻,宁王殿下不愿浪费太多人力在同一处,这才要改方向。” “这样啊。” 温玉礼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句,下一刻忽然便扬起了手中的马鞭朝那人的脖子上抡了过去! 那人大惊,没料到温玉礼忽然对他出手,本能地朝后一仰,避开温玉礼那一下。 温玉礼没打中他自然是不要紧,只因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宁王府众人已经齐齐抄了家伙,或是拿刀剑或是搭箭上弦。 自己这边三十余人,将那七八名“羽林军”包围几乎只在瞬息之间。 “你们这些漠北野蛮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半点都经不起试探还想出来骗人。说!你们今日的同伙有多少人?” 她方才和对面的人说话,故意将杨景赫的姓氏说错,说成“宁王殿下与赵统领”,这人听了之后几乎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羽林军正副两个首领,一个姓杨,一个姓沈,哪有姓赵的? 可笑对面的人还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满面惊诧地询问道:“郡主为何忽然对我们发难?小的只是传达王爷的意思。” 温玉礼懒得和他废话,转头朝司徒彦说道:“你先带一半的人去西南方向,路上若是碰见其他羽林军,记得告诉他们,东南方向或许有陷阱,若要去那个方向,得确保人数够多,千万要警惕。” 第367章 帝王的猜忌 “这些人嘴里藏了毒药,快将他们的嘴堵上!” 墨竹说着,伸手便要去捏边上一名漠北人的下巴,他的反应已是极快,奈何对方先他一步用牙咬破了口中的毒囊,他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口中藏毒,想自尽只在眨眼之间。 随着第二个人的倒下,其余的漠北人也纷纷倒下,无一例外都是口鼻出血。 “这毒要人命还真是够快的。”墨竹沉声道,“他们应当都是死士,一旦被擒,为了逃避严刑便会服毒自尽,他们是料到在咱们手上逃不过了,宁死也不愿泄露消息。” “事已至此,继续我们原本的行程。”温玉礼面无波澜地说了一句,策马驶向前方的山林。 同一时,萧云昭与杨景赫等人在迷雾中遭到了敌人的飞镖袭击。 令杨景赫气恼的是,敌人所用的飞镖正是羽林军的暗器,想也知道是从死去的羽林军身上搜出来的,羽林军听声辩位的能力并不比这伙歹人强,此情此景下,飞镖可不就成了敌人们的利器。 杨景赫对前方袭来的飞镖左躲右闪,混乱之际,他听见耳畔传来一阵锐利的破空声,他心中警铃大作,想来是敌人发现了他领头人的身份,要对他进行前后夹击。 “叮——” 清脆的兵刃撞击声在耳畔响起,那声音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他的脑门,他的余光瞥见萧云昭扬起了剑,在他耳后以剑身挡下了那枚势如闪电的飞镖。 一来一挡发生在瞬息之间,若不是萧云昭出手快,他的耳朵恐怕要被那飞镖割下来。 杨景赫心有余悸,连忙朝萧云昭抱拳道:“多谢宁王殿……” 然而不等他一句完整的话说完,萧云昭的身影已经朝着那枚飞镖的方向掠了出去。 杨景赫猛然惊觉,刚才那枚飞镖来得太快,他几乎都来不及躲,在此之前他已经躲过了许多次暗中袭击,这回差点被割了耳朵,原因只有一个——暗中出手那人,功夫极好。 那人出手的速度与力度比普通蒙面人强许多,没准就是祁王口中的领头人。 难怪宁王会第一时间朝那方向追赶过去,是想着擒贼先擒王。 而事实证明萧云昭的判断正确,他脚下生风一般追赶出去之后,果真在迷雾中隐约看到戴着铁面具的人。 面具人也看见了他,几乎没有多想转身便逃。 行动之前,大王便说过,遇上东岳国宁王不可恋战。 他不想恋战,萧云昭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对他紧追不舍,不过片刻的功夫,二人之间的距离便越发近了。 面具人心中焦灼,将三枚飞镖握于手中。 察觉到身后之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前头经过一片沙地,他忽然俯身抓了一把沙土,转头朝萧云昭一撒!同时,手中三枚飞镖齐齐射出—— 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却还是看着萧云昭朝右侧一个轻巧的闪避躲开了飞镖,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身欲逃,萧云昭已经逼至他身后,将手里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他心下一沉。 受伤的皇帝还没找到,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被擒了,正准备说些什么与萧云昭周旋一番,却猛然察觉后脖颈一疼! 萧云昭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将他打晕了。 萧云昭寻思着,此刻不管问什么,面具人都不会说实话,逼急了没准就自尽了,抓活的总比抓死的强,先打晕了,回头再审。 他此刻所在的区域并未被迷雾包围,一眼扫过附近都无人,他便拎起了面具人的衣裳,一路拖着离开。 而他不知的是,五六丈开外的山石之后,有两双眼睛透过石缝,望着他缓缓离去的身影。 “陛下,您方才阻止臣喊宁王,是信不过他?” “你与朕都负伤了,面对此时的朕,他但凡有点不臣之心,你我二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帝扶着山石,朝身旁的羽林军统领沈樾说道:“你不妨设想一下,若你把他叫来,他先杀我们,再杀面具人,回头对外宣称你我二人死于面具人之手,即便有人怀疑他,也无力证明,以他的能耐,必能将那些质疑他的声音压下去,将朕的死归结于漠北人身上,不是很合理吗?” 漠北四年前被东岳国与南夏国一同打压,死伤许多精兵,如今他是这东岳国君主,漠北人对他起了杀心,早早就埋伏在这百凤山附近,无论是杀了他或者杀了南夏国那兄妹二人,都值得他们庆祝。 他虽然换了羽林军的衣裳,还是被一名面具人认了出来,那面具人带着数十人截杀他,他身边的护卫除了沈樾以外都倒下了,沈樾为了护他背后挨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而他自己则是大腿上挨了一刀。 好不容易甩开了漠北人,沈樾背着他一路躲藏,这百凤山着实大,也怪他们运气不好,一直没能碰上自己人。 羽林军应该分成了好几支队伍找他,可惜他们都还未找到这附近来,萧云昭出现的那一刻,沈樾下意识想喊,被他立刻制止了。 沈樾听着皇帝对萧云昭的猜疑,忍不住询问道:“陛下可是发现了宁王暗中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并未发现。”皇帝平静地回答道,“只是朕所处的位置不允许朕大意,朕最信任你和景赫,至于其他人,需慎重考虑。” 尤其是兄弟与叔伯们,无论有没有他们犯事的把柄,他都得防着。 沈樾叹了一口气,心中期盼着羽林军快些找过来。 不多时,他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声,透过石缝看过去,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并非羽林军,而是往山林外撤离的敌人们,领头的面具人比方才被宁王打晕的面具人更高一些。 显然是因为羽林军数量增多,蒙面人数量减少的缘故,敌人们意识到双方人数差距过大,再耗下去将全军覆没,便决定先行撤离。 “陛下,敌人们往外撤了,咱们自己人想必也离咱们不远了。” 沈樾心想,他与陛下在这藏好了不动就是,敌人们急着撤退,可没时间在这附近四处搜索了。 然事实往往不如人意,他听到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竟是一头花豹闻到血腥之气过来了,这让他眉头一紧。 那花豹若是扑过来,他解决花豹倒是不难,可这样必定会惊动了敌人们。 这花豹哪怕早些出现或者晚些出现呢?偏偏就要赶在这样的时候。 他浑身戒备,花豹已然蓄势待发,弓起了身子,下一刻便朝他们扑了过来! 他脸色铁青地将身上最后一枚飞镖投掷了出去,那飞镖准确地扎在了花豹的头部,却不足以致死,趁着花豹吃痛,他背起皇帝便迅速逃离! 他选的是与敌人们不同的方向,可还是有敌人的余光瞥见了他,当即激动地喊叫道—— “那人背上的是不是皇帝!” 面具人循声望去,当即低喝一声:“就是皇帝!他大腿伤了行动不便,快追!” 沈樾听着身后敌人们的怒号,有些不安,平日里他速度极快,可如今背后负伤又要背着个人,即便再努力也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他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时,他隐约看见前头有一些人影,此处没有迷雾,他能看清为首的那人一身红衣,身量纤纤。 那可不正是温玉礼吗? 此时遇到温玉礼,他自然欣喜,“陛下,南阳郡主在前边!” 虽说南阳郡主与宁王关系密切,可她这郡主之位好歹也是皇帝封的,沈樾下意识觉得,温玉礼应该更靠得住一些。 第368章 不要命的打法 皇帝望向前方,一眼便看出温玉礼身后带领着的那些是宁王府的人。 他当然信不过宁王府的人,但此时已经由不得他考虑,敌人们在背后追着,若是不叫温玉礼来相助,他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他朝身前的沈樾说道:“等会儿靠郡主近点,一旦察觉到宁王府的人有异常举止,你立即拿下郡主,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沈樾应了声是,脚下生风般奔向温玉礼等人。 敌人们的箭羽在身后呼啸,好在这山林间树多,他敏捷地在树木间穿梭,躲闪着身后的袭击。 温玉礼等人已经看见了他。 “那是陛下!快上前护驾。”温玉礼一声令下,众人齐齐行动,朝着皇帝身后的蒙面人迎了上去。 温玉礼已经来到沈樾的身旁,“陛下的伤情如何?” 皇帝受伤一事在意料之中,看见沈樾背着皇帝那一刻,她便猜测应该伤得不轻了。 “腿上挨了一刀,行动有些不便捷。”皇帝见她眉眼间似有关切之色,心下微微一松。 温玉礼似是真心想护驾,宁王府这些人应当不敢造次。 “郡主,蒙面人中那个带铁面具的是他们的头目。”沈樾朝温玉礼提醒道。 温玉礼闻言,转头朝身旁的墨竹说道:“去试试看能不能擒住那面具人,我守在陛下身旁。” 墨竹闻言,盯紧了人群中的面具人,朝那人逼近了过去。 虽说宁王府这些人都是高手,但敌人的数量毕竟是自己这边的好几倍,温玉礼不敢松懈,从背后的箭囊里取出了信号烟花和火折子,将那烟花燃放。 蒙面人们见她召集援军,不禁气得牙根痒痒——若不是这娘们突然出现,皇帝应该已经落进他们手里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们就能为部落立下奇功。 想到这儿,他们挥刀的动作越发狠绝,似乎想要借此宣泄怒意。 然宁王府众死士训练有素,个个步伐轻巧灵活,虽说下手力度不如这些漠北人狠绝,但躲避起攻击来却十分敏捷,即便人数上差了一大截,一时间也是胜负难分。 “他娘的,这帮小子怎么比羽林军难缠那么多,一个个跟泥鳅似的。” 蒙面人们眼见着皇帝就在不远处,却始终无法拉近距离,不禁都有些气急败坏。 “他们的帮手很快就到,咱们不可恋战。”领头的面具人说道,“今日注定无法成事,先撤退再说。” 他一边躲避墨竹的袭击,一边取出身上的迷雾包,准备燃放迷雾借此脱身。 墨竹哪能让他得逞,逼近他身前设法干扰他的动作。 不得不说,这领头的面具人的确比其他蒙面人厉害许多,他卯足了劲想要拿下对方,却始终无法占上风。 温玉礼站在皇帝身旁,目光追随着墨竹与面具人,针弩已悄然握在手中。 墨竹不是那人的对手,被那人一掌打在了肩上,疾退了好几步。面具人见此,冷笑一声,想要乘胜追击,却听见耳畔有细小的破空声传来,他不得不撤了招式往后一躲,便看见一枚细小的银针从他眼前飞过,射在了一旁的树上。仟千仦哾 他目光一凛,转头看向温玉礼。 这娘们想趁机偷袭他?门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先解决掉她,可她带来的这帮小子们在打斗的过程中站位也十分巧妙,似乎形成了一条难以跨越的直线,但凡有人想越过去,他们便会不顾自身安危地上去拼杀,仿佛死都不让敌人靠近她。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看便是死士,他们将她和皇帝隔绝在了几丈之外,不先解决了他们,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温玉礼的偷袭虽没有得手,却给了墨竹喘息的空档,墨竹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再度逼近了面具人。 面具人恼了,出手越发地狠,宁王府护卫们察觉到自家头儿打不过,便又加了两个人上去帮忙,奈何实力悬殊,其中一人被面具人夺下了弩箭,一掌拍到了树底下去。 温玉礼见墨竹吐了一口血,面色一沉,迈出了步伐。 她知道他们不想让她上前,可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墨竹小命堪忧。 论单打独斗,在场没有人能拿下面具人,可若是联手群殴,还是会有胜算。 而她没料到的是,她才踏出了几步,那面具人便收了手不再打墨竹,而是一个跃身跳到了同伙的肩膀上,冲着皇帝的方向发出五枚飞镖! 第369章 要你生不如死 温玉礼一惊,连忙喊道:“陛下当心!” 好在沈樾不是吃素的,面对这样突然的袭击,他带着皇帝十分敏捷地避到了一旁,这下算是有惊无险,可还不等他喘气,面具人的飞镖再度袭来。 沈樾很快反应了过来,那面具人应该是判断出了墨竹是这群死士的头领,墨竹受伤吐血,宁王府众人自然担心他们的头儿,郡主也要上去相助,如此一来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面具人便能趁此机会立即对皇帝出手。 宁王府的人终究不是羽林军,即便护驾,也不会时时刻刻凝聚精神在皇帝身上,他们还要记挂着墨竹和郡主的安危。 沈樾躲避着面具人密集的飞镖,半点儿不敢松懈,他步伐忙碌,也就没能注意到,在他右侧方有一名趴在地上的敌人并未死透,那人气息奄奄地抬起了头,死盯着他背后的皇帝,用最后的力气扬起了手,甩出一枚飞镖! 沈樾已是满头大汗,他一门心思防着面具人,没能顾上另一边的危险,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枚飞镖距离皇帝只有咫尺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敏捷的红影掠过—— “闪开!” 沈樾连带着皇帝被温玉礼利落地推开,同时二人也听见温玉礼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宁王府众人惊呼:“郡主!” 温玉礼那一推倒是很及时,皇帝与沈樾都没伤着,然而那一瞬间,袭向皇帝二人的飞镖先后共有四枚,除了趴在地上的偷袭者那一枚,领头面具人也发出了三枚,温玉礼反应虽快,却也无法完全闪避,被最靠右的一枚飞镖击中右臂。 温玉礼沉着脸,抬起左手,咬牙拔下了钉在右臂上的飞镖,朝着地上那名还在喘息的偷袭者甩了回去! 飞镖钉在了那人脑门上,这一回是真死透了。 皇帝望着她冰冷坚韧的模样,一向锐利的眼底难得浮现些许怔然。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领着众人护驾,便算是忠义之举,在敌多我寡的情况下,他身上即便再添些伤,也不会责罚这些救驾之人,毕竟他们尽力了。 方才那一瞬间,她真是冒着风险上来推开他和沈樾,若是她速度再慢一点儿,那三四枚飞镖都得扎她身上。 她敏捷的反应与胆量让他心下有些触动。 若换成是沈樾和杨景赫冒险救他,他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是他一手提拔、栽培已久的亲信,可她只不过是他看在太后面子上册封的义妹,与他并不亲近,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想来是她有着一份刻在骨子里的忠勇? “臭丫头,坏老子大事!” 面具人身上的飞镖已经用完,没有多余的暗器继续发动袭击,他费尽心思与力气却也伤不到皇帝,心中盈满了怒意,对温玉礼更加憎恨。 可他和弟兄们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只因身后不远处传来大量的脚步声,是对方的援兵到了。 “头儿,快走!” 右边响起一声吼,一个点燃了的迷雾包落在了地上。 今日参与行动的,人人身上都有这东西,眼见着皇帝杀不成了,众人一边躲闪着宁王府死士的袭击,一边掏出迷雾包,有人的迷雾包被打落,有人来不及点燃便被杀死,但总有那么几个成功了。 迷雾浮现,便可溜之大吉。 面具人撤离之际,冲着温玉礼的方向狠狠说道—— “该死的丫头!日后你要是落我手里头,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宁王府众人听他说话如此猖獗,颇为愤怒,要追上去逮他,他却已经朝着无人的区域掠了出去,其他蒙面人则是替他断后,阻拦宁王府众人。 就在蒙面人们以为自己的头领能够安全撤离时,一道如轻烟般的白色人影从半空中掠过,那人的速度快到模糊,肉眼几乎都看不清他的动作,几个眨眼之间,已然逼近了面具人的身后! “头儿当心!” 面具人在同伴提醒之时,早已感知到了身后有人逼近,来人的速度令他有些惊心,显然是比他只快不慢。 他卯足了劲想要将速度再提一提,身后人却已经伸手扣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携带了强劲的内力,他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倍感压力,不得不转过头去还手,而这一回头,他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宁王萧云昭,部落头号劲敌之一,也是大王口中那个‘只能智取,不能硬拼’的人物。 四年前,不知有多少弟兄成了这厮手下亡魂。 面具人怒上心头,用上了十成的力朝萧云昭打出一掌,然而手掌还未触及他的面门,便被他眼疾手快的擒住了手腕,那修长瘦削的指节竟像是携带了无法撼动的力度,在顷刻之间就卸去面具人的力量。 同时,那只手的力量也在逐渐收紧,在面具人吃痛的闷哼声里,将他手腕的骨头挤压到变形。 “你刚才说,要让谁生不如死来着?” 萧云昭的声音清冷如珠玉撞击,声线没有多大的起伏,眼底却漫上了寒凉的杀机。 他看到温玉礼点燃的信号烟花,第一时间便带人朝这个方向赶了过来,正遇上这伙歹人要撤离。 他们虽燃放了迷雾,迷雾变浓也需要一些时间,趁着视线还清晰,他迅速找准了面具人头领所在的位置,在追逐面具人的过程中他瞥了一眼人群,想要确认温玉礼是否安然无恙。 他一眼就看到右臂受伤的温玉礼,顿时心中怒意翻腾,再联想到面具人放出的狠话,他猜测温玉礼受伤与此人有关,即便不是此人伤的,单凭那句狠话,他都要这人付出代价。 “进了宁王府,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面具人被他掐着手腕,铁面具下的脸庞因着剧烈疼痛而扭曲。 萧云昭趁机掀了他的面具,另一只手捏紧了他的下颌,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破齿后的毒药自尽。 两人身后,羽林军已将敌人们尽数包围。 “留下活口,卸了这些人的下巴,回头好好提审,可别让他们死了。” 萧云昭吩咐完,把手里的人丢给墨竹,而后快步走向了温玉礼。 同时走向温玉礼的还有杨景赫,方才他第一时间去查看皇帝的伤情,皇帝将随身携带的药瓶给了他,叫他拿去给温玉礼敷。 “郡主,这是陛下常用的外伤药,止痒止疼的效果极好,你拿着用。” 温玉礼接过药膏,看向了被羽林军围着的皇帝,“多谢陛下,劳您挂念了。” 皇帝平静地注视着她,“你今日……很有勇气,朕回去会好好嘉奖你。” “护卫陛下,忠于朝廷,是臣妹身为郡主应该做的事,臣妹既然有功夫在身,关键时刻还是要拿出一些勇气来的。” 她面容略显苍白,伤口还在溢血,说出这番话只让人觉得她颇有诚意。 沈樾与杨景赫都有些肃然起敬。 这位纤细的郡主,还真是一点都不输给男子。 “陛下,如今危机已解除,玉礼身上的伤口需要清洗,微臣要带她去处理一下,失陪了。” 萧云昭淡然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将温玉礼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温玉礼没料到会忽然落进他怀里,讶然道:“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我能走。” 虽说有婚约,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起,实在怪不好意思。 萧云昭道:“受伤了就省点儿力气,走路不也是费体力吗?” “没事的,费不了多少力气,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 萧云昭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视前方继续行走。 “阿昭,我……” “不放。”萧云昭低头瞅了她一眼,“你受伤,我心里不舒坦。” 温玉礼一时静默。 那面具人出手极快,她料到自己身上会挂彩,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是出于道义,皇帝与太后待她都算不错,家里边放了一堆他们给的封赏,总不能白拿。二来是要让皇帝记着这人情,能给予她些许信任和感激,这样将来要是犯了什么事儿,没准能拿这个人情抵消一下。 无论在何种地方,能让最高掌权者记着一份人情都是不亏的。 萧云昭应该是能理解她的,但免不了心疼她,她索性也不多说什么了,将头往他的肩上一靠。 “行,你抱我,我省力气。” 第370章 疼就喊出来,不必忍着 萧云昭将她抱到了附近一处流淌着泉水的山壁边,而后从衣袖口袋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接了水将帕子拧湿。 回到了温玉礼身旁坐下,他低下头,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 那飞镖扎得有些深,伤口还在往外溢血,有一部分凝固的血液和衣裳粘在了一起,好在此时距离她受伤没过去多久,血液和衣裳粘得不紧,清洗起来不困难,可即便他动作再轻,她还是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毕竟那飞镖割开了血肉,她又不是铁打的,自然十分疼痛,起初还能忍一忍,然而这会儿处理起来,被血液黏着的衣裳免不了要扯痛她的伤口。 萧云昭听到了她的吸气声,手上的动作一顿。 “疼就叫出来,在我面前不必忍着。” 他望着眼前洗掉血污的伤口,被飞镖划开的血肉清晰可见,他极具耐心地用指尖抹着药膏,轻柔而缓慢地涂抹在她的伤处。 他听见她隐忍的吸气声,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可开口的话却并不轻柔,反而携带着一丝冷硬,“知道痛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如此冒险,那面具人武功在你之上,你想从他手下救人,不见血就怪了。” 温玉礼没接话。 “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一旦遇上比自己实力高的人,顾好自己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有那么多死士护着你,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何必非要去帮皇帝?你一个姑娘家,即便不出手,他能怪罪你吗?你让护卫们帮他迎敌已经是仁至义尽,根本无需亲自冒险。” 温玉礼听着他的数落,一声不吭。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跟过来,我允许你来,是尊重你的意愿,可我妥协你的后果却是你挨了这么一下,你在冒险救人时就不能替我想想?” 她受伤流血,疼的何止是她一人,这比他自己受伤都难受。 见她一直不接话,萧云昭抬眸看了她一眼,“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怎的不回答。” “我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温玉礼撇了撇嘴道,“我这不是自知理亏吗?你说的都是为我好,我总不能顶撞你?知道你关心我,哪能不让你埋怨几句。”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继续给她擦药。 即便嘴上有再多埋怨,他手上的动作也是无比轻柔的。 “别拿鼻子抽着冷气了,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坚强,你喊出来会好受很多。” 手臂上传来的痛感过于清晰,温玉礼索性也不维持镇定了,龇牙咧嘴道:“真他大爷的疼!那该死的面具人,打伤了我还骂我来着,看我回头不扇他几个大嘴巴子,再拿鞭子狠狠抽他一顿!” “那是自然。”萧云昭道,“回头先将那人给你出出气,再对他进行审讯。” 萧云昭说话间,已经给她上好了药,而后翻开了自己的外衣,从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块衣料,给温玉礼缠伤口。 “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回王府再给你仔细包扎,让司徒彦给你开点儿补药吃,最近这些日子你要戒骄戒躁,好好养伤,别四处瞎蹦哒。” 他说到这,语气里暗含警告,“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见他难得严肃了起来,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梢,“你想对我如何不客气?” 萧云昭不温不火道:“例如把你禁足,在伤势痊愈之前不许出门。” “那可不行,我会闷死的。”温玉礼连忙说道,“不就是好好养伤么?我能做到,伤好之前就不练功了,也不饮酒,更不与人打斗,这总行了?” 萧云昭不语,只是垂眸注视着她的伤口。 温玉礼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我也并非鲁莽的人,我如今这身功夫也算是你栽培出来的,你对我难道没信心吗?我知道救陛下会受伤,但我也确信,那几枚飞镖最多也就只有一枚能打中我,我是侧着身子去推开他们的,飞镖只能击中我的肩膀或是手臂,打不到我的要害处。” 她说着,稍稍侧过身,左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凑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角,“不生气了,可好?”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71章 皇帝的嘉奖 因着她亲昵的动作,萧云昭紧绷着的眉眼缓和了些。 温玉礼见这招挺管用,就又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刚要撤离时,便被他伸手托住了后脑,吻了好片刻后,在她的嘴唇上咬了咬。 关于她以身犯险这件事,他是没那么轻易就平复心情的,他方才真想咬她一口,让她长长记性,可终究还是下不了口,轻咬了一下便作罢。 “好了好了,这事儿咱们就翻篇了。” 温玉礼朝他淡淡一笑,“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萧云昭拉着她起身,又将她抱起,走向了山林之外。 回去的路上,二人共乘一匹马,温玉礼坐在前头,萧云昭坐在后头将她整个人圈在胸膛前,她便惬意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目养神。 回到王府,萧云昭叫司徒彦将她的伤口精心处理了一遍,又让人煎了药,那药又苦又酸,温玉礼只喝了一口便大皱眉头。 这玩意儿也太难喝了,还这么大一碗。 “这是好东西,一滴都不能浪费。” 萧云昭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咸不淡地说道:“这里头有我后院栽植的珍稀草药,在市面上高价还不一定能买到,你若想快些康复,就把它喝光。” 温玉礼撇了撇嘴,将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帖,还有九帖。”萧云昭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都给你包好了,每晚要记得喝,天快黑了,一会儿我将你送回国公府。” 温玉礼:“……” 这么难喝的玩意儿还得喝九次。 两人说话间,府里的下人将一盘又一盘清淡的菜肴摆上了桌。 萧云昭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将菜肴夹到了装着米饭的碗里,而后用汤匙将饭菜舀在一起,递到了温玉礼面前。 温玉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还没伤到吃饭都需要人喂的程度。” 萧云昭道:“你的右臂要少动弹,左手夹菜也不方便。” “左手照样能吃饭的,我用汤匙扒拉饭菜就行。” 温玉礼瞥见一旁伺候的下人在窃笑,只觉得怪不好意思,从萧云昭手上拿过了汤匙。 “你把碗放下,我自己吃。” 可不能让宁王府里的下人觉得她过于娇贵,右臂受伤而已,何至于吃个饭还要人伺候。 萧云昭见她不让喂,轻挑了一下眉梢,并未多说什么,由着她自己吃了。 吃饭期间,他时不时给她添一些菜,让她的碗里不空着。 “好了好了,碗里的菜太多,吃完会撑着的。” 温玉礼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说道,“我不能吃辛辣油腻,但你可以吃,你不用陪着我清淡饮食。” “无妨。”萧云昭慢条斯理道,“若菜肴一半丰盛一半清淡,你即使能忌口,也会觉得馋,看得到吃不到岂不是难受。” 温玉礼轻咳一声,“你还真是了解我。” 这边二人温馨地吃着饭,另一边的明德殿内,太后也正在慰问皇帝的伤势,顺便与他一同用膳。 “你这腿上的伤口不轻,早朝就歇几天,还有,这些天可不能看折子看到太晚,要早些睡,母后知道你勤勉,但你一定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母后,这话您方才刚来的时候就说过一遍了,怎么又念叨了起来,儿臣又不是记不住。” 对于太后的念叨,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儿臣会照做的,您放心就是。” “哀家还不是怕你忙起来就忘了,多提醒你几遍,你才能记得住。” 太后着,面色有些沉,“这些漠北的野蛮人实在胆大包天!四年前他们被痛打了一番,怎么就不晓得收敛,莫非是嫌当初死伤的人不够多,还想来自找不痛快。” “四年前他们战败,找了我们议和,并且上缴了许多战利品,彼时咱们的精兵也折损了许多,父皇几经思虑,不愿再折损兵力,这才决定接纳他们的议和,他们也承诺永不进犯我朝。可他们天性好战,攻不过强国便内斗,从两大部落延伸出了三大部落,此次来袭击我们的也不知是哪个部落的,还在审问。” 皇帝说到这儿,眸底掠过一抹精光,“他们自己内斗得厉害,不会再联手来进犯大国,他们当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畏惧咱们的,等儿臣查出此次是哪个部落主张的袭击,或许可以找另一个部落谈合作,借他们的手除掉这个胆敢发动袭击的幕后人。” 太后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哀家听说,此次你能脱险,沈樾和温玉礼那个丫头有着不小的功劳,他们为了护着你,都受伤了?” “不错,若是没有他们二人,儿臣恐怕凶多吉少,所以要对他们论功行赏。” 皇帝沉吟片刻,道,“沈樾是儿臣的亲信,他如今的地位已是很高,他管理着羽林军,这官衔没法再升了。” “那就赐他良田黄金,把他的俸禄再翻上一番。至于温玉礼那丫头,她已是郡主之尊,你若是要赏她一份荣誉,不如就给她再赐个好听的封号,赏的东西,就和沈樾一样便好了。” “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皇帝说道,“她的生母林氏,当年为救父皇而死,如今她为了救儿臣而负伤,这母女二人都称得上相当忠义,然而时至今日,仍有人说她们出身不高,听闻那林氏当年在国公府受尽国公夫人苗氏的欺凌,那苗氏如今已被休了,国公夫人的位置是空缺的。” “所以皇帝你的意思是……” “儿臣决定给林氏一个死后殊荣,追封为一品忠淑夫人。她人已经不在了,也享不了福,给她这个身份,让晋国公将她扶为正室,令她的牌位上温家祠堂,这也不影响晋国公之后再娶新夫人。” 皇帝顿了顿,道:“如此一来,温玉礼从此不再是国公府庶女,而是嫡女,母后以为如何?” 权贵之家,身份高的妾室,在正室死亡或被休之后可以被扶正,一品夫人的头衔足以把林氏抬为晋国公第二任正房夫人,晋国公将来再娶的便是第三任了。 太后想了想,道:“也成,给她们这个荣誉也无妨。” …… 入夜时分,明德殿内的大太监携着皇帝的旨意与一车赏赐前往国公府。 追封故去的姨娘林氏为一品夫人,并抬为国公爷正房夫人这一消息,令国公府众人一片哗然。 温玉礼命人送别了传旨太监,望着手里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和地上的三箱珍宝,有些意外。 第372章 皇帝赐药 “郡主,今后您也是温家嫡出的小姐了!”白桃站在温玉礼的身侧,望着她手里的那卷圣旨,满面喜色。 “以往总有些嘴碎的人拿您的庶出身份来说事,分明就是见不得您过得好,您被封郡主,那些人心里头太酸,就非要挑点毛病来说您,如今您的生母是国公爷正房夫人了,您再也不用因为出身被人奚落,夫人在九泉之下,必定会很欣慰。” “可惜母亲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温玉礼叹息一声,随即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晋国公。 “母亲出身不高,但为人踏实本分,在苗氏面前向来很温顺,不光是母亲如此,陈姨娘和柳姨娘也都是心性不错的人,父亲你挑选妾室的眼光是挺好,奈何娶了个最阴毒狠辣的正房,以至于你这些妾室一个个都下场凄凉。” 见温玉礼开始翻旧账,晋国公连忙打断她,“好了玉礼,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就不必……” “你这么多妻妾都没给你添个男丁,你也不想着去暗中调查苗氏,你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她有多恶劣吗?又或者你其实怀疑了,却没想深究,我说你愚蠢你认吗?你若是管不好一个家,就别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地抬进门!你如今都快五十的年岁了,讲点良心,少祸害良家妇女。” 温玉礼语气冷然,说得十分不客气。 “娶那么多,你这脑子够用吗?好好的一个家,散得只剩下你我二人,若没有苗氏母女,那几个姨娘说不定都能安心养老,何至于年纪轻轻都命丧黄泉?” “住口!”晋国公自然是听不下去了,冲她呵斥道,“你身为女儿,怎么能和为父这样说话?你听听你说的像话吗?为父从前是有错,为了弥补你,以后会尽量迁就着你,但你也别太过分了,注意你的措辞!” 他晓得,他如今是真管不动这女儿了,也不能因着她说话难听就和她翻脸,可他当家做主这么些年了,实在听不得她如此放肆。 “既然父亲说以后要迁就我,那么我就把话放在这,父亲你可得听好了。” 温玉礼丝毫不顾晋国公铁青的脸色,更不避讳在场还有其他下人,不紧不慢道:“我晓得你不甘孤寂,还会再娶新夫人,你身边的确得有个女子照顾,你要娶可以,但得过了我这一关,我若完全不干涉,你再娶一个苗氏那样的,岂不是给我添堵?” 晋国公眉头紧拧,“你就如此信不过为父的眼光?” “当然信不过。我可以不在乎新夫人的家世,身份是高是低都无所谓,但绝不能阴毒狠辣,否则你就等着。” 温玉礼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父亲可别觉得我管太多,即便我不久后要嫁人,我也不允许这府里存在我看不顺眼的人。” “哦对了,算算咱们父女二人的财产,女儿拥有的并不比您少,御赐的那些财物除了我之外,旁人可碰不得,东西我不会全带走,会叫人看管好,父亲您以后若是碰上缺钱的情况,想要挪用,也得和我说一声才好。” 晋国公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堵,换做以往,他绝不会容许温玉礼如此放肆,可如今…… 这女儿离了他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可他若是没了她,成了个孤家寡人不说,还得提防着宁王给他暗中使绊子,毕竟他原先得罪了宁王,宁王也是看在玉礼的面上不与他计较的。 思及此,他深吸了一口气,朝温玉礼说道:“随你的便,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温玉礼唇角轻扬,不再多言。 边上伺候的下人们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噤若寒蝉。 从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二小姐会成为这府里最不能惹的人,连老爷都得看她脸色了。 当真是世事难料。 …… 一夜过去,清晨的日光透过枝叶,斜着过了明德殿的窗,在地面上洒下层层碎影。 胡须花白的御医半跪在地上,替皇帝腿上的伤处抹药包扎。 此药名唤聚元膏,膏体呈淡黄色,涂抹在伤处,温和而无刺激感,能够极有效地缓解伤口的痒痛。 昨日他在百凤山给温玉礼的那瓶药,与他此刻所涂抹的是同一种,然那瓶药所剩的分量不多,用个七八恐怕就得见底了。 他想了想,朝一旁候着的大太监吩咐道:“取两瓶聚元膏,命人送去国公府给郡主。” 太监微微一怔,随即道:“是。” 这聚元膏十分珍贵,用料颇为讲究,所包含的草药有些在南方是种不活的,要从极北之地运过来,那些草药本就产量不高,运来之后还得仔细挑拣,品质最好的只能占个两三成左右,最后做出的成品药数量便很有限,陛下从不轻易将这药膏赏给人用。 更何况还是一次给出两瓶。 郡主虽然受了伤,可那伤似乎也不严重,要不了多久就能好,陛下对她未免也太厚待了。 太监正这么想着,便被皇帝叫住。 “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帝道:“沈樾那边,也送两瓶过去给他。此次遇袭过于惊险,朕对他们二人不能吝啬。” 方才寻思着温玉礼那边的药膏应该不够用了,却差点忘了,沈樾的功劳也是不小,若是只给温玉礼送药,岂不是显得他偏心。 沈樾作为他的亲信,必然不会抱怨,只怕是旁人要胡言乱语。 为防止谣言,他应当一视同仁,两边都赏。 “是,奴才这就去办。”太监转身退下,心道一句,方才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陛下并非偏爱南阳郡主,只是纯粹对有功之人大方。 …… 国公府内,温玉礼一觉醒来,穿好衣裳下榻去开门,却没料到,门一开眼一抬,就看见萧云昭坐于前方的石桌边上,单手支额望着她。 温玉礼迈步走上前去,“你一大早就过来探望我?你坐在这等了多久了?吃过早点没有?” “吃过了,今早要出门办些事,离你这也不远,我记挂着你身上的伤便过来了,来的时候白桃说你还在睡,我也就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你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温玉礼笑了笑,道:“你给我的七巧灵参膏好用极了,只要伤口不痒就能睡得着。” 二人交谈间,忽有下人跑来温玉礼面前,说宫里来人了,且还是皇帝派来的。 温玉礼连忙叫他将人带过来,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木质盒子。 他一眼就看见了萧云昭坐在边上,便朝着两人一同行了礼,而后奉上了手中的盒子。 “郡主,这是陛下赐给您的两瓶聚元膏,给您治伤用的,您收好。” 萧云昭闻言,望着那盒子,桃花美目微微眯起。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73章 陛下真是大方 这盒子里的膏药他自然是认得的,数量稀少成分珍贵,皇帝从不轻易赐给人用。 在宫里头,贵妃一年也只分得一瓶。 虽说玉礼是为了救皇帝而受的伤,但皇帝在昨夜已经给了她嘉奖,将她母亲追封了个体面的头衔,还另外赐了她三箱珠宝,这样的奖赏委实不算薄待了她,今日竟然又另外赐了两瓶药…… 如此赏了又赏,还真有些不大符合皇帝平日的性格。 就在萧云昭思索期间,温玉礼已经从太监手上接过了盒子,“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不劳烦,不劳烦。”太监冲她笑道,“这聚元膏可是好东西,陛下赏了您和沈大人各两瓶,如今您的两瓶已经送到,奴才这就要去给沈大人送了。” “公公慢走。”温玉礼说着,转过头吩咐白桃去送一送他。 她打开了一瓶膏药,看见里头的膏体像极了皇帝昨日在百凤山给她的那一瓶,便又凑到鼻翼前闻了闻,果然连气味也是一模一样的。 皇帝是怕昨日那瓶不够用,这才又让人送了两瓶来?思及此,温玉礼道了一句:“陛下这回还真是够大方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萧云昭,“阿昭,这聚元膏有多珍贵?值多少银子?” “有钱难买。”萧云昭如实回答道,“这是专供皇室的药,寻常达官贵人是没地买的,且此药也并非所有皇室中人都能用得上,还得看阶级,位分高的才能领到,位分不高的,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梢,“这么说来,和你之前给我的七巧灵参膏差不多?” “是差不多,都是极有效的外伤药。” 萧云昭说话间,拉住了温玉礼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扯就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温玉礼也没料到上一刻还站在桌边,下一刻就直接坐到他腿上了,她第一反应便是——边上还有下人看着呢! 好在她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极有眼力劲,对此情形也并不大惊小怪,心照不宣地互相对望了几眼,而后纷纷回避。 “郡主,您还没吃早点,奴婢现在就去给您弄。”茯苓说着,朝边上的两个婢女招了招手,“你们来给我打下手。” “这就来这就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院子外边又落了这么多叶子,又得扫了,唉。” “白桃姐养的猫还没喂呢,差点儿就忘了。” 众人各自去找事情做,片刻的功夫过去,周遭已经没有人了。 萧云昭低笑了一声:“你挑选下人的眼光倒是挺不错,都怪机灵的。”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过奖。” “以后尽量和皇帝维持疏离。”萧云昭说道,“或者我应该说,能少见就少见,能不见便不见,除了宫中宴席你需要出席之外,其余时间几乎是见不到他的,若是遇上太后身体不适你想去探望,就挑上午的时间去。” 早晨皇帝要上朝,下朝之后便去书房批阅奏折,几乎要到下午或者夜里才能够稍微闲下来。 温玉礼听着他的嘱咐,不禁有些好笑,“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他赐药给我,兴许是他为人大方,没有旁的意思,且被他赐药的也不止我一人,那沈大人不是也得了两瓶吗?” 她素来就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儿就胡思乱想。 “或许是我误解,但我希望你能与他少来往,如果是在宫里打了个照面,问候一声也就罢了,不要与他多说话。可好?” “好,答应你就是了。其实我原本也不想与他有什么来往,我救他,一来是出于道义,二来也是经过权衡利弊的,利大于弊,我才会出手。” “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可他的心思就不好说了。” 只要一想到皇帝可能对她生出好感,他心中就有些不舒畅。 其实皇帝的性格他也算是了解,利益至上,家国为重,但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一旦动了感情,后边的事就不好说了。 “好了好了,别想太多,我这伤口还没换药呢,你要不要来帮我?”温玉礼的话在耳畔响起。 他应道:“你坐好,我来帮你。” 与此同时,国公府外头,一辆华丽而宽敞的马车停驻了下来。 年轻的车夫转头朝马车内的人说道:“王爷,国公府到了。” 马车内,萧元祁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说道:“就说本王是来探望晋国公的。” 他若直接说想探望温玉礼,以她的性格,只怕是不会让他踏入她的院子。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74章 宁王和祁王打起来了! “此次狩猎场遭到袭击,听闻王爷也受了伤,怎么不在府中好好休息,还跑来探望臣。” 对于萧元祁的忽然到来,晋国公自然是以礼相待,然而如今两人的关系已比不上从前那般熟络了。 “本王伤在胳膊上,不碍事。”萧元祁顿了顿,而后问道,“岳父的身子骨近来可好些了?” 他略微思索,还是叫出了从前对晋国公的称呼。ъitv 一来温南燕有孕在身,被休一事暂缓,他与温家的姻亲关系就还在,二来,他依旧希望能拉近与晋国公之间的关系,借此离温玉礼更近一步。 “劳烦王爷挂念,臣如今下榻行走不成问题。” “如此甚好。” 晋国公原本想询问关于温南燕的状况,可转念一想,她如今怀有身孕,即便备受冷眼也不会缺吃少穿,无论他问或者不问,都改变不了温南燕会被祁王舍弃的定局。 等她被逐出王府那一日,必会身败名裂,她唯一能指望的,或许就是他这个生父念及多年父女情分帮她一把。 他这两个女儿,一个给他长脸,一个给他丢脸,两相抵消一下,他倒也不必担心同僚笑话他。虽说温南燕太不争气,可终究也是他的亲女儿,他哪能做到不管她的死活。 如今玉礼过于强势,随时都不给他面子,若是把南燕带回府里,玉礼定不会放过她。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远点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将来给南燕住,只要她和玉礼不再见面,过往恩怨慢慢也就淡了。 思索间,萧元祁的话传入耳中,“听闻温玉礼此次也受伤了,不知她的伤势如何?” 晋国公回过神来,抬眸望向萧元祁,“玉礼也是伤了右边胳膊,好在没伤到骨头,陛下赐了上好的药物给她用,恢复起来应该会较快。” 他心道一句,祁王说是来探望他,果然只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为了探望玉礼。 这个祁王,也不知该说他痴情还是执迷不悟。 “本王想去探视她,又担心被她拒之门外,所以想请岳父帮个忙,由您带着我去见她,她总不能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晋国公一时静默。 祁王这话可不太对,以温玉礼那丫头如今的性格,还真有可能不给他这个亲爹面子。 但这话说出来显得自己太没气魄,好在还有另外一个拒绝的理由。 “宁王殿下一大早就来探望玉礼了,此时就在她的院子里坐着,王爷您若是这时候过去,岂不是和宁王刚好碰上?” 此话一出,萧元祁脸色微变。 如今只要听见温玉礼与萧云昭待在一处,他心里就闷得慌。 “这几年来,王爷您对臣也算是礼敬有加,臣不得不给您一句忠告,宁王殿下在辈分上压了您一头,若是与他碰上,王爷您讨不到好处的,您还是回,玉礼的伤势有这么多人照看着,无需您操心了。” 晋国公顿了顿,又道:“再说了,玉礼和王爷您早已没有名分上的牵绊,您实在不必在她身上费心思了,您从前对她那般不在意,如今又对她过分在意,这又是何必?” 晋国公的话,令萧元祁的目光沉了沉,“本王当初跟玉礼和离是被迫的,这其中的缘由岳父你想必很清楚,还不是因为南燕做了混账事,被玉礼抓着把柄,我为了替南燕遮掩,这才签下和离书。岳父您说本王不在乎玉礼?错了,您根本就不知我有多在意她。” “她与我之间的误解皆是南燕造成,我对她有愧,可她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转头就要嫁给皇叔,她与皇叔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月,怎么如此轻易就交付了信任?皇叔在我与她感情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实非君子作为。” 晋国公面上浮现一丝无奈,“王爷说这些,无非是想让臣帮你挽回玉礼罢了,不是臣不愿协助,而是臣实在帮不了您,一切都太迟了。” 萧元祁面无表情道:“岳父不必多说了,本王明白,您不愿意为了我这个曾经的女婿得罪了宁王,本王不会强人所难,这就告辞了,您多加保重。”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起身走向了大堂之外。 原本还想着,他与晋国公熟络了这么几年,晋国公没准会帮他一把,可通过方才的交谈他已明白了晋国公的立场,那么多说无益了。 一切都太迟了吗?他可不这么觉得。 萧云昭在温玉礼的院子里,他自然是不会过去,一来他们三人待在一起,场面必然很尴尬,二来他实在不愿见那两人融洽相处的画面。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走出大堂没多远,便见前方的拐角处走出一道浅白色的修长身影。 他脚下的步伐稍稍顿了顿。 那人可不正是萧云昭吗? 萧云昭也朝他看了过来,神情一片平静,一丝惊讶都没有,显然是知道了他到访国公府。 萧云昭站在原地一步没有挪动,似乎是在等着他上前。 萧元祁便朝前迈出了步伐。 “听闻元祁你也在百凤山受了伤,竟然还能一大早来国公府探望老丈人,当真是孝心可嘉。” 萧云昭的语气不紧不慢,“那么接下来呢,是不是要去慰问一下你未来皇婶?想去直说便是,本王陪你一同去。” 第375章 婚礼前夕 温玉礼领着下人走出自己的院子,远远地就看见前方的六角凉亭顶上一白一蓝两道影子缠斗着。 片刻之前萧云昭给她的伤口换好了药,有下人跑来跟她说,萧元祁去了晋国公那儿,她回了一句,只要不是来找她就与她无关,不必理会。可萧云昭却不是这么想的,说是要出去见一见他那不安分的侄儿。 她猜到这两人见面肯定说话都会带着火药味,果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动起手来了。 白桃在身后说道:“郡主,您不上前去制止一下吗?祁王殿下有伤在身,打这么一场下来,万一伤势加重,转头去宫里告状可怎么办?” 温玉礼丝毫不紧张,“不必担心,宁王殿下有分寸的。” 萧元祁胳膊受伤,萧云昭若直接动手打他必定是占不了理的,可若是以切磋的名义,点到即止,那么萧元祁即便吃亏了,也不能出去嚷嚷说皇叔欺负他,否则太没出息。 她观望着那两人之间的交手,他们用的几乎都是左手,萧云昭将右手负于身后,显然是考虑到萧元祁右胳膊受伤这一点,而萧元祁那厮还时不时把自己受伤的胳膊凑到他面前去……仿佛是刻意要用右臂去承伤。 萧云昭会刻意躲避对方的伤处,很显然,这是他们打起来之前就先说好的注意事项。 她才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萧元祁有落败迹象。 晋国公也在管家的搀扶下走过来了,而打斗的那两人已经将位置从凉亭顶上移到了假山上。 “这怎么就打起来了?”晋国公眼角都有些抽搐,正准备叫温玉礼去劝架,就听见温玉礼转头吩咐白桃去拿算盘。 “好好的一个庭院被搞得这样乱七八糟,那碎了一地的红瓷瓦片可不便宜呢,还有那边凉亭断了的两个角,以及那两排精品蝴蝶兰和牡丹,从种植到盛放的成本可得好好算算。” “你算这些做什么?”晋国公下意识询问了一句,“难不成你还要叫两位王爷赔钱?” “在别人家里打架,掀了人家的屋顶,毁了人家精心种植的花草,弄得一地狼藉,难道不该赔偿吗?咱们温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毁掉的东西该赔就得赔,他们一人承担一半,不过宁王殿下是咱们自家人,他那一半就不计较了,祁王殿下那一半得出。” 晋国公霎时无言。 他正想跟温玉礼说,别让祁王太难堪,注意力却被前方的情况给吸引过去了。 祁王被宁王从假山上一掌拍到了地上去,得亏了落地的时候压着的是左胳膊,若压到了右边胳膊,有他疼的。 晋国公连忙吩咐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扶王爷。” 萧元祁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气血翻涌,被人扶起来时,轻微晃了晃身子。 他强压下丹田内的不适感,冷眼望着落在身前的萧云昭。 “你这功夫还得多练练才行。”萧云昭语气悠然,“南夏的那位太子都比你厉害些,考虑到你身上有伤,本王打你那一掌是相当手下留情了,都没让你呕出血来,回祁王府去好好养着,别想着胡作非为了。” 萧元祁正要接话,白桃已经捧着算盘跑上前来,“两位王爷把这庭院毁得太难看了,郡主要您二位赔偿,根据您二位破坏的物件价值来算,每人需赔偿二百五十二两银子。”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本王的钱财都是你家郡主的,要多少钱她以后随意拿就是了。” “这个奴婢自然晓得。”白桃冲他恭谨地应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萧元祁,“郡主说要把零头给抹了,所以……祁王殿下,这二百五十两,您是给现钱还是赊账呢?” 萧元祁放平了呼吸,稳了稳胸腔里翻涌的那股气血,这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回府之后,会派人将银子送来。” 方才那一场切磋输得彻头彻尾,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离开之际,他朝温玉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他有些担心,在她的面前落败兴许会遭到她的嘲笑,可这一转头才发现,她的目光压根就不在他身上,她只是望着朝她走近的萧云昭。 仿佛只有那人才值得她关注,至于他……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完全无法吸引她的视线。 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转身走向国公府外。 温玉礼瞥了一眼萧元祁离开的方向,朝萧云昭问道:“你们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吗?” 萧云昭道:“他对我有意见,我看他也不顺眼,既然碰面了,索性就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奈何他打不着我,我与他是公平切磋,他挨打也怨不得我。” 周遭的下人们听着,不禁心道一句:您这哪叫给祁王一个发泄的机会,分明是找理由打人家。 毕竟刚才那场交手是祁王单方面挨打的。 萧云昭看了一眼旁边的晋国公,“岳父大人可否告知本王,祁王来访是为了何事?” 晋国公道:“他先是来慰问我的伤势,之后提出要我带他去探望玉礼,我自然是没同意,劝说了他一番。” “果然是贼心不死。”萧云昭的目光沉了沉。 温玉礼拉着萧云昭便走,“好了好了,别不高兴,回我院子里陪我吃点东西。” “时间过得可真慢呢。”萧云昭说话间,摩挲着她的手心,“还有十日。” 温玉礼明白他说的是婚期,轻咳了一声道:“十日很快的。” 萧云昭不语,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等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妇,谁都别想找理由来和她套近乎。 …… 十日的时间说快也快,不知不觉便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九日。 这些日子朝中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狩猎当日活捉的漠北刺客有人招供,此次偷袭行动是由犁族策划。另一件便是皇帝当众宣告,梁王萧元良将在下个月中旬迎娶南夏国公主为正妃。 这天傍晚,温玉礼领着自己院子里的侍女们去了街心处一家生意红火的饭馆,此店以卖鱼为主,名唤“鱼米之香”,前几日听丫鬟们聊天,说是馋这家店许久了。 “明日我大婚,你们得忙活一整天,今日我就带你们吃到尽兴为止,想吃什么随意点,用不着担心贵。” 众婢女齐齐欢呼,心情振奋地点了菜。 菜很快上齐,众人吃得心满意足,吃到一半时,雅间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祁王府护卫玄鹰,求见郡主。” 温玉礼闻言,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白桃最有眼力劲,当即起身,开了门走出去,望着眼前的护卫,面色不善道:“祁王殿下又想做什么?我们郡主可不愿意见他。” 护卫小声说道:“姑娘别误会,不是王爷要纠缠郡主,是在下无计可施,才来请求郡主帮助,如今大概也只有郡主能劝得动王爷。” 见对方态度很客气,且面带为难,白桃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护卫向她说明了情况,白桃听过之后脸色微变,转身回到雅间内,走到温玉礼身边耳语了几句。 温玉礼目光微沉,起了身,“茯苓,你和大家在这继续吃,我与白桃去办儿点事。” 白桃说,萧元祁在水云轩买醉,喝了一坛又一坛,谁都劝不住。他内伤外伤都没好,若是在水云轩喝出个什么意外,水云轩从掌柜到伙计都得遭罪,那是她名下的产业,她不得不管。 萧元祁的护卫并不知道这店是她的,他先是去了国公府,从下人口中得知她来了鱼馆,便找了过来。 温玉礼到了水云轩,在护卫的带领下,推开了萧元祁所在的雅间房门,果真见萧元祁趴在桌上,另一只手还在扶着酒坛边缘,桌上地上各有好几个空坛子。 温玉礼吩咐白桃去端一盆凉水来,顺便再带个瓢。 护卫脸色有些难看,“郡主,您是想……” “你们不敢冒犯他,我敢。”温玉礼冷声道,“如果不想让他醉死在这里,就别管我怎么做,站在门外看着就好。” 护卫只能噤了声。 不多时,白桃从楼下端了一盆凉水和瓢上来,温玉礼毫不客气地舀起凉水,往萧元祁头顶泼了上去! 萧元祁被浇了个透心凉,下意识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抬起了头。 他一脸混沌的醉意,见到温玉礼的那一刹那,茫然的目光似乎亮了亮,“玉礼……” 然而他才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就被她冷声呵斥:“想发疯回你的王府去!要是在这喝出个好歹,还让不让人开店了?自己犯浑也稍微替旁人着想一下行不行?水云轩倒了霉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 萧元祁挨了骂,先是一怔,而后眼中逐渐漫出低落的情绪,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祈求,“玉礼,我知错了,原谅我……” 这一刻,他的身上见不到半点从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沮丧又伤感。 “我悔了,真的悔了,你别嫁人,好么?” 她明日就要嫁人了…… 第376章 大婚! 他不愿接受她要嫁人的事实,却无力阻止。 前些日子和萧云昭切磋,受了点儿内伤,胳膊上的伤虽然早已结痂,但还是时不时地疼,大夫嘱咐他一定要戒酒戒辣,否则会导致伤势加重。 可他心里难受得慌,总是止不住地想着温玉礼,烦恼无处排解,便想着借酒消愁。 水云轩的酒是出了名的醇香,他不顾医嘱,喝下两坛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而这种昏沉的感觉也让他暂时忘记了烦恼。 他便一直喝,随从来劝他,被他又打又踹,如今温玉礼来了,他都不知眼前的她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的目光钉在她身上,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又朝他泼下一瓢冷水—— “清醒点了吗?” 脸上清晰的冰凉感让他意识到,眼前的温玉礼是真实的。 他忽然有些激动地要去抓她的手,却被她躲开,让他抓了个空。 “玉礼,只要你能回来,我以后也能一心一意……” “要我原谅你是?”温玉礼打断他的话,说话的同时,从袖子口袋里拿出了一方手帕。 门外站着的护卫还以为是她心软了,掏出手帕是要给王爷擦脸上的水,却没想到,她把手帕浸到了桌上的水盆里,而后也不拧,整张带水的帕子往萧元祁的口鼻捂了上去! 护卫大惊,连忙上前阻止,“郡主!” 温玉礼一脚踹在他的腰间,力道之大,令他疾退了好几步,而后跌倒在地。 “别来插手!我不会害死他,是要他认清现实。” 萧元祁瞪大了眼睛望着温玉礼,一时忘记反抗。 “萧元祁,你当初下令给我用水刑,用的是桑皮纸,那纸浸了水糊在口鼻上有多痛苦,你肯定不知道?我觉得你应该也体验一把我当时的窒息感。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原谅你。” 温玉礼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用湿帕子捂紧他的口鼻,起初萧元祁并未挣扎,但由于呼吸不畅,他很快就受不住,原本因着醉酒而红润的脸色涨得更加通红。 “桑皮纸完全不透气,只会比这丝帕更加难熬,你此刻所受到的折磨,比我当初轻得多了。” “唔……” 令人备受折磨的窒息感袭来,萧元祁忍不住伸手去握住温玉礼的手腕。 原本是想让她发泄的,可他真有些吃不消了,他本能地想要挣脱糊住口鼻的湿手帕,畅快地呼吸。 “郡主,快住手!别捂了!” 护卫忍着腰间的疼痛爬起来,准备再上前去拦,好在萧元祁下一刻就挣脱了湿手帕,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萧元祁趴在桌子上,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那种窒息感,让他朦胧的神智恢复了几分。 他头一次体会那样的感觉……原来,无论功夫有多好,皮肉有多抗打,在那种情况下都难免要崩溃。 她若是拿刀剑刺他,他或许能受得住,可她刚才那样紧紧地捂着他的口鼻,他是真有些承受不住。 “更清醒了是?”温玉礼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清凉而缓慢,“那就该回去了,别让无辜的人来承担你醉死过去的责任。”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只留萧元祁坐在椅子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 护卫在一旁说道:“王爷,咱们回府去?” 萧元祁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但好在,温玉礼的斥责还是起到了作用,他没有继续借酒浇愁。 护卫本以为温玉礼主仆二人已经离去了,却没想到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他转头一看,来人是白桃,她正端着一个瓷碗走上前来,“郡主找厨子要了一碗醒酒茶,王爷喝下之后就回府去。” 一听是温玉礼的嘱咐,萧元祁便没有抗拒,但他没有想到,那碗醒酒茶下腹之后,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而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一旁的护卫见他闭着眼睛要倒下,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王爷!” “不必担心,王爷喝下的是醒酒茶没错,只不过这茶里加了些安神药,他这一觉能睡到明天下午,等他醒来时,宁王殿下和郡主早已拜堂结束,他即便想捣乱也来不及了。” 护卫闻言,道了一句:“这样也好。” 言罢,背起萧元祁离开了雅间。 白桃跟着下了楼,回到了温玉礼身旁,“郡主这招真好,王爷明日一定没机会捣乱。” 温玉礼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们也回去。” …… 三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宁王迎娶南阳郡主,婚礼自然极有排场。 一大清早,宁王府的丫鬟们就挎着花篮子穿过长廊,将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一路挥洒,点缀着条条道路。 王府的婚房中,大红的双喜对联张贴在房门两侧,绣着鸳鸯并蒂莲的大红被褥堆在榻前。深红的床帐以两条大红穗带捆绑在床柱上,箱笼框桌也贴上了双喜剪纸,上等红木质的桌上,点燃了一对鸳鸯喜烛。 窗户边上,一台金框铜镜前,站立着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 萧云昭脱去了平日里最爱穿的浅白色,正红色的喜服衣领衬着他白皙的面容,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贵气明艳。 “这婚服可真好看,穿着多神气。”一旁的司徒彦打量着萧云昭,面带笑意,“殿下可以考虑在衣柜里添些红衣服。” 萧云昭的衣柜都是一水儿的白色,衣服虽多却都不鲜艳,对此,司徒彦早就提议过,让他将赤橙黄绿青蓝紫都穿一遍试试。 萧云昭从未理会过这样的提议,可今日却破天荒地应了一句:“若是玉礼喜欢,本王可以考虑穿红色。”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国公府内,同样被一派喜庆弥漫。 府门前的牌匾上红绸飘扬,大红双喜的纸花张贴在门前两侧,府内下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着,好不热闹。 雅致的房屋内,几个丫鬟围在梳妆镜前,给温玉礼打理妆容。 “郡主你看,这红玛瑙耳环也太漂亮了。” “郡主,这两支发簪也很配你的发式,你喜欢红玉的还是翠玉的?” “宁王府送来这么多的精致首饰,看得让人眼睛都花了,尤其是这顶流珠金冠,郡主,您戴上看看。” 听着身后的丫鬟们谈论首饰的搭配,温玉礼笑了笑,道:“只要看着顺眼怎么搭配都成,这些东西是好看,可要是全堆头上,那真是有够沉的,除了这顶发冠是必带的,其他分量重的就免了。” 说完,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眉目如画,琼鼻挺翘,面若桃李,水润的樱唇抿了正红色的口脂,显得鲜艳欲滴。盛装打扮之下的她,倒还真的是冷艳逼人。 她穿着萧云昭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嫁衣,那微微翻卷的深红衣领下,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衬着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 身旁的白桃拿起了梳妆台上那顶流朱金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发冠箍住了高高盘起的发髻,发冠下垂落十二条以金丝绣线串起的红玉珠子,好似一道小小的珠帘,刚好能遮到她的下颌处,既不会阻碍她的全部视线,也能让旁人看不见这珠冠下的美丽容颜。 白桃说道:“好了郡主,可以站起来看看了。” 温玉礼站起了身,引得众婢女一阵赞叹——这绝顶精美的喜服,穿在温玉礼身上,彷如一朵盛放的红莲,令人惊艳。biqμgètν 郡主平日里不热衷打扮,如今静心打扮起来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而此时的府外,一辆装饰着红绸的华丽马车正停驻着,马车顶上四壁悬挂琳琅珠翠,车帘上以金红丝线绣着展翅翱翔的比翼鸟,富贵又张扬。 街道两侧站满了围观的行人,观望这排场十足的婚礼。 车夫掀开了车帘,里头探出一道身影。 萧云昭一露面,便引发四周一片惊叹声。 红衣如火,面如冠玉。绝世脱俗这样的词用在这位宁王身上当真是不夸张。 萧云昭全然不在意众人的惊叹,缓步走到了国公府门前,目光落在正前方那道红色的倩影身上。 温玉礼在晋国公的搀扶与婢女们的簇拥下,踏着散落了一地的牡丹花瓣,向他缓缓走来。 流珠金冠掩去了她的面容,她透过珠帘的缝隙望向府门外等候着她的萧云昭,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笑意。 终于走近了他的身前,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于他的掌心里。 今日过后,她将与眼前之人举案齐眉,相伴不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握紧了她的手,将她牵上了马车。 华丽的马车、一长串的迎亲队伍便在无数目光下,从国公府一路驶向宁王府。 “在今日之前,不曾见你穿过红色的衣裳。”温玉礼打量着坐在身旁的人,笑道,“这身还真好看。” 萧云昭眼底浮现些许笑意,“你若喜欢看,我就往衣柜里添几件红衣裳。” “红色固然冷艳,但还是浅白色更符合你的气质。” 温玉礼说这话的同时,心里想的是,萧云昭的皮相已经够惹人注目了,要是再穿鲜艳衣服,岂不是更加张扬?还是穿着他的白衣得了,看似清冷如高岭之花,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防止招蜂引蝶。 萧云昭并不知她的小心思,目光落在她满头的饰品上,“沉不沉?” “无妨,坚持个把时辰就好了。” “顶着这些东西太久,脖颈大概会酸疼,靠我肩上。” “不行,我怕弄乱,接下来还有流程要走,发式不能乱。” 萧云昭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依照规矩,礼成之后我得在宴席上与宾客们寒暄,你会被先送去新房,到那时,你就把头上这些碍事的先摘了,若是等饿了,桌上的食盒里有你爱吃的桂花糕和梅子饮。” 温玉礼闻言,珠帘下的眼角染上笑意,“知道了。” 二人抵达宁王府之后,便按照皇家的礼仪制度,进行婚礼流程。 先是去了祠堂上香祈福,之后被下人们簇拥到了大堂拜天地,萧云昭母妃已故,高堂的位置上便坐了晋国公一人。 晋国公以往从未料到过,有朝一日会与萧云昭如此和睦,望着眼前的两个新人拜了自己,面上也浮现出欣喜的笑意。 而后,随着一声“夫妻对拜”落下,萧云昭和温玉礼转身面向彼此,弯腰一拜。 礼成后,温玉礼被丫鬟们送往新房。 “白桃,茯苓,快来帮我拆头上的东西,压得我脖子都酸了。” 两名丫鬟闻言,连忙走到了她身后,替她拆卸头上那些精美的首饰。 按理说,郡主头上这顶珠冠相当于红盖头,是要身为新郎的宁王殿下亲自揭开的,但这东西实在太沉,郡主与宁王殿下独处,压根不需要那些刻板的流程。 白桃与茯苓的动作很快,拿下珠冠的那一刻,温玉礼揉了揉脖颈,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果然,拿掉这些东西轻松多了。” “郡主,我们去门外守着。” “话说回来,咱们这称呼要改一改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是得改口叫王妃了。” 两个丫鬟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温玉礼坐在新房内有些无趣,便将屋子周围的陈设都重新摆弄了一番,消磨了一些时间后,腹中察觉到些许饥饿感,她走到桌边坐下,打开了桌子中央的食盒。 那是萧云昭给她准备的桂花糕和梅子饮。 今日府内的宾客很多,有许多不眼熟的皇室子弟与大臣们,按照习俗,只要有宾客敬酒,萧云昭便走不开,怎么着都得浅抿一口。 他不会喝多? 温玉礼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她今日起得可早,又戴着沉甸甸的首饰走了半天流程,一闭上眼便觉得轻松惬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萧云昭打开新房的门时,看见温玉礼趴在桌上的那一幕,轻挑了一下眉头。 他遣退了丫鬟们,关上房门,缓缓走到桌边。 桌上,喜烛跳跃着明黄色的火光,照亮了一室的喜庆。 喜烛旁,一只瓷酒壶,两只白玉杯,壶里盛的是合卺酒。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温玉礼的脸庞。 “玉礼,该起来喝交杯酒了。” 第377章 洞房花烛 温玉礼被唤醒,望着眼前跳跃的烛火,睡意消散。 她直起身来,转头正对上萧云昭柔和的目光,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还不晚。”萧云昭说着,拿起了桌上那壶合卺酒,盛满了两只酒杯,而后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温玉礼。 温玉礼伸手接过,站起了身来,与他四目相对,唇角勾扬一抹浅淡的弧度,与他右臂相绕,两人同时将酒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萧云昭放下了酒杯,伸手捧起了温玉礼的脸颊,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水润的红唇经过酒水的浸染,十分引人采撷。 他微微俯头,覆上了她的唇瓣,随着一番温柔细致的辗转厮磨后,逐渐深入。 温玉礼发现他身上竟没有酒气,鼻尖萦绕的还是她熟悉的冷香之气,唇齿间也只有方才喝过的合卺酒的味道。 怀着一丝好奇,她将手扶上了他的肩,回应着他的亲吻。 片刻之后,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她蓦地察觉身子腾空,被他打横抱起,走向了榻边。 被他放下的那一刻,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她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热,也添了一丝紧张。 萧云昭抬手贴上了她的脸颊,打趣道:“以往你调戏我的时候可都是面不改色的,如今拜过堂,成了真夫妻,你反而紧张了?” 温玉礼心道一句,调戏归调戏,又不是滚床单,能一样么? 她扯开话题道:“你在外边待了那么久,没被宾客们拉着饮酒吗?怎么身上一点儿酒意都没有。” “他们哪敢灌我酒?宗亲们一人也就敬一杯。”萧云昭笑了笑道,“更何况,他们桌上那些酒是真酒,我杯子里的可不是,墨竹跟在我身后负责给我添酒,他手里那壶一直装的都是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贴近她的唇,“今日是我们新婚之喜,我又怎么能允许自己醉。” “真是狡猾……唔。”嘴唇被再次封住。 蓦地察觉腰际一松,喜服的腰带已经被萧云昭解了下来。 而后,衣襟被缓缓拉开,他握着她莹白的肩,将她按倒。 这一步是在温玉礼意料中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倒下的那一刻,右边胳膊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十天前为了救皇帝,右臂被飞镖射伤,经过这些天的换药和修养,伤口早就好了,可表皮愈合不代表完全康复,伤处一旦碰撞,还是会让她吃痛。 萧云昭听到她的抽气声,连忙掀开了她手臂下压着的喜服外衣,那硌着她的东西,原来是一颗圆滚滚的莲子。 他掀开了旁边的被褥,被褥下还压着不少花生和莲子。 温玉礼这才想起,往床上放莲子花生也是成婚的习俗之一,寓意早生贵子。她揉了揉被硌疼的胳膊,伸手把那些莲子花生往地上扫。 “我来。”萧云昭把被褥全掀了开,将那些碍事的东西全清理到了地上去,这才回到了温玉礼的身旁。 此刻她上身只着一件正红色抹胸,莹白的双肩和晶莹的锁骨全映在他眼里,但他注意到了她左手还维持着捂右边胳膊的动作,便按耐下心底的渴望,说道:“要是还疼,就不继续了。” 温玉礼怔了怔。他这意思是改天再洞房? 这倒大可不必,她这右胳膊平时根本就不疼,只不过是刚才忽然倒下被硌着了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过心里还是因着他的话泛起暖意,在过去那些日子,和他每回亲热都是点到即止,从未突破界限,但她很清楚,他心底的渴望已经按压许久了,如今可算是盼来了成亲这天,哪能把这样的好日子给浪费了。 思及此,她靠近了他,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我没事儿,可以继续,那些硌人的东西不是都扫下去了吗。”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梢,“当真?” “你要是担心压到我的胳膊……”温玉礼眸底掠过一丝精光,推着萧云昭的肩膀顺势将他按倒,“我在上,你就不会压着我了,你看如何?” 这个念头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她脑子里浮现过。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也用不着羞赧了,否则又要被他取笑说她紧张了,她得让他知道,她非但不紧张,相反,彪悍得很。 萧云昭望着她,桃花眉目微微眯起,“你确定吗?” “确定。”温玉礼不假思索道,“试试呗。” “我倒是没意见。”萧云昭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怕只怕……你办不到。” 床笫之欢的私密事,反正也不会让第三个人晓得,谁在上也不是那么要紧,更何况她的言辞在他听起来,只不过是逞一时嘴上的能耐,初次行房,她压根不可能占有优势。 从前他不了解这些,而自从与她定下婚约之后,他便从一些风月小本上取了经,他坚信最后还是会由他占据主导地位。 “我办不到?”温玉礼轻哼了一声,伸手去解他的袍子,“走着瞧。” 为了彰显女王的风范,硬着头皮都得上。 然而,一刻钟之后—— “玉礼,你……” 萧云昭的声线难得带上了些许隐忍,“你办不到……就别逞能。” 就不该听她的提议。 原本想着能看到她挫败的脸色,却忘了一点,她若是不能进行下去,他也不好过。 温玉礼额头上沁了一层汗珠,眼眶里似乎也漫上了一层水雾。 真他大爷的疼。 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她未经人事,由她来主动的后果便是……根本完成不了。 “不行,我……”她才开口,一句话都还未说完,萧云昭已经仰起了身,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平到了榻上。 “还是得我来。” 他说着,再次低头覆上她的唇,把她消了声。 唇与唇相接,气息紧密又温情。 呼吸相闻,视线交汇,这一刻,她发觉他的目光不再如同平日那么沉静,而是涌上了一股道不明的炙热。 彼此的呼吸都加快了几分,他移开了唇,埋到她的颈窝间,在她莹白的肩上留下湿润的红痕……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身躯连带着意识逐渐沉沦。 室外,习习的凉风将树叶吹得飒飒响。 室内,跳跃着的明黄色烛火映照着床帐内交叠的影子,一派旖旎暖意。 …… 第二日,温玉礼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身上一阵清晰的疲惫感。 想要翻个身,却觉得腰间酸麻。 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正对上萧云昭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 萧云昭还未醒,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上,他连睡觉都是以揽着她的姿势入睡的。 他的胳膊也不知道被她枕了多久,考虑到他清醒之后胳膊会麻,她下意识想要抬头挪开他的胳膊。 可她才稍微仰起了头,一阵无力感伴随着身上的酸麻感,让她起不来身,后脑勺又砸回了他的手臂上。 睡梦中的萧云昭动了动眼皮。 温玉礼看见他的眼睫颤动,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紧闭着的双眸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温玉礼的脸庞,面上浮起柔和的笑意。 “昨夜睡得可还好?” 他说着,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他光裸的手臂不经意就将被子撩高了一些,如此一来,温玉礼便也看清了锦被下白皙的胸膛。 她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倏然间耳畔传进一声低笑,她一抬眸,便见萧云昭凑了过来,与她相抵着鼻尖,“睡了一觉,是不是精神好多了?今天不用早起,不如再来……” 温玉礼闻言,不等他把话说完,伸手就推开了他的脸,没好气好:“来你个头!谁跟你说睡了一觉就会好多的?我昨天后半夜才睡着,哪来的精神!” 她并未多想,这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转便挪到了床的最里侧,伸手揪紧了身上的被子,与萧云昭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我跟你说笑,你还当真了。”萧云昭忍俊不禁,“一大早的,哪舍得折腾你。挪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温玉礼白了他一眼,没挪。 萧云昭又道:“过来。” 说着,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我说过了,不会大清早的折腾你。”ъitv 温玉礼朝着他挪了过去。 萧云昭见她靠近了,便伸手揽过她,将掌心贴到了她的后背上。 下一刻,温玉礼便察觉背部传来一阵暖意,是他将内力透过手掌传递到她的身上。 “输些内力给你,缓解不了你身上的酸疼,也能帮着你驱散疲惫。”萧云昭在她身后道,“你安静地坐着便是了。” “缓解不了酸痛就别浪费了内力了。”温玉礼转身拍开他的手,“我多躺会儿就好了,你去帮我拿点儿吃的来就行。” 萧云昭收了手,胸膛紧贴着她的背部,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想吃些什么?我让白桃去做。” “清淡些就好了。”温玉礼感受着耳际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 第378章 温玉礼名声大噪了吗? 这个念头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她脑子里浮现过。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也用不着羞赧了,否则又要被他取笑说她紧张了,她得让他知道,她非但不紧张,相反,彪悍得很。 萧云昭望着她,桃花眉目微微眯起,“你确定吗?” “确定。”温玉礼不假思索道,“试试呗。” “我倒是没意见。”萧云昭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怕只怕……你办不到。” 床笫之欢的私密事,反正也不会让第三个人晓得,谁在上也不是那么要紧,更何况她的言辞在他听起来,只不过是逞一时嘴上的能耐,初次行房,她压根不可能占有优势。 从前他不了解这些,而自从与她定下婚约之后,他便从一些风月小本上取了经,他坚信最后还是会由他占据主导地位。 “我办不到?”温玉礼轻哼了一声,伸手去解他的袍子,“走着瞧。” 萧云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面部情绪。 她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迟疑,绯红的耳朵还是泄露了她的青涩。 很显然,他方才的话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他倒要看看她能进行到哪一步。 中衣的衣带被扯开,露出他白皙又肌理分明的胸膛来。 温玉礼不由得暗自感慨,他这身材可真好。 不光是个子修长挺拔,他的腰尤为瘦削,她观他平日里练剑,腰身十分劲瘦灵活,便猜到他白衣之下的身躯一定很有看头。 她与他虽然亲密无间,但在此前从未见过他褪去衣裳之后的样子,这回见到了,果然——他瘦削却不瘦弱,从胸膛到腹部的肌理线条结实得恰到好处。 “别光看着。”萧云昭提醒她道,“你倒是行动起来,别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温玉礼抬眸,凑近他面前:“我没忘。” 为了彰显女王的风范,硬着头皮都得上。 然而,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一刻钟之后—— “玉礼,你……” 萧云昭的声线难得带上了些许隐忍,“你办不到……就别逞能。” 就不该听她的提议。 原本想着能看到她挫败的脸色,却忘了一点,她若是不能进行下去,他也不好过。 温玉礼额头上沁了一层汗珠,眼眶里似乎也漫上了一层水雾。 真他大爷的疼。 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她未经人事,由她来主动的后果便是……根本完成不了。 “不行,我……”她才开口,一句话都还未说完,萧云昭已经仰起了身,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平到了榻上。 “还是得我来。” 他说着,再次低头覆上她的唇,把她消了声。 唇与唇相接,气息紧密又温情。 呼吸相闻,视线交汇,这一刻,她发觉他的目光不再如同平日那么沉静,而是涌上了一股道不明的炙热。 彼此的呼吸都加快了几分,他移开了唇,埋到她的颈窝间,在她莹白的肩上留下湿润的红痕……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温柔且极有耐心的攻势下,身躯连带着意识逐渐沉沦。 室外,习习的凉风将树叶吹得飒飒响。 室内,跳跃着的明黄色烛火映照着床帐内交叠的影子,一派旖旎暖意。 …… 第二日,温玉礼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身上一阵清晰的疲惫感。 腰间的酸麻感,让她连翻个身都觉得有些费劲。 她不禁暗自磨牙——可恶的萧云昭! 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萧云昭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 萧云昭还未醒,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上,他连睡觉都是以揽着她的姿势入睡的。 他的胳膊也不知道被她枕了多久,考虑到他清醒之后胳膊会麻,她下意识想要抬头挪开他的胳膊。 可她才稍微仰起了头,一阵无力感伴随着身上的酸麻感,让她起不来身,后脑勺又砸回了他的手臂上。 睡梦中的萧云昭动了动眼皮。 温玉礼看见他的眼睫颤动,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紧闭着的双眸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眼见着温玉礼也醒了,他的眉眼间浮起柔和的笑意。 “昨夜睡得可还好?” 他说着,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他光裸的手臂不经意就将被子撩高了一些,如此一来,温玉礼便也看清了锦被下白皙的胸膛。 她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倏然间耳畔传进一声低笑,她一抬眸,便见萧云昭凑了过来,与她相抵着鼻尖,“睡了一觉,是不是精神好多了?今天不用早起,不如再来……” 温玉礼闻言,不等他把话说完,伸手就推开了他的脸,没好气好:“来你个头!谁跟你说睡了一觉就会好多的?我昨天后半夜才睡着,哪来的精神!”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梢,又凑近了她,原本只是想吻吻她的额头,哪知她整个人往后退,挪到了床的最里侧,伸手揪紧了身上的被子,与他隔开了些许距离。 “我跟你说笑,你还当真了。”萧云昭顿时失笑,“一大早的,哪舍得折腾你。挪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我身上没什么力气,懒得动弹。”温玉礼说着,瞥见他眉眼间神采奕奕,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昨夜拉着她折腾了那么久,她都疲惫不堪了,他却反而越发有精神,不知餍足的模样,让她不禁发问了一句,“你别是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功法?” “又在胡言乱语。”萧云昭伸手揽过她,见她背对着自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要是我真练了那种功法,作为你的好师父,必定是不吝啬教给你的,等你学成,还能随时拿我采补。” 温玉礼抽了一下嘴角,“你这才叫胡言乱语。” 身后的人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昨夜是我不对,让你劳累了,下次我会注意些的。” 他昨夜特意用上了彩霞制作的药膏,据说是缓解女子初次疼痛的,用了之后也的确有效,温玉礼起初还觉得疼,让他险些不忍心继续下去,之后听她说好多了,他才放了心,再后来两人都渐入佳境,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克制,她也迎合着他,促成了圆满的洞房花烛夜。 虽说都是初次,但他精神着实好,一番云雨过后有些不餍足,且那时候天才黑下来,半点儿睡意都没有,他拥着她,同她说——时辰尚早,我们再来? 她略有犹豫,但还是同意了。 再后来…… “阿昭,差不多得了……” “阿昭,时间不早了,歇……” “萧云昭,你有完没完!” 从亲密的称呼到连名带姓,她的语气困倦里夹杂着一丝气恼,他意识到惹恼了她,便结束了他的掠夺,轻声细语地说着好话,直到把她哄睡了为止。 他自己却没有睡,而是打来了热水,给她擦身,以免她半夜醒来觉得身上不适。 而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一清醒就翻他白眼,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中午带你去泡个药浴,有助于驱除疲惫,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吃些东西,空着肚子去可不行。” 听萧云昭提起泡澡,温玉礼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十分干爽,昨夜明明流了许多汗,此刻却没觉得有半点儿黏腻感,倒像是洗过了澡似的。 刚醒过来的时候,腰实在酸,使得她忽略了这点,她稍微一想,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后半夜给我擦身了?” 身后的人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道:“等中午泡药池子的时候,我再帮你洗洗头发。” 他这份体贴倒是让温玉礼很受用,背对着他勾了勾唇,“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萧云昭又朝她挪近了一些,胸膛紧贴着她的背部,“想吃些什么?我让白桃去做。” 温玉礼感受着脖颈后方浅浅的呼吸喷洒,只觉得有点儿痒痒,轻咳了一声道:“甜粥,再来几道小点心。” “好。”萧云昭坐起了身,伸手替她将被子又拉高了一些。 他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等着我。” 说着,他转身下榻穿衣裳。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温玉礼转过头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 今日是个艳阳天,到了午时,日光尤其和煦。 祁王府厨房内,下人们正排着队打饭菜。 “咱们这饭菜不都是按人数来算的吗?我不过就是来得晚了点儿,你们怎么半点儿菜都不给我剩,就只有这半碗白米饭和一个凉了的窝头,让人怎么吃!” 说话的女子个头娇小,容貌清秀,正是伺候温南燕的贴身婢女,杏仁。 她原本是在国公府里伺候苗氏的,温南燕的两个贴身大丫鬟都死了之后才把她调到身边伺候,说是温家的丫鬟比王府的丫鬟可靠,她跟了温南燕几个月,原本也算是吃香喝辣,哪料到温南燕一败涂地,差点就要被赶出王府,如今温南燕即便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暂且留下来了,也是被关在院子里寸步难行。 温南燕落到这种地步,杏仁的待遇自然也跟着差了,她原本就跟王府里的下人们不熟悉,如今这帮欺软怕硬的混账东西更是联合起来孤立她。 王爷下令,温南燕身边只能留她这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大夫伺候着,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与那大夫不得离开王府半步,再加上苗氏已死,从前伺候苗氏的下人们全被逐出国公府,她等于没有了任何的靠山,也没有了朋友,祁王府的下人们非但不和她来往,如今吃饭连菜都不给她留了。 “打杂的下人都有几块肉吃,凭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什么菜都没有了?你们这分明就是坏了王府的规矩!” 她冲灶台后的厨子叫嚣着,惹来的却是对方的一记冷笑,“我们坏了王府的规矩?说的真好,你从前跟在温侧妃身边,乱打人耳光的时候怎么就不提府里规矩了?你要不是个姑娘家,我一定用这把锅铲打歪你的脸。” 他此话一出,好几人跟着附和。 “别不知好歹了,有饭吃不错了,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春风得意的大丫鬟?”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脸提王府的规矩,你有本事跑到王爷面前去叫嚣啊?” “那她只怕是没这个胆子呢,王爷昨夜酒醒,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对着满屋子的东西又打又砸的,谁见了敢吭声?下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敢拿去烦他,那是嫌自己命太长。” 杏仁气得直咬牙,却不能凭一己之力与这么多人对抗。 她就一张嘴,一双手,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端着那半碗饭,叼着凉了的窝头转身离开。 身后的下人们还在说风凉话—— “活该,以前跟着温侧妃作威作福,现在吃这点亏就受不了了,矫情。” “话说,温侧妃万一生了个小世子,王爷会心软不赶她走吗?” “应该不会,王爷如今思念的那位,可比温侧妃强太多了,王爷绝不会再退而求其次重新接纳温侧妃,说来也真是神奇,从前怎么没发现那位主这么有能耐……” “得了得了,别说了,这种话说不得,咱们府里不能提那位,心里有数就行了。” 杏仁听着身后的议论声,脚下的步伐一刻也不停,脑海中却有一个念头迅速掠过。 勉强吃下了凉窝头和半碗饭,她回到了关押着温南燕的院子。 除了吃饭和解手,她都得在温南燕身边照料着,除了她,温南燕没有其他可以使唤的丫鬟。 走进房间时,温南燕依旧坐在屋子中央绣花。 被软禁的日子枯燥无味,温南燕无处可去,便只能做点儿事情消磨时间,否则难以度过漫长又寂寥的孕期。 这些日子,萧元祁从没来探望过她。 她心里又苦又闷,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养好身子,若是不能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她的下场只会更加悲凉。 “主子。”杏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二小姐如今在外头越混越好了,这对您实在不利,你不能再这么呆坐下去了。” 第379章 他不该再纠缠她了 初八的酉时,温玉礼大婚已经礼成,此后,她便是宁王妃。 为了防止他去她的婚宴上捣乱,她连给他喝一杯醒酒茶都要算计他。 但他此刻并不气恼她的算计,更多的是失落与怅然,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愧疚感,只因他回想起他醉时,她用湿了的丝帕捂他口鼻,模仿她当初受水刑的情形。 她说——要他体验她当初所受到的折磨,他就会明白她为何不原谅他。 而他所体会到的难熬程度,远不及她当时遭受的,毕竟那时她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挣扎。 “王爷,您吃些东西,否则要饿坏的。”一旁的随从望着书桌边上搁置了许久的饭菜,劝着他进食。 萧元祁仿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或许,我不该再纠缠她了……” 她决然又冷漠的话语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他不愿引起她更深的厌恶。 随从将他的低喃声听在耳中,面上浮现一丝错愕。 王爷这是想开了,不再执着于郡主了?看来前天郡主的那番斥责还挺管用。 想到这,他不再打扰萧元祁,让萧元祁静坐着思索自己的心事。 良久之后,萧元祁总算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旁边的饭菜,伸手去拿筷子。 “王爷,这饭菜搁置了太久,已经凉了。”随从见他总算是想吃饭了,连忙上前说道,“您前天夜里大醉,怕您伤了身,厨子这两天都给您炖了药膳,这会儿应该还在火上温着呢,属下这就去给您端来给您。” 萧元祁吃了一口米饭,果真凉了硬了,便搁下了筷子,“好,你去,换一些热的饭菜来。” 随从立即端着凉饭菜离开了书房,而他才迈出几步,余光就瞥见一道娇小的影子缓缓走来。 他朝着来人看了过去,这一看,当即拧起了眉头。 温侧妃的丫鬟又过来做什么? 自打温侧妃恶行败露被关押起来之后,王爷再也没去探望她一次,她好几回叫丫鬟来请王爷过去,说是身体不适,王爷都不理会。 如今在王爷的眼中,她的身体不适与无病呻吟差不多,他还记得王爷上一回拒绝探望温侧妃时说的话——身体不适就去找大夫,找本王有什么用,是没大夫给她治吗? “站住。”他走到杏仁身前,拦住她的去路,“回去告诉温侧妃,王爷心情不佳,食不下咽,可没有闲工夫去探望她,别再来招惹王爷的不痛快。” “不是!你听我说,这回的情况和先前不一样!”杏仁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先前我家主子身体不适,王爷不去见她也就罢了,可今日她似是动了胎气,情绪过激,王爷若是还不愿去看一看,只怕……” 后边的话她没说完,随从的脸色已经变了,“此事当真吗?” “当真!王爷的脾气咱们都知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弄虚作假?此时大夫正在主子身旁安抚着,王爷哪怕是过去说几句话也好啊。” “先前王爷不愿去见她,她不也是好好的吗,为何今日忽然情绪失控,是发生了什么?” “主子梦见她母亲了,梦中她母亲哭喊着说自己死得悲惨,把她吓得一身冷汗,醒来之后就哭着闹着要见母亲……前国公夫人的死咱们都知道,却不能告诉她真相,这事是真不好办,只能王爷亲自出面解决。” 随从只能带着她进了书房,将情况告知了萧元祁。 萧元祁即便不再喜欢温南燕,也不能不顾着她腹中的骨肉,便起身去往她的住处。 走到温南燕的卧房时,她果真惨白着脸躺在床上,一副毫无精神气的颓然模样。 一旁的大夫上前说道:“王爷,侧妃的身子骨不算健朗,这样的体格能怀上已是不易,她一旦出现情绪失控的状况,很轻易便会动了胎气,好在这会儿她情绪平复下来了,腹中胎儿无碍,您多宽慰她几句。”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等大夫和杏仁退出了房屋之后,萧元祁目光沉静地望着床榻上的温南燕,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换成从前,他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能和她说尽了,如今与她独处,竟是无言以对。 或许他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能够安抚到她,可是——凭什么呢? 他本能地以为,如她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他去宽慰她,是对不住被她陷害多次的玉礼,以及被她变成了废人的明珠。 一想到被她伤害的那两人,他实在没什么好话能对她说的,他甚至觉得她还有其他恶行瞒着他,只是尚未被揭发,她不会主动去提而已。 “王爷如今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了吗。” 终究是温南燕先开了口,“你对我的情分,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吗?” “你我之间,如今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仅剩的羁绊就是你腹中的孩子了,但你可别想着能够拿孩子来要挟本王,你若是还有良知,就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作为他的母亲,你应该希望他将来过得好,而不是拿他当成你的筹码。” 温南燕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您眼中就是如此自私自利吗?” “你是。”萧元祁毫不犹豫地接话,“你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只是我太晚发现了而已。” 他所偏爱的温南燕,是她日复一日营造出的纯良表象,那是一个……从来都不存在的人而已。 不是他忽然不爱了,而是他的理智在告诉她,他根本无法接受真实的她。 “可我所重视的从来都不只是我自己,还有你!” 温南燕想要嘶吼,却忽然想起大夫的嘱咐,怕是再情绪过激会伤到孩子,到那时她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放平了呼吸,却还是忍不住眼眶含泪,“在你迎娶温玉礼之前,我也不是那样狠毒的人,明明我与你才是两情相悦的,你许诺过我,说你心尖上只会有我一个人,可还不等我过门,你就娶了她做正妃,那时你又说,你是奉了皇命,与她做挂名夫妻而已,结果呢?” “你违背了当初对我的承诺,先是对你捡回来的明珠有了好感,之后又喜欢温玉礼,我心里有怨恨,不能冲着你发,只能冲她们,不发泄出来我迟早会被逼疯。” 说话间,她已泣不成声,“你说我阴毒,那你之前对我的许诺又算什么呢?若是你不违背诺言,我又怎么会做这些害人的事?” 萧元祁静默片刻,道:“的确,是本王管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了不止你一人,但她们没有对不住你,你不该对她们那么狠绝,如今你提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受到惩罚的又不止你一人,本王也尝到痛苦的滋味了。” “痛苦的滋味?”温南燕轻嗤一声,“你是指你失去了温玉礼吗?”biqμgètν 萧元祁不答,仿佛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 “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温南燕定定地望着他,“我母亲怎么样了?” 虽然已经得知了母亲的死讯,她却不能说是杏仁告诉她的,这祁王府里如今向着她的只有杏仁,她落魄,杏仁不好过,没有其他主子可以攀附,就只能盼着她好。 因此,她当做不知母亲已死,只是做了一个母亲惨死的噩梦,萧元祁必定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的,她也不在他面前说破。 这笔账,她要算在温玉礼头上。 …… 宁王府浴池内,水雾缭绕。 一道纤细的人影半浮在水面上,温热的水在她身周轻微涌动着。 温玉礼将一头乌发散了下来,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上,白皙而光滑。 她在池子里泡药浴,萧云昭则是坐在她的身后,用热水打湿她的头发。 “玉礼,你把头往后仰一些。” 温玉礼依言,稍稍仰了仰头,便察觉萧云昭的双手探入她的发间,给她轻轻抓挠着。 他上午说要帮她洗头发来着。 忽的,有冰凉柔滑的东西抹在了头顶上,温玉礼抬眼一看,看见萧云昭的手掌上有一团雪白的膏体。 “这是司徒彦调制的桂花香露,你不是挺喜欢桂花的味道吗?这香露是不同品种的桂花混合,香气清透而不浓,留香时间较长,既能沐浴也能洗头发,长时间用它,头发也会越发顺滑的。” 听着萧云昭的话,温玉礼笑道:“这香露我喜欢。” “不止这一种香味,他最近还在尝试着调制其他的。”萧云昭悠悠道,“他说,女子都喜欢胭脂水粉、头油香露一类的东西,虽然你平日里不浓妆艳抹,但我也得给你备着这些,你若喜欢就尽管用,若是不喜欢,就拿去送礼。” 温玉礼一时静默,心中却在感慨着他的细心入微。 她依稀看见自己额头上有泡沫,快要滑落到眼角了。 下一刻,萧云昭的手闯入眼帘,将那泡沫擦拭掉,以免渗入她的眼。 “你把眼闭上。”萧云昭冲她说道,“我这手法可能不太好,若是不小心把泡沫弄进了你的眼里,可能会有些不好受。” 第380章 本王冰清玉洁 她伸长了手臂,将那小本子拿到眼前一看,果然—— 画本上的男女未着寸缕,她随手翻了几页,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欢好姿态,那画面当真是…… 香艳得很。 萧云昭见她发现了那本图册,顿时有些无言。 不怪她眼尖,那东西离浴池挺近的,前两天他看完顺手就搁在了浴池边上,都忘了收起来。 温玉礼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还转过头,有些打趣地朝他说道:“阿昭,你平时一个人沐浴的时候,都在看这玩意儿吗?” “也就这段时间才开始看。”对于她的调侃,萧云昭面不改色,“这东西多数人都看过,我只是为了从中学习罢了,毕竟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未做过这档事,若是不涨点儿见识,你我的新婚之夜又怎能圆满?” 他神色坦然,反倒让温玉礼有些接不上话了。 “如本王这样冰清玉洁的人,在这世道可不多见了。”萧云昭不疾不徐道,“所以,请王妃务必好好珍惜本王。” 温玉礼:“……” 拿冰清玉洁来形容自己,不得不说,如今的他比起初相识的那会儿,还真是幽默风趣多了。 不仅是说话的方式,他的笑容也比从前多了许多,这时常让她忘记,他还是旁人口中那个冷漠孤傲的宁王。 “殿下放心,本王妃一定会珍惜你的。” 她的回答正儿八经,他听得唇角轻扬。 “从前没有告诉过你,你微笑的时候,比你安静的时候好看多了。”温玉礼朝他轻挑了一下眉头,“以后在我面前多笑笑。” “好。”萧云昭爽快地应了下来,而后道,“也就只有对着你能笑,对旁人我可笑不出来。” 他的笑容几乎都是给了她的,他的温暖,也只暖她一人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玉礼一边倚靠着浴池的边缘泡药浴,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春宫图册。 画这种本子的还真是人才,把男男女女的身体画得那般匀称,就连隐秘的部位都十分细致。 “好了,别看那本子了,泡的时间够长了,该起来了。” 萧云昭说话间,已经拿了浴袍和毛巾过来,将温玉礼从池子里拉了起来,为她披上了浴袍,而后帮她擦拭湿淋淋的头发。 “我就是有些好奇。”温玉礼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画册,“这玩意儿我从前也没怎么看过,再让我看看。” 萧云昭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凑近了她几分,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处,在她耳畔说道:“你若实在好奇的话,我们多得是机会一一实践。” 说话的同时,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吻了吻。 温玉礼拿着画本的指尖抖了抖。 她可没忘记昨天夜里是如何被他折腾的,听到他话中暗示的意味,她连忙偏过头,朝他说道:“今夜我要休息。” 初尝情欲的滋味的确不赖,但也得考虑着体力和精神气才行,反正他的精神是比她好的……她得叫他悠着点。 “初次会觉得有些不适应,以后就好了。”萧云昭轻声说道。 “反正今晚我想好好睡个觉。” “好,依你就是。” 温玉礼见他答应了下来,偏过头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下一刻,就听他又说道:“今夜休息,明夜再实践。” “……” 与此同时,宁王府大堂内,丫鬟正在给一位贵客上茶。 “公主殿下,这是我们王妃爱喝的碧螺春,您尝尝。” “好,放着。”司兰婳随口应了丫鬟一句,目光却盯着挂在墙面上的画。 这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幅山水画。 崎岖的山峦,山间隐约浮现出层层石梯向山顶蜿蜒而上,山腰处有飞鸟翱翔,一条瀑布越过巨石的阻拦,自山间飞流直下,溅出水花,激起了一片茫茫雾色。雾色隐去了山脚,使下半座山看起来有些隐约朦胧。 这幅画需要极好的技巧,意境又很好,她素来被人夸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时看着这幅画,却不得不承认,凭她的本事是画不出来的。 而她欣赏完了画作之后,目光很快落在右下方的署名上。 她有些错愕。 这幅画竟是温玉礼的作品! 刚来这东岳国的时候,由于要去争取宁王妃的位置,她特意叫人去打听了宁王未婚妻的家世背景,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温玉礼画功卓越,可知道归知道,并未亲眼见过,她以为和自己的水平应当是差不多的,今日一见,让她既惊讶又惊艳。 她不禁又走上前几步,细细端详那幅画,越看越是觉得喜欢。 一盘奉茶的丫鬟见此,笑道:“公主,这是我们王妃的画作,我们殿下特意把它挂在这大堂最显眼的地方,每每有客人来,见着这幅画都要赞叹几句,甚至有人想出高价来收购呢。” “郡主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司兰婳有些感慨,“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功夫奇高……唯一令人遗憾的是……” 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她没说出口,一旁的丫鬟听着却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司兰婳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令人遗憾的是,这幅画宁王殿下不愿割爱,否则本公主也想出高价来买。” “这……殿下说什么也不会卖的。公主即便再去提出这个要求,得到的答复大概也会与从前那些客人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大堂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司兰婳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温玉礼。 温玉礼此时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浴池的时候听白桃说司兰婳前来探望她,便过来了,一来就听见司兰婳和丫鬟说要买画的事情,不禁笑出了声来。 “公主这么喜欢我的画作吗?” “喜欢,比我画的强。”司兰婳朝她莞尔一笑,而后目光落在了她的右臂上,“你胳膊上的伤痊愈了吗?” “伤口早已愈合了,只要不碰撞到伤处,几乎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劳烦公主挂念。” 温玉礼走到了司兰婳旁边坐下,“公主送来的贺礼我拆开了,那香粉的味道极好闻,我喜欢。” 她和萧云昭成亲,收到的新婚贺礼几乎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不相识的宾客送来的贺礼,她压根懒得去拆,只挑一些认识的拆。 司兰婳的贺礼是南夏国特产的香粉,总共二十盒,数量这么多,总有那么几盒是她闻着会喜欢的。 “喜欢就好。”司兰婳抿了一口茶,道,“回头可以告诉我最喜欢哪几种味道,等你快用完了,我再托人给你送。” “多谢公主美意,我府上的司徒圣手最近也在调制一些洗浴用的香露,回头整理一些给公主你带回去用一用。”温玉礼朝她淡笑着,而后问道,“对了,你和梁王的事……” 司兰婳闻言,瞥了一眼在场的丫鬟们。 温玉礼心领神会,叫她们退了出去。 “我与梁王,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司兰婳道,“婚期已经定下,往后只做表面夫妻,相敬如宾。” 温玉礼微微一怔,“表面夫妻,相敬如宾……你的意思是私下互不干涉?” “他可以纳侧妃,可以继续不思进取,这些我都无所谓,只要给予我足够的尊重便可。” “其实梁王的性格挺随和,风度翩翩。”温玉礼顿了顿,道,“如果这些不是他伪装出来的,或许真是一个能过日子的人。” “他的确性情随和,那天我与他见面,他说,我与他相配是委屈了我,他不愿勉强我,只是我们身为皇家之人,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我选择他,他与我一同承担联姻这份任务也就是了。” 司兰婳说到这,叹息一声,“我不喜欢没有任何成就的人,他不能做到如宁王那样声名显赫,又不能像你一样智勇双全,实在没什么能令我动心的地方。” 温玉礼正低头喝着茶,听到司兰婳这么说,险些呛着。 司兰婳这比喻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妥,司兰婳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如今对宁王可没半点儿想法,从前只是图他的地位高名声好罢了,至于为何要拿你做对比,是因为与你呆在一起,让我觉得安心,即便身处险境,有你在,天也塌不下来,可是梁王他能做什么呢?如果我与他一起在郊外遇到野兽,会发生什么?我难以想象。” 第381章 太子萧谨恒 “那两个刺客头领身手极好,陛下早就下令,不仅要用铁链锁住他们的手脚,还要在他们的饭菜中下药,确保他们一直处于无力的状态,可谁能想到,逃跑的那人竟会有力气挣脱了锁链?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宫里有人在暗中帮他脱身。” “羽林军一路追着他,眼见着就要把他围住了,偏偏太子殿下当时在校场附近游荡,就被那人给抓了,那人也正是凭借这一点,让羽林军们不得不放他出了宫门,毕竟太子殿下的安危要紧。” 听闻护卫的讲述,温玉礼道:“天牢里必定有内奸,不过目前查奸细不是最紧迫的,太子殿下能否平安归来才是最要紧的,王爷这会儿在书房里,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他。” 温玉礼朝他吩咐完,转头看向司兰婳,“由此可见,不仅是你们使臣团内部有漠北人的奸细,东岳国宫中也是有的,这些人经过特殊的训练,用尽方法潜伏在两国重要人物的身边,足以见得他们对四年前那场战败有多记恨了。” “这些人就这么不愿意过安生日子。”司兰婳蹙起眉头,“他们的人分明就没有我们的兵多,何必要这样拼命?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弄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野心有多大,胆量就有多大。没有哪片国土是能永远强盛下去的,总会有更弱势一些的群体拼了命地取而代之,就像我们这东岳国,几十年前也不强盛,江山是靠打出来的,况且那些漠北人骨子里就阴狠好战,想把他们打到服气哪有那么容易。” 温玉礼顿了顿,又问道:“狩猎场遇袭之后,你们有排查使臣团内部的人吗?如今你的婚事定下来了,你皇兄大概也会很快启程离开,回去的路上可得多加小心了。” “关于此事,我们与皇帝已商量出了结果。漠北人是四年前战败,使臣团内先前暴露出的几个奸细,的确都是在我们身边潜伏了不足四年的。” “所以,你们是要把相识不够长的人都先列入可疑名单?” “不错,皇兄后来决定,只要是与他相识不足四年的,无论在这期间有多少作为,都先行回国候审,不能与他同行,如今留下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了,为了确保回程顺利,你们皇帝会专门派几名武将护送,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如今当务之急是你们东岳国那位小太子。” “关于此事,我得去和王爷谈一谈。”温玉礼说着,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原本还想着,公主你来探望我,我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可出了这么档子事,咱们只能改日再相约了。” “无妨,等你闲下来了再说,我先告辞了。” 司兰婳离开之后,温玉礼转头便去往书房。 到达书房时,萧云昭已经从手下口中得知了太子被掳走的详细情况。 “这孩子也真是够倒霉的,怎么偏偏就在刺客逃亡的路上游荡,他才十岁,想必是要被吓坏了。”温玉礼有些感慨,“不过,他的身份对那刺客来说,很有可利用之处,那人应该也不会伤他性命。” 萧云昭听闻此话,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你可曾见过那孩子?” 温玉礼道:“在宫中宴会上见过,但隔着老远的距离,从没说过话。” 萧云昭又问:“那么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温玉礼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一个看起来略微严肃的小孩,但他的模样真的怪可爱。” 印象中那位小太子长得俊秀白皙,比起同龄孩子的嬉皮笑脸,他在人前的仪态已经透着些许沉稳的味道来,想必是被帝后管教得很好。 可孩子终归是孩子,再怎么端着,面容也还是相当稚嫩,尤其他模样好看,那白嫩的脸让人看着很想掐一把。 “可爱?”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要是和他打过交道,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此话怎讲?” “那孩子……”萧云昭低声说着,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他没你想的那么人畜无害,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能单纯到哪去。” 温玉礼道:“可他毕竟是被一个亡命之徒给掳走,虽说他有可利用的价值,刺客不会要他性命,但也有可能打他折磨他,来出心里的恶气啊。” “那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若是刺客真的要让他受皮肉之苦,你我不知道刺客此时的位置在何处,也阻止不了这事的发生。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讯息,就是那刺客掳了他之后,找羽林军要了一匹马,有太子做人质,离开皇城可以畅通无阻,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出城门了,那刺客的速度咱们都是见识过的,甩掉羽林军不难。” “派咱们府上的高手用轻功去追赶,来得及吗?听说那刺客这些日子被鞭笞拷打,受了不少伤,他总不能一直赶路,尤其入夜之后,若不休息,恢复不了体力。” “若是咱们能掌握方向就来得及,可是以漠北人的狡猾,不会轻易泄露位置,身上没钱他可以去打劫,不敢住客栈,可以睡在树上,连粮食都可以就地取材,抓河里的鱼或者打林间的野兔野鸡,吃过之后将火堆处理掉便不会留下痕迹,想要追寻他们的方向,要兵分许多路才行。” 温玉礼听着萧云昭的分析,一时陷入了思索。 的确,刺客的狡猾在狩猎场就已经领教过了,尤其逃走的那个还是刺客的头领之一,这样的人本事不会低。 这一边的二人交谈着,另一边的城门外,一辆疾驰的马匹驮着一个十岁的孩童从林间呼啸而过,马蹄扬起了一阵沙土。 “呜呜呜,这位英雄好汉,你能不能放了我啊……” 萧谨恒被刺客整个人横放在马背上,腹部被颠簸得难受,便一路哭嚎,“你把我这样放,我好难受啊,我感觉我要吐了……呕!” 说话间,他还真就吐了出来。 “臭小子,你都吐在老子的裤子和鞋上了!” 刺客瞥了一眼自己裤腿上的呕吐物,沉着脸扬起手,狠狠地朝萧谨恒的臀部给了一巴掌。 用的是常见的大人揍小孩的方式,可他打得十分用力,萧谨恒哭得更加大声了,“你在牢里关了这么久,衣服本来就脏了!我又不是故意吐在你身上的,我忍不住嘛,呜呜呜……” “闭嘴!吵死了!再哭信不信老子拿你去喂野狗!” 第382章 营救太子! “等老子把你这废物太子带回我们的地盘上,你那皇帝老子为了保你的命,总得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要先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再来想法子收拾你们朝廷的人,不止萧云昭,当年打我们的有一个算一个!总要让你们这些可恶的中原人知道我们漠北战士的厉害。” 马背上的男人猖獗地嗤笑着,目光里漫出嗜血的愤怒。 百凤山袭击行动失败,折损了那么多兄弟们,作为执行这次任务的头目之一,即便东岳国皇宫里有人协助了他逃脱,回到领地之后,他也难免要遭受王上的处置以及臣民们的指责。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逃跑的路上竟然撞见皇帝的儿子,皇帝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必定是当成心头肉一样的,挟持了这小子,他不仅能畅通无阻地离开皇城,回到领地也算是将功补过,如果能用这小子顺利换来东岳国的土地和财物,他这职位也能再升一级了。 男人满心憧憬着自己回去之后能给部落带来多大的利益,也就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废物太子,左手捂着嘴巴似乎又在干呕,右手却悄悄拽下了自己衣服上的纽扣,将那纽扣放在马鞍突出的卡子上拼命磨成碎粉。 虽然被横放着的姿势十分难受,腹部被颠簸得总想呕吐,但这样也正方便了他做小动作。 他方才言语间的颤抖和讨好,让马背上的男人放松了警惕,只觉得他是个窝囊草包,也就不会留意他的动作了。 很快,太阳落了山,天色渐黑,男人身上本就负伤,自然受不了无休止的赶路,便驱策着马匹进了山林,想要在林间找个栖息之地凑合过一夜。 “这里好黑啊……这附近有没有能住的地方啊?”林间的山风吹得萧谨恒牙齿都在打颤。 男人冷哼了一声,“山林间到处都是能住的地方,只不过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子受不了而已,随便找棵高点儿的大树,挑个枝干多的地方倒头就能睡,就算碰上出来觅食的野兽,它们也爬不了树。” “可是树上会不会有蛇啊?而且树上没有被子,会冻死的……” “你小子哪来那么多事儿!你以为老子是带你出来野营的吗?你是老子的人质,老子能让你活着喘气,你都该谢天谢地!” “可我要是冻死了,或者从树上掉下去摔死了呢?你也说了我是人质,我对你总有用?那你不是得好好保证我的安危吗?你要是虐待我,我这身体受不了,病死了可怎么办……” “闭嘴!” 男人听着萧谨恒的絮絮叨叨,只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可他还是按捺下了火气,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放缓了马儿的行驶速度,试图在周边找一找有没有山洞或者破庙一类的栖息之地。 这小子娇生惯养的,要是真的在挟持回去的途中生了病还挺麻烦,看病要耽误时间还有可能泄露行踪,不看病又担心他太金贵会死在途中,思来想去,还是找个不漏风的地方歇着比较好。 …… 皇城四里之外,墨竹带领着大约十人在布满黄沙的林间小道上搜寻。 太子被挟持一事轰动朝野,不仅是羽林军们派出了大把的人追寻刺客逃亡的方向,皇室宗亲们也纷纷派遣出人手往不同的方向寻找。 “头儿,天色都这么黑了,咱们还继续往前找吗?” “找,殿下说那刺客受了伤,不会彻夜赶路的,他总要歇几个时辰,恢复一下体力之后再启程,羽林军的人分了十几路彻夜搜寻,咱们既然出来了,也不能太早收工,怎么着也得子时之后再歇息。” “是。” “这山林间夜风萧瑟,那歹人大概是不敢住店的,要是真随便找个林子歇息,也不知太子能不能受得住这夜间的寒冷。” 墨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马鞍上挂着的水袋喝水,而眼尖的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细碎的金光闪烁。 他朝那金光散发的位置看得过去,这一看,忽然发现更远一些的地方,有同样的细碎金光,像是一种夜里能发光的材料。 他上前几步,蹲下身一看,那细碎的金光,似乎是粉末状的物体,他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似乎是一种石头的材料。 脑海中蓦地想起一样东西,那是一种用来装饰衣物的五彩砂石,会在夜间发光,这种砂石十分珍贵,是皇室专用。它有许多种颜色,其中要数金色最为昂贵,这种装饰品大多用来做衣物的纽扣,对平民百姓而言并不常见,而他作为宁王府的护卫头领,这东西实在没少见。 这种砂石很好看,且十分容易打磨,因为其材质并不是很坚硬,拿粗糙一点的石头都可以刮下一层粉来。 几乎不用多想,这金粉是太子中途趁着歹人不注意,悄悄磨碎的。 昨天半夜下了小雨,这林间的土地较为湿润,能粘得住这些金粉,不至于让它们被风全给吹散了。ъitv “快,让人在这附近找一找,还有没有夜里发光的金粉,咱们找的这个方向是对的。” 墨竹起了身,指挥身后的手下们。 太子就算是磨碎身上所有的纽扣,所得到的金粉数量也不会有多少,但愿他和刺客还没有走远。 …… “殿下,头儿在距离皇城大约三四里路之外的地方,发现了一种夜里会发光的金粉,应当是太子沿途留下的。” “带路。” 第383章 草包太子? 好在他并未在这破庙里生火,隔着七八丈的距离,敌人们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来不及多想,他用胳膊夹紧了萧谨恒,迅速溜出了破庙。 他自然是不会留在庙里坐以待毙的,以他现在的体力,一旦被萧云昭等人发现行踪,便很难甩得掉他们,虽然人质在手,但他也并不确定萧云昭是否真的关心这小太子的死活,如果来的是羽林军或者皇帝本人,他反倒不用惊慌。 部落的战士们将萧云昭视为大敌,又岂会不知他在这东岳国声望极好,这厮万一是个野心勃勃的,就决不会为了救皇帝的儿子而作出妥协。 比起和他谈条件,还是溜为上策。 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拴着马的树下,解开了绳子,将萧谨恒往马背上一扔,紧跟着利落地跨上了马背。 而他这一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在林间搜寻的众人,墨竹当即低喝一声—— “刺客在那!”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男人已经驱策着马儿疾驰了出去! “呜呜!”萧谨恒被破布堵着嘴,喊不出声来,就只能用鼻子发出一阵微弱的挣扎声。 “老实点!”男人又在他臀后揍了一拳,“别以为他们来了你就能得救!走着瞧,老子一定要把你带回我们领地去。” 入夜之后,为了隐匿踪迹,他就没点燃过火把,在黑夜中呆久了,眼睛便习惯了黑暗,他能看见前边有个拐弯处,便卯足了劲驱使着马儿绕了过去,趁着身后追赶的人与他还有一段距离,他扬起手里的马鞭往后一甩,狠狠抽了一下马臀! 马儿受了惊,霎时提个速度,男人却抓起萧谨恒跳下了马背,就地滚了两圈藏匿到了树丛里,任凭那无人驾驶的马儿朝前继续狂奔。 他摁着萧谨恒,趴在树丛里一动不动,直到一阵脚步声从他附近呼啸而过。 他探出了头,宁王府众人果真去追那匹狂奔的马了。方才策马拐弯,他借着山体掩饰了自己跳马的动作,又在跳下马背之前让马儿提了速,那马儿还会再狂奔一段时间。 以萧云昭的速度,很快便会追赶上了,只要稍微拉近些距离,他便会发现马背上无人,等他再回过头来时,想必又摸不准自己的正确方向了。 想到这,男人冷哼了一声,扛起萧谨恒往回跑。 他借着皎洁的月色避开了林间的障碍物,一路狂奔。 虽然只给自己争取到了很少的时间,但只要接下来不再出什么意外,应该就能够顺利逃脱萧云昭的追捕。 男人前一刻才这么想的,没想到下一刻‘意外’便来了。 他的余光瞥见右侧有银芒闪过,像是刀剑一类的东西,他本能地往后撤了一步,避开来人的袭击。 站稳的那一刻,他看出了袭击他的人是个纤细的女子,然而光线太黑,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是觉得这身段和步法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温玉礼见一击没中,眯了眯眼儿,提起剑又刺了过去。 这刺客头领伤痕累累的,动作倒还挺灵活。 “住手!”男人低喝了一声,“太子在我手上,你敢拿刀剑来刺我?就不怕刀剑无眼,刺在你们这金贵的小太子身上!” 温玉礼嗤笑一声:“太子固然重要,但比不上朝廷的颜面重要,要是真被你把太子挟持了回去,找我们签订一些丧权辱国的条约,那我朝在各国面前还有何颜面?我们若是不同意你们的要求,太子必然被你们折磨至死,与其让他遭受这样的磨难,倒不如我给他一个痛快,反正今天我碰上了你,就绝不能放任你离开。” 与其被对方拿捏,倒不如先放个烟雾弹,让对方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才好。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这话要是被你们皇帝听见,只怕你要人头落地!” “你死了他就听不见了。” “你这娘们的声音有些耳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一边躲闪着温玉礼的攻击,一边思索着她的身份。 这女子应该不是完全陌生的…… 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拔高了声线,“你是萧云昭的女人!” 怪不得他觉得隐约有一种熟悉感,像是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这女人的步法和声音,可不就是百凤山袭击行动时,那个挺能打的南阳郡主? 东岳国的女眷们个个都如花似玉娇嫩可人,但是会打架又胆子大的他在那天只见到这么一个,自然就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好啊,来得好!老子赢不了萧云昭,难道还赢不了你一个小娘们!我们漠北的雄鹰最是喜欢你这种泼辣的妞,等老子把你拿下,先扒光了你,再把你折磨至死,然后挂到你们的城门上去,让萧云昭丢脸丢到你们全城皆知!”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将背上扛着的萧谨恒往地上一扔,红着眼便冲到温玉礼的面前,与她打在了一起。 “你们这些野蛮人还真是喜欢图嘴上痛快啊,除了会骂脏话还能干什么?上回在百凤山遇见你们不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吗?结果还不是被打得满地找牙,还漠北雄鹰,狗熊还差不多!” “住口!你这臭娘们……” “对着女人一口一个臭娘们,你他娘的不是女人生的?等我把你打趴下来,非要把你嘴里每一颗牙都拔光,看你还能放出什么狠话来!” 她原本是追赶着萧云昭的路线来的,哪晓得追到半路,竟然给她碰见了这家伙。 她不禁疑惑,来的是同一个方向,阿昭他们就没碰上这家伙吗?再仔细一琢磨,想必是因为他们人多,目标比较大,刺客提前看见他们便设法躲了过去,可他运气实在不够好,躲过了大部队,还是撞上她了。 第384章 小太子的报复 温玉礼原本还想着,萧谨恒被刺客挟持了一路想必受到了不少惊吓,获救之后应该会有些惊魂未定,可听他此刻的语气,倒是相当冷静,这孩子的承受能力比她所预料的强。 但他会拿针弩来射她,还真是她意想不到的。 他还轻描淡写地说是他手抖了……那针弩的机关得往后扣才能发出针来,几乎不会误触,他朝她发出的那一针分明就是故意的。 看来这小子是信不过她。 “为了救殿下你,我身上可是挨了刺客好几拳,我这才把他打趴下,你就给我也放了一针,未免叫人有些心寒。” 温玉礼说话间,扶着一旁的大树缓缓坐下。 “对于和自己不熟悉的人要随时保持警惕,这是父皇教给我的道理。” 萧谨恒抬头看向温玉礼,“即便你打败了刺客,也不能证明你真心想护着我,这世道人心险恶,本宫也是防患于未然。” 温玉礼:“……”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子很好地继承了他父皇的多疑性格。 不过,小小年纪就能够如此冷静谨慎,将来多半是个能成大事的。 “臭小子,竟然把老子给骗了过去!” 瘫在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语气里有落败的不甘以及上当受骗的愤怒。 萧谨恒从落在他手里的那一刻,所表现出的状态一直都是惊恐与懦弱的,无论他言语间有多么放肆猖狂,萧谨恒都不敢骂他一声,一路上不是哭喊就是求饶,那没出息的样子让他觉得极其可笑,同时内心也得到了满足。 他的确想看这小子担惊受怕摇尾乞怜的模样,这会让他觉得,东岳国皇帝实在没什么本事,否则也就不会生出这么一个草包太子。 他哪能料到这一路上的懦弱与求饶,都是这小子演给他看的,只为了让他放松戒备。 这小子甚至连救他的宁王妃都暗算,心思还真重。 “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野蛮人,本来就是最好骗的。” 萧谨恒冷笑了一声,将针弩塞进了怀里,而后搬起了身旁一块比手掌还大的石头,起身缓缓走向了男人。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在中途狠狠折磨我一番?” 萧谨恒回想起在马背上时,男人对他以及父皇母后的言语侮辱,眸底涌动着愤怒的杀机。 那些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难听的话。 还有男人在他臀上打的那两拳也让他倍感侮辱。 眼见着就要走近男人,萧谨恒脚下的步伐却忽然止住,他抬高了手上的石头,朝男人的脑门砸了下去! 虽然此人中了迷针,又被宁王妃补了好几脚,可万一他还留有力气,拼着最后一口气跳起来反抗呢?为确保万无一失,先砸他的脑门,把他砸得神志不清,他应该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温玉礼将萧谨恒的动作看在眼里,悠悠道:“针上抹的是软筋散,这厮肯定起不来的,你可以放心报复他,反正之前该审的都审过了,这人对朝廷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想也知道萧谨恒这一路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毕竟身为尊贵的皇太子,自幼养尊处优,被人虐待了记仇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猜测萧谨恒没准会砸死这刺客,反正黑灯瞎火的流血了也看不清,他这样的身份将来少不了手上也得沾血,拿这刺客练练胆子也好。 而令温玉礼没想到的是,眼前这十岁的男孩远比她想象的要狠。 萧谨恒走到了男人的身旁,并不急着抬起石头砸死他,而是将他的手臂放平,抬起石头对他的手掌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刚才脑门挨了一下,被砸得眼冒金星却并未失去神智,他料到自己应该活不了,却没想到萧谨恒对他的报复并不利落,这第二下落在手掌上,痛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你这双手打过我,我可没忘。” 随着稚嫩而冰冷的嗓音落下,大石也再次落下,砸的依旧是手掌。 一下又一下,几乎将男人的手掌砸得血肉模糊,男人即便再有骨气,手掌传来的剧烈疼痛也让他忍不住嚎叫出声。 “臭小子!啊——” 骂人的话才一张口,便又被一声哀嚎取代。 “你说得没错,中原人大多阴险虚伪,即使我只有十岁,我也是你口中虚伪的中原人啊,你怎么就不防着我呢?你这个草包!废物!猪脑!” 萧谨恒一边谩骂,一边砸男人的另一只手掌。 “武功好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个无力还手的废物吗!你们这些肮脏的蠢东西,犯我东岳,该死!该杀!” “我让你骂我!打我!有本事你再跳起来打我!你起得来吗?废物!” 温玉礼靠在树底下望着眼前的一切,从最初的惊讶至极,到逐渐静下了心,她不禁思索着,萧谨恒在被挟持期间是经历了什么?他对这漠北刺客几乎称得上恨之入骨。 他用了相当粗鲁且折磨人的方式,让刺客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着双手被砸烂的痛楚。 她若是问出来,这小子想必是不会愿意说的,看他砸人砸得挺起劲,显然是没受什么重伤。 如果说不是躯体遭受了折磨,那么应当是尊严被伤到,他多半不会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经历。 就在温玉礼思索期间,萧谨恒已经跨坐在了刺客的背上,兴许是砸得累了,想快些结束,他抬起石头朝刺客的脑门砸了下去! 重重的闷响在夜间响起,一声又一声。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哀嚎,连哼都没再哼一声。 萧谨恒早就双手酸软了,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拿石头砸男人的脑门。 “已经死透了。” 温玉礼在一旁提醒道,“你歇歇,他都死了,你再打下去他也不会有什么知觉了,你这泄恨也泄够了?给自己省点儿力气。” 萧谨恒喘着气,将手里的石头再次重重砸下,而后从男人的背上离开,爬到了旁边坐着休息。 等呼吸平稳下来,他才朝着温玉礼问道:“你和宁王不是一起出发的吗?怎么他在前边你在后面?” “自然不是一起出发的,他自己带人出了门,叫我在府里休息来着,我闲不下来,便在他出门之后也出了门,根据城门守卫所指引的方向过来了,这个方向就这一片林子,边上都是大山。” 温玉礼顿了顿,道:“听殿下话里的意思,你方才是见过宁王了?” “他的人应该是发现我留下的线索,一路追寻过来了,他们人多,被这男人听见动静了,这人带着我上了马一路狂奔,在前边拐弯处给马提了速,又带着我跳了马,暂时蒙混过关之后便折返回来,然后就遇上你了。” “你留下的线索?” 温玉礼顿时起了兴趣,“你留下什么线索了吗?” “我衣服上的扣子是彩色砂石,我把那砂石在马鞍的卡子上磨碎了装在口袋里,这刺客带着我进林子的时候,我在林子里撒下了几处,那些碎粉一入夜就会发光,昨天不是才下过雨吗?这林间的土地还算湿润,能吸附出那些碎粉。” 温玉礼笑了笑:“殿下还真是聪明过人……那万一这些碎粉没被人发现呢?毕竟目标太小了,你那一把粉也没多少。”biqμgètν “我原本也没指望一定会有人看见,我猜羽林军的人马应该分了许多路,万一有眼尖的呢?要实在没人看见,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一心等着人来救,自己不想点儿办法吗?” 萧谨恒说着,语气又有些激动了起来,“反正这刺客是个猪脑子,被我骗得团团转,我能骗他一回两回,也能骗他三回四回!” “对对对,你聪明,他蠢笨。” 温玉礼听他一提到刺客,就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心中更加确信这小子在刺客那儿伤了自尊,便安抚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你被他抓了,但最后还是你赢,过程别那么在意,重要的是结果。” 萧谨恒冷哼了一声。 “话说回来,殿下你信不过我可以,但你不能霸占我的东西?把针弩还给我。” 第385章 能屈能伸 “本宫是赏罚分明的,你救了本宫,应该记你一个功劳,等我平安回宫之后,自会向父皇禀明一切,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听我的吩咐。” 萧谨恒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温玉礼的身旁,“你身上有没有手帕一类的东西?”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用来堵住你的嘴了,要不然等会宁王带人经过,你肯定要大喊大叫了。本宫给你个面子,你自己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你要是不听,本宫就亲自动手。” 温玉礼闻言,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还挺会摆架子。 “本宫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萧谨恒推了一下温玉礼的肩膀,“你出生名门,难道连规矩都不懂吗?你我之间,先论君臣,再论辈分。即便你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臣,我的吩咐你就得听!我让你把自己的嘴堵上,你就得照办。” 温玉礼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萧谨恒见温玉礼丝毫不配合,顿时小脸一沉,“你不听话是?行,本宫亲自动手。” 他说着,转身又跑到了刺客的尸体旁,解下了那人的腰带。 他拿了腰带又回到温玉礼身旁,将腰带揉成了一团,试图塞到温玉礼的嘴里,而他没料到的是,他的手还未凑到温玉礼的面前,就被温玉礼迅速擒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擒,力度可不轻,他大为惊讶,同时也被温玉礼掐得嚷嚷了起来,“疼疼疼!你轻点!” 温玉礼冷哼了一声,“太子殿下饱读诗书,难道就不曾听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吗?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先是给我放迷针,又强行霸占我的暗器,如今还要来堵我的嘴,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旁人怎么看待你?” “本宫只是提防着你而已,又没把你怎么着!”萧谨恒试图挣脱温玉礼的力道,可不管他如何使劲,就是没法把手腕抽回来。 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朝温玉礼问道:“你不是中了迷针吗?怎么还会有力气!” 温玉礼低笑了一声,悠然道:“殿下你很聪明,可我也不傻。你觉得我出门在外,会光带暗器不带解药吗?” 萧谨恒:“……” 所以,她其实早就恢复力气了,却还要装着无力的样子坐在树底下,就为了看他想干什么。 他顿时有了几分被欺骗的恼怒,“你真狡猾!” “你小子跟我斗还嫩了点。” 温玉礼把他揪到了身前,像拎只小鸡似的,一手钳制着他,另一手伸到他的怀里,将针弩拿了回来。 “抢人东西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呢,即便你我有君臣之别,你也不能看上什么就拿什么,你若不信,回去问你的父皇,君对臣,是否也该讲道理。” 萧谨恒心知此刻与对方力量悬殊,态度强硬可讨不着好处,便耷拉下脑袋,连声音也小了几分,“姑母说得是,我明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温玉礼见他一改之前轻狂的态度,语气还谦逊了不少,便知道这小子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此刻就只有他与她二人,他是担心她因着刚才的事情记了仇,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便想着和她周旋。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说道:“姑母,我曾听父皇提起过你几句,他说你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且还忠肝义胆,只是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否则你必定是朝廷栋梁,能受万人敬仰的,不过就算你是女子,在我心中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萧谨恒顿了顿,又道:“我方才对你无礼,你可别见怪,我在宫里见多了险恶的人心,所以对待不熟悉的人,防备心难免重了一些,等以后咱们更熟悉点,我就不防着你了。” 温玉礼:“……” 这小子还真是应了那四个字——能屈能伸。 当形势对他有利时,他十分轻狂,可一旦发现形势对他不利,他很快便能调整心态,卸下傲慢,绝不嘴硬。 十岁能有这样的心思,可真是不多见了。 “姑母,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萧谨恒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可别一时生气,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我怕黑,更怕身边没有人陪着,你把我带回宫去,你要什么奖赏,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温玉礼叹了一口气。 这熊孩子真是…… 她知道他心思重,可他说起讨好的话来一套一套的,声音又软又轻,让人不忍心揍他。 他若不是当朝太子,她早就揍他了。 “行了行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什么奖赏,谁让你父皇认了我做义妹呢,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姑母,接下来就别再跟我耍花招了,我自然会带着你回去。还有,你少说话,我很累了,不想听你絮絮叨叨的。” 温玉礼说着,松开了他的手腕,“咱们在这儿好好坐着,等会儿宁王过来接我们回去,有防人之心是好事,可也不能老疑神疑鬼的,你信我一句,他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萧谨恒没吭声。 忽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其中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尤为显眼。 “哟,刚说到他们,他们就来了。” 温玉礼倚靠着大树,等宁王府众人离她近了,她出声喊道:“阿昭!这儿!” “玉礼?” 雪白的影子一晃便来到了她的身前,“不是让你先歇着吗?怎么又擅自跑出来了?” 萧云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身后的墨竹等人也走上了前来,第一眼便看见了温玉礼身后的萧谨恒以及地上的刺客尸体,而萧云昭此刻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萧谨恒的身上,因为他借着火把的光,看到了温玉礼凌乱的发式,以及额头上的青紫痕迹。ъitv 不用问也知道,那刺客用狂奔的马引得自己这边的人白追了一段路程,那人应当是在拐弯的时候就带着萧谨恒跳下了马背,原路折返碰上了温玉礼,两人打在一起,温玉礼虽然赢了,也负了伤。 额头上紫了一块,还不知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 “还伤着哪儿了?” “没事儿,皮外伤,咱们先回去。”温玉礼握上了萧云昭的手,“别绷着个脸,我是不放心你才跟过来的,这么多人看着,给我点儿面子,别在这儿骂我。” 第386章 小太子的阴影 温玉礼闻言,抚了一下他的头顶,“好,咱们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皇城里了。” 萧云昭借着昏暗的火光,瞥见萧谨恒衣袖上隐约有血迹,不禁眯起了眼儿。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牵过了温玉礼的手道:“等会儿你与我同乘,回去后我就给你上药,伤没好之前就别出门了。” 温玉礼见他绷着脸,便没有讨价还价,轻叹一声道:“好,依你就是。” …… “嘶……轻点轻点!” 雅致的房屋内,温玉礼脱去了外裳,只着一件单薄的亵衣,以便于萧云昭给她的胳膊与后背上药。 她与那刺客搏斗时被打落了兵器,两人打到后边,都是赤手空拳,拳拳到肉,她身上虽然没留下伤口,却有好几处被拳头打出的青紫印记,萧云昭给她擦药油时按揉了几下,她便龇牙咧嘴地叫唤了起来。 “你还知道疼呢。”萧云昭坐于她身后,语气不温不火,“叫你在家呆着,你偏要跟出来,我出门与墨竹他们会合,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凭那刺客的能耐,你以为他能把我怎么着,他见了我躲都来不及,根本不敢与我正面交锋。” 温玉礼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担心你被威胁么?毕竟太子在他手上,你若是真不关心那小子的死活,也就不会出门去找他了。” “那小兔崽子。”萧云昭轻嗤一声,“墨竹派人捎口信回来,说是有了线索,我去一趟也算是仁至义尽,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罢了,那刺客若是真想利用太子的性命要挟我什么,他恐怕不能如愿,我心里最重视的除了自己便是你,可不能为了其他人吃亏。”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温玉礼顿了顿,道,“别看那小子才十岁,他心思可真重,我把他救下来的时候,他说不想与你的人碰面,可见是信不过你呢。” 萧云昭闻言,丝毫不感到意外,颇为平静地道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小子可狡猾……嘶,轻点轻点,我后背这块有点儿疼,你别揉。” “这药油涂抹在青紫处,得揉一揉才能更快吸收,过一会儿你就不疼了。” 擦完了药,萧云昭将温玉礼揽进了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说,那刺客当真是你杀的吗?” “不是。那人受了伤,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我与他打斗时,针弩不慎从袖子里甩出去了,被太子捡了起来,而后……” 温玉礼自然不瞒着萧云昭,把来龙去脉都同他说了一遍。 萧云昭听完,笑了笑,“你与刺客没有深仇大恨,我想你不至于把人砸成那样的惨状,护卫用火把照刺客尸体的时候,我看见太子的衣袖上沾了血迹,我猜测大概是他下的手,他被刺客挟持的这一路上应该受了不少气,毕竟那兔崽子记仇。” “他的警惕我是能理解的,毕竟身为太子,需要比同龄的孩子们更为沉稳一些,可他的狠辣却实在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 “他从前不是这样。”萧云昭道,“他如今的性格,也不全是因为皇帝,皇帝虽多疑却不是个暴君。” “那这小太子身上究竟是发生过什么?” “三年前皇帝还未登基时,二皇子萧元昊总盯着太子之位,可先帝心中一直看重的都是如今这位皇帝,一来这位是长子,二来这位稳重自持,二皇子没有继位的可能,但他心里不甘,处心积虑想要争上一争,奈何他的把柄太多,结党营私、陷害兄弟,又私吞军银,这些罪名被翻出来,先帝震怒,将他贬为庶人,他心怀怨恨,但他并无能力报复当今皇帝,便将目光放在了年仅七岁的萧谨恒身上。”biqμgètν “然后呢?” “他利用自己八岁的女儿,将萧谨恒骗上了御花园那座五层之高的观月台,萧谨恒当时可没有如今这么精明,对自己的堂妹并不设防,他更加不会想到,二皇子收买了打扫观月台的宫女,就等着他上去,然后将他从五楼直接推下去。” 温玉礼惊诧,“这二皇子是疯了不成?贬为庶民总归还留着一条命在,他这么干,哪还能有活路?” “对于争夺皇位的失败者来说,死大概不是最痛苦的,一无所有更加令人难以接受,这世上总会有一些疯魔的人,自己日子不好过,也见不得别人好过,若没有能力报复敌人,就报复在敌人的父母子女身上,也能让自己的心里得到些许安慰。” 萧云昭顿了顿,道:“当时若不是沈樾刚好在附近,隔着好几丈飞扑过去接下了萧谨恒,萧谨恒的命就折在七岁那一年了,这也是为何皇帝如此信任沈樾的原因之一,后来没过多久,沈樾就成了羽林军的统领。” “那次的经历让萧谨恒受了极大的刺激,这也就导致了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变得十分敏感多疑,无论是众多叔伯,还是同龄的堂兄弟姐妹,他一个都不信。” 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呢,也难怪……” 那样的阴影也不知过多少年才能治愈。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得好好反省反省?” “我反省?我反省什么……唔”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伸手一揽她的脖子,稍一使劲将她直接扯进了怀里,低头一口就咬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瓣薄柔而微凉,覆上她的唇之后很快便温润了,然这一回的亲吻可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罚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发泄着他心中的不满,忽然张口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充斥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温玉礼有些吃痛,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了开,“你咬我咬那么重……” 第387章 阿昭,消消气 “当初求娶你的时候,我承诺过你,与我在一起你可以随心所欲,我不会对你的言行有过多干涉,因为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不愿被人管束,可你不该总让我操心,你这三天两头就把自己弄伤,真让我有些生气了。” 萧云昭说着,凑到她面前舔舐着她唇瓣上的血迹,贴着她的唇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被我折腾得没力气了,我看你分明精神好得很,你都能有力气去打刺客,这说明我在榻上还是对你太客气了,或许我应该尝试着,把你……” “别别别。”温玉礼好似料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抢过了话,“我说的是事实,圆房过后我是真觉得腰酸背疼快散架了,你不是带我去泡了药浴吗?那药浴还真挺管用,泡过之后身上的疲惫感消除了不少。” 萧云昭冷哼一声,“幸好你身上没有刀剑留下的伤口,只有拳脚留下的淤青,不影响你泡药浴。接下来这几天你就别往外跑了,我也不出门,就在府里陪你,赶紧把你身上的伤养好,七日之内不准出去晃悠。”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又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瓣,不给她继续争辩的机会。 亲吻她的唇瓣片刻,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让她接受他更进一步的侵袭。 有了以往的多次经验,他和她亲热已经愈发熟练,如同灵蛇一般的舌滑进她的口中,与她交缠在一起。 他的攻势令她很快就招架不住,呼吸相闻,她的神志也逐渐跟着沦陷。 他微凉的手探入她的脖颈后,一把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亵衣扯下,动作干脆又利落。 温玉礼只觉得身上一凉,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让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 萧云昭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滑下,游移过她的锁骨。 她的双手也不知是何时环上了他的脖颈,朦朦胧胧之间,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他该不会又要把她折腾到起不来床了? 意乱情迷之间,肩后的淤青忽然又被压了一下,温玉礼下意识抽了一口冷气,“轻点轻点!我肩膀后面那块疼,把被子扯过来给我垫一垫。” 萧云昭的动作顿住。 温玉礼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你消消气,等会动作轻点成不成?” 萧云昭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在她身旁躺了下来,把她轻轻揽入怀中,“睡。” 温玉礼“嗯”了一声。 方才还干柴烈火的,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却忽然来了一句“睡”。 他的呼吸仍然有些急促,很显然他的心境还未得到平复。 “阿昭。”温玉礼再次开口,声线中夹杂着些许笑意,“忽然停下来,是不是怕压着我身上的淤青?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萧云昭不语。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多垫两床被子在身下,还是可以继续的……” 萧云昭掐了掐她的腰,“闭眼,睡觉。” “那你不生气了?” “……” “你到底消没消气?说话啊。” “没消。” “那要如何才能消?”温玉礼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吻了吻他的下颌,“要不就继续刚才的事儿呗?完事之后,就把今晚的事儿翻篇,我答应你,伤好之前就不往外跑了,你刚才说七日不能出门,这未免让人有点难受了,改一改,三天不出门。” 萧云昭垂眸看她,“要么你现在老实睡觉,要么你今夜一整晚都别睡,让我把你的体力耗干净,你自己选。” “你这意思是没得商量了?”温玉礼不再轻声细语,也冷哼了一声,伸手掐他的脸,“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都和你解释过了,我是有把握才去和刺客打,我身上也没见血,不就是被打了几处淤青吗?这么点小伤至于关我七天?” “至于。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能单独出门行动。” 萧云昭说着,揽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许力度,“别闹了,赶紧歇息。” 温玉礼道:“你抱太紧了,松开我点儿。” 萧云昭纹丝不动。 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每回只要她受伤,他都发脾气,这几日他一定会把她看得很紧,连出门闲逛都不让。 罢了,这几日就在家好好待着,算是给他的安慰了。 …… “母后,都是儿臣不好,让您担心了。” 装潢雅致的寝宫内,萧谨恒坐在床沿,望着躺在榻上容颜苍白的皇后,握紧了她的手说道:“儿臣只是额头和手臂擦破了点儿皮,没事的,那刺客想把儿臣捉回他们的部落,借此来和父皇谈条件,这一路上儿臣都很安静,没惹着他,所以他没有伤我,您看,我真的没受什么伤……” 说话间,他撩起了自己两边的衣袖,皇后见他身上的确只有皮外伤,便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你没出事……” 皇后这几日本就得了风寒,得知萧谨恒被刺客劫持,当场便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情绪十分不稳定,好在萧谨恒很快便被羽林军带回宫里,让她心里的一颗大石落地。 三年前,萧谨恒被人从五楼扔下险些摔死的事又浮现于她的脑海中,如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她不禁抓紧了他的小手,“恒儿你记着,以后一定不要单独离开寝宫,不管是去玩还是干什么,身边都要带人,知道吗?要多带几个,一两个可不够。” 萧谨恒乖巧地点了点头,“母后放心,儿臣一定记着。” “好了皇后,你好好歇着,恒儿刚回来,应该也累了,今夜朕陪着他,你就不必操心了。” 皇帝将萧谨恒牵出了皇后的寝宫,乘坐轿辇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这才冲萧谨恒询问道:“你被劫持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朕。” 萧谨恒一改在皇后面前的乖巧模样,沉下了脸说道:“父皇,剩下的那些刺客都审问完了吗?如果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不如全杀了,再将他们的尸首挂到城门外去曝尸,多挂几天,这动静总能传到那些漠北野蛮人的耳朵里,让他们看看得罪我朝的下场。” 皇帝闻言,沉声道:“是不是那刺客在路上虐待你了?” “父皇别问了,儿臣不想说那些丢脸的事。”萧谨恒咬唇道,“父皇若是想为我出气,就把剩下那些漠北人都杀光,死得越难看越好。” “那些人原本就不打算留着他们,就依你的意思,朕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再挂去城门曝尸。”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愿意说被劫持的经历,那就不说,说说你是如何被救的。” 第388章 探讨双修的功夫 听着萧谨恒的话,温玉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被迫吗?” “因为你从前是五皇叔的王妃啊。我听人说,是五皇叔犯了错,你才离开他的,还有人说,是姑母你太抢手了,五皇叔和小叔公都中意你,五皇叔的地位比不得小叔公,所以小叔公把你从五皇叔那儿抢走了。” 萧谨恒说着,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随即双手环胸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之间的关系真是一塌糊涂,不过父皇说了,姑母你是个好人,所以这事应该不是你的错。” 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 “宫里头那么多宫女太监呢,私下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姑母你算不算是个红颜祸水?” 萧谨恒眼中写满了好奇。 “当然不算,这四个字我可不敢当。” 温玉礼不疾不徐道,“殿下,我不管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小道消息,作为当事人,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和你五皇叔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我嫁给宁王,是因为我乐意跟他在一起,我可不是他抢过去的。” 萧谨恒垂下了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原本还想着,他看温玉礼是挺顺眼的,但也仅仅是看她一人顺眼而已,并不会因为宁王与她是夫妻,就连带着把宁王一起瞧顺眼了。 他有些想不通,像宁王那样一天到晚冷着脸对人的性子,姑母怎么就喜欢他?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生人勿近,微笑的时候看起来又不怀好意,总觉得像是憋着什么坏。 用夫子的话来说,有那么一类人的笑容并不真实,且笑意不达眼底,那种神态被称之为——笑里藏刀。 反正好几回,他看到宁王脸上那种冰冷的笑意都觉得有些背后发怵,所以他心里十分不能理解,姑母为何要甩了五叔,去跟了宁王呢? 五皇叔左看右看,都比宁王老实多了。 萧谨恒心底虽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没有表达出来,他静静地望着温玉礼,忽然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本正经地承诺道—— “若是将来姑母你要甩了小叔公,可以来找本宫帮你的忙,你记着,别委屈了自己,你别看本宫年纪小,本宫办法可不少。” 温玉礼忍住敲他脑门的念头,伸手掐了掐他白嫩的脸庞,“我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夫子布置给你的功课太少了?你要是那么闲,就让夫子多给你一些课业,多看些书,学些有用的东西,别来管大人的事,成不成?” 萧谨恒拧起秀气的眉头,拍开她的手,“不许掐本宫的脸。本宫虽然喊你一声姑母,但你可别忘了,本宫的地位在你之上,这脸可不是你想捏就随便捏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就是了。”温玉礼瞧他这别扭的脾气,低笑了一声,随即说道,“你是觉得阿昭看起来冷冰冰的,所以你不喜欢他是?” 萧谨恒不语。 也不光是这一点,父皇与皇祖母都对宁王怀有防备,他自然是要与他们站在一起的。 “殿下,你小叔公这个人呢,看起来冷情,但他并不是凉薄冷血的人。” 温玉礼缓缓开口,“他对我是相当体贴的,当然了,外人很难瞧见他的温柔,而他对你、对陛下也着实不赖,你们遇险时,他可从来都不是干坐着的,百凤山狩猎当天陛下失踪,他去找了,你被刺客挟持,他也带人出门去帮你了,你倒是说说,他究竟有哪儿让你不满意的?” “我也没说过对他不满意啊。” “可你脸上的情绪分明就是这么写着的。” “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总板着个脸,不爱笑,看起来不好亲近罢了。好了,我今天就是特意过来探望姑母你的,也没什么别的事,你刚说你的伤快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萧谨恒显然不想和温玉礼再聊萧云昭的话题,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杨景赫。 “杨大人,咱们可以回宫去了。” “殿下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嗯,不打扰姑母休息了。” 萧谨恒一边朝府外走,一边回想着温玉礼方才的话。 姑母说,宁王并不凉薄冷血,在他和父皇有困难的时候,宁王都出力了。 他觉得这并不奇怪,毕竟宁王早年就有功绩在身,朝野间声誉一直都很好,宁王为了维持这份声誉,自然要做一些‘忠义之举’。 可宁王私底下是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父皇母后教给他的道理是,对于功绩显赫之人,不得毫无防备,若是丢了戒心,一旦对方有了反意,想要压制可就来不及了。 宁王毕竟是国之栋梁,只要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还得与他维系着和睦关系。 所以……有些话在姑母面前可不能说。 萧谨恒才离开没多久,白桃便端着两杯梅子饮回到了庭院,她抬眸看见萧谨恒离开的背影,“咦”了一声,“太子殿下怎么走得这样匆忙,王妃您刚才交代奴婢再去做两杯茶饮过来,奴婢已经做得很快了,却还是没赶上。”biqμgètν “无妨,他们不喝自然有人喝。” 温玉礼从藤椅上站起了身,端起了一碗梅子饮,“这碗我拿去书房给阿昭喝,剩下的那碗白桃你自己喝了。” …… 雅致的书房内,萧云昭正翻阅着一本有些陈旧的书籍。 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来人是谁,敢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他书房的,除了温玉礼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看什么书呢?这么聚精会神的,来,喝点儿甜的,这梅子饮可爽口了。” 温玉礼端着碗走到了书案前,这才发现萧云昭手上拿着的是一本秘籍,应该是某种武学心法。 萧云昭接过她端来的茶饮,喝了两口,说道:“我听手下的人说,萧谨恒那小子过来了。” “嗯,过来探望我一下就走了,你手上这本是什么玩意儿?”温玉礼说着,凑近了他身旁去看。 “一看见是武功秘籍你就来兴趣了。”萧云昭揽过了她的腰身,稍一施力就把她扯到了怀里坐下,“如果我和你说,有一种双修的功夫,练功的男女在行房时也能提升修为,你要不要学?” 温玉礼闻言,面上浮现些许无疑,“你可别是忽悠我的?” “你与我相识这么久,我骗过你几回?试一段时间,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忽悠你。” “那……试验多久才能看见效果?” “这个还真不好确定,毕竟我也从未试验过。”萧云昭顿了顿,道,“练功可不能急于求成,短时间之内是必定看不见效果的,总得经过个把月才能下定论,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每天夜里都得在榻上好好交流一番了。” 温玉礼眯起了眼,“那万一我的功夫没有提升,我是不是可以怪在你头上了?” 第389章 要给爱妃几分面子 见萧云昭脸色不好看,温玉礼连忙安抚道:“你先别恼,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说着,她拿起散落在桌上的外衣,披回到自己身上。 “一个顽皮的十岁孩童罢了,不必和他一般见识,我会叫他死心的,至于咱们没做完的事……”温玉礼凑到萧云昭的面前,吻了吻他的脸颊,“晚些再继续。” 她的轻声细语,使得萧云昭的脸色缓和了些。 整理好了衣裳,她走向了书房外,打开房门,低头对上萧谨恒那双黝黑的大眼,“殿下,我这把针弩,市面上可没得卖,若是给了你,我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所以请恕我不能割爱。” 萧谨恒眨巴一下眼睛,“那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姑母不愿意割爱,我自然不会强迫,你告诉我这暗器的打造者是谁,住在何处,我自己去找他谈就是了。” 温玉礼轻叹了一口气,“我是从一个云游商人那儿买的,那商人不是本朝人,应该是西域、或者苗疆那一代的,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实在不知道他住何处啊。” 萧云昭从不对外宣称自己会制作暗器的事,一来他并不缺钱花,否则凭他的手艺,将暗器的构造画在图纸上,找人进行量产,必定能挣上一大笔。 二来,物以稀为贵,他并不希望他亲手制作的东西流通于市面上。 那么她自然是不会将他的小秘密告诉旁人的,随意编一套借口来打发萧谨恒就是了。 萧谨恒倒也没怀疑她的话,小脸上浮现些许失落。 “这样,殿下,我这人平时闲着没事,喜欢在外头到处晃悠,偶尔也会去黑市逛一逛,若是我有发现类似的小巧暗器,到时候买一把给你就是了。”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萧谨恒接过话道:“那你可得说话算话。” “当然了,我是大人,怎么会忽悠你一个小孩?你就信我。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宫,免得回晚了,又叫你母后担心。” “好。”萧谨恒耷拉下肩膀,转身离开了。 温玉礼见他走远了,低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书房内的萧云昭,“小孩终归是个小孩,就是好忽悠。” 萧云昭面无表情道:“这小兔崽子之前暗算你的事,我还没和他算账呢。” “他虽然射了我一针,但我身上是带了解药的,那一针不影响我什么,他说,是因为和我不熟悉才防着我的。你后来不是跟我说了他七岁时的经历吗?差点被人从五楼丢下去摔死,这才导致他后来性格敏感,疑神疑鬼。依我看,这事就翻篇了,你也别和他计较了。” 温玉礼不甚在意道,“若是他下次还犯错,咱们再私下教训他也不迟。” 一晃眼入了夜。 温玉礼同萧云昭沐浴过后,便被他抱回了卧房的榻上。 用他的话说,是要开始探讨“双修之法”。 明黄色的烛火透过幔帐,显出了几分朦胧,使得空气中的气息染上了暧昧,让二人的心都不再平静。 萧云昭的手扣上了温玉礼的腰肢,修长的身躯压了上去。 即使呼吸已经不平静,他还是极有耐心,先是轻柔地吻着她,让她绷着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 “玉礼,别绷着,今夜绝不会像初次那样疼痛了。” “我没绷着,你继续便是。” 温玉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让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萧云昭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领上,缓缓解开。 仿佛是要借此来证明她的“不紧张”。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分外霸道却又不失温柔,辗转在唇齿之间,极尽厮磨。 温玉礼那原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朦胧而恍惚了。 萧云昭早已褪去她的外衣,游移到了她的中衣上,将那中衣的衣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床帐外散落了一地衣襟,幔帐浮动,遮掩了一室春色。 一夜好梦。 温玉礼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她微微侧头,印入眼帘的便是萧云昭那静谧的睡颜,他此刻还在睡梦中,她便仔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唇角轻扬。 就算昨夜是第二次,身上依旧有些酸麻,但比第一次还是好了许多。 这种事情,还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容易适应了。 温玉礼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萧云昭便悠悠转醒了。 一睁开眼睛对上温玉礼的脸庞,他的眸底泛起些许笑意,扣着她腰肢的手捏了捏,“怎样?身子还会酸痛吗?” “比上次好多了。”温玉礼说着,试图把搁在腰上的那只手扯下来,“阿昭,你别挠我痒痒……” 他那只手不安分地对她又捏又掐,力度十分轻,还真的像是在挠痒,让她忍不住想要发笑。 她不说自己怕痒还好,这么一说,萧云昭似乎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越发放肆,甚至逐渐往上游移,时不时用指尖轻挠着她的肌肤。 温玉礼被挠得发出一阵笑声,怕痒的她在萧云昭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你这手要是再不老实,我可就要掐你了!” “若是对着你还能老实,说明情分不够深,情到深处,哪能管得住手脚呢。”萧云昭不紧不慢地说着,身子又挪近了一些,双手揽住了温玉礼的腰身,随后一个翻转,让自己在下,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之上。 “咱们该起来了。”温玉礼说道,“按照习俗,今儿你得陪我回家省亲,去国公府探望我那孤单老爹。” 提及晋国公,萧云昭冷哼了一声,“这老匹夫,此生做的最大一件好事便是生了你这个女儿,若是没有你……” “若是没有我,就凭他之前得罪你的那些事,恐怕不是被野猪拱这么简单,而是被野猪踩死了?” 温玉礼低笑了一声,而后道,“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我可不会要求你得敬着他,回家之后,想不想搭理他,看你自己心情便是,你高兴了便和他说两句话,不高兴就给他摆冷脸,都随你。” 萧云昭抚了抚她的头顶,“虽然很不想理那老家伙,但本王还是要给爱妃几分面子的。” “爱妃”两字让温玉礼轻抽了一下嘴角,“这称呼听着怪腻歪的,还是叫名字好听……咱们起,吃完早点就出发。” …… 今日暖阳和煦,国公府大堂外,晋国公坐在木椅上晒着日光,一只盛着红枣羹的汤匙被递到了他的嘴边。 “老爷,这红枣羹补气血,是妾身才做好的,您多吃些,对您的身子骨有好处。” 说话的女子一袭粉衣,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神态颇有韵味。 晋国公冲她笑着应了声好,正张口将红枣羹吃下,便见一名下人从前方疾跑而来—— “老爷,宁王殿下与王妃回门来探望您了!” “快,去把玉礼爱喝的那种花茶沏上,另外去告知厨子一声,中午的饭菜多做些玉礼喜欢吃的菜色。” 冲下人吩咐完之后,晋国公转头看向身旁的粉衣女子,“本公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下了?你要尽量让玉礼看你顺眼,她在这府里的时候,许多事是她做主,你可别与她起冲突。” “老爷放心就是。”粉衣女子冲他莞尔一笑,“妾身的性子您也知道,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定能和王妃和睦相处。” 第390章 老牛吃嫩草 “今日这国公府里竟然有客人在呢。”隔着四五丈的距离,温玉礼一眼就看见了晋国公身边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有些面生,温玉礼便转头询问跟在身旁的下人,“那姑娘是何人?” 本以为是哪家的亲戚朋友,却没想到,身旁的下人应了一句:“回王妃,那是杜夫人,刚来府上三天。” 温玉礼脚下的步伐一顿,眯起了眼,“你是说,那姑娘是父亲的新欢?” “是……她是老爷的友人介绍的,老爷似乎也挺喜欢这位夫人。自从前国公夫人被囚禁之后,咱们府上就一直没有新的女主人,老爷正值壮年,自然是不能孤单地过日子,不过老爷说了,新夫人过门的事,还是要和您商量一下的。” 温玉礼心下冷哼一声,面上却并无波澜,“我知道了。” 新夫人……那姑娘顶多也就二十六七,晋国公大了她二十岁不止。 “老牛啃嫩草,他倒是会享福。” 温玉礼朝一旁的萧云昭低声说道,“也不知那女子是否心甘情愿要跟着他,若是被他强迫的,或是因着什么苦衷必须委身于他。我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萧云昭道:“那么你觉得,他应该娶个怎样的新夫人?” “要我说,他这年纪可配不上年轻貌美的,可若是年轻的姑娘看中他的家底,为了享福非要跟他待在一起,那我自然是不好多管闲事。” 晋国公的思想有多么刻板迂腐,她早就见识过了。 他曾在言语间透露过,二嫁的女子哪怕再有才华也不完美,因此,能被他看中的新夫人必然得是个黄花闺女。 这世道女子都嫁得早,少有熬到中年都不出嫁的,她早就料到他会找的新夫人应该能比他年轻不少,可当她真的看见他与年轻女子站在一起时……真觉得违和。 年轻女子大多爱俊俏青年,同为女子,她不会容许晋国公强抢民女。 晋国公眼见着温玉礼与萧云昭走近了,吩咐下人添上两把椅子,把沏好的茶端来石桌上。 而他身旁的粉衣女子连忙朝着对面的二人行礼,“见过宁王殿下,宁王妃。” 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动听。 温玉礼朝她道了一句:“不必多礼。” “玉礼,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坐会儿,为父叫人沏了你喜欢喝的花茶。” 晋国公说着,视线一转落在了萧云昭身上,“殿下要喝什么茶?” 萧云昭淡然道:“不用另外沏了,和玉礼一样就好。” 两人落了座,温玉礼开始打量晋国公身旁的粉衣女子。 这女子面容柔美,一双秋水明眸顾盼流转之间,带着些许浑然天成的娇媚。 她的神态并不刻意,仿佛她生来就是这样一幅魅人的骨相。 不同于常见的名门闺秀身上那种温婉之气,这种既温柔又妩媚的美貌并不多见,可以说是美得相当有特色,有攻击性。 或许是温玉礼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有些长了,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王妃,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模样好看,多看了几眼。”温玉礼冲她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 晋国公见温玉礼开始询问粉衣女子,连忙接过话道:“玉礼,你也知道,为父身边需要有人陪伴,这女子姓杜,名唤心柔,她是皇城本地人,家住城南,她的父亲是城南那边小有名气的夫子,在树人学堂教书,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 温玉礼又问道:“姑娘今年多大?” “二十有七。”杜心柔似乎是担心被温玉礼挑刺,连忙说道,“王妃可别见笑,我这年纪也不算小了,好在我还从未出嫁过,在陪伴国公爷之前,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琴棋书画我都学过,虽然不是样样精通的,但也不算太拙劣……” “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来挑你刺的。”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说自己年纪不小了,可是和我父亲的年纪比起来,分明是小得很。” 此话一出,晋国公顿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玉礼,别拿为父寻开心。” “难道我说错了吗?您自己多大的年纪自己心里清楚,杜姑娘与您相比可不就是个小女孩吗,我倒是挺好奇,杜姑娘出身不错,容貌也是上佳的,这样的条件,早几年提亲的人都应该能踏破门槛了,怎么会一直待字闺中呢?” 温玉礼的问话看似随意,看向杜心柔的目光却透着些许审视。 杜心柔轻叹了一声,“不瞒王妃,您别看我现在气色挺好的,其实我是个药罐子,我是要靠着吃各种补药来续命的,自我十五岁那年就得了怪病,是一种体寒之症,大夫说,这病治不好,但不会马上要了命,而是会一点一点让五脏枯竭,且根据大夫最初的推断,我大概只能活到二十三四岁。” “起初我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后来慢慢想开了,如果我当真活不长,又何必嫁人呢?若嫁了人,夫君疼爱我,我却早早去了,对他来说岂不是太残酷?于是我便决定一直不嫁,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原来你有这样的经历。”温玉礼平静地听着,不疾不徐道,“可事实证明,你比大夫预计的时间活得更久了。” “不错,早几年我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却没想到我还是多活了两三年,我如今的身体依旧不好,药不能断,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之所以跟着国公爷……是因为我家中的积蓄当真不多了。” 杜心柔说到这,叹息了一声,“国公爷愿意养着我,帮衬我家里,那么我自然心甘情愿跟着他,且,以国公爷的财力,他可以再娶其他的姨娘,如此一来,就算我哪天撒手人寰,国公爷也还有人照顾,请王妃相信,我真是自愿要跟着国公爷的,如果我的运气够好,能得上天垂怜,说不定在我离世前,还能替国公爷生下一儿半女。”ъitv 她说得情真意切,晋国公望着她的侧颜,似是有些动容,拍着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说丧气话,大夫后来不是又说了吗?你的身体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你已经比他预估的多活了两三年,焉知不能多活十年八年呢?” 说到这,他又转头看向温玉礼,“玉礼,你今日来得真好,为父要和你商量,让心柔过门的事儿。” 第391章 殿下与王妃感情真好 “让国公爷费心了。”杜心柔垂下了眼,“不管您信不信,妾身不是奔着国公夫人这个位置来的,妾身有自知之明,我虽然家世清白,也有一些学识,可官宦之家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妾身这小门小户的,给您这样的朝廷大员做个妾便该知足了。” 她说着,柔若无骨的手搭上了晋国公的肩膀,“若是王妃不喜欢妾身,您可千万别与她争执,父女之间的亲情总比外人重要,妾身愿意做小,老爷您回头再挑个身份更高的正房……” 她话音未落,晋国公便开口打断,“娶妻当娶贤,谁说一定要找个身份贵重的才行?本公那前任夫人苗氏,生在地主豪绅之家,娇生惯养的,一身怪脾气,仗着年轻的时候帮衬了我一些,就在这府里肆意妄为,还把女儿都给惯坏了!” 提及苗氏,晋国公无奈之余,更多的是愤然,“苗氏又是善妒又是小心眼,我这好好的一个家,被她折腾到没有家的样子,膝下三个女儿,长女与小女儿都是她所出,这么些年经过她的耳濡目染,把她那不好的性格都学了去,以至于犯下滔天大错,玉礼是最争气的,可她根本就不听我话,在外人眼中,我身份体面,高官厚禄,可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有多么孤单。” 说话间,他握紧了杜心柔的手,“别觉得自己配不上本公,本公看重的就是你家世清白又温柔体贴,只要你一心一意跟在我身边,我保你家中富贵。玉礼那边……你不用担心。” “国公爷,您对妾身真好。”杜心柔神色感动,“能遇上您,是妾身的幸运,虽然与您相识的时间不长,却让我深刻体会到被人爱护着的滋味,您放心,只要您不嫌弃妾身,妾身定会对您不离不弃,直到我与世长辞的那一天。” 见她眼眶似乎有些湿润,晋国公心下也跟着一软。 有如此鲜活年轻的俏佳人陪伴在身侧,往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孤单了。 …… 温玉礼带着萧云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闲来无事,便亲自打了水浇灌院子里的那几排花草。 院子里的下人见此,连忙走上前来,“王妃,这活还是小的来做。这花昨儿傍晚也浇过了,今儿这还不到中午呢,不用浇太多水。” 温玉礼闻言,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您不在的这几日,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小的们每天都有给您打理,还有白桃姐喂的那些小猫,小的们也天天都在固定的地方投食,您放心就是。” “做得不错,回头去白桃那儿每人领一份赏钱。”温玉礼悠然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府里最近新来的那位杜姑娘,我听见有下人称呼她夫人,她都还未过门就有了这么个称呼,莫非是已经侍奉过父亲了?” 她方才当着晋国公和杜心柔的面没有直接问出来,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那女子在这府里已经暂时住下来了,且看晋国公的态度,那女子在他心里是已经过了考察期的,下人称呼她夫人而非姑娘,那么即便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当不成晋国公正室,也至少能是个妾。 果不其然,下人回答道:“杜夫人自打进了咱们府里,就是与老爷同吃同住的,老爷让小的们称呼她为夫人,小的们自然照办,昨日老爷还命人抬了好几大箱东西去杜夫人家里呢。” “那么这位杜夫人私下的性格如何,你了解吗?” “听其他的下人们说,她脾气可好了,她来这府里也没几天,大伙对她印象都不错,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人。” “好,我知道了,没什么其他事儿,你下去。” 温玉礼把下人打发走了,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萧云昭,“阿昭,派人回一趟宁王府,叫司徒彦明儿过来给那杜夫人看看病,她不是说自己身患怪病,都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吗?我倒要看看,司徒彦所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她的描述是否属实。” 若杜心柔真是个极会伪装的人,那么她口中的“怪病”可不能只是装装样子就蒙混过去了,起码在寻常大夫的诊断下,是真治不好的,否则过不了晋国公那一关。 晋国公再如何色令智昏,也不能杜心柔说什么他都信,他必定是自己另外找过大夫去验证的,得出的结论是杜心柔没有说谎,他才会接纳她。 “好,我这就让人捎口信回去。”萧云昭应道,“顺便再叫墨竹去打探一下那女子的底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有劳。” “这等小事,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萧云昭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温玉礼走上前去,便被他扯到了怀里坐下,而后他伸手替她拿去掉在头顶上的落叶。 “不就是头上掉了片叶子吗?你和我说一声我自己拿掉也就是了,还非得把我扯到你怀里坐下。” 温玉试图从他怀中起身,却被他的手扣着腰身,不让她起来。 “赶紧让我起来,光天化日在院子里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旁人看见要笑话的。”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你身边的下人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有什么可避讳的。” 若是在其他大场合,他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引人注目的动作,可如今是在她的院子里,没有温家以外的人,动作亲密一些也无妨。 然而,二人没想到的是,身后几丈之外,一双秋水明眸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中。 “宁王殿下与王妃感情可真好。”杜心柔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感慨,“新婚夫妇,如胶似漆。” 身后的丫鬟闻言,只以为她是羡慕了,轻笑一声道:“夫人,您与国公爷也可以如此的,您别看国公爷对外挺严肃,他并非不解风情的人。您若是坐到他怀里,他必定也会心满意足地搂着您。” 杜心柔闻言,眸底悄然掠过一丝冷光,而她再次开口,却依旧语气温和,“是么,那我倒是挺想试试,与国公爷多亲近亲近。” 说完,她抬步走向了前方的二人。 温玉礼与萧云昭听觉何等敏锐,不等杜心柔靠近,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齐齐回过了头。 温玉礼见来人是杜心柔,掰开了腰间萧云昭的手站起了身,眉眼间浮现一丝不悦,“杜姑娘进我这院子,竟然都不需要让人通报一声吗?” 杜心柔怔了怔,反应过来温玉礼这话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连忙解释道:“王妃,是老爷说我在这国公府里可以出入自由,我不知道您这院子是需要通报的,刚才下人也没提醒,就直接让我进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局促不安,而后诚恳地垂下了头,“是我不懂规矩了,请您谅解我这一回!我下回不会这样了,我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我从下人口中听说,王妃您平日里也有在房间焚香的习惯,我是懂香料制作的,想送您一些作为见面礼。” 杜心柔身后跟着的丫鬟见此,也连忙帮着解释,“王妃,老爷的确给了杜夫人来去自由的权利,老爷大概也是忘了提醒她,您的住处不能随便进来,而下人们记着老爷的吩咐,这才没拦着杜夫人。” “既然是他给你的特权,那我的确不该责怪你。”温玉礼淡淡道,“但我也有我的规矩,我的住处,必须经过通报才能进,即便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我也希望你能守好规矩。” “是,我一定记着。”杜心柔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把见面礼给您送来了,我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拿过丫鬟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温玉礼身旁的石桌上,“我没什么其他本事,制香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王妃您若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你的见面礼我收下了,多谢。”温玉礼说着,转头吩咐白桃,“太后娘娘之前赏赐了我那么多药材,拿一箱给杜夫人。” “王妃您太客气了。” “礼尚往来,你收着便是。我瞅着这时间也快到饭点了,去大堂一同吃个饭,顺便聊聊家常。” 杜心柔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不必太过拘谨,我对后娘的要求并不严苛。”温玉礼朝她笑了笑,而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不是别有居心、为非作歹之人,都好说。” 如今这世道,老夫少妻的例子并不罕见,用青春貌美换取荣华富贵是个人选择,杜心柔若只是图钱、图国公夫人身份体面,她没有理由不成全,怕只怕杜心柔还有其他不单纯的目的。 “王妃说得是,我会向王妃证明我的为人。” “那就好,走,一起去大堂用饭。” 中午这顿饭,大多数菜肴都是按照温玉礼的喜好来做,温玉礼瞅了一眼满桌的菜色,朝下人吩咐道:“不必全按着我的喜好来,只要有三四道菜符合我的口味就行,其他的菜色让老爷和杜夫人决定。” “没关系的,我不挑。”杜心柔连忙说道,“这些菜都很好吃,以后只要王妃回来,就让厨子按照王妃爱吃的做。” “用不着如此。一家人坐在一起,不能只一味迎合着其中一人,就按我刚才说的,以后我回来,饭桌上不能只有我一人爱吃的菜色,其他人的也要占几样。” 温玉礼把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没有人再反驳。 这顿饭吃得算是相当和睦。 …… 是夜。 雅致的屋子里,杜心柔穿着单薄的亵衣坐在床头,妩媚的双眼望着桌上跳跃的明黄色烛火,似乎有些出神。 忽的,一只有些许粗糙的手搭上了她光滑的肩膀,“心柔,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杜心柔回过神来,侧过头望着肩膀上那只手,指腹上的老茧带来清晰的粗砺感,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而当她转身的那一刻,面容又变得柔情似水,她十分顺从地躺了下来,望着身旁的男人脸上那清晰可见的皱纹,她垂下了眼帘,眸底悄然流淌过一丝厌恶。 方才望着烛火,她脑海中浮现的,正是白天看见温玉礼被宁王抱在怀里坐着的画面。 她们同样年轻貌美,却因为身份不同,要面临截然不同的处境。 第392章 给杜夫人看病 次日上午,晋国公起了个早,望着身旁还在熟睡的女子,不忍吵醒她,便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可当他穿戴整齐转过身时,却发现杜心柔不知何时醒了。 晋国公冲她说道:“时辰尚早,你再多躺会儿。” “再躺下来也睡不着了,妾身还是起来陪你用早点。”杜心柔说着,便也下了榻,穿戴洗漱。ъitv 她坐在铜镜前描绘着自己的眉形,不经意间看到右边墙上挂着的几幅书法,有的字体十分娟秀工整,有的字体则是流畅而凌厉。 她状若随意地道了一句:“老爷,您墙上的这几幅书法倒是很好看,我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了,能被您挂在这屋子里,莫非是哪位名家的字迹?” 她问完之后,竟没有听见晋国公的回答,便有些疑惑的转过了头。 晋国公正望着墙上的那几幅书法,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静默片刻之后,他才回答道:“这是我的长女,南燕的书法,她自幼便很擅长书法,会书写许多类字体,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写得流畅好看。” “原来墙上这几幅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杜心柔有些惊叹,“妾身还以为是不同的人所书写的呢,南燕小姐这书法,比我那位当夫子的父亲还要好看。” “这皇城内的许多文人墨客都知道,南燕擅长书法,玉礼擅长绘画,从前本公还时常听同僚说,羡慕我膝下有两个如此有才华的女儿,我那会儿听着也觉得心情甚好,只是可惜……” 话说到此处,化作一声叹息。 只是可惜,两个女儿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只要有一方强势,另一方在这府里便没有容身之处。 “关于王妃和南燕小姐的事,妾身也是听说了一些的。这会儿没有外人,妾身说一句心里话,其实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可以说是上一辈人引发的。” 杜心柔顿了顿,道,“若是您的前国公夫人苗氏不曾欺压王妃的生母,王妃与南燕小姐也就不会互不相容了,如今她们二位的母亲都已经不在了,这恩怨是不是也好化解了?她们都还如此年轻,何必互相记恨对方一辈子呢,她们也该考虑一下您这个生父的心情。” 晋国公闻言,面上浮现一丝无奈,“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除去她们二人的生母之间的恩怨,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让她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无法平息了,许多事情外人不了解,本公心里却明白得很,以我的能力,实在无法修补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玉礼没有明确地在他面前说,要他彻底放弃南燕,可她如今的行事态度以及她的性格,他几乎都能猜到,他将来若是把南燕接回家里,会遭受到玉礼怎样的欺压。 “南燕小姐如今还在祁王府里?”杜心柔的话再次传入耳中,“妾身听闻,祁王殿下一向是挺喜欢南燕小姐的,虽说她只是个侧妃,可她在祁王府待遇极好,您心中想必也是挺欣慰的?既然您觉得两位女儿无法和睦相处,那她们回来探望您时互相错开时间就好了,只要不见面,也就能避免发生矛盾。对了,妾身还没见过南燕小姐,老爷您是不是也得安排着让我们也见上一面?” 晋国公闻言,又是一声叹息,“按理说,你过门这事儿的确也该让南燕知道,可如今的情况有些复杂,你恐怕是见不到她的面。” “这是为何?”杜心柔满面不解,“若是南燕小姐畏惧王妃,不敢回这国公府,妾身亲自去祁王府拜访她也成,总得让她知道妾身的存在?” “这祁王府你可去不得。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本公想见南燕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本公知道,你是希望本公的家人都接受你,你听好了,你过门的事,只需要玉礼点头同意便好了,南燕那边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还有一点,你千万要记住,在玉礼面前,你不能提南燕一个字。” 杜心柔见晋国公神色严肃,连忙点头:“是,您说的我都记住。那么您能否告知我这其中的原因呢?你若是真拿我当自家人,就该让我知道家里人的事,以免我在王妃面前说错话。” 这一边的二人聊着,另一边的院子里,温玉礼躺在床榻上还未起来。 萧云昭坐在离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她。 桌子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床上的人眼皮子动了动,不多时,那紧闭着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什么味儿,这么香。”温玉礼嘟哝了一句,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见萧云昭在煮茶。 “这是司徒彦刻意调制的一种驱寒茶,你之前不是总说姜茶不好喝吗?来尝尝这个茶,里头有丹桂的香味,又好喝又暖身。” 萧云昭说着,端起一杯茶便走到了床榻边,“有些烫,慢点儿喝。” “不就昨天夜里打了几个喷嚏吗?你至于如此谨慎,一大早连驱寒茶都泡上了。” 温玉礼有些好笑,接过他递来的那一小杯茶,抿了一口,而后道:“的确比姜茶香多了。” “司徒彦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萧云昭说道,“等会儿吃完早点,让他给你那后娘把把脉,看看究竟是真有怪病还是无病呻吟。” …… “老爷,夫人,宁王殿下和王妃过来了,就在庭院里坐着呢,王妃说,她派人去把宁王府里那位医术高明的司徒圣手给喊过来了,要给夫人看一看怪病。” 听着屋外丫鬟的话,杜心柔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司徒圣手?” “他是宁王身边的随行大夫。”晋国公说道,“他来得还真是时候,我一直都记着这么一号人物,我原本也打算和王爷提议,请他府上那位大夫来给你看看病的,没想到我还未提出来,玉礼就把人给叫过来了,走心柔,这就让他给你看看。” “听您的意思,这位司徒圣手医术应该很高明?会比您之前叫来的那位张太医还有本事么?” “张太医只是资历老,这位司徒圣手虽说很年轻,可他在医术这方面的学识可谓相当渊博,有些老太医没见过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治,若是你这怪病他也能有办法,那本公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晋国公说着,拉过杜心柔的手腕走向屋外。 庭院内,温玉礼与萧云昭坐在石桌旁,司徒彦则是站在他们的身侧,将随身带来的药箱搁在了桌子上。 眼见晋国公和杜心柔出现,司徒彦拱手问候道:“见过国公爷,杜夫人。” “司徒大夫无须多礼。”晋国公说着,转头叫杜心柔坐下。 “有劳司徒大夫。”杜心柔伸出了手腕。 司徒彦将一条干净的丝帕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而后替她诊脉。 温玉礼就坐在正对面,观察着杜心柔的神情。 她神色宁静,不见半分紧张,反而有些期待地望着司徒彦,仿佛是想从他嘴里听出一个好结果来。 第393章 杀人蜂!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片刻,司徒彦收回了手,“杜夫人,可否允许在下划破您的指尖,放一滴血出来看看?” 杜心柔应道:“自然是可以,不过这是为何呢?” “在下需要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测。”司徒彦道,“您的病症……的确很不一般。” 温玉礼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她原先就猜测过,杜心柔应该是真有什么毛病在身上,她如今想知道的是,这病究竟严重还是不严重,是否如杜心柔最初所说的那样,是不治之症。 在众人的目光下,司徒彦用一把干净的小刀划破了杜心柔的指尖,挤出了一抹血液。 而令众人有些讶异的是,杜心柔的血,并非正常的鲜红色,竟是暗红色偏黑的。 “果然。”司徒彦抬眸望向杜心柔,“杜夫人,你这并不是天生的怪病,而是身体里长年累月的毒素堆积。” 杜心柔怔了怔,“所以我……是中了毒?” “不错,此毒的毒性不剧烈,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可若是毒素一直留在体内,就会影响你的体格与寿命,过去那些大夫说你不长寿,的确是真话,可他们诊断的过程并不正确,你得的不是绝症,只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解这个毒而已。” 听着司徒彦的话,杜心柔的眸光似乎亮了亮,“司徒大夫这么快就能看出问题所在,那是不是说明你可以……” “在下很抱歉。”司徒彦温声打断她的话,“我能诊断出夫人您是中了毒,却不敢担保您这毒我一定解得了,我只是依照过往的经验来推断,您这毒留在体内少说也有五年以上的时间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毒素,要用什么样的解法,还需研究研究。请夫人莫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以免让您和国公爷失望。” 杜心柔闻言,目光黯淡了些,开口的语气仍然十分和善,“是,生死有命,我自然是不该为难司徒大夫,但我希望您可以尽力帮一帮我,我想活下去,想长久地陪伴在国公爷身边。” 司徒彦应道:“那是自然,即便夫人不说,再下也不会遇上解不了的毒就直接放弃了,作为大夫,我也希望能见识更多的病症,积累更多的经验。” “容我问一句话。”一旁坐着的温玉礼出了声,双眸注视着杜心柔,“听夫人话里的意思,您是今天才知道自己中了毒,从前只当是自己得了怪病。司徒圣手方才说,这毒素积累在夫人体内许多年,且你身上的血液颜色也异于常人,我有些好奇,难道你从来都不曾受过伤,不曾发现过自己的血液颜色异常吗?” 温玉礼猜测着,杜心柔应该是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却非要装着今天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还真有些耐人寻味。 毒素在体内积累了至少有五年以上,那么或许是她早年被人下毒谋害过,又或者是她一直受制于人。 萧云昭曾说过,许多贵族豢养死士与心腹,为了确保他们一定忠诚,会用毒药来控制他们的人生,他们必须每个月或者每年按时服用主人赐予的解药才能继续活下去。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尚未得到证实之前,她不会贸然说出来。 “王妃,近几年我的确不曾受过伤,虽然我家中的条件远比不上国公府里这么好,但也是有下人伺候着的,我在家中不用干活,刀剑棍棒那些东西从来不碰,最多也就是拿绣花针绣点儿荷包手绢什么的……若不是司徒大夫的诊断,我当真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毒。” 杜心柔说到这,有些愁眉不展,“我甚至猜不到是谁给我下这样的毒,我父母一向待人宽仁,没有什么仇家,我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我怎么会被人下毒……” “心柔,别怕,你如今在这国公府里,我温家的地盘可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能轻易踏入的,往后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见杜心柔焦躁不安地绞着手里的丝帕,晋国公覆上了她的手背,“或许是你从前太过疏忽了,什么时候被人给害了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你只要出门,就带几个护卫在身边,可千万不能独自一人,你好好想想,左邻右舍或是亲戚朋友当中,有谁与你起过争执?这世道人心险恶,有些人明面上装着与你和睦的样子,暗中却对你下毒手,你可不能轻信旁人。” 温玉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一句,她这渣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这世道人心险恶……他曾经不也是险恶当中的一员吗,如今在她和萧云昭面前老实巴交的,也不过是忌惮着他们手上有他的把柄,权衡之下,不得不处处迁就他们。 温玉礼低头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司徒彦,杜夫人这毒,你上点儿心,多花些时间琢磨,若是能彻底根除,我父亲与杜夫人一定会十分感激,以厚礼谢你的。” “那是自然。”晋国公附和道,“司徒大夫你若能保心柔性命无忧,要多少酬金尽管开价就是。” “国公爷言重了,在下是宁王府的人,既然王妃开了口,我自当尽力,酬金的事咱们就不用提了。” “既然已经诊断出了结果,我们便先不打扰父亲与杜夫人了,司徒彦,你随我来,正好我有些府里的事情要询问你。” 温玉礼说完,与萧云昭相携着走开了,司徒彦便跟在了二人身后。 直到踏入温玉礼的院子里,温玉礼这才转头看向司徒彦,“你现在跟我说句实话,她那毒,你到底能不能解?” 司徒彦这家伙鬼精得很,有些时候明明能治,却非要把真实情况形容得很复杂,例如之前萧若芙秃了头找上门来,他能治也说成不能治,只因他在等萧云昭的指示,萧云昭说了能救他才救,未经萧云昭允许,他便不作为。 “王妃,我这回还真不是装模作样的。”司徒彦笑了笑道,“她身上的毒,我是真没见过,我方才当众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 “那看来她这情况是有点麻烦。”温玉礼眸中划过一缕思索,“起初我对她有戒心,是因为她说话太过得体,像是刻意营造的懂事体贴,这一类人,要么就是真善,要么就是极度虚伪。再有,我当真不觉得我那父亲有多大的魅力,他若是再年轻英俊一些,我或许还真能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今日你这一诊断,我父亲大概是更心疼这位杜夫人,我却觉得她更加可疑。” “墨竹已经去调查她了,应该很快便会有结果。”萧云昭说话间,推开了卧房的门,“你打算在这国公府里待几天?” “原本打算一两日就走,现在看来……还得多待几天。” 温玉礼走到了桌边坐下,正准备叫白桃添一壶热茶来,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仆人的一声惊呼。 那声呼喊让温玉礼看向了门外,“怎么回事?” “马蜂!好多的马蜂!” 不知谁呼喊了一声,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停下了自己手里头的事,朝空旷的庭院中央看了过去。 这一看,令众人大为惊诧—— 一大群嗡嗡叫的马蜂从半空中掠过,径直飞向温玉礼所在的那间房屋。 在院子角落里玩猫的白桃见此,连忙大喊:“马蜂飞进王妃的屋子里了,快!快去把它们赶出来!” 第394章 阿昭中毒昏迷 “王妃莫慌张,你可还记得殿下有一套十分凌厉的剑招,琏血九式的最后一式,在方圆几丈内,除用剑之人不留活口,最忌讳有亲友在场。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反而让他束手束脚了,把整个空间留给他,他才好尽力发挥。” 温玉礼听着司徒彦的话,站定在了原地,攥紧了拳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正如司徒彦所说,得把空旷的房间留给萧云昭,即便她心里很担心,也不能冲进去妨碍了他。 蜂群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又为何不去别人的屋子,只去她的屋子?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策划。ъitv 她望了一眼地上那名被毒尾蜂蛰了的仆人,他此刻气若游丝,情况十分不乐观。 “毒尾蜂的毒性发作很快,从毒发到死亡大概两个时辰左右。” 司徒彦在身后说道,“而蜂毒的解法,是它们所产的蜜,每年夏天最热的时节,大约是七月至八月。眼下这时节,即便我们抓了几只毒尾蜂养着,也没法让它们产蜜,但,养蜂人的手上必定有蜂蜜。” 温玉礼不语,心中却已经有了盘算。 屋内,萧云昭早已取下了屏风后的长剑,催动全身的真气,身影如鬼魅一般在屋子里迅速移动,形成一道道残影,手中长剑势如闪电,所过之处,毒尾蜂皆被剑气震亡,落了一地的断翅与蜂尸。 温玉礼在屋外焦灼地等候了片刻,忽听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门后露出萧云昭的衣袖以及满地的死蜂,使得她松了一口气。 她迅速迈出了步伐,走到萧云昭身前正欲说话,却见他高挑的身影直挺挺地朝她栽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张开双臂接住他的身躯。 “阿昭!” 萧云昭伸手抚上了她的背,轻声道:“别进屋,叫人拿火把进来把毒蜂再烧一遍,清理干净了你再进……” 虽然他的剑招狠辣,可毒蜂数量众多,万一有那么几只没死透的,兴许也会对她不利,他用最后的力气嘱咐了她一句,便趴在她肩头上昏迷了过去。 “好,我不进去,你是不是被毒蜂给蛰了?伤口在哪!”温玉礼的语气有些颤抖,问完之后没听到萧云昭的回答,连忙扶着他坐到门外,这才看清他双目紧闭,唇色有泛紫的迹象。 温玉礼慌了神,连忙在他身上寻找伤口。 脸上没有,脖子上也没有,她翻开他左手的衣袖,又翻开了他右手的衣袖,赫然发现他的手腕处有一枚小小的蜂刺。 “别碰蜂刺!”司徒彦喊了一声,而后连忙蹲下了身,从身上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隔着手帕把蜂刺摘了下来。 “毒发要经过两个时辰对?来得及。”温玉礼扣紧了司徒彦的胳膊,因着忧心,指节有些发颤,“听我说,我一直藏着一株灵药,冰山雪莲能解这蜂毒?现在我把藏雪莲的位置告诉你,你快去取,我留下来抓幕后人,也许你更快,也许我更快,但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内必须解了这蜂毒。” 即便司徒彦说毒发需要两个时辰,她也要争分夺秒地展开行动。 “王妃请说,我现在立即前往。” …… “国公爷,大事不好了!王妃的院子里忽然涌进了一群毒蜂,叫什么杀人蜂,宁王殿下和一名仆人都被那毒蜂蛰了!他们如今都陷入了昏迷……” 晋国公正在屋子里与杜心柔吃点心,乍一听到这消息,立即将手里的碗朝桌子上重重一放,“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那什么毒蜂是从哪冒出来的?玉礼有没有事?” “除了宁王殿下与一名下人,其他人都没事,小的不知道那些毒蜂是从哪冒出来的,当时小的正在厨房干活,听见其他人的喊叫这才冲出去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大群蜂直接就往王妃的屋子里去。” 许是因为跑得急,仆人一边说着一边喘息,“大家原以为那是马蜂,拿了扫把和簸箕要去赶,司徒大夫说那是杀人蜂,叫我们拿火把去烧。等我们取了火把回来时,王妃的屋子里满地都是死了的毒蜂……” 他正和晋国公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情形,忽听屋外响起成片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温玉礼带着护卫们来了。 温玉礼面无表情地踏进了屋内,眉眼间的冰冷气息让其他人一时噤若寒蝉。 晋国公道:“玉礼,为父已经听说……” “既然听说了,那就别管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温玉礼淡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朝身后的护卫们吩咐道,“把杜夫人拿下,押到我的院子里去。” 此话一出,晋国公惊诧,“毒蜂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一定与她有关系,可如今她在我眼中至少也是个嫌疑人,我有权审问她。” “王妃,我今日都没有踏入您的院子啊。”杜心柔神色有些惶恐,“您怀疑我总该有个理由,难道就因为我是外人,在你眼里便有作案嫌疑?” “根据司徒大夫的分析,毒蜂之所以会涌进我的屋子里,是因为我的屋内有它们喜欢的香气。” 温玉礼冷冷地注视着她,“今早,我与王爷带着司徒大夫来替你把脉,或许就是在这期间,有人在我的屋子里点燃了招毒尾蜂的香料,我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有嫌疑,而你——杜夫人,你若真想做这件事,当然不必你亲自出马,肯花钱便会有人替你做,你若问心无愧,就跟我走一趟。” 许是温玉礼的神色太阴沉,杜心柔有些被吓着,伸手拽紧了晋国公的胳膊,“老爷,真的不是妾身干的,我与王妃和王爷无冤无仇,在进国公府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又怎么会有害他们的想法?王妃与我没有利益冲突,我哪来的理由害她?老爷你倒是替我说说情啊!” 温玉礼可没有耐心听她解释,朝身后的护卫们打了个手势,护卫们便快步上前,扣住了杜心柔的肩膀。 “老爷,您帮帮我!妾身真的没有做这事!我不愿去王妃那儿,不是因为我心里有鬼,而是我担心王妃愤怒之下会拿我泄愤!她抓我的理由都如此草率,若是宁王殿下好不了,她必然要把火气撒我身上,就因为我是外人,她不喜欢我便如此针对我!” 杜心柔在护卫的手下一边挣扎一边哭出了声,“妾身不过就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哪来的本事招那么多毒蜂……” 晋国公闻言,心下一软,正打算和温玉礼说说情,还未开口,便接触到了她冷如寒潭的视线。 她看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他不是她的父亲。 他未说完的话顿时鲠在喉咙里。 她一言不发,他却感受到了她在向他施压。 只要他一句话,他也可以出动自己的护卫与她抗衡,而后果便是她不会再认他这个父亲了。 杜心柔再讨他喜欢,终究也只是个外人,在这样的时刻,他不能让温玉礼怪罪他不知轻重。 于是他垂下眼,摆了摆手,“去。” 温玉礼头也不回地离开,护卫们押着杜心柔紧随其后。 “老爷!您不能不管我!老爷!” 杜心柔在走廊一路哭喊,像极了饱受冤屈又惊又怕的模样,温玉礼对她的哭喊无动于衷,回到了院子后,便将她丢进了柴房。 第395章 玉礼抓到嫌疑人! “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与其怀疑我这个与你相识只有短短两天的外人,倒不如怀疑一下你身边人!没准是你平时太过严厉,有哪个下人被你惩罚了,而后对你怀恨在心想要加害你!” 杜心柔眼角满是泪痕,气鼓鼓地望着温玉礼,据理力争,“凭什么只审我一人?我不服!” “当然不是只审你一人,我先找你谈话,是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别以为咬死了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温玉礼冷声道,“你就在这屋子里好好听着,听我如何揪出你的同伙。” 她话音落下,白桃的身影出现在了柴房外边,“王妃,下人们已经在院子里集合好了,就等您吩咐。墨竹也带回了三只杀人蜂,在铁线笼子里关着呢。” “好。”温玉礼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柴房时,还不忘朝柴房外的护卫吩咐道,“看好杜夫人,不许让她出声,她若是鬼吼鬼叫,就拿破布塞她的嘴巴。” 走到了庭院内,丫鬟仆人们站成了三排,个个神情紧张,局促不安。 王妃以往甚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因着宁王中毒一事,她的脸色实在阴冷,老爷宠爱的杜夫人都被她毫不客气地扔进了柴房,若换成寻常下人们被她怀疑,下场不知会有多惨。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都苦着脸,不知温玉礼会先拿谁开刀。 而出乎众人的预料,温玉礼并未冲他们大发雷霆,而是语气平静地开口:“你们不必紧张,你们这十几人在我眼里也算是熟面孔了,我并非不讲理的人,不会毫无依据就拿你们撒气,我把你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筛选出嫌疑人,只要你们没有犯事,绝不会受到任何处罚,正所谓清者自清,这个道理你们得明白。”ъitv 此话一出,众人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墨竹,你上前来。让大伙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随着温玉礼的话音落下,墨竹拎着一个铁线编织的笼子走到了众人面前,众人可以透过编织紧密的铁线看清里头飞舞着的三只蜂。 “这就是致使王爷中毒昏迷的罪魁祸首,毒尾蜂,今日你们都看见了,蜂群进入我的院子之后,十分整齐地涌进了我的屋子,根据司徒大夫分析,我的屋内有吸引蜂群的香气,是有人趁着我与王爷不在,往我的屋子里点燃了招蜂用的香料,就等我们回屋被毒尾蜂包围。” 温玉礼此话一出,有一名丫鬟当即道:“王妃这么一说,奴婢想起来了,杜夫人送过您一盒她亲手调制的香……” “司徒大夫已经验证过了,与那一盒香没有关系,杜夫人还不至于笨到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我屋子里点燃招蜂香的时候,我与王爷正带着司徒大夫给她看病,所以……点香的人,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说说,你们那时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其他人能为你们作证?” 温玉礼的问题一出,众人便开始争先恐后地抢答。 “王妃您不在院子里的那段时间,奴婢一直在厨房里待着!白桃姐给您炖了滋补的汤,奴婢就坐在汤锅边看着火呢!” “奴婢那时和小翠在打扫院子,我们倒是没注意是否有人接近您的屋子,但我们可以为彼此作证!” “小的那时候正在劈柴呢,直到蜂群出现,柴都没劈完,还是听见喊声才赶过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急于证明自己当时并不在温玉礼的卧室附近。 “都有理由是?行,那就试试最后一种方法。” 温玉礼说着,伸手敲了敲墨竹手上的铁线笼子,“司徒大夫说,招蜂香是经久不散的,尤其是近距离接触到香源的人,那人点了香,手上便会残留味道,寻常人的鼻子闻不出来,但毒尾蜂的嗅觉是人的数十倍,且,碰了香的人哪怕是用清水洗过了手,也不能把香味洗干净,要过一两个时辰才能自然散去。” “所以王妃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你们一个一个地上前来,把你们的手掌紧贴在铁线笼上,若你们手上没有残留香气,毒尾蜂不会有什么反应,可若是谁的手上有招蜂的香气,它们便会很兴奋,隔着铁线笼都会直往那人手上贴,这铁线编织得很密,它们蛰不到你们的,不用担心,排着队上来试。” 温玉礼的命令一下,站在最前边的下人便率先上前尝试。 他将手掌贴近了笼子,只见笼子里的三只蜂依旧悠闲地各自飞舞着,仿佛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他松了一口气,剔除了嫌疑,一脸轻松地站到了一旁去。 后边的人见此,也一个一个地上前。 测试进行到这一刻,大多数人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都坚信着,只要自己心里没鬼,就绝不会被定为嫌疑人。 温玉礼的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色,最终定格在了一名仆人脸上。 与其他人松懈的神情不同,他面色有些异样,目光闪烁唇线紧绷,双手交握在身前,俨然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 温玉礼眯起了眼,却并不出声点破。 总会轮到的。 终于,在他前边的三个人都经过了测试之后,他站定在铁线笼前,抬起了手掌,手心里一片嫣红的血迹。 “王妃,小的手掌受伤了……应该不影响测试?” 他说话的同时,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玉礼的脸色。 温玉礼面无表情道:“怎么伤的?” “不小心摔倒,被石子划开了一个口子。”仆人说着,在众多视线下,将手掌贴上了铁线笼。 他紧盯着笼子里的三只蜂,而那三只蜂对待他与对待其他人的一样,并未表现出任何躁动的反应。 他神色一松,才放下手,却听闻玉礼下令道:“将此人拿下,押去给杜夫人看看。” 仆人大惊,“王妃!为何要捉拿我?小的只是伤了手……” 温玉礼什么也没说,朝护卫打了个手势,便有两名护卫走到那仆人的身后,将他扣押着走向柴房。 柴房里头,杜心柔依旧神色无助地蹲在角落里,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了头来。 温玉礼走到了柴房外头,单手拽住了仆人的头发往后拉扯,“说说,杜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在我的屋子里点燃招蜂香?” 仆人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辩驳道:“王妃,您当真冤枉我了!” “你以为你弄得满手血就能瞒天过海了?说你聪明,你心虚得要死,说你笨,你还能想出用血腥味来掩盖招蜂香的味道,试图挣扎一下,你就没想过,也许这招抓嫌疑人的办法,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试探吗?连那三只蜂都不是真正的毒尾蜂,马蜂而已,蠢货!” 仆人被温玉礼这番话一时弄得愣住了。 那铁线笼子里关着的三只蜂,竟然只是马蜂? “反应过来了吗?”温玉礼又是狠狠一拽他的头发,“本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躲过去的,你偏偏要多此一举,给自己弄得满手血,生怕马蜂往你手上扑是?骗的就是你们这些蠢材。来人!上水刑,看他招还是不招。” 温玉礼一声令下,护卫们搬来了长凳,钳制着仆人的身躯,将他整个人正面朝上摁在凳子上。 很快,一张浸了水的桑皮纸盖在了他脸上。 “唔!” 他原本以为,自己躲过了众人的耳目,在屋子里点完招蜂香之后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哪里能猜到温玉礼会用马蜂闻香这一招把他给骗出来。 他本就是个收了钱办事的小喽啰,不曾经受过特殊训练,更没有多硬的骨气,被水刑折磨了片刻便受不了了,在护卫手下拼了命地挣扎。 “唔唔!” 温玉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温不火道:“把纸拿下来,听听他说什么。” 第396章 玉礼找到解药 护卫依言取下了桑皮纸,让仆人得以喘息,他大口喘气了两下,而后大声喊叫道:“是杜夫人!王妃您抓得没错,就是她让我点的招蜂香!小的起初也不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若是知道点这香会害得宁王殿下中毒,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仆人说话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温玉礼身前。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把话说清楚,不得隐瞒。” “昨天夜里,杜夫人给了小的一支香,说是让我趁着大伙不注意,点了之后塞到您卧室的门缝下边,您不在院子里的时候,卧室门窗紧闭,所以那招蜂香很容易就在您的卧室里散开了,小的根本就不用进屋,青天白日的,院子里老有人走动,悄悄进屋容易被人发现,可若只是在屋外徘徊两下,就不那么容易引人注意了……” “没过多久,您和王爷回来了,蜂群一出现,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司徒大夫说,蜂群怕火,于是我就和其他人跑去厨房里边拿火把,回来时就看见满地的死蜂,小的在清理地面时,顺便也把门缝下的香灰给扫干净了。” 仆人说完,对着温玉礼直磕响头,“王妃饶命,我就是个跑腿的,办事时压根就没想到这样的后果!杜夫人才是幕后黑手!她身上肯定有解药能救宁王殿下!” 温玉礼不再理会他,而是走到了杜心柔面前。 “到了这份上,你就不必再装了,如今我没有耐心再看你演戏,把蜂毒的解药交出来,让宁王殿下醒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听你讲述为何混入国公府,又为何要加害于我。” 杜心柔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不愿开口,又像是在考虑着该不该配合。 “还没想好是?”温玉礼不再多言,忽然蹲下了身,扬起手冲杜心柔的脖颈一拍,将手帕里裹着的蜂刺扎了进去! 杜心柔颈间一疼,霎时面色一变,她下意识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脖颈,便摸到了那根粗砺的蜂刺。 “想好了吗?想死还是想活!”温玉礼伸手捏紧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是不是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已经没有活路,救不救宁王都是个死,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让自己白死?” 杜心柔咬唇,一言不发。 温玉礼所说的,的确就是她心里所想的。 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无论宁王会不会醒过来,都影响不了她的结局。 即便温玉礼说,交出解药便能饶她不死,她也不信温玉礼能说话算数,那只不过是为了骗解药做出的虚假承诺罢了。 横竖都是一死,拉上宁王做垫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一部分,至少能让她的家人余生安逸。 她死便死……反正活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乐趣。 温玉礼看清了她眼底透出的悲凉与无畏,忽然便松开了她的下巴,“你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难道这世上就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人或事?你的背景我已让人打听过了,的确像你自己所描述的那样简单,我很好奇,你原本应该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为何要成为别人的棋子为人卖命?” “你明明还有家人,你那个当教书先生的父亲,你也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吗?你可曾想过你死了之后,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是怎样的心情?” 温玉礼此话一出,杜心柔面上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仿佛父亲的存在影响不了她此刻的心绪。 而温玉礼捕捉到了她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你也说了我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那么你必然是受人指使,也许是身不由己,交出解药,什么都好说。别觉得我在骗你,你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我在意的是你背后的执棋者,要发泄也该拿他发泄,把气撒在你身上能有什么意义?你死了,他可不就逍遥法外了,所以——不必担心我会断了你的活路。” 杜心柔垂下了眼,颈间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毒尾蜂刺的毒性已经在她体内开始散发了。 “蜂毒发作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失去意识,若是你依旧选择不开口,你这一闭眼,可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耳畔,温玉礼依旧用平缓的语气在和她说话,“也许你可以尝试着信我一回,你幕后的人是谁,他究竟给了你什么样的任务?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让我能够对付他。你招来的毒蜂害得宁王中毒,这是你的罪,可你若是交出解药,再助我铲除隐患,就算你将功折罪,如何?” “你当真甘心就这样死掉?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吗?你在乎的人过得好吗?你讨厌的人得到报应了吗?你若是就这样死了,可真是被人利用得太彻底,你的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 见杜心柔耷拉下了眼皮,俨然一副快要失去意识的模样,温玉礼攥进了她的手腕,“赌一把,赌我守信用,反正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耍赖?指使你的人给了你多大的好处,没准我可以给你更多,考虑一下反水,如果你的人生还有遗憾,就别死得这样草率。” 话音落下时,柴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杜心柔身上。 终于,在即将失去意识前,杜心柔出声道:“解药在……我的房间……窗台那盆花的土里……” 温玉礼连忙起身迅速走出了柴房,墨竹等人紧随其后。 一路快步行驶杜心柔的卧室,温玉礼一眼就看见了窗台边上的那盆兰花。 她立即走到花盆前,端起花盆往地上一砸! 瓷质的花盆四分五裂,泥土洒了一地,温玉礼在土壤里翻找着,果真找到了与土壤颜色接近的一些黑色药丸。 好家伙,真会藏,杜心柔要是不说出来,这些药丸还真不是容易被找到的。 毕竟与土壤的颜色太相似了,很少有人会联想到,药丸不用瓶装,不用袋装,而是全部分散在土壤里。 “王妃,这东西当真会是解药吗?”墨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还以为解药会是一瓶蜂蜜呢。” “随身携带一瓶蜂蜜未免也太累赘了,制作成小药丸的方式的确会更加便捷。”温玉礼想了想,道,“杜心柔没必要在那样的节骨眼骗我,她若是真不愿意配合,选择沉默不语就行了。很显然她还是有点儿求生欲的。话说,除了阿昭,还有一个下人不是也中了蜂毒吗?先给他吃一粒试试效果,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397章 时刻保护你,是我该做的 下一刻,温玉礼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抓住了她的指节,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担心,他很快便醒。 萧云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撞进温玉礼那满含期盼与担忧的目光里,他朝她挤出了一抹浅浅笑容,而后朝她的脸颊伸出了手。 温玉礼俯下了身,让他的手能够着自己的脸。 他冰凉的指尖接触到她温热的脸颊,轻声道:“我没事了。” 温玉礼问道:“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萧云昭道:“有点儿渴。” 温玉礼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水有点儿凉,你先将就着喝两口,白桃上午给咱们炖了补汤,等会儿我叫她端过来。” 她说着,将杯子递到了萧云昭的唇边。 萧云昭却伸手挡了挡,“这样喝水,容易洒在床单上。” 温玉礼闻言,只当他太讲究,便应了一句:“我扶你起身。” “没力气,不想起来。”他望着她,轻声道,“喂我喝好不好?” “我确实打算喂你喝啊。”温玉礼说着,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顿时就明白过来,他说的‘喂他喝’,不是用手喂。 “看来你是真没事了,都有心思来逗我。”温玉礼笑了笑,依着他的意思,将水杯递到了自己的唇边饮下一口,而后俯下了身,贴着他的唇瓣,缓缓渡进他的口中。 渡了一口之后,她瞅了一眼剩下的半杯水,再次喝下,按照同样的方式,贴着萧云昭的嘴唇渡给他喝。 萧云昭原本是真觉得有些口渴,如今解了渴,也没打算让温玉礼马上起身,而是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继续辗转她的唇瓣。 他能猜到在他昏迷的这期间她有多担忧,方才意识朦胧,他隐约听见她的呼唤,这使得他想要迅速从昏迷中挣脱出来,抱一抱她,吻一吻她。 唇瓣厮磨间,门外响起了疾快的脚步声。 “王妃,雪莲拿来了!” 司徒彦一路马不停蹄,都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一回国公府便直奔温玉礼的卧房,门也不敲,直接伸手拍开了房门! 他急着让萧云昭解毒,也就没能顾得上礼节,而他这么一拍门,看到的便是温玉礼趴上萧云昭身上,正匆忙地坐起身。 司徒彦一时愣在原地:“……” 见到萧云昭苏醒,他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看样子是温玉礼比他更快了一步。 他意识到自己没打招呼便推开门,惊扰了屋内举止亲密的二人,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王妃这办事效率倒是真快,我以为,我取雪莲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温玉礼冲他笑了笑:“进屋坐,顺便给阿昭把个脉,看看他是不是完全好了。” 司徒彦进了屋,将装有雪莲的盒子交给了温玉礼,而后走到床沿处坐下,替萧云昭把了脉。 “殿下脉象平稳,的确已经没事了。”司徒彦收回了手,起身道,“王妃手上可还有蜂毒的解药?” “有,我从杜心柔藏药的地方找出了十几颗。”温玉礼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个小瓷瓶交给司徒彦。 从土壤里找出来的那些药丸都被她擦拭干净了,她觉得这种东西还是得装在密封空间里比较好。 司徒彦从瓶子里倒出了一颗药丸,放到鼻翼前闻了闻,思索片刻后,他将药丸捏碎。 药丸破裂,包在里头的褐黄色液体流了出来,黏腻腻地粘在了他的指尖上,温玉礼见此,问他道:“这药丸里裹着的,是毒尾蜂的蜂蜜?” 司徒彦闻了闻指尖上的甜香味,“不错,看来能解蜂毒的只有蜂蜜,没有其他药物作为替代品。这位杜夫人看上去温柔娇媚,私下竟豢养杀人蜂这种东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仿佛连生死都看淡了,我把蜂刺扎在她身上也没见她害怕,但她应该还有牵挂的人或事,否则她不会愿意交出解药。晚些我再去找她谈话,眼下,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温玉礼说着,打开了手上的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株浅白色的、约莫有五寸那么长的干莲花。 这雪花杆和花瓣的颜色深度略有不同,花瓣雪白,花杆灰白。 传言,冰山雪莲自冰雪中生长,不惧酷寒,晒干了之后保存起来,存放时间可达百年之久,百年不枯。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据说是相当稀有的疗伤圣药,坊间传闻它能解世间奇毒,滋补五脏六腑。” “确有耳闻。”司徒彦道,“雪莲的传闻,最早来源于一个民间事例,说是若干年前,有个书生在野外被毒蝎子给咬了,他饥寒交迫,又因着中毒奄奄一息,倒地濒死之际,他看到眼前长着一株莲花模样的东西,比起野草和树根,这东西显然更可口一些,便摘了下来胡乱塞到嘴里充饥,结果再次醒来,他竟然觉得呼吸平稳,身上完全没有中毒迹象,除了腹中还有些饿之外,没有其他不适感。” “这是最早的事例,而在后来的几年里,也发生过两起吃雪莲解奇毒的例子,这几个例子都来源于民间,且都是发生在小人物身上,所以究竟有没有夸大的成分也很难说。” 温玉礼顿了顿,又道:“但能确定的是,这东西药用价值应该真的很高,否则当初温南燕也不会想方设法要从我手上骗过去。” “所以王妃是想与我商量什么?要我测试雪莲的作用?” “不错。”温玉礼望着手里的干莲花,摘下了一片花瓣递给司徒彦,“这东西比较珍贵,我也就只能给你这一片花瓣,你回头找几只小白鼠试试,给它们分别投喂不同程度的毒,再用这雪莲花瓣试试看能不能让它们活下来,我想知道这玩意的解毒作用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好?若是真有奇效,一次又该使用多少分量?” 她倒是希望这一株雪莲是可以分多次使用的,而不是解一次毒就得费掉一整株。 毕竟有这东西在手上,是可以用来规避许多危险的,将来的日子还那么长,会不会遭人暗算、会不会中毒都很难说。 “给我几日的时间。”司徒彦将那片花瓣用手帕包了起来收入怀中,“一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王妃。” “辛苦了。” 司徒彦离开之后,温玉礼拿着雪莲走到了床边,“阿昭,咱们也摘几片花瓣随身携带,虽然不知道它的效果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样神奇,但这一次的毒尾蜂事件,是真让我长教训了,即使武功高强如你,也会受伤会中毒,即使我们平日里对入口的食物十分谨慎,也无法确保自己一直是安全的,江湖上那么多旁门左道,不得不防。” “好。”萧云昭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这一回,是我让你担心了。” “你这话说的,怎么跟认错似的?”温玉礼面上浮现一丝无奈,“这事可怪不得你,若追溯起原因,你是为了帮我才会被毒尾蜂蛰了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 萧云昭一时静默。 他的确是为了帮她才中了蜂毒,这一点他压根不打提。奈何她聪明得很,他不说她也知道了。 “在驱赶蜂群的过程中,我有察觉到你的衣袖拂过我的头顶,那时你是在帮我驱赶头顶上的毒尾蜂?看到你手腕上的蜂刺,我便猜到了。” 温玉礼说到这,轻轻叹息一声:“若是我的功夫也与你一样好,你大概就不会被蜇这么一下了,你又要管自己,又要分心来管我……” “说什么糊涂话。”萧云昭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练了多少年功夫了,你才练多少年?你的进步已经很快,实在不必过于严苛地要求自己,也不必觉得自己害我受累,虽然因为你中了毒,可你不也帮我拿到解药了吗?” 温玉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下次弹我脑门能不能轻点?” “谁让你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萧云昭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你我是夫妻,时刻保护你,本就是我该做的事,若我不顾着你的安危,便不配做你的夫君了。” “好好好,你不喜欢听的,我便不说了。”温玉礼将脸庞埋在他的肩颈处,闷声道,“今日,我是真体会到心急如焚的滋味了……” 第398章 宁王殿下真会说话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象过有一天他会毫无生气地躺在她的面前。 她见不得他气息微弱的模样,却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抓杜心柔,审问下人,在众人面前端着一副沉稳镇定的姿态,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有多么焦灼不安。 好在,最终他没事。 静静相拥了片刻之后,萧云昭问她道:“心情可好些了?” 温玉礼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看他,“你继续躺着歇一歇,我去找杜心柔问话。” “我与你一同去。” “你这才解了毒,还是休息会儿。”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走,我当真很好奇背后指使她的人是谁。” 温玉礼不再多说什么,与萧云昭一同走出房门。 而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去往柴房的路上,她听见了一阵棍棒交加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男子的哀嚎。 两人绕过了走廊,她便看见前边的空地上有两人手持长棍,对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一阵毫不留情的捶打,挨打的正是帮杜心柔点燃招蜂香的仆人。 一棍又一棍的毒打,显然是下了死手,地上那人的嚎叫声越来越小,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不用猜也知道,这应当是晋国公下的命令,而等她走近一些,看清了拿棍子的那两人,果然是晋国公身边的护卫。 那两名护卫眼见着温玉礼和萧云昭走近,便停了手上的动作,“殿下,王妃,我等奉国公爷的命令,将这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乱棍打死,国公爷说,要让来往的下人们都看看,背叛主子有怎样的下场。” “我原本也没打算轻饶他此人,既然父亲下了命令,那便依着他的意思。”温玉礼淡淡说了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连忙问道,“他没有派人动杜夫人?” “老爷这会儿就在柴房里,他还没说要如何处置杜夫人。” 温玉礼眉头微蹙,快步走向柴房。 她还有不少问题要问杜心柔,晋国公可别给她添乱。 与此同时,柴房之内—— 杜心柔也已经清醒过来了,她原以为醒来之后会见到的人是温玉礼,正在心里推测着温玉礼会问到她的问题,晋国公却出现了。 “你是赵大人引荐给本公的。那么本公是否可以认为,你的所作所为与他也逃不了干系呢?” 出乎杜心柔的意料,晋国公既没有愤怒地冲她吼叫,也没有上前来扇她踹她,而是一脸沉静地询问她。 他的目光里没有恼怒,只有审视,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我的行为,与他倒还真没什么关系。”杜心柔平静地回到道,“赵大人的小儿子是我父亲的学生,这您也知道,借着这层关系,我请求他帮我找家世好的达官贵人,我还特意与他强调,官越大越好,我并不介意做小妾。您和我的相识,本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赵大人所认识的人里,官职大的也就只有您府里头缺夫人了,他只当我是为了荣华富贵,便把我引荐给了您,与其说是他介绍我们二人的相识,倒不如说,是我刻意引导他,我提出来的条件让他很快联想到了您而已。我如今是跟您实话实说,至于您相不相信,他会不会因此而得到您的猜疑……那就是我无法干预的了。” “我想,您现在应该也能猜到,我接近您的目的,是为了留在国公府里好办事,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宁王妃,我把杀人蜂招过来也是为了对付她的,我与她在此前并无恩怨,只是奉命行事,完成我的任务而已。” “谁让你这么做的!”晋国公冷声道,“那人的官衔与地位在本公之上吗?你扪心自问,你来府上之后,本公可曾亏待过你?给你的都是正房夫人应有的待遇!你但凡有点良心,都应该在铸成大错之前坦白一切!你若早些坦白,也许本公还能捞你一把。可你——” 晋国公望着她始终沉静的脸庞,终究是没能维持沉稳,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之后便朝着空气狠狠甩袖,偏开了头不去看杜心柔的脸。 “是我辜负了国公爷的厚爱,对不住您了,关于我的幕后之人,请恕我不便告知您,有些话我只能和宁王妃说,知道的人太多,对我而言会是个麻烦。” 晋国公闻言,没有再接着追问关于幕后人的问题,他静默了片刻之后,问了杜心柔另一个问题:“这几日的相处,你心中可曾觉得感动?” “国公爷不如问得更直白一些。”杜心柔道,“比如,这几日的相处,您对我好,有没有让我觉得留恋?或者,我对您的柔情似水,是彻头彻尾的虚情假意,还是也蕴含着些许真心。” 晋国公不语。 杜心柔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再欺骗您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实话告诉您,我既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就不会也不该在执行任务期间对人产生眷恋,千娇百媚是我的伪装,柔情似水是我的手段。” 顿了顿,她又道:“看在宁王妃饶我一命的份上,我给您一句忠告,像我这样一眼看上去就是狐媚子的女人,您一定要多提防,大多数都是擅长伪装且心思重的,您以后找夫人,可别找我这样的。” 晋国公一时心绪复杂,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柴房的门便被人推开。 温玉礼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杜心柔,又看了看晋国公的脸色,淡淡道:“父亲与杜夫人……哦不对,与杜姑娘说完话了吗?若是说完了,请您暂且回避,女儿有些话要与她私下谈谈,您就不必干涉太多了。”biqμgètν “为父没什么要说的了。”晋国公只留下这么一句简略的话,便转身甩袖离开。 温玉礼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杜姑娘,不得不说,你还是挺有本事的,我父亲从前也有不少妻妾,但我没觉得他对谁特别钟爱,即便是前国公夫人苗氏,父亲也只是感念她年轻时候对自己的帮衬,这才总是迁就她,要论起真正的宠爱和喜欢,那还得是你,尤其你们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他对你这样留恋,真让我有点意外。” “那是因为王妃你还不够了解男人。” 杜心柔轻描淡写道,“这些身份体面的男人,对外都正儿八经的,娶妻也都大多娶的名门闺秀,越是贤良,名声便越好,然而真正的情况是——他们喜欢风骚妖娆的,尤其是我这种关起门来极尽狐媚的女人,你父亲这年纪,根本抵抗不了我的诱惑,年龄之差使他对我怜爱,我的狐媚本事令他对我依恋,男人啊,就是这么好摆平。” 杜心柔此话一出,温玉礼倒是愣了一下子,而后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萧云昭。 萧云昭接触到她疑惑的视线,面不改色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她说的只是她所认为的,无论是温婉贤良还是千娇百媚,都不是我所喜欢的性格。或者应该说,对我而言,没有喜欢的类型,只有喜欢的人,我的王妃无论怎样表现,都是我喜欢的,旁人如何,都与我无关。” 杜心柔原本漫不经心地低头玩手绢,萧云昭这话倒是让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笑了笑:“看不出来啊,平日里清冷寡言的宁王殿下,是个这么会说话的人,别说是王妃听了喜欢,我这阅人无数的听了都得怦然心动。” 萧云昭瞥了她一眼,“说正经事,再嬉皮笑脸,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杜心柔:“……” “好了阿昭,别恐吓她了。”温玉礼拍了拍萧云昭的肩,而后在杜心柔面前坐了下来,“你也算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从你之前赴死的姿态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心里藏着许多事的人,你轻浮调笑,是为了遮掩心事,还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和我说说,你到底在给谁卖命?” 杜心柔敛起了嘴角的笑意,“王妃你承诺要留我一命,目的是想从我口中得知害你的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但关于我个人的经历,请恕我不愿与旁人分享。另外,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没有资格提要求,你若是能帮了我这忙,我把剩下的毒尾蜂送给你,养蜂的方法也告知你,让它们以后可以供你使用,你看如何?” 第399章 幕后之人,苗公子 “我养蜂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今日被你们杀掉的那些蜂,大约是总数的三四成。蜂群的弱点是怕火,蜂毒的解法是蜂蜜,想要不被蜂群攻击,就在身上佩戴一种驱赶它们的香囊,我房间的枕头底下就有一个,回头我将配方写下来,你们可以让司徒大夫去制作。” 温玉礼道:“佩戴了,就一定能避免被蛰吗?” 杜心柔点头,“不错。有它们喜欢的气味,自然也有它们讨厌的气味,它们会对佩戴香囊的人绕道而行。除非有人像你对待我那样,拿蜂刺直接往你身上扎,那种情况就得用上解药了。” “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请王妃救我父亲。”杜心柔提及父亲,平静的语气都有了些许波动,“您若是能把他平安带出来,我立即告诉您养蜂的地点,以及后边,您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尽力去办。” 温玉礼面上浮现一丝疑惑,“莫非你父亲也受人控制了?我派人去打听你的底细,手下的人说,你父亲在城南的树人学堂教书,小有名气,有不少富人家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他的学堂,除了休沐日,他几乎天天都在学堂里。” “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苗公子的人天天都在盯着我父亲的一言一行,就是树人学堂里的几名护卫,他们对外说是维护学堂秩序,确保学子们的安危,实际上他们就是眼线,他们是苗公子用来要挟我的存在。” 杜心柔说到这,手握成拳,“我已经为苗公子做了很多事,他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不是没想过摆脱他,可我摆脱不了,司徒大夫之前为我把脉,说我身上有积压多年的慢性之毒,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一直被苗公子用毒药控制,每个月服用解药续命。” 温玉礼眯起了眼,“你说的苗公子……是前国公夫人,苗氏的娘家人?” 苗姓在皇城内并不多见,提起这个姓氏,她便会下意识联想到苗氏。 她所认识的苗家人,除了苗氏之外,也就只有温南燕的那个蠢表妹苗挽晴,至于苗家其他的公子小姐们,与她不曾有任何交集。 杜心柔道:“他是苗氏大哥的幼子,苗凌枫,王妃可有印象?” “毫无印象,或者应该说,我根本不认识此人。”温玉礼略一思索,道,“这位苗公子,是苗氏的侄子,这姑侄二人的关系如何?他该不会是觉得我害死了他的姑母,要来找我寻仇?” “他们姑侄的关系如何,我并不清楚,苗公子十八岁那年出远门游学,我也是在那一年跟随他,我原本也以为他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且他家境殷实,姑母又是晋国公夫人,他有这样的背景,稍微努力一点,便能跻身官场,平步青云,可我没想到,他竟不走正道,而是走了一条歪门邪道。” “此话怎讲?” “他在西域那一代做些不正经的生意,无论地下赌场还是地下黑市,他都没少去过,这些地方本不适合他这样的文雅公子,可于他而言,出入这些场所就像是家常便饭,我也是跟了他一段时间才知道,他一直在售卖青石散,王妃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在我朝是严厉禁止交易的。” 温玉礼微讶:“苗家竟沾染这种生意?” 青石散,是一种淡青色粉末状药物,掺在酒水或者饭菜之中,会令食物变得可口,然重点在于,这东西吃多了会使人亢奋,有飘飘欲仙之感、时间一长,整个人便会如同丢了魂一样,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与外界的正常人无法沟通,说白了就是精神错乱,连亲爹娘可能都认不清。 这东西一旦沾上,便容易成瘾,随着服用次数增多,就再也戒不掉,一天不吃都受不了。 曾经本朝就有几位朝廷官员沾染了这东西,有人得了失心疯,有人大半夜梦游拿着棍子见人就打,更甚者,有人把衣裳全脱完了睡在马路边供路人瞻仰取笑,清醒之后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便投河自尽了。 这些都是先帝在位期间发生的事,朝廷意识到青石散害人不浅,便禁止此物流通交易,哪户人家家里有这东西的,可通过上交朝廷来换取粮食,若遇见有人私下交易的,向官府举报也可获得赏钱,如此戒严了大半年之后,青石散总算是在东岳国内消失了。 各地官府收缴到青石散的,全运到荒野处焚烧了,不仅是东岳国如此,邻国的南夏国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进行了同样的策略,而后中原各大国朝廷也都严令禁止了青石散的买卖,时间一长,青石散在中原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东西。biqμgètν 今日若不是杜心柔忽然提起,她可能都要忘了这东西曾经存在于朝野中,上至朝廷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不知有多少人因它遭罪。 “苗家也有人在官场上混,他们怎么有胆子碰这个?即便不是在本朝做生意,在外边买卖,一旦传出来,名声也得受损,他们还真不怕丢人现眼。” “据我所知,苗家里只有苗公子一人沾染了青石散的生意,且……他似乎是瞒着家里人在做的。他在西域混迹的这几年,一直与一位神秘人有书信来往,他很谨慎,我不算是他的亲信,所以有许多事情他不会让我知道,我也是一次无意中听到他和手下人的谈话,提到了逸王殿下。” “逸王……”温玉礼眯起了眼,而后转头看了一眼萧云昭,“你七哥。” 提及逸王,萧云昭道了一句:“那家伙油光满面的,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饭桶。” 杜心柔接过话,“苗公子是近期才回到皇城的,他回来之后,的确去逸王府走动了好几次,逸王殿下贪图玩乐的事人尽皆知,他常常在府里举办宴席,邀请一堆志同道合的人饮酒作乐,他平日里也不太沾染朝廷的事务,邀请的宾客中,有许多都不是朝廷官员,如此一来,他大办宴席便不会招什么闲言碎语。” 杜心柔略一停顿,而后道:“苗公子除了参加逸王殿下举办的宴席之外,私底下也去见过他几回,且都是挑夜里的时候,有一回还带上了账本,那账本有手指厚,就是他平日里卖青石散记的那本账。” 温玉礼轻嗤了一声,“看来这位无所事事的饭桶王爷,极有可能沾染了青石散的生意,他不仅是苗公子背后的靠山,也是合伙人。” “苗公子说,我若是在任务中死去,我父亲的余生会被人照顾得很好,算是给我的补偿。” 第400章 玉礼的计划 “得了王妃的命令后,我们便火速赶往树人学堂,可当我们抵达时,学堂里空无一人。” 听闻墨竹的话,温玉礼转头朝杜心柔说道,“你任务失败的事大概是传到苗凌枫耳朵里了,他将你父亲转移,是为了防止你背弃他,我猜测你父亲如今应该是安全的,只要你还活着,他便能继续用你父亲来要挟你为他做事。” 得知父亲只是失踪而不是遇害,杜心柔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蕴含担忧,“如果王妃不能救出我的父亲,那么我答应要送给您的毒尾蜂自然也不作数。” “我知道。”温玉礼神色淡然,“你父亲的安危你暂且不用担忧,如今我们要商议的重点是,如何对苗凌枫进行反击,你想要摆脱他,就得听取我的意见。” 杜心柔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道:“王妃请说。” “苗公子的靠山是逸王,而逸王是宁王与我的皇兄,目前我们拿不出证据指控他做青石散的买卖,与他正面刚就成了我们没理,若是把他惹毛了,他去御前告我们无故找茬,那我们可就讨不着好处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我思索了一番,我们与苗公子的恩怨还是得私下解决,你看,你被我捉拿还不到一个时辰,他那边就得到了风声,并且把你父亲迅速转移,可见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ъitv “的确,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办事是比较小心的,我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依旧有许多事是我接触不到的。话说回来,他这么快就把我父亲给转移了,莫非这国公府里有他安插的眼线?” “想要得知你的近况,倒也不用安插眼线这么麻烦。你被我捉拿的时候,众人都看在眼里,大家都知道你的到来是不怀好意了,这大门从早到晚不知有多少下人出入,他只要安排个人在附近蹲着,随便花点银子找个出府的下人打听关于你的事,应该就会知道你暴露了。” 杜心柔长叹一口气,“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温玉礼道:“我准备先把你放回苗凌枫身边,但你可能要吃一点苦。从捉拿你到现在,我都没让人对你动粗过,可你若是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回去……他必定要疑神疑鬼了。” 听到‘吃苦’二字,杜心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问道:“您是想让我装着还对他忠心不二吗?把我打一顿,制造宁死不招的假象。” “你猜对了一部分。挨打是无法避免的了,至于你回去之后应该如何说……咱们等会儿再议。” “好。”杜心柔应了下来,“您只管下手,就当做是我害宁王殿下中毒,所应当受到的惩罚。” “我打你倒真不是因为记恨你。”温玉礼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计划里有这么一环。” “您不用解释,我明白,我也不会因此记恨您。只要我父亲最后能平安,能够摆脱苗公子,我就是被打死都不要紧,反正挨打这事儿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见她把挨打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温玉礼便晓得她从前应该是吃过不少苦的。 “在你身上留些鞭伤就好。”温玉礼说着,转头吩咐墨竹,“等会儿把杜姑娘带到柴房打晕,等她失去意识之后再动手。” 杜心柔闻言,冲温玉礼笑了笑,“多谢。” 失去意识之后再动手,她便感受不到那漫长的挨打过程了。 …… 傍晚时分,一道纤细的人影被挂在了国公府门外的墙上。 那女子被皮鞭抽打得神志不清,身上的伤痕还在淌血,与破裂的衣裳黏在一起,看上去无比狼狈。 过往的行人见此,都不禁驻足了片刻,而后交头接耳。 国公府内的下人们也在窃窃私语。 “要说这杜夫人还真是脑子有点问题,眼见着就要成为国公爷的新夫人了,偏偏要做出谋害王妃的事来,她图什么呢?” “还叫什么杜夫人,这女子显然就是他人派进咱们府里来的奸细。大概是不愿意老实交代,这才被王妃下令,打成了这模样,也算是她活该。” “那她就这么在这外边挂着,能活多久?” “王妃似乎下了令,吃的喝的一口都不许给她,要把她挂到咽气为止,反正对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实在不必怜惜。” 夜色越发浓烈。 清冷的街道上,几道轻盈的黑色身影呼啸而过,在逼近国公府外时放慢了脚步。 他们抬眼望着被挂在府门外的人,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身后两人便窜了出去,直逼国公府外的守卫。 守卫一见到有黑衣人出现,当即拔剑怒喝:“何方鼠辈!胆敢在晋国公府外撒野!” 黑衣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便迎了上去,守卫一边迎敌,一边朝着府内高喊着有刺客。 喊声划破夜空,惊动了府内的护卫们,听到声响的便纷纷朝着大门外涌去。 而就在府门外打成一团时,另有几道黑色的人影逼近杜心柔,为首的人飞跃到墙面上,割断了绑着杜心柔双手的绳子,底下的人迅速接住了她坠下的身影。 府外的守卫顿时急了,想要追上前去,与他们打斗的黑衣人却从怀中掏出一圆状物体,往地上狠狠一砸,随着一声炸响,月色之下顿时一阵轻雾弥漫。 “咳咳!” 守卫门被这一种烟雾呛得直咳嗽。 烟雾不仅呛人,还影响了他们的视野。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国公府内的护卫已经赶到了门口处。 “怎么回事?咳咳!” “来了一伙黑衣人,把挂在墙上的杜夫人带走了!” “快去禀报王妃。” 片刻之后,烟雾散尽,眼前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浑身伤痕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床头上,呼吸缓慢。 床前,大夫正在替她查看伤势。 屋子正中央的红木桌边,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端坐着,他开口,声线清朗:“伤势如何?” “都是鞭伤,下手还挺狠,接下来这几天,她恐怕是不能下床了。” “拿最好的药给她医治,让她能尽快好起来。” “是。”大夫应了一声,转身打开了医药箱,而后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颇有耐心地给杜心柔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这期间,青衣男子都维持着静默,直到大夫起身朝他说道:“公子,处理完了。” “好,你出去。” 眼见着大夫离开了,杜心柔启唇,缓慢说道:“公子……对不住……我搞砸了。” 第401章 赌你不忍心伤害我 “南燕姐此前跟我再三强调,说温玉礼不是个善茬,我也提醒过你,要你多加小心。若是她也能被毒尾蜂蜇了,以晋国公对你的宠爱与信任,你可不会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苗凌枫不紧不慢道,“你甚少有失手的时候,若失败个一次两次,我自然是不忍心苛责你的,可你若是胆敢背叛我……” 说话间,他的指腹从她的侧脸缓缓下滑到她的颈部,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手上的力度还未收紧,可落在她脸庞上的目光却冰冷异常。 无声的威胁,让杜心柔心下一紧,因着身上的鞭伤疼痛,她颇为艰难地开口,“公子,我没有透露关于你的事……” “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苗凌枫紧盯着她的双眼,冰凉的指腹摩挲着她颈部的肌肤,让她隐约觉得——若是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他就是如此喜怒无常,方才还吩咐大夫给她治伤要用上最好的药,温雅如翩翩公子一般,这会儿却掐住了她的脖颈,仿佛阴狠的刽子手。 “宁王分明中了蜂毒,为何会醒过来?你把宁王害成那样,温玉礼把你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可她却留下了你的性命,假如她只是想留着你继续探索真相,她应该对你用更加残酷的刑罚,宁王府酷刑可是出了名的可怕,而你身上这些鞭伤看似严重,却并不伤筋骨,以温玉礼的个性,只给你一顿鞭子,似乎也太便宜你了。” 苗凌枫说着,冲杜心柔淡淡一笑,“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想清楚再回答,我就给你这么一次坦白的机会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早在派杜心柔混入国公府之前,他就已经让人探查了关于温玉礼以及她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的详细信息。 宁王府护卫擅长诸多种类的酷刑,是连刑部官员看了都得佩服的程度。 他们最常用的要属碎骨刑与钉刑,前者是运用内力徒手将人身上的骨头捏断,后者是选细而长的钉子,将犯人身上的骨头视作木板,找准位置后,用钉子抵住犯人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进那人的骨血里。看书溂 杜心柔利用毒尾蜂使得宁王中毒,暴露了之后,却一直没有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他当然不会觉得,因为她是女子就能遭受更温和一些的对待,宁王府那些人真发起狠来可不会管你是男是女。 宁王身边那个姓司徒的大夫,倒是听说医术十分高明,可即便再高明也得对症下药,毒尾蜂的解药只有蜂蜜,那么宁王为何能解毒,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公子,你听我说。”杜心柔缓缓开口,“解药是我给他们的,我原本仗着他们没有证据,打算嘴硬到底,可我收买的那个下人实在太没用,他暴露了,把我给供了出来,我实在抵赖不掉。” “我虽然成功混进了国公府,可我在里边没有帮手,我便只能花钱找人替我做事,我以为我行事过程没有破绽,可那宁王妃实在狡猾……” 杜心柔将自己被下人出卖的过程叙述了一遍,而后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妃将蜂刺扎入我的身体里,我原本想着死了也就罢了,反正您会派人照顾好我父亲,可当我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她在我耳边怒吼,说是要将我所有的亲人都杀光来泄恨,公子,我还是怕了,不得不把藏解药的地方告诉她。” 苗凌枫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面无表情道:“她拿到解药之后,也给你解了蜂毒,是想要你交代一切?” “是,公子,我的确向她透露了你的名字。”杜心柔的语气里有一丝颤抖,“虽然我知道,父亲那边您有派人看护着,可王妃手下能号令的高手众多,我担心您那几个人顶不住……” “你计划失败的时候,我就得到消息了。”苗凌枫道,“你父亲早已被我转移了,我怎么可能让温玉礼的人先到一步。” 杜心柔脸色有些难看,“是我太心急,我并不知道公子您在国公府内有眼线……您既然有安插其他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呢?您是信不过我,这才另外找个人来盯着我吗?” “不是,国公府里可不是那么好安插人手进去的,想要得知你的近况并不难。国公府大门从早到晚不知有多少下人出入,毒尾蜂进了国公府之后,我只要安排个人在附近蹲着,随便花点银子找个出府的下人打听关于你的事,就知道你暴露了,毕竟温玉礼是明着抓你的,这事很快就会在府里传开。” “原来如此。”杜心柔咬了咬唇,“只怪我太愚笨,以至于行动失败,还让公子暴露了,公子想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没有异议,只是我父亲那边……” “他吃的好喝的好,你不必担心他。” “那就好,多谢公子。”杜心柔顿了顿,而后道,“王妃原本是想对我用那些酷刑的,之后却没有下那么重的手,而是改为了鞭打,是因为我假意与她达成了协议,她说,能让司徒大夫治好我身上的毒,条件是我得帮她反击您,她让人把我打完之后挂在国公府外边,就是料准了您会派人救我。” 苗凌枫闻言,笑了笑,随即收回了掐着她脖子的手,“你身上的毒,可不是司徒彦能治好的呢,我料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脖颈得到放松的那一刻,杜心柔也跟着松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他们是在忽悠我的,所以才会假意应承下来。” “唔,假如那司徒彦真能把你给治好……”苗凌枫双手环胸,略带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会不会背弃了我,转而投靠他们呢?” 杜心柔摇了摇头,“公子可别说笑了,我跟您好歹也相处了这几年,只要好好办事您也不亏待我,可他们……他们手下能人众多,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看不上你。” 苗凌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道:“咱们好歹也熟识了这么长的日子,感情总归是比外人好的。虽说我也在使唤你,可我永远都不忍心抛弃你,就如同这回,我不确定你是否会背叛我,但还是派人将你给救回来了,我是在赌,赌你不忍心伤害我,毕竟我是曾经救你出火坑的人。你说对吗?” 第402章 把黑锅甩出去 “是……公子是将我带出地狱的人,我绝不会忘记公子的好。”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苗凌枫说着,伸长了手,扯过床榻里头的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好了,你歇着,大夫说你这一身伤痕要休养好几日,这几日你就尽量别下榻了,有什么需要的,使唤丫鬟去做就是了。” “公子也早些歇息。”杜心柔似乎很是疲倦,缓缓合上了眼。 苗凌枫起身离开了屋子,关上房门之后,又朝前走出了数步,而后朝暗处招了招手。 很快,夜色中一道矫健的黑影掠到了眼前,“公子有何吩咐?” “这几日让丫鬟盯紧了她,不管她做什么都要详细地记下来,夜里给我汇报。” “是。” “另外,我要立刻去一趟逸王府。备马车。” …… 皇城城西。 月色下的宅邸充满着沉静的光辉,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金丝楠木匾额,书“逸王府”三个烫金大字。 “深夜前来叨扰王爷,还请您见谅,实在是有要紧事与您商量。” “这都过了子时了,本王也猜你要说的不是小事。” 红木椅上的中年男子打了个哈欠,圆润的身躯慵懒地斜靠着。 他眉眼间有睡意,却依旧秉持着耐心与苗凌枫说话,很显然,像这样大半夜聊天的事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毕竟两人合作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关于生意上的事常常都在夜里会谈。 “这次的事情,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为难。但是为了您的名声和安慰考虑,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听从我的意见。” 苗凌枫顿了顿,而后开门见山道:“咱们买卖青石散的事,很有可能就要泄露了,虽说不是在咱们自己的国土上面卖,可这份收入在朝廷看来依旧是不义之财,且当今陛下多疑谨慎,若是被他知道王爷您私下如此富裕,他难免要多心。” 此话一出,逸王的瞌睡虫当即被惊跑了,原本还半合着的眼都睁大了许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逸王的脸色有些铁青,“这买卖不是一直都在外边做的挺好的?怎么会走漏了风声?是你那边的人泄露出去的?” 说话间,他捏紧了椅子把手,“除了咱们自己的人之外,还有谁知道此事?若是好解决的人,趁早解决了便是!有一个算一个,绝不能传半点风声到皇帝的耳朵里面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岂会不明白呢。”苗凌枫叹息一声,“若是好解决,我自己动手解决了便是,又何须劳烦王爷?关于消息泄露一事,我暂时还不知是谁透露出去的,但我安插在晋国公府里的眼线告诉我,宁王夫妇知晓此事,这二位可不是我能摆平的。” 逸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们?”看书溂 “不错。”苗凌枫道,“我知道您与他们二位并无恩怨,私下也没有来往,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理由庇护王爷您,您说,这么大个把柄落在旁人的手上,您这接下来还能睡得好安稳觉吗?他们若是去陛下那边告发您,即便陛下能念着叔侄的情分不重罚您,您手上的这么多钱恐怕也留不住,全得往国库上面交了。” “你等会儿!让本王捋一捋。” 逸王思索片刻,再次抬眸看向苗凌枫,“你确定宁王夫妇二人知道咱们这生意?” “确定。我手下的人亲耳听见,还能有假?” “你在晋国公府里安插人手是为了做甚?” “这是我的个人私事,但如果王爷您想听,我自然也能一五一十地告诉您。您也知道,我的姑母是晋国公前任夫人,如今姑母不在了,她的长女,也就是我的表姐,祁王的侧妃,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我是她们的亲人又岂能袖手旁观?祁王府里我是难以安插人手的,晋国公府里倒是成功安排了一个进去。” 苗凌枫说到这儿,叹息一声,“王爷,事发突然,不只是您惊慌,我也是紧张的很,毕竟咱们二人是捆在一起的,来的路上我便一直在想要如何补救,思来想去,不如先把这黑锅甩出去。” 逸王拧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宁王夫妇他们虽然得到了风声,但没有实际证据,空口无凭,他们不会贸然告发您,那咱们就在他们找到证据之前,先把麻烦丢给他们就好了。” 苗凌枫说到这,走近逸王身前,朝他低语了几句。 逸王听着他的计划,面有迟疑,“若真的这么做,本王和宁王岂不就要结下梁子了?” 他和萧云昭原本什么过节都没有,且他也晓得他这十三皇弟脾气不好,记仇得很,与其结怨恐怕会有麻烦事不断。 “你也说了,他们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他们根本无法告发本王。如今天下太平,但你可别忘了,萧云昭曾经有军功在身,声望极好,哪怕陛下都是要给他几分薄面,本王若是主动去招惹他,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在忌惮什么,可您得明白您如今的困境,不管您给不给他找麻烦,您身上都会有麻烦。一旦买卖青石散的事情东窗事发,您这名声污了,银子也守不住了,相比较于得罪宁王,我倒是觉得事情泄露出去后果更加严重。” 苗凌枫面无表情道:“他们如今是没有证据,可他们得到了风声,便会去查,真等他们查到证据,您想当甩手掌柜可都来不及了。” “王爷您一直都待在这皇城里,想必也知道他们夫妇二人近几个月立下了不少功劳,那宁王妃是陛下义妹,除夕夜宴救了太后,百凤山围猎救了陛下,前几日又救下了被歹人挟持的太子,这么多桩功劳堆在一起,得了个忠勇的好名声,连带着她那身份低微的亡母都被追封一品夫人,您说,她逮着您这么一个把柄,会不会追查到底,等获得实际证据再上报朝廷,又是一记大功。她与您没有交情,那么踩着您来立名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第403章 嫁祸宁王 次日,艳阳高照,逸王府的下人们一大早便接了管家的命令,在宽阔的庭院内布置桌椅与美酒。 管家说,王爷今日中午要在府内举办一场野味盛宴。 逸王喜好品尝美食是众所周知的事,王府内光是厨子的数量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且在这么多厨子当中,有一半是外族人,分别来自于西域、苗疆、塞北等地,他们精通各类外族美食,凡是来逸王府的客人们,在品尝过厨子们的手艺后都颇为惊叹,称王爷当真是个美食家,能搜罗来这些神厨。 且,逸王不光是自己爱好美食,还十分乐于分享,寻找志同道合的食客们对一道道佳肴进行品评,每回府中设宴,来的人大半都是没有官衔的员外们以及一些文人雅士。 客人们自然也不是白吃白喝,每回赴宴,各自都会带几道美食来,逸王为此特意命人在庭院内打造了一张能容纳百道佳肴的紫檀木质大方桌,供客人们摆上美食,一同分享。 今日的设宴,是品尝不同野味的各类吃法,来的客人们大半也都是熟脸。 “王爷,这道红焖野兔肉,当真是在下吃过最好吃的兔肉了。” “这鹿耳爽脆可口,口感真是极好啊。” “王爷府上这些大厨实在了不得。” “可不是么,我就找不着这么好的厨子。” 首座上的逸王听着众人的谈论,乐呵呵地笑道:“本王当初找这些厨子也是费了不少劲呢,诸位可不能背地里偷偷撬墙角。” “王爷说笑了,我们虽然无法拥有这些厨子们,但能时常吃到他们做出的佳肴也算知足了。王爷实在不必担心我们跟您抢人。” 众人正谈笑着,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朱员外!” 众人止了笑声,纷纷朝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这一看,也都给惊住了。 那被称作朱员外的男子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十分清瘦,此刻竟蜷缩在地上,四肢都有些轻微抽搐,他将交叠的双手拿到嘴边,张口咬着自己的手背,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动作滑稽又古怪。 一旁的客人回过神来,蹲下身想去扶他,他一边发抖,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自己冷,仿佛此时不是沐浴在艳阳下,而是身处雪地里。 “朱员外你可别吓我!你这是什么病?平日里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周遭的客人们见此,不禁交头接耳。 “他这莫非是羊癫疯?” “不像啊……” “难道是中风?” “也不对,我家老爷子中风也不是这样的。” 客人们随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有一名黄衣男子神色怪异,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说道:“这症状,像是吃多了青石散,且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瘾,与我伯父当年一模一样。” 众人大惊。 “青石散?这见鬼的东西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我朝严令禁止买卖这东西,它怎么还能出现在咱们皇城里?” “朱员外糊涂啊!这东西会害死人的,也不知是谁在卖,简直可恶!”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逸王从座位上站起身,“诸位莫慌,此事本王会调查,青石散害人不浅,若真再次出现在皇城内,本王定要上报陛下,查个水落石出。” 他说着,转头吩咐管家道:“快把朱员外挪到客房去,叫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 午后微风轻柔,皇帝正坐在御书房里看折子,忽听贴身太监上前来报:“陛下,逸王殿下求见,看他神色焦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禀报。” 皇帝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逸王被带到书案前。 “参见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听宫人说你似乎有急事要找朕?” 见逸王面露难色,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皇叔为何欲言又止?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他说着,转头吩咐贴身太监给逸王看座。 逸王叹息一声,道:“陛下,青石散又在皇城里出现了。” 此话一出,皇帝当即面色一变,“在什么地方出现?是谁不顾我朝律法,胆敢再次贩卖此物?” 几年前的青石散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如今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几个青石散上瘾的大臣是如何的疯癫无常。 第一个出现问题的是前礼部尚书,起因是与友人相聚时,受友人怂恿,在酒水中添加了少量青石散,使得酒更加醇香甘甜,他本就好酒,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喝法,一连喝了几个月,不止自己喝,还拉着几个关系好的同僚一起喝。 哪怕在朝廷开始打压青石散时,他们明面上支持朝廷,背地里却还是聚在一起喝掺了青石散的酒,声称把最后的存货用完便戒断,并约定相互保密。 岂料礼部尚书的神智早已出了问题,家里人将他藏在书房里的存货全倒进土里埋了,他再也喝不到记忆中那般香醇的酒,便气急败坏地殴打家人,他精神涣散,认不清谁是谁,见人就又打又咬,醒过来后,也不记得自己所作所为。 在他之后,其余几个食用了青石散的大臣们也都无一例外地上了瘾,被迫戒断期间都表现得疯癫异常,其中有个瘾较轻的,被家里人捆了大半年总算恢复正常,人却苍老了许多,四十出头看上去与六十老翁差不多。 对此太医院得出结论,青石散不是毒,食用少量并不影响体格,可关键在于,此物一旦服用,那就几乎不能做到‘少量’,吃了又想吃,吃不到便抓心挠腮地难受,有钱便一个劲的买,没钱哪怕是坑蒙拐骗都要弄到钱去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瘾太大,靠自身定力无法抵抗。 好在中原的大国们针对青石散都极力打压,总算是让此物在中原消失了,如今又听见这东西出现,皇帝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怒意。 见皇帝脸色阴沉,逸王连忙回答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微臣和友人们在府中共用美食,正吃得开心,忽然有一人倒地,手脚抽搐嘴里直喊冷,症状像极了食用青石散的。” “微臣叫大夫来给他查看,还真就验证了猜测,他清醒之后交代了,他因为一时好奇而沾了这个东西,持续食用两月有余,而给他提供青石散的,是城南的一处地下市场。” “微臣火速带人赶往,那卖青石散的小贩是个酒贩子,平日里靠着卖酒来给自己打掩护,微臣在他的住处查到了个地窖,那地窖下边藏了几百坛酒,最上边那几层都是真酒,最底下那一层的酒坛里装的全是青石散,大约有四五十坛。” 皇帝冷声询问:“他是从哪拿的货?” 逸王神情又变得有些纠结。 在看到皇帝阴沉又冰冷的面容时,他晓得皇帝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便回答道:“那混账东西说,是宁王手下的人给他提供的货,原本微臣是不相信的,叫人把他打了一顿,他依旧不改口,微臣顿时拿不定主意了,这才过来禀明陛下。” 他说着便开始唉声叹气,“微臣是真不相信十三弟会做这事的,可那人还咬出了几个同伙,说是城西城东城北,好几处市场都在卖,微臣根据他提供的地点派人继续去查,这家伙微臣也带过来了,陛下要不要亲自审一审?” 皇帝沉默了好片刻,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得毫无起伏,“将他带进来。” ……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了,陛下宣您进宫。” 萧云昭正陪温玉礼吃着点心,听到护卫的通报,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备马车,本王这就进宫。”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了手,将温玉礼嘴角沾的糕点渣抹去,“若是到了饭点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温玉礼与他静静对视着,随即笑了笑,“要不要我与你一起去宫里?” “不必,皇帝传召的是我,又不是我们二人。”萧云昭说着,便起身向府门外走去。 马车行驶到宫门外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萧云昭下了马车,便被宫女带领着去了御书房。 “陛下,宁王殿下来了。” “进来。” 萧云昭踏入了御书房内,只见皇帝端正地坐于书案之后,而书案前也有两道身影,一坐一跪。 气氛似乎有些怪异,萧云昭却面无波澜,朝皇帝施了礼之后,还不忘朝一旁椅子上坐着的圆润男子打了一声招呼,“多日不见,皇兄越发圆润了,作为兄弟,我好心奉劝皇兄一句,你这体型该减减了。” 逸王唇角轻微抖动了一下,而后斜睨了萧云昭一眼,“为兄的体型如何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如今该操心的是你自己。” 萧云昭闻言,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却没有朝着逸王发问,而是垂眸瞅了一眼此刻跪在一旁的人。 那人身着灰色麻衣,看着像是寻常百姓,身上的衣裳有好几处破裂,看痕迹像是被鞭子抽打过。 萧云昭抬眸,看向御案后的皇帝,“请陛下明示。” “十三皇叔可曾听说,最近皇城里又出现青石散的踪迹了?”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波澜,说话的同时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人,“此人违背朝廷律令,以卖酒作为掩护,暗地里贩卖青石散,被七皇叔抓着审问了一番,据他交代,给他提供货的人,是十三皇叔你手底下的人。” 萧云昭闻言,面上浮现一丝好笑,“以微臣对陛下的了解,您应该不会只听信一面之词。” “的确,所以朕要他交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所说的不是假话。” 皇帝说着,手指点了点书案上的一个小本,“他提供了一份账本,以及两个人的名字。张炀和李棠,是你府上的人?” “从前是,但去年就不是了。”萧云昭淡漠地说道,“这两人从前是宁王府看大门的守卫之二,他们练功刻苦但资质不足,因此没有成为微臣的亲信,有一回微臣的府邸夜里遭歹人袭击,歹人被守卫们打退,没能进入府中,这两人受的伤有些严重,养伤期间,他们提出想要离开。” “陛下您也知道,微臣背地里有些仇家,这两人或许是经历了重伤有些后怕,惜命本不是什么错误,微臣也能理解他们,便叫管家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走人了,按理说他们离开了王府这么久,他们在外若犯了事,不应该牵连到微臣才对。” “当真是如此吗?”逸王在一旁出了声,“那二人的说法和十三弟你可不一样。” 萧云昭瞥了逸王一眼,“那么皇兄你来告诉我,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呢?” 许是因为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情绪,逸王被盯得心里一阵不舒坦,他再次开口,语气也冷硬了几分。 “你别拿这样的眼神瞅本王,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错,我心里很清楚。”萧云昭淡然道,“我之所以被人陷害,是因为牵动了旁人的利益,不过这个人真有些蠢笨,嫁祸给谁不好,偏要嫁祸到我头上,他就不担心我也掌握了他的一点证据,可以当场翻盘。” 逸王闻言,面上浮现一起错愕,但只是一瞬,他便回过了神来,“你有话就直说,别兜圈子。” 第404章 搜查王府! “我不直说,皇兄难道就猜不到了吗?”萧云昭语气凉薄,“你是如何抓到这个小贩的?” 逸王道:“本王中午举办的宴会上,有一名客人忽然倒地举止古怪,根据大夫诊断,他是青石散吃多了,本王对他好一阵逼问,他才提供了这小贩的所在地。顺藤摸瓜就查到你这儿了,并非本王针对你,而是线索指向了你。” 萧云昭闻言,面不改色道:“皇兄府上的宴会真够频繁的,照你这般奢侈,朝廷发的俸禄够你挥霍吗?” 见萧云昭忽然转了话锋,书案后的皇帝眯起了眼,却没有出声打断。 萧云昭不喜欢说没有意义的话,他忽然提起逸王府上的宴会,语气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再结合他先前说的话,像是也掌握了逸王的把柄似的。 皇帝不由得好奇,面前这二人会互相揭发到什么样的程度,谁手上的证据会更多一些? 正好今日他不繁忙,他倒要看看这二人如何收场。 “陛下召你过来,是要你的解释,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逸王冲萧云昭轻斥道,“本王的确时常举办宴会,但并非结党营私,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文人以及员外,你去打听打听,赴宴的人里可没有朝廷重臣,你休想把矛头指向我。” 他说得义正辞严,萧云昭依旧不冷不热道:“皇兄似乎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指出你频繁举办宴会,可不是说你结党营私,据我所知,你厨房里头的东西比御膳房里的都要珍贵。你的过错在于你太奢侈,而维持奢侈需要暗中敛财。” 此话一出,逸王脸色微变,“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过就是聘请了几个外族的大厨,吃的丰盛了些,你何至于拿我的厨房和御膳房相提并论?” 说到这,他又有些愤然,“打从你一出现,便嘲笑我这个做皇兄的体态圆润,你看不惯我的体态可以不看,何必一再讥讽!如今又要拿我办宴会一事来小题大做……” 萧云昭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实话实说罢了,皇兄何必如此恼怒。外人只知你府上的那些佳肴味道好是因为厨子的手艺好,殊不知,你用的都是最为昂贵又滋补的食材。” “例如由上品人参鹿茸等几十种材料酿成药酒,就只是为了拿来洗一洗野味,一次用一盆,洗完便尽数倒掉。如此奢侈,是为了让野味去腥的同时肉质口感更丰富些。” “再比如,同时取十几只动物的腿肉,搭配虫草与灵芝放在一口汤锅里,炖上十个时辰,炖到只剩下半碗汤汁,最后浇在贵重的银鱼身上,而这,只不过是你的一道小点心,皇兄不如问问陛下,他平日里的膳食可曾讲究到这程度?” 萧云昭描述得轻描淡写,逸王却听得头皮一紧,下意识呵斥道:“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没有凭证,休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说话的同时,他转头朝皇帝拱手道:“陛下,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扯开话题!如今青石散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他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反而要在我头顶上安一个铺张浪费的过错……” “铺张浪费不足以形容你的过失。”萧云昭斜睨了他一眼,“你每月花销远高过你一年的俸禄,这是可疑。你一日三餐吃得比天子还丰盛讲究,这是僭越。先帝在世时便告诫皇家子弟不可骄奢淫逸,这四个字你却占齐全了。” 逸王怒斥:“你胡扯!” “我若是胡扯,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萧云昭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青石散的事情与我无关,即便有造假的人证物证,也不至于让我乱了分寸,而我所说的关于你的事情却是实打实的,你才会如此气急败坏。” “你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你说青石散的事情与你无关,那你倒是解释,这小贩交上来的账本是怎么回事?还有从前你府里的那两名守卫,他们被刑部审讯了一番,据他们二人招供,他们只是明面上离开了宁王府,私底下却还在为你卖命,贩卖青石散的脏活就是你授意的。” “你这些证据可不够充分。”萧云昭道,“至少还得在我府里搜出来源不明的钱财方能定罪。” 说话的同时,他看向了正前方的皇帝,“陛下若是对微臣有疑,尽管派人去搜查宁王府便是。” 逸王在旁边冷笑了一声,“你敢这么说,也许是早给自己留了后路,例如把货物和钱财藏到别处去。” 说着,他也转头朝皇帝提议道:“陛下,依我之见,即便如今不能给十三弟定罪,也该把他暂时收监,等待真相查明。” “皇兄这提议倒是挺合理。”萧云昭丝毫不恼,反而顺着逸王的话说道,“我有嫌疑在身,陛下自然是可以将我暂时关押,那么你也同样可疑,理应和我有着一样的待遇才对,不如让陛下将你我二人一同关押起来。你看如何?” 逸王没料到他会有此回答,一时有些怔愣。 本以为萧云昭会与他继续辩驳,却没想到对方会提出一同收押,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若是与萧云昭一同被关押起来,那他还怎么善后! 他正打算出声抗议,却不料书案之后的皇帝忽然道了一句:“十三皇叔如此坦荡,朕有理由相信你是受了冤屈的,至于你说七皇叔骄奢淫逸,朕会派人核实。就依你的意思,将你们二人都暂时关在宫里,如此一来,你们便不能干预朕的行动了。” 皇帝说完,面无表情地看了逸王一眼,“七皇叔,你没有异议?” 四目相对,逸王撞进皇帝那冰冷而带着审视的目光中,只觉得心下沉了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 尤其当萧云昭准确地说出他对吃食是如何的讲究,如何的奢靡,他万分惊讶,却又不能在脸上流露出来,只能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进行辩驳。 皇帝并未偏向萧云昭,只是萧云昭的提议令人觉得合理,这厮分明是料准了以皇帝的多疑会轻易答应下来。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提出异议,不同意显得他心里有鬼似的。 于是他只能恭谨地应道:“微臣听陛下的安排就是。” 他心里思索着,反正他也没将青石散藏在自己的府里,至于钱财,他都放在了密室里,那位置相当隐秘,密室机关除了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晓,皇帝即便是派羽林军去搜查,他也无需担忧。 只是可惜,他被关在这宫里,萧云昭的事情他便插手不了了,他手下的人得不到他的指示,就只能原地待命。 他猜测,萧云昭能够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指望他的王妃帮忙,毕竟那女子在几个月内屡屡立功,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想方设法帮萧云昭洗清冤屈。 “哦,对了,有一点微臣需要提醒陛下。” 萧云昭忽然又出了声,“在派人搜查逸王府时,需要重点留意王府厨房里的食材,还有库房里的药材,朝廷每年发放给亲王们的物品都有一定的数量记载,我们兄弟二人的家产,陛下可得让人仔细清点了,超额的部分都需要有合理的解释。” “另外,微臣希望陛下派出您的亲信去办理此事,例如沈樾,杨景赫,他们一心向着陛下,不会轻易被利益唆使给出虚假的查验结果。” 逸王闻言,恨不得给萧云昭一记重拳。 他不担心皇帝查自己的钱财,但他真有些担心皇帝查他的厨房。 厨房内的确有萧云昭之前所描述的,用料十分昂贵奢侈的药酒与料汁,那些东西都用大坛子装着,保存在厨房柜子里。羽林军们若只是寻常的搜查,在查到那些坛子时必然不会太在意,他们是一群武夫,又不识货,厨房里的人只需告诉他们是普通酒水即可。 然而萧云昭偏偏强调了要将重点放在厨房,那群武夫不识货,兴许就会带上大夫,真要是清点起他那厨房里的价值……多半会让他陷入困境。 即便心中很是焦急,他也只能隐忍着,不在皇帝面前表露出来,只一言不发的低着头,摆出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心中斟酌着回头应该如何应对。 而皇帝已经命令贴身太监去传杨景赫过来。 杨景赫踏进御书房时,立即察觉到了古怪的氛围,却没有多问,冲皇帝行礼之后问询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亲自带人,去搜查宁王府与逸王府,对他们府中的所有财物进行清算,除了金银珠宝之外,也包括药材与食材,尤其是逸王府厨房,需要查验仔细了,带几个医官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清点完毕之后便立即回宫来和朕禀报。” 杨景赫当即领命退下。 出宫之后,他先是带人去了宁王府。 得知皇帝要对府邸进行搜查,宁王府众人相当配合,人人神色如常,羽林军们从卧室到库房乃至杂物间都仔细检查了一番,将所有物品搬出来估值,管家甚至拿出了算盘,帮着一起清算。 “这几十箱珠宝玉器,都是这些年宫里发下来的赏赐,先帝在位期间赏了二十五箱,陛下即位之后赏了八箱。” “这些黄金,是四年前大败漠北军队,所得下来的战利品,先帝赏赐了两成给王爷。” “这些银票,是这些年来王爷大大小小的功绩所兑换的,足足能兑换成五十箱雪花纹银,王爷觉得白银太占地方了,便去钱庄换成了银票。” “还有这些药材……” 管家滔滔不绝地数了一遍过去,羽林军们听着颇为惊叹。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宁王府内如此多的珠宝财物,全是来源于朝廷的发放,数目之大足够王爷挥霍无度了。 但是从查验结果看来,宁王绝非骄奢淫逸之人,衣食住行虽然讲究,却是符合皇家标准的。 想想也不奇怪了,毕竟在过去这些年,宁王府里都没有女眷,少了三妻四妾的开销,能省不少钱财。 他们曾经查过不少官员的府邸,那些妻妾成群的官员们,府中几乎有七成以上的开销是花在女眷们身上的。 “大人,南面院子有一间房屋,里头堆满了财物。大约有二十箱。” 杨景赫听着手下的汇报,转头朝管家询问道:“那间屋子里财物的来源是……” 管家笑眯眯地应道:“那些都是王妃的嫁妆,王妃近半年受赏的次数,想必大人您也心里有数。” “原来如此,今日多有叨扰了,我回宫之后自会禀报陛下,宁王府中无任何异常。” “杨大人言重了,配合您的调查是我等分内之事,您慢走。” 离开宁王府后,杨景赫火速带人前去逸王府。 在出宫的那一刻,他便派出了一部分羽林军守在逸王府外,禁止人员出入,而当他到达逸王府外时,竟意外地看见了温玉礼。 温玉礼正倚靠在王府门前的树下,而她的身后站立着一名蓝衣男子,杨景赫瞅着那人有点眼熟,稍微一想便记起来了,那是宁王的随行大夫,司徒彦。 他立即走上前,“见过王妃,不知王妃为何在此?” “你去宁王府时,我便得到了消息,听说陛下要严查宁王府与逸王府是?如今宁王府你已经查过了,你介不介意带我进逸王府看看呢?”看书溂 杨景赫闻言,面有犹豫,“这……” “你是不是觉得,逸王告了宁王的状,我身为宁王妃,可能会带着点报复他的心思?例背地里做小动作,在他家放假罪证什么的。”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温玉礼低笑了一声,“放心,我就跟随在你的旁边,绝不离开你的视线,你若实在不放心,进去后叫个丫鬟给我搜身就是了,我身上什么都没带,司徒大夫也是,我们只想探索一下逸王府,尤其司徒大夫精通医理,逸王府厨房里的有些东西,你们可能估算不出来,但他可以。” 第405章 骄奢淫逸! 温玉礼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景赫便不再拒绝,“既然如此,王妃您便一同进来。” 他终究是欠过温玉礼一份人情的,他打心里也认为温玉礼不会做出污蔑他人的事来,她这会儿非要跟着进去看,多半是认为逸王作风不正,急于抓住他的把柄,给宁王扳回一局。 只要不是妨碍公务,他没有理由不帮她。 踏进府门之前,他还不忘朝她强调一句,“请王妃记着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得离开末将的视线,否则末将对外不好交代。” 温玉礼应道:“放心,不会叫你为难的。” 对于羽林军的突然来访,逸王府众人都十分惊讶。 管家迎上前来询问道:“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手过来,是有何公干?” “奉陛下之命,清点逸王殿下的家产。” 管家闻言,面上浮现一丝错愕。 王爷进宫是去告状的,怎么反而自己摊上事儿了? 回过神后,他不慌不忙地朝杨景赫拱手道:“大人奉皇命前来,我等自当配合,请容小的问一句,我家王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情并不清楚。”杨景赫随意的回了他一句,而后转身指挥身后的羽林军们分头行动。 而管家注意到了杨景赫身后的温玉礼。 他并不知温玉礼的身份,只是有些疑惑,羽林军办公为何要带着一个女子? 杨景赫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这没你的事了,你只需要去通知所有在屋子里的人把地给腾出来就行。” 管家闻言,只能应道:“那大人您先忙着,我这就去通知王妃与侧妃们。” 眼见着管家离去了,温玉礼转头朝杨景赫说道:“先去王府厨房看看。” 杨景赫点了点头,随手招了个下人过来带路。 皇帝下命令时的确嘱咐他要仔细查验逸王府厨房,为此还特意带了两名御医同行。 一行人到达厨房时,厨房的烛火还未熄灭,两名厨子正清理着灶台。 杨景赫扫了一眼厨房内的陈设。 这间厨房实在宽敞,论规模,比许多酒楼饭馆的厨房还要大上许多,不过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常之处。 温玉礼悠然道:“所有柜子、抽屉,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得查一查,不过你们要注意,这厨房里头瓶瓶罐罐太多了,拿的时候要轻拿轻放,若是不小心打碎了一瓶……恐怕一年的俸禄都不够赔的。”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耐人寻味,杨景赫倒也没说什么,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开始搜查。 温玉礼也没闲着,目光落在了灶台边的一口水缸上。 她缓缓走到水缸边打开了盖子,便看见水缸里游动着十几条鱼儿,那鱼儿也就巴掌大小,呈椭圆形,长着深红色的鳞片。 杨景赫见温玉礼盯着水缸看,便也走过去,往水缸里瞅了一眼。 “这鱼长得还怪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这话说的随意,却没想到温玉礼接了一句:“杨大人没见过也不奇怪,这绯红鳞鱼产自西域,肉质鲜美,香嫩滑溜。它们是在深水处活动的,市面上极为少见,且价格贵得离谱,一条三百两,许多贵族听了报价都得斟酌着买不买,这一口鱼肉下去可太奢侈了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不仅是杨景赫听得愣住了,灶台前的两个厨子也神情古怪。 他们不知眼前这女子是什么来历,为何能一眼认出这鱼的品种,这使得他们原先想好的那套说辞都不能拿来用了。 王爷这厨房里的东西都很贵重,但他们以为寻常人看不出端倪来,按理说羽林军前来搜查,不该把重点放在厨房这种地方才对。 若是来的人里真有识货的……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一条鱼三百两?”杨景赫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朝温玉礼道,“您可别是在说笑?这鱼除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稀奇的?” “我有什么必要和你开玩笑?”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人分三六九等,珠宝分高中低档,那么同理,动物也分普通、珍贵、稀有,绯红鳞鱼在西域就这价格,是当地最有钱的富商们的排场,许多东西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多么有价值,而是富人们要利用它们来攀比,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白了,这鱼的价格如此昂贵,是被富商们炒起来的,而自诩为皇城第一美食家的逸王,自然不会错过品尝这样的豪华美味。 “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杨景赫数了数水缸里的鱼,“十七条,大约得五千两。” “不错,对逸王殿下来说,也就是几顿饭的事。”温玉礼不嫌事大地道了一句,“这鱼儿作为宠物极具观赏性,可偏偏是被拿来吃的,倒还真可惜。换我可舍不得吃,要摆在客堂里当吉祥物看。” 杨景赫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本朝亲王每年的俸禄是白银万两,外加粮食、药材、布匹等。 逢年过节或是小国进贡,王爷们府上还能再分到些东西,将所有的物品折现来算的话,每年大约能从朝廷那领到两万两。 可如今逸王府里这一缸作为食物的鱼就价值大约五千两。 若逸王真如此奢侈,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他的俸禄又怎么够他支配? 尤其他妻妾数量不少,除了王妃侧妃之外还有好几位侍妾,她们的开销也是不可小觑的,毕竟身为王府的女眷,出门在外总不能寒碜。 “诶,那两大坛子里装的是什么?”温玉礼转头时,正看见厨房角落的柜子大开着,里头放着两个青瓷大坛子,大约有膝盖那么高。 厨子连忙应了一句:“那里边是王爷叫人酿的补酒,补气养生用的。” 温玉礼道:“打开看看。” 因着温玉礼刚才认出鱼的事,厨子们就已经脑门后冒冷汗,此刻又听她要打开那两坛子酒,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了。 可当着羽林军的面,他们实在不敢多说什么,便只能依着温玉礼的意思,打开了酒坛。 封口被揭开的那一瞬间,一阵奇香味散了出来,香味里夹杂着些许药味,竟还挺好闻的。 温玉礼朝司徒彦招了招手,“你来看看。” 司徒彦走到坛子边蹲下,凑近坛口闻了闻,而后道:“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不过我得尝一口才能确认。” “尝呗,这么大一坛子,给你尝一勺,逸王殿下应该不会介意,他不至于那么小气,实在不行咱们回头付钱给他,不白喝他的。” 温玉礼说着,已经拿了根汤匙递给他。 司徒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尝了一口坛子里的酒,好片刻没能说出话来。 杨景赫连忙问他:“司徒大夫,有什么发现吗?你快说说。” “太香了,不愧是百味神仙酒。”司徒彦发出一声感慨,“我方才在回味,所以走神了,抱歉。” 杨景赫:“……” 有这么好喝吗? 他心里万分好奇,可出于羽林军领头人的身份,若是说出自己也想尝一口这样的话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而他不好意思做的事情,有人做了。 “我也要尝尝。”温玉礼已经又拿了根汤匙回来,舀了一勺坛子里的药酒。 作为好酒之人,听到司徒彦那么高的评价又怎么能隐忍得住呢。 酒入口中的那一瞬间,她的眸光顿时亮了亮。 这酒真是从喉管里香到了肺腑中,连带着整个鼻腔都被清爽的酒香味灌溉过。 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只能说——太上头了! 逸王那厮真是太会享受了。 边上的一圈羽林军望着两人的动作,再闻着空气中的酒香,都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 而司徒彦的话语让众人再次回过了神来。 “人参、鹿茸、灵芝、天麻、何首乌、莲子、雪梨、青果、茯苓、杏仁……” 他耐着性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药材与果实的名字,念完了大约上百种原料之后,总结道:“这百味神仙酒,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用了一百零八种原材料酿制而成,且这些原料都要经过层层筛选,取最上好的品质,晒干了研磨成粉之后才能酿出这样的酒。” 他顿了顿,又继而说道:“这坛子酒的价值,可比刚才那一缸鱼的价值要高。” 此话一出,一众羽林军瞠目结舌。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一眼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厨房竟然如此不寻常。 “若不是带了王妃与司徒大夫一同进来,我们还真瞧不出端倪来。” 杨景赫惊讶过后,沉下脸道:“看来这逸王府里,真是值得我们好好查一查。” 说着,他看向了司徒彦,“劳烦司徒大夫把这厨房里的瓶瓶罐罐都看一遍,只要是你能认出来的,并且能估算出价值的,都说与我听,我让人写下来。” 接下来的大约半个时辰里,杨景赫与司徒彦便开始忙活起来了,对着厨房好一顿琢磨,温玉礼坐在一旁,闻着那百味神仙酒散发出来的酒香气,朝旁边的一名羽林军说道:“赶紧把这坛口给封上,太香了,容易让大伙分散精神。” 说话的同时,她暗自想着:回头得去跟皇帝请求一下,没收逸王府财产的时候,把这坛子酒赏给她。 方才品尝了一口,到现在都觉得上头。 有些东西……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 又是良久的时间过去之后,杨景赫冷声道:“同我去王爷的住处搜查一番。”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冰冷中带着愤然。 从司徒彦以及两名御医分析出的结果来看,这间厨房里的东西,总价值少说也得有四五万两,更可气的在于,这些东西消耗起来,都花不了一年的时间。 身为皇帝的亲信,在得知逸王一个闲散王爷的生活比皇帝还要奢靡,他只觉得荒唐极了。 逸王不像宁王那样打过江山立过功,在这几年间也不曾对朝廷有过什么作为,按理说他的家产远不比宁王多,衣食住行方面也应该不及宁王。 然事实却是——逸王的日常饮食比皇帝都丰盛。 这不仅是僭越,也说明了他有其他不正规的收入来源。 杨景赫风风火火地前往逸王的卧室,温玉礼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最初杨景赫还提醒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然而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懒得去盯着她了。 逸王有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事,压根不需要她泼脏水,她能帮着揭发,便是为天子分忧了。 “王妃您觉得,逸王会把钱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行走之间,司徒彦悠然问道:“从目前搜查的情况来看,只能证明他有问题,若搜不出其他有用的证据,他还是有机会给自己辩解的,例如说那些东西是朋友所赠,或是有人求他办事给的谢礼,即便最后落在身上的罪名是受贿,也比贩卖青石散的罪名轻了。” 温玉礼道:“那就得看杨景赫搜查的本事了。” “可总有些搜不到的地方。万一埋在底下,或是这王府里设置了什么密室暗格,羽林军未必能找到,又或者,逸王压根就没把钱藏在这府里呢?”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不远处响起女子的一声娇喝:“你们搜查就不能温和些吗?我那梳妆台上的首饰可别乱碰啊!那玉镯子和耳环很容易碎的,别给我弄坏了!” 温玉礼闻声看去,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有办法了。” 说着,她把离她最近的一名羽林军叫上前来,“去把府里的女眷们都叫到大堂里,我想法子套她们的话,让你们杨大人能早点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羽林军闻言,二话不说便转头去办了。 片刻之后,逸王府女眷们齐聚大堂。 温玉礼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着装。 无论身上的东西佩戴多少,她们的衣物看上去都是质地上好的丝绸,不仅是逸王妃和两名侧妃装扮精致,其他四位侍妾看上去也是相当体面。 一名衣着鲜艳的女子摇着圆扇,将温玉礼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何人?刚才那家伙不是说,杨大人奉命搜查王府,要我们前来大堂集合,这会儿怎么不见杨大人?” 温玉礼道:“杨大人在搜查王爷的住处,由我来跟你们谈。” “你来和我们谈?你是个什么身份?” 面对语气骄横的逸王府侧妃,温玉礼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视线一转看向了逸王妃,“七皇嫂,您总该认得我?” 宫中一年到头举办好几回宴会,众多王爷以及王妃们的相貌她自然是记得,而她在宫宴上也当过两回焦点,例如从刺客手上救下太后,在南夏国的接风宴上表演了飞花舞剑,这让人很轻易就能记住她。 “宁王妃是有名的人物,我岂能不认得。” 逸王妃神色漠然道:“杨大人来府上是执行公务,你来此是有何企图?难不成也是奉了皇命?” “那倒不是。” “那你就是不请自来了。”逸王妃的语气冷了几分,“这里有杨大人就足够了,我们府上的事可不需要你来干涉,你若不走,可别怪我去御前告你干预公事。” 第40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告我干预公事?这话可不能胡说。”温玉礼不咸不淡道,“我进你家门是经过杨大人许可的,我家王爷作为受害者,我这个当王妃的来造谣者家里讨个公道总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逸王妃拧起眉头,“什么造谣者?你休得胡说!” 边上那名摇着圆扇的侧妃在得知温玉礼的身份之后,跋扈的气焰顿时消了不少,“宁王妃,我都听得糊涂了,你这话里的意思,像是逸王殿下害了宁王殿下似的。” “你没糊涂,我就是这个意思。” 温玉礼轻描淡写道:“我家王爷与你们逸王如今都在宫里关着,陛下派出杨大人清点他们二人的家底,就是为了查他们的作风问题,如今宁王府已经查过了,毫无异常,可你们逸王府却是不简单。” 话音落下的同时,有几名女眷神色微变。 “我们已检查过厨房了,得知逸王殿下的奢侈程度不是他的俸禄所能供应的,如今再看你们的穿着打扮,显然他在你们身上也是不省钱的,你们作为妻妾,对于他的作风完全不知情吗?” 温玉礼的视线扫过众人,眸光冰冷中带着警告,“若他私下赚取不义之财,你们知情不报也是错,一旦他出事,你们也会受到波及。” “这其中定有误会。”逸王妃沉着脸说道,“王爷没有赚取不义之财,厨房里的确有些珍贵的东西,但也不全是他花钱,他平日里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许多东西是好友赠予。” 温玉礼瞥了她一眼,“是吗?那不如你写一份详细的名单,让我去找他那些好友核实一下?一旦有人话里出现纰漏,我就要合理怀疑逸王殿下与人合伙敛财,说谎之人全是从犯。” “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那些东西也不是最近才有的,我哪能知道分别是谁送的?王爷朋友多,时间一长,他自己可能都记不太清了。”逸王妃的语气有些恼怒。 “你们记不清楚不要紧,只要陛下心中有疑,他会派人去把所有与王爷来往的人盘问一遍,那时你就知道,谎言编得太大,根本圆不过来。” 温玉礼轻嗤了一声,视线再次扫过其他人。 “我可以理解你们作为逸王殿下的妻妾不愿也不敢去告发他,可事到如今,纸快包不住火了,你们总该为自己考虑,若现在有人愿意协助杨大人办事的,我能保证,王爷的惩罚下来之后,她可以不受连累。” “你不必在这儿吓唬我们。”逸王妃仍然面不改色,“即便如你所言,王爷有错,顶多就是礼物收得太贵重,他那些朋友大多都是闲人,没有负责朝廷事务的。” 一旁的侧妃也连忙接过话,“不错,王爷虽然收了礼,但并没有利用职权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们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公断,不会将王爷罚得太重。” 有了这二人的带头,其他侍妾们神态也轻松了许多,或是附和着两人的话,或是闭口不言。 “宁王妃,恕我直言,咱们女人家就该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别把手伸那么长,你担心宁王殿下我们也能理解,可你不该跑来我们府中添乱。” “没错,杨大人带着这么多人呢,他自己能把事情办好的,王妃您还是请回。” 温玉礼眼见着她们开始赶人,索性也不跟她们客气,手掌重重一拍桌子便站起了身—— “都给我住口!是逸王给宁王泼脏水在先,他既然敢这么做,那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在你们府里添乱,你们倒是去问问杨大人,我是不是在添乱?他奉皇命而来,该怎么办事是他说了算,是他同意我进来,你们想赶我出去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再有,我身为皇帝义妹兼宁王正妃,这大堂里有资格与我辩论的也就只有逸王妃,你们其他侧妃侍妾哪来的资格给我下逐客令?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她神情冰冷语气凌厉,这一番怒喝之后,大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跟你们好好说话听不明白,非得要我搬出身份来才能有震慑力是?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点心思,嘴上说着怕我添乱,心里怕的是我将逸王罪行揭发。” “我不妨跟你们打开亮话,即便逸王殿下没有私下敛财,他污蔑宁王一事也是板上钉钉,你们觉得他只是收了礼,没有敛财证据,陛下就会对他从轻处罚是?你们莫不是忘了,宁王殿下是我朝栋梁,曾立下汗马功劳,逸王殿下则是终日吃饱混天黑,毫无作为。” 温玉礼说到这,转头看一旁的司徒彦,“按照我朝律法,闲人给功臣泼脏水,应该怎么判来着?” “污蔑有功之臣,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抄家贬职,或流放千里。”司徒彦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考虑到两位王爷都是陛下的亲叔叔,陛下定是不会把逸王殿下判得太重,流放倒不至于,最多就是这亲王的爵位保不住了,至于会不会有牢狱之灾……” “休得信口雌黄!”逸王妃沉稳的脸庞也绷不住了,“陛下的命令都还没下达,你们就在这儿肆意揣测了?宁王妃,我知道陛下信任你,可你不能仗着这份信任胡作非为。” “我有没有在信口雌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温玉礼与逸王妃四目相对,均看到对方眼底的冰冷气息。 温玉礼心道,这逸王妃倒还真是个挺沉得住气的人,从方才到现在只表现出了愤怒,没流露出半点惊慌失措来。 若不是有这个逸王妃坐镇,其他的妾室们想必早就因为顶不住压力而透露出一些信息了。 好在,她还留有后招。 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时,忽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大堂外响起,众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来人正是一名羽林军。 那人越过了众人,直接跑到温玉礼面前,“王妃,库房的地底下发现了两大箱黄金,我们询问管家那黄金的来源,他竟支支吾吾半不上话来,杨大人如今正忙着挖其他地方,您看,要不要亲自去审问管家?” 此话一出,逸王府众女眷面露惊色。 库房底下藏了两大箱黄金? 即便镇定如逸王妃,到了此刻也无法稳下心神了。 她当然知道王爷在这府里藏了钱,也知道王爷的书房后头就是藏钱的密室,可她并不知密室的机关,也不知道除密室以外的其他藏钱之处。 她能坐稳王妃之位这么久,一来是家世好,与王爷有着多年的情分,二来是她对王爷的大多数行为都是顺从而不忤逆,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不该管的也不多管,这使得王爷对她十分满意,无论他身边有多少宠妾,都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密室里藏了多少钱,机关在什么地方,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日子能够永远这么安稳下去,她能够永远坐稳王妃之位便好了。 羽林军说库房底下也藏了黄金,这倒让她挺惊讶,不过想想也是,王爷并不需要做什么事情都通知她,他的钱究竟在这府里藏了几个地方,他也没必要全告诉她。 “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继续搜查,管家交给我来审问便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跟王府的女眷们说说话。” 温玉礼朝羽林军说完,又看向了逸王妃,“七皇嫂,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你总不能说,那两箱黄金也是王爷的友人所赠?” 逸王妃脸色难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一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实在不知能怎么编了。 厨房里那些东西再贵重毕竟也是吃的,她说是友人所赠,这理由勉强还能站得住脚,可若是把羽林军们找到的钱财也说是友人所赠……未免太荒谬。 送钱,人们第一反应便是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不管怎么解释,这罪名都是得承担的。 再说其他侧妃与侍妾们,原本全仰仗着逸王妃能和温玉礼继续对峙下去,此刻逸王妃的哑口无言,无疑是让她们心急如焚。 王爷当真要被定罪了?陷害宁王外加私下敛财,也不知会被陛下如何发落。 牢狱之灾、爵位被贬、抄家流放? 那她们身为他的妻妾?会如何? 一起坐牢?或是一起被流放?也不知牢狱之灾会是多长时间,会不会把她们从妙龄女子关到人老珠黄,至于流放,又要流放到哪个民不聊生的地方去? 众人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设想到了自己各种各样的结局,面上不禁流露出伤感之色,有胆小些的甚至已经开始拿袖子抹眼泪了。 “王爷做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要坐牢,不要流放……呜呜……” “我进这王府还不到一年,都还没过多久的好日子,怎么就让我摊上这样的事了!我虽然平时花销大了些,可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呜呜……” 逸王妃听着身后的哭声,转头呵斥道:“闭嘴!王爷还没回来,哭什么哭!” 她的声线愤然中也带着一丝颤抖。 她也在害怕,可她所处的位置不允许她像小妾们一样方寸大乱,哭哭啼啼。 温玉礼见气氛差不多了,再次开口道:“你们先不必伤心,我一开始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只要有人愿意配合杨大人,我可以保证王爷出事之后她不被连累,羽林军虽然人手多,可这王府也太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藏了钱,你们若知道位置,不妨现在就说出来,给羽林军们省时间省精力,让他们能早点回宫复命。” 温玉礼的话音才落下,便有一名侍妾问道:“宁王妃,您这保证靠得住吗?” “我说话算数。”温玉礼毫不迟疑地应道,“只要有人愿意提供线索,我便在陛下面前给她求情,这点面子,陛下还是会愿意给我的。” 此话一出,那侍妾当即跑到了她面前,“那我说完之后,我能直接收拾盘缠离开逸王府吗?” 温玉礼自然是晓得她心里的顾虑,她是担心留在府里会遭受逸王妃报复。 “这样,凡是提供有效线索的,在羽林军撤离之后,我会派人将你们接到我的郡主府暂住,我那府邸如今空着,很安全,等逸王殿下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们才能离去,毕竟放走你们这件事情还是需要陛下点头同意的。” “好,我说!王爷与一个姓苗的公子私下走得很近,他们似乎在谈不正当的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我也不晓得,我是有一回无意间听到的,也不敢多听,总之王爷有这么多钱与那苗公子脱不了干系。” 温玉礼道:“好,我记下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虽说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但她还是得装出一副欣慰的模样,以鼓励其他人继续检举。 “我……我来补充。” 这回开口的人,竟是逸王妃身后那名手握圆扇的侧妃。 逸王妃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 而她看也不看逸王妃,径自走到了温玉礼身前,“我知道有一处藏钱的地方,是王爷的书房,书房里有密室!可密室开关在哪我实在不知道,我把范围给你们缩小了这么多,应该挺好找的?” “贱人!你胡说什么!” 逸王妃怒斥一声,这一刻哪还顾得形象,几乎是扑到了那侧妃的背后,狠狠地捶打她。 “啊!”侧妃惊呼一声,被打得跌倒在地。 逸王妃俯下身去拉扯她的头发,“贱人!王爷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却这么害他!该死!” 那书房里的秘密一旦被窥破,就真的是一切都完了。 “住手!”温玉礼擒住逸王妃的手腕将她拉开,转头朝一旁的羽林军吩咐道,“逸王妃有些情绪失控,将她带回屋去看好她,我去找杨大人。” 温玉礼说完,与司徒彦一同离开了大堂。 行走之间,司徒彦道:“王妃,要论狡诈还得是你。”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自然是夸奖。若不是你和羽林军配合演了那么一出,她们不会这么快交代。” 哪有什么羽林军从库房底下挖出两箱黄金一事,一个骗局罢了。 之所以能骗过逸王府女眷们,是因为她们心里也清楚逸王在府中藏了钱,故而,在得知羽林军挖出黄金时,她们第一反应不是怀疑此事的真实性,而是担忧逸王罪名落实之后,她们该何去何从。 为了不被连累,她们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交代。 片刻之后,温玉礼见到了杨景赫。 “杨大人,先不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了,直接去书房,对了,叫你的手下们带一些破坏性较强的兵器进去,像铁锤锄头之类的。” “王妃这话,像是要去拆房子似的。” \b\b\b\b\b\b\b\b 第407章 密室内的财富 “根据逸王侧妃提供的线索,书房里头是藏了不少钱的,把钱找到,杨大人你此行的任务差不多就能结束,如有必要,砸穿书房的墙或是刨开书房的地,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杨景赫闻言,当即派出一队人马去附近的铁匠铺借兵器,而后与温玉礼一同前往书房。 踹开书房的门后,几人走了进去,视线在书房里扫视着。 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异常。温玉礼不禁想起,有许多机关都是设计成摆件的外形,例如花瓶、香炉一类的东西,左右旋转便可触发机关,宁王府内有一条密道就是这样的设计。 她朝一旁的二人说道:“看看有什么摆件是被钉在原地无法拿起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人检查了书房里肉眼可见的摆件,而这些摆件无一例外都可以拿起。 “看来还是得上铁锤,等,等派出去的人回来。” 羽林军办事效率极快,没过多久,派出去的人便都拎着工具回来了。 杨景赫叫人把眼前的几个大书柜都挪开,露出书柜后洁白平整的一面墙。 “把这墙凿开。” 他一声令下,羽林军们便抡起铁锤开始凿墙。 墙面虽厚实,也耐不住众人的反复捶打,很快墙面就破裂开,砖块哗啦啦掉了一地,在空气中激起一阵烟尘。 “大人,这墙后边果然还有空间,但并不大。” “继续凿。” 片刻之后,墙面被凿下了一大片,有人伸长了脖子去看,而后惊奇道:“这后边是一条密道。” 杨景赫同温玉礼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走到墙后。 墙后的空间的确不大,由于光线太暗,一条密道通向右边看不见头,温玉礼便叫人拿了火把来,朝着密道一路走下去。 原以为这条密道会通向另一个隐秘的空间,却没想到密道的尽头是一堵墙,而杨景赫叫手下把墙凿开之后,一阵亮光闯进了视野中。 墙外正是一条小巷,这条密道不是通往密室,而是通向外界的。 杨景赫转头朝温玉礼说道:“这似乎只是一条逃生通道,危急关头时可以从密道逃往外界,这样的设计在贵族家中不算罕见。” 温玉礼垂眸思索。 “会不会是那名侧妃没说实话?”杨景赫猜测道,“又或者,其实她也并不清楚,她提供的线索只是她以为的罢了。” “如果连逸王宠爱的枕边人都不清楚,那你觉得还会有谁清楚?我更倾向于她没说谎,因为在她说出书房时,逸王妃反应极为强烈,像是被窥破了秘密一样恼羞成怒,那种本能的反应不会是伪装出来的。” 杨景赫不语。 温玉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往回走。 杨景赫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跟了上去。 “不是侧妃说谎,而是我们的思路有问题,杨大人你细想,若是在书房后边打造一个庞大的密室,从房屋外表看上去岂不就会显得很突兀?” 温玉礼此话一出,杨景赫顿时反应了过来。 不错,若逸王真的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密室,是不应该从房屋外表能看出来的。 他们一直在平地上,便忘记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 “假如你是个飞贼,落到屋顶的上空,低头便看见书房后延伸出了大片空间,有脑子的人便会猜到书房后别有洞天了,这条窄小的密道是逃生通道没错,真正的密室只能藏在地底下。只有藏在地面下的空间,才能做到不为人知。” 两人回到了书房的密道口,杨景赫当即吩咐手下:“拿铁锹来,将这地面挖开!” 众人便又开始忙活了。 挖地的难度比凿墙稍微大些,众人费了一阵功夫将地面撬开之后,发现地底下果然不是实心的。 “大人,这地底下还真是空了一块!” 温玉礼道:“你们挖的这一处地方,应该就是地下室的入口,想来这入口也是能用机关打开的,可我们不知机关,便只能强行破坏了。” 眼见着逸王的秘密就要浮出水面,众人不禁更加卖力地挖了起来。 不多时,地面被撬开了一个能够容纳两人通过的口。 “停。”温玉礼喊了一声,而后手持火把探了进去。 火把映照处,赫然是水泥砌成的阶梯。 温玉礼顺着阶梯缓缓走下,杨景赫与司徒彦紧随其后。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温玉礼望着眼前的情形,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感叹了一句:“果然啊,这密室比我想象的只大不小。” 整个密室的空间比两个书房还要大,堆满了红木制的箱子,温玉礼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箱子,打开一看,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 满满的一大箱黄金,且这样的箱子一眼看过去,十几二十箱都有了。 她先前和羽林军在逸王府女眷们面前做戏,说是从库房底下挖出了两大箱黄金,说得还真是太保守了。 而当时女眷们听了之后还相当惊奇,可见她们也并不清楚逸王究竟有多少家财,若她们心里有数,就不会对那两箱黄金大惊小怪了。 温玉礼走到了另一排箱子前,打开,里头是白银。 想想也不奇怪,拿黄金出去常规消费,找零未免有些麻烦,只要不是太大的开销,基本上还是得用白银,等白银消耗了大半之后,再用黄金去兑换白银。 她继续往后走,随手开箱。 这一次打开的箱子里装着的都是信封,她拆开一封把里头的纸张拿出来看,是地契。 这一箱里边装着的,就是逸王名下所持有的土地资产了。 “这也太荒谬了!”身后传来杨景赫的声音。 温玉礼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话,“杨大人在陛下身边当差这么久,应该也查过几名贪官污吏的家底?那些贪官的家底与如今逸王殿下的家底比起来,谁更过分一些?” 杨景赫脸色有些黑沉,“先前查过的,没有如今所见到的这样荒唐。” 这一眼看过去的箱子数都数不清了,别说装的是黄金,哪怕全是白银,数量也能让人惊掉下巴了。 “别忙着生气了,赶紧叫手下人下来清点,把这些箱子全掀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黄金白银地契,要估算出总价值恐怕也得费不少时间了,你们今夜注定是没法太早收工了。” 杨景赫转身走到阶梯口,招呼上边的人下来清算。 上边的人一个个走下来,望着眼前的情形,均是瞠目结舌,一时回不过神来。 司徒彦也打开了几只箱子,靠角落的箱子里边装着许多锦盒,而锦盒里装着的,全是晒干了的人参。 “怪不得羽林军去查库房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敢情是把值钱的药材都藏在这地下密室了。” 司徒彦说到这,不禁有些感慨,“卖青石散竟然能挣这么多……” “这东西的成本不高,利润下到几十倍上到几百倍,根据当地的需求出现价格浮动,中原这边都不让卖了,西域那边却是卖得火热,你试想一下,若逸王将那边的市场给霸占了,所有利润的大头全涌进他一个人的口袋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挣的钱可就无法估计了。” 温玉礼顿了顿,道,“你可还记得杜姑娘透露过,苗家公子在西域一呆就是三四年,这几年,他们在那儿的青石散生意想必是风生水起,有足够多的钱,便能发展足够多的人手与势力,旁人想跟他们抢生意恐怕都很难。” “逸王的家底如此丰厚,难道就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这个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不管他只是为了吃喝玩乐,还是有什么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在今日之后,都无法实现了。” 哪怕他没有结党营私,没有不臣之心,朝廷的律法也不会允许他一个闲散王爷持有如此多的家底,更何况这些钱的来源都不干净。 两人交谈之间,羽林军在身后忙着开箱子,惊叹声此起彼伏—— “天啊,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谁说不是呢,在今日之前,我见过最大的场面也就是朝廷给军队播发军饷,可若是与逸王殿下这间地下室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了。” “尤记得上回去查封林大人家里,最后清算家产的时候,总计二十万两白银,是他贪污受贿五年来所获的,陛下得知此事可谓震怒,如今逸王殿下这家底比起林大人不知夸张了多少倍。” 杨景赫望着眼前数不清的财物,冷声道:“来人,拿纸笔来。” 温玉礼朝他看得过去,“杨大人是要写封信传到宫里去吗?” “不错,这些东西全清点完太费时间,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我的查探结果,我先将今夜所见的告知陛下,让陛下心里能有个数。” 温玉礼点了点头,“也好,你在信中可别忘了说宁王殿下是清白的。” “王妃放心,这一点末将自然是不会忘的。” …… 巳时。 溢满茶香的房屋内,萧云昭瞥了一眼站在窗口处的人,慢条斯理道:“七皇兄看起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逸王听闻此话,转头横了他一眼,“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心神不宁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看,只需要听便足够了。” 萧云昭提起桌子中央的茶壶,倒上了两杯茶,“你呼吸不平,则代表你心中七上八下,是不是因为杨景赫去的时间太长,让你觉得紧张了?你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反正你急或者不急,都改变不了结果。” “萧云昭,你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最惹人讨厌吗?” 逸王忽然便是快步走到了桌前,呵斥道,“就是你这一副目中无人、自以为最聪明的模样。” “那还不是因为皇兄你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我高看一眼。” 萧云昭不紧不慢道:“我所得到的一切,是因为我从小不曾懈怠,你这做皇兄的生得比我早,却始终碌碌无为,若不是投胎在皇家,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混成什么样?我看不起你再正常不过了。” “你!” “你不如反省一下自身,你在年少的那会都干了些什么?你可曾好好习武,好好读书?建功立业的机会并不是没有,只是你们有些人好逸恶劳习惯了,若你真的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哪怕资质平庸,也能凭毅力混出些名声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了半生,还要埋怨他人比你出色。” 萧云昭仿佛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件事实,语气里并不带讥诮之意。 逸王却是听得暴跳如雷,“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叫做好逸恶劳习惯了?你以为其他兄弟就不曾努力过?你自幼资质就比其他人高,那些老将们也说你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好苗子,父皇除了大皇兄之外,最看重的便是你,何时把心思放在我们其他人身上过?我们倒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不论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好事不都是落在你头上吗?” 萧云昭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事落在我头上,那也是我凭本事争取来的,我何时在暗地里给你们使绊子?不都是你们时不时想要来针对我这个最小的兄弟吗?好比此次的青石散事件,你先不讲仁义,那么就别怨我反击。” 逸王神色微变,一时竟没有接话。 忽然间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有人敲响了房门。 “宁王殿下,逸王殿下,陛下传你们二位去书房。” 此话一出,屋内的二人自然停止了争执。 他们出了房门,跟随着传话的太监去了御书房,进入御书房时,只见皇帝垂着头,面色紧绷而阴沉。 皇帝平日里多数都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来,像此刻这样脸上挂着明显的怒意倒是很少见。 两人走到书案前,皇帝倏地抬起了头,冰冷的视线看向逸王。 逸王心中一紧,霎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 他才出声,皇帝忽然便是抄起手边的砚台,朝着他的脑门狠狠砸了过来!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08章 你不光坏,你还蠢 皇帝出手快而狠,逸王躲闪不及,坚硬的砚台边缘正中他的额头,这一下砸得他眼冒金星,脚下都没能站稳。 他身子一晃便摔倒在地,额头被砚台砸破,鲜红的血迹迅速溢了出来,流淌过他的眼角。 “厨房里的东西是他人所赠,那么地下密室里成堆的金银财宝你作何解释?也是旁人送你的?” 皇帝的手重重拍在御案上,而后拿起杨景赫派人送来的信件往地上一甩,“你自己看!这信上的白纸黑字可有半句冤枉了你?” 逸王顾不得额头上的剧痛,拿起那张落在地上的信,浏览过上边所写的内容,指节有些轻微发颤。 杨景赫在信上说,地下密室里的财富,比近一年朝廷所查获的赃款还多数倍。 这短短两行字没有明确说明数额,却是强调了他有多么富裕,足以引起皇帝暴怒。 他原以为,羽林军能查到厨房的异样已经很不容易。 地下密室的机关在何处,以及他有多少财富,只有他自己清楚,王妃与侧妃顶多也就是知道他的书房有异常,但她们不敢多问,更不敢去探索。 他自认为平日里待妻妾们不薄,从没让她们缺吃少穿,羽林军突然查探王府,她们应当会团结一心糊弄过去才对,毕竟她们要靠他养着才能过好日子,实在没有理由不掩护他。 可她们若是没有提供半点线索,羽林军又怎么可能找准书房的位置进行挖掘? 逸王来不及多加思考,只因前方又传来皇帝冰冷的话语:“这么多钱,从何而来?” 如此开门见山的问话,让逸王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在问你话。若是贪来的钱,便说说是从何处贪的,若是受了贿赂,便说说是什么人给了你钱,求你办什么事。” “不说是么?那么即便你是朕的叔叔,朕也能下令让你血溅三尺。来人!” 皇帝一声低喝,御书房的门便被打开,几名黑衣暗卫闪进御书房内。 逸王听见身后响起的利剑出鞘声,面如土色,“陛下!” 皇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说不说?” “不是微臣不想说,是……不知该怎么说。” 皇帝不再多言,朝着逸王身后的黑衣人轻瞥了一眼,黑衣人当即会意,将手里的长剑架在了逸王的脖颈上。 颈部肌肤一凉,逸王不敢再犹豫,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那些钱财,都是微臣在西域的生意所得!” “什么生意?” “贩卖青石散。” 皇帝听他道出实情,面上并不见惊讶,只漠然道:“然后呢?某天一个不慎走漏了风声,担心迟早给自己引来麻烦,索性就自己做检举之人,伪造人证物证,让十三皇叔背了这个黑锅?” 逸王不语。 皇帝嗤笑道:“你不光坏,你还蠢笨。你若是把脏水泼到其他人身上,也许还不会暴露这么快。” 杨景赫派来送信的人特意说了,此番调查之所以能够顺利,是因为有宁王妃的协助。 逸王藏钱的地方实在隐蔽,若不是温玉礼联合羽林军做了一出戏,王府女眷们也不会那么快就乱了阵脚,被她套出了话。 他猜,温玉礼和宁王在此前大概就听到了风声,也对逸王进行了暗中调查,但由于手上没证据,自然就不急着揭发。 逸王伪造假证据污蔑宁王,两人在御前争论,宁王顺势提出搜查两座王府,是料到了此次搜查必定有收获,他知道一旦羽林军出马,想怎么搜都行,即便凿墙挖地也无人敢拦。 温玉礼那边一得到消息便也去了逸王府,杨景赫在此前欠过她的人情,且也信得过她的为人,便允了她入府,而她也并没让人失望,还真就帮着找到了藏钱的地下密室。 皇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想必是没有比温玉礼更加狡猾的了。 他望着瘫软在地上的逸王,问道:“杨景赫他们还在清点你的财物,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隐瞒,你自己说,你那密室里面的财产究竟价值多少?” 逸王垂下头,似是无地自容,“大约……三百万两。” 此话一出,御厨房内霎时一片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逸王始终不敢抬头看皇帝。 一旁的萧云昭开口打破了寂静,“七皇兄不如再交代一下,你几乎不怎么离开皇城,那么外边的生意,都有谁在帮你经营?” 对于这个问题,逸王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认识那儿的几个富商,便与他们合作了,所赚取的利润中,我拿一半,剩下的一半由他们来瓜分。” 萧云昭闻言,眯起了眼,“他们与你虽然是合伙的关系,可他们都是外族人,你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的生意全交给他们?你总该安排几个自己这边的人。” “自己这边的人,自然是有。”逸王道,“宴会上倒地抽搐的那位朱员外便是,他一直在为我做事。” 见他始终不提苗凌枫的名字,萧云昭眉眼间划过一缕思索。 事已至此,眼看着罪名都要落下来了,逸王却要保苗凌枫不受牵连,莫非他们二人除了青石散之外还有其他的利益关联? 皇帝并不知苗凌枫这号人的存在,此刻听着逸王的回答也有些半信半疑,“那个姓朱的不是已经服用青石散上瘾了吗?你应该知道,青石散服用过多会令人神志不清,你怎么敢用一个随时可能神志不清的人去帮你照看生意?” “他并没有真的服用青石散,卖这东西的人当然不会吃这东西,他之所以在宴会上抽搐倒地,是我命他做的一场戏。” 逸王顿了顿,道:“我原本是想着,利用他来引出青石散,而我从他嘴里套出线索,再顺藤摸瓜查到十三弟身上……若最终陛下您信了我,处罚了十三弟,我把黑锅甩出去的同时,也算是检举有功了,旁人便不会觉得我对朝廷毫无作为。” 皇帝轻嗤一声,“朕原以为你只是贪图享乐,时至今日才知道你还卑鄙无耻。” “陛下,我算计十三弟是有缘由的,早在许久之前,我就看不惯他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也不止一次对我冷嘲热讽,尽管我碌碌无为,可我总归是他的兄长,他对我没有半分敬重也就罢了,还总是拿他的长处来取笑我的短处!” “我不是无心的木偶,又怎么能做到对他那些取笑的话语毫不介怀?他有多轻狂,陛下您心中应该也是有些数的,我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看不起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逸王说到后头,语气愤然又委屈,竟当着众人的面捶地大哭了起来。 这御书房内除了他们三叔侄之外,也就只有皇帝的贴身太监与暗卫们,逸王晓得这些人是皇帝的亲信,必定不爱嚼舌根,丢脸便丢脸,如今能够让皇帝动恻隐之心才是最为要紧的。 他岂会不知皇帝与萧云昭只是表面和睦,皇帝的多疑与警惕比谁都高。 只要能引发皇帝对萧云昭的不满,他对自己便不会忍心重罚了。 “皇兄为了给自己开脱,还真是挺能找借口。”萧云昭不咸不淡道,“我是取笑了你什么,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印象中他根本懒得搭理这个七哥,打个照面都不一定能说上话,只是这回遭到了污蔑,他言语间自然阴阳怪气。 “你哪回看我的眼神不是带着鄙夷?”逸王呵斥道,“你身轻如燕,便笑我体态难看,你立下军功,便笑我平庸无能,你武艺高强,又笑我笨手笨脚,这些年来你说过多少刺我心的话,你全然忘了吗!我自认为从来不曾招惹过你,可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曾说自己的文韬武略无人能及,是,你了不起,你都不知谦虚二字该怎么写!你说你无人能及的时候,可曾把陛下放在眼里?” 他此话一出,身后的一众暗卫神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宁王的本领有多好,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若是自视甚高,傲慢到以为自己无人可比……这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胡言乱语。”萧云昭面无波澜,语气清凉,“我记性比你好,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当然清楚,皇兄你如今是想不出合适的借口了,便只能试图挑起我与陛下的矛盾。” 萧云昭说到这,转头看向皇帝,“陛下,七皇兄有许多说法都是拿不出凭据来的,且先不论我究竟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轻狂傲慢,一码事归一码事,无论如何,他私下敛财的罪名已经坐实,至于他藏这么多钱,是单纯只为享乐,还是有其他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企图……” “休得血口喷人!”逸王抢过话,“我一心只想吃喝玩乐,哪有什么别的企图?” “十三皇叔所言甚是,朕自然是不会被七皇叔三言两语就给带跑偏了。” 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回到书案后边坐下,“七皇叔不必再试图拉十三皇叔下水,你贩卖青石散一事,不可饶恕。” “陛下,我并未在皇城内做这档子生意!那几个小贩只是我临时授意,配合我一起对付十三弟的。” 逸王拔高了声线道,“几年前朝廷严令禁止买卖青石散,我身为亲王,自然是不能做出残害我朝百姓的事,所以我才把生意做在外边,买的是西域那边的人,又不是咱们东岳国的人……” 皇帝冷笑一声,“在我朝贩卖青石散是过错,跑到外边去卖就是对的了?是谁跟你说这样的歪理?换个简单些的说法,各个朝廷都不允许杀人放火,那么是不是跑到自己国土之外的地方杀人放火,便是无罪?我朝百姓的安危重要,其他地方的人们便算是牲口了吗?”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逸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陛下您派人去那边稍微打听就知道,那边的治安的确是不如咱们这边的好,青石散在那儿并未遭到严打,买卖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眼见皇帝的脸色越发冷凝,逸王语气一顿,当即意识到不能再辩驳下去,便俯下了身,哭喊道:“陛下息怒,微臣知错了!陛下心怀仁义,微臣再不敢强词夺理了,还望陛下开恩,饶了我这一回。” 皇帝并未出声,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若换成一般的大臣,私下贩卖青石散,藏匿巨额钱财,一旦查清便是死路一条。 可如今犯事的不是外人,而是他的长辈,对方身为亲王,即便没有作为,也有人脉在。若是下令处死,皇室宗亲里会有不少人出来为他求情。 再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青石散这东西几年前便引得人心惶惶,百姓们对此深恶痛绝,若是让百姓知晓,如今皇室中也有人为了钱财而贩卖此物,只怕会引得百姓对皇族产生恶感。 说到底这件事情目前知情者还不多,羽林军们也只是知道逸王私下敛财,还不知这财从何来,一旦声张出去,实在有损皇室的颜面。 思及此,他转过头看向萧云昭,“十三皇叔,朕知道此次事件险些让你受了冤屈,可七皇叔到底是我们萧家人……” 此话一出,逸王心中升腾起些许期盼。 萧云昭见皇帝言语间带着迟疑,已知晓了他的心思,淡然地接过话,“微臣明白陛下的顾虑,他是我们萧家人,他犯下这样大的罪过,传出去会让百姓对皇家有怨,对此,微臣倒是有个建议。” “皇叔且说说看。” “对外宣称他的罪名时,不必提到青石散,只说他心怀不轨、企图反叛即可,如此一来,百姓们只会骂他不识好歹异想天开,同时也心疼陛下日理万机还要防着小人作怪,最后,陛下饶他性命,只将他贬为庶民逐出皇城,以彰显陛下宽宏大量,重视亲情。” 萧云昭的提议让逸王顿时面无血色。 “我哪里企图反叛了?你这是要害我身败名裂,人人唾骂!” 萧云昭望着他,眸光幽凉,“和皇家颜面比起来,你一人身败名裂有什么要紧的。”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09章 贬为庶民,逐出皇城 “无论是对外说出实情,还是对外说你谋逆,你所面临的都会是人人喊打的局面,且前者会比后者骂声更高,因为前者对不住黎民百姓,后者对不住天子。常言道,民为重君为轻,我向陛下提议给你定个谋逆之罪,也算是为了你好。” 逸王气极,冲萧云昭横眉怒目,仿佛要拿眼神将他瞪穿。 而对于萧云昭的提议,皇帝并未反驳。 逸王见皇帝不语,生怕他答应下来,连忙伏下身再次求饶,“陛下,微臣当真知错了!求陛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心中从未有过一丝反叛的念头!”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有人禀报:“陛下,宁王妃求见,她说手上有关于逸王殿下的罪证,要交给陛下过目。” 皇帝闻言,当即道:“让她来。” 不多时,温玉礼迈进了御书房,行礼之后,便朝皇帝呈上了几封信,“陛下,这些是逸王府女眷们的供词,逸王殿下除了私下敛财之外还犯了一些其他的事。” “你怎么也去了我府上?” 对于温玉礼的忽然出现,逸王十分错愕,回过神之后便是怒斥道:“陛下分明只派了羽林军去我府中,你掺合进去是想耍什么花样?” 温玉礼看也不看他,只面对皇帝说道:“女眷们在信上写得很清楚,例如逸王帮自己的门客抢占他人的酒楼地盘,以及强占民女,他去年新纳了一位姓刘的侍妾,那姑娘原本有婚约在身,逸王却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入府中,她的未婚夫上门来讨公道竟被打成了残废,余生再也离不开轮椅。” “不仅如此,逸王殿下还命人去当地的县衙,要挟县官不得多管闲事,此事就这样被压了下来,那侍妾原本是认命了,可如今逸王殿下眼看着就要被处罚,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 温玉礼略一停顿,又道:“陛下,臣妹在鼓励她们检举逸王殿下的时候,对她们做出了承诺,那就是无论逸王遭受到怎样的处罚,她们都能够免受牵连,逸王的过错让他自己一人承担便好了,您看,是不是可以放那些女眷们自由……”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逸王已经从地上暴跳而起—— “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挑唆了她们,让她们帮着你一同来对付我?什么强占民女!是她的父母同意她入我王府做侍妾的,他们家穷得叮当响,本王好心救济他们,他们将女儿献给本王,由得到你来管?” 他的语气颇为理直气壮,“本王与他们非亲非故的,难不成还要无偿帮助他们吗?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家拿了本王多少好处!” “王爷莫要强词夺理,你的确给了他们家银子,可你那是强行下聘,人家家里压根就不想答应你,你非要强娶,端着王爷的架子,让人家不敢来冒犯,这事你不承认,那就先搁在一边,你把上门讨公道的男子打成残废,还对当地县衙恐吓威胁,这你总不能否认了?你如此仗势欺人,滥用权力,却还能振振有词地狡辩,真是太可笑了。” “你这是污蔑!是陷害!”逸王气急败坏道,“本王承认,青石散事件是我给十三弟泼脏水了,因为我记恨着他从前取笑我的那些话,是否因为这样,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串通我府上妻妾来污蔑我?” 温玉礼闻言,有些好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与你的妻妾在此前根本就不相识,她们凭什么被我三言两语就挑唆了来针对你?还不是因为你本来就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她们为了不被你牵连才袒露实情,这可怪不得她们。” “你!”逸王咬牙切齿地望着温玉礼,只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 而他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恐慌。 他做梦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从皇帝派出羽林军的那一刻,他做的最坏的打算便是厨房被查。 可他没想到,再往后连地下密室也被查了,他以为到了这一步已经足够倒霉,温玉礼却又杀出来,控告他滥用职权,强占民女。 这罪名一项又一项,到了此刻,即便他再如何求饶,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王爷若是想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也无妨,反正女眷们说的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派人仔细去查探一番便知真假,总不能与这些事件所有相关联的人物都想污蔑王爷?” 就在二人争论期间,皇帝已经将手中的信件浏览完毕。 “七皇叔,你干的这些好事,还真是每一件都让萧氏皇族蒙羞。” 皇帝气笑了,“你还记得你方才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身为亲王,绝不会害本朝百姓,所以才把青石散都往外边卖,有那么一瞬间,朕还真的就信了你的鬼话,觉得你尚存几分良知,如今看来,你嘴里压根就没一句真话。” “陛下……” 逸王听着皇帝满是失望的话语,面上浮现些许悲戚之色,随即跪了下来,“是我令陛下失望透顶了,陛下想如何处置我,听凭陛下吩咐。” 他低垂着头,浑身都有些轻颤,像是极度害怕皇帝接下来的宣判,却又不敢再多言一句。 皇帝瞥了他一眼,难得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温玉礼将皇帝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猜测着,皇帝大概还是不忍杀自己的亲叔叔。 且,皇帝与太后都太注重颜面,逸王终究是自家人,他干的这些破事传出去也不只是他一个人没脸,皇帝想要维持皇家人的那份体面,倒也不奇怪。 “身为有罪之人,便不该指望东窗事发之后逃避罪责。那么多人亲眼见到逸王府的地下金库,陛下若不重罚逸王,恐难以服众。” 温玉礼出声道,“如逸王殿下这样靠着坑害民众来获取私利的行径实在不值得姑息,陛下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逸王的亲人,当然了,陛下看重亲情,臣妹心中也是理解的,所以臣妹认为,您大可留他一条性命,但重罚是不可避免的。” 皇帝静默了片刻,而后转头朝贴身太监吩咐道:“传旨,逸王欺君犯上,企图谋逆,即日起削去亲王封号,贬为庶民,没收他府中所有财产,妻妾家仆尽数遣散,至于他本人……打三十鞭,逐出皇城,永不得回。” 逸王听到此处,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幸好……皇帝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此时此刻,他自然是要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谢主隆恩,罪臣余生都会为陛下祈福,也会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忏悔。” 皇帝已经不想再理会他,朝一旁的暗卫吩咐道:“把他带出去,别让朕再看见他。” 逸王被下令拖走之后,皇帝看向了温玉礼,“这一回,多亏有你协助羽林军,否则他们不会查得如此顺利。” “陛下过奖了。” “朕赏罚分明,查逸王府你是有功劳的,理应得到嘉奖。” “嘉奖就不必了。”温玉礼淡然一笑,“能还宁王殿下一个清白我已经十分知足了。” “其实,早在七皇叔检举十三皇叔时,朕就已经猜到十三皇叔是清白的,只是光有猜测不管用,还得有依据才行。这些年来皇叔受到的封赏,朕其实心里也有数,他是亲王们当中最为富裕的,且他庞大的家底都来源于朝廷发放,那都是他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已经够他享用不尽,实在没有必要靠贩卖青石散来赚黑心钱。” 萧云昭听闻此话,客气地应道:“多谢陛下从一开始就相信微臣。” “那时只是以为你受了小人的污蔑,却没想到这小人就是告你状的七皇叔,他如此贼喊捉贼,闹了一出笑话不说,还让人失望透顶。也不知皇室宗亲里是否还存在像他这样的人。” “即便还有这样的人,陛下也无需担心,坏事做多了难免会露出破绽来,迟早都能有机会收拾他们的。”温玉礼在一旁劝慰道,“逸王这事,让陛下很是伤怀?不管怎么说,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微臣便要和玉礼回府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不打扰陛下休息。” 皇帝闻言,自然是没留人,“夜里路黑,你们回去路上慢一些。” 两人肩并着肩离开了御书房,走远了几步之后,温玉礼揽住萧云昭的胳膊,“这一天天的还真是忙碌啊,不过好在把那讨人厌的家伙给收拾了。” 她口中讨人厌的家伙,指的自然是逸王。 到了此刻,她依旧对逸王的行径感到好笑。 这人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也不知他那脑子是怎么想的,非要把卖青石散这口锅往萧云昭头顶上扣。 “你来的晚,有一事你还不知道。” 萧云昭说道,“逸王事情败露之后,我当着皇帝的面问他,在西域那边是谁给他照看生意,他交代出了一个人,却并不是苗凌枫,且,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提过苗凌枫的姓名,仿佛与这号人物丝毫不熟悉。” “提都不提?”温玉礼眯起了眼,“他为何要护着苗凌枫?大难临头了都不说出来……是他们二人关系太好,还是他们之间有其他利益关联?” 从杜心柔口中得知,西域那边的生意一直都是苗凌枫在帮逸王看着的,苗凌枫在西域那边一呆就是三四年,逸王应该是赋予了他不少实权。 “他不愿意说,咱们私下调查呗。”温玉礼道,“陛下不是要把他逐出皇城吗?有没有可能,苗凌枫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他或许料到皇帝会顾念着几分叔侄之情不对他下手,毕竟他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并未要挟到皇帝的地位,皇帝留他性命再正常不过的了。” 萧云昭道:“回去之后我便叫人在城门外守着。只要逸王一离开城门便叫人跟过去,总会有发现的。” …… 御书房外,皇帝长身而立,望着前方走远了的两道身影。 刚才在御书房里的时候,那两人还是相当规矩的,一离开便亲密地挽在了一起,难舍难分的模样,倒真是感情极好…… 这两人会走在一起,是他意想不到的。 萧云昭还未娶妻之时,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给他说亲,但无一例外全被他婉拒,因此坊间都在传闻,这宁王殿下太过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程度都可以和寺里的和尚相媲美了。 最初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甚至觉得,萧云昭与他应该是同一种人,皆认为男女之情不能看得太重,利益才是至关重要的。 娶妻生子,只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能将此当成人生的全部。 可温玉礼的出现,令萧云昭变得不那么清冷,比起从前多出了不少人情味。 思及此,皇帝垂下了眼。 最初他觉得这女子除了桀骜不驯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能耐,可之后一次又一次接触,他发现她还是有着不小的能耐的,甚至可以说,她的谋略以及身手,丝毫都不输给朝廷里的一些武将。 她若不是女儿身,而是男子的话,他想,他应该也会挺乐意重用她,提拔她,给予她像杨景赫或者像沈樾那样的地位。 忽有一缕夜风拂过颈肩,皇帝打了个寒战,脑海中飞远的思绪也扯了回来。 想多了……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总想些有的没的事情,还总是往温玉礼的身上想。 “陛下,天凉了,您还是别站在这御书房外头吹风了。” 身后响起贴身太监的声音,而后肩膀上便多了一件狐裘披风。 皇帝什么也没说,拢紧了披风便转身回到了书案之后。 忽然外边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皇帝转过头,便看见太后的身影出现在了御书房之外。 “母后,这个时辰,您怎么过来了?” \u0003\u0003\u0003 第410章 皇帝的礼物 “大人,一切财物都已清点完毕。黄金十五万两,白银六十万两,灵芝、人参、何首乌各两箱,上等丝绸三百匹,珍珠、玛瑙、翡翠共计三十六盒。” “所有财物换算成银两,不低于二百八十万两,至于这些房屋地契,一时半会儿还估算不出价值来,得去看过之后才知道。” 杨景赫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面色紧绷地道了一句:“将这些箱子全都搬上去。” 即便那些房屋地契暂时估算不出价值,与那些已经计算出来的财物加在一起也能凑到三百万两了。 “这么多钱财,王爷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获取的?” “这还用问?必然是中饱私囊、鱼肉百姓,陛下若知晓此事,定不会轻饶了他!” “宁王妃在套那些女眷们话的时候,我在一旁听着,有一名侍妾说,王爷似乎是与人合伙做了黑心生意。不光如此,还有强占他人地盘、欺男霸女、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他甚至给县衙施压,若不是宁王妃说服他的妻妾们检举他,这些事儿还不知要被压多久呢。” “当真是荒唐极了。” 众人都有些义愤填膺。 他们如今的差事已经算是相当体面,比起普通百姓生活好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他们耗尽一生所攒下的积蓄,或许都不够逸王吃顿饭的。 而就在众人气愤之际,有侍卫来到逸王府,给众人带来了一则好消息。 “传陛下旨意,逸王欺君犯上,企图谋逆,即日起削去亲王封号,贬为庶民,逐出皇城永不得回,逸王府中所有财产充入国库,妻妾家仆尽数遣散。” 众人哗然。 “王爷私藏这么多钱财,竟是想反吗?” “这倒也不奇怪,这么多钱财足够养许多的兵马了,况且他衣食住行都比陛下还奢侈,可见他早就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他所犯下的罪赐死都不为过,可陛下还是念在叔侄之情饶了他性命,当真是仁慈。” 众人按照皇帝的吩咐,将财物都从地下密室搬了出来并运往宫中。 除逸王本人受罚之外,皇帝并未惩罚逸王府内其他人,只下令所有人离开时不得带走任何财物,只能空着手走。 众人自然是感激涕零,觉得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 逸王府女眷们得到消息之后,也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被王爷连累着去坐牢,起初我还真担心自己也要去吃几年牢饭。” “宁王妃说是要保我们,果真是说到做到了,回头我得写封信去好好感谢她一番。” “我原本就不是自愿入王府的,这下……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 “陛下,逸王府内的财物共计二百八十万两,已尽数搬运回宫中了。” 御书房内,杨景赫朝皇帝汇报,“还有一些房屋地契,暂时还未估算出价值来,陛下您看,那些地契要如何处理?” “他不是强占了别人的地盘么。”皇帝道,“他利用王爷的身份还压下了不少事情,这些年他作过的恶,他自己可能都记不大清了,你派人去将地契上的位置走访一遍,若能找到被他强占地盘的人,就把地盘归还人家。” “是。对了陛下,还有一事。” 杨景赫回想起他和温玉礼查厨房的经过,说道:“那逸王府厨房里的宝贝可不少,有一缸鱼,宁王妃说那是绯红鳞鱼,一条三百两银子,还有两大坛珍贵的药酒,揭开盖时,那味道香得真是让人无法形容,司徒大夫说,那叫什么……百味神仙酒,是一百多种药材与果实酿制而成,不仅好喝还很进补,宁王妃对那酒似是十分心动,她说回头要请求陛下,把那酒赏给她一坛。” 皇帝闻言,轻挑了一下眉梢,“准了,你回头叫人将那坛酒给她送过去,还有那缸鱼,也给她。” …… 夜凉如水。 氤氲的热气,弥漫着一室云烟。 温玉礼闭着眸子,有些惬意的靠在浴池边缘,双颊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 萧云昭正在她的身旁,望着她那如羊脂凝玉般的肌肤,在热气蒸腾之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偏过了头,饶有兴致地观赏他赤着的上身。 在他的注视之下,她朝着他缓缓靠近。 她乌黑如墨的发丝已经被水浸湿,贴在了双肩两侧,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感,而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下,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流淌着淡淡的笑意,柔和而明媚,让人与她对视的时候,忍不住沉沦在她的眼神里。 萧云昭觉得自己的确沉沦了。 “看了这么久,我好看吗?”温玉礼在他的注视之下,已经凑到了他的身前,唇角轻轻勾了勾,藏在水中的手臂抬起,勾上了萧云昭的脖颈。 “好看,没有人比你更加好看了。” 回答的同时,他的手紧紧箍住温玉礼的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他赤着上半身,她只穿一件单薄的亵衣,隔绝不了彼此的温度,他们都能够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意。 “你也好看。早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副皮囊实在养眼,当初你向我求亲,我之所以那么快答应,一来是被你打动,二来是我觉得,若一日三餐都能对着这张脸吃饭,应该很有利于增进食欲,所以……阿昭啊,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养这张脸,还有身材。” 听着她这一席话,他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倾身,把她抵在浴池壁边,让她无处可躲,仿佛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喜欢这种牢牢抓住她的感觉,呼吸相闻,肌肤相触,能够真实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鼻翼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香,他伸手勾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 “爱妃大可放心。”他低声道,“为夫一定会永远维持着你喜欢的模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搁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缓缓摩痧着她腰部的肌肤。 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柔滑,他心念一动,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温玉礼自然没有抗拒他的攻势,双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他的肩上。 两人唇瓣厮磨,愈发地缠绵悱恻,仿佛被胶在一起,难舍难分。 她的主动,在他的心湖中荡起更多波澜,他渐渐有些不满足于唇齿交缠,想要将把火热的亲吻蔓延到其他部位。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心,唇瓣游移过她的脸颊、下颌…… …… 激情褪去了之后,两人回到床榻上休息。 温玉礼今日跑了不少的路,回来之后又与萧云昭亲热了一番,还真觉得有点累了。 萧云昭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睡。” 温玉礼轻哼了一声,埋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到了日晒三杆。 等温玉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差不多都能吃中午饭了。 萧云昭让人将饭菜直接端进屋内,等温玉礼洗漱之后便一起用饭。 两人正吃着,就听下人前来禀报—— “殿下,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给王妃赏了一坛酒和一缸鱼,这会儿正往大堂里搬。” 温玉礼闻言,立即就想起来了。 “是了,之前咱们不是收买了逸王府的一个厨子么,他跟咱们透露过的,说逸王府厨房里有许多宝贝,尤其是柜子里的两大坛酒,我昨天夜里查厨房的时候特意去品尝了一下,那叫一个香啊,尝过之后就忘不掉了,昨天陛下在御书房里问我要什么奖赏,我都忘了跟他提这事儿。” 萧云昭闻言,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你没提,他还知道给你送过来呢?” “查厨房的时候,我跟杨景赫都在呢,应该是杨景赫跟陛下说的。” 温玉礼说着,拉起萧云昭的手腕便走向门外,“来,我带你去尝尝那坛酒,味道可好了,保证你喝过之后也忘不掉。” 两人走到大堂时,酒和水缸已经被摆放在大堂中央了。 “我只和杨大人说我想喝这坛子酒,没想到陛下连这缸鱼都送过来了。” 温玉礼走到缸前,望着水缸里游动的鱼儿,乐呵呵地笑道:“阿昭你来看看,这小鱼长得多好看?一条三百两银子,我真有点舍不得吃,要不咱们养来当宠物玩?” 萧云昭面无表情道:“有什么舍不得吃的,从前没吃过,尝尝味道也无妨,清蒸,红烧,黄焖,炖汤,那么多种烹饪方式全用一遍,看看哪种口味的好吃。” “咱们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用不着这么浪费,虽然逸王的那种生活方式很快活,可我真不提倡像他那样奢侈无度。要我说,还是去买一口好看点的缸,把这些鱼养起来?” 萧云昭道:“你想如何便如何,用不着询问我的意见。”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走到了座位边坐下,仿佛对那一缸鱼和那一坛子酒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温玉礼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有些不大好,便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方才在屋里还好好的,怎么来到大堂之后心情就不好了?” 萧云昭抬眸瞅了她一眼,“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会猜不到我心情为何不好?” “你我夫妇之间,猜来猜去的做什么?”温玉礼抬手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卖关子了,快说。” 萧云昭瞅了一眼大堂里的水缸,“你方才说,你只是喜欢那坛酒,可皇帝却把这缸鱼一起送给你了。你可还记得昨夜在御书房,你把逸王的罪证交给皇帝,他给逸王定下罪之后,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你当时并未多想,说了句不需要奖励,皇帝也没再多说什么,按理说这事就该翻篇了,可他心里却还惦记着要送你东西,这不,隔了一个晚上,东西便送过来了。” 温玉礼听闻此话,怔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为了这事?你是觉得陛下对我心生好感?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帮他找出逸王的罪证,也算是立了功劳,他赏罚分明,奖励我东西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与你想的倒是不一样。” 萧云昭顿了顿,道:“他的确赏罚分明,而他的赏与罚也是当场就定下的,曾经也有大臣立下功劳,婉拒赏赐的,皇帝不会与之多费口舌。而你昨日拒绝了奖赏之后,他竟没把这事忘掉,或许是他知道金银珠宝这样的东西让你提不起兴致,便要送一些让你感兴趣的,至少——在你身上他愿意花时间去思考,若是对待旁人,他不会浪费半点时间去想这样的问题,你能否明白我的意思?” 温玉礼闻言,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虽说她平日里也不算很谦虚,但她绝对不是自恋的人,在她看来,皇帝的确是对她不错,但这根本原因是在于她发挥了一些能力,这才使得皇帝高看了几眼。 那种好感,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好感,是身居高位者对人才的好感才对。 “阿昭,别那么敏感。”温玉礼轻声说道,“皇帝是极为清醒又理智的人,如今我与你才是夫妻,皇帝哪有可能对我这样的有夫之妇生出好感来?他最是看重颜面了,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真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也会很快被他的理智扼杀,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比当初的你我还要冷静自私。”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并未反驳温玉礼,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倒希望是我多心了。” 温玉礼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平日里没事也不进宫,没多少机会见到他的。不说这个了,来尝尝这百味神仙酒。” …… 正午时分,日光明媚。 一身素衣的逸王坐在马车上,由两名羽林军驾驶马车送往城门外。 昨夜被皇帝下令打了二十鞭,虽说打过之后宫女给他上了药,一夜过去还是疼痛难忍,尤其当马车行驶过不平稳的路段时,身上的伤口被颠着,疼得他龇牙咧嘴。 良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羽林军掀开了车帘,朝他冷声道:“下车。”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11章 最后一顿饱饭 望着对方冷漠而不屑的态度,逸王脸色有些微沉,却什么也没说,忍着鞭伤的疼痛缓缓钻出马车。 从身份高贵的王爷变成平民百姓,自然不能指望这些下等人再对他卑躬屈膝。 而他没料到的是,他的双脚才落地,都还没站稳,便被一块烂菜梗打中了脑门。 他顿时来了火气,转头想要去寻找砸他的人,抬眼的那一刻,却看见街边站了许多人,都是些平民百姓,有人从挎着的篮子里掏出烂菜叶和鸡蛋朝他丢了过来。 “乱臣贼子!报应不爽!”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敢生出反叛之心?痴心妄想!” “砸他!” 人们呐喊着,接连不断地朝他砸东西。 驾驶着马车的两名羽林军早已退开了一段距离,生怕离逸王太近会受到波及。 逸王被百姓们砸得抱头鼠窜,心中暗骂萧云昭和温玉礼。 若不是那夫妇二人将他查得太清楚,皇帝又怎么会以谋逆罪处置他?他失去了在这皇城里的一切,还要挨这些刁民的臭骂,被他们打得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狼狈不堪。 又有一枚鸡蛋正中他的额头,浑浊的鸡蛋液顺着鼻梁流淌下来,他都能清晰地闻到一股酸臭味,这让素来养尊处优的他忍不住当街干呕了起来。 这帮贱民! 同行的羽林军眼见着百姓们发泄地差不多了,总算出面劝阻。 “好了好了,大伙可以停一停了,这街上弄得乱七八糟,回头清理起来也麻烦,我们奉命把他送出城,还请大伙让我们完成任务,别叫我们为难。” 拿东西砸犯人本就是民间常见的流程,众人很快便停手,而后纷纷散开了。 羽林军望着狼狈的逸王,冷哼了一声道:“我们二人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走。” 逸王一言不发,在城门守卫的冷眼下缓缓出了城。 而他不知的是,城门外早有人在等着他,眼见着他走出了一段距离,便跟在了他身后,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皇城外的这段路白日里还挺热闹,来往的行人颇多,逸王并不知身后有人在尾随自己,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洗掉这一身的狼狈。 眼下他身无分文,只能找了个茶摊子讨水,卖茶的老人并不知他身份,只当他是个叫花子,便给了他一碗茶以及两个早已凉了的馒头。 “这两个馒头够你填肚子了?走远些,你身上太脏,在这个会妨碍我生意。” 逸王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竟然被人当成叫花子施舍了剩饭…… “你怎么还不走?我都白给你吃喝了,你还想怎么样?走走走!”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走开。 尽管心里再怎么愤怒,此时的他也没有底气再与人起争执。 他端着茶水蹲到了路边,用手掌舀着茶,清洗着自己头发上与脸上残留的臭鸡蛋味道。 一碗茶水用完,脸上总算是不脏了,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两个冷馒头,回想起方才被当成叫花子一样对待,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想要把馒头扔了,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又让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他磨了磨牙,终究是没有丢掉馒头,拿到嘴边恨恨地咬了一口。 这什么玩意儿,根本难以下咽。 硬着头皮吃掉了一个冷馒头,他将剩下的那一个塞到了怀里,而后起身继续朝前走。 由于身上带着鞭伤,才走了一段路他就觉得十分疲乏,不得已只能在路边找了棵树靠着休息,心中暗骂苗凌枫废物。 要不是那该死的家伙给他出的馊主意,他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他被抄家驱逐,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苗凌枫没理由不知道,可他都离开城门这么久了,那混账东西都没派人来接他。 他虽然失去了在皇城里的一切,可西域那边还留有一部分人手与钱财,去了那边照样能生活,如今他没有盘缠,只能等着苗凌枫派人送他去了。 “殿下!是您吗?” 忽然一道男音在前头响起,逸王抬头一看,眼前的男子有点面熟,似乎是苗凌枫手下的人。 “还真是您?小的找您半天了!小的是苗公子派来接您的。” “混账东西!”逸王朝眼前的人骂道,“明知道本王要被赶出城,怎么不在城门附近等着?让本王独自行走了这么长时间,又饿又渴,连口热乎的东西都吃不上!” 挨骂的男子撇了撇嘴。 都已经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了,还本王本王的呢。 他虽然心中腹诽,嘴上却没说出来,只伸出手去扶逸王,“您误会了,不是小的来迟,小的其实早就在城门附近等着了,只是您如今这副样子实在狼狈,小的一时半会儿没能认出来,这才会和您错过了……” “少说废话!苗凌枫在哪?” “公子就在离这不远的酒楼,小的马上带您去,您先坐会儿,小的去弄一辆马车来,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公子。” 二人说着话,殊不知他们交谈的这一幕正落在不远处的几双眼睛里。 “那个男子莫非是来接应逸王的?逸王在皇城之外还有别的势力?” “若真如此的话,咱们是不是先不对他下手,差人送封信回去问过陛下的意见。” 他们是皇帝派出来对逸王下杀手的暗卫,而此刻青天白日的,他们实在不好当众动手,原本想着等天色黑一些再动手,完事之后依照皇帝的意思将人火葬,可当他们看到逸王与人在树下交谈,便不得不猜测着,这人是否暗中勾结了什么势力,是否会对朝廷不利,跟过去没准能有新的发现。 暗中观察了片刻之后,逸王坐上了男子准备的马车离开。 两名暗卫就近买了两匹马,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了一刻钟之后,在一家客栈外停了下来。 逸王走进客栈时,竟是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掌柜的迎了上来,“这位客官,想必就是苗公子的贵客了?苗公子在二楼第一间雅间等着您呢,好酒好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逸王闻言,并未多说什么,依照掌柜的指示上了二楼第一间。 推开雅间的房门,便看见苗凌枫正倚靠着窗口坐着,他面前的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珍馐美味。 眼见逸王出现,苗凌枫连忙起身迎了上来,走到逸王身前时,拱手鞠了一躬,“殿下受苦了。” 逸王冷冷地注视着他片刻,忽然提起脚便踹上他的膝盖! 苗凌枫在他提脚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却没有躲开,而是硬生生挨了他这一脚,被他踢得跌倒在地。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若不是你叫本王把青石散的事情诬赖在萧云昭头上,我又怎么会被他们把家底都查了个干净!” “殿下您忘了吗?即便您不把这口黑锅甩到他的头上,他们也是知道您贩卖青石散的,他们与您没有交情,到陛下那儿去告发只是迟早的事。” 苗凌枫揉了揉被踹疼的膝盖,起身叹气道:“您的身边必然有叛徒,否则怎么会从厨房到地下密室都被查得一清二楚?不是我将您害成这样,而是您身边的叛徒将您害成这样,叛徒或许是您信得过的手下,又或许是您宠爱的妻妾,我不否认自己的过错,但也不能由我来承担全部的过错。” 他顿了顿,又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向前看了,您在皇城内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就别总是一天到晚耿耿于怀了,至少您在西域那边还是有人手和财富的,那些足够您的余生生活无忧了不是吗?” 逸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打骂苗凌枫。 不错,皇城里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了,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么对苗凌枫,就不能像从前那样颐指气使了,总归还是要留有几分余地。 若说从前还能算得上主仆关系的话,今后便只能算得上是合作关系了。 他在皇帝面前交代罪行的时候,之所以不提起苗凌枫的名字,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心里也清楚,罪行被揭发之后极有可能失去一切,能保住命已是万幸,他需要有人带他离开,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他需要有人领路以及保护他。 苗凌枫不会丢下他,只因西域那边的人脉,有许多都是他花钱弄来的,那些富商都知道苗凌枫只不过是个替他跑腿的,他才是真正有决定权的人。 他与富商们的生意是有合约的,合约需要双方特制的印章才能生效,这几年他人在皇城里,合约则是由信使跑腿,在他按下印章之后再交回去。见印章如见本人,所以他们这些人都会将印章贴身保管,即便是信任的妻妾或者亲信,都不能轻易接触到印章。 “殿下饿了?先吃饱喝足再说。” 苗凌枫将逸王扶到了饭桌边坐下,瞥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痕,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想必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楚,等会我叫个大夫来给您看看伤势,我只知道您被逐出皇城,不知道您身上还带着伤,点了这一桌好酒好菜,如今看来有些菜您是不能吃的,像这几道辣的油的,您就别动了,吃点儿清淡的。” 苗凌枫说话的同时,十分贴心地挪动了桌子上菜碟的位置,把油腻的菜色都挪远了些,清淡的都往逸王的面前放。 “我原本还准备了您最爱喝的酒,眼下看来您也不能喝了,您喝茶。” 逸王见此,并未多说什么,拿起筷子便夹菜吃。 “对了王爷,有件事情我得问您一下。” 苗凌枫吃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凝重,“您昨夜进了宫之后,罪名就落下来了,都没来得及回王府便被直接赶了出来,且看您这落魄的样子,想必是浑身上下都被人搜查了一番?他们不会给你留钱财在身上,那么您的印章可有被他们给搜出来?这东西可是至关重要,不能留在皇城里的。” 见苗凌枫神色担忧,逸王冷哼了一声,“你放心就是,他们再怎么查,也没本事把我的印章给查出来,你只需要快些将我送到西域那边去,旁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苗凌枫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拿起筷子给逸王夹了个鸡腿放进他碗里。 “王爷,这个是百合莲子鸡,不算油,您可以适量吃点儿,我知道您最爱吃肉,这几天会让厨子给您设法做一些清淡的肉类,您只要注意别吃太多就成了,但是酒这个东西您在伤好之前是绝对不可以沾的,这个您需要注意……” “行了行了,看你啰嗦的。”逸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逸王已经将那百合莲子鸡的鸡腿给啃完了。 他对口腹之欲的追求一向很高,苗凌枫为他准备的这一桌子菜,勉强也算合他的胃口,尤其那道百合莲子鸡,香而不腻,他只吃了一只鸡腿自然不满足,便又伸手去撕扯鸡翅吃。 “王爷,这鸡的味道相当不错?” “是不错,哪个厨子做的?让他路上跟着我,这人的手艺勉强合我的胃口。” “唔……合胃口就好。”苗凌枫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我二人相识一场,我自然是要让殿下在临死前吃一顿合心意的饭。” 此话一出,逸王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猛然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话很难理解吗?”苗凌枫不紧不慢道,“您放心,药效很快发作,不会让您走得太痛苦的。” 逸王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蓦地察觉腹中一阵剧痛。 他面上浮现一丝难以置信,“你当真下了毒?你是驴脑子吗!没了我,你以为那些西域商人会搭理你这个跑腿的!” “见印章,如见本人。”苗凌枫慢条斯理道,“我只要拿到您身上的印章,您的亲信会听我号令,您的财富也可以任我支配,不是么?众所皆知,您是被皇帝赶出来的,而您的罪行是被宁王揭发的,您要是死了,那些合伙人以及您的亲信只会认为是皇帝或者宁王容不下你,而您在被害之前,将印章留给了我,希望我能为您报仇,多合理。” 苗凌枫说着,起身走到逸王面前,“您刚才说,羽林军没本事搜到这东西,之后又叫我快些将您送走,可见这东西就在您的身上。”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412章 年轻气盛,也要克制 两名暗卫闻声,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起身朝客栈里冲去。 客栈里的女子呐喊着死人了,那他们装作刚巧路过的行人进去看个究竟也不显得突兀了。 他们踹开了客栈的大门,便看见一名中年女子着急忙慌地从二楼往下跑,因着过度惊吓,她的脸色都有些惨白。 眼见着她跑至一楼,两人上前拦住她,“楼上什么情况?谁死了?” “一个男人,有些胖,赤条条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啊!吓死人了!” 听着她的描述,两人脸色微变,迅速赶往二楼。 雅间的门是敞开的,他们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逸王。 他双目圆睁,似是死不瞑目。 “原来那接他的人并非是要帮他,而是要杀他。” “衣物被人扒成这样,想来是身上藏了什么好东西。” “事已至此,只能回去禀明陛下。” …… 宁王府庭院内,有飘逸纤细的影子在夜风中舞动。 她手握一柄锋利的软剑,剑身柔韧而冰冷,剑花划过空气的清脆细声,伴随着细细微风,宛如一首自然而悦耳的曲韵。 几尺之外的树下,萧云昭正倚靠着树干,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温玉礼的一招一式。 “好徒儿,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温玉礼听着他的夸赞,唇角勾了勾,正准备接话,却听他又说了一句—— “看来那书本上的双修之法是真的很有效。既然有效便不可荒废,你快些把这一套招式练完,咱们便回屋接着双修。” 温玉礼眼角抽搐了一下:“……” 其实她觉得那所谓的双修根本就是胡扯。 她的功夫的确是在进步,但根本原因在于她原本就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她的进步少不了他的指点,偶尔他还会出手跟她过过招,最初她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几招,如今她能保证自己二十招之内不败下阵来了。 练功夫这种事情实在不能急于求成,能缓缓进步就该知足。而她的进步,应该是勤奋与耐力促成的。 她有些怀疑,那本关于双修之法的秘籍会不会是撰写者为了和自己的伴侣常常亲热,故意拿来误导人的。 她心里腹诽着,手上的剑招逐渐收起。 忽的,她持剑的手腕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原来是萧云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带着她又舞起剑花。 皎洁的月色之下,他们衣衫翻飞,墨发飘扬,持剑而舞。 温玉礼全神贯注,一言不发地配合着萧云昭的走位与动作,萧云昭微微垂下眼睑,看到的便是她一脸认真的模样。 撇开夫妻这层关系,他们亦是十分默契的师徒。 “力度再重一些,速度就这样刚好,来——”他握着她的手腕带动她整个人在原地回旋,怀中人果真如他提点的那样配合,这让他不禁唇角轻勾。 “跃起,空中旋转一圈,收。”他忽的一声轻语,而后松开了搁在她腰间的手,她脱离了他的怀中,最后一个剑花挽出,已经跃到了半空中,挥剑旋身。 干脆利落的动作一气呵成,最后收势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不错。”萧云昭见她停下,走上前,抬手将她额前凌乱的发拨到耳后,“练了大半个时辰,可以歇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房了。” 温玉礼轻咳了一声:“阿昭你和我说句实话,那本秘籍上所谓的双修之法,到底是不是在耍流氓?” “何出此言?” “一直以来,我的功夫都是呈缓慢上升趋势的,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无论婚前还是婚后,我这练功夫的进度,和双不双修似乎没什么关系。” “所以玉礼你的意思是……” “用不着每天夜里都那么勤快地翻云覆雨?你精神总那么好,这使得我睡着的时间比从前晚了一两个时辰,每天早晨起床的时间自然也就推迟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她一向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若没有特殊情况,她的作息是相当规律的,如今却要被迫晚起……唉。 萧云昭闻言,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说得是,那咱们以后早点歇息,提前一个时辰就回屋,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第二天上午起太迟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克制,别每天折腾那么长时间。” “我也想,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萧云昭定定地望着她,“在与你相识之前,我过得都是如和尚般的日子,我原本也不觉得男欢女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体会过之后,方知其中乐趣。” 他顿了顿,然后轻叹了一声,“罢了,若是你觉得我每天夜里太过分,我改就是了,你想让我如何收敛?听你的。” 温玉礼一时语塞。 原本想跟他商量着,虽然年轻气盛,但也要适当克制欲望,可听着他的叹气声,想劝说他的念头便又动摇了。 平日里都是他对着她百般迁就,她也该适当迁就他。 “罢了,当我没说。”她挽过他的胳膊,“走,回屋歇息去。” 萧云昭闻言,眸底飞速掠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两人正要走回屋子,忽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来人正是墨竹。 得知逸王被羽林军送往皇城外,萧云昭便派了墨竹去打探逸王出城之后的动静。 “爷,逸王被人杀害了。” 听着墨竹的汇报,萧云昭眯起了眼,“谁下的手?” “应该是接走他的人。他出城之后被一名男子接走了,属下一路跟踪他们,而在这期间属下发现还有另外两人也在尾随他们。” “属下是在那两个人后边的,他们没有发现我。逸王被人接到了距离城门五里之外的清风客栈,他进去之后,里头的人就把大门给关了,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前门进不去,便想着绕到后门试试,结果后门竟有三个人在看守。” “属下只能在外边继续盯着,没过多久,便有一名穿着蓝衣、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从后门出来了,他这么一走,看门的那三人也跟着一同撤离,他们共六人,走的时候并未带上逸王,属下觉得不对劲,而那时客栈已经没人看守了,属下进去后,在二楼雅间找到了逸王的尸首。” “他是被人毒杀的,身上的衣服让人扒了个干净,属下注意到了他的鞋子,鞋底较厚,底部做了个小暗格,那伙人搜身的时候想必很野蛮,把他的衣物都给扯烂了,鞋底藏的东西大概也被他们拿走了。” “客栈应该是他们临时包的,他们走之后,客栈老板娘上了楼,属下躲在暗中,就听她尖叫着跑下楼,而她这么一喊,另外那两个跟踪的人也上楼了,他们将雅间里的情形查看之后,带走了逸王的尸首,我悄悄跟了他们一路,他们去的地方竟是皇宫。” 萧云昭听到这,眸底闪过一丝异色,“皇宫?” 第413章 萧元祁的醒悟 “属下亲眼看见,那两人在宫门口向守卫出示了令牌,守卫便十分恭谨地将他们的马车直接放行了。” “直接放行?”温玉礼怔了一下子,而后很快便想明白了,“按理说马车进宫必须经过严格检验,官职再大也不能例外,能让守卫连车帘子都不敢掀开便放行的,只能是皇帝的亲信。” 没有人敢过问皇帝派人出去执行什么任务,如此一来,旁人自然不知逸王已死,且尸首已经入宫了。 萧云昭悠然道:“逸王于皇帝而言,是个没有价值的废物,又挣着脏钱,满口谎言,在衣食住行上甚至比他这个天子还奢侈,他打心里觉得受到了冒犯,便没打算给逸王留活路。可他又想让世人觉得他重亲情,他就只能假意放人,又暗中派出亲信去杀人。” 嘴上饶人,心不饶人,倒挺符合皇帝的性格。 “皇帝派的人原本应该是打算找时机下手的,可当他们瞧见有人接应逸王,便临时改了主意,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接应的人会杀害了逸王。这算是变相帮他们完成任务,但同时也给他们留下解不开的谜了。” 温玉礼略一停顿,而后道:“对逸王下手的,应该就是那姓苗的家伙了。你先前说过,逸王在交代罪行时都没提起他,就是为了留着他接应自己。” “但是很可惜,他在苗凌枫的眼中也没有价值。”萧云昭淡漠道,“从他离开城门的那一刻起,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死路一条。” “这苗凌枫不光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还狡猾得很,最近发生的糟心事都与他有关,可他连面都还未露。”温玉礼冷笑,“我倒真有些期待见到他了。” “不光是你期待,我也期待得很。”萧云昭眸底泛起寒光,“只要他敢露面,我就要他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苗凌枫如今的住处他们并不知道,派去苗家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在前后门都蹲不到他的身影,那厮最近都不回家。 想来他是在其他地方置办了住宅,以他的谨慎程度,也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住处。 杜心柔在此前交代过,由于苗家是有头有脸的豪绅,且家中有人在朝为官,平日里对家风有一定程度的把控,所以苗凌枫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特意对家族的人隐瞒了自己在外边做黑心生意的事。 如此一来,从苗家人的口中大概就套不到什么话了。 “虽然不知他从逸王身上搜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他的人脉和财富都在西域那边,他也不会太快离开皇城。” 温玉礼说道,“这厮之所以针对我,是为了帮温南燕,而如今温南燕被囚禁在祁王府内,谁都见不着她的面,苗凌枫若是要离开皇城,必定会想方设法把她一起带走的。” “所以……你是打算去提醒萧元祁么?” “是。我得让他知道,他若是希望他的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最好把温南燕看紧了,否则谁也没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是提个醒罢了,又何必你本人亲自去。”萧云昭似乎有些不大乐意,“派个人去通知他一声也就是了。” “这事儿有些严肃,让下人去转达显得太随意了些,就怕他不重视。”温玉礼说着,轻挑了一下眉梢,“要不这样,我就不登门拜访了,把他请到咱们府上来总行了?在咱们的地盘上,你还会担心他来纠缠我吗?他要是真敢,我直接下逐客令便好了。” 萧云昭不再多言,算是同意了。 “好了,不提旁人了。”温玉礼挽紧了他的胳膊,“回屋歇息。” …… 次日上午,温玉礼洗漱过后,便叫人送了一份请帖去祁王府。 “阿昭,你要不去书房待着,别和我一起见客了。” “为何不能一起?” “你们二人见面能不掐起来就怪了,我是要跟他说正经事的,我可不想说着说着就变成劝架了,所以,你就听我的,暂且回避,可好?” 萧云昭闻言,倒也没反对,依着她的意思去书房了。 温玉礼叫人在大堂的桌子准备好了茶具,等着萧元祁的到来。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萧元祁便被管家迎进大堂了。 “许久未见,王爷别来无恙?” 萧元祁望着眼前的人,有些怔然。 其实也就半个多月未见,可对他来说,的确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他以为,她成亲之后便不会愿意再见他了,即便能见上面,那也应该是在宫里举办的宴会上。 可今日,她竟派人邀请他来府上谈事? 他猜不到是什么事,但只要能见到她,他都会刻不容缓地赶过来。 见萧元祁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温玉礼神色平静道:“王爷别站着了,坐。” 说话的同时她也心想着,果然叫阿昭回避是正确的。 若是阿昭也在场,看见萧元祁盯着她发愣,即便不下令赶人也要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了。 萧元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有点儿失态,迅速收回了视线,在温玉礼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他心中明白他与她已经再也不可能了,可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止不住地望着她出神。 情之一字,不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在这大半个月没见着她的日子里,他不知有多少次想起她,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感慨着自己从前有多么可笑愚蠢。 她离开他之后,似乎越发精神饱满神采飞扬,反观他,颓靡了不少,腰身都瘦了一圈。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开场白,“他对你很好?” 这话刚说完,他就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了。 温玉礼倒是没什么反应,淡然地应了一句:“我们很好。我今日邀请王爷前来,主要是想……” 不等她说完,萧元祁便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趁着他不在,把本王请到府里来的吗?回头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冲你发脾气?” 温玉礼的额头轻微跳动了一下。 这家伙的脑回路真是…… 不过他似乎是出于纯粹的关心才问出这么个问题的。 “你误会了,他就在府里,他也知道我今日会找你过来谈话。我让他去书房里坐着了,毕竟我是和你聊正经事的,我可不想听你们争论一些有的没的。” “他知道?”萧元祁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同意你与我坐在一起说话?而且还愿意回避?”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他会以为咱们旧情难断吗?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我早就与他解释过了,他知道我对你并无感情,他很信任我,也很能听得进解释,许多事情只要和他解释一回就够了,不需要反复强调。” 温玉礼说到这儿,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他很会替我着想,会顾及我的心情,哪怕有些时候我让他不高兴了,他也不会给我甩脸子,更不会冲我发脾气,所以……王爷你就不必担心我和你见面之后挨他的骂了。” 萧元祁顿时语塞。 温玉礼方才那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他听着却觉得心里有些堵。 他明白,她并不是在借机讽刺他,毕竟在她的眼中,他已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以她的性格,不会对毫无意义的人去耗费情绪。 从前他没能理解她,总觉得她的离去是在怨恨着他的冷落,他想尽法子要去博得她的谅解,得到的却依旧是冷眼。 是他错了,她对他早就没了怨恨,她是个向前看的人,如今日子过得这般好,又怎么会总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与他之间早就做了了断了。 “对不起。”他垂下眼,同她致歉,“本王知道,我如今对你而言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为从前那样对你而感到抱歉,我跟你致歉,不是在奢望你回心转意,而是想让你明白,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是、又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了,我早已不值得你耗费情绪……” 他说到这,又抬眸正视她,“我知错了,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事,我明白犯错并不是靠致歉就能够弥补的,你喜欢谁,想要嫁给谁,的确该遵从自己的心意,如今看你过得好,我自然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不指望你再对我有情,但我希望,你别像从前那样厌恶我,好么?” 温玉礼闻言,怔了怔。 萧元祁这番话倒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原本想着,把这厮叫过来,赶紧说完正事就赶紧让他走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语。 回想起他从前的态度,再看他如今的态度……他倒真像是幡然醒悟了。 以前他的眼睛仿佛长在天上似的,哪怕认错,也是充斥着一股子高傲的味道,例如说出“本王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想如何”,“从前是本王对不住你,今后本王会尽力弥补你,但你绝不能离开本王”诸如此类充斥着蛮横与霸道的言辞,她每回听完都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拍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 如今他竟然也能说出——我为从前那样对你而感到抱歉,我跟你致歉,不是在奢望你回心转意,而是想让你明白,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是、又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了。 可见他对从前的自己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 见他迷途知返,她自然要给几分脸面的,便轻咳了一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对王爷你已经不再厌恶,也不曾对外说过你的坏话,你大可放心就是。” “即便你告诉别人我从前对你的所作所为,也无妨。” 萧元祁苦笑道,“既然做出来了,又何必怕别人谩骂呢,从前的我的确有眼无珠,是非不分。玉礼,虽然我知道你并不稀罕我的弥补,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为你办到的,你尽管开口就是,我能够做到便绝不会推辞,你也不必担心我拿人情来说事,就把我当成一个寻常朋友便好了,朋友之间有来有往,互帮互助,也是合理的?” 温玉礼闻言,并不苟同。 做朋友么……她倒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倒不是因为她还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正如他所言,她才懒得耗费怨恨的情绪记恨他,不想与他做朋友,一来是要顾虑着萧云昭的心情,二来,一旦与他有了来往,只怕他又要逐渐萌生出情意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好现象了。 她不是个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人,要断便断得干净。 “王爷,是这样,我刚才说过了,阿昭很信任我,对我好的没话说了,正因如此,我得顾虑着他的心情,你我之间,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如非必要,不用会面,就好比这次我找你,是要与你谈谈关于温南燕的事情。” 萧元祁闻言,心中划过一丝失落,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罢,只要不引起她的反感,她想如何就如何,她不想见他……那便不见,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顾虑她的感受,便不能像从前那样我行我素了,否则岂不显得他的认错毫无诚意。 “是本王唐突了,你莫见怪。”他深吸一口气,随即问道,“南燕怎么了?她一直都被关在那间小院子里,可不会有机会出来作乱的,本王当初答应过你,绝不会再叫她影响了你的生活,只要孩子出生,南燕与祁王府也就不会再有半点瓜葛。” “她自然是没有机会出来作乱的,但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她在王府外边可能有帮手呢?” 萧元祁怔住,“她还能有什么帮手?” “王爷知不知道她有一位关系较好的表哥,是她三舅父的儿子,名唤苗凌枫。” “苗凌枫?”萧元祁听着这个名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前些日子,的确有几个苗家的人说要来探望她,被本王拒绝了,本王不会允许任何人见到她的面,以避免节外生枝,领头的那个人似乎就是苗凌枫。” 第414章 王爷发现了什么? 第415章 王爷快走! 第416章 萧元祁中毒 第417章 他的懊悔自责 第418章 砸了苗凌枫的屋子! 第419章 把后院也挖开 第420章 钱和武器都搬走 第421章 公子,大事不好了 第422章 高明的易容术 第423章 记清温玉礼的模样 第424章 宁王妃换温侧妃 “我自然是记清楚她的模样了,你是打算让我扮成她去见谁?”千面郎眯起了眼,“别又是去宁王府冒险?” 苗凌枫道:“放心,这回咱们不去宁王府了。” “那是要去哪?” …… “这易容术我先前也听说过,但今日真是头一回见识到,不夸张地说,那就是白桃的模样,一眼看不出任何破绽,那冒牌货和我交流了几句,我心中虽然有疑虑,却真没意识到那是假的白桃,因为不只是容貌,连身形和声音都是一样的。” 宁王府庭院内,温玉礼靠坐在石桌边,回想起刚才自己与假白桃的几句对话,仍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墨竹说,有一类人天赋异禀,音色百变,在经过特训之后,可以把他人的声音模仿得十足相似,这种技巧在坊间被称作伪声术。其实这技术她倒不觉得奇怪,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给影视配音的声优,他们精通许多音色,并且可以切换自如。 她觉得稀奇的点是,那假白桃又会变声又懂易容,且演戏的本事还挺不赖,在她面前哭得那叫一个委屈,那一刻她光顾着猜测墨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没有将重点放在假白桃的身上。 于是乎,那个冒牌货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那家伙应该是在街上观察了我们一段时间,将白桃的相貌神态都记下,并迅速伪装成她,先我们一步回了宁王府,连您都不能看出冒牌货的破绽,看守大门的那几个家伙自然更加看不出来。” 墨竹说到这,脸色有些紧绷,“听他们的描述,这冒牌货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是进来打探消息,还是为了盗窃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想对您和殿下不利,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她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练剑。”温玉礼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她还假装崴脚,叫个丫鬟扶她来见我呢,此刻想想,应该是她根本就不认得咱们府里的路,她自己瞎转悠找不着我,这才要叫旁人带路。” “她只见您就离开了,应该是想对您下手。您方才说,那会儿您正在练剑?” 墨竹想了想,道,“剑法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武功修为,也许那厮看过您的身手之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这才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编个借口灰溜溜地逃走。” “或许是这样。可即便她打不过我,这个人的存在也真是个麻烦,她今日能假扮白桃,明日就能假扮茯苓,说不定哪天连我都能假扮,她若是利用我们的身份胡作非为,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疼,毕竟我们这些人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凑在一起,为了防止又有人被假冒,我觉得有必要定制一个措施。” “所以王妃您是想……” “从现在开始,进出王府大门的人,一次至少要两个或两个以上,也就是说,不管出去办什么事,都不能单独行动,若是两三人出去,只有一人单独回来,便把这人先扣下来,检验一番。” 温玉礼说话间,余光瞥见两道高挑的人影走近,正是萧云昭与司徒彦。 得知有人假扮白桃的那一刻,她便立即吩咐下人去把这两人叫来商议对策。 她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而后问司徒彦:“你对易容术了解多少?” “我只能做到把人丑化,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为止,却不清楚应该如何假扮成他人的模样。前者是简单的乔装,后者只有真正的易容高手能做到。” “那么你可知,这易容术应该如何破解?” “粗糙的易容术很容易破解,使劲搓脸,面部边缘会呈现出褶皱,挑开那层假皮,就可以直接把覆盖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下来,可若是换成高明的易容术,就得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清洗,总之……只要不是真脸,有好几种方式都可以检验出来。” “能检验出来就好。”萧云昭冷声道,“只要有办法破解,就能防止别有居心的外人踏入我们的地盘。” …… “公子,宁王府如今出了一条新的规矩,凡是进出大门的,都得两人或者两人以上,还有,他们在王府门口放了一盆水,所有进入府内的人都得洗把脸才能进去。”看书溂 “放了一盆水?那恐怕不是清水,而是能把易容术洗掉的药水。” 苗凌枫低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这招是专门拿来对付你的。” “随他们怎么针对我,反正我不再去他们的地盘了。”千面郎冷哼了一声。 而苗凌枫细细打量起了千面郎的新装扮。 一袭浅白色的罗裙,以上等的丝绸制成,贵气却又不失简洁。 一张晶莹剔透的面容,那张脸上只施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就已经格外好看,肌肤也如同雪一般白皙,一头如缎的乌发上没有厚重的首饰,而是梳成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俏皮的马尾,眉眼之间,七分英气,三分冷然。 正是他的敌人温玉礼的模样。 “话说我和这位宁王妃暗中较劲也有一段时间了,还真就没机会好好看看她的模样。” 苗凌枫将眼前的‘温玉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给出了评价,“模样还算不错。” “就只是不错吗?”千面郎接过话,“我倒觉得这个宁王妃长相甚是好看,她那双眼睛好看,黝黑明亮,又透着一点儿冷淡,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眉目如画,对,眉目如画,这女子的相貌是上上等。” 他正是因为记性好,才能做得来易容这门手艺。 每个目标人物的三庭五眼,五官特点,他都要记得一清二楚才行。 在他看来,温玉礼的模样算是很合他心意了。 可苗凌枫却只是轻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一副好看的皮囊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好了,咱们该出发了,把脸遮上,走。” 这一夜的风,有些大。 祁王府外,两棵大树被夜风抖得叶子哗哗作响,树影婆娑,显出了几分阴森。 “今夜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刮大风了。” “天有不测风云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什么人!” 守卫正说着话,蓦然看见有三道人影凑进了王府外头,当即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做出蓄势待发的模样。 若针对寻常陌生人,他们不会如此戒备,可此时对面那三人头顶上都带着轻纱斗笠,看上去还真不像是什么善茬。 “王府门外,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面对守卫的怒吼,苗凌枫只淡淡一笑,并不揭开自己头上的斗笠,而是抬起了手,揭下了身旁白衣女子头上的斗笠。 而他这一动作,便让对面的两人看清了那白衣女子的容貌,霎时瞪大了眼—— 眼前这女子,可不就是前任祁王妃,现如今的宁王妃,温玉礼。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不是眼前这女子的身份,而是她嘴里塞着一团布,眉眼间布满了无奈,看这架势,分明就是被歹人挟持了。 “宁王妃……” 守卫们从争论中回过神来,立即朝着苗凌枫怒目而视——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可知你手上挟持的女子是谁?识相点的赶紧放人!挟持王妃可是重罪!” 苗凌枫闻言,一手按住了白衣女子的肩膀,另一手抬起时,俨然握着一把匕首,他将那刀锋直逼白衣女子的脖颈。 “我当然知道我挟持的人是谁了,我此行的目的是要与祁王殿下谈判,你们立即叫他过来见我。”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而后挟持着‘温玉礼’朝着王府内步步逼近。 守卫们只能被逼得节节后退,眉头几乎要拧成了麻花。 “别再靠近!” “你这歹人!是想对王爷不利?” “我与祁王殿下无缘无仇,自然是不会对他不利。”苗凌枫道,“我只是想用宁王妃交换一个人罢了,你们可不配跟我谈条件,快些把你们王爷叫来,若是不听我的,可就别怪我让宁王妃身上出点血了。” 说话间,他手中的刀锋已经划开了温玉礼颈部的肌肤,霎时便有鲜血溢了出来。 守卫们瞪大了眼。 “你住手!” 他们此刻也是左右为难。 这宁王妃已经是宁王妃了,也不是他们祁王妃了,按理说这女子就算是被刺客给刺杀在他们这府里,也不能算在他家王爷头上。 可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家王爷还是对这位前任王妃念念不忘的,因着她还与淑太妃吵过好几回,说什么都不肯再娶新王妃。 尤其宁王大婚当天,他们家王爷还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换做是谁看了都于心不忍,若是他们此刻无视了宁王妃的安危,任凭刺客对她进行伤害,恐怕王爷知道了之后不会放过他们。 “我可以对天起誓,我不会借宁王妃来伤害祁王殿下。” 苗凌枫叹息一声,“我不妨告诉你们,我是为了温侧妃来的,温侧妃对你们王爷来说,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了,只要他愿意把温侧妃交给我,我便不伤宁王妃的性命,我耐心有限,你们若是再不去通报,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说话间,他手中的刀又朝着温玉礼那细腻的脖颈逼近了一点儿。 ‘温玉礼’蹙起了眉头,闷哼了一声。 “行行行,你就在这等着,我立即去叫王爷过来跟你谈!” 守卫无奈之下,只能转身飞快朝着府内奔走。 片刻之后,大腿受伤未愈的萧元祁被护卫们扶过来了。 见到温玉礼被挟持,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苗凌枫,是不是你!”他望着眼前那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视线一转,落在那人身旁的矮个子身上。 这小矮子也带着黑纱斗笠,身高只到他身旁那人的肩膀,这又矮又瘦小的体型,像极了之前在陈氏茶馆用匕首刺伤他大腿的人。 他几乎可以确定,胁持温玉礼的这斗笠男子就是苗凌枫。 “你是真不要命了是吗?为了温南燕,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王爷,我来这可不是要与您吵架的,咱们爽快一点,你交出温侧妃,我立刻就放了宁王妃。” 萧元祁听得咬牙切齿,“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担心牵连苗家吗?苗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就丝毫不替他们着想?” “苗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王爷莫名其妙的,提他们做甚。”斗笠人的声线不紧不慢,“我不想与你探讨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只问王爷一句话,宁王妃换温侧妃,换还是不换?” 萧元祁气极。 这无耻小人,还真就不要脸了是?带着个斗笠过来,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苗家人。 “王爷还不能下定决心吗?看来在您心里,温玉礼也没多重要啊。” 苗凌枫冷哼了一声,而后扬起了匕首,似乎要往温玉礼头顶上扎下去。 “住手!”萧元祁呵斥一声,而后转过头,朝着身边的护卫嘶吼道,“立即去把温侧妃带过来!” 护卫闻言,转身奔向温南燕的院子。 他见到温南燕时,温南燕才喝下安胎药,正准备要歇息。 “温侧妃,王爷要见您。” “他要见我?他终于愿意见我了?”温南燕一听萧元祁要见自己,眼底浮现一抹喜色,可眼前的护卫脸色似乎有些凝重,这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王爷为何忽然想见我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面对她的疑问,护卫只应道:“属下不方便多说,您和我过去就会知道了。” 见护卫不肯直说,温南燕也不再问,叫一旁的杏仁扶上自己,在护卫的带领下出了院子。 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她有些怔然。 这个关了她好几个月的囚笼,让她呆着烦心,今夜难得能走出来看看。 但或许,很快又得回去了。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护卫带她走的方向,竟是王府大门的方向,隔着远远的距离,她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萧元祁,以及——她恨到骨子里的温玉礼。 第425章 萧元祁,你真绝情 “温南燕给你带来了。”萧元祁抬眸看向对面的斗笠人,“把温玉礼放了。” “现在当然不行。我脚下站着的地方还是在祁王殿下您的地盘上,我若是立刻放人,难保您不会出尔反尔。” “那你想如何!” “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段,我自然会放了宁王妃。”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萧元祁冷笑,“你担心本王出尔反尔,难道你的人品就比本王可靠吗?” “您没得选择,要么就按我的意思,让我们先行离开,要么,您就与我们继续僵持下去。” 萧元祁抿紧了唇,眉头拧成了一团。 站在一旁的温南燕从怔愣中回过了神。 方才她还在猜测着,挟持温玉礼的斗笠人是谁,没想到那人一开口,就是她久违了的熟悉声音。 她与苗凌枫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尽管许久没有见到这位表弟了,她也不会忘了他的声音与模样。 他会来救她,她并不意外,因为在相识的那么多年里,她已经习惯他对她好了。 为了帮她,他可以冒着风险去对付与他毫无仇怨的温玉礼,这足以让她看明白他的心意,尽管这几年他没有闯入她的生活里,却一直没有忘记她,只要她有难,他会尽他所有的能力来相助。 按理说,能被人这样记挂,本该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可她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苗凌枫对她再好,她也只是拿他当亲人看待而已,但凡她对他生出半点男女之情,过去那么些年早该能谈婚论嫁了。 她钟爱的是萧元祁,尽管萧元祁变了心,移情了温玉礼,她也无法将他从自己的心里剔除,让别人取代他的位置。 跟着苗凌枫走,的确会安全,但这也代表她很难再回到萧元祁的身边了。 “王爷。”她走到萧元祁的身旁,伸手死死地抓紧他的胳膊,“你决定拿我换温玉礼的时候,心里可有纠结或者不舍?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她真的就比我重要很多?那我和你这些年的情分算什么?” “你明知道对面那人是谁,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萧元祁转过头看她,面色有些冷然,“你跟他走,难道他还会亏待了你不成?他为了帮你,又是得罪本王,又是得罪宁王,如今连玉礼都敢挟持,他都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质问本王对你有没有情分!你可别跟本王说,你不知道对面这家伙是苗凌枫!你的好表弟!” 温南燕咬唇。 王爷都已经猜到凌枫的身份了,可凌枫依旧戴着斗笠不愿意露脸,很显然就是拒不承认,因为他知道,仅凭猜测而没有证据是无法给人定罪的,王爷尽管知道再多,缺乏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也无法对苗家的人发难。 凌枫想让苗家人撇清关系,她也就不能提起苗家只言片语。 王爷最是要面子,他不会出去大肆宣扬自己的侧妃与外男有不正当关系,且——他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她与表弟之间没有奸情,最多就是表弟单方面爱慕她而已。 “我管他是谁,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她抓紧了他的胳膊不松手,水眸里浮现一层氤氲雾气,“你明知道,从我嫁入祁王府的那一天起,我就一心一意对你,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与你在一起,我心里从来就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别人对我多好不重要,我只在乎你。” “你用不着说这些了,反正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是绝不会谅解你的。” 萧元祁想要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扒开,她却抓得越发紧了。 “我就要说!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做过什么!我不就是伤害了温玉礼吗?本来就是你与我先在一起的,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我也不至于和她敌对,我承认,为了你我伤害过其他人,可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忠贞的事情!今日你为了温玉礼要把我往外推,你都不在乎我离开你之后心里会有多苦吗?” 说到激动处,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难道他认为,她跟着苗凌枫走,她就能舒坦了?那他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 没有他的日子算什么好日子?她曾经做的那些阴毒事,不也全是为了他才会做的吗。 她只是想要一个本该属于她的祁王正妃之位,她只是想要与他厮守终生,白发齐眉,这也是他最初应允了她的,可他为何就忘了诺言? 说好的只拿她当心中挚爱,却又喜欢上旁人,她气不过,恨他的多情,却又不忍心拿他撒气,便只能设法清除情敌,让他的心里眼里能剩下她一人。 可是算计来算计去,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的心,如今温玉礼有危险,他竟然想也不想,就要把她推出去换温玉礼的安危。 他不是一直都想要孩子吗?这会儿为了温玉礼,似乎连亲骨肉都没那么重要了? 真是可笑! “萧元祁,难道就因为我伤害过她,你就要对我这样绝情吗?你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啊……如果今天我和她必须死一个,你也会为了救她亲手送我去死?” 温南燕哭花了妆容,又是悲愤又是无奈。 而她黯然神伤的同时,苗凌枫透过斗笠下薄薄的轻纱,将她的一切情绪看在眼中,心中有些隐隐作痛。 萧元祁对她来说,真就那么重要吗? 这男人分明都已经不在乎她了,同为男人,萧元祁看温玉礼和温南燕的眼神差异,他能剖析得一清二楚。 如今萧元祁对温玉礼的情分远胜于温南燕,他不相信南燕姐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心思。 她明明知道,这人对她的情分早就不比当年,甚至可以说是对她有憎恨,她怎么就还那么傻,与他难舍难分的。 她是靠肚子里的那块肉才能有短时间的温饱生活,一旦孩子落地,她或许没有机会活下来。 而跟着他走,他能保她生活无忧。 他究竟有哪里比不过萧元祁?那男人不但背信弃义,多情风流,连脑子都没多好! 可偏偏在她的心里,这男人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上。 苗凌枫想到这,便有些恨铁不成钢,连带着再次开口的语气都冷了几分:“你们说够了没有?再不按照我的意思办,我让宁王妃血溅三尺!” “住手!” “杀了她!” 萧元祁与温南燕齐齐开口。 “让温玉礼血溅三尺,我可太想看了。”温南燕眼角的泪痕还未干,却是冲着苗凌枫的方向笑道,“你是来帮我的,是?你想帮我,就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个贱人!” “你疯了?”萧元祁冲她低斥,“你给本王闭嘴!” “我就要她死在我前头!”温南燕冷笑,“她死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在孩子落地之后,去母留子,只要我能亲眼看见温玉礼死,我最后落个什么下场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能比她再多活半年,你总不至于狠下心来,让我一尸两命?” 萧元祁面色阴沉地可怕,“关了你这么久,本以为你心里能有些觉悟,没想到还是这样死不悔改!你说你这种蛇蝎毒妇怎么值得本王原谅?” “是啊,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原谅我了,你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段日子你把我囚禁在院子里,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我,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思,你知道这期间我有几次想要寻死吗?” 可是每次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要劝自己,也许还有机会,也许萧元祁只是还没消气,等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是能好好生活在一起,可惜……萧元祁今日的态度彻底把她的幻想打碎了。 萧元祁痛恨她的毒辣,不愿与她再多说,转头面向苗凌枫,“别听她胡言乱语,就依你刚才说的,本王放你们离开,等你们到了安全地段,你就把温玉礼放了。不过,为了避免你出尔反尔,本王要带着两名弓箭手跟在你们后面,一旦你做出对温玉礼不利的事情,本王会立即下令放箭,到那时,本王也不会顾及温侧妃的安危了。” 此话一出,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温南燕的头顶上,让她从头凉到脚。 萧元祁竟然真的就这样绝情! 若是温玉礼有个三长两短,他甚至可以不管她与腹中的骨肉,要让他们和温玉礼一同下地狱。 而苗凌枫已经飞快地应了下来,“成交。” 说着,他转头朝身旁的瘦矮子吩咐道:“去把温小姐扶过来。” 他说的是温小姐,而不是温侧妃。 这什么狗屁的侧妃,谁爱当谁当去。 来之前他还以为,她受了这么多苦,心中会对曾经的决定有些后悔了,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一头倔驴,她后悔的恐怕是为什么没有早点解决了温玉礼,而不是后悔曾经选择了萧元祁。看书溂 王矮子已经走到了温南燕的身前,“温小姐,咱们走。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多不吉利啊,一起死有什么好的,您这青春年华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我说,一起死不如一起活呢,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希望,死了就太亏了。” 温南燕眉目微动。 如今这个节骨眼,凌枫是铁了心的要带她走了,而为了防止萧元祁放箭,凌枫大概也不会把温玉礼怎么着,今日注定是放不了温玉礼的血了。 此刻她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眼前这矮子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希望,反正凌枫是一心为了她好的,今日杀不了温玉礼,不代表改天也杀不了。 想到这,她主动松开了萧元祁的胳膊。 萧元祁,既然你不在乎我,那么也别怪我以后不让你好过。 只要我温南燕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有妻有子! 在王矮子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走向了苗凌枫。 一行人在萧元祁的注视下逐渐退到了王府外边。 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宽敞的马车,是苗凌枫事先准备好的,一行人走上马车时,苗凌枫依旧维持着将刀刃抵在温玉礼脖子上的姿势。 而萧元祁与两名弓箭手也策马跟在了马车后边。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温南燕冷冷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温玉礼,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南燕姐,我以为我今日来接你,你会很欢喜。” 苗凌枫将斗笠的轻纱掀到了两旁,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没想到你还是那样执迷不悟,这倒显得我的出现有些多余了。” “不多余,你别多心了。”温南燕面无表情道,“我是应该感谢你的,凌枫,是你让我彻底看清了萧元祁的心思,我若是不离开祁王府,下场好不到哪去。” “你知道就好。”苗凌枫冷哼了一声,“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见温南燕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温玉礼,苗凌枫无奈地笑了笑,将事实告诉了她,“你别瞪了,这不是温玉礼。” 温南燕怔住,“这怎么就不是温玉礼了?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真不是。”苗凌枫拿下了塞在千面郎嘴里的那团布。 在温南燕满是疑惑的目光下,千面郎开口了:“苗小姐,在下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易容高手,在下伪装过的人数不胜数,人送外号千面郎,今日是为了救你出来,才配合苗公子做的这出戏。” 温南燕微微一惊,“男人的声音?” “在下是男人。”千面郎悠悠道,“并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假扮女人,对易容高手来说,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假扮的,除非像我身边这位兄台一样矮小。” 他比起苗凌枫都矮了一个头,而王矮子比他还矮了半个头,还真不是他能假扮的。 “前边就是郊外了。”苗凌枫说着,把手里的布又塞回千面郎的嘴里,“等会我把你推下马车,萧元祁必定会下马来扶你,到时要怎么做,你晓得?” 温南燕闻言,当即脸色一变,“你要做甚?我不准你害他!” 第426章 萧元祁上当 “萧元祁方才把话说的那么绝情,你就不恨他吗?” “我是恨他,我也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我要他活着!” 温南燕定定地望着苗凌枫,“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答应我,别害他,否则你以后别叫我南燕姐,我也不认你这表弟了。” 坐在对面的千面郎听闻此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瞧她这话说的……姓苗的这么大费周章地帮着她,难道是为了和她做姐弟么,这层表姐弟关系有没有压根就不重要,人家分明是冲着男女之情才这样忙前忙后。 不过温南燕显然是不想认这份男女之情,非要冠上表姐弟的情分,她想表达的意思似乎是——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无意,我愿意接受你的相助,但你不能做惹我不满的事,否则我便和你分道扬镳。 要说这女子也够傻的,姓苗的有钱又愿意照顾她,舍弃了祁王跟着姓苗的走多好,一边耍小性子不允许他们伤害祁王,一边又嚷嚷着要祁王付出代价,自相矛盾,矫情得很。 腹诽归腹诽,毕竟自己是拿钱办事,不好多嘴,就当看戏了。 “好,我答应你,不害祁王性命就是了。” 苗凌枫迎视着温南燕的目光,温声道,“虽然我很想帮你教训他,但今日确实不是好时机,祁王的功夫不差,且此时他身边还带着两名弓箭手,千面郎也就是易容的本事好,真打起来,他在祁王手上讨不了好处的,所以我叫他下车不是为了刺杀祁王,而是让他拖延祁王的脚步,掩护我们彻底甩掉祁王。” 温南燕闻言,心下一松,而后垂下眼道:“凌枫,今日多谢你了。”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又何必言谢呢。” 苗凌枫说话间,已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身旁的千面郎推了下去。 而跟随在马车后不远的萧元祁,眼见着一道浅白色的人影从马车上被推下来就地滚了两圈,他立刻夹紧了马腹,驾驶着马匹疾驰了过去。 “玉礼!” 他策马到了‘温玉礼’身旁,迅速翻身下马,将温玉礼扶起。 与此同时,他朝身后的两名弓箭手大声吩咐道:“你们继续追赶前面那辆马车,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玉礼,要不要紧?”他回过头来看温玉礼,拿下了堵在她嘴上的布团。 她的脖颈方才被苗凌枫的匕首划破了肌肤表层,伤口较浅,但还是出了点血,这会儿血迹已经干涸,没有新的血液再流出来,萧元祁却还是有些心疼,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 “王爷,我没事。” “没事也得上药,上了药好的快。”萧元祁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的伤处抹药,“你是怎么落在那混账手里的?” “那家伙虽然只有三脚猫功夫,但胜在足够卑鄙狡猾,我一时不查,才会中了他的奸计,落在他手里,还被他拿来挟持你……真是让我有些惭愧。” 见她自责叹息,萧元祁安慰道:“你不必觉得惭愧,本王之前不也是中了他的圈套吗?本王已经让两个属下去追赶他们的马车了,你是否需要休息?本王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对了王爷……您身上可有带钱?” “有是有,但不多,问这个做什么?” “有带就好,您有多少?先借我一些,等我回去之后,会派人将钱送回你府上。” “你若是现在就急着用,本王都给你就是了,还谈什么借不借的。” 萧元祁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几张银票给她,“只有这些,够吗?” 千面郎看见银票的面额,眼神闪了闪。 萧元祁口中的‘钱不多’,竟是几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皇室里出来的家伙们从小没吃过苦头,哪怕一生碌碌无为,也能每年都从国库里掏两三万两银子出来,哪像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刀口舔血,吃尽苦头。 他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不露半点破绽,从萧元祁手中接下了银票,“那就劳烦王爷辛苦一趟,再带我去个地方。” “你要去何处?”萧元祁说着,转头看身边的马匹,“玉礼,现在只有这一匹马了,此地偏僻,你我若是走出去未免太耗费时间,只能委屈你与本王共乘了。” “无妨,王爷您先上马,我坐后边就行了。” 萧元祁闻言,并未多说什么,转身便率先跨坐在了马背上。 他才转过身要朝温玉礼伸手,却没料到,对方竟朝他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而后扬起了手,将一个巴掌大的物体丢在了马蹄下。 霎时,一阵烟雾从马蹄下升腾而起。 萧元祁一惊,本能地拉动了一下缰绳,驱使着马儿朝旁边一避。 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地上那东西是迷雾包,之前百凤山狩猎时他见过,漠北奸细也放过这东西,用来干扰众人的视线。 等他再次抬头时,‘温玉礼’的身影已经距离他好几丈远。 “玉礼!” 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对方却充耳不闻,只顾着一个劲儿地跑,他疑惑她的举动,想要策马去追赶,奈何周围起了烟雾,这实在不利于马儿的奔跑。 他静下心来,心中升腾起了一丝异样感。 细细回想起来,从他方才救下温玉礼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有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她说是一个不慎中了苗凌枫的奸计,这才会被他拿来要挟自己换了温南燕,可她却不讲述来龙去脉,像是有意无意要逃避回答似的,且毫无缘由地问他要钱…… 他不缺钱财,她想要,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给,可她只管要却不说用处。他这才发现他刚才问出的许多问题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她始终都是随口敷衍他。 他想送她回宁王府,或是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这对她来说分明是不吃亏的事情,她有什么必要甩开他逃跑?且在走之前,还露出那样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都有些怀疑,他方才见到的温玉礼,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温玉礼? 可那分明就是温玉礼的脸庞,温玉礼的声音。 就连体型与个子也都是一模一样。 萧元祁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疑云,等四周的烟雾散开了些,他几乎没有多想便调转了马头往回赶。 也许去一趟宁王府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他没料到的是,他在往回赶的路上碰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白一蓝,策马并行。 马背上那两人的模样,赫然就是温玉礼和萧云昭! 不同于刚才所见到的温玉礼,此刻的温玉礼一身淡蓝色裙装,不光是衣服,她的发式和身上的点缀,都与刚才所见的截然不同。 萧元祁脸色顿时紧绷了起来—— 刚才那个白衣温玉礼果真是个冒牌货! 此刻这个与萧云昭一同出现的温玉礼才是真的。 由于三人都是策马,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三人齐齐勒马,温玉礼率先出声问道:“苗凌枫与温南燕他们是不是已经跑远了?” “我派了两名属下跟着他们的马车,不知道最后能否跟得住。” 萧元祁的脸色有些难看,“玉礼,本王方才……” “看见了另一个我是?”温玉礼接过了话,“那人与我的容貌一模一样,身形也一模一样,甚至连他的声音都让你分辨不出真假,对吗?”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她是如何能做到与你如此相似的?哪怕是孪生姐妹,都不可能连音色都一样,可那女子真就与你像了个十成十。” “那人是易容高手,他不光可以假扮别人,连音色也十分百变,他只要与你交流过后,便能记住你的容貌与声音,他今天能够假扮我,明天也能够假扮你,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记住特征,就能扮得出来,易容术加上伪声术,短时间迷惑一下你的眼睛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玉礼说着,蹙起了眉头,“我们也是中午才知道这家伙的存在,他趁着白桃出门上街,伪装成了白桃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宁王府与我说话,说了几句便找借口开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把我的容貌特征记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派上了用场。” 他们料到这家伙会是个麻烦,还专门做了针对他再次混进宁王府的措施,司徒彦调制了清洗易容术的药水,如此一来,的确可以防止他故技重施,可若是这家伙假扮成他们的模样去其他熟人家中为非作歹,他们或许会来不及阻止。 他们第一时间只能做到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后再去考虑其他人的。 那家伙如果是苗凌枫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苗凌枫可以利用他来救温南燕。看书溂 想到了这一层上,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祁王府那边赶了,可还是去晚了一步。 从祁王府的守卫口中得知,入夜时有两个戴着黑纱斗笠的人挟持宁王妃,向祁王提出要拿温侧妃来换,祁王为保宁王妃的安危,只能交出了温侧妃,并且亲眼看着那伙人上了马车,自己携带了两名弓箭手紧跟其后。 他们倒是不担心萧元祁会有性命之忧,毕竟有温南燕在,苗凌枫想要对萧元祁下手,必回遭到温南燕的阻挠。 “你那两名手下八成是不顶用了。”萧云昭望着萧元祁,淡淡道,“能有命回来算是幸运,若是倒霉一些,恐怕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 “那冒牌货实在是太像,简直一模一样,我一时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萧元祁愤然道,“我看见苗凌枫将刀抵在她脖子上,我以为把他逼急了,他会杀了玉礼,我便只能妥协了他,那冒牌货刚才在我的马蹄下放了个烟雾包就跑了,我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可我已经追不上她了。” 温玉礼道:“王爷这一路上没再添新伤?” 俗话说关心则乱,萧元祁是为了救她才上这样的当,她之前也被假白桃给迷惑了视线,这会儿自然是不好责怪萧元祁眼拙,毕竟那个冒牌货假扮起人来有多像,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本王倒是没受伤,只是被她骗去了一些钱财罢了,不要紧。” 萧元祁说到这,手握成拳,“也不知苗凌枫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女人。” 丢钱是小,受了欺骗才是让他最懊恼的。 他原本真不想放温南燕离开,他想要温南燕腹中的骨肉。 萧云昭不温不火道:“那冒牌货不是女人,他靠着易容术四处行骗,甚至被一些江湖人士挂了悬赏令。他的个头与寻常女子差不多高,身影纤瘦,被他假扮过的人数不胜数,人送外号千面郎君,他是个年轻男人。” 萧元祁的脸色更加难看。 男人…… 所以刚才他是对着一个男人体贴入微,还被一个男人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钱。 他一定要把这混账东西的脑袋拧下来! 萧云昭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问他道:“看你这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莫非是方才对着那个男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本王得到的情报里边说,他扮起女人来韵味十足,你方才想必是体验到了。那冒牌货可曾对你投怀送抱?”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讥诮,萧元祁本就心情郁结,听着这话更是气得脑门要冒烟,“没有的事!本王没占他的便宜!本王只不过是与他简单交流了几句!” “简单交流了几句,就被人把钱给骗干净了?” “玉礼问你要钱,你难道会不给?” “玉礼不会管本王要钱,出门在外都是她带钱,本王钱都归他管,自己花不了几个子。” 萧元祁顿时被哽住。 萧云昭的话看似随意,却分明是在嘲讽他不了解温玉礼。 温玉礼见两人又起了争执,有些无奈的地开口打断,“事已至此,怨谁都没用了。祁王殿下,我确实不可能缺钱,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空着口袋出门,你只需记着这一点,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427章 温南燕的魔怔 “温玉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苗凌枫颇有耐心地劝道,“你若一天到晚只想着如何对付她,把这事变成了你的一块心病,有些不利于你养胎。” “这贱人的存在已经是我摆脱不掉的梦魇了!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沦落成这样?我如今有家不能回,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四处躲藏!” 提及温玉礼,温南燕眸底漫起一层寒霜,“你都不知道我先前是何等风光,若不是她,我不会失去一切!只怪我从前太小看她,我就应该在她幼时就弄死她!” 她幼年时没有杀人的概念,她只知道,她是嫡出,温玉礼是庶出,嫡为尊庶为贱是母亲教给她的道理,而许多高门宅邸都是奉行这个道理,嫡出的子女自打生下来就是主人器重的,那些庶出的贱种不该产生任何僭越之心。 所以,只要温玉礼身上有她看不惯的地方,她便可以对其进行惩罚,例如温玉礼碰了父亲送给她的东西,或是穿了与她样式差不多的衣服,这些行为惹了她不满,她对其进行打压,父亲母亲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不制止,那她便是对的。 只怪她太仁慈了,年少时只知道对那个贱人小打小骂,并没有产生出要那贱人消失的念头。 直到那一天,先帝亲自下旨,将温玉礼指婚给萧元祁当正妃,她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第一反应便是——那小贱人怎么配得上王妃之位? 她总以为,那小贱人这辈子都得被她打压,每次看到那小贱人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她都能产生一丝舒坦的感觉,久而久之,她觉得这也算是个乐趣。 可当这个乐趣对她产生威胁时,她怒了。这个一向比她卑劣的贱种竟然妄图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哭着向母亲表露不满,那也是她头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念头。 “母亲,我们能不能让她消失?我不能让那个贱丫头夺走属于我的位置!我才是应该是祁王正妃!” “傻孩子,她那个死鬼娘护驾有功,先帝这才给了她这个恩典,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能动她啊,众所皆知,你与王爷情投意合,哪怕委屈些做个侧妃,王爷也是最喜欢你的,那贱丫头若是在过门前死了,旁人难免要怀疑到你头上,你不怕坊间传出你为了正妃宝座杀害妹妹的言论吗?” “那该如何是好?真就让她和我一起过门吗?” “你听为娘一句,先留着她的小命,与其悄悄把她杀了给自己惹嫌疑,倒不如利用她一下,反正王爷心里只有你,你在名分上受了委屈,他只会更心疼你,王府里的人都是有眼睛的,王爷喜欢谁,谁就有地位,你只要牢牢抓住王爷,给那小贱人使点儿绊子就好,也许要不了你出手,王爷就能把那小贱人扫地出门了,这正妃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她听从了母亲的话,并不杀温玉礼,而事情发展果真也与母亲预料的差不多,她在名分上矮了一截,萧元祁反而对她更加温柔体贴了,虽是侧妃,实际上却是王府的女主人,而温玉礼空有名分,不讨王爷喜欢也没什么手段,她时不时算计温玉礼一下,温玉礼也拿她没辙,她们似乎还是如同年少时那样,是她占领了优势。 可后来发生的事远超了她的预料,她不明白那个贱丫头是何时学聪明了,怎么忽然就敢于反抗,且手段之卑劣丝毫不比自己差。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被温玉礼夺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时至今日,她都觉得近一年的经历有些不真实,像是一场可怕的梦魇,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 她倒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魇,某天醒过来,她睡在自己闺房的床上,她还是那个让父亲引以为傲的晋国公府嫡长女,温玉礼还是那个卑微弱势的庶女。没有那封赐温玉礼为祁王妃的圣旨,她和萧元祁之间始终只有彼此。 那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沾上杀人嫌疑被审讯,她都会杀了温玉礼母女二人。 母亲应该早些教会她杀人的,而不是等她长大之后才告诉她,阻碍她的人是可以赶尽杀绝的。 她越想便越觉得不甘心。 一旁的苗凌枫见她神情似乎有些魔怔,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晃了晃,“南燕姐,鱼汤要凉了,别忘了你如今是怀了孩子的,你若想要这孩子,就得好好补身子。” “凌枫,你如今不是挺有能力的吗?帮我报仇!” 温南燕回过神来,抓住了苗凌枫的胳膊,“这几年你在西域过得不错?你不是在信上说,你还有个大靠山逸王,你还说你一定会帮我的,尽管这几年我们没有来往,可咱们在此前那么多年的情分,你都还记着的是不是?从小咱们关系就好,你说你永远都会对我好,这话还作不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苗凌枫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若是不关心你,又怎会千里迢迢赶回来帮你?之前我不和你联络,是因为我知道你过得好,不愿来打扰你罢了。” 年少时他就对她表明过心意,而他说话一向有技巧,并未问的太直白,而是以说笑的方式询问她。 “南燕姐,你以后长大了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自然是想要嫁给一个有成就的男子,最好是权势富贵皆有的,我身为晋国公府嫡长女,得挑一个门户比我家高的才行。” “我的门户不比你高,可我的家财却很多,南燕姐你说,我将来若是能当大官,能不能勉强符合你的标准?” “你说的大官是有多大?苗家身份最高的是大舅,也不过官居四品,你以后能混得比大舅还好么?” “这可是不一定的事儿。” 她对门户有极其严苛的要求,这使得他不敢提出娶她的想法,只能先进行试探。 之后他也试探过几回,他发觉她骨子里就是十分高傲的,门户稍微低一些她都瞧不上,她容貌上等又身份高贵,倾心她的贵族公子数不胜数,她要么嫌对方相貌不够出色,要么嫌对方父亲品级太低。 总而言之,她不愿低嫁,若男方家中不是一二品的高阶官员,她是不拿正眼瞧对方的。 苗家虽然家大业大,终究权不够大。 他希望自己能被她看得上,而以他的家境,要走仕途也并不难,可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又如何能做到在短短几年之内就登顶高阶官员? 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他哪怕是去央求在苗家地位最高的大舅,也顶多是先从低阶官员做起,尽管他已经比那些寒门学子占据了许多优势,都不需要太吃苦就能走仕途,却还是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 而萧元祁根本不需要努力,只需要朝她轻轻伸出手,她便能满心欢喜地投入那人的怀抱。 皇家子弟,永远占领了最高的优势,即便是在苗家声望最高的大舅,见了萧元祁也得卑躬屈膝,行礼问安。 他永远记得温南燕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萧元祁时,那满眼的崇敬爱慕之情。 “凌枫,我找到属于我的梦中情郎了,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要嫁的人一定得是人中龙凤,祁王殿下就是!从前追求我的那些人与他比起来,简直与地上的尘土无差别。” 那一刻他就明白,他与她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或许他永远只能做她心里的那个——听话讨喜的表弟。 他与她相识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了,她始终都是拿他当成弟弟看待,对他的评价也只有——凌枫,你可真是我的好表弟,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但凡她对他能生出半点男女之情,他都不可能允许萧元祁近她的身。 可事实永远就是如此残酷的,他辗转反侧几夜难眠之后,不得不接受她喜欢上旁人的事实。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对她好,都比不上和她才相识几天的萧元祁,她说,遇见萧元祁,她才明白何为一见倾心。 她是个执着的性子,但凡是她认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改变,她爱慕萧元祁,而萧元祁也提出要娶她为妻,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情投意合,珠联璧合? 皇家子弟与国公府嫡女,门当户对,没有他这个财主家的少爷什么事儿了。 她在出嫁之前还和他说:凌枫,我要嫁人了,我们以后不能常常来往了,为人妻子,要相夫教子,与外男避嫌,即便你我是姐弟之情,也得遵循这样的道理,今后咱们就少联络。 对于她的提议,他故作轻松又简略地回了她一个“好”字。 她想避嫌,他便成全她的意思,他怕自己会止不住地想念她,索性就离开了皇城,和家里人说想要外出游学,多见见世面,机缘巧合之下,与逸王相识,他便成为了逸王的帮手,一来能够赚取更多的财富,二来也是借机给自己拓展人脉。 在这世道上混,钱财与人脉至关重要,看着自己积攒的财富越来越多,他才会觉得有些充实,有时午夜梦回,他脑海中也会蹦出一个想法——当钱财和人脉累积到足够多,也许将来还能帮上她呢? 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她日子过得那样好,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而他也没有想到,近一年她的生活竟会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手下的人告诉他,晋国公夫人苗氏被休惨死,而她在失去生母的同时,也失去了祁王的信任和宠爱,她被囚禁在祁王府一间小院子里,只等孩子落地,她就会被休弃,届时身败名裂,颜面荡然无存。 这对一向傲慢的她来说,几乎是死一般的折磨。 他没有犹豫,当即决定回来帮她。 虽然他没有滔天的权势与地位,但至少,他能成为给她雪中送炭的炭火。 “凌枫,我如今真的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帮手了,除了你,没有旁人能帮得了我了。” 温南燕望着坐在对面的人,眼含希冀,“你说西域是个好地方是?我可以去,但不是现在,我现在当真没有心思去看风景,也没法过安定的生活,只有温玉礼死了,我才能彻底安稳下来,到那时候,我一定和你去西域看看风景,好么?” “南燕姐,你先冷静一些听我说,其实在今日之前,我与宁王夫妇已经暗中较劲好几回了,宁王毕竟有权势地位,手底下高手如云,且他相当精明,绝不是萧元祁那样的好骗,他将温玉礼护得很好,且那温玉礼也是相当狡猾,想对付温玉礼,难度有些……” “你不是有个靠山吗?”温南燕连忙询问道,“那个逸王……” “他不顶什么用,之前利用他对付过那两夫妇,被他们折腾的,家底都被抽干净了,他空有王爷的地位,没有实际的能力与宁王较量,不过他也算是有点用,至少他给我留下了许多财富,那些钱财还有他的人手都在西域那边,我若想要调动过来,还需花费一些时间。” 苗凌枫顿了顿,而后道,“南燕姐,你听我一劝,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考虑复仇的事。” “难道这半年里我就只能虚度光阴了吗?”温南燕咬了咬唇,“每每午夜梦回,我都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那贱人只要不死,就会来我的梦里折磨我!凭什么她现在能过得那样逍遥自在,而我就得遭受这么多折磨!” “从前父亲的眼里,只有我和东菱,如今父亲也对她言听计从,是了,还有我可怜的妹妹……东菱也是她杀的!还有我母亲,你的姑母,也是她害死的!凌枫你说,我和她之间的帐怎么算得完?我不亲眼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活着都没劲!” 苗凌枫沉吟片刻,而后道:“也罢,我来想想办法,我可以帮你对付他们,你就安分地在家呆着休息,别出门晃悠,有什么进展我会告诉你。” 第428章 逛赌场 “这千面郎总是拿假面目行骗,他骗走了许多富人的钱财,按理说他靠着行骗可以做到吃穿不愁,可他还是很缺钱,只因他好赌成性,有了财富便去赌场玩乐,输光了之后只能继续行骗,周而复始,他在江湖上算是臭名昭着了。” 墨竹说着,有些嗤之以鼻,“听说有一回,他在赌场玩得脑子热了,输光了钱之后还倒欠一千多两,老板娘不让赊账,把他扣下了,见他模样俊美,非要让他肉偿,一夜风流之后才放过了他,这事儿也算是他栽了个跟头。” “原来是个赌狗。”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那他现在手上应该又有钱了?他扮我去救温南燕,苗凌枫得给他辛苦费,之后他又用我的身份骗了萧元祁几千两,这些都是他的赌资。” 温玉礼略一思索,而后问墨竹道:“他肉偿的那个赌场在哪?” “城西最大的地下赌场,人称——逍遥窟。” “这名听起来倒是不雅不俗的。”温玉礼说着,转头看向萧云昭,“阿昭,咱们也乔装一番,去见识一下如何?” 话说回来,她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还真就没逛过这儿的赌场。 她自然是没有赌钱的嗜好,正好这回要查千面郎的行踪,她顺带见识一下这世道的赌场是什么氛围。看书喇 而对于她的提议,萧云昭自然是应下了,“咱们乔装一番再去。” “那是自然。” 于是,温玉礼叫司徒彦来给二人打理妆容。 “我要扮男装,你给我弄得英俊潇洒一些,至于你们殿下,当我的跟班,你尽量给他弄得糙一些,别让他抢了我的风头。” 司徒彦闻言,唇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而后转头,朝萧云昭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依她便是。” 半个时辰之后,温玉礼与萧云昭从宁王府后门悄悄离开。 他们此时的容颜与真面目已经全然不同,为确保不露出破绽,自然不能乘坐王府的马车。 二人随意在街边雇了一辆马车,而后依照墨竹提供的路线图,找到了城西地下赌场的入口。 犹记得温南燕的母亲苗氏在生前也经常出入赌场,当初调查苗氏时,她得知这皇城内的赌场也分三六九等。 有专为达官贵人们设置的赌场,规矩较为严格,并非每日营业,且门槛较高,是寻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方。而城西的这个“逍遥窟”,不仅玩法繁多,还不设门槛,且日日营业,最多可容纳五百名赌客,可谓是鱼龙混杂,从平民百姓到三教九流皆有。 赌场的入口是一处窄巷尽头的酒馆,二人进了酒馆之后,便被店小二接去了后院,后院靠墙有一条十分宽敞而向下的阶梯,四周点燃了火把照明,二人顺着阶梯一路向下,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虽说是设在地下的赌场,占地面积却是不小,且看得出,下人们平日里应该也较为勤于打扫,随处可见盆景,空气中非但没有腐朽的尘埃气息,反而有一丝花草的清香。 “买定离手了,买定离手!” “大还是小?” “大!大!大!” “小!小!小!” 庄家眉飞色舞地摇晃着骰子,边上围了一整圈吆喝着大小的赌徒们。 而庄家手里的骰盅打开的那一瞬,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抓耳挠腮捶胸顿足。 “今天真是时运不济,再来!” “我就不信了,今儿就买不中!” 温玉礼的目光扫过周围大大小小的赌桌。 骰子、推牌、投壶、斗蛐蛐、斗龟、最远还有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里头似乎是在斗鸡。 这个赌场可容纳五百人,且不说千面郎今日会不会赌瘾犯了过来玩,就算是他来了,想在五百人里揪出他也绝非易事。 所以她和萧云昭在来的路上便商量了,最便捷的法子,是从赌场老板娘的嘴里套话,毕竟她是目前他们唯一知道的与千面郎有过亲密行为的人了。 温玉礼瞥见前方有一名端着酒水的男子在走动,她一眼看出他是这赌场里的伙计,便走上前去叫住了他。 “这位兄弟,不知你们老板娘这会儿得不得闲?在下想要见她一面,能否帮忙带个话?” 伙计闻言,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道:“我们当家的忙着呢,可没工夫见客。” 见对方说话有些不客气,温玉礼寻思着,也是,来到这地方若是不彰显一下财力,人家又怎么会搭理自己。 于是她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伙计,“这位兄弟,你就帮帮忙。” 伙计见了银子,目光果然亮了亮,而后轻咳一声便收下了银子,“看你这模样,不像是来玩的,该不会是我们当家的哪个老相好?可即便如此,当家的也不是你随时想见便能见的,除非她心情好,亲自来做庄,那您也就能跟他说上话了。” “那她何时能心情好?” “我不过就是个跑堂送酒水的,当家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摩的,不过她上个月露面了三次,前几天也露面了一回,你若是真想见她,我给你支个招,你可以每天都来这儿蹲她,说不定哪天她就出现了呢。” 温玉礼:“……” 她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等。 这老板娘竟然还是个不轻易见客的……那就只能闹点儿事情出来逼她现身了。 温玉礼才这么想着,就听耳畔响起一道清凉悠漫的声音:“玉礼,你这招可不好使呢,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人太客气是没用的。” “我这不是想着,先礼后兵么。”温玉礼轻叹一声,“既然客气没用,那咱们只能想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看到那一桌的推牌玩法了吗?”温玉礼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个桌子,轻声道,“那个桌子的庄家都连赢三把了,可见那桌有个脑子热的冤大头,庄家能赢,从来都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他们耍赖耍熟练了,我猜他那桌子底下肯定有奥秘,能换牌,你信不信?” 坊间常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其实全是扯淡,所谓的小赌怡情,只是许多赌徒的一个开始罢了,只要走上了赌钱这条路,不输到一败涂地根本不知收手,更有甚者,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赌场,庄家是不会亏损的,且他们还会看人下菜碟,赌客们玩得少,便偶尔让赌客们赢一赢,一旦赌客脑子一热压了一把大的,前边赢的都白瞎了。 “阿昭,咱们去他后边盯着他,只要他出老千,怎么就把他按下来,当众拆穿他,届时他下不来台,赌客们闹起来了,老板娘便得出面来解决问题了。” “那么你可曾想过,万一那人死不承认,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是来砸场子的,然后召唤出一堆打手将我们赶出去,我们固然能赢,却不一定能把这幕后的老板给逼出来,这赌场鱼龙混杂,平日里应该也有闹事的人,能在这当老板的,对于闹事者应该是见怪不怪了。” “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萧云昭说到这,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咱们不闹事,赢一圈下来,且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赢,如此一来,你还怕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吗?” 萧云昭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走向了最近的骰子桌。 温玉礼连忙跟了上去。 桌边一名大汉输掉了身上仅存的银子,嚎啕大哭着被两个伙计一左一右地架了出去。 “你都欠好几十两银子了,别玩了,什么时候把账还清楚什么时候再来!” 庄家冲着那汉子冷哼了一声,而后看向正对面穿着华贵的温玉礼与萧云昭。 “两位公子看上去有些面生,莫非是第一次来?” “的确。”萧云昭淡淡道,“来试试手气。” “那么请问公子你想玩哪一种?是想猜大小,还是比点数?” 萧云昭略一思索,道:“比点数,点数大则赢。” 他说话的同时,在属于自己的赌注格子上放下了一锭黄金。 “好嘞!”那庄家见他压了黄金,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而后吩咐身旁的伙计拿来了两个筛盅。 那庄家摇骰子的手法十分熟练,筛盅在他手上左右上下晃动了好几圈,而萧云昭也有样学样,起初两人晃动的频率不相上下,而到了后边,萧云昭手上的动作竟越发快了,他甚至将筛盅抛到了半空中,在落下之时又轻松用指尖转动数圈,动作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楚,只觉得他把筛盅给摇出残影了。 庄家难得有些愣住,“这位公子,你当真是头一次玩吗?” 萧云昭并未回答,只面无表情地将筛盅扣在了桌子上,“你先开。” 庄家回过了神来,面上浮现一丝胸有成竹。 对面这男子动作弄得花里胡哨的,能看出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可运气如何跟功夫一向没有关系,看他穿着华贵,八成是头肥羊,今儿应该能宰一笔大的。 如此想着,他的心情难免有些雀跃,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揭开筛盅的那一瞬间,面前呈现的点数竟是三、四、四。 他面上浮现一丝异色。 怎么回事儿……按照他的技法,以及他这三枚特制的骰子,他投出的点数少说也得是三个五以上。 而更让他惊讶的不止于此。 站在他对面的萧云昭也开了筛盅——五、五、六。 他顿时瞪大了眼。 这小子第一次来玩,手气竟这么好? 他迅速回过神来,表情一如往常般堆起了笑容,“这位公子,看来您今天的运气是不错,这才第一把就赢了,这个就叫开门红,您要不要再多来几把试试呢?” “正有此意。”萧云昭应了下来,“还是比点数,点数多则赢,我就玩这个,不换了。” “没问题,没问题,您说了算。” 庄家满面堆笑,心中却冷哼一声——小子,就等着你上瘾了,看我今儿不把你口袋里的钱赢个干净。 抱着一定要宰萧云昭一笔的想法,两人开始了第二局。 庄家再次望着自己眼前的三个三,眼角有些抽筋。 萧云昭揭开了筛盅,三个五。 萧云昭道:“再来,我赢多少,便买多少。” 见他越玩越大,身边已经有赌客开始劝了,“公子,我建议您把赢来的钱先压一半,您这就全压上了,万一运气不好……” “无妨,输了便输了。” 很快,第三把开了—— 庄家四四五,萧云昭五五六。 庄家的脑门已经冒出了汗液。 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也许再玩两把便能证实了。 第四把。 庄家三个五,萧云昭五六六。 第五把。 庄家望着自己眼前的五五六,再看萧云昭摇出的三个六,终于拍案而起,“你小子是不是出老千?” “我来的时候身上只带着银子,用的是你们赌场的筛盅和骰子,我要怎么出千?”萧云昭望着对面的人,语气冰凉,“你输不起?你倒是说说,在这个地方,客人连着赢,坏规矩吗?” “连着赢怎么能是坏了规矩?这只能说明是财神爷上门了啊。”温玉礼在一旁附和着,而后高声道,“大伙看看这个坐庄的,连着输居然还不服气了他。” 此话一出,赌客们自然是纷纷指责。 “你刚才不也连着赢了吗?这回换你连输,怎么就急眼了?” “你要玩不起你滚蛋啊,换个人来坐庄。” 庄家脸色难看,却又不好发作。 他几乎可以确定,萧云昭手上的那副骰子,是他常用的特制骰子,他一直便是靠着那特制骰子盈利的。 他都不知道这小子是何时摸走了他的骰子! 虽然心知肚明,这事却根本不能当众说出来,他便只能冲着萧云昭赔笑:“这位公子,对不住,是我方才急眼了,这样,我不玩了,我走。您换个桌子玩。” 第429章 两个赌场瘟神 温玉礼循着萧云昭的视线看了过去。 大约十步开外,二十余人围着一个方形大桌,众人的视线在桌面上游移着,大多神色激动,甚至有人撸起了袖子呐喊。 由于人多,温玉礼有些看不清,便问萧云昭道:“那桌是玩什么的?” “赛龟。”萧云昭道,“那个容易赢。” “容易赢?”温玉礼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赌钱全是碰运气的玩法,没有哪个是容易赢的,你想说的是容易作弊?” 萧云昭并未否认,朝着那一桌走了过去。 赛龟的玩法十分简单,庄家面前放着一排盒子,里头关着的全是赌场饲养的乌龟,赌桌上用木板隔出了三条赛道,每条赛道上一只龟,赌客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看得最顺眼的乌龟进行押注,只等赌局一开,乌龟们齐齐出发,最先爬到尽头的龟胜出。 温玉礼走得近些了,那些赌客的呐喊声也越发清晰—— “左将军,你倒是快点啊,快啊!” “右将军,你倒是争气点,快爬啊!就快追上了!” “别喊了,别喊了,这把我的前将军赢定了,哈哈哈……” 温玉礼二人在人墙外站了好片刻,直到一局结束,庄家高喊着前将军胜出,有几人欢呼雀跃,有七八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赌桌。 眼见着赌桌旁有了空位,温玉礼与萧云昭站了过去。 所谓的左将军,便是第一条赛道上的乌龟,前将军是中间赛道的,而右将军是第三条赛道的。 乌龟的个头大小不一,而输赢显然与大小没什么关系,上一局的赢家前将军,是三只龟里最小的那一只。 庄家的视线在萧云昭与温玉礼二人之间来回打转了一会儿,笑道:“两位公子要下注吗?这一桌最小的赌注,十两。” 萧云昭并未急着下注,只淡淡道:“不急,我再看一看。” “行,那您就再看看。”庄家也不急着催促他,转头招呼其他客人下注。 有赌客嚷嚷道:“左边这只龟今天状态好像不太行啊,都连输两把了,换一只!” 庄家爽快地应道:“换就换,您自己挑,我这盒子里还有好几只,您看哪只顺眼?随您的便。” “给我拿那只小的,我总觉得今天小只的龟好像爬得快一点。” 庄家依着那赌客的意思,拎起了最小的那只龟,“这只?” “对,就它了,小爷买五十两!” “好嘞,来,客官们都下注!” 温玉礼瞅了一眼赌客们下的注,这一局,几乎有半数的人买了上一局的赢家前将军,而新入场的那只龟下注的人并不多。 温玉礼心道:按照赌场一贯的套路,前将军这把只怕是不能赢了。 随着三只乌龟前的挡板被揭开,新一轮的赛龟开始了。 而这一回的赢家,既不是前将军,也不是新加入的左将军,而是上一把的输家,右将军。 周遭又响起了一阵埋怨声—— “上一局明明爬得那么快,这一局怎么就慢了!” “你又不是乌龟,你哪知道它什么时候爬的快,什么时候爬得慢?这玩意儿本来就是靠运气,自个儿运气不行,就别怨天尤人了。”赢了钱的赌客随口说出了风凉话。 “这位客人说得对,咱们赌场里的玩法是相当公平的,所有人都得靠运气,我向大家保证,赌场里养的这些龟,每只都是健康的,我们在放它们进赌局之前都会先进行试验,太快或者太慢的龟都不合适,为了保证公平,所有龟都是速度差不多的,至于能不能赢,只能看它们的发挥了,大伙要是对哪只龟不满意,咱们再换就是了。” 庄家安抚完输了钱的赌客们,又转过头看温玉礼二人。 原因无他,这两人一出现,他便觉得他们口袋里少说也得揣着好几千两银子。就单看二人的衣裳料子与束发的簪子,都像极了有钱人家的阔少爷。 对于这样的肥羊,他自然是想宰一宰的。 “两位公子,要下注吗?” “一千两,前将军。”萧云昭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将银票放下了。 庄家立即堆起了笑意,“这位公子可真有眼光,这前将军虽然上一把输了,但是前面可赢了好几把呢。” 其他赌客们闻言,只是冷哼。 “行了别废话了,这桌子上哪只乌龟没被你夸过,前边赢好几把管什么用,有本事后面也接着赢,说不定它爬累了,后边连着输呢。” “就是,这前将军我不买了,我就买刚才新入场的这只小乌龟!” 众人一边嚷嚷着,一边放下了自己的赌注。 新的一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 这一局,赌客们对于三只乌龟的押注几乎是平均分的。 人数平均分,但要论金额,萧云昭下注的前将军总押注有三千两以上,几乎是另外两只赌注的总和,而他一人的押注就占了三成。 “大家都下好注了是,那就开了?” 随着庄家一声令下,挡着乌龟的隔板被拿开,乌龟们又开始出发了。 右将军是上一把的赢家,这一把却落了下风,成了三只乌龟当中最慢的那一只。 赛程将近一半时,新入场的左将军略微领先,比萧云昭下注的前将军多爬了约半个手掌的距离。 买了左将军的赌客们已经开始欢呼了—— “这一局左将军必胜!” “看,前将军这一把又不行了,这都快一半了,后边肯定是追不上。” 而买了前将军的赌客们自然脸色难看,忍不住开始抱怨。 “今天怎么点这么背,连输三把了都!” “要我看,这前将军八成是爬累了,下一把换只龟算了。” “胜负还未见结果,又何必把话说得太早。”萧云昭说话时,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边上的人显然听不进去,唉声叹气道:“我都玩了好几个月赛龟了,今儿头一次见你,我寻思着新人手气可能都比较好,我看你买这么大,就跟着你买了一注,结果还是倒霉,唉……诶?” 他原本还在唉声叹气,可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原本领先的左将军似乎步伐慢了下来,前将军隐隐有要超越过去的趋势。 原本以为输定了,哪知道说几句话的功夫,这场上的势头就又变过来了?他的脸色也跟着好了起来,“这前将军是要赢啊!看来还是得跟新人的手气,我这把要是能赢,下一把还跟你!” 温玉礼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赌徒,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其实方才她一直在注意萧云昭的动作。 她猜到他会想办法赢,就像之前摇骰子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小动作而不被发现。 刚才他拿指尖轻击桌面,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动作,而正是因为这个动作,才使得原本领先了的左将军慢下了步伐,前将军的爬行速度并未有变化,却还是在短时间之内赶超过去了。 自打修炼内功之后他就知道了,内力可以通过一切接触的物体而注入,以萧云昭的内功修为,在手指接触桌面时,内力化作一道无形的气刃,将几尺之外的左将军四肢震麻。 他能把劲道控制得极好,确保那左将军只会在内力的影响下放慢速度,而不会呈现其他异常。 在场的赌客里,几乎没有人能看破他这样的小动作。 “赢了赢了,前将军还是厉害啊!就算爬了这么多场,也还是能赢,哈哈!” 赢了钱的赌客转头朝萧云昭笑道:“还是新人手气好,下一把买哪只?” 温玉礼双手环胸,朝萧云昭提议道:“运气这个事情说不准的,要不换一只?刚才有人说前将军已经战斗许久了,说不定哪一场就会疲倦。” 她将自己佯装得像一个正常赌客,朝萧云昭分析道。 反正不管他押注哪一只,他都能想办法赢。 “好,那咱们换一只来下注。”萧云昭转头看温玉礼,淡淡一笑,“你想买哪只?” “最右边那只。”温玉礼道,“反正每只都是有输有赢的,纯看运气,试试呗。” 那左将军刚才遭他暗算了,也不知这会儿四肢恢复了力气没有,为了安全起见,左将军必定是不能买的。 下一轮的胜者,必定是前将军,或者右将军了。 “那就依你。”萧云昭再次下注,“右将军,两千两。” “诸位客人们下注,咱们新一轮的赛龟马上就开始了!” 随着庄家的高喊,众人又开始纷纷下注。 这一轮的结果也在温玉礼的意料之中,右将军获胜。 萧云昭继续下注,“右将军,三千两。” 一连四局,萧云昭连着赢,庄家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逐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赌场间总是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新人的手气好。 在赌场呆久了,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新来的这两个小子的确很面生,他寻思着要宰这两个人一笔大的,哪知道玩着玩着,这两人竟然一把都没输。 第五局很快开始了。 眼见萧云昭又一次赢了,庄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朝赌客们说道:“诸位诸位,咱们先停下来,这几只乌龟已经爬了许久了,该让它们休息休息了,这样,我去再换一批回来,诸位可以先去别的桌子玩一玩,或是在这等着我。” 话音落下,他便转头离开了。 回想起方才赛龟的过程,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在赌场上连着赢的客人并不是没有,可今天那两个新来的小子赢的未免也太奇怪了。 如果说从一开始他们便占据了优势,那倒没什么好猜忌的,可明明有两把他们一开始是落了下风了,眼见着他们买的乌龟比其他的慢了,怎么后来那半程又慢慢超回去了? 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实在是少见,而他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就见到了两回,他怀疑可能是碰上出老千的高手了。 若是不作弊,按照刚才场上的势头,那小子下注的前将军并不会获胜。 他正寻思着要去找个高手来帮忙,却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老刘!过来。” 他转过头一看,正是另一个赌桌的庄家老黄。 “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子,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他旁边还有个穿蓝色衣服和他结伴的,那两个人,在今天之前从来都没露面过?” “的确,我今日也是头一次看见他们,他们在我那一桌已经连赢五把了!我瞅着他们像是挺有钱的人,想着宰他们一笔来着,没想到他们一直赢,我怀疑穿白衣服那小子是个高手,得找个人来治一治他。” “那小子绝对不简单,他在我那一桌也连着赢!还把我的特制骰子给换了,我都想不明白,我那骰子在桌子底下藏着,是什么时候被他给调包了,他把我的特制骰子换成了普通骰子,和我比点数,他那骰子很轻易就能摇出大点数,我就只能连着输,又不能点破,这才叫他换个桌子去玩,没想到祸害到你那桌去了。” “也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咱们总不能这样一直让他赢?如果他是个出老千的高手,他换个桌子也还会赢,他要是多来几回,别说是赚他的钱了,咱们赌场都得亏不少!”看书喇 “那怎么办,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小子给赶出去?倒显得咱们玩不起似的,咱们总得顾及着赌场的名声。” 两人咬牙切齿地琢磨了片刻,终究决定把这事儿告诉赌场老板娘。 “还是和当家的说一声。”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身着红色衣衫的女子侧躺在榻上,有一名侍女跪在她身旁,给她的指甲盖上细心地涂抹着凤仙花汁做的蔻丹。 忽有一阵敲门声响起—— “当家的,咱们赌场里出了点儿事情,需要和您知会一声。” “怎么,有人在咱们场子里面闹事?” “闹事的倒是没有,就是来了两个特别厉害的小子,咱们玩不过他们。” 第430章 白白净净,俊俏得很 软榻上的女子闻言,素手轻抬,吹了吹指甲盖上还未干的寇丹,朝门外的人道:“进来说话。”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走到榻前,一脸的愁眉不展,“当家的,我问了好几个兄弟,都说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那两个瘟神,那两人穿着华贵,我们原本还以为是新入赌场的肥羊呢,没想到玩了几把下来……唉!”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握成拳,在掌心里狠狠一拍,“骰子、赛龟、斗蟋蟀、把把都被他们赢了,尤其是那个白衣服高个子的男人,功夫深不可测,他要不是因为身手好,肯定不能把把都赢。” 他说得咬牙切齿,老板娘却是面不改色,依旧优雅地欣赏着自己今日新涂的寇丹,“不就是输了些银子吗?不至于气成这样,你也不想想,咱们赌场平日里盈利有多少,你们也都是出老千出习惯了的,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天天耍赖的人,碰上了一个更能耍赖的,这也并不稀奇嘛。” “可是当家的,他们越赢越多,这手上的赌资都翻了好几倍了,而且一把玩得比一把大,他们分明就是把咱们赌场当成他们捞金的地盘了!哥几个实在气不过,要不是那高个子的功夫高深,我们早就让人动手了,我们这不是担心他们有来头吗?所以才要来跟当家的您知会一声。” 男人说到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老板娘笑了笑,“对了当家的,其中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公子模样倒是挺俊俏的,依我看,和之前那位输了钱被您要求肉偿的千面郎君有得一拼。” 此话一出,软榻上的女子总算是抬起了眼,“当真吗?和那个小白脸一样俊俏?”看书溂 “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论长相,这蓝衣公子可不输给那个小白脸,论身形,这公子还比那小白脸个子高些呢,那小白脸也就模样长得不错,个子矮得和个冬瓜似的,都没您高,也不知道您是怎么看上他的。” “你懂什么?这看男人啊,就得看长相,看个子做甚?你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的,可你看看你这张脸,坑坑洼洼的,左边几个麻子,右边几块斑的,我说话都懒得瞧你正脸,那小白脸虽说矮了些,可那张脸瞅着让人赏心悦目,对着那样的脸吃饭,连食欲都能增加不少,老娘我还就是爱看长相,不看旁的。” “是是是,当家的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那您看看,是不是亲自出马,会一会那两个瘟神?若是能把他们拿下,您就可以占一占那蓝衣公子的便宜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他长什么模样了,也罢,我就去看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女子已经从软榻上站起了身,迈着轻缓从容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再说另一边,温玉礼正捏着草杆与人斗蛐蛐。 “咬它!撞它!常胜将军你可不能输啊!” 对面那人一边颤抖着手,一边冲陶碗里的蛐蛐大声吼着。 它手上的这只‘常胜将军’,向来是他宝贝着的,若要用一个词来概括这只蛐蛐的过往战绩,那便是“十斗七八胜”,它败绩极少,可今日却在温玉礼手上达成它战斗生涯的三连败。 或者应该说,马上就要四连败了。 旁边甚至有人开始哄笑,“别叫常胜将军了,依我看,你这只常胜将军已经老了,斗不了了。” “你看你看,你这常胜将军又要输了。” 温玉礼所使用的手法,与萧云昭赛龟的套路差不多。 动物相斗,若按照正常的规则来赌,输赢的确是很难断定的,可一旦有人为操控,谁的硬实力高,谁便可以成为获胜者。 正如萧云昭使用内力迫使乌龟减速,她在斗蛐蛐的期间,将内力凝聚于指尖,通过手中的草杆传递到陶罐上的部分区域,内力产生的振幅寻常人压根看不出来,可对于手指大小的蛐蛐来说,是极强的干扰性,这足以影响敌方蛐蛐的战斗力。 她若是跟萧云昭比,定然是比不赢的,和内功修为比她低的赌客比,可谓是游刃有余。 这赌场内鱼龙混杂,汇聚了不少江湖人士,萧云昭方才说,就他目前所接触的那几个庄家,每个人的实力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论武功,他们甚至都做不了她的对手,这也就难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了。 “这一把又是我赢了,承让。” 望着对面输到脸红脖子粗的赌客,温玉礼十分淡然地笑了笑,而后朝对方伸出了手。 男人将五百两银票朝她一丢,而后愤然离开,“老子不玩了,谁爱玩谁玩!” 温玉礼收好钱,轻挑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萧云昭,“这斗蛐蛐也玩腻了,下一把去哪桌?” 不等萧云昭回答,便有一名穿着伙计服饰的男子走到了二人身旁,“两位公子是高手,这寻常的赌场玩法,恐怕不能让二位玩得尽兴,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当家的玩几把?我们当家的赌术,可比二位方才所见的庄家们厉害许多。” 温玉礼听闻此话,同萧云昭对视一眼。 这赌场老板娘总算是坐不住了么,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行啊。”温玉礼爽快地应了下来,“你们这些庄家的确赌术一般,本公子今日带来的钱都没机会花出去,既然你们当家的赌术好,那就让我们兄弟二人见识一番。” 她这话说得有些轻狂,伙计在心中轻嗤了一声——等会儿见了我们当家的,且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嚣张。 “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伙计走到了赌场的尽头,墙角处有一扇朱红色的小门,推开了门,里边是一条向上的阶梯。 三人进去之后,伙计便又把那扇小门从里头拴上了,明黄色的火光照耀着整条阶梯,温玉礼粗略数了一下,这条阶梯很长,得有七八十格。 温玉礼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赌场是设在地下的,那么这条阶梯走出去,或许也会是个茶楼酒肆一样的地方,能见日光。 虽说那地下赌场被伙计们扫得干净整洁,可到底没有地面上艳阳高照来得舒坦,身为赌场老板娘,也算是家财万贯,这平日里的生活环境一定颇有讲究。 如温玉礼意料中的,阶梯尽头的门一打开,便有大片的光亮闯入,她隐约听见了繁华街道上传来的嘈杂人声。 “两位,旁边那间屋子就是了。” 伙计说话时,指了指几步之外的雅间,“我们当家的就在那里,您二位直接推门进去便行。” “多谢。” 两人依照伙计的指示走到了雅间外边,那伙计说直接推门而入便可,温玉礼也就没打招呼,轻轻推开了房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情形让她的眉目轻微耸动了一下。 窗台边上,一道曼妙的人影斜靠着,那女子一袭桃红色的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两边的衣领处绣着绽放的深红牡丹,上衣只及腹部,裸露着一截细长而白皙的小腰。 再看脸上,轻薄的红纱遮面,一双水盈盈的明眸,发上以深红色的珠花雕饰,那轻纱实在是太薄,让人能够隐约看清她有着一副姣美的容貌。 她的外衣也十分轻薄,两个肩头均敞在了空气中,下身的裙子只达膝盖下方几寸,余一截雪白的小腿露在外头,配着她脚上那双红色的绣花鞋,让人有一种——雅俗共赏的感觉。 说俗,她的衣裳搭配是挺俗的,桃红与艳红的搭配,与寻常的红色不同,她的搭配更显得鲜艳异常。 说雅,她这屋子里并没有一丝脂粉气息,有的只是淡淡的清茶香气,那桌子中央的热茶还隐隐冒着热气,闻着像是上好的龙井。 温玉礼轻咳一声,率先打招呼道:“姑娘就是逍遥窟的老板娘?与我想象中的倒是略有不同。” “那么公子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打从温玉礼一踏进屋内,女子的视线便盯在了她的脸庞上。 这蓝衣公子,果真像老刘说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俊俏得很。 容貌和千面郎那个小白脸比起来算是不相上下,身形更加高挑了一些。 她的视线一转,落在温玉礼身后的萧云昭身上。 啧……这个男子身形修长,体态很不错,就是这长相未免太过平平无奇。 这样的容貌实在不值得她多看,她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温玉礼的身上,“二位别站着了,过来坐,我这儿沏了上好的龙井茶,不知二位喝不喝得惯龙井。” 话虽然是朝着两个人说的,可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并未离开过温玉礼。 萧云昭不禁眯起了眼。 来之前,司徒彦对他二人的容貌进行了乔装,如今他们的面貌与真面目都相差甚远,而不同的在于,温玉礼要求司徒彦把她装扮得十分英俊潇洒,至于他……司徒彦也依照温玉礼的要求,把他乔装得毫不起眼。 回想起这赌场老板娘先前要千面郎肉偿还钱的事迹,再看这女子此时看玉礼的眼神,他不得不怀疑这女子是否对玉礼起了色心。 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女子已经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副骰盅和骰子。 “我听手底下的人说,两位玩骰子十分厉害,要不要与我来一局呢?” 温玉礼悠悠道:“和您玩骰子,押注的门槛应该比楼下那些赌桌高?” “诶,你可是我亲自邀请上来的客人,与楼下那些寻常赌徒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他们玩钱,咱们不一定得玩钱,我这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你我都不是缺银子的人,你我也都是耍赖的高手,你说,咱们阴来阴去的也没意思,不如敞亮一些,就真的赌一赌运气,不做任何的小动作,你意下如何?” 这话倒是有点出乎温玉礼的意料。 “不做任何小动作?”她望着老板娘,有些半信半疑,“您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你可以检查我这副骰盅和骰子啊。”老板娘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可不是特制的,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骰子了,你不信?随便投几下就知道了,它不是专门投大点数的,也不是专门投小点数的。” 温玉礼闻言,还真就把骰子拿过来随意地在桌上投掷。 一三六、二二三、五五四。 她一年投掷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骰子的规律,似乎真就像老板娘所说的那样,这不是一副特制的骰子,只是一副相当普通的骰子。 “为了确保公平,咱们可以让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来摇晃骰子,咱们二人就不碰了,等它摇停的那一刻,咱们就来猜点数的大小。” “那么,赌注呢?” 温玉礼问出这个问题时,只见那老板娘单手托腮,水灵灵的含情眼冲她眨了眨,“咱们不缺钱,所以得玩点特别的,输一局,就脱一件衣裳,如何?” 温玉礼:“……” 敢情这老板娘是真不打算作弊,而是明晃晃的勾引…… 而不等她回答,对面的女子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要让你边上的这位公子将眼睛蒙起来才好,我与你之间的赌局,不能让他占了便宜,你说是不是。” 萧云昭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老板娘像是没瞧见他的脸色,已经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条黑布扔给他,“烦请公子把眼睛蒙上,我看您这面相应该是个君子,一会儿可别偷看哦。” 温玉礼忍不住想笑,萧云昭却已经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足尖轻点,身形一晃就已经到了那老板娘的身后,而后不由分说便扣住了她的肩膀。 老板娘顿时面色一沉,转过头呵斥道:“你做甚?不让你占便宜,你心里不爽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还想对我无礼?我这外边的兄弟可多着呢,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别想有机会走出这里。” 第431章 抓住千面郎! “你与其关心我这暴脾气能不能娶得到媳妇,倒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萧云昭不紧不慢道,“听说,你曾与江湖上那位臭名昭着的千面郎一夜风流过?” 老板娘听闻此话,眉头微蹙,“怎么,你们是他的仇人?” “可以这么说。”萧云昭道,“逮不住他,便只能来你这赌场发泄发泄了,毕竟你与他关系不一般,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他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非要说我与他之间有点关系的话,那便是他欠了我们赌场的银子,靠着服侍老娘才放过他一马,就这么一点儿关系,凭什么让我受他牵连?老娘警告你,老娘的背后可是有人……嘶!你他大爷的能不能轻点!” 老板娘整张脸都因着吃痛拧成了一团。 她忽然便是感觉,身后这人是真的不讲道理,他若是再用一点力,她这瘦削的肩膀都要遭他捏碎了。 她不再逞一时口舌之快,只冷冷地说道:“我这地下的赌场开了至少有五年以上,二位觉得,以如今这世道,若是没有大点的靠山,我这赌场又怎么能长久经营?在过去那几个年头里,多得是同行想来砸场子,也有人去衙门那儿告我们,可结果都是不了了之,你们可得想好了,要不要与我结怨?你们若执意为难我,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就是了。” 萧云昭不甚在意道:“你的靠山有多大?” 老板娘冷哼一声,“自然是皇亲国戚。” “哪位皇亲国戚?或者我应该问——是皇子还是外戚?这年头有些阿猫阿狗与皇族沾了几分关系便觉得自己高不可攀。” “你放肆!我上边的人若是听了你这话,只怕你连舌头都保不住!”老板娘眉宇间浮现了几分怒意,“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 “那么,是哪一辈的呢?”温玉礼面上浮现一丝好奇,“是祁王殿下那一辈的,还是更往上那一辈的?” 老板娘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丝怪异,“你们打听得这么清楚做甚?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对你们可没好处。” “你说自己上头有人,我们可以信你,可我们这上头也有人啊,这种节骨眼上,咱们就得比一比谁的关系更硬了。” 温玉礼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千面郎这个人,没点正经的本事,终日以赌钱行骗谋生,都骗到祁王殿下头上来了,虽然那些钱对王爷来说并不多,可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人戏弄呢?这钱,王爷也可以不要,但是人必须得抓到,若是姑娘你愿意协助我们抓到千面郎,你这赌场还可以如同往常一样,安稳地经营下去,可若是你仗着背后有人,不愿意配合我们,那我们很难保证王爷是否会对赌场出手了。” 老板娘面上浮现一丝惊讶,“你们是祁王殿下的人?” “若姑娘觉得我们刚才是在吓唬你,你现在与我们去一趟祁王府也行。”温玉礼说着,站起了身,“等见到祁王殿下,你自己琢磨着要用什么样的说辞来让他消气。” 萧云昭闻言,十分配合地松开了老板娘的肩膀,改为扣上了她的胳膊,将她又从椅子上强行拎了起来。 “你刚才不是说,你外边兄弟很多吗?如今你在我们的手上,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真有本事,就抄家伙来祁王府门外讲道理。”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我跟你们说还不行吗!”老板娘在萧云昭手上挣扎着,“我有办法能帮你们抓住千面郎,但你们得承诺,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踏入我的地盘。” “没问题。”温玉礼爽快地应了下来,“说说你的办法。” “要抓那个家伙其实不难。”老板娘说道,“那家伙的胸膛正中央,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浅褐色,虽说他一向喜欢用假面目行走江湖,可像胸膛那样的位置,平日里都有衣服挡着的,他假扮旁人,只需要乔装脖子以上的部位,还有就是脚下的鞋跟。” “这的确算是个有用的特征。”温玉礼一直在观测着老板娘的脸色,见她目光中有些许复杂,不禁笑了笑,“你和那千面郎……应该不只是一面之缘?你都知道他喜欢假扮他人,又与他有过亲密接触,向我们透露他的信息时,你似乎是有些不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少有的能见到他真面目的人了。” “那个混蛋小白脸,老娘原本还打算保他一下的,如今看来是保不住了,罢了,这厮也太能惹事,和他比起来,还是老娘的生意重要。” 老板娘叹息一声,“我和他的确不只是一面之缘,他是个赌鬼,还信邪得很,他下注的金额,总是要带着六或八,像是六十六两,八十八两,或是六百六十两,八百八十两,他玩的最大的一回,是六千六百两,也就是那一回他欠下了我们赌场一千多两银子,他的赌资明明就只有五千两,他非就得信那个六六大顺的邪。” 老板娘说到这,似乎觉得好笑,“我从手下人嘴里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纳闷了,怎么就有人这么死脑筋,他还和我们庄家说,他不怕输,大不了当天就去骗一千多两回来还债,我们庄家可是出老千的好手,见他一把玩的这么大,自然就要宰他,所以毫无意外,那一把他输了。” “我对这家伙的特立独行十分感兴趣,便寻思着见他一面,当时他用的是假面目,也不知是假扮成谁,还挺俊俏的,不过那人皮面具似乎是用久了,边缘有点起了褶皱,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我是见识过的,当场就把他那层假皮给揭发了,没想到他的真实面目竟然更加俊俏,他长得白净又斯文,谁能想到是个好赌的骗子呢?真就是个斯文败类。” “与他一夜风流之后,我对他还是有那么点兴趣的,我若是直接放走了他,担心他下次再也不来了,于是我便和他说,以后来我这儿赌,可以允许他赊账,只要账在一万两之内,就绝对不要他肉偿了,毕竟男欢女爱是得你情我愿的,不能总是用强,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欠我们赌场三千多两,只有我这个地方愿意给他赊这么多账,换一家肯定是不同意的,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一旦他有了赌资,还是会继续来我这儿的。” 温玉礼听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幸亏他只欠下你三千多两,这万一要是欠到九千多两,或许他再也不会来了。” “那倒不至于,其他赌场老板又不图他姿色,又不给他赊账的,不像我,我对他的企图他是心知肚明的,他在我的场子上玩,是有退路的。” 老板娘顿了顿,又问道:“祁王殿下抓了他之后,会怎样对待他?不过就是被他骗了些钱,应该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怎么,你还想帮他吗?” “若他得罪的不是王爷,我倒还是挺乐意帮他一下,让他欠我个人情,可惜……我也不愿得罪了祁王殿下,毕竟我还有这么大个地盘要经营,手下还有这么多人得养活,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吗?以后又不是找不着了。” “姑娘这清醒的性子倒是让我挺欣赏的。”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那就劳烦你帮了我们这个忙,作为感谢,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在你场子上靠着耍赖赢来的那些钱财,我们会尽数归还给你。” “那些钱倒是真不重要,只要你们以后别再来找麻烦,我便谢天谢地了。” “绝对不会再来,我们说话算数。” “那你们便等我消息,虽然那个家伙一整天到晚都顶着不同的脸,但我想抓他还是不难的。” “没准他这两天就会来,他才从祁王殿下手上骗了好几千两,以他的赌瘾,总会想要找个地方挥霍一下。” “我知道了。”老板娘说到这,偏过头看了一眼扣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这位公子,你现在可以先把我松开了吗?我好去门外叫手下人过来办事。” 萧云昭松开了她。 她走到房门外头开了门,高喊了一声:“来人。” 楼道处很快便上来了两道人影,“掌柜的,有何吩咐?” “和场子里的所有庄家们知会一声,这两天要格外注意赌客们的赌钱习惯,若是有人下注总是喜欢以六和八这两个数为主的,便把那人看紧了,然后立即过来告知我一声,记住,千万别让人给跑了。” “是。” 吩咐完手下的人之后,老板娘转过头看屋子里的两道人影,“好了,你们可以回去等消息,对了,我抓到人之后,应该如何找你们?” “不需要你去找我们,我们会派两名属下来你这儿暂住两天,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他们就是了。” 温玉礼说话时,已经从衣袖内掏出了紧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这是我今日在你赌场里斗蛐蛐赢到的钱,一千三百两,全在这儿了。” 萧云昭见此,便也将自己今日所赢的都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我这都还没抓到人呢,你们就先把钱付了?” “我们又不是真把你这当成捞金的地方。”温玉礼不疾不徐道,“一直靠着耍赖赢,就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已,其实打从一开始我便跟你们的伙计说我想见你了,可你们伙计不让,说是你不轻易见客,我这个人一向秉持着以和为贵,想见你却又不想闹事,那便只能花点心思,让你主动见我们了。” “公子真是好巧妙的心思。” 老板娘说到这眉眼间又浮现些许笑意,而后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了温玉礼的身前,用细嫩的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她的肩头,“其实奴家第一眼见到公子你,便很欣赏,若是可以的话,咱们不妨交个朋友?以后咱们见面,不聊各自背后的人,就只聊聊咱们自己,如何?” “可你方才不是还说,不让我们轻易踏入你的地盘吗?” “诶,这话的意思只不过是别让祁王殿下再来找麻烦而已,如今咱们已经谈妥了,与其就这么相忘于江湖,倒不如交个朋友,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联络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温玉礼眨巴着水眸,“不知公子芳龄几何,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不等温玉礼回答,萧云昭已经扯过她的胳膊,二话不说便直接往门口走,“我们二人不需要交朋友,今日一别,便不用再见了。” “诶,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烦!” 二人稍微走远一些,还能听见老板娘在身后叫嚷着:“穿白衣服的那个,个子长得倒是挺高大,心眼怎么就那么小?老娘只是想和你身边的那位公子交朋友,给你个面子才说要和你们二人交朋友,你以为老娘稀罕认识你呢?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你是不是嫉妒你身旁那位公子招女人喜欢?哼,像你这样心胸狭隘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喜欢你!” 萧云昭听着身后骂骂咧咧的女音,几乎是头也不回。 真是一个聒噪的泼妇。 温玉礼低笑道:“阿昭,她说的话你别太在意,反正咱们来之前就知道她以貌取人了,你如今这副假面目的确是不太好看,让她损几句也无妨,幸亏没顶着真脸过来……” “我怎会与那种泼妇一般见识。”萧云昭冷哼一声,“她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子,否则就凭她看你的眼神,我都会让她的眼睛这辈子再也见不了光。” 第432章 把你的技艺教给我们 “殿下,王妃,这就是千面郎。” “唔,看起来还真是挺小只的,怪不得能扮成女子。” 温玉礼望着被墨竹拎在手上的人,轻挑了一下眉梢,“如今这张脸,是他的真面目了吗?” “不错,这小子刚被发现的时候朝我们撒了一把辣椒粉,而后在赌坊里头四处逃窜,幸好老板娘将出入口给封住了,我们将所有赌客都排查了一遍也没发现这小子的踪影,属下便提议,连同庄家与伙计一同排查,这小子一听这话便紧张了,眼神左右躲闪,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从他开始排查,还真就一抓一个准。” 墨竹顿了顿,道,“他假扮的是一名送酒水的伙计,而真正的伙计被他打晕,并且戴上了另一张人皮面具,他还在那真伙计身上洒了酒水,谎称是醉酒的赌客。” 温玉礼啧啧称奇,“脑子倒是挺灵活的,可惜没用在正道上,尽干些招人烦的事。” “对了王妃,在他的外衣内侧口袋里,搜出了七八张人皮面具,其中有三张是赌场的伙计与庄家,还有两张是白桃与王妃您,有这些人皮面具在手,他可以在匆忙的情况下假扮成任何人。”看书溂 墨竹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了一叠人皮面具交到温玉礼手上。 温玉礼接过那叠面具细细端详起来。 这人皮面具的触感倒是与真实的肌肤相差不大,且厚薄适中,肤色各异,面具上的斑点与皮肤纹理看起来也挺细致。 温玉礼在八张面具当中找到了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一张,而后拿到了自己的脸颊边,转头问萧云昭:“阿昭你看,这人皮面具与我的肤色是不是一致。” 萧云昭打量着那张面具,桃花眉目微微眯起,“的确十分相似。” “那是自然。”前方响起了千面郎的声音,“我的易容术几乎没有破绽,调制肤色能有什么难度。” “你还挺得意。”温玉礼轻瞥了他一眼。 “旁人看不出我的破绽,我为何不能得意?”千面郎悠悠道,“先前我假扮成王妃你的模样,那祁王殿下可是半点儿都没看出不对劲来,我管他要钱,他也是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银票都给了我,王妃您说,如果我当时骗的不是祁王殿下,而是您的夫君宁王殿下,他能不能看出破绽呢。” “就算有十个一模一样的玉礼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能找出真正的她。”萧云昭斜睨了一眼千面郎,“容貌可以假扮,但记忆不能照搬,习惯也是难以模仿的,你不过就是骗了一回萧元祁,便真以为自己十分高明了?” 千面郎翻了个白眼,“嘁,你们现在都有了防备之心,我自然是不容易骗到你们了,若你们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骗谁都是一骗一个准!” 温玉礼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假扮成他人的模样为非作歹,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怎么能算是为非作歹?” 千面郎当即反驳道,“这世道险恶,行走江湖总是需要有一技之长,否则拿什么维持生计?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要找麻烦,也应该去找苗公子,抓我顶什么用?我充其量就是个拿钱跑腿的,我给他办事还没几天,连他的心腹都算不上。” 他说得振振有词,温玉礼不咸不淡道:“我可不管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知道,如今我为砧板,你为鱼肉,我想如何对付你,由我说了算。” 她几步走到了千面郎跟前,伸出手掌比了比对方的个头。 “原来你的个子还没我高。”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千面郎听得直磨牙。 个子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多得是中看不中用的人。 “先前你假扮成我,鞋跟大概得垫个一寸多厚?若是让你扮宁王殿下,这鞋底的高度恐怕会让你连路都走不稳了。” 温玉礼的话音落下,千面郎轻嗤了一声,“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走得稳。” “是吗?那不如来表演一下?让大伙看看你的平衡感有多好。” 千面郎自然是不肯,“你拿我当戏子看吗?” 若是任务需要,他自然会穿,但此刻身边这群人拿看戏的目光看着他,要他在他们面前表演穿着高鞋子走路,岂不是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反正这群人想利用他抓住苗凌枫,应该不会轻易伤他性命,仗着这一点,他实在没必要对他们太过谦卑。 “戏子?你哪里比得上戏子,人家戏子挣的钱可比你干净多了。” 温玉礼冷然一笑,忽然伸手揪住了千面郎的头发。 千面郎头皮一紧,吃痛地叫出声来:“你做甚!我只不过是假扮成你骗了一点钱,有必要这样动粗吗?大不了我把那些钱还给你们!祁王总共给了我三千五百两,我才进赌场,那些银子还没来得及花完,就在我衣袖口袋里,你自己拿。” “看来你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温玉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看你不顺眼,难道就只是因为你骗了钱?你再好好想想,你还做错了什么。” “疼疼疼!唉,不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温侧妃吗?只怪那祁王殿下太好骗了,我扮成你的模样,苗凌枫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那祁王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千面郎说话间,瞥见萧云昭的脸色有些阴沉,顿时心生一计。 是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几位王爷王妃之间的关系简直是一塌糊涂,尤其是这个温玉礼,分明是宁王妃,还和那祁王牵扯不清的,他索性借着这件事挑拨宁王与宁王妃的关系,等他们自己先内斗起来,他说不定能有机会脱身。 思及此,他继续叫嚷道:“你就知道拿我撒气,怎么不舍得怨祁王殿下放走了你的敌人?你们这几个人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就纳了闷了,祁王明明更喜欢你,你既然讨厌温侧妃,为何不教唆祁王直接杀了她?” 温玉礼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苗公子带走温侧妃的时候,祁王殿下放出了狠话,他说——若是温玉礼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不会顾及温侧妃的性命,会立即下令放箭。你看这人对你多好,你若是出了事,他可是会拿温侧妃和腹中孩子给你陪葬的!” 千面郎此话一出,大堂内的气氛下霎时寂静到可怕。 温玉礼蹙着眉头,心下却也有些吃惊。 萧元祁对她旧情难忘,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她在平日里也尽量避免与他见面,甚至不愿意与他交朋友,为的就是划清界限。 但她没想到,如今她在他心中,竟比他的孩子还重要? 她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执着。 而温玉礼身后,萧云昭脸色阴沉如铁,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千面郎跟前,“你的话还真是有些多,多到让人生厌。” 他的语气并无太大的波澜起伏,却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千面郎与他四目相对之时,莫名觉得头皮一紧。 “墨竹。”萧云昭淡淡道,“本王之前吩咐你去弄的东西,可弄来了?” “弄来了。”墨竹应了一声,随即瞅了一眼千面郎。 “弄来了就好,即日开始,每天给千面郎服用一次,无论他听话还是不听话,都得给他用,这是本王对他的惩罚,他必须得受着。” 墨竹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开。 千面郎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要给我服用什么东西?” “好东西。”萧云昭说道,“那东西服用过之后,你一定会很喜欢。” “到底是什么?你说清楚!”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玉礼已经松开了千面郎的头发,转身走到了萧云昭的跟前,“阿昭,萧元祁他……” “不必与我解释你和他之间的事情。”萧云昭抬眸看向温玉礼,目光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柔和,仿佛怕她多心,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他对你的情分有多深,不重要。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而生你的气。” “你我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旁人不知道,你我却是心知肚明的,为夫必须和你承认,我是小心眼的人,有时免不了因为一点小事而吃醋,可即便我的情绪因着旁人受到了起伏,也绝不会冲着你发泄不满,因为那都不是你的错,谁惹我生气,我便惩罚谁。”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你我都不必太放在心上,萧元祁如今对你哪怕是再深情,也只是感动了他自己而已。” 温玉礼怔住。 即便知道他对她极有耐心与包容,在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暖意。 他与她,还真是总能想到一起去,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意相通了。 一旁的千面郎见此,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抽搐。 刚才还想着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乱七八糟,应该是很好挑拨才是,毕竟他现在落在他们手上了,他们就算是不杀他,恐怕也会想方设法捉弄他,他们不让他好过,他也不想让他们安宁!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发展的那样,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非但没有让眼前的二人互相猜忌,反而还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出兰情妾意的肉麻戏码。 他还真是太小看了这宁王妃了,这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摆平,祁王,宁王,两个有权有势的皇家子弟都对她这样死心塌地,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平衡这份关系的。 很快,墨竹去而复返,回来时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了一壶酒,以及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的药粉。 千面郎闻到空气中的酒香,转头看了一眼墨竹手上的托盘,脑海中霎时浮现了一个猜测,他不禁瞪大了眼,“你们不会是想毒死我?” “放心,我们没有那么恶毒。” 墨竹把酒壶搁在了桌上,在千面郎的注视下打开了纸包,那纸里包着的竟是一小撮淡青色的粉末。 墨竹将那粉末倒入酒壶中,轻轻晃了晃酒壶。 “你可知,你效忠的那位苗公子为何如此富裕。” 温玉礼瞥了一眼酒壶,悠悠道,“他在西域那边,靠着贩卖青石散赚得盆满钵满,青石散这东西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在咱们东岳国的地盘上还真是不好找的,为了招待你,我们可是费了不小的劲才买来了一些,你尝尝,也算是给你们家苗公子的生意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千面郎顿时面如菜色。 青石散…… 这东西他当然听说过,一旦沾上了便会有瘾,几年前他就有遇上吃青石散吃多了发疯的人。 眼见着墨竹拿起酒壶走上前来,千面郎吓得直往后退,一不留神撞到了桌角边,他跌坐在了地上,抬起手掌朝墨竹嚷嚷道:“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唔……我不……喝……咕噜噜” 他那点反抗的力度在墨竹眼中自然是微不足道,在他惊惶的目光之下,墨竹一只手扣紧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将掺了青石散的酒水灌进了他嘴里。 清甜香醇的酒水席卷过舌尖滚入喉中,味道十分好,千面郎却根本不敢细细品尝,他推开墨竹的手便低头去抠自己的嗓子眼,试图把刚才喝下去的酒水全吐出来。 “吐出来也无用,我们所拥有的青石散的份量,招待你一个人还是足够的。这壶酒只是见面礼,接下来,我们也不会对你用粗暴的刑罚,只是从今以后,你的饮食可能就再也离不开青石散了。” 千面郎脸色一变,正想说什么,萧云昭却先他一步开口,“把他拴到地下室去,除送饭之外,不许任何人与他交流。” “等会儿!你们把我抓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对付苗公子吗?苗公子花钱雇了我,你们同样可以花更多的钱雇我!” “可你能轻易背叛他,也就能轻易背叛我们。”温玉礼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好赌、又善于行骗,你这种人,有诚信可言吗?” 第433章 新型玩法,麻将! 千面郎闻言,面色微微一僵。 温玉礼道:“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你们学不来。易容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我苦心钻研多年才有如今这样的技艺,而你们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连材料都认不全,我即便认真教你个一年半载,你学出来也只会是不伦不类。” 想学他的易容本事?想得美。 “说得不错,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连材料都认不全的人,的确是无法短时间内学会的。” 忽然一道温和缓慢的男音在背后响起,千面郎转过头一看,来人一袭蔚蓝色衣袍,面上挂着优雅的淡笑。 司徒彦走到他身前,温声道:“阁下方才的说法我认同,巧了,我精通药理,对乔装这方面也有些涉及,你只要负责把我教会,其他的事情便不用管了。” 司徒彦说着,拿起了一旁桌上的人皮面具,“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面具的材质,用的是凝雪胶?这种胶质经过处理之后,会与真实的人皮触感极为相似,且它的质地很好,不会轻易损坏,除非用力撕扯才会导致破损。” 此话一出,千面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家父留下的几本古籍上,有记载一些与易容相关的信息,其中有提到过这种材料,看到你这些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我想向你请教,凝雪胶变成人皮面具的制作过程是怎样的?” 千面郎心知司徒彦不好糊弄,略一思索后,他道:“教你可以,但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我不去地牢,你们给我换个好些的关押环境,每顿饭我要三荤三素一汤。” 他说着,又笑了笑,“还有,每顿饭你得跟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太无趣。” 眼前这人是宁王夫妇的亲信,要是有这人作陪,他们便不能在他的伙食里再动手脚了。 温玉礼岂会不知他的小心思,低头饮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只要你肯用心教,这些不是问题。” 话是这么说,她心下却冷哼了一声。 这厮是个无赖,必定会耍花招,好在她已经想出了一个针对他的法子。 …… 一夜转瞬即逝。 次日上午,温玉礼才吃完早点,便见墨竹捧着一只大盒子走来。 “王妃,匠人应您的要求,连夜赶制出了这一副牌,您看看可还满意。”墨竹说着便揭开了盖。 王妃昨夜突发奇想,画了一幅图纸,图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与赌坊中常见的牌九很相似,可类型又完全不一样。 常见的牌九,一副也就几十张,眼前的这副却有一百多张,这让他下意识觉得,这么多的牌玩起来或许会很复杂。 且王妃还说,要用上等的竹丝木,确保手感够好。 温玉礼走上前,拿起一只牌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手感还不错,搓起来应该会很顺畅。” “搓?”墨竹面上浮现一丝不解。 温玉礼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东西搓起来很有意思。” 萧云昭亦有些好奇,“玉礼,这到底是什么牌?我还是头一次见。” “这叫麻将。”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咱们去门口那张方桌,我教你们玩。” 半个时辰后—— “三条。” “碰。” “五筒。” “吃。” “王妃,这张牌您吃不了了,我又能碰。” “墨竹,你别碰了,我这好像胡了。”司徒彦话音落下,将手中的牌一垒,尽数摊开,而后偏过头问温玉礼,“王妃您看,我这样是不是赢了?” 温玉礼只瞥了一眼,便点头道,“是赢了。” “玩了七八场下来,总算是赢了一把。”司徒彦说着,瞅了一眼对面的墨竹,“你玩到现在,一把都还没赢过?” 墨竹面无表情道:“有殿下和王妃在,我赢不了。” “那可不一定,你只是还没玩熟练罢了,等你成了老手,碰上开局手气好的时候便有机会赢了。” 温玉礼悠悠道,“这牌就这么一副,没有多余的牌拿来出老千,否则以你家殿下的狡猾程度,我真担心他耍赖。” “与外人玩才耍赖。”一旁的萧云昭接过话,“与你玩,我可以遵守规则。” 温玉礼转头冲他笑了笑:“有没有比赌场里的牌九有意思?” “的确更有趣。”萧云昭与她四目相对,眉眼中浮现赞赏的笑意,“这种玩法,是你想出来的吗?” “那倒不是。偶然间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这或许是许多年前流传过的棋牌游戏,只不过后来失传了。” 不是她的发明,她自然不好意思认,便随口胡扯了一句,而后问司徒彦道:“你昨夜与千面郎交流,有何收获?” “那人不老实。”司徒彦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纸,“我叫他把人皮面具的制作配方写给我看,他写的倒是爽快,只是这上边有两种材料闻所未闻,我耐着性子请教他,他只说,这材料本就稀少罕见,让我自己去黑市里找,我怀疑这是他临时胡编的东西。” “不用怀疑,肯定是了。”温玉礼道,“这小子大概是担心我们将他的本事学了之后会过河拆桥,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危,他不会轻易坦诚。” 说话间,她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手里的牌,“你们觉得,像千面郎这样的赌徒,会不会喜欢咱们现在玩的这个游戏?” “他会的。”墨竹应道,“如属下这样不爱赌钱的人都觉得有趣,更别说是他那样的赌鬼,被他看见这副牌,只怕是会两眼放光了。” “会不会两眼放光,咱们去他面前试试就知道了。” …… 简洁的房屋内,饭香弥漫。 千面郎盯着自己桌上的包子白粥,咽了一下口水。 他腹中饥饿,想对眼前的早点大口朵颐,却又担心这里面下了料。 那司徒彦怎么还不来? 他才这么想着,就听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抬眼望向房门,下一刻就看见司徒彦推门而入,他连忙起身上前去拉扯司徒彦,“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得饿死。” 他把司徒彦扯到了饭桌前,用勺子将眼前的两碗白粥互相混淆,又把包子与糕饼对半掰开,塞到了司徒彦手里,“来来来,一人一半,你先吃。” 司徒彦顿觉有些好笑,“我昨夜都已经答应了会与你一起吃,你还这么不放心?非要等我到了才吃。” “防人之心不可无。”千面郎道,“你先吃一口,你吃了我才相信这饭菜里面没有放青石散。” 青石散目前没有解药,上了瘾只能强行戒断,其过程痛苦万分,因此他并不担心司徒彦事先预防。 司徒彦坐了下来,当着他的面吃了早点,他这才放下了心,大口地喝起粥来。 “对了,我昨夜写给你的那个配方,材料找齐了吗?” 听着他的问话,司徒彦喝粥的动作一顿,“你确定你写给我的配方没有问题?我昨夜派人去黑市打听了,最后那两样材料没人听说过。” “那肯定是你找的地方不对。”千面郎道,“黑市又不止一个,你再去其他地方问问呗,多些耐心,反正这本事也不是你三两天就能学会的。” 这样的回答,司徒彦毫不意外,只淡然说道:“我倒是挺有耐心,可殿下和王妃或许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那我能有什么法子?”千面郎瞥了他一眼,“凑不齐材料,不是我的问题,他们总得讲点理。” 说到这,他压低了些声音,“话说回来,你跟在他们身边鞍前马后的,好处多吗?我看你挺面善,要不跟着我干,银子要多少有多少,你若是能助我脱困,我也拿你当自家人看待。” 司徒彦喝粥的动作一顿,“我医术高明,挣钱不难,且挣的还是干净钱,若跟着你去招摇撞骗,旁人听了会觉得我应该去治治脑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看病才挣几个钱?你在宁王府的月钱有多高?” “钱有多少不重要。”司徒彦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于我而言,够花就足矣。你挣钱是多,但你都赌输了。” “赌输了又如何?”千面郎板起脸,“我还能挣,我只要过得潇洒自在就好了。” 司徒彦不再与他争辩。 二人正吃着早点,屋外忽的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千面郎抬头一看,只见两个护卫搬着一张方桌进来了,而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是温玉礼、墨竹以及他之前假扮过的丫鬟白桃。 忽然这么多人来到他的屋里,让他一时有些疑惑,“你们作甚?为何又搬一张桌子进来?” “来找乐子。”温玉礼朝他展露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借你的屋打个牌,不介意?介意也无用。” 温玉礼说着,将桌上的麻将盒打开,把所有的麻将全倒了出来。 “司徒彦,我们三缺一,你快些吃完了过来。” 司徒彦道:“这就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早点,走到温玉礼对面坐下,“殿下怎的没来?” “这种赌坊游戏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他要去打坐练功,他不来也好,不然有他在你们更难赢,叫白桃上场。” “那敢情好。”司徒彦当即笑道,“把殿下换成白桃,我说不定能多赢几把。” “难道我在司徒大夫眼中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白桃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定等会我赢的比你还多。” “口气还不小呢,你懂游戏规则吗?” “我不懂,但我可以马上学,王妃平日里总夸我聪明,我玩两把应该就知道了。” 白桃说着,已经在温玉礼身旁坐了下来。 温玉礼开始同她讲解着牌型。 白桃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千面郎的,温玉礼同她讲解游戏规则的同时,千面郎也刚好能瞟见白桃面前的那些牌。 “这三种牌,分别叫条、万、筒,你别看这牌数量多,游戏规则还是很好理解的。” 几尺外,千面郎暗暗磨牙。 这群人是要当着他的面玩牌?宁王府这么大,温玉礼偏偏要带人来他的屋里玩,且她们交流的似乎还是一种十分新鲜的玩法…… 他岂会猜不到温玉礼的用意。 明知道他的赌瘾大,却要当着他的面赌,且不让他参与玩法,分明就是故意戏弄他。 他断然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她想让他不好受,他偏就要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只要他足够淡然,他们这出戏就没有了听众,显得他们多可笑。 “白桃,记着,当牌型达到这样的情况时,你就能赢了。” “奴婢记住了。” 千面郎原本下定了决心要维持镇定,可听着温玉礼和白桃讲解完规则,他本能地有些心痒难耐。 这什么麻将,听起来确实有点意思…… 不,不能听了。 他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他打小记性就好,方才听过的游戏规则已经记下来了,尤其当他看到桌子上的那些牌型,更让他心潮起伏了。 这一眼看上去至少百来张牌,这么多牌,足够考验参与者的记忆力和决策能力,他去过的赌场那么多,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法。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转身便朝门口走去,可还未出门便被护卫拦住,“没有王妃允许不得离开此屋,回去。” 他抗议道:“他们太吵了,影响我休息。” “你一个阶下囚,哪来那么多要求?回去。” “……” 温玉礼那桌,四个人已经开始了第一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温玉礼说道:“胡了,墨竹,多谢你的八筒。” “王妃客气了。” …… “四条。” “又胡了,今儿手气真好。” …… 温玉礼连赢三把之后,千面郎已经从门框边装作不经意地挪到了白桃身后两尺外,观测着牌桌上的形势。 这帮人在他屋里打牌也不知要打多久,他努力想忽略他们的交流,可牌与牌之间的摩擦声,牌底与紫檀桌面的敲击声,是那样的动听…… 他看了一眼白桃的牌型,而就在此时,对面的墨竹刚好打了一张白桃缺的牌,可白桃竟没发现,任由温玉礼将墨竹那张牌吃了。 他当即喊出声来:“你这丫头,牌都喂到门口了,怎么不推牌?还让你家主子把牌吃了,你是缺根筋么?还是你没玩明白游戏规则?我这旁听的都明白了。” 白桃转头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完,便回过头继续打自己的牌。 千面郎抽了一下眼角。 而白桃接下来的迷糊行为让他更是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到底会不会玩?这么多场打下来都没赢过,我原以为是你牌太烂,没想到是你脑子笨,没用的牌还捂手上不舍得扔呢,这幺鸡你打出去啊,不打出去留着熬鸡汤啊?你这么玩,赔死你。” 白桃转头又骂了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千面郎抓狂了。 比被囚禁更可怕的事情,是在被囚禁的过程中看着别人找乐子,且还是他最感兴趣的乐子。 温玉礼等人根本不理他,他无聊透顶,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最终回到白桃的身后,叹气道:“你根本不会玩这个,说真的,再玩下去输死你。” “输就输,反正我还有很多积蓄。”白桃悠然道,“总好过你,连个赌资都没有,就算我让你上牌桌,你身上还有钱能押注吗?” “没钱又如何,我有手艺。”千面郎冷哼一声,看向温玉礼,“你不是想要人皮面具吗?让我上牌桌,要是输钱了,我做人皮面具抵债。” “你不是缺材料吗?还怎么做新的人皮面具?”温玉礼斜睨了他一眼,“除非你立刻就做一张,来作为你的赌资。” 第434章 制作人皮面具 “做就做,先说好了,一张面具一千两。”看书溂 千面郎的报价一出,温玉礼冷嗤了一声,“你那人皮面具是贴了金子吗?最多给你一张一百两的价格。” “一百两也太便宜了,没见过你这么砍价的。”千面郎不满道,“你要是连一千两都舍不得出,咱们就没得谈了。” “那你可以继续在一旁看着我们打牌。”温玉礼不甚在意道。 为避免这小子蹬鼻子上脸,她定下的价格绝不会更改。 一百两一张,让他尽快输完,到那时他玩得上头了,便会继续妥协。 “你不是宁王妃吗?一千两对你来说没什么的,何必跟我讨价还价?” 千面郎说完,见温玉礼不理自己,便作出了退让,“行行行,咱们各退一步,八百两。” 温玉礼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与桌上其他三人重新洗了牌,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千面郎一咬牙,“六百两,不能再少了!” “阁下莫非忘了,我是会认材料的,你那张配方的成本最多不过几十两银子,若是买一百两的材料,能做出的面具至少有十张,王妃给出一百两一张的价格,已经是相当大方了。” 司徒彦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牌,一边说道:“十两的材料费,九十两的手工费,你该知足了。” 千面郎气得跺脚,“那材料确实不贵,可我这手艺绝不止这个价,你们既然看上了我的手艺,就别抠抠搜搜的了。” “是你别漫天要价才对,一百两银子都够你输十局了,看你方才指导我指导得那么起劲,你要是真上了牌桌,肯定也能赢几局的?说不定运气好,赌资还能翻个几倍。” 白桃转过头看他,“你自个儿考虑清楚,要不要顶替我上场?你若是不来,我便继续玩,你不许在我身后瞎嚷嚷了,否则我叫人把你嘴巴堵起来。” 千面郎:“……” 这帮人真是够小气的。 虽说十分不满温玉礼的报价,可看着他们玩得起劲,他着实手痒。 白桃那个笨丫头,把一手好牌打得乱七八糟,那猪脑子根本就不配上牌桌。 又看着温玉礼等人打了两局,他终究咬了咬牙,“一百两就一百两,我现在就做,把材料给我准备齐全。” “配方上的那些材料我早已准备好了,只是最后那两样材料始终都打听不到。”司徒彦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要怎么做面具?” 千面郎撇了撇嘴,道:“最后那两样材料不要也行,换成姑娘们常用的胭脂,再来一罐油,就平日里厨房做饭用的油就成。” 此话一出,无疑是承认了配方最后两样材料属于胡编。 温玉礼也没和他计较,只是勾了勾唇,吩咐门外的护卫去准备他要的材料。 护卫很快将材料都端来了,正准备走回门外去守着,却被千面郎叫了回来:“等会儿,你别走,你来我面前坐下,我会在你脸上直接做面具,做好之后,你顶着面具去太阳下风干半个时辰,这期间不要做太多表情。” 温玉礼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风干半个小时就能完工了吗?” “那只算半成品,时间到了之后,需要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再用特制药水浸泡一个时辰,使面具手感更好,不易变形。” “原来如此。” 众人见他已经开始在护卫的脸上捣鼓,不禁都停下了玩牌的动作。 他的手法很快,他们眼见着他拿了个小碗,又从瓶瓶罐罐里抠出材料,用勺子进行调制,片刻的时间过去,碗里的材料成了泥状物,且呈现出小麦色。 原来调制肤色的时候,需要用到姑娘们平日里上妆用的水粉,水粉的颜色有许多种,他在调制的过程中,需要多次将水粉混淆搅拌,以达到最好的颜色比例。 “你们看我做,是不是觉得很轻松?换你们来,都不知道会做成什么鬼样。”千面郎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来,不禁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便眼见着那名护卫从最初的面貌,逐渐变成司徒彦的模样。 即便他们早就知道千面郎易容的手艺极好,可亲眼看见他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时,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这个臭名在外的江湖骗子,倒真是手巧得很。 “好了,你可以去外边晒太阳了,记住啊,半个时辰之内手别在脸上乱碰,也千万别大哭大笑,半个时辰之后,进来叫我帮你取面具。” 千面郎朝护卫吩咐完,转头看向温玉礼,“现在我可以上牌桌了?” “你来。”白桃起了身给他让座,“我来瞧瞧看你打牌能有多厉害。” “肯定比你这笨丫头厉害多了。”千面郎坐下时,还不忘朝白桃嫌弃一句,“再好的牌到你手上也是白瞎了,你那脑子都转不过来。” 白桃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王妃说得对,这屋里就属他最天真。 上牌桌前,他必然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玩明白,那么接下来……王妃会让他明白什么叫人间险恶。 “这牌手感可真不错,发财!” “六万。” “七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千面郎赢下了第一局。 “胡了!白桃这位置手气果然好,再来再来!” 温玉礼见他满面喜色,眸底迅速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蠢鱼上钩了这不是。 第二局。 众人走了两圈牌,墨竹在摸回一张牌之后,用食指指腹挠了两下自己的鼻尖。 司徒彦瞥见他的动作,扔了一张牌,“二筒。” 墨竹伸手拿牌,“胡了。” “这么快?”千面郎抽了一下唇角,“我手上的牌都还没捂热呢,真是……再来。” 新的一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温玉礼单手托腮,另一手慢条斯理地轻点着桌面,“唔,这把就快赢了,这时候要是能有人给我喂张牌就好了。” 司徒彦:“三条。” “胡了。”温玉礼面露喜色,“打得好,我就要这张。” 司徒彦叹气,“唉,手气不好,赢得真少。” 温玉礼安慰他道:“看开点,说不定下把就赢了。” 她这话说得随意,却真就成了新一局的结果。 “王妃,借您吉言啊,胡了。” 眼见着对面三人轮流赢,千面郎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这两把牌型都不错,可就是没人家胡得快。 而温玉礼已经将牌一推,进行了新一轮的洗牌。 半个时辰后—— “你们是不是出老千!怎么能轮流赢?” 千面郎叫嚷着,站起了身,“你们都别动,我要检查这副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所有的牌全拼到一起,的确是不多不少,他又不死心地蹲下了身,检查了桌子下方,确认没有能够藏牌的地方,这才面色铁青地坐回了椅子上。 “赌牌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么?”温玉礼悠悠道,“你又不是没赢过,只不过是输得更多罢了,你已经没有赌资了,不如撤退。” “撤退?不,我还没玩够,你不是说一张面具一百两吗?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可以,但我要指定人选。”温玉礼勾了勾唇角,“你做两张苗凌枫和温南燕的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