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风华:皇的神秘宠妃》 第1章 被懦弱男退婚? 初秋的通州,一场晨雨初歇,日光照在青石板路上,空气湿润微凉的正正好。 醉仙楼二楼,一个挂着“非请勿入”水牌的包厢内,一位穿着碧色衣裙的女子正闲闲地靠在窗边,望着窗下碧莹莹的湖水出神,她眉眼精致如画,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些慵懒的气质。 “小姐,小姐,不好了!”门被撞开,一个杏子眼的丫头一阵风一般跑进来。 窗边的女子无奈翻个白眼:“你家小姐没什么不好的,聆风别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回事你且说来。” “那秦家要,要退婚!”聆风小脸通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给气的。 身后跟随的略严肃的晓风皱眉道:“小姐不嫌弃他们家破落了,他们怎敢这么不识趣?”秦家那个公子看着唯唯诺诺,无才也无貌,小姐当时同意了他入赘,她是不太赞成的,然而小姐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退婚就退婚呗。”林曦月事不关己一般端起茶杯,这上好的枫露茶可是要第二遍才滋味最佳,可不能浪费了。 “可是他们家还找了一队吹鼓手,抬着退的聘礼正往咱们府里去呢!”聆风恨不得上去扯着自家小姐衣袖晃了。 街上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有些人甚至一脸兴味的猜测这个林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癖好或者隐疾?不然谁会把这大笔财富往外推? 再说了,林家小姐那容貌在通州也是一等一的!这秦家还这样大张旗鼓的退婚,这分明是在打林氏的脸啊,莫非是秦公子被林小姐给……怎样怎样了?嗯,一定有问题! “……敲锣打鼓?”林曦月一愣,退个婚弄得这么大阵仗又是为何?她与那秦公子见面不超过三次,有什么仇也不应该啊。 “我们回去看看。” 马车才到林府所在的街口就听到一阵喧嚣,车夫大声说:“路都堵住了,不然小的把车赶到后门去?” “不用了,有热闹我们也去瞧瞧。”说罢林曦月轻巧一跃下了马车。 “看看看,林大小姐。” “有好戏看了。” “小声点,你我可得罪不起林家。” 围观群众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周围各种目光,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单纯看热闹的…… 林曦月带着两个婢女面色坦然地走在众人让出的通道中,心想,前世总在电视中看到那些明星红毯秀,没想到穿越之后还能体验一下古代版。 府门外停着秦家的退亲队伍,林曦月径直走到队伍最前面,秦家公子秦简正站在门口发呆呢。 “秦公子这是?”林曦月看着秦简闪躲的眼神,挑了挑眉开口道。 秦简回过神来,看到林曦月不自觉的便向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林,林,林小姐,我,我来退婚。” 围观群众瞬间齐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果然林小姐积威已久,看给秦公子吓得! 这之前倒没发现秦公子有结巴的毛病啊!林曦月看着他微微一笑:“哦?理由。” 秦简闭了下眼,索性豁出去了,背书一般大声说:“女子太强势我不喜欢!女子总要出去抛头露面我不喜欢!被自己未来妻子欺……欺负不可以!” ……欺负,这个词让围观群众的表情更微妙了,林大小姐莫非某方面口味很重? 林曦月默了一瞬,精致的面容上神色不变,半晌后才点点头笑道:“好,就这么办,退婚文书今日之内我会派人送到秦家,晓风聆风,进去叫人搬东西。”说完进了府门。 以为能看到血泪横飞大戏的围观群众石化了,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街口拐角处一个黑影转身飞快离去。 “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秦家那小子最初可是自己求着小姐要入赘的。”聆风不忿的握拳。 “要不要奴婢带人去揍他给小姐顺顺气?”晓风一脸认真。 林曦月转身一笑:“现在那小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别人可都会算到咱们头上的,先让他蹦跶几天也不迟,再说了,那秦简性子懦弱又好逸恶劳,若说退婚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是断断不信。” 这些年虽然尽量避免树敌,商场上行走也难免会得罪几个,具体是谁有这个嫌疑,还一时想不到。 “莫非是有人从中作梗?”聆风皱眉,“是二老爷那边?” “他?就凭他怕是抛不出什么够分量的诱饵吧!”林曦月冷冷一笑。 聆风发愁道:“今日一闹,小姐日后的婚事怕是……” 林曦月无奈的说,“左右也不急,这下少了人上门求亲也能过几天轻松日子。”若不是答应过父母招赘留后,林曦月才不想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结婚!再说了,按照前世的思维,十六岁就恨嫁也太恐怖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歇会儿。” 林曦月躺在床上看着棚顶的精致绣花,穿越前她是一名二十一世纪的情报人员,一次任务中她从直升机上逃生跳伞失败。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并且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亲情呵护。 前世总是在辛苦劳碌的做着高危工作,这一世她只想努力赚钱成为一个可以享受生活的富婆。 算算自己现在的财产,放到前世也算个富婆了吧,嗯,还能包养几个小帅哥什么的,这个时代虽然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可还是不够自在啊! 掌灯时分林曦月才刚用过饭,西院外便有丫头来通报:“二老爷二夫人求见。” 林曦月不耐烦地揉揉额角,来的还真快啊! “请二老爷在前厅稍后。”她这个二叔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父母去世之后,作为长辈的二老爷不但没帮着她,反而跟外人合起伙来图谋家产,到现在他还以为这事她不知道么? 第2章 趁火打劫的亲戚 一看到林曦月出现在大厅外,坐在大厅右侧椅子上的妇人便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保养得宜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看着林曦月笑意盈盈的开口道:“曦月来了,快叫婶子看看,这小脸都瘦了。” 没看错吧,总是在她面前摆出长辈谱的两口子竟然起身迎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二夫人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二叔二婶,坐。” 二老爷林奇是林夫人舅舅家的庶子,林曦月的父亲林逸之与自己夫人是同一个姓氏,并不是入赘,这诺大的家业也是林逸之创下的。 二夫人尴尬的坐了,堆出笑容道:“婶子这是担心你,秦家那小子不识抬举,婶子怕你想不开出了什么事。” 林曦月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府里的丫头们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怎么忘了给二老爷二夫人上茶。” 聆风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这夫妇俩实在是太讨厌了,来打秋风就算了,小姐看在亲戚的份上时常接济,但是这二人却贪得无厌。 “不妨事不妨事,二叔今天来是……” “礼不可废,聆风,叫丫头上茶。” “是。” 小丫头端上了茶水,林曦月拿着杯子轻轻吹开氤氲的水汽,看她不说话,二老爷又提起了话头:“二叔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件大事,我想把子玉过继到府里来。” 敢情这次是想把自己家儿子丢过来捡现成了?林曦月无辜的眨眨眼:“过继?子玉少爷与我同辈,过继给我当儿子,这可如何使得?” “可以过继到妹夫名下,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妹了,里外也有人帮衬啊。” “然而,我不需要一个兄长。”林曦月抬眼。 被驳了面子,二老爷压下火气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林家!丫头你今天被退婚的事这么一闹,以后能不能给林家留后还是两说,你要为大局着想。” 林曦月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眼中已经酝酿了风暴,这么多年这人年岁长了眼力却还没什么长进,以为自己好拿捏么? 身后聆风实在忍不住了,呛声道:“什么是咱们林家?二老爷这么说话可就没道理了,通州城内谁不知道此林非彼林?我家老爷可不是入赘你林家的!” 二老爷被聆风一顿夹枪带棒气得老脸通红:“你,你,曦月丫头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林曦月淡淡一笑:“下人无状,回头我自会管教。”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责备的意思。回头看一眼自家婢女说:“聆风这脾气确实得改改了,也太嫉恶如仇了。” “是,小姐,奴婢受教了” 看着她们主仆一唱一和,二老爷气得脸色发青,“我先走了,那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说着站起身,二夫人也站起来,不甘心的看林曦月。 “等等。”林曦月闲闲地出声。 二老爷夫妇期待地回头,莫不是这丫头想通了? 林曦月眯眼一笑:“我是不打算考虑了,如果二叔真有这个意思不如去找我爹说说?” 林逸之已经去世,让他去找林老爷商量,跟直接说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么?二老爷恨恨地一跺脚,丢下一句“你可别后悔”就逃也似得走了。再留下去,他只怕回去还得花钱请大夫! 林氏是通州首富,林曦月十四岁那年林老爷就因病去世了,没过半年林夫人也追随夫君而去,作为家中独女,父亲去世之后她就直接接掌了家业,当时有不少跟林家交情匪浅的商家暗暗叹息,通州商界的一棵大树要倒了! 虽说林家根基不浅,可众人眼中林曦月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孤女,商场上能做出一番成就的大多都是些老人精了,最初对她难免存了几分轻视之意。有些人想要趁火打劫,供货坐地起价的,以次充好的,妄图吞并的,甚至有人走了林二老爷的门路想要低价收购林家的酿酒方子。 然而,半年之内林曦月就让这些人乖乖的安分了下来,再说了林家各个铺子的掌事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人都是林老爷当年自己选出来的,这些掌事不仅能力极强,在林曦月父母相继离世后,对她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有他们帮衬着,林曦月接受家业也更加顺利! 第3章 醉仙楼 “大小姐,醉仙楼的李掌柜在门外请见。”晓风在门外通传道。 “让李伯进来吧。” 李掌柜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总是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五官很是普通,只是一双眸子极为有神,他进门先躬身施礼:“大小姐,换季的主题菜单在这里请您过目。”对这位大小姐,他是打心底里敬服的,别家的家主很少亲自上铺子来,大多是各家掌柜每月送账册去本家,可林曦月却定期来铺子,但却不会过度干涉,还常常会提出一些新颖的点子来,光是酒楼上个月推出的秋季蟹菊宴,就让醉仙楼的生意足足好了两倍不止。 “李伯不必拘礼,先坐吧。”对于林家的这些老人儿林曦月是真心尊重的。 李掌柜在下首坐了。 醉仙楼是林老爷在的时候留下的产业,林曦月接掌后又将铺子重新选址,且反其道而行之,将新址选在了远离闹市的城东小湖之旁,还亲自画了大概的布局图纸,在二楼装饰出了每个风格都不一样的包间。 起初,李掌柜虽然不太明白,不过他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听了林曦月说的什么“度假山庄”、“高端消费”的解说之后,李掌柜也兴奋地两眼发光。 半晌后,林曦月放下手中的单子,看着正襟危坐的李掌柜,不由得笑了笑,开口道:“李伯还是跟以前一样严肃。” 李掌柜严肃的面容顿时一僵。 林曦月看着他越发僵直的身体,“噗嗤”笑出了声,在李掌柜疑似抽动的表情下,狠狠的咳了两声,才正色道:“先说正事吧,冬天要推出的羊肉锅子,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按照大小姐吩咐的式样做出来了一百只锅子,还有碳炉都已经预备下了。” 醉仙楼的厨子手艺好的没话说,也不知这些橱子都是林老爷从哪里找来的,林曦月只根据前世饮食的大概搭配给了他们一些建议,他们就做出了将近八成像的成品,经常是她说出一个大概的样式,李掌柜就有办法做出来。 开业前林曦月又让晓风去招了一批姑娘,招人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周折,这年头跑堂的基本都是男子,晓风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最后把林曦月拟好的劳务合同书贴在招工启事旁边,这才招够了服务员。 姑娘们都穿着统一定制的衣裙,样式朴素大方,颜色和款式每一季根据酒楼的主题来更换,倒是更加的新颖别致。 有不少人都暗中观望,这林家大小姐在一个酒楼上摊这么大成本能行么?醉仙楼重新开业之后,客似云来,每一季节推出新酒菜之初甚至还要提前几天预约才行。 当初抱着看笑话心思的有些人也成了醉仙楼的常客,这里环境优雅,服务方式新颖,还有酒菜也随着时令推陈出新,最妙的是二楼的包间,每一个都各有意境。包间窗户看出去就是盈盈碧水和浓淡相宜的远山,吃了饭还可以游湖垂钓。酒菜贵一点那又怎样? 即便是放眼大楚国内,醉仙楼这样的酒楼也是独一家。 李掌柜突然间想起来当时说要推出羊肉锅子时,林曦月曾说过,锅子配上美酒,那才叫绝妙的话来,想到醉仙楼的酒品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心思一转,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开口道:“大小姐,锅子倒是不成问题,但是醉仙楼的酒品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不知大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林曦月一眼便看出李掌柜心中的想法,自从她在醉仙楼推出了她亲自创出的鲜花果酒在通州城大卖后,李掌柜便找各种理由追着她让她接连更新新的酒品,她不由得嘴唇一抿,笑道:“这个自然是现成的,到立冬那日就可开坛。” “是。”李掌柜笑着说:“听大小姐的吩咐,当季鲜花都是定期更换的,秋季的菊酿和蟹菊宴都是一片叫好。” 林曦月把账本递给身后的聆风,说:“账册看过之后我会叫聆风送来,立冬之后可以菜谱就可以加暖锅了,具体的菜单,就劳烦掌柜和后厨了。” “是,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没了,你去忙吧。” 小二端了几样时新水果茶点,又换了一壶滚水,掩上门出去了。 第4章 被绑架了 “小姐,雪梨银耳羹应该是炖好了,奴婢去端了来。”聆风退了出去。 林曦月靠在美人榻上翻一本志怪杂谈,这年头娱乐活动就是太少了啊,想念有网络有电器的时代。 晓风正给熏笼里加香料,不同于市面上可大量卖出的香料,这香料是林曦月自己研制出来的。 林曦月闲时也爱调香,最初一是无聊想找点事做,二是嫌市面上卖的香呛鼻又缺乏层次,她根据自己前世接触过的许多种香水的味道和大致了解的制香过程,开始自己试验,最后终于将香料配置成功,并在此基础上,研制出了很多种香味。 有了她亲自研制出来的这些方子,林曦月便开了一家脂粉铺子,名唤香韵阁,后来又将市场瞄向了首饰和衣衫生意。 果然,不管实在哪个时代,女人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在林曦月的经营下,这几家店渐渐上了正轨,林曦月用了前世股份分成的办法,给这些值得信任的掌事每年一些分红,诸位掌事对林曦月无不感恩戴德,做起事来也更加尽心尽力。 现在通州的贵妇基本都用的是香韵出品的脂粉香膏,清甜的香味若有似无的散在空气中。 忽然,一阵腻味的刺鼻香气让林曦月一惊。 “不好。” 话音刚落就软软的倒在榻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无声的走到内室,扫一眼还趴在地上的聆风,将目光放在了林曦月的身上。 油灯下,女子纤瘦的身体软软的倒在床榻上。 黑衣人看着林曦月,眼神微微的一眯,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麻绳似乎有些多余了,他将麻绳绑在腰间,利落的弯身将林曦月扛在肩上转身就走。 夜色中,黑衣人急速向前奔。 出了城,他没走远,进了一片林子就将林曦月放了下来,很快林中的暗影里走出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 “办的不错,这是银票。”矮胖男子得意的笑出声来。 黑衣人收下银票很快消失了,他只是拿钱办事,至于雇主所为何事接下来又要做什么,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矮胖男子看着林曦月清丽的容颜猥琐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药丸说:“表妹,要怪只能怪你一直不配合,表哥怎么能由着你连人带家产便宜了外人呢?”说着弯下腰捏着林曦月的下巴,想迫使她张开嘴巴。 然而,原本应该到明天早上才能醒来的女子去忽然间睁开了双眼,眼中锐光闪过,矮胖男子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手中的药丸掉到了地上。 “你,你怎么没有……” 林曦月利落的起身,手中的短刀却不曾离开那人的脖子。 “呵呵,好妹妹,我是子玉哥哥,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呢。” 林曦月不说话,从腰间抽出了一根极细的麻绳,将他捆了个结实,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声道:“好了,子玉表哥,现在可以好好说了。” 林曦月冷笑得看着地上的矮胖男子,林子玉! 二叔给他这儿子起的名字也算是个美好的期待了,然而,他哪儿有一点玉的风格。 好色贪财不说,之前还妄想着要去了自己来个亲上加亲,被晓风毫不留情的直接扔了出去,面前这男人的脸,多看一眼她都嫌伤眼睛。 然而,林子玉却眼睛一转,开口道:“哥哥我散步到这里,看到一个黑衣人对妹妹意图不轨,所以就出来吓跑了他,正要给妹妹吃醒神补身的药丸你就醒了。”他嘿嘿一笑,这个理由编的真好,他有点佩服自己。 “提神醒脑?”林曦月慢条斯理的捡起药丸轻轻吹了吹,“既然是这样的好东西那可不能浪费了,我现在不需要了,还是给表哥吃了吧?” “没,没问题的人怎么能随便吃药呢,表妹就是爱开玩笑。”林子玉心头一颤,开什么玩笑,他还没享乐够呢! 那药是他找人买的,吃了之后会神志不清疯疯傻傻。 原本的计划是,给林曦月吃了这个药,他再顺便一近芳泽,之后趁着天黑回到家里神不知鬼不觉,第二天再带人去找到林曦月,到时候林曦月已经疯疯傻傻,大家只会以为是姑娘家失了清白受不住打击疯了。以后林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们家的了?想出这个计划的林子玉那几日做梦都要笑醒。 “那可不行,我觉得表哥身子虚,要好好补补。” 林曦月拈着药丸笑着向他走去,一步一步故意走的很慢。原本她只是装晕想看看幕后之人是谁,所以之前林子玉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都入了她的耳朵。劣质迷香这种东西还想用在她这里? “别,别,表妹,表妹我错了表妹,我再也不敢了。” 林曦月冷笑,还以为他有多硬的骨头!才这一点就受不住了?惊讶地睁大眼睛道:“表哥果然还是需要吃了这药!补补精神,都开始说胡话了。” 说着就把药丸向他口中塞去,林子玉咬紧牙关晃着脑袋,林曦月不想用手碰到他的嘴里,一时有点不太方便下手。 回头朝着一棵树后说:“想继续看热闹的话,赶紧给我出来帮忙。” 第5章 恶整猥琐男 树后面出来了两个女子,一个是晓风,另一个女子穿着绯色衣衫,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大大的眼睛如小鹿一般水灵灵的,精致的五官,是和林曦月完全不同的那种明艳之美,让人一见难忘。 “哎呀我就是想看你被猥琐男多恶心一会儿嘛。”樱桃小口中吐出的话,比刀子还锋利。正盯着她无限意淫的林子玉第一次被人若无其事的当面说是“猥琐男”,饶是脸皮再厚,他也感觉自己心口生生中了一箭。 晓风低着头走到林曦月身边,“小姐。” 林曦月瞅了一眼说:“凤女侠你拘着我家晓风站着看热闹挺开心呀?” 凤夕瑶是林曦月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两人最初是不打不相识,后来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一起过上了阴死别人不留名的美好生活。 凤夕瑶翻个白眼说:“一头猪你还需要我们俩出手么。”不得不承认,用词虽然粗了点,但是,很贴切。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独自面对一个人渣,是朋友道义么?” 被人一脸理所应当的猪啊人渣啊的叫,林子玉脸皮再厚也受不了了,张口就要开骂,还没等出声,就被凤夕瑶手法利落的卸掉了下巴。他痛的面容扭曲,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拍拍手站到一边,“好了,这下,你想抓把泥巴给他吃都可以。” 林曦月捏着药丸眯眼一笑:“你们想知道这药丸有什么功效么?”两人点头。 手指一弹,药丸就进了林子玉口中,林曦月上前一气呵成的复位了他的下巴顺便又点了他的哑穴。林子玉眼睛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药效不会这么快吧!”凤夕瑶围着躺在地上挺尸的男人转了两圈。 林曦月面无表情的说:“可能是连串打击他受不住所以晕了吧。” “那我们还要等着看效果么?” “怪冷的,回去睡觉多好。”林曦月耸耸肩,“反正,实验结果,明天也会知道的。”这个人渣出了什么事的话,林家二老肯定会哭天抢地的来说的,连打听的工夫都省了。 “晓风随便拖走扔个隐蔽地方,嗯,别让他死了。”说着转身就走,这么远的路,没有马,还要用轻功,剩下的事交给晓风,怎么做她都是很有分寸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曦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查看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晓风冷着脸将林子玉拖到一个隐蔽背风处,抽走了麻绳,又拿走了他腰间的钱袋香囊玉佩之类。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就像开了染坊一般色彩纷呈,做完这些,晓风背着手站在一旁满意的打量。很好,一看就是路遇劫匪被抢劫又挂了点彩的模样,晓风点点头愉快地转身离去了。 林中隐蔽处一个穿着银色长袍的男子脸上带着古铜色鬼面具,单看身形也是俊逸挺拔,身旁一位蓝色衣衫的男子笑着说:“可惜了,那颗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倒是让那个废物自己给吃了。” 戴着面具的男子微微颔首:“原本也只是试探一下,走吧。”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6章 自食其果 因为睡得太晚,林曦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刚梳洗完毕就有丫头来报,晓风进来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小姐,二老爷和二夫人哭哭啼啼的上门来了。” “哦?”林曦月挑眉“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聆风一脸兴奋的也跟了上去,昨天晓风回来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那个林子玉真是个没人伦的东西,这些年小姐待他们也够宽厚了,还不知足,做出这种该死的事来,就算有个什么意外也是他自食恶果! “二叔二婶这是怎么了?”林曦月只作不查,那个混账主意是林子玉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这老两口都有份,林曦月心里还没底。 林奇鞠了一把老泪:“子玉昨日一夜未归,以前他去找相熟的花娘,也都是早餐前就回来的,今天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我就谴人去找,没想到,没想到……” 林曦月观察他们神色,基本确定了这两人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宝贝儿子想出了个什么主意来。“二叔莫急,慢慢说。” “子玉,他怕是早了强盗,变得疯癫痴傻了啊~”林奇爆发出一阵嚎哭,他这一脉子息单薄,到中年也只得这一子,这下可如何是好。二夫人坐在一旁只知道呜呜咽咽的哭着。 林曦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二叔尽快回去请大夫瞧瞧,说不定只是暂时的,救治及时还可回转。”林子玉打什么主意她昨日就知道,但是却想不到他竟能弄到这么邪门的药丸来,果真是丧心病狂。 “聆风,拿五十两给二叔,好生送出去。”“是。”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虽然说银子的数目比他预期的少了点,不过聊胜于无,林奇拿了银票带着夫人抽抽噎噎的走了。 林曦月看他们出去,脸上一冷,“最近若是他们再来,就说我随着运酒商队,去江南了。” 聆风抿嘴一笑:“这两人最近怕是不得空了,毕竟独子成了那副模样,寻医问药也够他们忙一段日子了。” 林曦月揉揉额角,“能如此的话最好。”至于那个林子玉,林曦月当场就报复回去了,他现在也已经自食其果。林曦月推测那药可能是一种损伤神经的药物,这人吃了药恐怕就要永远这么痴傻下去了,以后就没必要与他纠缠了。 忽然想起昨夜还有疑点,林曦月问晓风:“昨夜我们走了之后,林中可还有别人?” 晓风疑惑的说:“奴婢把……那位处理好之后,又在附近查探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人,小姐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吗?” 林曦月拍拍头,“也许是太困了吧,有些神经敏感,今天左右没什么大事,我吃过饭要再睡会儿。” 聆风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墨色洒金纸笺,“小姐,有人把这个送到守门小厮那里。” 林曦月打开看,纸笺里面压着精美的云纹,上面用银粉写着,素闻通州林氏美酒妙绝,京城楮氏期待与林氏合作,楮墨。 短短两行字,笔走龙蛇,观字就能感觉到孤傲不羁之气。林曦月的毛笔字是这一世才学的,温婉工整的小楷,她并不擅长这些,练得一笔字能看就行,不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时间。 林曦月合上手中的帖子“聆风帮我研墨。” 展开林家特用的天青色素笺写上:三日后,醉仙楼静候大驾,林曦月。 第7章 京城富商 几乎是在刚踏进醉仙楼大厅的时候,林曦月就猜到哪位是那个神秘的京城客商。 坐在靠着里面的一张桌上,一个穿着墨色衣衫的男子,虽然是背对着门口坐着,也看得出他身材高挑气质出众,身后站着两个随从,背影都笔直如松。 收到贴子之后她就派人去打探了,通州最近的确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据说是一位年轻公子,不过暂时还没人看到他的相貌,据说有几家的家主抢先去示好,却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林曦月示意李掌柜不用过来招呼自己,带着两个丫头走到里面那桌,“请问,阁下是楮墨褚公子么?”男子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吃东西的时候有一种自然流露的优雅。 黑衣男子轻轻放下筷子抬眼一笑,“姑娘是……林氏家主?”剑眉凤目,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偏白的肌肤,薄唇勾勒出绝美的弧度,视线再向下,身材似乎也很有料的样子。 “林家主?请坐。” 林曦月反应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咳咳,褚公子是要怎样合作呢?” 穿来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此等美男啊!毫无防备地美男还对着自己笑了,一不小心就犯了花痴,前世经常看到电视上的各种型男美人抵抗力还算比较强,这一世,哎。 扫一眼看到周围桌上的女客都或是隐晦或是明目张胆的关注着这边,林曦月心情平复了一些,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嘛! “在京城褚某曾有幸喝过林家的美酒,近期因故会在通州盘桓一段时日,就想着能不能从林家分一杯羹,在这通州地界上开一家酒肆。”楮墨慢条斯理的自己拿了茶壶给林曦月倒了一杯茶。 林家虽然酿酒著名,但是并没有直接经营酒肆,酿出的酒出了供给自家的醉仙楼,剩下的就是卖个其他酒楼,甚至远销西域江南。林曦月看着楮墨修长光洁的手指,果然,美人在骨啊,就连手都是这么好看。 沉吟一会儿说:“那回头我会吩咐家人送酒样供您挑选,不知府上何处?” 楮墨报出地址,林曦月一怔,没记错的话,那不是在她家隔壁么?那个园子之前的主人似乎是几年前考了功名之后就离开了通州,园子无人打理,荒废了多年。怎么会这么巧?林曦月盯着他,心中有些疑虑。楮墨似乎不觉,面色如常地垂着眸喝茶。 “可是巧了,那里正是我家隔壁,以后褚公子若是在通州有什么不适应,大可去找我。”林曦月笑着说,一边暗中观察他的神色。 楮墨抬起头似是有些惊讶:“在京城的时候,认识了这园子的主人,他知我要来通州就作价卖给我了,没想到这般巧合,如此正好,日后有事请教林姑娘却也方便了。” 林曦月点头,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儿林曦月找话题问:“不知铺子可选好了?” 手中的折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开店前的准备基本已经办妥了,铺子就在东市。” 似是察觉到了林曦月的局促,楮墨勾唇一笑:“之前对林氏家主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只没想到,竟是位这般貌美的姑娘。” 看着他的笑容林曦月觉得有些晃眼,下意识的就说:“自然比不上公子的美貌。” 咳咳……正在喝茶的楮墨似乎是呛住了。 嗯,嗯!身后传来聆风刻意清嗓子的声音,林曦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咬舌,真是个祸水啊祸水。 “我的意思是说,公子风采过人。”林曦月干笑。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当面夸一个男人美貌也没什么,可是在这里就不太适用了。 楮墨眼中带着笑意,盯着林曦月的眼睛说:“那,我是入了姑娘的眼了?” “嗯……嗯?”林曦月怎么都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太对劲,什么叫入了我的眼?怎么琢磨琢磨觉得有那么点……暧昧不明的意味? “能得美人垂青,墨荣幸之至。” 林曦月默默无语的看着他,垂青?等等,我只是来做个生意啊喂!然而却无法反驳,毕竟人家也没有说什么表白逾越的话,难道要说“我没有垂青你不好意思你多想了”吗?搞不好给自己闹了个自作多情。 虽然美人养眼,可是这个美人让人有些伤神啊,不如早点回家好了,心中这么计划。林曦月起身说:“我还有些事务要做,就不陪着褚公子用茶了,之后的酒样我会着人送去。” 楮墨也起身,颀长挺拔的身材让人觉得有微微的压迫感,“好,林姑娘慢走。” 看着她离去,楮墨也起身出了醉仙楼,身后两个侍从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也忙忙的跟了上去。 “掌柜,刚才里面那桌给了一锭金。”负责结账的小厮一脸惊讶,李掌柜收了金子,心中暗暗猜测,出手如此阔绰,那位公子定然身份不凡。 林府旁边的园子现在挂上了“褚府”的门匾,楮墨路过林府的时候扫了一眼,凤目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转瞬即逝。 踏进褚府大门,门口的小厮掩了门,出来一个蓝衣青年男子,相貌与楮墨想象六七分,但是眼睛的轮廓稍圆些,显得活泼了几分。 “兄长这次可以什么收获?咱们这个合作伙伴如何?”他笑嘻嘻的问。今天他本想跟着去瞧热闹,可是却被无情的拒绝了。这位是楮墨的胞弟,名唤褚风。 “很有趣。”冷峻的面孔划过一丝兴味。 第8章 二皇子 这一日林曦月约了茂生粮行的巩老板谈收购青稞的事体,这青稞在通州并不多见,也只有巩家有这个门路手里每年能存上一些。林家的名酒“倾城”就是用青稞作为主料酿制而成,只可惜每年产量并不多。 茂盛粮行二楼,林曦月垂眸喝茶,汝窑天青盖碗,上好的飘雪绿茶,芬芳回甘。“巩老爷这茶可真不错。” 巩老爷拈着花白胡子笑道:“这是今年清明前云山老茶树上头一茬的新芽,配着南边儿快马加鞭运来的含苞茉莉制成的,你若喜欢,明日我叫人送一罐去府上。”大多数明前茶采摘之时并不是当地茉莉的花期,能制成这样的好茶并不容易,巩老爷眼中难掩得意之色,他巩家的商队可是通州头一号的。 林曦月一笑:“那就多谢了。”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只是,据晚辈所知,今年粮价物价并没什么涨幅,朝廷的关税路税也没什么变动,这……青稞要涨价是怎么说?” 巩老爷哈哈一笑:“林大小姐有所不知,今年青稞收成不是太好,我这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收了这么些货,再说了,听说林家最近又与一个京城客商搭上了线,这以后还不是财源滚滚来么?” 林曦月端起茶杯掩去眼中的神色,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了,这个老狐狸!抬起头一笑说:“从家父在时就与巩老爷合作,这么多年也都是互惠互利,这忽然涨价一成,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听林曦月谈起了交情,巩老爷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这么说,可就让老朽为难了,毕竟地下跑腿的也要吃饭啊。” “晚辈明白,毕竟我们两家也是长期合作的交情,一担涨价十文如何?再不行的话……晚辈只好忍痛放弃了。”林曦月懒得与他多费唇舌,林家经典的配方又不只是倾城而已,而且倾城也是限定酒,并不接受客商提前预定签约。可是,巩家的青稞要重新找下家,恐怕没那么容易。 巩老爷也是老的成了精的,怎么能不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轻轻一敲桌子,说:“哎呀,好吧!就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成交!” 林曦月心中冷笑,面上却微微一笑:“那晚辈先告辞了。” “先不忙,”巩老爷神秘兮兮的看看左右,“老朽这有个近日得知的消息不知林大小姐有没有兴趣。” “愿闻其详。” “上边儿来了个贵人。”巩老爷低声道。 京城来人了?林曦月一怔,“哦?是来催粮的么?” 巩老爷摆摆手,“是也不是。”看林曦月不解,他压低了声音说:“二皇子。” “原来如此。”林曦月面上淡淡的,对这位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太多兴趣。对于这个人她也有所耳闻,楚国当朝皇帝楚景麒最宠爱的女子是珍贵妃,这二皇子就是珍贵妃所出。据说从小深得皇帝偏爱,舅舅是当朝左相,舅家表哥也封了将军,母家势力不容小觑,未来帝位继承人是他呼声最高。 巩老爷看林曦月似乎没什么兴趣,提点道:“圣上派那位来催粮,可是咱们都知道那只是个名头罢了,具体所为何事先不论,我要说的是,据我所知已经有几家人送了美人和奇巧物件到郊外一处庄子去了。” 林曦月心下了然,送礼送美人巴结,若是这位爷看上了自家的东西,以后列为贡品,一步登天成了皇商也不是不可能。甭说是东西,估计有些人把自家女儿送进去都不带眨眼的,万一被看中收了房,一家鸡犬升天可是皇亲了。不过,在林曦月看来,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可未必能打响,听说这二皇子楚祁瑜性情孤傲跋扈,想要找他卖好?若不是有利用价值,恐怕怎么也讨不到好的,不过是白费力气。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微微笑着说:“多谢巩老爷提点。” 第9章 城郊别院 城郊一处豪华别院内,一个女子被人毫不留情的从内室拖出来扔在院子里,雪白的身子不着寸缕,一双玉手颤抖着遮住上面又遮不住下面,左右看着院子中面无表情的侍卫,她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女子情绪崩溃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娇媚的容颜还残存着一丝云雨过后的红晕,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怜惜。一个身穿浅金色锦袍的男子走到门口,剑眉星目,漂亮的薄唇,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了,这便是二皇子楚祁瑜。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中啼哭不休的女人。 这名女子是绸缎商李家的庶女,闺名青樱,虽然是庶出,却是李家最漂亮的女儿,很得李老爷看重,从小也是千娇百宠,该学的一样不少。这次爹爹将她送到王爷这,说被王爷看上收了房日后说不定可以做娘娘。 没想到王爷竟是这般俊美的人物!躺在王爷内室的床上,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叫青樱?”低沉的男声让她浑身酥软。不错,她是被王爷看上了,王爷宠幸她的时候,热情似火抵死缠绵,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融化了。 云消雨歇之后,她靠着王爷就情意绵绵地说:“那,妾身以后就是王爷房中的人了。”万万没想到只换来一句,“来人,把她给本王丢出去。”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一丝不挂的扔在院子里。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敢在爷的床上提要求?”他冷笑着,眼中似乎含着冰霜,完全没有半点刚才床上痴缠时的热情。就凭一个商家出生的庶女,被他睡一次就敢要求他收房? 青樱抬眼看着刚才一刻钟前还热情爱抚着自己的男子,被他眼中的寒意震得心头一颤,连连磕头,“奴婢不敢了,请王爷绕过奴婢这次,奴婢愿意做牛做马……” 楚祁瑜慢慢地一步步走到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青樱以为他回心转意,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楚祁瑜也微微勾唇一笑,说:“愿意做牛做马?很好,既然你这么忠心,本王成全你。”说着猛地撤回自己的手站起身。 “送她去侍卫营,之前赏你们的女人似乎是……死了吧,就用她来补上。”楚祁瑜出行有自己的一支亲卫队,如今正驻扎在附近,那些被他扔去侍卫营的女子,被绑在帐篷内跟军妓无异,平时有人喂食喂水防止她们轻易死去,之前已经有几个不堪折磨死掉了。 李青樱虽是闺阁女子,可也不是全无见识,她知道被扔去侍卫营意味着什么,生不如死还会令家族蒙羞。“王爷!王爷不要啊!王爷,青樱不敢了,青樱知错,王爷……”侍卫上前利落的将她堵上了嘴拖了下去,再由着她这么哭喊下去,王爷一怒,怕是会殃及他们。 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在他眼里,事后连面目都是模糊的。楚祁瑜看着他们远去,眼中半丝不忍也没有,“原本这清粥小菜偶然吃起来滋味儿还不错,只是可惜了,太不识趣。” 他身后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垂头答:“王爷说的是,贵妃娘娘吩咐属下传信给殿下。”说着跪在地上双手奉上。 “你先下去吧,当心让人看到。”楚祁瑜接过信封随意摆摆手。 转身进屋在书桌前坐下,割开牡丹花纹样的火漆,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老三在通州,需小心提防。用火折子将信封和信纸一起点燃,火光中,楚祁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三是么?若是不守本分,敢肖想什么不应该的,就别怪本王下手无情! 第10章 葡萄美酒 林家酿酒的地方设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为了更好地利用土地,庄子里还种着几种水果和鲜花。秋天葡萄成熟的季节,林曦月想起前世的农家乐采摘园,来了兴致,带着两个丫头出城到自家庄子里摘葡萄。 最初的葡萄枝子是林曦月从一个西域客商那里买来的,摸索着培育了两年终于初具规模。葡萄园是庄子东南角独立圈起来的一块地,由林家一个老仆看守,平时也没什么事,这其实是林曦月为了照顾年老的方婆婆特设的岗位。庄子还有酿酒的工人,参考前世的员工餐制度,林曦月还配了一个厨子给大家做饭,食材则是由林府的采办统一分配。 看林曦月自己提着篮子跃跃欲试的样子,方婆婆笑着说:“小姐想吃葡萄,托人来说一声就好,老奴摘了让他们带回去,保证新鲜。” 林曦月扶着她坐下,说:“我就是要自己摘着才有趣,今年这葡萄看着收成不错啊!都是婆婆看护有功。”绿叶掩映中,一串串葡萄黑紫中带一点青,水灵灵胖嘟嘟的,看着煞是喜人。 “大小姐说笑了,往年这葡萄都让飞来的鸟和葫芦峰啄坏了一半,怎么赶它们都来不及,今年多亏了大小姐想了这个好法子,给这园子上面用网子整个罩住,老奴现在都闲的没事做了。”浇水施肥的事也有那些年轻小厮们帮忙,她明白,这些其实都是大小姐的意思。 这个年代的水、空气、土壤污染都极少,葡萄园里也用的是农家肥,林曦月从篮子里揪下一颗黑紫的葡萄,直接丢进口中,放在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还真不敢这么吃。 牙齿穿透葡萄皮,清甜微酸的汁水满溢口腔,林曦月不由得眯了眼睛,“甜!好吃!”虽然比不上后来改良的那些品种甜度高,可是清甜可口,葡萄特有的香味很出色。 聆风抢过篮子说:“小姐真馋!小孩子一样,等不得洗就先吃了。”几个人都被聆风这句话逗笑了。 搬了一把竹椅抱着装着葡萄的陶盆,林曦月就坐在田边吃葡萄。方婆婆聆风晓风也各分了一串,这里没有好茶叶,就是打了一罐子现成的山泉水,煮的时候抓上一把新晒干的桂花。林曦月看着秋意浸染的浓墨重彩,吃着最新鲜的果子,再喝上一口温热的桂花茶。简直是前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前世总在跟枪支刀具打交道,稍有不慎就要小命玩完,还整天加班,不分白天黑夜。再看看眼前这小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这葡萄已经可以收了,今年终于可以酿制葡萄酒了。”林曦月笑的很愉快,这个时代现在中原的葡萄酒还只能从西域商人那里买到,这葡萄酒一出,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轰动的效应。 晓风点头说:“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咱们又有一大笔可赚的了。” 林曦月摇头:“一大笔倒不至于,这批酒,顶多可以在明年夏天的时候,用在醉仙楼里,嗯,今年冬天可得给冰窖里多存一些冰块了。”明年夏天,就在醉仙楼里推出这冰镇葡萄酒,酸甜开胃又清凉解暑,最适合不过了。林曦月筹谋着,到时候恐怕还得限量供应呢,银子啊银子。 晓风建议说:“那庄子里这个冰窖再扩大一些?” “好,就这么办。”林曦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以直接食用的冰块也要加量。” 聆风一听喜笑颜开:“小姐英明,奴婢也跟着去帮忙。” 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冰箱更没有电,夏天想吃冰淇淋祥和加冰的果汁怎么办?各家冰窖里一般存的都是冬天河里起上来的厚冰块,用来冰镇食物是合适的,直接吃恐怕会拉肚子。好在这通州的冬天足够冷,林曦月在城郊庄子里砌了一个加盖的池子,山泉水烧开之后倒进去,冬天最冷的两个月,里面就会结冰,然后可以分次将冰块取出放在容器里,最后入冰窖储存即可。原本考虑过夏天在醉仙楼推出水果冰碗,可是这个所耗人力物力算下来不划算,林曦月就把这个冰点只作为林家众人独享的福利了。 第11章 被看光了 从郊外回到林府已经天黑,刚进门就有丫头送了一个信封过来。眼熟的墨色洒金纸,林曦月在灯下展开一看,果然是楮墨那边回复的订货清单,桃花面(林家特有的女儿红),酪浆(白色细滑香甜的米酒),还有竹叶青。都要求每种每月一百坛,好一个财大气粗!不过这三种酒产量都不低,倒也没什么可为难的。 在外面跑了一天,林曦月让丫头给房中浴桶放了热水,没有淋浴器,洗头发就难了,泡澡之前要在丫头们的伺候下,换上几遍清水,洗干净头发,然后再把长发梳理通顺。婢女们知道她洗澡时不习惯有人伺候,放好衣服之后就出去了。泡在浴桶中,林曦月舒服的一叹。水中滴了几滴她自己调弄得香精,香甜的玫瑰气息被热气催发,让人身心放松,只可惜设备限制,做出来的香精纯度不够,也没办法大量生产。 闭着眼靠在桶壁上,忽然听到靠着后院那边的窗户有响动,林曦月蓦地睁开眼睛:“谁!” 只一瞬间地上的人影就移动到了屏风这里,林曦月一跃而起伸手从屏风上拿了自己的白色亵衣迅速将上下重点部位裹了起来。隔着屏风看,那身形似乎是个男子。 “呵呵呵呵,没想到深夜越墙还有此等眼福。”男子的嗓音很沙哑,似乎受过什么创伤一般。话音未落,他已经绕过屏风出现在林曦月面前。 瓷白无暇的肌肤,骨肉匀称的手臂,修长秀美的脖颈,再往下甚至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曼妙弧度和一双洁白细滑的长腿。鬼面人似乎没料到自己转过屏风入眼了这样的美景,站在那也是一怔。 一张青铜制成的鬼面具将他的面孔罩了个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身黑色劲装,看得出这个男人身材还不错。鬼面具造型狰狞,若是寻常闺秀怕是会被吓得背过气去。 林曦月只眨眨眼说:“阁下就这么闯进来看了我,我若不看看你长什么样,我可就吃亏了。”说着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短刀,身法轻灵的就刺向鬼面人的胸前要害之处。 鬼面人想不到林曦月敢这么见人,还丝毫不见羞涩慌乱。 他怎么能知道,在林曦月曾经所在的地方,这样的装扮走出大门,别人也顶多赞一句“性感。”看着那刀刺过来丝毫没有留余地的意思,鬼面人伸手一格,自己退出去了两步。 “我一个男子在这,姑娘……这样就不觉得害羞么?” 林曦月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没什么啊,该遮的地方一样不少。她玩着手中的刀,看着鬼面男:“莫非阁下很期待我惊慌失措恼羞成怒最后晕过去吗?” 鬼面男笑了,声音低喑,“林大小姐真是个妙人儿,你就不怕我对你行不轨之事么?据我所知,你林家会武的护卫没几个,你那丫头又不在身边。”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可以走过来两步试试。”林曦月看着他嫣然一笑。正好,许久不练手了,还担心自己功夫生疏。 鬼面人眼中似乎带着笑意,这个眼神让林曦月觉得有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今天就算了,改日再与姑娘切磋武艺,后会有期,美人儿。”他说完之后就使出轻功往门口奔去。林曦月追到门口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忽然听到外院一阵喧哗。 聆风跑进来,看见林曦月这身打扮先是一愣,然后急急地说:“小姐,二皇子的亲卫队带着人说是看到有奸细进了咱们府里,要进来搜查,晓风他们拦都拦不住。” “奸细?”林曦月脑中浮现出刚才那个鬼面人。 “我进去更衣,让他们进来随便搜,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第12章 飞来的麻烦 林曦月回房自拿了一套不起眼的暗石青色衣裙换上,头发来不及绞干只好自己随手用一根素银簪子挽在脑后,对着镜子看,低调朴素又不至失礼,满意的点点头出了房门。 听到院门外聆风的声音:“诸位已经搜过别的院子了,这是我家主人的住所,恐怕有所不便。” “聆风不可无礼,请众位差爷进来吧。”林曦月站在廊下沉声道。 几个侍卫进了院子,为首的上前向林曦月一拱手:“我等奉命搜查刺客,有什么唐突之处,还请林家主见谅。” 虽说这林家明面上是无品无极,可这些人却知道林家在朝中也有那么几分牵扯。在通州地界上林氏也是举足轻重的世家,他们倒也不敢轻易在林曦月面前造次。 林曦月微微颔首,“民女晓得轻重,诸位请便。” 侍卫首领又问:“不知林家主刚才有没有察觉到有人闯入?” 林曦月面上挂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民女方才一直就在屋内,并没有听到有任何异响。” “如此,我们再查探一番,以免遗漏了那贼子,危及林家主的安全。” 林曦月退开一步,“如此便劳烦诸位了。”从袖中掏出一个绸布袋放在侍卫首领手中,“秋夜清寒,当差也是辛苦,这点小意思是林家请各位喝酒的。” 那人踮了踮分量,满意的一笑,超自己手下吆喝:“都快点!不要打扰林家主休息!手脚仔细着点,可别把东西磕了碰了啊!” 这话就是约束属下,要卖林家一个面子的意思了,林曦月心下稍安。一帮人粗粗的查了一遍,甚至连内室都没走进去看。 “诸位慢走,聆风晓风送客。” 看着他们出了西院,林曦月脸色一沉,来到这个世界,她最不愿的就是与这些吃皇粮的人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刚才那个鬼面人应该就是这些人要找的人吧,这么点时间,他能去哪儿?林曦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西边的院墙,楮府? 这么闹了一场,林曦月的心情有些烦闷,穿越到这个皇权的世界,她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就凭一个人得喜好就能决定天下苍生的生死这也太儿戏了吧?更别说皇帝下面还有那么多一层压一层的权贵了,普通人的安全和尊严要怎么来保证?她又是一个不习惯于向别人低头的人。所幸,她还有别的安排,万一之后有什么不测,保全自己的财产和生命,足矣。 聆风晓风回来后,问起林曦月之前发生了什么。 “鬼面人?奴婢现在就出府去找凤姑娘,查一查到底是什么来历?”这鬼面人也太危险了,能不被察觉的闯入小姐闺房,晓风心中有些紧张。 “不用,今天就先休息吧。” “可是……” 林曦月唇角挂着冷冷的笑意,“今晚恐怕咱们府中飞出一只苍蝇二皇子都能马上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被监视了?” “我们没什么疑点,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就算要守着,也不过就这一半天的功夫。”林曦月心中暗恨,那个鬼面人跑路从哪儿借道儿不好,偏要跑来林府,还,还那般轻薄张狂!一定要想法子将他找出来。 “明日我自己去找夕瑶。”想了想又说:“晓风帮我明日送帖子去褚府,就说……邀他第二日上午游湖品酒。”她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想要借机试探一下这位褚公子。 “是。” 第13章 褚府 护卫们搜索林府的同时,褚府的门环也被叩响。只有一个年老的哑仆来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二皇子楚祁瑜本人,哑仆虽然并不知道来者何人,也被他身上散发的冷厉之气震慑住了。 看着院中别无其他仆从,楚祁瑜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果然啊,野种就是野种,过不来尊贵的好日子!抬脚进门,穿过院子一路无人阻拦,楚祁瑜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一行人一直走到正房门口,才看到有个小厮哆哆嗦嗦的迎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二,二皇子大驾,我……我家主子早就睡下了,奴才现在就去通报。” “哦?三弟这么早就睡下了?天冷就不用叫三弟起身了,本王自己入内便可。”眼中闪过暗光,说着就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外间已经熄了烛火,不过内室还有隐约的亮光,才走进两步就听到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外面那个小厮也跟进来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二皇子留步,主子他,他在……”众人心中明了,不由得都低了头,楚祁瑜尤不相信。 “是二哥来了?”内室的人听到了动静问。 “不错,本王刚到此地,想来看看三弟。”楚祁瑜大步进了内室。 昏暗的烛光中,床上有个男子拥着被子靠着,光裸的胸膛上沾着几缕女子的长发,看得出被子里的确是还有个人的。 “多谢二哥关怀,只是祁夜现在有些不方便,这丫头可害羞的很。” “哦?”他眼中疑色还未消除。 被子中的女子忽然伸手将被子撩起一角,看那手,却是女子无疑。楚祁瑜一笑,“那,本王今日就先回去了,这种事可打扰不得。”心中冷嘲,这楚祁夜不是做出不爱女色的样子么,这么快就现原形了?不过也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祁夜恭送王兄。” 那个小厮低头哈腰的送了楚祁瑜出门,关上了大门直起身子,刚才的怯懦之色荡然无存,他转身进了内院楚祁夜的房间,房间里的男女已经穿戴整齐。 “周煜,刚才可有什么异常?” 名叫周煜的男子躬身道:“按照主子的吩咐,院子中我们的人全都没有现身,他们并不曾察觉。” “好,你先下去吧。” 一条手臂柔若无骨般从背后绕上了胸膛,楚祁夜面无表情的拨开那只玉白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到里间美人榻边坐下。 “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 银铃般的声音咯咯笑着靠过来,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袭低领广袖的紫色绡裙,一袭乌发用玉带高高束在脑后,微微眯着的桃花眼尽是风情,嘴唇点了嫣红的胭脂,腰身盈盈一握,腰间绣着错金线暗红花纹,走起路来暗香浮动。 “想你了,这个理由可还行?” 楚祁夜不悦地皱眉:“卓颜!现在是非常时期,这种玩笑少开。” 卓颜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又笑着说:“好,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宫里的祺贵人……”她掩唇一笑,“和刚才那位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楚祁夜垂眸,这个消息来的正好,无论现在抓不抓的到证据,只要这个事实存在,他就有法子让皇帝亲眼看到。卓颜痴迷地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这么多年她一直期待着他,追随着他,就算他从未用她所期待的温柔来回报。今天他从外面越墙回来,二皇子的人就在门外,于是她主动脱下衣服陪他演了刚才那场戏。躺在被子里,她只穿着肚兜贴在他胸口上,第一次这么靠近他,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快不能呼吸。然而,她也能感觉得到,楚祁夜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丝一毫。这个男人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此生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么? “卓颜,你回去吧,出门的时候谨慎一些。”语气淡淡的,就连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没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她心中微凉,低头说:“我知道了,你……”她没再说下去,转身离开。 第14章 公子身世 九年前,也是这个时节,北地的雨夜清寒入骨。七星宫门前,身子单薄的少年一脸倔强的跪在漆黑的雨夜中,绝望的黑暗似乎如同这绵绵无尽的秋雨一般,看不到尽头。少年浑身湿透,衣襟之下都沾满了泥水。一个有着好看桃花眼的少女看不下去了,撑着伞走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非要受这样的苦楚,天大地大,去哪儿都可以呀!” 少年咬着牙不做声,少女站了一会儿,叹口气进去了,她要去说服爹爹收了这个小哥哥,他已经跪了整整一天,再下去不知道会怎样了! 雨渐渐停了,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少年的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他只是单纯的支撑着,支撑着。 “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楮墨,再不是之前那个人了,你可明白?”鬓发斑白的黑袍男子这么说。 他明白自己是被收下了,忽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夜儿,你父皇是爱你的,他只是忙于政务。”女人温柔的声音。 “可是,今天二哥他……他欺负我,父皇却向着他!”少年的声音有一些委屈。 “母妃,这里面是小弟弟还是妹妹?”少年的声音带着希冀。 “云儿想要小妹妹,云儿要小妹妹!”稚嫩的幼童在笑闹。 “凌妃与外族母家串通勾结,妄图颠覆朝政,念起服侍朕多年,赐毒酒一杯,钦此。”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嘲弄。 “景麟哥哥,我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当真如此狠心绝情……”女人的声音中没有求饶和呐喊,只有满满的痛楚。 “你永远也见不到皇上了,当然,还有……你那两个孽种!”美艳却写满恶毒的面孔轻轻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母妃!”昏睡中的少年猛然坐了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小哥哥你醒了!你都昏睡了一天了,现在刚退烧。”桃花眼的少女笑着说,“不过你现在叫楮墨,我是卓颜。”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翻滚着下了床就往外冲。 “小子,刚捡回来一条命就要去哪儿?”七星宫宫主卓正拦住了他。 楮墨退了一步,“师父,我弟弟还在城外古刹中,我要去找他。” “也好,将他接了来,你们也可以做伴。” 楮墨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了,我要送弟弟去白鹭书院。” 血腥,复仇,伤痛,他希望能护住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卓正看着他,他明白这个小子心中所想,“好,如你所愿。” 那天,他带着弟弟在内殿,宣旨的太监来了,一张薄薄的圣旨就给母妃定了罪,接过那杯酒的时候,母妃眼睛看着内殿的帘子,口中无声的说了两个字“逃走”。那一刻他忽然出奇的冷静,搂着才8岁的弟弟站在原地。忽然,就看到那个女人进来了,珍贵妃!他永远也忘不了,她那恶毒的面孔。 母亲之前已经安排了三个陪嫁的亲随护送他们兄弟二人逃走,事发前一夜,母妃抚着他的头说“是娘亲对不起你们,以后,夜儿要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慈爱的笑意中带着一丝决绝。 那时,他还不懂母妃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被带走之前,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母妃最后一眼。母妃是微笑着喝下了那毒酒的,她倒在地上,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弥留之时眼中的死寂应当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当年义无反顾跟着他离开了母族,入了后宫就成了他所有女人中的一个,曾经的恩爱慢慢淡去,留下的只有凌迟般的心伤。 楚祁夜,现在已经是楮墨了,他经历了无数的磨砺都挺了过去,修习了顶尖的武功,同时也在学习权谋心术。他要为母亲讨回公道,他要为自己和弟弟拿回应得的一切,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 十七岁那年,卓正因病去世,楚祁夜名正言顺的成了七星宫的新主人。师父去世前嘱咐他照顾卓颜,他答应了。卓颜与他有恩,这些都是应当的,卓颜在他面前不需要自称属下,他给了她七星宫内一人之下的尊荣。他虽不在男女之事上用心,卓颜对他的情意,他也是明白的,但是他却做不到爱她,只好尽量冷淡,好让她能早点死心。爱是什么?爱是弱点是软肋,掌握了你弱点的那人,一击就足矣要了你的命,这种东西,他楮墨不需要! 三年前机会终于来了,皇帝也许是老了,说是终于查到了凌妃当年其实是无辜的,发了皇榜悬赏流落民间的三皇子和五皇子。 看到那张皇榜,他冷笑,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带过了他们母子所受的所有屈辱。但是,他还是会回到皇宫,是时候做楚祁夜了。 楚祁云在白鹭书院也学了一些骑射功夫,身手还不错。兄弟俩计划好了之后,走进了京兆府。之前的经历如何描述?若是以后要涉足朝政,还要把这些年所学合理化,就说两人又冷又饿之际被一个隐士教书先生收留,这些年也学了一些文墨,相关人证已经准备妥当。先是滴血认亲,通过之后,两人才换了衣服入宫面圣。 “这么些年过去了,看到你们两人都好好地,父皇这就安心了,不然你们母妃会怪朕吧。” 楚祁夜心中冷笑,坐在高高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他面上的表情是出于遗憾?抑或是歉疚?多年不见,他的确老了,可还是那么虚伪! “母妃一向体谅父皇,怎么会怪您,当年的事,也只是误会。”楚祁夜神情温和,言辞间只有满满的恭顺。 楚景麟看着这两个儿子,眉眼有几分像凌妃,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挂着温婉微笑的女子。当年,他出使灵国遇到她,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不得不说,当年他是真的喜爱着凌妃的,只是后来,慢慢的什么都变了。五皇子看着倒是活泼些,三皇子性子温和谦恭,容貌出色,更像凌妃。 心中一软,说:“封三皇子为谦王,五皇子为瑞郡王,皇城外为两位皇子选址建府,府邸建成前,暂时就住在宫中陪朕如何?”另外还赏赐了仆婢珍宝众多,前些年他们两受的苦就用这些弥补一二吧。 楚祁夜跪地谢了赏,“谢父皇赏赐。” 楚祁云则是眼圈一红:“还是父皇心疼儿臣,儿臣……儿臣……”说着跪伏在地双肩抖动着。众人只当他这辈子没遇过此等荣宠激动哭了,有些权贵眼中流露出轻视之意。可是,谁又能知道,藏在手臂中的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 第15章 闺中损友 醉仙楼的包间里,“啊哈哈哈哈,你正沐浴的时候有个男人闯进来,哈哈哈哈,竟然,竟然被看光了还没看到人家长什么模样!”凤夕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桌子上。 林曦月冷着脸喝茶,“什么看光,都给你说过该遮住的都遮住了,你幸灾乐祸的还能再明显点儿么!” 凤夕瑶直起腰抹抹眼角:“哎呦,哎呦喂,笑的我肚子都痛了,看在你这次成功让我开心的份上,本姑娘这次一定尽心尽力,画像呢?拿来!” 林曦月撇撇嘴取出一支纸卷给她,前世从事情报工作,免不了要画个地图人像什么的,这方面林曦月是信手拈来。 凤夕瑶看着画中人说:“看这身材气质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这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如果要是个美男子……”她故意拉长了尾音。 林曦月面无表情的等着她往下说,反正那啥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已经习惯了,呵呵。 果然,“你不如就嫁了他,他看了你身子,岂有不负责之理?找到了人之后,姐妹我把他捆着送到你府上,直接拜堂入洞房如何?”凤夕瑶板着脸作出义正言辞的模样。 林曦月璨然一笑,“好啊,到时候我可以考虑再送你一颗春药然后成全你们春风一度。” 看着林曦月的笑容,凤夕瑶恶寒地抖了一下,她完全不怀疑,如果她真的给林曦月塞个男人,林曦月真的会给她下药…… 凤夕瑶刚认识林曦月的时候,两人都是不满十三岁的小丫头,相识的由头是凤夕瑶看上了林曦月先看中的小矮马。 “这位姑娘,可以把它让给我吗?”凤夕瑶眨着大眼睛卖萌,每次她卖萌总是很管用的啊!虽然她偶尔喜欢整整别人当做娱乐,却还总被大家夸乖巧懂事呢! 林曦月面无表情:“为什么。” “因为我特别特别喜欢它。”继续卖萌。 “哦,我是说为什么你喜欢它就觉得我会让给你。” “……你!”凤夕瑶羞恼之下抽出腰间的小马鞭直接挥了过去,却被林曦月拉住鞭子拽了个趔趄。 懒得看凤夕瑶的反应,林曦月看着自己的手皱眉,果然这个身体还是太稚嫩了,气力不够,放在前世,这个丫头已经被自己甩出去了吧。懒得理她,牵了马转身就走。 “喂!你敢不敢跟本女侠打一场!” “我没必要接受你的挑战。”头也不回继续走自己的路。 “喂!你站住。” “我不叫,喂。 从那天起凤夕瑶就总缠着林曦月,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至交……嗯,损友。 林曦月为了掩饰自己天生会武的异常,小时候就闹着让林老爷找了个师父进府,尽管她已经克制着让自己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循序渐进的,还是被师父称赞天赋过人。来到这个世界她学会了前世只在武侠小说中看过的轻功,掌握了这个新技能,打不过的话要跑路的话就方便快捷了许多。 凤夕瑶一直觉得林曦月跟同龄的女子不大一样,这算是,少年老成?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个女子却很对她的口味,虽然两人性情有些区别,可都是黑芝麻汤圆式的人,表面看着很无害很柔软,内里呢,都是……黑心。一个是活泼可爱让人觉得没有心机,另一个是温婉淡然让人以为是个没脾气的。然而,那些吃过她们亏的人,才能认识到不要以貌取人,特别是……美貌的女人。 第16章 阴谋,试探 一套蓝色蜀锦衣裙,上面用月白丝线绣着百蝶穿花,草青色腰带并同色丝绦。林曦月看着聆风呈上来的衣服有些头痛,她向来不在衣饰上过分用心,大多都是交给这两个丫头来为自己安排。 “这套是不是有点太……”不就是去见楮墨么,谈个生意她穿成这样,那个男人会不会误会什么? “奴婢选的也是小姐素日爱的清雅颜色,咱们是为了不失礼数,外出饮宴总要稍微装扮一下的。”聆风是有一点小私心的,自家小姐也到了婚嫁年龄,这褚公子看着倒是个样样拔尖的,放眼这通州内外,哪儿找得出褚公子这样的人物?之前被秦简闹了那么一出,小姐在坊间传言中就被有些人说成了一个有不良癖好的骄横女子!那之前还有媒婆上门来说亲,最近倒是彻底消停了,不过,那些凡夫俗子平庸之辈才配不上大小姐呢! 看着那套有些华丽的衣裙,林曦月无奈点头,“好吧,就这个了。” 身为女子修饰自己是必须的,可是要每日为了衣着打扮消耗太多的时间,这就不是她的风格了。 换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看聆风伸手去拿粉盒,林曦月连忙制止:“这就算了吧,直接帮我挽发就好。” 聆风对着镜中看了看,笑着说,“小姐肌肤雪白细腻,不施粉黛也是清水芙蓉。” 知她不喜累赘繁复,就梳了个简单的斜髻,发间编进去了几颗白色珍珠,再给发髻上插一支蓝翡雕刻的玉兰花簪,刚装扮好就听到外院小丫头来通报:“褚府褚公子来接小姐游湖,正在门外候着。” “告诉褚公子请他稍后,我这就来。”林曦月回到。 一身蓝色衣裙衬得肌肤更加吹弹可破,腰间盈盈一握,走起路来裙幅波动,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楮墨看着林曦月走来,似乎天地黯然失色,只看得到她从那边缓缓行来。楮墨站在车板上向林曦月伸出手去,她抬头看到楮墨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即坦然地握上他的手掌,掌中虎口处有茧子,掌纹也有些粗糙。林曦月掩下眸中的探究,踩着脚凳上车后,淡笑着回身道:“晓风聆风就去坐咱们家的车子吧。” 楮墨今天只带了一个侍从,正策马跟在马车一旁,进了车厢坐定,车架开始前行。楮墨看了林曦月一眼,“林姑娘今天的装扮很灵动优美。” 林曦月直视着他一笑,“过奖,其实我不太擅长这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曦月说:“褚公子一个月内就要那么多酒,不知……” “除了用在通州这家酒肆中,剩下的会运去京城,怎么?林姑娘有什么为难?” “并没有,这三种酒产量并不低,楮公子自有筹谋,倒是曦月多虑了。” 楮墨微笑着说:“怎么会呢?林姑娘的顾虑在下明白。”城内一般开酒肆的,生意再好,每个月怎么也卖不出那么多酒的。 城外莫愁湖,一行人登上了林府的船,船舱内布置简约又不失精致,两人坐在窗边的小桌上,一人面前放了一个自斟壶。酒是昔年存的桂花酿,桌上还摆着几样果品小食,林曦月先捻起一颗去了核的蜜渍海棠果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再抿一口酒,这滋味简直太美好,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楮墨看她吃得欢畅,也拿了一颗丢入口中,却被酸的皱了眉,林曦月看他的样子,好笑的问:“怎么?褚公子吃不得酸的?” 草草吞下口中的果子,又喝了一大口酒漱了漱,口中的酸意才淡了,楮墨这才笑着说:“姑娘见笑了,我确实不大吃得惯酸果。” 又闲聊了一会儿,林曦月提议道:“到船尾那边能看到南山的秋色,褚公子要一起去么?” 楮墨看着她一笑:“好。”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向船尾去,林曦月不落痕迹的看了一眼掌舵人,楮墨已经出了船舱,忽然船开始剧烈的晃动。林曦月晃悠着向前一拍楮墨的肩膀,“褚公子,当心啊!哎!” 借着船只摆动的幅度暗中使力一推,楮墨身子向外一歪眼看着就要落水,却又下盘一软整个人倒在甲板上。船平稳了下来,只听到前面晓风大声说:“刚才遇到了暗流,小姐和褚公子没事吧!” 林曦月上前扶起楮墨,“褚公子可有伤着?” 楮墨靠在船边上,弯着腰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妨事不妨事,林姑娘没事吧。” 林曦月点点头:“我没事,公子快进舱里休息休息,这原是我的不是,偏要出来看什么秋景。” 心中想,方才上上马车的时候,握着楮墨的手,掌纹有些粗糙,虎口有长期磨出来的硬茧子,这些分明不是一个世家商人子弟该有的,可是看他刚才的表现,又不似有武艺在身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回到林府,晓风问:“小姐有什么发现?” “他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不像那个鬼面人,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林曦月疲倦地揉着眉间。 “你们都下去吧,我且歇歇。” “是。” 凤夕瑶那边还没传消息来,应该也是没什么进展,脑中闪过鬼面人的那双眸子,那种熟悉感,今天再见到楮墨又似乎觉得不一样,到底是谁呢? “王爷,这是娘娘传来的密信。”黑衣人放下封着牡丹纹火漆的信封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楚祁瑜看完信中的内容,眼中满是阴鸷狠意。楚祁夜啊楚祁夜,你不过是一个异族女子所生的野种,巴巴儿地跑回来认祖归宗就算了,安分守己做个闲散王爷本王也不打算跟你过不去。这次父皇竟然把传国宝藏的秘密交给你去做,若是让你在父皇面前落了好,本王又如何能安心?当年母妃没能把你们一网打尽真是个失误!虽然现在本王暂时动不得你,可是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功败垂成! 想到这里,他阴测测的笑了,轻轻击掌三下,一个黑衣男子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主子有什么事交代属下。”培植了多年,楚祁瑜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 “去,想办法杀了那个林家家主,做的干净点儿。”楚祁瑜眼中闪过嗜血的光,一条人命跟他的皇位之路相比,什么都算不上。林氏无辜么?与他无关,楚祁瑜只会觉得所有挡了他路的人,都该死! “是。”对这些影卫来说,主子的命令就是一切,不用去想缘由,只需要无条件的服从和执行就好了,黑衣人飞身离去。 那个林家的女人是开启传国宝藏唯一的钥匙?据说那里面除了奇珍异宝,最重要的是还有传国玉玺,可是那又如何?楚祁瑜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那块石头,他并不同于自己的父皇,楚皇还在乎那个“真命天子”的好名声。可楚祁瑜对什么传国玉玺根本不屑一顾,有一天他拿到那个位置,什么名正言顺,不得都跪在他脚下么?可是,三皇子却不一样,这些年楚景麟很少重用三皇子,这次终于交代了一个重要的差事给他,办砸的话,失了圣心要再翻身可就难了吧? 想想自家父皇对传国玉玺的看重程度,若是那个林家的女人就这么死了……父皇的怒火恐怕都得由老三那个野种来承受了,哈哈哈哈,楚祁瑜笑的志得意满。老三啊老三,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不自量力接了这个任务! 第17章 暗杀,遇险 “褚公子……”怎么又是你?林曦月无奈的看着门外的男子。 一连几日总会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他,然后就被缠住脱不了身,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什么请教开店选伙计,还有喝了林家某种酒想跟林曦月交流心得……如此频繁的偶遇,似乎也太巧了点吧!聆风一脸兴奋的跟自家小姐说褚公子这是倾慕之情,却被林曦月一个白眼打发走了。 楮墨似乎没有察觉林曦月表情中的无奈,笑着说:“昨日听林姑娘说今天要随商队出城与西域商人交接,楮某能否同行,也长长见识。” 看林曦月不语,他脸上带着几分黯然,低声说:“罢了,这是我考虑不周,给林姑娘添麻烦了,褚某在这通州地界上人生地不熟的……” 林曦月向来吃软不吃硬,看他这样子,心种一软说:“既然如此,褚公子就与我同行吧。”话音一落就看到楮墨利索的自己先上了马车。 林曦月: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男人无害的样子给忽悠了。 这批酒顺利交货之后,时间刚过正午,大家原地吃一些干粮就开始返程。马车行进中,楮墨笑着说:“林姑娘也是好胆量,只带着两个运货的小厮和两个车夫就敢走这一趟。” 林曦月顿了一下说:“这一路经常走,还没遇到什么劫匪强盗,若是不安全的路,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敢啊,呵呵。” “弱女子……是这样啊。”楮墨从善如流地点头,眼中却带着一丝玩味。 林曦月不再看他,闭目假寐。忽然听到车外的马发出不安的嘶鸣。林曦月蓦然睁开眼睛,一把掀起帘子,还未待细看,一支冷箭已经射中了车夫的后背,正中要害。车夫落在了地上没了声息,马一声长嘶就开始狂奔。颠簸中,林曦月勉力让自己保持平衡,抽出腰间的短刀就想上前去切断绳子。一个人影从她身旁窜了出去,瞬间就割断了车上连接马的绳子,车停了下来,林曦月看着逆光站在车板上的男人伸出的手,一时没回过神来。 “还愣着做什么,这个林子里对方来了不少人,我们必须赶快走。”楮墨的眼神中有着之前没有的锐利。 林曦月牵住他的手,被他拽着使力跃到地面,然后就被拉着一路狂奔。有太多疑问了,可是她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晓风聆风那边不知道怎样,她们俩自保等能力还是有的,希望都能平安。身后追来的马蹄声,听声音至少有十数个,林曦月心中也有些紧张,就凭他们两人,这么些人追过来不知道能抵挡么?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家女子,有谁会费了这般周折来杀她?这太不合理了。难道是因楮墨而来?他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 “林姑娘盯着我看是觉得我英武不凡,心动了吗?”楮墨一边用轻功向前冲,一边勾着唇调侃道。 “……你想太多了,我只知道若是被追上,可能你我的心以后都不能动了。”林曦月没好气的说。 穿过林地,只有一条小路往东延伸,可是那条路周围连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往西边却是死路,尽头是一方石潭。两个人站在那,看着眼前的僵局,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了。两人对视一眼,抬步往西边走去,这种时候,只能搏一把了。 还好这年头没什么水污染,石潭里的水还算干净,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听道马蹄声在那个岔路口停留却迟迟没有走。林曦月一口气就快憋不住了,心跳声在耳边渐渐放大,她闭着眼逼自己数着数强撑着。忽然嘴唇被两片柔软堵住,林曦月猛地张开眼睛,入眼是楮墨放大的俊脸。男人眼中带着狭促的笑意,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樱唇,迫使她张开了双唇,唇瓣厮磨间,他将自己胸腔中的空气以口渡她。 终于听到岸上的声音向东而去消失不见,林曦月猛地推开楮墨,足下一蹬浮上水面。大口呼吸,这下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两人上了岸,也不敢在这里久留,就顺着原路回到林子里,找了一处隐蔽地方休息。 “褚公子,你怎么会武功?” “在下从来没说过自己不会武,林姑娘也不曾问过啊。”楮墨表情很无辜。 林曦月累的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她也不能说,我试探过你吧!“那,刚才的事,请褚公子给我解释一下。” 楮墨笑着说:“虽然是非常时刻不得不为,还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明日楮墨就备了礼单上门提亲如何?” 林曦月靠在树下翻了个白眼,“你……” 这个男人是在装傻吧!索性摊开来说:“派那么多顶尖杀手来杀我一个商家出身的弱女子,你觉的合理么?难道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褚公子。”林曦月顿了一下,“亦或者说,连你的姓名都未必是真的吧。” 林曦月将手中的短刀横在身前,警惕的看着他。 楮墨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远比自己想得要聪慧敏锐许多。良久,他苦笑着也坐在了地上,“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18章 拆穿他了 林曦月面色沉静,“最初我查过,京城的确有个楮姓商家,但是他们不太有可能具备你这样的财力,后来我又发现你手上的茧子,很有可能是习武留下的,所以我也试探过你,这你应该察觉到了吧?然后这几日你总找各种理由跟我偶遇,就像是预知到会有危险一样,还有……”她压下了一丝不自在,“刚才,在水中……你的内息太强,是有上乘内功吧!这一切根本不是普通商家公子能具备的。” 楮墨看着她细细数来,能察觉到这么多已非寻常人能做到,最难得的是,这个女子面上却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好吧,既然如此,等我们回去我自会上门给林姑娘一个解释。” 看他不似做伪,林曦月点头,“好。”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站起身往之前来的方向而去。 “啾啾~啾啾~啾~声音似乎有一定的频率和高低,一次次重复着。楮墨冷着脸将手放在自己腰间,腰带内侧放着一条柳叶软剑,夺人性命不过是一点伤痕。 以为他腰间藏着什么暗器,林曦月忙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是我那两个丫头。”说罢口中也发出相似的声音回应,只是这次的节奏韵律又有一些差别。 做完这些转眼看到身旁的男人正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瞧,目光灼灼……让她几乎有些吃不消。 “看着我做什么?” 楮墨勾唇一笑:“觉得林姑娘这个传讯方式别致的很,我也是开了眼界。” 既然决定开诚布公,他也就不用一口一个褚某了。这个女子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心思缜密,又冷静果断,完全不输男子,这些都是她那个隐世的父亲教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像。这个女子身上还有多少谜?越靠近她越觉得有趣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小姐!”晓风聆风已经到了近前,“是奴婢太迟钝,害小姐遇险。”两人作势要跪,却被林曦月拦住了。 “剩下的人如何了?”林曦月心中明白那几个车夫和小厮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两个丫头脸色有些黯然,“都是奴婢无能。” 林曦月叹口气说:“这也怪不得你们,当务之急是赶快返回城中,马匹还有存活吗?” “有,后面拉货的马受了点惊吓跑了,所幸是找了回来,就在那边。”说着指引着二人向前走。 走到近前,四个人看着面前的两匹马,十二目相对,气氛有一点……尴尬。这要怎么分配才好? 晓风上前道:“小姐与褚公子先走,奴婢们步行回城便可。” “不行,太危险了。”林曦月斩钉截铁的否决。 “可是……” “没有可是,晓风聆风你们俩一匹马,我,我就和楮墨一匹马!动作都快点!”说罢自己先翻身上马,楮墨一笑,轻巧的跃上去落在林曦月身后。 “抓好了啊,摔下去我可不负责。”林曦月有些不自在的对身后的人说。 楮墨微微一笑道:“好。”然后从善如流地把爪子搭在林大小姐的纤纤细腰上。 林曦月身体一僵,回头瞪了楮墨一眼。 楮墨却似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一脸风光霁月地说:“林姑娘不用担心,我已经坐稳当了了,咱们还不出发么?” “……驾!”再多说什么岂不是显得自作多情? 腰间的大掌只隔着薄薄的衣料,有一些灼热,他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些许松柏气息,实话说,并不那么……让人觉得反感。尽管有些不自在,林曦月却不敢活动一下身子,活动的话不就相当于在他怀中磨蹭!咬咬牙,本姑娘忍!还是专心赶路,早点到早点解脱吧。 褚府门前,“辛苦曦月了,我先回去,晚上去找你。”猝不及防的,清雅的气息拂过林曦月耳边。楮墨低语着,唇几乎碰到林曦月的耳垂,说罢不等林曦月反应就利落的下马往自家门口悠然而去。 被他这么一闹,林曦月脖子过电般一阵酥麻,耳垂也火烧般滚热,突如其来就喊得那么亲密!毫无防备的就被调戏了……活了两世却被一个古人给调戏的无所适从,林曦月你能有出息点儿么! 两个丫头早已下了马站在一旁,聆风内心有些欢喜,方才失散的时候小姐是和褚公子有了什么进展么?那举止,啧啧啧,真暧昧!有戏啊有戏! 林曦月木着脸下了马,忽略了两个丫头窃喜又带着探究的眼神,今天她暂时不想再听到任何刺激心脏的话了。回到府中将伤亡人员的安葬和抚恤事宜交代了下去,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休息。 第19章 开诚布公 再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林曦月坐起身说:“掌灯吧!”晓风进来点起烛火,服侍着林曦月穿上家常衣裳。 外间已经摆好饭菜,鸡茸粥,甜豆浆,芝麻酥饼,虾饺,还有一盘清爽的凉拌青笋,简单清爽的菜色,荤素甜咸搭配的正正好,白天经历了那么一场逃亡林曦月确实是饿了,胃口好的用了大半。饭后漱了口,聆风端上一盏放了山楂干、冰糖熬制的桂花茶,林曦月 自端了茶盏说:“我到廊下散散,你们自去吃饭。” 深秋时节,院内的植物也零落的七七八八,林曦月捧着手中的热茶看着院墙边那颗桃树出神,忽然墙头出现一个黑影。“谁?”林曦月冷声一呼,手中的杯盖也准确的飞向那个黑影。 黑影轻巧地闪身避开,翻过墙落在院中,“林女侠手下留情,是我。”这声音不是楮墨还有哪个?他上前几步走到廊下光亮中抬眼冲着林曦月一笑。 “正门不走偏要效仿那梁上君子,若有下次可就不是杯盖了。”林曦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忽然闪过之前那个鬼面人,这衣服,这轻功,还有这似曾相识的出现的方式……楮墨站在那笑吟吟地由着她上下打量。 “你!你莫非就是那个戴面具的登……”林曦月生生把登徒子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那件事还是不要重新提起吧。 楮墨并不反驳,“我们还是进去说罢,这里也不方便。” 沉默着领他进屋,两人落座之后,屏退了丫头。 林曦月说:“说吧。” 楮墨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个名字,楚祁夜。”听到这句话林曦月的震惊也只有一瞬,她早就想到此人身份非富即贵。只是,却没料到是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皇子。说身份特殊,是因为三年前皇家寻找流落民间的皇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楚国百姓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然后呢?您一位身份贵重的皇子接近我一商家女子,又是为何?” 楮墨一怔,林曦月的反应平淡出乎他的意料。“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他开始说起前朝的一个秘辛,秦国曾经一统中原大陆,秦末战乱,平复之后国家一分为二,分别是楚国和上虞国。而秦国的国主留下了一个传国宝藏的所在,据说那里面就有象征着真命天子的传国玉玺。而开启宝藏的钥匙,就是秦国王室的嫡亲之血!而林曦月的父亲林逸之,本姓墨,是秦国末代国君的嫡亲弟弟。 听到这里林曦月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皇帝派你来的?”事到如今再兜圈子也什么没用了。 林逸之去世前曾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林曦月,还说他年轻时候就寄情山水,改姓离宫之后,到前朝覆亡也再没回去,应该不会有人能够查到他的身份,可现在……林曦月感觉自己有些头痛。 “没错。” 还有个疑问,林曦月直视着他道:“那你有不少机会可以取血啊!为什么没有?” 楮墨说:“必须要供血的人自己情愿才可以,供血者要自己把血抹在开门的机关石上。” “哦~~”林曦月拖长了音,“这样啊,那你这些天就是为了这个跟我攀交情?”暂时可以放心自己的小命了,她稍稍放松了一些。 楮墨笑的很真诚,“起初我是想试试让你倾心于我的。” 之前秦简退婚之后没多久楮墨就出现了,想到这里,林曦月微微一笑:“所以……我被秦家退婚就是你搞的鬼了?” “没错,”楮墨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林姑娘能想到这个关窍,我实在是很佩服啊!” 他厚脸皮的一连串“供认不讳”,林曦月反而倒不好直接发作了,嘴角抽了抽,这男人……还真是欠抽! 第20章 他的承诺 看她不语,楮墨似乎很有把握,挑眉道:“所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么?” 林曦月心知有了筹码就要好好利用,“流点血也不要命,要我配合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如何保证我在事成之后,不会被你那老爹给斩草除根了?” 什么前朝后裔,这个身份林曦月从未放在心上过,可这不代表,在现在那上位者心中不把她的血统当做隐患! 楮墨转着茶杯说:“我会想办法把你这个前朝遗孤的身份放出去,他顾忌那个仁德的虚名,断不会要了你的命。” 林曦月想想也是,前朝已经国破家亡,仅存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是被皇帝杀了,这样赶尽杀绝,只怕会落下一个嗜杀残暴的名声!这种情势之下,还是赌一赌会比较好吧!反正,就算这个男人反悔,自己也有退路。不过,做决定之前总要先问清楚。 “那你的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忽悠我的化名了?” 楮墨淡淡地看着她:“并不是假名,你也看得出来了,我就是之前那个鬼面人,鬼面人就是楮墨,楚祁夜不过是你面前这个落魄皇子罢了。”他的话弯弯绕绕,却没妨碍林曦月的理解。 “就是说这两重身份都是你。”林曦月顿了一下,又说:“不对,应该是三重,还有商人楮墨。” “孺子可教。” “那今天下午的那帮人又是怎么回事?” 楮墨冷哼一声,“是楚祁瑜!他担心我办好这件差事得了圣心威胁到他的地位,却又暂时动不得我,所以就对你下手了。”幸亏他派去的眼线及时回报了消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今天他翻墙来林府也是担心被追踪。 虽然他没有完全说明,林曦月心中也知道了大概,若是是死了自己这个唯一的“钥匙”,君王一怒,楮墨怕是在他老爹那讨不到什么好的,甚至有可能还会获罪。 楮墨笑着说:“所以我们俩现在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那以后我要怎么称呼你?王爷?楚祁夜?”林曦月调侃道。 “你可以继续喊我楮墨。”楮墨苦笑着说。 日后不打算与皇家人有更深的来往,楮墨的皇子身份对林曦月而言并没有什么压力,她微微一笑,“合作愉快,楮墨。” 临走前楮墨沉吟道:“我派了些人在周围暗中保护你,你且放宽心,这样的日子也不需要太久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楚祁瑜,这次的事本王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林曦月起身送楮墨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林曦月忍不住低声问:“你……也想要那个位子么?” 楮墨脚步一顿,回身深深地看着林曦月,林曦月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冒失了,“抱歉,是我逾越了。” 楮墨眸光温和却坚定,笑着说:“是,不过不是想要,是不得不要。”他不想对面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所隐瞒。 心中一震,林曦月默默无语,两人走到院子中,楮墨忽然看着她的眼睛说:“相信我,定会护你周全。”平平淡淡的语气,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林曦月粲然一笑:“好。” 回房间倒在床上,也不要丫头们伺候,林曦月心中有些沉闷,她需要静静。看楮墨那个样子,应该吃过不少的苦吧。宫廷内的密事寻常百姓不会知道,可林曦月有渠道,能够知道一点,他的母亲是含冤而死的,他和弟弟被追杀,小小年纪流落江湖,其中的苦楚恐怕是罄竹难书。这么看当朝圣上也不是个什么深情的主,楚祁夜这个成年后才回宫的儿子,母家也已经衰败,在皇帝心中又能有多少分量?再加上那些个不省心的兄弟,周围虎狼环饲,他的日子想必十分不好过。 想到这,林曦月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经历着这些,楮墨还能神色自若的筹谋,实属不易。不想争却不得不争,其中的内情到底是什么?还有……他又为什么把那么隐秘的谋划告诉了她呢?是因为“一条船上”的缘故么? 心如乱麻,林曦月将脸埋在枕头上,啊,啊,自己现在这是在心疼他么?最理智的做法是,难道不该是帮他办成了那件事之后,想办法带着林家的财富消失的无影无踪嘛!想那么多做什么!林曦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在前往宝藏所在地之前先把铺子转让,安置好那些林家的老人儿,然后自己换个地方继续开店过逍遥日子,嗯,上虞国应该就不错!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有磁性的低语,“相信我,定会护你周全。” 摇摇头把那个声音抹去,性命攸关,比起相信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她更愿意相信她自己。前世,她不就是一直靠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么? 第21章 传国宝藏与宫内暗涌 为了不至于太明显,林曦月只是暗中收拢了林家的资产,至于那些商铺一个也没动,店里的货品暂时还有,足够支撑到她离开一个月之后才顺理成章的陆续关闭。几个得力的掌事,也都给了不菲的遣散费,并约定好若是林曦月日后安顿下来重开商铺,根据他们个人意愿,再派人来接他们。只可惜那些郊外酒庄里存着的美酒是带不走了。 这几日林曦月没有再被二皇子派来的人袭击,她想应该是楮墨派人散布自己是前朝皇室后裔的消息产生了效果,让二皇子也有所忌惮。却不知道是二皇子现在其实正自顾不暇已经离开了通州。 没有月光的夜晚最适合寻宝,可林曦月万万没想到,传国宝藏竟然就隐藏在城西一个废弃的园子中,这个地方坊间传言说里面有鬼魂,小时候林曦月还被凤夕瑶拉来“探险”,不过她们并没有什么发现。看出她有些疑惑,楮墨说:“这个园子曾经的主人是前朝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园子中的荒草几乎能没到林曦月的胸口,楮墨身边今天带着两个劲装男子,那两人面目肃然走在前面开路,一行人走到园子中间一个巨大假山前。楮墨看了林曦月一眼,走到假山侧面摸索了一阵子,“就是这里。” 林曦月走过去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石头上一个隐蔽的凹陷中,有一块圆形的凸起,可是这假山石原本就是形态各异,这个凸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伸出手去触碰,竟然入手温热,心中一惊收回了手,“这!” 楮墨淡然道:“别怕,这里面嵌着的是磷血石,自身带着温度,能够吸食血液。” 这东西是有够邪门了,林曦月心中暗暗鄙视自己那个没见过面的大伯,用这种东西打造开门机关,不就相当于用自己家族血脉作为祭品么!心中有些不安,林曦月咬咬牙取出短刀在指尖一划,出于对这个磷血石的警惕,她只把指尖上的涌出的血珠儿快速像那块石头上一点。鲜红的血滴在石头上立刻消失的连痕迹都不见,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假山后面一阵尘土飞扬。 看着那个通往地下的暗门,楮墨浅笑着说:“门开了,林姑娘要一起进去吗?” 回过神来,林曦月连连摇头,她虽然有些好奇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可是,皇家的人和皇家的事,她还是少参和比较好。 “开了门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里面的东西以前是谁的,以后又是谁的,都与我无关。” 楮墨深深地看着林曦月:“林姑娘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林曦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有些心虚,掉开视线说:“民女一个平民百姓,日后还能跟谦王爷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这次顺带做一次开门的钥匙罢了。” “哦?”楮墨唇角的笑意有些冷,“如此就多谢林姑娘了,姑娘请便。”说罢不再看她。看着楮墨的背影消失在地宫洞口,林曦月心中有些空,再看看守在洞口的两名男子,皆是一脸肃然目不斜视。 出了这个废园,林曦月心中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楮墨这个插曲就这么翻篇了么?“平安归来,怎么反而跟丢了魂儿似得?”凤夕瑶笑着调侃道。方才看林曦月安全了,她已经让手下人都回去了。 “有吗?我就是之前神经紧张,现在放松了,有些累。” “是么?林大小姐要是想不声不响的消失,根本不用等着给里面那位帮这个忙就可以走人的。”凤夕瑶笑的贼兮兮,“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昂?” 林曦月噎了一下说:“这只是一场交易,我帮他开门,他帮我平息身份的危机,这下我不离开通州也可以了,不是很划算么。” 凤夕瑶嘟嘟嘴道:“我看他倒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林曦月微微一怔,垂眸道,“你想多了,再说,此生我不入贵胄之家。”妻妾成群的日子她适应不了,更不想适应。 凤夕瑶笑着拍拍林曦月,“也是!这样的男人咱们才不要!那种日子还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 凤夕瑶是通州太守韩老爷的外室所生,其母是一个落魄世家之女。韩老爷家中有一妻四妾,却只得了两个儿子,故而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甚是疼爱。凤夕瑶懂事后执意随了母姓,凤母早亡,原本韩老爷要接了这个独女回府照料,凤夕瑶执意不依,仍然住在之前的小院子里。韩老爷无奈,只好派了几个稳妥的嬷嬷和丫头过去服侍。凤夕瑶长大了,出落得明艳活泼,虽是庶出,仍然有一些小世家遣了媒人上门求亲。韩老爷原本的意思是从中选一个青年才俊让凤夕瑶嫁过去,日后就是一家的当家主母了,他百年之后才能放心。 然而凤夕瑶骄傲的对她爹说:“我未来夫婿必须是我自己看中的才可以,而且他不能纳妾!”不能纳妾?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韩老爷对自己这个爱女也是头痛,百般劝说无果,也只得叹一声冤孽,一切随了她。 等凤夕瑶认识林曦月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和她观点一致的人。女子怎么了?女子也是能恣意潇洒的活着的!凭什么女儿家要从一而终,男子却能三妻四妾?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御书房东暖阁内,坐在龙案后的帝王脸色沉郁,他面前跪着的正是二皇子楚祁瑜,室内除了他们父子二人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留下。 “老二,你可知错。” 楚祁瑜心中暗恨,他那个傻子一般的大哥不知道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跟父皇告密说自己与祺贵人私通,还带着那个丫头翠儿作证!儿子睡了自己的嫔妃,皇帝一怒之下,下了旨意召二皇子回京。秽乱宫闱可是大罪,大皇子这一手太过突然,打了楚祁瑜一个猝不及防。 “儿子知错,都怨儿子心志不坚,受不住诱惑。”为今之计,只有把一切推到祺贵人身上了,反正,她也活不了。 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审视,楚祁瑜把身子伏的更低,“父皇息怒,儿臣死不足惜,只求父皇保重龙体。” 楚景麟看着这个一向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为了一个女人要自己儿子的命。再者,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大了终归是有损天家威严。“起来吧。” 楚祁瑜心知这算是过关了,谢过之后垂首立在一旁。祺贵人是生的面容艳丽身材妖娆,可那又怎样,他一个誉王爷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看到那个寂寞难耐的女子时,他就起了利用之心,内宫嫔妃之间的一些消息,母妃出面多有不便,让祺贵人去帮自己探听消息,这样才不会被父皇怀疑。只可惜,这个棋子儿算是废了,如今庆幸的是父皇没打算继续往下深究。 楚景麟说:“我已经让你大哥约束手下,这件事以后不会再有人提起。” “来人。”楚景麟唤了身边的总管太监进来,“所有可能知情的宫女已经全部杖毙,至于那个贱婢……赐酒。”面色如常,就像在说碾死几只蚂蚁。 太监退下之后,楚景麟冷哼一声说:“最近你就留在王府哪儿也别去了,好好修身养性!”之前珍贵妃求情,楚景麟也以管教无方的名头给了一个发俸半年的惩罚,出了事,总是要做做样子惩罚一下的。 楚祁瑜低头:“是,儿臣这次也是昏了头,再也不敢的。” “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楚景麟一共有五个儿子,长子勤王楚祁瑛是先皇后所出,之后二子誉王楚祁瑜,三子谦王楚祁夜,四子理郡王楚祁冉,五子瑞郡王楚祁云。老大和老二明争暗斗他知道,老四与老大亲近些他也看在眼里。却看不透老三和老五,他们一个温和谦顺,一个心思单纯,看着却是没有任何野心,可是这两人一母同胞,难保以后不会齐心争权。楚景麟揉着额头,真是不能省心啊。 楚祁瑜出了御书房,“这不是我的好二弟么!哎呀,怎么脸色不太好?”楚祁瑛得意洋洋的拦住了路。 楚祁冉知道分寸,上前见礼:“二哥。” 楚祁瑜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笑着说:“多谢兄长关怀,只是本王还要回府修身养性,不便久留。” 看着楚祁瑜的背影,楚祁瑛不屑的说:“傲什么傲!再怎样,本王才是嫡子!” 楚祁冉微微一笑:“皇兄说的是。” 楚祁瑛半年前得了一个谋士,名叫莫离,此人出的计策每每都会奏效,在他的辅助下,楚祁瑛得了楚皇不少的赞赏和赏赐。莫离现在成了楚祁瑛最信任的谋臣,此前有个小乞丐送了一份密信到秦王府,内容很短“祺贵人与楚祁瑜。”楚祁瑛看了不解,就向莫离询问。莫离沉吟道:“王爷何不暗中派人查一查祺贵人宫中的婢女呢,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派出的人很快就传来了消息,楚祁瑛终于抓住楚祁瑜的把柄,心中激动,亲自带了人入宫,绑了翠儿交到了皇帝面前。 当时看着他父皇气得脸色发青,楚祁瑛心中窃喜,还以为老二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结果……只是禁足这么简单?楚祁瑛心中对这个二弟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第22章 宫宴,各怀心思 京城各家权贵都知道了二皇子为皇上带回传国玉玺这件事,接连两日早朝,众大臣都看得出陛下心情颇好,少不了趁此机会奉承一下自家主子,恭贺的折子摞了厚厚一沓,内容无非是“真命天子”“顺应时运”“上天择主”之类的。楚景麟被臣子们吹捧的很是受用,龙心大悦决定安排一场宫宴。 丞相府后宅,布置精美的房间内,鎏金多宝香炉中燃着名贵的千步香,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端坐在梳妆镜前,眉若含烟,目似秋水,细致的容颜处处透着绝美,娇柔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这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丞相府嫡女上官莹,此刻她穿着一套白色云萝缎衣裙,裙摆上撒着点点浅粉色桃花,绣花的颜色浓淡渐变层层渲染。十指纤纤涂上了混入珍珠粉的香妃色蔻丹,发髻上只有一支坠着珍珠流苏的琉璃海棠花簪,衬得整个人清灵出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懂得装扮自己的女子。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上官莹咬着唇角,今天他……会不会注意到自己呢?京城第一美人,丞相府嫡女,这样的光环足以让她受到众多地位非凡男子的垂青。向来眼高于顶的上官莹却在一场宫宴上被楚祁夜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那个俊美的男子让上官莹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气质与在场的凡夫俗子是那么不同,孤高清冷,却又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上官莹的眼神不自觉的追着那个身影,可是自始至终,楚祁夜都不曾往她这边看一眼。三皇子楚祁夜,上官莹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找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 “小姐,老爷夫人来催了。”贴身丫鬟画眉急急地跑进来。 “好,咱们走。”行动间暗香浮动,身姿婀娜又不失端庄。 云逸宫中,珍贵妃正柔柔地为楚景麟按摩着太阳穴,“陛下国事繁忙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几位皇子现在也都能为陛下分忧了。” 楚景麟闭着眼嗯了一声,“老三这次的差事办的的确不错,他有些能耐,朕准备把他放到礼部历练历练。” 珍贵妃眉间一冷,很快又带着笑意柔声道:“陛下自然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不过……”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那个前朝后裔陛下是打算如何处置?” “朕准备封她为郡主,封号已经拟好了,就叫敏玥。” 珍贵妃试探着说:“可是,她毕竟身份特殊,若是日后……” 楚景麟睁开眼睛,目光锐利:“是个隐患,可是朕却暂时不能除了她。”特别是现在,传国玉玺刚找到,若是林曦月就死了,无论原因是什么,都难免让人往皇家身上想。 珍贵妃娇媚一笑:“陛下可知道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女儿家死心塌地呢?” “哦?爱妃说来听听。” “就是给她选一个陛下信得过的夫君,她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忠于朝廷了,就像……”珍贵妃纤长的划过楚景麟的胸口,“臣妾待陛下的心一般。” 楚景麟动了心思,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朝中的臣子,就算有些现在忠于自己,若是娶了这样的媳妇,日后也难保有二心。这么想来,也只有在皇子中挑选一个了…… 祈元殿中,众大臣及家眷已经陆续落座,上官莹坐在女眷区域,不动声色的找寻着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端午,数着日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毫无意外的,上官莹今天又吸引了许多目光,有几家的子弟都走过来找她攀谈。上官莹面上却是淡淡的,礼貌性的应付上几句。 “三皇子到!”门外的太监长声唱到。 女眷这边明显有些躁动,三皇子这样的人物有哪个女子不爱看的?只是……二皇子的身份,终究不堪为良配,谁不知道这位三皇子是异族女子所出,诸位王爷中,他恐怕是最没有希望登临大宝的那一个。众目睽睽之下,上官莹也只敢用余光关注着楚祁夜,看着他微笑着应对有度,一路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楚祁云在自家兄长耳边悄声说:“大哥,第一美人眼珠子都快掉到你身上了。”私底下,楚祁云称楚祁夜为大哥,他从来没有在心里认可过那几位血缘上的异母兄长的存在。 楚祁夜面上淡淡的,“祁云,回你的位置坐好。”楚祁云一向对自家兄长言听计从,吐了吐舌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楚祁夜垂了眸,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丞相家的千金么?先不论这上官丞相会不会把女儿许给自己,就说丞相府这棵大树,自己若是贸然抱了上去,只怕反而会死的更快一些吧。不过……若是这丞相府日后站到了老二那边,也会有些麻烦啊,要想个办法把这种可能完全消除。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众人跪地行礼,等着那个楚景麟走到高台上,“众位爱卿平身,赐座。”众人起身之后谢过才坐下。高台上皇上的御案下首是珍贵妃的位置,而其他嫔妃的位置都在高台下西侧依照品级排列,皇子们则在东侧。 楚景麟举杯说:“传国玉玺重新现世,朕心甚慰,有诸位爱卿辅佐,相信我大楚必定国运昌盛。” 众臣举杯起身:“陛下乃真命天子,天命所归!” 楚景麟很是受用,笑着说:“开始饮宴吧,诸位爱卿莫要拘束。”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殿中一场歌舞才刚刚结束,楚景麟看着下方说:“为了照拂前朝遗孤,朕已经决定册封前朝后裔林曦月为敏玥郡主。” 珍妃的父亲李尚书起身说:“陛下仁德,此乃苍生之福,大楚之福!”此言一出,众臣纷纷应和。 楚景麟笑着说:“只是,担忧敏玥无所依靠,朕还有意为敏玥郡主指一门婚事,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楚祁瑜之前就与珍贵分商议过,上前一步道:“儿臣倒是愿意为父皇分忧,只是,王府已经有了嫡妃,只怕会委屈了佳人。” 楚祁夜不动声色的抿着酒,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五位皇子中,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经娶妻,就连四皇子楚祁冉都已经与工部侍郎家的千金有了婚约。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祁云。 楚景麟满意的一笑:“皇儿有心了,不过,倒是祁夜尚未娶妻,到现在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也是不成样子。”看着楚祁夜的眼中带着审视之意。 能这么说,说明皇帝心中早有决定,这时候若是推拒只会让龙颜不悦。主动应承也不对,林曦月身份特殊,林家又富甲一方,楚祁夜若是太主动只怕会令皇帝疑心。 楚祁夜站起身微微一笑:“儿臣多谢父皇关怀,况且,这娶妻之事父皇做主便可,何须问过儿臣的意见?” 楚景麟哈哈一笑,“好,好,如此甚好,朕就等着喝儿媳妇茶了,拟诏,前秦覆亡,如今人丁凋零,前秦皇室后裔林氏,德才兼备,柔顺端方,着封为郡主,赐婚皇三子楚祁夜为谦王嫡妃。”负责传旨的太监记下来之后半刻都不敢耽误就去办差了。 众大臣纷纷起身恭喜皇帝恭喜三皇子,心中对楚祁夜的轻视却更多了几分,皇帝把一个前朝余孽赐给他做嫡妃,楚祁夜以后还能跟别的皇子争么!大楚怎么会出一个前朝后裔做皇后呢? 这道圣旨包含的深意,楚祁夜却似不察,浅笑着谢过众人的恭贺。没人注意到上官莹在听到圣旨后惨白的脸色。楚祁夜竟然被赐婚了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乡野丫头!这叫她如何能甘心?可是,圣旨已下,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爹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为人侧室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不过,若是……若是,三皇子能倾心于她,她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尊贵的身份,只要楚祁夜爱她,为妻为妾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要怎样才能知道楚祁夜的心思呢?毕竟现在要跟他说上一句话都是难上加难。 “上官小姐可愿意入宫来陪伴本宫小住几日?”珍贵妃笑着问。 她想为自己儿子拉拢丞相,娶了上官莹就是最直接的办法。将她留在宫中可以让两人多见几次,培养培养感情,自己也能给上官莹多吹吹风。珍贵妃心中早就盘算好了,楚祁瑜现在的正妃母家手中有兵权,暂时还不能得罪。珍贵妃打算先跟丞相许诺,若是上官莹入王府做侧妃,可以立马拥有王府的掌家权利,还保证他日楚祁瑜荣登大宝之后封上官莹为皇后。那高高在上的凤位做筹码,就不信上官易那个老狐狸不动心! 上官莹眼中一亮,上前行礼道:“娘娘抬爱,小女愿入宫陪伴娘娘。” 珍贵妃和善的一笑,“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你且安心住下,日常要使得东西我宫中一应俱全,明日再差人去上官府拿来也不迟。” “娘娘费心了。”上官莹温婉浅笑。 珍贵妃母子的心思,丞相上官易也能知道几分,本不愿让爱女趟这趟浑水,无奈上官莹刚才似乎没看到他的眼色,自己上前应了。如此就连上官易都不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小女顽劣,如此便叨扰娘娘了。” 珍贵妃牵起上官莹的手说:“丞相言重了,这孩子合了我心意,留她陪我说话解解闷是再好不过的。” 第23章 突如其来的圣旨 在场却没人明白上官莹的心思,她正愁着没机会接近楚祁夜,平日里原本很少能有机会入宫,就算进宫见到了他,身边也是一堆人围着,根本没办法上前搭话。若是留在宫中就不同了,见到楚祁夜的几率大很多。偷眼看向那个清俊的身影,就连垂着头喝酒的样子都那么优雅迷人,上官莹的目光更加坚定,她要想办法得到这个男人,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入了冬林府这几日是越发冷清了,府里总共就林曦月一位主子,她以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为名,只留下两个贴身婢女,剩下的就是几个外聘的厨娘和扫洒丫头,这些人却都是自由身,每人一个月二钱银子的报酬。正午,林曦月正坐在花厅喝着茶,上一季各家铺子的账册已经送来,三个铺子的盈利都超过了之前定的目标。香韵新推出的“幽昙”系列香粉和唇脂都是供不应求,李掌柜也传信说入冬推出的羊肉锅子叫好又叫座,半个月内的桌子都订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账册林曦月心中有些怅然,自古皇家行事最是反复无常,这些日子她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这里的一切都有她的心血和回忆,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小姐,宫里来了圣旨。”晓风匆匆入内,气息有些乱,却不曾失了冷静。 林曦月一怔,神色有些冷肃“我们出去罢。”袖中隐着她惯常用的短刀,情势危急之下她也只好放手一搏。这之前她就已经跟晓风聆风说了事情的利害,退路已经准备好了,林曦月住的西院内室中多年前就修了一个密道,入口在梳妆台下面。密道一直通到城外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到那里自有人接应,她们离开之后,林府剩下的人都是外聘的,这些人自然是安全无虞。 前院已经跪了一地的人,那些个丫头婆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有几个胆小的几乎是瘫在地上,林曦月面色从容,走上前去跪下。 “林氏接旨!前秦覆亡,如今人丁凋零,朕心中深感惋惜,前秦皇室后裔林氏,德才兼备,柔顺端方,着封为敏玥郡主,赐婚皇三子楚祁夜为谦王嫡妃。”传旨太监抑扬顿挫的念完,林曦月还愣在原地。 “郡主,还不接旨谢恩?”看林曦月发愣,负责宣读圣旨的陈公公笑着提醒,想想也是,一个民间女子徒然得了这样的荣宠,可不得欢喜的呆了? 然而林曦月却是感觉自己被重重天雷击中了,婚姻之事不能自主!还入了她最想远离的皇家!对方还是……楚祁夜!这皇帝是抽什么风啊? “谢主隆恩!”她缓缓起身,面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劳烦公公了。” 一旁站着的聆风将一袋金瓜子放在陈公公手中,林曦月接着说,“公公远道而来办差也是辛苦,这些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御前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锦袋一入手,就知道里面价值不低。李公公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老奴谢郡主赏赐,郡主叫老奴小李子便可。” 林曦月微微一笑颔首道:“日后还要劳烦李公公多多照拂。” 看她如此上道,李公公笑着说:“郡主的仪仗此次已经备好,只是老奴想着郡主还要准备准备随身的物品,不如就推迟到明日巳时前出发?” “如此甚好。”这下有机会跑路了,林曦月心中安定下来。 送李公公出门,看着车架离开林曦月苦着脸转身,进府门的时候忽然眼角看到门扇荷叶处露出一角白色。她不动声色的看着院中众人,“你们都各自去忙吧!” 院中只剩下主仆三人,林曦月靠在门上将那个东西抽出来攥在手中,质地应该是一个纸卷没错。回到西院展开看,上面写着“千万勿轻举妄动,墨。”反复看着那张纸条,林曦月渐渐冷静下来,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皇帝封她一个郡主就是担心前朝后裔还富甲一方,所以要把她安一个名头放在京城中便于掌控。至于婚事,应该就是担心她以后若是嫁给外姓人,终究还是个隐患,对皇帝来说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把林曦月嫁给一个皇子。皇子正值青春,又是封为嫡妃,用这样的安排堵天下悠悠之口足够了。 说不定现在林府已经在皇帝的监视之下了!若是她现在敢逃跑,就算能出城又能怎样?皇帝可以借题发挥给她安上罪名然后下令通缉。“居心叵测,有负圣恩,抗旨不尊”随便一条就够取她小命了,恐怕到时候天下舆论还会倒向皇帝那边。再说那么短的时间,她是根本来不及南下离开楚国境内的。 心中一叹,林曦月笑着说:“纸条拿去烧了,然后你们打点打点行李,我们……明日就进京。” 晓风皱眉道:“小姐真的要嫁给那位三皇子?” 林曦月把刚才的分析大略说了一遍,“所以,现在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什么多余的事都别做,再说了,嫁人保平安,也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 这情况其实也不算太糟,通州的铺子和生意不用停了,林家也暂时能排除皇帝的戒心。就算是那门婚事,嫁给一个自己打过交道的男人,怎么说也比塞给随便一个人好很多。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护送郡主入京的车队一路上走走停停,三日之后到了京城外,这一路上那李公公对林曦月处处周到,还将皇家一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大略说给她听。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林曦月早已知晓,却还是做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郡主仪仗停在城外行宫,据说皇上的意思是不用先入宫面圣,到时候郡主直接从行宫嫁入谦王府,钦天监已经择了良辰吉日,婚期选在五日之后。林曦月主仆三人刚安顿下来,皇帝和众位后妃权贵的赏赐贺礼流水一般送了进来。皇帝为敏玥郡主赐下了三个庄子,城内一个带花园的宅子,还有城外的一些土地作为添妆。珍贵妃也送来了紫玉如意两柄,各色名贵首饰一盘,上好的贡品衣料十匹。最耐人寻味的是珍贵妃送来的二十个婢女。 李公公已经回宫复旨,现在随侍身边的是宫中派来的宋嬷嬷。“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太少,郡主看哪个合了眼就留下伺候,其余的都作为陪嫁。” 林曦月心中明白宫里那位向来多疑,这其中恐怕有宫里的眼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随便选了三个看着不容易生事的。“就她们三个吧,我身边不需要人太多,看着就头疼。” 三个被选出来的丫头站出来跪地说:“请郡主赐名。” 林曦月不打算放心的用这几个人,所以赐名也与自家的丫头区分开来:“抱琴,知琴,瑶琴,你们都起来吧。”她眸光一冷转了话锋:“本郡主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忠心的人跟着本郡主绝不吃亏,若是有哪些个背主的蹄子被本郡主知道了……后果么,保证一定是她承受不住的那种。”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威势。 三个丫头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一定忠心侍奉郡主!” “下去吧。”林曦月不再看她们,垂眸喝茶。 “郡主,谦王府来人求见。” “晓风,你去将来人请进来。”谦王府可是自己未来的家,日后能住在那个家里的时间长短不论,这个关头能被楚祁夜派来的人,必然不是普通的侍从。林曦月心知若是想在谦王府过得舒心顺意,还是得重视这些人的。 晓风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进来,嬷嬷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三个人进来跪下:“奴婢拜见郡主。” “嬷嬷快请起。”林曦月微笑着说,“晓风还不扶嬷嬷起身,赐座。”聆风则上前将三个装着金银锞子的香囊分别递给三个人。 谢了赏之后,嬷嬷坐下说:“老奴赵氏,奉王爷之命送东西给郡主,王爷说请郡主现在就打开看。” 赵嬷嬷身后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上前递了一个紫檀盒子,晓风呈上来,林曦月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不是什么珠玉首饰,是一串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钥匙。“这是……”林曦月微笑着看向赵嬷嬷。 “启禀郡主,这是王府能用得到的全部钥匙。” 林曦月心中了然,楚祁夜这是把谦王府的掌家权利交给了自己。微微一笑:“烦请赵嬷嬷回复王爷,敏玥谢过王爷信任。”说完盖上盒子递给身后的聆风。 进退得宜,举手投足间带着大家风度,一招飞上枝头这种美梦足以让大多数女子失了分寸。可眼前这位敏玥郡主,虽然自小长在市井,却能做到不卑不亢,行事大气礼数周到,这通身优雅的气派浑然天成,哪里像是小户出身的女子?赵嬷嬷越看越满意,暗暗点头,她原本是王爷的乳母,王爷十九岁那年回宫之后才得以重新回到身边伺候。 皇帝给王爷赐婚了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赵嬷嬷原本心中是犯嘀咕的,可是看王爷的表情似乎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谦王爷还曾笑着安抚身边人说:“她很有趣,会是一个合格的王妃。”现在看来,王爷说的并不是单纯的安慰之词,这位未来王妃是个拔尖的女子。 第24章 大婚 赵嬷嬷的审视林曦月不是没察觉到,看着她似是欣慰的表情,林曦月心中一笑,能派来跑这一遭,这几位想必是楚祁夜身边可信的人吧。 “这两个丫头是王爷交给姑娘使唤的。”赵嬷嬷点着身旁的两个丫头,一个柳眉星目神态温婉,“这个是穆遥”,另一个剑眉入鬓颇具英气,“这个是穆锦。” “穆遥穆锦见过郡主!”两人再次上前见礼。 林曦月笑着抬手:“起来吧,王爷亲自挑的人,必是好的。” 安顿好这些赵嬷嬷起身告辞,林曦月也跟着站起来送她。赵嬷嬷没有推拒,快要走到正厅门口,赵嬷嬷低声说:“王爷让老奴转告郡主,穆遥懂医术药理,穆锦功夫不错,郡主自然知道怎么样用她们。” 林曦月一怔,说:“敏玥明白。” 之前选的那三个丫头林曦月只让她们在二门外伺候,随身侍候的是晓风聆风穆遥穆锦四人。穆遥穆锦与晓风她们很快混熟了,这几日林曦月的膳食饮水都是要穆遥亲自把关,目前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了。 聆风嘻笑着说:“这下可好了!王爷这般看重小姐,奴婢也是放心了。” 林曦月无奈点头:“好,好,你说得都对。” 想看她害羞脸红的模样?抱歉,那基本没可能。 嫁衣是宫里送来的,流光锦制成的大红嫁衣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流光锦产自上虞国,产量不高,据说连大楚皇室一年也不过能得十数匹。林曦月心中暗叹,老皇帝为了买个好名声,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呀!嫁衣样式繁复,绣花却简约大方,只用浅金色丝线配着黑色珠儿线在腰间绣着一大朵精致的牡丹。搭配嫁衣的头面首饰选出来几套作为备选,全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就连大婚当日的梳头嬷嬷也早早派来了行宫。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梳妆,大婚前一晚必须要早点睡。屏退了丫头,林曦月躺在床上看着挂在架子上的嫁衣,心情有些复杂。活了两世,这嫁人还是头一遭。前世的亲人伙伴,还有这一世的爹爹娘亲,月儿要嫁人了。 天还黑着林曦月迷迷糊糊中就被四个丫鬟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这让爱赖床的她内心很崩溃。耳边还有聆风的碎碎念:“小姐快醒醒,今天可是大日子。” 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滴了几滴林曦月最爱的蔷薇香水,泡在水里林曦月睡意终于没了,舒服的长叹一声。穆遥对这个蔷薇香水很感兴趣:“郡主这是什么稀罕东西?花香沁人,却不失自然,最妙的是用着方便。” 林曦月笑着说:“这是香水,只可惜技术还是达不到,香味没有太多层次,纯度也不够。”而且暂时也没办法大量生产出来,不然林曦月早就放在香韵卖了,在这个时代一定能引起轰动。 穆遥小脸上满是佩服:“没想到郡主还会制香,这比起宫中贡品也不差什么,这样稀罕的东西怕是宫里头的贵人都还没见过呢!”那些贵人除了平日熏香熏衣服佩戴香囊,平日里也就是洗澡的时候放上一些花瓣,哪里有香水这种东西? 林曦月靠在桶壁上一笑:“我记得箱子里还有几瓶,回头整理好了,穆遥穆锦一人一瓶如何?以后咱们主仆出门都是香喷喷地,岂不妙哉?” 穆遥吐吐舌头笑着施礼,“那奴婢们就提前谢王妃赏赐了!” 泡的差不多了,林曦月起身在丫头们的服侍下一层层穿上嫁衣,从里到外一共八层,穿法也很麻烦,林曦月脱口而出:“这种衣服设计这么繁琐,睡觉前不好脱下来可怎么办!” 哎?她是不是说了什么惊人的话?为什么穆遥低着头摆弄着嫁衣上的带子,小脸都红了,穆锦转身装作去整理桌上的首饰?只有聆风晓风还算习惯自家主子一贯的粗线条作风。 聆风抿着嘴一笑:“瞧小姐这话说的……要矜持啊矜持!” 林曦月彻底囧了,她当时只是担心自己穿上了之后不会脱怎么办,平时她从来不用丫头们服侍着穿衣脱衣的,总不能用剪刀吧?她只是单纯怕麻烦而已啊!算了,解释的话也是越描越黑。 穿好衣服吃了一些清淡的早餐,这才坐在镜子前,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果然不早起是不可能的。梳头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进来,向林曦月行礼说了一串吉祥话,晓风给各人都有打赏。 梳头嬷嬷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郡主天生丽质人比花娇,只需要上一层淡妆就可以了。”发髻式样众人商量了一会儿,选择了相对简单一些的百合髻。头面用的是那套黄金嵌红宝繁花穿蝶发饰,再给每一处发尾都坠着一颗硕大明亮的浅紫色珍珠。 林曦月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这……是不是太华丽了点。” 梳头嬷嬷掩唇一笑:“郡主说笑了,这新娘子一辈子就这么一遭,可不能太简单了。” 林曦月放弃了反抗,索性闭了眼任她们在自己身上装扮。 “好了。”梳头嬷嬷又说了一些吉祥祝福这才领了赏下去。 林曦月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失神,峨眉淡扫,薄施粉黛,唇上涂了浅红色唇脂,眉间用胭脂配着金粉点了一朵半开的牡丹花钿,整个人多了几分平日了少有的娇媚。 “小姐自己都给看住了。”聆风在一旁嗤嗤笑着,“不知道王爷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林曦月白了聆风一眼:“就你话多。”心里也想到了那个男人,楮墨,楚祁夜,今天一过,他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了。 还有一些时间可以休息,负责送亲的嬷嬷把几个丫头先支了出去,然后塞给林曦月一本封面上什么字都没有的册子。嬷嬷笑容有些神秘:“郡主可得仔细看看。”说完掩上门出去了。 不用翻开林曦月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无奈的翻个白眼,前世她虽然没有这种经历,也没看过某某动作片,可是那个时候信息那么发达,该知道的可一样没少!起身把这本册子扔到自己不常用的一个箱子里去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闭目养神呢! 稍息片刻接亲的队伍就来了,林曦月被蒙上了鸳鸯戏水盖头,聆风晓风一边一个扶着她,身后跟着穆遥穆锦两人。谦王爷亲自出城来迎亲,本来就是绝佳的容色,一身红衣更衬得整个人俊美风流,一路上让不少围观少女碎了一颗芳心。只是蒙着盖头的林曦月暂时是看不到的。 一路被引领着下轿,进门,林曦月垂着眼盯着地面,只能看到前面楚祁夜长袍的下摆。在指示中拜了堂,似乎今天主婚人是皇帝的姑母,楚祁夜要称一声姑奶奶。终于仪式结束,林曦月被一众仆妇人簇拥着送回了洞房。 坐在床上,林曦月说:“你们都退下吧,我……本妃身边有人伺候,晓风,赏!”众人谢了王妃赏赐之后,连连道喜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林曦月主仆五个人,终于可以松口气,林曦月一把掀掉了盖头。穆遥连忙说:“王妃不可,盖头找理是要等夫君来掀的。” 林曦月一瞪眼道:“穆遥穆锦本妃问你们,现在算是王爷的婢女,还是本妃身边的人?” 两人跪下说:“奴婢忠于王妃,不敢有二心。”之前王爷派他们到王妃身边就说过,一切都听王妃的。 林曦月一笑:“快起来吧,看给你们吓得,本妃又不是老虎,闹了大半天也累了,我要躺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们再来叫我,盖头等会儿再戴上也不迟。” 说着蹬掉绣鞋朝床内一倒,别说,这张床弄的还挺舒服。 “小姐醒醒!”“王妃……”林曦月睁开眼就听到楚祁夜的声音:“不用叫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林曦月翻身坐起来,楚祁夜第一次看到她盛装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没得到自家主子的允许,四个侍女还站在那眼巴巴的看着林曦月。“你们下去吧!”她不在意地挥挥手。 “奴婢告退!”几个人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还快。 室内就剩下新婚夫妇二人,看着同样一身红装的楚祁夜站在那看着自己,林曦月心中有些不自在,她拿起一旁随便扔着的鸳鸯戏水盖头,“王爷若是还在等着掀盖头,……妾身现在就盖上?” 楚祁夜笑着说:“不必了,曦月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妾身,你不习惯,我也是。”他在林曦月面前连自称本王都省了。 林曦月点点头:“我知道了,王爷,不知……” 楚祁夜打断了她的话,面上带着笑:“喊自己新婚夫君王爷,是不是有些生分了?” “额,那我喊你什么?” “祁夜,或者……夜,”楚祁夜一步步走近,声音低沉,目光中带着蛊惑。“来,叫一声听听。” 这个祸水!林曦月撇开视线,祁夜。” 楚祁夜笑的很满意,“接下来是交杯酒。”他走到外间的桌子倒了两杯酒,走进来坐在林曦月旁边。 第25章 被调戏了 小巧的白玉酒杯,两只杯子中间还连着一条红线。林曦月看着杯中的浅黄色液体有些犹豫,据说这古代洞房中用的酒可是加了某种佐料的,足以让素未谋面没什么感情的夫妻也能顺利圆房。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楚祁夜轻笑几声说:“曦月放心,这里面可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 被拆穿了心中的小九九,林曦月有些羞恼,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好了!我喝完了。” 楚祁夜叹息一声道:“曦月这也太心急了些,交杯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所以,咱们还要重新来一遍。” “……” 终于喝完了交杯酒,林曦月看着仍然稳坐在床边的男人准备下逐客令,她才没打算跟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男人滚床单。“咳咳,王……祁夜,接下来没什么事的话,你……”你要不要回你的地方睡觉?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怎么能没什么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楚祁夜温和一笑。 林曦月垂死挣扎,继续旁敲侧击道:“你看,这不是闹了一天么,大家也都累了,不如早点休息吧。” 楚祁夜挑眉:“早点休息?原来夫人这般心急,倒是为夫思虑不周了,本来还有点别的事要做……现在看来只好算了。”他伸手准备解腰带。 “哎,不忙!”林曦月一心急伸手按住了楚祁夜放在腰间的手。 楚祁夜低头看着林曦月的手笑着说,“没想到曦月竟然如此热情。” 林曦月触电一般缩回手,故作镇定道:“嗯,我是说,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么?” “不是我,是我们。” 林曦月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看着他:“我跟你能有什么事。” 此时林曦月心中已经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楚祁夜的功夫虽然说她到现在都没真正见识过,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偷袭也未必敌得过他,若是实在敌不过也只好从了。林曦月自我安慰,反正这个人也是她的合法丈夫,记得前世某个综艺女主播有一句话,内容大概是“就当享受他年轻的肉体吧!”虽然这种事她也没什么经验,嗯,眼一闭牙一咬大概就过去了吧? 楚祁夜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知道自己戏弄的有些过了,似是叹息般的说:“放心,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面逼迫你个女人,再说,我绝不会逼着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现在我是想带你去看看母妃。” 林曦月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位早早香消玉殒的凌妃娘娘,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么?明明都怪楚祁夜这个黑心鬼把很正常的话也能说得不正经! “好,不过咱们现在这么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万一皇帝派人在周围监视,这样出去怎么解释? 明白她心中所想,楚祁夜微微一笑:“若是谦王府中我还不能全部说了算,这些年我也不用活了。”宫里是派来了几个嬷嬷监视,可是这时候恐怕醉梦正酣吧!就算她们明日醒来,也不可能如实向皇帝回报,明面上可是她们自己醉酒误事的,回宫之后这些人恐怕为自己遮掩还来不及吧?虽然,是楚祁夜吩咐手下给宫里来的那些人酒里都加了一点料…… 王爷王妃住的院子在王府东侧,是府中最大的一个院子,院子西侧有个角门,角门外是一片独立圈出来的园子。 “这些,全都是梅树?”林曦月出声道,眼前是一片梅林,梅树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蕾,待到盛放之时又是怎样的美景呢? “是,这些是母妃最喜欢的。” 凌妃的灵位被安置在梅林深处的一个小祠堂中,里面供奉着长明灯,楚祁夜推开门,一方净室,布置的高雅素净,倒更像是一个大家女子的闺房。林曦月上前捻了三支素香点燃之后拜了三拜。上了香之后,面朝灵位跪在楚祁夜身旁。 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林曦月有所耳闻,少女时为了爱情离开故国,最后却被所爱之人背弃,落了个含冤而死的结局。三年前皇子回宫的时候,林曦月听到这件往事,心中还叹息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是可怜了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痴情女子。那时候又何曾能想到,她和凌妃竟然能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见面了。 楚祁夜仰望着灵位说:“母妃,夜儿今日娶妻了,只可惜明早您不能坐在那喝上一杯儿媳妇茶了,所以……儿子今晚提前带了曦月来看看您。” 虽然楚祁夜嘴角噙着笑意,林曦月还是在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苍凉萧瑟之意。前世的林曦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名叫林月,打从记事起她就在孤儿院了,她的亲人只有孤儿院的院长、老师和几个一起长大的伙伴。没有亲生父母呵护的孩子总是格外早熟和敏感的,因为她早早就明白了撒娇和哭泣是没用的,无依无靠的她渐渐明白了凡事都要靠自己,为了将来活的更好,她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行。玩命的学习,她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孩子。考上大学之后她搬出了孤儿院,忙着提升自己的间隙,也开始设想自己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样的。只是这些还没来得及实现,一场危险的逃亡把她阴差阳错的送来了这个世界,也许是上苍怜惜,这一世,她有了一对无比疼爱她的父母。 相比之下,楚祁夜就惨多了,母亲被父亲给赐死了,还是含冤而亡,好好一个皇子带着弟弟躲避追捕隐藏在民间。现在再看楚祁夜那个爹,嗯就是皇帝,连自己儿子都可以拿来利用,有这样的父亲恐怕还不如没有。偷眼看着一旁神色有些黯然的楚祁夜,也许是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吧,林曦月忽然有些心酸。 “婆婆,嗯,母妃放心吧,楚祁夜有我帮您看着呢!我以后护着他!”林曦月抬眼笑着说。 这句话让楚祁夜霍然抬起头来,看着身边女子侧脸的眼中闪着复杂的光,震惊、不信、还有……感动。不过这些情绪在林曦月回过头来的时候回归平静。 林曦月起身拉楚祁夜,“快起来吧,冬夜地上凉,跪久了不怕母妃心疼么?” 楚祁夜怔怔地任她把自己拉起来,看着瘦弱娇巧的模样,她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能量?她应当也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不然她就不会来到京城嫁进谦王府了。处变不惊,既来之则安之,这样坚强又聪慧的女子他以往从未见过。盯着那双温和却带着坚定的眼睛,脑海中忽然回响起幼年时和母妃的对话。 “娶妻?夜儿不要娶妻,夜儿要陪着母妃!” 凌妃轻笑几声说:“夜儿现在还小,等你长大遇到心爱的女子就明白了。” “什么才是心爱的女子?” “就是……大概是你遇到了她之后,你就会坚信,此生只此一人,足矣。 “看着我发什么呆?明天不是还得早起入宫么,咱们回去吧。”林曦月伸手在楚祁夜眼前晃了晃。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楚祁夜展颜,“好,咱们回去。” 真好啊,多少个夜晚他一个人孤守在祠堂中,现在不同了,有人陪着他来,有人带着他回去。 两人重新回到卧室内,看着那张布置的红彤彤的大床,林曦月先开口说:“你今天必须得在这睡,不然你和我都会有麻烦,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楚祁夜指了指床旁边的地面:“我睡这里就行。” “不用,这天气睡地上怎么受得了?到时候万一露出破绽可就得不偿失了。”林曦月说着蹬掉鞋子上床,既然达成共识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很快折好了两个被筒,“一人一个被窝,井水不犯河水。” 楚祁夜看着她勾唇说:“好。” 卸妆的时候林曦月又犯了难,她把首饰拆了下来却半天打不开发髻,看她坐在镜前跟自己的头发较劲,楚祁夜声音中有淡淡的笑意:“我来。” 林曦月放下手看着镜子中的人,修长的手指只动了几下,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楚祁夜这时也看向镜子,两人目光在镜中对上都是一怔,林曦月还不知道在楚祁夜眼中她现在散着长发的模样有多诱人。 “嗯。”楚祁夜转开视线,“弄好了就早点睡吧。” “好。”林曦月坦然的脱下了层层叠叠的嫁衣,只余下最里面一层香妃色丝绸里衣,长袖长裤,样式再保守不过了。弄好之后回头看,才发现楚祁夜早就把头转过去了,耳根带着一点可疑的红晕。心中有些好笑却也不点破,麻利的跳上床去,“我睡了啊。” “嗯。” 林曦月盖着被子背过身面朝内侧墙壁,感觉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然后床垫微微下陷。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躺进被子中,似乎怕碰到身旁的女子,身子又向外挪了挪。林曦月暗暗勾起嘴角,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君子呢!彻底安下心来,蹭了蹭被子,安然进入了梦乡。 原本铺在床上的雪白元帕被随手丢在一边,臂粗的大红雕金喜烛燃了整整一夜,一室暖意安详。 第26章 入宫,各方算计 “曦月,醒醒。”微微低哑的男声将林曦月唤醒,睡眼朦胧的盯着眼前楚祁夜的俊脸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身边正是自己的新婚夫君。 “早。”卷着被子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楚祁夜好笑地轻轻拍她,“起来了,懒猫。” “还这么早,你那老爹也不会起床的吧!”翻过身继续睡。 “我们起来还要梳洗用膳,再说了,这个还没处理。”楚祁夜一手拿着那方仍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的元帕挪到林曦月眼前。 看着那白的有些刺目的破布,林曦月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这破布……这帕子,你有准备鸡血么?” “没有,因为会被发现。”楚祁夜依然很淡定。 “那怎么办,你来还是我来?”林曦月没好气的问,这些人也太变态了吧,别人滚床单这种事后痕迹还要拿出去给也许不止一个人验看! 楚祁夜挽起袖子,“这种事当然是我来了,曦月身上要是留了疤,为夫会心疼的。” 对这个一有机会就要调戏她的男人,林曦月已经无奈,翻个白眼说:“那个能要多少血?就是一条浅浅的口子,不会留疤的!” 楚祁夜并没有去拿什么工具,右手食指凝聚了劲气在左臂上轻轻一划,血滴滴答答的在元帕上开出红色的花。一旁的林曦月却是看傻了,“你这功夫也太厉害了吧!能教教我么?” 被自家王妃崇拜的看着,楚祁夜很受用,“不能,因为你现在已经不适合重新修炼内功了。”看林曦月失望的神色,他继续说:“有我保护曦月就够了。” 林曦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可是无论是朋友,还是……我认定的人,我都希望可以跟他并肩而立,而不是单方面被保护的角色。” 楚祁夜凝视着她,半晌之后笑着说:“好,我明白。”他毫不怀疑林曦月有这样的能力,他的王妃现在所展示出来的那部分已经强过许多男子了。 两人起身之后,等那元帕上的血迹风干变成暗红色之后才开门叫丫头进来伺候。宫里派来的容嬷嬷进房行了礼,“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王爷王妃百子千孙。”楚祁夜颔首道:“赏。”早有府中管事穆奇峰上来将一袋装着金锞子的锦囊递给容嬷嬷身后的宫女。 “老奴谢王爷王妃赏赐。”容嬷嬷身边的宫女去内室将元帕放在托盘上,上面盖着红绸。容嬷嬷看了一眼心知事情是成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奴先告退了。”她还要带着元帕回宫复命。 这一过程林曦月在一旁坐着,虽然面上平静,内心的尴尬却怎么也止不住。虽然那元帕不是自己房事之后留下的,可是还要带回宫去给那些人看也是够了! 梳洗装扮之后,两人到前院偏厅用早膳。林曦月今天穿着一套水红色云萝缎衣裙,手臂上挽着一条红色绣合欢花披帛。长发盘起来梳成云朵发髻,发间点缀着几个红宝石雕琢而成的珠花,还有一支金凤衔珠步摇。林曦月尽管内心不喜,还是这么穿戴起来,今日头一次入宫面圣,少不了要做出这一副皇家新妇的架势来。 吃着饭,林曦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府中还有什么人需要我见的吗?” 皇子大婚前就有侍妾通房似乎是常态了,楚祁夜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笑着说:“曦月莫担心,我府中并没有其他女人。”十九岁那年回宫,到现在他身边的确没有什么亲近的女子,他也完全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看到他眼中调侃之意,林曦月含糊的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粥,实话说她心中是高兴的。没有小妾,意味着她不用花费时间去应付那些后院中各怀心机的女人们。入宫只能带两个婢女,林曦月听了楚祁夜的建议,带了晓风和穆遥在身边。 皇帝寝宫彰德宫外,“谦王爷,谦王妃,陛下请两位进去。”楚景麟身边的掌事太监冯林出来笑着说。冯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个宫廷中的太监总管。 “有劳冯公公。”楚祁夜微微颔首,带着林曦月进去。 寝宫正殿的龙座上,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须发已经花白,做了多年的上位者让他面上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气质,正是大楚皇帝楚景麟。 二人在龙座前的地毯上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臣媳给父皇请安,祝父皇身体康健福寿绵长。”林曦月垂着头,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 “起来吧!”皇帝笑着说,看得出他心情不错,“老三这个媳妇是个会说话的,赏玉如意两柄,东珠一盒。” “谢父皇赏赐。”林曦月一福身,全程眼睛都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这种对一个陌生人卑躬屈膝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 一个有些尖刻的女声响起:“可不是么!商人家出身的最是巧舌善辩了。”林曦月抬头望去,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坐在皇帝下首的椅子上。这位想必就是那最受宠的珍贵妃了,是个绝色美人,只可惜脸上保养得再好也难逃岁月留下的痕迹。 林曦月不动声色,天真地笑着说:“多谢珍妃娘娘夸奖。” 珍贵妃用帕子掩着口一笑,心中冷嘲,这个商人之女,从小怕是没学过什么东西吧?连自己在讽刺她都听不出来,这样的女子跟那个贱人的儿子真是绝配! 珍贵妃还没高兴够,就听林曦月接着说:“素闻珍贵妃娘娘深得父皇圣心,想必娘娘巧舌,曦月是万万不及,曦月日后还望能跟娘娘学上一二呢。”林曦月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面上却满是诚恳,仿佛她是真的要跟那珍贵妃学习如何巧言善辩。珍贵妃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楚祁夜大婚前才接管了礼部事宜,皇帝要他留下来谈有关明年春闱的事,谈政事照规矩女眷不能在场。“贵妃不如带着谦王妃去你宫里认认路。” 珍贵妃起身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妾正想跟谦王妃多聊聊呢!” 看到楚祁夜有些担心的眼神,林曦月暗暗摇头,示意他不用为自己担心,然后带着两个丫头跟了上去。出了彰德宫,林曦月身上披着一件青雀呢斗篷。珍贵妃看了一眼说:“传说林氏富可敌国,看来此言不虚,青雀呢这样的好东西都有。” 林曦月面色淡淡的垂眸道:“林家做点小生意是赚了点钱,勉强温饱度日罢了,只是这富可敌国可万万不敢当,国既是君,妾身以为,只有陛下真龙天子,才当得上这富可敌国四个字。”不亢不卑,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珍贵妃出言不逊。 珍贵妃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咬牙道:“你倒是会说话!” “不敢。” 云逸宫中被火盆烘的温暖如春,入了西暖阁,珍贵妃坐在榻上说:“谦王妃请坐。”林曦月没有上榻,只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有宫女上了茶,是上好的蒙顶茶,出于对气味的敏感,林曦月端着茶杯还没喝就觉得这杯茶味道有些古怪。身后穆遥忽然说:“王妃之前长途劳顿水土不服,身子虚着,回府还要吃药,不宜用茶。” 看林曦月放下茶杯,珍贵妃眸光一暗:“谦王妃真是好本事,身边一个使唤丫头都是懂医的,莫不是信不过本宫。” 林曦月微微一笑:“她哪儿懂什么,不过就是个伺候本妃吃药的丫头罢了,却是娘娘多心了,只是亏得这丫头提醒,不然,可不就忘了!” 珍贵妃似笑非笑的说:“都是谦王妃调教人的本事好。” 楚祁夜那边忙完之后,出了彰德宫就匆匆往云逸宫去。只是不曾想,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莹儿见过王爷。”正是丞相千金上官莹,她穿着月白色裙袄,披着雪白的狐毛斗篷,一头乌发拢成一个堕马髻,只在头发中插着一支白色暖玉扁方,更显出一张如玉的精致小脸来。上官莹知道楚祁夜今日一定会入宫,专门打扮一番就为了偶遇。此时,美人正两颊带着一点红晕,眼中水润润的看着楚祁夜。 此时天寒地冻,御花园中也没什么景致可以看,这上官莹此时出现明显是刻意而为。可是,她心中想什么那是她的事,楚祁夜根本不在乎,不耐的嗯一声就准备绕过她往前走,却不防被上官莹拉住了衣袖。楚祁夜这才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女人,面上仍是淡淡的,眼睛中暗含的厉色却让上官莹身子一颤。上官莹不由得松了手,眼圈儿也红了,那模样看上去惹人怜爱,楚祁夜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上官小姐若是无事,本王先行一步。” “王爷,王爷可愿意娶莹儿?”上官莹鼓起勇气问。 “本王已经有王妃。” “莹儿愿意为侧室侍奉王爷。” “多谢抬爱,本王不需要。”楚祁夜脚步不曾停下,若不是日后还有别的用处,若不是现在不适合得罪丞相,他连一句话都懒得回她! 第27章 有问题的茶水 看着那个俊逸的背影,上官莹眼中含泪泫然欲泣,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众人的焦点,被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何曾被一个男子这样的忽视过?论家世论学识论容貌,她在京城各家闺秀中都是一等一的。那些男子哪一个见了她不是柔声哄着小心供着?可是楚祁夜却偏偏就像没看到一般,那种无视,还有由内而发的轻视,让她心中的愤怒膨胀起来。 “那个乡野丫头有什么好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商家之女,根本配不上王爷。”上官莹不甘地说。 楚祁夜不怒反笑:“哦?听上官小姐的意思是对父皇的赐婚有意见?” 上官莹一怔,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女子,对皇上的赐婚有意见,这岂不是代表着对皇帝的决定有意见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祁夜说:“上官小姐若是对谦王妃有意见,不如自己现在去找父皇当面提意见好了,本王就不奉陪了。” 扔下这句话,楚祁夜大步离开了,跟这个无聊的女人说话真是浪费时间!曦月在那边,这么长时间对着珍贵妃那个毒妇,应该早就应付的不耐烦了吧?他还要赶快去接自家夫人。至于这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谁敢瞧不起林曦月?日后若是上官莹再有什么动作,楚祁夜可不打算再这么客气了。 到了云逸宫,楚祁夜只等在院外让宫女们进去通报了一声,不多时就看到林曦月出来。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个人出宫上了王府的马车回府。 前院花厅上,两人坐着用茶,楚祁夜挑眉道:“珍贵妃这么容易放你出来了?” 林曦月靠着垫子叹口气:“那个珍贵妃可真是讨厌,言语间处处给人挖坑。” 楚祁夜失笑:“今日辛苦夫人了,不过为夫相信夫人不但不会掉坑里,还会反过来给那女人挖坑。” 林曦月眨眨眼:“孺子可教,她还旁敲侧击打听你在通州的事,我就装傻到底了,珍贵妃那脸色啊,啧啧啧,那叫一个漂亮!最后急急地就叫人送了我出来。” 楚祁夜说:“那女人还有别的举动吗?”说着看向一旁的穆遥。 林曦月挥挥手:“穆遥说吧,我也想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那个茶我闻着气味就有些不对。” “红妆醉。”穆遥沉吟道。 看着楚祁夜骤然黑了脸,林曦月心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问穆遥:“红妆醉是什么东西?” 楚祁夜不停散发着冷气,穆遥觉得周围气压有些低,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怒。艰难的回答:“回王妃,这是一种禁药,若是……未婚女子服用,则会面上发出一片片红斑,而且……就算婚后解了毒,也难有子息,亏得王妃嗅觉敏锐,这药原本没什么气味,也许是因为加到了茶水中,味道才有些变化。” 穆遥解释的隐晦,林曦月却明白了,珍贵妃此举,一是试探自己和王爷有没有真的圆房,二是,不想让谦王妃生下子嗣?林曦月看着尤在一旁坐着生气的男人,笑着说:“好啦,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没喝么。” 楚祁夜转过头看着林曦月,有些歉然的说:“抱歉,都是因为我,才让你经历这些危险。” 林曦月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以为我是谦王妃。” 楚祁夜一怔,随即也笑着说:“你当然是。” “所以,共同进退也是应当的,还有你忘了么,我也是个危险的身份,咱俩凑一起,正好。”林曦月看着他说,“不过,把我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前朝余孽许给你做嫡妃,你那老爹,似乎对你也不怎么样。” 来到这个时代,她明白这里的人对血统的看重程度。凌妃原本就是异族出身,楚祁夜是个有着异族血统有没有母族在背后支撑的皇子。原本要是夺嫡就已经够艰难了,现在有娶了林曦月这个前朝后裔,名头听着是不错,还是个郡主,可外人都知道这她个郡主除了有钱,什么依仗都没有。 楚祁夜微微一笑,毫不介意的说:“曦月说的不错,这是事实,所以,以后一切还要仰仗谦王妃扶持了。”他既然决定娶了林曦月,就要做到夫妻一体,这些事他根本没打算瞒着她。 “我本来是想平淡的过一这一生的,赚钱享受什么的,过自在舒心的日子,可是现在既然已经上了这艘船,也只好一路划下去了。”林曦月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我们也算是盟友嘛!若是有什么事都靠你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以后我会努力帮得到你。”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前些年林曦月为了自己保自己他日身世暴露之后,能全身而退,暗中培植了自己的一支势力,而林家这些年来赚的钱有一半都花费在这上面了。 “我相信。”楚祁夜看着林曦月脸上生动的表情。若是她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他不介意将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中,可是若她想要的是“并肩而立”,他也愿意尊重她的选择。楚祁夜察觉得到,退守后宅的话,林曦月反而不会感到快乐吧!她与那些女子有着太多的不同。 “那我先下去休息了,太早起我不习惯。” “好,我等你用午膳。”眼中含着淡淡温情,看着林曦月带丫头一路出去。 “来人!”楚祁夜沉声道,楚祁夜身边的护卫周煜应声而入。 “穆遥现在给本王去配一副避子汤,”楚祁夜顿了一下说,“如何配药你心中可有数?” 穆遥低头道:“请王爷示下。”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本王这么说你可清楚了?” 穆遥一凛,肃然道:“奴婢明白!” 楚祁夜点头道:“周煜用什么法子本王不管,派人盯着那誉王妃好好服用……不用多,就喝上个七八日,都下去吧。”本王收敛锋芒,这些人就以为能够为所欲为么?连本王的身边人都敢谋定,那就应当有承受本王怒火的觉悟。 穆遥周煜应了之后退了出去,这种烈性避子汤,别说七八天,就是喝一天,要有孩子的希望就很渺茫了。珍贵妃这次向王妃下手真是触怒了王爷啊,看来王爷对这位王妃的确是十分看重的。 “说起来,大哥娶的那位王妃我还没见过呢!” 林曦月刚靠近前厅就听到这么一句,因为楚祁夜早就对全府上下说过,王妃去哪儿都可以,不用通报。前厅门前的丫头看到林曦月过来就恭敬请安然后掀起了帘子。 “曦月来了?快进来。”楚祁夜在里面发声。 这下要退回去也不能了,林曦月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意进了里间。楚祁夜下首坐着两个男子,一个一身蓝衣面容如玉身形似竹,容貌与楚祁夜相似几分,却显得更活泼一些。另一个是个红色锦衣男子,长眉入鬓,俊美出尘。 看她打量着那两个男子,楚祁夜心中有些堵,走过去牵住林曦月的手,让她随自己坐在宽大的主位上。林曦月有些歉意的笑着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议事了。” 她看过穆管家送来的王府账册,发现这谦王府建成不到三年却积累了不少财富。二十万两银子,十几万两金子,还有十几个铺子,八个庄子,另外还有登记在册的土地珠宝古玩。别的倒是罢了,看到这些铺子庄子,林曦月又动了心思,谁会嫌钱多呢? 楚祁夜微微一笑,“曦月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吧。” 蓝衣男子眨眨眼抗议道:“大哥只顾着跟嫂子夫妻情深,都不给嫂子介绍一下弟弟我!” 林曦月浅笑着说:“这位可是五皇弟?” 似乎没料到林曦月根本没被他调侃的害羞无措,楚祁云愣了一下,大笑着说:“大哥说的没错,嫂子果然是个玲珑心思!” “皇弟过奖。” 楚祁夜说:“你直接叫他小五就行了,这位是卫南青,你叫他卫三就可以。” 红衣男子起身一鞠:“卫南青见过王妃。” “卫三不必多礼。”林曦月知道这位是卫将军府上的庶子,行三。成为谦王妃,以后难免要在各家之间打交道,为了日后在京城行走方便,林曦月专门抽出时间,让穆管家和赵嬷嬷把京城这些权贵世家的关系和一些内情讲给自己听。听说卫家这个庶子在卫将军几个儿子中生的最是俊美风流,卫家嫡长子卫南浩年纪轻轻已经封了左领卫将军,而这个卫南青却成了京城人人皆知的浪荡子弟。现在看到本人,方觉得传言误人。只是,这卫将军不是只效忠皇帝么?这卫三跟楚祁夜关系亲密似乎有些反常。 楚祁夜示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卫南青说:“北境这次能在半个月之内无声无息的拿下大楚北边接壤的三个城,我怀疑……” “有人里应外合,投敌叛国?”楚祁夜淡淡的一瞥。 卫南青点头:“只是我们的暗桩到现在还没查出来。” 楚祁云冷笑着说:“宫里那位最迟明天也该知道了吧?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发脾气呢!”这个时候信息传递的慢,他们有特殊的渠道,所以会比皇帝收到消息要稍快一些。 楚祁夜说:“罢了,接下来只能等宫里那位的反应了,卫三再去查,叛国之人决不可姑息。” 第28章 风华楼主 林曦月轻声说:“北境这些年一直安分,怎么会在这时候忽然有这些动作?”北境游牧为生,缺少粮食,此时又是冬天,要不了多久北地冰封,贸然卷入战争是为不智。 楚祁夜说:“也许是有人答应了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三个城丢的也太容易了,每个城都有几万兵力,守城将领虽然不是什么奇才,可也不是一无所长的草包。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林曦月皱眉道,“我也会让人注意的。”这些日子,才嫁进了谦王府,林曦月忙着打理自己搬来的东西,然后还要翻一遍谦王府的账册,了解京中的人际关系,应付各家女眷的拜访……外面的一些信息她最近的确是有些疏忽了。 “曦月还有一支伏兵可用?”楚祁夜温和的一笑。 看着另外两人有些讶异的目光,林曦月也不打算瞒他们,从袖中取出一块碧玉雕成的牌子丢在桌子上,上面用极其复杂的鬼工刀法雕刻出风华两字,旁边还有一些特殊的纹饰。 风华楼,大楚境内第一风月场,地址在汝阳城内,与通州相距不过数里。里面的美人、酒菜,房间都是拔尖的。与一般青楼不同的是,这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消费还奇高,这样反而引得文人雅士们趋之若鹜。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这个风华楼还是一个买卖情报的所在。据说风华楼的探子暗桩遍布大楚各地,就连上虞国,北境,灵国都不能说绝对没有风华楼的人渗透进去。因为其结构复杂牵涉面广,各国的皇帝一时都拿风华楼没办法。不过,风华楼从来不偏帮某一派,也不牵涉朝政,只是买卖情报做生意而已。 对于林曦月有自己暗中的势力这件事,楚祁夜并不十分意外,在通州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丫头已经做好了随时消失的准备,若是没有人接应根本不能完成。只是眼前这样,却有一些超过他的预料,“风华楼主?” 传说中风华楼主行踪不定,身份成谜,就连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林曦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风华楼如今还不够完善。”比起前世她所在的情报系统,风华楼就有点不够看了,手下现在培养出来的影子也不过二百多人。 楚祁云看着林曦月,两眼几乎要闪闪发光了,“嫂子你太谦虚了啊!你也太深藏不露了!”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风华楼主!他激动地几乎坐不住,要不是被楚祁夜的眼神所震慑,他早就窜过去了。 卫南青也勾唇笑道:“宫里那位若是知道赐婚赐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楚祁夜冷然道:“他只会除之而后快吧!”他那位父皇刻薄又多疑,这么些年他能真正相信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楚祁云和卫南青走了之后,林曦月有些担忧的问:“若是大楚与北境开战,皇上有几成可能会派你去?” 楚祁夜一怔,笑着说:“怎么?舍不得我离开?” “别开玩笑,回答我。” “七八成吧,而且应该给我一个监军的虚职,也就是一个盯着前方然后给京中传话的传声筒罢了。”皇帝这两年身体是每况愈下,二皇子是不会愿意离开京城远赴北方边境的。至于大皇子,为人急功近利刚愎自用,被派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林曦月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下午就出门一趟,到时候若是你被派去北方,这期间总是让人难以安心,我让几个人跟着你如何?他们都可以帮的上忙的。” 看到她担心自己,楚祁夜心中有些暖暖的,于是也不反驳,点头道:“如此就劳烦曦月了。” 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来意,林曦月说:“王府名下的庄子和铺子我有一些建议想跟你说。” 楚祁夜不在意地笑着说:“这些产业以往都是直接交给各家管事去打理的,我很少过问,我也不擅长这些,你是谦王府的主母,若是喜欢就随便去做吧,有什么建议就尽管指派他们,王府中的大小事务,你的意思就代表我的意思,以后不用知会我了。” 明白他的信任,他也的确依照承诺给了自己足够的自由,林曦月心中有些感动,由衷道:“好,谢谢你,祁夜。” 楚祁夜挑眉:“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我以为你已经是谦王王妃。” 这是套用了之前她说的那句话么?林曦月轻笑一声说:“我明白了。” 能有这样一个“盟友”是一件幸运的事吧!。这些日子林曦月很快适应了王府的生活,嫁进谦王府,没有一堆后院女人争分吃醋的复杂事,也不用头疼处理与婆婆姑嫂之间的关系,丈夫还能给予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这样的状态,恐怕是所有新嫁娘梦寐以求的新婚生活了。偶尔她甚至会想,就这么留下来似乎也不错。可是楚祁夜毕竟是个皇子,还有他的图谋,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用过午膳再说。”楚祁夜起身道。 偏厅已经摆好了饭菜,两人吃过饭,林曦月想起来才问,“卫大将军不是只效忠皇帝的么,为何……” 楚祁夜说:“卫三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他母亲原本是卫将军在外相识的女子,小五和卫三相识在先,那时候他还是个被人欺负、追在身后喊野种的幼童,之后,我就教了他一些功夫。” 楚祁夜轻描淡写的带过,林曦月却猜得到他应该帮了卫青南不少吧。 卫青南的母亲水婳是江南一带曾经名动一时的艺妓。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卫将军,卫将军当时因公在当地盘桓了半个多月,给水婳留下了一笔银子和一间小院子,离开后却没想到已经有了卫青南。卫青南从小就是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巷子里其他孩子总是跟在卫青南身后喊着“野种,野种。”他气不过扑向羞辱他的人,可他怎么打得过那么多孩子?经常是灰头土脸得回家去,每当这时他的母亲总是抱着他默默流泪。一个曾在风尘中的独身女子,总难以避免各种来自男人的骚扰觊觎和女人的鄙视孤立,他们母子住着小院总是重重落锁,如非必要,水婳很少出门。 又是一次,卫青南被几个大他许多的男孩子压在地上揍,忽然上方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总是这么被人压着打,真难看,啧啧。” 小石子破空的声音,卫青南只听到打他的那些人哎呦一声然后都捂着头跑了。翻身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尘土,倔强的仰起脸问:“你是谁?凭什么嘲笑小爷!” 树上的少年笑的不怀好意,“本公子这都不止一次看到你被人压着打了。” “哼!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卫青南有些底气不足。 树上的少年一跃,轻飘飘的落地,“可是那些草包还不是被本公子打的抱头鼠窜?所以,还是你自己的不够强。” 卫青南气哼哼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他明白,这个人说的是实话。他有何曾不想变强呢?变强了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就能让那些欺负他们的人统统闭嘴! “要想变强的话,就跟本公子来吧!” 卫青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带着他走的少年就是楚祁云,他们二人岁数相当,楚祁云当时在城外茗山上的白鹭书院读书,每周有一日没课,就会下山来到他的兄长那里学习,武功兵法等,涉猎颇广。 楚祁夜教了他们许多,后来居上,卫青南的功夫后来比楚祁云还要出色一些。三个人一起成长了几年,后来卫青南也如愿让他们母子不在被人欺负,水婳去世前拿出信物叮嘱他去京城认祖归宗。卫青南安葬了水婳之后,对楚祁夜说他才不想回京城看人眼色过日子。可是楚祁夜却让他回京城去,“你先回去,渐渐站稳脚跟,若是他日我与祁云有机会重返京城……” 那时卫青南早已经知道这对兄弟的真实身份,他明白楚祁夜的意思,让他名正言顺的先回到京城做一颗钉子,这样打探消息,还有日后再图大业的时候都可以派上用场。这些年的相处,早已有了深厚的兄弟情义,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好,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出发。”那时候卫青南还不知道,自己此生都要被楚祁夜这个黑心的兄弟压榨下去了。 午膳用过,林曦月就换了一身男装从后门出去。她用浅褐色的粉改变了肤色,有用眉笔将眉毛勾画出几分男子的英气。头发用白玉头冠梳成男子式样,束了胸之后穿上一身白色云锦高领外袍,再披上一件银狐大氅来掩盖自己女子的身形,这样装扮好了,活脱脱一个样貌稍微清秀一些的贵公子。以前她有时也会穿男装出门,故而这些衣裳都是现成的。 穆锦在一旁看着,崇拜地赞叹:“王妃真是好本事,这样一打扮,若非特别熟悉的人,是不会看出什么端倪的。” 第29章 帝王心 林曦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一笑,虽然这还算不上是完美的伪装,不过今天出门还没必要太用心做易容。谦王府新婚还没过多久,最近京中应该没几个人会盯着自己这个“无能无用”的商家女子吧!谁又能想到谦王妃会换上男装出门呢? 京城最西边一个偏僻的街角,林曦月带着身后的聆风进入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午后大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高高的柜台后一个人懒懒的打哈欠问:“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看到林曦月手中的青玉令牌,客栈掌柜立马收了懒散。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肃然道:“楼主里面请。” 风华楼各处都是认令不认人的,这块令牌是林曦月选了一块独特纹路的青玉,再加上天下独一无二的雕工和图案,是没有可能被仿冒的。 “传信,让凌叶,秦川选五个人派来京城,还有,让副楼主来直接找我,要尽快。”林曦月简短的交代。 “是,莫非最近是楼主在京城有什么危险?” “暂时没有,我自有别的用处。” “属下现在就去办。”他懂得分寸,有时候主子不说的事情,身为下属就不该多问。 早朝上,楚景麟高坐在龙椅上,脸色黑的像化不开的一团浓墨。朝堂上盘踞着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众大臣都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生怕一着不慎惹得帝王雷霆一怒。 咣啷一声,“北境!区区蛮夷小国竟敢犯我大楚边境!不到半个月,连失三城!宋城,勉县,太乙城的守城将领就不必押回京来了,直接给朕全部斩了!”楚景麟将旁边的茶盏砸了个粉碎,御阶上伺候的小太监被滚烫的茶水淋湿半扇衣摆,仍旧垂首立在那纹丝不动。 众臣跪地,“陛下息怒,保重圣体!” 对于皇上不分青红皂白下令杀了守城将领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求情,半个月丢失三城这种大事非比寻常,总得有人来承担后果。这些将领中也许有些人的确无辜,可是,这时候皇帝盛怒之下,人人自危,已经没人能顾得上他们的死活了。 楚景麟出了一口恶气,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有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出征?” 卫大将军卫孟上前请命:“老臣愿意出兵北境,为陛下收复江山,扬我国威!” 楚景麟面上有了笑意,“好,就依爱卿所言!”他话锋一转说:“不过,朕身边还需要南浩,你帐下大将的空缺就让左卫将军给补上吧。” 若是出征,按照职位卫南浩原本就应该在其父帐下听令。可是,让卫家父子掌握兵权一起出征在外,楚景麟怎么都不会放心,万一这父子俩真有什么异心,就凭留在京中这些卫家庶子和女流的安危怎么够制衡他们呢? 卫南浩一怔,想上前主动请战,却被自己父亲的眼神制止住了。君臣多年,卫孟若是不知道皇帝在顾虑什么可就白活了。 “多谢陛下对小儿的看重。”卫孟示意儿子跟自己一起跪地谢恩。 臣子如此上道,楚景麟满意一笑,“传朕旨意,即日起封卫孟为伐北大将军,华锋为副将,三日后点兵五十万出发,粮草就从前线当地征收。”他的目光滑过站在大殿中的众人,“三皇子楚祁夜监军。” 有关人等都跪地领旨,山呼万岁。 御书房内,看着表情一如既往恭顺的楚祁夜,楚景麟笑着问:“祁夜新婚不久就要去北方,可会有什么不便之处?” “儿臣能为父皇效劳为大楚效力,自是不胜欢喜,哪里有什么不便?” 楚景麟审视地盯着他,半开玩笑道:“哦?倒是父皇想岔了,若是你那刚过门的王妃回头跟你闹,那可就不好了啊?” 楚祁夜掩去眼中的锐光,“我与王妃相敬如宾,为国为君的大事,她一个后宅女子如今怎么敢跟我闹?”言语间似乎对自己这个王妃有些不屑一般。 楚景麟哈哈一笑,“如此甚好,祁夜早些回府准备吧!”虽然是他当初将前朝后裔塞给这个儿子,他需要楚祁夜接纳那个女人,可也不希望看着他们夫妻太过感情深厚!相敬如宾么?如此最好,等祁夜从北方回来,也是时候给他选几个侧妃了。 “父皇保重,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楚祁夜眼中一片阴鸷,皇帝心中的思量,楚祁夜怎么能不知道?他故意在皇帝面前做出对这个妻子淡淡的样子,希望借此能减轻皇帝对曦月的疑心。出征在即,他未来一段时间不能在身边护着她,只能把潜在的威胁降到最低。 谦王府正厅,楚祁云,卫青南,周煜,还有管家穆奇峰等人都在座,众人脸色都有些肃然。此次出征北境,被封为副将的华锋,可是珍贵妃娘家的嫡亲侄子,若是二皇子一派想在这期间对楚祁夜不利,有的是理由可以找,比如死于乱军之中,因为敌人偷袭而失散…… “不用过度忧虑,本王也不是那般容易叫人拿捏得。”楚祁夜打破了沉默。 楚祁云叹口气说:“大哥是武功盖世难逢敌手,可是总敌不过时时刻刻暗箭难防啊。” 周煜板着脸说:“五皇子这是当咱们这些王爷的暗卫吃白饭的么?” 正说着,林曦月带着几个人进来,身旁站着一个顾盼生姿的绝色红衣女子正是凤夕瑶,她们身后一字排开站着五个劲装男子。 “曦月,这几位是?”楚祁夜心中大略猜到这些人是林曦月之前说要让他待在身边的帮手。 林曦月浅笑着说:“我身边这位是我的朋友凤夕瑶,风华楼平时是她管着的。”顿了一下接着介绍道:“身后这几位,是风华楼的精锐,他们分别专攻医术毒术,隐匿,易容,情报,刑讯,他们每一个人单独站出来也许算不上高手,可是他们却擅长近身群体搏斗,绝顶高手也是只有一条命的不是么?” 参考前世的情报特工培训,林曦月选出这些人,根据他们每个人的兴趣和特长有针对性的加以培养,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短短几年内也不能要求他们做到全能全才。 在座的几个人的眼中都亮了起来,风华楼的实力他们也有所耳闻,王妃既然能信心满满的说这些人都是精锐,想必都是实力不凡的。穆管事带着那五位精英下去安顿,楚祁夜有些骄傲的牵过林曦月的手,她刚才站在那,自信的笑容闪闪发亮,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你们这夫妻情深能等会儿回到房间慢慢来嘛?在这晃人眼!”凤夕瑶大剌剌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曦月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可以选择闭上眼不看。” 楚祁云一脸激动地跳出来,“嫂子,你这个朋友还真好看!姑娘芳名夕瑶?好名字,仙女一般出尘的好名字!” 看着自家小叔子为色所迷,急着吹捧美人,林曦月心中暗笑,可怜的孩子,这是还没看出这个美人皮囊之下的恶劣品质呢!“夕瑶姑娘,不知道明日有没有安排,小王带姑娘去京城内逛逛可好?” 凤夕瑶眨了一下水灵灵的美目,笑着说:“好啊,正好,我初到京城还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呢!” 美人一笑,楚祁云感觉自己几乎要溺毙在那美丽的眼眸中,只会呆呆地连连说好。凤夕瑶最近就要住在谦王府了,对外名义是林曦月在家乡时候的姐妹来投奔。有凤大美人在,楚祁云迟迟不愿意回自己府上,最后还是被自家大哥不耐烦给轰走的。 东院正房内,凤夕瑶靠在美人榻上剥着橘子,楚祁夜今天睡在西院,说是把这边留给她们姐妹叙旧。“那个五皇子,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一点也不像你家相公那个黑心鬼,戏弄起来应该很有趣。” 林曦月嘴角一抽,很是无语,所以你这是当着我面诋毁我家夫君并且还扬言要耍着我家小叔子玩吗?虽然……还是挂名的。她决定默默喝茶不评论比较好。 凤夕瑶又说:“大婚半个多月了吧!你跟他有那什么吗?我看那位王爷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 年幼贪玩的凤夕瑶曾经拉着林曦月换上男装到青楼,围观过活春戏,当时林曦月一脸淡漠不过如此的表情让凤夕瑶印象深刻。她却是不知道的,前世得林曦月蹲任务的时候,总少不了撞见这种场景,各种肉体,其中有些还很让人倒胃口,完全没有美感好么。 林曦月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有时候他们也同床而眠,可楚祁夜一直恪守礼节,不曾逾越半分。 “哦,那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林曦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咳……这……没试过我怎么知道!”她怎么就忘了凤夕瑶这个语出惊人的爱好呢?跟凤夕瑶说话的时候不要喝茶,这是常识。 凤夕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这个年纪的男子,也没侍妾通房,难道不会憋得慌?不然什么时候你去测试测试……”话音被林曦月丢过去的一只抱枕给掐断了。 “聒噪!” 第30章 出征,隐忧 大军出发前夜,楚祁夜一个人在书房忙活,林曦月在东院主卧房内看账册,凤夕瑶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年头到了晚上没别的娱乐活动,只好看着账册打发时间了。通州城内林家的产业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上个月的收益都让凤夕瑶帮忙带来了京城,几家铺子的盈利和酒水钱加起来总共有将近一万多两银子。 聆风推门进来笑着说:“奴婢刚才去厨房拿王妃的炖品,碰巧遇到赵嬷嬷,嬷嬷说让我把这个给王妃,是王爷的宵夜。”林曦月看着聆风手中的托盘,有些哭笑不得。由于楚祁夜大婚后有一半时间都是宿在书房,赵嬷嬷最近似乎有些担心他们夫妻的感情,所以今天这是给她一个机会去亲近楚祁夜么? 林曦月穿着一件家常月白绫子撒花夹袄,底下是一条半旧石榴裙,下地直接拿过架子上一条大红猩猩毡斗篷带了兜帽披上。既然这托盘都送进来了,她若是再推脱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走吧,不然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看到自家主子难得这么积极,聆风心中欢喜,笑着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跟上。前院书房门前,守门护卫看到林曦月过来都垂头行礼。林曦月点点头,接过聆风手中的托盘独自一人进入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只生着一个炭盆,比起东院的房间要冷许多,林曦月微微皱眉,这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看向坐在条案边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还未来及出声。察觉到有人进来,楚祁夜抬眼一看,“曦月?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林曦月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圆桌上,“赵嬷嬷把这个给我,担心王爷饿着自己。” 楚祁夜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地图走到桌边坐下,赵嬷嬷此举是为了什么他是清楚的。赵嬷嬷已经旁敲侧击的他说了好几次,无非是要好好珍惜王妃,不要总睡在书房,早日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烛火明灭中,他看着身旁的女子,清丽的容颜不施粉脂,头发只松松地挽着并无多余簪环,半旧碎花小袄配一条石榴裙,这种家常装扮让他心跳漏了几拍。楚祁夜转开眼神,林曦月掀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大碗香蕈鱼肉粥,一小碟凉拌枸杞芽和一小碟炝拌白菜心,还有一盘牛乳芋艿糕,两个小碗。 林曦月坐下盛了一碗粥放在楚祁夜面前,“吃吧。” 楚祁夜看了她一眼,舀起一勺粥伸手放在林曦月唇边,“赵嬷嬷做的鱼肉粥,香滑鲜美,曦月也尝尝。” 林曦月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略有些局促的说:“我还是自己盛一碗吧,你先吃。”本来她是没打算吃的,现在闻着饭菜香味还真有点饿了。 芋艿糕是切成片的上好香芋,用加了糖的牛奶煮熟,小火将牛奶敖干,趁热食用口感香糯,奶香浓郁。林曦月夹了一块小口小口吃的香甜,她原本就喜欢吃这种甜食。楚祁夜看着她红润的唇轻轻蠕动着,偶尔还伸出浅粉的舌尖舔舔嘴唇,半垂着的凤眸闪过一抹暗色,胸腹中的气息瞬间变得炙热。楚祁夜就着小菜喝粥,强自将胸中的悸动压制下去。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饭,房间里流淌着和谐温暖的气氛。收拾托盘的时候林曦月有些囧,这些饭菜他们两人竟然全部吃完了,只剩下一点小菜。 似乎能猜到林曦月心中所想,楚祁夜盯着她的眼睛说:“有夫人陪着用膳,我感觉这些膳食比以往有滋味多了。”声音低哑撩人。 林曦月老脸一红,说:“那若是我以后日日陪你用膳,你岂不是会吃成个熙老王爷那样的胖子?” 楚祁夜勾唇一笑,“夫人以后要日日陪我用膳?好,我记下了。”他其实是知道的,林曦月的心中还没有完全把这里当做她的家,可是他却越来越贪心,想要以后日日有她陪伴在侧。 林曦月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调侃一番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许诺要以后日日陪他吃饭,这话让楚祁夜说出来总有点承诺的意思。 楚祁夜垂眸道:“夫人是要反悔吗?” “林曦月瞟了他一眼,那表情让她怎么说出拒绝的话啊,“没有,以后我会陪你吃饭。”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答应就答应了吧。 楚祁夜这才展颜一笑,唤人进来收拾了托盘。林曦月起身披上斗篷道:“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楚祁夜伸手帮她理了理斗篷的系带,笑着说:“好,这段时间你在府中千万保重,我将卫三留下了,有事就派人去找卫三和小五。” 知道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林曦月点点头说:“风华楼那五个人,我已经让他们换上王府寻常小厮的衣服,你就将他们带在身边,他们会听你一切指挥的。” 楚祁夜深深看着面前的人儿,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离开她,“好,别担心了,周煜他们也会暗中跟着我的,明日天不亮就要入宫,曦月就不用送我了。” “我知道了。”林曦月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对门口的护卫说:“去给王爷再拿一个炭盆放在书房中。” 护卫偷眼看着楚祁夜,不是他们这些下人不经心,是王爷自己只让给房间放一个炭盆啊。楚祁夜不动声色:“你去拿吧。”护卫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飞快的下去拿炭盆了。 从进入七星宫那时起,为了磨砺意志,冬季他渐渐习惯了寒冷,那时候与心中的寒意相比,身体上的冷根本算不上什么了。后来回了京城,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警醒的状态,冬天室内他也只需要一个火盆,这一习惯保持了几年。 林曦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年轻时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不然等年龄大了,有你好受的。” “是,是,以后一定注意好不好?”楚祁夜笑着说。 留在门口的那个护卫欲哭无泪,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王爷这个样子说话他从来没见过,再说了……这哪儿是他一个小小侍卫敢听的? 目送林曦月离开,楚祁夜回到书房对着一盏孤灯出神,房间里多了一个炭盆,他感觉自己冰冷的手有了一些暖意。这样一个人儿,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拥有吗?这副驱壳又能撑多久?原本他的生命的意义只剩下那一个目标,可是现在计划外的,多了一个林曦月,那么明亮恣意地闯入他的生命里。开始有些舍不得放手了,无论是林曦月……还是他自己的这条命,楚祁夜一声长叹。 林曦月正一个人坐在东院花厅上用早膳,穆锦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曦月放下筷子说:“说罢,有什么事?” “奴婢是来回报王妃,大军已经从城外营地出发了。” 林曦月一怔,淡然道:“好,我知道了。” 城外军营,就算她有心相送,就凭王妃的这个身份她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再说,皇帝估计也不喜欢看到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吧?她的性格也实在是做不出那样哭哭啼啼,再来个十里相送的事,有那个力气做点实事才是正经。三日前她已经传信给北方那边的人,准备到时候送楚祁夜一个惊喜,只希望那件礼物在战场能帮上他的忙吧! 林曦月看向一旁站着的穆锦,浅笑着说:“王爷上了战场,咱们留在家里的任务就是守好王府,这些日子内院还要穆遥多留心些。”虽然她知道王府暗卫楚祁夜留下来了一部分,在府中各处轮流值守。可是穆遥这个“自己人”,也应该由林曦月派给她一些任务才好。 穆锦神情一肃,王妃说的不错,现在她们能做的应当是守好王府,心中对林曦月的敬服更深了一层,“奴婢听令。” “传本妃的话,王爷出征在外,谦王府最近都闭门谢客。”原本皇帝就对谦王府不甚看重,朝中这些人哪个不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只怕是时刻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吧!这些日子闭门谢客,尽量远离一切有可能制造麻烦的可能。理由也很充分,男主人不在,家中只有一个女主人,接待客人多有不便。 “是,奴婢这就去办!”穆锦行了一礼快步出去了。 晓风皱着眉道:“王妃此举是有什么顾虑吗?王爷不在京中,好歹天子脚下,难道那些人还真的敢造次不成?” 林曦月冷冷一笑:“天子脚下?若是本妃有什么好歹,只怕宫里那位还乐见其成呢!”给了她厚重的封赏,还将她赐婚入了皇家,足以让天下人觉得这个皇上仁德,不介意前朝血统,处处怜惜她一个孤女。这出戏早就唱完了,目的达到之后,林曦月的死活对于皇帝来说恐怕就不会那么重要了。之前珍贵妃宫里那个红妆醉,若是说其中完全没有皇帝的意思,她是断然不信的,这个关节想必楚祁夜心中也是明白的。 聆风眨眨眼道:“不如奴婢现在就下去在院子中部下一些机关?” 第31章 京城暗影 之前林府暗中就有这些东西,并不是伤人的机关,只是一些有人来袭可以示警的设置。因为聆风本身资质不适合习武,林曦月就交给了她一些布置这种初级防卫系统的技能。 林曦月摆摆手:“这倒不用,王府内有不少暗卫在,再说了,最近夕瑶也在,不用太过担心。” 凤夕瑶这几日早出晚归,倒是玩的不亦乐乎,不知道楚祁云那个傻小子最近有没有被折腾的苦不堪言?想到这里,林曦月不由得笑了,相识多年,她这个朋友的整人功力,她可是深有领教,一般人那是经不住的。不过凤夕瑶那个脾性也是有些古怪,她看不上的人,她反而懒得消耗时间去折腾,一下拍死让对方再也不敢得瑟了就好。这次是小五对了她的口味么? 傍晚,林曦月才听完各管事的汇报,偌大的王府,就算管理的再有序,有些事也少不了她这个当家主母来做决定。一身红衣的凤夕瑶风风火火进来,左右环顾之后说:“那两个人还没进来?” “谁?”林曦月疑惑道,“并没有下人来通报啊。” 凤夕瑶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咕喝下,这才说:“楚祁云,还有那个卫……” “卫青南?” “对对对,是他,他们两个说是要翻墙进来,我自己从正门进来的。” 林曦月一想也是,她现在对外闭门谢客,小五这个小叔子此时孤身来探望也不合时宜,至于卫青南,每次来王府都要隐藏行踪,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看凤夕瑶连着灌了两杯茶下去,林曦月笑着问:“怎么?今天出去小五硬是没给你喝茶?把我们凤大女侠渴成了这样。” 凤夕瑶可疑的脸红了一下才说:“他……他那个银样镴枪头怎么管的住我!” 不幸的是这句话被刚进花厅的两个男人听到了,毫无意外,楚祁云的一张俊脸直接青了。 卫青南毫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哎呦,祁云真是深藏不露,银样镴枪头?哈哈哈哈哈。” 楚祁云横了卫青南一眼,有些咬牙微笑着看向凤夕瑶,“夕瑶可知道银样镴枪头是什么意思?” 林曦月端起茶盏遮住唇边的笑意,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互相连名字都喊上了,还喊得特别顺口!有暧昧啊有暧昧!这个时候默默喝茶看戏就好。 凤夕瑶自知理亏,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原本要表达的是说楚祁云是个怂包,结果当着林曦月的面,为了逞一时之勇来了个口无遮拦,还被当事人听了去,她硬着头皮说:“我!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意思你是个怂包软蛋么!” 怂包?软蛋?楚祁云不怒反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原来我在夕瑶心中是这样的啊?口说无凭,那……日后我也只好用实力来证明自己了。”这个女人她知不知道,这么说简直是在质疑男人某方面的能力? 凤夕瑶心虚地撇看眼神,“随你的便!” 林曦月看他们闹够了说:“好了,坐下来说正事,小五和卫三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卫青南拱手道:“京城内今天进来了一些行踪诡异的人,而且不止一拨,属下担心是冲着王府来的。” 林曦月蹙眉道:“不止一拨人?王爷不在府中,他们又是为何而来?劫财劫色总不可能吧!顶多是二皇子那个脑残要杀本妃给王爷添堵,别的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卫青南抽了抽嘴角,王妃这个说话方式真是让他望尘莫及。楚祁云沉吟道:“说不定……是为了母妃的遗物而来。” “母妃的遗物?” 楚祁云点点头:“我大哥也没打算瞒着嫂子,只是那东西就是画在一张破旧丝帛上的鬼画符,原也没什么稀奇的,所以就没跟你说,大哥临行前跟我说若是有不是二皇子的人来闯府,应该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林曦月问:“鬼画符?难道母妃当年没说过那件东西的来历吗?” “当时母妃只来得及把东西给了大哥,别的什么都没说,那上面的东西的确不是文字,前些年大哥暗中寻访了很多懂异国文字的人,可是没有人能看得懂,后来大哥就把那张丝帛供奉在祠堂中了。” 林曦月来了兴趣,起身说:“小五随我来,咱们去母妃那看看那样东西。” “好啊。” 凤夕瑶卫青南不便跟上,只坐在花厅内等候。 梅园小祠堂内,两人先给凌妃上香行礼,牌位前一个檀木匣子,楚祁云上前取下来打开。里面一片小小的白色丝帛,看得出有年头了,边缘已经有了依些腐朽的痕迹。看到那片丝帛的一瞬间,林曦月以为自己眼花了,定了定神,仔细再看,林曦月忽然轻笑出声。 “嫂子你怎么了?” 林曦月止了笑,指着那块丝帛,“我是在笑,留下这张东西的人,也太恶趣味了。” 楚祁云瞪大了双眼,“嫂子,你,你能看懂这上面的意思?” “能。”林曦月有些怀念的看着那些符号,“这上面的意思是,火药的配方。”用拼音写出来的火药配方,这里若是有人能看的明白才奇怪!当年留下这些的那人跟她一样都是穿来的么? “火药?那是什么东西?” 林曦月沉吟道,“可以这么说,若是利用的好了,它能成为最好的武器。” 楚祁云眼睛亮了,“那咱们尽快做出来吧!有了这个咱们日后的胜算也会大一些吧?” 既然这个东西已经在这世间存在了这么久,她让它变成现实,应该也不会算逆天吧?林曦月说:“不能急,这东西还要试验,而且试验的时候响动很大,所以要先选一个隐秘之处。” 楚祁云想了想说:“这地方倒是现成的,嫂子先等我去打理一番,再安排一些擅长机巧制造的工匠。” “如此是再好不过了。”林曦月胸中如同燃起了火焰,前世与这些东西打交道的热血似乎重新被唤醒。 往回走的时候,楚祁云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嫂子,察觉到他的目光,林曦月无奈地停下脚步,笑着说:“有什么话要问我的?说吧!” “嫂子是怎么看得懂那上面的意思?” 林曦月一怔,总不能直接说我是穿来的吧!吓到小朋友可怎么办?“这个么,我小时候我爹爹认识一个漂洋过海来的金发商人,在通州小住了一段日子,我就跟他学了一些,这是他们那里的语言,确实不是这个大陆上有的。” “喔!嫂子真是见识广博!” 林曦月淡定地转身,忽略了楚祁云眼中的崇拜之光。心中默默掩面,这谎也扯得没边儿了,可是她也没办法啊。 回到花厅,向凤夕瑶卫青南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收获。众人又是一番惊喜激动……好不容易气氛平复下来,卫青南说:“王爷离京前特意交代过,一切要以王妃的安全为重,所以属下是否可以在外院住下,以防有什么异动。”反正他一个京城第一纨绔,眠花宿柳外出几日不回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楚祁云踊跃举手道:“嫂子,还有我,还有我。” 林曦月颔首道:“好,穆遥去跟穆叔说一声,给他们俩在前院安排个住处,再拿两身府里暗卫的衣裳给他们,还有,叮嘱府中上下最近都嘴巴严实些,特别是沁香苑那三个人要盯紧了。”若是让有心人发现,说谦王妃是夫君不在留宿外男,在御前告她一个不守妇德的话,还真是有些难办。 至于之前珍贵妃送给她的那三个婢女,早就被楚祁夜以服侍不周惹王妃不快为理由,丢到王府最偏僻的院子沁香苑里,只让她们负责日常照看花草。那院子周围也有人暗中监视,楚祁夜已经告诉暗卫,若是这三个人还敢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杀了,想必珍贵妃也不会为了一颗不重要的棋子问责谦王府吧? 穆遥应了一声下去安排,卫南青挑着凤眼微微一笑:“王妃考虑周到,到时候我们穿着暗卫衣服,黑暗中对方应该也认不出是谁。” 林曦月心中明白,这张火药方子恐怕是来头不小,也许来抢夺的人不知道丝帛上的内容,可是他们却能知道这内容的重要性。林曦月叹口气,来的人只怕不会容易对付,她还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这场风波怕是难以避免了。 “卫三,小五,现在去调派府中所有的暗卫,分别守在各个出口,还有可能侵入的地方。”林曦月沉声道。 两人起身应了之后,楚祁云有些犹豫得问:“这样安排,嫂子住的内院防卫怕是不够。” 林曦月微微一笑:“这里有我,夕瑶,穆锦晓风,我们几个人是摆着看的么?我还会暗中从京城的人里面抽调一部分过来帮忙,放心吧,你们要负责的就是让那些胆敢闯入的人,有去无回。”她倒想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也许就可以解开丝帛来历的秘密了。 楚祁云看着自家大嫂,为什么感觉大嫂刚才一瞬间的眼神有些激动,就像磨刀霍霍看着待宰的羔羊?不,大嫂向来那么温婉和气,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第32章 夜袭,漏网 王府内外的布防已经完成,前两日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对此,林曦月只说:“这些客人还真有耐心,不过……应该也等不过明天了吧?”风华楼的人查到的消息,有两拨人行踪神秘训练有素,但是绝不是一起的,还有一伙人看着更像一般的草莽。他们出现在京城是不是为了那张火药配方而来,目前暂时没有答案。 深夜,谦王府前院东墙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虽然这些响动内院是听不到的,早已经有人来回报了林曦月,东院也亮了灯,众人在厅上静坐,此时还不到他们出去的时候。聆风煮了一壶茶过来,林曦月神色镇定自若,小口小口抿着热茶。 凤夕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这些人怎么就那么不识相!偏要打扰姑奶奶睡觉!等会儿我非得亲自动手料理几个才能解恨。” 前院许久没有派人过来传消息,穆锦有些着急,“王妃,不如让奴婢出去看看,也好多个帮手。” 林曦月抬眼道:“你且稍安勿躁,咱们府里的暗卫可没那么好对付,再说,”她顿了顿,“咱们这后院也未必铁桶一般万无一失。” “是,奴婢心急之下考虑不周,还请王妃恕罪。”穆锦神情一肃。 林曦月叹口气说:“本妃明白你心中焦虑,只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可自乱阵脚。” 大厅内很安静,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听到院子内一阵响动,林曦月拿起手边的短刀,微微一笑:“我们出去看看吧。” 十几个身穿灰色衣衫的风华楼影子正与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闯入者缠斗。林曦月站在廊下观察,院子中一棵树下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并未加入战局,长身玉立,蒙着面只看到剑眉星目,与其他人的气场截然不同。林曦月上前一步高声道:“阁下深夜带人闯入本妃这女眷居住的后院所为何事?” 树下的黑衣人似乎没料到林曦月此刻还敢主动出声,停了一会儿才说:“这位便是谦王妃?果然是风采非凡,与一般女子不同。”声音清朗,还带着笑意。 凤夕瑶低声笑道:“嗤,你被那人给小瞧了。” 林曦月浅笑着说:“那我不找回场子来似乎不太好呢!”话音未落,足下一点,已经轻飘飘的落在那人身前,手中短刀同时送出直奔胸前要害。 那人一时不防,他根本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竟然有这样的身手,使出轻功连连后退几步,站定之后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衣襟已经裂了一道口子,若是反应再稍慢一些……想到这他不由得心惊。 林曦月看着手中的利刃,“可惜了啊,偷袭没能成功。” 黑衣人不敢再小瞧这个女子,拱手道:“在下只是来寻一样东西,保证不会威胁到王妃的安全,王妃不如就行个方便?” 林曦月挑眉:“第一,本妃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第二,本妃也没打算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从王府拿走任何一样东西。” “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说着抽出长剑向林曦月袭来。 林曦月不甘示弱,短刀挽出一朵漂亮的银花,凤夕瑶等人也纷纷加入战局。林曦月与黑衣人首领打了十几个回合,黑衣人察觉到林曦月内力只能算中等,只是这短刀用的邪门,好多次险险划过他的身旁,而且每一次都是直指要害。他使得是长剑,若是拉开距离的话会更有优势,可是林曦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如影随形,出手狠辣。 眼看着周围自己带来的人倒了大半,黑衣人使出内力用长剑隔开林曦月的攻势,顺势向后跃出一段距离,“都停手停手,没想到此次来大楚还能遇到王妃这等妙人儿,今天先不打了,谦王妃我们后会有期。” 林曦月眯着眼说:“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恐怕由不得阁下说了算吧!若是本妃偏要留下你呢?” 黑衣人拱手道:“若是平时,当然是美人你说了算啊!可是在下还有别的事,只怕不能相陪。”他剩下的几个手下此刻都聚到了身边,忽然有人扔出一颗烟幕弹,眼前一片混沌,林曦月面无表情的掩住口鼻。 林曦月挥手拦住身后几个人的脚步,“不用去追了,检查检查地上的还有活着的么?” 晓风有些担心的说:“放活口出去,这会不会对王妃不利。”这京城中从皇帝到众大臣,几乎都以为谦王妃是个无才干无靠山的弱女子,若是让皇帝知道了王妃并不是那般无用,会不会起了杀心? 林曦月沉吟道:“这些人根本不会是二皇子派来的,似乎也不是大楚的人,暂时不用过分担心他们。”查出这些人的来历才是目前的关键所在,而这些人也许就知道那张火药配方的秘密。 “卓风,有什么发现么?”林曦月回身问。 穿灰色衣衫的人中间出来了一位说:“回禀楼主,还有两个活口,这两人没伤到要害。” 林曦月点头,“很好,交给你了,无论用什么法子,让他们把能吐出来的都吐出来,穆锦带卓风把人送去地牢。” “是。”“奴婢遵命。” 卓风可是林曦月专门栽培出来的刑讯能手,卓风学习入了门之后,渐渐发散思维,能从中领悟到更多的新技能,其中有些刑讯手法让林曦月都有些不忍直视。 影子们将院子里的尸体全部拖了下去,东院又恢复了平静,林曦月看着地上的血迹说:“聆风,明日看着人把整个王府上下好好洗刷一遍。”前院的血腥痕迹想必也不会比这里少。 “奴婢明白。” 一盏茶功夫不到,楚祁云喘着粗气一路奔进来,“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茶盏,“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么事。” “我,呼呼,我刚听手下说,有几个人从内院闯出去了,呼,吓死我了。”楚祁云拍着胸口,要是大嫂有什么好歹,简直无法想象大哥会如何。 穆遥在一旁笑意盈盈,“五皇子你是没看到,咱们王妃刚才一人之力打退了对方的首领。”她刚才看到王妃一展身手也是有些吃惊的。 “啊?”楚祁云惊讶地看向林曦月,他在通州的时候暗中看到林曦月会功夫,可也不知道能这么厉害。“嫂嫂嫂子,你功夫这么好?我不是在做梦吧?” “做梦你可以等一下回房间好好做,现在,”林曦月淡淡瞥了他一眼:“先说说你和卫三那边怎样了?” 楚祁云咧着嘴一笑,“幸不辱命,两拨人,一共逮住了七八个活口,别的,全杀了,一个也没跑,卫三被我留在那做收尾,我担心嫂子就先跑来看看。” “好,如此就劳烦小五再跑一趟,把那些活着的带去地牢,我已经安排了人连夜审讯。” 听到这话楚祁云眼前一亮,风华楼的影子审讯人是什么手段,他还想见识见识,积极地起身就往外跑,“好嘞,这就去办。” 此时东方已经隐隐发白,凤夕瑶伸个懒腰说:“这下应该是彻底消停了吧,本姑娘先去睡了,白天没什么大事不要去叫我。” “好,你去吧。”林曦月垂眸思量,谦王府闹了这么久,也没见一个巡夜的来问,这京城的守卫……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二皇子手中掌握吧?这位二皇子真是有够毒辣,重点是,楚祁夜不在府中,杀了她这个王妃又有什么用处?费这么一番周折就单纯为了自己泄愤并且给楚祁夜添堵?这位二皇子还真够心胸狭窄的。 谦王府今夜这么大的动静,天亮之后会在京城权贵间引起轰动吧?经过了这么一场惊吓,自己这个柔弱的谦王妃是不是应该称病才比较合理?想到这里,林曦月说:“去告诉穆叔,明日任何人来探访,就说本妃受了惊吓,晕了过去,到现在还卧床不起,若是有人要探病,就说王爷不在,本妃这心里怕得很,见不得外人。” 此刻林曦月双眼明亮,嘴角含笑,哪儿有半点受了惊吓的样子?穆遥忍着笑着应了:“奴婢现在就去告诉叔父。” 林曦月起身道:“折腾一宿,本妃也乏了,既然称病,安心睡一觉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带着两个丫头,径直回了卧房,她已经想好了,若是珍贵妃或者皇帝派太医过来也无所谓,她只要嚷嚷着头痛心悸,顺便作出惊惧疑心的模样就好,完全可以平安过关。反正这个时候还没有Ct和心电图,也没有心理测试之类的东西。 誉王府书房内,楚祁瑜阴着脸,“什么?谦王妃抱病?只是受了惊吓抱病而已?” 黑衣暗卫跪在地上,“是,还有那帮人似乎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楚祁瑜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老三走了应该会带走一些暗卫,谦王府的守卫怎么还会如此厉害!都是你们找来的那些人太不中用!一群草包!废物,都是废物!” 暗卫伏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降罪。” 楚祁瑜说:“滚出去,自己去领二十棍。” “多谢王爷宽待。”暗卫低着头出去了。 第33章 真相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林曦月起身看到窗外正飘着雪花,心情大好,唇角都不由挂上了笑意。院子里早已被冲洗的干干净净,雪花在地上落了薄薄一层,完全抹去了昨夜惊心动魄的痕迹。 聆风端着一盅红枣杏仁儿茶进来,“王妃在看什么,看得这么高兴?” “看到下雪了,觉得开心。”前世她也特别喜欢下雪,在那个北方城市,冬天寒冷干燥,却并不是每个冬天都能看到鹅毛大雪的。每当她走在漫天雪花飘洒的街上,总是忍不住要嘴角上扬。 聆风欢喜地提议道:“这雪到了下午应该就可以积住了,到时王妃带着奴婢们去堆雪人如何?”以前在通州的时候每逢下雪天她们经常会这么玩耍。 看到一旁穆遥晓风等人眼中跃跃欲试的欣喜,林曦月含笑答应:“好!等会儿把要办的事先办好,咱们就去花园里玩如何?” “好嘞!”聆风欢呼道。 喝了半盅红枣杏仁儿茶,丫头们已经将饭菜摆好,天气寒冷,加上楚祁夜又不在府中,这几日的饭菜都是装在食盒里拿回东院正房吃的。酒酿桂花圆子,葱烧海参,香橙鸡块,一碗嫩嫩的菌子蒸蛋羹,还有一小碟开胃泡椒酸笋片。 林曦月让聆风拨了半碗饭吃了,香橙鸡块对了她的胃口,鸡肉提前浸了调味汁十分入味,咬一口咸鲜可口,表面又带着橙子的香甜,吃两块鸡肉再夹一块橙子入口,爽口解腻,吃完了米饭又吃了一小碗酒酿圆子,这才餍足了。饭菜还有一大半,“今天这菜味道不错,你们拿去吃吧,不够再去厨房要,我这不要人伺候了。” “是。”聆风将饭菜收到外间,又给林曦月换上一盏滇红,几个人才去外间吃饭。 正午刚过,林曦月靠在窗边看书,晓风进来说:“启禀王妃,卓风那里已经有结果了,还有,昨夜派去追踪的人说逃出去的那人进了城郊一个隐秘的山庄里。” 林曦月一怔,说:“更衣,先去地牢。” “是。” 谦王府地牢内,干净明亮,就连审讯室里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审讯室里有一个暗门,顺着暗门内的楼梯上去是一个宽阔的房间,房间桌椅俱全,最妙的是,这个房间有一扇墙是透明的,能够居高临下看到下方的几个囚室,而下面的人却根本不会察觉。 林曦月坐在主位上,卓风一拱手,指着下面的人说:“这几个没什么难度,没两下就招了,是苍南山上的一帮山匪罢了。” 林曦月淡淡地垂眸道:“一帮乌合之众哪儿来的胆子敢在京城生事,还打的是谦王府的主意。” 卓风说:“属下也问了,这些人只知道有人拿了五万两银子,买……王妃的命,可是他们的确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钱的,只说委托人是一个黑衣男子,连脸长什么样都没看到,他们的领头人被大笔银子晃花了眼,又想着血洗谦王府还能有更多财物可以抢,就答应了下来。” 林曦月冷哼一声,“为了银子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五万两银子?本妃这条命还挺值钱的!”她心中明白,这事十有八九是楚祁瑜做的,可是苦于他们这边暂时没有证据,还不能拿他怎样。不过,楚祁瑜这次没能出口气就算了,还白白损失了一笔银子,现在想必心情也不怎么美丽吧? 卓风又指着剩下的人说:“这边关着的,是灵国人说是要取回灵山圣祖遗物,那边两个内院抓住的是上虞国来的,这两拨人骨头硬,属下费了好一番功夫,他们的来意却似乎是一样的,都是为寻找一块丝帛而来。” 林曦月也曾听说过这个灵国,灵国虽然是以“国”为称号,可是却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前秦分裂之后,大楚在北,上虞在南,这个灵国则是在西南部横跨大楚上虞两国边境的灵山之上。据说这个灵国在前秦存在的时候就有了,它隐藏在灵山的天然阵法当中,据说灵国有许多能人异士,灵国族人很少有出山入世的,偶尔有几个离开灵山的,无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这灵国和上虞国都是为了同一件东西而来,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他们是如何得知目标就在谦王府呢?” 卓风说:“灵国人说他们族长多年前就派人去皇宫暗中寻找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一直没有收获,直到今年推究出东西可能在谦王府才派人下山,上虞国的人,说他们的主人半个月前才查到的消息,至于别的,他们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林曦月思忖了一会儿说:“好,再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上虞国和灵国的人都放了吧,至于那些山匪……全部杀了。”这些乌合之众贪得无厌,放回去也只会祸害周边百姓,既然他们有胆子来,那就不用回去了。至于上虞国和灵国的人,这些人原本也没打算害人性命,暂时也与谦王府没有什么直接冲突,林曦月自认不是个菩萨心肠,可也不愿意滥杀无辜。 “是,属下这就去办。” 林曦月揉着额角,灵国,凌妃,上虞国,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楚祁夜不在,等会儿问问小五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从地牢出来,天空飘落的雪花还犹如扯絮一般,地上积了一层,林曦月穿着小羊皮靴子走在雪地里,看着自己的脚印,一个,一个,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抬眼看这天地间,犹如雪白晶莹的白玉打造一般。 林曦月笑盈盈地回身说:“穆遥回去叫聆风她们来园子里堆雪儿了!” 穆遥应一声小跑着往东院去,林曦月好心情的在后面说:“慢点,仔细着可别摔一跤!” 晓风笑着说:“忘了嘱咐她拿些道具来。” 林曦月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说:“放心,聆风自然是知道要带着什么东西的。” 等东院几个丫头匆匆赶来,林曦月已经自己动手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了,活动一番之后脸颊微微有些红。聆风晓风从小跟随林曦月,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穆遥穆锦还不了解。 穆锦说:“王妃当心着凉,这种事奴婢代劳就好。” 林曦月直起腰皱眉道:“堆雪人堆雪人,重点就在于堆这个字,最有乐趣的就是过程啊,穆锦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些!” 穆遥嗤嗤笑着说:“王妃可是说到点子上了,只是奴婢怕赵嬷嬷看到了念叨咱们。” 林曦月眨了眨眼说,“放心,赵嬷嬷往常这个时候都在她自己屋子里,今天又雪,不会出来的。” “王妃所言甚是!”穆遥笑着福了福。若是赵嬷嬷看到,必然会因为担心王妃着凉而念叨她们这些侍女,什么身为贴身丫头都不知道劝着主子一点之类的。 林曦月拍拍手,“好啦,大家都开始吧,嗯,一人来一个吧,就立在这园子里站成一排,多好看!”本来她看着人多,还想提议玩打雪仗呢,不过想想恐怕不可行,聆风晓风倒还罢了,穆遥穆锦怕是怎么也不会用雪球“攻击”谦王妃的。前世幼年的林曦月,每逢雪天最期盼的就是和孤儿院的小伙伴来一场雪球混战,她自小运动神经就相对发达,动作敏捷,在打雪仗组成的阵营中总是担当主要战力。 林曦月堆了一个女雪人,黑色弹珠做的眼睛,干辣椒做鼻子,双手把雪人下半部分抹出裙摆的样式,然后再一左一右插上花园里找到的两根枯枝,作为双马尾辫。“完成啦!” 穆遥看了一会儿吐槽道:“王妃这个雪人是为女子?这头发样式还真的是……别出心裁啊。”相处了这些时日,穆遥也渐渐开始敢跟林曦月说几句俏皮话了。 晓风点点头:“的确,看起来更像是长了两只犄角。” 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林曦月不屑道:“小丫头片子们能懂什么?本妃这雪人是艺术!抽象艺术懂吗?”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小丫头片子是什么意思她们懂,可是,什么又是抽象艺术?王妃说的话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聆风堆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雪兔子,晓风是一个靠着树的巨型雪人,穆遥穆锦则合力堆了一堆手牵手的雪娃娃。几个人玩的不亦乐乎,陆续完成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此时雪花还在纷纷落下,林曦月的大红斗篷下摆都被雪水染湿,动起来倒不觉得冷,若是停下来再站上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 林曦月搓搓手说:“冷了吧,咱们回去。” “是。” 林曦月带着丫头们穿过往回走,还没绕过假山忽然听到一阵嬉笑声,还有“你给我站住!本姑娘就不信今天打不趴你!呀~!”声音明亮张扬,不是凤夕瑶还能有哪个?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曦月蹑手蹑脚从假山下的路绕过去看,只见一身红衣的凤夕瑶正追着楚祁云,两人你追我赶,间或攥上几个雪球向对方扔去,那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傻瓜般的笑容。林曦月玩味一笑,打扰别人谈情会遭天谴的不是么?低声说:“咱们从那边绕路回去,正好就当看雪景了。” 第34章 初抵北方 活了两世,林曦月一直奉行无论是玩耍娱乐还是工作学习,都应当全力以赴,努力工作,尽兴玩乐,在她看来这样才是有效率的人生啊。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楚祁夜已经将要抵达了青阳城外。 大军行进途中倒是没有什么异常,青阳城内的粮草也已经筹措好了,粮仓安置在城西。这次来的除了受皇帝宠信的卫大将军,还有华大人和三皇子这两位皇亲国戚。青阳城太守不敢轻慢亲自出城迎接,“微臣恭迎谦王殿下,恭迎各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太守府中已经备好了宴席,还请各位赏光。” 楚祁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都快兵临城下了,这些人还有心情搞这一套,“无妨,本王也累了要先去休息,这段时间为了行事方便就宿在军营中,不劳烦大人特别安排了。” 卫孟也是个直脾气,黑着脸说:“大人有这个心思不如想想如何做好大军后勤吧!”说着先骑着马向军营去了。华锋冲着青阳太守摇了摇头,那两位已经走了,他能怎么办?只好跟上去了。 楚祁夜身边带着的五个风华楼影子,分别叫秦牧,徐清风,林起,云钢,冯可。这五人时刻守在楚祁夜身边,对外的名义是王爷身边的伺候小厮。为了稳妥,这段时间就连膳食都要让云钢检查之后才行。 青阳最近的是勉县,北境军队近日一直守城不出,任凭卫将军谴人在城下叫骂,双方一连僵持了五日,卫将军与楚祁夜华锋二人商量之后,决定明日开始强行攻城。 北地苦寒,夜深了,楚祁夜的大帐之内燃了三个火盆仍然难以抵消寒意,楚祁夜之前也派了身边的人去查探,北境朝中之前似乎真的有人秘密去了一趟楚京,可是行踪极为隐秘,目前还没能查出到底朝中是由谁与北境暗中接头。 一盏油灯放在案头上,楚祁夜看着手边楚京来的密信出神,这条消息还是一周前的了,信中说王妃在府中一切都好,对外宣布闭门谢客。楚祁夜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看来她对王府适应良好,她还真是聪明,知道找一个理由让自己远离风暴中心,看来,应该不用过分担心她吧? 秦牧进来施礼道:“启禀王爷,京中来信,”除了一张黑色洒金信封,秦牧又将一卷粗麻布放在案头,“另有一件东西刚送到,要请王爷过目。” 楚祁夜犹豫了一瞬,先拆开了那张卷起来的麻布,山峰,河流,谷底,村落……竟是一张大楚北方靠近战线的地图。最奇的是,每一处地点都标注的十分详尽,甚至连山峰描绘的高度都有相对的差别。这幅地图远远超过了这个年代所绘制的战场地图。 楚祁夜压下心中的震惊问:“这些都是风华楼的影子所完成的?” 秦牧答到:“王爷所料不错,是楼主在半月前嘱咐北地的影子办的,原本就有个北方大略的地图,这半个月又根据实际需要进行了一些修正。” 楚祁夜点头说:“好,本王知道了。”他面上淡淡的,心中却是几乎被喜悦充满,一部分是为了这张得来不易的地图,更多的则是因为这是林曦月给他的惊喜。在王府的时候,她浅笑着说:“我会帮到你。”在母妃的祠堂中,她似是不经意的承诺:“会护着他。” 他的妻,真的言出必行,虽然她出口的承诺并不多,可是桩桩件件都无声地落在了实处。楚祁夜感觉胸口中也多了几分暖意,拿起王府的信笺拆开,他又是又是一怔,字迹清秀工整,并不是平日里穆总管的字。 心绪一动,他抽出信纸先看最下面的落款,一个字“曦”,果然是她!从头开始看的时候楚祁夜脸上还带着笑意,到后来神色越来越阴郁。看完了信放下,沉声道:“来为本王研墨。” 大帐内的几个影子面面相觑,谦王近日来每次回信都是让他们中的一个代笔的,这次竟然要亲笔写,难道是京中事情有变? 擅长易容的徐清风在五个人中心思最为细腻,他上前一边研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王爷,王府中是有大事发生了么?” 楚祁夜看了他一眼,“你倒是通透,上周,王府中一夜间有三拨不同势力来袭。”他攥紧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部分是对楚祁瑜的,莫名其妙的怎么可能有一批山匪进了京城?一般的乌合之众哪有那样的胆量和本事!谦王府被袭击,巡夜的守卫又为什么到天亮才去王府询问?楚祁瑜,你以为一切你都能做的滴水不漏么?本王迟早要桩桩件件都跟你清算! 楚祁夜还在生自己的气,前些年关于母妃的遗物他查了短短一段时间,后来就没放在心上了,单纯的把那件东西作为母妃的遗物来收藏,只是想不到如今竟然会为林曦月引来这么大的危险!这些都是他的疏漏。还好他们提前得了消息,在府中做了准备,不然……那样的后果他稍微一想就觉得心口抽痛。 他的曦月真是个奇女子,信中还说已经破解了母妃遗物上的内容,只是事关重大不方便写在信中,信中提到了灵国和上虞国,最后还问到母妃的出身。 楚祁夜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怒火,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忍耐!那些情绪除了干扰他的判断,没有任何实质的作用。母妃的确是出自灵国,似乎还是灵国的一位公主,至于上虞国又在其中有些什么干系,这还得再派人去查查。 提笔回信,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写了进去。 最后尚不忘叮嘱,“若是再有类似的事件,曦月万万不可强为,那张丝帛万般珍贵也不及卿一身安危,相信母妃在天之灵也会谅解,夜。” 灯下慢慢将信封好,楚祁夜眼中笼着暗影,“秦牧,把信拿给信使,传我口信给京中卫青南和瑞郡王,万事以王妃安危为重。”秦牧接了信出去。 楚祁夜又说:“周煜,派人下去给本王查,楚祁瑜是怎么跟匪徒接头的,本王要证据,还有京城外苍南山的那帮山匪,本王回京之时再也不想听到他们的存在,这件事,让卫青南亲自带人去办。” 周煜应了利落地出去,他手下的暗卫此刻都隐匿在周围,要派两个人快马加鞭回京传信给卫公子,此事若是不能尽快办好,王爷怕是要动了真怒。 “走吧,本王还有事要跟大将军谈。”楚祁夜叹了口气,连日睡眠不足,让他的眼睛下都染上了一片暗色。刚看了曦月让人送给他的地图,他忽然有所发现,也许这一点小小的漏洞就会成为他们明日制胜的关键,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输的人。 “王爷请坐。”卫孟起身相迎,对这位成年后才回到宫中的三皇子,他一向没有什么恶感。“不知王爷深夜来此有何事指教?” 楚祁夜起身点了点卫孟案头的地图,“卫将军请看此处。” “护城河?” 楚祁夜淡笑着点头:“不错,不过这勉县的护城河是与一条外河联通的,而且,”他又点了一下:“此处有一个过去遗留下来的出水口,里面就是勉县城西。”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略加提点,至于具体的战略战术,他并不打算多加干涉。 卫将军的眼神随着楚祁夜手指的移动愈发狂热,常年征战,若是这种门道都看不出他也不会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了。“王爷心细如尘!老臣佩服!” 楚祁夜垂眸道:“前两日看到勉县护城河就动了心思,所以派手下人去探了探,算是歪打正着吧。”他可没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手中那张地图的存在,羽翼未丰,只能暂掩锋芒。 卫孟对这位王爷不由得高看了一眼,提出这样的建议还能不贪功不骄傲,实属难得。“此战若是顺利,老臣一定向陛下上表此事。” 楚祁夜面色淡淡的,“本王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卫孟激动地站起来说:“那老臣明日就安排一队水性好的士兵换上寻常衣服等夜深了再潜入,带上桐油和草木灰蛰伏在城中各处,咱们在城外用火攻,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祁夜颔首道:“卫将军高见,本王佩服。” 他心中明白,经此一役这勉县只怕是要毁了,不过之前北境人入侵的时候,勉县百姓已经逃走了大半,剩下的住户也被屠杀的十不存一,毁就毁了吧,勉县城日后在引百姓入住重建就好。至于里面的那五万北境士兵,一路烧杀抢掠倒也不无辜。 出来卫将军帐篷,楚祁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地的寒冷,他近日来越发觉得身子有些冰冷,甚至背后偶尔会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觉。果然是因为那个原因么?恐怕还要差人跑一趟了,沈神医之前给的药似乎已经不太管用了。 他的目标还没有完成,还没有看着那些人付出代价,所以……他还不能倒下。楚祁夜看着夜色中的苍茫天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温婉的身影,对啊,就算是为了曦月,他也应该撑下去。 第35章 勉县告捷 第二天一早,周煜就送上了一封密件,楚祁夜拆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微微一笑,只是着笑意有些冷。 “太乙城的守将马凯德真是好本事!” 周煜一怔,问:“马大人不是已经殉国了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 楚祁夜将信纸丢在桌上,“看吧。”之前送到京城的消息是,太乙城破之日,守将马凯德誓死抵抗,最终壮烈殉国,之后也有一具面目全非的遗体送回了京城。现在这封信的内容却写到,在太乙城中见到了马凯德,而且还是被北境人奉为上宾的住在城中。 周煜抬眼道:“这马凯德,真是那通敌叛国之人?” 楚祁夜冷哼一声说:“就凭他还没那个本事,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太乙城是大楚北部与北境接壤的第一重镇没错,可是,凭他一个小小守将怎么能知道宋城和勉县这一线的布防呢? “叫人好好盯着马德凯,还有……本王记得他京中除了马氏本家,还有一房外室吧?都给本王盯紧了。” “属下这就去办。”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卫孟没有再找人商量,过了午后暗中挑选了一批熟悉水性的士兵。草木灰用防水的大号羊皮囊装好,深夜潜入成功之后先将草木灰扬洒在城中各处易燃位置,然后再带着桐油分散隐匿。 约定发出讯号的时间到了,卫孟看着勉县城墙的方向,忽然红色信号弹在城中升起。卫孟大喜,中气十足的高呼:“放箭!准备攻城!” 此时,勉县城中已经骚动起来,大楚军队要抓紧时间掌握先机,若是等北境人把城中的大楚士兵和桐油清理完,这场奇袭就算彻底失败了。前排弓箭手的箭尖上都提前绑好了浸过桐油的棉絮,一点就着。一时间一道道火光密密麻麻向勉县城内而去,同时又再攻城的投石机械上装上剧烈燃烧的木炭投进去。城墙上的一些守城士兵也遭了秧,抖着着火的衣服四处奔逃。 半炷香时间过去,终于看到勉县城上方冒出了滚滚黑烟,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右前锋带两万人去西门,剩下的人进攻正门!弓箭手继续!”因为从西门出去的方向,这是通往宋城的唯一路径。宋城是大楚北部的第一大城,北境人在宋城安置的兵力也最多。 战略部署是今天早晨就安排好的,此时不过是再次下令罢了。卫孟带人杀了过去,北境人被打的猝不及防,城门的布防一时陷入了混乱,不多时前面的人就用撞木合力撞开了城门。“冲!杀啊!” 楚祁夜骑着马跟在后方,淡淡的说一句:“入城吧。” “是!” 北境三万军队,此时剩下不到一半,向着西门匆匆奔逃而出,却被守在城门外的楚军堵了个正着,前后夹击之下,午时刚过这场战役就结束了。 卫孟站在城墙上看着手下将领带人清缴着散布城中的漏网之鱼,心中也是松快了许多。华锋上了城墙笑着说:“恭喜卫将军又立新功。” “也恭喜华大人了,”卫孟瞟了他一眼,“华大人这是刚起床就赶来了么?”这个华锋年纪轻轻却总偷懒耍滑,刚才攻城之时他根本就没出现。 华锋怎么能听不出卫孟在讽刺自己不出力还有功的行径,可是这次他却真是有别的事耽搁了,理由却不太好说出口,只好沉默着笑了笑。 手下将领清理完战场上来回报:“勉县城中北境军队尽数剿灭,其中俘虏五千余人,我军此役损失不过八千人。” 卫孟点点头问:“三皇子何在?” “末将并未看到三皇子。” 卫孟一怔,“速速派人去寻。”攻城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三皇子就在后方啊,再怎么慢,也该早就入城了。 “属下领命。” 京城内谦王府,林曦月近日称病,宫里赏赐了上好的人参灵芝之类珍贵药材,只是为谦王妃诊脉的太医回去都是众口一词,“王妃受了惊吓,意识不清,心悸多疑。”皇帝听了之后,心想着不过就是个普通内宅女子罢了,又是一批补品送进了谦王府。 暖和的房间内,林曦月看着一溜儿珍品,笑嘻嘻地说:“咱们也算是白赚了一笔,都收到仓库去吧。” “王妃这场病要病到什么时候?”穆遥忍不住问,最近可是浪费了不少药材啊,都喂了后院的冬青树,她都有些心疼了。 林曦月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也过去一周了,本妃也该慢慢好起来了。”楚祁夜的回信她已经看过了,过几天就是年关了,宫中要有一场家宴,若是到时候还称病不去就有些不像了。楚祁夜不在,她这个谦王妃还是要为王府撑一撑门面的。只是这几日没见小五和卫三,不知道这两人在忙些什么,就连凤夕瑶最近都待在府中无所事事。 “好无聊啊!”凤夕瑶第N次抱怨道。 林曦月将自己手边的一本小说丢了过去:“看书。” 凤夕瑶接住书,可怜兮兮的说,“可是人家想要人陪我玩啊。” 林曦月看了她一眼,调侃道:“你就是想让小五陪你玩儿吧?” 凤夕瑶闻言坐直了身子反驳道:“就楚祁云那个傻子?是本姑娘赏脸陪他玩好么?哼!” “这有什么区别么?”林曦月挑眉,“实话说,你是不是觊觎人家小五?” “我,我才没有呢!什么觊觎,楚祁云那个家伙,我是恨之烦之,鄙视之!” 林曦月说:“哦?好吧。”反正我看到的是几日不见思之想之,凤大小姐你说的开心就好,林曦月心中默默吐槽。 除夕家宴,林曦月穿上谦王妃的诰命礼服,梳了一个相对复杂的双环望仙髻,整套黄金海棠掐丝红宝头面,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优雅贵气。她原本是不喜欢这样的装扮,可是除夕家宴身为嫡妃若是穿得太过素净,只会显得失礼。 家宴在彰德宫,按照各皇子皇子妃,还有各亲王的排序安排了座次。林曦月温婉有礼地跟各位皇亲国戚打了招呼,尽量忽略了楚祁瑜看向自己时眼中的不善。楚祁瑜身边站着一个娇弱的美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楚祁瑜的王妃,美则美矣,只可惜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楚祁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林曦月进来,只是远远点头示意。 众人到齐之后,皇帝才带着珍贵妃进来,又少不了一番下跪行礼山呼万岁。就这一点来看,皇家的“家”还真是个奇特的概念。彼此间没有什么亲情,偏偏还要作出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样子,真真可笑。 楚景麟哈哈一笑说:“诸位都是一家人,今日齐聚一堂,不必拘束,都要尽兴啊!” 林曦月重新坐下,看着面前已经冷了的菜,也没什么胃口,酒宴上为女眷准备的是海棠玫瑰果子酒,酸甜馨香还不错。林曦月小口抿着酒抬眼观察四周,才发现珍贵妃下首安置了一个小桌,那里坐着一个美人儿。美人坐在那眸含秋水,顾盼流波,眼角眉梢无一不精致绝俗,一身浅紫色衣裙衬得更是她肤如凝脂。这位又是谁?如果说这是珍贵妃给皇帝找来的储备后宫,林曦月还真不相信,珍贵妃那么精明的人能干得出这种事,选一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美的女人来给自己添堵么? 奇怪的是,林曦月感觉那个美人儿的目光总往自己这边瞟,眼中的意味是审视?还有不屑?不屑个喵啊!她搜索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面孔,以前的确没见过这个人,更不可能得罪她了。可是那女人的目光让林曦月有些不舒服,被一个人像看脏东西一样盯着,放谁身上心情都不可能好吧? 楚祁云也察觉到了,只是不同于林曦月的懵然不知,他心中却是大略明白原因的。端起酒杯掩住了自己的笑意,回头一定要告诉大嫂,这可是大哥的烂桃花。那个女人空有一副好皮相,内里也是个没脑子的,连大哥都敢招惹,现在又上赶着挑衅大嫂,真是替她的未来担忧啊!楚祁云有些幸灾乐祸地撇撇嘴,什么第一美人,徒有其表罢了,让本王看来还比不上我的夕瑶女侠! 酒过三巡,珍贵妃开口说:“上官小姐前些日子准备了一段舞蹈,想请诸位皇亲鉴赏一番。” “好啊,上官小姐的舞蹈堪称楚京一绝,我等今日是有眼福了。”一位年轻侯爷笑着称赞。 珍贵妃身旁的美人起身轻声说:“莹儿先下去准备。” 看着那个身影步态婉约地去了后殿,林曦月这才知道美人竟然是丞相上官易家的嫡女上官莹,被称作楚京第一美人的那位小姐。今日一见,确实是个美人,只是,这个美人似乎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这样讨厌她。还有,这丞相家也是高门大户,上官莹一个未嫁之女此时还留在宫中难道不算于理不合么?莫非……丞相已经与二皇子珍贵妃达成了某种共识,而这个身份高贵的上官小姐不是为皇帝准备的,而是打算配给二皇子的?林曦月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第36章 除夕宫宴 上官莹重新出来,头发高高挽起,穿着一条水蓝色广袖轻罗舞衣,细腰盈盈一握,束着一条彩珠垂坠流苏。音乐响起,上官莹的舞姿的确美妙,身姿轻盈如燕,动作流畅,舞动时广袖飘飘,行动间垂珠摆动,灵动飘逸如同那山间精灵,一颦一笑皆是楚楚动人。 林曦月不动声色看着周围男性露出各异的神色,就连一向板着死人脸的二皇子的视线都微微有些迷醉。视线不着痕迹划过高台的时候,皇帝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惊艳让林曦月心中暗笑。这珍贵妃真是白白聪明一世,怎么没看看自己身边那位呢?若是跟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变成了姐妹相称,这可就太有趣了。 林曦月看到坐在二皇子身旁的誉王妃,此时脸色更是白了几分,身为妻子,若是对誉王母子的计划一无所知应该也不太可能。看着她垂着眸默默静坐的模样,林曦月心中有一丝同情。 上官莹一舞结束,盈盈福身施了一礼,“臣女献丑了。” 楚景麟哈哈大笑:“请起,跳的极好!赏上官小姐云萝缎六匹,梧桐琴一把。” 梧桐琴?传说中凤栖梧桐的那棵神树所制,是一把上古所传的名琴,林曦月有些玩味的想,皇帝还真的是很喜欢上官小姐……的舞蹈啊! 珍贵妃也含笑应和,“也只有上官小姐这样的妙人,配得上梧桐琴了。” “臣女多谢陛下赏赐,谢娘娘抬爱。” 上官莹重新换了衣服回来,高傲的扫了林曦月一眼。林曦月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上官莹娇声道:“娘娘,听闻谦王妃才德兼备,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谦王妃展示一个才艺,臣女想要开开眼呢。” 在场权贵有些心中暗笑,才德兼备,上官小姐这是在说反话么? 珍贵妃原本就没有任何护着林曦月的理由,笑着开口:“这倒是提醒了本宫,谦王妃嫁进来之后还没有展示过什么呢,一家人总要多了解一些才好不是么。” 楚景麟闻言点头,“家宴而已,谦王妃不要拘束,随意表演一个就好。” 林曦月起身行礼后说:“启禀父皇,臣媳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表演什么。” 珍贵妃掩唇一笑:“谦王妃舞蹈拿不出手可以理解,这……唱个小曲儿总行了吧。”唱曲玩乐,通常都是一些优伶做的事,并不是大家闺秀要学的,这话说的就有些轻视之意了。 看到楚祁云正欲起身,林曦月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自己则垂眸答:“以歌舞之能博众人一笑,优伶舞姬就可,无需臣媳献丑于御前。”话锋一转,接着说:“臣媳愿赋诗一首作为助兴,恳请父皇出题。” 楚景麟沉吟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大殿之外说:“就以大殿之外的花园为题。” 不发威就当她是病猫?就算是示弱也该有个限度,总不能任人一味轻视践踏而不还手!林曦月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吟道,“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精妙一时言不出,果然万物争光辉。”前世她通读了几遍红楼,这样的场面诗句还可以信手拈来救救急。 大殿中静的落针可闻,楚祁云暗中在桌案下冲林曦月比了个大拇指。 楚景麟哈哈大笑,拊掌叫好,“好一个精妙一时言不出,老三媳妇这首诗作的有趣,有趣!朕心甚悦,赏云烟罗六匹,金玉如意一对。” 林曦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次就算是过关了,“臣媳谢父皇恩赏。” 上官莹坐在那里听着众人对林曦月的赞赏几乎暗暗咬碎一口银牙,林曦月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拿她这个尊贵的丞相府千金跟那些低贱舞姬相比么?果然商人家出身的女子就是牙尖嘴利! 林曦月还在想,上官莹这个女人是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她自问没去刨过上官家祖坟啊,记忆中也没兼并过上官家名下的铺子吧?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饮宴之后,皇帝带着众位皇亲去御花园赏灯游园,林曦月带着自己的四个丫头落在后面。 聆风不忿的说:“那个上官小姐总是针对王妃还有……” 林曦月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慎言,这可不是咱们府里,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本妃都救不了你。” 聆风吐了吐舌头,她也是知道利害的,不过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一时气不过罢了。御花园里有各式各样薄绢扎成的造型灯笼,还有精致的琉璃宫灯,众人在园子中散开赏灯,此时比方才坐在大殿上自在了许多。 楚祁云看着无人注意走到林曦月身旁说:“大嫂可知道刚才那事是为了什么?” 看他笑的贼眉鼠目,林曦月笑着说:“看来小五你知道内情啊!说吧,我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美人?” 楚祁云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因为你们家那位谦王爷。” “哦?他们以前是一对儿?”林曦月淡淡一笑。敢情是皇帝忽然赐婚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所以自己也是棒打鸳鸯的帮凶了? 楚祁云连忙澄清道:“不是不是,大嫂千万别误会, 不然王兄回来会打死我的,那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林曦月抽了抽嘴角,所以这个女人是因为单相思不成所以迁怒自己么……这个第一美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有什么想法直接去找当事人就好了啊,拿她这个无辜的人撒气有什么用!她也是被皇帝硬塞给楚祁夜的好么! 看林曦月不说话,楚祁云扔下一句:“大嫂莫生气,大哥可从来没招惹过她,千万别跟大哥说是我告诉您的啊!”然后,果断遁走。 湖边人少,林曦月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站着,就连这湖中的红莲花灯都是用上好的绫罗制成的,皇家的豪奢做派可见一斑。焰火还没开始,这时候若是向皇帝告辞也有些太早了,林曦月百无聊赖地盯着湖中的灯火出神。 “林小姐。”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林曦月回头一看,又是那位第一美人上官大小姐,刚才的称呼有些让人玩味啊,林小姐?是打心眼儿里不承认自己这个谦王妃的意思么。 “上官小姐,找本妃有事?”林曦月面上淡淡的。 上官莹看着林曦月身后的婢女,“我与林小姐有些话想私下谈。” 哟,还这么高傲啊,林曦月微微一笑,“本妃这些侍女一个个嘴巴严得很,上官小姐有什么事就说吧。”万一你等会儿来个跳河陷害,本妃到哪儿找人说理去?这有些女人为了男人疯起来,确实毫无理智可言,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上官莹看林曦月没有退让的意思,开口道:“林小姐怎么看谦王爷。” “还不错的一个人儿吧。”林曦月闲闲地说。 上官莹似乎被这个回答震惊,过了好一会采气哼哼的说:“王爷文武全才,实力超凡,王爷还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林曦月心中点头,原来这位美人是觊觎楚祁夜这个祸水的美色啊! 上官莹嫌弃地看了林曦月一眼,继续说:“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王爷,就,就被他的风采吸引。”说着还红了脸,“我这三年一直在努力接近王爷,我的家世也能帮得到他,你又算什么?不过是乡野出身的女人,你凭什么站在王爷身边!” 林曦月原本正在欣赏美人表白的娇羞作态,却不由得被她越来越尖刻的话语影响了心情,她一向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跟女人吵架,被一个女子当面宣告对自己夫君的爱意该怎么办? 林曦月笑着打断了她:“上官小姐如此热情奔放,本妃佩服,只是,上官小姐这番告白跟本妃说有什么用?若是上官小姐真的如此为了我家王爷不顾一切,那么……本妃有个建议可以助你达成所愿。” 虽然对林曦月没有好感,可是上官莹还是想听听她的建议是什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什么建议,你说啊。” “既然上官小姐觉得本妃身份低微,不配为谦王妃,不如现在就去向皇上陈情,顺便表达一下你对王爷的拳拳深情,说不定陛下听了之后,觉得言之有理,废了本妃,然后将上官小姐赐婚给王爷。” 上官莹脸色一变,“你!你这是故意要害本小姐!”她若是这么说了,不但名声毁了,还很有可能会惹怒皇上。 林曦月冷了脸说:“连这点都不敢做,还好意思说愿意为了我们家王爷做一切?本妃奉劝上官小姐,没那本事,就别肖想别人的东西。”说完也不再看一旁气得发抖的第一美人,转身就走。 “王妃威武!”穆遥笑着说。 林曦月叹口气,她一向最烦这种女人间的争斗,都怪楚祁夜那个大祸水! 御花园中忽然一阵轻微骚动,有人高喊着“前方捷报,前方捷报!” 楚景麟原本今日心情就不错,听到是捷报已经喜笑颜开,“呈上来!” “哈哈哈,勉县已经收复!火攻奇袭,好!好!祁夜和卫孟这次立了个头功啊!” 楚景麟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敛,沉声问:“三皇子在勉县城中失踪,此事当真?” 第37章 她的决定 信使跪在地上说:“卫将军当日寻找未果,乱军之中,只怕……” 林曦月走到近前正好听到楚祁夜失踪的消息,作为一个柔弱温婉的王妃,听到出征在外的丈夫在战场失踪,第一反应应该是……林曦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倒下去的时候算好了角度,正好让身后的几个丫头能接着她。 “谦王妃晕过去了!”“王妃,王妃,醒醒……” 林曦月闭着眼睛心中却转的飞快,楚祁夜的能力,再加上身边还有影子和暗卫,就算是遭到暗算,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没了踪迹。难道他是故意的,借此消失,其实还有别的筹谋?不行,她还是决定自己出发去北边调动影子出动找找看。 林曦月这么忽然倒下去,身边几个侍女是真的急了,还是穆遥暗中把隐在袖中的手往林曦月手腕上一搭,心中已经是了然,脉搏平稳有力……王妃这是装晕。 看皇帝派人要去请太医,穆遥上前跪地说:“王妃向来身子弱,夜里寒气重,奴婢请陛下恩准,先送王妃回府休息。” 楚景麟挥挥手,“去吧,稍后朕传了太医去王府诊脉。” “谢陛下。” 楚祁云心中担忧却不好上前探看,大哥这次的失踪是他自己的谋划么,要不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连痕迹都不留一点就能把大哥那个怪物给弄走?还有大嫂,平时怎么看也不像是听了一句话说晕就晕的柔弱女子啊!楚祁云深深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算了,还是明儿爬墙去谦王府问问比较好。 马车帘子落了下来,躺在车架软垫上的林曦月睁开眼睛翻身坐起,除了穆遥,剩下三个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王妃这是……?”她们也不傻,正常晕过去的人刚清醒之后哪里会这么动作利落。 “装晕。”林曦月摊摊手,“刚才辛苦你们抬着本妃了。” 穆遥抿着小嘴说:“其实刚才御花园中奴婢就发现了,只是还不好跟她们三个说。” 林曦月笑着赞扬道:“穆遥丫头真是有一手,好样的,比宫中那些个太医都强。” 穆遥撇撇嘴,“宫中太医本事是有的,可他们请的是平安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十成十的事若是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的。” 林曦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你这丫头倒是看得通透,本妃饿了,这种宫宴啊根本就没打算让人好生吃饭,行礼寒暄之后菜都凉了,要时刻防备别人的算计,又要看人脸色,真真是受罪。” “奴婢知道王妃宴会上吃不进什么东西,早就准备着了,王妃先吃点垫着,回府中奴婢给你下小馄饨吃。”聆风说着从保温食盒中拿出几盘精致点心,甜咸口味各半,又从厚棉套中取出锡壶倒了一杯热茶。 林曦月吃了两块点心,小口喝着温热的红茶,感觉自己入宫一趟受伤的心灵被治愈了大半。“你们也吃点吧,一晚上什么都没吃一直那么站着。” 几个人知道林曦月的脾气,也不推辞,“谢王妃。” 吃着点心,晓风出言问:“王爷失踪的事王妃要怎么办?”王妃看着也太淡定了。 “什么怎么办?”林曦月挑眉,“本妃准备自己去北方找他。”她才不会说她其实也是呆的烦了正好这次出去逛逛。 穆锦一愣,连忙阻止道:“王妃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王妃的本事她已经见过了,可是这毕竟是远赴北方边境,北方现在还有战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林曦月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那你们说我不去怎么办?咱们家王爷连个信都没传过来,朝廷传信的效率来推算,王爷失踪应该至少过去了一周,回家还要准备两天,若是还没有他的消息本妃就必须要自己走这一趟了。”她要调动风华楼在北方甚至是北境的势力,就不信找不到楚祁夜的踪迹! 林曦月神色淡然,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压,几个婢女都不敢再继续劝说。 穆遥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问:“王妃若是要出京,贸然离府出京恐怕不行吧?若是让誉王府和宫里知道,怕是……” “说王爷造反本妃协同?”林曦月唇边掀起一个俏皮的弧度。“小丫头们不要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马车直接驶进王府侧门,自己府中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林曦月也不用人扶,自己轻巧落地。刚走进东院,就受到凤夕瑶上下扫描一般的打量。 林曦月退开几步说,“你这是看什么!快点一边去!眼神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听说某人在宫中爱夫心切当众晕了过去,看来传言偶尔也不怎么真实嘛!”凤夕瑶抚着下巴踱步。 穆遥穆锦闻言不免有些震惊,风华楼难道连宫中都渗透进去了?不然,怎么能这么快的知道宫中的消息,她们主仆离开的时候宫中晚宴还没散呢!也不可能有别的消息渠道吧? 林曦月白了她一眼,“有什么话进屋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咛:“小馄饨可别忘了,鸡汤要撇了油的,放一小撮海米啊。” 聆风笑着说:“这么多年王妃什么习惯奴婢还不清楚么?不用特意嘱咐的。” 凤夕瑶也馋了,“聆风丫头,我也要一碗!” “是,是,奴婢晓得,两位的少不了。”聆风一路答应着去了东院小厨房。 东院正房内温暖如春,林曦月换了家常的衣服之后,这才将之前宫中发生的事情捡了一些说给凤夕瑶听,嗯,只略去了上官莹那个有脸无脑的女人为了楚祁夜犯花痴挑衅自己这件事。 “装晕?”凤夕瑶听完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倒在榻上,毫无形象可言,“哈哈哈哈,你这么彪悍的人会因为一句话晕过去?还真是有多蠢的人才会信啊!哎呦!” 林曦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听了这个都笑着这样,若是让凤夕瑶知道上官莹的事,她还不得笑的背过气去?不过她说的没错,不要说现在只是得来一个楚祁夜失踪的消息,就算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林曦月自认也不会晕倒生病,她还要查明真相,然后为他报仇。“报应”这种事的概率可是说不准的,要报仇的话,与其寄希望于老天,还不如靠自己来完成。 林曦月淡淡地看了凤夕瑶一眼。端着茶盏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你这个形象若是让小五看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嘲笑自己,不还击一下怎么过意的去呢? 凤夕瑶此时已经笑够了正在喝茶润嗓,听到林曦月不咸不淡的这么一句,一口水没咽下去。“咳咳咳,咳,咳咳,你……咳咳咳……”凤夕瑶呛咳的眼中含泪,抖着手指着林曦月,脸色发红不知道是呛得还是气得。 外间几个侍女已经开始摆饭,林曦月看一眼身旁刚回过气的人,悠然起身。 “似乎可以吃饭了,走吧。”心情……还真是舒畅不少啊。 外间圆桌上放着两碗鸡汤小馄饨,配着八宝酱菜,温拌花椒芽儿,还有一大碗浅黄色的粥,里面隐隐能看到挖成球的地瓜。穆锦上前为两人盛了两小碗粥,林曦月闻着粥水清香就问:“粥里面除了地瓜还有什么?闻起来有些清香味道。” 聆风放下手中的东西说:“是梅蕊粥,奴婢今天下午看到花园里的梅花开了,就采了一些含苞的,梅蕊入馔有清热除湿的作用,熬的时候还放了些冰糖,这时候热热喝一点最合适不过了。” 凤夕瑶端起碗吃了一只馄饨,挑眉笑道:“聆风丫头的厨艺一向是顶好的,这馄饨什么馅儿的?” “鲜肉冬笋的,还加了一些虾仁儿提鲜。” 凤夕瑶挤着眼一笑,眉眼间尽是风情:“聆风丫头这般贤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如跟了你凤公子如何?保证不会三妻四妾勾勾搭搭的!嗯?” 聆风被调戏的红了小脸,“凤小姐就,就知道拿奴婢打趣!奴婢先去收拾厨房。” 看着聆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曦月白了凤夕瑶一眼,这个人的恶趣味向来是男女通吃,昔年凤夕瑶就常常与林曦月一起换了男装行走在外,两人稍稍修饰一番就是偏偏美男一枚。林曦月倒还罢了,凤夕瑶一身男装逛青楼,调戏起那头牌花娘来也是丝毫不露怯。凤夕瑶在青楼颇受姑娘们欢迎,甚至会被众多莺莺燕燕所环绕,只可惜了……她的性取向是男。不止一次,林曦月有些遗憾得想,若是在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自己身边有这样好的题材,岂不是能画一个题名为《女侠与姑娘们的那些事》的连载漫画,百合后宫题材,想想就觉得很有市场啊! 吃过了宵夜,林曦月坐在内室任聆风晓风为自己摘掉首饰疏通头发。穆遥进来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启禀王妃,只是侧门得守门人刚才关门时候发现的,穆总管觉得这封信有些蹊跷,检查这上面没有做什么手脚之后就传了进来。” 第38章 神秘来客 信封和信纸是京城市面上有卖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样式,看来这个写信的人行事很谨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来历,可是真就能如他所愿么? 林曦月低头看信,有些意外的是,信中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明日午时前拜访谦王妃,唐突闯入还请手下留情。敢情这就是一个闯入告知书? 林曦月对一旁侍立的穆遥说:“就是明日正午有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哦?又是谁……”穆遥神色一紧。 “不用紧张,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还是之前夜袭咱们内院的那位。”晓风聆风已经为林曦月梳好了头发,一头乌亮长发整齐披在身后。揉了揉太阳,那些累赘的发饰坠的人额角都痛了。 “那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准备?” “不用了,”林曦月有些疲倦地摆手,“他只怕明日是来谈判的。”也许是顾虑到双方的身份,对方也不便光明正大地直接进入谦王府。 “你们都下去吧,本妃也要歇了。” “是。”几个侍女压暗烛火掩上门退了出去。 次日,林曦月起身后,换上一身淡青色银色牡丹纹衣裙,百合发髻上是一套上好的青玉兰花头面,装扮的雍容大方又不失清雅。新岁第一日,她必须先到前院正厅上坐着,接受各位掌事和嬷嬷,还有府中全部有头脸丫头的恭贺。 林曦月坐在诸位上,身后四个丫头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金色或银色小锦囊。“新岁新福!恭贺王爷王妃福寿绵长!” 林曦月浅笑着说:“借各位吉言了,赏!”四个婢女闻言端了盘子将锦囊分发给个人。锦囊里装着的都是金银小锞子,上边盖着必定如意,岁岁吉祥之类的词。众人谢了赏之后下去,林曦月只留了穆总管和赵嬷嬷二位,王爷失踪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得先告诉他们两人才可以。 “嬷嬷和穆叔都坐吧。”林曦月颔首道,“聆风去给嬷嬷和总管上茶。” 两人谢了之后坐下,赵嬷嬷笑着说:“不知王妃留下我们有何事要示下?” “王爷在勉县我军入城之时,失踪了。”林曦月紧接着说:“两位先放宽心,王爷的武功谋略都是一等一的,身边又跟着暗卫和另外五个才能各异的贴身护卫,几乎是没有可能丝毫痕迹都没留下就被人制服的。” 赵嬷嬷也是经过风浪的,此时虽然神色不太好看,可也还坐得住。“老奴明白,王爷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府中万万不能先乱了,王妃只需说,这时候需要咱们这些人做些什么?” 林曦月点点头,“嬷嬷果然是明白人,本妃年纪轻,有什么不稳妥之处还要请嬷嬷和穆叔从旁多多照拂。” 之前王府被偷袭,王妃展现出来的实力,他们二人虽然没能亲眼所见,可也是知道的。王妃能文能武,性情又沉稳大方,这些已经远超一般女子,最难得的是还能如此谦逊知礼,王爷这次可是选对人了,赵嬷嬷心中很欣慰,只愿王爷这次能平安归来,与王妃开枝散叶恩爱白头。 一直沉默地穆奇峰开口说:“想必王妃这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不错,”林曦月沉吟道,“算算时间,若是明日晚上还没收到王爷平安的消息,次日本妃就要易容出京,动身去北部。” 毫不意外的,赵嬷嬷和穆总管都出言阻止,“王妃不可,路途遥远,再加上北地此时有战事,实在太过危险。” 林曦月微微一笑,“两位稍安勿躁,本妃身边会带上几个可信的人去,在北地那边还有些可用的人,派他们出去找寻,也能早点找到王爷,再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王爷身陷险境,早一刻找到才能早一刻安心。” 穆总管迟疑道:“只是此事实在是……” 林曦月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本妃一定带回王爷平安的消息。”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都叹了口气,王妃都说到这一步了,他们还能怎么劝说呢?赵嬷嬷开口道:“那王妃是要带着穆锦她们去吗?” 林曦月摆手,“她们不能随本妃离开,还要留在府中另有他用。” 穆总管起身,神情肃然,“拼上这把老骨头,老奴一定守好谦王府!” 穆总管赵嬷嬷告退了出去,四个婢女这才走到林曦月面前一字排开,“奴婢们祝愿王爷王妃恩爱白头,福寿绵长。”刚才还没轮到她们几个呢。 林曦月玩笑道:“你们几个这是主动来套赏的?” 晓风上前跪地说:“奴婢请赏,请王妃赏奴婢跟随王妃去北方。” 林曦月叹口气伸手扶她起身,“本妃不是把你们扔着不用啊,你们四个是本妃贴身婢女,随本妃外出行走的次数也不少了吧?府中凭空少了你们几个,恐怕会惹人生疑,到时候,一切筹谋可就白费了,我自会从京中影子中选几个跟随,你们不用太忧心。” 几个人听罢都点点头,聆风忽闪着大眼睛说:“我就说呀,王妃怎么会不要咱们了!” 林曦月调侃道:“你们这些丫头总不能一世都留在本妃身边吧?到时候一个个都给你们找了婆家,也就轮不到本妃要不要了。” 四个人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皆羞红了脸说:“奴婢就伺候王妃一辈子。” 林曦月也不再逗她们,拿起身边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有四只水头和颜色都极好的翡翠镯子。“来吧,一人一个,这四只镯子都取自同一块玉料,你们啊日后也要好好相处,同心协力。” 四人对视了一番才上前接过,“谢王妃赏赐。” 院子中忽然想起长箭破空的声音,林曦月起身,“客人来了,咱们去迎迎吧。” 刚出了前厅就看到一个穿着暗银色云纹锦袍的男子在闲庭信步般的躲避着空中飞来的箭。林曦月拍拍手,“都停了吧。” 银色锦袍男子松了口气,抬眼向着林曦月一笑,俊美的面孔带着几分慵懒,站在阳光下笑的有些……邪气。 “名字。”面对美男的林曦月面无表情。 “王妃也太严肃了吧,在下心中还有点怕呢,王妃都不请人进去喝茶,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吧?” 林曦月似笑非笑道:“阁下青天白日不请自入,还效法梁上君子的行径,本妃又何必要遵循待客之道?”看了那人一眼,转身说:“进来说吧。” 穿银色锦袍的男人闲闲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打算先开口进入正题,“王府这个龙井茶也很一般嘛!” 林曦月垂眸道:“本妃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分寸,什么样的客人上什么样的茶,若是阁下是来闲聊的,那本妃很忙,现在就要送客了。” 男子被噎的一咬牙,说“王妃如此伶牙俐齿,想必能猜得到我就是那日与王妃交过手的人。” 林曦月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意外,“说了这么半天,连名姓都不敢报出来么……”她放下杯子眼神犀利地看向下首坐着的男子,“齐公子?” 男子脸色一变,笑着说:“王妃这是在说什么,在下不明白。” 林曦月淡淡笑着说:“还要本妃说的更明白一些么?上虞国太子,齐钰。” “王妃是怎么知道的。”齐钰脸上的笑意隐去了。 “殿下不用管本妃是怎么知道的,本妃只知道,殿下此次孤身前来是想做交易的吧?既然是做交易,连身份姓名都不肯透露,这本妃怎么能安心谈下去?” 既然摊开来说了,齐钰也放松下来,“说吧,王妃想要什么。” “本妃想知道,殿下不惜以身犯险潜入楚京,是为了什么而来,又是从何处知道这个消息的。” “本宫为了什么而来王妃难道真的不知?”齐钰笑着说,“至于消息来源,恕本宫……无可奉告。” 林曦月轻叹一声说:“看来谈判是进行不下去了,上虞国与灵国之间的关系本妃若是去查不怕查不出来,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齐钰脸色一黑,索性直接开口说:“据说那条丝帛上只是一些符号而已,谦王爷拿了这么多年也没在上面发现任何端倪不是么?只是这件东西对上虞国皇室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还请王妃能够赐还,本宫愿意以任何珍宝交换。” 林曦月看着他,“殿下怎么就能确定本妃拿得出来呢?再说了本妃根本不明白殿下刚才话中所指。”就算她没能“破译”丝帛的内容,她也不会相信那张丝帛的意义就像齐钰说的那般简单,这位太子殿下真是当她傻么? 齐钰被噎的端起茶杯连喝了好几口,“王妃非要这样么?” 林曦月面色淡淡的,“殿下都不告诉本妃想要的,你说,本妃若是抓住你会不会有办法知道?” 齐钰不由变了脸色,咬牙道:“王妃想要怎样。”这里可是别国的京城,他在这守卫重重的谦王府里根本没有什么优势。 林曦月浅笑着说:“殿下莫慌,本妃还没打算留下您,这府中吃穿用度都是要银子的,多养一个闲人也是浪费。”其实林曦月接下来还有别的行动,留一个别国太子在府中,委实不是什么周全的做法。 第39章 红袖坊 齐钰心中明白林曦月也不是平白无故放自己回去,“王妃的条件是。” “离开楚京,本妃近期都不想再看到上虞国的人,不然”林曦月放下杯子,“本妃也不介意把阁下的行踪透露给一些该知道的人知道。” 齐钰一凛,若是他在楚京的消息被楚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本宫会遵守承诺,至于那件东西,本宫总有一天还会来取。” “不送。” 齐钰这次敢一个人前来谈判,是因为他想不到,这样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子,除了会武功以外,竟然这般聪慧玲珑,齐钰眼中闪动着一些奇异的光芒,起身看着林曦月,“王妃真乃妙人,世间罕有,王妃若是愿意跟着本宫……” 嗖一声,一枚簪花擦过他的耳畔钉在了身后的门上,“殿下慎言。”女子温婉浅笑,却带着一丝……杀意。 齐钰眼中一暗,“后会有期。” 说完大步出去,原路越墙而出,这一次倒是没受到任何阻拦。他府中姬妾众多,却在面对林曦月的时候心中有了一种从前未曾体验过的奇异感觉,是心动?欣赏?亦或者是占有。那张丝帛和这个女人,都应该是属于最强者的,齐钰志在必得的一笑。 晓风板着脸说:“那个人还真是胆大,敢在谦王府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敢在谦王府出言调戏谦王妃,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林曦月笑着说:“口舌之快罢了,理他做什么,不过后天本妃若是离开,府中这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了。”灵山的人似乎已经在京城周边探查不到踪迹,至于二皇子,才花了一笔银子打水漂,应该暂时不会再蹦跶了吧? 天还没亮,东院内室中已经亮起了灯,一个被黑色头蓬罩严实的人进来,看身形是个女子。摘下帽兜抬起脸来,竟是个绝艳美人,眉如柳叶,眼角含情,红唇饱满,一张精致面庞如同上好白玉雕成。除了惊艳,别人倒还认不出她的身份,只有凤夕瑶惊声道:“轻语美人怎么会在这里?” 盈盈水眸含嗔带笑的看着凤夕瑶,“这不是凤公子么,有些日子不见公子了,轻语甚是想念呢。” 轻语姑娘,京城权贵圈几乎无人不知的第一艺妓,有不少人花重金只为看轻语姑娘倾城一舞。凤夕瑶来了京城之后依然没忘了探访当地风月场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逼着楚祁云带她去的。京城第一青楼红袖坊内,凤夕瑶一身白色暗银云纹锦袍,面容稍稍修饰了一番,就连靴子也穿内增厚底的,鞋子里面絮上厚厚的棉花,掩饰了女子的身形特点,这些还是从林曦月那里学到的,装扮之后整个一个翩翩佳公子。可怜的楚祁云鲜有涉足这些地方的时候,只是坐在那默默喝酒吃个东西,姑娘们看楚祁云不言不语还向外散发冷气,都自发自动的围在凤夕瑶身边。凤夕瑶也不客气,左拥右抱,捏捏这个的脸蛋,再勾一下那个的下巴,一口一个本公子,玩的好不快活,高兴了就随手抓几颗金瓜子给姑娘们,反正……金瓜子也是楚祁云那个冤大头的。 作为红袖坊的主人,轻语姑娘必然要来见一见这个出手阔绰却很眼生的客人。凤夕瑶一看到此等绝色,哪儿有不调戏一番之理?“凤某初来京城,不想京中竟有姑娘此等仙姿美人,真是让人一见忘忧!不知姑娘可愿意赏光坐下来吃杯酒?” 轻语一看就知道凤夕瑶是女儿身,也不拆穿,抿嘴一笑:“轻语谢公子垂爱。” 眼下,凤夕瑶却顾不得调戏美人了,看向林曦月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曦月心知凤夕瑶的那个独特爱好,“看样子你们二位已经认识了?轻语就是我请来的易容师啊。” 身旁几个侍女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她们虽然没机会见到轻语,可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凤夕瑶说:“轻语还会易容?还有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轻语微微一笑说:“王妃早就是红袖坊的主人了。” 林曦月淡淡的说:“不多,也就占六成吧。” 几个贴身丫头内心都暗暗乍舌:王妃真有钱! 五年前林曦月随商队下江南,路上遇到被一伙人追着的姑娘,那时候轻语的名字叫贾梦雨。林曦月看着这些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问缘由就先将人救了下来。之后才知道,当地乡绅之子觊觎其美貌,欲强抢她回去做妾,期间女子的父母爱女心切奋起反抗却不幸被乡绅家的恶奴打死。林曦月出钱找人安葬了贾梦雨的父母,又花重金打点了当地父母官,乡绅之子获罪处斩。 大仇得报之日,贾梦雨跪在林曦月面前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梦雨此生不想再嫁人,愿意终身服侍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推辞。”之前的经历,让她对男子有了一些抵触的心理。 林曦月明白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也无处可去,点头应了,“既然如此……姑娘想做一个靠自己也能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女子么?” 轻语抬头,虽然她不明白一个女子如何才能靠自己活下去,可是她本能的信任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女子,“请姑娘指明方向。” 那之后的两年,贾梦雨跟着林曦月秘密请来的师父学习舞蹈,她是半路出家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坚辛,林曦月也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她易容之术。贾梦雨资质不错,为人聪慧又足够努力。两年之后,林曦月告诉她,京城有一座新落成的青楼,名叫红袖坊,而她就是红袖坊名义上的主人和未来的经营人。为了避嫌,地契是落在贾梦雨名下的。 临别前,林曦月说:“你不是我的侍女,而是我的辅助,你就在京城好好经营吧,若是日后我用得上,自会去通知你,这红袖坊也有你的一份,你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之一,红袖坊所有收益,我拿六成,剩下都由你支配。”林曦月这是参照前世技术入股的概念,她不方便自己亲自出手经营,用这样的办法再好不过。 贾梦雨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此后她也是有一项营生的人了,若是经营的好,她日后不靠男人也是一生不愁了。激动地红了眼圈,跪地说:“多谢姑娘,梦雨此生一定誓死效忠姑娘。” 那天之后,世间少了一个贾梦雨,京城中多了一个名叫轻语的第一舞姬。 轻语一边为林曦月易容一边讲了这段过往,凤夕瑶说:“原来如此,轻语姑娘深藏不露啊,话说……那日轻语姑娘已经开出我是女子了吧?” “轻语看凤小姐玩的开心,不好直接说出来让您扫了兴。” 薄如蝉翼的面具与皮肤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轻语在林曦月脸上描画了快一炷香时间。“好了!” 林曦月转过身来,哪里还看得出原本的模样?一个眉目柔和却不是特别出彩的清秀公子,这种不引人注目的模样正是林曦月需要的。原本林曦月也是可以自己动手的,可是这种精细易容的工具她根本没带来京城。 一旁凤夕瑶早已换上了林曦月的衣裳,“非要本姑娘扮成你的模样,还要圈在这个王府中哪里也去不得,真真是无趣得很!” 林曦月笑着说“你且忍耐一些时日,我办完事马上回来,再说了小五得了空来府中也可以陪你玩啊,我已经派人去瑞郡王府传话了。” 凤夕瑶气哼哼的说:“他?让他带我去逛青楼他都推三阻四的,没意思得很!” 在场众人都默默黑线了,楚祁云对凤夕瑶的用心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了,五皇子一个男人不爱逛青楼难道不是值得褒扬的好事么?怎么到了凤夕瑶这就变成了罪大恶极一般,这脑回路确实非比寻常。再说了……你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整天把逛青楼挂在嘴边,这是什么独特的爱好啊! 凤夕瑶的易容也完成了,林曦月看着眼前这张脸就像在照镜子一样,笑着赞叹,“几年不见,轻语的手法是越发成熟了。” 轻语微微颔首道:“都是王妃教导的好,轻语这些年来一直勤加练习,从不敢荒废懈怠,今日能帮到王妃,轻语心中不胜欢喜。” 林曦月说:“趁着天还不亮,你早些回去吧。” “是,轻语告辞,王妃此行万万保重自身。” 天亮了,王府前院正厅,穆总管和赵嬷嬷看着“王妃”身边凭空出现的一个青衣公子还以为是请来的帮手。 穆总管施礼道:“王妃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老奴吗?” 王妃忽然噗嗤一笑,身旁的青衣公子开口,“穆叔和嬷嬷办事向来稳妥周到,一切如常就好。” 这才是王妃的声音?两人眼中都是难掩惊诧之色。 “王妃”哈哈一笑,“穆总管,赵嬷嬷都认不出来了?我是凤夕瑶,这位公子才是你们家王妃呢!” “这,这,……”他们知道要易容,可是也没想到易容之术能做到这样的精细,足以以假乱真了! 林曦月开口说:“不错,本妃现在就要动身了,从侧门离开,城外自有人随我同去。” “王妃保重!”“奴婢们等王爷王妃回来!” 第40章 客栈遇险,王爷踪迹 卓风带着吕钦和袁松二人等在城门附近,林曦月骑着马路过,卓风之前就见过林曦月的这张面孔,倒也不难认出,连忙跟了上去。 城外树林中,林曦月已经背着手站在那,卓风等人下了马走上前,“楼主。” 林曦月看了几个人一眼,说:“咱们现在就开始赶路,以后我就是利州世家秦氏庶子秦业,你们则是本公子的护卫,明白么?”全力赶路的话,第四日就能到青阳城了。 “是,公子,属下明白。” “出发吧。”林曦月翻身上马,“驾!” 楚京向北过了三个繁华小城之后就变得相对荒凉起来,一直到荥阳城这之间这一路只有几个驿站和客栈。 望阳楼客栈大堂内,一位白衣公子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俊雅的容颜带着一丝倦然,他坐在金色的余晖中,一举一动皆是优雅俊逸。他身后的两位侍从也是一身白衣,却没有他那般超然物外的风姿。 客栈老板娘看了看自己稍稍沾尘的衣裳,心中暗暗懊恼今天怎么没换一套衣裳再出来。那个仙人般的公子神色淡淡地坐在那,让她觉得贸然上去搭话都是一种亵渎,只叫了店里的伙计过去招呼。此时大堂中客人并不多,几个女客都不由自主地暗暗关注那位窗边坐着的白衣公子,好一个丰神俊逸的人物! 店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了四个青年男子,为首的那个一身石青色衣袍,倒也是个容貌清秀的男子,只是与那位白衣公子想必就黯然失色了,这正是林曦月一行人。四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看到这些人的穿戴和风度,客栈老板娘亲自上前热情招呼,“各位要吃点什么啊?小店的红焖羊蹄做的很地道。” 点了一份红烧羊蹄,再随意挑选了五个菜,林曦月含笑说:“就这些了,还要三间上房,请老板娘费心安排。” 老板娘看着林曦月的眼睛一怔,这位公子容貌不算上佳,可是这双眼眸可真是不俗。笑着答应:“好嘞,保证给各位安排的妥妥当当。” 等饭菜的功夫林曦月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过头望去,嚯!除了楚祁夜,又看到了一只妖孽祸水啊。白衣公子坐在金色的光芒中,仿佛自带圣光一般,可是丝毫没有违和感。眸光淡淡的看着林曦月,目光毫不避讳却似乎没有包含任何情绪。 林曦月唇角掀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冲他点点头,那人却似没看到一般,深深看着她。林曦月有些莫名其妙,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不太有可能是个傻子吧? 林曦月不知道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落在围观群众眼里的意味,难道那个白衣公子喜欢的是男人!之前坐在那里一直目不斜视,这位青衣公子进来之后他就开始盯着看,不是眉目传情还是什么?想到这里,众女子芳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饭菜上来,红焖羊蹄为了保持温度放在一个锅子里,底下用炭火小火煨着。夹一块入口,果然不错,焖的很入味,咸鲜微甜,口感软糯弹牙,配着几样炒菜吃正合适。林曦月赶了一天路也饿了,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这已经是离京之后的第三日了,之前都是赶着日落前到达下一个城镇落脚休息,每一日就中途停下来两三次用点干粮饮水。 林曦月先起身说:“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继续吃,吃完记了账,再去把马匹安置好。”上楼梯的时候看了一眼窗边的位置,那位白衣男子已经没在那里了,真是个怪人,林曦月将刚才的插曲抛到了脑后。 小二送了洗脸水和一壶热茶之后退了出去,林曦月在室内查探了一番,拴上门,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将脸上的面具褪了下来。面具的材料是可以多次使用的,上面修饰用的颜料则是特制的,除非用专门的洗涤溶液来浸泡,不然是不可能遇水褪色的,所以林曦月只要第二天再贴上就好。 林曦月洗了脸用香膏匀了面,又泡了个脚。三天没洗澡让她有些不舒服,虽然更多是心理上的不适,等到了风华楼的地盘里再好好泡个澡吧,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地上出现了一个影子,林曦月猛然抬头,“是谁?” 原本锁好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白衣男子带着冬季的冷风一起进来。 “怎么是你?”林曦月有些惊诧,要重新带面具已经来不及,面前的闯入者正是刚才在大堂看到的白衣公子。 “我是赢璟尧。”白衣男子上来就自报家门了。 赢这个姓氏是不多见,可是他一进来就自报姓名,完全不遵守寻常闯入者的套路啊!难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可自豪之处她不知道?林曦月黑线,“阁下是不是要先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闯进来。” “为了找你。”赢璟尧淡然道。 这货不会真有断袖之癖吧?林曦月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男子。” 赢璟尧勾着唇说:“我找的就是你,谦王妃,林曦月。” 林曦月之前对自己的易容很自信,压根也没打算防备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没想到会在这家不知名的客栈中被一个陌生人识破。可是她也不是全无准备,袖中的短刀正要向赢璟尧袭去,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林曦月只来得及心中晃过一个念头“不好。”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卓风办好琐事,上楼路过林曦月的房间时候,特意发出特有的“啾啾”暗号声,连续三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三个人对视一眼,倒也不好贸然踹门而入,只能重新出去,看四下无人再从外面的窗户用轻功进去。房间中没有了林曦月的踪迹,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半杯尚有余温的茶水放在桌子上。 卓风变了脸色,“不好,咱们要快点去找人。” 北方边境,太乙城中最有名的茶楼怡品香,二楼一位墨色锦衣男子独自坐着似乎是在等人。男子面色微黄,相貌平平,眼神却透着几分犀利。看到有人上来,男子起身堆出笑容,“马大人,这边,小人恭候依旧了。” 来人正是原本应该已经“殉国”的马凯德马大人,马凯德哈哈一笑,虽然他现在暂时还无官职,可是被北境人奉为上宾,这声大人他自认为当得起。“想必这位公子就是上虞国米商李家的公子了?幸会幸会。” “不敢当,在下李家行三,名李兴,还要请马大人多多照拂。” 马凯德投敌叛国,正愁找不到一个立功讨好北境主子的机会。听说这李家粮商手中有一批粟米囤积在北方仓库,北境不是最缺粮么?若是能办好这件事,他可算是立了大功。 马凯德笑着说:“这……上头缺粮食,不知道李公子愿不愿意施以援手,这也是双赢啊,日后公子在北境治下做生意也会方便许多。” 黑衣男子似乎有些不解道:“在下倒是想要出手,只是看着那城西五子巷那里整日有粮车出入,北境还缺粮食么?怕是这价格……” 马凯德心中以为李兴是担心北境不缺粮食,会给他的货压价。低声安慰道:“李公子可别告诉别人,这太乙城中的粮草再支撑不过五日了,那五子巷的粮仓早空了,运粮车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黑衣男子眼中锐光闪过,转瞬即逝,“如此多谢马大人牵线了,在下回去要整理一下仓库,到时候再去上门回报大人,”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事成之后,在下必然不会亏待大人。” 马凯德心中欢喜,立功在即又能从中赚上一笔,得意的笑着说:“但愿咱们合作愉快,哈哈哈哈。” 马凯德走了之后,李兴又慢慢饮了半盏茶,这才结了账下楼离开。一个不起眼的小院,李兴走上前去,轻轻叩门三下。有人来开了门,院子中立着几个青年男子,却是周煜林起他们几个人,他们向着“李兴”行礼,“参见王爷。” 这个所谓的李兴,正是楚祁夜本人易容假扮的,楚祁夜摘下面具说:“这次清楚了,粮仓在东石巷,今天晚上就行动,秦牧徐清风随我去太守府把那个马凯德带走,剩下的人去东石巷烧了他们的粮草,太守府这边就趁着粮仓起火开始行动,月上中天之前城外五里柏树林回合。” “是!”听到终于可以行动了,几个人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勉县入城那一日城中混乱,楚祁夜在途经一处巷子的时候,的确遭到了一群不明身份高手的袭击,派他们来的人似乎是没料到楚祁夜身边还有这样擅长群体近身搏杀的护卫,经过一番激烈打斗之后,那些人知道今日无法轻易完成任务了,索性放弃任务逃走了,而在这过程中楚祁夜站在保护圈内压根没动过手。 遭遇袭击之后,楚祁夜心念一动,借此机会索性在城中找地方隐匿了起来,等夜深之后才带人出城直奔太乙城去。原本他的目的只是想趁对手毫无防备之际,抓住马凯德那个叛徒,他想知道的内容,只能从马凯德身上入手了。至于现在要给北境人粮仓放一把火,只是需要在城中制造混乱,顺势而为罢了。 第41章 脱险 一行人易了容,弄来了一张行商文牒大摇大摆进入太乙城。前几日探查到了北境军队在城中的粮仓疑似有两个地点,五子巷和东石巷,只是还没能完全确定更具体的信息。今天拜马凯德倒是自己说了出来,让楚祁夜可以确定真正的粮仓就在东石巷,而且,还得知那些已经是北境太乙城中仅存的粮食了。 亥时刚过,城中已经完全进入了夜深人静的状态,只偶尔能看到三两个巡夜的士兵。几个黑影轻车熟路的避开巡夜的人,直奔东石巷而去。 太乙城原太守府此时刚结束了一场宴会,马凯德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后院。刚推开房门,马凯德就觉得脖颈上一凉,被一柄剑抵在咽喉上。“谁,是谁?” “来接你的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话的人是秦牧,他一个手刀劈向马凯德的后颈,手法精准,马凯德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徐清风拿出绳子几下将人捆了个结实,再用麻袋兜头罩了装进去。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楚祁夜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走吧。” 秦牧扛着麻袋,三个人一路飞檐走壁,畅通无阻的出了太守府后墙,就看到东石巷的方向火光浓烟滚滚冲天。城中惊锣声到处回响着,“着火了,着火了!”脚步声,呼喊声,城中的北境军也赶往东石巷救火去了。城中陷入了混乱,楚祁夜知道是事成了,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出城去了。 雪白的流光锦用蓝紫色丝线绣着鸢尾花,林曦月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出了一会儿神,这是哪里,竟然能用名贵的流光锦做床帐。缓缓转过头,视线穿过紫水晶垂花帘,房间里是整套紫檀雕花家具,装饰物品无一不精致稀有。 “姑娘醒了?”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嗯,”林曦月不动声色的坐起来靠在枕上,有些用不上力的感觉,刚才躺在床上,她已经暗暗探查过自己的内息,明白自己这是被下了类似软筋散之类的药物。“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是没判断错的话,这里离自己被掳走的客栈并不远,她应该只是昏迷了一夜时间,现在是第二日午时左右了。 白衣女子笑着说:“这是我家主人的地方,奴婢是小唐,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婢提。” 脑海中浮现出晕倒之前的场景,这个小唐说的主人就是,那个白衣男子么?林曦月浅笑着说,“那,你家主人要什么时候才能见我?” 小唐端起托盘里的碗,“主人今日出门了,叮嘱奴婢看着姑娘好好用膳。” 林曦月看着那碗粥,“你放下吧,等会儿我饿了自会吃。” 小唐坚持地端着粥说,“姑娘玉体珍贵,主人让奴婢一定看着姑娘用膳,要么,就由奴婢来喂姑娘吧。” 林曦月心知这碗粥中应该是加了药的,这些药物不会伤人根本,药性并不重,所以时效性应该也不会太长。伸手接过碗,笑道:“我自己来吧。” 看林曦月吃完了一碗粥,小唐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姑娘好好休息吧。” “等等”,林曦月叫住了她,“天气干燥,我每日必须要用紫丁香露膏匀面,不知小唐姑娘可以帮我买来么?” 小唐看林曦月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笑着应了,“好,奴婢今日就派人帮姑娘买来。” 林曦月感激一笑,“小唐姑娘真好,如此多谢姑娘了。” 看小唐出去,林曦月收了脸上的笑意,用全力支撑自己下了床。她还有事要去做,怎么会由着这些人为所欲为。这些人似乎也不怕她逃跑,院子中没有人守着,也没人出来限制她的行动,林曦月步履沉重地在院子里慢慢散步,忽然,有一棵枯萎的植物吸引了她的目光。 第二日夜里,小唐给林曦月送来了一盒紫丁香露膏,“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林曦月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琉璃香膏盒子,笑着说:“好,请小唐姑娘为我带路。”林曦月整个人还是使不上力,软绵绵的靠在小唐身上。 小唐扶着林曦月出了门,一路行来,林曦月发现这个庄子并不算大,可是格局弯弯绕绕有些复杂。走到一扇门前停下,小唐轻声说:“主人,林姑娘到。” “进来吧。” 小唐将林曦月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退了出去。林曦月看着书案后坐着的那人,果然是昨天那个白衣男子,赢璟尧。 看他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林曦月说:“赢公子此次掳我来为了什么?” “圣祖遗物。”赢璟尧淡淡地说。 “你是灵国人?” 赢璟尧似乎有些意外,抬眼看了林曦月一眼,“没错,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林曦月沉吟道,:“你是怎么识破我伪装的?” 赢璟尧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你的易容很绝妙,最初我只是得到了谦王妃要出现在这一路,按时间推算,可能会在这家客栈停留休息,你进店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气质有些不凡,还不能确定,所以就从窗户进去看个究竟。” 所以,都怪自己嫌戴着面具不舒服,然后被人碰巧撞破么?林曦月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这一世自己果然是过得太舒服了么?忘了前世所具备的警觉性了。这些人是要抓住她,然后问楚祁夜换那张丝帛么。 “灵国人知道那丝帛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赢璟尧沉默不语。 林曦月心中暗笑,就算不知道,灵国人估计也不好意思承认吧!她作出气闷的模样,哼一声说:“不说就不说,本妃要回去睡了。”说着就自己猛地起身,因为药物的作用,身子一软就向地上倒去。 赢璟尧还算是个绅士,赶在林曦月摔在地上之前接住了她,林曦月柔弱的用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费力地让自己直起身子。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女子特有的清香让赢璟尧一时失神,忽然他的肩膀一阵锐痛,同时有一片锋利的东西抵住了他脖颈上的血管。 是林曦月以极快的手法卸掉了他的一边肩膀,另一只手里则是一片锋利无比的铜片。 “你!”赢璟尧痛的脸色发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曦月微微一笑,“你让人给本妃的饮食里下了药对么?那药原本时效就不长,本妃避过你的人,抠喉吐出来就好,至于这个……”林曦月手指微微动了动,铜片在烛火下反射出一点幽蓝的光,“铜片是在房间里的家具上卸下来的,上面我还多加了一点东西,也是你们院子里的,相思豆,本妃就顺手把豆子碾碎了涂在上面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解毒药啊?” 门外等候着的小唐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对劲,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一只手臂软软的搭在身侧,林曦月还以及亲密的姿势勾着他的脖子,当然小唐姑娘也没有忽视放在主子脖子上的那片铜片。“林姑娘快点放开我家主人!” “哦?小唐姑娘为什么觉得本妃会听你的?” 小唐咬牙道,“姑娘以为伤了我家主人就能全身而退了么?” 林曦月叹了口气,“都出来吧。”周围出现了三个男子,正是卓风他们几个。 小唐姑娘变了脸色,“你们要怎样?” “你们几个这次行事效率不错,”林曦月先问卓风,“马和行礼都带来了么?” “都在附近。”紫丁香露膏,二两银子一盒,寻常人家很少会用到,在附近旗岭镇上蹲守查探买这种香膏的人,并不是太有难度,这也是林曦月跟他们约定好的一个信号。 “好,”林曦月点点头,看向小唐,“劳烦姑娘亲自把我们送到外面。”这次还好她之前将风华令藏在了别处,不然若是昏迷之时被小唐搜了去,也是个大麻烦,林曦月心道自己这次也是有些托大了。 赢璟尧无奈的说:“林……王妃大可安心放手离去,我不会让人追你。” 林曦月挑眉。“能做出夜里翻窗而入的事,本妃凭什么相信你?卓风,带着他一起走。” 卓风拿出一条有弹性的柔韧皮绳将赢璟尧捆住,然后拿出匕首放在他脖子上。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楼主可以放手了。” 刚才他们进来看到的是楼主几乎是整个贴在赢璟尧身上,姿势委实有些暧昧。 林曦月站到一边,之前留在客栈的面具卓风也带来了,林曦月重新贴上面具,拍拍手说:“走吧,小唐姑娘。”在这里耽搁了三天,她必须要尽快赶路了。 出了门发现,这座庄园远离官道,四周杳无人烟,一行人一直走到他们安置马匹的隐蔽处,林曦月先翻身上马。小唐说:“林姑娘现在可以放下我家主子了吧?” 林曦月看着她微微一笑:“小唐姑娘放心,你家主子虽然生的貌美,可本妃留着也没用啊,放是肯定要放的,只是……本妃会带他一起走一程,若看到有任何一个人追来,你家主子的肩膀可不仅仅是脱臼这么简单了,如此美人,要是变成了独臂残废,小唐姑娘你说是不是可惜了?” 小唐被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但愿姑娘能遵守承诺!” 第42章 曦月来了 卓风一个直男才不会对赢璟尧有任何不忍之心,倒提着他扔到马背上,一行人驾着马一路绝尘而去。 这个赢璟尧似乎在灵国的身份也不一般,小唐姑娘果然遵守约定,一路并没人追来,快到官道的时候,林曦月停了下来让卓风把赢璟尧放下来松了绑。他一个人又受了伤,林曦月还不怕他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赢公子的胳膊请人复位之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丢下这句话林曦月一拉缰绳就准备继续赶路。 “林姑娘!”赢璟尧忽然唤她。 林曦月在马背上转身看他,“赢公子还有什么事要指教?” 赢璟尧深深看了她一眼,“保重,后会有期。”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转过身走了。 林曦月有些不明所以,这赢璟尧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难道是美人儿的脾气都比较特别么?“走吧,争取两日后到青阳城。” “是!” 勉县大楚军营内,卫孟正坐在自己帐中对着沙盘思考接下来是从太乙城入手还是宋城。太乙城是与北境连接的第一城,而宋城却是这北方第一大城,这两个城中北境军队分布的兵力都不少,上次勉县一役之后北境应该还会增兵。 忽然有一名副将进来回报:“报将军!谦王回来了!” 卫孟一怔,这么多天过去他以为谦王已经遭遇了不测,之前也派人去北境军中打探,并没有听说北境俘虏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快请王爷进来!”卫孟亲自起身到门口相迎。 楚祁夜还穿着之前离开的那一身衣服,身上满是尘土,脸色也有些憔悴。士兵上了茶之后,大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卫孟试探着问:“王爷那日入城之时为何会失去了踪迹?老臣多方找寻都没有任何线索,还以为是……” “以为本王遭遇了不测?”楚祁夜叹了口气,说:“原本也是有几分惊险的,入城那日本王原本是听说将军只封锁了西门和正门,就去东门外看看,有备无患,结果遇到一股贼军,还好本王有几分身手,就带着手下冲杀出去,这些人看本王身边人少,硬是一路追着进了山。”勉县东门之外是一片连绵的群山,这么说倒也没什么纰漏。 卫孟看着楚祁夜衣袖上褐色的刀痕问,“王爷受伤了?” “是啊,进了山,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人,本王所幸遇到一个山中猎户,得他收留养了几天伤,伤口稍稍愈合一些这才回来。” 卫孟起身说:“此事非同小可,老臣这就让军医为王爷诊断。” 军医背着药箱进来,楚祁夜神色坦然地挽起袖子,果然在大臂一直到肩膀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军医看过之后说:“殿下这是被人用刀劈开的裂伤,前段日子恐怕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吧,臣开上一些止痛生肌的外用药粉,再配合内用的去毒化瘀的汤药,养上半个月应该就快好了。” 楚祁夜点点头,“劳烦军医了。” 卫孟此时也放了心,这也不能怪他多疑,战争时身为一方大将,他对一切都要保持警惕。“之后军医叫人把药和方子直接送到王爷帐中去吧,由王爷身边人看着熬药也更稳妥些。” “是。”军医应声退出了帐外。 “多谢卫将军挂心。”楚祁夜淡淡一笑。 华锋掀开帘子大步进来,还没来及说话,看到楚祁夜也是一愣。倒是楚祁夜先开口,“华大人,好久不见。” 华锋反应过来,笑着拱手道:“谦王爷平安归来,如此乃我军之福啊。” 楚祁夜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冷光,“华大人来找大将军是有正事要谈么?不如就先说说正事吧,本王也想跟着听听。” “……哦”华锋顿了顿,说:“嗯,最新得到的情报,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太乙城中北境粮仓放了一把火,昨日太乙城的北境人一怒之下……屠了太乙城中所有没逃走的大楚百姓。” 卫孟猛地拍案而起,怒火烧的他眼睛发红,“这帮蛮夷贼子竟敢作出屠城这种无道之事!本将军一定要让他们北境将士的血,来祭我大楚河山!” 楚祁夜心中也是震惊的,虽然他想到北境人损失了粮仓之后会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却想不到这些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屠城这种事。眼下当务之急是抓住这个时机,衬着太乙城粮草和援军都未到,将其彻底绞杀。北境人现在缺粮,若是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恐怕连附近村镇的百姓都要遭殃。“不论这把火是谁放的,本王以为,现在对我军来说是个好时机。” 卫孟渐渐平复了情绪说,“王爷说的不错,现在若是能一举拿下太乙城,对宋城形成合围之势,切断他们的补给,这样是再好不过,只是……”明白他的意思,三个人脸色都有些沉重,他们今日才算彻底知道这些北境人的手段,宋城的楚国百姓怕是危险了。 商量了一番之后,卫孟接下来要与各将士进行战术策略会议。楚祁夜回到自己帐篷,心中有些沉郁,秦牧在一旁低声说:“王爷不必自责,那件事王爷的决策没错,原本就是加快了我军胜利的一步棋,至于那些无辜的百姓,依照北境人的行事手段,攻城那日,他们必然会用大楚百姓作为肉盾来胁迫楚军的,到时对我军来说更是进退两难。” 楚祁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他轻叹一声,说:“周煜派人去在宋城以及周边各处村镇散布北境人穷凶极恶屠了太乙城全城百姓这条消息,同时去查查,太乙城当时谁是那个做决定的人……”楚祁夜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三日内,本王要看到他的人头出现在太乙城的城楼上!” 徐清风上前请命,“影子擅长潜伏暗杀,请王爷将这个任务交给清风。”北境入侵大楚,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徐清风对这些人不满已久,这时正好有了机会还以颜色。 楚祁夜颔首道,“你需要本王派给你多少帮手?” “不用,人太多反而目标过大,这个任务就属下与冯可、林起三人足矣,剩下的人还要守在王爷身边。” “好,相信你们不会让本王失望。”楚祁夜又似想到了什么,沉吟道:“云钢最近开始帮本王配出一种能够让人和马匹都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的药物,要白色粉末,最好是溶解后无色无味,能做到么?” 云钢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回到:“云钢不敢妄自尊大,可是配这种药也算是基础了,应该能依照王爷所说做出来。” 楚祁夜淡笑着说:“这种药粉要大量,找所需药材的时候,暂时还要尽量隐秘行事,你可明白?” “云钢明白!” 屏退众人,楚祁夜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借口散步一路出了军营,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死胡同内,“出来吧。” 废弃的院子中出来了一个娇俏少女,正是七星宫护法卓颜,她今日也是用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浅紫色绣百合花衣裙,整个人显得活泼又不失温柔。知道楚祁夜的脾气,她开口先说正事,“大军出发之后不到半个月,京中原本就兵力不足,按照常理本不应该此时进行人员更替,可是这段时间京中守军,还有皇宫禁卫军都暗中换掉了一批人,可是每一桩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来跟你说一声。” 楚祁夜闻言神色一冷,楚祁瑜那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这么快就要忍不住了么?“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这京中恐怕真的要有异变发生了。” “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卓颜她从来不关心什么家国天下,她眼中最大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她不希望楚祁夜有任何的闪失。 “危险?”楚祁夜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向来机遇都是与危险并存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早些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楚祁夜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女子牵住了袖子,“祁夜,”女子眼中秋光盈盈,“你可以陪我一会儿么,哪怕就说两句话就好。” 楚祁夜沉默地拉回自己的衣袖,往回走的时候说:“送护法回七星宫,一路上好生保护。” 站在远处护卫的几个黑衣人都行礼回应,“属下谨遵宫主吩咐!”护法对宫主的心思,七星宫上下几乎是无人不知,可是这却不是他们可以干涉的。 夕阳西下之时,楚祁夜刚走到军营门口就看到秦牧等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意。走到无人处秦牧才压低了声音说:“启禀王爷,楼主已经到了青阳。” 楚祁夜微微一怔,曦月怎么来了?“她……还在青阳?” “是,楼主今日天不亮的时候就到了青阳,是青阳的影子刚传讯给属下的。” 他和曦月现在只有短短数十里的距离了,楚祁夜心中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一般,踏实又饱满。 “她是怎么出了京城的?”若是曦月贸然楚京,皇帝知道了势必不会轻易放过。 秦牧一笑,说:“楼主……现在是出身利州世家的秦业、秦公子。” 第43章 元宵灯会 楚祁夜轻笑出声,“这果然是她能想出来的法子。”他心中欢喜,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就下了决定,“备马,随本王去青阳城。”原本天色已晚,贸然离开军营并不是楚祁夜以往会做出的决定,可是此刻,他想尽快见到林曦月,就连一夜他都不想等下去了。 秦牧一愣,拱手应了,“王爷稍候,属下这就去准备。” 楚祁夜派人去跟卫孟说他有事要去一趟青阳城,然后就带着秦牧周煜二人向青阳城飞奔而去。快到青阳城的路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提着彩灯的百姓,楚祁夜这才想起来,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元宵佳节啊,曦月来的时机正好,青阳城的灯会每年都很热闹,她应该会喜欢吧,想到这里楚祁夜唇边掀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青阳城每年元宵灯会都办的分外热闹,今年当然也不例外,战火的阴影似乎没有影响到这座城欢乐的年节氛围。城门附近一家茶楼,林曦月和卓风、吕钦、袁松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为了防止途中在遇到灵国的人,林曦月中途重新动手为自己易了容,与上次的路人脸形成反差,这次她偏偏让自己的形象高调起来,选择扮成一位容颜精致俊美的偏偏风流公子。天快黑了,茶楼里聚集了不少等着灯会开始的青年男女,林曦月这一桌俱是年轻公子,又有林曦月这样样貌出众的“男子”在,有不少大胆的女子咯咯笑着朝这边暗送秋波。 林曦月这些年与凤夕瑶相处,多少有些耳濡目染,优雅地端起茶盏向着那些姑娘们颔首微微一笑。那边又是一阵骚动。“他看我了他看我了!”“明明是看我这边!”“你们说待会儿我约他赏灯,他会不会答应?”姑娘们叽叽喳喳压低了声音议论着,可是林曦月这桌都是有内力在身的人,耳力绝佳,将这些议论都听在耳中。卓风笑着说:“楼主丰神俊逸,与凤楼主一起真可以堪称双绝啊。” 林曦月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她可没有凤夕瑶那种恶趣味好吗?城楼边已经搭起了挂着连串灯笼的门楼,就连楼下街上也布置出扎成各种造型的彩色花灯,这青阳城的灯节热闹程度堪比京城了。 夜幕降临,街上一片色彩斑斓的光芒,林曦月起身放下一块银子,“咱们也下去凑凑热闹吧。”影子传来的消息,知道楚祁夜已经回到了军中,她也就暂时不用着急了。这样的夜晚若是不能游历玩乐一番可不是辜负了么? 通州的年节灯会并没有这样热闹,林曦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灯会,街上满是人,人们手中提着各色灯笼笑意盈盈。街边装饰着各色各样的花灯,材质用料也各有不同,一盏九扇美人彩色琉璃灯前停留了许多人驻足欣赏。 林曦月也被这盏精美的灯所吸引,听到身旁有人说,“这青阳城的灯花样还真多,目不暇接啊。” 旁边有一位老者捻着胡须说:“这位朋友是外地来的吧?青阳城元宵灯节是每年最有分量的节日,这一日各家各户都可以出一盏灯笼,明日还有一个最佳评选呢,这盏灯可是李家的。”周围人都哦了一声,李家那可是制灯世家啊! 这青阳城的习俗还真是有趣,林曦月背着手身后跟着三个亲随,灯火阑珊中一身天青色锦袍的俊美公子,不知道乱了多少颗芳心。林曦月在一个卖彩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这个彩灯摊子倒是有趣,全部是用皱纸做成的椭圆灯笼,只有浅蓝浅红两色,上面绘着简单的图案。五个铜钱,林曦月挑了一只蓝色上面绘着兰草的,拿着灯林曦月不忘回头问,“你们几个要么?公子买给你们玩。” 三个人都是连连摇头,这种事似乎不太适合他们。卖灯的老婆婆为林曦月点好了灯烛,笑着说:“祝公子得遇佳人。” 林曦月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仍是笑着谢了老婆婆的祝福。一路上赏灯,在人群中缓缓前行,林曦月注意到身边有不少人都拿着自己同款灯笼,不过似乎都是年轻人。路边还有摆摊卖糖人,糖葫芦,肉串,炸肉饼等各色小吃的,林曦月买了一支糖葫芦,鲜艳的糖葫芦冻得冰凉,外表香甜松脆,内里微酸软糯。酸甜可口还带着凉意,林曦月吃着糖葫芦,感觉此刻心情好到要飞起。 身旁不停地有提着花灯拿着呲花跑过的幼童,快走到城中央位置的时候,人更多了,几乎是寸步难行。四个人好不容易才来到中间,原来高台上正在举办一场灯谜会。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铺着红毡子,竹木架子上装饰着大大小小的红绸灯笼,后面有一扇板子上贴着今年的灯谜,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负责读谜面。 “今年的奖品听说很好?”“是啊,第一名的奖品可是一对球形七彩琉璃宫灯啊,那可是稀罕玩意。”身后有人正在议论灯谜会的奖品。 林曦月一听来了兴致,轻轻一跃上了高台,“请问,现在报名参与还来得及么?”声音清朗,丝毫没有女气。 白发老者一愣,笑着说:“又多一位参赛者!” 猜灯谜开始了,“竹间为户,打一成语。” “断篇残简。”林曦月微微一笑。 “正义一生为后代,打一字。” “裔?”有一个褐衣男子抢答道。 白发老者笑着摇头,林曦月轻声道,“可是……文武斌。” “这位公子答对了。”台下喝彩声一片。 谜题一道一道进行下去,大多数参与者因为答错已经被淘汰了,最后一题只剩下两个人站在台上,除了林曦月还有一位穿着秋香紫衣裙的姑娘。 “最后一题!”白衣老人笑吟吟地展开手中的纸卷:“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打一物。” 紫衣女子微微蹙眉,似乎在苦思,林曦月看着台前的虚空,心念一动,笑着说:“风,风拂万物。” “不错,正是这无所不在的风,”老者看着林曦月赞道,“公子高才!老朽佩服。” 台下沸腾起来,林曦月接过那两盏琉璃灯,越看越喜欢,果然是灯如其名,这琉璃灯是浑然一体的球状,其中却包含了七种色彩,琉璃剔透玲珑,可以想象若是点上了烛火进去,必然美的难以描述。下台将两盏琉璃灯让卓风吕松一人一个捧着,林曦月转身继续向前,往前走渐渐的周围人就少了许多,才发觉这都快要到另外一个城门了。 “公子请留步。”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拦住了林曦月。 “姑娘有何事指教?”林曦月含笑问。 小丫头脸一红说:“是我家小姐有请姑娘那边一叙。” 林曦月看到这个丫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紫色身影,不就是刚才台上那位姑娘么?她手中还提着一盏浅红色纸灯笼。围观群众偷眼看着,此刻内心激动,这可是青阳城首富家的宋小姐,这位小姐本人也算得上青阳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得美人垂青,这个小子今天夜里可是走了大运了! 林曦月上前问:“姑娘是想要这七彩琉璃灯么?”这姑娘若是态度好的话,要她割爱一只琉璃灯也没什么不可以。 “公子赢来的就是公子的,胧玉还是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的。”女子微微低眉,似乎有含羞之意。 看她这个含羞带怯的模样,林曦月再迟钝也明白了,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就被人拽住胳膊,脚下一轻就落在了马背上。林曦月回头看着马上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冷峻的面容,微微勾起的薄唇,她微叹一声,收了手中的暗劲。因为周围有人,卓风三人才赶到近前,林曦月做了个让他们不用跟上来的手势。银色面具的男人微微一笑,一拉缰绳绝尘出城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不到那两人一骑的影子了,只留下那位胧玉小姐和围观群众看着城门方向,在风中略有些,萧瑟。特别是胧玉小姐,一颗芳心几乎零落成泥,羞恼之下眼泪都要下来了。众人心中默默点头,那位俊美公子……他原来是好男风啊……果然如此!可怜的宋小姐…… 一骑绝尘出了城,穿过一片林地,眼前都是枯黄的野草,林曦月无奈开口,“公子爷,这是准备带我去哪里啊?再这么跑可就到下个城了。” 身后的男人轻笑出声,揽着林曦月的腰飞下马背,刚落地,林曦月还未来及说话,就被人一把抵在身后的树干上,枝头残存的枯叶窣窣落在两人的肩头。林曦月只觉得面上一凉,面具已经被楚祁夜以近乎粗暴的手法揭了下来,熟悉的清雅气息扑面而来。 当的一声,楚祁夜将自己的面具随手一扔,俯下身子以口封缄,让林曦月将要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楚祁夜将怀中的人紧紧扣住,唇瓣厮磨,彼此间气息交互,林曦月似乎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触碰,双手换上了楚祁夜的腰。感受到林曦月的配合,楚祁夜加深了这一吻,那甘美的滋味让他几乎神魂不附。 第44章 五色浮元子 就在林曦月感觉自己胸腔中的空气都要被吸光的时候,楚祁夜结束了长长的一吻,嘴唇贴着她的唇,笑着说,“这是要换气的。” 林曦月瞪他,却不知此时自己眸含水光,两腮带赤的模样,落在楚祁夜眼中反而是在撒娇。 楚祁夜一边贴着她的唇游移一边低喃,“我近来似卿如狂,曦月有想我吗?”楚祁夜从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样孩子气的问一个女子最近有没有想他?而且还那么迫不及待想听到她肯定的答案。 林曦月双手捧住楚祁夜的脸,拉开一段距离,“你猜呢?” “猜不到。”他略有些孩子气的皱眉。 “若是没想过你,”林曦月撇开了眼神,“我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祁夜笑着又在那甜美樱唇上重重落下一吻,虽然曦月还没亲口说想他在意他,可是他心中还是几乎被快乐填满。 两人亲密的靠在树下,林曦月推着他的胸膛,“好好找地方坐着说会儿话吧。”她暗暗有些脸红,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与男人做出这般亲密的举止,还是在这种有可能会被人撞见的荒郊野外。 楚祁夜站直身子,忽然脸色有些变了,他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怎么面对在林曦月的时候就总会失控呢? 林曦月看他僵硬着站在那,不解的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楚祁夜苦笑着说:“没什么事,我自己缓缓就好。”说着暗暗运气,想将胸中的火焰压制下去。 林曦月看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忽然明白了过来,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女子,男女之事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想明白之后,又是在这种场景下独处,林曦月感觉自己脸颊腾地一下,火烧火燎一般。 “好了,”楚祁夜感觉自己终于是缓过来了,“曦月之前派人送给我的地图,没想到地图竟然能做到那样的精细,勉县一战就派上了用场。”若是在旖旎下去,他可就要吃不消了,还是转移话题,说一些别的事吧。 “嗯,风华楼在各处都有至少五个绘制地图的人,他们是一个小队,各有分工,这地图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林曦月微微笑着说。 最初,她耗费时间精力金钱,培养这批人,却不是为了卖情报,毕竟在这个时候,这种地图事关国家机密。若是被人发现她有这样的东西,风华楼难免会被掌权者所忌惮。林曦月的初衷只是安稳度日,她对这片大陆的布局一无所知,这种盲目的感觉会让她觉得不安,绘制地图,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无论是逃跑隐匿,还是要重新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这地图都是至关重要的。 楚祁夜笑道:“这次出来,本王才明白王妃竟然有如此大才,秦牧他们几个却是各展其才,行事手段却与暗卫有不小的差别,本王最初还有些意外。” 林曦月挑眉,“难道王爷之前心中还对本妃的安排不以为然?” “不敢不敢,我怎么会不信娘子呢?只是之前没见过他们这样的手段,一个个看似武功算不上顶尖高手,却能把高手逼的没了优势,而且这些人相互之间配合的也天衣无缝,为夫不得不佩服娘子好手段。”暗卫讲究的是选出武功资质上佳的人加以培养,武功为主,其他的用途为辅。而风华楼的影子却各自有不同的技能,还能做到专攻专精。 听他这么说,林曦月注意到了其中一点,神色一冷,“之前勉县入城那日,果真是有人派了高手围剿你么?” 楚祁夜点头,“不错,不过,娘子放心,都不需要为夫出手,秦牧和周煜他们就把那些人打退了。” “是二皇子的人?”林曦月心中除了那个二皇子没别的人选,皇帝暂时没有动这个儿子的理由,大皇子呢,他没那个胆量也没这个实力。 “应该就是,回来之后我查了,入城那日华锋可是到最后才出现的,他们派来不到十人,虽然算得上是高手,可不得不说,背后那人到底还是小看我了啊。”楚祁夜微微一叹。 “他们最好是一直能这么小瞧咱们,这样……”林曦月灿然一笑,“他们才能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是么?” 楚祁夜邪邪一笑,“娘子所言甚是,他们若是能一直这么蠢下去,咱们倒也能省事不少。” “所以,后来你就将计就计自己出去逛了一趟?谦王爷失踪的消息可都送回宫里了。”林曦月有些玩味的看着他。 明白她这是怪他没有传信回去意思,楚祁夜讨饶地说:“夫人莫怪,为夫这是要趁楚祁瑜没有发觉去太乙城抓马凯德那个叛徒,所以,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就没有给夫人传信报平安。” 林曦月一怔,“马凯德?他不是死了么。” “并没有,本王基本确定是他与北境人接头叛国的,可是单凭他怎么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你是怀疑他背后那人……” 楚祁夜沉吟道,“不错,起初我怀疑过楚祁瑜和楚祁瑛,可是都没有证据,现在我已经将马凯德秘密关了起来,等我们回京之后再好好审过。” “嗯,也只能这样了。” 楚祁夜看到了林曦月手上浅蓝的灯笼,挑眉一笑,“没想到曦月扮上男装之后,还想背着我吸引这城中的姑娘?有了我还不够么。” “啊?”林曦月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曦月不知道这浅蓝百褶灯笼是什么含义么?” 林曦月摇头,“一个摊子上只有红蓝两色灯笼,我向来偏爱冷色,就选了这只。” 楚祁夜笑着说:“青阳城每年元宵节,也是未婚男女自己寻觅意中人的时机,这灯笼的含义就是还未婚娶有意寻觅,浅蓝是男子拿着,浅红则是给女子的。” 林曦月一拍额头,原来如此。“我今天才到城中,还不知道这灯笼竟然有这样的讲究。”难怪一路上总有姑娘暗送秋波,还有最后见到的那位紫衣姑娘。“卖灯笼的婆婆还祝我今夜觅得佳人呢。”林曦月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曦月扮成男子也这样受欢迎,本王可得看紧了。”楚祁夜玩笑道。 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林曦月不甘示弱的说,“你呀,相貌这般妖孽,还是先把自己看紧吧。”比如……那个上官莹。 妖孽?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的楚祁夜有些哭笑不得。“娘子这是在吃醋么?” 林曦月斜了他一眼,“我哪里吃醋?不过是除夕在宫中,被你那桃花给堵住啰嗦了一通。” 桃花?楚祁夜心念一动就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主动挑战娘子的?” “第一美人上官莹,你这魅力还不小。”林曦月挑眉。 “第一美人?我未曾正眼瞧过,不知道是有多美,只知道她是丞相家嫡女,相信曦月当时就已经换以颜色了吧?” 林曦月淡淡一笑,“那当然,人若犯我,数倍还之。” “曦月做得对,咱们不吃醋了好不好,天怪冷的,元宵节吃碗浮元子倒是好的。” “我没吃醋!” “好,好,城中有一家五色浮元子特别好吃,十九岁回京之前我吃过几次,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楚祁夜的眼中有一些怀念。来北地之后,每年元宵节,他都会带着祁云到青阳城玩上一日,就那一日才会有一些过年的感觉。五色浮元子是一定要吃的,热气腾腾的一碗,似乎能慰藉人心中驱不散的那些寒意。 林曦月看着他,颔首道:“好,走吧。” 青阳城中大部分百姓已经散去了,林曦月重新换上了面具,楚祁夜也带着那个银质假面。两个人坦然走在城中,这一刻远离所有的权术算计,他们单纯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口,楚祁夜看着那个小摊子,笑着说:“就是这里了。”摆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行动间有些颤巍巍的,可是那个小摊子却收拾的很洁净,夜深了,此时已经没有食客。 两人到一旁小桌上坐下,楚祁夜说:“老伯,来两碗五色浮元子。” “好嘞,客官稍候。” 不多时,蒸汽氤氲中,两碗浮元子端上了桌。林曦月吹了吹气,看那碗里,一共十只浮元子,正好五色,每种颜色有两只,都胖胖的很饱满可爱。 楚祁夜说:“粉色是玫瑰的,白色是鲜肉的,紫色是黑芝麻,黄色绿色分别是桂花和豆沙的,曦月快尝尝。” 林曦月用小勺舀起一只紫色的,入口软糯香甜,芝麻馅料磨得很细腻,滑入口中微微有些烫,她吃了一只之后赞道:“果然很美味。” 楚祁夜埋头吃着浮元子,“那时候,祁云闹着要来玩,我就在每年元宵这天带他来,晚上逛完了灯会,再到这里吃上一碗浮元子,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过来。” 林曦月听他说这些触动了心中的柔软,浅笑着说:“我也喜欢这里的灯会,还有这浮元子,以后啊,咱们每年都来好不好?带上小五一起。” 楚祁夜一怔,久久看着林曦月,忽而展颜一笑,“好。” 第45章 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吃完了浮元子,两人起身离去,摆摊的老人看着桌上一小锭金子揉了揉眼睛。似乎几年前的事了,每年元宵节他出来摆摊都会收到这样一锭金子,奇怪的是每次事后他都没来及喊住那位客人,时隔三年,那个神秘客人今年又出现了啊,难道是刚才两位公子中的一位? 楚祁夜发觉身边的人正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林曦月笑着说:“就是奇怪,你还会有这样一面。”做好事不留名的这种红领巾行为,总觉得与楚祁夜有些不搭。 “这位老伯是这城中住户,儿子们都分家出去了,家中只剩他和老伴,除了一亩薄田,也没什么生计,就在这年节之时卖几碗浮元子贴补。”楚祁夜娓娓道来。 “知道的还不少嘛,没想到你还会留意到这些。” “昔年来吃浮元子的时候,听老伯与人说起,”楚祁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伯和他的浮元子,算是我那些年为数不多值得回忆的事吧。” 林曦月看着他,“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值得回忆的事。” 楚祁夜微微一笑,“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有了,就在我身边。” 似锦楼大堂此时没有一个客人,林曦月与楚祁夜进去,这里是风华楼所属的地方,林曦月今早入城就直接到似锦楼休息。似锦楼掌柜走过来拱手道:“楼主回来了,属下这就安排人准备吃食热水。” “吃食就不用了,送洗漱的热水还有一壶茶到我房里。”林曦月走了两步,想起来接着说:“哦,再开一间房。” 楼主带了什么客人回来不是他们应该询问的,可是……掌柜的面上有些为难之色,“这,青阳城今晚灯会,有许多附近的百姓都涌入了青阳城,所以……这房间已经没有空的了。”许多人都是提前一段日子派人来订房间,今天他能给楼主和卓统领他们安排三个上房已经是尽力了。 林曦月闻言有些局促,可是现在这样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楚祁夜丢在大堂吧!叹口气说:“劳烦掌柜了,我带他去我房间将就一夜好了。”说完就往楼上走。 楚祁夜淡然地跟了上去,掌柜在后面有些石化,楼主虽然现在假扮成了男子身份,可这样也多有不便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楼主不是已经嫁人了么,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楚祁夜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回过头眼中锐光闪过。掌柜的心中一寒,收回了目光,同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楼主向来办事最有分寸,难道这位就是那谦王爷? 似锦楼二层,位置最安静的一间上房,林曦月卸掉了男儿装扮,洗漱之后打散了头发。楚祁夜闲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林曦月收拾停当,回头说:“早点睡吧,你跑了一天还不累么?” “心中欢喜,不累。”楚祁夜勾着唇角。 林曦月无奈的笑着说,“一人一个被子,还像家中时那样,快点睡觉。” 熄了灯躺下,林曦月忽然有了个好主意,“明日我随你回军营好么?” 楚祁夜不赞同道:“军中毕竟还是有危险,你一个女子……” “你看不起女子?”林曦月不满地打断了他。 “怎么会?我就算看不起女子,也不会看不起曦月,我只是不想你涉险,”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普遍的男女平等观念,可是在楚祁夜心中林曦月却是不同的,她的能力足以让大多男子都望尘莫及,而楚祁夜一向都认可有实力的人。 林曦月说:“我有自保的能力,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啊!睡吧。” “……”楚祁夜苦笑,在她面前,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于让步了。 翌日天一亮,两人就起身了,林曦月在镜子前摆弄了许久,转过身来说:“王爷看我是谁?” “冯可?”楚祁夜微微一笑,“你这个易容术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贸然带个人回去难免会引人怀疑,扮成冯可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这个法子最是稳妥,至于嗓音的问题,只能借助于药物来改变,不然多少都会听出一些差别。 大楚军队绕开宋城,直逼太乙城,太乙城中两日前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坐镇太乙城的是北境拓跋王爷的长子拓跋宏,此人竟然在守卫重重的府邸中被人悄无声息的取走了头颅。第二日天亮,北境人才惊惧的发现,拓跋郡王的脑袋被挂在了城墙上,旁边还钉着一张纸条,上书“屠城不义,以此祭我百姓冤魂”。拓跋宏虽然不是北境军将领,可是他的这种死法对北境军队的士气打击不小。 大楚军队到达太乙城下,城内五万北境军似乎是放弃了固守出来应战。北境为首的将领名宇文英,据说在北境有战神之称。宇文英高声说:“大楚竟杀害我拓跋郡王,此仇不报……”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楚军中一个小将出列骂道:“你个宇文英,一把年纪的好没脸皮!还好意思自称战神?下令屠杀无辜百姓,那拓跋宏死一万次都不够,只可惜了拓跋宏没有多长几颗脑袋不够砍的,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抢在小爷前面了,现在爷爷就拿你的脑袋来凑数!” “你,你,”宇文英气红了一张老脸,抖着手指着那小将,“本将军今天就来教你做人。” “做人?比不上你们北境人一个个守城不出做乌龟的!既然怕死就缩在你们自己那乌龟窝里别出来啊!非得跑到别人地盘来,还得让爷爷们花功夫来砍你们浪费功夫,大伙说是不是啊!”大楚众将士哄然大笑,都齐声喝彩。 卫孟脸上都带着笑意,“雷震!” “末将在!”应声的是正是刚才那位小将。 “可愿意为中路前锋?” “末将领命!” 楚军的布置是分四路交叉进入战局,两侧是以速度和稳健著称的骑兵。雷震骑着马一路冲杀,他挥舞着兵器,脸上带着凛冽的杀意。长刀挥过得地方都飚洒出艳色的血花。 林曦月顶着冯可的模样站在楚祁夜身侧,看着前方战场低声道:“这位小将倒是有些意思,功夫也不错。” 忽然一直注视着前方的楚祁夜拿过身旁护卫的弓箭,搭弓射箭都在一瞬间完成。战场中,宇文英忽然冲到雷震身后,举起一只战斧高呼道:“本将军今日就取了你这黄口小儿的脑袋!” 此时雷震手中长刀还在身前来不及撤回,可是他以为逃不过的那一击却没有落下,一支羽箭精准的钉入了宇文英的右侧肩胛骨。雷震反应过来,反手一刀,宇文英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整齐的血线,他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坠马而亡。 刚才楚祁夜的那一箭,楚军中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能在混乱的战场中及时判断出情势,还能精准的射中目标,无论是眼力、劲气、还是箭法的精准程度都是罕有。华锋笑着说:“谦王爷这一手好箭法真是深藏不漏啊。” 楚祁夜视线还放在战场上,淡淡地说:“华大人言重,只是碰巧此时有机会派上用场罢了,何谈深藏?” 敌军大将已经死了,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卫孟用上内力呼道:“北境大将宇文英已经被我军斩于马下!”声音传了出去,在战场上回荡。鼓舞了楚军的士气,同时也让北境军陷入了混乱。北境军节节败退,几个副将想带兵重新退回太乙城,城中已无粮草那又怎样?人都有求生之意,能多活一刻算一刻。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两翼骑兵从侧面突入,包抄到了 北境大军的后方。 “放箭!”卫孟沉着声下令,这些北境军已经是大势已去了,剩下的几乎只是单方面的杀戮。这个时代对于入侵的外族军队,从来就没有投降不杀这种说法,有的只是赶尽杀绝四个字。 这一场战争结束,太乙城中也已经清理完毕,站在城楼上的一个角落,看着地下的街道,林曦月微微一叹,“这太乙城真是一个空城了。”无论是什么时候,战事兴起,遭殃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寻常百姓。 “曦月难过了么?”楚祁夜低声安慰道,“战后这里还会重新建起来,然后鼓励百姓搬进来安家,至于类似的事,本王不会让它再发生。” “我会同你一起的,改变这现状。”只有楚国强大安定,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如今的朝堂,不思进取专攻逢迎拍马,皇帝则是玩弄权术格局狭窄。这样的状况怎么能给楚国带来安定和强大的力量呢? 卫孟下令全军驻扎休整,夜里,楚祁夜两口子坐在一张长椅上看京城来信。楚祁夜看了一封密报之后变了脸色,“曦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跟我说?” 林曦月看他的样子,心中想到了是因为什么,“来的路上被灵国的人盯上了。” 楚祁夜脸色有些黑,沉默不语的看着手上的纸张,林曦月有些心虚,主动靠着他的肩膀说:“生气了?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嘛,起初也是我自己托大了,原本路上就不该图安逸把面具摘下来的。” 楚祁夜终于开口道:“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是你身陷险境,回来却没告诉我,曦月,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他直视着林曦月的眼睛。 第46章 我的夫君 “我当然当你是我的夫君了。”林曦月浅笑着说。 “曦月若是因我身处险境,有没有想过我心里会如何?曦月脱险之后还没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们夫妻间难道不该绝无隐瞒吗?”楚祁夜这次真是有些生气了,更多后怕,若是灵国人手腕再高明一些,或者是直接伤害到曦月要怎么办?他几乎不能相像若是林曦月出了什么损伤,他会如何?就算杀了所有人陪葬那又怎样?曦月的安全最重要,什么都无法与之相衡! 林曦月不太会哄人,有些无奈的笑着说:“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还没来及跟你说这件事,最近咱们一直也在忙不是么,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不生气了好不好?你要再黑着脸我可就到一边去了,我不怎么会哄人的……” 楚祁夜叹了口气,说“曦月啊曦月,我可拿你怎么办呢?”若是寻常女子,他可以护着她,将她藏在后院中安安稳稳的,可是他明白那样的日子并不是曦月想要的,他希望曦月在他身边是开心的。 两人坐在主位上靠着彼此,继续翻看那些信笺。 “你让小五卫三去清缴苍南山的匪徒了?”林曦月抬眼道。 楚祁夜冷哼道,“是啊,那些人留着也是祸患,本王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既然他们非急着找死,本王不介意成全他们。” “所以……”林曦月眨眨眼,“王爷手中还有……”她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伏兵”两个字。 楚祁夜颔首一笑,“王妃此言差矣,应该说是我们的。” 秦牧进大帐就看到王爷与“冯可”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他心中默默哆嗦了一下,他也是渐渐适应了王妃顶着冯可那张脸的事实,可是眼前这个画面冲击太大,他还是接受不能啊! “启禀王爷,秦将军麾下校尉雷震求见。”所以您二位现在舍得分开一会儿了吗?秦牧低着头。 “让他进来。”楚祁夜靠在椅子上。 林曦月推开他起身,站在一旁说:“就是那位有趣的小将?我还想认识认识呢。” 有趣?想认识认识?楚祁夜看向门口那个人的眼神有些不善,雷震被楚祁夜眼刀一扫,有些不明所以,行了个礼说,“末将谢王爷救命之恩。” “本王不是为了救你,只不过想给那宇文英还以颜色罢了,所以你若是来道谢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楚祁夜眼皮子都不抬。 雷震挠挠头,略有些局促略有些局促地说:“听说王爷箭法精妙,不知末将能否有机会从旁观看,向王爷学习一二。”回来之后听身边人说起王爷当时箭法精妙,雷震只恨自己当时人在战局中,不得观看。 一旁周煜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愣头青胆子不小,敢让王爷给他做示范。 楚祁夜淡然道:“本王没空。”看着雷震垮下去的脸色,楚祁夜感觉心情好了点,补充道,“不过周煜可以陪你去,周煜也是本王亲自指点过的。”周煜是楚祁夜身边的侍卫统领,这一点军中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周煜一愣,什么时候他也给卷进来了?雷震傻乎乎的一笑,“还请周统领指点一二。”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额,好说好说。”周煜有些无奈,果然是王爷的热闹不好看么。 雷震终于依依不舍的告退出去,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竟然还有人可以无视王爷散发的冷气,这位雷震小将真是好胆色。” “他那是迟钝,”楚祁夜嫌弃的说,“整个人傻乎乎的。” “我倒蛮看好这位小将的,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心性不错还好学上进,是个好苗子。”林曦月在一旁重新坐了下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曦月这句话倒是说的贴切。” 林曦月点了下桌上的地图,“这现在就剩下宋城了,王爷有什么想法么?” “我已经让云钢去做了一批无色无味的药粉,效果能让人和马都浑身无力却不致命。” 楚祁夜一说,林曦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往北境粮草中下这种药?可这种部署不同以往,不跟卫孟商议恐怕不能。” 楚祁夜微微一笑,“我也不能一直藏拙,表现的适度最好,若是我这个儿子一无是处,恐怕也会让那位不喜吧?”这一切就要把握在一个程度内,既不会让君王忌惮,又不会显得自己过分无用,这样才能有机会获取他的信任。 林曦月默了一瞬,说:“我明白了,既然要公开布置,那咱们的人就不方便出手了。” 楚祁夜叹口气,说:“嗯,这场战争也应该快点收尾了,原本就是一场闹剧罢了,北境人原本就不会成什么气候,早点结束早点回京,我担心迟则生变。” “京中将有变故?”林曦月压低了声音。 “京城和宫中防卫,楚祁瑜暗中换了不少关键位置上的人。” 林曦月也是一惊,“难道楚祁瑜是想……”楚皇现在身体状况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楚祁瑜若是想尽快坐上那个位置,只有杀父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史书上可都不多见,毕竟,为君者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名声也很重要。 楚祁夜颔首,“楚祁瑜那个疯子保不齐真做得出,他似乎不是那种会在乎名声民心的人。”楚祁夜可以不在乎楚皇的死活,但是他可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再说,若是让楚祁瑜得逞,还能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么? “要么,还是让我回京吧,你这么一说我心中总是不安,我一个女眷有时入宫探探消息更方便些。”看楚祁夜有些不赞同的神色,林曦月接着说,“再说,王府中还是凤夕瑶扮成我的样子,总归是不够安全,被二皇子或者宫里发现那可就惨了。”凤夕瑶平时欢脱归欢脱,可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林曦月这么说也只是找一个说辞罢了。 楚祁夜点头,握住林曦月的手说:“只是,这来回奔波,辛苦你了,以后尘埃落定我一定会给曦月想要的日子……”从认识林曦月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渴望的不过是现世安稳的日子,游山玩水喝酒赏花。现在则是因为他,要让曦月跟着四处奔波,还要应付各处随时可能来的明刀暗箭,楚祁夜心中有些歉疚。 林曦月眨眨眼,笑着说:“我现在可是谦王妃,你这个谦王爷好了,我才会好,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断断没有只靠着你出去拼杀的道理。” 楚祁夜正要说话,忽然后背一阵冰冷刺痛让他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手。林曦月背对着,并没发现他的异常,一阵疼痛过去,楚祁夜轻笑着说:“好,来日方长,本王以后还要指靠王妃呢。” 林曦月起身说:“既然说来日方长,就要好好休息,早点睡吧。”这大帐隔出了一个临时卧室,这几日林曦月就与楚祁夜住在这里。 两人并排躺在地垫上,林曦月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按时休息,按时吃饭,明白吗?我可是有眼线的!” 楚祁夜轻笑出声,也只有曦月能堂而皇之说在他这里有眼线了。“好,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娘子放心。”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还要留着这条命,陪着他的曦月游山玩水过畅意日子,身上的寒意一波波袭来,后背隐隐的痛感也越发清晰。周煜这次派出去的人应该也快要带着新药回来了吧? 京城谦王府中,凤夕瑶顶着林曦月的面孔第N次长长地叹气,“唉~ 聆风在一旁笑着打趣,“夕瑶小姐若是再这么叹气下去,容易变老哦。” “你家王妃若是再不回来,我就算不变老也会在这王府中待的发霉了好吗?”凤夕瑶垮着脸哀叹道。林曦月走后这都半个多月了,她就关在王府中哪儿也去不成,简直是熬心。 穆遥抿着嘴一笑:“凤姑娘稍安勿躁,五皇子说了今日要来陪您解闷的。” “他那个闷葫芦陪我在这王府中,只会下棋,赏雪赏梅,抹骨牌……”凤夕瑶扳着指头,一项项数过来,“这些都玩了个遍,都没有别的花样了,你们说,你们说,总这样是不是很无聊啊!” 几个丫头集体默了,这年头走到哪儿不是这么几种玩法,五皇子他已经够尽力得了。凤姑娘是很好伺候,生活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只是这凤姑娘总是要变着花样的找法子玩,府中的丫头都跟不上她的步调,也只有五皇子愿意舍命相陪,被虐的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大有愈战愈勇之势。 “夕瑶,我来了,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尊贵的五皇子瑞郡王还是从后墙翻进来的。 “什么啊?”凤夕瑶翻了翻眼皮。 “大嫂已经从青阳城出发,过几天就回来了。” “什么?真的?太好了!”凤夕瑶打了鸡血一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林曦月那个没良心的终于要回来了,她要不回来本女侠就要疯了啊啊啊!”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除了楚祁云之外,心里都是同一个声音,“王妃要是不回来,我们也会疯了的……被凤女侠玩疯。” 第47章 离奇火灾 谦王府阖府上下早就得了王爷平安的消息,赵嬷嬷穆总管等人等到林曦月回来才彻底安下心来。最高兴的要数凤夕瑶,她终于可以愉快地出门玩耍了。林曦月回来之后就要过目一遍府中前段时间的账册和人情往来。她称病离开这段时间也只有最初皇帝赏赐了一些药材补品,元宵节赏赐了几样宫中点心,最后就是楚祁夜平安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皇帝又以抚恤为由赏赐了几样金玉器皿。这其中还有大皇子嫡妃送来的极品血燕和紫根人参,丞相夫人送来的千年灵芝。林曦月那日在宫中当众晕倒,这些探病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这些女眷的态度就表明了她们夫君的意思,大皇子是意图拉拢楚祁夜。而丞相则是八面玲珑,暂时还保持观望态度,没有轻易决定站在哪一队。 林曦月看完这些礼单说:“烦请赵嬷嬷帮忙打点两份相称的礼物,分别送去勤王府和丞相府,告诉勤王妃和丞相夫人,就说本妃已大好了,多谢关心。”她想了想又说:“这事还得请嬷嬷亲自跑一趟吧,就跟勤王妃说,立春之后本妃还想请王嫂赏花饮宴呢。” “是,老奴这就去办,王妃才回来,得多休养身子,可别累着了。”赵嬷嬷笑着退了出去。 三日后,京城中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楚京闹市区一间名叫飘香阁的客栈深夜忽然起火,原本北方冬季干燥,这也不算是什么奇事。可是最初着火的位置并不是从柴房或者灶房开始的,而是在二楼角落的天字一号客房。整个楼里面的火势蔓延的并不快,客栈里其他的客人和掌柜小二都来得及逃出。只有那最初着火的房间里面的人没有逃出来。 据飘香阁掌柜所言,他当时带着人拼命敲打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应答,正当他准备撞门的时候火焰忽然窜了出来,没办法他们只好自己逃了出去。此事京兆府尹已经接手,初步的出来的结果是,天字一号房中有一名死者,男性,年龄在三十岁上下,上虞国商人,醉酒后不趁打翻灯烛点燃了床帐,由此引发了火灾。 “上虞国的人?这么快就能确定是意外而非人为么?”林曦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她只觉得疑点颇多,那个死者就算喝醉了听不到敲门声,也不可能火烧都不醒吧?自始至终,现场没人听到过那间房间有任何响动。 经过了之前齐钰那件事,林曦月不由得会对上虞国人多留意一些。卓风上前一步说:“轻语之前说,红袖坊不久前来了个女扮男装的客人,一连几日天天到红袖坊喝酒听曲儿,听口音似乎是西南部的人,自称是与兄长一起来楚京送货的。” 对此人他们也没当回事,楚京内允许别国商人行商,只要有官方文牒就可以。至于女扮男装上青楼这件事就更没什么古怪了,他们家副楼主凤夕瑶不就爱好这一口么? 西南部?可不就属于上虞国的地界么,只是这个地区的风土人情又与上虞国东南部的习俗大不相同。民风开化,擅用毒虫毒草,又有自己独特的信仰。此地冬季湿气重,当地人偏爱烈酒和辛辣饮食,林曦月也曾不止一次将林家的竹叶青卖到上虞国西南,据说还颇受欢迎。那里的香料和花草品质极好,林家用的香料基本都是出自西南部。 林曦月问:“这个女子最近还去红袖坊么?” 卓风皱着眉回忆了一阵,说:“飘香阁起火那日她还去了红袖坊,那一日之后,似乎……真没再见过,可是那死者是个男子。” 林曦月说:“你也说了,那姑娘是与兄长一起来的,大楚通商需要官方文牒才能通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京城中的上虞国人不会太多,再去查查,看能不能寻到那个女子的踪迹。” 卓风应了,“是,今日属下就带人去查。” “还有,试试能不能潜入停尸房,看看那死者口中和鼻腔中有没有灰烬,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林曦月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遗憾的说:“现在不比从前了,束手束脚的,若不是行事多有不便,还真想自己去呢。” 卓风眼角抽了抽,对于夜黑风高潜入停尸房看尸体这种事这么期待,楼主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林曦月似笑非笑看了卓风一眼,“说起来,你倒是常常去红袖坊报道啊,以前在风华楼被姑娘们背地里称作冷面的卓统领这是怎么了?忽然开窍了看上哪个姑娘了,需要楼主帮你做媒么?”给他一个“看吧本楼主是多么关心属下”的表情。一开始将卓风引见给轻语之后,林曦月就注意到这小子的眼神有些不对,现在只装作不知,拿出来故意问他,看着别人局促的模样还蛮有趣的。 卓风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我,我,属下就不劳楼主操心了。” “说起轻语,本妃到想起来,轻语特别喜欢吃桂花糯米糕,还喜欢桂花香味的香膏胭脂……”林曦月看到卓风正微微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傻样,心中暗笑,“卓风,你说是不是啊?” 卓风似乎是吓了一跳,“是,王妃说得对,属下先告退了。” 看他离去,林曦月笑着摇摇头,轻语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对男子总有一些抵触心理,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可是她却与那些人都保持了距离,温婉可亲却带着无形的疏离,那些男子也都一个个知难而退了。卓风这下子可有的磨咯!林曦月从来不打算干涉手下人的感情事,一切就看他们两人的缘分了。 穆遥在一旁笑着说:“卓统领对轻语姑娘的心思,奴婢都瞧得出来,更何况轻语姑娘那般玲珑剔透的人呢?” 林曦月微微一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自以为心思隐秘不为人知,殊不知那表情和举止早已说明了一切。“要不要选择卓风,就看轻语自己的心了。” 第二天卓风回王府,急匆匆的向林曦月回报,“楼主料事如神,楼主让属下去看那人的口腔,确实发现口腔鼻腔内都没有烟灰,还有他的右耳朵上带着一枚蛇形耳饰品,属下取下这枚饰品发现此人耳根处纹着这样的图案。”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呈了上去。 “口腔和鼻腔中没有呛如烟灰,说明此人在着火之前就已经死了。”林曦月面容一肃,“能看出明显外伤么?” “不能,身体多处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而且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卓风皱眉道,此人当时倒下去是头冲着墙角的,之后火势也很快被扑灭,所以他脖子以上还算完好。 “中毒的可能性不大。”林曦月放下那张纸,“毕竟,没有多少人能给南疆泊人下毒成功的。” “泊人?”卓风神色一凛,泊人是西南一个神秘的部族,据说这个部族从上到下都是制毒用毒的高手,他们名义上是上虞国的子民,可实际上却有自己的信仰和一套规则。 “不错,这红色曼珠沙华,就是他们的图腾。”宣纸上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是正在盛放的姿态。曼珠沙华,彼岸花,黄泉之花,倒是符合这个神秘的部族,林曦月曾经也只是听人说起过,没想到还能真的见到来自这个神秘部族的人。 林曦月沉吟道,“加派人手去找那位在红袖坊出现的女子,一定要快, 若他们是一起的,这女子现在也有危险。” “是,属下立刻去办!” 林曦月陷入了深思,这些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泊人主动出现在中原地区的,这些人虽然爱好养毒,可是从来不涉足这世间的争端。这个泊人来到楚京,还是为了“送货”,只有两个人千里迢迢来楚京,若是说送什么大批量的重型货物或者是珠宝之类,根本不现实,他们送的货……难道是什么不一般的毒物? 林曦月心中一冷,“聆风,去告诉府中上下,最近所有饮水井口都要人暗中把守,饮水、食物,还有器皿,每次使用之前必须要穆遥亲自检查过才能使用。” 聆风愣了一下,还是飞快下去布置了,晓风开口问:“王妃的意思是……可能有人要向府中投毒?” “现在至少七八成可能是有人向泊人买了什么毒物,”林曦月微微一叹,“只是还不能确定买主是要向谁下手而已,咱们就当是防患未然吧。” 穆遥有些忧虑说:“京城中现在有人拿了这种危险的东西,总归让人难以安心,奴婢一定好好检查,每日再多去厨房和水井查探几次。” “好,就交给你了,再配上几剂通用的排毒和催吐方子,以防万一。”林曦月沉吟道。再找到那个西南来的女子查出真相之前,万事还要小心谨慎一些。“对了,去把这件事告诉小五和卫三,让他们也留意一些。” “是,奴婢这就去。” “怎么了?一个个都一脸严肃的样子。”凤夕瑶大步进来,今天楚祁云带着她去城外冰湖之上观看冰嬉比赛了,凤夕瑶自己也下场试了试,毫无意外摔得很惨。 第48章 南疆女子 凤夕瑶好心情的看着林曦月,“出什么大事了?连你都严肃起来。” “飘香阁大火那一日烧死的人,是一个来自西南的泊人,目前的消息是,有一个疑似与他同行的女子曾说他们是来送货的。”林曦月淡淡的说。 “送货?泊人来中原送的哪门子货?难道是……”凤夕瑶也不由得心惊,“有人要买泊人的毒药害人?”据说这泊人世代养毒制毒,有些古方经过一代代的进化,更刁钻毒辣,若是没有解药,中了招之后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我曾听说他们还有能控制人心智行为的药物,还有些药能让人肠穿肚烂、肌肤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凤夕瑶滔滔不绝的描述着自己听来的传闻。 聆风听了哆嗦一下说:“夕瑶小姐您可别再说了,不然,奴婢没让人毒死,就先给吓死了。” “嘁,聆风小丫头胆子也太小了。”凤夕瑶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有本女侠在,你只管放心依靠就好。” 卓风带人花了不到两日功夫就带回了那个女子,不过是被打晕了偷偷运回王府的。因为这个女子警觉性极高,根本不听他们说的,扔了一把带毒的银针就要逃走,还好卓风早有准备,用长鞭制住这个女子,担心此人身上带毒,只好打晕了装进麻袋里。 谦王府地牢中,抓来的女子已经醒了,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林曦月进来之后,那女子狠狠地瞪着她说:“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说话不算话!本姑娘来世不会放过你们的,要杀要剐随便吧!” 林曦月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姑娘是不会误会了什么,本妃是担心有人赶尽杀绝,所以才让手下去将姑娘带来府中,并不打算要你的性命。” 女子一张小脸圆圆的,一双水灵大眼睛,看得出年龄并不大。她有些不信的看着林曦月,“我们已经被你们这些中原人骗了一次,你以为本姑娘还会上当?” 林曦月叹口气,“卓风,松绑。” 卓风有些不赞同的说:“楼主,可是……” “本妃相信,这位姑娘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松绑吧。” 绳子解开了,女子揉着酸麻的手腕说:“你就不怕我对你出手么?” “姑娘是本妃请来的客人,接下来还有话要谈,这么绑着可就太失礼了。”林曦月浅笑着说。“姑娘怎么称呼?” “……瑶七。” “瑶七姑娘离开泊人部族千里迢迢来楚京是为了卖什么东西么?” 听了林曦月的话,瑶七一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历的!” 看她的反应,林曦月心中有了底,接着说:“你可知道与你同行的那位现在如何了?本妃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线索。” “我二哥他怎样了?”瑶七眼圈一红。 “很不幸,他已经去世了,那一夜飘香阁大火,火从他那间房子燃起来的。” “呜呜……二哥……”瑶七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林曦月也不急,等她哭完,递了一方帕子,说:“本妃猜测姑娘这几日也不断被人追杀,所以就派人去寻找,不知瑶七姑娘可愿意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杀你们兄妹,难道是为了,灭口?” “若是我不愿意说呢。” 林曦月淡淡一笑,“本妃一向不爱强人所难,姑娘若不愿意说,本妃仍然会派人护送姑娘回西南。” 瑶七盯着脚下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你跟本姑娘见过的那些假模假式的中原女子不一样,我就跟你说了吧,我二哥也不就这么能白死了。”她脸上带着恨意,“那些人他们先不守信用,就怪不得我不保守秘密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月之前,有几个人到了西南泊人聚居的一个村落,找到了这个村村长,也就是瑶七的父亲。这些人下了上万两银子的定金,要泊人部族流传的一种秘药,药物服用之后,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身轻体健,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这种药会在不知不觉中损害人的内脏肌理,最可怕的是,服药到一定程度之后,服药者会对这种药欲罢不能,至死都离不开它,而且没有解药。 这种药的原料是一种鲜艳美丽的花结出来的果实,林曦月听了心头一颤,从这个描述来看,这种东西,她前世也接过一个与此有关的任务,不惜一切收集情报要将其彻底摧毁的东西……罂粟。 瑶七说,他们族中只有给将死之人镇痛才会用到这种药,所以当时手中并没有现成的。那几个人却说不急,还要让他们多花些功夫做出纯度更高的药丸来。 “所以你们最后做成功了?”林曦月问。 “是啊,我二哥可是提纯药物的能人!”瑶七面上先是得意,又变得黯然,“可惜……二哥却被害死了,阿爹一定会很伤心。” 林曦月看着她微微一叹,他们只当这罂粟为一种特殊毒药,怎能知道这其中更深一层的危害?“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些人背后的人?” 瑶七想了想说:“在红袖坊玩的时候我曾看见了其中的一个,起初就是好奇,跟踪着他去了一个房间,看到了他从身上摘下一个牌子放在桌上,这么大,上面画着,画着……我只会写我们部族的字,不懂你们汉字,说不出来啊。”她不认识几个汉字,只能捉急比划着。 林曦月让人拿来纸笔,“瑶七姑娘可以将看到的画下来么?” 瑶七咬着笔杆画了很久,“好了,大概就这样。” 林曦月拿起来看,虽然画的不像,可也能认得出牌子中央一个“誉”字。是他?楚祁瑜这次是想怎样,这种药短期内不能见效,慢刀子杀人的法子,应该不会是冲着楚祁夜来的。那么就只剩下大皇子和……皇帝,这两位人选了。 林曦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起身说:“本妃先安排人带瑶七姑娘去一处地方,住上一段日子,等那些人找的不那么紧了,再送姑娘离开如何?” 瑶七点点头,“多谢,我相信你。” 林曦月走在前面,心中有些沉重,楚祁瑜这个法子不可谓不狠毒,不知不觉间夺走对方的心智和尊严,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皇家骨肉之间的明争暗斗,冷眼旁观,都会觉得心中发寒。 卓风跟在身后问,“楼主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京城怕是山雨欲来了,不知北方战事如何了,看现在的情势,王爷必须要早些赶回来了。”林曦月叹了口气。 “难道誉王真的等不及要下手了?” “还在北方的时候,王爷就得了消息,说誉王暗中更换了京中和皇城守卫的几个关键人物。” 卓风皱眉道:“宫里那位向来多疑,怎能容得了二皇子在他眼皮下这样动作?” 林曦月冷哼一声,说:“宫里那位向来宠爱誉王,之前誉王与秽乱后宫的事还不是被压了下去,不过就是给了一个禁足反省的处分,再说……”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这老虎,不也是有打盹儿的时候么?” “那,咱们有什么要做的吗?” 林曦月淡然道:“那药丸估计已经开始用了,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就算药是给宫里那位准备的,皇帝也一时死不了,说不定誉王这一手,反而会成为楚祁夜的助力。 林曦月想了一会儿又说,“你去用汉字写上刚才瑶七说的那些内容,包括那指向誉王的证据,然后再一句句读给瑶七,让她一句句用当地文字写出来,两张上面都要盖上她的手印,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是,属下明白,一定尽早将此事办妥。” “城郊那个庄子,就将瑶七姑娘安置在那里,派几个稳妥的丫头伺候,另外再选几个影子守在庄子内,以防万一。” “请楼主放心,属下一定隐秘行事。” 林曦月面带疲色挥挥手,“你去吧。” 又是几日过去,林曦月正坐在东院正房看书,北方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三日前就有加急快报传进了京城,再过两三日,楚祁夜应该就会随大军回到京城了。 赵嬷嬷身后带着两个丫头进来,手中都拿了几匹上好衣料,放下料子之后,赵嬷嬷笑盈盈的说:“十日后是王爷的生辰,老奴要按例为王爷裁制新衣,今后就要请王妃来选料子了。” 林曦月看着面前桌子上排开的布匹,印象中楚祁夜总是一身黑衣的模样。她正想按照他的习惯选那匹墨色吉祥暗纹蜀锦,眼光扫到旁边那匹银白色上面嵌云纹银丝的衣料。林曦月不由得想象楚祁夜穿着这样的颜色又是何等俊逸超凡? 看她迟迟不语,眼睛盯着那银白色布匹发呆,赵嬷嬷出言提醒:“王妃?王妃可是相中了这匹云萝缎?” 林曦月回过神来,“好,就这匹吧,本妃觉得适合王爷。”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凭眼前一块布就能脑补到楚祁夜的美色,这算不算是为色所迷? 赵嬷嬷笑着说:“王妃好眼光,老奴今日下去就开始准备,还要赶着王爷生辰奉上呢。” 第49章 晶冻草 赵嬷嬷告退了下去,林曦月怎么觉得赵嬷嬷似乎最后一句是在提点她?林曦月开始思考,她是不是也该给楚祁夜准备一件礼物呢? 林曦月有些迟疑的问:“本妃是不是应该给王爷准备生辰礼物,府里什么东西都不缺啊,要买什么好……文房四宝,珍奇古玩?” 聆风笑着说:“奴婢以为,要王妃自己动手做的会比较好。” 穆遥在一旁附和道,“王妃觉得香囊如何?” 林曦月无奈的笑着说:“我那女红还是算了吧,只怕就算勉强做好了,他也带不出去。”托腮想了一会儿,林曦月心中有了主意,“去准备纸笔,还有上好的各色颜料。”若是要亲自动手,她也只有这个技能还拿得出手了。 “王妃,勤王府送了帖子来。”晓风进来呈上一个织金锦缎面的请帖。 林曦月打开看,原来是勤王妃请林曦月过府饮宴,理由无非是一家人应当多多走动之类的话。“回帖就说本妃谢谢勤王妃的好意,一定准时赴约。” 赴宴那一日,林曦月穿着一套淡青色流光锦衣裙,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缠枝莲,发间是一套羊脂暖玉簪子,珍珠步摇每一颗都有莲子大小,整个人装扮的清丽优雅,又不失大气。 勤王妃带着几个丫头亲自出二门外相迎,“哎呀,往日都是只在宫宴见到了两次,也没机会多说上几句话,现在离近了瞧妹妹,真真是个美人呢。”勤王妃热情地挽上林曦月的胳膊。 林曦月微微一笑,“王嫂净拿曦月打趣,曦月怎能比得上王嫂雍容大方、仪态万千?”一路走来,林曦月暗暗打量,这勤王府建的果然奢华无比,就是那园子中随处安放的景观石头,一个个都价值不菲。 宴会安排在勤王府花园附近的暖阁,早有四位勤王府女眷等候在暖阁之内,见到二人携手而来,都起身行礼:“王妃万安,谦王妃万安。” “妹妹们都起来吧。”勤王妃笑的和善。 林曦月浅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几位不必多礼。” 勤王妃将那几位女眷一一介绍给林曦月,这四位都是勤王侧妃。来之前林曦月对勤王府后宅这些女人的身份已经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其中一个是礼部尚大人的女儿,最得勤王宠爱,听说她最近有了身孕,就连宫中陛下知道了,都龙心大悦,赏了不少珍玩补品下来。 林曦月不着痕迹的看向那个小腹微凸的女子,容貌娇艳,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想必就是那位尚侧妃了。楚皇嫔妃众多,到现在也不过有五子四女,子息不算繁盛。五个皇子现在有四个已经娶妻,特别是勤王和誉王,成婚多年,府中侧妃侍妾通房一样不少,可是到如今只有这位尚氏传出了喜讯。皇家继承人,除了能力德行,还要求能为皇室开枝散叶,早点生下子嗣尤为重要。听说宫里珍贵妃急的拼命给誉王府塞女人,还常常送了各种求子方子去给誉王府的女眷们用。 林曦月浅笑着颔首,“还未来及恭喜尚侧妃。” 尚氏笑容有些疏离,“多谢谦王妃,妾身如今身子不便,就不给王妃行礼了。” “无妨,无妨。”林曦月看到一旁的勤王妃神色淡淡的,似乎对这即将到来的子嗣并不关心。 宴会开始,暖阁中还请来一位女琴师奏乐。席间用的酒是上好的果子露,林曦月抿了一口,味道差强人意,她忽然想起自己通州庄子里的葡萄酒,等开春之后应该就能喝到了。后宅女眷的宴会,所聊得话题无非是,夸夸这个的发型别致,再说说哪家的首饰衣料最好。林曦月听得有些无聊,视线划过尚侧妃的食桌。 “尚侧妃桌上那样东西看着有趣,晶莹透亮怪好看的,本妃还未曾见过。”林曦月笑着说。 一旁的侧妃李氏笑着说:“谦王妃没见过倒也不奇怪,这原本就是个稀罕物,叫什么晶冻草,自从尚姐姐有孕之后,……就有些不便利。”她用帕子掩嘴一笑,“王妃体恤,就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弄了苗子来,种在后花园暖房中,那叶子硬硬的还带刺,剥开了里面就是这透亮的东西,冰糖煮了,味道特别好,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咱们这些人也有幸吃过一次,只有尚姐姐每日吃着。” 林曦月明白李侧妃的意思是,尚氏怀孕之后有些便秘,所以天天吃这个东西?只是……为了确认,林曦月笑着说:“李侧妃这么一说,本妃更好奇了呢。” 勤王妃和煦一笑,“这有何难?巧儿,去给谦王妃也端上一盘。” 透明的食材切成小丁,盛在盘子里带着一点水润,林曦月夹起一块入口,清香微甜,口感绵软却带着一点筋道。果然是她猜想的那样,这透明的东西就是芦荟肉,有润肠通便的作用,前世随便在超市奶茶店都可以找到现成的,可到了这里,林曦月也是第一次吃到。 放下筷子,称赞道:“果然美味,口感尤其独特。” 勤王妃笑着说:“谦王妃妹妹若是喜欢,本妃让人去挖上两棵送给妹妹。” “如此,曦月先谢谢王嫂了。”林曦月看了一眼尚侧妃面前已经空了的盘子,她似乎特别喜欢这芦荟肉。 回去的路上,林曦月坐在马车里盯着那两棵芦荟出神,晓风有些不解得问:“王妃是觉得这晶冻草有什么问题吗?” “无毒,的确是能治疗便秘的好东西。” “那王妃为什么要自己确认呢?”现在看来,王妃根本不是没吃过那东西啊。 林曦月淡淡地说:“这东西不可多食,多食会给胃肠造成中毒反应。”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孕妇多食,则会导致流产。” 穆遥皱眉道:“难道那些御医都没告诉她不能吃么?” 林曦月轻叹道:“御医也查不出来啊,顶多到后来会诊断尚氏不明原因胃肠痉挛,那时已经晚了。”前世有一次,在单位休息,她抱着一罐芦荟肉吃的开心,被随行医生看到,就告诉她不可多食。 “这其中的危害,勤王妃知道么?”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结果已经注定,”看尚氏的样子,应该已经吃了不少吧,林曦月微微眯起眼睛,“尚氏的孩子没了,别说那些人几乎没可能查到原因,就算有御医查出原因,勤王妃推说自己不知情,顶多也是个看护不利的罪名,没什么大不了的。” 晓风冷着脸说:“有些女子狠起来还真是可怕。” 林曦月挑眉,谁说不是呢?那勤王妃一脸和煦大度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竟是那般蛇蝎心肠,尚氏腹中勤王府这一代第一个子嗣,若是能一举得男,皇帝对勤王应该也会更看重一些。勤王妃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竟然不惜花了这么多心思作出有损整个勤王府利益的事来。不过,若是真的让尚氏生下皇孙,勤王妃的地位有可能真的不稳,说到底这些女子哪一个是简单的?林曦月有些庆幸,楚祁夜身边没有那些个莺莺燕燕,她不用面对那些整日关在宅院里,把心思都花在打扮和争宠上面的女人。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穆遥急急忙忙跑进房间说。 楚祁夜今日回来却要先到宫中请安复旨,听说谦王爷这次表现出色,陛下龙心大悦,留下他一起用了午膳,这一下就耽搁了大半天,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看林曦月还是一身水红色家常小袄,发髻也只用一根素白玉簪子松松挽着,凤夕瑶在一旁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好歹也是新婚夫妇久别重逢吧,就算你懒得出去迎接,啊你就不能打扮一下自己?” “咦?这可奇了,凤女侠什么时候懂得女为悦己者容这个道理了,难道是被小五前些日子调教的?”林曦月放下了手中的书。 凤夕瑶翻个白眼,“算了,我不管你了!你夫君估计就快进来了,我先走了,不做那个讨人嫌的大蜡烛。”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坏笑着说:“不过你就这样也好,娇媚慵懒,别有一番滋味,脱起来……也方便。” 在林曦月丢出手中靠枕之前,凤夕瑶飞快遁了,常年斗智斗勇,这点防备她还是有的。 楚祁夜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进来,林曦月还未来及起身,就被他窜到卧榻边上一把抱住了。丫头们早就识趣的全部出去了,林曦月笑着说,“欢迎回家。” 楚祁夜心中一暖,嗓音低哑的答:“嗯。”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拥抱着,过了一会儿林曦月轻轻推他,“我先帮你脱了斗篷吧,你去换身衣裳,再坐下来喝杯热茶。” 楚祁夜不舍得放开手,浅笑着说:“好。” 林曦月专心解着斗篷系带,头顶的碎发轻轻婆娑着楚祁夜的下巴,下巴痒痒的一下下扫过,心里仿佛也是痒痒的,楚祁夜不由得放轻了呼吸,静静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好了,”林曦月松了口气,这结子还真的不好解开,猛地一抬头,唇正好拂过楚祁夜带着青青胡茬的下巴。 第50章 娘子这般热情 两人皆是一怔,之前在北地林中那一吻,当时久别重逢,神情激荡之下倒也不觉得多么无措。房间里更安静了,两人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林曦月有些尴尬想要逃走,“我去叫人打热水给你擦洗……唔。”还没迈开脚步,就被人揽住纤腰,整个人倒在他的臂弯上,唇也被封了个严实,楚祁夜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用力深入地汲取着她的甜美。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在她的背上一寸寸滑过,灼热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唇一路移到她的脖颈,又将耳珠含在口中。 林曦月身子一颤,口中发出短暂的一声“嗯~”细软婉转的声音,林曦月猛地睁开眼睛,她怎么会发出那样陌生的声音? 楚祁夜放开了她,呼吸似乎有些不稳,“我去擦洗更衣。”扔下这么一句话,急急忙忙逃也似的去了偏房。 林曦月红着脸重新坐下,慢慢喝下一杯已经有些凉的茶水,这才感觉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平复了下来。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掩耳盗铃的人,从北地回来她就思考过与楚祁夜的关系,心中也明白了自己对楚祁夜是动了心的。 楚祁夜换了一身月白长袍过来,下巴上的胡茬也都修整干净了。看到林曦月坐在那又起了逗弄之心,笑着说:“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为夫总算是体验到了,娘子真是热情。” 林曦月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坐下来喝茶!” 两人在榻上的小桌旁对坐,林曦月倒了一杯茶放在楚祁夜面前,“你体质寒凉,就换了红茶,泡茶的水里煮了紫姜片,我那些丫头都被你吓跑了,这倒水泡茶的活儿可都得我自己来了。” 楚祁夜笑着说:“你那些丫头倒是各个机灵,不打扰你我小别胜新婚。” 喝着茶,林曦月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都细细说了一遍,楚祁夜面色淡然,“楚祁瑜很可能是对父皇下手了,今日我入宫,就看父皇精神亢奋,面色发红,当时我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听你一说,症状倒是对上了。” “那个北地女子我做主已经送回去了,不过留下了她亲笔所书的供述。” “你做的很好。”楚祁夜抿了一口茶,冷笑着说:“楚祁瑜母子既然非要急着自取灭亡,本王自会成全他们,那种药能维持多久?” 林曦月听瑶七说,药丸中除了罂粟还加入了别的药材,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其效用,“瑶七说,楚祁瑜买了一年份的药丸,应该可以维持一年时间吧,而且在服药成瘾之后,那药就既是催命毒,也是续命的唯一办法了。” 楚祁夜沉吟道:“这些时间对我来说,做准备足够了。” 林曦月点点头说:“楚祁瑜也是怕背负杀父弑君的恶名,所以用了这个慢刀子杀人的法子,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让皇帝渐渐衰败而死,他又怎么能想到,咱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计划。” 林曦月又说起前两天在勤王府看到的晶冻草,楚祁夜淡淡的说:“皇家内院这类事是最少不了的,要不然宫里那位怎么会只有五位皇子。” 对于楚祁夜的心结,林曦月只大概能猜到一二,母妃被皇帝下令赐死,当时还是少年的楚祁夜只能带着弟弟仓皇离宫,一路上还被人追杀。生而不养,生而不护,到现在对楚祁夜这个儿子都是防备和算计,有这样的父亲怕是还不如没有吧?林曦月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楚祁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那在楚祁夜心中是一种痛苦的记忆,她想等他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楚祁夜被皇帝委任协助管理礼部事务,春闱在即,除了日日入宫早朝,还要留在宫中与礼部官员议事,可是他还几乎每一日掌灯之前赶回来陪林曦月用晚膳。 林曦月夹了一片青笋放在楚祁夜的碗里,“听说皇帝留你在宫中住下?” 对于林曦月能知道宫中消息这件事,楚祁夜毫不意外,林曦月也从来没有避讳的意思,“嗯,春闱在即,礼部会比较忙一些。” 林曦月点头道:“你最近哪一日若是很忙,就不用冒着寒风赶回来了,这两日怕是又要下雪了,你这体质本就寒凉,若是再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这几日他们都是在东院正房一起安寝的,楚祁夜依然不曾逾越。 楚祁夜心中明白这是关心他,笑着说:“好,我知道了,若是事情完的早我就回来,要是晚了我就在宫中住下,让周煜回来传个信就行。” “嗯,我让丫头们收拾几件你的衣服出来,明日让周煜带进去。” 楚祁夜挑眉,“娘子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内心自嘲,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啊,母妃去世之后,他就从来没把生辰这天当做什么特别的日子,就算后来有人给他庆祝,在他心中这一天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现在他却期待着林曦月会有什么表示。 林曦月低头喝汤,“进内室看,唔,就在桌子上。”今天这酸笋鸡皮汤还不错啊。 楚祁夜起身走进内室,桌子上放着一只卷轴,他拿起来缓缓展开,画卷上用彩色水墨画着一个黑衣男子,一头黑发半散在身后,背着手站在那微微回眸,身姿英挺傲然而立,侧脸有着冷峻的弧度,凤眸中却含着一些温情的神采,背景是水珠四溅的高山飞瀑。画得活灵活现,仿佛触手可及一般。左下角写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落款,林氏曦月赠夫祁夜。 楚祁夜怔怔地盯着那幅画,这是曦月心中他的模样么,赠夫祁夜,曦月是真的接受他了么?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感动、喜欢、安心?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语,胸臆里被一股暖意填满。 林曦月在外间喝着汤,有点食不知其味,她对于自己的肖像画还是有自信的,可是,依然难免有些说不出的心虚。 “楚祁夜,你在里面是睡着了吗?”林曦月掩饰自己的紧张。 楚祁夜拿着画卷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没想到曦月还有如此画技。” “你觉得怎样?” “我没想到在曦月心中我竟然是这样的,我很喜欢,从来没有收到这么特别的生辰礼物。”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看到这幅画还是觉得比平时镜中的自己更多了几分神采。 林曦月有些不自在的说:“你喜欢就好,以后年年生辰我都会准备礼物给你的。” “好,不过下一个生辰可以要点儿别的么?” 林曦月疑惑地看他,“什么?” “一个孩子,属于我们俩的孩子。”楚祁夜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林曦月耳根一热,推开他说:“你先过好这一个吧!长寿面再不吃可就泡烂了。” “遵命。”楚祁夜吃了两口,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画,勾唇笑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看来曦月起初还是为我的美色所迷啊,忽然觉得有这幅皮囊还不错嘛。”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林曦月放下筷子瞟了他一眼:“没错,咱们谦王爷姿色过人,叫本妃相中了。” 小心翼翼收好那副画,楚祁夜正色道:“这画上落款的意思,曦月是愿意留下来一直陪着我了么?” 林曦月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点头说:“好,有言在先,只是你我二人之间决不能有别人,若是有了别人,我会离开,从此绝不回头。” 楚祁夜直视着她的眼睛,“好,此生唯曦月一人。”楚祁夜心中的声音,母妃,夜儿终于找到如您所说的那个女子了,此生惟愿守护她一人,仅此而已。 两个人算是达成了共识,饭后喝着茶,林曦月笑着问:“你们皇家最爱给人府中塞女人了,若是你那老爹送你几个美人,你当如何?” 楚祁夜垂眸道,“曦月要相信为夫,那些美人能不能活着进府……”他抬眼微微一笑,“还是未知呢,我不会任他们摆布,曦月是在吃醋么?” 林曦月哼一声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在自己家看到什么膈应人的存在。” 楚祁夜看着她,淡笑不语。 下了整日的小雪,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渐渐停了,东院中忽然有一阵骚动,林曦月坐在灯下微微蹙眉,“聆风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聆风还未来及出门,只听到院子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谦王妃胆子也太小了吧,要这么多人保护,还不敢出门见人?” 林曦月脸色一沉,披上披风走了出去。院子中一个身穿紫衣的娇艳女子正站在那,“你就是林曦月?” “正是本妃,你又是哪位?”林曦月扫了一眼,周围暗卫也只是围住了这紫衣女子,却并没打算攻击她,心中已经猜测到这女子与楚祁夜本就认识。 “卓颜,林姑娘不打算请我进去说话么?” 林曦月淡淡的说:“卓颜姑娘?请进。” 两人坐在东院花厅上,林曦月也不开口,只垂眸饮茶。卓颜坐了一会儿按耐不住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与祁夜是什么关系么?” 第51章 相信他 林曦月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姑娘与我们家王爷什么关系,本妃并不想知道,姑娘此次前来有什么话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就请回吧。”说罢低头喝茶,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 卓颜脸一红,“你!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他的事你又了解多少?我是与他一起长大的,我才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你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林曦月表情丝毫没有波动,点点头说:“说这么多,意思是……青梅竹马?哦,本妃知道了,还有什么事么?” 发现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林曦月并未如同她想的那般羞恼、震惊或者伤心。卓颜愣了一下,有些恶意地笑着说:“他当年离开京城之后的经历他从来没告诉你吧!你想知道么?本姑娘不介意说给你听听。” 林曦月抬眼淡淡一瞥,“楚祁夜的事,本妃从来没打算通过别人的口知道。”她顿了顿,“也没那个必要。” 卓颜盯着林曦月,她真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女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了,很久才重新开口,“林姑娘,我明白你嫁给祁夜是迫不得已,可是你既然已经嫁入王府,应该也希望这谦王府能平安吧?而我能帮的上祁夜,所以还请林姑娘深明大义,跟祁夜说迎我入府。”卓颜自信满满地说完这番话,期待地看着林曦月。 原来是等在这儿啊?林曦月心中默默抽了,一旁站着的聆风小丫头早就气得小脸发黑,正要上前为自家主子出头,却被林曦月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 “卓姑娘既然与我家王爷感情这么好,何不自己去跟王爷说?” 卓颜有些心虚,“我……他是担心我,不想让我趟这趟浑水。” 林曦月淡淡一笑,“哦?那如姑娘所说,本妃不过是陛下强行塞给王爷的女子,王爷如此厌弃本妃,姑娘怎么觉得他会听本妃说的呢?” “你……”卓颜原本以为这林曦月在京城毫无根基,必然是个好说话的,所以专门趁着楚祁夜不在的时候进来谈判。 “楚祁夜若是想给你一个名分,要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能过了陛下的盘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停顿了一下,卓颜也不由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是,楚祁夜不想,本妃能拿他怎么办?本妃曾听过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还有,本妃就先告诉你了,有本妃在一日,这府中就不会有别的女主子。” 卓颜霍地起身,冷哼道:“你就算能拦得了我一个,你能拦得住皇帝赐的女人么?若是别的王公大臣想与谦王府联姻你又要如何?”就算是深爱楚祁夜多年,卓颜也从未动过独占他的念头,虽然她的语气是不屑的,可是在听到林曦月说的话之后,她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羡慕。 “若是他能与我一同进退,那就没有拦不住的,若是他做不到,那我又何必要继续留下来?”林曦月语气淡淡的。 卓颜怔怔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神色有些黯淡地垂头道:“你……很好。” 对于卓颜的反应,林曦月却似完全不吃惊,从一开始她就看出来这位卓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就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女孩罢了。 卓颜红着眼圈跺了跺脚,语气却还是凶巴巴的:“我才不是认输!祁夜就像我的哥哥一般,你,你以后要好好待他!”说完头也不抬就冲了出去。 林曦月看她出去,轻叹一声,“多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啊。” 聆风看着自家主子,王妃恐怕比那位卓颜姑娘还要小呢,说人家是单纯可爱的小丫头?“那卓姑娘倒也是个可怜人。”同为女子,聆风心中也有几分怜意。 “多情总被无情恼啊~”林曦月往椅背上一靠。 穆遥笑着说:“王爷的情可都在咱们王妃这呢,哪里能有别人的份?” 几个侍女都掩唇而笑,林曦月翻个白眼说:“你们这些丫头,一个个的愈发口齿伶俐了,满口情啊爱啊的,看来啊~得早点给你们寻了人嫁出去。” “王妃别忙,咱们可还等着伺候小世子呢。” 这几个丫头跟着林曦月的日子长了,再加上最近受到凤夕瑶的熏陶,一个个脸皮也厚了不少。正说着话,凤夕瑶走进来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曦月笑道:“我这些丫头,都是被你给带坏了。” “哦?看来本姑娘魅力不小嘛。”凤夕瑶视线扫到桌上多出来的茶杯,“刚才有客人来,还刚走没多久?” “是啊。” 看林曦月没有反对,聆风过去跟凤夕瑶说了一遍刚才的经过,凤夕瑶听着叙述,嘴角咧的越来越大,最后一拍桌子说:“都怪楚祁云那个家伙!害的本姑娘没来得及赶上看热闹,情敌上门挑衅什么的,二女争夫什么的,啧啧,那场面想想就觉得……两个字,刺激!不过,你们这谈判结束的太快了吧?” 林曦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打起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是啊……哎呦,就算真的打起来了,本女侠一定罩着你,怕什么?”凤夕瑶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的表情。 “哦,我谢谢你。”林曦月连表情都懒得有。 凤夕瑶挤了挤眼睛说:“你家男人还真是招蜂引蝶啊,听说宫里现在还有一位守株待兔的呢,你就不担心?”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着牙说:“兄弟俩都是一副模样,祸水,真是祸水!” 凤大小姐思路转变的如此之快,真的没问题么!林曦月浅笑着说:“怎么?小五不是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么,这又怎么惹着你了?” 凤夕瑶恨恨一拍座椅扶手,说:“今天叫我出去,说什么工部侍郎家的千金看上他了,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喀拉拉……椅子扶手的漆面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众人心里都毫不怀疑,凤夕瑶现在正把那椅子当做楚祁云的替身。 “所以呢?”林曦月心中暗笑,这两个人真是有意思,这小五什么法子不会用,偏偏拿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做伐子,想激的凤夕瑶吃醋。至于凤夕瑶,恐怕到现在还傻乎乎的没有确定自己的真正心意吧? “他这就是无聊!非要在本姑娘面前炫耀他的魅力!他要成亲就去啊!爱娶谁娶谁,干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本姑娘又不是她娘!哼,叫我出去就是为了说这种不相干的屁话……”凤夕瑶是越说越气,粗话都爆出来了。 花厅内众人都默默黑线了,凤姑娘这神经是有多粗啊,连这么明显的意思都察觉不出来,瑞郡王明明就是想试探她的心意吧? 林曦月扶额,“额,所以说你只是气不过他在你面前炫耀自己被人倾慕么?” 凤夕瑶气鼓鼓地点头:“没错!最近那个家伙来了就说我不在。” “怕什么!咱们风华楼副楼主人比花娇,能文能武,倾慕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呢,从中选一个也是不错的,这样你就可以扳回一局了。”林曦月故意说道。 凤夕瑶愣了一会儿,说:“谁,谁稀罕!我先去睡了。”一阵风一般的出去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要看林曦月的热闹。 林曦月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啊,真是当局者迷,若是同样的事放在旁人身上,凤夕瑶未必不能看得透彻,只是轮到自己就乱了。 “王妃,瑞郡王求见。”穆遥忍着笑进来通报。 林曦月笑着说:“这么快就追来了,本妃现在来他们的姻缘事都要管上一管,也是累得很。” 穆遥微微一笑:“长嫂关心小叔的婚姻事,原也是应当的。” “请瑞郡王进来吧。” 楚祁云大步进来,只笑着喊了一声大嫂,然后就坐在那默默喝茶。林曦月看他情绪有些低落,笑着问:“听说,小五与夕瑶今日闹得不愉快?” 楚祁云这才抬起头说:“弟弟对夕瑶的心思,想必嫂子也是明白的,只是,到现在我却不能明白她心中是如何想的。” “所以,你就编了一个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做理由来试探她?” 楚祁云苦笑着说:“这件事是确有其事,父皇原本就不看重我这个皇子,要推了这桩婚事也没什么难的,只是……” “你不会觉得夕瑶脾气不太好么?” 楚祁云丝毫没有迟疑地摇了摇头,说:“夕瑶喜欢的,我都会陪她去做,哪怕是看着她扮成男子在青楼中玩乐,都觉得那是天真可爱,她发脾气没关系,我有办法可以哄她开心,夕瑶她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 林曦月沉吟道:“那你知道夕瑶的身世么?” “她只说自己是妾室所生,别的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楚祁云有些黯然。 身为楚祁云的嫂嫂,又算凤夕瑶的娘家人,林曦月觉得有些话早点说开会比较好:“夕瑶的父亲是通州太守韩老爷的女儿,可是她的母亲是外室,并未嫁入韩家,夕瑶从小也是在外长大。” 楚祁云怔怔的听着,他也想不到凤夕瑶竟然有这样的身世,林曦月淡淡地看着他说:“听了这些,你打算改变自己的选择么?” 第52章 审问 楚祁云回过神来,正色道:“嫂子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兄弟二人也曾被人说是野种,又能好到哪里去?从此后我只会更心疼她,怎么会退缩。” 林曦月笑着颔首,“好,那我告诉你,夕瑶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很难信任一个人,她最不喜欢与人抢东西,你若是有心,不如试试找个机会把刚才的话当面告诉她,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的不是么?你不说我不说,怎么确定彼此的心意啊,小五你身为男子主动些也没什么吧。” 楚祁云似是下定了决心,“多谢大嫂提点,小五明白怎么做了,我先去找夕瑶了,不打扰大嫂休息。” 楚祁云出去之后,林曦月也带着丫头回房休息,聆风端了一盏银耳羹上来说:“王妃吃点东西就睡吧,今日也是辛苦了。” 银耳羹炖的到了火候,粘稠顺滑,上面点了一小撮桂花蜜糖,微微的甜香却不会腻口,北方冬季干燥,吃这个是最适合不过了。林曦月吃着银耳羹,问:“地牢里关着的那个人最近没什么问题吧?” 穆锦回说:“前几日倒还闹腾着要见王爷,两顿没给送饭就消停了,这两天不敢闹了,老老实实在牢房待着。” “嗯,虽然这个人是王爷暗中带回来的,可也保不齐誉王府那边回过神来会找寻他的踪迹,咱们还是要多留神一些。” “奴婢明白。” 林曦月放下勺子,又要来青盐细细漱了口,起身说:“明日王爷应该会早点回来,到时候就可以提审了,本妃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翌日午时刚过,楚祁夜就回府来了,一回来就直奔东院,林曦月此时刚用过午膳正在房间里散步消食物,楚祁夜进房的时候,桌上的盘子还未来得及撤下去。楚祁夜扫了一眼桌子,笑着说:“曦月今日胃口似乎不错?” 林曦月今日午膳确实用了不少,今天早上她换上一身短装在院子中练了练身手,现在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个穆遥可以陪她练武,一早上跑步、马步、练习搏击,到中午的时候确实是饿了。 林曦月看他进来挑眉道:“怎么能不饿?我昨日要招待你的青梅竹马,还要管小五的姻缘事,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丫头们放了一壶茶就全部出去了,楚祁夜一怔,青梅竹马?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僵硬的笑着问:“卓颜来了?她一向就是那个样子,喜欢信口开河,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好。” 林曦月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难道青梅竹马也是假的?” 楚祁夜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林曦月,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那年仓皇离京,那些年我确实是受了老宫主他们父女的恩惠,可是我对卓颜却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那些年他心中的信念唯有保护自己和楚祁云活下去,还有终有一天回到楚京为母妃讨回公道这两样而已,心如坚冰,根本兴不起半点旖旎心思。 林曦月轻声说:“卓颜问我想不想知道那些年你经历了什么,可是我觉得,还是等你自己愿意说的时候。” 楚祁夜似乎是一怔,忽而笑着说:“好,我与曦月本来就无不能言。”他开始在林曦月耳边低声讲述,从自己母妃冤死的时候开始说起,却有意淡化了自己在逃亡路上所受的苦楚。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么长的艰辛时光,用半个时辰就能说完。 林曦月心中酸涩,她怎么能听不出楚祁夜是为了怕她难受,所以将其中的心酸苦楚都草草带过。压下了鼻子中的酸意,林曦月笑着问:“所以,现在你还是七星宫宫主?那我可不威风了,大名鼎鼎的七星宫宫主夫人!” 回忆过去让楚祁夜心中有些沉闷,听林曦月这么说也是一笑,“那可不,这下觉得嫁给我是很划算的一件事吧?” “嗯,是啊。” 楚祁夜有些迟疑地问:“那些年我为了在七星宫活下去,杀了很多人,曦月会嫌弃我么。” 林曦月在他怀中转身,捧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我只看到一个少年要带着弟弟活下去。”林曦月眨了眨眼接着说:“再说,你不是不杀无辜善良之人么。” 楚祁夜原本眼中还有些不确定,这下却如阳光撕破乌云而出那样,双眼明亮的看着林曦月,“谢谢你,曦月。”他从来不信苍天,在这一刻他却想要感谢苍天,冥冥之中将林曦月送到了他的身边。 “傻话,站这么半天我腿都酸了,咱们且坐下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林曦月玩味的看着他说:“你能猜到卓颜昨日来跟我说了些什么话么?” 楚祁夜感觉背后一凉,陪着笑说:“为夫怎么会知道呢?为夫之前已经着人将她送回七星宫了,没想到这丫头又给跑出来了。” “哦,那我就告诉你吧,卓颜让我来跟你说,将她娶了,王爷意下如何?我看那卓颜姑娘也是个性格不错的美人。”林曦月微微一笑。 楚祁夜心中暗暗叫苦,面上义正言辞地说:“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为夫曾说过只愿与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娘子如此说,真是叫为夫伤心啊,难道娘子这么快就嫌弃我了,所以才要将我推给别人?” 林曦月嘴角暗搐,明明是他惹来的事,这个家伙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好吧,当我没说,不过这卓姑娘倒是个性情中人,看上了你也是挺倒霉的。” 这句话楚祁夜想不到要如何接下去,只好转移了话题,“马凯德这几日没闹什么花样吧?” “嗯,开始一个劲闹腾,穆锦就给他少送了两顿饭个,立马消停了。” 楚祁夜说:“娘子先休息,我去地牢里会会这个马大人。” 林曦月点头,“叫穆锦去叫卓风一起,卓风可是个刑讯好手。”最近总是不太平,林曦月就叫自己身边几个惯常用的影子都住在王府外院了。 “好,那我就先去了。” 洁净的审讯室内,楚祁夜坐在条案后,神色阴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马凯德年龄并不算大,三十多岁就能任一方守将,也算是爬的快了,他又是为了什么背弃大楚国,甚至不惜诈死呢? “马大人是聪明人,你背后有什么人指使又是为了什么缘故,早点说出来,也省的皮肉受苦。” “该说的我都说了,没错,是我偷了布防图,卖给了北境人,不过是挣几个银子,朝廷的俸禄一辈子我都赚不出来那么多。”马凯德咬牙道。 楚祁夜看了一眼一旁的卓风,卓风上前,卡拉拉的声音伴随着马凯德的惨叫声,卓风错开身子,能看到马凯德的右手食指软绵绵得耷拉着。 马凯德收了声喘着粗气,楚祁夜淡淡的说:“马大人还是早些说罢,不然本王不介意让卓风一刻钟掰断你一根手指头,然后再将指甲一个一个拔掉。” “谦王爷可真狠毒,坊间说你谦逊温和果然都是假的。” 楚祁夜抬眼到,“马大人这可是说笑了,难道军中就没有这些个惩罚刑讯的手段?” 一刻钟之后,卓风又捏断了马凯德右手一根手指,惨叫之后,马凯德说:“我说,是,是尚书府的人拿了银子和城防图来找我,剩下的我也不知道。” 尚书府正是珍贵妃的母家,可是楚祁夜心知他并没有把所知道的全部都吐出来,“哦?才这些,卓风,继续。” 一个时辰之后,马凯德晕过去几次又被冷水泼醒,他却咬死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楚祁夜心知这其中内情必定分量不轻。“卓风,把他带到上面的密室,穆锦把人带到这件牢房来。”原本他也没打算用这招的,可是,看马凯德的样子不下点猛药,就算打死他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马凯德被带到楼上那个密室,在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牢房,而下面的人却看不到上面的情况。马凯德被推到窗前,他看着下面忽然身体颤抖起来,穆锦在下面带了一名女子进来,女子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幼童。 马凯德回过身,目呲欲裂,“你们太卑鄙了!他们母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将他们卷进来。” “叛国之人跟本王谈卑鄙?下面那母子俩原本是无辜的,可是因为你,她们也不算无辜了不是么?”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罪不及妻儿的道理。 马凯德颓然倒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的说:“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可是,请王爷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 那女子李氏是马凯德少年时倾心相爱的,只是马家门第也不低,看不上这李氏的出身,为马凯德另娶了一房妻室,李氏也另嫁他人,可惜成婚多年无所出,被夫君厌弃虐待,马凯德那时已经离开马府独立了,索性带着银票逼那李氏的夫君签下休书,然后另买了宅子将李氏安置在内,过了两年两人还有了个儿子。马凯德本就是马家庶子,这些年与马家众人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可以不怕满门抄斩,却不能不怕自己妾室爱子的安全受到威胁。原本马凯德还打算之后求了北境人将他的爱妾和儿子接到太乙城去,可是还未来得及行动,他就落到了楚祁夜手中。 第53章 神秘武器 楚祁夜手指轻轻敲着桌案,“本王答应你,你若是配合得好,本王不但可以送他们到别处去,还能保证他们母子生计无忧。” 马凯德明白,他投敌叛国,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再无生路,如今得到楚祁夜这样的承诺已是满足。他心里反倒是松快下来,笑着说:“多谢王爷,谦王爷一言九鼎,如此我便安心了,必定言无不尽。” “说吧,本王没时间听你废话。”楚祁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马凯德噎了一下,开始说:“尚书府派的是华大人手下亲信与我联系的,起初我觉得此事与我是得不偿失,所以不肯,可是他们竟然……”他咬了咬牙,接着说:“王爷应该也知道这官场中的事吧,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我前些年做的一些事,借此来要挟我,还说事成后,他们可以让北境人助我诈死逃脱,从此以后活在北境人的羽翼下,就算之后大楚这边皇帝查到了,也不能将我如何,只是想不到,王爷却能这么快查到我的踪迹,在我看来,勤王誉王到最后恐怕都要比王爷您棋差一招啊。”明知自己死路一条,马凯德说话也没了以往的小心谨慎。 楚祁夜沉吟道:“他们做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北境士兵虽然骁勇,可是北境人口不多,粮草匮乏,想要入主中原并非易事,所以多年来北境从未主动挑起过战事,顶多就是有一两支部落队伍在边境骚扰抢掠。 马凯德仰头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这一次,别说是大楚了,就连北境也是被玩弄与股掌之上!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是也不是毫无防备,当时我亲自跟踪来找我的人到了勉县城郊一处荒废的院子中,然后竟然看到了华锋,他们说,誉王殿下的大日子正在准备当中,要在边境制造一点小混乱来干扰皇帝的视线,顺便分散京中的守卫兵力。” 楚祁夜一想,华锋之前确实因公去了一趟北方,时间是对的上了。楚祁夜冷笑道:“他们之所以选择北境作为合作对象,是因为担心上虞国太强,怕人家吃进去就吐不出来了么?” “不错。”马凯德点头,“王爷果然是目光如炬,既是选择了北境,就是看准了北境人就算能占了三城,也没本事守住多久。” 楚祁夜时断时续地敲着桌子,楚祁瑜为了一己私欲就将北方拖入战火,北方在此间死伤的无辜百姓全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楚祁夜表面上看去平静如常,可无形中的威压却让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马凯德小心翼翼地开口:“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望王爷能遵守承诺。” 楚祁夜慢慢起身,“本王从不杀无辜之人,至于马大人……今晚自会有人来送你上路。” 马凯德苦笑着说:“罪臣明白,恭送王爷。” 楚祁夜往出走,头也不回的说:“去把瑞郡王和卫三都给本王叫来。” “是。”一个黑影应声而动。 谦王府前院书房内,卫南青一身玉色长袍摇着扇子说:“本公子还在花魁的温柔乡呢,就被你叫了来,王爷这么着急找我等是有何事吩咐啊?” 楚祁夜看着大冬天还摇扇子的卫青南,“天还没黑就眠花宿柳,最近是因为卫将军刚回京没空管你么?” 卫南青表情一僵,“他?他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卫家的儿子有卫南浩一个就够了。”少年卫南青回到卫府之后,发现他这个爹对他几乎是无视的,偶尔发现他做出什么糊涂事,就叫过来棍棒一通以示管教,从来不管卫南青心中想什么。到后来卫南青从商,就更被卫家上下所瞧不起。 楚祁夜将方才地牢卓风写好中的笔录扔给两人传看,上面已经按上了马凯德的手印。看完之后,卫南青与楚祁云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楚祁瑜那个疯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楚祁云有些迟疑地问:“既然那边都开始行动了,我们是不是要……” “不忙,”楚祁夜淡淡的说,“如今只能证明此事楚祁瑜脱不开关系,可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是他指使的,若是他们来一个丢卒保车,我们这边不但不能将他一击致命,反而会让他们日后多了防备。” 卫南青眯眼一笑,“不错,最怕的就是打蛇不死,证据如今已经在咱们手中,等的就是能一击即中的机会。” 楚祁夜点头道:“而且,曦月说了,楚祁瑜从泊人手中买了一年药量的秘药,那种药效用起初极不明显,最终会成瘾,让人慢慢衰败直至死亡,楚祁瑜想让宫里那位死的顺理成章好给他让位,可他就算再着急,也只好徐徐图之,我们只需要注意他的动向,在那之前最好能取得这京畿的防卫兵权。” 卫南青说:“换个角度看,楚祁瑜这么一来倒是为咱们省了点事。”至少以后不用考虑如何处置楚景麟了,毕竟,父子相残这种事总归是不太好的。 三个人商议的差不多了,林曦月带着丫头进来,浅笑着说:“你们还在议事?” 楚祁夜牵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刚说完。”说着把那张笔录递给林曦月。 林曦月看完之后轻声说:“被自己最宠信的儿子和自己的宠妃这样算计,陛下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卫南青又摇了两下折扇,笑着说:“那也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明,外加教子无方咯。”这么解读还真没什么不妥。 林曦月起身道:“本妃来是请王爷一同出城一趟,母妃遗物中所说的东西,现在已经做了个雏形出来。” 楚祁夜笑着说:“卫三与小五都不是外人,在他们面前,曦月可以直呼我名字的。” 卫南青夸张地哆嗦了一下说:“王爷,您要秀恩爱能避着点儿人么?” 楚祁夜危险地看向卫南青,“说起来卫三也老大不小该成婚了,改日本王帮你选一个如何,包君满意。” 卫南青看着楚祁夜的表情,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敢得瑟几句,今天晚上回家,房里就会出现一个夜叉般的女子,谦王爷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啊。“王爷就饶了我吧,我最近与怡红楼的秀秀姑娘正甜蜜呢,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楚祁云举手道:“嫂子也带上我吧,我也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东西,能让各方都那么紧张。”说起来,帮林曦月选好地方,又在那处山洞里另开了一个洞穴之后,楚祁云也不知道那里现在进展的如何了。 最后是四个人一起去,不过卫南青不方便与他们同行,独自从角门出王府,策马往城外去了。楚祁夜夫妇与楚祁云三人则坐着王府的马车堂而皇之的出城。京城外有一处因为滑坡而废弃多年的石山,周围数里范围之内荒无人烟。几个人聚齐之后,绕到石山背阴面,将马匹车辆藏在隐蔽处,然后顺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爬。一行人都有轻功,爬起来倒也不会太费力气。 半山腰处一块大石遮挡住洞口,周煜先上前去触动了机关,石门打开,众人进去之后,门又在身后重新合上。周煜沉默地走在前面带路,楚祁云早先就给了林曦月这里的地形图,林曦月也来过几次,对这个通道的机关布局已经了如指掌。 “这里的机关布置极妙,没有地图的人若是贸然闯入,只能是有死无生,不知道是请谁来做的机关?”林曦月问道。 楚祁夜半揽着她,笑着说:“这里的机关和布局都是卫三布置的。” “哦?”林曦月有些惊奇,由衷称赞道:“卫三果然是心思缜密,这山洞很巧妙。”这个山洞原本就是楚祁夜训练暗卫和存放武器的地方,必须要万分小心,若是被人发现不仅仅是功亏一篑,还会被扣上密谋造反的罪名。 林曦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这座山当年滑坡也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卫南青笑着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王妃,当年我们就是看中了这座山,山体内部的石头质地极为特殊,支撑力强,不易坍塌,位置又隐蔽。” 林曦月环顾四周:“这样一个秘密基地还真是不错。” 终于走过了长长的甬道,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听到动静,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迎了出来,“参见王爷王妃,参见瑞郡王。” 楚祁夜抬手说:“孙老起来吧。” 这处洞穴中安置的工匠全部是无家可归之人,有些甚至还是乞丐出身,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来到这里安心干活也算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名老者就是制造武器和机巧的个中能手,孙老看到林曦月,有些难掩的激动,“老朽按照王妃所说做了几个那东西出来,还请王妃试试效果如何。”孙老自己都想不到,花甲之年还能让自己碰到这么有趣的武器可以研究,以往的火弩与这个新家伙的威力相比,可就太不够看了,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孙老指挥着工匠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匣子上来,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五个黑色的铁壳圆球,黑漆漆的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 第54章 寡人之疾? 林曦月拿起一个在手中掂了掂,与前世熟悉的手感和质地还是有很大区别,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来已经不错了,她也只是画了个大概的图纸交给孙老。 楚祁夜也拿起一个细看,似乎看外表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这个东西就是母妃遗物上所书的内容吗?” “没错。”林曦月笑着往西侧一个小一点的洞口走去,“拿火折子来,咱们去试试它吧。”这一世的生活让她以为自己忘了曾经的感觉,可是就是这黑色圆球让她又想起了曾经手中握着武器的心情。 西侧洞口之内挖了一个向下凹陷的石室,林曦月站在上面点燃了引信然后向下砸去,轰然一声,浓烟火光应声而起,可以看得到石室地面被炸得碎石纷飞。林曦月心中微微一叹,这个威力比起前世所见可是差远了,然而她又不是武器专家,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建议,孙老能做出这样的成果已经是相当厉害了。 剩下的几个人都被这黑色圆球的威力惊呆了,楚祁云激动地说:“嫂子你真厉害!这,这是什么东西杀伤力如此之大,而且还可以远距离作战,有了这个岂不是会战无不胜?” 卫南青摇着扇子说:“这可真是有点吓人啊,这下本公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计代价也想抢回那张丝帛了。” 楚祁夜看上去还算淡定,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林曦月的手,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东西在战争中得意义呢?“曦月,你真是我的福星。” 林曦月有些无奈的笑着说:“我也是碰巧认得那些字罢了。” 孙老目光狂热地盯着石室内的滚滚烟尘,“王妃谦虚了,若不是王妃提出了一些意见,老朽怎么能这么快将这东西造了出来,王妃请受老朽一拜。”说着就要跪下,他钻研了一辈子武器和机巧设计,一直不曾停留追求更强大的技术,如今竟然亲手能做出来这样威力超群的东西,他心中也是欣喜欲狂的。 林曦月拦住了他说:“孙老不必多礼。”她看向楚祁夜,“这个圆球里面装的东西叫火药,那张丝帛上写的就是这火药的配方。”这个时代所说的焰火和呲花,并不是用火药制成的那种,而是用沾了特质油料的丝绵上面撒上一些会燃烧的特殊矿物粉末,这样花火就会有了不同的颜色。所谓的焰火,也是有钱人家才能请专业的人,将各色火把挥舞出不同的花样图案,据说有驱邪助运的效用。 楚祁夜举一反三,说:“里面装着火药?那就说明这火药也许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么?” 林曦月点头,“应该没错。”她总不能说用途多了,能做成枪支弹药杀人,还能做成烟花爆竹玩乐吧…… 孙老在一旁说:“还请王爷为此物赐名。” 楚祁云在一旁抢答道:“威力这么惊人,就叫神威,如何?” 楚祁夜对于给这黑黢黢的东西起个什么名字兴趣缺缺,原本就只是为了起一个代号,叫着方便,“随你吧,就叫神威。” 林曦月默默囧了,这个名字还真是……威风凛凛啊! 楚祁夜叮嘱身边负责这里的暗卫说:“这东西威力大,可也容易引发事故,用料和成品都要存放在靠里面的石室,远离一切灯烛火种,不能在那里存放任何易燃物品。” “属下明白,一定每日定时勤加巡视,请王爷放心。” “老朽还要接着去改良一下,看能不能他威力更强。”孙老一路念念叨叨的往自己的工作室去了。 楚祁云在一旁看着心痒,死乞白赖问自家兄长要来一颗神威,亲自点燃扔下去。这一颗威力似乎不如刚才那颗,果然还是不够稳定。 林曦月斜睨着楚祁云说,“小五这下可算是玩尽兴了吗?尽兴了咱们就回去吧。” “好,这神威果然是很有趣啊,就是声音大了点,震得耳朵痛。” 看着楚祁云激动地样子,她真有些担心楚祁云会隔三差五跑过来拿炸弹当摔炮玩,哎,真是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啊。“近距离听到这种巨响,次数太多的话,真的会耳聋哦。”意思是你要不想年纪轻轻就耳聋,就别打这些炸弹的主意了。 楚祁云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耳朵,“这样啊,我还准备以后经常过来帮着孙老试验神威的威力呢,还是算了吧……” 林曦月抽了抽嘴角,果然跟她想得一样,她看向楚祁夜,你这都养出来的什么熊孩子啊?楚祁夜挑眉,意思是不管他的事,小五这性格可是天生的…… 一行人从山洞中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回到王府,楚祁云偏要留下来蹭饭,晚膳就摆在前院。凤夕瑶也来了,吃饭的时候面色如常,楚祁云在一旁布菜盛汤好不殷勤,连丫头都省了。凤夕瑶欣然接受,也时不时笑着同他说上几句,看样子两人已经和好了。林曦月心中暗笑,不过看这个样子,小五应该还没准备好向夕瑶告白吧?到时候若是提前得了信儿,林曦月还打算去现场偷偷围观一下,她向来不爱看八卦,可是自家人的八卦却不在这个范围内。 楚祁夜看到自家娘子眼神在一旁的两个人身上流连,心中有些吃味,盛了一碗汤给林曦月放在面前,“曦月喝汤,今天这个荷香莲子汤很清甜。” 林曦月看了他一眼,“嗯,谢谢。”说着夹了一块烹制入味的兔肉给他,“你也要多吃点。”楚祁夜这才满意一笑低头吃饭。 站在桌子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默默地退远了一些,王爷和郡王亲自动手给自己女人布菜,哪儿还有她们什么事? 吃完烦,刚漱了口,丫头们又端上四盏熬制的山楂桂花茶和一碟清亮透明的洋槐蜜,喜欢喝甜味的还可以挑上一茶勺蜂蜜化在茶水里面,饭后喝消食健胃最好不过。几个人正坐着喝茶说话,周煜匆匆进来回报:“启禀王爷王妃,勤王府尚侧妃腹中的孩子没了,皇上听说之后大怒,派了一拨御医出宫,最后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 “哦?这次还真有人能成功了。”楚祁夜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这位尚侧妃腹中骨肉不仅仅是勤王府的第一个子嗣,还是这一代的第一个,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听说楚祁瑛对这一胎紧张的不得了,派了不少亲信婆子侍候,饮食处处小心谨慎,还有十几个暗卫暗中保护,没想到还是没能保住。 周煜点头,“是今日下午的事,听说是用过午膳之后忽然发作,当时就血流不止,皇上急忙派了太医正出宫都没能保住吗,说是饮食寒凉导致泄下,勤王当时就杖毙了负责尚氏饮食的几个丫鬟婆子。” 楚祁云托着腮说:“莫非又是跟那边有关系?” 林曦月心中早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之前她也没当什么事,还未来及告诉楚祁夜,“尚氏的确是在饮食中出了问题,与誉王那边有没有关系目前还不能确定,可是能知道直接动手的并不是外人,而是勤王妃。” 楚祁夜一怔,勤王妃有动机,可是她又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勤王妃是给尚氏吃了什么?” “晶冻草。”林曦月将自己那日在勤王府的所见说了出来,又简单说了一下晶冻草的功效。 楚祁云听罢,笑着说:“听嫂子说,那晶冻草味道还不错,既然少食无碍,嫂子什么时候叫下人弄一些,也给大家尝尝新。” “好啊,正好勤王妃送了我两棵,我都交给府里花匠拿去培育了,下次来让聆风弄一些给你尝尝。” 楚祁夜思索了一会儿,说:“勤王妃出身清贵,其父也是一名文官,她一个后宅女子整日足不出户怎么能知道这晶冻草的功效?”毕竟,就连太医都看不出端倪,就连他们在座的几个人都未曾吃过这晶冻草。 凤夕瑶说:“莫不是有人暗中提供给她这晶冻草?” 林曦月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勤王的一个侧妃说,这晶冻草是勤王妃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 楚祁夜说:“这事说到底与我们牵涉并不大,也不用在此事上花费太多精力,周煜你下去,只派需上两个人暗中守在勤王府附近,若是勤王妃出门,就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线索吧。”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楚祁云说:“大哥是觉得此事与楚祁瑜有干系么?” “可以确定的是,此事的确因勤王妃出于妒忌,千方百计自己想了办法谋害尚氏腹中子。”楚祁夜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是她有没有本事弄来这晶冻草,就要打一个问号了,这其中又有几分是楚祁瑜和珍贵妃的推波助澜,暂时还未可知。” 楚祁云有些奇怪地说:“尚氏这个孩子若是一位男丁,那么对珍贵妃母子的冲击的确是最大的,这些年珍贵妃为了誉王子嗣都快要魔怔了,誉王府新进入的各色美人可以说源源不断啊,至今也没听说哪位妾室有孕,莫非是楚祁瑜某方面……”想起旁边还有女子在,楚祁云捂了捂嘴收了声。 第55章 第一美人的纠缠 楚祁夜唇边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想起自己之前命令周煜给誉王妃茶水中下的避子药了。可是剩下的女人不能怀孕可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难道真的是楚祁瑜有一些寡人之疾?他忽然感觉自己找到了整人的新灵感…… 楚祁云看到自家大哥诡异的笑容,心知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不由地坐在椅子上挪了挪。楚祁夜放下茶杯,“若是这晶冻草真是誉王那边提供给勤王妃的,那这次还玩的真好,一箭双雕之技,既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尚氏腹中的眼中钉,又拿住了勤王妃的把柄,楚祁瑛这下子可惨了。” 林曦月想到楚祁瑛府中今日杖毙的那些无辜侍从,心中一叹,上位者之间的博弈,却让这些无辜的人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所以这段日子咱们只要派两个人盯住了勤王妃,如果她与誉王的人联系,那么……” 楚祁夜微微颔首,“他们互相残杀,我并不在乎,可是楚祁瑛不能这么快就被弄倒了,留着他日后还有别的用途。”勤王和誉王,他从来未打算与其中任何一人结盟,这两人一个刻薄寡恩,一个刚愎狠辣,再加上他们三人自小就不对付,既然彼此都明知无法做朋友,在一起合作的话,还得时刻提防对方在背后捅刀子,为了对付另一个而拉其中一个做盟友这种事就没有任何意义。特别是楚祁瑜,他与珍贵妃母子之间的仇恨,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连粉饰太平都不需要。 送走了楚祁云,两人回房准备休息,今天在外奔波了许久,林曦月让丫头在东院浴房里放了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之后,林曦月穿着里衣坐在妆台前自己慢慢梳着头发。楚祁夜散着发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进来,头发上还带着水汽,林曦月听到他进来,放下梳子回头却是一怔,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楚祁夜这个样子,原本这人就是容色极盛,此时散着发,眼角微挑,多了几分惑人心神的味道,楚祁夜发梢上的晶莹水珠一颗一颗时断时续的顺着脖颈划入领口。 林曦月逼自己转开了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说:“冬日夜里天寒,你都不知道把头发擦干再回来吗,若是再受了寒可怎么办。”为了方便林曦月,东院后来才设了两间浴房,刚才楚祁夜也去洗了澡,楚祁夜沐浴的时候也从不要人从旁伺候,林曦月嫁入王府之前,这东院甚至连个侍女都没有。 楚祁夜早已将她刚才的变化收入眼底,笑着说:“为夫明白了,以后一定注意。” 聆风在一旁早就机灵地递上一块干毛巾,然后掩上门退了出去。林曦月看他自己潦草地擦拭着发顶,叹口气走到他面前说:“还是让我来吧,你弯下腰来。” 楚祁夜依言弯了腰,林曦月半仰着头用毛巾缠住他一头乌发,细细绞干,房间里很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很享受这宁静温馨的时刻,如此又擦了两遍发梢就不再滴水了。 “好了。”林曦月松了口气,正低头的时候,却被楚祁夜抬头吻住,柔软的触感,带着一点薄荷青盐的味道。林曦月闭了眼轻轻环住他的腰,一吻结束,楚祁夜笑着咬住她的唇瓣,略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娘子觉得为夫现在可以通过考察了吗。” 林曦月推开他笑着眨眨眼,“闹了一天我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你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入宫么?”说着先跳进床里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听着身后的男人轻笑一声,也掀开被子躺下,然后就再无动静。林曦月暗暗舒了口气,心中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失落,她不是不明白楚祁夜的暗示,可是她还是有些暂时难以克服的紧张感,成婚快半年还未圆房的夫妻,他们应该也算是这世上少有吧。 上书房与几位礼部大臣议事之后,楚祁夜出外走走,想要透口气。今日天阴有风,御花园没有什么游园的贵人,倒也清净,刚走到御花园的莲池边,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身影袅袅婷婷而来,正是上官莹本人。通往莲池的路只有这一条,楚祁夜想要避开也没办法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上官莹目光有些殷切地开口。“王爷近来过得可好?听说王爷才智过人,在北境一战上立了大功,莹儿还未恭喜王爷。”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谦王爷最近常在宫中,一直到今天才见到了本人,为了接近楚祁夜,她身边连个丫头都没带,虽然她也明白大家闺秀身边不带丫头就单独见一个男子是于礼不合的,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上官莹也是有些见识的,她渐渐看出了珍贵妃和楚祁瑜的真实意图,可是她满心满眼都是楚祁夜。 楚祁夜一颔首,就要继续前行,上官莹一急,错过了这次机会,再见面还不知要什么时候了,她已经没时间再等了。楚祁夜低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袖口,冷冷地说:“放开,若是被人看到,有损名誉。” “可是莹儿不在乎什么名誉,王爷就不能看莹儿一眼么?”上官莹低声哀求道。 楚祁夜将自己的衣袖拽回来,“本王在乎,因为本王根本不打算另娶,更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任何事。”若是被人看到,上官莹的名声没了,万一那些人要硬把上官莹塞给他,可就有些麻烦了,虽然,他有解决掉这个麻烦的能力,可是……万一曦月知道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上官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毫不掩饰的当面嫌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有些愤怒地说:“王爷就这样看不上莹儿么?王爷不想与上官家联姻么!莹儿可以说服爹爹帮着你啊,还有那个林氏有什么好的,论家世、样貌、学识、才艺她哪一样比得上我,她不过是一个……” 楚祁夜打断了她的话,“本王不明白上官小姐的意思,丞相食君之禄自然是该效忠陛下的,上官小姐说话之前最好考虑一下后果,还有……”楚祁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想试试在本王面前诋毁王妃要承担什么后果么?”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厉,上官莹毕竟是一个后宅女子,被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楚祁夜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小姐,小姐,小姐在这儿啊,可急死奴婢了。”上官莹身边的贴身丫头翠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珍贵妃传小姐回去,说是誉王爷入宫来了。” 上官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楚祁夜,我上官莹一定要得到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只有我才是与你般配你的那个人。 “小姐?” 上官莹整了整衣裙,恢复了以往优雅端庄的模样,“走吧。” 冷宫外的甬道,楚祁夜背着手站在那里,“我刚才说的事,你尽快去办吧,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结果。” “是。”应声的是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 楚祁夜面色淡淡地离开,上书房内还有人在等着他议事,他身后是空无一人的甬道,刚才说话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云逸宫中,偏殿内温暖如春,珍贵妃借口自己身子乏了,带着丫鬟出去,只留下楚祁瑜和上官莹在内。上官莹垂眸端坐在椅子上,脸色淡淡的,楚祁瑜看着面前的美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肌肤胜雪,体态玲珑,他府中的确是美人众多,可是上官莹这样色艺俱佳,家世显赫的第一美人,还是让他不由得想要占有。 楚祁瑜眼中看着美人笑道:“听闻莹儿的琴艺是一绝,枯坐无趣,还请莹儿抚琴给本王听。”早有丫鬟抱了一把古筝进来。 上官莹起身说:“恭敬不如从命,臣女只好献丑了。” 她坐在古筝前开始弹奏,弹得竟然是让人兴不起半点旖旎心思的曲子,《十面埋伏》,不得不说她琴艺的确不俗,丞相对上官莹这个女儿及其爱重,为了培养她更是不惜重金。上官莹一曲弹罢,收了手势,起身盈盈一拜,“臣女上午在外似乎有些受风,现下有些头痛,请殿下允许臣女先行告退。” 上官莹对他的疏离,楚祁瑜怎么会感觉不到?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可却不能说什么,毕竟是丞相之女,暂时还得罪不得,他微微笑着说:“莹儿身体重要,本王自己坐着喝茶就行,莹儿就去休息吧,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臣女谢王爷体谅。”上官莹说完就带着丫头出去了。 楚祁瑜看着门帘放下,眼中染上阴鸷之色,这个上官莹对总是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最初他还以为这是女子欲擒故纵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渐渐地楚祁瑜就发现,无论他如何做都不能真正讨得上官莹的欢心,上官莹在他面前总是恭敬有礼,却始终带着不落痕迹的疏离之意。府中后院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接近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来讨他的欢心?什么时候竟然有女子可以这样对他冷冷淡淡视而不见! 第56章 催情之药 楚祁瑜恨恨地攥紧了拳头,第一美人,只能落到他这里来!若是上官莹再这么不识趣,他也不介意用点手段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要轮到上官家求着他将上官莹抬进誉王府吧,想到这里,楚祁瑜志得意满的一笑。 水蓝色衣裙上面绣着白色玉兰花,裙摆如花瓣一般散开,走起来如水波浮动,上官莹穿着新制的衣服在花园中散步,身后跟着几个丞相府中带来的贴身婢女,经过一处花树丛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哪个宫里的婢女。宫女甲叹了口气说:“男子要是用手段得到一个女子也很容易啊,我都觉得有些可怕呢。” 宫女乙:“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啊。”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上官莹一向不屑于参合这种俗气的口舌之事,可是这对话从某种程度上戳中了上官莹的心事,上官莹暗暗指示身后的婢女向后退,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躲在树丛后静听。 宫女甲说:“我进宫前,家里一个族姐生的甚是美貌,只是她眼光很高,十里八乡来求亲的她都看不上,其中有个乡绅家的儿子,相貌奇丑,他总送礼向我表姐示好。”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宫女乙急急地追问:“然后呢,怎么了。” “我表姐觉得过意不去,就答应了与他登山赏花,顺便想着借此与他说清楚。不曾想,”宫女甲顿了顿,接着说:“到了一处凉亭休息的时候,喝了他递过来的水之后,没多久就觉得浑身滚烫,然后使不上力,那乡绅的儿子就抱了她到山上一处废弃的茅舍中……行那,行那羞人之事,我表姐竟未曾反抗呼救,似是觉得自己腹中有一团火焰,需要那男子才可得解,后来天黑之后两人才一起回去,表姐就与家里人说,要嫁给这乡绅之子。” 宫女乙似乎也听得脸红耳热,迟疑着问:“那此间详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女甲说:“表姐待嫁之时跟我说的体己话,说那是用了催情之药,据说那东西用了之后能让人情不自禁做出那等事,不过还好,表姐与表姐夫听说现在过得还不错呢,两个人孩子都有了。” 两人又悄声说了一会儿,这才在花丛掩映中分头离去了。上官莹犹自出神,催情药?她一个深闺中的贵族女子,哪里有机会知道这样的东西。可是现在她听了这催情药的效用,不禁动了心思,若是想办法给楚祁夜下了这种药……想到这里她不禁两颊飞红。楚祁夜的冷淡态度,让上官莹对他更有执念,这种执念日渐加深,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从小所受的教养,如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得到楚祁夜。哪怕名声被毁,然后以不光彩的方式进入谦王府,她也在所不惜。只要想到以后能日日看到那个男人,甚至可以靠在他的怀抱中弹琴赏花,上官莹就觉得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了,家族的声誉都被她抛在了脑后,上官易聪明一世,若是知道自己寄以重望的宝贝女儿此时正在谋划着给谦王爷下药,估计会恨不得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皇宫中,只要留心就不难找得到这些助兴的药物,上官莹让身边最信任的婢女翠儿去打听,果然听说有个守门太监能帮忙买到这种药,只是,宫廷中携带这种药物一经发现可是重罪,这皇城之内,有想一夜飞上枝头的宫女,还有不得宠的低级嫔妃,可是敢用这种药的还是少数。上官莹听了翠儿的回报,将一张五十两金票交给她,“拿去,让那个太监嘴巴严实点。” “是,奴婢明白怎么做,再说了,这件事说出去,他可是死罪,他又怎么敢供出小姐来?”只有翠儿知道上官莹对楚祁夜的心思,对于楚祁夜看不上自家小姐这件事,翠儿心中不忿,她家小姐可是第一美人,谦王爷真是有眼无珠。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一路上小心着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上官莹又买通了上书房伺候茶水的太监,在通往御书房的小路上堵住了楚祁夜。 上官莹上前盈盈一拜,“莹儿拜见王爷。” “上官小姐有礼了。”楚祁夜的面上平淡却温和,没有以往的不耐和厌烦。 上官莹似乎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也是一怔,她微微仰着头,略带痴迷的看着这张总在她梦中出现的俊颜。“王爷近日在宫中为国事劳累,莹儿一介女流没什么能帮得上,就,就想到午后做一些点心拿到御书房给王爷享用。”她知道楚祁夜最近都在御书房的东暖阁内休息。 “只是劳烦小姐了。”说罢就点点头转身离去,楚祁夜的话并没有明确表达接受,可也没有拒绝,他转身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道锐光。 上官莹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冲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说:“莹儿这就回去准备。” 未时刚过,楚祁夜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说:“本王要出去散步,一个人嫌无聊,你们也跟着来。”东暖阁伺候的太监原本就是皇帝派来给楚祁夜的,闻言哪有不从之理,只是以往这位谦王殿下出门可从来不爱让人跟着的,这次倒是转了性情。 上官莹穿着一身香妃色香云纱衣裙,半透明的衣袖隐隐可以看到玉白纤细的皓腕,发间只点缀了几朵粉色琉璃宫花,眉间是一朵粉色桃花花钿,双眼水灵灵的似乎含着雾气,肌肤如雪,惹人怜惜。这身衣裳原本是天气在暖和些才穿的,可是她此行是为了与楚祁夜春风一度,所以特意选了这套轻薄的衣裳。上官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披上一件厚白狐斗篷,下午的时候陛下都在寝殿中午睡,而楚祁夜休息的时候,身边又不喜欢有人伺候,在上官莹看来,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能与楚祁夜有了事实,她就有自信嫁入谦王府。她觉得楚祁夜只是暂时没看到她而已,若是能近距离接触,他一定会为她心驰的。 上官莹提着食盒往御书房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并没有多想就直奔东暖阁而去。东暖阁内燃着淡淡的龙脑香,可是这里却空无一人,上官莹先是一愣,后来又是喜悦,楚祁夜可能出去议事了,在这里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也是好的。 这东暖阁内温暖如春,上官莹拖了披风,把点心从盒子中取出来摆在桌上,一碟做的很精致的梅花酥,雪白细腻的糕饼做成梅花的形状,上面还点缀着点点红色的花瓣,雪中红梅的意境,看上去甚是可口,她曾听人说过,谦王爷最为钟爱梅花,谦王府内就有一片梅园,所以她就费心思亲手做了这梅花酥。另有一盏炖的山药雪梨汤,山药挖成小球看上去煞是可爱。 忽然门外传来说话声,“你们不用跟着进来了,朕自己静静,都下去吧。” 上官莹一愣,还未来及反应,门帘掀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皇帝楚景麟,看到上官莹在这里,楚景麟也是一怔。 楚景麟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意味,笑着说:“莹儿怎么会在此?”上官莹还未来及想到如何回答,楚景麟视线扫到桌上的点心,“哦?这点心看上去甚为可口,是莹儿送来的么?” 说着话已经走到桌边坐下,捻起一块梅花酥,“白雪红梅,好巧的心思,刚处理完折子,倒是感觉有些饿了,朕且尝尝味道如何,莹儿也坐下来陪朕一起用吧。” 上官莹心都揪在一起了,这时候她已经是骑虎难下,她不能说着点心是送来给谦王殿下的。这样说,不但是驳了皇帝的面子,更是给自己了一个与皇子私相授受的罪名,她一个宰相府嫡女,不带一个丫鬟就到这东暖阁给一个皇子送点心,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是她还是顾惜自己小命的,皇帝落了面子,一怒之下会将她怎么处置可就说不准了,到时候父亲都没办法求情。 上官莹挂着得体的笑容,在一旁坐了,心里祈祷着那个催情药的药效不要那么明显,给皇帝膳食中下药可是重罪,她不能阻止楚景麟吃那下了催情药的梅花酥。眼看着楚景麟吃了两块正要拿起第三块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陛下尝尝这山药雪梨汤,清甜润肺。” 上官莹这套粉色衣裙的领口略低,楚景麟的目光划过她莹润如玉的锁骨,眸光微暗,笑着说:“莹儿这是特意做了给朕送来的?真是有心了。”说着他将手罩在上官莹一只玉手上。 楚景麟喝了两口汤,忽然有一股热意,让他心中有些躁动,“这东暖阁中似乎有些太热了。”他伸手解开自己领口的两颗扣子。 上官莹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起身一拜,“陛下慢用,臣女先行告退,珍贵妃娘娘还有事要臣女回去做。” 上官莹还没直起身就落入了楚景麟的怀抱中,她惊恐地抬起头,只看到了男人充满侵略性的双眸向她靠近。 第57章 新宠俪妃 楚景麟在她耳边说:“莹儿急着走什么,珍贵妃那里的事自有下人去做,你这么娇贵的身子,朕怎么舍得你去做那些杂事。” 男子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喷在耳边,上官莹内心惊惧万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她在楚景麟怀中轻轻挣扎了一下,可对于楚景麟来说,这个行为无异于变相的邀请。他甚至认为,上官莹送点心来不就是等的这一刻么?女人邀宠的手段,他已经见了太多太多。 “莹儿……”楚景麟低喃着,一俯身将上官莹打横抱起。 毕竟是年龄大了,楚景麟走上几步就有些喘息,他走进内室将上官莹放在卧榻上,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美人,薄纱衣衫之下若隐若现,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美人眼中泪光点点,表情有些紧张惧怕,却不敢反抗的娇弱模样,让他胸臆中的火焰燃烧更甚。 “美人儿别怕,朕会好好疼惜你的。”说着就俯下身吻上了浅粉樱唇。 上官莹知道大事不妙:“陛下,陛下不要,万一有人进来看到。”此时慌乱中她也只能找出这样一个理由了。 楚景麟抽出她腰间的丝带,笑着说:“朕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让人进来,莹儿莫怕。” 身上一凉,上官莹绝望的感觉道自己的上衣被褪了下来,之前为了方便她特意少穿了一层里衣,红色亵衣的艳色露出来,几乎灼红了身上男人的眼睛,楚景麟邪笑着说:“小妖精。”大掌抚上了她的肌肤,毫不怜惜的掠夺。 裙子被撩起,薄如蝉翼的亵裤被楚景麟以近乎粗暴的手段撕破,初次的疼痛猛地袭来,上官莹心中一惊,随后认命地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泪泫然欲滴。心中的痛与恨,足以让她忘却了身体的疼痛,她厌恶着楚景麟的碰触,她的心中只觉得很恶心很肮脏,这个该死的老头子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毁了她!楚景麟粗喘着起伏,上官莹躺在那双目紧闭如同死了一般,忽然身后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 “你,你们!”进来的人正是珍贵妃。 上官莹猛地睁眼,被人看到这一幕,她的脸红的快要滴血,几乎羞愤欲死,忙着挣扎想拉过自己的衣服遮掩。楚景麟却还没有尽兴,制住上官莹的手不让她乱动,冷然回头道:“出去,珍贵妃不知道什么叫做君臣之礼么。” 珍贵妃一只手攥在袖中颤抖着,自己钦选的儿媳妇竟然爬上了皇帝的龙床,她千防万防,与宫中那些女人争斗,却想不到上官莹会被陛下宠幸,这要她怎么不震惊愤怒!可是珍贵妃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很快恢复了平静,低眉恭顺地说:“是臣妾失礼,这就出去。”转过身出门,眼中已经是恨意滔天,上官莹这个贱人,竟敢寻了机会接近陛下! 看着珍贵妃退了出去,上官莹心中一片死寂,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她却感觉不到寒意,心中的冷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起来。上官莹看着上方雕砌精美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楚祁夜的模样,那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她再也没有机会抓得住了么?她好不甘心啊。意识有些模糊,终于在一个冲撞之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御花园内,楚祁夜带着身后服侍的太监转了几圈,忽然站定了说:“本王想起来王府中今日还有些事,本王就先出宫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是,奴才恭送王爷。” 楚祁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若是他估计的没错,御书房现在可正闹着呢,他又何必现在回去让皇帝不自在呢?他不在东暖阁的理由已经有了,剩下的事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小姐,小姐,呜呜呜。”上官莹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翠儿在自己身边哭泣。 “这是哪里,现在什么时辰了。”上官莹开口说话,嗓音有些沙哑。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担心死奴婢了。”翠儿抽泣着擦擦泪说:“咱们回云逸宫了,现在已经是黄昏,小姐先喝点水吧。” 翠儿扶着上官莹半靠在枕上,上官莹就这她的手喝了两口,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一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云逸宫的寝殿中,忽然想起自己晕过去发生的事,上官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换了一身月白色软缎里衣,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腿,疼痛让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这一切都告诉她,晕倒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上官莹艰难地开口,“我是怎么回来的。” 翠儿说:“御书房的宫女来通知奴婢去服侍小姐,之后是陛下派人将小姐用软轿送回来的”她小心翼翼看了上官莹一眼,接着说:“陛下现在还在云逸宫中,似乎,似乎在与珍贵妃商量册封小姐为妃之事。” 上官莹心中一抽,却只能垂了头,到了这一步她又能如何?去找皇上闹么,到时候不但她要死,就连上官家也会被连累。她心中对楚景麟的恨意又更深了一层,她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从此以后就要被困在这深宫之内,服侍一个与她父亲年龄相若的老头子。 翠儿看她不语,低声说:“小姐千万想开点,已经到了这一步,小姐要做的只能是牢牢抓住陛下的宠爱,否则,不说别人了,就光是这一位就能让小姐在这宫中活不下去。”翠儿暗暗指着寝殿门口,她忍着没告诉小姐,今天下午这件事宫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云逸宫的下人看到她都没了好脸色,只是现在上官莹还是陛下新宠,这些人也不好当面开罪。 上官莹明白她的意思,经过这件事,珍贵妃必定是恨她入骨,珍贵妃在宫中多年,其势力根深蒂固又岂是她能轻易撼动的?所以,上官莹若是想在这深宫之中好好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抱紧楚景麟这棵大树。上官莹的母亲是丞相嫡妻,丞相府妾室也有几房,上官莹自小长在丞相府,也没少看到后院女子之间相互倾轧的手段,她自诩清贵,从来看不上这些女人为争宠使出的手段,只没想到有一日她也要落入这样的生活中。 上官莹自嘲一笑,“你说的不错,扶我起来,更衣。”她要趁着此时将自己在楚景麟心中的地位巩固,这些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么?除了……楚祁夜,在她心目中,楚祁夜愈发的完美,犹如神祇,只可惜,都怪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想到这里她恨的咬紧了牙。 翠儿看着上官莹的表情,有些心疼的说:“原本计划的好好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出了岔子,小姐别太为难自己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是自小就服侍上官莹的,对这位小姐是有真感情的,再说了,大家族内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翠儿也是见识过的。 上官莹挑了一件银白色绣着点点红梅的衣裙,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之前送去御书房的点心,“之前的东西,怎么处理了。” 翠儿知她说的是那梅花酥,压低了声音说:“小姐放心,奴婢趁乱将那点心带出去,刚才小姐睡着的时候,奴婢已经把点心化在水里冲走了。” “你做的很好。”上官莹整了整头发,自己取了一根白玉珍珠步摇点缀在发髻上。 翠儿拿起脂粉盒子问:“小姐脸色还是苍白,要不要用些脂粉。” 上官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苍白,唇瓣也是浅粉的颜色,整个人显得娇弱无力,双眼中还含着几分初成雨露之后的娇媚,她不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了,这个发现让上官莹有些心烦意乱。 她神色淡淡地站起身说:“不用上妆,就是要这样才最合适。” 衣饰上用心是为了不让皇帝觉得她心存怨怼,至于脸色苍白,这样娇弱的模样不是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成就感么?她现在需要的就是楚景麟的怜惜,这样,她才能在这不利的境地内,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而那个让她厌恶、恶心,甚至是痛恨的男人,才是她此后活下去的筹码。 珍贵妃寝宫内,楚景麟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嘴角还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第一美人还不是折服在他身下么?上官莹今天生涩的反应让楚景麟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些感觉,他对这个新收的美人还是很满意的。 珍贵妃掩去了自己的情绪,一边帮楚景麟揉着太阳穴,一边笑着说:“这原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一直忙着管理后宫也是疏忽了,这几年宫中也没为陛下选到什么可心如意的新人,如今,臣妾先恭喜陛下与莹儿妹妹了,莹儿妹妹各方面都是拔尖儿的,也只有陛下人中之龙能消受得起如此美人。” 楚景麟才得了新宠,正在得意的兴头上,珍贵妃的话让他更高兴了几分,“这么多年了,碧儿一直是最懂得朕心意的。”碧儿是珍贵妃的闺名,最初的热情淡去之后,这些年楚景麟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这么唤她。 第58章 美人心计 眸光微微一暗,珍贵妃试探着轻声征询:“那……陛下准备给莹儿妹妹册封一个什么位份呢。” 楚景麟叹了口气说:“朕现在正头痛这件事,此事给丞相也得有个交代。” 丞相府嫡女,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就算是入宫为妃,也是要先下诏册封,然后择了良辰吉日迎入宫中,而不会是现在这样,什么名分都没有就与帝王有了肌肤之亲,还是白天御书房暖阁内,这件事就算楚景麟已经命令宫人不可外传,可是他心中也清楚,也许还不到明日,京中各家权贵都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没人敢拿出来说罢了。 珍贵妃继续轻柔地按着楚景麟的额角,“陛下何须烦恼?丞相再位高权重,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能看重上官氏嫡女,已经是给他们的恩典了。”与上官家联姻的计划彻底破灭,上官易向来号称只效忠陛下,如今,他们这边更是没什么希望争取上官易的支持了,还不如想办法离间他们君臣。 楚景麟也不是彻底糊涂,拍了拍珍贵妃的手说:“丞相对朕向来忠心,朕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寒心,再说,这朝中诸事还需要丞相帮朕分担。” 珍贵妃垂眸道:“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的见识,在臣妾眼中,陛下就是天。” 楚景麟抬眼看着珍贵妃恭顺的模样,在她保养得宜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碧儿对朕的心意,朕是不会忘却的。”不得不说,比起那些年轻妃嫔,珍贵妃年龄是大了一些,可是面孔和身材都保养的不错,依然称得上是个美艳的妇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着准确把握楚景麟心意的能力,这一点才是她最大的优势。 “臣妾明白陛下的爱重之心。”珍贵妃低眉作出淡淡娇羞的模样。虽然说一个年近三十多岁的女子作出少女般娇羞的样子有些违和,可是楚景麟偏偏就很受用。 珍贵妃亲自起身到架子上拿了一个锦盒下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浅黄色的药丸,“陛下是时候服药了。” 楚景麟用水送下口中的药丸,说:“方太医开的这个药似乎是对症了,朕最近感觉很有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就连床上那事,他也觉得自己更有力量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娘娘,上官小姐在外求见。” 楚景麟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来,“快,请进来。” 身后的珍贵妃眼中划过一丝狠厉,那个贱人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么?做出那等丑事,她倒是还有脸面出来!面上却带着笑意说:“莹儿妹妹身子娇弱,估计是才醒来就向陛下请安来了。” 上官莹身姿婀娜地缓缓走进来,走动的时候她身子还有些痛。冲着主位上的两人盈盈下拜,声音如黄莺出谷,“莹儿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楚景麟看到美人娇弱的姿态,行礼的时候仿佛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他心痒难搔。“莹儿快起来,你今日也累着了,快到朕这里来坐下。” 珍贵妃也笑着说:“莹儿妹妹快来坐下,见到本宫不用多礼拘束,以后你我就是一同侍奉陛下的好姐妹了。” “谢陛下,谢娘娘。”上官莹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动,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走到坐榻边坐下。 上官莹身上的熏香味道,让楚景麟想起下午东暖阁内的疯狂,他许久未曾体验过那种狂热而有力的感觉了,是因为这具年轻美丽的躯体么?上官莹垂眸端坐在一旁,楚景麟凝视着她美丽精致的侧脸,调笑道:“莹儿看到朕怎么就不说话了?” 上官莹浅笑着低了头,不作声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恰到好处的升起两朵红晕。 看到美人含羞带怯的模样,楚景麟心头一跳,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一手揽住上官莹的小腰,迫她靠在自己怀中。 珍贵妃看这个架势,识趣地起身说:“臣妾想起小厨房还有给陛下煨着的炖品,臣妾担心那些下人看顾不好,陛下与妹妹先聊,臣妾去去就回。” “去吧。”楚景麟连头都没抬。 珍贵妃咬唇,恨恨地带着丫头出去了,寝殿中只剩下皇帝与上官莹两个人。楚景麟笑着问:“莹儿这是害羞了么?” 上官莹低着头说:“陛下乃真命天子,自有一番威仪风采,担心惹了陛下不开心,莹儿有些紧张,怕不得陛下欢心。” 楚景麟看着她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凑过去印上一吻,“莹儿真香,朕很喜欢,莹儿怎么会怕不得朕的欢心呢。” “谢陛下。”上官莹抬眼看着楚景麟,眼中似乎带着水光。 楚景麟揽着美人,附在耳边说:“身子还疼么?等会儿朕让人送一盒药膏过去,涂上就会好,朕那时有些忘形了,可是弄疼了你?” 上官莹低着头,含糊地喏喏道:“嗯,谢陛下赏赐。”她简直不想回忆起下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想起这件事她就恨不得将身边这个还在对她上下其手的老男人碎尸万段。 楚景麟却将她的反应理解成了害羞,心满意足地搂着美人,叹道,“朕一时没把持住自己,倒是委屈你了,明日朕就下旨封你为妃,赐号就用……”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俪,如何?”说着拿过上官莹的小手,在上面划了一遍“俪”字。 伉俪的俪?这的确算是个好封号了,上官莹作出无所适从的样子说:“这样的封号,莹儿……莹儿怕自己当不起。” 楚景麟牵着她的手哈哈一笑,“朕说当得起就当得起,朕当莹儿是心尖上的人,难道连个好封号都用不起?朕赐的封号谁敢多说什么!” “莹儿多谢陛下,”上官莹看一眼楚景麟,低着头问:“莹儿是不是该改称臣妾?” 楚景麟看她这小女儿娇羞的模样,是越开越爱,笑着说:“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在朕面前允你以闺名自称。” “陛下对莹儿真好。”上官莹掩去眸中的厌恶,梨涡浅笑地主动靠在楚景麟肩上。 过了一会儿珍贵妃端着炖品进来,“本宫看着人炖的汤,莹儿妹妹也一起用吧。” 上官莹自然是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起身施礼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莹儿的确还觉得有些头晕,想先回去休息了,娘娘与陛下慢用。” 楚景麟捧着她的手说:“你好好养着,朕明日再去看你,云梦宫朕刚才已经着人去布置了,过几天册封之后你就能搬进去了。” “谢陛下,莹儿先告退了。”上官莹起身走了几步,心知楚景麟此时一定还在看着她。上官莹回眸娇羞含情的微微一笑,这一笑让楚景麟神魂一荡,怔怔地看着站在灯下的绝色美人,上官莹这才转过身没有丝毫迟疑的走了。 从懵懂知道一些男女之情开始,上官莹就对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们有着绝对的自信。她能确信,只要她柔柔地说上一句话,就会有很多男子愿意答应她的要求并且甘之如饴,她的一个不经意的浅笑,都能让他们失神许久,可是上官莹对这些人却是不屑的,直到遇到了楚祁夜。最初,上官莹是被楚祁夜的容貌吸引了目光,渐渐地她就发现,无论她在社交场合多么耀眼出众,楚祁夜的目光始终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楚祁夜。后来,上官莹眼中看到了楚祁夜许多的优点,他总是那么高傲冷峻,他的文治武功都是上佳的,他从来不会随意与女子调笑……他就是站在人群中什么都不做,通身的气派也与那些寻常的贵族子弟一点不一样。起初,宰相上官易发现了自家女儿的心事,还有意提点她说:“谦王身份特殊,皇帝对他始终都有心结,他并不是做上官家女婿的人选。” 上官莹却将自己父亲的话抛到脑后,她在见过楚祁夜寥寥几面之后,就对这个男人着了魔一般,她坚信只有自己才能配的上楚祁夜这样出色的男子。执念日盛,楚祁夜的无视和冷淡,更让她坚定了要得到他的信念,最后铤而走险,计划出错反而将自己整个人给搭了进去,上官莹想不明白自己计划的好好地怎么会在最后关头遇到的是皇帝! 丞相府后院花厅内,上官易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丞相夫人坐在一旁嘤嘤哭泣。上官易咬着牙说:“你先下去吧,宫里还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花厅中只剩下上官易和上官夫人,上官夫人哭着说:“莹儿,莹儿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最初妾身就不赞成她留在宫中,后来想着有珍贵妃那层意思在先,莹儿怎么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谁能想到……陛下,陛下年龄……” “夫人慎言,”上官易心烦地叹口气:“如今木已成舟。”他心中也对皇帝不满,原本他这个宝贝女儿,是千娇万宠培养出来的,他对上官莹的期待是嫁给一个在皇位博弈中最有机会胜出的皇子,然后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在珍贵妃提出将上官莹留在宫中陪侍的时候,他才没有极力反对。 第59章 好看的男人也不安全! “老爷,咱们莹儿命苦啊。”上官夫人哭泣着,她捧在掌心的女儿,要嫁给一个比他们家老爷还大两岁的男人,妃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仰人鼻息的妾! 上官易心中也暗暗恼恨,陛下这是老糊涂了么,青天白日就在御书房内做出这等事,这又置他上官家于何地!今日之后,怕是满京城的权贵都要暗暗嘲笑他们上官家了。至于莹儿……他对这个女儿还是了解几分的,莹儿怎么也不会做出主动勾引陛下的丑事来。 上官易沉吟道:“夫人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接了圣旨之后,我进宫去瞧瞧莹儿。” 上官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有些愤愤地说:“老爷,咱们莹儿一定是被迫的,若不是那个……” “夫人!”上官易打断了她的话,面上带着厉色,“夫人是想我上官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么?” 上官夫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她原本也只是气不过,一时蒙了心差点冲口而出,忘记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老爷,是妾身冲动了。” “事已至此,夫人若是真的为莹儿考虑,就应该懂得如何做。” 上官夫人默了一瞬,说:“妾身明白了,妾身这就去吩咐人打点一些东西,明日就由老爷带进宫去吧。”初入宫廷,莹儿身边应该少不了要用银钱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尽力帮女儿筹谋了。 上官易安抚地说:“夫人放宽心,过些日子夫人就可入宫去看莹儿了。” “是,老爷放心。 巳时不到,宫里的传旨太监已经到了丞相府,上官易与上官夫人穿着品级礼服在门口跪接圣旨,上官夫人还上了些脂粉来遮掩自己略显灰暗的脸色。 “上官氏嫡女端娴慧至,柔嘉成性,以才行选入后庭,以昭贤德之范,封其为妃,赐号俪,钦此。” “臣谢吾皇隆恩。”上官易夫妇叩谢之后,起身接过圣旨。刚入宫就封了妃,还有皇帝亲赐的封号,也算是给了上官家足够的体面。 “恭喜丞相,恭喜夫人。”传旨太监笑着接过一旁丞相府管家奉上来的赏钱。“陛下恩典,准许您与夫人三日后再入宫探望俪妃娘娘。” 上官夫人笑着问:“李公公可知道陛下为何要我们三日后再……” 李公公只知她思女心切,“夫人莫担忧,俪妃娘娘日后就是一宫之主,那云梦宫陛下亲自吩咐添了不少东西,还在布置当中,到时候娘娘搬进云梦宫,两位再去探望岂不更好?” 上官易说:“谢公公提点。”看着传旨的队伍消失在街口,上官易隐去脸上的笑意,皇上来了这么一出,将他的筹谋全盘打乱了,原本他还期待着上官家能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谁曾想却被楚景麟劫了去。至于楚景麟,他已经老了,能在那龙椅上坐多久还未可知,所以他必须要加快进度筹划,否则,若是楚景麟驾崩之后,莹儿还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这个让他从小用心培养的女儿可就是彻底失去效用了。如今后位悬空,除了宫中那个珍贵妃,也没什么人能与他上官家争锋,今日之后,上官家势必已经得罪了珍贵妃,誉王那条船是不能上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莹儿尽诞下龙嗣,到时候才有机会争夺那凤位!上官易心中计划着,他要保住这上官家的权势与繁华。 “老爷?妾身整理出来给莹儿的东西怎么办。” 上官易踌躇满志地说:“先托人带进去,莹儿在宫中,身边不能没有傍身之物,再选几个可靠的丫头嬷嬷一并送进去。” “是,妾身这就去办。” 谦王府也已经收到了上官家嫡女封俪妃的消息,他们还要在三日后入宫道贺。 林曦月玩味地笑着说:“宫里那位这一手怕是连丞相都未曾料到吧,他们君臣若是因此离了心,倒也是有趣。” 楚祁夜神色不改,“离心?本王只能确定,丞相被打乱了原本的计划,现在怕是正在考虑着如何用他这个女儿达成自己的富贵荣华吧。” “哦?上官易原本属意的是哪位皇子?” “楚祁瑛或者楚祁瑜,楚祁瑛是嫡长子,从表面看他继承储位最名正言顺,可是他在心计谋略方面都不如楚祁瑜,并且远远不如楚祁瑜得圣宠,上官易那个老狐狸这些年来谁也不得罪,想再观望观望,押对了宝日后也好给上官家添一位皇后,谁知道挑来挑去,最后却被皇帝捡走了宝。”说到这里,楚祁夜冷冷一笑。 林曦月看着他说:“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没这么简单呢,上官莹对你那个心思都快魔怔了……她怎么会主动去勾搭皇上,还有皇上,他再怎么好色,这些年各种美人也见了不少,还不至于对上官莹霸王硬上弓吧!” “霸王硬上弓?”楚祁夜坏笑地看着林曦月,“曦月说的这句话形容的很贴切。” 林曦月咳了一声,她刚才一时顺口就把前世学来的话说了出来,“不要跟我转移话题,你不觉得这件事其中有疑点吗。” 楚祁夜从善如流地点头,“夫人说的一点不错,这其中真的是有人动了点手脚。” 林曦月嗯了一声,忽然抬眼直直地盯着楚祁夜看,“……你怎么能确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莫非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楚祁夜无辜地说:“动手的可是上官莹本人,她下了催情药的点心被陛下给吃了,所以……” 林曦月微微眯起眼睛,“下了催情药的点心?上官莹这点心最初不是为陛下准备的吧?算起来,这宫墙内有嫌疑让她这么做的人也只有……”她看向楚祁夜,笑的很温和无害。 楚祁夜无奈地说:“娘子放心,一来为夫不会着了这种道,二来,为夫就算吃了那催情药,也不会对别的女子如何的。” “真的么?王爷的忍耐力果然是强大,我有些想看看呢,那……改日我让穆遥配一副来给你吃了,再将你一个人锁在卧房中做一场春梦如何?” 楚祁夜眼角抽了抽,“娘子饶命。”他可没有找虐的爱好啊,这些日子,夜夜抱着她睡却不能解馋,天知道他已经快憋疯了。 林曦月白了他一眼,果然,男人长得好看也很不安全!上官莹此举也算是咎由自取,这个女人花痴到别人丈夫头上不说,还敢给楚祁夜下催情药?林曦月一点也不打算同情她。 “你是怎么摆了人家一道?不过这事也不担心会拆穿,上官莹要是不想死就不会说出自己给点心里下了催情药这件事,至于皇帝,他刚刚得抱美人,估计正志得意满呢,怀疑不到这上面。” 楚祁夜淡淡地说:“上官莹在宫中整天打听我的行踪,前几日堵住我还威胁说什么要娶了她,上官易以后就能帮着我,就凭这些自以为是的揣测我就不能让她继续胡为,经此一事,誉王与丞相之间是没可能结盟了,让丞相将心思放到那中宫之位上,顺便给珍贵妃找点事做,一举多得不是么?” 林曦月沉吟道:“上官莹一个相府千金,她是如何拿到这催情药的。” 楚祁夜勾唇一笑,“为夫不过是经由他人之手给了她想要的东西罢了,然后为夫处理政事感觉有些累,就在她送点心的时间,带上伺候的下人去花园逛了几圈,碰巧了,那天父皇累了要回东暖阁午睡。” 林曦月心中翻了个白眼,鬼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碰巧,“……你可以的,这招够狠。”这天底下能对送上门的美人这么狠的,恐怕没有几个人吧,上官莹自己肯定都想不到,她是怎么落到了皇帝手中。重点是这一切过程都布置的找不出纰漏,就算上官易问过上官莹之后察觉到不妥,他没什么证据,更不敢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上官家只能是吃了个哑巴亏了。 三日后,俪妃的册封大典上,一身华服的上官莹叩谢皇帝隆恩之后,坐在楚景麟下首接受皇亲们的朝贺。 楚祁夜带着林曦月上前道贺,“儿臣恭喜父皇。”楚景麟笑着点点头,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二人转到上官莹面前,楚祁夜是皇子,并不用对一个妃子行叩拜大礼,他躬身一鞠,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意,“恭喜俪妃娘娘喜获圣宠。” 看着眼前的男人,上官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掩盖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微微颤抖着,楚祁夜会不会觉得她很不堪?明面上,上官莹也只是微微颔首,表情端庄,俨然一个合格的后宫嫔妃,她怨毒地看着林曦月的身影,眼中几乎能淬出毒来,这个女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要不是林曦月的存在,谦王爷殿下怎么会被皇帝下旨娶了这个乡野村妇!原本她上官莹也是有机会的,她可以求了爹爹请皇上赐婚,楚祁夜只是没看到她的好而已,若是能陪伴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爱上她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都毁了!她的心里在尖叫着。林曦月,我上官莹此生与你势不两立! 第60章 各怀心思 林曦月察觉到背后阴冷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对上上官莹木然的双眸,又淡淡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垂眸站在楚祁夜身侧。上官莹虽然掩饰的不错,可是林曦月看的明明白白,这个女人眼中对她的恨意是真的,林曦月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是她将上官莹推上了陛下的龙榻,怎么就恨上了她呢? 封妃大典之后,蕴曦宫已经摆开了宫宴,这个场合并没有外臣,只有各皇亲与丞相夫妇。高高的龙座上是楚景麟,楚景麟下首左侧是珍贵妃的位置,右侧则是俪妃上官莹,上官莹初入宫廷,份位也比珍贵妃低一阶,却坐在与珍贵妃同等的位置上,这件事必然是皇帝本人的意思,看来陛下对这位新宠可是看重的很,珍贵妃这位旧爱又作何感想? 林曦月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餐食,蜜汁火腿,炙兔肉,八宝豆腐,蜜果银杏……她向来在这种场合中没什么胃口,可是一口不吃只怕会引人询问,林曦月示意站在身后为她布菜的穆遥舀了几勺杏乳酪,小口小口抿着香滑地杏乳酪,间或再喝上一口女儿红,感觉还不赖。楚祁夜明白她不想吃东西,俯身过来低声道:“曦月就凑合做做样子,来之前我让府里厨房准备了膳食,都是你爱吃的。”清雅的气息喷在脸颊一侧,林曦月浅笑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谦王妃与谦王爷真是夫妻和睦,在这种场合都要说上几句悄悄话,还是陛下眼光精准,给谦王爷了一门好姻缘。”清脆婉转的女声响起,不过这声音让林曦月觉得有些刺耳。她就知道这上官莹不会这么消停地坐在那,说话的时候带上皇帝,又刻意将谦王妃放在前面,这个女人是在期待她来回答么? 楚景麟含笑看过来,眼中带着探寻地锐光,“哦?” 林曦月心中一叹,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边,起身道:“妾身娘家曾是酿酒的,宫中琼浆美酒,一时忘情贪杯了,王爷刚才不过是在提醒妾身,切莫贪杯醉酒,若是殿前失仪,可就铸成大错了。”说着还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作出局促不已无所适从的模样。 林曦月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无知女子,有些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带了几分不屑,特别是上官莹,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凭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配顶着谦王妃的名头坐在这里!楚祁夜坐在旁边,面色如常的吃菜喝酒,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自己这位王妃出头。 楚景麟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圈,哈哈一笑,“老三媳妇喜欢这青觞酒就多喝些,不妨事,朕理解的,允你尽兴喝,回头,再让人送几坛子到谦王府去。” 理解什么?理解她出身民间缺少见识,眼皮子浅么!看到有些人忍笑的模样,这些人以为她蠢透了听不出这言外之意?林曦月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屈膝一礼,“臣媳,臣媳多谢陛下赏赐。” 楚祁云也憋笑憋得很辛苦,此刻他坐在对面在桌案下面冲着自家大哥暗暗比了一个大拇指,大嫂这个演技真是神乎其技。他们家凤夕瑶凤女侠有一句经典妙语,这年头,谁傻谁知道啊(配合无语望青天的动作)。在场的这些人若是有一天看到大嫂凶残地真面目,一个个还不得惊掉了下巴! 林曦月坐在那继续默默地装样子吃东西,这宫中的酒,比起林家私密的酒方来说还差一些呢,她怎么会对这些东西看的入眼。楚祁夜看她又是一杯酒下肚,凑过去说:“听说林家有私藏的秘方佳酿,寻常外人是喝不到的,为夫都忘了行使一下特权向娘子讨来尝尝。” 林曦月嘴角暗搐,这家伙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道了,“好,回头我让人取一些来给你喝。”通州酒庄里去年酿制的葡萄酒恐怕也可以试喝了。 上官莹恨恨地看着那对窃窃私语的俪影,正要开口,却听到珍贵妃端起酒杯说:“臣妾也恭喜陛下和妹妹了。” 楚景麟一笑饮了酒,上官莹举杯说:“多谢姐姐,日后在宫中还要仰仗姐姐照拂。” “当然,你我姐妹一心侍奉陛下,这都是应当的。”珍贵妃笑意盈盈。 大殿中央,舞姬们刚刚一舞结束,珍贵妃笑着看楚景麟:“之前宫宴,俪妃妹妹一舞倾城,本妃看过之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听说俪妃妹妹的琉光舞堪称一绝,只可惜至今没机会得见。”珍贵妃掩着唇一笑,“得此佳人,就怕啊,咱们陛下藏着舍不得给人看呢。” “贵妃就是爱跟朕开玩笑,”楚景麟这几日心情都很不错,看向上官莹道:“恰逢家宴,莹儿就去舞上一曲吧。” 上官莹咬了唇,起身笑道,“臣妾这就去准备。” “妹妹不急,这琉光舞曲,需的一人吹笛相伴,才显得出琉光婉转之妙,可这殿上的乐人却没有一个是吹笛的。”珍贵妃笑着说。 楚景麟饶有兴趣地追问,“那贵妃说要如何是好。” 珍贵妃的笑容中是满满的恶意,“昔年凌妃妹妹笛音妙绝,谦王当年也学了吹笛,臣妾觉得不如让谦王为俪妃妹妹配乐,今日不过是家宴,自家人娱乐饮宴可不是其乐融融?” 楚景麟神色变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和,“老三意下如何?” 上官莹也忘了周遭的情况,有些期待地看着楚祁夜。珍贵妃此举不可谓不毒,暂时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发觉了上官莹对楚祁夜的心思,可是在这种场合先提到了凌妃,就直接触动了皇帝心中的那根刺,然后再将楚祁夜推了出去,将小事化大。这时候,楚祁夜若是直接拒绝就是驳了皇帝的面子,若是答应,与皇帝新宠的妃子作这首眉目传情的琉光舞,日后也难免落了嫌疑,真是教人两面为难。 从珍贵妃提到凌妃那一刻起,楚祁云就冷了脸,看到自家兄长被为难,他正要起身说上几句,楚祁夜淡淡地瞥了一眼,他就明白,自家大哥心中已有应对之法。 楚祁夜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起身道:“启禀父皇,恕儿臣不能。” “哦?为何。”王座上的男人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儿臣离宫那些年,无心于阳春白雪之事,这技艺早就忘却了,还请父皇恕罪。”楚祁夜躬身一鞠。离开宫廷那么些年,为生计所迫不做这些风雅之事,忘记了曾经所学,倒也是合情合理。 “哈哈哈,这又有何罪,老三坐下吧,你们速速去请一个吹笛的乐人来,莹儿也下去准备吧。”楚景麟重新拿起了酒杯。 楚祁夜告了坐,神情还是淡淡地,上官莹咬着唇角,幽怨地看了一眼楚祁夜,然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此刻正偏过头不知与林曦月说些什么,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上官莹不甘心地一挥袖去了后堂。楚祁云暗暗松了口气,上官莹那个花痴女人,大哥现在避还避不及呢,哪儿还敢跟她沾上半点关系。 林曦月微微启唇道:“那女人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这么挖坑给你们跳,一箭双雕不是么。”但愿上官莹能顾惜着一点她自己的小命和上官家,可别再整出什么追男戏码来。皇帝向来多疑刻薄,若是让有心人抓住了证据大做文章,不说上官府了,就连谦王府都摆脱不了嫌隙。 “不知道,现在应该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罢了,若是有证据,他们还能容许上官莹好好坐在这么?”楚祁夜冷着脸说。珍贵妃纵横后宫多年,她掌握后宫的手段楚祁夜还是知道的,这次上官莹被皇上宠幸,简直是珍贵妃多年来从未遇到的纰漏,接下来珍贵妃应该会花时间在与上官莹和她背后的丞相府之间的争斗上,这对楚祁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林曦月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但愿这博弈的双方都不要让我们失望。” 楚祁夜了然地勾起唇角,不错,誉王一党与丞相争夺凤位,双方僵持越久对他们来说越有利不是么?若是其中一方早早败落,这场戏可就少了许多看头了。上官莹虽然智计平凡,可是,相信丞相府教导出来的嫡女是懂得如何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上官莹与林曦月不同,上官莹这样的女子可以不擅长谋略,她思想的格局也并不大,可是这种女人却更懂得后宅女子间的争斗法则和取悦男人的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也不好表现的太亲近,交流了两句就各自沉默着吃东西,大殿中央,琉光舞已经开始,上官莹一身桃花色纱裙,手臂上挽着长长的披帛,她的媚眼时不时不经意地扫过楚祁夜,可是楚祁夜的眼神平静无波,就跟看着大殿门外的冷风没什么两样。上官莹也不是个不要命的,她心中黯然,面上却不显,转而冲着那王座上的男人纤腰舞动,媚眼如丝,半透明的披帛波浪一般甩了出去,轻轻落在楚景麟膝头,楚景麟得意地笑着抓住丝帛放在鼻端轻嗅,上官莹一个含嗔媚眼,将丝帛收了回来重新转到大殿中央。 第61章 娘娘请跳河 上官莹舞姿轻盈,旋转轻跃,裙摆如鲜花盛开,衣带飘飘宛如即将飞升的九天仙女,在场众人欣赏着眼前的舞蹈,心思却是各异,有人心中惋惜这等绝色竟然被老皇帝先下了口,真是……林曦月要知道这些人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们,这叫做“鲜花插在牛粪上”。有的人,诸如誉王一党,则是心中暗恨,觉得是丞相父女利用了他们接近皇帝,进而图谋凤位。至于丞相夫妇,丞相是踌躇满志的想要培养自己的女儿登上凤位,丞相夫人则是强颜欢笑。 上官莹一舞结束,微微喘着站在殿中,楚景麟大喜连连说赏,“新到的东海夜明珠一盒,还有西域来的沉光香一斛就赏给俪妃吧。” 上官莹娇声道:“臣妾谢陛下赏赐。” 珍贵妃心中暗恨,这夜明珠价值连城,陛下倒是舍得一下都赏了那个贱人。午宴过后,这一日阳光正好,众人都到御花园散步,女眷都聚集在回廊那一处,男子则是在花园另一边,林曦月带着丫头站着。 勤王妃走上前来搭话,“许久不见妹妹,近来可好。” 林曦月含笑答:“都好,多谢王嫂挂记,最近天气多变,王嫂也要注意保养。” 勤王妃轻轻抽了抽鼻子,笑着问:“妹妹熏得什么香,竟然是这般清雅自然,闻着倒像是那鲜花鲜草的气味。” 有这样好的生意主动送上门,若是不接茬岂不是跟银子过不去?林曦月拂过耳边的碎发,笑着说:“香氛阁,王嫂可有听说过?” 勤王妃知道这是半月前京城才开起来的脂粉铺子,“这家店本妃倒是听家里丫头说过,说是他们店里的香粉之类的东西价值不菲,最近……府里那件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哎~本妃还没找到机会出去逛逛呢。” 勤王妃提起的应该是尚侧妃流产那件事,看她神色如常,林曦月只觉得此女心思深沉确不简单,林曦月笑着说:“正是,我这种香正是这香氛阁的,王嫂得空可以出去选一选,那里的香粉味道很是不俗。” 当然价格也是不俗了,还有一点就是,这品香阁幕后的主人正是林曦月本人。在贵妇圈子里打交道,林曦月发现这些女子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题,除了家中小妾孩子,就是穿衣打扮,她调配的那些香料方子有些还没有在香韵上架,现在正好可以拿来用,这些贵妇最喜欢的就是与众不同的风雅装饰,这些香料用在香膏脂粉上,最合适不过。只是林曦月用的是自己制的香水,这样东西产量不高,做起来又费时,她不打算拿出去卖。 勤王妃笑着说:“本妃听礼部侍郎家的夫人说起,这香氛阁的茉莉粉尤其出色,香气清甜不说,还有滋润肌肤之功效,用在脸上还显得肤色自然,只是后来派了丫头去买,却没有了,看来是极受欢迎。” 林曦月点头,“说起来,我那倒是有一盒新的,之前买来还未用过,王嫂若不嫌弃,明日我差人送去府上给王嫂先用着。” 这茉莉粉一盒就要五两银子,勤王妃掩去了眼中的思量,她家王爷说的果然没错,这位谦王妃林氏还是个有钱的主。“如此就谢谢妹妹了。” 林曦月当作没看到勤王妃的审视之意,“王嫂不嫌弃就好。” 两人慢慢踱着步,身后跟着各自的婢女,勤王妃看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说:“上虞国和北境都派了使臣来大楚了。” 林曦月只装作不知,惊讶地睁大眼睛问:“这两国为何会派人前来。”其实,这个消息在三日前已经放在了谦王府书房内了。 勤王妃说:“北境当然是战败之后来求和的,至于上虞国……这个就不知道了。陛下现在还没有说,过两日是肯定要在朝堂上说的,这些使臣来朝,总是要安排如何接待的,随行的还有两国公主,这消息你们家谦王爷还不知道么?” 林曦月摇摇头,“朝堂上的事,我从来不问的,再说了知道这些事又与咱们有什么干系呢?”林曦月把一个无辜懵懂地小白兔演的很逼真,如果凤夕瑶和楚祁云那两个活宝在旁边看到刚才那一幕,估计得憋笑憋出内伤来。 “哎呦我的傻妹妹,”勤王妃左右看看,附在林曦月耳边说:“上虞国和北境公主千里迢迢来大楚是为了什么?和亲啊!” 林曦月点点头,“用这种方式停止干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心中暗笑,这勤王妃是担心皇帝把公主塞给楚祁瑛么?现在拉了她一起又有什么用。皇帝是把公主留在宫中自己用还是塞给哪个皇子亲王,就要看到时候双方的意思了。 勤王妃叹口气,“只是不知道到时圣上会如何安排,妹妹就不担心?” 林曦月低眉作出怅惘的模样,“圣意如何又岂是你我可以揣测得了?何必徒增烦恼,姐姐也放宽心吧。” 勤王妃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就算到时候皇帝真的将一个公主嫁入勤王府,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她才是勤王府正妃,那个异族公主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一个婀娜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俪妃娘娘。”两人福了一礼。 上官莹脸上带着高傲的笑意说:“勤王妃,本宫有事要与谦王妃说。” 勤王妃在闺中的时候就有些看不上上官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之前上官莹在宫中出了那样的事,她心中也有些幸灾乐祸,此时却不在面上表现出来,“臣妾先告退了。” 看人走了之后,上官莹盯着林曦月,“你是不是很高兴。” 林曦月几乎想要翻白眼了,这个女人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林曦月垂眸说:“父皇纳妃,宫里有喜事,本妃自然是高兴的。” “你!我是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如你所愿?” “本妃不明白俪妃娘娘在说什么,只不过……为臣者自然以君上之愿为重,父皇满意我等自当是如愿的。”林曦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上官莹气急,“你不要以为本妃这样了,你就有机会独占他!像你这种一无是处,专会巧言诡辩的女人,他那么优秀的男儿是不会看上你的,还有,你的身世除了能拖累王爷还能有什么用处?就算没有本妃,还会有别人的。” 林曦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心里默念几遍,不要跟脑残计较,这里是皇宫大内,勤王妃又刚刚离开,她若是在这时候忍不住对上官莹出手,谦王府可是逃不了嫌疑的,现在她还不打算惹这种带不来任何好处的麻烦。 上官莹看林曦月不语,以为她是怕了自己,看着回廊一侧清亮的内河,上官莹恶意一笑,“林小姐你猜猜若是本妃现在跳下去皇上会怎么处置你?”她看了一眼林曦月身后的丫头,“没人会相信你自己的丫头给你作证吧,本宫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洗脱嫌疑?” 林曦月环顾一周,这附近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微笑着朝水面做出邀请的手势,“本妃怎么为自己洗脱嫌疑?多说无益,俪妃娘娘不妨亲自试试。”她顿了顿接着说:“相信这花园中应该有不少人都期待看到第一美人湿身表演吧,不知这美人出浴是何等风情?只是这冬日水凉,湿寒入体处置不当可是会要人命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上官莹被气得红了一张俏脸,“你!”看着林曦月还保持邀请姿势的手,上官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纵身一跃。 上官莹身后的贴身婢女翠儿皱着眉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娘娘现在是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再说看那林氏狡诈,似乎已经有了脱罪之法,娘娘贸然行事只怕会得不偿失,娘娘若是染上风寒就不能侍奉陛下,这可是大大的不利,再说,老爷和夫人现在还在云梦宫等着娘娘呢,耽搁不得。” 上官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没错,她现在不能冲动,若是因此病了还没能让林曦月获罪,可不是得不偿失么?珍贵妃那边还在虎视眈眈,她若是病了,这段时间就不能侍寝,现在皇帝对她的新鲜劲头还未过去,若是不能趁此机会稳固自己在陛下身边的地位……后宅之中新人笑旧人哭的事,她可没少看到,她上官莹永远都不要做那个被男人弃之如敝履的旧人!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上佳,翠儿刚才在上官莹耳边说的话,林曦月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林曦月看着上官莹变化的神色,心中冷笑,这位对楚祁夜的爱也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可以奋不顾身啊。俪妃娘娘真是高看了她自己的所谓深情,在林曦月看来,那不过是因为不甘心而衍生出来的变态占有欲罢了。 上官莹沉着脸说:“本宫今天还有事,就不与你多说了,哼。”说罢带着婢女拂袖而去。 可算给送走了,林曦月大大松了口气,晓风在一旁低声问:“若是方才她真这么跳下去,王妃打算如何做。”她们习惯了王妃的成竹在胸,心里相信王妃刚才能那么说就一定有把握不让上官莹奸计得逞。 第62章 行动证明娘子可爱 林曦月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说:“她若跳下去,本妃只能跳的比她更快,然后,再假装不熟水性,憋气等人来救了。” 上官莹说出栽赃计划的时候,林曦月心中就有了办法,上官莹若是跳下去,林曦月也会在同时跳下去,然后将上官莹推上岸。虽然这个女人是自己找死,可是林曦月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为自己洗脱推皇帝宠妃入水的嫌疑。演上一出谦王妃奋不顾身救落水的俪妃娘娘,结果让自己晕厥昏迷的好戏。到时候再加上自家丫头们的证词,相信老皇帝也不会再怪罪下来。实话说,如非不得已,大冷天的她才不想往水里跳呢,所以才会故意出言激上官莹一下,还好这个女人最后被婢女给劝走了。林曦月听到方才那个婢女跟上官莹说丞相正在云梦宫中等候,她还真希望丞相能好好教导教导他这个女儿,把精力心思花费到与珍贵妃争夺圣宠这件事上,别有事没事犯花痴,麻烦,还很危险。 出宫之后,两人登上谦王府马车,厚厚的车帘落下,车内熏着香,是若有似无的松柏气息,中间还混着一点梅花的清香和薄荷的凉意,这香料是林曦月在通州的时候配出来自用的,名为“岁寒”。楚祁夜似乎很喜欢这香,靠在软垫上,舒服的闭目养神。林曦月低声说:“这宫内的天怕是要变了。” 珍贵妃后宫独宠多年,就算陛下身边侍奉的新人都是珍贵妃挑选掌控的,而这些女子都没有子嗣。现在忽然出了一个上官莹,丞相那个老狐狸又岂是能让珍贵妃轻易拿捏了去的?再说,今日看皇帝的样子,似乎对上官莹甚是宠爱,宫里传来的消息,云梦宫之前还未布置好,一连几日,皇帝都是招上官莹入皇帝寝宫侍寝的,与别的嫔妃不同,上官莹夜夜都能在皇帝寝宫留宿,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坐了轿子回到云逸宫偏殿。至于那云梦宫,据说更是布置的奢华非凡,其中就有皇帝亲自挑选的不少珍奇摆设。 楚祁夜长臂一伸,将坐在一旁的林曦月拽的倒在他身上,林曦月挣了一下未果,也就随他了。似乎是奸计得逞,身下的男人笑声很好听,“那里的天变得越诡谲越好,咱们就等着好好看戏吧。” 林曦月轻轻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楚祁夜看起来瘦,可是这胸膛靠着却踏踏实实并不硌人,手掌下可以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弧度,果真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货色。“不知道那俪妃娘娘战斗力如何,毕竟比起珍贵妃那个后宫老妖,我只怕还没两个回合,俪妃就要阵亡了。” 后宫老妖?楚祁夜好笑地看着身前的人,这个词形容珍贵妃可再贴切不过了,当年珍贵妃加注在他们母子身上的羞辱和伤害,他桩桩件件都要讨回来,所以,楚祁夜不准备让珍贵妃在楚祁瑜事败以后轻易的死去,他也要让那毒妇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楚祁夜慵懒地将林曦月耳边的发丝绕在自己指尖,“上官莹没那么弱,这权贵世家的女子,她们可以不会别的,可她们基本都会……如何与女人争斗,如何讨男人欢心。” “哦?”林曦月又换了个姿势,挑眉道,“所以说,我是不懂的如何讨男人欢心了,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可爱。”说着还用手指无意识的在楚祁夜胸口画圈。 楚祁夜感觉自己胸口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那感觉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心里。两人原本就是这样亲密的贴在一起,林曦月又总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这就让楚祁夜有些难耐,如今看怀中的人儿用那种娇嗔的语气说话,小手还不安分的在他胸口划拉。楚祁夜只感觉胸臆中的热度已经控制不住,变成了一股火焰,猛地一翻身将林曦月压在了软垫上。“为夫现在这样,娘子觉得呢?” 林曦月原也是顺着他说的话逗趣,没想到忽然位置调转,自己躺在软垫上,身上的那个男人正用狼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人刚才不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么?这会儿怎么这样精神,眼睛绿油油的放光,动作也充满了压制掠夺的意味。 林曦月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你怎么……唔。” 话还未出口,唇舌就被堵了个结实,楚祁夜用力地吮吻着,品尝着,似乎要把林曦月吞掉一般。许久,她的双唇才得以解放,刚觉得可以喘口气,带着一些凉意的耳垂就被灼热的唇衔住了,男人似乎带着戏弄之意,舌尖轻轻一卷。 “嗯……”林曦月不由自主轻哼了一声,声音娇弱如同幼猫一般,林曦月似乎也被自己这一声惊住了,连忙咬住了唇角。 楚祁夜听到她发出的声音,微微抬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色绯红,双目紧闭似是含羞带嗔。眼中暗色更甚,俯下身子继续用心品尝着难得的美食。林曦月闭着眼忽然觉得胸前一凉,正想起身看却被那人压了个严实,唇上的攻击也更激烈,让她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力,灼烫的大掌印上柔滑的肌肤,两个人皆是一颤。 “呜……”林曦月想要蜷起身子,楚祁夜似是明白她的意图,抵开她的膝盖,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中,同时手也不停,将身下人儿的衣裳扯得七七八八。 “大哥大嫂你们可回来了!”车外远远传来是楚祁云的声音。 楚祁夜一怔,咬着牙停下了动作,翻身坐在一旁,他今日也是忘情了,连马车已经入了王府停下来都没有察觉到。虽然小五出现的有些不是时候,可是楚祁夜心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就这么要了她。身体感觉有些不适,楚祁夜暗暗使出内力将腹中流窜的火焰压了下去。 林曦月听到车外的声音,一张脸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咬着唇嗔怪地剜了楚祁夜一眼,背着身子整理好身上的衣裙,可是有些褶子怎么也抚不平,楚祁夜也自觉地坐在她身后,帮她重新拢好了有些散乱的头发。 “急色鬼!”林曦月低声说。 楚祁夜呵呵笑着:“为夫只是用行动告诉娘子,娘子有多、可、爱。” “大哥?嫂子?”楚祁云已经跳上车架掀开了帘子,车内两个人端坐着,看起来很正常,可他为什么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呢?特别是他家大哥,脸色似乎有点……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么久怎么还不下车。” 最后还是林曦月开口,“说了一下今日宫中的事。” 楚祁夜含笑看了一眼身边人,他家夫人可真是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糊弄人了。 下车之后才看到凤夕瑶也在院子中,眼睛滴溜溜地在谦王夫妇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林曦月狠狠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敢多说一个字试试。凤夕瑶笑眯眯地摇头,双手在唇上比了一个叉,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多说。被凤女侠推出去当枪使的楚祁云一脸懵然地看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三个人…… 进了正厅,早有丫头上了茶和点心来,林曦月这才说起今日宫中与勤王妃见面的事,“这勤王妃也是城府极深,一点看不出心虚的样子。” 楚祁夜点头,“周煜派去的人盯着那边,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勤王妃在家中为尚氏和勤王府子嗣斋戒祈福,对尚氏调养的膳食也是处处尽心,听说楚祁瑛对此可是大为感动。”他有哪儿能知道这勤王妃还有两副面孔。 林曦月说:“我与勤王妃说好,明日派人去她那里送一盒香氛阁的茉莉粉,我打算派穆遥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就算这茉莉粉在京城是一盒难求,可是她这位幕后老板手里可不会少了。 楚祁夜颔首,“如此也好,你看着安排吧。” 林曦月想起今日宫中上官莹对她的刁难,原本她已经处理过了就觉得没什么必要拿出来说,可是之前她答应了楚祁夜事无隐瞒,所以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 楚祁夜听罢脸色一沉,上官莹这个女人似乎没把他之前的警告听进去。 林曦月看着他的脸色安慰道:“没事,我也有应对之法,若是那女人真敢跳下去,到时候皇帝也只会看到谦王妃为救落水的俪妃娘娘而奋不顾身。” 楚祁夜脸色依然不好,沉着声说:“你不用为了那样的人以身涉险。”虽然他知道林曦月说的是最好的应对办法,可是冬日内河中的水冰冷刺骨,上官莹要找死是她的事,他的曦月凭什么要因此而身陷险境。“以后不要与那个女人单独相处。”后宅女子争斗的手段是如何毒辣阴损,他还是知道的,只怕曦月防不胜防会着了上官莹的道。 林曦月伸手搭着他的手臂说:“好了,以后我都离她远远地好不好?别气了。” 楚祁夜这才渐渐缓了脸色,“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安好,不想要你冒险。” 林曦月浅笑着与他对视,“我都明白的。” 第63章 人心逐利 云梦宫中,上官莹带着婢女进入正殿,还未来得及说话,正在喝茶的丞相夫妇起身拜倒,“臣,参见俪妃娘娘。” 上官莹一怔,连忙伸手去扶,“爹爹娘亲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翠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老爷夫人扶起来!” 上官易颤巍巍地起身,垂首道,“礼不可废,娘娘如今是一宫之主,臣行跪拜之礼此为理所应当。” 上官莹默了一瞬,的确,她如今已经不再是丞相府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了,上官莹到主位上坐下,“爹爹,娘亲请坐,翠儿你带着他们都下去吧,守在殿外,明白么?”她明白,爹爹和娘亲是有些体己话要叮嘱她。 翠儿施礼道:“翠儿明白,老爷夫人,翠儿先行告退。” 殿门合上,上官易却只端起官窑青花茶盏抿了一口,“云雾甘露,绝顶好茶,果然只有在这皇宫大内才能尝到。”云雾甘露是在蜀地边界处,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只有四棵古茶树,历年尽数作为贡品入宫,若非帝王赏赐,别处是不可能尝到的,皇帝对上官莹的宠爱可见一斑。 上官莹浅笑着说:“陛下才赏赐了两罐,爹爹若是喜欢,等会儿我让翠儿拿给您带回府中。” 上官易抬眼道:“女儿可明白为父的意思,这样金贵的东西,只有在这宫墙内才能有机会得到,无论是茶叶,还是其他的……一切。” 上官莹心中一震,垂眸道:“爹的意思,女儿明白,莹儿万不敢忘记自己是上官氏的女儿。”都到了这一步,她也别无选择,既然已经不能抓住那个男人,那就抓住这大楚王朝最尊贵女子的地位吧。 上官易似是欣慰地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为父对你多年的培养也不算白费。”他想起来之前心中的疑虑,压低了声音问:“之前在御书房东暖阁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后宫众多,他也不会如少年人一般没有分寸,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女儿已经嫁做人妇,上官易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提起那件事,上官莹眼圈一红,“莹儿……莹儿……送了一盘点心去东暖阁。”话音未落就羞恼地趴在一边嘤嘤哭出声来。 上官夫人不疑有他,只道是上官莹送点心过去被皇上看中用了强,心疼地上前哄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上官易又岂是心思这般单纯的人?一时间心思转了几转,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问题,礼部掌管春闱事宜,听说就连谦王爷最近都常常留宿宫中,他这个女儿对楚祁夜的心思他还是能知道几分的,皇帝虽然爱好女色,却不是那等不分轻重的急色之徒,若是因为吃了上官莹送去的点心致使陛下欲念大盛,那点心中一定加了……思及此处,上官易只觉得脑后冷汗涔涔,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尊卑了,猛地一拍桌子,怒目道:“哭,哭什么哭!你那点心可是有什么不该不能的东西在里面!说!” 上官莹原本伏在那里抽泣,被上官易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她被吓得收了眼泪,起身呆呆地看着上官易,喏喏道:“爹……女儿……” 上官夫人拍着上官莹的后背,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爷:“莹儿原本就是受了委屈,看老爷把她给吓得,吓出病来可怎么好啊。” 上官易压住怒火,沉着脸说:“只怕这所谓的委屈也是她自找的,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若是其中有什么不妥,为父知道了还能早些筹划。” 上官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催情药。” 上官易一怒,拿起手边的茶盏又放下,这里可不是丞相府,他不能弄出更多的响动,抖着手指向上官莹,“你……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出来!就为了一个没什么希望,只是容貌好看的男人,竟然作出这种大逆不道、不知羞耻的蠢事来!蠢货!你若是想找死,就找个地方干干净净的将自己了结了,只盼着你不要连累上官家满门!” 这上官莹在帝王膳食中下药,无论是什么药,都够满门抄斩了,这催情魅惑之药,向来是后宫禁忌,上官莹的胆子也太大了,难怪啊,上官莹就这么从了陛下,是她自己下的催情药,她又怎么敢反抗呢!上官易气得脸色都变了,这个女儿他一向寄予厚望,没想到最终却是上官莹自己将这多年的绸缪毁于一旦。 上官夫人坐在一旁也变了脸色,她当然能听明白上官莹在宫中捅了个什么篓子出来,“老爷莫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妾身没管教好女儿,可是……这木已成舟,莹儿日后在宫中还要仰仗老爷的支撑啊。” 上官易喘息着,慢慢压制下了内心的怒火,是啊,既然已经这样了,他这个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女儿可不能就这么成了一颗废棋。“之前娘娘送去的点心里面的东西是谁经手的。” 上官莹说:“翠儿,”她知道上官易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连忙补充道:“爹爹也知道的,翠儿从小在府中伺候我,是个可信可用之人。” 上官易沉吟道:“也罢,娘娘身边也总得有几个能办事的奴才,就留着她吧,放心,为父自有办法让她忠心耿耿。”上官易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放在上官莹身边的贴身丫头,他们的身份在府中都有登记,这翠儿似乎还有个血亲家人吧…… 上官易又问:“那点心呢……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娘娘还知道么。” 上官莹点点头,“翠儿说,是她趁乱将剩下的几块点心藏在袖中,回来之后化在水中冲走了,至于……那药,负责买药的小太监似乎几日前因为没办好差事, 被掌事太监给暴毙了,再说他原本为后宫宫女买东西已经是一罪了,万万不会自己说出去的,爹爹放心。” 上官易满意地点点头,此时心中也算松了口气,无凭无据就算是珍贵妃也兴不起什么浪来。“如此甚好,娘娘需得好自为之,要先避着珍贵妃的锋芒,万万不能给陛下留下一个奸猾好斗的印象,最近抓牢陛下的恩宠才是重点,若是能早日生下子嗣,你的地位才能稳固。” 上官莹垂眸道:“女儿明白。”楚景麟喜欢娇柔温顺的女子,这一点,上官莹还是察觉的到。 上官易面上有了笑意,叹口气说:“为父不能常常入宫来,莹儿千万保重自身,若是有什么不妥,就派翠儿去找御膳房采买房公公,为父自会知道。” “是,莹儿谢爹爹提点,也请爹爹保重自身。”上官莹低眉恭顺。 到了这一步上官莹又何尝不明白,她原本就是父亲为了上官家荣耀权势而准备的一颗棋子,可上官莹更深切的知道,如今她身在宫中,可以依仗的只有丞相府了。上官家不是没有别的女儿,就连她那几个小侄女再过上三四年也就到了嫁龄,一旦她出了什么岔子,让上官易彻底失望,就会被父亲视为弃子,失去的上官易的扶持帮助,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上官莹心里充斥着冰冷的恨意,曾经在闺中她可以恣意骄傲,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上官莹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获得这后宫中最高的权势,到时候她要将失去的全部一件件拿回来。 后宫之中,就算是妃子的亲父也不能久留,上官易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说:“为父今日就先回去了,皇上恩典,允你母亲在宫中陪伴你几日。”他准备让上官夫人给上官莹教一些名门妇人的手段。 上官莹起身盈盈一拜,“莹儿送爹爹。”走到殿门,守在门外的翠儿机灵地将门打开,上官莹淡淡地说:“翠儿,将老爷送到宫门再回来吧。” 云梦宫寝殿内,上官夫人疼爱地搂着上官莹,“莹儿啊,娘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可是,这已经是木已成舟,咱们也只能认命了,在这后宫中其实与咱们相府后院没什么大不同,权势和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各家娘娘比府中那些贱婢的母家多了几分势力罢了,比出身的话,我的莹儿不会输。” 上官莹靠在母亲怀中点点头:“娘,莹儿心里苦啊……陛下比爹爹年岁还要大一些,他……” 上官夫人连忙掩住上官莹的嘴,“傻孩子,这话可不是你能说的,”她轻拍着上官莹安慰道:“这男人嘛,年龄大怕什么,陛下可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娘也看得出来,陛下也是很宠爱咱们莹儿的,过一两年若是能生下皇嗣,有你爹爹在前朝帮忙,日后莹儿身份就可以贵不可言,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 “可是,这后宫中还有那么多嫔妃,莹儿担心……” 上官夫人笑着说:“这有什么怕的,这宫中除了珍贵妃,再没有比莹儿地位高的,就是德妃贤妃二位也早已年老色衰不足为惧,娘会教你怎么做的,你看看咱们府里那些贱婢,哪一个不是被娘调理的服服帖帖?” 第64章 使臣来京 上官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她的母亲在后宅对付那些妾室的手段她也是知道一些的。曾经她是高傲清贵的,从来不屑那些后宅中妇人之间的手段,可是现在,她却需要这些手段来争宠,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一日楚祁夜下朝之后就回府了,在书房处理完了事情又与林曦月一起吃了晚膳,之后两人才有时间坐下来喝茶聊天。“三日后,北境使臣和上虞国使臣都会抵达楚京,皇帝原本要我去接待北境人,我以春闱在即事务繁忙为由,将这个差事落到了楚祁瑛头上,楚祁瑜那个表情可真是精彩。” “楚祁瑜是怕勤王抓到他的把柄么?”林曦月淡淡地问。 楚祁夜轻声说:“他应该是有这个顾虑吧,皇帝让楚祁瑜去接待上虞国,这下让楚祁瑛接待北境,他们俩互相制衡防备,咱们才好腾出手来抓他们的纰漏。” 林曦月说:“今日我让穆遥去勤王府走了一趟,她隐隐闻到勤王妃的屋子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应当是之前用过一种香料还未来得及散尽气味,不过,穆遥说从这香味中闻到了红螺草的味道。” 楚祁夜挑眉,“红螺草?” 林曦月颔首道:“我也曾听说过这种草,通体鲜红,其香浓郁特殊,只生长在北地的近海里,极其珍贵,前些年开始做香料生意之后,我就在这些东西上面留心收集了资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香可能就是焚螺香,一种只有北境王室才有的名贵香料,只可惜我没有自己去,不然就能确定了。” 楚祁夜冷冷一笑,“有趣,越来越有趣了,这北境皇族才能用的香料是怎么跑到大楚一个王妃的寝殿内的,曦月曾闻过那焚螺香?” “嗯,”林曦月眨了眨眼,“民间买不到可是不代表着不能偷啊,这香料是制成膏脂状的,我当时对焚螺香很是好奇,正好北境那边也有任务要潜入皇宫一趟,我就让他们从北境皇最宠爱妃的香膏盒子里挖了一点装在密封漆盒中,给我送到通州,只能挑最宠爱的下手,因为别的妃子那里可未必会有。” 楚祁夜失笑道:“你也是个调皮的,什么东西都好奇,连北境皇后宫的香膏盒子都敢动。” 林曦月笑着说:“只有指甲盖大那么一点,只怕那位宠妃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夜失窃了,不过那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我不太喜欢,里面似乎还调和了麝香之类的东西,太浓郁了而且经久不散。” 楚祁夜起身,一手撑着桌子俯到林曦月耳边轻轻一嗅,“果然曦月的味道才是最好的,为夫也不喜欢那些俗香。” 林曦月用食指戳着某人的脸颊迫他转过头去,“你给我坐好说话,找个机会就动手动脚的!”某人最近调戏她可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信手拈来了,林曦月现在基本已经可以做到不脸红了。 楚祁夜坐回自己位置上,有些委屈地说:“为夫只是在夸赞曦月调制的香料好闻,为夫很喜欢啊……”他转过头邪笑着说:“娘子在想什么?” 林曦月咬牙:再接话她就是白痴! 周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妃一脸严肃的垂头喝茶,王爷坐在一旁看着王妃,笑容有一种……狐狸偷到了葡萄的模样。外人哪儿想得到,平时表面温润如春风,内里冷硬如寒冰的谦王爷竟会有这样的一面。就连楚祁夜身边的头一号亲卫周煜,不幸撞见两次内心都是波澜壮阔,周煜第一次看到楚祁夜笑的那样不同寻常的样子,吓得几乎想脱门而逃,会这样笑还是他们家主子么,太吓人了!好在周煜是个货真价实的扑克脸,没有在他家主子面前显露出来,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周煜垂首禀报:“勤王妃今日正午前到南山寺上香,跟着的人回报说,勤王妃在寺庙后院行踪隐秘,似乎去见什么人并且不想被人知道,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似乎不是京中常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女眷,只是这南山寺后院厢房朝阳,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就没敢到近前去。” 朝阳的大窗,在正午刚过的时候,若是靠近会在房间内投下影子。这位勤王妃是前礼部侍郎的千金,出身清贵,是那种恪守后宅分寸的女子,嫁给楚祁瑛算起来也有近十载,说起来她的社交圈子应该是极为有限,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楚祁夜挑眉:“派去的人呢。” 周煜说:“其中一个继续守在南山寺,另一个跟着勤王妃,勤王妃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远远看到眼圈有些红,似有泪痕。” “做的不错,加派人手,两边都盯紧了,还有两国使臣到达之后,该做些什么你明白吧。”楚祁夜淡淡一瞥。 周煜拱手道:“属下明白,一定盯紧这些上虞和北境来的人。” 楚祁夜微微颔首,补充道,“宫里和誉王勤王那边势必也会有动作,万万不可被他们的人察觉,你去吧。”灯影下他的表情有些晦暗难明。 “是!属下告退。”周煜恭谨地退了出去。 林曦月看着他说:“你是担心楚祁瑜和北境……” 楚祁夜冷哼道:“北境人暂时还没那个胆子,不过楚祁瑜要是还没彻底疯透,应该不会做这种在楚京中借外族人势力的蠢事,就算他想要宫里那位早点死,他也不会这么做,而且,如今他与北境怕是双方都觉得避嫌还来不及,宫里那位可不是白坐在龙椅上那么多年的。” 林曦月了然,楚祁瑜可以拿北方三城开玩笑那是因为那里远离政治中心,并且他也有一定的把握能收回,而楚京,可是大楚的心脏。“不过……这北境人到现在也该回过味儿了吧,他们难道不会恨楚祁瑜耍着他们玩么。” 楚祁夜一笑,“北境人就算狠毒了楚祁瑜也不能拿他如何,顶多就是嘴巴上为难几句罢了,不过咱们这些看戏的人可不会无聊了。” 林曦月想起之前上虞国闯府的那位,她心中有些不太美妙的预感,皱眉道:“今天应该已经知道来使是何人了吧,上虞国的使臣是……” 楚祁夜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齐钰。” 竟敢趁着他不在家闯入内院,袭击谦王妃妄图抢夺母妃遗物,之后还在谦王府内当众调戏谦王妃,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真当他楚祁夜是摆设的么!既然这个齐钰这么不怕死,主动送上门来,他若是不好好招待一番不是辜负了这个纨绔子弟的期望?谦王爷心中已经自动把这个妄图跟他抢老婆的男人归类为“纨绔废柴”之列,之前周煜送来了一张齐钰的画像到他书房,哼,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跟女人似的!楚祁夜忽然微微勾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林曦月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那个齐钰可最好自求多福,若是落在楚祁夜手里…… “嗯,嗯,”林曦月清了清嗓子,“那个,听说这次两国都带了公主来,万一你那老爹把一个公主送你,这次你还有办法把公主变到别人床上么。” 楚祁夜抬眼道:“上虞国的公主非外族,母家势力又强大,楚祁瑛和楚祁瑜都会想要,咱们只需要看他们争抢就好,至于北境郡主是外族女子,可是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郡主年龄不到十二,还未到婚配的年龄。” 他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牵过林曦月的手,“曦月要相信我的实力,我不想要的,没人可以逼迫,包括宫里那位。” 林曦月与他对视,越琢磨这句话越觉得不对,当初成婚之前,他明明说是同一条船上的合作伙伴啊,明明他也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被骗了! 林曦月唇角灿开一个温柔无比的笑意,“楚祁夜,原来你这是蓄谋已久啊~被你瞒了这么久的我是不是很蠢呢?” 被温柔地叫了全名,楚祁夜头皮一紧,没办法,他家曦月就是太聪明了,“都是我对曦月倾慕以久啊,既然宫里那位忌惮我又想除掉你,我就将计就计用了一点小办法,让人告诉珍贵妃这么一个处理的方式。” 珍贵妃向楚景麟献计之后,还得到了赏赐和赞扬,珍贵妃心中也暗喜,既讨好了皇上又压制了楚祁夜这个眼中钉,一举多得,这些人又怎么想得到,这一切都在楚祁夜的掌握当中。楚祁夜当初也只是对林曦月有几分欣赏和好感,他原本想着与其让皇帝安插他自己人家的女儿进来,还不如用点手段娶了林曦月,而且在那时候楚祁夜心中其实不愿承认,他想护着林曦月,不想看着她有任何损伤。 “哦~倾慕已久是吗?”林曦月笑眯眯地点头,起身回头道:“王爷事务繁忙今夜就睡在书房吧。” 说着带着丫头头也不回的往东院去了,这个家伙以为她看不出来么?在通州的时候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清明,与现在的模样可是天壤之别,大骗子!谦王妃恨恨地加快了脚步。 第65章 美人恩睡书房 楚祁夜看着自家夫人一阵风一般的出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算是被赶出来了么?算了,今日就听她的话先睡在书房,明日再好好哄吧。他走进书房,在书架上的抽屉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白瓷瓶子,将一颗褐色药丸倒在掌心也不用水就吞了下去。想起周煜带来沈神医的话“楮墨你就继续逞能吧,到时候老夫也救不了你了,正好你也娶了媳妇,让她为你哭灵倒也不怕寂寞!”楚祁夜几乎能想象出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每每训过之后,还是配了药给他。还有点怀念在鸩谷中的时光了,天天在沈老头的压制下扎针吃药,却不用多想别的,回忆起来倒是一段难得的轻松日子。楚祁夜看着窗外夜色沉沉,寒意渐渐退去,对他来说最难熬的季节已经要过去了。 晨起,这一日休沐不用入宫议事,楚祁夜正坐在暖阁中手持一卷书等林曦月来用早膳,周煜求见,进来之后拱手道:“跟踪南山寺中神秘女子的人回来了。” 楚祁夜翻着书并未抬眼,“本王只要知道事情有什么进展。” “的确是有了眉目。”周煜肃然道,这件事的内情却是让他都有些震惊。 楚祁夜听周煜将探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眯了眼睛,“既然如此,那就留她不得了。” 两国使臣留在京城外暂住,第二日中午前入城,由勤王和誉王到城门口亲迎,上虞国到访的是太子齐钰及灵溪公主还有几个大臣,北境使团是北境战王带着女儿明珠郡主,双方都带了自己的亲卫护送。驿馆中已经摆下了为使臣接风的宴会,寒暄一番,就入城进入驿馆饮宴。此间只听说是宾主尽欢,当然,只要忽略北境众人看向誉王的时候眼中暗含的敌意,气氛还是不错的。 夜幕降临,宫廷里招待两国使臣的宴会也已经准备就绪,这次的宴会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会参加,众人陆续到齐,皇帝照例带着珍贵妃和俪妃两人坐在高台上,别的后宫嫔妃却没能出现在这个场合中,在场各权贵心中都暗暗艳羡着,俪妃娘娘新宠入宫就有了与珍贵妃可以比肩的荣宠,丞相这回恐怕是押对了宝,可谁又能知道这只是丞相被逼无奈的选择。 为了宣扬国威,今日的摆设布局到器皿、酒菜,无一不是精美华贵,林曦月随楚祁夜与遇到的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在自己位置上坐定,宴会未开始之前,左右无事,她面色淡然地垂着头,思路早就跑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上虞国使臣、北境国使臣到!”大殿外有人高声唱到。 两国使臣一左一右并排而入,林曦月抬眼看,那北境战王蓄着落腮胡子,浓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容貌有些不似北地男子,倒有几分像中原人,他身后一个蜜色肌肤的女孩,穿一身叮叮当当缀着银饰的红色短衣配长裙,似乎没有受到这大殿中气氛的影响,稚气的脸上挂着笑容,显得纯真可爱。林曦月觉得坐在她正对面的勤王妃表情似乎不太对,微白着脸色垂着头,就像是在回避什么一般。 上虞国这边……视线碰上了齐钰似笑非笑的眼神,林曦月不动声色的视线滑过去,就像根本没认出齐钰一样,齐钰身后是一位穿着粉紫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肌肤洁白胜雪,五官精致玲珑,穿着华贵却不失高雅,举止端庄大气,这位应当就是拿灵溪公主了,果然是一位难得的美人,灵溪公主入楚京的时候是坐在马车中的,下榻驿馆之后也以水土不服为由未曾出席宴会,所以这一次是灵溪公主第一次在大楚众人面前露面。余光看到勤王誉王两人眼中暗暗地火焰,林曦月心中暗笑,这两人今天可是要好好争夺一场了。 战王拓跋恒用北境礼仪行礼之后,朗声道:“吾王愿与大楚递交国书永守和平之约,还附上礼单一份请楚皇笑纳。”说是礼单,可是双方都明白,这实质上就是战败后的赔偿,大楚的军队到现在还驻扎在北方边境,北境人并不敢造次。 他身后一个侍从开始宣读,“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良驹三百匹,舞姬二十人,皮毛十车,明珠十盒,北境边界铁矿……” 使臣读完之后,楚景麟心中也是满意,他明白这几乎是北境如今能拿出来的极限了,微微颔首,身边的大太监会意,下来接过接过东西呈了上去。 楚景麟说:“若是没人主动掀起干戈,朕自是愿意永世和平的,之后签署国书的细节都由勤王来负责。” 北境众人皆是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就这么暂时过去了,之前王上听了三王爷的进言非要发起这次战争,战王在一旁相劝却反被训斥,如今战败求和,还得指靠着战王出了主意亲自来走这一趟。 齐钰淡淡地笑着说:“本宫此次来,带了十匹云萝缎,还有珍奇牡丹花苗十盆请陛下笑纳。”他是一国储君,两国在明面上暂时也没什么不合,他不是来求和的,自然没必要花重礼巴结楚景麟。 楚景麟也含笑道:“齐太子有心了。”眸光划过齐钰身后的身影,眼中有一丝了然。 众使臣依次落座之后,楚景麟举杯道:“开宴吧,诸位不要拘束,今日一定要尽兴。”楚景麟身边的太监一击掌,音乐响起,身着轻纱舞衣的舞姬鱼贯而出。 歌舞精妙,舞姬惑人,可是在场的主宾却无心观赏,战王冲着楚祁瑜举杯道:“小王还未来得及代北境众人向誉王道谢。”重读了北境众人四个字。 这句话就说的有些意味深长,楚祁瑜掩饰住眼中的阴郁,轻笑着说:“战王言重了,这两日也都是王兄在接待,本王出的力有限得很,实在愧不敢当。” 好一出避重就轻!人在屋檐下,战王也没打算跟他计较,冷哼一声继续喝酒。拓跋小郡主眼睛闪闪地看着四周,似乎对什么都好奇。齐钰坐在斜对面,饶有兴味的将视线放在林曦月身上,只是他也懂得分寸有所掩饰,不会让外人注意到他的举动,林曦月无奈,转过头看楚祁夜,谦王爷脸色有些黑,此刻若不是在宫宴上,楚祁夜早就去教教齐钰那小子什么叫天高地厚,还能容他坐在那喝着酒抛媚眼? 一曲结束,神情有些恍惚的勤王妃起身说:“臣媳有些闷,想先出去散散。” 楚景麟不在意的挥挥手,勤王妃转身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歪,身子一个趔趄,叮当一声脆响,地上落了一块古铜色的兽首铜牌。大殿中此时刚退去歌舞本就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勤王妃一瞬间脸庞血色全无,林曦月心头一惊,这样的图案的质地,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会随身佩戴的东西。 “这是什么。”楚景麟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早有人下来将这铜牌呈了上去。 楚景麟翻看了一下,“羽獒?勤王妃你来给朕解释解释,这北境王室的护身铜牌是如何到了你那里的。”楚景麟的声音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意。 众人皆惊,羽獒是北境皇室传说中的守护神兽,也是他们信仰的图腾,兽首鸟身,北境皇室正统才可以佩戴羽獒图腾的铜牌。楚祁瑜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楚祁瑛慌张地说:“羽獒?她一个后宅女子怎么会……” 勤王妃一时间面如死灰,跪在地上说:“此物确为妾身所有,私藏别国之物大逆不道,求陛下赐妾身一死。”她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无话可说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有罪么!楚景麟将铜牌抛下,重重砸在勤王妃肩上,勤王妃痛的一缩,第一反应却是捡起地上的铜牌攥在手中。 楚景麟冷声道:“此物从何而来,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要去刑部牢房走一趟。”想想今日这件事倒让上虞国看了笑话,楚景麟心中就更气。 林曦月冷眼旁观,北境战王刚才似乎想要起身,却被身后的贴身侍卫压住了,战王眼中的神色是什么?痛惜,急切,担心…… 楚祁瑛也急了,若是勤王妃有叛国嫌疑,他这个勤王又将置于何地?“父皇问你,你倒是说话啊!” 勤王妃沉默着叩头,“臣妾无话可说,请陛下降罪。” 她母族已经没有什么嫡亲血脉,对于她来说少了后顾之忧,至于楚祁瑛,夫妻十年有的只是利用,她看着他一房房妾室娶进来,却连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勤王府日后会怎样有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楚景麟冷然道:“朕最痛恨那些吃里扒外之人,没想到皇族之中就出了一个,来人,将这个罪妇拖下去,送到刑部。” 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入,一边一个架住勤王妃,就要带她出去,忽然叮铃铃的轻响,一个红色的身影扑过去抱住了勤王妃。“你们!你们中原人自诩礼仪之邦,就是这么当众欺负一个弱女子吗?”说话的人正是拓跋郡主,此时她一手揽住勤王妃作出护持的样子,向着一旁的侍卫怒目而视。 第66章 勤王妃吴颖墨 “思颖,不得无礼。”战王沉声道。 拓跋思颖回过头去,眼中泪光点点,“爹爹,娘亲就要被他们给害了啊,若是咱们不护着她,她今天就要被这些人害死了。”虽然她在出生之后一直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在几天前才见过娘亲几次面,也许是因为母女间自然地牵绊,她对娘亲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有的只是满满的依恋,娘亲也待她分外疼宠,起初娘亲看到她的时候抱着她哭的很伤心,后来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送给她,现在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被人带走受刑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楚祁瑛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紫涨了面皮,“这,这怎么可能,王妃自小生长在楚京,怎么会认识这战王爷!” 林曦月忽然想起这勤王妃的闺名似乎叫颖墨,思颖,思颖,就凭小郡主的这个名字,事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战王叹了口气,离开座位拱手道:“小王不敢欺瞒陛下,思颖的确是我与颖儿的女儿。”看着颖儿为了不让他为难,主动认罪承担了一切,他心中不是不痛,他可以舍命护着颖儿,可是他身后还有这次北境和谈的使命,还有北境使团众人的性命,这让始终心系家国的战王选择了隐忍,没想到思颖会这么勇敢的跳出去护着她的母亲,他们的女儿,比他这个做丈夫的还要强啊,拓跋恒苦笑。 楚景麟脸色沉郁,皇家嫡长媳出了这等丑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破,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众大臣看到了皇帝家出了这种事,一个个低着头盯着桌面,只恨不得自己今天称病不在场,还好法不责众,陛下也不能将他们全部灭口了。楚祁瑛坐在一旁早就放弃了辩解,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来打击不小。 “吴氏自小在京中长大,又是怎么与战王相识的?”楚景麟问。 拓跋恒看了一眼身旁相拥而泣的妻女,心中怆然,今日之事要如何了解,就连他心中都没有把握。拓跋恒依言将自己与吴颖墨相识的经过讲了出来,他说的很简单,整个经过复原出来大概是这样的:十二年前吴颖墨刚满十五岁,拓跋恒当时是先王的五皇子,年近十八岁,血气方刚,当时的他志不在庙堂,而是在江湖游历,到了楚京附近却遇到了一群匪徒,他一个人杀出重围却受了伤,最后在傍晚时分失血过多倒在一处寺庙后门。说来也是天赐的缘分,吴颖墨这一日带着丫头到南山寺上香,午后准备回程之时天降大雨,南山寺专门有为女客准备的院子,天阴大雨山路湿滑,吴颖墨让家人回去传信,自己则留宿在南山寺中。傍晚时分瓢泼大雨渐渐转小,吴颖墨看着山中雨后的翠绿,就撑着伞出门赏景,这就遇到了倒在那浑身湿透的拓跋恒。丫头上前探看,回报说人晕过去了,吴颖墨就换了寺庙里的僧人将他抬入庙中,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多时就给拓跋恒换上了干燥的衣服,伤口也处理过了。 吴颖墨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昏迷中的男子牵住了袖口,看着那张坚毅的面孔不知道怎么的她有些不忍离开,夜里,拓跋恒发烧,吴颖墨又是喂汤药又是拧毛巾忙碌了一宿,她也是大家闺秀,就算是为家中长辈侍疾也不会让她如此劳碌,可是这一夜她心里却是踏实的,没有任何的不满。 清晨,窗外鸟鸣阵阵,天已经彻底放晴,拓跋恒睁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温柔清亮的水眸。看他醒了,女子微微一怔,红了脸说:“公子终于醒了。”从此以后两个人都坠入情海,再也不愿醒来。拓跋恒流连在楚京,他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租下一处院子,隐姓埋名与吴颖墨频频幽会,那段日子是吴颖墨记忆中最甜蜜幸福的少女时光。可是她也明白,拓跋恒不能在大楚境内久留,终于有一次,两人情不自禁尝了禁果,拓跋恒拿出一块上面刻着兽首的铜牌说:“这个你拿着,从此以后吴颖墨就是我拓跋恒的妻子了。” 吴颖墨收了铜牌心中感动,拓跋恒揽着她说:“跟我走好不好,颖儿,跟我走吧。”这句话让吴颖墨心中一冷,热情冷却下来之后,她明白她的答案只能是否定。吴颖墨并没有告诉拓跋恒,早在先皇后在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给她和皇长子楚祁瑛赐婚,如今是先皇后孝期,所以才推迟了婚期,她若是跟着拓跋恒走,那么吴氏满门就没命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吴颖墨心中其实一直在矛盾着,就像品尝那甘美的鸩酒,明知道不该喝下去,却总忍不住一次次端起酒杯。 之后北境王病逝,国内出现短暂的混乱,这让拓跋恒不得不先回国去,“颖儿,等我。”临别前他拥着她一遍遍说。吴颖墨不断地答应着他,可是心中明白,此去一别,只能是永别了,就算再见,她也只是别人的妻了。后来他在北境,稳定下来已经是一年之后,获封战王只收到了吴颖墨另嫁他人的消息。同时还有吴颖墨之父的密信,让他去泸州吴家祖宅接走他的女儿。那之前吴颖墨为了保护自己腹中的骨肉,暗中将自己的腹部束紧,再穿上较宽松的衣物,等到遮掩不住被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流产了。吴老爷大惊大怒之下,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以送吴颖墨回泸州祖宅为祖母守孝为由,将她秘密送回泸州待产,只等生下孩子出了月之后再接回京中待嫁。 在吴家祖宅,当时的吴尚书对他说:“颖墨已经入了皇家,若是你真心为她好,就懂得应该隐瞒这个秘密,你和她过去的一切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可是思颖这个状况……如何躲得过宫廷的验身。”拓跋恒艰难地反驳。 “这个老夫自有办法,你走吧。” 拓跋恒带走了女儿,取名思颖,又为爱女争取到了郡主的封号,无限宠爱,似乎要把对那个女子的亏欠全部放在他们的女儿身上。战王府这些年也只有两位侧妃,并没有立正室,人人都说战王爷不好女色,谁又能知道他心中月光已暗,他想要的女人此生都不会陪在他的身边了。 楚景麟看了一眼坐在下面垂着头的楚祁瑛,“吴尚书教导出这么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儿,还敢欺上瞒下,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朕倒是好奇这世上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女子恢复完璧?” 楚祁瑛脸色一变,“儿臣并不知情,请父皇明察。” 听到楚景麟的羞辱,站在大殿中的三个人都是脸色一变,拓跋郡主虽然气不过,可也知道此时并不是得罪那位老皇帝的时候。 吴颖墨抬眼淡淡的说:“家父是从南疆求来的秘药。” 楚祁瑛暗暗松了口气,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被绿了这件事,能打消父皇的疑心才是重要的,那个女人的死活现在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楚景麟冷笑着说:“好啊,好啊,你们这些人到底还有多少在瞒着朕!” 除了上虞和北境两国使臣,大楚众人都起身跪地:“微臣(儿臣)不敢。” 在场的人只有上虞国使臣好心情的坐在那里,尤其是齐钰,摇着扇子一副悠闲看戏的模样,他看着林曦月慢悠悠地跪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小刺猬似乎不怎么喜欢向别人低头呢,有趣,这次来楚国一趟真是值得。 楚景麟想着还有外人在场,压制了怒火,“都坐下吧。”他转眼看着拓跋恒,“战王对此事有什么要说的吗?” 拓跋恒上前一步:“请陛下恩准小王带吴氏回北境,小王愿意付出别的代价来交换。” 楚景麟语气淡淡的说:“哦?若是朕……想要之前北境在大楚北方做的事在北境重演一次呢?战王也愿意配合么。” 拓跋恒神色一紧,他明白楚皇的意思是要他叛国用边防情报作为交换,他握紧了拳头垂头不语。 楚景麟冷笑着说:“那么用这次来的求和国书作为交换也是可以的,战王需要考虑一下,二者取其一么。” 让大楚以此为借口进攻北境,还是让战王提供情报引大楚入侵北境,这两者都是战王拓跋恒不能选也不会选择的,楚景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吴颖墨这个女人死,这种让他颜面扫地的女人死不足惜,否则怎么消他心头之恨! 吴颖墨站在一旁为拓跋郡主爱怜地整理着头发,“这么大个丫头了还毛毛躁躁的,以后要好好听你爹爹的话,知道了么?” 话音刚落,吴颖墨纤弱的身子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向了一旁的柱子,拓跋恒蓦然睁大了双眼,抢上前去,却只来得及接住她滑下来的身子,艳红的血飞溅而出,在他们脚下留下点点红斑。吴颖墨眼神已经涣散,她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力气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恒郎,我……未曾有一日忘记过你。”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吴颖墨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67章 当众拒婚 林曦月心中有些酸涩,吴颖墨还是勤王妃的时候,应该是带着一副面具活着的吧。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她,看她的模样,应该是觉得能死在心爱的人怀中也是一种幸福。林曦月低着头,掩去了即将出口的一声长叹,身旁有一只大掌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林曦月抬眼望去,正对上楚祁夜有些担忧的眸子,她心中那种虚无的感觉瞬间被填满了,是啊,她是幸运的,有这个人陪伴在侧。 小郡主红着眼哭喊着说“都是你们……” 拓跋恒抱着怀中的女子起身,始终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眼中酝酿了一场风暴,抬眼时,一切已经归于平静,没有容许女儿说完,一个手刀过去,早有郡主的侍女过来将小郡主搀扶到一边。 拓跋恒单膝跪地,“小王素闻大楚皇帝贤德,吴氏既已逝去,还请陛下容许小王将她的带回北境安葬。”声音平静,看不出他对吴氏的逝去有任何的怨怼之心,作为一个异国王爷,他的姿态已经算足够低了。 楚景麟审视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好吧,朕准了。” 私心里楚景麟也希望与北境早点签下和平国书,吴氏既然已经死了,他也就没必要在继续发作,正好他也觉得吴氏那个女人不配入葬皇陵,享他楚氏皇族的香火。有这样一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还做出施恩于的假慈悲来。 楚景麟看着勤王说:“你可明白明天对外要如何说。” 楚祁瑛起身,冷汗涔涔,“儿臣明白,勤王妃吴氏……暴毙。” 楚景麟点点头,他明白,无需多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保守秘密,除了……“齐太子,今日这件事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齐钰明白楚皇的意思,一挥扇子笑着说:“本宫刚才在品尝这楚国琼浆美馔,酒意翻涌就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了。” 楚景麟一笑,举杯道:“朕敬齐太子一杯,诸位继续喝酒,传歌舞。” 拓跋恒带着一行人提前请辞,“小女今日委实有些不成体统,小王先行告退带小女回驿馆,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定不负你们今日所赐的一切,拓跋恒掩去了眸中的阴鸷,大楚皇室……本王必不让你们安枕无忧! 北境使臣离开之后,大殿中又恢复了歌舞升平和乐融融的景象,众人似乎是有志一同地忘记了刚才大殿中的一抹血色,劝酒攀谈好不热闹。林曦月看着楚祁瑛丝毫没有为吴氏的死而有任何难过,不由觉得心凉。也许对吴氏而言,死前被夺了勤王妃的名号,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酒过三巡,齐钰合上折扇起身道:“本宫此次带了皇妹前来,有意与大楚永结秦晋之好,这位是三皇妹,灵溪公主。” 粉紫色宫装女子端庄地在婢女搀扶下起身,盈盈一拜:“灵溪有礼了。” 这之前,上官莹不知道侧身跟皇帝说了什么,楚景麟轻拍着美人柔荑笑的很是愉悦。听到齐钰这么说,楚景麟目光有些兴味地道:“朕这五个儿子,齐太子与公主可有属意的人选?”看来楚皇是无意将公主收入后宫了。 灵溪与齐钰暗暗对视了一眼,灵溪轻声道:“灵溪属意谦王爷。”说着还面带娇羞地飞快看了楚祁夜一眼。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今天他们受的刺激已经足够多了,灵溪公主可是上虞国皇室的嫡公主,她怎么会看上谦王这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呢?林曦月也有些吃惊,这公主又没见过楚祁夜,怎么会一上来就点名要嫁给他?虽然有点想问问身边的男人,他是什么时候招惹了人家公主,可是林曦月还是忍住没有动,在场女眷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其中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 楚景麟笑意未达眼底,“哦?公主为何看中了老三,公主以前见过老三?”这话几乎是诛心之言,楚祁夜若是私下与别国皇室有往来,虽不至于叛国,可也足以证明他居心叵测另有图谋。 灵溪公主浅浅一笑,脸上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举止却依然端庄大方,“灵溪还未曾有机会与谦王爷认识,只是灵溪曾听闻谦王爷在北境的事迹,有些向往罢了,此次见到了王爷本人,灵溪更是……”恰到好处的没有继续说下去,脸颊染上两朵绯色,她又看了一眼楚祁夜,可是楚祁夜依然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就像没有听到灵溪公主的这一番告白之语那样,灵溪眼中微微一黯。 珍贵妃笑着说:“灵溪公主身份尊贵,可是这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咱们也得想看看谦王和谦王妃的意思,陛下您说是不是?” 楚景麟点头道:“贵妃说的有理,岂能草率行事委屈了公主。”私心里他也不希望老三娶一个有这样母族的女子,楚祁夜母妃的家族,一直是楚景麟心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让楚祁夜拥有过多助力。“老三,公主的垂青你可有意接受。” 楚祁夜起身,面色淡淡地,“回父皇,儿臣并无纳妾之意。” 灵溪公主神色黯淡,齐钰笑着说:“谦王这就是说笑了,灵溪是上虞国嫡公主,不能为妾,上虞国愿以平妃之位和亲大楚,并且要与嫡妃不分大小。” 楚祁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儿臣并无此意,请父皇为公主另择姻缘。” 楚景麟语气有些怨怒地斥道:“当着公主面这么说话实在不成体统,朕知道了!你坐下吧!”说是这么说,可他的心中却是满意的,他要的就是楚祁夜能一直这么识相。 上官莹忽然开口,“说起来,这也算后宅之事,谦王妃可愿意接受灵溪公主?” 林曦月心中无语,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找机会就要跟她作对,林曦月起身,低眉道:“禀娘娘,臣妾不愿意。”声音不高,却清晰明确。众人又一次震惊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当着皇帝和众大臣的面前,直言拒绝为自己丈夫娶妻纳妾。 上官莹眼中带着恶毒的笑意,冷哼道:“如此善妒不容人,谦王妃就不怕人说你有违妇德么?” 林曦月心中冷笑,“臣妾只知道出嫁从夫,夫君拒绝的事,臣妾自当跟从。” 上官莹还未来及接话,珍贵妃就说:“谦王妃说的不错,别人家后宅的事,自有人家夫妻二人决定就好,谦王都没有意见,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俪妃妹妹,哦?” 这时候珍贵妃自然要帮着楚祁夜两口子说话,若是这公主真的嫁入谦王府,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上官莹看了珍贵妃一眼,应了一声,坐在那不再说话。 齐钰似乎没有被这些影响,依旧是带着笑容看向楚祁夜说:“谦王可是嫌弃皇妹蒲柳之质?本宫这个妹妹在上虞国皇室中也是顶尖的人物。” 灵溪公主忽然上前一步:“灵溪愿与谦王妃比试一番,请陛下恩准。” 林曦月几乎要翻白眼了,这对兄妹原来是合起伙来给她挖坑啊,很好,她真后悔当时怎么没弄死齐钰这个倒霉孩子呢!再说了,这灵溪公主不过就见了楚祁夜一面,就能连公主的矜持都不要了当众表白?这一切也太不合理了。 此事说小一点是两个女子的比试,往大了说,可就关乎国家的面子了,看到众人不语,齐钰一摇扇子笑道:“莫非是谦王妃不敢接受这场挑战,还是说……不能?” 楚景麟脸色有些不善,上虞国这是在挑衅楚国,说他们连一个公主的挑战都不敢接受么?“谦王妃,你就与公主比试一番,切磋而已,不用太有压力。” 呵呵,说的倒好听,您老人家能容许我输掉比赛么?林曦月无奈起身,“请问灵溪公主,您想比什么?” 灵溪公主有些倨傲地回答:“射箭。”看林曦月不语,她继续说:“王妃不敢么?” 林曦月不落痕迹的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齐钰,“好,本妃迎战,公主出题在先,本妃定比试规则在后,这样算是合情合理吧?” 灵溪公主有些不明白地点头:“可以,就照你说得来。”她的骑射就是连太子哥哥都称赞的,她还能怕这个三无王妃不成? “来人,拿两幅弓箭来。”林曦月微微一笑,既然要比试那就比吧,她回过头,给楚祁夜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楚景麟点头示意,就有侍从下去准备弓箭,蕴曦宫外空旷的场地上,宫人们手持宫灯一字排开照亮了整个场地,林曦月试了试手中的弓,是适合女子使用的弓。“规则就是……我与公主相距一百米站立,一人一支箭,同时拉弓射箭,谁先受伤或者哪一方未射中目标都视为输掉这场比试。” 灵溪公主一愣,“这……”这种比箭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曦月挑眉,“公主若是怕了,想现在反悔也不是不可以。” “谁说本公主怕了?本公主岂会怕了你!比就比。”灵溪公主拿起弓箭走开。齐钰在人群之中看着林曦月,眼中划过一抹深思,这位谦王妃真是有趣啊。 两人各自站好,林曦月拉开弓:“公主别乱晃,毕竟……这箭上可没有长眼睛。” 第68章 心有灵犀 灵溪公主看着对面那明晃晃的箭尖,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拉开自己的弓弦,只听到对面嗡一声,灵溪公主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睛,身子歪了歪手中的箭也毫无章法地离弦而出,她惊恐之下手中自然是力道不足,箭射出还不到五十米就落了地。 “公主,你输了。” 灵溪公主睁开眼睛,看到林曦月浅笑的容颜,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个女人的容貌还是美丽的。“你,你的箭呢,凭什么说……” 林曦月拿出一支箭,笑意盈盈,“本妃这支还在手中,可公主那支已经脱靶了不是么?”她此次确实是取巧,林曦月在射箭上面确实不算擅长,可是这场比赛却不容她输,于是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赌一把了。林曦月心中暗暗决定,这次回府之后一定要好好练习射箭。 尽管心中不甘,灵溪公主也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灵溪认输了。” 楚景麟击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想不到今日还能看到这样一场比试,齐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啊?来人,赏谦王妃千年灵芝一只。” 齐钰笑着说:“皇妹终究是比谦王妃棋差一招啊,本宫佩服。” 林曦月垂眸道:“谢父皇赏赐,不过是一些取巧的小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楚景麟审视地看着林曦月恭谨的模样,“老三媳妇学过射箭?” 林曦月轻声回答:“是,在家乡时,曾跟家父去山上猎狐,只是……”她似是羞赧地一笑:“准星和力道都差了点,让各位见笑了。” 楚景麟笑着说:“女子退守后宅,这些事原本也不是必须要会的。” 灵溪公主此时也明白了自己是被林曦月摆了一道,可是她自恃身份,输了就是输了,站在一旁也不再多言,偷偷抬眼看向楚祁夜,可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正专注地看着林曦月,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灵溪公主眼神黯了黯,她果然是来的晚了。 宫宴散场之后,上了谦王府马车之后,林曦月就落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楚祁夜低声说:“曦月刚才竟然用那个法子来比试,若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林曦月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机会被灵溪公主射中的。” 楚祁夜放开怀中的人,看着她的眼睛:“你就这么相信我。”当时楚祁夜在旁边看着,其实早就暗中拽下一颗身上所佩戴香囊上的珍珠,他一直将那颗珠子夹在指间,若是那灵溪公主的箭真的射向林曦月,他也有法子让那箭偏离轨道。直到两人的比试分出胜负,楚祁夜才暗暗松了口气,将珠子收回袖中。 林曦月眨眨眼说:“那当然,大名鼎鼎的七星宫宫主,在那种情况下,不显山露水地护着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是么?” 楚祁夜轻轻捏着她的鼻尖,“不错,为夫会一直护着夫人的。”被一个人这样的信任依赖,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暖洋洋的充实。 林曦月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说:“不过咱们还有个问题要先说说,你是怎么招惹了那位美貌的灵溪公主的。” “……我怎么知道。”楚祁夜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 林曦月笑眯眯地揪住他脸颊一侧的皮肤,“起初我也是觉得,若是你这张脸惹的祸,让灵溪公主对你一见钟情,那也不至于一下这么情深到当众表白的程度吧,再后来,看到灵溪公主时不时瞄着你的那小眼神,啧啧,欲说还休的模样啊,你是不是曾经对人家来了一出始乱终弃,然后人家这时候找上门来了,嗯?” 楚祁夜叹了口气,“娘子如此敏锐,其实我最初还没想到她是谁……后来,想起来,在回宫之前,有一次接任务到了上虞国,顺手救了一个落水的小丫头,可能,就是这灵溪公主吧,不过为夫可没有记住她长什么模样啊,只是依稀回忆起来遇到过这么一个人罢了。” 林曦月放开手,斜盱着他说:“然后公主机缘巧合下知道你就是她心中思慕多年之人,然后千里迢迢来到大楚,不惜当众表白,真是情深似海啊,倒是个写话本子的好题材,嗯,找个人这么写一本出来估计还能赚上一笔。” 楚祁夜皱着鼻子说:“好酸啊,娘子是吃醋么了?娘子放心,我今日已经当众拒绝了,除了曦月,我心里是装不下别人的。” “油嘴滑舌!”今日楚祁夜言辞简单却坚决的当众拒婚,林曦月心中也是甜蜜的,两人耳鬓厮磨玩闹了一阵,静下来之后,林曦月想起今日前勤王妃的事。 “刚开始我就注意到勤王妃脸色不对,不过后来她那块牌子掉出来也太突然了,那样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收好呢?”林曦月心中已有了猜想。 楚祁夜沉吟道:“是我提前安排了人,暗中做了手脚,所以才会让那块铜牌当众掉落出来……曦月可会怪我狠心。”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林曦月,今天勤王妃死前的那一幕让曦月似乎有些伤怀,他都看在了眼里。楚祁夜有些担心,担心他的曦月会嫌弃他狠辣无情。 林曦月看着他微微摇头,“我只是同情她与拓跋恒之间这一生相爱却求而不得的苦楚,心中有一些感触罢了,而且我相信这件事,你有你的考量,你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楚祁夜松了口气,揽住怀中的人说:“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只有你,曦月愿意信我,我很欢喜。”他轻叹一声说:“就在不久前,楚祁瑜不知道从何查到了勤王妃与战王的这段过往,也许是因为他之前与北境人来往甚密从中知道了什么,然后他就以此事胁迫勤王妃,让她为自己做事,勤王妃答应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害了尚氏腹中胎儿,若是让楚祁瑜继续这么利用她,只怕勤王府要不了多久都会在楚祁瑜的掌控之内了,而且,勤王府还有我的人,身份不能暴露。” 林曦月叹口气,论起来前勤王妃吴氏也不是完全无辜,为了保全自己害了一个未出世的无辜孩子,若是此事不被揭破,接下来她还会帮着楚祁瑜做出别的恶事来,受害的人只会更多。只能说,吴氏也是个被束缚一生的可怜人吧。 “只怕拓跋恒心中存了恨意,日后不能善罢甘休。”林曦月低声道,皇帝为了争一时之气铁了心要让吴氏死,可曾考虑到此举有可能埋下祸端。 楚祁夜微微颔首:“没错,拓跋恒今日的退让只是不得不为,他是隐忍不发而已。”那种向自己痛恨的人低头时候的眼神,楚祁夜再熟悉不过。“不过近几年内,北境人应该是没有再兴起战争的实力了,而能确定的是,这拓跋恒在未来一定会是大楚的敌人。”还有上虞国来的这个齐钰,到时候就各凭本事看看鹿死谁手。 林曦月靠在他坚实的胸前,舒服地蹭了蹭,她似乎越来越依恋楚祁夜的怀抱了,若是放在从前,林曦月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日会这样信任依赖着一个男人。 林曦月低声笑着说:“你说那个灵溪公主会嫁给誉王勤王其中一个么?” 楚祁夜冷哼一声,“就凭他们,让我看,哪一个都成不了,这次和亲不会成功。”虽然不愿承认,可是他也看得出,上虞国太子齐钰并非泛泛之辈,上虞国现在并没有单方面向大楚示好的必要,他又怎么会轻易将身份尊贵的嫡公主轻易交给一个未来情况不明的皇子?楚祁瑛今日当众被揭破十年来绿云罩顶,前任王妃又是那样的死法,他根本不会成为上虞国考虑的对象。至于楚祁瑜,倒是有几个分可能,可是今日并没有看到齐钰对他有什么不同的表示。 林曦月说:“我觉得上虞国此行应该是四个目的,打探大楚朝堂实力、看看北境和大楚的热闹、母妃遗物那张丝帛、还有就是……”她看了一眼身边人,“来给某人添堵的。”这个某人说的当然是谦王爷楚祁夜了。 楚祁夜冷哼一声,笑着说:“我与曦月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朝堂的实力他看了多少咱们还不知道,这场热闹他算是如愿看到了还有额外戏份,母妃的丝帛他想都别想,至于给我添堵这件事……来而不往非礼也,至于回礼本王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先保密,过段日子娘子自会知道。”楚祁夜笑的神秘而得意。 林曦月抽了抽嘴角,“好吧,你注意着分寸就好,别一个不小心把人给玩死了。”毕竟是一国储君,死在大楚境内可就不好了。 第二日一早,北境使臣就入宫告辞回国去了,上虞国皇子递了帖子到谦王府拜访,还带上了灵溪公主。这条消息让勤王和誉王两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两日之后,谦王府正厅,主位上坐着谦王夫妻二人,齐钰坐在一旁摇着扇子,一副“皇妹情深,本宫心中不忍无法劝阻”的表情。灵溪公主仪态万方地说:“谦王妃,本公主愿意与你共侍一夫,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第69章 上门求娶 林曦月简直不想说话,灵溪公主这意思是与她林曦月平起平坐是纡尊降贵了么,什么叫她觉得如何?她只会觉得很糟糕很讨厌!林曦月很想告诉她,其实您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 楚祁夜安抚地看了一眼林曦月,看向灵溪公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然,“是本王无意,公主何必问本王的爱妃?” 灵溪公主脸一红,“我……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事。” 楚祁夜语气淡淡的,“记得又如何?本王只是游历到那里,碰巧遇到一个落水之人,顺手一救,至于救得是谁本王不在乎,公主又何必多想,如此到让本王后悔当日的多此一举了。”他的目光是冷淡的,语气更是无情的。 灵溪公主眼圈红了,她自恃仪态端庄,并未落下泪来,“谦王觉得本公主有什么不合你意的,本公主愿意改。” 楚祁夜抬眼一瞥,“无他,不感兴趣罢了。”对一个自视甚高的女子来说,这句不感兴趣的杀伤力堪称一绝。这比说她哪里不好还要严重,这句话基本的意思就是在对方眼里根本没看到你,又如何找得出优点缺点呢?灵溪公主气闷地不再说话,垂首坐在一旁,模样很是萧瑟可怜。 林曦月在一旁几乎都要鼓掌了,够狠够毒!楚祁夜看着林曦月,一副求表扬的表情,齐钰看不惯两个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咳了一声说:“谦王对灵溪也太冷厉了。” 楚祁夜挑眉:“若是本王没记错,昨日灵溪公主当众挑战本王的爱妃,最后还输了,这个意思难道不是表示着日后不再继续纠缠么。” 齐钰脸色一黑,决定放弃将灵溪嫁入谦王府这个计划,“本宫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想换回王爷手中一件东西。” 楚祁夜挑眉:“用什么换?”他现在连对齐钰的称呼都省了。 似是没想到楚祁夜不是直接开口反驳,齐钰愣了一下才说:“驻颜宝珠。” 楚祁夜嗤笑一声,“齐太子当本王是三岁孩童?”若是那传说中的驻颜宝珠真的有那样奇效,至今也没听这世间有一个美人能红颜不老的。不过就是一件功用鸡肋的宝物罢了,楚祁夜转身问:“爱妃想要驻颜宝珠么。” 林曦月摇摇头,“我不相信那东西真能驻颜。”她还担心那玩意有辐射呢。 楚祁夜看向齐钰,“交换没办法进行了,阁下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齐钰咬牙道:“谦王想要什么作为交换。”心中默念,他是高贵有修养的上虞国太子,他一定不能直接扑过去跟楚祁夜扭打在一起,一定不能! 楚祁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王要玉雪衣,麒麟角这两样,你也能给么?” 齐钰变了脸色,这两样东西都是上虞国皇室的护国秘宝,玉雪衣是一件白色的单衣,可是其质地是玉蚕的蚕丝制成,可避水不沾尘埃,最大的作用是防御力强,可抵御刀剑。至于麒麟角,传说是上古遗物,有什么实际作用暂时还不知道。 “谦王未免强人所难了。”就算齐钰舍得,他也没那个权力答应拿出这两件宝物。 楚祁夜牵起林曦月的手,浅笑着说:“为夫本想给娘子换那玉雪衣防身呢。” 林曦月与他相视一笑,“无所谓,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楚祁夜颔首道:“无妨,那玉雪衣只要还在这世间,为夫就会给娘子弄了来。” 齐钰看着旁若无人眉目传情的谦王夫妇,心中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舒服,再看那清丽脱俗的女子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身旁的男人,齐钰心中一堵,出言呛声道:“谦王好大的口气,就不日后怕失信于人么。” 楚祁夜坐直了身子,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是一条陈旧的丝帛,楚祁夜慢条斯理的展开,“齐太子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可是此物?” 看着那丝帛上古怪的符号,齐钰瞳孔猛地一缩,告诉他这件东西的那人,也曾见过这条丝帛,但是没能完全记住上面的符号,只能画了个大概给他看。眼前这丝帛上的符号跟他印象中的能对在一起,手指扣着椅子扶手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齐钰问:“谦王爷想要什么东西,除了护国秘宝,其他的都好商量。” 楚祁夜轻飘飘地拈着那张丝帛,“本王现在改主意了,本王想要的东西只要还在世上就总有办法得到,至于这条丝帛么……” 楚祁夜松了手,丝帛轻飘飘的掉进一旁燃烧的炭盆中,这张丝帛历史悠久早已脱水脆化,遇到火一瞬间就成了灰烬,这一切让齐钰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扑到近前,只看到火盆中一团卷起的灰烬。 “楚祁夜!你!”齐钰眼中几乎冒火,一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优雅理智,一掌向楚祁夜拍过去。灵溪公主的低呼声中,飞出去的却是齐钰,是楚祁夜使出内力将齐钰震开。齐钰捂住剧痛的胸口,在侍从搀扶下缓缓起身,他带来的侍卫横眉一怒就要上前为自家主子讨个公道。 齐钰摆手拦住,“都退下,你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原本也想不到楚祁夜的内力竟然如此精纯深厚。 齐钰被人搀扶着坐回自己位置上,“楚祁夜你竟敢戏耍本宫!” 楚祁夜的表情很是无辜,“戏耍?本王自己的东西,本王临时改变想法了,要怎么处置也与齐太子无关吧,再说,齐太子偷袭本王在先,能站起来不是应该先谢本王手下留情么。”他保证自己真的只用了五成内力啊,不然这个纨绔子弟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那冲他叫嚣么? 齐钰喘着气,渐渐逼自己平复下来,“谦王烧了那张灵国圣祖遗物就不会觉得遗憾么,这件东西的传说谦王怕是还不知道吧?”他恶意一笑,“传说得圣祖遗物,得之者平四海得天下,谦王现在有什么感想?” 齐钰自觉能看得出,楚祁夜只是装出一副良善无争的样子,齐钰可不信他真的就是表面这样无欲无求,来吧,痛悔不已吧!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吧!哎?为什么剧本的走向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谦王爷唇角勾起冷淡的笑意,眼中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屑,对他没看错,是不屑。齐钰有些底气不足,“你那是什么表情,难过的疯了吗。” 楚祁夜看了他一眼:“这天下平还是乱,本王不在乎,再说,本王想要的东西,本王自会去拿到手,岂是一件丝帛就能决定的,与其让人觊觎,引来一些苍蝇嗡嗡盘踞,倒不如直接毁了更好,反正那上面的符号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破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作为母妃的遗物,若是能杜绝日后飞来的麻烦,相信本王的母妃泉下有知也是会理解的。” 一副本王说的都是真话你爱信不信的表情,嗯,你的确没破解出来,可是你家夫人已经破解过了呀。楚祁夜说的的确都是真话,没错,这就是说谎话的至高境界,这就是骗人的完美水准。林曦月端坐一旁垂眸喝茶,心中对楚祁夜的无耻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齐钰将信将疑地观察着楚祁夜的神色,的确不似作伪,而且,他们这些年来也不遗余力寻找到了这片大陆上会不同语言的人,为了谨慎起见,一次临摹一个符号跟那些人看,可是至今还没人明白那是一种什么符号,他基本能确定那符号根本不是一种文字,后来他也想过也许秘密是在那丝帛本身之中,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来取这件宝物。这楚祁夜的狂傲让齐钰有些不满,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一国储君,而且上虞国并没有储位之争的危机,上虞国的皇子只有三位,全部是中宫所出,齐钰作为嫡长子,身份尊贵,才能也是被朝臣和自己两个弟弟所认可的。哪怕是这样,他都说不出楚祁夜那样狂傲自信的言辞来。 楚祁夜淡淡地问:“齐太子愿意说说,是怎么知道这灵国圣祖遗物的存在,莫非是……上虞国皇室中有灵山上下来的人?” 齐钰脸色未变,浅笑着说:“本宫游历四方之时,道听途说得来的线索罢了。”两个男人相视而冷笑,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敷衍的理由罢了,齐钰也借此表明,他无意说出真正的内情,而楚祁夜也知道自己暂时也不能拿齐钰怎么办。 齐钰心有不忿,他本就有心挑唆,一摇扇子看向林曦月说:“谦王爷这般狂傲,若是日后大楚内乱,本宫只怕他护不住林姑娘啊,若是有什么闪失……” 嗖一声,一颗松子擦过齐钰耳边,楚祁夜阴测测地说:“本王的爱妃还轮不到齐太子来关心,”说着转过头看着林曦月,眼中满是柔情,“曦月相信为夫。” 齐钰抚着自己的耳朵,有些痛不过并没有见血,心中有些后怕,刚才他是看得清楚,楚祁夜眼中是真正的动了杀意。 林曦月无奈地说:“齐太子这话说的倒叫人不懂,本妃自然是与我们家王爷共进退了,再说,本妃相信王爷,也相信自己……可以不是他的负担和软肋。” 第7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祁夜低声道:“能护着曦月,本王甘之如饴。”谦王爷这是当着情敌面前故意秀恩爱,林曦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这个样子倒有点像楚祁云几分了,不得不说,果然是亲兄弟啊!也许是楚祁夜把这种属性隐藏了而已。 看着林曦月坚定的模样,还有两个人之间流转的默契和温情,齐钰垂眸掩去了一丝黯然,抬起头笑着说:“本宫在此给你一个承诺,若是他日曦……林姑娘有什么难处需要帮手,就派人送信到上虞国太子府。”怕她会直接拒绝,齐钰顿了顿,补充道:“本宫想交林姑娘这个朋友,总可以吧。”林曦月身边那些不明身份的护卫,齐钰是见识过的,他知道林曦月有能力将信传到太子府。 楚祁夜宣告主权似得握住自家夫人的手,知道楚祁夜的心思,林曦月就由着他这么牵着,有时候明知不可为,就不要给对方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 林曦月浅笑着颔首,“多谢齐太子的这个承诺,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只希望有生之年没有用到这个承诺的机会吧。” 视线落到两人相牵的双手,齐钰和灵溪兄妹二人俱是神色黯然,齐钰起身一摇扇子,重新堆起笑容,“本宫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灵溪咱们走吧。” 既然亲眼确认圣祖遗物已经毁了,他也就没必要在留下来跟楚祁夜磨牙了。至于和亲这件事,他原本就是因为知道了灵溪心中的影子,所以特意带了她来,想给楚祁夜添堵的,上虞国现在还没必要赔上他的嫡亲皇妹来与大楚修好。齐钰预测的到,大楚要不了多久就有内乱了,他们又何必趟这趟浑水,至于勤王誉王在他眼中都不如眼前这位,齐钰根本不看好那两人,他暗暗腹诽那楚皇果然是老眼昏花了么?竟然赐了楚祁夜一个“谦”字!这楚国若是乱了,他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趁机分上一块甜头,此事还要等回去之后再商议。 灵溪眼中泪光点点的盯着楚祁夜,奈何郎心似铁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灵溪明白自己此次回京之后,父皇就会为她选一个驸马了,她此去就是真的与楚祁夜此生无缘,再见面怕是都难了,想到这里她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说:“灵溪愿意为妾室伺候在侧,请王爷王妃成全。” 齐钰不赞同的喝道:“灵溪!” 楚祁夜不看她,灵溪就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林曦月,不同于上官莹充满心机的算计,对这个姑娘林曦月讨厌不起来,她其实可以理解灵溪的心情,思慕了多年的救命恩人,多年后终于再次见面,若是能轻易就放弃,那还算得上是多年的恋慕么?灵溪只是单纯地喜欢楚祁夜,并没有想着耍心机或者是算计林曦月,哪怕是昨日的比试也是磊落坦荡,现在更是不惜抛弃公主之尊委身做妾。可是,林曦月也没打算退让,既然认定了楚祁夜,那这个人就只能是她一人所有的。 林曦月按住了冷着脸正要开口的楚祁夜,无奈的轻叹一声说:“公主对祁夜的感情,我可以明白一二,只是公主可曾听过一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还有他的希望,而我觉得公主这样好的女子也应该得如此一良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灵溪公主噙着泪怔在那里,这世间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一心一意呢?可是被女则妇德所束缚的女子,遇到三妻四妾的花心夫君,她们只能选择自我麻痹:自古以来所有的女子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被这句话冲击到的不仅仅是灵溪,齐钰看着坐在那笑容温婉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原来这就是她要的,难怪她会选择了楚祁夜。齐钰怔忪间,不由自主地说:“若是我也能……” 楚祁夜冷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曦月已经是本王的妻子,齐太子最好慎言。” 齐钰缓过神来,不服气地说:“谦王爷现在府中只有她一人,若是以后楚皇送女人给你,你又要如何?” 楚祁夜冷冷一笑,“那些女人也要有命进府才行,不是么?本王从不会被人逼迫。” 齐钰心中一震,原来如此,之前他也有听过传言,之前无论是宫中还是各权贵大臣家也有将女儿送给他做侧室的意思,可是事情谈妥之后,无一例外的那些女子都出了意外,有的被山匪掳走失了清白,有的一场大病之后疯了,有的死了……那之后,渐渐地就没人再给谦王爷府中送女人了,坊间甚至传言谦王爷与女子犯克,现在这么想来之前楚皇将林曦月赐婚给楚祁夜……未尝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一层。 “你果真是够狠……” 杀伐决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清楚的明白自己要什么,这就是谦王楚祁夜。楚祁夜不在意的冷哼道:“齐太子不要跟我说你们上虞国权贵间没有这样的事。” 灵溪反复品味着林曦月说的话,是啊,她所求的不过就是自己所爱之人也爱着她,而这些是楚祁夜所不能给她的。灵溪优雅地盈盈一拜,“是灵溪狭隘了,多谢谦王妃……不知灵溪可有幸唤王妃一声姐姐么。” 林曦月起身扶起灵溪公主,“好,灵溪妹妹不用多礼。” 灵溪红着眼圈,笑着说:“多亏了林姐姐不与灵溪计较,还费心提点,灵溪也应当去寻一个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 这边算是搞定了,齐钰看着自家妹妹这下是终于想开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多谢林姑娘,本宫与皇妹就先告辞了。” 林曦月微笑颔首,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看着齐钰的背影,楚祁夜淡淡的说:“齐太子可要尽快赶路,不然你太子府中的上百娇妻美妾可要着急了。” 齐钰脚步一趔,他加快了步子没有回头,楚祁夜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当着曦月的面提起这一茬!啊啊啊啊~他的形象毁了,曦月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轻浮好色之徒,可是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都是那些大臣们送进来的啊…… 遇到林曦月之前,齐钰对于女子的认识,仅限于装饰品和解语花两种定义,认识林曦月之后他才发现,女子也可以是文武谋略,样样不输男子,林曦月不是那种躲在男人背后被保护的娇花,她应该是一棵独立生长的花树,有着一树繁花的美貌,却依然不缺乏能够自我保护的能力。这样的女子教他怎么能不动心? 灵溪低声道:“林姐姐是个难得一见的女子,不过太子哥哥也不要太执着了……” 齐钰没有说话,自嘲地勾起唇角,他对女人说话向来是半真半假,可这一次他对林曦月的觊觎之心,已经明显的就连灵溪都看的出来么? 上虞国使臣今日已经进宫向楚皇道别,齐钰就是在临行前到谦王府走了这一趟,上虞国车队启程踏上了归途。一间茶楼二楼的包间窗户开了一条缝,楚祁瑜脸色有些沉郁地看着上虞国车队通过,一旁坐着的是楚祁瑛,“这送上门的肥肉又飞回去了,真是叫人懊恼,是不是啊二弟?” 今日两个人碰巧在茶楼遇到,表面上的和平还是能维系的,两人就一同在这包间内喝茶等着上虞国车队经过。今日齐钰带着灵溪公主去谦王府的事,并没有瞒着人,所以勤王誉王二人都是知道的,心中忐忑,就怕这灵溪公主这块肥肉入了老三的口中,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放下心来了。 楚祁瑜冷笑着看了一眼楚祁瑛,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了,就凭楚祁瑛在宫宴中闹了那么一出,灵溪公主就没可能嫁给他的。“王兄继续喝吧,本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告辞,只要看着上虞国的人走了就好,他才不想浪费时间跟楚祁瑛那个草包在这里装作其乐融融的喝茶! 楚祁瑛看着楚祁瑜带人出去,眼中染上一抹阴鸷,他也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竞争灵溪公主垂青得机会,当时他就暗暗希望楚祁瑜也不会成功,别以为他不知道楚祁瑜去驿馆求见过了几次!若是让楚祁瑜得到这个助力,对他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还好这灵溪公主最后谁都没有选就这么回去了。 “莫离,你说的没错,这上虞国这次和亲的确是白跑了一趟。” 楚祁瑛身后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上前道:“殿下如今应该考虑如何重获陛下信任。”之前勤王妃那件事,皇帝只会觉得这个儿子识人不明,被一个女人欺骗了十年之久,皇帝势必会对勤王的能力产生怀疑。 楚祁瑛也明白这个道理,都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若不是拓跋恒带走了她的尸身,楚祁瑛真想将她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只不过他并没查到楚祁瑜与吴氏的牵扯以及尚氏流产的内情。“走吧,回府议事。” 灰衣男子躬身说:“是。” 五日之后,一条有关于上虞国太子齐钰的八卦就传遍了两国的大街小巷,林曦月听到消息之后明白了什么是楚祁夜准备给齐钰的大礼,也明白了为什么齐钰离开谦王府之后,楚祁夜的笑容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第71章 被断袖的上虞太子 上虞国一行人到了汝城已是傍晚,汝城过去大概赶路一天就能进入上虞国境内了,齐钰听说这汝城温泉最为出名,来的时候路过没时间停留,回程的时候却不用那么赶时间,可以泡泡温泉了。早有随从加快脚程提前入城包下了汝城最为豪华的一家温泉客栈,来了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客栈老板当然是伺候的尽心尽力,温泉池子都提前洗刷的干干净净。 齐钰入住了客栈中最大的院子,房间后门出去就是温泉汤,让侍从服侍着宽衣沐浴之后,齐钰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子边,水上放着木盆,里面放着酒壶酒杯,里面是温过的黄酒,温泉水还能给黄酒保温,入口绵柔清香,温度正好,齐钰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闭了眼挥手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本宫要安静一会儿。” “是,奴才告退。”几个人放轻了脚步退到外间守着。 齐钰又抿了一口酒,酒意蒸腾在这温热的水波中,让他有些熏然,忽然后颈一痛,齐钰失去了意识。等他再一次睁开眼,他的确还泡在温泉池子中泡着,可是周围的景致却不是之前的那样,齐钰清醒了一些,这才惊恐地发现他周围环绕着好几个赤裸的少年男子,其中一个娇媚一笑,眼角的红色泪痣鲜艳欲滴,“公子可是醒了,对咱们伺候的可还满意?”说着又将手向水下探去。 齐钰猛然起身,“放肆!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红色泪痣的男子笑着说:“公子可是醉昏了?奴是红影,这里是一泓阁,公子的家人昨晚送您过来,打赏了银子,说是让奴带几个小倌伺候公子泡汤。” 一泓阁?小倌馆能起个这么清雅脱俗的名字也是不容易,到现在齐钰已经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给暗算了,不过那人既不谋财也不害命……到底会是谁呢?他现在还不知道,上虞国的随行众人早就乱了,太子忽然在温泉池中失踪,这还是在大楚境内,众人要寻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好派出暗卫四处寻找。 齐钰沉声道:“给本……公子那套衣服来,让他们都退了吧。” 名叫红影的小倌是这里的头牌,他自然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使个眼色,众人陆续出去,不多时红影一人进来,拿了一套面料还不错的锦袍。齐钰换上衣服问:“碧溪馆从这里出去怎么走。”碧溪馆就是他之前下榻的地方。 红影浅笑着说:“碧溪馆在城东,这里是城西,相距甚远,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我让一泓阁的马车送您一趟?” 这时候齐钰还有什么好挑拣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如此便劳烦了。” 红影说:“公子言重了,公子可是我一泓阁的贵客呢。” 齐钰眼角抽了抽,他是真的不好这一口啊!齐钰重新回到碧溪馆,刚进大堂就看到众人迎了过来一脸急色,七嘴八舌道:“殿下可算是回来了,殿下为何……”“殿下可有损伤?”这家客栈的老板和小二都被他们绑了关在一个房间内,一是担心这客栈有嫌疑,二是为了封锁消息。 齐钰实在是不想提起自己昨晚的经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昨夜是本宫大意了,屏退侍从之后就着了道,醒来就在别处的……温泉中。”他都晕过去了,应该不至于对那些小倌做出什么事来吧? 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齐钰清了一下嗓子,说:“那人没想着伤害本宫,暂时不用紧张,至于店家,咱们走之前就将他们放了吧。”这事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回头他一定要将黑手揪出来,他一定要加倍报复回去!昨晚的经历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偶像包袱很重的上虞国太子殿下内心很是忧伤。 两日之后,齐钰就明白这件事不仅仅是简单的恶作剧。不知道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上虞国太子殿下爱好男色,出使一趟辛苦憋闷,无处泻火,待到回程路上才偷偷外出找了一家小倌馆,一次就点了十个绝色少年陪侍于温泉池内,饮酒作乐,场面之奢靡令人发指。此消息在使节团中已经传遍了,可是没人敢在尊贵的太子殿下面前主动提起此事,直到齐钰自己察觉到众人躲闪的眼神,特别是他身边的那些年轻精壮的侍卫,连看他都不敢,太子殿下发现有问题,一定是有问题! 齐钰叫了一个贴身侍卫问过之后,知道真相的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按理来说那一泓阁的人不会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的人只可能是那个该死的始作俑者!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以超过齐钰想象中的速度传扬开来,不仅是上虞国,就连大楚境内都传开了,两国有幸见过太子俊美容颜的少女们生生碎了一颗春心。上虞国内有些想要讨好太子的权贵得到这个消息,纷纷准备另辟蹊径,打算为太子寻找美貌少年献上。 齐钰回到上虞京城,已经赶着入宫向自己父皇母后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母后嘴上说是信了,可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深深地忧虑!而且上虞国皇后娘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着各家闺秀的画像,要给太子选太子妃了,以前皇后觉得儿子还小,府中有人伺候着就行,齐钰说不急着娶太子妃,皇后也没逼他,可是现在皇后娘娘却有了紧迫感,可以说齐钰这些天被断袖传闻整的焦头烂额。齐钰暗暗发誓,这个风波平息之后,他腾出手来一定要将那个陷害他的人找出来,鞭打一顿,挂上牌子游街示众来挽回他的声誉。 上虞国太子殿下爱好男色还一夜点了十个小倌的光辉事迹传到楚京,就连百姓坐在茶馆闲聊时的话题中都能听到这一八卦。流言蜚语在传播过程中只能愈演愈烈,渐渐就变成了,“上虞国太子点了十个少年,每个都临幸了,就一夜啊!”“听说上虞国太子能玩出很多花样,那些风月场的小倌都有些吃不消呢!”…… 谦王殿下这几日心情尤其好,满面春风,让人观之可亲,楚祁夜下朝之后回到王府,外面有关齐钰的八卦,林曦月也听说了。用午膳的时候林曦月斜了某个愉快地男人一眼,“齐钰被扔进小倌馆这件事是你派人去做的?” 楚祁夜笑着说:“娘子果然看好为夫的实力,没错,只是给他一点小教训罢了。” 林曦月无语,就连身后侍立的几个婢女都抽抽着嘴角憋住不笑,“小教训罢了?所以你就给他一次点了十个小倌陪着泡温泉,然后还派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范围要多大有多大么……” 楚祁夜点头:“若是不将这件美事散播出去,那可不是白做了工了。” 哼,让你觊觎本王的女人,现在满世界都知道你上虞太子是断袖,而且还是很禽兽的那种!听说现在市井之中连有关此事的画本子都快出来了,名字叫《贵公子与十个少年 的情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春宫册子之类的,楚祁夜邪笑着想,之后派人将这些宝贝都收集齐全,然后给齐钰的太子府那里送上一份,就更完美了。不得不承认,谦王爷在气死一个人的能力上面,造诣颇深,世间罕有敌手。 楚祁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曦月是不高兴我这么做么?” 林曦月放下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十个顶级小倌馆里的美貌小倌,这得多少银子一晚上啊,你这也太败家了,以后不许这样玩啊,太丧心病狂了。” 众婢女绝倒,王妃真是个妙人,现在还说王爷丧心病狂,可是自始至终都没劝王爷半句的王妃,在这件事上面,两个人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吧!可怜的上虞太子啊!就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被全天下人传为了断袖,为大家提供了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养活了一批写画本子和画春宫册子的化名百姓。 两国使团到来之前,凤夕瑶就先回通州去了,毕竟风华楼的一些事物还需要人打理,两位主子都长时间不在也不可能。凤夕瑶离开之后,楚祁云来谦王府蹭饭的次数明显减少,这一日傍晚楚祁云又到谦王府来了,这一次是来问林曦月要人的。楚祁夜今日有事在宫里耽搁了还没回来。 楚祁云舔着脸说:“大嫂,夕瑶都去了这么久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写信给她,她也不回,大嫂一定有最快联系到夕瑶的法子对不对?哎呀,她临走前我有事也没能去送,还不知道夕瑶是不是生气了……” 林曦月吵得头痛,打断了一旁的聒噪,“小五有急事找夕瑶么?”凤夕瑶离开不过七八日,这小五就按耐不住了,就算是凤夕瑶有回信,这几天也到不了啊。 楚祁云叹口气说:“相思之苦啊,嫂子跟大哥已经成婚,可以日日在一处,自然是体会不到小五的感受,可是我跟夕瑶就不同了,哎,苦啊!” 林曦月嘴角抽了抽,“那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帮你……” 第72章 疯疯傻傻的药丸 楚祁云等的就是这句话,跳起来站在林曦月身旁陪着笑脸,“夕瑶是风华楼副楼主,可嫂子您比她大啊,您是楼主,如果嫂子下令让夕瑶回京,这事不就成了么。” “原本这就是夕瑶的职责,而且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副楼主成婚了,我也不好再让她两地奔波,自然会另有安排,可是,”林曦月抬眼看着楚祁云,“小五你心中也明白,你与夕瑶的婚事是不会被宫里同意的,你当如何?”就算凤夕瑶换回了韩姓,那也不过是通州太守的庶女,在世俗眼光中,这样的身份怎能嫁给尊贵的郡王做嫡妻呢,给个侧室之位都算是抬举了。 楚祁云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重新展露出释然的笑容,“弟弟我只等着大哥和嫂嫂给我和夕瑶赐婚,等夕瑶回来我就去跟她说,若是我二人两心相许,再等些时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曦月心中一震,楚祁云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未来让楚祁夜给他们赐婚,圣旨赐婚……这其中的含义已经足够明显。“好,再过两日楼里的事务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自会传信让夕瑶回来,你就放心吧。” 楚祁云笑着说:“所以嫂嫂可要帮小五把人看好了,我听说风华楼有不少男子都向夕瑶献殷勤,还未娶进门一日,实在难以安心啊。” 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相比,娇艳活泼的副楼主的确是让风华楼不少优秀男儿乱了心神,玫瑰花看着可爱又娇艳,可是那身上的刺也扎了不少人。 林曦月颔首,“好,答应你了,我要回房一趟换个衣裳。” 楚祁云也起身道:“大嫂是准备出门么?” “不是,这几日我在后院练武场练射箭,师父就要回来了,我先去准备准备。”冷兵器时代,学会射箭还是有必要的,林曦月带着几个婢女回东院换衣服,她又多做了几套男装,有些时候还是穿男装更方便些。 出于好奇,楚祁云坐下来继续等,只等到自家大哥进来,楚祁夜松了送朝服领口的扣子,“今日又来我府中蹭饭了?没见到你嫂子么。” 楚祁云做捧心状,“大哥真无情,有了夫人就嫌弃自己亲弟弟,啊,好伤心。” 楚祁夜喝着茶淡淡瞥了一眼,虽然没说话,可还是明确表达了“没错就是嫌弃你了怎的”这个意思,楚祁云叹口气说:“嫂子说要练射箭,还请了师父,现在回后院去换衣裳了,那师父怎么还没……哎?不会就是大哥你吧。” 楚祁夜挑眉道:“不往远的说,这京城中还能找到比我射箭更强的人么。” 楚祁云摸摸鼻子,好吧的确是找不出来,不过大哥你那种得意劲儿实在是让人有些牙齿痒痒啊,“嫂子说换好衣裳直接去后院练武场了,咱们是不是也过去?” 谦王府练武场以前是楚祁夜专属的区域,除了陪他练武的几个暗卫别人不得进入,后来林曦月要“活动筋骨”,隔一两日就会带着晓风穆锦两人到这里来练练身手,这个练武场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禁区了。 林曦月站在场边,对面五十米开外的架子上用丝线挂着十枚铜钱,她手边桌子上放着十支羽箭。楚祁云看到之后暗暗咂舌,低声说:“大哥这是打算嫂子训练成神射手么,十支羽箭射落十枚铜钱,这就是百发百中嘛,大哥也太严格了。” 楚祁夜看着场地上专注的女子,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曦月她自己要求达到的水准,而且她说这只是初步的目标。” “嫂子是怎么想的,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楚祁云抱着手在一旁观看。 楚祁夜淡淡地说:“曦月只是看了我用箭射铜钱之后做了这个决定。” “楚祁云无语,他家大哥可是能三支羽箭射落十枚铜钱的逆天存在,他当年暗暗努力了很久都没能超越,大嫂可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啊。 嗖~最后一支箭破空而出准确地射中一枚铜钱的中孔,林曦月收了势,回头看着场下站着的两人,笑容有些无奈,“十支箭只射落了九枚,果然还差得远。” 楚祁云嘴角抽了,差得远?大嫂现在的水准比起军营里普通的弓箭手也不差什么了,再说了,大嫂这才练了几天就能有这样的水平,凶残,实在是太凶残了!“大嫂的近身功夫已经是绝佳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苦练箭法呢。” 林曦月沉吟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之前与灵溪公主比试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好好练练箭法吧,需要的时候还能派的上用场,而且,箭法精准之后,用暗器的手法似乎也精进了不少。” 楚祁夜轻轻落在台子上,将林曦月环在自己身前,拿起弓箭手把手的再教了一遍,主要是为了让林曦月掌握好所需的力道和使力的诀窍。楚祁云看着那相拥的身影,被寒风吹得一个哆嗦,心里好酸啊,这些人秀恩爱就不能避着点儿么?都不考虑他这个未婚单身孤独青年的感受!哎呀,真是越来越想念他的夕瑶了。 楚祁夜放开手退到一旁站着,林曦月稳了气息,一连十发全部射中,林曦月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弓箭,结果穆锦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林曦月坚持着又继续练习了半个时辰,几个人这才重新回到前院正厅。 婢女们端来新沏的枫露茶,楚祁云抿着茶这才想起来此次来还有正事要说,“大哥之前有事走不开,七星宫那个叛徒的事,我与卫三昨日已经将他抓到,此人当时正在来京城的路上,还好能及时拦截,不然……” 七星宫宫主楮墨,行事狠辣果决,为人却神秘低调,七星宫上下见过宫主真容的也只有卓颜和李庆两人。三个人自小一起在七星宫长大,楚祁夜登上宫主之位以后,李庆对他起初也是忠心耿耿,可是李庆对卓颜却有着不同的心思,对楚祁夜就有些嫉恨,日久天长渐渐生了二心。若是让李庆成功入楚京,无论李庆将楚祁夜这重身份告诉谁,对他们来说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楚祁夜冷然道:“原本我察觉到了李庆有异心,也只派了人盯着他,若是没有异动便罢了,如今是他自己找死。”原本楚祁夜还想看在一同习武的份上放李庆一马,可是既然李庆已经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楚祁夜自认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对这种人他绝不会手软,担心卓颜下不了手,所以派了卫三和小五亲自走了一趟。 楚祁云说:“大哥你之前跟我说留活口,我审过之后,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将有关你的情报找到买主,我就给了他一颗药,然后交给卓颜带走了,大哥你放心,那药你也知道,吃下去就会疯疯傻傻的,卓颜也说了回去就将他单独关起来。”楚祁云说的愉快,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大哥制止的眼神。 一旁静听的林曦月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吃了会疯疯傻傻的药丸?哦~这样啊,林曦月温柔地一笑:“什么药丸子这么神奇,竟然能有如此的奇效,小五送我两颗玩玩吧?” 楚祁云得意的说:“这个药丸可金贵呢,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去南疆泊人那里弄来的,吃了之后疯疯傻傻什么都记不得了,我那只有五颗,还剩三颗了,一颗用在李庆身上,之前还有一颗……”楚祁云扳着指头数的欢快,猛然打住,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曦月,“嘿嘿,嫂子,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没做完,那我先回去了啊,回头派人把那药给你送来哈。”说完就起身准备开溜,楚祁夜在一旁端起茶杯掩住了自己僵硬的表情。 “小五急什么,”林曦月声音很柔和,“你还没说完之前还有一颗怎么了?” 楚祁云生生停住脚步,回头强笑着说:“忘……忘记了,这跟人下药的事,桩桩件件那么多,谁能全部记住呢,哈哈,哈哈哈。” 林曦月点头微笑,“哦~原来如此,忘了啊,那你大哥记性好,他应该记得,你说是不是啊,王爷~?”声音轻柔婉转,闻之令人胆颤…… 楚祁夜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茶盏,咳一声说:“曦月已经想起来了吧,那时候的确是我让小五暗中把那颗药卖给了你那个表兄,原本也是为了试探试探,看看前朝后裔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楚祁夜底气不足,越说越艰难,楚祁云看着自己身上的危机解除,早就溜了,反正大嫂也不会吃了大哥吧? 看林曦月不说话,楚祁夜低声说:“曦月生我气了么,你要怎么惩罚为夫都可以,不要这样自己生闷气。”更不要离开我…… 他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原本那天的女子若不是林曦月很可能已经着了道,他就算当时带着小五在一旁,也只是打算冷眼旁观,试探一下自己这个“任务对象”的水准。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产生了探究这个女子的兴趣,之后越接近林曦月就越被吸引。 第73章 定不负卿 起初只是算计,算计她心甘情愿帮自己取得宝藏,算计她嫁给自己降低皇帝的防备……可他却算不到,渐渐地连他自己的一颗心都失落在林曦月身上。那一日当楚祁夜听到林曦月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认可的那个人是他,他当时表面上平静,可内心几乎是被狂喜所席卷。可是现在,他看着林曦月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空落落的,想要伸出手去抓,却又不敢轻易触碰。楚祁夜从他们成婚之初就知道,若是林曦月愿意,她可以随时离开,浪迹江湖恣意潇洒。楚祁夜怕的是她就这么对自己失望然后彻底离开,看不出林曦月的想法让楚祁夜有些心慌,他成为七星宫杀手之后,几次死里逃生,那时候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林曦月眸光淡淡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灿开笑容,“瞧你紧张的一脑门子汗,那时候你我尚未相识,我又怎么会因此而生气?” 就算是两人相识之后,楚祁夜的计谋,林曦月也是知道的。选择嫁入谦王府,初时对于林曦月而言又何尝不是权宜之计?林曦月的笑容一下子照亮了楚祁夜的眼睛,也散去了他心中的阴霾。 “我既已选择相信你,自然会全心信任,之前那件事刚才我提起来不过是逗着小五玩罢了,你们兄弟二人瞒我这么久,吓你们一吓,就算是我给的小惩罚吧。”林曦月话音刚落,就被楚祁夜抱了个满怀。 楚祁夜将下巴按在她的肩窝上,低喃道:“定不负卿。”平日里他总是调戏林曦月,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可这种关键时刻他却是词穷了,只知道用力将林曦月揉进自己怀中,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肉血液一般。林曦月任他抱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第一缕春风唤醒了楚京的初春,春闱在即,楚京一下涌入了不少来自各州府的举子,京城内十几家大小客栈如今基本没了空房间。春光明媚,虽然还有些早春的寒意,淑女们还是纷纷换上颜色鲜亮的时新春装,三三两两带着家仆出城踏青游湖,乘着马车出行的窈窕淑女看到路旁的玉面书生,低眉浅笑何等娇羞,这一看一笑不知道又乱了多少书生的心。类似这样的小剧目最近在京城中可以说是屡见不鲜,都是少年儿女,大好春光正是谈情的好时节。京中贵人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在这些新进举子中留意观察,想在其中找一个青年才俊,待得高中之后就可顺势招为自家夫婿。金榜题名、如花美眷,若是能高中,一夕之间得到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成为了可能,多少人寒窗苦读多久求的就是有一日能过上这种生活。 红袖坊二楼一个布置清雅的房间内,两个俊美公子靠窗坐着,一个一身白衣高贵出尘,另一个穿着青竹色广袖长袍风流无双。这两人的容貌都是一等的,坐在一旁陪侍着的只有红袖坊的主人轻语姑娘,轻语姑娘可是从不亲自陪客的,再身份贵重的客人,轻语顶多也就是陪酒一杯而已。 不同于别的青楼,红袖坊白天也是开门的,白日里经营的主要是歌舞和酒菜,相比入夜后的热闹,现在的红袖坊内没什么客人,四处都很安静。轻语执起桌上的酒壶,自然地翘起兰花指,十指纤纤涂着浅粉起荧的蔻丹,美丽养眼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做作。 行动时,插在发端的朱雀衔珠步摇在耳侧微微晃动,青衣男子托腮痴痴看着美人,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拨弄那步摇下的晶莹垂珠,“轻语可真是个大美人儿,一动一静皆是风姿,让我都有些着迷呢。” 轻语罕见地没有因这种轻薄而不悦,浅笑着说:“凤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公子如此妙人,轻语喜欢还来不及呢。” 白衣男子喝了口酒,看着窗外问:“听说这届的举子中也有人来光顾咱们的生意?”红袖坊消费不低啊,这些书生可真舍得银子。 轻语神色一肃,“不错,一个是汝阳令家的公子梁丰,另一个是信任勉县县令之子王奕人,此二人经常来,有时还会做东邀请同乡举子一起来寻乐,给坊里姑娘的赏银出手十分阔绰,要的酒菜也都是最好的。” 白衣男子冷笑,“他们爹的俸禄怕是支撑不起这样的挥霍吧!上京赶考还流连烟花之地,还不知道他们日后要闹出什么事来。”白衣男子正是易容之后的林曦月,青衣男子是凤夕瑶,凤夕瑶刚回到京城就听说林曦月得了消息有事要去一趟红袖坊,这样好的机会她又怎么能放过,自然是跟着林曦月过来。 林曦月接着问,“所以你说有人在红袖坊中主动找到了那两个人?” “是,那人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身材矮胖,这几日常常独自坐在一楼大厅,只要一壶茶和两样点心,两日前此人主动上二楼包厢内找到梁丰、王奕人,当时他们将房间中陪侍的姑娘都请了出去,我觉得有些不对,在楼上隔间暗中探听,这才听到那矮胖男子说自己有门路能弄到春闱试题。” 红袖坊二楼是包厢,三楼却是私有区域,当年建楼的时候林曦月将三楼的房间地板设置了机关,可以清楚探听到下面房间的谈话,却不会被察觉。 林曦月皱眉道:“这千防万防,处处谨慎还是泄露了试题么?” 之前为了稳妥起见,出题的几位大人都统一住在城外温泉行宫内,一直要等到殿试之前才能各自回家。这其中又是哪里出了纰漏?那个声称自己能拿出试题的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疑点太多了,不一一查探她无法安心。若是春闱舞弊丑闻之后被爆出来,楚祁夜这个初掌礼部的王爷怕是难辞其咎。 轻语说:“那个人说了,这买题的方式,让他看到诚意之后,一日之后自会知道。” 看来这些人行事还够小心谨慎,不会先暴露他们手中的底牌,也不让人轻易知道他们的交易地点,林曦月冷笑道:“好,我也要想办法会一会他,看他是有什么本事能手眼通天。” 一连三日,林曦月都在傍晚时分到红袖坊,穿着华贵面料的衣饰,号称自己是通州来的应试举子,故意每次都在大堂拿了银子打赏,然后带几个姑娘大摇大摆的上楼。没有带着凤夕瑶,身后只跟着一个扮作书童的晓风。林曦月饮着红袖坊内轻语自用的好茶,静待鱼儿上钩。 咚咚咚,谨慎的敲门声响起,林曦月与晓风对视一眼,是大鱼咬钩了。“进来。”清越的男子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一个矮胖男子左顾右盼一番之后笑着走了进来,林曦月看着他眼中似有讶异之色,“我还以为是哪个姑娘呢,阁下是哪位,来此有何贵干?” 矮胖男子拱手道:“听说秦公子是通州来的举子,李南特来拜会。” 他们的人已经去查过了,确实有个通州来的秦姓举人,家里是珠宝商人,很有一些家底。而且这个秦沐雨就住在京城会宾楼客栈。他们万万想不到,秦沐雨此人的来历和身份都是虚构,会宾楼里住着的那个秦沐雨是凤夕瑶选了个与林曦月身高近似的风华楼影子易容而成的。 “李兄请坐,”林曦月只做不明,“请问李兄也是这届举子么?”年龄大还在考科举的人不少了,她这么问也不算突兀,至于这个李南怕是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李南也不客气,在桌旁坐了,这才笑着试探:“秦公子此番来京应考,心中可有上榜的把握?家中老太爷应当对公子寄以厚望吧。” 有不少从商的人家都千方百计将子弟送上科举之路,对他们而言,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家更清贵,这意味着他们的后代不再是别人眼中满身铜臭的商人,再说了,若是有族中子弟金榜题名入了仕途,对一个家族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林曦月装作发愁的模样,叹息一声说:“哎,只是这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中还是知道的,难啊,难。在通州之时还有老爷子帮我……”“他”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打住了话头。端起酒杯,“不说那些糟心的事儿了,来,李兄喝酒。”身侧坐着的几个美娇娘忙着为他布菜斟酒,娇声细语好不殷勤。 李南心中暗笑,看来这秦公子的乡试都是拿银子买的啊,那就正合适了,“李某有些建议想跟公子私下谈,不如请这几位姑娘先出去一会儿?” 正在跟姑娘“厮混”的林曦月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美人玉手,“美人们就先出去吧,都别走远啊,本公子等会儿让阿晓去请你们,咱们不醉不归啊。”阿晓,说的是易容成男装的书童晓风。 看着眼睛里只盯着美人的“秦公子”,李南心中嗤笑,他内心自然也是看不上这些个拿着家中银子四处挥霍的纨绔子弟,他们眼中除了酒色二字还有什么?不过,也就是这些人才能给他们送银子啊。 第74章 抛出的鱼饵 李南尤不安心,亲自起身到门口看了一遍这才重新掩上门回来,李南堆起笑容说:“秦公子可知道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你在会试中十拿九稳。” “哦?”林曦月放下酒杯眼前一亮,“还有这样好的法子,请李兄赐教。” 李南压低了声音说:“会试的试题……算不算是个好法子?” 林曦月惊讶地站起来,“这,这怎么会,不是说历年的出题人都是在试后才能回家么?李兄该不是开兄弟的玩笑吧!” 李南看着“他”讶异惊慌的样子,心中暗笑没见过世面,“秦公子稍安勿躁,坐下来说话,李某怎么会用这种掉脑袋的事来开玩笑呢?” 林曦月沉默了一会儿,李南也不催促,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的确是需要好好考虑的。许久,林曦月抬眼迟疑着说:“这试题……是真的么?” 李南微微一笑,“秦公子可以选择不信,若是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打扰。” 林曦月叫住了他,“哎,李兄别急啊,小弟也知道,此事必定是要花上大笔银子,所以心中难免有些猜疑,还请李兄勿怪。”顿了顿,她下定决心一般起身拱手道:“如此,还请李兄为在下指一条明路。” 李南点头:“如此就算是你我已达成共识,两日内自有人来寻你,李某就先告辞了。”说完他也不再久留下楼离开。晓风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着那李南出了红袖坊大门,附近隐匿在黑暗中的几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王妃,咱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晓风关好窗户,回身道。 林曦月起身,“咱们也回去吧,不然府里那位爷可要来寻人了。” 晓风轻笑一声说:“王爷也是关心王妃。” 不多时,轻语拿了两套男装进来,主仆二人换了衣服又重新易容这才从红袖坊出去,等会儿自有易容成“秦沐雨”的影子从红袖坊回会宾楼去。这红袖坊内飞不进外面的苍蝇,却不能排除李南会派人守在附近监视。一切还是得周密行事,存不得半点侥幸,免得到时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林曦月从偏门入府,刚到东院就看到楚祁夜背着手站在月色银华中。听到脚步声,楚祁夜回头看着林曦月浅笑,林曦月有些眼晕,这个时候没什么空气污染所以让月光都有了魔力么?容色绝美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头发半散着,长身玉立,在朦胧的月光笼罩中是那么的……惑人心神。林曦月揉了揉眼睛,太耀眼了点,真是个祸水啊祸水,不过再想想这个祸水是自家的,顿时心情大好! 这种时候怎么能露怯呢?林曦月重新直视着他的眼睛,“嗯,你怎么站在这,还看着人不说话。” 楚祁夜笑着说:“曦月一进来就盯着我看,我就只好站着让你先看个够了。” 林曦月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她刚才的确为色所迷,盯着他出神,这是事实……“有正事要说,进屋来说话,晓风去让聆风弄一壶山楂茶来。”这时候转移话题才是正道!晓风不知道刚才退到哪个角落去了,听到林曦月说话这才冒出来,应一声之后往房中去找聆风了,主子眉目传情的时候她们可是很有眼力的。 两人进了正房,楚祁夜说:“曦月先去沐浴更衣吧,被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这么盯着,我总有些不习惯。”曦月易容成男子,他还怎么愉快地下口吃豆腐? 林曦月起了玩心,上前勾起楚祁夜的下巴,“小郎君这是害羞了么?本公子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嗯,这皮肤也不错。”说着还伸手在他脸上摸了几把。 楚祁夜不语,气息似乎有些重,林曦月只当他是不习惯,嬉笑着准备抽身去沐浴更衣,还未转身就被人搂住腰身拉了回去。楚祁夜眼神微暗,将林曦月紧紧扣在自己怀中,“不巧,娘子什么样为夫都喜欢,既然娘子想尝试这副模样,为夫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说着低头印上了她的樱唇,几番辗转深入,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唇瓣之间牵出一条银丝。楚祁夜看着怀中人儿迷离的眼神,抱着她馥郁娇软的身子,腹中犹如火烧,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要了她,可是他知道还不能。楚祁夜调息了片刻,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林曦月此时也回过神来,羞的不敢抬头看他,自己站好说:“我先去沐浴了,这聆风送壶茶怎么这么久。” 聆风隔着外室帘子默默无语,奴婢也很无辜的好吗,谁能知道送一壶茶进来就差点撞见王爷王妃的好事呢?这种时候她只能默不作声地端着茶在外间等候啊。 林曦月沐浴完毕,穿着家常衣裳回来,楚祁夜正在外间书案那处理公务。喝着温热的山楂茶,林曦月问:“你还有事务没处理完?” 楚祁夜抬头,“已经好了,今天原本就剩下会试考场安排的表章没看,我就从书房拿过来看了,不过走个过场,也没什么问题,今天你那边是有收获了么?” 林曦月走过去坐下,“是啊,鱼儿已经咬钩了。”她将今天与李南的谈话挑紧要的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估计明日就能掀开这件事的内幕一角了。” 楚祁夜不赞同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背后的势力是怎样的,你这样是以身犯险,我可以派暗卫易容,不用你亲自去。” 林曦月看着他说:“我已经与那李南碰过面了,你现在还能找的出跟我身形一致,并且能完美模仿我说话方式的人选么?” 楚祁夜沉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条线索废了就算了,我再另想办法。”楚祁夜从未对林曦月这样生硬的说过话,这次他是真的有些急了,那些人敢做这掉脑袋的买卖,想必是一群亡命之徒,与这些人打交道太危险了。起初林曦月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楚祁夜并不在府中,他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林曦月轻叹一声,“此次会试舞弊丑闻,若是没被揭破,朝廷多了贪官庸才,百姓苦矣,若是被人拆穿,皇帝震怒,按照他那个性格,势必会迁怒于你,你刚接手礼部,若是此次办事不利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明白,这两个后果都不是我想要的,既然察觉了,我就想要阻止。” 楚祁夜软了语气,说:“你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就应明白其中危险重重,让你为了我以身涉险,我怎么能答应?” 林曦月伸手握住楚祁夜放在桌上紧握成拳的手,“我早说了要与你共进退,你也要学着多信任我一些才好啊。”她说着起身凑过去,讨好地在楚祁夜侧脸上印下一吻,然后索性靠在他怀中,“别绷着脸了,你也明白的吧,此事现在也只能由我来做了,还剩十日就是考期,可没时间磨蹭了。” “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楚祁夜长叹一声,转过头轻抚着她散着兰草幽香的发丝,“好,我会派人暗中跟着保护你,自保为上,不可强行为之让我担心。” “嗯!为了我家王爷,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林曦月笑的眉眼弯弯。 楚祁夜笑着捏捏她的鼻尖,“早点睡吧。” 翌日下午,昨日派去的影子就传了信来,说李南过了城东柏树林就没了踪迹,他们的据点应该就在那附近。可是卓风早上亲自带人暗中搜索了周围地界,却没发现有任何宅子或者人家。这些人难道还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卓风站在那里等示下,林曦月沉吟道:“那里除了柏树林还有什么异常之处?”卓风想了想说:“整个树林中都铺着厚厚的腐叶,担心发出声响被目标察觉,我们的人就没敢跟的太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目标刚一过柏树林就不见了,过了柏树林向前不远就是官道了,那中间是一览无余的荒地,连个民居都没有,他们的据点应该不会超过那一片,今日再探……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林曦月皱眉,“奇怪了,这种地方又是怎么藏人的?这样倒让我更好奇了。” 卓风肃然道:“楼主是要亲自深入虎穴么?卓风愿意跟随。” 林曦月看了他一眼,“不成,你的身高与晓风差距太大了,我身边又不能凭空多出一个书童,惹人怀疑,我还是带着晓风去。” 卓风知道林曦月的脾性,也不劝说,拱手道:“属下会带人守在那柏树林中,若是其中生变,我等也好接应楼主。”林曦月还未成为谦王妃的时候,偶尔也会自己出手完成风华楼接受的情报委托,经常就是卓风等人在旁辅助,所以这次的任务对他们来说是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林曦月如今是谦王妃没错,可她依然是风华楼楼主,在影子的眼中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林曦月颔首,“此事就交给你安排了,我会带着信号弹。” 因为这个时代火药并没有被人广泛应用,为了不被看做是异端,林曦月在最初做风华楼的信号弹时,没有给里面加入火药,使用的时候叩开打火匣子,手动向上用力抛出,信号弹能可升空到一墙高度,传讯方式不是爆炸的火光,而是大量的紫色烟幕。她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人配了这能散发紫色浓烟的可燃粉末。关键时刻还可迷惑敌人,让对方以为烟雾有毒,做烟幕弹掩护使用。 第75章 深入虎穴 正午时间,林曦月易容成的“秦沐雨”刚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剑香阁饱餐了一顿暖锅,懒洋洋地带着书童阿四走在大街上,云锦裁制的月白长衫在阳光下光华流转,这样的人就差在脸上写上两个字了:“有钱”,路旁的商贩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希望这位有钱公子能光顾自己的生意。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呼啸而过,一阵烟尘落下,众人发现刚才那位公子和他的书童瞬间没了踪影,围观的人也只是愣了一瞬间,心中想着也许是公子家的马车将他接走了吧,商贩们又开始自己的吆喝,街市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喧嚣,没人注意到刚才的事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刚才与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上面的人使力拽了上去,林曦月主仆二人也不反抗就任由自己被抓上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瘦弱的老人,马车里的环境很黑暗,四周都用黑色不透光的布罩了个严实,里面放着一块可以发光的荧石,马车里并没有之前与她接头的李南,只坐着一个黑铁塔一般的壮汉,太阳穴微微凸出,看得出是个内家功夫不错的高手。 林曦月装作有些惊恐地模样问,“这位壮士为何要光天化日绑架小生?” 这个小白脸不但胆子小,脑子也不好使,难怪要花钱买试题,壮汉冷嗤一声,“你不是见过李南么?现在就是带你去换来你要的东西。” 林曦月磕磕巴巴地说:“那,你们为何将马车弄得这般密不透风,吓得本公子以为遇到了绑架的。”晓风扮成的书童阿四只缩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是吓怔了。 壮汉不耐烦的说:“这掉脑袋的买卖,自然要隐秘些,不能让你们看到路线,公子这样的不满意,难道是更喜欢让我用布条给您把眼睛蒙上啊?” 林曦月向后缩了缩,陪着笑说:“我这不是初来乍到不懂行规嘛,多担待啊。” 黑脸壮汉哼一声不再说话,看一眼爬伏在车板上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的书童,眼中轻视之意更甚,纨绔子弟的书童也是这般没胆量的东西,真是上不得台面! 车内黑暗,看的出这看守他们的汉子并不打算多说话,想从他那套话是没可能了,左右是无事可做,林曦月索性闭目养神。 一路上都是平坦道路,期间有几个转弯,忽然隐约可以听到沙沙碎裂的声音,是车轮碾过枯叶的声响,这里应该就到了那片柏树林了。车子停了下来,却没听到那壮汉让他们下车。过了一会儿,忽然车外面一声巨响,马车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感觉到车轮卡了一下,然后加速冲着一个斜坡一路下去,耳朵能感觉到气流冲击的压力,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的方向又是一声巨响。 林曦月并未睁眼,心思却一刻未停,根据刚才的动静来推测,入口处有一个暗门,这有可能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斜坡,而那个暗门,很有可能就是在地面上,而且还隐藏在厚厚的枯叶和土层之下。这些人果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啊,难怪就连卓风带着影子来搜寻都没有发现,能做出这样隐蔽的安排,这些人一定是有把握从地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马车一路向下疾奔,车轮又卡顿了一下,然后速度慢了下来,应该是进入了平地,马车停了下来,黑脸壮汉言简意赅地说:“下车!都快点。” 壮汉自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林曦月与晓风对视一眼,也下了马车,刚才来接人的壮汉已经没了踪影,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李南。 李南笑容可掬,拱手道:“用这种方法请贵客上门,实在是不得已之举,若是让秦公子受了惊吓,李某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 林曦月心中暗笑,这跑业务的就是个接人的态度不一样啊,李南的态度与那个黑脸汉子简直是天壤之别,“还好还好,路上休息了一会儿就缓过神来了,倒是我这书童,没出息得很,一路上吓得趴在那起不了身,现在才好一点。” 李南哈哈一笑,“秦公子有如此胆量,有何惧日后不成事?若是日后公子能飞黄腾达,李某还要仰仗公子多多关照呢。” 林曦月笑着说:“好说好说,这做生意么,讲究的不就是个有来有往,李兄您说是不是?” 这李南可真是个人精,他们这帮人做这个生意应该已经不止这一届会试了,见过的世家官宦子弟怕是不少,他心里明明看不上秦沐雨的商贾之子身份,还要做出一副热诚敬服的样子来。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李南大笑着说:“秦公子此言甚妙!不愧是富商之子,见识不同一般啊,李某先带着秦公子入内去见我家主人,有关交易的事,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聊。” 李南在前面引路,林曦月带着晓风缓步跟上,好奇地抬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丝毫不打算避讳,好奇是人的本性,到了这样的环境中若是不好奇才会惹人生疑吧? 没想到这片柏树林土层的下面竟然是石头质地的,根据刚才下来的时间和坡度来推算,这个石洞挖的应该已经很深了,而个石洞头顶上的厚度,加上土层应该留了有至少十几米,所以在柏树林路过的人才不会察觉这下面是空洞的。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出了大厅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从甬道的出口出去,眼前豁然开朗,这外面竟然已经是在室外了!入眼是明亮的天光,还有大片的树木,早春时节,这些植物已经发出了新芽,植物的清新和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鸟鸣虫儿飞,跟刚才石洞内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林曦月看着头顶的天空,迟迟不语,这石穴竟然是可以通到外面的,这里又是哪? 李南以为“秦沐雨”是吓呆了,笑着解说道:“是不是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惊喜?来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有秦公子这样的反应,这可是我家主人费了一番心思设计的。” 林曦月回过神来说:“是啊,小生完全想不到这石洞出来竟然是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震撼啊!你家主人真是个能人,在下佩服,佩服!”她还真有些期待见到这幕后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李南笑了笑,在前面继续走,“过了这片树林就是我家主人待客之所,秦公子可跟好了,在后面跟着李某的脚步,千万别乱走,否则会有危险。” 林曦月状似不明,只答应着,“明白,明白。”心中却已经有了底,这片林地怕是也不简单,树林间的小路弯弯绕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并不是毫无章法,这应该是布置成类似前世玩的那种迷宫的格局,在这里若是贸然乱闯,怕是会触发什么机关吧。 林曦月看着这片地方,区域范围并不大,能看到边界的石壁,向上看竟是陡峭岩壁。这里应该是楚京附近的某一座山,而这片地方就是类似一线天的山间峡谷夹缝。走在林子中,林曦月视线扫过一颗树下生长的小丛红色植物,不动声色的转了目光,“这里的植物可长得真茂盛,来楚京之后可是很少能看到这样一片好地方,同样的树种,在楚京附近我还没见过比这里长得更好的。” 听到林曦月状似无意的评论,李南一怔,脚步却不停,笑着说:“可不是么,也许是这里的水土得天独厚吧。” 林曦月心中冷笑,以人肉骨血作为养料,能不长得茁壮异常么?刚才她看到的红色植物名叫嗜血菇,传说是一种极好的补血养气的药材。此物极为难得,因为它只有可能生长在被人肉骨血滋养浸透的土壤上,而且还要气温和湿度达到一定的水准才可以,偶尔才有人能机缘巧合采得一丛。 这嗜血菇在南方的战场上有时候可以看到,北方能长出这样的稀罕东西,除了这一线天中水分饱和,更重要的应该就是因为……这片树林下面埋着不少亡魂。难怪这林地中阳关充足还让人有一种周身阴森森的感觉,之前那些不配合的“顾客”,或者是想闯入的卧底,怕是都埋骨在这片树林中了。 一路走来,林曦月能察觉到这树林中暗中隐匿了不少武功高手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刻都不能放松啊,林曦月心中暗暗叹息。 “到了,秦公子请进。” 林曦月看着眼前不起眼的竹屋,颔首道:“打扰了。” 入内之后才发现这竹屋内布置奢华,虽然面积不大,可是这房间内的陈设布置无一不是极品,甚至有些是这世间的孤品奇珍。林曦月在客座上坐了,有一个少年进来上茶,林曦月点头称谢,少年却只是喉间发出啊啊的声音摇了摇头。 是个哑巴?现在想想之前那个赶马车的老人似乎也安静的过分,为了不泄露这里的秘密,所以除了杀手和李南这个中间人,这里服侍用的人都是哑巴?她端着茶盏装作在用心饮茶,其实茶水连嘴唇都未沾湿,这里的东西可不能贸然入口。 脚步声近了,林曦月抬起头看向来人,心中也是一惊,怎么是他? 第76章 故人来 林曦月不会认错,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色长袍,精致的五官,疏离冷漠的神情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赢璟尧。赢璟尧身后跟着的人也是一个熟面孔,是尚书府的二世祖,兵部侍郎华锋。林曦月曾在宫宴中见过华锋几次,也知道他是珍贵妃母家的侄儿,此人也在北境一战中对楚祁夜下过手。 真是遇到一起了,林曦月心中长叹,面上却不露分毫,起身一鞠,“秦某此行的目的想必诸位已经知道,还请诸位多多照拂,至于价钱的事……一切都好商量。”开口谈钱,不离商人之子的本色。 赢璟尧与华锋已经在主位上坐下,赢璟尧抬眼淡淡地看过来,林曦月心中一跳,视线也不闪躲的与他坦然相对。因为之前被赢璟尧掳走那件事,林曦月总有种担心被他看穿的感觉,赢璟尧又神色淡然的转开了视线低头喝茶,似乎对接下来的谈话完全没有兴趣。 华锋开口道:“长话短说,四书文、五言八律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三场考试的题目是我这里齐全的,十万两银子,就看你出不出的起了。” 林曦月状似惶恐地问:“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静默,她明白没人会回答她,最后还是李南在一旁低声提点,“秦公子,您可明白这不该您知道的就别问,这也是对您有好处的。” 林曦月点头应了:“是在下逾越了,请各位见谅。” 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赢璟尧盯着窗外似乎此事他并不关心,华锋则靠在那懒懒地,面上有些不耐,他可没时间跟这些人磨蹭着讨价还价。 李南看了一眼那两位的神色,对林曦月说:“秦公子买还是不买现在就做了决定吧,若是决定不买,我们也会将秦公子送出去的,我们自会有办法让秦公子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这后半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林曦月垂眸思量,若是买了他们的题,算是有把柄落在这些人手中,从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华锋背后的人是谁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人除了借此敛财,还有个目的,应该就是为誉王在朝堂和地方培植势力。 若是不买这考题,表现不好就得死在这里,表现的好点怕是也少不了要被胁迫或者是用别的法子被抹去记忆。现在这样又要如何取得二皇子买卖春闱试题证据?灵国的人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林曦月只觉得脑中很乱。 林曦月笑着说:“买,怎么能不买,有如此好的一个入仕机会,若是错过,对在下来说此生就无望了。” 华锋冷哼一声,说:“你能舍得了银子就好,准备字据吧。”每次都是将买题的举子以掳劫的方式带来,他们身上不可能带着足够的银子,所以就用家族的名义签下字据,这些人都是有来历的世家子弟,不怕他们日后赖账。 林曦月点头道:“舍得,有舍才有得不是么,有道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秦某还要谢谢您给了这个机会呢。”语气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华锋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满意的,有企图就好,看重功名利禄,这样的人更好掌控。李南下去准备字据,很快拿了一式两份过来,林曦月草草看了一遍就利落的签字画押,反正……秦沐雨这个身份也是虚构的。 通州绸缎商秦家的确是有位嫡出的公子,可那人却是却不叫秦沐雨,这秦公子从小身子不好养在内宅,外人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这帮人之前去调查也只是查了通州确实有个做绸缎生意的秦家,秦氏嫡子也确有其人,一时间哪儿能查的那么细致。名字、笔迹、指纹全部对不上,看这些人到时候在哪儿去找这笔银子。再说了,这秦家绸缎生意幕后的主人是林曦月,秦老爷实际上是林曦月下属一个得力的掌柜,每年能拿到铺子的分红。 林曦月已经传信过去让他举家离开通州往上虞国去,正好上虞国的铺子也需要人打理,等这件事被揭破,秦老爷一家早就到了上虞国了,誉王又能如何? 李南核对了一下契约,满意的收起来。林曦月看了一眼赢璟尧,心中对他们如何拿到试题心中大概有了谱。赢璟尧曾说过,为了拿到灵山圣祖遗物,他们多年来曾派了好几批人潜入皇宫中四处查访。 这些年却从未曾听过皇宫中有刺客的消息,想必这些灵国中人潜伏极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多次搜寻皇宫,如今他们能拿到这会试的考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华锋点头示意李南,此事可以了了,华锋半侧着身看赢璟尧,面上带着笑意,态度很是客气,“这一单生意就算成了,赢公子还有什么意见么?” 赢璟尧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神色淡淡地说“华大人做主就好。” 林曦月将茶杯放在嘴边,装作自己没留心的样子,心中很是无语。赢璟尧这个家伙是天然呆么?华锋明显不愿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可赢璟尧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口,奇怪的是脾气向来不怎么好的华锋面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 华锋哈哈一笑,“灵国的那一半分成,会试之后我会派人直接送到您手中。” 赢璟尧面上也没什么喜色,“好,今日应该就这一位吧,我先告辞了。” 林曦月有些不明白这灵国到底有什么目的,看赢璟尧的样子也不是缺银子使啊,不然他听到一半的分成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根本不在乎这生意是怎么做的。灵山立在大楚与上虞国交界,向来对外号称两不相帮,从不涉足这俗世的争斗,这次他们是为了什么下山,看得出赢璟尧在灵国的地位应当不低,赢璟尧出于什么目的来帮着楚祁瑜呢? 心中有太多的谜团了,林曦月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等着李南给她的下一步指示,此时万万不可行差踏错,若是被对方察觉到不妥,且不说这任务失败日后想寻找线索就难了,就是凭她和晓风两个人可没把握从这里全身而退,卓风带人守在柏树林那,离了这么远,在这山谷深处升起信号弹怕是也没救不了急。 李南收了契约书,笑着说:“秦公子,咱们这就回去吧,这次就由李某人护送你回到城中去。” 林曦月点点头:“好,如此便有劳李兄了。” 顺着原路返回,经过那片树林的时候,林曦月在心中默记路线,同时小心翼翼地问:“李兄可否告知,刚才那二位贵人,那个是李兄的主人。” 李南回头深深看了林曦月一眼,还是给了答案,“华老爷是我的主子。” “哦,哦,贵上果然是气概不凡啊,我刚才都不敢抬头看他呢。” 所以这片地方的真正主人是华家了,而灵国的人只是来帮忙的,然后顺便从中分成赚钱。誉王的目的很明显,可这灵国人的想法就比较难以捉摸了,灵国的人不可能只是为了银子这么简单,赢璟尧应该是与誉王一党达成了某种协议,除了银子,他们还想得到什么? 一路重新回到那个空旷的石室当中,马车已经等在那里,赶车的还是之前那个老人,老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并没看到他们过来。三个人上了马车,李南拉紧了车帘,轻轻在车梁上敲了三下,一声脆响,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林曦月闭上了眼睛靠着车壁养神,李南看林曦月一副劳累脱力的样子,只当“他”是刚才情绪紧张所致。已经做成了一笔生意,李南也没什么话再说,索性也靠在一旁假寐休息,一路盯着将人送回城中,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黑篷马车驶入城中,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路过一条无人小巷子的时候,李南让林曦月主仆下了车,马车并未停留,继续往前去了。 看着马车远去,林曦月总算松了口气,感觉腹中饥饿,“这么闹了一场本……公子肚子都饿了,走吧咱们去红袖坊找轻语吧。”换身衣服、换个面孔然后再回去。 晓风低声说:“这幕后之人的手段不容小觑,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林曦月摆摆手,并不多说,“走吧,有什么话等回府之后再说。” 主仆二人去红袖坊转了一圈换了一副面孔,负责装扮成“秦沐雨”的影子已经等候在三楼密室中。林曦月回到谦王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乍暖还寒的时节,东院正房内还燃着炭盆,聆风看到自家主子回来,连忙打起帘子。 “王妃可回来了,王爷今日散朝之后早早回来就在等着王妃了。”聆风小丫头,说着朝里面努努嘴。 楚祁夜听到声音,起身迎过来,脸上是明显的担心,“若是再过一刻你还未回来我就要带人出去搜寻了。” 聆风机灵地说:“奴婢这就去给王爷王妃准备膳食。”说完拉着晓风就出去了。 林曦月摘下脸上的面具,她又何尝不明白楚祁夜心中的忧虑,安抚道:“放心吧,我说了会平安归来,定然是说话算话的。” 第77章 为夫服侍你 楚祁夜上前一步将林曦月揽入怀中,只是单纯不夹杂任何欲念的拥抱,林曦月轻叹一声伸手回抱住了他,安抚地在他后背轻拍着。楚祁夜心中有一片阴影,这点林曦月隐隐约约察觉得到,也许因为是年少时亲眼目睹了母妃惨死在自己面前,楚祁夜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楚祁夜认定了放在心中的人,他就会很害怕失去,为了守护自己看重的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背弃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林曦月的肚子不应景的咕噜一声,楚祁夜头伏在林曦月肩上低笑出声,“曦月今天辛苦了,这肚子都抗议起来,怪为夫思虑不周,外间应该已经摆好了,咱们出去用膳吧。” 林曦月羞恼地锤了他一下,“脑子动得快,比较容易饿。” 两个人到外间,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林曦月有些迫不及待的坐下,桌上有一大碗胭脂米饭,酒酿清蒸鸭子、荔枝肉、凉拌青笋、香蕈蒸蛋羹,还有一海碗银耳蛋皮汤,都是她喜欢的菜色。穆遥上前为两位主子各拨了半碗饭,又盛好了汤,然后才笑着退后立在一旁。 林曦月确实是饿了,筷子动的欢快,楚祁夜在一旁看着她吃的开心,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时不时为她碟子里添上两筷子菜。 林曦月咽下一口饭食,抬头说:“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我夹菜,聆风的手艺可是很好的。”说着也给他夹了一块荔枝肉,楚祁夜笑了笑夹起来吃了,他相对更偏爱素食,可是林曦月觉得荤素搭配才有利身体健康。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林曦月总会择一些肉食,时不时夹给楚祁夜。 对林曦月夹过来的菜,楚祁夜总是来者不拒的。“味道不错,很下饭。” 吃过饭,林曦月抚着依旧平坦的肚子,长叹一声,“太好吃了,一不留神又吃撑了,哎呦,聆风去煮一壶桂花茶来,本妃要喝点消消食,顺便拿一碟蜂蜜回来。”晚上喝浓茶容易失眠,还是熬桂花茶或者山楂茶来喝比较好。 瘫倒在内室的卧榻上,林曦月翻了个身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歪着,咱们舒舒服服的说会儿话,我把今天的收获跟你捋一捋。” 楚祁夜含笑走过去,在她身旁侧躺下,两人呼吸交互。楚祁夜支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心神微荡,笑着伸手缠绕着林曦月垂在肩头的发丝,“说吧。” 林曦月看着他凤目含情,有些不自在的拍开正玩自己头发的那只手,“你这个样子盯着……叫我怎么说正事?” 楚祁夜呵地笑出声来,嗓音低低的煞是好听,林曦月撇过脸去,“祸水。” 这一次楚祁夜是听清楚了,“祸水?娘子是说被我这张面孔诱惑了么,为夫甚是欢喜,这些都是娘子的,娘子可以大方的盯着看,不用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林曦月心中翻了个白眼,微笑着一只手掐住楚祁夜一侧的脸颊肉,咬牙用力,“是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玩闹了一阵子,林曦月松了手,楚祁夜半边脸都被掐红了。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模样,林曦月不由倒在榻上笑出声来,还好她掌握了分寸,不然明日谦王爷就要顶着半边淤青的脸蛋去上朝了。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还是要说的,林曦月将今日一路上的所见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了她心中的一些揣测。 楚祁夜神色一冷,“我就奇怪楚祁瑜这些年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能四处收买人心,能养着府中上百个姬妾,还维系着豪奢的生活开销,原来是有这样一个来钱的法子啊,倒是我之前小瞧他了。”关于誉王府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楚祁夜早就有疑问,也派人查过,并没有什么收获,如今倒是撞上了。 林曦月说:“现在咱们要做的有两点,首先要查清楚灵国的人这次下山所为何事,其次就是看能不能拿到誉王一党买卖春闱试题的证据,他既然放心将此事交给华家人去办,就应该是有账本的。” 楚祁夜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按照你说的这灵国的人并不单纯为了银子,我去北地的时候,他们当时闯府是为了要那条母妃留下的丝帛,后来不惜在半路上掳走了你,也是为了此物……我猜测,他们此举只是为了让大楚因夺嫡之争而产生混乱,从而趁乱寻找丝帛,正所谓渔翁得利。” 林曦月说:“那咱们要怎么应对。” “将丝帛已毁的消息放出去,并且……传这是上虞国太子也曾来谦王府之后的事。”祸水东引,就看灵国的人会不会相信,就算他们只是半信半疑,也会去查上虞国,对楚祁夜他们之后行动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林曦月颔首,“好,明日我就让卓风派人去散布消息。”刚才回来之后她已经让府中留守的影子出城去通知卓风收队了。 楚祁夜轻声说:“之后我会派人搜索这附近哪里有你说的那块山谷,到时候让他们从山上直接下去,按照你这次探得的地形图潜入试试,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完全密不透风的防卫屏障。”这一次他要送给楚祁瑜一份猝不及防的厚礼。 今日正午被那辆黑色马车带走的时候,晓风趴在车板上,并不是害怕,而是感知着一路上的颠簸,转弯,还有这期间的时差,晓风擅长这样的追踪,一路上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将路线记在了脑中,回来之后再将记忆中的路线画在纸上。按照那路线图来开,马车在城中绕了很多的弯路才出城,而且是从远离柏树林的那个城门出城,然后又绕一圈,才进入树林。至于那个隐蔽的入口,应该是在柏树林直线进入在左转的西北角。 说完了正事,精神放松下来,林曦月起身饮尽杯中琥珀色的桂花茶,打了个哈欠,“折腾一天,好困,早点睡吧。” 楚祁夜先起身下榻,林曦月揉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就被抱了起来,抬眼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显然楚祁夜现在心情很不错。“曦月今日奔波劳碌了一整天,为夫早就洗漱过了,现在也该为夫来服侍你安寝了。” 林曦月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好,本妃今日就准你服侍了。”被人捧着宠着的感觉还真不赖。 楚祁夜抱着怀中的娇人儿走到妆台前放下,熟练地帮林曦月散了头发,然后一下下耐心的将她的长发梳通顺。早有丫鬟送了热水进来,楚祁夜屏退了四周,拧了帕子给林曦月擦了脸和手,然后毫不迟疑的蹲下身子要为林曦月脱鞋袜。 林曦月一直淡定地任楚祁夜在一旁忙活,此时不由得红了脸,“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怕什么。”楚祁夜不让她有退缩的机会,利落地抓住褪了鞋袜,小巧白嫩的脚掌大小正好可以包在他掌心中,十个指头粉粉嫩嫩圆润可爱,脚踝的浅窝也是那么的诱人,楚祁夜看着手中的玉足,有些发怔,不由得喉头一动吞了口水。 林曦月被他看得害羞,把脚缩回来放到水盆中,哗啦一声,楚祁夜似乎终于回了神,伸手进去帮她洗着,大掌揉捏着或轻或重,这动作让林曦月心头一颤。 林曦月撇开视线,说:“动作还蛮熟练的嘛,不错。” 楚祁夜没有抬头,“小时候我看了古人孝悌之义的书,就想效法古人行孝,常常屏退了宫女,伺候娘亲洗脚,算起来却是许多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了。” 林曦月默了一瞬,提起凌妃的时候,楚祁夜总是难掩黯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林曦月郑重地说:“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有我呢。” 楚祁夜抬眼看着她,点头,“嗯。”笑容温暖。 终于洗完了脚,楚祁夜去一旁洗了手擦干,林曦月刚来得及穿好绣鞋,还未起身又被某人抱了起来,“说好了今日让我服侍,娘子就别打算自己行动了。” 一手揭开丝被,楚祁夜将怀中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双手就朝林曦月领口的扣子摸去,林曦月明白他的意图,也没有阻止。低眉看着自己身上一颗一颗扣子在他修长的指尖弹开,男装的衣服相对比较好脱,很快就剩下一层里衣了。 然而楚祁夜并没有按照林曦月想法中的那样就此打住,他的手拉住里衣上的系带,这时林曦月终于忍不住了,自己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 “这个就不用你来了,我向来就是穿着里衣睡的啊。”林曦月抱着头做鸵鸟状,他难道是想补洞房花烛夜?哎呀,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虽然说……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心里总会有点怕怕的,事实证明她又想多了。 楚祁夜皱眉道:“你里面还裹着束胸,这么压迫,气血不通,要解开才好。” 林曦月藏在被子中的脸红透了,低声说:“我自己在被子里就可以脱下来的,你赶紧去熄灯,你还不困吗,都累了一天,该睡觉了!” 楚祁夜盯着包成蚕宝宝状的女人笑了,曦月没发现么,每当她无所适从的时候就会特别的话多,不过……这样的模样也很可爱啊。 第78章 南山寺赏花 一场春雨之后,春风吹绿了位于北方的楚京。谦王府马车上,林曦月捻起一颗杏脯放入口中,“不错,酸度甜度都正好,你们也吃吧。”刚才路过看到一个婆婆在路边提着篮子卖杏脯,林曦月就让车夫停下,晓风隔着车窗三个铜板买来一包。 此行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的是穆遥和晓风两人,女孩子哪儿有不喜欢吃零嘴的,再加上她们也知道自家王妃不拘这些,谢过之后上前抓了一些吃着。 林曦月浅笑着问:“穆遥可曾见过南山寺的桃花,果然是美如画么?” 穆遥咽下口中的杏脯,眨眨眼睛道:“奴婢也不曾去过,听人说是很美,据说南山寺的桃花树植于百年之前,盛开之时如朝雾晚霞,鲜妍明媚,美不胜收。幸运的是这些桃树并没有在战火中受损,所以有人说啊,这南山寺的桃树是得了佛祖庇佑,就连赏花的人也能被祝福呢。” 鬼神之说林曦月是从不迷信的,可是这南山寺的桃花却勾起了她的兴趣,若是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自在漫步,听着寺庙的钟鸣声,想来也是一桩美事,只可惜……今日的应酬又怎能得到安静自在呢? 两日前林曦月接到福昭长公主的帖子,福昭长公主是皇帝楚景麟的胞妹,林曦月进京之前,福昭长公主随驸马回乡祭祖,今年春天才回到京城,所以林曦月还没有见到这位长公主。福昭长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办一场赏花宴,地点就在南山寺,邀请的都是京城中各权贵家的当家主母,众人一起上香祈福,之后赏花吟诗。南山寺在这一日就会关闭寺门,普通香客不得进入,寺庙中为这些贵妇香客提供清茶和素斋,这南山寺的素宴在楚京附近也是头一份的。 马车上了山在南山寺门前停了下来,林曦月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锦裁制的衣裙,上面绣着蓝色的百蝶穿花图案,绣花精致散落在裙摆上,那蝴蝶仿佛翩然欲飞。一头乌发挽成一个堕马髻,点缀着一套蓝翡雕成的蝴蝶头面,水蓝色琉璃珠步摇在耳畔微微晃动,为了与衣裳搭配,手腕上带着羊脂白玉镯子。 这一身一她清丽淡雅的气质很相配,林曦月向来不太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她更偏爱一些冷色调。参加这种女眷聚会,免不了要在衣饰上花一些心思,就连衣服都要是新制的,必须是没有在之前场合穿过的才可以,否则难免会落了个怠慢的嫌疑,让宴会的主家心生不满。 南山寺门口有两个看上去就很精明的婢女,她们负责验看请帖,接待来宾。两个人都是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应该是福昭长公主身边的掌事婢女,应对这样的场面驾轻就熟。林曦月走到近前,穆遥上前去将请帖递了出去。 两个婢女看过帖子,微笑着福身施礼,“谦王妃请,我家主子已在内恭候。” 林曦月微微颔首,带着穆遥晓风进了寺门,寺门内院子中有公主府的婢女上来引路。后院一间厢房内,各家夫人齐聚一堂,林曦月进去之后,看到坐在上首位置的贵妇人,一身绛紫色衣裙,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应该是福昭长公主无疑。 林曦月上前一礼,“曦月给皇姑母请安。”这位是楚景麟的姐姐,照理林曦月得称一声皇姑母,感受到来自上方视线的打量,林曦月垂着眸不动声色。 “起来吧,一家人何须多礼,说起来倒是本宫第一次见到老三媳妇呢,来,过来让本宫细瞧瞧。”福昭长公主和善地笑着冲她挥挥手。 林曦月依言站到她身侧,福昭长公主拉起林曦月一只手,拍了拍,“瞧瞧这模样,清婉端庄,好,好,是个好孩子,本宫看着就喜欢。”笑容很是愉悦,福昭长公主从腕上褪下一只通透翠绿的镯子套在林曦月手上,“第一次见你,这镯子是先皇赐给本宫的,如今就给你做了见面礼吧。” 林曦月退后一步惶恐道:“先祖所赐之物,曦月何德何能竟让皇姑母割爱,使不得,曦月如何敢受。” 福昭长公主笑着说:“这是长者赐,曦月就不要推辞了。” 林曦月谢了赏,找个位置坐下,她观察这福昭长公主的态度不似作伪,前一日楚祁夜听说她要赴这个宴会,只淡淡的说知道了并未阻拦或者提醒,所以长公主应该不会特意为难她。在座的几乎都是之前已经认识的面孔,林曦月微笑着一一颔首,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坐在旁边的是府尹家的夫人,两人喝着茶闲聊了几句。 一盏茶时间过了,福昭长公主起身道:“咱们先去大殿中上柱香吧。” 众人跟着纷纷起身,“长公主先行。” 众人出了后院,福昭长公主回过头,伸出手说:“曦月到本宫身边来。” 林曦月一怔,这位长公主对她的看重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说起来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是。”还是依言走到前面,挽住福昭长公主伸过来的那只手。 福昭长公主上了头香就将林曦月推了上去,林曦月上香叩首之后,起身回到长公主身边站着。“曦月不去求一支签?这南山寺的解签师父可是很准的。” 林曦月笑着说:“皇姑母就饶了我吧,我向来不爱这些,若是求得上签倒罢了,若是这一不小心摇出来一个下下签,这段日子可没法好好过了,对曦月而言……无知则无畏,稀里糊涂的过日子才会开心。” 福昭长公主展颜一笑,“好个无知则无畏,好,本宫今日也不求了,等这边结束了,咱们用完素斋就能去后山赏桃花了,这南山寺的斋宴可是极好的。” 林曦月调皮地眨眨眼说:“听皇姑母这么一说,曦月现在都有些馋了呢,来楚京之后听人说南山寺的斋宴不是谁都能吃到的,今日曦月可是托了皇姑母的福,等会儿一定要多吃一些。” 福昭长公主被逗得心情大悦,笑着说:“放心,管够,再大的胃口也不怕。” 南山寺的午饭钟声响起,主持亲自带着一众贵客到偏殿,至于庙里的僧人是在别处用饭。这里的斋宴不是宫廷宴会那样每人面前一个小桌,偏殿里摆着五个圆桌,每个桌子上放着六副碗筷,福昭长公主自然是坐在上首的桌子,林曦月原本想随便选一个桌子坐了,却被福昭长公主拉着坐到她那一桌去了。 按照她的身份坐这里也是使得,可是林曦月向来低调惯了,这次确实没有办法只得坐下。同坐一桌的还有丞相夫人,尚书府华夫人,礼部兵部工部侍郎几家夫人,誉王妃也接了帖子,可是身体抱恙只得缺席。 桌上已经摆好了八样冷盘,春笋鲜菌各种时蔬,每一样入口都清脆新鲜,调味又各有不同,共同的特点就是存食材之本味。这样好的新鲜食材实在难得,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就连所谓的无公害蔬菜都比不上其万一,林曦月吃的爽口,穆遥在身后为她布菜。最妙的是那品桃花豆腐,豆腐制作的时候酿了煮熟的桃花汁子进去,豆腐呈现出可人的淡粉色,浇上浅金色糖浆,上面点缀着零散的桃花瓣,入口绵甜细滑,除了桃花的清香,还有一股杏仁的味道, 林曦月原本就偏爱甜口菜肴,对这道桃花豆腐很是喜欢,心里默默将味道记下来,准备回去给聆风说上一遍,以后就能在府中常常吃到了。这桃花换成别的时令鲜花应该也不错,夏天想法子做出来,再加上碎冰,想想就知道一定会美味。 福昭长公主凑过来说:“曦月喜欢这桃花豆腐?” 林曦月笑着点点头,“的确美味,滑嫩可口,还香甜不腻。” 福昭长公主浅笑道:“本宫每年来也是最爱这一道菜,豆浆磨得很细,还加了新鲜杏仁儿进去,再加上桃花,味道很有层次,咱们俩的口味倒是相似。” 冷盘一道一道撤下去,公主府的婢女又鱼贯而入将热菜端了上来,琥珀豆腐,素烧鹅,油焖春笋……都是用料讲究,调味精美的素菜,其中有一道用豆皮包起来炸制的菜,看起来很是诱人,林曦月夹起一块,入口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富有弹性,这里面包的馅儿是剁碎成茸的许多种山菌调味而成。林曦月吃的开胃,让穆遥拨了半碗饭,慢慢配着菜吃了,热菜之后的甜点心是入口即化的豆乳酥。席间那些夫人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真理,偶尔才有人攀谈几句,林曦月难得的有一次出席宴会能好好吃上一顿饭。 用过午膳,众人移步到一旁的休息静室,依次在椅子上坐下,林曦月则陪着福昭长公主坐在榻上。早有婢女掐着点送了清茶和果脯上来,林曦月端起青瓷茶盏,揭开盖子,上好的雨前龙井,茶芽鲜嫩,茶汤碧绿清亮,应当是今年才上贡的新茶,气息清香沁人心脾,果然是好东西。 众位女眷这时开始闲聊,内容无非是互相吹捧,亦或者聊一聊对方的衣服首饰,京城中又出了什么装扮的新花样等等,这种时候谁愿意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呢? 第79章 昔年旧事 这样的氛围实在有些无聊,林曦月克制住自己昏昏然的睡意,强打精神应付着夫人们的话题。最后还是福昭长公主笑着提议,“春困秋乏,再这么坐下去本宫都要睡着了,此时日光正暖,不如咱们现在去后山赏花散步,也算消食了。” 众人还能有什么意见,都说大长公主考虑周到,出了门前面有丫鬟领路,福昭长公主挽着林曦月的手慢慢走着,前天才下了一场春雨,泥土路上还带着潮气,出了寺庙后门走没多远,就能闻到空气中微微湿润清凉的桃花香气。 林曦月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电器、网络和汽车,可难得的是,水、空气和食材都是天然无污染,真是两难全啊!越过一个小丘,眼前是一片云霞一般艳丽的粉色,连成一片,浓淡相宜。桃花树映衬着连绵青山,一阵山风吹过,几片轻薄透明的桃花瓣飘飘荡荡落在碧绿的草地上,入眼的景色美不胜收,林曦月第一次看到南山寺桃花,纵使前些年随商队去过不少地方,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美景,也是呼吸一滞。 同行的夫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这样绝美的场景,似乎高声谈笑都是一种亵渎,福昭长公主低声说:“各位都自便吧,这里没什么外人,可尽兴赏花。” 各位夫人笑着应了之后,带着自家侍女三三两两散开来,林曦月原本是想一个人找个角落躲清静的,可是福昭长公主似乎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林曦月心中暗叹,回头过上两日再单独来一次吧,希望到时香客游人不要太多。 福昭长公主由着林曦月搀扶,两人在桃花树下缓缓踱步,婢女们都远远地跟在身后。似乎是很享受这难得的岁月静好,两人谁也没说话,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暖洋洋的却不会刺目,刚长出草芽土地踩着软软的很舒服。过了一会儿,寺庙钟声响起,应该是庙里的僧人该做下午课了,悠远沉郁的钟声在空旷的山顶上回荡,让人心中的情绪都跟着缓缓沉淀下来。林曦月忽然想起,这样的美景,楚祁夜有来赏过么?若是没有,就趁着这个春天带他一起来吧! 福昭长公主似乎一直欲言又止,林曦月也不急,沉默着等她先开口,长公主一直留下她在身边应该是有些什么体己话要说吧。两人走到桃花林深处,嫩绿的草地上浅浅淡淡地点缀着点点粉色花瓣,这棵树的树干看着有两人合抱之粗,似乎在这片林子中历史最为悠久。福昭长公主走到树跟前,仰起头伸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眼中似乎有些怀念的怅然。 “年少未嫁时,本宫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缠着青凌,求了皇帝哥哥出宫来赏这南山寺的桃花,那时候……”福昭长公主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林曦月说,“瞧本宫这脑子,青凌是你母妃的闺名,她的本名叫赢青凌,只是后来这个名字鲜有人记得起了。”福昭长公主的声音似是一声长叹。 林曦月这才想起来她还不曾问过楚祁夜,母妃的名讳,“母妃的名讳,曦月还不曾听过,多谢皇姑母能告知。” 福昭长公主笑着点头,“好孩子,青凌随皇兄回宫的时候,先皇后已经病重了很久,本宫那时年龄小,青凌也是个性子活泼的,人都说长嫂如母,可是在我心中,却当青凌是姐姐的,那皇宫之中,皇兄的嫔妃都对本宫客客气气的,可本宫知道,只有青凌待本宫真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长公主嗤地一笑,“也只有她,愿意陪着本宫一起疯,还没有祁夜的那几年,每年春天我们都要出宫一两次,来南山寺赏桃花,路上顺便逛逛市井街市,那些日子真是好不快活。” 林曦月低眉道:“曦月曾听人说母妃是个温婉柔和的性子,想不到也有这样恣意活泼的时候。” 福昭长公主叹了口气,“都是这皇宫……唉,有些话本宫也不好说,青凌是个柔和好相处的人,可是她个性要强,所谓温婉,不过是宫中岁月长,被磨出来的。有些话你听过就罢了,青凌其实并不适合生活在皇宫,可是她却偏偏看中了皇兄,这些,也许就是命吧!” 林曦月沉默不语,这样的话题并不适合她出言评论,原来楚祁夜的母妃是这样的女子。原本活泼明艳的灵国少女爱上了一国之君,为了他抛下自由和灵国母族,之后被囚禁在宫墙内看着所爱之人纳了一个又一个女子,渐渐地恩爱不再、誓言成空,最后那人还派珍妃给她赐了毒酒一杯,怎样的绝望哀痛让她笑着接受了楚景麟最后给予的赏赐?楚景麟对灵国的血统甚至是有些忌惮的,楚祁夜兄弟二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福昭长公主垂眸看着落在地上的花瓣,语气怅然,“有了祁夜之后没多久,本宫出嫁了,也不能常常回宫去,那时只是有所耳闻,珍妃,就是现在的珍贵妃,得皇兄圣宠,变着法子欺负他们母子,可是青凌从来不屑与人耍手段争宠,就连我去看望的时候,青凌也是一脸明丽笑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林曦月真诚地感谢道:“谢谢长公主为母妃做的一切。” 福昭长公主摇了摇头,“本宫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所做的有限,再皇兄面前劝说了几次,怎比得过珍妃的枕边风?到后来那件事……当时本宫随驸马回乡祭祖不在京城,竟让他们母子遭遇横祸,等本宫知道消息的时候,祁夜和云儿已经失了踪迹,本宫与青凌姐妹一场,到最后却没能护住她,真是愧疚的很。” 林曦月低声说:“此祸是天意还是人为,曦月不敢妄言,只是曦月猜想母妃这样好的女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是理解长公主的。” 福昭长公主笑了笑,说:“皇兄毕竟是本宫的嫡亲兄长,本宫也不好说什么,那件事之后,本宫就长住在驸马家乡的府邸中,只是每年春天还是要回来的,无论如何,还是舍不下这南山寺的桃花啊,今年回来除了赴这桃花之约,还想回来看看祁夜娶了一个怎样的王妃,看到你本宫就可以放心了,青凌也会喜欢你的。” 原本听说皇兄为了制衡前朝后裔,将一个从小长在民间的商户出身女子赐婚给了楚祁夜,福昭长公主心中还是有些不满和疑虑的。就算有前朝血统那又如何,前朝早就覆亡,这个血统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是惹人忌惮的存在,而商贾出身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子来?毕竟这个谦王王妃,成婚之后也是要执掌一府的当家主母,若是没有能力,在京城权贵圈中,只会连带着楚祁夜被人耻笑。 福昭长公主打听之后,听外人的传言是谦王妃平平无奇,可还不至于上不得台面。到后来,她听了林曦月在宫宴上迎战上虞国灵溪公主的事,开始觉得,这些人也许都看走眼了,就凭这胆量谋略,谦王妃哪儿有外面传言的那样平凡? 今日见到了本人,福昭长公主更是觉得林曦月是个灵透聪慧的女子,这坚强聪敏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青凌有几分相似,比起青凌的宁折不弯,却更多了几分韧劲儿和淡然的心性。祁夜娶了这样一个王妃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只是……储位之争怕是无望了,皇兄将这样血统的女子赐给祁夜明摆着是绝了他的帝位之路啊。 头顶上枝头的桃花被一阵风吹散,林曦月看着眼前飘过的花瓣说:“曦月谢皇姑母厚爱,祁夜也是感激皇姑母的。”其实楚祁夜并没说什么,但是林曦月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皇姑母没什么恶感。 福昭长公主说:“祁夜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有礼,本宫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关系本也亲密,只是他十九岁那年回宫之后,还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可是不知道怎的,见面的时候,本宫却觉得他与本宫生分了。” 少年时经历了那样的剧变,楚祁夜对这京城中的旧人保持着距离也可以理解。林曦月笑着说:“这男孩子大了都是那样的别扭,不爱与人亲近,实际上,他心里对皇姑母还是爱重的,皇姑母可千万别恼。” 福昭长公主一怔,笑着说:“你这么说起来,本宫想到还没喝上你这个新媳妇敬的茶呢,而且也没来得及将准备好的新婚贺礼给你们,这样吧,本宫在离京之前去谦王府一趟,一举多得。” 林曦月揽着福昭长公主的胳膊说:“皇姑母愿意来作客,我们已经不胜欢喜了,礼物就算了,怎能劳动皇姑母破费呢。” 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福昭长公主心中轻松了许多,也顺势开玩笑道:“本宫知道祁夜这个新媳妇是个不缺银子使的,可是这礼不可废,你们的新婚贺礼,本宫还未回京之前就准备好了,你不收也得收了,日后你们若是有心,每逢年节找个时间到宛城去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就好咯。” 第80章 南山遇袭 林曦月噗嗤一笑,“皇姑母若是不嫌弃,我们一定去,皇姑母保养得宜,这容颜身段哪里就是老太婆了。”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在桃花林中漫步,又过了一会儿,林曦月感觉到福昭长公主步履沉重了一些,说:“逛了这么久,不如进去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这山中过午之后湿气重,不宜久留,再说那些夫人们怕是都累了呢。” “就依你所说,”福昭长公主转身,“知画,墨书,去请各位夫人回去厢房喝茶休息,稍息片刻咱们就打道回府。” 山道狭窄,各家的马车都是分批陆续走的,林曦月送福昭长公主上了马车,然后等各家马车都离开之后她才上了车。穆遥这时候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南山寺的这一片桃花林果然是名不虚传,太美了,奴婢今日可是沾了主子的光。” 林曦月此时有些累的靠在软垫上,好笑地看了穆遥一眼,“你们俩刚才吃了南山寺素斋么,如何?”之前午膳之后,主子们在静室休息,自有公主府的侍女伺候茶水,公主府的掌事婢女就领了各家的丫头去吃了午饭。 晓风点点头,“味道鲜美,每个人碗里有三种菜,比聆风烧的素菜好吃一些。” 林曦月轻笑出声,“这话要让聆风小丫头知道,可仔细着她要跟你急!”聆风可是对她自己的烹饪水准很自信的,时常还能根据林曦月的建议推陈出新,做出一些这个世间原本没有的菜色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山道上看不到行人,林曦月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重新靠回去闭上眼睛,“本妃要休息一会儿,没到之前,无事不要叫我。” 马车转过一条弯道,驶入山间一块平台上,忽然车外马匹一声嘶鸣,谦王府的赶车小厮训练有素,很快控制好了惊惶不安的马。车夫声音自持而冷静地说:“王妃,我们怕是遇到劫匪的埋伏了。” 车内三个人都是神色一肃,林曦月猛然睁开双眼,原本她也是睡不着闭目养神而已,穆遥出声问:“刘蒙,外面是已经被人堵住了吗,试试能冲过去吗?” 名叫刘蒙的车夫,低声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出来了,你们保护好王妃!” 林曦月沉默不语,面上丝毫不见慌乱,这楚京附近的治安应该很好啊,前不久楚祁云和卫三还去端了一个山匪的寨子。那之后听说京城附近流窜的匪徒几乎绝迹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胆子大的敢在这南山上打劫? 听见刘蒙在车外朗声说:“各位壮士可知这是谦王府的马车。” 对方有人回答,“爷爷们管你什么什么王家的马车,就是天皇老子,爷爷们今天也打劫定了,女人和钱财留下,其他人可以走!兄弟们好久没开荤了,这车上有女人吧,是咱们去请你下来,还是你自己下来啊?” 身后一帮人跟着哄堂大笑,听到这样放荡的粗话,车内穆遥晓风都黑了脸,刘蒙也动了怒,他可不是一点身手都没有的普通车夫,“各位不懂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个道理么。” 那个粗放的声音又说:“要动手就动手,磨磨蹭蹭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林曦月只怕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劫匪,从袖袋中拿出一颗信号弹,手腕上使了内力将信号弹打火之后从窗户向上抛了出去。“咱们下车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胆大,连死都不怕。”林曦月声音是用了内力的,车外的人也可以听到。 “哈哈哈哈,听声音这里面真的有个年轻小娘子……”为首之人话音未落,银色的剑光就划过了他的面门,那人被手下拉着后退了几步,惊出了一脑门冷汗,惊疑不定地看着面色冷然的女子,刚才他感觉到的杀气可是货真价实的。 晓风冷着脸看着这些人,林曦月不动声色靠着一块石头站在后面。为首的黑衣人又说:“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个有辣味儿的,太呛人,还是你主子好啊,柔柔弱弱,更像个女人一些,兄弟们,上!” 晓风和刘蒙加入战局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穆遥在一旁拿出自己锦囊中的毒药和毒针吹筒,看准了那些黑衣人下手。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林曦月站在那里,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邪笑着扑了过去,“都别动,你家这娇弱的主子,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么?” 面对一个柔弱女子,黑衣人首领连刀都不屑拔出来,就用手掐着林曦月的脖子,厌恶这种触碰,比起这种情况,她宁可被刀架住脖子。林曦月眼中酝酿起杀意,然而绑架她的人得意洋洋地并没看到,更没明白为什么林曦月的婢女一点也不惊慌,反而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黑衣人首领莫名有些心虚,“怎么了,我现在要看着你们都自杀,不然我就杀了你们主子。” “这些家人仆从都是无辜的,”林曦月轻叹一声,“都到这一步了,阁下能告诉本妃你是谁派来的么。”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黑衣人首领低声奸笑着说:“别多话,你不用心疼他们,他们死了之后还会在黄泉下继续伺候你的。”笑声很是得意。 之前说是劫色劫财,现在就变成了杀人灭口了,哪儿有这样的山匪?林曦月心中冷笑,脖子上的触感让她心中满是恶心,简直不能再忍了,反正如今也能不指望从这人口中能套出什么内情来了。 劫持林曦月的黑衣人还没得意够,只觉得脚下剧痛,手下力道就是一松,还未缓过神来,林曦月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锋利嗜血的短刀,飞快划过他的手掌,那人吃痛退开半步,眼中闪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林曦月却并不退后,踮脚飞身欺上前去,眸光闪过厉色,短刀飞快向这个人的胸前袭去,速度快的让他根本来不及拔出自己的武器抵挡,只能连连后退,眼看就要中招,最后关头还是他身后的属下冲过来用长剑挡住了攻势。 风华楼主起了杀心谁人能挡?林曦月冷哼一声“找死。”短刀却似不受掌控一般,顺着一边滑落,很快又狠狠地朝着黑衣人腰间的软肋刺下,攻势连连,又准又狠,每一次都是朝着要害部位,黑衣人忙着抵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穆遥刘蒙三人过来将林曦月和那个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短刀又一次与长剑相撞,林曦月很快单手撑住那人的肩膀滑到他身后,眼都不眨的冲着黑衣人脊椎中段就扎了下去。 一声惨叫之后,血没流出来多少,那人却瘫倒在地上,在场的黑衣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能手,当然能看得出了这一刀就将此人扎成了非人,这个人以后别说是不能练武,怕是连日常行动自如都不太可能了。 林曦月玩着手中的短刀,这把刀是名家打造,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最妙的是不会沾染血腥。冷冷地说,“想劫道就这么点本事么?还是说……诸位根本不是专业劫道的,而是有别的意图和身份。” 听到林曦月这么说,为首的那人眼神闪烁,强笑道:“我们当然是劫匪了,刚才是没防备,车里的小娘子竟然有如此身手,不过,这种辣的才够味儿啊,兄弟们说是不是啊。”他身后的人已经无力起哄,除了五六个被晓风刘蒙伤了不能动弹的,还有三四个中毒倒地不起的。 林曦月冷笑,“说谎也要先做好功课!诸位的武功路数并不驳杂,而且各个内功都不错,看得出来大多数都是一个师夫和同一套方法训练出来的,这是山匪能做得到么?为了本妃一条命,劳烦您装作山匪了,演技还没及格,只能打五分。” 身后穆遥听到王妃这么评论,忍不住笑出声来。刘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虽然对王妃会武这件事有所耳闻,可也没想到王妃的手段竟是如此的高(凶)明(残)…… 林曦月好心情地看着黑衣人首领越来越白的脸色,“而且啊,山匪一般没胆子打劫官家,就算是有个别不怕死的,他们如今……也都死了,下场跟你和你的手下是一样的,不过本妃猜测你们的身份似乎要比他们高贵一些,特别是你,面纱下是谁的脸,本妃倒是有些好奇了。” 黑衣人首领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此时闭了嘴抽出佩剑向林曦月袭来,半中腰却改变了路线,使出轻功跃到反方向去了,林曦月一眯眼睛,“想跑?”一支短簪脱手而出,直取那人后心,那人却变了个方向一晃身,从弯道那边消失了。 晓风拱手道:“奴婢这就去追。” 林曦月摆摆手,“不必了,他既然能那样离开,说明一切早就规划好了,贸然追过去,只怕反而会中了圈套,看看这些人还有活口么。” 刘蒙挨个查看了一遍,神色一冷,“全部口鼻流血,中毒身亡。”刚才他们为了留活口,都没将人直接杀了,这些人全部是自杀。 第81章 谦王之威 穆遥查看了几个人之后,叹口气说:“都是加血封喉的剧毒,这些人将毒液缝在做过防腐处理的鱼鳔中,然后藏在口中,他们……应该都是死士。” 林曦月转身跳上马车,“回府,刘蒙等会儿去京兆府一趟让他们来处理,本妃倒要看看他们会给个什么交代。”楚京地界上,谦王妃遇袭,还是在赴长公主的赏花宴之后,这京城内的治安的确是让人不得不质疑了。 刘蒙大声应了,心里对这位王妃更敬佩了几分。回到谦王府之后,楚祁夜还没回来,林曦月洗漱之后,换上家常衣裳靠在窗下看书。 “王妃可有哪里伤到?”院子中传来楚祁夜略显低气压的声音。 晓风在这样的无形威势压制下,不由得低了头,“启禀王爷,王妃无事。” 楚祁夜一挥袖子往屋里走,晓风终于喘了一口气,王爷发怒的时候气势可真是吓人。“还没进屋子就在外头编排我的丫头了,你忙了一天还不累么?”林曦月笑着看向大步走过来的男人。 楚祁夜原本是黑着脸,看到林曦月安然无恙地靠在那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上前坐下拉过她一只手轻抚着,“我刚一出宫就听到你在南山遇袭,都闹到京兆尹了,我只怕那些人伤了你急急忙忙赶回来,还好无事。” 林曦月浅笑着,“我这不是没事了么,那些刺客据我看应该是某一家训练出来的死士,除了为首的那个逃走了,别的全部服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不过……能确定的是,他们一定不会是真正的流窜山匪。” 楚祁夜眼中酝酿了杀意,言语间却丝毫不见波澜,“本王不会放过他。” 林曦月挑眉,“你心中的罪魁祸首已经有了人选?” “楚祁瑜或者,珍贵妃,”楚祁夜咬牙道:“楚祁瑛最近自顾不暇,他也只会想着法子跟楚祁瑜斗,宫里那位最近忙着软玉温香,再说了,咱们最近也没什么把柄让他生疑,他不会出此下策派人刺杀你,只有楚祁瑜最近是太得意了,想趁着这个机会尽早排除异己。” 可不是么,最有竞争力的嫡长子楚祁瑛在外国使臣到访期间,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皇帝最近正是看他不喜。楚祁瑜新掌控了禁军调动权,皇帝服用那个南疆秘药也有几个月了,楚祁瑜怕是志得意满地觉得自己离皇位的距离已经不远了。这才派了杀手截杀谦王妃,想要给谦王府也添一把火,楚祁夜这边若是乱了,对楚祁瑜来说未来也会更方便行事一些。 林曦月嗤笑着说:“我倒觉得楚祁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总是看你不顺眼,一有机会就想给你添堵。” 楚祁夜半躺着,语气淡淡,“四岁那年冬天,他把我推到御花园的水坑里,半个月之后,他路过花园回廊的时候滑倒被一桶冰水浇了个正着,五岁开蒙,他陷害我挨了先生一顿戒尺,三天后,他被因为给先生茶盏里放虫子父皇叫去罚跪了半个时辰,十岁那年他觉得我勾引他心上人,然后我就被几个大内高手敲了闷棍,我回敬他的是在他出城游玩的路上,派人将他劫持倒挂着绑在树上,哦,碰巧他的心上人路过看到了……现在能记起来的大概就这几件了。” 林曦月眼角抽了抽,“……果然是仇深似海。”福昭长公主还称赞楚祁夜从小就懂事,看来是因为这家伙小时候做坏事从没被长辈发现过,而已。 楚祁夜说:“我与楚祁瑜从小就看彼此不顺眼,到后来……还有母妃的那件事,这辈子注定了我与他只能是仇人。” 林曦月明白楚祁夜又想起了凌妃,无言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楚祁夜回了一个笑容,“我没事,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又有你在身边。” 林曦月用力点头,“对,咱们要桩桩件件讨回来,你派出去的人有进展了么?春闱就剩最后五天了,时间可不多了。” “他们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片山谷,就在苍南山两座山峰之间,今夜子时一过,他们就要试着潜入。” 林曦月思索了一会儿,说:“去的人不要太多,你选两个暗卫,我让卓风秦牧一起去吧,晚上把握应该比较大,听他们的意思,赢璟尧和华锋只是在有生意上门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那里,平时那片林子里有机关和潜伏的杀手,到了夜里也许守卫会稍微松懈一些。” “好,就照你说的办。”楚祁夜起身,“我去前院一趟,给周煜交代几句马上回来。” 林曦月微微颔首,“嗯,去吧,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前院书房内,楚祁夜冷着脸坐在书案后面,周煜垂手肃立一旁,“今日王妃遇袭的事,属下赶在京兆府的人去之前将那些死士的尸体查探了一遍,这些人每一个左侧肩胛骨上都刺着青色蝙蝠图案。”说着呈上一张将图案拓印下来的纸。 楚祁夜拿着那张纸看,神色晦暗不明,“楚祁瑜啊楚祁瑜,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十几岁的时候他的爱好就是给自己身边贴身侍卫刺上这个刺青,这么些年过去了,本王还以为他有什么长进。”将那张纸凑到烛火下点燃,“不过就是换了个位置罢了,图案半点不改。” 因为两个人自小就不对盘,楚祁夜少年时也没少查探有关楚祁瑜的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楚祁瑜十五岁开始为自己收罗的贴身侍卫,这些人身上都刺着这个蝙蝠刺青,据说还是楚祁瑜自己绘画的得意之作,所以旁人是没有可能造假的。那个蝙蝠图案的样子却是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色,楚祁夜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是刺在手腕内侧,现在也许是觉得不够隐蔽就换了个位置。 周煜承受着楚祁夜发怒时的威压,低着头强撑着说:“王爷有何示下。” 楚祁夜沉吟道:“珍贵妃不是听江湖道士说誉王府后宅阴气太重,养了几个好生养的女子给楚祁瑜弄了个外宅么?都杀了,今天晚上就去。”语气轻描淡写,可是熟悉的人都知道,楚祁夜现在是动了真怒。 周煜一震,“今日才得了消息,还未来及回禀王爷,那外宅中有两个女子被诊出有孕,珍贵妃和誉王大喜,不过还未满三个月,胎像不稳,他们就没有将消息声张。” 楚祁夜抬眼,“这不是更好么?他敢对曦月动手,就应该做好承担这样后果的觉悟,周煜你是觉得斩尽杀绝非君子之道么?你可知道本王当年离京之时就发誓,谁敢动本王护着的人,本王定让他十倍偿还,如今不过杀他几个妾室而已,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是,王爷深谋远虑属下明白,属下得王爷再生之恩必然誓死追随,又怎会质疑半分,今晚定将此事办妥。” 楚祁夜颔首,轻轻叩着手边的茶盏,“一连两次山匪在京城肆虐都让我谦王府撞上,只能说这京兆府里都有楚祁瑜的人了,本王明日要听到山匪再次入京血洗满门的传闻,你明白怎么做了?” 周煜拱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次倒要看看京兆府要怎么自圆其说,这件事属下亲自带人前去完成,请王爷放心。”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安排好之后,今夜潜入苍茫山的那件事你派两个人轻功最好的人去就行,王妃也派了卓风秦牧一起,让他们万事小心,一旦发觉事有不可,不要硬闯以免打草惊蛇。” “是,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你去吧。”“属下告退!” 前院传了消息,说王爷马上就过来,林曦月就让聆风开始摆饭。桌上膳食摆好之后没多久,楚祁夜就进来了。林曦月一边亲自动手往碗里盛菜一边说:“来用晚膳吧,聆风今天做了桃花豆腐,我在南山寺吃了一次之后回来跟她说了一遍大概的味道,你尝尝如何。” 楚祁夜洗了手过去坐下,看着自己面前小碗里的浅粉色豆腐,“桃花豆腐?看着颜色倒是有些意思。”执起汤匙舀了一勺入口,豆腐柔滑软嫩,还带着桃花和杏仁的香味,微微有一点甜,冰冰凉凉的很是爽口。不由赞道:“果然味道不错。” 林曦月也小口小口吃着,的确好吃,只是比起南山寺的还稍稍逊色了一点,聆风第一次摸索着能做出这样的已经很难得了,“聆风做的很好,以后也能在家吃到这道菜了,等皇姑母来访的时候可以呈上这道菜。” “在家”么?楚祁夜心中一暖,“曦月很喜欢皇姑母?” 林曦月咽下口中的食物,“只见了一次,也说不上很喜欢吧,就是觉得皇姑母跟其他人不一样,而且……她还跟我说了许多母妃的事,我喜欢听的。” 楚祁夜一怔,忽而笑着说:“皇姑母的确跟那些人不同,她年少时与母妃最是要好,对我和小五也是出自真心,”他顿了顿,接着说:“以后你若想听有关母妃的事,有我讲给你听。” “嗯,”林曦月冲着他一笑,“还要听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那些事。” 第82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哈哈哈哈……”楚祁夜轻笑出声,“曦月是想把我的老底儿全挖出来么。” 林曦月笑着眨眨眼,“被你发现了,没错,包括你以前对几个女子动过心思,干过多少坏事,恶整了多少人,这些都是我后半生的把柄了,你说还是不说?” “说,说,你要听什么我都说,不过……”楚祁夜放下筷子正色道,“若是要说我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思,曦月是头一个,少年时还没把注意力放在风花雪月上,遭遇变故离京之后就更没那种心思了,其实,我曾经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对哪个女子动心了,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栽在我手上了?”林曦月笑道,“卓颜那么娇俏可爱,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你都没动过心?” 楚祁夜神色平静,“在七星宫的时候,我满心仇恨,只想着努力修炼武功学习兵法谋略,只想着努力接任务在七星宫早日爬到顶端,除了要护着小五,对我来说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终有一天让那些陷害折磨母妃的人血债血偿,除此之外,心中装不下别的,对于男女情爱,我自认是负担不起的,这一点卓颜其实也是明白的,她甚至说,楚祁夜的心简直就是坚冰一块。” 语气平静,将所受的磨难和心中的煎熬寥寥带过,说到最后,他的脸上甚至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林曦月却是鼻头一酸,克制着情绪,玩笑道:“那……是不是你这块坚冰,被我这一簇小火苗给慢慢融化了?” “曦月不是小火苗,在我心里,遇到你……就像一直行走在黑暗中,忽然天空洒下了月光。”楚祁夜不太擅长说情话,有些话他没说出口,对于黑暗中的独行者来说,最温暖的是月亮啊,用最柔和的方式驱散一切心中的阴霾。 用完晚膳,两人品茶对弈,享受属于两个人的安静夜晚,可是这个夜晚却注定不会平静。暗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林曦月睡觉向来不老实,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楚祁夜躺在那倒是安然不动。 “你也睡不着吧,咱们不如说说话。”林曦月侧了身,低声说。 “好。”声音带着笑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今晚已经通知了去苍茫山的人,一有消息不用等,立即差人进后院回报。林曦月忽然说:“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楚祁夜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顿了一会儿才说:“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曦月,这种情况下聊这个话题你不觉得有些危险么。” 黑暗中,林曦月红了脸,翻了个身说:“我……我,有什么危险的,我有在怕么。”想起赵嬷嬷最近都总是会提起王府开枝散叶的事,说起来她与楚祁夜到现在还没真正内什么呢…… “曦月,你有在怕。”楚祁夜无情地拆穿,曦月哪里知道他忍得很辛苦啊,不是他不想要,而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不容许就这样拥有这独一无二的人。 楚祁夜在心底暗暗懊恼,忙完这一阵,无论如何也要抽个空去鸩谷找一趟沈神医了,软玉温香日日在侧,又是自己心爱的人,身体有了反应也要压下去不能吃,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憋出问题来。 林曦月隔着被子踢了踢他,“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感觉到大腿外侧被触碰,黑暗中触感更加明显,楚祁夜僵着身子暗暗深呼吸,心中默念着清心咒,冲动是魔鬼,这么久都忍过来了…… “没,我在想今天晚上的事。”声音有些沙哑。 林曦月没多想,跟着说,“是啊,好担心啊,若是成功,楚祁瑜这段时间想出什么幺蛾子就难了,咱们也能消停几日。” “嗯,这点事他们应该能办好,楚祁瑜的本事我还是知道几分。”楚祁夜心中想的还有另一件事。 林曦月叹口气,“重点是灵国的那些人,竹屋外的树林阵法可能就是他们给布的。” 说着说着,林曦月迷迷糊糊睡着了,楚祁夜起身看着身旁恬淡的睡颜,轻轻帮她掖好了被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内室门外传来穆锦的声音,“奴婢有事禀报。” 不多时,两人都醒了,林曦月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楚祁夜坐起来拥着被子答:“说。” “去苍茫山的人回来了,事成了,这是拿回来的东西。” “拿进来吧。” 穆锦得了准许这才推门进来,王爷王妃都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穆锦垂眸将手中的册子递上去,楚祁夜一张一张翻着,林曦月问:“他们可有损伤?” 穆锦说:“没有,请王妃放心,去的时候照晓风姑娘画的地图,他们从靠近竹屋的地方下去,然后穿过后半段林地,并没有被发现。” 楚祁夜合上册子,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复制,只能将原件带了出来,所以接下来就是时间的赛跑了,要在楚祁瑜察觉到并有所准备之前,将此事揭破。 楚祁夜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也是时候准备起身上早朝了,这份礼物不知道父皇和楚祁瑜看到之后,分别是什么反应。” 楚祁夜下床洗漱穿衣,一切停当之后回头说:“曦月你就好好睡会儿吧,不用急着起来。”说着环顾四周,“让王妃好好休息,不许打扰。” “奴婢明白。” 林曦月裹着被子点头,“嗯,你快去吧。” 楚祁夜刚走到外院,周煜就上来回报,“启禀王爷,事情已经办妥。” “嗯,下去吧。”楚祁夜上了马车,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给楚祁瑜的第二份大礼他也准备好了。 朝堂上,楚景麟高坐在龙椅上,脸颊上有一抹暗色的红,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本外皮普通的册子,每翻一张脸色就黑上几分。一张一张看过去了一半,手颤抖着将册子攥的变了形,最后喘着粗气,用力一掷砸在华锋脚下。“好,好你个华家,朕屡屡重用你们,还养出个贼子来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买卖春闱试题,真是好大的胆子!” 刚才谦王呈上这册子的时候有不少大臣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现在还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看陛下的反应,这册子应该是华家的一个大把柄。此时偷偷打量谦王的各路眼神都变了意味,以前都以为这是一位与世无争的主,今天默不作声来了这么一出,真是没想到啊! 白发苍苍的华尚书和华锋知道事发,扑通一声跪下,华尚书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明鉴,华家满门对陛下对大楚都是忠心耿耿啊。” 楚景麟喘着粗气咳嗽了半天,一旁太监忙着端茶捶背,许久才顺了一口气,楚景麟冷笑着说:“误会?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华锋自己翻开看看,是不是似曾相识?华家的忠心是对朕,还是另有其人,你们以为朕这些年就什么都不知道么。”说着猛地一拍御案。 楚景麟这句话意有所指,誉王楚祁瑜垂首站着脑后冷汗涔涔,这时候外祖家被训斥,他若是不上前求情似乎也不应该。“父皇明鉴,两位华大人对父皇忠心耿耿,还请父皇不要听信这小人陷害的一面之词。”说着还看了一眼楚祁夜。 华锋此时拿起那账册,刚一翻开就变了脸色,这……的确是他们买卖试题交易的账册,而且是原件。楚景麟冷着脸说:“这上面签字的就是华锋本人吧,还有这印鉴可能做的假?” 楚祁瑜闻言一怔,那样铁桶一般的谷底阵法,楚祁夜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拿到这账册的。还是华锋当机立断,跪地认罪,“都是臣一时猪油蒙了心,贪图那买卖银子,此事,家父并不知情,所获银钱也都入了臣的私库,微臣是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说完之后磕头不迭。这个时候,丢卒保帅才是正理,尚书府在,誉王在,珍妃娘娘后宫地位不倒,华家就不会有事。 楚祁夜面色坦然上前一步说:“儿臣相信华大人只是一时糊涂……”华锋低着头心中不解,楚祁夜怎么会帮他们说话?楚祁瑜也有些怀疑地看向楚祁夜。 “可是……这册子上显示,此事已历经三届,如此途经入仕的官员只能成为我大楚的危害,儿臣恳请陛下将名册上所有的涉事人等革职关押。” 楚景麟点头,“此事的确是要好好查办,不能放纵了去。” 楚祁瑜一党皆是心中一寒,名册上有不少人都已经站在誉王身后了,这样查下去,折了羽翼不算,就连这些年誉王在地方做的一些手脚怕是都要曝光了。 楚祁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一些,“父皇,这些废人,一个个交给下面革职处置了就好,又何必耗费人力去关押审查呢。” 楚景麟看了楚祁瑜一眼,老二以为这些年做的那些事他在宫中就一无所知么?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他对这个儿子太放纵了,让楚祁瑜就快要忘记什么是君恩君威! 第83章 分权 楚景麟似笑非笑地:“誉王近日来是愈发心软了,看来是朕给你的事务太多,让你有些累了,正好……朕也觉得你该休息休息了。” 楚祁瑜脸色一白,这是要夺了他权利的意思么?看着一旁得意地勤王楚祁瑛,他不甘心地将矛头指向了楚祁夜,“偏偏在这个时候曝出此事,谦王如此作为,敢说不是狭私报复么,总说没有争名夺利之心,本王看也不见得吧。” 楚祁夜抬眼看皇帝坐在那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似乎也在等这个答案,楚祁夜掩去了眸中的冷光,他还担心没人这么质问呢。 楚祁夜朗声道,“儿臣与父皇的关系,是先君臣后父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父皇既然将礼部交给我,春闱舞弊这样可动摇国本的大事,儿臣不应放着不管,再说,作为儿子,发现疑点查出来的事情哪有不让父亲先知道的道理?”坐在龙椅上的人微微颔首,神色也渐渐和缓。 楚景麟这才开口说:“老三说的不错,若是都像老三这样好好办差,别总想着结党营私,朕可就省心多了。”说着冷冷地看了一眼楚祁瑜。 楚祁瑜此刻已经顾不上理睬正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勤王了,他盯着楚祁夜,眼神狠厉,恨不得在楚祁夜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楚景麟喘了几口气,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总觉得容易感觉疲惫,只有吃了珍贵妃那里的补药才有精神些,沉声道:“传旨,华锋削去官位和功名贬为庶民,华尚书治家不严罚俸一年,誉王楚祁瑜为人浮躁,卸京畿防卫协理权,卸皇城禁卫协理权,令起在府中修身养性,无一个月不得出。至于……那个谷底,布置的那般阴损诡谲,留着也是害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吧,其中负责联络办事的所有人等,一律处斩。” 只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手下,这种处理结果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楚祁瑜等人咬着牙叩谢皇恩,“多谢陛下隆恩,臣等一定静思己身,不敢再犯。” 楚景麟起身说:“散朝,老三,还有老大,你二人随朕来书房一趟。” “是。”相较于楚祁瑛藏都藏不住的喜悦,楚祁夜则淡然许多。 御书房内,楚景麟打量着两个儿子,楚祁瑛虽然是嫡出,血统尊贵,可是资质和心性都远远不如楚祁夜。再看楚祁夜,立了这样的功劳,被夸赞之后却没有丝毫的骄傲之意,不得不承认,单从能力上看,楚祁夜甚至比他一直培养的楚祁瑜要强上几分,只是,可惜了…… 楚景麟笑着给两人赐了座,“这现在京畿防卫和禁卫军的协理权空了出来,朕有意将这二者都交给老三,一则是看重你不偏私的忠心和能力,这二则……也算是一个对你的奖励吧,老三,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楚祁夜神色如常,楚祁瑛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景麟看在眼里,心中连连叹气,这个大儿子真是扶不上墙,能力不足为人还很贪心,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楚祁夜起身拱手道:“儿臣恳请父皇三思,儿臣现在管着礼部诸事,京畿防卫和禁卫军二者都非同小可,万不可出纰漏,儿臣只怕力所不能及。” “哦?”楚景麟挑眉笑道,“那你可有人选推荐。” 京畿防卫和禁卫军分别由防卫军将领和禁卫军统领掌握,所谓协理之权,是便于皇帝更好地掌控,所以这协理之权通常都是要由皇家自己人来担当。 楚祁夜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儿臣觉得勤王兄可当此任。” 楚景麟审视地看着他,楚祁夜眼神清亮不似有任何勉强或者作伪,“好,就照你说的办,不过……”他喝口茶,顿了顿,说:“禁军的协理权还是得交给祁夜……这下不可再推辞。” 楚祁瑛这下欢喜地起身说:“多谢父皇,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 楚祁夜躬身施礼,“是,儿臣明白。”眼中闪过暗光,原本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要的,一口吃太多只怕会遭人恨,而且刚接手,恐怕力有不逮,若是让人从中钻了空子,只能是得不偿失。至于楚祁瑛这颗棋子,留着日后还有他用。 楚景麟之前说的话也只是试探而已,楚祁夜心中明白,楚景麟应该也更属意楚祁瑛一些,因为此人城府不深,容易掌控,就算想作乱,楚祁瑛得实力也很有限。 楚景麟向后一靠,面上有些疲惫,“你们都回去吧,朕自己歇会儿,春闱的事最近的准备就全部交给你处理了。” 楚祁夜点头,“是,父皇放心,请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楚祁夜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楚祁瑛小跑着一路赶上去,喘着气笑道,“这次多谢三弟在父皇面前替我说话,当哥哥的记下你这个情分了,红袖坊来了几个模样不错的伶人,今天晚上咱们去喝花酒吧,算是庆祝。” 这楚祁瑛还真是无趣,刚得了好处就来示好拉拢,以前可没听到楚祁瑛这么亲热的叫他“三弟”,楚祁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说:“小弟还有些事急着回府处理,就不陪勤王兄一起去了。”叫他去红袖坊喝花酒?他是疯了才会一起去。 今日看着誉王一党受了罚,又得了这么一个好处,楚祁瑛心情大好,也不纠缠,“好,好,他日有机会咱们兄弟再一醉方休,哈哈哈。” 走到宫门外,楚祁瑜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上了自家马车,将那令人作呕的笑脸隔绝在外,这个楚祁瑛真是够聒噪了,吵得人头痛。 马车驶入王府,楚祁夜同往常一下跳下车,忽然动作一顿,背后尖锐的刺痛几乎贯穿了前胸一般,他捂着胸口站在那里,一波寒意似乎在骨髓中发了出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脚步停了下来。楚祁夜站在那脸色有些不对,周煜发现了异常。“王爷可是又发作了,属下这就扶着您去服药休息。” “去书房。” 周煜跟在楚祁夜身边多年,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什么病,只知道他有旧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每日必须定时服药。这件事是一个秘密,除了五皇子之外只有周煜知道,这几年都是周煜已经跑到鸩谷找沈神医换药丸方子的,最近一次还是在北境一战期间,这次的方子这么快就失效了么? 周煜半搀着楚祁夜慢慢走着,尽量不让路过的婢女小厮看出什么异样。这件事非同小可,虽然说谦王府现在的下人都是经过筛选的可信之人,可是保不齐哪一天就漏了风声,性命攸关的事容不得半点大意。 先服下一颗药丸,楚祁夜躺在书房的卧榻上,刺痛的寒意让他手指微微颤抖,周煜点上炭盆,又拿了毯子给自家主子盖上。楚祁夜咬着牙隐忍道:“你……守在外面,王妃若是问起,就说本王已经睡下了,不能,不能让她担心。” 周煜低着头说:“属下明白,王爷若是有事唤一声便可。” 楚祁夜闭着眼睛,其实是睡不着的,那种刺骨的寒意就像掉进了深冬的寒潭深处,刺痛着每一根神经。寒意一波波袭来,楚祁夜闭着眼睛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林曦月的声音,“王爷向来少眠,中午回来就说不吃饭睡下来,怎么到现在天快黑了还在睡?” “王爷睡下了不愿被打扰,还请王妃见谅。”周煜有些艰难地说着,低着头不敢看王妃,还好周煜随了他家主子的冰块脸,中午的时候林曦月来看并没有起疑。 “本妃不做声就进去看一眼也不行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楚祁夜心中知道是周煜拦不住,林曦月现在进来了,可是他却睁不开眼睛,似乎陷入了寒冷的梦魇之中,一寸寸的在寒意中沉下去。 温暖柔软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怎么会这么冰?周煜,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周煜走进来低声说,“启禀王妃,王爷这是早就有的病根,具体是怎么回事属下也不知道,只是五年前刚随侍在王爷左右的时候,王爷就已经是这样了。” 林曦月心中即惊且怒,更多的是满满的心疼,这些年来楚祁夜每次发作都是这么一个人躲起来硬扛过去的么?就连他们成婚半年以来,她都不曾发现过!此时林曦月却顾不得埋怨楚祁夜的隐瞒,“这个病,有药么?” “有,是鸩谷沈神医给配的药丸,似乎有控制发作时间的作用,只是……近两年来,方子换的越来越勤了,想来应该是药效不如从前了,王爷上午回来已经服药,按照以往,夜里应该就平稳了。” 周煜这下学乖了,问一答三,反正王爷之前也说了要当王妃是主子,他全部说出来应该也不算抗命吧,王爷发怒的低气压很可怕,王妃发起火来也让人不敢大喘气…… 林曦月说:“聆风晓风带人去东院拿两床被子,灌上六个汤婆子拿来,要快。” 两个婢女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回后院准备,林曦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垂首站立的周煜,“王爷身体有恙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第84章 病重 周煜说:“请王妃放心,此事除了五皇子,沈神医还有属下之外,并没有另外的人知道。” 真是好本事呐,就连小五都将此事没告诉她,瞒得有够严实!看着楚祁夜躺在那里失去血色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都覆盖了一层寒霜微微颤动着,林曦月心中又气又心疼,他现在这个模样真的让人气不起来。 微微点头,“你下去吧,这里有本妃守着就可以。” 婢女们拿来了汤婆子和棉被,林曦月屏退四周,房间内只留了一盏灯。掀开毯子,将六个汤婆子放在楚祁夜的身侧和脚底,手指触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寒凉的让人惊心。林曦月叹了口气,在楚祁夜身旁躺下,盖上被子,两个人身上盖着两条被子,还是能感觉到楚祁夜在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着。林曦月侧过身去,伸手将他半揽在怀中,阖着眼努力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身旁的人不在冷颤,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 林曦月安下心来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一片温热湿润轻轻印在脸颊上,睁开眼正对上楚祁夜清亮的双眸。 “吵醒你了?”楚祁夜眼中含着笑意,脸色还有些苍白,乌黑发丝散落在枕上,整个人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虚弱感。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曦月心中有再多火气都熄灭了,“没事,原本我也没睡实,感觉好点了么。”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 “好点了,撑过那几个时辰就与常人无异了。”楚祁夜点点头,苦笑着说:“辛苦你了,我这个样子还是让你看到了。” 林曦月反问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子是我不能看的。”提起这一茬,林曦月还是难掩心中的情绪,挫败、懊恼、后怕……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我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听出自家夫人语气中的火药味,楚祁夜干脆直接道歉。 林曦月说:“你曾跟我说过绝无隐瞒,你这样又做到了么?” 楚祁夜低眉道:“我这个身子只怕会拖累了你,所以……” 林曦月被气笑了,“怎么,你想着万一你半途撑不下去升天了,也好早点找个烂理由打发了我利利索索的走人?怎么,遗产和去处王爷给我安排好了么。” 楚祁夜看着林曦月,“是,起初我的确是这么安排的,可是后来慢慢的,我……舍不得。”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自觉底气不足。 林曦月深呼吸,冷静冷静,怎么能跟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动手呢!“舍不得什么,身子是这个样子还不好好调养,还瞒着我!你要自己找死趁早告诉我,你不是还给我安排了后路么,我拿着走人日后也好早点改嫁!”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 “娘子息怒,为夫知错了。”楚祁夜温言软语地求饶,“我怎么会找死呢,娘子这辈子只能被我绑着,谁敢觊觎我就去杀了谁。” 林曦月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把杀人说的也太轻松了,她听得出来楚祁夜说的并不是开玩笑。“你当我是香饽饽谁都争着抢着要?” 楚祁夜将林曦月拥入怀中,脑袋在她肩上垂下的发丝中蹭了蹭,“曦月,可知道你今日这么说,以后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这样你也不后悔?” 林曦月好笑地轻轻捶了他一拳,“嗯,嗯,不离开,也不后悔,若是你日后看上了别的女子,我就想法子杀了你们然后自己离开,从此逍遥山水间,这也就不算我违背这个约定,你看如何?” 楚祁夜收紧了手臂,闷着声说:“好,我的命曦月要的话尽管拿去,不过,你没机会离开的,除了你,我才不要别人,就算曦月后悔了我也不会放手。” 林曦月一怔,她原本也是个玩笑,楚祁夜却当了真。心中一声轻叹,林曦月身子动了动准备起来,却被强有力的手臂拉的重新躺了回去。“不许走,要去哪里。” 林曦月无奈地笑着看他,这病上一场之后倒愈发像个小子了,“你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等会儿起身怕是会受风,我去让人弄点热水来给你擦擦,换身干爽衣裳。” 不情不愿地放手,林曦月趿拉着绣鞋到外室唤了一声,不多时晓风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又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林曦月试了试水温,拧着毛巾道:“起来,把里衣脱了我给你擦擦。” 弄好毛巾听到身后还没动静,林曦月回过头看到楚祁夜拥着被子坐在那,表情似乎是有些为难。“还是让周煜进来服侍吧。” 林曦月走过去,说:“这种小事我来做就好了,叫他们做什么,还是王爷想找个俊俏体贴的丫头进来服侍?” 楚祁夜脸一黑,“不,不用了,我不习惯让丫头服侍。”说的却是实话,楚祁夜穿衣沐浴都是他自己完成的,整理房间也是几个小厮。曾经有不知死活的丫头想要趁夜里爬上谦王的床榻,结果被毫不留情的卷在床帐中扔到院子里,出了那件事之后,穆总管给楚祁夜独居的院子里一个雌性动物都不安排了。谦王爷的相貌那样俊美,又是正当年少,那些个小丫头动了春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手指放在衣带上却迟迟没有拉开,林曦月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着问:“楚祁夜……你这是在害羞么?”哈哈哈哈,憋笑到快内伤了好么!那种欲脱还休的模样,让人看了简直想要二话不说上去推倒。 楚祁夜被嘲笑了,手下的动作也加快,背对着林曦月,很快唰地一下衣服就褪到了腰间。林曦月的笑容瞬间凝固,这是怎样的后背?楚祁夜的后背上布满了一道道暗色的陈旧疤痕,虽然都是旧伤,可是按林曦月以往的经验看得出,这其中有些伤疤当时可是深可见骨的。 听不到林曦月的动静,楚祁夜没有回头,低声自嘲道,“看起来很可怕吧,若是曦月觉得可怖就不要看。”说着就要将衣服拉上去。 一只柔软地手按在楚祁夜手上,“松手,擦个身那么多废话。”林曦月粗着嗓子说,同时眨了眨眼睛,将眼睫间的泪逼了回去。“我还能能怕看这个。” 楚祁夜一怔,沉默着感受着温热的毛巾在自己身后轻轻擦拭着,林曦月重新走过去在热水盆中拧了毛巾,“这些都是你在七星宫的时候留下来的?” “嗯,那时候为了完成任务,我只知道向前,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只要能杀了对方,自己损伤多少也在所不惜,后来功夫强了,受的伤也就少了。” “以后,不许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你不心疼有人心疼!”林曦月凶巴巴地。 楚祁夜转过身来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好,为了你,我舍不得死。” 林曦月上前去为他擦拭前胸,楚祁夜坐的位置靠里面一些,林曦月不得不半跪在榻上凑近他胸前。发丝拂过光裸的肌肤,楚祁夜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这个角度看得到她领口露出来的一抹玉白雪肌,楚祁夜一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被女子发丝扫过的皮肤有些痒有些热,这种感觉似乎钻进了心里去。林曦月专心为楚祁夜擦身,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渐渐地楚祁夜感觉有些难熬,呼吸也乱了几分,艰难地开口说:“前面我自己可以来,你把毛巾给我吧。” 林曦月有些不解地抬头,迷蒙的水眸带着几分茫然看着他,水润润的红唇在灯下诱人的紧,楚祁夜倒抽一口气,喉头一动,猛然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再这样下去他可吃不消。楚祁夜心里一再自我控制,可是身体的某一处却起了诚实的反应,还好现在盖着被子,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了?”林曦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楚祁夜偏开头,“别……晚膳你也没用吧,我也饿了,不如咱们一起吃点。”这时候,哪怕是一点点触碰都会让他濒临失控,还是转移话题好了。 “好,”林曦月起身,将一旁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放下,“担心你醒来腹中饥饿,早让聆风煮了粥小火煨着,我这就让他们拿了来。” 楚祁夜点头,“好。”看林曦月洗了手出去,他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外间摆好了宵夜,楚祁夜穿好了衣服自己出来,林曦月看他气息和脚步都与平时没什么差别,这才放下心来。一海碗咸蛋黄生滚鱼片粥,上面撒着细碎翠绿的葱花,一样青翠油亮的凉拌莴苣丝,一碟梅子瓜片,还有一盘做成核桃大小的藤萝饼。楚祁夜似乎胃口不错,就这小菜吃了三碗粥,又吃了两只藤萝饼,这才餍足了。林曦月知道这餐对了他的胃口,心情不错,胃口也开了,两人将这些宵夜基本全部扫光。 吃完饭回到东院已经是子时,梳洗一番睡下,黑暗中林曦月说:“现在我该问问了,你今天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5章 宫中火起 楚祁夜也知道她会有此一问,低声说:“十五岁那年我练功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在刺杀一个用毒高手的时候着了道,我当时最后一击杀了他,却没料到这寒毒竟然这样厉害,就连沈神医都只能配了药压制毒性,而不能彻底解毒。” 林曦月默了一会儿说:“到现在都没找到解毒的法子么?” 楚祁夜说:“这种毒刁钻少见,寻访了几个名医都不知道这毒的来历和名字,后来我也就放弃了,能压制住毒性,等到我完成自己必须做的事就够了。”他伸手握住林曦月的手,“只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没带着你游山玩水呢。” 林曦月沉吟道:“最近若是得了空,咱们尽早去一趟南疆吧,泊人制毒解毒颇有造诣,找到他们未必没有法子解决。” 楚祁夜轻声道:“好,听你的,今日刚接手了禁军,再等些日子,看有没有机会出京,我已经让周煜明日就去鸩谷找沈神医拿药了,沈神医最近有了新发现,说麒麟角至阳,入药或可解此毒,曦月先安心吧。” 放心,她怎么会真的放心?楚祁夜这个样子,若是之后寒毒再发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林曦月看的明白可是却不能说。浅笑着回答他:“好,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我暂时是不用担心了,睡吧,你今天也耗费了不少体力。” “嗯。”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舒缓,林曦月闭着眼,心里却在寻思,之前在一本杂记上面看到,南疆有一种植物名叫“翠微”,据说此物通体翠绿透亮,如上好的翡翠一般,食之可解百毒,甚至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杂记上配着手绘图上,翠微是一个只有两片水滴状肉嘟嘟的叶子的低矮植物。翠微啊,林曦月打定了主意,明日就传讯派南疆边界的影子出去寻找,看能不能找到此物的蛛丝马迹,不管这样神奇的东西是真的存在,还是只在传言中,她都要试上一试。麒麟角在上虞国的国库中,想个法子未必没有办法拿到。还有之前那位瑶七姑娘,派影子查到了她的所在之地,这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又到了每月一次入宫家宴的那天,林曦月照例在申时随楚祁夜入宫,天气渐渐转暖,这次宴会摆在后花园的水榭之中。入夜后,皇宫内河周围亮起点点红绫子制的宫灯,隔着湖水的一处遮着青纱帐幔的楼台之上,有一众乐人在演奏。灯火阑珊之中听一曲妙音远远传来,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听说这次晚宴是俪妃安排的,林曦月看一眼坐在皇帝下首明显有些消瘦的珍贵妃。皇帝已经将协理六宫的权利从珍贵妃手中分给了俪妃一部分,就连宰相夫妇都能春风得意地出现在这场家宴中,可见俪妃这个新宠被皇帝爱重的程度。 俪妃端起酒杯盈盈起身,“臣妾在宫中侍奉陛下,与父亲母亲不能常常见面,承蒙陛下怜惜,允臣妾父母参加家宴,臣妾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陛下才好。” 说着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几分柔媚笑意。俪妃今天穿着一件浅碧色齐胸襦裙,肩上搭了一件白色短衫,一条鹅黄色沙质飘带,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又多了几分少女所没有的风情。 楚景麟满意一笑,“莹儿今天这身衣裳倒是与这时节应景了。”说着端起酒杯喝了,眼睛在上官莹胸前露出的两痕圆润的雪肤上一溜,压低了声音说,“莹儿要报答朕,今天夜里回去有的是机会。” 上官莹媚眼含嗔,笑着轻声说:“陛下就知道取笑人家,真是……哎呀。” 小女儿情态惹得楚景麟心神微荡,恨不得现在就抱了美人退席回寝宫去疼爱一番。旁人不会注意到帝妃之间的互动,可是珍贵妃坐在旁边尽数听在耳中,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玉箸,这个狐媚贱人! 珍贵妃心中暗恨,可是却发作不得,华家不久前才获罪,就连瑜儿都被禁足了,这段时间珍贵妃一直谨小慎微,小心地服侍着楚景麟,不敢露出任何把柄。可是,楚景麟除了每日来服药丸,现在基本不在云逸宫留宿了,而上官莹几乎是夜夜侍寝,享专房之宠。珍贵妃也听说了,华家当时获罪,除了楚祁夜提供的证据,还有丞相从旁推波助澜。 上官家的目标一定是凤位,可是……上官易那个老匹夫可想不到,他的宝贝女儿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珍贵妃恨恨地想,不出一年,等瑜儿登上皇位,她一定要让新皇下旨,想法子令上官莹那个狐媚子殉葬! 林曦月默默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情况似乎有了变化,楚祁夜比以前更得皇帝的看重一些。楚景麟与这个儿子言笑晏晏,满脸慈爱,虽然那些表情都是流于表面而已。风向似乎要变,那些皇亲国戚哪个不是人精,就算不站队,他们也知道此时的谦王爷已经得罪不得,一个个举杯示好,上前攀谈。楚祁夜的神色与以往没有差别,温和有礼地浅笑对答几句,不冷淡可也绝不热络。 林曦月看着坐在台子上柔顺妩媚地上官莹,心中一叹,楚京第一美人,出身高贵的丞相府千金变化可真不小,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从前的半分骄纵高傲?至少在楚景麟还活着的日子里,上官莹也只能这样依靠他,抓牢了皇帝的宠爱才是她和她身后上官家安身立命的办法。 让林曦月有些奇怪的是,这位俪妃娘娘今日破天荒地没开口给她添堵使绊子,甚至连往这边看一眼都没有,难道说这女人的脑子好了,想通了? 饮宴进行的差不多了,皇帝酒意微醺带着俪妃娘娘先走了。楚祁夜凑过来低声说:“我还有些事要耽搁一会儿,你先带着丫头出宫,在马车上等我。” 林曦月也不多问,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楚祁夜先起身离开,林曦月又坐了一会儿,等在场的皇亲国戚也散的差不多了,她不喜欢与这些人同路,能避则避。福昭长公主今日称病没有来,她回京的日子不多,出席宫宴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皇帝对此事也是默许的态度。 出了御花园往东走是后宫外的一条甬道,这里夜里无人,只偶尔会有巡夜的士兵或太监路过。林曦月带着婢女走在这条路上,忽然看到前面一个岔口处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女子兜头披着黑色斗篷看不出样貌,男子侧影很熟悉……正是楚祁夜,那两人不知道再说什么话,依稀还能听到女子嘤嘤低泣的声音。 忽然那女子一下子扑到了楚祁夜怀中,楚祁夜猛地推开她,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又拉着女子往那里面去了。看到这一幕,林曦月瞬间感觉自己不淡定了…… 林曦月低声说:“你们留在这,我过去看看。” 穆遥聆风对视一眼,主子间的事,她们的确不好参与,“是,奴婢就在这守着。” 林曦月放轻了脚步拐过那条岔口,前方不远有一个大宫殿,大门紧锁,除了这里周围没有能让人容身的地方。林曦月越墙而入,地上的荒草从青砖缝隙长出来,院子里一片漆黑,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西侧那件偏殿亮起了烛光,一双男女激吻交缠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林曦月此时内心反而平静了,没亲眼看到事实,先不要暴走比较好。 心中有些忐忑地推开那扇门,林曦月慢慢一步步走着,忽然身后卷起一阵风,门被关上了,林曦月直觉不妙,飞速窜到门口开门,打不开,是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瞬间身后的火光照亮了内室的纱幔。林曦月走到内室一看,地上早被人泼上了桐油,至于那男女相拥的影子,是两只稻草扎成的娃娃。油灯放在娃娃前面,稻草娃娃背后拴着一条草绳,那条线下面放着一根线香,草绳一旦被烧断,娃娃就会掉下来砸翻油灯,油灯落地点燃了地上的桐油。稻草娃娃和草绳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今日就算林曦月被烧死在这里,再他人看来也不过是谦王妃闯入废弃宫殿,失手打翻油灯,导致宫殿起火,布下此局的人真是好手法! 林曦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酝酿着内力准备踹开一扇窗户逃生,忽然觉得胸闷头晕,林曦月脱力靠在墙上,不对,想起之前进来时闻到的那甜腻香味,难道是那线香中有问题。要杀她的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林曦月看着眼前越来越失控的火势,苦笑着闭上了眼睛,身子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模糊,今夜她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么?哎,还是这样一种完全没有美感的死法。 刚才进来的那人就是楚祁夜本人,这一点她可以确认,可是要杀她的人又是怎么利用了这一点呢,那个女人是谁?楚祁夜此时又在哪里?…… 烟尘呛入口鼻,失去意识之前,迷蒙当中一个白色身影快如闪电地旋身进来,将她揽在怀中。绝美的面容冷如冰雪,看着怀中的人眼中却带着几分暖意。 第86章 地狱修罗 “楚祁夜,你来救我了么,我相信的……”林曦月迷迷糊糊呢喃了这一句,然后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走水了,走水了。”后宫之中已经乱作一团,禁卫军被调过来灭火。 珍贵妃披着大氅,头发一丝不乱地到了现场。皇上此时正在温柔乡中没人敢去打扰,可珍贵妃现在还是后宫的掌权人,出了这样的事她是必须到场的。 这时偏殿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禁军们入内清理剩下的暗火,确保不会死灰复燃。 “这是怎么回事!” 禁卫军副统领和管事太监过来回报,“启禀贵妃娘娘,这夕凉殿许久无人打理,不知道是有什么人闯入,还失手打翻了油灯。” 珍贵妃柳眉倒竖,“那个人呢,带上来让本宫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后庭纵火。” 禁卫军副统领垂头迟疑着说:“启禀娘娘,里面那人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样子实在是……恐怕会吓着娘娘。” “死了?” “是,看身形装扮应该是一名女子。” 聆风穆遥两人看到王妃之前去的方向火光冲天,心头也是一突,连忙赶过来,此时正听到禁军副统领最后那句话。 珍贵妃看到旁边的脸色苍白的两个丫头,挑眉道:“这不是谦王妃身边伺候的人么,你们二人为何夜深在此。” 聆风定了定神,说:“主子说要散步,就往这边来了,我二人是来寻人的。”聆风没有说实话,有些事未确定之前不能妄言,特别是面对珍贵妃这样的人。 珍贵妃刻薄地冷笑,“说不定你们家主子就在那里头,刘统领,待她们进去辨认。” 跨进那间烧的漆黑的偏殿,聆风俯身看着那烧的辨不出模样的尸身,指甲不同那些留长指甲的贵妇,修剪地圆润光滑。再看那地上散落地珠玉钗环,每一件都是林曦月今日出门所佩戴的。种种特征都对的上,聆风穆遥二人不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聆风和穆遥被重新带出来,珍贵妃满脸幸灾乐祸,“确定了里面那是你们家主子?”她是不喜欢林曦月,可还是想不到里面那人真的是林曦月本人。 聆风垂着头摇摇欲坠,穆遥低声说:“掉落的首饰都对的上。” “火灭了就好,谦王妃宫宴上喝多了酒自己跑到冷宫玩,又失手打翻油灯致使自己命丧火海,哼,这事儿就这么定论了,派个人跟谦王说一声,明日本宫自会向陛下回禀,都散了吧。”珍贵妃一甩衣袍,带着婢女走了。 楚祁夜赶到的时候,夕凉殿还剩下几个太监在收拾残局,楚祁夜推开一旁想要上前说话的聆风穆遥,大步走进去,曦月死了?不,他不信! 颤抖着手揭开尸体上覆盖的白布,身高、身形、指甲、还有旁边放着的首饰,桩桩件件都是吻合的,楚祁夜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痛,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聆风站在一旁落了泪,满心都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王妃还不是因为看到……” 没等聆风说完,楚祁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周煜,堵上嘴带回去。” 周煜应一声,上前制住聆风点了她的哑穴,聆风眼中含泪,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愤恨地盯着楚祁夜。 楚祁夜却似乎什么都没看到,起身说,“带上这具尸体,回府。”之所以说那是尸体,是因为楚祁夜到现在都不相信这真的是林曦月。 谦王府后院,楚祁夜看着站在面前的穆遥聆风两人,“现在你们可以说说,当时是怎么一个情况,让你们敢不跟在王妃身边。” 聆风红着眼睛说“王爷在后宫与人私会被我家主子看到,主子让我们留在原地,自己跟上去看,结果被你们给……呜呜呜。”聆风捂着脸失声痛哭。“主子精通易容之术,根本不会看错人的。” 楚祁夜脸色一变,用力攥紧了椅子扶手,竟然是因为这个。缓了一口气,沉声说:“周煜,带人把王妃这几个贴身丫头全部关起来。” “是。” 人被带走之后,楚祁夜揉着额角,心中的怒火几乎将他焚毁。周煜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低声问:“王爷可是在此事中发现了疑点。” 楚祁夜说:“不错,那具尸体根本不是曦月的,我可以确定,之所以把那些丫头关起来,是怕她们一时激愤走漏了风声。” 还好今天下午出门前,他拿着曦月的手把玩,看到她右手无名指指甲上的小白点。还好凤夕瑶和那些影子不知接了什么任务最近没在王府中,不然可有的闹了。可是曦月没死,又是去哪儿了呢?这幕后之人若是落在他手里,一定让其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楚祁夜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 “王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楚祁夜咬牙道,“今夜我要潜入宫里一趟,你传讯进宫,跟那人说,想法子让皇上去珍贵妃那留宿。” “是,属下这就去办。”周煜飞快地离开了。 夜深了,云梦宫内殿点点烛光摇曳,层层浅紫色纱幔营造出旖旎的氛围,上官莹在温泉池中沐浴之后,只穿了一件白色云萝缎长拖尾浴衣出来,胸前半拢着露出那雪白丰满的春光,短短地浴衣下摆遮不住一双修长玉腿,每一次楚景麟那个老家伙看到她这副模样都把持不住呢,上官莹得意一笑。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今日不要人值夜,都到殿外去休息,没叫你们都不要进来。” “是。”宫人们鱼贯退出。 上官莹伸出涂着火红蔻丹的手指撩开层层纱幔,慢慢走进去,步态妖娆,眉眼含情。内殿的轻罗大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白色里衣敞开着,露出健硕的胸膛,精致俊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勾起一个绝妙的弧度,若是让外人看到,都会觉得此人与谦王楚祁夜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脂粉气。 看到这个男人,上官莹不惊慌也不羞恼,反而灿开一个妩媚的笑容,“你来啦,想我了么?”白色浴衣在她肩上滑落了一些,露出圆润细滑的肩膀和锁骨。 男人一个邪笑,起身将上官莹一拖一拽就压在了身下,“第一美人儿的滋味可好得很,我怎么舍得不想呢?” 上官莹笑着抚上男子的胸前,“那就……好好表现。” 一挥手,床帐落下,遮住了里面的春色,渐渐地,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的压抑地低吟交织在一起,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麝香味。 床上的男女一番云雨之后稍事休息,上官莹睁眼透过床帐看到外面有一个影子坐在屏风外的桌边。心中一惊,用被子裹住自己坐起来,“谁在外面!” “完事了?”男子清朗的声音带着嘲讽,起身转过屏风走进内室。 上官莹已经披上一件衣服,警惕地看着外面,心里做好了要将来人灭口的准备,看到进来的人,上官莹瞳孔一缩,“怎么,怎么是你!” 楚祁夜穿着夜行衣闲闲地站在那里,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也能感觉得到他心情不怎么好。“真是叫本王看了一出好戏啊,俪妃娘娘,你说父皇若是知道此事,他会不会被你活活气死?” 上官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被心上人看到了这样不堪的一幕,她心中羞恼又难堪。“你想要怎样,我,我昨天说有办法帮你找回凌妃娘娘留下的那朵玉花,日后我若做了太后也能帮着你拿到你想要的……难道你不想……” 楚祁夜脚下一动瞬间就来到了窗边,一掌扯了床帐,伸手掐住上官莹的脖子,“就凭你也配?本王想要什么自会去拿,用得着你帮忙么,自作聪明的女人!说吧,是谁让你跟本王说玉花这件事的,说。” 楚祁夜手下用力,上官莹脸色由通红变得青紫,挣扎着用手无力拍打着楚祁夜的手臂,喉咙中挤出两个字:“我、说。” 楚祁夜放了手,上官莹急促地喘着气,好容易一口气上来,眼中含泪说:“你好狠,你对我当真半分情意也没有么!” 楚祁夜脸色一冷,“本王没时间听你说废话,放心,本王也不会真的杀了你,只会将你和这个奸夫绑在这里,等人通知父皇来捉奸,相信珍贵妃很愿意看到这一幕的,这个法子俪妃娘娘喜欢么?” 上官莹咬着牙说:“我说,是一个宫女,自称名叫小唐,之前我也没见过,她跟我说用这个法子就能、就能让你与林曦月心生隔阂。” “那个宫女人在哪。” “我再也没见过她,似乎是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楚祁夜挑眉,“那……你是不知道那玉花的所在了?” 上官莹点头,“是。”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乖乖回答。 楚祁夜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你常常出入父皇寝宫,本王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仔细查探这玉花是不是在父皇手中。” 原本这些年楚祁夜就怀疑玉花被楚景麟藏在了宫中某一处,只是他一直苦于查不到线索,现在正好有这个把柄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87章 上官家的野心 上官莹听楚祁夜吩咐她办事,心中一喜,自以为有了筹码,媚笑着说:“这倒不难,事成之后,王爷要如何酬谢呢?” 真是个蠢货,楚祁夜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你以为你还能跟本王谈筹码么!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与这男子欢好是为了什么,这件事若是让本王不小心传出去,按照皇上那个多疑的性子,你猜他会怎么做?你上官家满门都不够砍头的,特别是你,只怕会被折磨的求死不能。” 上官莹白了脸色,默不作声,从楚祁夜进来的那一刻起,床上的男人就滚到内侧蒙着被子,身体抖如筛糠,完全不复刚才的“雄风”。 楚祁夜看着那还在抖动的被子,似笑非笑地说:“上官家想混淆皇族血脉,俪妃娘娘说,这是不是够满门抄斩的大罪?” 看着上官莹越来越恐惧的神色,楚祁夜好心情地补充道:“我这个父皇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背叛他的人,可是宁错杀不放过的。” 上官莹神色灰败,“我答应你,你也得保证互不干涉,为我保守秘密。” 楚祁夜冷着脸说:“你给皇上带多少顶绿帽子本王都不在乎,不管有没有收获,每隔三日就给本王传讯,自有人会盯着你,若是发现你消极怠工阴奉阳违,第二天皇上的书案上就会出现俪妃娘娘通奸的证据,还有你记住……”他顿了顿,眸子中带着冷厉,“若是你再敢对本王的爱妃下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本王也会叫你上官家满门血偿。” 这个女人竟敢故意让曦月看到,误会他来是深宫私会,曦月这下会不会因为这个误会讨厌他了?想到这里楚祁夜就恨不得拧断上官莹的脖子,可是……现在留着她还有点用,等找回曦月之后,问问曦月想怎么处置好了。 昏暗的烛火晃动着,楚祁夜饱含杀意的俊美面孔此时在上官莹眼里不亚于地狱修罗,上官莹毫不怀疑若是林曦月真的因此出了什么闪失,楚祁夜绝对有能力也有这个胆子血洗上官家给林曦月陪葬。她很想说出林曦月已经被烧死了,可是看着楚祁夜的神色,让她生生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楚祁夜重新戴上面巾,转身之前,嗤笑着说,“皓风楼新收的小倌么?上官丞相真是有意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莹被这一句明显的嘲讽刺痛了神经,伸手一掀被子,“滚。” 男人赤裸着慢慢起身,“那个煞星已经走了?” 上官莹沉着脸不说话,男人舔着脸又缠了上去,“天色还早,让奴再来服侍娘娘一次。” 上官莹抬脚将他踹了个趔趄,“滚,本宫让你滚出去,到偏殿等着,宫门开了之后翠儿会送你出去。”上官莹喘着气,却不敢大声训斥,她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像楚祁夜!现在她看着这个人就觉得倒胃口,让父亲回头将这个男人了结了,再换一个吧。 男人忙不迭地滚下地,捡起地上太监穿得衣服小跑着出去,他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其实早在被买下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小倌是京城一个男风楼里新进的,刚一登台就被一个神秘客人买了去,谁能想到这幕后的主人是丞相上官易。 为了上官莹的肚子,丞相夫妇可是操碎了心,暗中寻访了各种助孕偏方送进云梦宫,这大半年可以说是用尽了各种法子,到现在还是不见动静。 皇帝的身子是越来越不济,就算是上官莹得了专宠,可是每月中也只有一两次能成事,还都草草了事,上官莹每次做出婉转承欢的模样,长此以往心中也是堆积了许多不满。 丞相夫人来宫中探望女儿知道了实情,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宝贝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回去将此事告诉上官易之后,上官易就动起了心思。上官易深知女子在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终究根基不稳,上官莹若是无所出,还怎么与珍贵妃一较高下?若是没有子嗣,就算陛下有意册封上官莹为皇后,朝臣和皇亲也有足够的理由提出反对,论资历、论子嗣,上官莹都比不过珍贵妃,她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帝王的宠爱罢了。可帝王的宠爱又能有多长久?看看曾经的凌妃就知道了,权势和子嗣才是后宫女子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 上官易思量了数日,终于决定了借种生子,上官夫人有些担忧地问:“此事,万一被人揭破,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上官易沉声道:“没有万一,买一个没名姓的男人送进去,事成之后杀了便罢,陛下现在年龄大了身体不济,再难有子嗣,让莹儿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会坏了事,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从来富贵险中求,有一个带着上官家血脉的皇子就够了,日后若是能扶持上官莹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上官家几代人的富贵荣华还不是唾手可得!上官易想着未来的种种,志得意满地笑了。 天光微明,云梦宫中翠儿一个人走进内室,“主子,奴婢这就送人出去,夫人派人在宫外候着。” 上官莹一宿没睡着,沙哑着嗓子说:“你去吧,传信回去,就说本宫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过些日子诊脉之后若是还没有的话,要送人进来……让父亲换一个。” “是。”翠儿躬身答了,转身出去,翠儿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那个男人的命今天就要到头了。这个男人已经一连两个月在上官莹容易受孕的日子被送进来,每一次都是连续留下三四天,想来这一次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楚祁夜那不屑冷嘲的眼神到现在还在上官莹心头挥之不去,被心心念念的男子看到了那样不堪的自己,虽然楚祁夜对此并不在乎,可是她却不能不在乎。上官莹苦笑着坐起身来,这是父亲的安排,她又能怎么样?她还要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又有什么法子对此事说不。 皇后之位,流着上官家血脉的子嗣,甚至是未来的皇位,爹爹最关心的只有这些关乎上官家权势富贵的东西,就连她这个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也不过是一颗稍微昂贵一些的棋子罢了,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皇宫中有尊严的活下去。 楚祁夜飞檐走壁挑这个时间无人巡夜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地出宫,现在禁军协理权在他手中,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天亮之前楚祁夜就回到王府中,周煜跟着到了书房,“启禀王爷,着火的偏殿门栓断裂,应该是被人撞破,想来,王妃应该被那个破门而入的人带走了,还有……下面负责监视赢璟尧的人回报,灵国的那些人昨天晚上就消失了,而且在昨日下午赢璟尧身边的婢女曾经从那宅子中出去,并没看到她回来。” 楚祁夜一掌拍在桌子上,红木桌子出现了深深浅浅的裂纹,“赢璟尧,又是他!” 周煜垂着头说:“都是属下等办事不利,让那些人逃了。” 楚祁夜沉着脸说:“那宅子中恐怕有机关密道,此事倒也不能怪你们。”停了一会儿,楚祁夜起身说:“给本王更衣,本王要入宫面圣。”哼,既然他家夫人是在皇宫中被人使了计策绑架走,他这个做夫君的去闹上一场也没什么不妥。 御书房内,楚祁夜站在一旁沉着脸默不作声,中楚景麟长叹一声,面上满是虚假的遗憾之色,“老三媳妇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哎。” “王妃她并没有身亡,此事是有人暗中做手脚。”楚祁夜低着头说。 楚景麟叹着气说:“老三,人死不能复生,你的心情父皇理解,可是,尸身上的桩桩件件都与谦王妃对的上,就连她的贴身婢女都认定了,你又何必呢。” 楚祁夜沉吟道:“父皇今日听了贵妃回报,其中还有些内情想必父皇还不知道,有人撞破了门栓带走了王妃,火场中那尸身只是李代桃僵罢了,儿臣有把握。” “哦?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楚景麟也肃了脸色,在他的皇宫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一把火还能带一个大活人出去,这怎么能不让他惊心! 楚祁夜将自己所见一一说了出来,只隐去了有关自己和上官莹见面被林曦月看到的那一部分。楚景麟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墙内作出这样的勾当,查,一定要查出来幕后之人是谁!” “此事尚不能排除各人的嫌疑,儿臣斗胆请父皇暂时将此事按下不提,以免打草惊蛇。” 楚景麟点头,“老三考虑的有理,就照你说的办,这件事既然与谦王妃有关,就交给你去查吧,朕明日就会下令派你去巡查江南河道,这样你离开京城也是顺理成章,对外就说谦王妃灵柩要祈福七七四十九天再下葬。” “是。”楚祁夜低声说:“目前不知道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儿臣这些年办差也算得罪了一些人,若是只冲着儿臣来的倒不妨事,可这些人若是有别的想法就难免让人心惊了,儿臣不在京中,父皇身边的守卫也应当加强一些。” 第88章 重逢 楚景麟眼中的笑意真实了几分,意有所指地说:“日久见人心,父皇日后不会亏待你的。” “是。”楚祁夜恭顺地垂着头,掩去眸中的冷光,他要什么会自己伸手去取! 汝城内一个精致的庄园内,一个长相平凡的紫衣女子被侍女扶着在花园中散步,“小唐,那棵树上的青果儿看着有些馋人,麻烦你帮我摘一串。” 小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紫衣女子扶到假山石上坐下,然后自己飞身落在枝头摘了几颗果子。紫衣女子接过那果子尝了一点,“好酸,你拿走吧。” 小唐没有任何不耐,将果子包起来说:“夫人,主子在等你吃午饭。” “好,扶我起来。” 花园里的水阁中摆好了桌子,赢璟尧坐在桌边,还是一副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到紫衣女子进来,赢璟尧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起身说:“你来了,林姑娘,今天他们说请了个会做通州口味的厨子,你尝尝如何。” 紫衣女子正是林曦月,林曦月看着一桌子菜,面上淡淡的,“本妃每日吃药都吃饱了,没什么胃口,咱们已经到这地方五六日了吧,赢公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赢璟尧面色不改,“若我说是请你过来作客呢?” 林曦月冷笑,“给本妃易了容,还天天定时喂散功的药物,这就是待客之道?” “抱歉……我要带着你绕道从上虞国回灵山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若是阁下想用本妃来威胁楚祁夜交出那圣祖遗物,你已经可以死心了,那东西已经被烧毁,上虞国太子可以作证。”林曦月沉声道。 赢璟尧并不意外,“这件事我已经查到了,那条丝帛毁了就毁了,我会跟长老们说的,至于为什么带走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咽喉在火场中被熏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林曦月挑了几样软烂吃食吃了几口, 放下筷子看也不看赢璟尧一眼,“小唐,送我回去。” 小唐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自家主子,“是。”少主怎么会看上这个已经嫁过人的女人!对她多有礼遇,还要将人带回去,少主从小就对男女情爱之事不怎么懂,就连小唐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能得他高看一眼。 傍晚,林曦月在自己房间里考虑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局,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现在对她盯得很紧,就连拿药来,也是小唐看着林曦月喝了药,在旁边守一个时辰,药效发作之后,再想抠喉也没什么用了。被带来汝城的路上,林曦月一直是在马车中昏睡,如今只能等着这些人带着她出关的路上见机行事了。 咚咚咚,敲门声一听又是赢璟尧,林曦月简短地答,“请进。” 赢璟尧进来,身后跟着端着盘子的小唐,“中午你没怎么吃,我让人熬了粥。” 林曦月也不跟他们客气,端起碗配着小菜就吃,吃了两口才抬头说:“赢公子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么。” 赢璟尧倒没怎么,小唐愤愤道:“我家主人也没用膳,这是两个人吃的。” 林曦月似乎是这才看到有两副碗筷,“嗯,既然没吃就坐下来吃,这是你的地盘,还需要本妃这个客人请你么?” 赢璟尧在林曦月对面坐下来,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晚饭,小唐收拾了托盘掩上门出去。赢璟尧坐在那似乎没有走人的意思,林曦月也不理他,起身拿了一卷书,坐在一旁的卧榻边翻看。 “等我们到了灵山,我会想办法让谦王写下休书,到时你我就可成婚了。” 林曦月再淡定,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是惊的掉了手中的书,“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娶我,我又凭什么就要嫁给你。” 赢璟尧眸光中带着几分宠溺,“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嫁给我是命中注定的。” 林曦月觉得他们有必要好好谈谈,“这话是谁说的。” “这其中的缘由,到灵山之后你会知道。” 林曦月无奈,“所以你就是冲着这所谓的命中注定绑架我?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要是娶了我,不会幸福的。” “喜欢的。” “什么?”林曦月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我喜欢你的。”赢璟尧面不改色地重申。 看他那个样子,林曦月明白是自己多想了,赢璟尧这货根本没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吧?“你都不明白喜欢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难道不是,顺着她的意思,给她买好吃的,买首饰衣服么,我明白的。” 林曦月笑了,“相信我,你是真的还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你还需要学习啊,小公子。” 赢璟尧被林曦月的笑容晃得有些心跳加速,“学习?你教我就好了。” 林曦月正色道,“这件事我教不了你,你有那么多手下,你去问他们吧。”赶紧的打发了这位天然呆的灵国少主,是林曦月现在心中的唯一想法。 赢璟尧走了之后,林曦月倒在榻上想他刚才说的话,命中注定要成婚的对象?她从小长在通州,距离灵山太遥远了,哪里有招惹到赢璟尧的机会!再说,也没听爹爹和娘亲说起,有给她定下这么一个诡异的娃娃亲吧。 大楚与上虞国交界芮城,这几日的守卫似乎加强了不少,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赶车的是一个小厮,守门士兵吆喝着。“马车上的人自觉点,下来检查。” 小厮从袖中取出几颗碎银子,不落痕迹地拍到那人手中,陪着笑脸说:“车里面就是我们家少爷和少夫人,少夫人行商途中感染了风寒,见不得风。” 马车里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咳咳,咳,小李子,出了什么,咳,什么事。” “夫人莫着急。”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似乎有几分忧虑。 “好吧好吧,过去吧。”士兵挥了挥手。 眼看着马车行驶到了城门拱洞下,“站住,拦住那辆马车!” 马车被拦了下来,赶车的小厮憨笑着问:“各位官爷,又有何指教哇?我家夫人还要急着回去瞧病呢。” 拦住马车的人,没有穿官兵的衣服,冷哼一声并不接话,跳上车板,掀开车帘,里面的确坐着一个紫衣夫人和她的夫君,还有一个婢女。 那人看着紫衣夫人的眼睛,拱手道:“属下来迟,请王妃恕罪。” 来人正是秦牧,楚祁夜离京前将他也一并带出来了,眼看事败,小唐抽出座椅下的长剑就刺了出去。秦牧避开之后,一掌掀翻了车顶,他看得出,王妃被人下了药,此时在车内打斗容易有危险。 赶车的小厮和婢女小唐都跳下车与秦牧缠斗,忽然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马车里有个身影从天而降。 “曦月,我来晚了,对不起。” 楚祁夜看着林曦月说完这句话,转而又冷眼看着赢璟尧,他竟敢那样揽着曦月!“你是主动放开手,还是让本王卸下你的一条胳膊呢。” 赢璟尧面无惧色,“她与我有命中注定的缘分,谦王又何必强求不放呢。” 楚祁夜怒意更甚,这的人是什么胆子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轻浪的言辞!看得出林曦月被点了哑穴,担心耽搁久了损害身体,楚祁夜先抬起手指,用气劲解开了她的穴道。 楚祁夜也不再多说,一掌向着赢璟尧面门拍去,赢璟尧放开林曦月,双手接下了这一掌,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谦王的功力比传闻中的要强许多。” 楚祁夜冷笑,“还有心情评论本王如何,今日就等着你那些属下活着进来给你收尸吧,放心,杀了你之后若是来得及,本王会让人留你那两个手下一条命的。” 忽然一阵烟雾在眼前炸开,楚祁夜顾不得别的,先抢上前去,将林曦月抱进自己怀中。烟雾散去,眼前已经没了赢璟尧的影子。 马车外,周煜回报:“启禀王爷,那两个人一死一伤,逃走的是赢璟尧身边的婢女。” “嗯,”楚祁夜敷衍地应了一声,他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半个月了,他几乎是思忆成狂,终于找到了曦月,还好赶得上,若是让赢璟尧离开大楚,要再找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林曦月看着他说:“我这个样子你看着不觉得别扭?” 楚祁夜一笑,“还好,你的眼睛我认得出来,我帮你把面具摘了吧,带着也闷得慌。”说着轻轻揉捏着将面具缓缓褪下。 “还不是因为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敲击车底板,秦牧才听到了我的暗号。” “是,是,夫人睿智,为夫甘拜下风。”失而复得,楚祁夜现在心情好得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倒出两颗药丸。“吃吧,很快就能消去软筋散的药效。” 说实话,林曦月现在浑身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中,闻着自家娘子颈子上的温香,这种额外的福利,让楚祁夜有点恶趣味地想让她多保持这个状态一会儿。可是,他却舍不得,真是矛盾。想起赢璟尧也曾这样搂着她,楚祁夜心中的火苗就蹭蹭往上窜,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人找出来剁了他的两只爪子! 第89章 甜蜜惩罚 心头火起,楚祁夜低下头,一口咬住林曦月优美纤长的脖颈,重重地舔舐,同时轻轻啃咬着。林曦月此时还没恢复力气,只得半躺在楚祁夜怀中,任他施为。 皮肤上痒痒的,那种感觉似乎直达心底,林曦月无力地偏过头,“你,你是属狗的吗,一上来就咬人。” 她偏开脑袋想要躲避,却更方便了楚祁夜发挥,嘴唇流连在女子脖颈上,含糊地说:“我不属狗,我属狼,而且我不是咬人,是……吃人。” 唇舌一路向上,触到她柔软的耳垂轻轻卷住了,一吸吮…… 嗯……林曦月偏着头想摆脱这种恼人的状况,唇瓣却溢出一声低吟。楚祁夜一震,重新低下头,这次愈发用了力,在林曦月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点点暧昧的红斑。原本放在身后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游探索着手下美妙饱满的弧度。 楚祁夜力道越来越重,同时将林曦月紧紧箍在自己怀里,急切地仿佛是怕失去什么一样。林曦月吃痛,不满地推了他一掌,楚祁夜没有防备被推的一趔。林曦月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体力,灵活地推开楚祁夜,自己翻身坐到一旁。 楚祁夜眼中渐渐恢复了一片清明,“没想到沈老头的这个药这么快就生效了。” 林曦月伸手摸了一下脖子,“肯定都淤青了,你,禽兽!”竟然还敢惋惜解药生效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 楚祁夜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了,“抱歉,我刚才……”他不自在地咳一声,说:“回去抹点药,一两天就会消下去的,别生气。” 林曦月看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也是一软,“算了,我生气的原本也不是这个,你住在哪里,咱们回去再说。”说着就要起身下车。 楚祁夜伸手将她拽回来搂着,“让他们赶着这辆车回去就行了。” 林曦月抬头看了一眼“敞篷马车”外的天空,“我一直不露面不太好吧。” 楚祁夜微微一笑,“曦月若是想让人知道我们刚才在车里做了什么,就可以下去了。”说着眼睛不断往她脖子上面瞄。 林曦月黑了脸,徒劳地拉了拉领口,“都是你的错!” 城外五里一个僻静的庄子里,庄子里只有几个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仆妇。掌灯时分,饭菜已经准备好,不同于王府厨子做的菜,这些都是家常菜,肉末烧豆腐、红焖茄子、凉拌嫩豆角、青菜蛋花汤,中间还有一条糖醋鲤鱼。 林曦月之前没什么胃口,到今天才算是放开来吃了一顿饭,吃着菜一连盛了两碗饭,这才放下筷子。楚祁夜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心里默默地给赢璟尧又写上一条罪状,虐待他的娘子,连饭都不给吃饱,之前抱起来都感觉瘦了不少。 这可是楚祁夜冤枉赢璟尧了,赢璟尧每日给林曦月变着花样换菜式,吃穿住用,无一不精。林曦月瘦了主要是因为从火场被带出来之后熏了嗓子,将养了很久,在这期间只能吃稀粥流食,清瘦下来也很正常。 吃完饭,两人坐在一旁喝茶,茶是很普通的旧年绿茶,苦涩味出头,没什么清香味。知道出门在外讲究不了这些,这二人也都是不计较这些的人,喝着这陈茶,面上也没什么不悦之色。 楚祁夜主动坦白,“那天是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有人会告诉我玉花的所在,我到那里的时候却看到是上官莹在那。” 林曦月挑眉,原来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是上官莹啊,难怪宫宴那天她能那么消停。“然后你们去哪儿了。” “我甩开她,自己飞上墙头离开了,后来她也许朝着夕凉殿那边去了吧。”原本楚祁夜飞檐走壁离开是因为不想跟上官莹一起多呆半刻,结果却让林曦月阴差阳错落入了陷阱中。 林曦月无奈了,你是在炫耀自己武功高超,轻功独步天下么。“玉花是什么?” “母妃留下的遗物,放在寒玉盒子里,通体碧绿如玉,可是那却是一种活物。” 林曦月心念一动,“那东西是不是手掌大小,两片厚如水滴一般的叶片?” 楚祁夜一怔,“的确如你所说,莫非曦月识得此物?” 林曦月笑着说,“可算是找到线索了,原来是在这里。”她将翠微的奇效说了一遍,最后说:“也许这是母妃冥冥之在护着你呢,咱们一定要想法子找到翠微。” 楚祁夜眼中也燃起了几分希望,“好。” “翠微拿到了,还缺上古传下来有关翠微解毒的药方,所以,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去一趟南疆?”林曦月眼睛闪闪发亮,有了翠微的线索,早点想办法给楚祁夜解毒才是最重要的事,再加上两人有机会一路游山玩水,想到这些她心情十分愉悦。 楚祁夜怎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含笑点头,“听你的,咱们往西南去。” 还有些事,楚祁夜觉得有必要说出来,他把在宫中如何胁迫上官莹出力寻找玉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林曦月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不生气,还“嗤哈哈哈……”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你,你也太有才了,人家在……内什么的时候,你在外室坐着等候?然后还差点掐死上官莹,若是以后她还能对你不忘初心,也算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了……”这样被心上人对待,上官莹没去自杀都算是内心强大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上官易的胆子也太大了,他难道不知道此事被揭破会有什么后果么?”林曦月喝了口水润喉。 楚祁夜冷笑着说:“朝堂上混了二十多年,早就是成了精的角色,他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么!不过是被眼前看似近在咫尺的滔天富贵蒙了心,想放手一搏罢了,说不定他还在妄想着,未来大楚国的皇帝带着他上官家的血脉呢!” 林曦月默了一瞬,的确,在有些人眼中,富贵险中求。入了这场豪赌之后,自己的命,甚至是家人的性命,都不过是那放在轮盘上的筹码罢了。 楚祁夜接着说,“离京之前,丞相亲自到王府求见,为了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本王见了他,也收了他的礼,暂时没什么冲突,留着上官家也还有点用处,顺手卖他个人情没什么大不了。”上官家,他还想留着,等某一日让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能感受一下,被枕边人背叛的感觉。 林曦月知道,楚祁夜能让上官莹去寻找玉花的下落,除了那个把柄应该还有别的制衡手段。“你心中有数就好,翠微咱们必须早点拿到手,再过一段日子,宫里那位的身体状况怕是会急转直下,到时候,若是他也知道翠微的用处,可就……” 楚祁夜神色一冷,就算是毁了那朵玉花,他也不会让皇帝用它来救命!不然,如何对得起绝望惨死的母妃。 “那天你在夕凉殿中都发生了什么。”虽然事件经过楚祁夜也有一点推测,可其中还是有些事没能查清楚。 林曦月将那天自己是如何到了夕凉殿,以及偏殿中如何的设置,细细说了一遍,“那线香中有毒,我当时无力逃出,最后关头,似乎是赢璟尧破门而入救了我。” “哼,假惺惺,这还不是拜他所赐,装什么君子。” 林曦月没听出他话里的醋意,解说道,“应该是下面人办事没轻重吧,后来那个小唐还被赢璟尧责罚了,伤得很重,几天下不了地,这几天赢璟尧对我也是多番礼遇,并没有任何逾距。” 其实林曦月看得出小唐对她有敌意,毫不怀疑这个小唐当时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根据林曦月的观察,这个小唐姑娘也许是喜欢她的主子了,哎,女人的妒火啊…… 楚祁夜黑着一张俊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虚伪,贼喊捉贼。” 终于察觉到某人在闹别扭,林曦月坐过去一点,好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腮帮子这么酸呢?瞧瞧是谁家醋缸打翻了。” 楚祁夜一把将林曦月抱入怀中,闷声说:“我不管,曦月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就杀谁,说什么命中注定,你跟我才是命中注定,那个伪君子敢说那样的话,下次见到他,我就把他的牙全敲掉。” 原来他还在因为那句话心中不安,林曦月心中轻叹一声,主动靠近楚祁夜微凉的胸前,“楚祁夜,你相信那些天命预言么?” “从母妃离开那天起,我就不信命了。” “对啊,正好我也不信,所以你说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就当赢璟尧胡说好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理他做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林曦月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楚祁夜的眼神与自己相对,“再说了,我又不会喜欢他。” 楚祁夜眼神飘忽,不确定地问:“那曦月喜欢的是谁。”似乎他还没听过曦月亲口承认喜欢他呢。 林曦月直视着他的凤目,“那人就在我的眼睛里,你看到了么?” 话音未落,就连带着水润樱唇被面前的男人吞入口中,“曦月,我爱你,只爱你。”两心相许,热情很快点燃…… 第90章 泊人村寨 楚祁夜感觉到身上那人没了动作,微微抬起身来一看,林曦月就趴在他身上,保持着双唇胶着的状态……睡着了。 楚祁夜暗暗咬牙,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这个女人当他是死的么?看着烛光下娇人儿恬淡的睡颜,楚祁夜不由柔和了目光,这些日子她也没能安心睡个好觉吧。楚祁夜在心中说,以后一定保护好曦月,决不让之前的事重来一次,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是如何的自责忧虑到不能安枕。 抬手点了她的睡穴,楚祁夜将人挪到一边自己下地,又重新俯身将林曦月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帮她脱了外衣掖好被子。楚祁夜熄了灯也上床将她搂在怀里躺好,这才用气劲给林曦月解了穴,睡梦中的人对此一无所知,咕哝着在楚祁夜颈窝里蹭了蹭继续沉沉睡着。 第二天一行人就掩藏着行踪向西南行去,这一次林曦月、楚祁夜还有周煜秦牧都易了容,扮成读书人家的公子带着他的娇妻和侍卫。易容之后,林曦月和楚祁夜两人的面貌都平凡了几分,可是这两人都是气质绝佳,配上算是清秀的面容,相偕站在一起也足够吸引路人的目光。 靠近泊人部族聚居地的瑁城,这里现在已经到了夏季,街道两旁的商贩叫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有许多林曦月没见过的药草和蔬菜。 “这南疆的风物与中原差异还蛮大的。”林曦月好奇的到处看,这其中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商机呢。 一种红色浆果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钱买了一大捧,卖果子的老婆婆笑眯眯地拿起一片大叶子包好,留了一个口方便边走边吃。 这东西林曦月认识,覆盆子,前世在蛋糕甜品上经常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林曦月捧着叶子送到楚祁夜面前:“尝尝,很好吃的。” 楚祁夜皱着眉看着那水灵灵的小红果,让他一个男人在大街上边走边吃零嘴,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林曦月嗤地一笑,拈起一颗垫着脚送到他嘴边,“啊~张嘴。” 楚祁夜舒展开眉头,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张口含住那颗果子,口感柔软,酸甜多汁,还有一种独特的清香,的确不错。 楚祁夜盯着眼前的娇颜,意有所指地评价:“好吃。”曦月亲手喂给他的怎么会不好吃? 林曦月回过头想要分一些给周煜秦牧,这两人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拉开了距离,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往别处乱飘。 林曦月立刻明白了这俩人是因为什么尴尬,情侣间当众喂食这种事在前世不算什么稀奇,可是到了这里就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了。她刚才也是顺势而为,根本没考虑那么这当世的世情,还好她现在梳着妇人的发式,不然免不了会被人当街指指点点吧。 到了一个之前没去过的地方,当然要品尝当地美食了,进了一家炖鸡的老店,林曦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牧周煜,“你们也坐吧,出门在外没那么些讲究,吃完了这顿饭,咱们还得去办事呢。”楚祁夜也点了点头。 两人拱手道:“属下谢公子、谢夫人。” 林曦月看着一旁墙上挂的水牌,利落地点好了菜,酸木瓜炖鸡装在粗瓷制的暖锅里端上来,为了给菜品保温,下面还放上一个小碳炉,另外还有鸡枞油,清炸番薯饼,槐花炒蛋,素炒龙爪菜,玉兰花炒肉片,干菌蒸火腿等。 鸡肉是小火慢炖了十几个时辰的,烹制的十分入味,鸡汤也是酸香可口,一人一碗米饭吃着,楚祁夜尝了几口菜,说:“清新美味,很特别,有几样以前我还未曾见过,还有这鲜花竟能入馔,真是令人耳目一新,曦月是怎么想到点出这几样菜的。”楚祁夜原本就偏好素菜,今天这些却是合了他的胃口。 林曦月夹菜的手一抖,默默稳住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这才说:“我就是想当地人对这些吃食的研究应该是有很多年了吧,味道应该是不错的,春夏交接之时,吃这些鲜花才是正当时令,所以就大胆点了几个尝试。” 她能直接说,是因为前世工作性质的关系,经常有机会来西南,所以吃了很多次么?饮食习惯和味道与前世差别不是太大,就是街上小贩卖的有些东西倒是跟曾经所见有挺大的差别,有不少东西她也不曾见过。 吃过午饭,他们找了一家城中算上等的客栈放下行囊,开了两间上房,至于那些暗中跟随不能现身的暗卫,他们也有自己的方式解决住宿吃饭问题。 一行人骑着马出城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又翻过一处不算高的山头,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一个冒着袅袅炊烟的村寨。待到近前,看到一个彩衣少女,旁边站着一个男子,看到他们过来,少女眼中染上迷蒙之色,“你们是?” 男子上前拱手施礼,“属下参见……两位主子。”他谨慎地没有用之前惯用的尊称,此人正是云钢。 云钢在北境一战之后,就被林曦月派到西南这边来掌事,这次他们刚从江南出发,就通知了云钢来找瑶七,提前做好准备。 瑶七也是个聪慧的姑娘,看到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谦王妃,是你吗?你化成这个样子我都认不出来啦!好久不见,之前你关照了我许多,这次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林曦月下了马,含笑道:“此处没有谦王妃,我现在是李夫人,身边这位是李少爷,身后这两位是我二人的护卫。” 瑶七眨眨眼,“对,对,是我认错人了,李夫人,李少爷,里面请。”说着就毫不认生地挽起林曦月胳膊就往里走。 楚祁夜皱眉看着瑶七挽住林曦月,这种擅长制毒用毒的部族,他担心近距离接触会有危险。林曦月回头暗暗冲着他摇了一下头,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瑶七声音清亮,如银铃一般,“李夫人,我可以直接喊你姐姐么?这样也亲近些。” 林曦月浅笑着说:“当然,得了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妹妹我是赚到了。” 瑶七咯咯地笑了几声,“姐姐,你那个木头属下昨天来都跟我说了,有人中了毒需要解药,是姐姐的夫君么,就是你那位李少爷。” 林曦月心中一跳,脸上笑意不改,“小七是什么看出来的?” 瑶七面上有几分得意,“这里可是制毒的地方,制毒的人会解毒,自然也看得出谁中了毒呀,姐姐的夫君虽然内息深厚,让人不容易察觉,可是我能看出他明显寒气侵入肺腑的症状,我还知道他若是解了毒,这身功夫怕是还会厉害好多呢!” 寒气侵入肺腑,林曦月心中一沉,追问道:“那你能看得出是什么毒么?” 瑶七摇摇头,“哪儿有那么厉害,我只能看得出他也许是中了一种寒毒,别的还要诊脉之后才知道,姐姐你放心吧,我爹爹的手段可比我高明多了,一定能想到办法给你的夫君解毒。” 她们两人走的靠前,说话声音也不大,后面的人并没有听到。瑶七蹦蹦跳跳带着他们进了村落中的一间竹屋,正好是准备晚饭的时间,有不少村民都看到了这几个陌生来客,眼中却没有任何诧异之色。这个山寨中经常会有一些来求药的神秘客人,或为了杀人,或为了救人。 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中年男人起身说:“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是这个部族的族长瑶哈,小女年少不懂事,倒是承蒙诸位照顾了。” 只字不提来人的身份,也不明说瑶七在中原发生的事。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楚祁夜对此人初步的印象是这样的。 众人落座,瑶哈和楚祁夜坐在上首,瑶哈早就知道他们的来意,也不多说,直面楚祁夜说:“还请这位客人把手伸出来平放在桌子上。” 楚祁夜犀利地目光扫了一眼云钢,看着瑶哈,眼中有几分冷意:“你怎么能确定是我?”云钢摸了摸鼻子,真的不是他说的啊,他只说自己家有人要求药解毒。 瑶哈笑着说:“客人无需紧张,制毒之人若是看不出在座各位具体是谁中毒了,您还能放心给我医治么。” 楚祁夜挑眉,“这话倒也在理。”说着将右手放在桌上。 瑶哈将手轻轻搭在楚祁夜手腕内侧,房间里此时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看着瑶哈渐渐皱起了眉头,手指提起又再次加重了一点力度按下去,林曦月看着他的表情,按耐住心中的不安,感觉时间过了很久。 终于,瑶哈收回了手,神色有些沉重,林曦月看一眼楚祁夜,开口问:“瑶先生可有法子解这种毒?” 瑶哈叹了口气,“十多年前我曾见过这种毒,这是附近一个寨子里有人配出来的,那个寨子已经覆灭,毒方早就失传,解药只能另想办法了。” 瑶哈看着众人沉重的神色,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只是毒早已入了脏腑,这毒已有多年了吧?看得出为您压制毒性发作的那位大夫也是个高手,不然撑不过这么多年,是不是近两年来你压制毒性方子失效的越来越快?” 第91章 神秘古方 楚祁夜沉声道:“不错。” “这就是了,原本早点过来寒毒还未侵害根本,我还能想到法子,可是现在……” 他顿了顿接着说:“据我所知世间能解这刁钻寒毒的,最有把握的只能是火灵草了,可是这种药草早就灭绝了,这些年我也没见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把握了,哎。” 林曦月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本以为看到了希望,现在……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楚祁夜,他脸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瑶七看着林曦月的表情,心有不忍,就连爹爹都说没被把握了,那岂不是…… 林曦月心念一动,抬眼道:“瑶先生可曾听说过翠微。” 瑶哈眼睛一亮,猛地坐直了身子,“您说的可是那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翠微!” 林曦月点头,“正是此物,瑶先生难道不认为翠微只存在于志怪传说中么。” 瑶哈摆摆手,说:“此物我也曾听人说过,的确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且泊人流传的上古隐秘药方中,就有这翠微的用法,据说此物可解百毒,若是真能寻得翠微,加上我族人传下来的古方,毒素定然是可以得解了。” 林曦月心中一喜,楚祁夜看着瑶哈,淡淡地问:“既然是这样珍贵的古方,瑶先生提供药方,需要什么作为报酬?” 瑶哈拊掌大笑,“尊驾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半生苦苦寻找翠微无果,若是你们找到翠微成功制出了药丸,我只求能分得一颗。” 瑶哈并不用开口问他们有没有翠微的线索,林曦月既然能那么问,应该就是寻到翠微了踪迹,跟聪明人谈交易的时候,双方都会自觉地给彼此留下余地。 瑶哈起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出来,将一块变色的羊皮卷放在桌上,“就是这张,客人回去之后可以找信得过的人译成汉字,不过,这上面的内容还请诸位保密。” 楚祁夜说:“那是自然,您就这样将古方给本王,不怕被骗了么?” 瑶哈朗声一笑,“就凭小女在中原的遭遇,我就有理由相信二位的为人,再说救命之恩还未报答,足够我将药方拿出来赌一赌了。我虽然在这山中多年,可也对谦王的行事手段有所耳闻,原本……” 他顿了顿,叹口气,“犬子私自接下那单生意我就是不赞同的,可是泊人重义,答应下来的事绝不反悔,所以我也只好由着他走这一遭,只是想不到他竟在他乡被人灭口,索性七儿被你们救了下来,哎。”瑶哈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痛悔之意。 楚祁夜低声道:“瑶先生请节哀。” 瑶哈眼中满是恨意,“犬子早已往生,这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泊人重义,更重情,绝不会放过杀害我同族血亲的凶手!幕后那人我心中有数,他身份再尊贵又如何?我发誓定会叫他痛不欲生。” 楚祁夜垂眸饮茶,“瑶先生在本王面前说这些肺腑之言,就没有什么顾虑?” 瑶哈阴鸷一笑,“呵,若说是别人兄友弟恭我还能相信,可是您与那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具体原因我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吧。” 楚祁夜冷冷抬眼,眼中的威势让瑶哈都不由撇开了视线,“本王不喜欢被动地被人揣测探究,更不会被人利用。” 瑶哈也是个识趣的,“我并无此意,犬子的仇我当然要自己亲手报,只是想提前跟您说一声,若是您在对付那人的时候,需要什么好东西,传个信来,我愿意无偿提供。” 楚祁夜冷哼道,“你什么意思我不在乎,只是……本王岂是那种会给外人留把柄的蠢货?多谢瑶先生的药方,日后定会将药丸和药方一同送回,告辞。” 秦牧早就将药方检查了一遍收了起来,上面并没有下毒,瑶七一路将他们送到寨子外面,此时天已经黑了。这种村寨向来不能留宿这么多外人,再说,楚祁夜他们也不会放心在此地住下。 瑶七回到自己家中,“阿爸是生气了?谦王的态度确实是强硬了些。” 瑶哈抚着胡子一笑,“生气什么,上位者就应该是那样的性格,我看啊,这大楚换新主人已经为时不远了,这位新主怕是会让许多人都大吃一惊吧!若是能找到翠微,就预示这连上天都在助他了,咱们不得罪他是一件好事,阿爸刚才也不过是试探一番,咱们哪里有利用他的本事?” “爹爹考虑周全,是小七想岔了。” 一行人骑马飞奔,回到城中客栈已经夜深了,草草吃点东西就上楼睡觉。考虑到之前被赢璟尧掳走的经验,林曦月洗完脸之后就重新戴上了面具。 楚祁夜笑着说,“是时候给宫里那位传信去了。” 林曦月翻个身,语气中有几分惋惜,“这就要回京城了吗?”这一路往西南来,他们专门放慢了行程,游山玩水好不惬意,不用担心随时可能麝香他们的暗箭,不用考虑心术权谋,可是现在这样的生活就要暂时终结了。 楚祁夜揽着怀中的人儿,叹口气说:“咱们是时候回去了,春闱已经结束,新官员任命,京中势力又少不了有一番较量,华家不倒总归是不能安心,再说了……你这个谦王妃假死的时间太久也说不过去。” 林曦月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好,我都明白,只不过有些舍不得罢了。” “我知道,等这些事都了结,我就陪着你到处走走停停,好么?” “嗯,我陪着你等。”林曦月微笑着。其实他们两人心中都知道,要了结京中种种是多么难,归园田居,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能是个梦而已。 谦王妃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楚京,据说是谦王曾经得罪的某个人派人绑架了谦王妃想勒索谦王,结果谦王爷神勇睿智,在巡视河道的路上顺便揭破了贼人的阴谋,还将王妃毫发无损的救了回来。这件事在民间市井中都传的绘声绘色,没人会怀疑其中的真假,就连当今圣上都默认了。 御书房内,楚景麟连连咳嗽着,与一个月前相比瘦了许多,“咳,咳,老三你说是五年前天理教那些乱党所为?” 楚祁夜呈上早就准备好的“证物”,神态自若地说:“不错,其中有几个为首之人,从江南逃往西南,儿臣已经一路追踪将他们全部灭杀,不留后患,这些是审问后的证词,和天理教的证物。” 楚景麟翻看着那些天衣无缝的证物证词,这下心中才信了,原本他的人说谦王在芮城出现过,之后就完全没了踪影,楚景麟心中还有几分怀疑。现在看来,楚祁夜这趟差事办的还不错,在楚景麟心目中,找回谦王妃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把那些胆敢觊觎他江山的乱党全部消灭殆尽! “此事,你办的不错,咳咳,这是这次殿试之后朕选的人,你过来看看。” 楚祁夜上前拿过那本册子翻看,里面的名字全部不是之前在那本试题买卖名册上看到过的,其中前三甲也是早就才名在外的举子。 “父皇果然是目光如炬,这些人都是有才华的举子。” 楚景麟想起不久前自己才查出来的内情,心中又是一堵,“朕最近照你说的,按照名册将之前任命的那些地方官锁拿下狱,倒是知道了不少以前无法知道的东西!咳咳咳……”这件事楚景麟是暂时压下来了,除了他身边办事的亲信之人,再无人知晓。 楚祁夜将茶盏递给皇帝,“父皇息怒,有什么话慢慢说。” 楚景麟喝了一口热茶,喘息渐渐平复,“好一个华家,好一个珍贵妃,好一个誉王!朕这些年竟然不知道他们敢如此蒙蔽于朕,在朕的眼皮子地下买卖试题,还行那卖官鬻爵的勾当!那些人有了把柄在他们手中,自然会一心为他办事!真是好一出一箭双雕的计谋,誉王这些年瞒着朕给自己培养了不少势力啊,咳咳,他们,他们现在怕是巴不得朕早点死!” 楚景麟伏在桌案上喘息,眼中带着血丝,他也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是有些不济了,太医令日日前来诊脉,也只是开出了一些润肺去燥的方子,说是时令所感,过度操劳国事所致。 楚祁夜垂眸道:“父皇多虑了,父皇春秋正盛,不过是偶然为时令所感,调养一些日子自然会好的。” 楚景麟盯着他,说:“你……就不打算为老二求情?” 楚祁夜低声说:“父皇为君父,父皇能这么说,必然是查到了证据心中有数,做儿臣的此时不该出言质疑相劝,就算我与誉王兄有兄弟之情,也不能干涉君父的决定,再说了……儿臣相信,此事,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必不会轻易冤枉了誉王兄。”短短一番话,将自己不为楚祁瑜求情的理由说的合情合理。 楚景麟审视地看着他恭顺平静的模样,没有一丝企图心,没有任何挑战皇权的举动,甚至没有带着明显功利心的讨好,只有恭谨、服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许久,楚景麟长叹一声,“若是他们能跟你一样,又何至于此!” 第92章 钦天监副使 楚祁夜在一旁垂头不语,心中冷笑,明白楚景麟说的那个他们应该指的是誉王母子。楚景麟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儿子就是楚祁瑜,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楚祁瑜的个性更像楚景麟,一样的狠辣多疑,刻薄寡情。楚祁夜看得出,皇帝这是还留有余地,没有真正对誉王一党动了杀心。 楚景麟忽然想起月前珍贵妃哭诉誉王怀孕的外室一夜之间被人屠尽的事,派京兆府尹彻查此事,各种证据也只能表明是遭了匪,那间园子里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还有几个未怀孕的美貌小妾也被掳走没了踪影。 “那日老二受了罚,回府才得知他养的一院子外室,被人抢的抢杀的杀,一个没留下,其中还有两个已有了身孕,查到的证据证明的确是流窜的山匪,朕想着也许跟之前南山袭击谦王妃的是同一拨人就结了案,令京城守军在周围剿匪,珍贵妃偏偏不依不饶,哭闹不休,朕这些日子也是头疼得很。”楚景麟的确有些烦闷,似乎只是单纯为了跟楚祁夜说说那些事。 楚祁夜神色不变,“儿臣不在京城,竟然不知道誉王兄遭逢此变,真是令人惋惜。” 楚景麟长叹一声,“是啊,到了你们这一辈,子息单薄,到现在都没给朕生出一个皇孙来,这让朕如何安心。”他停下来看一眼坐在一旁自若饮茶地楚祁夜,“说起来,你府中只有一位正妃,实在是少了点,朕已经决定了严侯府上的幺女给你做侧妃,明日朕就会让钦天监为你们合八字。”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他这个父皇还是那么的喜欢掌控别人,可是他现在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摆布的?楚祁夜垂眸掩去眼中的精光,“谢父皇,一切凭父皇做主。” 严侯是皇帝的人,这件事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严氏一门与卫氏一样,都是早年受了楚景麟的恩惠,只效忠于皇上。这次是想把严侯家的庶女塞给他么?不管是什么来路的女人,都别想进谦王府! 楚祁夜回到谦王府,书房中,卫南青听了皇帝要给楚祁夜赐一个侧妃这件事,说,“王爷你已经答应了陛下,应该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么?若是像以前,暗杀……以前用过了,现在恐怕行不通,总不能拿了小五那的药丸子把那小姐弄得疯疯傻傻吧?” 楚祁云瞪着眼睛说:“大哥,你不会真想娶那严氏的庶女吧,我见过她,模样嘛还过得去,只是那行事举止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还不如上官莹。” 楚祁夜白了楚祁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卫三,今天晚上我就要得到钦天监正使出了点意外几个月不能下床的消息,能做到么?” 卫三一挥扇子,“暗算而已,比起暗杀来说,简单多了,小事。” 楚祁夜沉吟道,“周煜去通知祺梦乙,本王已经把路给他铺好了,那个老头子最近是动不了了,就看他怎么表现了,叫他给本王把婚事推了,最好能把后顾之忧也一并解决,具体怎么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周煜应声下去安排,楚祁云惊讶道,“大哥大哥,钦天监副使祺梦乙是咱们的人?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卫南青并没有意外,嗤笑道:“若是王爷跟祁云你一样的水准,咱们坟头的草估计都有一人高了。” 楚祁云瞪了卫南青一眼,若说大哥的实力比他强许多,这点他是心悦诚服的。两人在王府用了午膳之后,卫南青和楚祁云二人就告辞而去,不同的是,卫南青从后门背街翻墙,楚祁云从正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第二天一早,皇帝楚景麟就收到他多年信任有加的钦天监正使前一天夜里逛青楼,喝多了酒又不知节制,还没从那妓子的肚皮上下来就中风了……后来,口眼歪斜的被家人抬了回去,听说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了,大夫看过之后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这件事情也成了当天上早朝的各位大人口中的笑料。 散朝之后在后堂内,临近初夏,楚景麟身上却还穿着薄夹棉的袍子,他明显感觉自己畏寒虚弱,就连去俪妃那里都提不起某方面的兴致,他也曾私下问过太医,可是太医隐晦地说,是因为年龄大了,要一切顺其自然。 钦天监副使祺梦乙行了叩拜礼之后,肃立一旁。楚景麟精神有些不济,懒懒地说:“几年来我瞧着你办事也算稳妥,既然正使出了那样的事,恢复之期难以预料,朕已经拟好了旨意,这正使之职就交给你吧,谦王的八字与严侯家的庶女你拿去合一合,看星象推算一下,是否合适。” 祺梦乙跪地谢恩,“微臣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定恪尽职守,不负陛下所托。” 楚景麟摆摆手,闭上眼睛,“你下去吧,有结果了再来回禀。” “是,微臣告退。” 祺梦乙刚离开,楚景麟就听见殿外珍贵妃的声音,“通报一声,本宫要见陛下。” “启禀娘娘,陛下已经歇午了,还没起身,不许人打扰。” 前些日子珍贵妃屡屡哭闹不休,非说要给誉王未出世的子嗣讨一个说法,楚景麟将京兆府尹撤了职换了人她还不满意,非说这背后有人阴谋陷害,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楚景麟就找了理由叫掌事太监拦住珍贵妃,比起这个让他心烦不已的昔日宠妃,还是上官莹这支解语花,温柔可爱,让他觉得舒适。 “本宫炖了些补品给陛下,进去看一看,放下东西就走。”珍贵妃从最初失去誉王子嗣的恼恨中冷静下来,察觉到楚景麟对她的不耐烦,想要柔情弥补回来,她现在可不能失了皇上的欢心。 楚景麟心中更是烦躁,躺在榻上翻了个身并不答话,外面珍贵妃僵持不过也不好发火,只得留下东西离去了。 不多时,又听到俪妃身边婢女翠儿的声音,“俪妃娘娘有一件喜事要禀告陛下,还请公公禀报一声。” 楚景麟原本也睡不着,示意身旁伺候太监出去将人带进来。翠儿面带喜色进来,跪地说:“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刚才传过太医,确认俪妃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楚景麟猛地翻身坐起来,“什么?莹儿有喜了?摆驾!朕要去看看莹儿,哈哈哈哈,朕果然还是不减当年啊。”想想时间对的上,两个月前,他也与上官莹有过那么几次,楚景麟得意地下榻,忽然头一晕又坐了回去。 一个小太监连忙捧着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一颗浅色药丸和一盏清水,“陛下,该服药了。”楚景麟拿过来吞下,过了一会儿眩晕心慌的感觉似乎消退了,力气也回来了不少,珍贵妃求来的这个药丸的确是管用。“摆驾吧。” 云梦宫中,上官莹看到楚景麟进来,准备下榻接驾,楚景麟笑着说:“莹儿不用多礼,你这身子现在贵重的很,要好好保养。”说着亲自扶着上官莹重新靠在美人榻上,还帮她盖好了毯子。 上官莹脸上升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娇嗔道,“陛下……” 楚景麟朗声大笑,“莹儿都有了朕的孩儿,还是这般的容易害羞。” “莹儿是觉得,欢喜,可又有些像是在做梦一般,莹儿就要当娘了呢,陛下喜欢么?只是还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 楚景麟笑着说:“这是你我的孩儿,朕当然是喜欢的,这孩子来的好啊,朕心甚悦,不论男女朕都会许他这一世富贵荣华。” 上官莹垂着头柔顺地靠在楚景麟怀中,“陛下待莹儿真好,莹儿听陛下这么说,倒有些想哭了。”说着真的滚下泪珠儿来。 楚景麟抱着她温言软语哄了半天,才让美人破涕为笑,太医令被宫人带进来,为上官莹请脉之后,跪地回禀,“恭喜陛下,俪妃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而且胎像稳固,母体的状况也很好,请陛下放心。” 楚祁夜哈哈大笑,“好,好,赏太医令玉如意两柄,金银各二百两,另,小李子去将这一喜讯传递各宫上下!” 太医令和楚景麟身边的太监领命之后退下,楚景麟笑着问,“莹儿功劳最大,想要点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你。” 上官莹低眉道,“莹儿这些日子见到陛下的次数少了,总感觉有些心慌呢,莹儿只希望陛下为国事繁忙之余,也能容许莹儿陪伴在陛下身旁。” 楚景麟笑着说:“这有何难,前段时间朕是有些心结,所以没有天天来你这,以后朕没事就天天过来陪你好不好?” 上官莹半仰着脸柔媚一笑,“陛下这些日子身子骨微恙,莹儿怎能那么不懂事让陛下来回奔波,不如……莹儿斗胆,请陛下恩准莹儿每一旬去陛下的云阳宫陪侍在侧,就算是陛下忙于政事,莹儿若能在灯下安静陪伴,如此便心满意足了。” 一番话说得这般以退为进,柔肠百结,楚景麟一颗心都软了,满口答应下来,“好,朕就特许你想去见朕的时候,都可以去,你想留宿在云阳宫也可以,随你的喜欢。” 上官莹展颜一笑,搂紧了楚景麟,俏生生地说:“莹儿谢陛下赏赐!” 第93章 翠微踪迹 俪妃有孕的消息传出,除了帝王的赏赐,还有各位权贵家夫人的贺礼流水一般的送进云梦宫中。皇帝龙心大悦下了旨意,封丞相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可随时进宫探视照顾俪妃,还给丞相府送去了丰厚的赏赐,上官易最近是春风得意,每日早朝的时候,脚步也有底气了许多。 这件事传出之后,后宫之中并没有太大波澜,那些本就不得宠的嫔妃倒也没什么,只有珍贵妃,恨的在暗中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套上好茶具碗盘。生气归生气,珍贵妃还是得准备了补品衣料等物亲自到云梦宫看望俪妃,这后宫的权利有一部分还在她手中,有些面子上的功夫珍贵妃不得不做。俪妃有了身子,性情却与以往一样进退得宜,丝毫不见跋扈任性的样子,珍贵妃想挑刺也挑不出半点,两的人携手言欢,倒是有几分好姐妹的模样,不过这也仅限于表面上了。 三天后,现任钦天监正使祺梦乙求见皇帝,楚景麟看似精神好了不少,“之前交代给你的差事有结果了?” 祺梦乙神色有些沉重,跪地叩首,“微臣有罪,为严侯家的幺小姐与谦王爷合了八字,反复核对之后……结果是大凶,不仅是祸及家宅,更可能有伤国运,微臣夜观星象,发现……发现……”说着竟然俯首趴在地上,不敢往下再说。 楚景麟沉声道:“爱卿有什么话大可直言,朕赦你无罪。” 祺梦乙颤声道:“谦王爷岁星本身拱护紫微,可是自身有火象,两年内若是……再红鸾星动,只怕会祸及紫微,引发变故。” 楚景麟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谦王原本安心辅助朕,若是他成了婚,就会变得叛逆?” 祺梦乙说:“非也,时运之说只能预测到结果的吉凶,异变有可能是因为外因而动,冥冥之中,难以预料。” “那就是说,两年之内谦王不能娶妻纳妾了。”楚景麟若有所思。 祺梦乙拱手道,“为帝星考虑……的确是需要谨慎。” 楚景麟摆手道:“你下去吧,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特别是谦王。”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一切如楚祁夜所料,楚景麟之后只派了一个太监出宫,说严侯的女儿已经另许配的人家,只等日后再用心给楚祁夜选个合适的侧妃。父子再见,楚景麟也没有再提过给楚祁夜纳侧妃的事,此事就被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 林曦月得知此事,笑着说:“你这事办的倒好,既换上了自己的人,又省了这以后可能来的许多麻烦,看还有人敢提献美给你么?不过我有点想不到,卫三竟会用这样别致的方式将前任钦天监正使给拉下了马。” 楚祁夜无奈道,“如今也只好用这些迂回的法子了。” “给云梦宫的贺礼我已经打点好叫人送去了。” “嗯。”楚祁夜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送给俪妃娘娘的贺礼,林曦月打点的全部是未经雕琢的宝石玉料之类,都是珍贵却不会落嫌疑的东西,身上穿的,还有补品这些她就没送,若是那个被皇帝期待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也怀疑不到谦王府头上来。至于……俪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暂时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 林曦月淡淡地说,“听说俪妃趁热打铁,已经求得了旨意,可以随时进出云阳宫,咱们要找的那件东西,应该很快会有结果了。” 几天后,上官莹一个人在云梦宫内殿午睡,忽然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宫人衣服的陌生女子,“你,你是谁。”上官莹抚着肚子想要喊人。 宫女冷冷地说:“娘娘忘记答应我家主子的事情了么?查到什么了。” 上官莹这才镇定下来,“你是他派来的人?” “嗯,娘娘不会是把主子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吧。” 上官莹听到这句话,眼中明显有了几分慌乱之色,“没有,本宫查了,云阳宫并没有暗室之类的地方,寝殿内室的架子顶端的确有一个上锁的白色玉盒,本宫问过陛下两次,可他什么都没透露,恐他起疑心,本宫不敢再问,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家主子也能信守承诺。” 一阵烟雾腾起,上官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面前哪儿还有那个宫女的身影? 夜深了,守卫森严的云阳宫附近还有巡夜的禁军,一个黑影避开这些眼睛,悄悄潜入了云阳宫中,熏炉里燃着名贵的龙脑香,寝殿之中有两个宫女坐在龙床旁边守夜。黑影推开窗户将一颗药丸弹进去,趴在暗影中等待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黑影推开窗户翻进去,里面伺候的人全部睡着了。 一路走进内室都没任何人察觉,室内还留了一盏灯,抬眼看到架子上的白玉盒子,飞身一跃将盒子拿到手中,触手生凉,正是上好的寒玉。这人又卸下捆在背后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相似度很高的白玉盒子放了回去。 谦王府内,众人都在,就连凤夕瑶卓风也回来了,终于一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面上带着喜色,正是秦牧。 林曦月先开口问,“得手了吗,看样子应该没被人发觉。” 秦牧点头,“得手了,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此物。”说着呈上一个白玉盒子。 看着盒子上的金锁,凤夕瑶自告奋勇道,“我最擅长开锁了,我来!”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竹枝粗细的玉簪,对着锁眼捣鼓两下,只听见“卡拉”一声轻响,锁子已经开了。 凤夕瑶摘下锁头,正准备开箱子却被楚祁云拉住,“小心这中间有机关。” 楚祁夜也说:“都站远点。” 说着顺手在盘子里捻起一颗花生米。 玉盒放在桌上,众人都站在十步开外的位置,楚祁夜看似没有用力,轻轻将花生米从指间弹射而出,一声脆响,盒盖弹开,里面也并没有射出什么暗箭来。 碧莹莹的绿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走进细瞧,里面是一个两片叶子嫩芽形状的东西,通体碧绿,半透明,叶子圆润饱满,是圆形水滴状的。 “翠微,真的是翠微!”林曦月喜不自胜,找到翠微,加上之前的药方,给楚祁夜解毒就是时日的问题了。 楚祁夜看着那朵花,眼中满是怀念,“当年母妃曾将此物给我看过两次,说这朵花以后留给我和小五,母妃说这朵玉花很珍贵的,也许可以保护我们,当时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曦月看着他说:“母妃一直是想保护你们的,她也做到了,寻回翠微,还能用在你身上,母妃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是开心的。” 楚祁云在一旁也是连连的点头,“对啊,大哥,这些年弟弟也是担心得很,可是冥冥之中有母妃护着,再加上大嫂这个福星,大哥终于可以不受寒毒之苦了。” 楚祁云说着话,有些好奇地想伸手触碰翠微,楚祁夜刚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道,:“不可触碰,翠微采摘之后就要一直保持低温,否则会枯萎死亡。” 楚祁云连忙缩回手,说:“这么娇贵的东西可要怎么料理。” 林曦月笑着上前合上盖子,解说道:“泊人流传下来的古方上面说过,翠微切割要用寒玉制成的刀,制药的人要频频将手浸入冰块中保持低温,最后采用冷萃法来制药,却是不容易的。” 楚祁云啧啧称奇,“太有意思了,那咱们明日就找个人来制?” 林曦月摇头,“不可,为了谨慎起见,我觉得还是让我与祁夜亲自去一趟鸩谷,沈神医的医术在当世堪称是独步天下,再说这张古方我也想请他过目之后看看是否需要调整,若是服药同时还需要做别的治疗,自己去一趟也比较方便。” 楚祁夜沉吟道,“这件事我与曦月已经提前商量好了,最近朝中没有太多事情,两日前我已经进宫说了要陪着曦月回通州祭祖。”楚景麟最近心情特别好,朝中也没什么让他烦心的大事,又听说林曦月嫁过来之后都没能按三朝之礼回门,现在有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夫妻俩这一趟准备先去鸩谷,若是一切顺利,计划内的时间剩下的还多,他们之后会顺道去通州住几天,然后再回来。林曦月还想回去见见那几位掌柜呢,虽然传来的消息和账册显示那边生意一切都好,可是毕竟是自己辛苦打理起来的生意,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挂念,庄子里存的葡萄酒今夏就已经在酒楼推出了,听说大受欢迎,每日还得限量供应。 楚祁云星星眼道,“大嫂,这么好一趟差事,你就带上小五和夕瑶吧,既然你们这次出京的理由是正大光明,再多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吧。”刚立夏,可是外出游山玩水的好时节啊,他怎么能白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这种时候楚祁云明白求自家大哥没用,他聪明地选择直接向大嫂请求。 凤夕瑶在一旁撇撇嘴,“我是不介意给你们夫妻俩当免费护卫的。” 第94章 初至鸩谷 楚祁夜皱眉想要拒绝,他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陪他家娘子外出,带着这么两只大号电灯泡不是自讨苦吃么! 林曦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含笑望了楚祁夜一眼,说:“好,你自己明日进宫跟宫里那位说自己也想去,要怎么撒娇讨好,不用我教你吧?” 楚祁云高兴地说:“好,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么,当弟弟的贪玩,想跟哥哥一道去通州玩耍,能算是什么大事么?嫂子您同意了就好。”楚祁夜嫌弃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天之后又过了一周时间,将马匹和车架存在附近县城一家旅店中,由周煜在前引路,一行人登上叠翠山的南峰,终于到达高耸入云的山顶,眼前被一个石门拦住了去路。厚重粗糙的石门,上面省事的连任何证明身份的匾额都没挂,只在门外垂着一条银色粗绳。 楚祁云疑惑地看着那扇大门说,“这里就是鸩谷?既然能取名叫鸩谷怎么建在这绝顶之上。沈神医一介名医偏偏给自己的隐居之地用毒药命名,还真是有点奇怪的趣味啊,果然,传说中的隐世高人十有八九都是怪人。”除了楚祁夜和周煜主仆二人,其他人都是有些好奇不解的。 “等进了大门你就知道了。”楚祁夜无意多说。 周煜上前拉住那银色绳子,似乎连内力都用上了,脖子上青筋暴起,终于将绳子拽动了,连续拉了三下,然后退回来站在楚祁夜身后,众人也明白此时应该是要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吧,那根绳子应该就是类似门铃的装置。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终于石门缓缓从里面打开,转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到楚祁夜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请进,我师父收到信之后已经久候多时。” 众人跟着那少年进了石门,门重新关上,除了曾经来过的楚祁夜和周煜,剩下的人无不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也终于明白了鸩谷之所以为“谷”的缘故。石门之后是连绵不断的绿意,平台下面是看不见尽头的台阶,在山石岩壁上凿出来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堙没在山中云雾里。下坡台阶的左手边还有一股飞泻而下的泉水,一切都笼罩在山中云雾缭绕中,站在这里眺望四周,仿佛置身于仙境当中。这里的空气清凉湿润,让人觉得心境都安稳下来。 看林曦月怔怔地站在那,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楚祁夜低声说:“这里是不是有一种不似在人间的感觉,第一次看到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那时无心赏景,这次来倒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林曦月浅笑着颔首,“是啊,真的如梦似幻,仙境一般的所在,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中了寒毒?” 楚祁夜眼睛瞧着远处的朦胧白雾,“是啊,那时又一次寒毒发作,我几乎抗不下去了,师父用上了昔日的人情,和卓颜带着我来找沈神医求药,后来也许是因为我与神医有缘吧,他就一直帮我疗毒,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两人跟着下台阶,这些石台阶都是开凿在岩壁上的,打磨的并不平整,引路的少年平时走惯了这条道,在前面轻轻巧巧健步如飞。这些人也都是习武的,走这种台阶倒也不会太费劲,楚祁夜将林曦月半揽在怀中使出自己绝佳的轻功,脚尖一点稳稳地几个起落,很快赶上了前面那神医徒弟的脚步。 楚祁云苦着脸说:“大哥这是炫耀他功夫顶尖么!” 看到他们跟前面几个人已经拉开的距离,楚祁云转头将手伸给凤夕瑶,“夕瑶,这里凹凸不平,我要牵着你的手下去才放心。”他的本意是,作为一个武功还不错的男人,这时候要保护好自己的姑娘,结果……楚祁云却忘记了凤大小姐一向清奇的思路。 凤夕瑶看着他,很不解风情地说:“哦,你是怕自己走不稳掉下去吗?好,本公子不介意帮忙带你下去。”说罢握上楚祁云的手,在他还没来及反应的时候,使出轻功步法,一路左奔右突狂奔而下…… 楚祁云张着嘴全程保持石化状态,他也是会功夫的人啊,怎么被女人带着一路下来了。凤夕瑶的功夫可远远比不上楚祁夜,她几乎是一路横冲直撞,险象环生,这让习惯新奇刺激的楚祁云都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过了半个多时辰,还是看不到谷底,眼前依然是蔓延而下的阶梯,楚祁云终于让凤夕瑶停了下来,凤夕瑶看着云雾深处,哀嚎道:“这里有多少台阶啊,从这边下去感觉比爬山还累,感觉还是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周煜解说道,“这里有一千百八个石阶,现在过去了应该有一多半了,就快到谷中了,这里名叫断肠坡,沈神医取名的意思就是足以让常人累断肠。” 楚祁云只是稍微有点喘息,“这地方常人怕是进不来的,咱们这些有武功底子的人都累得够呛,别说普通人了。” 下台阶剩下三百多阶的时候云雾就已经散去,脚踩在平地上的时候简直是松了一口气。除了引路少年,一行人中只有楚祁夜和林曦月二人看上去最轻松,楚祁夜是轻功卓绝一路上没费什么劲,林曦月则是一直靠在他怀中连一步都不用自己走。眼前是一个没有院墙的院子,亭台楼榭,湖泊假山一样不少,只是院子中随处可见的植物并不是花卉,而是各种名贵药材。其中有些正当花期,满园姹紫嫣红比起那种满名贵花卉的花园也不差什么。 楚祁云好奇地左顾右盼,“这地方实在是高,神医就是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断肠坡,鸩谷,好好地神医偏偏要用这毒药为名,传说中隐世高人十有八九都是怪人,看来真是这样啊……” 还没感慨够,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小子,第一次来老朽的地盘上就敢说我是怪人?你信不信我给你下点痒痒药让你满地打滚哭爹喊娘啊!” 一个身影晃了几晃,话音刚落,已经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来到近前,近距离瞪视着楚祁云,两人的鼻尖几乎都碰在了一起。 楚祁云大惊失色后退了三四步才停下来,“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就是小子你刚说的那个怪人!你家兄长还没那个胆子呢,你说要我用这么药招呼招呼你啊。”神医沈木背着手吹胡子瞪眼。 楚祁夜笑着说,“神医,好久不见,祁云不过是崇敬之语,有些措辞不当罢了,您一位前辈不会跟他一个小子计较吧。” 沈木哼了一声转过头瞪着楚祁夜,“你这弟弟的确是嘴上坏了点,你是连心肠都黑了,就知道拿话堵我,真怕我收拾这个小子不成?” 楚祁夜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不敢,不敢。” 沈木看到站在一旁的林曦月和凤夕瑶,“嗯……两个看着都不错,可是……这两个都还是姑娘家吧,哪一个才是你媳妇?还是说两个都是你路上来才勾搭上的小姑娘?” 神医的思维还真是……跳跃性啊。沈神医毫不避讳的说法让两个女子不由红了脸。楚祁夜也俊脸一僵,咳了一声这才站到林曦月身旁,说,“这位是我的夫人,林曦月。” 楚祁云也默默站在凤夕瑶身边证明主权,沈木左看右看,点头说:“原来是兄弟俩一人带一个媳妇儿来啊,可惜了,要是没主儿我还准备介绍一个给我这个小徒儿当媳妇呢,他跟着我在这谷中,想找媳妇有点难呢。” 众人集体默了,神医的思路一般人是跟不上的,之前负责为他们引路的少年涨红了脸,想必他就是神医所说的小徒儿吧。 神医徒弟红着脸提醒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要请客人们进去坐……” 终于停了之前的话题,坐在正厅内,周煜将玉盒和那张羊皮药房两样东西呈上,沈木先打开那寒玉盒子,看着里面碧绿莹亮的翠微,眼中染上狂喜之色。行医道者,到了他这个层次,就是想追求究极突破了,能有机会用这传说中的神奇药材配药,解开楚祁夜身上的痼疾寒毒,对沈木而言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沈木小心翼翼合上盒子,又展开那张羊皮卷。他对自己的医术向来自信,对这张方子原本没几分看重之心,可是他看着看着神色却肃然起来,“妙啊,妙啊,老夫游历天下,竟不知泊人制毒用毒,在制药方面竟有着这样独到的见解!等治好了你,老夫就要出门去南疆游历结交一番,也许还会有所收获!” 林曦月说:“这些年多谢沈前辈一直费心为祁夜调理,若不是您,他也不会撑了这么久。” 这个恭维让沈木很受用,开始向林曦月说起之前的事,“楮墨这个毒在刚来的时候我还有办法给他解毒,只是所耗时日太长,需要一个月之久,他偏说等不得,执意要走,这些年为了他的寒毒可是把我气死了!眼看着他这身毒深入肺腑再也不能根除,我也是愁的很,经过我手治过的,若是让他这么死了,不是砸了我的招牌么!所以这些年我也想了不少办法,还好现在你们寻来这翠微。” 第95章 解毒 沈木一口气将楚祁夜这些年的“斑斑劣迹”全倒了出来,最后白眼看着楚祁夜说:“你小子不是之前还跟我说活上十年就够了,怎么现在巴巴地寻了翠微要解毒?娶了媳妇之后是不是就发现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 楚祁夜咬牙道,“再说下去我就不给你治了。” 沈木果断闭了嘴,好吧,这时候已经是他更想一试身手了。楚祁云不怕死地开口问,“沈神医已经对如何使用翠微有了把握?” 沈木没好气地瞪了楚祁云一眼,“你能找来比老夫更有把握的么?调整药方,三天之后药丸就可以制出来了,在这之前……”他看一眼楚祁夜,“你吃块点心垫垫饥,然后就跟我进房,其他人就在这自便吧。” 林曦月坐在后院里喝茶,另外的人都被她遣走去谷中游览了。林曦月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几个药童端着一盆盆黑色药汤进去又端着空盆离开。林曦月隐隐听到楚祁夜压抑住的闷哼,心中有些不安,许久之后,房间内的声音没了。之前待他们进来的那位少年时沈神医的关门弟子,名叫唐黎天,擦着汗推门出来。 林曦月轻声询问,“请问唐大夫,神医这是在给我家夫君治疗吗?” 唐黎天点点头,“师父用金针导引,将毒气导引到内脏浅表,连续三天每日三次,辅助以药浴浸泡,将身体状况调理到最佳,三日后再服药解毒,也可事半功倍。” “针刺穴位会那么痛吗……”楚祁夜忍耐力向来是绝佳的,这时候竟然会出声,这一点让林曦月有些意外。 唐黎天脸上满是佩服,“楮公子他忍耐力已经是常人所不能了,有些穴位需要用最粗的金针,入穴五寸,很少有人能清醒着坚持下来,现在已经开始泡浴了。” 林曦月心中一痛,起身说:“多谢唐大夫,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么。” 唐黎天笑着说:“可以啊,褚公子现在状态还不错。” “若不是当年跟你母亲有交情,老夫早就干脆把你毒死算了,省的传出去败坏我名声,现在你倒是想开了,知道这生命可贵。”沈木坐在一旁唠叨,楚祁夜整个人都泡在漆黑的药汤里,闭目靠在浴桶壁上,似乎对沈木的话充耳不闻。 看他不理睬,沈木贼笑着继续说:“我刚给你诊脉,啧啧,阳气大盛,看来是憋得不轻,你不碰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是不是担心你身带寒毒,若是怀上了对子嗣有损?你难道不会用避子药。” 楚祁夜闭着眼说:“长期吃那个对身子有损,你一个神医不会不知道吧。” 林曦月进门来就听到这样的对话,一时进退不得,房间里的两人都听到了动静看过来,沈木笑着说,“既然你来了就在这陪着他吧,半个时辰起身,然后将桌上的那碗药喝了,再过半个时辰,吃托盘里的那颗药丸子,就可以了。” 林曦月顾不得尴尬,将如何服药一一记下,送了沈神医出去。回过身,一双黑亮凤目正专心盯着她看,“刚才你都听到了。” 林曦月点头,“嗯。”她没想到楚祁夜竟然为了她的身体才一直忍着没有…… 楚祁夜霍而一笑,“曦月,要不了太久了,等一切纷争平息,咱们生个孩子吧。” 林曦月脸上一热,回看着他,说:“好。” 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林曦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全裸着的状态,虽然泡在黑漆漆的汤药中什么都看不见。说着话,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林曦月连忙拿过旁边装着清水的木盆要帮他冲洗身子。 楚祁夜咳了一声,“你给我吧。” 林曦月一怔,将木盆塞到他手中,慌忙转过身去,听到身后那人从浴桶中站起来的哗啦水声,林曦月只感觉脸颊更烫了。 “我穿好了。” 楚祁夜已经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服,一身白色轻绸衣裤,显得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林曦月拿起扣在保温竹筒里的汤药,楚祁夜端起来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一皱的,看似是早就习惯了。 晚饭摆在园子里的水榭之中,这谷中的湖泊是引自山泉活水的,清凉澄澈,坐在那里可以看得到水中的各色游鱼。夕阳隐没在山头上,山谷中比外面要暗了许多,水榭中四角坠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室内照亮,以明珠作为照明工具,还都是那么大颗的,就连林曦月也不禁暗叹,这位隐世名医的财力不容小觑。 三天过后,沈木气定神闲地在众人面前抛出一个碧玉小瓶,“炼废了一些,只剩下了这么多,一天一颗黄柏汤送服,连服三日余毒就可彻底清除。” 楚祁夜将瓶子递给林曦月,打开一看里面有五颗浅绿色的药丸,想到之前答应了还要给瑶哈一颗,林曦月笑着说:“沈神医劳心劳力做出了这样珍贵的药丸,还请您收下一颗。” 沈木摆摆手说:“我是大夫,要那个也没什么用,之前那些废料我就留下玩玩,这些你们就自己收着吧。” 林曦月将羊皮卷交给周煜收好,唐黎天送来一盏黄柏汤,楚祁夜服下一颗药丸,坐下来调息了片刻。沈木连连点头,“太阳穴的黑气明显消退了许多,果然是上古奇药啊!”伸手在楚祁夜手腕上一搭,满脸笑意,“好,好,活死人肉白骨果然不是夸大其词,好啊!” 听到沈木这么说,众人脸上都染上了喜色,楚祁夜运气之后也感觉胸腹之中的那一股邪门寒气消减了不少。“的确是感觉好些了。” 凤夕瑶凑在林曦月耳边悄笑着说:“这下子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吧?”相识相知多年她还未曾见过林曦月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过,就连之前面对那个秦姓未婚夫也不过总是淡淡的。凤夕瑶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几天林曦月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实际上还是悬着一颗心。 林曦月温和地笑着说:“是啊,终于放心了。 三天后,沈木给楚祁夜再次把脉之后笑着说,“脉息稳定而强力,如此以后就可安枕无忧了,余毒也已经彻底清除干净了,这次把脉才能感觉出来你这小子这些年也没停下修行啊,消去了驳杂寒气之后,内力浑厚精纯,比之前的功夫更能上一层楼,这下就连我也打不过喽!” 既然已经彻底痊愈,时间有限也不好久留,众人辞别了沈神医离开鸩谷,一路向东往通州去。一路游山玩水,五天后的午后经过崂山,这里离通州城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路,想要在傍晚之前进入前面的镇子上打尖。 转过一处山间弯道的时候,忽然从周围跳出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两辆马车里的人都坐在里面纹丝不动,只有负责赶车的卓风和周煜跳下车,朗声道:“来者何人,又是所为何事?” 根据这些人的站资和吐息来判断,都是内家功夫不错的高手。这些人跟以往那些杀手倒有些区别,并不多说话,为首的那人阴恻恻地说:“要你们命的人。”说着一挥手,埋伏在周围的十几个黑衣人直奔着前面的那辆马车过去。 周煜卓风两人实力不凡,可是毕竟人数有限,还是有五六个杀手冲到了马车旁边,举起手中的刀就朝着马车劈了下去,可是他们手中的刀还没触到马车就被一股无形气劲弹开,那些杀手也被震的退后了几步。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冷峻男子站在车板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那些蒙面杀手。“想找死,本王不介意成全你们。” 杀手们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站在那里迟疑不前,为首那人见状高呼道:“谦王的武功不过是中上,他又从来不擅用兵刃,大家一起上,他又岂是我们的对手!你们可别忘了,这次任务成功的奖赏是什么。” 这次若是成功将这些人杀了,他们就可以成功摆脱死士的身份,体面的活在阳光下,这样的条件足够让他们愿意放手一搏。杀手们对视一眼,大吼一声分散开,使出内力向楚祁夜冲过去。 一道银色的影子舞动了一圈,在周围的人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马车前方周围刚才冲过去的那几个人全部倒在地上,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身体落地,尘埃扬起,这些人脖子上忽然灿开一条细细的血线,全部都是一击毙命。 加上那个发号施令的,杀手还剩下五个人,楚祁夜站在那里脚下纹丝未动,他低着头看都不看那些杀手,轻飘飘落在地上,脚下一丝尘土都没有扬,一步一步向那些人走过去。 “没人听说过本王用兵刃,那是因为……有幸见过的人,他们全都成了死人。”楚祁夜眼中带着嗜血之色,手中的那条软剑在血色余晖中熠熠生辉,不亚于那阎罗殿中的勾魂锁。 为首那人瞪着眼睛,“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谦王怎么会有这样绝顶的功夫,就连……”就连天下第一的七星宫宫主当年恐怕也达不到这种境界!据他所知当世。武功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不出三人,谦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96章 杀手身份 “你怎么想的本王没时间听,不过本王也有话要问你,所以会把你留到最后一个的。” 马车里剩下三人也都下来了,楚祁云原本还急着撸袖子上场,看到楚祁夜的状态却安心下来,索性靠着马车看起戏来。 凤夕瑶斜了他一眼,“你不去帮忙倒站着开始看戏了?还是不是男人。” “我这也是有把握的,你看周煜都停手了,”楚祁云讨好一笑,“大哥这个样子我可是很久都没见过了,这样子的大哥几乎无人可挡,就凭这几个人,啧啧,还不够热身的呢,咱们就甭过去添乱了。” 楚祁夜冷冷地看着他们,山风微微扬起他的袍角,此刻在那些幸存杀手的眼中无异于地狱修罗。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这些人都爆发出求生的意志,拼了全力向楚祁夜杀过去,楚祁夜身形微动,几个起落间,杀手中准确地只剩下了最后一人。楚祁夜手中的软剑上光亮如初,连半点血痕都没留下,他抖了抖手那条软剑,又缩回了袖子中,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此刻仅存的那个杀手露在外面的那半张面孔上面满是惊恐,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往前他做不到,逃跑他更不敢。没错,畏惧,他明白自己在畏惧眼前这个男人。从小就被当杀手培养,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就连死亡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如此的畏惧谦王,这还是人们所看到那个温和无争的谦王爷么? 知道大势已去,杀手将蒙面的面巾吞入口中,那内层缝着用来自杀的毒药,这种毒药见血封喉,只是他却想不到楚祁夜比他更快。 楚祁夜掌风一扫,杀手脸上的蒙面巾落在了地上,面巾内侧缝着的鱼鳔还没来得及咬破,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狂乱地呼喊着,“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比起面对眼前这个煞星,他宁可痛快点去死,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心中的恐惧逼疯。 楚祁夜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楚祁瑜派你来杀本王,他接下来是有什么动作么?” 杀手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咬紧牙关,“你问的什么我听不懂,要杀就杀。” 楚祁夜不怒反笑,“挺忠心的呀,胆子也不错,不过楚祁瑜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为了杀本王把你都派出来,誉王府暗卫统领……王天风。” 杀手脸色煞白,谦王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看来是他背后的主子小看谦王这只猛虎了,他咬着牙一言不发。楚祁云在一旁袖着手给大家做解说,“通常啊,被大哥称赞过胆子不错的人,都死得很惨。” 楚祁夜上前一步一手轻轻搭在王天风肩膀上,“啊!”一声惨叫惊飞了附近林中的归鸟,只看见王天风右肩软趴趴地耷拉着,脑袋也无力地偏向一侧,是整块右肩骨头都被震碎了。 这样的痛楚让习惯于杀戮的男人都满地打滚,终于他缓过来了一些,趴在地上喘息着说:“谦王真是好狠的手段。”他的肩膀这下子是彻底废了。 楚祁夜淡淡地说:“承让,别跟本王说你们王府里没有那些个刑讯手段,你是要求个痛快呢,还是让本王帮你把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捏碎?据本王所知,你们这些死士都是没有家人的,最后一刻你又为何不为自己考虑一下。” 王天风被剧痛折磨的面容扭曲,额间汗珠子如下雨一般,“我说……我也知道的不多,主子……主子和华家调兵要在半个月之后与勤王一教高下。” “哦?”楚祁夜挑眉,“他不是担心别人说他杀父弑君么,不然也不会用了下毒的法子,这下怎么敢明着来了。” 王天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谦王竟然连这样私密的事都知道了,“陛下时日无多,胜者为王,主子若是赢了自然可以说是勤王谋反作乱,他是调兵平乱,顺理成章。” 在场众人都明白了楚祁瑜的打算,他们在离开鸩谷当天也已经收到了皇帝楚景麟病重的消息,已经连续停了多日早朝了,根据查到太医脉案来看,楚景麟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象。若是此时楚祁瑜带兵围困京城,杀了楚祁瑛将谋反的帽子扣在他身上,同时派人围杀楚祁夜兄弟二人。然后理所当然地带兵入宫保护皇上,这样……传位遗诏要怎么写还不由着他们说的算? 王天风脸色灰败地说:“我知道的都说了。”说着在左手凝了内力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这一次楚祁夜没再拦他,王天风倒在地上绝了气息。 夕阳已经开始沉入山头,林曦月面无惧色地跨过满地尸首走到楚祁夜面前说,“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要早点赶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大家也都饿了。” 楚祁夜转过身看向林曦月,眼中满是温和笑意,完全不复刚才的冷冽杀意,“好。” 不用等主子吩咐,周煜已经拿出一瓶药粉撒在那些尸体上,顷刻间地上只留下几滩淡黄色的水渍,这件事他们可不愿意被官府询问,还是这样毁尸灭迹比较好。 掌灯时分到达前面的镇子,找了一家相对干净些的住下,吃过晚饭在房中议事。 林曦月有些不确定的问,“现在这样咱们要不要明天就赶回去?我只怕回去晚了可就麻烦了。”若是让楚祁瑜那个刻薄寡恩的人做了皇帝,他们这些人肯定就要离开大楚了。 楚祁夜沉吟道,“不忙,我在京中已经有了安排,等咱们在通州住上三日再走也完全来得及,回去太早反而不恰当,再说,现在这个时候丞相也会想尽各种法子给楚祁瑜和华家添堵的。” 林曦月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我也会叫人盯着他们的动向,到时候咱们也能掌握誉王一党的具体情况。” 楚祁夜牵起她的手,“好,你看着办。” 楚祁云倒是没太多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大哥运筹帷幄,嫂子也不要太过忧虑,京中还有卫三也在留意着呢。” 凤夕瑶嗤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楚祁云被心上人质疑,“我也是能思考献计的好吗,不信你问大哥。” 两个人斗着嘴,楚祁夜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回去吧,今天也都累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谦王夫妇二人,楚祁夜有些心烦意乱,自己站在桌子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回头看着林曦月弯着身正在铺床的背影。 “曦月今天看到我杀人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很可怕。”楚祁夜有些迟疑地问,他垂着眸,甚至有点不敢看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林曦月叹了口气,她明白楚祁夜心中始终有心结,起身看着他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无力自保的感觉我很不喜欢,今天若是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反扑过来杀了我们,所以……就算是你不动手,我也会自己动手杀了他们的,看到我杀人的话,你会觉得我可怕么?” 楚祁夜摇头,“怎么会,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都是我所爱所求。” 林曦月脸一红,这个人什么时候将情话说得这么顺溜!“所以我怎么会怕你,又为什么会怕你?你我共同进退,以后再问这种蠢话就等着挨罚吧。” 楚祁夜眼光闪动着,上前一把将林曦月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嗯,不问了。” 林曦月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低声说,“你要学着多信任我一点啊。” “我只是……对自己不自信,不过以后不会了,曦月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嗯。” 第二天午时刚过,一行人回到了通州林府,林府还留有管事和扫洒仆妇,里里外外打理的跟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女子回到林曦月闺房中梳洗一番,凤夕瑶舒服地窝在软椅中感慨,“还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自在啊。” 林曦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以后等你与小五成婚了,恐怕要常住京城,看你怎么往外到处乱跑?” 凤夕瑶不屑地嘁了一声,“楚祁云他已经答应我了,等大事定下来一切了断,这辈子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他都会跟在后面好好伺候。” 休息了一个时辰,众人在正厅聚齐,林曦月早就吩咐厨房做了一桌精致膳食,林曦月亲自到后院挖了一小坛沉青酒。这种酒是林家独有的方子,并且是林家从来不会对外售卖的酒种之一,沉青酒是林曦月的父母成婚那年,她父亲林逸之为了自己爱妻所独创出来的酒方,林曦月母亲闺名中就有一个“青”字。 入口清甜绵柔又富有层次,花香果香交织在一起,还有一缕草木气息,楚祁云一个劲的说好,“嫂子,你们林家秘不外传的酒果然比宫里的都强许多。” 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众人都放下来心中的沉重,心情轻松了许多,就连一向自持的楚祁夜也连连举杯喝了不少。 林曦月闺房内室中,楚祁夜有些好奇地到处看,以前在通州的时候,碍于男女有别,他没机会进入这里,现在不但可以登堂入室,还可以在这里留宿了。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微妙的感情,他的曦月曾经就是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每日入睡又醒来。 第97章 唯卿一人 想到这里,楚祁夜心神一荡,上前将那正背对着自己的娇人儿揽入怀中。离睡觉时间还早,林曦月此刻正准备从书架上拿一本书来看。 喷在耳根后的热气让她心中有些痒痒,林曦月笑着扭了下脖子,“别闹。” 楚祁夜将嘴唇印在她脖子上,缓缓移动,“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林曦月气息微乱,“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心里隐约知道楚祁夜指的是什么。 “洞房花烛。”楚祁夜在她耳边轻轻吐出四个字。 轰的一声,林曦月觉得自己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了,身子一轻被楚祁夜打横抱起,他的唇却没有停下四处作乱。 衣衫被褪去,林曦月身上一凉恢复了少许清明,身上那人的眼里燃起了两簇火苗,如同看着猎物的兽。“曦月,可以么?” 林曦月看着他的眼睛,“楚祁夜,你喜欢我么?” “比喜欢还要多,我爱你,曦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祁夜眉眼温柔,神智清明。“此生我都要将你绑在身边了,你怕不怕。” 林曦月微微一怔,“好,那你也可以此生只属于我么。” 楚祁夜勾起唇角,笑的容色惑人。“此生为林曦月一人所有。” 林曦月撑起身子在他下巴上啄吻了一口,“好,这个奖励你的。” 楚祁夜眸色暗了暗,“这还不够利息……”大掌覆上雪白软雪用力一握,林曦月闷哼一声,被楚祁夜俯身堵住了唇,辗转深入,伸手一挥床帐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床帐内传出细细的喘息低吟,一双身影拥抱着对方抵死缠绵。 云消雨歇,楚祁夜拥着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子,半露出来的香肩和脖颈上留下点点浅粉的痕迹,平时婉约清丽的容颜带着还未褪去的红晕,显得娇媚动人。楚祁夜静静看着她恬淡的睡颜,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又半途缩了回来,曦月是初次,刚才应该累坏了,还是让她好好睡吧。眉宇间曾经的黯然和沉郁似乎已经烟消云散,楚祁夜支着头靠在那,眉眼间飞扬的神色说明他此刻心情十分不错。 他的曦月终于真真正正为他所拥有,当过杀手的过往,为了报仇的步步惊心,还有这满身伤痕和曾经随时会要命的寒毒,这一切让他一直不敢去触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儿,楚祁夜轻轻抚着女子圆润小巧的肩头,心中是近十年来未曾感觉到的安心宁静。 “楚祁夜此生唯卿一人。”一个轻吻落在林曦月的发顶。 第二天起床林曦月看着床单上一抹暗红痕迹,有些嗔怒地瞪了楚祁夜一眼,聆风他们几个都不在身边,只能交给林府别的丫头收拾了。各商铺掌事听说主子回到通州,前一天就纷纷传信来上门拜访,林曦月整个早上就在正厅接待各位管事,账册每旬都会送去京城,经营方面没有出什么问题。林曦月把夏季各家新推出商品的情况听了之后又提出一些改进意见,然后还给各位掌事送了自己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这些掌事为林家服务多年,都是林曦月的得力助手。 正午前各家管事都告辞离开,林曦月正觉得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有丫头上来回报,“启禀王爷王妃,舅老爷和舅太太带着表小姐来拜访,正在二门外候着。” 林曦月无奈地和楚祁夜对视一眼,楚祁夜对林曦月舅父一家人也没什么好印象,没好气地说:“告诉他们,不见。” 林曦月拍了一下他的手,“罢了,横竖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带二老爷进来吧。”看着那丫头出去,林曦月笑着说,“你若是实在不想见这些人不如到后面等我?” 楚祁夜说:“不行,谁知道这些人又要做出什么事来,我得在这陪着你。” 林曦月噗嗤一乐,楚祁夜坐在这里黑着脸还真有当门神的效果,林二老爷二夫人,带着一个娇娇柔柔低着头的小姑娘进来。 “王妃进来安好?舅舅和舅母可是日日牵挂啊。”林奇还没进门就满脸笑意,等进了正厅却是一怔,坐在上首的那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就是谦王?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传说中谦王不是谦逊温和吗? 林曦月心中暗暗发笑,她这个舅父变化倒是不小,以前来林府总要拿出长辈的款来,这回倒是知道进退了。楚祁夜被那三个人的目光惹的不快,冷哼一声。 三个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小民参见谦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这不伦不类的模样惹得林曦月强忍笑意,看楚祁夜没有说话的意思,林曦月笑着说:“舅舅舅母不必多礼,都起来坐吧,上茶。” 三个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谢过起身,椅子上搭了半边屁股坐下,丫头很快上了茶,林二老爷难得的没主动开口提要求,坐在那喝茶不语,林二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老爷,也不敢说话。 楚祁夜看着林曦月,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林曦月挑眉,她也很莫名其妙啊,这个舅父每次来的时候至少也要顺点银子才愿意走的,今天这样的确是反常,总不能说他们就是来看看她这个外甥女,喝茶聊天吧? 林二夫人再三给自家老爷使眼色却得不到回应,笑着挑起话头说:“嗯……月儿这模样看起来比在通州的时候丰润几分,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应该过的很顺心吧。”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林曦月几乎要翻白眼了,林二夫人眼中的羡慕嫉妒林曦月也看得出来。也许在外人看来,林曦月一个空有财富身家却没有清贵家世的女子,又是被退了婚的,能嫁给王爷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普通人求也求不来的离奇机遇。 林曦月神色淡淡的,“本妃过的不错,看着舅舅和舅母也风采不减我就放心了。”不咸不淡的一句客套话,将林二夫人想打听林曦月在王府中生活情况的意图,给堵了回去。 林二老爷相比自家夫人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听出林曦月语气中的疏离之意,瞪了自家夫人一眼,“礼不可废,称王妃。” 林曦月也不理他们的互动,看了一眼坐在林二夫人身旁的少女,穿着一身新裁制的粉色锦缎衣裙,上面绣着鹅黄色芙蓉花,衬得整个人娇美了几分,衣裳一看就是新的,上面的折痕还没洗去。“这位是表妹?多年不见,是个大姑娘了。” 这姑娘是林二夫人所出的小女儿,名唤林贞儿,前些年送到她外祖家去了,说是跟林二夫人娘家一个子侄定了娃娃亲,林子玉这个独子傻了之后,林二老爷就将这个女儿接了回来,听说那门亲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林贞儿从进来之后就在偷偷抬眼看那个身穿黑衣的冷面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男人,一颗心扑扑直跳。他还是王爷,身份那样的尊贵,林贞儿想象着自己以后也能陪伴在他身侧,心中几乎被欢喜填满,以往见过的所谓美男子跟眼前的谦王爷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而那位与她有婚约的表哥,曾经的你侬我侬、月下盟誓早就被林贞儿抛到了脑后。 林贞儿满心爱慕地屡屡偷看,林贞儿自认外貌虽然比不上林曦月,可是也算的上清秀美人,游湖赏春的时候那些年轻公子都爱主动找她攀谈示好,可是她哪里知道楚祁夜见过的各色美人多如过江之鲫,她这点姿色还不够看的。 察觉到这让他不舒服的视线,楚祁夜端起茶杯皱了皱眉,自始至终,只在林贞儿他们进来的时候视线扫过她一眼,并没有任何想法,在他心中,那三个人不过是他夫人娘家的亲戚罢了。 听到林曦月提起话头,林二夫人欢喜地说:“贞儿这丫头去年底就已经及笄了,我还寻思着给她找门好人家,后来我们一琢磨,将这丫头交给谁都让人不放心,还是交给王妃比较好。” 林曦月眸光又冷淡了几分,“哦?表妹不是已经有自小定下一门亲事了么。若是没记错的话是舅母的侄子?我还以为表妹这些年过去是已经嫁人了呢。” 林二老爷夫妇两人面上一僵,林贞儿也是脸色一白,急切地看向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可是此时楚祁夜的目光放在林曦月身上。 林二老爷陪着笑说:“王妃有所不知,那件事只是我家夫人自作主张定下的,不过是两个孩子年幼时,大人们的戏言罢了。” 林二夫人也说:“是啊是啊,都是我当年一时高兴说的话,原本就做不得数,这些年贞儿侍奉在她外祖母那,与我那个侄儿基本没见过面。” 林曦月心中冷笑,“所以舅舅舅母是想让我在京中找个青年才俊么?嗯……我想想,王爷身边有的护卫就不错,身家清白,健康未婚,不如回头我拟一个名册让表妹从中选一个?” 听她这么说,林二夫人急了,林曦月做了王妃,他们家的女儿凭什么要做一个普通侍卫的妻子!不顾自己夫君阻拦的眼神说:“王妃明察,我们的意思是,你将贞儿带回王府收了房,日后你们姐妹同心也好做个伴啊。” 第98章 林二老爷的盘算 原来这些人的主意打在这儿了,林曦月面色冷了下来,端起茶杯喝茶。林二老爷原本的想法是私底下跟林曦月直接说,将林贞儿收入王府,过上几个月还愁混不上一个王爷妾室的身份?再怎么样不比嫁给一个靠家族扶持的傻小子好得多!没想到谦王爷也在,这倒让他们不好直接开口了。 林二老爷一家理所应当地以为林曦月会答应下来,毕竟王府那样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横竖王爷也会纳别的妾室,林贞儿好歹也是有血缘的表妹,共事一夫以后跟别的女人争宠斗气的时候,也好互相帮衬。这家人计划的有来有去,不惜直接拒了原定下来的亲事,信心满满地前来想给自家求一个皇亲国戚的好前程,根本没想到林曦月有拒绝的可能。 林二夫人眼神热切地看着林曦月,就连林贞儿也满面飞红地娇嗔一声,“娘~”然而她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少女式羞涩,并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 林二老爷见状也陪笑说,“贞儿过去之后就多一个人服侍你们,贞儿也会全心全意帮着你的。”他家女儿也算是个美人了,林二老爷自信满满。 林曦月忍住了想摔杯子的冲动,这些物件都是自家的不能浪费,看他们一家子信心满满的样子想过她会不乐意?全心全意帮着……呵呵,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姐妹情深了吧,林曦月与林贞儿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面,哪里来的情分,再说了,她林曦月需要给老公塞女人来“固宠”么?林曦月看了一眼满心期待还故作姿态的林贞儿,心中满心厌恶。 “这提议,也是表妹的意思么?本妃只怕如此委屈了表妹,表妹,你自己说。” 林贞儿飞快地瞟一眼楚祁夜,无限娇羞地讷讷道,“贞儿愿意伺候王爷和王妃姐姐。” 林曦月挑眉,哟,王妃姐姐都叫上了,林曦月也不急着回答他们,垂着头专心拿着盖子撇去茶水上的漂浮的茶叶。 林二夫人有些着急地追问,“她这有什么可委屈的,这是福分,王妃答应了吗?”看着林曦月的神色,他们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楚祁夜原本连这些人说得一个字都不想听,更别提跟他们直接对话了,可是现在由不得他继续保持沉默。楚祁夜冷着脸沉声道,“这种小事就不用为难本王的爱妃了,既然是献女人进王府就是本王的事,本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谦王的神色有些吓人,可是……林二老爷一家心中都是一喜,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若是谦王爷直接看中了林贞儿,他们一步登天就更容易了,就算是林曦月都不能拒绝。说不定以后林曦月都会失宠,在这家人看来林曦月虽然容貌绝美,可是却没有放低姿态服侍男人的本事,为人独立要强,性子又淡,不够妩媚热情,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得王爷长久的欢心! 楚祁夜勾起唇角,目光却不带任何温度,“林贞儿是么?” 林二夫人满脸喜色得示意自家女儿起身上前,林贞儿低眉含笑上前几步,“贞儿见过王爷。”眉眼含情,声音娇媚婉转。 林曦月面色不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只是默默抚了抚了胳膊。林贞儿这声王爷喊得……不知道楚祁夜是什么感觉,她这个女子在一旁都起了满胳膊鸡皮疙瘩。 楚祁夜眸光淡淡的瞥了面前女子一眼,“既然你非要侍奉本王的爱妃,凭这个模样,连本王府中粗使丫头都比不上,看在你是本王爱妃的母族亲戚份上,就勉强做个外院扫洒丫头吧。”说着再也不看二老爷一家,转头笑着问:“爱妃以为如何?” 林贞儿脸色刷一下煞白,咬着唇站在那,进退不得,眼中含了一包泪,却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她从来对自己的外貌是自信的,在外祖家那个镇子上林贞儿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之前有婚约的那位表哥恨不得将林贞儿捧在掌心,她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和质疑。扫洒丫头,还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在谦王眼中她林贞儿就连王府的粗使丫头都不如,这简直是灭顶的打击。 二老爷夫妇也都变了脸色,原本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将女儿送进谦王府呢,谁曾想剧情急转直下。 林曦月完全没感觉到意外,面上半点波动也无,看一眼楚祁夜说,“给王爷送上门的女人,王爷自己做主便可。” 楚祁夜浅笑着执起身边女子的手,“本王将这个决定权,交给王妃了。”两个人有商有量地说着,完全无视了林贞儿他们。 林曦月抿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是么?既然这样,那……本妃就只能拒了,谦王府的婢女也都是身家清白的未嫁女子。”看在是亲戚的份上,她对这家人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宽容并不意味这她会由着他们拿捏。 林贞儿咬牙,这意思是说她不清不白么?林二老爷这下不乐意了,可是却不敢发作,只好和缓地说:“王妃这是说笑了,贞儿一个未嫁人的姑娘,王妃这么说不是败坏她的名声么,贞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一旁林二夫人配合地抹起了眼泪,谦王爷面前倒也不敢大声,坐在一边抽抽搭搭,嘴里碎碎念叨着,“我苦命的女儿,你被冤枉,名声没了以后可怎么办呦。” 楚祁夜神色一冷,眼中慑人的寒意震的林二夫人忘了哭,林贞儿也不由后退了两步。“你们是欺本王刚来此地什么都不知道么,顾及到面子本王就不明说了,别说以后,你们家这女儿现在在这通州城都难嫁入好人家做嫡妻吧。”所以别想把什么都栽到他家曦月头上。 林二老爷脸色一灰,跟自己表哥从小青梅竹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谁能保证林贞儿的名节还在?可是他们偏偏不死心,从林曦月成为谦王妃那天起,他们就动了心思。原本那婚约也只是口头上的,抱着没凭据又少人知道的侥幸心理,解除了婚约一赌,只为了攀龙附凤。 楚祁夜眼中杀意闪动,“二老爷可知道,有胆子欺骗本王的人,还有给本王爱妃添麻烦的人是什么下场么?”他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家子人跳出来让曦月烦恼。 林二老爷一家毕竟是普通百姓,家里不过是铺子两间,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县太爷,哪里见过这样的震慑。 林奇不敢看楚祁夜,吓得冷汗淋漓,“不敢,不敢,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怎么敢给王妃添麻烦。”林二夫人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搂着林贞儿一句话不敢说。 楚祁夜不再看他们,端起茶盏淡淡一句:“还有事么?” 林奇再不识相,此刻也能听出来谦王爷不是真的要问他们还有什么事,而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他还不到不要命的地步,点头哈腰起身到,“无事,小民告退。” 说着一把拉起还有些不甘心的林二夫人一路出去了,头也不回,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林曦月还从未见过这两口子愿意什么都不拿就离开的。 林贞儿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这次回去之后,她就只能嫁给别人做妾了。若是再想回头也没可能,就算表哥会同意,姑妈他们也是断断不可能答应的。想起家中疯疯癫癫的哥哥,林贞儿心中怨恨起自己父母,要不是他们出了这个主意,她又怎么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表哥!现在只能等着父母将她卖一个高价钱,给林子玉这个傻子娶媳妇传宗接代了,她不甘心!凭什么林曦月她能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妃,过着锦衣玉食,婢仆环绕的好日子,她林贞儿却要被踩进泥地里!脑海中浮现出谦王俊美无俦的容颜,英伟不凡的身姿,还有那无情的字句,林贞儿心中恨意更甚,不,她不能就这样等着被父母随便卖一个老头子,她要自救! 惹人烦的家伙终于走了,楚祁夜看着林曦月一笑,“怎么样,这样他们以后再也不敢烦你了。”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林曦月轻笑着说:“好,好,给你记上一功。你们俩可以进来了。”后面那句是冲着外面说的。 楚祁云和凤夕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凤夕瑶一进来就哈哈大笑,“还是谦王爷厉害,我还没见过那雁过拔毛的两口子什么时候从林府走的那么干净利落,还有你看那林贞儿的脸色,简直太好笑了。”她也神烦那家人,所以只拉着楚祁云躲在外面看。 楚祁夜和林曦月其实早就知道是他们俩躲在外面,楚祁云被自家大哥瞪了一眼,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大哥,就刚才那样的,单论相貌连大嫂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更别说大嫂文武双全,才智无双,他们还好意思跳出来献女儿,是哪儿来的自信,就说之前……就是那谁,都甩她几条街。” 楚祁云说得是上官莹,这个名字被楚祁夜淡淡一撇,生生收了回去。若是说起美人,身为皇子,他们这些年在京城中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若是只贪慕美色,这兄弟二人的府邸后宅早就不会空着。 第99章 生辰礼物 刚回到京城,宫里就出来一道旨意,让楚祁夜进宫面圣。 云阳宫寝殿中,尽管熏了香,还是能闻到汤药的味道。俪妃上官莹正坐在龙床旁边给皇帝喂一碗果子露,楚景麟最近几乎吃不下东西,瘦的脱了形。 看到楚祁夜进来,楚景麟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吃了。“你下去吧。” “是,臣妾先告退了。”上官莹起身,宽大的衣袍下遮不住她微凸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缘故,上官莹脸上沉静了许多,见到楚祁夜也只是眼神微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点个头就出去了。 楚祁夜上前见礼,楚景麟喘息着说:“起来吧,坐下来,朕有话跟你说。” 楚祁夜也不多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沉默不语,只等着楚景麟开口。楚景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儿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朕恐怕是时日无多,是时候考虑立传位遗诏了,朕想听听你有什么意见。” 楚祁夜眼中平静无波,垂眸道,“父皇自有定夺,此事儿臣不便置喙。” 楚景麟低沉沉地笑了几声,“朕一直觉得老二最像朕,只可惜他却偏偏要忤逆朕,现在倒让朕犹豫要不要将皇位交给他了,病倒之后,就连珍贵妃待朕也是大不如从前,还好前朝有丞相支撑,至于你,知进退,能力也是朕几个儿子中最强的,可是你随了你的母妃,不够心狠。” 楚祁夜很想打断他,告诉他你不配提我的母妃,可是他保持了沉默。不够心狠么?不,楚祁夜从来都明确地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行事刚柔并济,他可以狠辣无情,也能够情深似海。 楚景麟脸色蜡黄,形销骨立地陷在明黄色被褥中,眼圈笼着一团黑气,唇色是暗紫色的,整个人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他的眼睛浑浊,有时候说话都很难聚焦起来,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几下。楚祁夜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这就是他要报仇的对象之一么? 可笑的是,到现在楚景麟都不会坦诚地说出,他为什么忌惮楚祁夜,为什么在当年疏远了凌妃,任由她被陷害惨死。他到了这种地步都还想要利用楚祁夜这个儿子,不明确说遗诏要立谁为新皇,言语间否定了楚祁瑜,又给楚祁夜暗示,是因为想给楚祁瑜铺路么? 楚祁夜心中冷笑,“父皇希望我做什么。” 楚景麟咳了几声说:“老大性子冲动,我查到他已经在调兵了,只怕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坐上龙椅了,若是他敢带兵逼宫,你要调集禁军,将他剿灭,皇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让他与楚祁瑛两败俱伤么?然后楚祁瑜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基称帝,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了。楚祁夜应了,“儿臣明白,若是父皇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先告退了。”这里腐朽的气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楚景麟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力气,“你去吧。” 楚祁夜转过身离开,楚景麟明显已经是时日无多了,可是他心中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他们父子从来就不曾亲近过,彼此间有的只有利用和防备。是时候了,他准备了多年,终于要一展身手。 外院传了信进来,说王爷今天有事要忙就不进来陪王妃用晚膳了,林曦月也没多想什么。用过晚膳之后,聆风提议说,“夏天晚上出去散步吹吹风才好,园子里那一池荷花都开了呢。” 林曦月看她一眼,说:“荷花晚上都合上了,早上才是花期。”房间里放上了冰块降温,林曦月有些懒得出门。 聆风愣了一下,干脆抱住她的胳膊摇着,“王妃就去嘛,夜里赏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荷塘那边很凉快的,奴婢已经给王妃准备好了洗澡水,逛逛再回来,洗个澡就好了。”难得今天另外几个丫头都站在一旁看着聆风耍赖而不阻拦,反而在一旁帮腔劝说。 林曦月无奈一笑,“好,咱们就去逛一趟吧。”前世还学过一篇文章,《荷塘月色》,想来这景致应该是别有意趣的。 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就能闻到空气中的甜香,这个时节花园中开的花还不少,林曦月抬眼看到一点闪闪的绿光从自己身边飞过。“萤火虫?” 林曦月前世也曾在西南的野外见过这种小生灵,到这里倒是没见过了。绕过前面的树丛,就能看到整片湖水,林曦月站住脚步,被眼前美景震的呼吸一滞。正片湖泊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微微闪动着,风拂过荷叶,光影变化间吹来一阵带着湿意的清香。 看到楚祁夜独自一人走过来,微微一笑,几乎令身后的美景黯然失色,林曦月心中微叹一声“祸水”。转头看,哪里还有那几个丫头的影子? 楚祁夜笑着说,“一池荷花和漫天流萤送给曦月做生辰礼物,喜欢么?” 林曦月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前世她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这一世倒是有父母帮她庆生,在二老去世之后,林曦月也就不再过生辰了。 “喜欢,很喜欢。”林曦月挽着他的胳膊,调皮一笑,“可是人家都是送夫人金银珠宝什么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么特别的礼物?” 楚祁夜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了,再送那些俗物,就有一种拿着你的东西给你做生辰礼物的感觉。” 林曦月噗嗤一乐,“说的有道理,这礼物是我见过最最别致的,很美,你说这些萤火虫会不会自己重新找一个栖息地啊。” 楚祁夜笑着说,“城外附近有个石洞中使他们的栖息地,他们应该会自己回去的。” 两人相依偎着欣赏眼前的美景,楚祁云今天帮忙带人去寻萤火虫,可是想围观却被自家大哥无情的赶走了,就连凤夕瑶现在都搬去了楚祁云府上,不用说这中间也有楚祁夜的作用……他才不希望整天在自己府邸中看到那些惹人嫌的大蜡烛。 楚祁夜猛地揽住林曦月的纤腰,勾唇一笑,使出轻功两人离地掠过一片荷花,点点荧光悬浮在周围,恍若置身梦境,林曦月着迷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楚祁夜却专注地盯着怀中女子娇美清丽的容颜,在他眼中她就是最美的风景。 轻巧地落在湖中水榭中,纱帘朦胧中,看的到两个紧紧拥抱在在一起的人影,美景美人,时光正好。 回到东院已经晚了,林曦月进浴室想洗个澡再睡,刚脱下衣服入水,就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等看到来人的时候,林曦月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你怎么进来了,要洗澡去那边浴室。”双手环胸,往水下沉了一点。她洗澡只滴自制的香精,从来不用花瓣,水面清亮一览无余,虽然他们两人已经圆了房,这样坦诚相见,还是难免会羞涩。想起这个,林曦月就不由得脸红心跳。 她以前总以为楚祁夜在那方面冷情,可是,自从那一夜之后,楚祁夜就像一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吃到蜜糖的巨蚁,日日需索不竭,似乎不知足一样,每每都是林曦月被折腾的疲惫不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睡过去…… 楚祁夜眸光微暗,长指微微动了几下,衣服就落在地上,精壮赤裸的胸膛,肌肉突出的小腹,再往下……林曦月脸一热,撇开了目光。感觉到男人的身体靠着她坐下,林曦月身子一颤,不敢看他。 楚祁夜呵呵笑着说:“曦月在紧张什么,我就是进来洗个澡而已。” 林曦月瞪了他一眼,咬牙道,“那你为什么偏要来跟我挤!” 楚祁夜慢条斯理地靠在那说:“这边是引了温泉活水,那边还要让人去换水,这么晚,太麻烦了,咱们夫妻共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 林曦月彻底默了,他说的也没错,伸手去拿香胰,却摸了个空。转过头看到楚祁夜拿着那块香胰,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是曦月生辰,为夫来服侍你。” 说着也不容拒绝,拿着香胰就朝林曦月白嫩细滑的肌肤上抹去,林曦月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看他神情没什么异常,也就红着脸任由他帮忙擦洗。林曦月闭着眼感觉到身上擦洗的动作慢了下来,睁开眼正对上楚祁夜盯着她胸前的眼睛,目光灼灼似狼也…… “你!色狼色狼色狼!”林曦月伸手去推他的额头,楚祁夜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索性伸手上前。楚祁夜笑着一把揽住女子的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提起来,然后将她放在自己身前坐着,同时手也不停,上下探索,尽情吃着怀中香软的嫩豆腐。 林曦月仰起头,正好方便他啃咬她的脖颈,回过头想抗议,却被封住了嘴唇。臀上的坚硬触感,让林曦月心中欲哭无泪,这次她又是在劫难逃了…… 水花四溅中,情潮将两人的神智席卷,林曦月不断地被抡圆了再捏扁,来回练了好几个回合,才被放过。林曦月沉沉睡去之后,楚祁夜却是精神百倍,帮爱妻清理了一番,裹上袍子抱回寝殿躺下。果然在水池子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以后要多多尝试,食髓知味的谦王殿下如此想到。 第100章 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楚京城外,兵部尚书华家听从誉王号令,以守护皇城之名义,带兵三万逼近楚京。勤王楚祁瑛不甘示弱,调集京城守军两万守住京畿要塞,与誉王大军对峙了已经有三日,两人都说对方乱臣贼子居心叵测,互不相让。 都说皇帝要不了多久就会殡天,朝中除了宣称只效忠皇帝的卫家和严侯府,基本是所有势力都已经站好了各自的队伍,就连丞相眼看情势严峻,也主动给勤王示好。丞相家一个妙美如花的庶女被抬进勤王府后宅,有时候联姻才是让双方都能放心的一种方式。京城各家权贵人人自危,严卫两家却不用担心这个,无论谁做了新皇,他们也只需要效忠皇帝就可以,现在两不相帮,日后新皇登基也断不会为难他们。 至于剩下几位皇子的动向,理郡王楚祁冉与从前选择的一样,站了勤王那边,至于谦王楚祁夜和瑞郡王楚祁云兄弟二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楚祁夜每隔一段时间入宫看一下皇帝,管理禁军各项事务,剩下的时间就在自己府中呆着,似乎对城外一触即发的局势一点也不在意。 城中街市上依然一片繁华景象,除了米价涨了稍许,对老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皇帝家的儿子争天下,又不是外族入侵,他们无需惊慌。 楚京城外,楚祁瑛出城巡视,身边照例带着心腹谋士莫离,看着对面黑压压的誉王军队,楚祁瑛心中有心烦闷地说:“此时我们若是先动手,只怕会授人以柄。” 莫离低声说:“宫里传来的消息已经确定了,陛下再抗不过五日了,现在动手,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先发制人的好法子,背靠楚京,粮草充足,而誉王那边可就没有这个天时地利了,派去的探子说,他们的粮仓在中军……” 楚祁瑛眼前一亮,“不错,今夜就派人潜入对面军中,以火光为号发起袭击。” 莫离拱手道,“属下恭喜王爷大事将定,只是若是直接派将领前去只怕军心不稳,他们可还不清楚自己是为了谁办事。” 楚祁瑛点点头,“莫先生说得没错,本王亲自出征,以鼓舞士气,哼,等本王杀了楚祁瑜,看他还有什么办法跟本王争,以后史书中他楚祁瑜是乱臣贼子,本王则是救世明君,哈哈哈哈。”楚祁瑛得意地仰头大笑。 “王爷英武不凡,智计无双。”莫离垂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城外的争夺正如火如荼,双方都抱着置对方于死地的信念,可谁又能想到,楚京宫墙之内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云阳宫寝殿内,楚景麟从昏睡中醒来,这两日他每天统共只能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内殿中一个宫人也没有,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 楚景麟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水,来人,来人。”微弱的声音几乎被他喉间的喘息声淹没。终于有脚步声走进,黑袍俊朗的男子,手中拿着茶盏,面容上带着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平静淡然。楚景麟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楚祁夜曾经的淡然中带着恭谨之意,可现在,却只是单纯的漠然。 楚祁夜上前弯下身,将茶盏放在楚景麟嘴边,茶水微凉,有些苦涩。若是放在从前楚景麟已经摔杯子了,可是现在他只能贪婪地饮着这杯陈茶。终于他喝够了,唇边勾起一个冷笑,“我这些年还是小瞧你了。” 楚祁夜在一旁坐下,眸光淡淡地说:“父皇是终于察觉到了么?” 楚景麟咳了一阵子,说:“这皇宫内怕是已经尽在你掌握之中了吧?”这些日子他总是混混沌沌的,可是也发现,就连珍贵妃也不在出现了,云阳宫中的宫人也统统换了一遍。他挣扎的目光看向楚祁夜身后,“小李子是你的人?” “父皇猜对了,小李子也会一如既往好好服侍父皇的。” 李公公是楚景麟身边信任有加的传旨太监,之前到通州给林曦月赐婚的时候就是这李公公去传旨的。 楚景麟狠狠看着楚祁夜,“你得意不了多久了,老大和老二他们手中的兵力加起来足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朕,朕果然就不该信任你。” 楚祁夜冷笑着说,“父皇说得是两位王兄么?他们现在没空管你了,他们都在城外正准备着杀了对方呢,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就是今晚了,父皇不如猜一猜,他们俩最后谁死谁活?” 楚景麟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只能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楚祁夜说,“你,你,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一切都是你的毒计!” 楚祁夜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比不上父皇心狠,儿臣只是有样学样,父皇自己原本的意思不是让儿臣与勤王互相残杀,好给你选定的继承人铺路么?” 楚景麟喘着粗气,“皇位是朕的,朕不给你们谁也不能拿,祁瑜是朕选定的继承人,他又有华家的兵力辅助,再说……论计谋、论兵力,老大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未必可以如愿。” “父皇可听说过勤王身边有个谋士名叫莫离?” 楚景麟闻言变了脸色,莫离此人他当然有所耳闻,他向来多疑,对这几个儿子都派人经常盯着的,他知道莫离是在三年前忽然出现在勤王身边的,起初并不受重视,后来出了几个精妙主意之后就成了勤王身边最信任的谋士。 “这……也是你的人?”楚景麟感觉到喉头一阵腥甜。 楚祁夜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再过一会儿两边应该就开战了吧,不知道父皇心中怎么想,儿臣对这局棋的看法是,两败俱伤,勤王身死。” 楚景麟低喘着,他现在几乎被怒火灼红了双眼,“来人!给朕杀了他。” 楚祁夜拿出一块玄铁令牌,“父皇说的是这些人么,他们会在底下等着继续为父皇效忠,现在是来不了了。” 就连他的秘密暗卫都被扫除掉了,楚景麟眼前一黑,连连粗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许久,他终于平复下来一些。 “宫里其他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父皇那些女人都禁足在自己宫中了,至于父皇多年最宠爱的珍贵妃,儿臣以后会送她下去继续服侍您的。“ 楚景麟明白自己现在没办法反抗,低声问,“俪妃呢,你放过她,她腹中还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楚祁夜眼神冷厉,“父皇这时候说孩子无辜,当年对母妃痛下杀手,还派人追杀我兄弟二人的时候,可曾想过稚子无辜!” 这些年过去,楚景麟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起凌妃,渐渐的他就忘记了她的样子。此刻那些被遗忘的过往却忽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温婉柔情,一切的一切,是啊,当年他也曾那样的爱过凌妃。 “你可知道你母妃的身份,是灵国命定的圣女。” 楚祁夜不语,对母妃的身份,他有猜测,可是却不知道是这样的。 楚景麟眼神迷蒙地望着床顶,似乎陷入了回忆,“灵国圣女,可调派灵国的隐藏势力,其能力足以撼动一国根基,所以朕不能那么爱她,不能。” “所以你在带她回来之后,渐渐的又忌惮她的背景,所以背叛了给她的誓言,利用别的女人羞辱她,冷落她,最后借别的女人之手杀了她……这就是父皇所说的爱么?” 楚祁夜冷笑着说,“自始至终,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爱的不过是你手中的权位罢了,算来算去,你以为你的爱妃和选定的继承人对你就有真情么?” 楚景麟梗着脖子说,“祁瑜从小承欢膝下,是朕亲自教导的,他就算想要皇位也不会对朕如何,珍贵妃对朕也一向爱重。” 楚祁夜手中捏着一颗药丸放在楚景麟眼前,“父皇看看可认得此物。” “凝神丹?你怎么会有此物。”珍贵妃之前说炼药的老道云游去了,暂时拿不到。 “凝神丹?他们倒是费心给这毒药想了个好名字。” 楚景麟颤声道,“你说什么?太医看过,怎么会有毒。” 楚祁夜将这药丸的效用和来历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之前瑶七写下的证词,楚景麟抢过那张纸,草草看过,脸色瞬间灰败,躺在那里眼神空荡,仿佛没了生气。 楚祁夜说,“起初太医是诊断不出异样的,到后来……则是不敢,因为这种毒他们根本解不了,父皇想来暴戾,再加上珍贵妃从旁周旋,太医们又怎么敢说实话?” 看楚景麟躺在那气的说不出话来,楚祁夜语气淡然,“至于父皇的俪妃娘娘,儿臣碰巧知道丞相府买了个清俊小倌,伪装成婢女随丞相夫人进入云梦宫,那个小倌现在已经被人灭口了,俪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父皇心中还没有数么?” “扑……”楚景麟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楚祁夜伸手试探了一下,呼吸还算平稳,暂时是死不了的。“清理一下,口中放一片紫参吊着,他现在还是皇帝,一切也不能怠慢了去。” 李公公在暗影中恭敬地答,“老奴明白轻重,请王爷放心。” 第101章 圈套 李公公当年刚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太监,有一次犯了错差点被掌事太监打死,碰巧当时的凌妃路过,一句话将他救了下来,所以李公公就记下了凌妃娘娘的恩情。 楚祁夜说:“日后本王必然不会亏待公公。”情分归情分,让别人赌上性命帮你办事,许以重利也是必不可少。 李公公眼睛亮了亮,“老奴先谢过王爷。” 京城外,楚祁瑛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手头的兵力也所剩无几,他原本就不懂得排兵布阵,有此一败也是意料之中。 “莫离,咱们还是退入京城中吧。”他身边的护卫也加入了战局,眼前是一片喊打喊杀的混乱。 莫离低声说:“咱们兵力已经被消耗殆尽,就算退守进城,明天天亮也守不住的。” “那……那怎么办,本王现在跟二弟投降还来得及么?” 莫离说:“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匕首穿透了楚祁瑛的胸口,楚祁瑛连回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绝了气息。 天还没亮城外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消息传来,勤王兵败,在乱军中被人一刀毙命。而誉王那边虽然是胜了,可也只剩下一万多兵力。 誉王满心欢喜,自以为自己已经成事,派人拟好了诏书,内容是勤王辜负皇帝重托,意图以京畿防卫守军造反逼宫,誉王英明神武,提前发现了阴谋,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带兵大败勤王,保卫了皇帝和京师,如此云云,只等着入宫登基之后就一并昭告天下。 誉王楚祁瑜战胜了勤王楚祁瑛,意气风发地带着残部进城,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带着一千精锐进入楚京,剩下的由华锋带领坐镇京城外。理郡王楚祁冉虽然名义上追随勤王,可是实际上也没出面做过什么事,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誉王进城,理郡王早早递上了帖子求和示好,还亲自在城门口相迎,只字不提死去的勤王和自己曾经的立场,真是好一棵墙头草。 楚祁瑜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在意,这些兄弟如果安分守己不跟他作对,他也没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只除了……楚祁夜。 “楚祁夜这几天有什么动静么。” 楚祁冉笑着说:“并没有,他应该是自知无力相争,所以就不做徒劳的事了。” 楚祁瑜冷哼一声,他派去的那些死士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来复命,也没人查到他们的踪迹,而楚祁夜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让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一路向皇宫而去,进入宫门的时候,守门禁军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似乎没看到誉王身后那一队拿着武器身披铠甲的士兵,皇子不得带兵入宫,进宫之前要卸佩剑,这些规则现在似乎都失效了。誉王脸上得意的神色更甚,想必因为父皇不能理事,珍贵妃现在已经掌控了内宫吧,这些人面对未来的皇帝,哪儿还敢用那些规矩来阻拦他的路? 往云阳宫去,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甚至连宫中巡逻的禁卫军都没看到一个,楚祁冉在一旁恭维道,“楚祁夜管理禁军,现在都不敢与王兄作对了,哦不,应该提前称一声,皇兄。” 楚祁瑜起初还对这寂静有些怀疑,现在也渐渐放下心来,楚祁冉的恭维正合他心意,哈哈大笑着说:“放心,日后你就是亲王了。” 云阳宫寝殿内,楚景麟忽然醒了过来,脸色发红,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楚祁夜在一旁看着知道这应该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朕不想死,对,玉花,玉花可以解毒,朕还有玉花。”楚景麟有些狂躁地躺在那喊着,他挣扎着却不能再坐起来了。 楚祁夜眸光冷然,“玉花?那是母妃留给我兄弟二人的遗物,却被我们的好父皇抢走藏了起来,还好老天有眼,是谁的终究是谁的,那玉花已经被我制成了药,你再也见不到它了。” 楚景麟艰难地转头看着楚祁夜,“你拿走了玉花?”看楚祁夜沉默不语,楚景麟仰头哈哈大笑,状若癫狂,“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哈哈哈……” 云阳宫门前,楚祁瑜上前,皇帝身边惯常伺候的太监李公公迎上来说,“老奴参见誉王殿下,不知殿下……” 楚祁瑜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说:“勤王意图围困京师,犯上作乱,幸得本王提早发现,带兵赶来将其击退,现在回宫向父皇回禀。” 城外的乱事,起初勤王并没有打算起兵作乱,是因为先看到誉王带兵过来,再加上莫离在一旁撺掇,勤王不甘心皇位就这么落在誉王手中,所以才会有此一搏。 李公公脸上的笑容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恭谨,“殿下请进,多日不见,陛下对殿下想念的紧,总是念叨着。” 楚祁瑜不疑有他,一个人满面春风地走进云阳宫,寝殿之中,层层明黄色纱帐后面,一个瘦的脱了形的躯体躺在龙床内,周围一个宫人也没有,楚祁瑜心情急切,也没注意到这种种的不同寻常,走上前去掀开床帐。 皇帝躺在那闭着眼,气若游丝,脸色青黄,楚祁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身后有人说:“誉王楚祁瑜带兵入宫,欺君罔上,意图行谋逆之事,带兵闯入云阳宫,杀父弑君,益阳帝楚景麟薨逝。” 楚祁瑜僵硬着转身,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楚祁夜,“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妄想栽赃本王,父皇他还没有断气!”他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也能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落入了楚祁夜布下的陷阱中。 “哦?你再仔细听听。”楚祁夜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楚祁瑜听着身后细微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然后……终于停了。“你!明明是你弑君还要栽赃给本王,李公公,你是看到的,本王刚进来父皇就没了。” 李公公垂眸退到楚祁夜身后,并不答话,却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楚祁夜挑眉道,“父皇只是吊着一口气,等着你这个下毒谋害亲父的爱子过来道别呢,杀父弑君这种事本王不是你,还做不出来。” 楚祁瑜喉头微动,眼神有些慌乱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太医都说了父皇只是年老体衰,油尽灯枯之兆。” 楚祁夜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在地上,浅黄色药丸弹了两下滚到楚祁瑜脚边。 “凝神丹么?果真是个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泊人配出来的毒药可真是不一般,你说,若是这件事被公告天下之后,华家和你会不会落一个千古骂名?不过,那时候你们都已经死了,应该也看不到千夫所指了。” 楚祁瑜终于变了脸色,嘴上强硬到,“你又有何证据?没凭据谁又会相信你!若是你将药丸销毁,从此再不提此事,本王日后也会宽待于你。” 楚祁夜挑眉,这位誉王殿下似乎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啊,“本王为什么要听你的,又为什么需要你日后的宽待?” 楚祁瑜这下才明白,这个一向看上去“不争”的谦王也有所图谋。“你也想要皇位?哼,就凭你,只怕这是痴心妄想!” 楚祁夜也不生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哦?来说说吧,你想怎么对付本王。”神色和语气就像面对一个正在过家家闹着玩的幼童。 被人当面毫不掩饰地小瞧了,楚祁瑜气的脸色发红,“你也就只能这时候逞口舌之快了!你以为本王入宫就没有准备么?”他停下来得意洋洋地看了楚祁夜一眼,却没有收到预期中的反应。 “继续说。”楚祁夜悠闲地端起茶杯。 楚祁瑜咬牙,从小他就是看不惯楚祁夜这个样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样子!“本王带了一千精锐进宫,现在这些人就在云阳宫外,华锋也带着一万兵力守在京城外,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么?就算你告诉天下人本王杀父弑君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不要就不要,皇位是本王的,而你,只会是本王的阶下囚!” 楚祁夜抿着杯中的极品香茗,过了一会儿才抬眼道,“这云阳宫设计的不错,至少隔音效果很好,外面有再大的动静这里也听不到。” “心虚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楚祁瑜说着,看着楚祁夜玩味地眼神,他忽然发觉不对,起身就要往外走。 两个太监打扮的人上前拦住了楚祁瑜的去路,他心中一沉,高声说:“楚祁夜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若敢对本王怎么样,城外华家军队一定不会放过你。” “稍安勿躁,坐下来喝杯茶静待结果吧。”楚祁夜挑眉,“你在等华锋么?他现在怕是自顾不暇,没机会来救你了。” 楚祁瑜被人架住坐回椅子上,听到楚祁夜的话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楚祁瑜垂着头坐在椅子里,仿佛失了生气,他是刚愎自用,可却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冷静下来他也明白,楚祁夜既然能这么说,应该已经有把握。想来,他留在外面的那一千精锐和京城外的兵力,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楚祁夜扫除干净。 第102章 覆灭 “我母妃呢,你将她怎样了。”楚祁瑜低着头,声音有些疲惫。 “珍贵妃娘娘禁足在她的云逸宫中,该有的份例一如既往,你可以放心。” 楚祁瑜抬眼道,“我曾以为夺嫡之争只在我和勤王之间,却没想到你才是最后的赢家。”他呵呵笑了几声,说,“我一直都看你不顺眼,你离宫那年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所以我处处给你使绊子,可是你却一次次逢凶化吉,以前我还把这归咎为你的运气不错,终究是我小看了你。” 楚祁夜垂眸不语,楚祁瑜的心思关他什么事?他根本不在乎楚祁瑜的想法。 京城外,楚祁云骑在马上,身旁是一身红衣的凤夕瑶。楚祁云看着对面阵中的华锋,笑着说:“华大人好久不见啊,华府的家眷也在您身后军营中?这样正好,不用等着之后一个个去抓人了。“ 华锋脸色一沉,高声道:“狂妄!誉王已经带人入宫了,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楚祁云带来的是汝城的一部分守军,有一万多人,再加上楚祁夜这些年暗中培植的势力有三千多精锐,加起来实力远远超过华锋手中的一万残兵。这样的局势华锋心中也是明白自己这边不占优势,所以寄希望于誉王。 誉王若是入宫之后立刻称帝,他们这边就是效忠新皇的正义之师,到那时候,这场仗打不打得起来还是两说。 楚祁云冷笑着一挥手,“那就不用废话了,杀!” 一声令下,为首的将领就纵马带着骑兵冲了出去,为首的将领年纪尚轻,冲劲却一点不差,此人正是在北境一战中被楚祁夜所救的校尉雷霆。他经过了一番磨练之后,现在少了几分毛躁。 楚祁云也骑着马冲入敌阵中,凤夕瑶跟在他身边,高声说,“擒贼先擒王。” 楚祁云猛地调转马头向中军方向冲过去,“保护将军!”华锋身边一阵混乱。察觉到楚祁云的意图,有一个中年将领冲到他面前说:“华阴领教王爷高招!” 说着挥起手中的板斧就向楚祁云面门袭来。 楚祁云一向喜欢取巧,并不擅长对付这种用蛮力的对手,一时有些难以招架,凤夕瑶在一旁看着心中着急,从马上起身,一踩马头借力,飞身落在那将领的马上。 那华阴觉得不对回头向凤夕瑶拍下一掌,却被凤夕瑶手中的匕首在右肩上画出了一道血花。 凤夕瑶一个旋身急速落地,楚祁云伸出手去一把将凤夕瑶拉到自己马背上,坐在他身前,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那人肩上的伤口皮肉翻出深可见骨,血顺着胳膊流到了他手中的斧头上,他现在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兵器。 “耍诈!你们偷袭于我,还二对一,实在小人!”华阴瞪大了眼睛,狠狠看着楚祁云。他是华家的家臣,天生一把子神力,华锋看重他,着重栽培,成了华家得力的重臣。他刚才也是大意了,没想到一个娘们也有这么狠的身手。 凤夕瑶鼻子里嗤笑一声,脆生生地答道:“战场上讲究的是兵不厌诈,你不知道么?我们不过是用点小手段,连计谋都算不上,你就玩不起了,真真是好笑,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还好意思自称将军!” 华阴被气的红了眼睛,将板斧换到左手上一路呼喝这冲了过去,楚祁云也不后退,只纵马向前,两匹马交错而过,华阴胸前忽然喷出鲜血,瞪着眼睛从马上落了下去,溅起一阵烟尘。 楚祁云坐在马上并未回头,唇角勾起笑意,“满身都是破绽。” 与此同时有一队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人在华家阵营中一路砍杀,分工明确,配合完美无缺,他们正冲着中军大帐而去。 华锋在身边亲信的护卫下后退,还未来及退入军营中,就看到了攻到眼前的黑色影子,看着身边护卫一个个倒下,华锋惊惧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毕竟也是在兵部行走多年,还是看的出这些人的行事手段,武功路数绝对不会是出自军中,可是他并没有等来答案就咽了气。 楚祁云与凤夕瑶公乘一骑也快也杀到了中军,有黑衣人上前回报,“启禀副楼主,目标已经成功击杀。” 凤夕瑶点头,“好,你们可以撤了,回去好酒好肉犒劳大家,全都算在我账上。” 这些人正是风华楼影子,“是,谢副楼主!” 黑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战场上,就像他们之前忽然出现那样。楚祁云用内力高声说:“都听着!华锋华阴已死,放下武器不杀!尔等都是受华家蒙蔽,身不由己,事后保证无人追究此事!” 这些人中间原本大多数都不是华家嫡系的军队,听到这样的话面面相觑,一时间战场上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领头的华大人都死了,他们这些人还在战场上拼命做什么?人都是惜命的。原本跟着誉王一党起事的士兵和低阶将领纷纷扔下武器,低着头跪在地上,“谢瑞郡王不计前嫌!” 楚祁云与凤夕瑶对视一眼,宫里面的形势应该也已经明朗了吧? 云阳宫门的空阔场地上,三千禁军将云阳宫附近团团围住,卫南青手执佩剑从后面走出来,楚祁瑜带进宫的那一千精锐此时是群龙无首,不知所以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禁军。 楚祁冉却是认得卫南青的,有些不满地问:“卫三公子这是唱的哪出啊?”卫三是京城权贵子弟中有名的纨绔废柴,楚祁冉去风月场所的时候,经常可以碰见卫三,两人有时候还会一起喝上两杯。 卫南青却不复平时纨绔不驯的模样,冷着脸说,“如你所见那样,带禁军肃清带兵刃闯入宫廷的叛军。” 楚祁冉这才真正确定,卫南青真的是指挥着这些禁军的人,而不是跟他闹什么玩笑事。思及誉王进入大殿已经有一柱香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响动,楚祁冉脸色一白,额间冷汗涔涔,“你是……谦王的人?”如今勤王身死,若是说这个圈套是为誉王准备的,那……下套的人只能是谦王了。 卫南青并没有直接承认,咧嘴一笑:“不错,理郡王虽然认主子的眼光有问题,不过还不算笨,不过你可以放心,你只是一根没什么杀伤力的墙头草罢了,也没自己动手做过什么不应该的事,不至于会没命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嘲讽之意,可是这一番话也压根没打算给楚祁冉留面子。 说完他不再看站在高台上脸色惨白的楚祁冉,朗声说:“你们家主子暂时从里面出不来了,城外华家这个时候应该也完蛋了,不知道你们各位是打算直接缴械投降,还是愿意被三千禁军剿灭啊?”声音用了内力,在空旷的场地上分外清晰。 为首那人犹豫了一会儿,他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刚才进入皇城的时候,太安静了,怎么可能一个禁军都没有,又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容许他们带兵器入宫?到现在誉王还没出来,也没有任何指令,怕是真的如卫南青所说…… “我们若是缴械投降……卫公子能保证我等的安全么?” 卫南青挑眉,“虽然说现在这个形势下你们没资格跟本公子谈条件,但是能省点事不用动手也是好的,王爷也说了,缴械投降的既往不咎,而且以后绝对不翻旧账,并且会将诸位编入京城守军当中。” 话音刚落,就听见当啷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之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清脆声响,卫南青摆摆手说:“一半人跟着李将军去将这些人看起来,另一半人跟我守在这里,随时待命。” 卫南青转身上了台阶,在宫门上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一个太监过来开门,卫南青不在意地说:“进去跟王爷说一声,事情都成了。”这么好办的事还非要他亲自出面,早知道就跟小五换差事了,在城外至少还有机会练练身手。 李公公走进寝殿,低声说:“启禀王爷,卫三公子说事成了。” 楚祁瑜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我输了,你我之间的争斗……我只希望不要涉及家人,希望你能放过我母妃,让她能在宫中终老。” 楚祁夜勾起一边唇角,“祸不及家人?珍贵妃派人追杀我兄弟二人的时候,你派人不止一次对本王的爱妃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条?本王可以不祸及家人,也只限于你府中那些妻妾,珍贵妃陷害本王母妃的仇算在她头上不算冤枉吧。” 楚祁夜没说一句,楚祁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你都知道了。” 楚祁夜冷笑,“本王从来就没打算糊里糊涂活在这个世上,本王可以不去欺负别人,可也绝不会由着别人欺负,特别是本王护着的人,谁敢动他们,谁就要付出同等代价。” 楚祁瑜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来说:“我外宅中那些妾室都是你……” “没错,是我,作为你对本王爱妃动手的回敬之礼,不妨告诉你吧,你府中王妃不孕也是因为喝了一些加料的茶,那佐料还是珍贵妃之前准备给本王爱妃喝的。” 楚祁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这个魔鬼!” 第103章 遗诏 楚祁瑜被人带了下去,楚祁夜走出云阳宫,“皇上驾崩了,请各位大臣上朝,宣读遗诏吧。”李公公应声下去办事了,理郡王楚祁冉脸色灰暗,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可是现在也没人顾得上去理他了。 帝王驾崩的丧钟很快在皇宫内回响,宫人们全部换上一身缟素,忙着将各处红色的饰物换下来。朝堂上各位王公大臣匆匆赶来,在这个时候,无论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都不敢相互攀谈,都垂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丞相上官易似乎苍老了许多,勤王的死讯他已经知道了,若是让誉王掌权,他们上官家怕是…… 从后堂转出来的竟然是谦王楚祁夜,随后出来的是皇帝身边的传旨太监李公公。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都盯着上面,已经投靠了誉王的那些人没见到自家主子出现,心中惴惴不安。李公公拿出一本折子开始宣读,却并不是先皇传位遗诏,内容依然让众人都大吃一惊。里面有理有据详细说明了楚祁瑜这些年所做的犯上之事,最后还说出了楚祁瑜伙同珍贵妃以南疆秘药谋害皇帝楚景麟的事,几乎每一件连时间地点作案方式,派什么人去做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楚祁夜挥挥手,身后有个侍卫出来捧着一本册子,“誉王楚祁瑜犯上作乱,带兵入宫意图谋反,还有他下毒谋害父皇的证据和证人证词都在里面,诸位大臣可以传阅一遍。” 众大臣脸色凝重将那本册子传了一遍,最后是丞相上官易先开口说:“誉王竟然如此倒行逆施,还做出杀父弑君这等事来!实在是……实在是……居心恶毒,不配为人臣,更不配为人子!幸得谦王爷发现之后及时阻止,才不至于让誉王奸计得逞,只是陛下却救不回来了……”说着掩面哀叹。丞相演技声情并茂,众大臣也纷纷附和,有些是真心愤慨,有些则是审时度势。还在摇摆不定的那些人此时松了一口气,而早先已经站定了誉王一党的那些大臣的脸色都是惨白。 楚祁夜低声说:“本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将誉王堵在云阳宫寝殿内,当时……父皇就已经……”垂了眸不再说下去,众人只当他是太过哀伤。 朝堂上稍稍安静下来之后,楚祁夜沉声道:“宣读父皇遗诏,按照惯例应交给皇伯父。”李公公弯腰捧着托盘,里面放着的就是圣旨。 楚祁夜说的皇伯父是楚景麟的堂兄庄亲王,庄亲王已经年过六旬,颤巍巍地被人搀扶着上前接过圣旨,检查漆封刻印俱在,双手举起圣旨给众人看了之后才慢慢拆开。“谦王皇三子祁夜,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华家一门结党营私犯上作乱,有负皇恩,着满门抄斩,贵妃华氏陪伴朕多年,赐其殉葬,妃嫔中无子女者入皇家寺院修行,由皇室宗亲和三公从旁督察,钦此。” 站在底下的许多人心中都如同炸开了一个响雷,最不受先皇重视的谦王竟然成了最后赢家?一向只宣称效忠皇帝的卫将军出列质疑道,“陛下立遗诏的时候,可有人证?如何能保证这遗诏是真的。” 楚祁夜也不恼,“本王明白卫将军的顾虑,请各位看看这是不是父皇的笔迹,还有父皇的玉玺向来收藏的隐蔽,并且不可能被仿造,皇伯父您说呢?” 庄亲王捻着胡须端详了许久,“这确实是陛下的笔迹,绝对不会错。”三公也依次上前将圣旨看了一遍,全都点着头,卫大将军看过之后也是一怔,君臣多年,这圣旨上的笔迹还有停笔的一些习惯,都是楚景麟本人所有。 楚祁夜看了一眼周围,“事发突然,本王赶到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拿到这圣旨,根本没来得及听到父皇最后的训示,所以这里面的内容本王跟诸位一样也是刚知道的,各位还有什么疑虑么?” 丞相上官易第一个跪了下来,一叩首到底,“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丞相都跪了,众大臣也连忙跪下叩头,山呼万岁。上官易心中冷笑,这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勤王已死,誉王又扣了个犯上作乱杀父弑君的罪名,皇位剩下的人选除了眼前这位谦王殿下,还有别的考虑么? 庄亲王微微躬身请道,“请新皇登上龙位。” 楚祁夜理所应当地坐上了龙椅,“众卿平身,国丧之期,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选秀之事停期三年,一月期满,放一千秀女和五百适龄宫女出宫,各家自行婚配,以造福民生。” “陛下圣明!” 庄亲王接着问:“这登基大典要何时举行?” 楚祁夜说:“找钦天监择日操办,国丧期内,切记不可铺张,无事退朝吧。”说完楚祁夜就先下了御阶去后堂。 楚景麟的遗诏当然是真的,的的确确是他本人在最后一刻写下的,这要追溯到楚祁瑜带兵入宫之前的那段时间。 楚景麟亲耳听到爱妃儿子对自己的背叛戕害,心如死灰地看着床帐棚顶。 许久之后,楚景麟开口说,“也许你说的没错,这都是朕的报应,你……很好,看来是朕这些年看错了你,这个位置,你比谁都合适,看到你这个样子,朕倒是可以放心了。” 时至今日他再不愿意承认也明白,再也没有比楚祁夜更适合的继承人了。楚祁瑜杀父弑君刚愎寡恩,品性低劣并且才能平庸,难以服众不堪大任。大楚南有上虞国韬光养晦,北有北境虎视眈眈,若是大楚没有一个能开疆辟土的盛世明君,一旦内部出现纰漏,被别国吞没是迟早的事。 以前楚景麟因为凌妃的心结,总在防备着这个儿子,将他的暂避锋芒当作没有野心,缺少刚气。现在放下了之前的立场来看,这个儿子在这些皇子中却是最有帝王的杀伐决断,该狠的时候绝不犹豫手软,只是,他们父子的关系再也不可能修复了,也罢,也罢! 他停了一会儿,竟然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目光灼灼,里面一片清明之色,“搬桌子来,还有拿黄绢和笔墨给朕,还有架子背后有个暗格,去将朕的玉玺拿来。”临了临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楚祁夜依言去外间塌上搬了桌子放在床上,又让李公公拿来了东西,楚景麟饱蘸墨汁,提起笔来,手腕稳稳起落,遗诏一气呵成。放下笔,最后一次拿起自己的玉玺重重盖在黄绢上,楚祁夜在旁边站着并没有去看他写些什么,倒是一旁负责研磨的李公公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狠决?”楚景麟看着楚祁夜说,“帝王之位原本就是孤独的,选择了高高在上就要承受孤独,朕不能容许出任何差错,所以……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丝一毫,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后自然会明白朕所做的一切。” 楚祁夜冷声道,“我不是你,更不会成为你。” 楚景麟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也罢,剩下的路总归是你自己的走的。” “都收了吧,把遗诏用火漆和刻印封好。”楚景麟交代完最后一句,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东西被收走,忽然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仰着倒回床褥中,似乎卸去了所有的力气,“这样朕也算是无愧于大楚的列祖列宗了。”他魄力不足,尽管后期专于阴谋诡道,可至少也当的起是一个位不过不失的守成之君了。 楚景麟睁着眼睛,视线却渐渐混沌起来,呼吸微弱,时断时续,“……青凌……” 他唇边勾起一个微笑,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楚景麟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粉色花海,桃花丛中一个青衣女子浅笑着问:“公子是迷路了么?” 那一年灵山脚下的桃花开的可真美啊,他这个误闯入阵法的不速之客被乱花迷了眼,可是再美的景致也被青凌的笑容衬得黯然失色,从那一眼开始他就迷失了。青凌背弃的灵国随他离开,两人过了一段只有彼此的甜蜜日子。可是后来这一切都变了味道……他知道了灵国隐藏的一些秘密,开始忌惮她,他专宠珍贵妃而冷落她,逼迫自己忽略她眼中的落寞伤痛,渐渐的他就以为忘了自己曾经爱过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去见她。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刻却会想起她,原来也曾有一个女子是真心爱过他呵。 楚祁夜站在那里漠然不语,那一声无意识的呼唤很微弱,除了楚祁夜并没有人听清这位弥留之际的帝王最后的话。就算如此,他也不觉得楚景麟是对母妃有多么深切的感情,也许只是在最后一刻看清了自己这辈子只得到过一份真情吧!说到底,父皇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罢了。 少年时候他常常看到母妃眉间的愁绪,只有看到他和弟弟的时候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有一次读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母妃听了放下手中的针线,跟他们说,“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就会发自内心只想要他一个,只愿意要他一个,除非……是他先背叛了这份感情。也许是母妃最初的选择就错了,所以应有此报,夜儿和云儿长大了可不能做那负心儿郎。” 第104章 了断 相识之初就知道楚景麟家中已有妻室,可是她相信了他的承诺,不顾族人劝阻跟着他离开,现在这样,她只能自己承受。 那时候母妃的眼中除了哀伤,更多的是决绝和坚持,也许那时候她已经对楚景麟死了心,决定要好好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生活,可是就连平静的生活都没办法保持,那场惨变,天人永隔。 楚祁夜想起母妃曾笑着搂着他们两人说,希望她的两个儿子以后都能不被宗室联姻所束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时候他少年懵懂一知半解,祁云则是个小小孩童更是完全不明白,时至今日,也许他们兄弟两个都能明白母妃当年说的话了吧!前路还长,可是他不会孤单,他还有曦月,还有小五,他们都是他要守护的人,有他们在身边,他楚祁夜绝对不会成为楚景麟所说的那种人,想到这里,心中的沉郁忽然就烟消云散。 楚祁瑜得意洋洋的进来却落入了楚祁夜布下的陷阱中,两个人静静听着一代帝王的呼吸渐渐停止,一切就在那一刻全部尘埃落定。 楚祁夜站在后堂上,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李公公在一旁低声提醒道,“陛下,已经量身完毕。”李公公从明天起就是这宫中的总管太监了,此时是正在着人给新皇量身,来赶制登基大典的龙袍。 楚祁夜颔首示意尚衣局的人退下,走到一旁坐下,“皇后的礼服……派人去王府量身。”虽然他们夫妻一心,都明白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可是他心中是明白,他的曦月并不同于一般女子,曦月并不在乎这皇后之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抗拒。但是此生她只能是他的妻,他做皇帝,她必须是皇后。 李公公一怔,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看来谦王妃做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是,老奴明白,尚衣局的人还会带着一些时兴料子和式样去府上请娘娘一并挑选。” 楚祁夜点头,“你去吧,登基大典之前,朕还会住在王府中。”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至于寝宫只需要收拾一处,夕凉殿,朕与皇后以后同住。” 李公公面有难色,有些艰难地说:“只怕……这会有违祖制。” 楚祁夜面色一肃,“朕自己说的话就是规制,有什么人提意见让他直接来找朕,你下去办吧。”夕凉殿是凌妃曾经的住所…… “是,老奴明白了。”李公公低着头退出去。 楚祁夜起身身后只带着周煜一人,他向来不喜欢那些仆从跟着,昔日繁华的云逸宫此时冷冷清清,信步进入正殿,这里关着门窗有些闷热,还有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见到楚祁夜进来都连忙跪地叩首,这里的人楚祁夜早前就派人筛了一遍,有问题的全部发配去了辛者库做苦力,无令终身不得出,现在这里面已经没有珍贵妃的心腹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在正位上,脸上也不施粉黛,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十岁,看见他进来,抬眼冷笑,“终究是你赢了,我儿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楚祁夜面色淡然,“杀父弑君,原本他是活不成了,可是朕也不介意将他圈禁起来养着,至于你……先皇遗诏,让你去陪他,登基大典之后,朕就会下旨实行先皇遗诏,到时候你也有机会尝尝那寸断之毒的滋味。” “寸断”是一种狠辣的毒药,让人节节断肠痛不欲生之后而死,当年珍贵妃给凌妃拿来的就是放了寸断的毒酒。 珍贵妃却似乎没听到即将对自己的处置,看着楚祁夜追问道:“你真的能做到不杀我的瑜儿?”只要还活着就不愁没机会东山再起! 楚祁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边勾起一个弧度,慢慢地说:“因为今天过后,誉王就会因为事情败露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疯癫癫,而华家满门现在已经在东市刑场上了,你说还有谁愿意帮一个疯子跟朕作对?” 珍贵妃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了,“你,本宫要杀了你!”说着,她疯狂地伸手向楚祁夜冲过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股气劲震地摔倒在地上。 楚祁夜转过身,“你当年将伪造的灵国通信放在夕凉殿,害死了朕的母妃,还派人想将我兄弟二人赶尽杀绝,有这一天是你咎由自取。” 楚祁夜不愿再多说,离开了云逸宫,看到昔日的仇敌匍匐在他的面前,恨意深重却反抗不得的模样,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感觉到放松。楚景麟说得那番帝王孤独论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此刻楚祁夜有些迫不及待地出宫,想要看到曦月的笑容。 谦王府中,林曦月终于打发走了尚衣局的人,这些人对未来皇后可是恭敬体贴,各种奉承赞美的话让林曦月有些无奈。已经是傍晚时分,刚坐下来喝口茶,楚祁云、凤夕瑶、卫三约好了似的一起进来,这下卫三终于不用翻墙了。林曦月看到卫三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低着头似乎有些怕生,卫三那个浪子这下看着倒是体贴的很,不断回头低声跟姑娘说着什么。 “这位姑娘是?”林曦月含笑问道。 楚祁云不等卫南青回答笑着说,“这是卫三的心上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也有栽了的一天啊。” 卫南青点点头,“这是我认定的女子,沈瑶。” 林曦月微微颔首,冲着那姑娘一笑,“沈姑娘你好。” 沈瑶虽然有些不安,举止依然落落大方,起身一福。“王妃安好。” 其实林曦月是知道这位姑娘的,之前为了她还闹出一阵风波来。遗珠阁是京城内唯一能与红袖坊一教高下的青楼楚馆,两个月前遗珠阁新来了一个美貌姑娘,是一个因言获罪的文官之女,艺名灵姬,嗓音甜美琴艺独绝,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卫南青之前去过两次,听到灵姬的琴音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未攀谈过。 可是这灵姬却被华家旁支的一个少爷给相中了,每日都去点灵姬唱曲,有一次这华少爷酒后意图不轨,灵姬呼救,可是以华家的家世又有人敢管,在场能管的人又都不会因为一个女伶得罪华家。 最后是卫南青出手教训了那华公子一顿。将人打得鼻青脸肿被下人抬了回去,卫南青当天就在遗珠阁的大堂中间高声说:“灵姬姑娘是本公子的人,谁想动她也得先来问问本公子的拳头答不答应!” 灵姬当时眼中含泪,想亲自斟酒伺候卫南青,可是卫南青却摆摆手离开了。毫无意外的是,回到卫府之后,在卫夫人嘲讽的目光和卫南风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屑中,他挨了卫大将军一顿板子。理由是,在青楼中为了一个歌姬跟人争风吃醋还将别人打伤,卫将军一向刚正不阿,为人最守规矩,卫南青这个儿子快成年的时候才回到京城,已经是那副吊儿郎当、文不成武不能的纨绔模样。 打过骂过之后,第二天卫将军还是派家人打点了礼物送去华府赔罪,华家人跋扈,卫将军也是看不惯的,可是卫南青把人家打成那个样子也是理亏在先,这件事最后终究是平息了下类。 那天之后再没人敢去找灵姬的麻烦,就连老鸨都对她客气几分。卫南青在府中养了几天,伤处不太疼了之后继续自己到处“游逛”的生活,每隔几日都去遗珠阁找灵姬,只是听琴聊天,渐渐的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卫南青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对女子又是体贴守礼,再加上救命之恩,灵姬对卫南青也是芳心暗许。可是灵姬心中对自己的身份总是有疑虑,觉得自己配不上卫南青。 卫南青牵起沈瑶的手说:“属下这次带着她过来,是想求一个恩典。” 林曦月挑眉,“你想请旨赐婚?如果是这样,你可想好了,本妃一向没什么门户之见,可是不代表卫家没有。” 卫南青朗声道,“想好了,沈瑶会是我卫南青此生唯一的妻子,王妃也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属下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王妃应该会支持我们的吧?大不了就被我那老爹赶出家门。”担心王爷不耐烦听这些事,他就直接来找王妃了。 林曦月有些无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引用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成了至理名言了…… “沈瑶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吗?”林曦月和善地笑着问沈瑶。 沈瑶低着头似乎下定决心,抬眼道,“沈瑶原本宁死不与人做妾,可是自知身份有别,南青于我有恩有情,若是卫家愿意接受沈瑶,我愿入府做妾,父子之情哪能因我一人而断。”她目光清亮,神色坦然不似作伪。 凤夕瑶在一旁笑着说:“未来皇后娘娘,这点小事你是能办得到吧,沈姑娘是个极好的女子,卫三找了她在我看来还是高攀呢。” 众人都是噗嗤一乐,沈瑶眼中的局促不安也淡去了许多,林曦月说:“好,左右你这门婚事也不涉及什么干系,顶多是卫将军一怒之下将你赶出门去而已,既然你不怕,本妃也无所谓的。” 得到王妃的首肯,卫南青面上一喜,“王妃答应了就好,旨意一下,我那老爹想反悔也没办法啊。” 沈瑶却一着急起身道,“请恕沈瑶不能领受!若是因此而让卫家蒙羞,沈瑶宁死不嫁。” 第105章 隐忧 林曦月微笑着说:“别急,要赐婚给卫三的对象也不是遗珠阁的灵姬姑娘,今天你且回去,明天早上遗珠阁那边就会传出灵姬姑娘暴毙的消息,未来嫁给卫三的会是本妃在通州时候收的义妹沈瑶。”这样的女子看似纤纤弱质,实则却是最坚强有气节的,林曦月很欣赏这样的姑娘。 沈瑶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的神色从最初的迷茫不解到悲喜交加,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止也止不住,“沈瑶……沈瑶,谢王妃,谢王妃……” “还叫王妃?”林曦月面上笑意盈盈。 沈瑶看到卫南青鼓励的目光,展颜一笑,“沈瑶多谢义姐!”声音清朗,一扫从前心中的阴霾,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再是灵姬,世上只有沈瑶这个普通的女子。 楚祁夜回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告辞了,东院寝殿内,林曦月换了一身月白色软缎短衣,一条水蓝色轻薄丝绸百褶裙,她最不耐烦夏天的炎热,在自己房里连里衣都不穿,只穿着一身单衣,还是选择不需要束腰的轻便款式,房间里放着几盆冰块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林曦月靠在窗前的美人塌上翻看这些时候风华楼传来的密函,几个丫头在一旁轮流打扇,密函内容中不乏打打杀杀的杀戮掠夺之事,可是在楚祁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美人慵懒,临窗持卷眉目绻然,一派岁月静好的光景。 楚祁夜挥手,几个婢女都低着头出去了,林曦月抬眼一笑,“我这边正享受着丫头们扇风好凉快,你倒好,一进来全给我撵走了。“ 楚祁夜看着她一身素色单衣,露出脖子上一片玉雪肌肤,一歪身子坐在她旁边顺手拿起一旁的团扇,“怕什么,我来给你扇凉。” 林曦月噗嗤一乐,一把抢过他手中团扇放在一边,侧身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自己身侧空出来的位置,“算了吧,你才回来,上来歪着休息一会儿。” 楚祁夜伸手扯开领口的扣子,在她身边躺下,一手支着头,一手不安分地把玩这林曦月肩上垂下的发丝。 林曦月看着他的领口里面层层叠叠地穿着,伸手拽了拽问,“不热么?。” 楚祁夜手指轻轻划过林曦月纤长细滑的脖颈,“还好,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倒是曦月……今天穿的好清凉。” 在这里出门见人就必须在外衣之内穿至少一层里衣秋冬季倒还不觉得什么,夏天实在是让人有些难熬。林曦月想起前世夏天时候那些装扮,若是放到现在,简直是惊世骇俗,她现在这样,穿着一件单的长袖短衫和长裙都是不能见外人的。 穿的少也有好处,楚祁夜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从敞开的领口顺利滑进去,没有一层里衣的阻隔,入手是凝脂般的肌肤,穿过兜儿将那一汪膏脂笼在手心中。林曦月睁开眼睛一把拍开那只正在作乱的大手。 “别闹了,既然王爷精神还不错,那就来说说今天宫里的事吧。” 楚祁夜笑着叹口气,“该了断的都已经结束了。”他将自己今天在皇宫中与先皇的对话还有如何料理楚祁瑜珍贵妃母子,全部说了一遍。 楚祁夜翻身将林曦月搂在怀中,低声说,“曦月会觉得我这么做太残忍么。”给珍贵妃下断肠毒药临死不得善终,还要让楚祁瑜活着疯疯癫癫永无翻身之日。 处理珍贵妃母子的方式,也许在外人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那般行事确实是残忍了一些,可是跟凌妃还有楚祁夜兄弟当年受的苦楚相比……林曦月心中一叹,浅笑着说,“这其中的轻重,你心中有数就好,我是你的妻,是母妃的媳妇,自然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你知道,我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从不还手的。” “好,我知道了。”楚祁夜在她鬓边蹭了蹭,“真香,闻得我都饿了。” 林曦月耳根一热,想起昨天夜里这人的热情让她几乎吃不消,“饿了就等着吃饭,马上就可以用晚膳了!” “嗯,”静静躺着,两人谁都没有先提起未来,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楚祁夜称帝之后的生活可就比不得现在这么自在了。 过了一会儿楚祁夜睁开眼说:“今天尚衣局的人来过了?” 听出他话音里的忐忑之意,林曦月调侃道,“可不是么,来了许多人,个个是恭谨周到,奉承的话听的人头都痛了,恨不得夸我是九天仙女下凡,我现在算是托你的福,也可以摆一摆母仪天下的威风了。” 楚祁夜将脸闷在她颈侧,瓮声瓮气地说,“曦月会不会嫌弃我?” 林曦月笑着挑眉,“嫌弃又如何,还有办法商量着退货么?” 楚祁夜一把将她紧紧箍在手臂中,“没得商量,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曦月就算嫌弃我这个劳什子身份,也没有后悔的余地,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大楚国最尊贵的两个位置在这夫妻俩口中就成了被嫌弃的“劳什子”,而且字字句句全部发自肺腑,绝对没有半点矫情。 林曦月翻个身趴在他胸膛上,掐住楚祁夜脸颊一侧的软肉,“既然没有转圜余地,你还偏要来问我,咱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我也只能随你入宫了,民间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然不会盲从这话,可也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除非……” 她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听说你在朝堂上说停三年采选,三年后你当如何?那些权贵朝臣想将女儿送进宫,拿出祖制压你,你又当如何?嗯?” 最后一声,尾音上挑,婉转悠长,让楚祁夜心中一颤,清了清嗓子,邪魅一笑,“都杀了就好,那些原本就不忠心的无用之人,与其收了他们的女儿求一时太平,倒不如想办法拔了那根刺,眼下这个形势,要不了一两年就要打仗了,我可没打算浪费银子养那么多人肉和眼睛在宫里。” 楚祁夜说得也没错,皇帝若是足够强大,又怎么会需要联姻平衡人心?原本就不安分的那些,留着日后也是多一个隐患,倒不如早点想办法清理。 林曦月松了手,满意地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脸颊,“暴君。” “我不介意你做那妖后。”楚祁夜抬起身啄上她水润的红唇。 两人又厮闹了一阵,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却还没听见丫头们进来摆饭,应该是都识趣地躲远了,林曦月下地整了整衣服,自己到外间喊了一声。 饭菜早就备好了,主子和王爷这次回来之后就如蜜里调油,几个丫头心中也是欢喜,就连赵嬷嬷都已经开始提前准备未来世子用的东西了。 外间桌子上摆好了饭菜,荤素一共五样菜,两人坐下用膳,林曦月时不时给楚祁夜面前的碟子里加上几样菜。林曦月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真是怎么惯怎么来,一个桌上吃饭,若是她忘记了给他夹菜,楚祁夜就会低着头只吃白饭。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罢了,左右也是她惯出来的。 吃过饭,林曦月跟他提了一下卫南青与沈瑶的婚事,楚祁夜听罢,“卫三现在跟着小五学的更油滑了,知道直接来寻你帮忙。卫三是将军府的庶子,他的婚事也不会有太多人盯着,你做主就好,卫三跟着我多年,卫大将军那里我会去说,你这个法子倒是圆满,大家的面子上都能过得去,也没委屈一对有情人。” 林曦月笑着点头,“好,那我就去办了,沈瑶的嫁妆我来拿就行,不必动咱们府中的私库了,这姑娘我看着是个好的,可不能委屈了她,再说,冲着卫三和将军府的面子,怎么也得十里红妆吧?” 楚祁夜调侃道,“知道夫人是个财主,这件事就劳烦你了,卫三这次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咱们帮他抱得美人归没得了谢礼,还要被他敲上一笔嫁妆,日后若是不能好好奴役他办差事,岂不是亏了。” 林曦月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好,好,帮咱们家捞回本儿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卫南青坐在自己房间里打了个大喷嚏,大夏天的怎么会打喷嚏?卫南青笑着摇了摇头,将此事解读为自己好事将近的预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着,如果卖命卖到死也算是一件好事的话…… 睡觉前,林曦月忽然想起一件事,“进宫以后,我是不是称你为陛下,称自己为臣妾?” 楚祁夜握着她的手使力攥紧,恨不得敲她的小脑袋,咬着牙说:“想什么呢,除了要做的事更多了,一切还跟以前一样,我怎么会让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再说,我听着心里也不自在!”他知道曦月不喜欢“臣妾”这个称谓。 “嗯,那我还是跟现在一样,在外人面前把王爷换成陛下。”看他有些急了,林曦月起了逗弄之意,蒙着被子,语气有几分落寞,“你说……入宫之后我是不是要天天在自己寝宫里等着你翻牌子啊,会不会跟传说中一样脱光了被太监抬着给你送去?” 楚祁夜嘴角微抽,“我不会纳妃,哪里来的牌子可以翻?” 第106章 翻牌子 看她蒙在被子里不言语,楚祁夜接着说,“之前着火那个夕凉殿,那里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已经叫人将那边收拾出来,咱们继续同住,不生气了好不好?” 察觉被子有些细微的抖动,拉开被头露出林曦月憋笑到发红的面容,楚祁夜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玩,仔细一想曦月那里会使那样的小性子!他真是急昏了头,楚祁夜瞪着眼睛猛地一个翻身将林曦月压在身下,这时候他必须要找回场子来。 楚祁夜看着身下的女子,勾唇一笑,“脱光了被抬着过来么?曦月的提议倒是不错,既然你这么期待,为夫若是不满足岂不是不解风情,回头我就让敬事房给皇后娘娘单独做一块牌子,咱们三不五时玩那么一玩,也算是情趣不是么,嗯……以后有空还可以想想别的花样,不过……咱们先紧着眼下吧。” 说着手下也不停,瞬间将林曦月的衣服褪尽,撩拨的她浑身瘫软。在意识清明的最后一刻,林曦月心中哀叹,什么是作茧自缚挖个坑自己跳,她就是了。 新皇登基,这些人免不了动了各种心思,可是皇帝有言在先,孝期内三年不选秀,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家年龄还小的姑娘了。 楚祁夜登基称帝之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放宫女出宫,并派人完成先皇遗诏,李公公奉旨带人去送珍贵妃上路,因为珍贵妃谋害先帝证据确做,所以死后并没有谥号和加封,也不能入葬皇陵。 前誉王楚祁瑜,杀父弑君犯上作乱,念及他在事败之后疯疯癫癫,只圈禁于西宫当中。至于墙头草理郡王,当天在宫中被吓破了胆,回府之后就病了,总怕楚祁夜找后账,好了之后越发谨小慎微,在府中很少出门。 丞相上官易自以为过渡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年轻的帝王已经打算动一动这些只知道蝇营狗苟的老臣了,朝堂中渐渐提拔上来一些年轻的面孔,文臣武将都有,这些人在任上很快做出了成绩,有些则是原本就有所建树的,让原本不满的世家老臣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这其中就有时任兵部侍郎的卫南青,卫南青在短短两个月之内越级三连跳,这让卫府众人心中嫉妒不已。只除了卫大将军,他已经知道了卫南青早就是新皇的人,他一边为了这个儿子终于有出息而感到欣慰,另一边则是担心卫南青的才能不足以胜任。 直到卫南青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武功,卫大将军是大吃一惊,以前他也曾想过亲自教授卫南青武功,可是卫南青却推说自己年龄大了不适合习武,没想到这个不被重视的庶子武功竟然远远高于他的嫡长子。将军府书房中定期的沙盘演练和兵法推演,原本每次只有卫孟带着卫南浩和卫南风两人进去,发现了卫南青隐藏的实力,卫孟黑着脸把卫南青强行带到书房中。 最后,他再一次发现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小儿子有太多太多的不了解了,卫南青在排兵布阵方面,比起两个他亲自栽培的嫡子还要强上一些,赢了两位兄长,卫南青依然斜靠在椅子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卫孟心中叹了口气,这些年他对卫南青严厉,更多的是因为很铁不成钢的心情,现在看到儿子这样出色,而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也许真的是他的失职吧。卫南青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他决定暂时不问,卫孟也明白,这段机遇应该与新皇有关。至于当初卫南青瞒着卫孟,效忠于楚祁夜这件事,被父子俩有志一同的揭了过去不再提起。 就连卫南青之后要娶瑶光县主进门的时候,卫孟尽管对这位姑娘的出身是心知肚明,可是也默认了婚事。新皇下旨赐婚,沈瑶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又封了县主,皇后娘娘亲自准备了十里红妆送县主出门,这也算是给卫家足够的面子了。 如今兵部尚书的位置还空着呢,这个位置是准备留给卫南青的,卫南青实力足够,可是年纪尚轻历练不足,难以服众,只能等着他立下大功之后再行升迁,为了堵悠悠众口,楚祁夜以人员不足为由,让楚祁云暂代兵部尚书的事务。 卫南青大婚之后就开始被皇上“讨债”的心酸生活,每日忙碌不堪,一时一刻都不敢松懈。 楚祁夜曾阴恻恻地笑着对他说:“朕随便安了个功劳破格提拔了你,原本那些人就颇有微词,少不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等着抓小辫子,你可仔细着点,若是给朕丢人,后果你是知道的吧?”京城里少了一个摇着扇子的纨绔美公子,多了一个被皇帝压榨的公职人员…… 登基大典的流程中出了一些意外,司礼监的太监忙的满头是汗,谁让新皇偏偏不按理出牌呢!登基那天同时举行的封后大典,原本是皇帝先登基祭天之后,才是皇后上前,在君王面前跪下接金册金印,可是那天皇帝却与皇后携手并肩出现的。 众臣惊讶,可是这个场合却没人敢直接开口说什么。皇帝刚接手朝中事务就开始露出整顿朝纲的苗头,能在誉王勤王相争之时脱颖而出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众臣这些天都在暗暗检查自己手中的事务,就怕出了什么纰漏被新皇拿出来做筏子,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可不是烧着玩的! 帝后一起登上御阶,祭天之后,皇帝也不等司礼监太监想出辙来,直接接过金册金印放在皇后手中,就算是礼成了。国宴开始之后,皇帝举杯开宴,状似无意地牵着皇后的手说:“皇后是朕微时之妻,对朕辅助扶持,不离不弃,朕在北境一战中被人陷害下落不明,皇后以女子之身奔行千里,不顾自身安危寻得朕,并助朕化解危机,朕曾许诺此生必以夫妻之礼相待,绝不论君臣之仪。” 这番话说得倒像是跟臣子话家常一般,可是有眼色的谁人不知,陛下这是在给皇后立威,言语间竟然是皇后不用行君臣之礼的意思,丞相上官易最近唯新皇马首是瞻,面带笑容拱手起身说:“陛下情深义重,与皇后鹣鲽情深是国家之福,皇后高义不让须眉男儿,陛下得此贤后是我大楚臣民之福,至于陛下与皇后的相处之道,原本就是陛下家务事,臣等自然是没什么话说。” 上官易一番话让那些还蠢蠢欲动的酸儒们蔫了下来,陛下都说了是夫妻之礼,若是他们非要揪着不合礼仪,岂不是干涉陛下的家务事? 楚祁夜满意地看了一眼上官易,这个老狐狸倒是识时务的,只可惜,上官易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上官莹的事他早就知道了。跟先皇那些嫔妃没什么不同,先皇驾崩之后,上官莹直接被迁居到西宫养胎,并没有机会传递消息出去,仆从还是原先在云梦宫服侍的那些人。 只是这混淆皇家血脉,肚子里祸患是万万留不得的,稳婆已经安排了可信之人,原本按照楚祁夜的意思生下来就杀了,可是林曦月觉得终究是稚子无辜,提出让人将这个孩子送到远远地地方,寻一个不知道他身份的父母平安一生也就罢了。这孩子的血统非皇家所出已经是证据确凿,还怕日后翻出什么风浪来么? 先皇子嗣原本就单薄,楚祁夜将理郡王和瑞郡王都晋封了亲王,楚祁冉的母妃端太妃也得了恩旨,出宫到理亲王府上颐养天年。楚祁冉至此方觉逃过了一劫,从此谨小慎微,再也不肖想多余的事了。 一年后,刚立秋没多久,太阳的热度还没退下去,夕凉殿主寝殿内,林曦月换下身上的劲装,擦洗了一番,刚才她去武场连了一会儿轻功和箭法出了这一身汗。内殿得里近身伺候的还是原来那几个。 “娘娘也不用这样拼命,最近的秋阳可毒呢。蚊子也多。”聆风一边帮她将玫瑰水匀在面上,一边在旁唠叨着。 林曦月换上轻软的衣裙坐下,穆瑶捧着一盏冰点过来,樱桃去了核,配上一种类似番茄的酸甜浆果,将冰块打碎了与果子混合起来盛在碗里,上面浇上一点蜂蜜,吃起来酸甜可口又凉爽。 刚吃了两口,楚祁夜回来了,面上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可是在看到林曦月的时候神色却明显柔和松弛了下来。太监小凳子机灵地帮楚祁夜换下了外袍,这里毕竟是内宫,他登基之后已经有了太多不因循守旧的事了,若是在随身带着没净身的侍卫也是不像样,为了这种小事在让那些老学究出言劝谏实在没什么意思。只好选了一个身家清白也没任何牵扯的小太监随侍在身后。 这小太监原本连名姓都没有,林曦月看他小小年龄却精的像只猴儿,参照前世某一部古装剧里,叫他小凳子。随口戏言就成了“皇后娘娘赐名”的大恩典,这件事让林曦月无奈之余,也更加谨慎了。 楚祁夜换了衣裳,自己走过去坐下,皇后娘娘坐在那小口小口吃的正开心,压根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更别说是行礼了,在内殿伺候的几个人却已经是见怪不怪。这算什么大事?陛下可是当着众臣面说过的,娘娘不用行礼! 第107章 将乱 只有林曦月随侍的几个丫头跟他们入宫,穆管家和赵嬷嬷还是暂时留在原来的府邸中,毕竟那里也需要有人打理。 林曦月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楚祁夜张口吞了,冰凉爽口滋味还不错,林曦月看他喜欢就给他喂着,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一碗冰果子。 婢女上来收了碗,林曦月帮楚祁夜整了整领口,说:“累么?” 能不累吗,她知道楚祁夜现在的工作量要比以前大了两倍不止,可是那又能怎样,天下初定,一切都还没有完全进入正轨。现在已经比刚接手的时候好了许多,先皇在世的时候除去了一部分有关舞弊案的官员,这些空缺都要重新补起来,选拔人才剔除糟粕,周煜除了管理原来王府的暗卫,还做了御前侍卫统领。以前潜伏在楚祁瑛身边的莫离,其人高才,原本就是一介隐世大儒,他是准备报答完楚祁夜的恩情之后就离开的,可是被楚祁夜留了下来,用回了原来的本名谭继先,封为吏部尚书,一时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上任之初有许多人等着给他穿小鞋,却被这位新上任的谭大人连消带打收拾的服服帖帖。除了他们还有一些新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和原本在地方被打压的得力官员,这一年来,这些人渐渐将有些混乱的朝纲渐渐推上了正轨,让楚祁夜最近能轻松不少。 楚祁夜一歪身躺下,头枕在林曦月的膝头蹭了蹭,“嗯,累,不过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休息,娘子真香。” 听出来他是在撒娇,林曦月好笑地轻轻用手指在他头顶发间来回顺着划过,还好这孩子气的样子没有别人能看得到,这夫妻二人相处的时候,几个婢女都会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有心事?”看他不说,林曦月主动开口问,“我怎么听说陛下今天在御书房摔了一只成窑的茶盏,把那帮老臣气的够呛。” 林曦月知道了他反而一点也不奇怪,楚祁夜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你都知道了吧,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哪里有他们表面上那些冠冕堂皇,不过都是为了心中那点子龌龊,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的,你不用烦恼。北边就要兵临城下了,这些人还在盯着这点事,真是不知死活!” 这些人说得话无非是,算上登基之前,帝后成婚已经快满两年,可是皇后却还没有为皇家开枝散叶。如此下去成何体统,皇后有功于社稷他们不能说什么,可是给皇帝选妃是可以的吧。甚至有些大臣说了,热孝已过,既然皇上有言在先三年之后开选,他们可以先将适龄女子送入宫,日后有了子嗣再行册封……真是人心不足,就怕把自家的闺女送的晚失了先机。 林曦月浅笑着,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这些人也许想着过几年皇后年老色衰,说不定自家有机会取而代之?” 楚祁夜冷哼一声,撑起身看着自家夫人清丽的容颜,成婚两年,她的容貌反而比之前更添几分明媚鲜妍,清雅的气质带着天然的尊贵气度,美的不可方物,“怎么会,娘子这样美,岂是那些空有皮囊的女人可比的?” 林曦月对于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一向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前不久沈神医游历路过,进宫来给楚祁夜复诊,顺便也给林曦月把了脉,两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就连楚祁夜身体的余毒也是全部清了。所以有没有孩子只是早晚的问题,一切都要看缘分了。 林曦月抚着他的额角说,“过几天照例要在宫中办赏菊宴,那些命妇们应该会来走我这边的路子吧?” 楚祁夜凤目一冷,“曦月不必烦恼,实在看不过去杀几个,看他们还敢说什么,有为夫在身后给你担着。” 林曦月轻轻揪着他的耳朵说:“真是越活越像个小子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那些人留着没太大用处,可是离了他们暂时又不行。” 楚祁夜翻个身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娘子不会真的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吧。” 林曦月一戳他的额角,“想的倒美!我会主动给你床上送女人……除非是我疯了,就算是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也不会主动给自己夫君塞女人恶心自己好不好,顶多利落走人,到时就随你怎么折腾。” “不会有那一天的,曦月别总是说离开。”语气中有些受伤,楚祁夜心中决定,晚上他还是得好好努力,早点生个孩子出来拴住曦月,有了孩子之后她应该就不会总说要离开之类的话吧。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所以说……我会想办法处理的,那些人的念想总要杀一杀,免得以后三天两头都来这么一出,我家夫君长的这样祸水,能文能武,我又怎么舍得便宜别人呢?”指尖戳了戳他紧抿的嘴唇。 楚祁夜启唇将林曦月的手指含在自己口中,眼神带着惑人的意味,“是么?为夫要娘子用行动来证明……”说着就把手从林曦月领口滑了进去。 唔……双唇胶着在一起辗转厮磨,刚进入状态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被打断了。楚祁夜撑起身,猛地抬眼不耐烦地瞪着进来的人,楚祁云闯进来呆呆地与自家大哥对视,进退两难啊,他来的时候外间一个丫头都没有啊,原来是都躲开了,就他傻傻的撞进来。 林曦月脸上一红,推了推一脸不情愿的楚祁夜,“小五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尴尬地坐起来理理衣服,林曦月很快恢复常态,原本就是跟自己夫君接个吻罢了,放在前世这样的事在大庭广众下都做得,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楚祁夜黑着一张脸坐在那不说话,楚祁云在一旁坐如针毡,不停地偷眼瞄自家大哥,啧啧……欲求不满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大大……大哥,我真的是有事,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在楚祁夜的威势下,楚祁云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细如蚊蝇。 哼!最好是有什么正事,要是没有的话……就把小五丢进御书房批那些各地递上来的琐碎折子去!一个一个都是太闲了,楚祁夜阴险地想,“说吧,什么事。” 楚祁云说:“宫外得了消息,北境那边有异动,正调兵往边境去,而且……拓拔恒府中的第一谋士已经走海路,目的应该是上虞国。” 这番话让在场三个人都肃了神色,楚祁夜微微眯起双眸,“上虞国?拓拔恒对大楚可真是恨得入骨啊,北方开战之后,再让上虞国从背后捅一刀么,战王真是好计谋。” 听说这一年时间,战王已经掌握了北境朝堂上的实权,北境皇帝只知道花天酒地却对战王信任有加,可见这位战王手段了得。上虞国与大楚接壤,双方利益的冲突最多,所以上虞国不是没有可能会答应与北境结盟。他们若是趁其不备前后夹击,瓜分大楚双方都能从中得利。 楚祁云脸色有些沉重,“若是他们两国结盟,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卫三已经开始筹备粮草了,大哥有什么对策吗?” 上虞国不可能看着楚国战胜北境,所以北境和上虞的结盟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楚祁夜想了一会儿沉吟道,“派人去办,在北境使臣到达上虞京城的时候将其击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此至少能让他们有些心结,将事情拖一拖,同时……传令,北境预谋撕毁和平契约,其心可诛,点兵十万,秋日宴会之后,朕亲自带兵进攻北境。”现在就是要抢占先机了。 既然北境人还在暗中调兵,他们这边只能抓紧先机与北境一战,消耗北境人的兵力之后,才能腾出手来应对上虞国。 楚祁云起身道,“大哥现在身份不同以往,怎能自己出征?还是让我去吧。” 楚祁夜淡淡瞥了他一眼,“小五,你的兵法和武功都是谁教的?” 楚祁云低了头,“大哥……你就让我去吧,还有卫三,和卫大将军,咱们又不是无将可用。” 楚祁夜叹口气说,“你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马虎,而且我们在抢时间,必须速战速决,没有时间消耗,你就留在京中坐镇吧,这一年来我将你丢在御书房中批红,也是想历练历练你,现在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对自家兄长多年来的了解,他一但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能反驳,仔细想想这一年来兄长的武功有精进了不少,这天下有能力伤他的人恐怕是挑不出来几个。楚祁云也不再说什么劝说的话了。 林曦月在一旁听他们说完,也不相劝,只是说:“好,你注意安全就,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让秦牧他们几个人跟着你。” “好。”楚祁夜牵住身边女子的柔荑,眼中含着暖意。 林曦月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准备离开一趟,上虞国那边也得有人盯着,我要自己去一趟给他们添点乱子,为北方战事争取点时间。”说完也不等他们反驳,接着安排道:“皇后离宫不是小事,小五将夕瑶秘密接进来扮成我的样子称病不出,这个她熟悉怎么做,不用多说。” “不成!”两个男人都开口阻拦,楚祁夜叹了口气,说,“路途凶险,还不能确定灵国会不会插上一脚,我怎么能放心你以身犯险。” 林曦月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可是你心中也明白的吧,我说的是最佳的方案。” 楚祁夜转开目光说,“我可以派周煜去,还有别人,总之你不能去。” 第108章 秋日宴会 林曦月淡然陈述,“周煜应当留在京中辅助小五,咱们都在外面,京城中可不能再出乱子,就让我去吧,这次我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有事的,你的性子我明白,所以你要去北方我不劝你,我是怎样的人你也应该明白。” 楚祁夜看着她,许久,“好,多带几个人伪装成世家公子,注意安全,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就赶紧返回。” “好,我答应你,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楚祁云急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哥,嫂子乱来,你也……哎!”好吧,他承认,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没本事劝。“我一定好好看家,你们放心。” 秋日宴会是每年照例在宫中举办的,各家权贵大臣都会带着家眷参加。皇帝在御花园附近的畅音阁与众臣同乐,皇后则在御花园的摘星楼上面设宴款待各家女眷,皇宫里到处都放摆放着不同品种的菊花,还有各种有关秋意的应景装饰。 “这屏风的样式就是不一般,这可是慧纹,听说那慧娘早就没了踪影,流传在世间的绣品不过十件之数,也就娘娘这里才能看到这样的好东西,我们也能跟着饱饱眼福。”这是吏部官员家的夫人。 另一个凑趣道:“可不是么,这么一枝菊花的样式都不一样呢,而且绣得栩栩如生,只用这单色丝线还能绣出深浅不同来,真是珍品!” 林曦月含笑道,“这也是我以前碰巧得来的。”的确是碰巧,因为她碰巧认识这位神秘的慧娘,也许慧娘现在正在风华楼后院中气十足地骂人呢。 工部侍中家的李夫人拈起一块糕点说,“真是好巧的心思,糕点半透明,入口软糯清香,上面凝着一片花瓣,真是又精致有好吃,妾身还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 林曦月颔首道,“是本宫身边的丫头做得,这丫头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喜欢钻研这些吃食,既然李夫人喜欢,聆风等会儿拿一盒给李夫人的丫头。” 李夫人笑靥如花,“妾身谢皇后娘娘上次,妾身贪嘴,还请皇后娘娘别笑话。” 这番话说得讨巧,林曦月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李夫人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生的艳丽娇俏,听说与李大人是青梅竹马,夫妻俩感情很好,现在有一子一女,家里连个妾室都没有。 李夫人也明白在场各家夫人为什么比着劲的巴结皇后,她们今天都带着自己家的妙龄待嫁姑娘。当今陛下年纪尚轻,且生的人品风流,对皇后这个嫡妻也是情深义重,这样的男子真是嫁女儿的上上之选,只是李夫人倒觉得不想把自家女儿送进这宫墙中是什么好事,她与在场的人不同,没有什么企图心,在她看来,皇上与皇后那般情深,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 大学士家的夫人给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这女子是尚学士家的嫡次女,相貌清秀端庄,闺名濯影,才德之名在京城个家中素来有名,这样的女子最适合执掌一府,有许多人家都有意将她求娶。 尚小姐起身盈盈一拜,“臣女听闻皇后娘娘勇闯北境的事迹,娘娘情深义重有勇有谋,实为我等女子的楷模,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小女愚钝,可指点一二。” “哦?”林曦月笑容和善,“尚小姐想听些什么?” 尚濯影得了鼓励,大方地说:“臣女听了娘娘巾帼不让须眉的事迹,心向往之,快意江湖,游历四方,想来真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林曦月心中冷笑,她怎么不知道,大学士这种文臣的府上会养出一个向往游历江湖的嫡女?林曦月神色淡淡的说:“是么,既然这样,本宫在南方那边最近还有事需要人,不如尚小姐回去得了允准,去那边历练历练?” 尚濯影原本就是客套,却想不到林曦月会真的说要把她扔去南方历练,开什么玩笑,她在府中仆婢环绕,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把她一个弱女子扔过去可怎么活?尚濯影咬着唇,“……臣女……” 噗嗤,旁边的李夫人用帕子掩着口一笑,“哎呦,臣妾倒不知道,大学士家什么时候竟然会出一个女侠客呢,真真是教人意外的很。” 林曦月含笑看了她一眼,这位李夫人还真是个不太一样的妙人。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就被这一句话揭了过去,众人重新开始喝酒闲聊,没人再提起刚才那出。尚夫人拉自己女儿重新坐下,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皇后娘娘那个意思明显是不买账啊!不得皇后的欢心这件事可就难了。 别家的夫人小姐心情倒觉得不错,这尚小姐得罪了皇后,基本是没什么竞争力了。宴会上用的是菊花甜米酒,口感很好,众人又喝了几杯之后,林曦月起身道,“各位不用拘束,花园中新换的菊花我看着有些还不错,咱们不如都出去赏花吧。” 皇后提议,众人自然是无所不从的,花园中陪在皇后身后游园。 丞相夫人跟在她身后,看周围无人注意,低声问:“妾身……想斗胆问皇后娘娘,妾身担心俪太妃,西苑那边不允许探视,太妃的孩子没了之后,妾身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她了,这母子连心……想斗胆向皇后娘娘求一道恩旨,允臣妾去西苑见上一面。” 林曦月一怔,才想起还有上官莹这号人物,西苑那里虽然仆妇和供应都是不缺的,可是又哪里比的上曾经的锦衣玉食。“这件事……也是丞相的意思么?” 先帝驾崩之后,丞相原本还隔三差五求了旨意去西苑看望俪太妃,可是在俪太妃生下一个“死胎”之后,上官易似乎就彻底放弃了这颗棋子,人前再也不提起自己这个女儿,反正他府中还有几个庶女,虽然都不如上官莹那样出色,可是联姻用也是够了的,倒是可怜了上官夫人这个做母亲的。 上官夫人低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们家老爷……大概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儿吧,也只有我这个做娘的心中放不下,还请娘娘怜惜。”说着就红了眼圈,看得出每个字句都是出自真心肺腑。 林曦月沉吟道,“西苑不比别的地方,明日午时上官夫人等在西苑外,我会让人带着你进去的,要送东西可是不能的,也不能留太久。” 上官夫人感激道:“臣妾明白,定然不会给娘娘添麻烦。” 转了一圈之后,林曦月让众人自便,然后带着自己的几个丫头往湖边凉亭那去,林曦月坐下喝茶,花影湖光,景致是极好的,只可惜疲于应酬到现在才能消停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林曦月让聆风去唤了卫三夫人沈瑶过来。 “臣妾沈瑶见过皇后娘娘。” 沈瑶穿着一身橘色海棠纹宫装,整个人端庄大方又不失娇美。她嫁入卫将军府之后,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媳妇。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操持有度、举止得体,尽显大家风范。卫大夫人和上面那两个少夫人都挑不出她的错来,就连卫将军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称赞有加,让她帮着大夫人管家。没过半年,沈瑶在京城的贵妇圈子中也是如鱼得水,适应良好。 “快进来坐下,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没外人在何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林曦月笑着挥手。 沈瑶也不作伪,笑着告了座,“义姐这是应酬的不耐烦了么?” 林曦月点头:“可不是么,以前还能躲懒,现在可是不能了,看着你在这京中的圈子里适应良好,我也就放心了。” “沈瑶能有今天,都是拜姐姐所赐。”这句话说的实心实意。 林曦月含笑道,“我只是顺应时势罢了,终究是因为你是个有才之人,可人疼。”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沈瑶有些不确定地说:“义姐心中应该明白,今天赴宴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翁之意,义姐打算如何应对?” 林曦月转着桌上的茶杯,“嗯,我知道的,卫三回去应该也跟你提过吧,有几个老臣劝陛下纳妃,气得他摔了杯子,既然他与我一心,我断没有为了任何理由给他塞女人的说法,白白让他寒了心。” 沈瑶眼中闪过坚定的眸光,“对,前几天大嫂还说想将娘家庶妹给南青做妾,我……当时心中不是滋味,只说要考虑一下,现在看了义姐,倒是让我惭愧了。” 林曦月拍了拍她的手说:“那所谓的贤名儿,不过是欺负咱们女人的条条框框罢了,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沈瑶点点头,“对,只要南青他不嫌弃,我就是做个妒妇又如何?” 林曦月轻笑出声,“你能想得通就好。” 远处人群中一阵惊叹之声,林曦月起身道:“咱们也过去吧,总这么呆着让人看着也不好。” “是,义姐先请。” 原来是花园中有一丛绿菊正在怒放,花型和姿态都极优美,看林曦月过去,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道将她围在中间。 李夫人笑着说:“娘娘看着绿菊开的可真好,倒是个稀罕物呢。” 林曦月细细端详一番,果然是美,碧莹莹的花色,绿的刚刚好,“的确是个少见的品种,等会儿差人通知各位大人们也来看看,指不定今日又会写出什么佳句来。” 第109章 于氏嫡女 各家夫人都想极力让自家女儿与皇后攀上关系,却都从来不想皇后是否会不乐意,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只有一个女人的?又有哪一个女人能真正的独占君王恩宠?就算是所谓的专房专宠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得长久,皇后娘娘这样聪明的人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让皇后瞧中了他们家的女儿,接到宫里去,再说服陛下纳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送上门的新鲜美人儿,有哪个男人会拒绝的! 那边传信说皇上要带着众位大臣到御花园游赏,林曦月就带着女眷们到花园水榭中,水榭三面临水照花,用鹅黄轻纱围了起来,站在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龙纹锦袍,身材颀长英挺,容貌更是俊美不凡,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天然气度,通身的气派与身后跟随的各位大臣明显区分开来,令人观之难忘。 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美貌少女盯着外面,不过是惊鸿一瞥就让她一颗芳心乱了节奏。那就是皇上么?天底下竟有这样丰神俊逸的人物!能得一个这样的人中之龙做夫婿,就算是与三宫六院共事一夫那又如何!听说皇上还是个重情义的,对皇后娘娘极好,这样的男子可真是难得。若是能让他看到她,她有没有机会入宫侍奉?想到这里少女红了脸,手下的动作乱了方寸打翻了酒杯。 “臣女失礼了,请皇后娘娘赎罪。”容色绝艳的少女起身盈盈一拜,声音甜软,面上还有红晕未褪。 这位小姐林曦月有所耳闻,是于参政家的千金,于芳若今年刚满十五岁,其容貌才华都不在上官莹之下,只是因为于芳若年龄还小,也几乎不出席各种聚会,上官莹曾经第一美人的称号将这位小姐的光华掩盖了不少。上官莹入宫之后没多久,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被这位于小姐给取代了。 于夫人也起身笑道,“我这个女儿性子绵软,以往她年龄小我就总把她拘在家中,今年开春刚行了及笄礼,这还是第一次出席宫宴,娘娘凤仪万千,这孩子是看傻了,分寸都忘了。” 林曦月微微颔首,面上淡淡的,“人有失手,无妨。”只一句带过,无意再多说,这些人心中在盘算什么她怎会不明白? 尚夫人抿嘴一笑,面上满是关心的看向于夫人,“听说于大小姐从小身子就不太好,总是爱咳嗽,秋日里寒气也不轻,出门可得多注意些。” 尚夫人这番话明着是关心,实际上却是暗中使绊子,意思是说于芳若身子不好还有痼疾,这样的女人皇后娘娘怎么会看重选在君王侧陪侍? 于夫人脸色有些僵硬地笑着说,“劳您挂记着,芳若的身子早在年前就已经大好了呢,今年及笄礼的时候请了朴元道长,道长说我家芳若过了坎儿之后一生顺遂,年内……还能得遇贵人呢。” 这话一说出来,在座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于夫人的言语间是觉得自家女儿能入选宫闱陪王伴驾么?尚家和于家向来不怎么对付,两家的嫡女又都年龄相仿,楚京中的适龄少女,就属于芳若和尚濯影两人最为出色,各有千秋。 尚夫人也不甘示弱,含笑说:“臣妾这有个故事想跟大家说一说凑趣儿。” 林曦月心里猜到她必然是意有所指,“哦?枯坐无趣,就说一个吧。” 尚夫人收了笑意,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怅然,“我娘家的小甥女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有个姑子来说,这孩子以后得遇贵人一生平安,可是你们知道怎么着了么?这孩子长大了,十三岁那年非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她与天生佛有缘。家里人疼她,可又实在是拗不过,就依了她去。细想想倒也不错,有佛祖这位贵人庇佑,自然是一生平安了,可见啊,这贵人是贵人,可是合不合咱们这些俗人的心思,那就未必了,诸位说是不是?” 字字句句都暗指于夫人是多想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一个个都点头称是,似乎都没有听出来尚夫人这个故事的言外之意,只有于夫人母女脸色不太好。 李夫人事不关己,笑着说:“可不是么,世间缘法又岂是俗世中人能轻易看透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瑶抬眼看了一眼林曦月,只见她坐在那气定神闲地喝着菊花茶,似乎对下面的明争暗斗充耳不闻,正当众人给皇后娘娘暗暗盖上一个“好性儿”的标签之时。 林曦月抬眼道,“本宫听这个故事倒有些不同的解读,李夫人说得不错,命里无时莫强求,本宫看来,缘分这种事讲究的是顺其自然,若是明知不可为却偏为了一己私欲强行为之,日后遭了天谴,应该也怪不得老天不公,毕竟这老天也是有脾气的。” 说着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桌子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水榭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茶盏碰在桌子上“咚”一声,让某些人心中跟着扑通一声,心里有些发虚,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她们不要肖想君王的恩宠么? 这些夫人一时拿不准皇后的意思,也不敢在明争暗斗,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心不在焉地垂着头喝茶。 林曦月拈起一颗松子仁儿入口,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发现气氛有些沉闷,环视了一周笑道,“各位怎么不说话了,本宫刚才听故事有了点感想而已,各位不用拘束。” 沈瑶暗暗叫好,起身说,“娘娘说的对,说不定这老天也是有脾气的,明知道老天不想要,可是偏给人家巴巴地送上去,老天就算是发怒也正常,因为……你家的宝贝在别人眼里也许连根草都不如,没得讨人嫌了。” 忽略了在座许多夫人脸上的不自在,林曦月轻笑几声说,“是这么个理。” 沈瑶端起茶盏,“娘娘见解高妙,才引出臣妾这些话来,臣妾不识得几个字,还请娘娘听了不要见笑才好,臣妾以茶代酒敬娘娘。” “好。”林曦月端起杯子,心中暗笑。真不愧是学士之女,还自谦不识得几个字,明显就是个骂人不带脏字的高手,将那些有意献女入宫的家族都损了一通。 于芳若忽然也起身说,“世间缘法不可强行违逆,芳若深以为然,娘娘见解高深,心性潇洒博大,古有娥皇班昭等贤女子,如今看到娘娘,芳若敬服,只恨自己没能早点与娘娘相识,好聆听教诲。” 林曦月探究地看着于芳若,无懈可击的恭谨微笑,面容精致,起身行动时如弱柳扶风,语气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沈瑶刚才那番话的影响。也许,这位新任的第一美人可要比前任的城府深沉许多。 贤后?还提起娥皇女英的典故,是想让她效法古代贤后给自己夫君纳妾么。林曦月微微一笑,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水头十足的紫玉镯子,“于小姐这番话说得有些意思,只是本宫对这个贤字倒是没有什么执念,本宫也不过是凡俗中的一人罢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但求无愧于心足矣。本宫第一次见于小姐,这紫玉镯就当作见面礼吧。” 聆风捧着镯子给于芳若,于芳若跪拜之后说,“芳若谢娘娘赏赐。”说完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面上也没显露出骄矜之色。 于夫人看自家女儿得了皇后的体己赏赐,心中难免有些得意,笑容也多了起来。可尚夫人就有些不自在了,尚濯影之前说的话碰了皇后娘娘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是却让于家这个狐媚子得了头筹,实在让她心中不甘。 林曦月刚才那一番话也收到了一定效果,在场的人也都消停了不少,林曦月心中感觉有些累,起身说:“本宫有些乏了,就散席吧,各位夫人小姐可以自行在宫中赏花,尽兴之后可自行离去,不用去夕凉殿辞别了。” 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起身送皇后娘娘,忽然一枚圆形暗器穿破纱帘飞进来,钉在水榭的朱红柱子上,入木三分,一瞬间之后有七八个蒙面人冲进了水榭中。在场的女眷没哪里见过这个,先是一愣,反应过来都惊得喊出声来。 晓风几个已经与黑衣人缠斗,眼看着外面还有十几个杀手正在过来,林曦月眼神一冷,这些人的功夫可比之前楚祁瑜培养的那些杀手高多了,而且每一个人用的兵器和武功身法都有很大差别,不像是官家培养出来的。 在场的女眷无不吓得脸色惨白,有些还能勉强保持端庄体统,有些则吓的尖叫着四处躲藏。林曦月心中一叹,沉声道,“都别乱跑!要命的都呆在一处,躲在桌子底下别动。” 这时候她也没耐心跟这些女人温言细语的说话了,这些黑衣人真的是在无差别攻击,皇家宴会中,若真的死几个贵妇淑女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 眼看着晓风穆锦抵抗的已经有些吃力,林曦月从袖口中滑出自己的短刀,那些护卫听到响动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只需要再坚持半刻。 穆锦一边咬牙抵挡一边说:“我们抵挡,娘娘先离开水榭。”今天这帮人每一下都是杀招,身手狠辣非常,跟过去遇到的杀手完全不同,就连她们也没把握保护皇后周全。 第110章 花园遇刺 这种时候林曦月也能判断得出情势有些不妙,因为今天有女眷,所以这些侍卫都离得远一些,就凭她们三个的身手,的确没把握毫发无损地等到禁军过来救援。 晓风又挡开了一个人,虎口震裂,血一下子染红了刀柄,“走!” 林曦月一咬牙,使出轻功想带着沈瑶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皇后娘娘,我怕,芳若,芳若跟着你身边,娘娘也带着芳若吧……”于芳若听到林曦月要离开,觉得自己在这水榭中面对这些黑衣人安全不保,连尊卑有别和自己母亲都不顾了,直接扑上去抓住了林曦月的衣角。 听到于芳若的话,杀手们相互对视一眼,直接奔着这边过来。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就失了时机,更多的黑衣人直接冲了过来,这下要走就难了。 沈瑶此时倒是冷静,除了脸色有些白,倒也没什么异常,只说了一句:“娘娘专心应对,不用管我。”说着自己退到那些夫人小姐们站着的地方去了。 这些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林曦月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放手。” 声音冷硬,于芳若没见过皇后这个样子,怔怔地松了手,可是还是紧紧跟在皇后身后,在场都是弱质女流,也只有皇后身边的这两个婢女才会功夫。 林曦月一伸手,右手中就出现了一把短刀,穆锦正与一个杀手相持不下,林曦月一跃上前,手中短刀在那人背脊上开出了一个血洞,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于芳若终于忍不住抱头尖叫。 林曦月皱眉,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她们三个人打了一会儿对方也只倒下了两个,穆锦和晓风身上也都受了伤,这些人似乎就是为了速战速决取她性命,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忽然三枚暗器向女眷们所在的地方飞过去,林曦月挡开面前的长剑,飞身将那些暗器打落。 “啊!”于芳若看着冲着她这边来的长剑,尖叫一声将落地还未站稳的林曦月往前一推。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林曦月看着那长剑已经快送到自己胸前,可手上的短刀还没从身后收回。 “娘娘!”穆锦晓风呼喊道,却分身乏术救援不及,林曦月只能举起左臂一挡。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她身上……林曦月睁开眼,正对上楚祁夜含着怒意的双眸。刚才那个手拿长剑的杀手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一旁,双眼凸出,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是被人直接扭断的。看到这样凶残血腥的一幕,有几个女人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周煜带着禁军侍卫将水榭团团位置,黑衣人中有个人口中发出信号,其他人都开始往外冲去。原本他们的目标就是在楚皇赶来之前刺杀皇后,现在这个形势下已经算是失败了。 楚祁夜揽着林曦月,饱含杀意的目光如地狱来的修罗,“都杀了,留上两个活口。” 说完也不在看其他人,扶着林曦月在一个没染上血迹的位置上坐下,“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说着就动手准备给林曦月检查。 林曦月拍开他的手,低声说:“我好好的,哪儿都没伤到,大庭广众之下也注意点影响!倒是我那两个丫头为了护着我受了点皮肉伤。” 楚祁夜拉着她左右细细端详一番这才放下心来,他刚才得了消息紧赶慢赶还是看到了曦月差点被刺客伤到,这些人武功都不弱,配合有度目标明确,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看,应该是某个受雇于人的杀手组织。这让他怎么能不感觉到后怕! “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刻我心脏都要停了,还好赶得及,这种情况下能跑你就跑,这些人都是些不要命的杀手,凭你们三人怎么能全身而退。” 林曦月轻声说,“在场这些权贵家的女眷若是被杀光了传出去咱们可什么面子都没了,这也不是小事。” 他岂能不明白林曦月内心所想,一切还是为了他着想,宫宴中重臣的女眷出了岔子,皇上不但要给朝臣一个交代,若是传了出去,还会被别国的人耻笑楚国皇宫的治安太差了。 楚祁夜哼一声,说:“你是皇后,身份贵重,此时选择自保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说着还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穆锦等人,脸色有些不善。 让王妃差点遇险,确实是她们这些侍婢的失职,穆锦和晓风已经粗略包扎了伤口,听到两位主子这么说,跪地请罪,“是奴婢的错,没能保护好主子,请陛下降罪。” 林曦月拽了拽楚祁夜的袖口,有些撒娇地说:“不许罚,不关她们的事,这俩丫头都受伤了,我心疼的什么似的,你再责罚她们我可不依。” 楚祁夜脸色稍稍和缓,“既然这样,都起来吧。” “谢主子,谢陛下。” 聆风性子一向活泼,有什么说什么,此时有些愤愤地瞪了一眼靠在于夫人怀里的于芳若,“陛下,奴婢有事不得不说,刚才晓风和穆锦原本挡住了刺客,娘娘是有一个空当能离开的,可是于参政家的小姐偏偏拉住了娘娘。” “哦?继续说。”楚祁夜危险地挑眉。 林曦月安心靠在楚祁夜怀中,也不打算出言阻止,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聆风接着说,“刺客偷袭,娘娘当时为这边的女眷当了一波暗器,落地还没站稳,结果那于小姐竟然直接将娘娘推了出去!” 楚祁夜听完垂着头,神色不改,眼中却酝酿起了风暴,周煜绑了一个黑衣人过来复命,“属下无能,让这些刺客逃走了三个,抓住了一个活口,剩下是个全部歼灭。” 楚祁夜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人,“说,谁买了你们。” 那人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怎么知道!”刺客顿了一会儿,咬牙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就应该知道行规,宁死不可透露买主的信息。“ 楚祁夜一抬手,地上一柄刀就飞起来落在他手中,他面无表情地对着那人肩头轻轻一挥,看似刀刃并没有碰到黑衣人身上。 那人肩头的衣服却裂开了,里面的皮肤也被震的开裂,依然能看到那片皮肤上的纹身,是一片墨色的羽毛。这刺客倒是个硬汉,皮肉开裂也忍住一声不吭。 “你是黑羽的人啊,那朕就不用跟你费口舌了。”说完刀光一闪,跪在地上的刺客瞬间身首异处,鲜红的血将水榭的地板染红。 七星宫与黑羽是老对手了,只是楚祁夜登上宫主之位后,很快将黑羽打压下去,黑羽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最重要的是……黑羽里面还有七星宫安插在内的细作,要查总是查得出来的。 各家女眷这时都已经站在自家老爷身边去了,在场的人除了那些武官,哪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脸色都有些白,男人还能勉强自持,那些夫人小姐大多是颤抖着连抬眼看都不敢。 今天他们算是真正看到,皇上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容易拿捏之人,就单单是那个徒手扭断人脖子的手法就让人胆战心惊。还有皇后,那短刀舞的虎虎生风毫不留情,寻常闺秀就算习武,也不过是个情趣,花拳绣腿罢了,而皇后娘娘是真的下杀招,而且还能面不改色,比许多习武的男子还要强上不少。 尚濯影默默后退了几步,今天之前她还觉得皇上翩翩君子,风采非凡,可是现在她只想让皇上千万别注意到她,刚才看到皇上杀人,让她恍若以为自己看到了志怪杂谈中读到的地狱修罗。至于皇后娘娘,竟然有那样的身手,让她不由得在心中确信了一件事,皇后在宴会时说得那番天谴之论,真的是在告诉众人别想着跟她抢夫君……否则下场会很惨。 楚祁夜斜靠在主位上,懒懒地搂着林曦月,“各位今天受惊了,这件事朕很快会查出结果。” 众人都说谢陛下关怀云云,楚祁夜话锋一转,扫了一眼底下众臣和家眷,“谁是于芳若,上前来让朕瞧瞧。” 于夫人只当是皇上看中了自家闺女,将于芳若推了出来,于大人脸上也带了几分喜色。于芳若对楚祁夜已经从最初的爱慕变成了满满的惧怕,微微哆嗦着上前两步,行礼的姿势也没有平时那样婀娜优雅,“臣女,臣女,于氏拜见皇上。” “模样不错。”楚祁夜点头。 楚祁云站在旁边摸了摸鼻子,他就说大哥怎么看上别的女人。说她不错……这女人应该今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被大哥夸过“不错”的人,现在应该都死了吧。 “于氏嫡女妄图谋害皇后,斩。”语气淡淡地,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周煜一挥手,就有人将于芳若架起来往外拖。 于芳若哭的梨花带雨,尖声道,“我没有,我冤枉,我没有谋害皇后!” 于夫人原本还在得意,闻言脚下一软,跪地哭喊道,“芳若怎么会谋害皇后,请陛下明察。”方才于夫人躲在桌子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大人也说:“芳若一个闺中女儿哪里有谋害国母的本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明鉴。” 第111章 杀一儆百 楚祁夜挑眉,“周煜,你来说,刺客刚才进来之前是怎么说的?” 周煜沉声道:“娘娘在婢女的掩护下正准备撤退,却被于小姐拉住了衣角,还说出了皇后娘娘的称号,导致刺客都集中向皇后娘娘而去,之后,于小姐在危机时刻还推了娘娘一把,致使娘娘身陷险境,差点被兵刃伤到。” 周煜每说一句,于参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于夫人却听不进这些,只哭喊着求皇上放了自家女儿。这件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这个女儿闯出这等大祸,他若是执意作保……只怕皇上也许会以此作为借口说他于家意图不轨,于家满门的荣华富贵和于芳若一人的性命相比,于参政心中很快就有了取舍。 于参政使了个眼色,让身后自家的婢女将于夫人扶起来带出去。若是任由她这样哭闹不休下去,皇上一怒,可就不是这么善终了。 于参政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说:“芳若闯下如此大祸,让她用命给皇后娘娘赔不是本就是应当的,老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降罪。”说着跪地叩头。 于参政是个聪明人,努力将大事化小,将于芳若犯的罪过归咎到是因为他教女无方,是因为家教不严所以犯错,而不是居心叵测意图谋害国母的大罪。 在场再也无人出面求情,于芳若被堵上了嘴很快拖了出去,众人心中对皇后在皇上心目中地位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于参政站在那神色有些难掩的黯然,毕竟是自己寄以重望,辛苦培养的掌上明珠,就这么没了,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楚祁夜摆了摆手说:“皇后今天受了惊吓,诸位就早点回去吧。” 一阵风吹过,血腥味让人有些反胃,大臣们都迫不及待地跪地辞别了皇帝皇后,带着自己的家眷出宫去了。 楚祁夜看一眼周煜,“执掌京中情报和宫中护卫,出了这样的事,你该当何罪。” 周煜跪地说:“属下这就去领三十杖。”说完磕了个头就利落地起身离开了,规矩就是规矩,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情而改变。 楚祁云在旁手里拿着一颗苹果抛着玩儿,“三十杖啊,周煜十天内是下不来床了,回头我去给他送瓶药膏,沈神医的东西还是挺好用的。” 卫南青和沈瑶也还没离开,这时只剩下自己人在场,沈瑶轻叹一声,说:“还好皇后娘娘没事,刚才我在那边看着我真是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危急关头娘娘还不忘护着咱们这些人,真真是心善,只可惜那些人却未必领情。” 林曦月冲她安抚一笑,“无妨,我有我的考量,她们怎么想随她们去。” 沈瑶笑着说:“不过……今天那些女人看到义姐的身手,一个个可是惊讶的不得了,以后敢打歪主意的人应该会少一大半。” 楚祁云看了看左右,摇了摇头说:“都是成双成对儿的,就是我最可怜啊最可怜,卫三,你这媳妇也是个好样的,不会武功,还能做到处变不惊。” 卫南青搂着自家夫人白了楚祁云一眼,“平时你浑说浑叫,可是我家夫人你应当叫一声嫂子才对。” “好,卫嫂子好。”楚祁云像模像样地一拱手,逗笑了所有人。 楚祁夜看一眼自家弟弟,不屑道:“羡慕别人成双对,这有什么难的,你早点搞定凤夕瑶成婚不就是了。” 楚祁云垮下脸来,“问题就是我搞不定啊,她说是不喜欢京城中贵妇圈子的交际手段,嫌不自由,所以不跟我成婚,这不,前两天又自己跑回通州去了,我现在真是身心俱疲啊。”楚祁云蹦到林曦月面前,“还请嫂子给我支支招。” 林曦月心中明白症结所在,凤夕瑶爱热闹,又喜欢捉弄人,她说不喜欢京城中的交际不过是托词罢了,就凭凤夕瑶那个样子有几个人能让她吃瘪?凤夕瑶只是因为自己父母的事,也许对婚姻有些恐惧和不信任吧。 “夕瑶对这婚姻大事有些排斥,没什么安全感,原因你心中应当也是有数的,你若是让感受到你的决心,她性格爽利,说不定她主动跟你求婚都有可能。” 楚祁云想了想,“听嫂子这么一说,我明白怎么做了。”楚祁云和凤夕瑶两人已经算是两心相许的地步,凤夕瑶在京城中的时候也都住在瑞亲王府上。只是就差了那最后一步,到现在都没能成婚。 卫南青和楚祁云留在宫中,讨论了一番有关出征北境的具体事宜,粮草和军队都准备就绪了,明日朝堂之上,楚祁夜就会公布这个消息。 林曦月将几个人留下来用了顿晚膳,宫门下钥之前他们都出宫去了。楚祁云有时候干脆进住在宫里,可是今天凤夕瑶回来,他也急急忙忙回自己府邸去了。 夕凉殿里重新改造了一番,专门辟出了一间书房,楚祁夜在书房中又处理了几张密函之后,洗漱一番回到寝殿中。林曦月刚沐浴完毕,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脑后,散发着淡淡的混合花香。 楚祁夜上前将娇人儿抱入怀中,在她后颈上轻轻一嗅,“真香。” 林曦月缩了缩脖子,在楚祁夜怀中转过身来看着他,“好闻么?新制的香水,用了夏天开的好多种花,混合味道的,最初我担心不好闻,今天用了觉得还不错。” 楚祁夜将嘴唇贴在她微凉的耳垂上,低语道:“不对,不全是花香,我说的是娘子身上的味道,好闻。” 说着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游弋着探索手下的曼妙弧度。后天就要暂时分别了,之后要有多长时间不能见到娘子他也说不准,明天晚上需要早点休息,所以……也只有今晚了。想到这里,楚祁夜的吻灼热地印上了怀中人的樱唇上,不断深深吮吻着、卷裹着,热情地仿佛想把怀中这人吃拆入腹。 林曦月脸一热,伸手环上他的后背,闭上眼专心回应着他的吻。察觉到她的热情,楚祁夜眼中一片暗色,弯身猛地将人儿打横抱起,向龙床走去,唇却不曾离开分毫,空出的那只手也继续在她柔软的弧度上撩拨着。 寝殿内红烛微明,明黄色床帐中的身影拥抱着对方抵死缠绵,停不下来一般……汗水和体液将床褥洇湿,男人的手和唇在女子身上留下点点浅粉色的痕迹。林曦月承受着身上那人源源不竭的热情,感觉自己浑身酸痛的像是快散架了。可是她只拥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却没有开口喊停,明天过后就是短暂的别离了,楚祁夜此时的难舍难分,未尝不是她的心情! 又一次释放之后,楚祁夜脸色微微发红,有些喘息地俯视着她,眼神明亮饱含情意,丝毫不见疲态。林曦月伸手拨开楚祁夜脸颊上汗湿的发丝,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妖孽”,楚祁夜原本就是容色极盛,在这情动之时更是添了几分魅惑之色。 林曦月鬼使神差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个翻身跨坐在楚祁夜腰上,说:“我今天可要把你给榨干了,这副模样太勾人了,万万可不能给别人看到。” 楚祁夜躺在下面低笑出声,才经历了一场情事,他的嗓音清朗中带了几分低哑,声音中似乎都长出几只小爪子来,直勾的林曦月心头痒痒的。 “不许笑!”林曦月冲动之下骑在他身上,冷静一点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为夫就等着娘子来榨干,绝不反抗。”说着摊开手脚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林曦月底气不足,恶声恶气地伸手在楚祁夜光裸的胸膛上用力摸了几把,这人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胸肌腹肌一样不少,入手紧实,身上的旧疤痕入手有些粗糙,可是也添了几分不一样的性感。 楚祁夜好心情地躺在那,看着林曦月有些手忙脚乱不得要领的模样,“怎么?娘子还不来么,光说不练可就没意思了,为夫还等着呢。” 楚祁夜枕着胳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含笑看着身上那人,其实某个地方早就被撩拨的起了反应,心中也是急得不行。 低头看着那件东西,以往还没仔细看过,现在捧在手中才发觉,大的有些吓人。林曦月心一横,扶着往下坐,一连几次都滑开了。 楚祁夜被她这三番两次折腾的早就受不住了,起身一翻,将两人的位置又换了回去,“还是让为夫来服侍娘子吧!”说着也不等她出言拒绝,就俯下身将林曦月没能出口的拒绝全部吞了回去,新一轮的情潮将两人的理智全部吞没,林曦月心中一叹,抬起双臂拥紧了身上的人,与他一同在情潮中起伏。 一响贪欢,林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楚祁夜抱着她起身,去偏殿的温泉浴池中沐浴。泡在温泉水中,楚祁夜细细帮怀中的人清理着身上的痕迹,两个人都洗好之后,穿上干爽的里衣又重新抱着她回到寝殿中。婢女们已经将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又无声无息退了出去,楚祁夜拉开被子抱着林曦月躺下,此时天光已经微亮了。 林曦月在他怀中睁开眼睛,两人看着对方眼睛下的青影,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夜也是太放纵了。楚祁夜轻拍了她两下,“睡吧。” “嗯。” 第112章 两心相知 瑞亲王府原本按照亲王建制还得扩建,可是楚祁云却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府邸已经够大了。楚祁云匆匆赶回王府,问了王府的下人,都说没看到凤姑娘回来,楚祁云自己在偌大的王府中找了一圈,最后才在荷风苑的莲花池边看到了凤夕瑶。刚进院子就闻到了酒气,一身红衣的女子正抱着酒坛子,醉倒在莲池边,鞋袜被主人脱下来丢在一旁,白嫩嫩的脚丫还泡在清澈的池水里,那双玉足大小正好可以放在男子的掌心中,十个指头圆润粉嫩十分可爱。 楚祁云看的耳根子发热,喉头一动,逼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双玉足上移开,轻轻唤了两声,凤夕瑶这次是真的醉昏了,任楚祁云怎么呼唤都只闭着眼沉睡。楚祁云笑着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弯身在女子旁边坐了下来,这莲池边铺着原木块,坐下来也不会觉得凉。俯下身细看,酒意熏染,凤夕瑶脸上的胭脂色晕到了眼角,她原本就是极艳丽的容颜,此时更添了几分勾魂摄魄的魅惑。 楚祁云慢慢俯下身子,眼看着唇瓣就要尝到那梦寐以求的甜美,他忽然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狂乱的心绪平复一些。眼前的人是他所爱之人,也是他最不能伤害的人之一,他又怎能趁着她醉的不省人事之时行苟且之事?这样与那些窃玉偷香的登徒子有什么两样! 楚祁云调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平静下来,伸手将那人一揽一抱,使力保持怀抱中的平稳起身,她很轻,很软,她的腰身盈盈一握让他心猿意马,胸口有如火烧。以前情动之时不是没有抱过她,可是他却不曾瞧见过凤夕瑶这般柔弱妩媚的姿态,就这样不设防地闭着眼,乖乖地靠在他怀中。 进房间之后将怀中的人放下,灯下看着她艳红的唇瓣带着点点水光,楚祁云终于忍不住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覆上她的。楚祁云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凤夕瑶却忽然嘤咛一声,伸出双臂勾住他的后背往自己怀里一带。楚祁云歪着身子站在床边,原本就心猿意马脚下不稳,没防备地被这么一勾整个人就倒了下去。这下两人的双唇严丝合缝地碰在了一起,他的胸膛正紧紧压着凤夕瑶胸前的绵软弧度,左手也丝毫没有水分地按在不该碰的地方上。 凤夕瑶张开嘴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喉咙里不耐烦地哼哼着,似乎在渴求着什么。楚祁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什么炸了开来,睁眼看着那娇美的容颜,凤夕瑶闭着眼并没有醒过来。楚祁云索性闭了眼加深了这个吻,以往总是在表面辗转厮磨,这次他尝到了内里的甜蜜,细细卷裹吮吸着,身体的某一处早就诚实地起了反应,还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察觉到怀中那人有些气短,楚祁云这才恋恋不舍结束了一吻,凤夕瑶长着口呼吸了几下,小声呢喃着什么,楚祁云凑过去一些这才听清,她说的是,“茶,喝水。” 楚祁云轻笑出声,看来刚才她的配合只是因为渴急了,在寻找“水源”,也不唤婢女进来,楚祁云自己起身到外间。 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倒了一杯进来,将凤夕瑶扶起来靠在自己手臂上,杯口放在她唇边微微倾斜,凤夕瑶自己张口一气儿将一杯茶都喝了下去。“还要。” 意识这样的清晰,楚祁云都拿不住这个女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又去倒了一杯喂她喝了,这才消停。凤夕瑶全程都没有睁眼,任由楚祁云把她重新放回枕上躺好,又盖上被子。 忙完这些,楚祁云看着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吻凤夕瑶有没有印象,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袍角被人拉住了。 楚祁云回头正对上一双明媚的水眸,“伺候的不错,今晚要留下来侍寝么,本公子准你侍寝。”凤夕瑶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 这样显而易见的邀请却没有让楚祁云感到高兴,他脸色有些冷,看着凤夕瑶说,“你现在能知道我是谁么?” 凤夕瑶咯咯娇笑着,“知道啊,你是本公子的小五子,楚祁云!你刚才不是吻我了么,难道不是想要我?你们男人哪个不是这样,何必藏着掖着。” 凤夕瑶同以往一样玩世不恭的调侃,让楚祁云心中窜上来一股邪火,“那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么?我是喜欢你没错,可是我不是只想得到你这个身子!我若是真的想要女人,大可以去找别人,何必巴巴地捧着一颗心等着你来轻贱!” 楚祁云心中堵得慌,知道她有心结,所以他从来不去逼迫她,就连她上青楼他也陪着,只盼望耐心地等待能给她多一些信心多一些安全感,可是看到她这般看待他们的感情,他终于忍不住发火。 楚祁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凤夕瑶收了脸上的调笑,支起身子怔怔地看着他,可是楚祁云此时正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吼完这一通,一甩袖子就要走人,却又被人拽住了。 楚祁云并不回头,冷声道,“凤姑娘还有什么事。” 连凤姑娘都喊上了,可见这次是被她气得够呛,凤夕瑶从没见过楚祁云真正跟她生气的模样,他总是陪她做一切她想要去做的事,也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凤夕瑶没想到楚祁云也会这样发脾气。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总是试探你的心思,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所以总是想试探你待我是不是真心,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么。”凤夕瑶拽着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 看楚祁云还没有回头,凤夕瑶心中有些慌乱,“我刚才是醉了,你把我放在床上之后才醒的,你,你……亲了我,我心中是清楚的,也、也很欢喜,我也只是跟你才会那样说话,我从来没有多看过别的男人一眼,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用那些轻浮的话假意试探你……” 凤夕瑶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楚祁云回头过来,眼中已经换上了无奈的笑意,叹息一声说:“你呀……要我那你怎么办才好。” 看他会转过来,凤夕瑶重新活泛起来,坐起身拍了拍自己身旁,“坐下我有话说。” 楚祁云重新在她身边坐下,凤夕瑶主动钻到他怀里,头枕在他胸前说:“楚祁云,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哦,你可听好了,我要嫁给你!” 楚祁云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你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不是一时兴起逗我玩?” 凤夕瑶用额头磕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是被我耍的怕了么?我很认真,认真的不能再真了,你以后可不能对我不好。” 楚祁云眼圈微红,“嗯,定不负卿,明天我就入宫请大哥下旨赐婚,等北境的战事结束,咱们就成婚吧。” 御书房内,楚祁夜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的神色冷的能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得到寒意。不过现在的御书房除了送茶水点心的时候,并没有安排太监宫女在书房内伺候,就连伺候笔墨的事楚祁夜都交给身边的护卫了。 密报是七星宫卓颜传来的,密报的时间是一周之前,内容是安插在黑羽内部的探子传消息说黑羽接了一单北境皇室的生意,下手的目标在楚京,别的暂时还不知道,卓颜在信中让楚祁夜小心防范。消息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不过……幕后之人是谁,楚祁夜心中已经有了底,北境战王……拓拔恒。 卫南青应召而来,此时正靠在官帽椅里悠闲地喝茶,“宫里的东西就是好,这极品金芽别处可喝不到的。” 楚祁夜淡淡抬眼道,“你要喜欢等会儿自己去问李进讨两罐去,就说是朕说的。” 李进就是现任太监总管李公公,卫南青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家夫人沈瑶最喜品茗,“多谢陛下赏赐,微臣可就不客气了。” 楚祁夜冷嗤一声,说:“在朕面前,你什么时候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了?说正事,之前御花园那场刺杀是北境人买的杀手,这背后的人应该是拓拔恒。” 北境境内大部分以游牧为生,当地人对汉人的文化了解的并不多。北境王室中人若说对中原了解最深、能用到中原杀手组织的,只能是拓拔恒。而且,现在北境王室中真正的掌权者也是拓拔恒,有能力和胆量做出这种刺杀楚国皇后的挑衅之事的人,只有他了。 卫南青思量了一会儿皱着眉说:“北境人的意思应该不仅仅是挑起争端这么简单吧……” 楚祁夜说:“哼,他们第一目的绝对不是挑起争端,若是那样他就不会买杀手了,只是他们应该想不到朕能这么快查出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让朕心痛失措,若是朕这里乱了分寸,他们就可以趁乱攻打大楚。” 真是一出毒计,楚祁夜攥紧了拳头,忽而松开,语气森冷,“派人去将北境王的妻妾和子嗣全部杀了,要把线索指向谁你明白么?” 卫南青一想就转过弯来,眼前一亮,“你是说栽赃给拓拔恒?” 楚祁夜点头,“没错,具体怎么操作,你去安排吧,开战之前朕要听到好消息。” 第113章 青岩先生 北境王是拓拔恒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外人眼里北境王昏聩不理朝政,对战王信任有加。可是……为君者,没有几个愿意自己卧榻之侧供人酣睡吧?有一个比他更得臣民看重的臣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无能,也许还要担心王位什么时候要换个人做。 北境王无能也许不假,可是他既然能通过争斗坐上王位,说明此人并不是无欲无求的潇洒心性,北境王对战王的心思未必有外人看上去的那样亲厚。 卫南青勾唇一笑,这种事他处理起来算是轻车熟路了,只是北境王宫的防卫不知道是什么水准,到时还得先去探探路,“小事,半个月之内一定完成。” 今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提了出兵北境的决定,皇帝御驾亲征此事非同小可,意料之中有许多朝臣站出来反对,可是楚祁夜心意已决,一切准备也已经做好。楚祁云暂时摄政,在皇帝出征的时候总领朝政,京中治安除了京兆府,还有周煜来负责。封卫孟为伐北大将军,卫南青为大将军,第二天早上就出发往北边去了。 林曦月这次离京比以往放松了许多,至少现在京城没什么人会盯着她这个皇后,她只需要简单化妆改变一下肤色和眉眼就可以秘密离京了。这次林曦月身边随行的是穆瑶晓风还有卓风三人,全都做男装打扮,一则为了不引人注目,二则扮作男装行事也相对方便一些。身后还有暗中跟随保护的影子,一行人一路往江南去。 江南云州,城外一座无名小山上面建着一座书院,名曰长磐书院,这间书院的主人是一个在各地读书人心中都敬服向往的青岩先生,他不是传统印象中的老学究模样,而是个俊雅出尘的青年人。不过,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姓名。 青岩先生也从不以真姓名示人,有人问起这其中的缘故,青岩先生也只是哈哈一笑,说自己多年前就抛弃了姓名,现在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言语间竟是不愿再提起自己的过往,青岩先生性情潇洒,呆在书院里传道授业,种花养草,如非必要很少下山。 林曦月站在长磐书院门前,看到院墙下摆着几篮新鲜水果蔬菜,笑着摇了摇头,“几年没见,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受欢迎啊。” 林曦月用了暗色的粉让肌肤变色黑黄了一些,然后寥寥几笔给眉毛添了几分英气,又将眼睛掩饰了几分女儿家的气质。 上前叩响了门环,没多久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过来开门,看到这四个陌生访客,面上却也不会有疑惑之色,经常有人来拜访先生,其中不乏身份贵重之人。“今天是休沐时间,先生按例是不见客人的,各位请回吧。”书生的态度温和有礼。 林曦月笑着说,“我是你家青岩先生的故友,劳烦这位公子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通州故人来访,他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书生一愣,还是点头应了,“请各位在此稍候,我去跟先生说一声。”说着重新掩上了大门。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重新打开,前面出来的是一个青衫男子,长身玉立,行动间自带着高雅不凡的气度,五官精致面如冠玉, 整个人显得很柔和。 他微微一笑,“林小妹,好久不见。” 林曦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用本音开口说话:“我就知道,扮成什么样子也瞒不过你的法眼。” 男子身后跟着刚才那个来应门的小书生,听到两人的对话大吃一惊,“这,这,先生,这位公子竟然是一位小姐?” 青岩含笑看了自己徒儿一眼,“没错,不过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位夫人。” 林曦月笑着看了一眼放在围墙边的竹篮:“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所在之处还是跟以前一样,少不了不留名的美人恩呢。” 青岩目不斜视,淡笑着说:“不过是她们错待了,走吧,进来喝杯茶。”说着也不看一眼那些竹篮,转身往前引路。 林曦月心中一叹,跟在他身后进去,书院面积很大,走了很久才到青岩住的后院。入眼是满满一院子的青翠竹子,竹林后面是一处白墙黑瓦的房子,房间里布置的简而不朴,处处都显示出主人高雅的情趣。 众人在前厅落座,方才那个小书生端着托盘给大家上了茶之后下去。杏黄色半透明的杯子,入手温润,却很轻,外表雕刻出莲花花瓣的样式。 林曦月托在掌上看了一眼,笑道:“看得出你又得了不少好东西,这蜜蜡杯子可真是少见,大楚的国库里都未必找得出一件。” 青岩浅笑着说,“穷乡僻壤的,哪里比得上你这个财主,你那夫君娶了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至少不用担心缺银子花。” 林曦月挑眉,“说起来,到现在他都没过问过我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你们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能得一人如此全心全意相待,你就好好珍惜吧,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想着你会跟我一样落个孤独终老,没想到,你阴差阳错倒是遇到了真正的姻缘。” 林曦月看着他,“那你呢?愿意全心全意待你的女子这些年不是没有吧。” 青岩慢慢放下杯子,轻声说,“她已经不在了,从那时开始我心已死,千帆过尽也没有我要停留的那一处了,我杀孽太重,如今能获得这样的安宁已经是老天恩赐,余生我便守着这片竹林过吧。” 青岩先生原名风过,十年前一战成名,成了这片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他曾经有个绰号“书生”,是因为其人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且饱读诗书。神情温和,跟传说中的杀手似乎搭不上边,可是熟悉他的人可以看得出他温和面孔下隐藏的戾气。风过在十岁那年全家被仇人灭门,在那之后他又被人卖入杀手组织,靠着自己的双手杀出了一条活路来,这样的人,他是无情无心的。他可以微笑着给任务对象降下最后一点慈悲,就是让对方一击之后断气。 直到有一天他又接了一单生意,跟以往一样利落地灭了那家满门,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满脸是泪的少女颤抖着躲在一旁。 他蹲下身,微笑着问,“你是这家的人么?”手中的长剑发出嗜血的嗡鸣声。 女孩猛地摇头,“不,不是,我是他们家买的婢女,你,你别杀我。” 那双含泪的大眼睛水汪汪地,让他想起儿时的伙伴,不由将长剑收回了剑鞘,“婢女么?”他不再思量少女言语的真假,转身就走,就算她说的是假的那又怎样,一个小女娃,又能拿他如何? 衣角被人牵住,风过回过头,“有事么?需要银子?” 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我无处可去了,你可以带我走么。” “你不怕我么?”风过眉眼温和。 少女摇摇头,“不怕,我跟你走,做什么都可以。” “跟着我走,以后你就要学会杀人,你能做到么,不适应的人只会死得很难看。” 少女眼中闪过坚决的眸光,“我能,我要学本领。” 明知道也许有古怪,风过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我叫风过,一个一无所有的杀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仰着脸说:“我叫洛梨,我跟你一样,也是一无所有。” 风过盯着这个小脸脏的花猫一般的姑娘轻笑出声,“好,以后你就跟我作伴吧。” 洛梨入了门之后,虽然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期,可是她资质不错又足够努力,过了两年就能跟着别的杀手身后出任务了。 再过了两年,洛梨及笄那年成了风过门下能够独当一面的出色杀手,也成了门下的第一冷面美人。渐渐的风过发现自己看着洛梨的时候,胸口里那颗木然的心脏会乱了分寸,他不是个会自我欺骗的人,明白自己是心悦上了这个让他养大的丫头。可是洛梨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对门里的那些男子的示好也是冷面相对充耳不闻,只是潜心修炼武功完成任务,一个女孩子家比那些男人都要努力,只是对风过比别人亲近一些。 然后在某一次他们两人一起刺杀一个武功高手的时候。风过在前将那人一掌毙命,同时自己也被对方震的出了内伤。可是在他还没回头的时候,就被一柄长剑从后向前穿胸而出。风过低头看着那剑尖,一语剑,是他送给洛梨的。 回过头看着她眼中含泪却面无表情的模样,风过似乎并不意外,笑着说:“你果然是那家漏网的人啊。”这些年来他总有预感,某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境况。 洛梨咬着唇,撇开视线不看他,“对,我忍辱负重在你身边多年就是为了给我的家人报仇,怎么,后悔当年没杀了我吧。” 风过看着她握住剑柄有些颤抖的手,怆然一笑,“拔出来,位置没刺到要害,不过用我教你的法子拔出来,你马上就可以为你家人报仇了。” 洛梨抖着手,良久,放开了手中的剑,“这柄剑还给你,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接应,来得及的话,你还能捡回一条命,以后你是死是活与我再无关系。” 第114章 回忆 风过冲着洛梨的背影浅笑着,似乎感觉不到痛意,“洛梨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洛梨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使出轻功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那一次风过没有死,只是失血过多,胸口的伤口养了大半个月才愈合。在那之后一年中他到处寻找都没有再见到洛梨的踪迹,仿佛她在这个世上蒸发了一般。金盆洗手,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杀戮重重的人,要说退出江湖谈何容易!就算他愿意放弃一切,离开这个组织,改名换姓隐居避世,那些江湖中人也未必会放过他,组织中的人也不会放他离开的。 直到有一天他接了一单大生意,要去端了一个正道武林世家魏家,这个世家提前得了消息,邀请了各路同道来帮忙。这一场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半天过去,双方都损失了不少人手。风过瞅准了机会向魏老爷子冲了过去,可是却有一个黑衣女子冲出来挡住了他。 看着眼睛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那张面孔分明是个陌生女人,盘着妇人发髻,还是个用刀的。怎么会是她呢?风过心中自嘲,他杀红了眼,此时也顾不得细想,就与那女子斗在一起。几十个回合之后,斜刺里出来一个暗器,那女子不防被打中了胳膊,身子一歪,风过手中的长剑从她的刀尖滑过,直接没入她胸口中。 女子倒地,口中涌出的鲜血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泡的起的印子,风过发觉不对,上前解开她的面具,在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张面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难怪她的武功似乎并不流畅,是因为用了自己并不常用的兵刃和功夫。洛梨她是一心求死么? 一瞬间,场上的厮杀似乎都与他无关了,风过怔怔地跪坐在她旁边,心里痛疼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比之前洛梨让他长剑穿胸而过还要痛上数倍。感觉自己心口有什么裂开了,再也拼不回去。只是无意识地抱着她口中喃喃道:“坚持住,我会救你,我不允许你死。” 他以杀人为营生,又怎会判断不出,她已经是必死之象,就算是大罗金仙到来也没办法救她了。 此时洛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强撑出一个笑容,在他手掌中写着,“不恨你,金盆,洗手。”她明白自己残存的力量,已经不能支撑她写出完整的句子了,所以只能抓紧时间挑关键的说。 写完这些,洛梨抬起手,口中无声地说了最后三个字,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最后那三个字他看的分明,她说的是,“好好的。” 她曾问过他,他们这些人杀戮这么重,只怕是有伤天和祸及家人。当时他却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和心中的担忧,只是笑着说,反正我们不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么,还怕什么报应! 他们都知道,杀手这个营生,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总有一天是不得善终的,现在看来,洛梨是在关心着他的,想让他日后能脱离这个圈子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却又做不到原谅他,更不能心安理得的爱他,所以选择了这样的决绝的法子,是惩罚,也是离弃,从此以后天人永隔,真是永远不见了。 风过眼睛血红,对背后的呼唤充耳不闻,现在他遭到了报应,亲手杀了自己所爱之人,这样的惩罚,老天既然要罚他为什么不直接报应在他本人身上!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痛不欲生!风过仰天大笑,什么也不顾了,抱起洛梨的尸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最后他将洛梨葬在一片翠竹林中,洛梨生前不爱那些娇花,最喜欢的植物就是竹子。然后风过一个人游荡到了通州城外,洛梨是通州人,她离开了没能再回来,现在他想代替她最后看一看这个地方也好。江湖上发出了他的通缉令,正邪两派的都有,原来的组织已经有人代替了他的地位还下令追杀他,原本就是他中途脱逃背弃了他们,这样也无可厚非。 洛梨死了,这一下他是真正的生无可恋了,只待归去,最终被那些要杀他的人围堵在通州城外一处断崖边。他了无生意,不想拔剑,却也不愿被这些人羞辱,于是脸上含笑地从崖边一跃而下,那些人在悬崖上看了看,确定他在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才离开了。 风过并没有真正掉下去,而是被一条软鞭拉进了岩壁上的一个石穴中。石穴中坐着一个少女,容颜青涩,可是说话却老气横秋的,“上面喊打喊杀的闹腾,我昨晚练功之后刚睡着就被你们吵醒。” 看风过在一旁垂着头,眼中一片死寂,少女笑着说:“你是一心要自杀么?倒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你现在有了个机会,你可以考虑要不要抓住,现在那些要杀你的人都以为你死了,改名换姓,从此隐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你。” “我是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就在不久前,我错手杀了我所爱之人,她也许是这世间唯一爱着我的人,除了一死,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风过终于开口说。 少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是够惨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人她的期望是什么,也许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呢?” 风过一怔,想起洛梨临终前无声的嘱咐,“是啊,她让我金盆洗手,要我以后好好的。” “所以啊,你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机缘巧合被我顺手一救,若是你还想再往下跳我绝不拦着,只是你自己想想对得起你心里那个人么?” 风过坐在那沉默了许久,“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未感谢。” “林曦月,我就住在通州城内,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找我。” 风过微微展颜,“谢谢你,林小妹。” 少女壳子,成年人芯子的林曦月黑了脸,“我又不是小丫头了,叫名字就好。” 风过并不介意,“看你的样子应该才十三四岁吧,也就是个小丫头,我比你年长许多,再生之恩叫声小妹亲近些。” 林曦月无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罪孽深重,原本就该赎罪,可是佛门那些规矩限制太多我自认受不住,我识得几个字也有些积蓄,打算以后回到葬着她的那片山头盖一间书院,教书育人,在那里陪伴着她。” 从那天之后,风过已死,世间多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名号青岩。长磐书院名字的含义是,长相思兮长相忆,若磐石不可转移。一年后长磐书院盖了起来,青岩先生将自己禁锢在书院内,从此很少出门。 附近村子人家的姑娘有时见到这位青岩先生,被他的风采所折服,偷偷将时新瓜果蔬菜用篮子装了放在书院门外,里面压着自己绣的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物件。林曦月无事的时候常常到书院喝茶聊天,看到门口的景象也没少拿这件事打趣。 渐渐相处着,林曦月也把青岩当作兄长和朋友看待,当然不希望他就这么守着一份回忆孤苦一生,若是能真的看中哪个姑娘,娶进书院相伴,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可是青岩总是笑着忽略林曦月的旁敲侧击。 这种私事是个人的选择,身为朋友,林曦月也只好点到为止,并不过多出言干涉。原本她也是对婚姻事抱着可有可无态度的人,毕竟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的婚姻观都让她无法接受。就连青岩也打趣地说,林小妹这般挑剔,很有可能也会孤独终老,到时候让她搬到书院来作伴。 青岩与洛梨的故事,在后来他也慢慢讲给林曦月听了,林曦月听了之后唏嘘不已只叹是造化弄人。 到今天这时候,林曦月还是能看得出青岩并没有放下洛梨,林曦月沉吟道,“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换了个名字也扬名天下,门生也遍布两国,教书育人,若是说赎罪也差不多了,你又何必这样放不下苦了自己。” 青岩挑眉一笑,“我放不下是因为我还爱着她,无关乎生死,陪在她身边,我也心里宁静,换一个人来爱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林曦月垂眸,是啊,一生只爱一人,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唯一不同的是,青岩所爱之人在黄土垅中。“罢了,我知道劝不住你,看你过的还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次来有一事相求。” 青岩浅笑着说:“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有什么事林小妹尽管直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要去一趟上虞国?”他虽然隐世,可是手中还有一支自己的情报系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青岩先生若是一个单纯避世不出的人,不理世事不通世情,也不可能被各国权贵如此看重,有不少人都上门来想要将他收为己用,只是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 林曦月知道他的性情,楚祁夜称帝登基之后,朝中可用可信之人不多,林曦月原本想写信让青岩进楚京任职,细思量之后还是将此事按下了,她不想用往日的情分让这位老朋友为难。 林曦月毫不意外地颔首道:“没错,我听说上虞国皇帝想以左相之位请你去,我不让你作难,只是想从你这儿借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一趟上虞国都城。” 第115章 进入上虞国 “这有何难?等会儿我手书一封让你送去。” 林曦月笑着说,“放心,定不会教你为难。”青岩起身走到窗前桌案边坐下,也不避着他们,研磨提笔很快写成了一封信。内容是,他才疏学浅只恐自己不能为上虞国的百姓民生做出贡献,可是终究盛情难却不可辜负,他身体不适不能出远门,所以派了自己门下弟子去上虞国游学拜访云云。 林曦月在旁看着他写,“这扯谎的本事倒也没减退半分,我原本还想要易容成你的模样走一趟,可是终究没有你这个理由来的稳妥。” 青岩抬眼一笑,“我只当林小妹是在夸我。” 办完了事,青岩留林曦月他们吃了一顿午饭,亲自将人送出门外,林曦月回头看着他说,“山中日长,你若是呆烦了就到楚京来,大家在一处也好打发时间。” 青岩颔首道,“好,我知道了。”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林曦月的好意,可是他们心中却都是清楚的,青岩此生应该是不会离开这座山了。 林曦月冲着他一笑,带人上马车从山道上离开了。穆锦是第一次随林曦月出门,难免有些新奇,“主子认识的高人还真不少呢,奴婢以前也听人说过青岩先生之名,只是想不到本人竟是个这般清雅俊逸的公子。” 林曦月笑着说:“门外那些篮子你看到了么?青岩那个人外表上看去温暖和煦入三月春风,实际上呢,内里却是一块冰山,总有姑娘被他那外表所迷,想要融化这块冰山,在我看来,都是徒劳罢了,我倒希望他有天能被哪个女子感化,过几天寻常人的舒心日子。” 穆锦垂眸道,“可怜了那些姑娘了。” “谁说不是呢!他隐世不出,如非必要我也不会跑这一趟麻烦他,回头再去寻几样稀罕东西给他送去,算是弥补吧。”林曦月微微一叹。 上虞国都城中,礼亲王府上正在举办一场宴会,礼亲王是上虞国当今皇帝的胞弟,他与皇帝的关系甚为亲厚,为人喜好听戏赏曲,志不在庙堂,听说年轻时候也是个风流无双的人物。 王府有现成的戏台子,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班子和王府自养的戏班子轮流上台献艺,老王爷坐在主桌上,下首陪座的是一位穿着白色云缎的俊秀公子,眉眼精致清丽,举止温文尔雅,正是稍稍易容过的林曦月,举手投足间尽是男儿的儒雅潇洒,若非足够亲近熟悉之人是不会将她看作是一个女子的。桌上摆着精致的酒菜和各种细点,林曦月拈起一颗剥了壳的菱角入口,台上的昆曲班子从扮相到唱词都是无一不精,看得出戏台子的布置也是花了心思的。 一曲结束,礼亲王笑着说:“容公子出身容家,又是青岩先生的得意门生,日后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明日宫中设宴,陛下和太子也想见见你。” 青州容氏是一个有名的书香世家,林曦月称自己是容家旁支的公子,姓名容杞,字慕山,游学至此,奉师命回访各位贵人。再加上有青岩亲笔手书作为敲门砖,一切都顺理成章,这些人也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林曦月端起面前的七彩玛瑙酒杯,“王爷谬赞,慕山何德何能令陛下与太子殿下垂青,实在是惶恐的很,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要请王爷多多提点。” 礼亲王哈哈一笑,与她碰杯,“好说好说,容公子这样风雅的人物,哪里就需要本王提点了,你也是太谦虚了些。” 戏台子上又开始演一出戏,礼亲王是个戏痴,放下酒杯专心看戏。台上的花旦扮相极美,那身段嗓音,一动一静都是风情。这花旦是王府戏班子里的,看到台下风度翩翩的俊雅公子,花旦的眼睛不住地往林曦月身上飘。唱到最后一段,唱词忽然磕巴了一下出了错,花旦一双水眸看向林曦月,可是这时林曦月正低着头喝茶并没有看台上。曲有误周郎顾,俏丽花旦没能收到她预期的效果,神色有些黯然地从台上退到后面去了。 这一幕落到了礼亲王眼中,他拊掌哈哈一笑,“果然是自古嫦娥爱少年啊,我府中那个花旦的眼睛珠子都要粘到容公子身上了。” 林曦月闻言脸上一僵,很快浅笑着说:“不敢,不敢,慕山此行是奉了师傅之命来上虞国拜见众位贵人,以答谢各位的垂青,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不在计划内。” 礼亲王不介意地一笑,“哎!这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我府中这个花旦卸了妆的样貌也是上等的,当时买进王府学戏的女孩子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容公子可以放心,若是看得上就纳回去妾,闲时还能给你唱两句消遣消遣。” 礼亲王这样热情的给她送女人,林曦月心中深深地冏了,可是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她一拱手道:“慕山只能拒绝王爷的这番心意了,容家有祖训,未娶妻之前不得纳妾,这份恩情怕是领受不得了。” 礼亲王脸上有些遗憾,“这样的话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可惜了。” 穆锦晓风扮成书童站在林曦月身后,心中也都翻了个白眼,这王爷竟然要给皇后娘娘送女人……还有那个花旦,她们俩刚才看得清楚,冲着王妃一个劲的抛媚眼,实在是太可怕了,不知道王爷知道这件事心中会有什么感想。 临别前礼亲王一再挽留,想让林曦月住在王府中,林曦月只说自己一介外男,住在王府多有不便,坚决告辞了。他们下榻在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中,林曦月带着穆锦晓风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就有人在外面敲门。“小的来给客观送热水。” “进来吧。”晓风上前应门。 店小二提着一壶热水进来,弓着腰进来之后转身关门。脸上瞬间收起了刚才的谄媚小心之色,“属下参加楼主。卓统领带着两个人去探路了,请楼主安心休息。” 林曦月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注意着这城中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北境的人,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报。” 店小二拱手道,“属下明白,最近会留心所有有关北境人的情报。” 酒楼是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这家云阳楼也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来用餐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要打听情报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这家酒楼也是风华楼下的一个分支,风华楼下属的分支全部以青楼酒肆这样的地方作为掩饰,一方面能为情报生意作掩护,另一方面银子也不会少赚。 林曦月坐在灯下出神,她让卓风带人一路到入海口那边去,探一探有关北境人的消息,如果没算错的话,北境使臣进入上虞国都城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林曦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块雕琢精致的玉牌,是齐钰临走前留给她的许诺。临走前,多番犹豫之后还是带上了这件东西,林曦月捏着那块玉牌在手中把玩着,入手油润,水头十足,是一块难得的好玉,姑且不论其背后的价值,单单是这块玉都能买下一座大宅子了。 晓风看自家主子对着玉牌不语,试探着问,“主子是想用这块玉牌么?” 林曦月盯着玉牌摇了摇头,“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应该是各凭本事,齐钰原本也是个太子而已,这种大事若是我用人情去磨,倒是显得我有心为难他了。有些人情不该欠,因为……只怕还不起。”出门在外,谨慎起见他们都换了称呼。 “那主子带着这块玉牌是为了什么?”晓风相信她家主子既然能带着这块玉牌,就一定有所考量。 林曦月微微一叹,“我心里不过是把这件东西当作一个最后的保命符而已,退一万步来说,从最坏的结果看,若是咱们不趁失手被上虞国的人察觉,这东西应该能让咱们平安回到大楚吧。” 穆锦神色肃然,“只希望没有用到这牌子的时候。” 林曦月笑道,“所以大家都谨慎行事吧。”当时齐钰跟她告白说要娶她为妻的时候,林曦月在他眼中看到了认真的意味,这一点让她有些心虚,所以林曦月也不想再与齐钰有更深的交往牵绊,明知道不可能,就不应给对方任何的希望。 晚上林曦月带着两个丫头下楼吃饭又听到了有关齐钰的议论。初到上虞国京城,林曦月就听说了有关上虞国太子是断袖的议论,这件事在楚国境内曾经也是风靡坊间,只是过了半年也淡下去了,没想到在上虞国又能重新听到这段八卦的不同版本。听着旁边那桌有几个姑娘在小声说着,语气中不乏遗憾心酸。 “太子那般俊秀风流的人物,竟是个……真是可惜了。”少女甲这么说。 少女乙捧心长叹,“真是啊,去年这个传闻刚出来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可是后来听说尚书府都给太子送了几个清俊小厮,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丙娇羞地说:“我在街上看见过太子纵马经过,他还冲着我笑了一下呢,当时我那个心啊就快跳出来,不过……太子那样的人中之龙,绝美风流的人物,就算他是……喜好那什么,若他看中了我,我也是愿意的。” 第116章 北境乱起 “真不知羞,听我那个在宫门口当差的表哥说,宫里过两天会有一场选妃宴,都是名门贵女,没咱们什么事儿!听说太子拒绝了皇后娘娘几次,这次终于扛不住了,你们说,太子心中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少女甲压低了声音。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说不定太子的心上人是个男子?可是太子总是要娶妻的,事关国本马虎不得。上虞国的皇帝与别国不一样,只有皇后一个妻子,并没有立妃纳妾,膝下只有齐钰齐应两个儿子,还有灵犀公主一个女儿,这三位都是皇后娘娘所出,坊间都传颂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一片深情。上虞国皇帝当年扛住了朝臣们的非议,没有纳妃还散去了后宫的秀女,至今大半生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还好皇后的肚子也是争气,生了两子一女,不用担心上虞国江山后继无人。帝后之间的鹣鲽情深早就被编成了戏文,在坊间传唱不衰。 少女乙叹了口气说:“也许咱们太子爷跟皇上一样都是一位痴情的好男儿,只可惜,他看中的不是我。” 其他人都笑闹着说她是个好没羞没臊的丫头,江南女子形容婉约,可是上虞国的民风却比大楚开放许多。林曦月吃着饭,听她们说话也觉得有趣,说起来齐钰断袖传闻的始作俑者还是楚祁夜,想到这一茬林曦月嘴唇不由勾起一个弧度。那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呢?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到北方了吧。 大楚北部边境太乙城,太守将府邸腾出来给皇上以及随行人员做下榻办公之用,军队已经布置好了,陈兵北境与大楚交接的齐力城外百里。楚祁夜看完卫南青刚派人传回来的密报,上面只有寥寥几字,任务完成。楚祁夜看着密报心中思量,但愿北境王别那么窝囊,就算不敢轻易处置了拓拔恒,王宫内遭此巨变,至少也得给拓拔恒添堵吧!只要能让拓拔恒分心,暂时腾不出手来总揽全局,这样争取到的时间就足够了。 “启禀陛下,卫大将军在门外求见。”秦牧在外间通报,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影子,此时只有秦牧和徐清风两人在军中,另外三个人被楚祁夜派出去有别的安排。 “请大将军进来。”写着密报的那张纸瞬间在楚祁夜手中化成了粉末。 卫孟进来之后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微臣有一事不明,陛下说我军要抢占先机,为何布置妥当之后还不发起进攻,眼看这都过去三日了,齐力城的城墙全部以大石铸成,易守难攻,若是再等下去,万一陷入持久战,拖到了冬季,北方冰封可是大大的不利。” 楚祁夜欣赏这样能办实事的臣子,对他的脸色也很和善,“大将军请坐,朕正打算遣人请你来说这件事。” 卫孟也不作假,谢一声之后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了,“莫非陛下有别的考量?” 楚祁夜点头,“不错,我是在等,虽然比预期晚了两天,不过也是可以了,北境都城现在应该已经乱套了,至少拓拔恒近期应该是没办法南下到边境坐镇了。” 卫孟眼前一亮,“陛下是在北境人的老巢里做了些什么?” 楚祁夜将自己的安排和现在的结果跟卫孟简单说了一遍,卫孟听罢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原来陛下还未离京之时就有了布局,微臣真是甘拜下风!”他哈哈一笑,接着说,“原本微臣还悬着一颗心呢,只想着主动出击要是久攻不下可怎么办,要是等北境人与上虞国结盟喘过气来,到时候咱们可就难为了。” 卫孟仗义执言,对他之前心中有所疑虑,楚祁夜也并不在意,“朕在之后还有一些想法,现在就先请大将军拿下齐力城了,五天够用么?” 卫孟低眉想了一会儿,咬牙抱拳道,“足够!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这两年看来,平心而论,现在这位皇帝要比先皇的才智高明不少,心中的容人之量也很宽大。也许……大楚会出一位能统一这中原大陆的盛世明君了。 卫孟离开前又回过头,不确定地问,“微臣斗胆问陛下,犬子南青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了么?” 这两年他们父子的关系有所缓和,可是却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到太乙城之后这两天卫孟就没再看到卫南青,毕竟是父子,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心中明白卫南青是陛下的体己亲信,所以卫南青具体去做什么事,陛下不主动说的话,就连他当爹的也不能开口问的太详细。 不过卫孟心中也不是完全没底,陛下昨日调走了一万精兵,应该与卫南青的下落和任务有关系。 楚祁夜抬眼道,“朕的确是有事安排卫三去做,这件事在军中还是个秘密,还望将军不要告诉他人,具体是什么事,等过几日见了面将军自然知道。朕不是不信任将军,只是觉得各有分工,大将军现在当把心思全部放在接下来对齐力城的硬仗上,暂时没必要为了别的计划分心。” 卫孟垂首道,“陛下说的是,微臣现在就去准备!”对楚祁夜他是真心佩服的。 第二天战鼓擂响,冲天的喊杀声,楚军直接发起了攻势,后排弓箭手一波一波轮番顶上去,箭簇密密麻麻像下雨一般落向城墙上的守军。北境军有些慌乱,他们虽然也日日演练,时刻做着战斗的准备,可是谁能想到楚国军队会忽然主动向他们这边发起猛攻。 战鼓声中,一位白衣小将骑着马傲然立于阵前,正是雷霆,他现在已经是卫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军了。身后二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仿佛看不到边,齐力城虽然是北境的门户,可是这背后还有层峦叠嶂地形险峻的九贡山,九贡山地形复杂,外路人进去很容易迷路,对楚军而言进入九贡山之后,若是遇到埋伏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可以说这九贡山,和山间盆地中的币城才是北境真正的门户,过了币城就可以长驱直入一路打到北境国都,一路上的阻碍就比之前少了许多。 所以最难的还是在前面,楚军在边境已经休整了几天,状态都恢复了最佳,将领们的脸上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神色,有多久没打一场这样面对面的硬仗了?所以当卫孟下令攻城的时候,大家都些按捺不住,纷纷吵着要做前锋前去攻城。 最后还是雷霆拔得头筹站在了阵前,卫孟很看好雷霆,平日里就对这位小将多方栽培,此时将他放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他卫孟年龄已经不小了,还能再沙场上驰骋几年?大楚需要培养新一代的优秀将领,雷霆资质上佳,品行也好,为人做事脚踏实地,又不缺乏灵活变通,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北境人擅长攻击却不擅长守城,这一仗打得是毫无招架之力,城墙上一片混乱,不断有北境士兵的尸首从城墙上坠落下来。北境人虽然折损了城中不少兵力,可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他们用弓箭居高临下射击,也将大楚军队的脚步拖住了。好不容易攻到城门下的楚军又被城墙上的滚滚落石给逼的退了回来。 一队人在前锋和弓箭手的掩护下,从右翼包抄到城门下,打算用原木撞门,可是这城墙和城门都太过坚固,尝试了一阵子,一时间也不能奈何。城墙上北境人攻势猛烈,负责带兵开城门的将军只好带着手下人从原路退回了百米。中午的时候双方挂出旗子暂时停火,楚军就地埋锅造饭,仗要打,饭也不能不吃,这一点交战双方都达成了共识。 看着北境城墙上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人补上来,局势僵持不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卫孟看了形势之后,下令收兵,虽然说他们现在在兵力和战力上面有优势,可是对方站着地理之便居高临下也损了几千楚军,这些士兵每一个都是珍贵的,不能轻易折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卫孟没打算做。这场仗之后还要深入敌军腹地,要保存实力保留元气才可以。 收兵的号角声响起,二十几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集合起来退去,收兵的过程中丝毫不乱章法阵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卫孟看着暮色中黑沉沉的齐力城城墙,一块块大石垒起来,坚固如铁塔一般。不过他们还有四天时间,只要北境的后续增援不到,他们这边有的是时间将北境军耗死在城中,按照今天的形势来看,说不定还能提前完成这项任务。 雷霆跟在卫孟身边,一张年轻的脸上挂着汗珠,“大将军在想什么?” 卫孟看了他一眼,扬起下巴点了点齐力城的方向,“你猜猜?” 雷霆盯着城墙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猜大将军是准备在陛下给的时间之前,提早打完这场仗,大将军心中应该已经有把握了吧。” 卫孟骑在马上朗声大笑,“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将领,小子你看的没错,本将军打算在三日之内,结束这一战,前有狼后有虎,咱们慢不得啊慢不得,赶早不赶晚,趁着这头狼还没喘上气来的时候,先发制人斩断他的脖子。” 第117章 齐力城破 一连两天,每天天刚亮,楚军就吹起了开战的号角,雷霆带着人在城下叫骂,可是北境人也不傻,一直守城不出。到了第三天中午,城墙上的北境士兵明显比之前攻势弱了不少,换上阵的有不少都是带伤上阵。 眼看着胜利在望,卫孟在正午时分也没有喊停,过了正午时间,城墙上面的攻势明显减弱了,雷霆亲自带着人冲过去,向城门猛攻。巨大的原木柱子撞向齐力城城门,一下,两下,三下。看到城门已经出现了崩裂,雷霆用上内力高呼一声,“最后一下!都给我用权力,一,二,三,撞门!” 轰隆一声巨响,齐力城的城门向里面倒了下去,后面还压住了不少北境士兵,雷霆咧着嘴,脸上带着一些兴奋之色,骑在马背上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剑一挥。“都跟着我往里面冲!今天晚上好酒好肉的少不了你们的!” 大楚士兵的脸上也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一时间喊杀声四起,雷霆一身白衣银铠甲,带着前锋部队率先冲入城中。齐力城内坐镇的是北境一位老将,此时他衣袍染血挡在楚军面前,雷霆一拉缰绳,含笑抱拳,“敢问这位就是北境三英雄之一的宇文老将军么?久仰久仰。” 这位宇文老将军名叫宇文澈,是上一代北境王治下出的三位名将之一,原本这位老将军已经退隐多年,战王这次特意把他请出山来镇守齐力城。 宇文澈骑在一匹黑色宝马上,剑眉倒竖,瞪着眼睛冷哼一声,“我北境与大楚签下和平协议,没想到你们这些中原人竟然这样不守信义,单方面撕毁协定,攻击我北境国,现在都打进来了还说这些有的没得!” 雷霆也不恼,挑眉道:“本将是敬佩宇文将军的,双方兵力如此悬殊,身后又没有援军到来的情况下,老将军能守城三日已经是令人钦佩了,只是……老将军有些话却说得不对,拓拔恒想前后夹击吞并我大楚,这件事老将军难道一点也不知道?我大楚国不过是先得了消息,先发制人罢了,是你们北境先选择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上的,接下来两国交兵,各凭本事。” 听着雷霆的话,宇文澈脸色变了几变,原本他还在奇怪楚军为什么会忽然向北境发起进攻,原来是战王的计划已经泄露了。虽然在开战第一天他就已经遣出一队信使送信回国都,可是坚持了三天都没等到战王的回信,想到这里宇文澈脸色一僵,抬起头问道,“我派出城送信的亲兵,都落到你们手中了?” 雷霆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抓老鼠的事情,大概是归我们家主子管的,主子说了,我们只需要按照他的安排早点想办法从正面拿下齐力城就行,现在也算是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宇文澈很快明白过来,“楚国皇帝?”他没想到这一任楚皇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稳坐帐中,却一切尽在掌握。楚祁夜此行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他有把握前来,就不怕北境人使什么暗招,再说,这场战事要打的时间还长,北境人也总会知道楚国皇帝在军中的消息。 雷霆并没打算回答他只是送了耸肩,“宇文将军愿意投诚么?大楚从不拒绝可用之人,也从不会亏待可用之人。” 宇文澈仰天大笑,“老朽已经年迈,又有几年可活,此战也算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是死是活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为了一时的苟活损了身后名节,不是得不偿失么。” 心里知道大势已去,宇文澈顿了顿,眼中有些怆然,“老朽身死殉国之后,只希望你们楚军可以放过这满城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雷霆正色点头,“宇文将军放心,屠城有伤天和,大楚从不做那些不义之举。” 宇文澈一笑,“好,就让老朽来领教这位小将军的高招!” 说着就手持一柄九环大刀向楚军阵前冲过来,生死关头唯有一搏,北境军也集结起来与大楚士兵混战在一起。 后面的将领也带着士兵进城来,此时雷霆已经与宇文澈大战了二十多个回合,还是难分高下。卫孟看了一会儿制止了想去帮忙的将领,“雷霆不会输,再说了,宇文澈是一介名将,以多对一难免胜之不武,咱们也该给他最后这一程的尊重。” 卫孟说完带着手下将领也冲进了战局当中,一时间城中血肉横飞,倒下的士兵不计其数。宇文澈毕竟是年龄大了,战了几十个回合之后难免力有不逮,抵挡的动作迟缓了一些就被雷霆寻到了破绽,一剑刺出去贯穿了宇文澈的左胸。 雷霆面上有些遗憾之色,可是还是决绝地将剑身在他胸口中一转拔了出来,带出血花飞溅,宇文澈口中喷出血来,从马上坠下去瞬间没了生息。一代名将在功成身退之后,却再次卷入乱局,死在了战场上,难免让人唏嘘不已。雷霆眼中的意味是遗憾却不是难过,两国交战,立场相对的境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的不忍之心,就是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剑,这一点是每一个为将者都应该明白的。 卫孟抽空回头看到雷霆已经解决了宇文澈,心中也是一叹,手下的杀伐却一刻不曾停下来。夕阳西下之时,齐力城中的北境守军,除了一些散兵逃出城外剩下的全部被歼灭了,城中的文武官员也都死在乱军之中。 将士们开始清理战场,为了避免引发瘟疫,上千士兵在城外荒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这些阵亡的北境将士合葬在一起。刚才城中纷纷乱乱,百姓们却都有条不紊闭门不出,现在平息下来才有人开窗探看。 此时应该安民心复民生,卫孟派了几个亲和力比较好的将士,挨家挨户告诉百姓,大楚军队入城绝不扰民侵民,绝不会行烧杀抢掠之事。与百姓交谈中,卫孟知道是今天早上天亮前,宇文澈就派人挨家挨户通知了,让百姓们今天闭门不出。 看来宇文澈早就预判到今天齐力城会失守,明知不可为却选择了与齐力城共存亡。卫孟对宇文澈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只可惜他们立场不同,此生再不能坐下来把酒言欢了! 宇文澈的尸身被人送到卫孟面前,有一个将领低声询问,“咱们要不要将宇文澈的头送到北境战王府去?”两国交兵,这种方式的示威并不少见。 卫孟看着宇文澈脸上的安然神色,求仁得仁以身殉国,这样的名将应当被尊重……“宇文将军活着的时候是个令人佩服的对手,死了也令人敬佩,以大将军之礼厚葬,等日后战事平息,有机会再通知他的家人来接回故土吧。” 说话的将领神色一肃,“是,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夜幕降临,大楚军队有两万人在齐力城中驻扎,剩下的还回到城外大营中,楚祁夜也带着手下人骑马进入齐力城。住在原来官员的府邸中,遗留下来的地方有许多用品缺少,里面也有些杂乱无章,楚祁夜却并不在意,让人打扫一番就住了下来。为了接下来议事方便,卫孟也随楚祁夜住在这个宅子里,城外军营里发了好酒好肉个将士们,大家围着篝火吃喝庆祝。 临时辟出来的书房内,楚祁夜坐在桌案后,将自己手中的信件递给卫孟,“这是刚收到的消息,卫大将军来看看。” 卫孟起身将那张纸接过来,上面的内容让他手指有些微微颤抖,“这,这件事……是南青带人去做得?” 楚祁夜颔首,“南青能力很不错,朕能派他去,自然是有把握的,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向前走,进入九贡山中。”手中的毛笔朝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重重一点。 那张纸上的内容是,卫南青已经带人将送往币城的运粮车劫走,然后把币城外面的唯一水源截断,并将币城团团围住。这币城面积并不大,建在九贡山中间的一处盆地平原上,只有前后两个城门,城中水源是来自山上的清泉。如果不出意外,等他们赶到币城,应该不出六日,城中原本也有储存的淡水用量也就是三四天的。到时候城中的人因为断水消耗了体力,却至于不会致命,只是苦了城中那些百姓了…… 卫孟重新坐下来说:“这九贡山地形险峻,咱们又是初来乍到,等咱们进山走两天之后,北境国都应该就收到齐力城被攻破的消息了,贸然进山,只怕会中了战王的埋伏。” 楚祁夜微微一笑,“他们有埋伏,咱们也有,而且咱们还有一样秘密武器,到时候卫将军就会知道此物的威力了,还有,卫将军看看这是什么。” 楚祁夜说着从桌案抽屉里取出一卷布帛放在桌上,卫孟走过去将布帛展开,仔细瞧了一会儿就看出了门道,不由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说:“这地图太详细了,微臣征战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画法的地图!山脉走向,河流分布,还有哪里有谷地,多长多宽,山有多高都标注的一目了然,这下子,我军又何惧这九贡山!” 楚祁夜看着卫孟激动地脸膛发红,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图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临别前曦月就将这件事安排好了,除了九贡山的地图,还有之后往北境王城去的地图。其中就属这张九贡山地图最为精细,作用也是最不可或缺的。 第118章 战王的筹谋 楚祁夜伸手点了点九贡山最后一个山峰那里的山谷,这一处山谷最为狭长,地形易守难攻,可隐蔽的地方很多。“这里叫回风谷,我会让卫三带着人埋伏在那里,设下陷阱,若是拓拔恒带着精锐来救援,我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北境元气大伤。” 卫孟看着楚祁夜手指着的那一处,眼前也是一亮 ,战场上多年的经验让他看得出,无论是从时间来开,还是从地形来看,这一处都是最有可能与战王拓拔恒正面对上的地方。“陛下此言甚是,到时候我们在此处前后夹击,将北境军收在口袋中,还愁他们插了翅膀飞出去了?” 谈完了这些事,卫孟起身告辞,事不宜迟,他还要赶回军中一趟,与那些将军们谈一谈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卫孟有些不舍地看着手中的地图,“这张图,可否请陛下借微臣回去研究。” 楚祁夜不在意地说,“拿去吧,鼓舞士气还有接下来的部署都有劳卫将军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需要处处谨慎的顾虑,不用过度藏着掖着了,这地图原本就是打算给卫孟一份的,楚祁夜专门让秦牧又临摹了一张。 “是,微臣这就去安排。”卫孟脸上带着喜色,拿着地图行了一礼之后出去了。 三天后北境王宫中,北境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长期沉迷酒色让他的脸有些浮肿。战王拓拔恒单膝跪在下面,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北境王将一块兽皮砸在拓拔恒肩上,“齐力城破了,宇文老将军身死殉国,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原本北境王是不想与大楚作对的,可是朝臣们都站在战王这边,还有北境王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也吹了枕边风,渐渐地北境王也被说服了。毕竟,再无能的君主心中也有一个开疆辟土的霸业之梦。 几天前,北境王宫中的女人和十几个子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了,只有当晚侍寝的一个宠妃幸免于难,现场找到了战王府亲兵的令牌,北境王气的一口血吐出来,稍微清醒一点就下令将战王锁拿入宫。 这件事前后折腾了好几天,拓拔恒只说自己没有做此事,北境王盛怒之下将战王关起来,调查了两天,他也冷静下来,渐渐想明白此事不可能是拓拔恒所为。就算拓拔恒有叛逆之心想要取而代之,凭他现在的实力也没必要先冲着那些宫妃和皇子下手,大可以先夺位之后再斩草除根。 北境王将拓拔恒下狱之后也动过趁此机会杀了这位战王的心思,可是他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北境王冷静下来之后就能想到,大楚已经兵临城下,这场战争一旦挑起来,必然是不能善终了,哪儿会有人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的道理?若是北境在这关键时刻失去了最有实力的战王,战王麾下的部落肯定也会借机作乱,内忧外患一起来,北境王自问没有本事应对,如此一来江山危矣。 于是将拓拔恒关上两天,就找了个理由放出来,还赏赐了珠宝美人以表示安抚。可是没消停两天就传来了齐力城被占领的坏消息。 北境王气不打一处来,将拓拔恒传进宫里来训斥了一番。原本他刚重新凑拢了十几个美貌女子充盈后宫,还没来得及一一温存呢,又出来这种烦心事。 北境王叹了口气,收起怒火,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皇弟起来吧,我也是气急了,在这种危急关头,你我二人更应该携手并进,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楚军前进,皇弟心中可有办法了?搬椅子来,赐座!”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大楚军队已经穿过齐力城进入背后的九贡山了,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有两天了,九贡山虽然地形复杂,可是这之后的币城守卫却并不强,若是让楚军一路过来,穿过这最后一道屏障,后果不堪设想。这种时候,除了依靠拓拔恒这个弟弟,北境王脑子中也没别的主意了。亡国之君的滋味儿可不好受,他当王上的日子不算长,还没享受够呢! 拓拔恒垂着眸慢慢起身,掩去了眸中酝酿的风暴,朝堂势力已经尽在拓拔恒掌控当中,他早就对这个无能又自大的王兄看不顺眼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扳倒他的时机。既然现在形势有变,大楚先发制人,他也不能甘心被人压着打。 拓拔恒心中思量着,他倒是有些小瞧楚祁夜了,那年出访楚国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低调内敛的皇子,寥寥几面的印象只以为谦王是一个温和又胆小的人,却没想到却是一头装作沉睡的猛虎。 “回风谷,我们还有回风谷。”拓拔恒坐在椅子上,面色不慌不乱。 北境王有些不解地问,“回风谷?说起来朕以前打猎的时候倒是去过,此处有什么特别?” 拓拔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解说道,“回风谷只有前后两处出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而两侧的山上又可以方便我军潜伏。大楚人初来乍到必然不知道九贡山中的地形。等大楚军队路过的时候,我军可以来个前后夹击将道路堵死,山上的弓箭手同时万箭齐发,只要大楚人没长着翅膀,就别想从回风谷逃出生天。” 听完战王这番解说,北境王脸上的焦灼之色淡去了,他咧着嘴哈哈一笑,“听起来果然是个制胜的宝地!这件事就交给皇弟亲自跑一趟了。” 拓拔恒面色淡然,“国家兴亡,臣弟自然是责无旁贷,臣弟必然会亲自带兵去回风谷布置,请皇兄安心。” 北境王笑着连连点头,“好,好,皇弟办事朕一向是放心的,皇弟今天就先回去吧,想必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筹措。”心里觉得自己暂时不用担心做亡国之君了,北境王安心下来之后,就急着回后宫宠幸他的美人,十几个绝色女子还没有挨个儿招幸一遍呢。 拓拔恒起身一礼,“臣弟告退,出征那日诸事繁忙,臣弟就不来向皇兄请安了。” “去吧去吧,朕提前祝你旗开得胜。”坐在议事厅这么长时间,北境王早不耐烦了,看拓拔恒退出去,北境王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回后宫去了。 楚祁夜随大军进入九贡山,除了安营的时候独自一个大帐,一路上别的饮食起居都与普通将士的没什么两样,也从来不提什么特殊要求。军中够等级见到皇帝的将士无不对这位年轻的君王打心眼里敬服。 这天是进入九贡山第三日,天色暗下来之后,卫大将军下令全军安营扎寨。晚饭是军中大灶上分来的一荤一素两个菜配着米饭,秦牧负责给楚祁夜送每顿膳食,每一餐都是反复查验过后才送进来。 楚祁夜在自己大帐里草草用过一餐,坐在油灯旁翻看最近的南方来的密报和卫南青那边传来的消息。卫南青那边是一切顺利,卫南青已经带一万精锐成功避开了拓拔恒的耳目,开始秘密绕道往回风谷进发。 至于南方来的密报,内容主要说的是北境使臣已经登陆,此人是北境战王门下的一个谋士,是个中原人,名叫洪西铜。此人带着随从掩藏身份住在上虞国都城内的一家客栈内,目前并没有监视到上虞国的人与他们接头。 这消息已经是几天前的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因为消息传递有所滞后,若是等指令到前线,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这封密报也只是分享消息而已,并没有写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里面还夹着林曦月的亲笔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楚祁夜心里一暖。 拆开信封却有些哭笑不得了,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很好,不用担心,这边一切都在掌握中,你也保重自己,曦月。 她是有多不爱提笔写信啊!楚祁夜心中无奈,面上却不自觉地漾上了笑意。脑海中浮现出林曦月的一颦一笑,记忆里的她无论是动还是静,都是可爱的。楚祁夜反反复复看着那一行字,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 上虞国京城中,林曦月扮成的容公子穿着一套面料华贵颜色却低调的长袍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今天是上虞国皇帝在宫中设宴的日子。 下马车进了宫们,有内监前来领路,待到了设宴正殿的广场上时,林曦月看到前来迎接的人不由一怔。上虞国太子齐钰带着几个随从亲自在殿外迎接,想来是上虞国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礼贤下士,特意将这个人情卖给了这唯一的储君。 齐钰一身银色锦袍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急急地走上前几步笑脸相迎,“早就听闻慕山公子风采非凡,今日有幸见到本人,才知传言不及本人万一,本宫看着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林曦月躬身施礼,这样的场面恭维话,听听就算了。林曦月笑着说:“殿下人中龙凤,气质脱俗,慕山这等凡夫俗子怎能与殿下相较?到底是殿下谬赞了。” 齐钰伸手将林曦月手臂一扶搀起来,两人视线一触,齐钰似乎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问,“慕山在大楚可曾有一门林姓亲属?在通州。” 第119章 上虞国皇后有点怪 林曦月面上似有疑惑之色,抬眼笑着说:“慕山从小就长在云州,并没听家人说有一门亲属在通州的。” 齐钰眼神中有一晃而过的失落,他复而笑道,“是我看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刚才与容杞对视那一眼,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那双眼睛中的眸光锐利却不失温和,有点像他心心念念的某个女子。 林曦月目光与他坦然相对,“哦?天下之大,相像之人想来应该也是有的。” 齐钰笑容和煦,“是这个理,本宫初次看到公子只觉得可亲,慕山在本宫面前大可不用拘束,父皇母后已经等在大殿中了,咱们也进去吧,席间慢慢聊。” 林曦月垂首应了,“殿下前面请。” 林曦月带着两个“书童”跟齐钰一前一后进了正殿,上虞国皇帝坐在高高的龙位上,右下手是皇后的位置。上虞皇齐染亦头发花白,可是气色看上去却很健康,气质高贵又不会让人生出太多的距离感,容貌俊秀中带着刚毅,算得上是一位中年美大叔。皇后郑氏一身明黄凤袍,气质温和端庄,保养得益的面容淡施脂粉,隐隐能看到眼角眉间的细纹,能看得出这位皇后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绝色美人,只是林曦月觉得皇后似乎带着淡淡的愁意。 台阶下左边摆着一个桌子,礼亲王坐在那端着茶盏笑容可掬,右边依次摆了两个位置,都是空的,想来应该是她和齐钰的。 尽管不习惯,林曦月还是跪下行礼,“大楚云州容氏容杞,拜见上虞国国君。” 龙椅上的帝王哈哈一笑,“慕山公子请起,请入座,不用拘束。” 林曦月缓缓起身,面上恭谨却不卑微,“谢陛下。”走到太子下首位置落座。 桌上已经摆着几样精致果子,还有小巧的银质嵌绿松石风景纹样的自斟壶,并一只酒杯。林曦月将酒杯倒满,酒液清澈,清香扑鼻,是上好的竹叶青。好酒是好酒,可是度数高了点,不能多饮,以免酒醉误事。 林曦月举杯起身,“草民慕山此次游学各地,特奉师命来拜谢陛下厚爱,家师说他自在惯了,此生终究只能选择在山野中隐世读书,只是蒙陛下垂青,家师始终是内心难安,就让草民走一趟代他向陛下请罪,同时也是感谢陛下的理解。” 一番话说得进退得宜,滴水不漏,齐染亦笑着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是请罪可就言重了,朕求才若渴,听闻青岩先生高才所以才想请他出山,青岩先生既然志不在庙堂,朕也自然是没有强求之理,这又何必说谢?” 林曦月微微一笑,“谢陛下,草民敬陛下、敬娘娘一杯。” 齐染亦端起杯子喝了,皇后唇边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林曦月这个敬酒的却只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好她多年来品酒试味,算是把酒量练出来了。林曦月刚坐下,就看到对面的礼亲王举着酒杯冲着她遥遥致意,林曦月重新给自己倒酒,与礼亲王相敬一杯。 席间齐染亦谈起了上虞国的人才选拔和官员考核制度,这项改革还是之前跟青岩先生提过的,只可惜青岩只提出了一点建议,并没有打算下山来进入上虞国朝堂中。林曦月早有准备,改革的方案青岩之前就当面跟她细细说了一遍,林曦月结合自己的理解娓娓道来,齐染亦父子两人听的连连点头,直说精妙。 齐钰举杯说:“今日听慕山公子一言,真是如醍醐灌顶,原本本宫还觉得多方掣肘,难以平衡,现在照慕山公子所说,却也不是不可行了,本宫敬公子一杯。” 林曦月心中有些赧然,她其实并不擅长这些,今天不过是借了青岩这股东风罢了。“不过是慕山照自己的经验随口一说,能帮上忙是再好不过了。” 又一杯酒下肚,林曦月原本平日里就更偏爱度数低的甜酒,此时只觉得胸口中火辣辣的,连忙拿起银汤匙吃盖碗中的糖蒸酥酪压一压,一连吃了半盏下去这才觉得好些了。 齐钰忽然靠过来一点,压低了声音说:“慕山不胜酒力么?那就不要勉强,我让宫人换果子露给你。” 林曦月一怔,脸颊有些热,应该是酒意上脸了,“好,多谢殿下。” 喝着冰凉酸甜的果子露,林曦月舒了一口气,齐钰笑着看一眼说:“慕山面染红晕的模样,真是风采更添几分,在本宫看来不比昔年的第一公子逊色。” 这番话说得有些暧昧,林曦月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个齐钰连男子都要调戏两句,难道真的是男女通吃?“慕山不胜酒力,倒是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齐钰索性将自己的座椅挪地更靠近林曦月那边,齐钰与林曦月交谈着,渐渐地就有了相见恨晚之感。皇上他们也不出言打扰这两人聊天,齐钰说起自己游历一些地方的见闻趣事,不小心顺口说到汝城温泉的时候脸色一僵。 齐钰咳了几声,脸色有些尴尬,“所以说那里温泉还是不错的,对了,慕山这次到上京之后还打算去哪里?” 林曦月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想从上虞去西南之后再返回云州。” 皇后娘娘看着下面两个人聊的愉快,太子甚至连椅子都搬过去了,眼神还那样亲切地黏在容杞身上。皇后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忽然开口道,“陛下,皇儿既然与容公子如此投契,明天为皇儿举办的选妃宴,臣妾想请容公子一同参加,想必容公子慧眼也能帮皇儿提点。” 皇帝正在与礼亲王闲聊,闻言打量了一下并排而坐的两个青年人,“好啊,这是好事,容公子也还未婚娶,说不定还能凑个双喜临门呢。” 皇后低眉浅笑,“陛下说的是,若是能为容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选一门亲事,臣妾心中也是欢喜的。” 林曦月一愣,这件事什么时候又引到她身上了?再看身旁的齐钰,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母后,儿臣说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脸上笑容不改,“选个太子妃与你的想法并不冲突,半个月前帖子已经送到各家了,你明天只需要进宫就行。”皇后的意思很明确,这事儿没得商量。 齐钰笑着撒娇说,“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儿子才要选一个合心意的女子啊。” “没见到人,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合心意?” 齐钰继续垂死挣扎,“母后……”忽然他眼前一亮,“儿臣明天要约好了要与慕山谈论改革之事。” 皇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中意味不明,“谈论大事不可荒废,可是婚姻大事也非同儿戏,再说,本宫不是请容公子一同入宫赴宴么。” 齐钰看了林曦月一眼,“母后,这种难熬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把容公子卷进来了。” 皇后用力握着酒杯,指节发白,太子这样的表现更坐实了她的猜测,今天刚第一次见面,难道太子就看上这个容杞了?看容杞的样貌的确是清秀,可是这样下去怎么可以?“不行!” 话一出口,皇后发现自己语气生硬有些失态了,连忙面上带着笑意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本太子选妃的时候各王爷也可赴宴,若是能顺势成就姻缘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我朝现在没有适龄的王爷,容公子才高八斗人品贵重,又与皇儿投契,本宫看着欢喜就想多操这份心。” 林曦月着实无奈,皇后这么说就是不给她拒绝的余地,若是拒绝岂不是真的显得皇后是操闲心了?林曦月心中一叹,起身说:“慕山一介草民只怕是唐突了佳人。” 皇帝齐染亦笑着说,“这又有何妨,自古才子配佳人,到时候容公子看上哪家千金只管提出来,朕与皇后会给你做主。” 林曦月勾起嘴角,“草民谢陛下、谢娘娘一番美意。”说罢坦然地坐了回去,既然是躲不过去,赴宴就赴宴吧!牛不吃水还能强按头不成?再说,明天邀请的应该都是上虞国各世家的千金贵女,也未必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打酱油的书生。 只是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偏偏要她也去选妃宴呢?看皇上和礼亲王的反应应该是不知情的,那只能是皇后刚才临时起意,林曦月有些想不明白了。 齐钰冲着林曦月瘪了瘪嘴,做出了一个“我同情你却爱莫能助”的表情,林曦月也报以无奈地浅笑。饮宴进行的差不多了,帝后和礼亲王离开了,临走前说是时间还早,让他们年轻人换个地方继续喝茶聊天。 午后的日光暖洋洋的,宫人们重新在花园中的亭子里摆了桌子,安置了果品和茶水,之后都退到外面等着召唤。 齐钰将两张小桌子并在一起,摇着头低声抱怨,“现在看来我还不如我那个宝贝皇妹灵溪,她至少是在上香途中偶遇了现在的驸马,也算是一段因缘际遇,哪儿像我,得听从安排从那些一心想飞上枝头的女人中间选一个。” 林曦月挑眉,太子爷现在连本宫都不说了……是因为混熟了么?这个家伙也太容易跟人混脸熟了吧。 第120章 太子殿下的心思 灵溪成婚这件事林曦月是知道的,灵溪大婚前一个月给林曦月送了信,两人早已是姐妹相称,平日里也没少有书信往来。可是林曦月碍于身份不便,不能亲自去上虞国送嫁观礼,只好在风华楼自己的私库中选了一对硕大的紫色夜明珠,白玉镂空鬼工铃铛,并蒂海棠和合如意黄金嵌红宝头面一套,还有一副慧纹兰草象牙镂空团扇。 送给灵溪公主的大婚贺礼全部是方便携带,又贵重难得之物,特别是那件团扇,灵溪收到之后十分惊喜,大婚前还来信说自己特别喜欢这些礼物。 林曦月正抿着果子露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到齐钰说,“大楚国的皇后你知道吗?真真是个厉害的人物,这天下女子中我佩服的就是她了。” “咳咳,咳,咳咳……”林曦月听他突如其来这么一句,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拍着胸口两眼含泪看向齐钰,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齐钰连忙扔下杯子帮她拍背,好不容易林曦月这口气才顺了下去,伸手不落痕迹地挡开齐钰,“可以了,我已经好了,多谢殿下相助。” 齐钰收回手,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你这身子骨纤纤弱弱的,容貌也清秀,倒有些像女子。” “……我可不认为殿下这是什么赞扬的好话。”林曦月绷着脸沉声道。 齐钰当“他”是生气了,陪着笑脸说:“我当然知道慕山你不是女子了,就是这个喉结和肤色眉毛都是不容置疑的,是我视你为友,跟你说话的时候太过放松了些,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的不恰当了,我以茶代酒给你赔罪!” 齐钰也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不过是觉得林曦月骨架子小,顺口开了个玩笑而已。他平日里在面对那些大臣的时候也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虽然喜欢讽刺吐槽别人,可是也不会这么不过脑子说一些没意义的玩笑话。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容杞的时候,齐钰觉得自己心神放松,不用防备算计勾心斗角。 林曦月笑着轻叹一声,“殿下视慕山为友,既然是这个缘故,朋友间开玩笑也没什么妨碍,慕山若是再计较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说罢端起茶盏与齐钰的相碰,“慕山也敬殿下这个朋友。” 齐钰在林曦月肩上拍了两下,“我果然没看错人,不过你也太瘦了点,以后多吃点好的。” “……嗯,我的体质也许是比较特殊吧,怎么吃都不胖,健健康康的就可以了。”林曦月无语望天,这种情况下还让她说什么? 齐钰想起之前还没说完的话题,“对了,刚才我说起你们大楚国的皇后,你知道么?姓林,叫什么……嗯,男女有别我不能告诉你。” 林曦月嘴角暗搐,心中默默吐槽,什么是男女有别所以我不能告诉你?难道在你这就不算男女有别了! 林曦月装作感兴趣的模样说:“有所耳闻,只听人说过当今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具体事迹就不知道了。”这样夸自己,让林曦月有些尴尬。 齐钰嘴角勾起,眸中含笑,“你只知道这一点啊,我跟你说,她啊……武艺高强下手利落,处事也干脆大气,有胆量说出自己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少女子不乐意夫君纳妾,却不敢吱声也无力反抗的?她却不一样,她敢说反抗世俗,也有这个能力……” 齐钰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将林曦月的好处说了一遍之后,又如数家珍地将她这两年在楚国做得一些事复述了一遍。 林曦月坐在那里捏着茶盏,淡定地听齐钰说话,实际上恨不得立马起身走人。身为故事里的女主角,听着齐钰滔滔不绝地夸她的时候也只是有点尴尬而已。 可是当听到齐钰讲她这两年的一些事的时候,林曦月暗暗咬牙了,抑制住了自己想要跳起来敲他脑袋的冲动。面上还要保持微笑,做出认真聆听很感兴趣的样子!远在千里之外的上虞国,这个家伙竟然敢查她? 林曦月辅助楚祁夜的一些事,在大楚朝堂也不是什么秘密,起初还有人没摸清新皇的脾性,当面上奏疏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新皇当面对此事没点头,可也没摇头,只是第二天上午这个人家里就被禁军统领周煜带人查抄了。 原因是贪污数额巨大,有账本为证,倒也不冤枉。这次闹过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帝行事如此雷厉风行,此后再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了,反正皇后也没坐在明面上理政,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所以齐钰能知道有关林曦月的事倒也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个家伙没事干查她一个皇后做什么?若是查一查楚祁夜,还算是收集别国情报。 等齐钰终于说完了,林曦月挑眉道,“有句话我有些好奇,就直接问了,殿下可以选择不回答,看这样子,殿下在楚京中的暗桩似乎……不少?”比起齐钰说得那些话,林曦月更关心的是这点。 齐钰端茶盏的手一顿,忽而面不改色地抬眼笑道,“叫你瞧出来了?真是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劲,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在楚京是有些人可用。” 他敲着桌子,苦笑着继续说:“不过楚国现任皇帝手里的暗卫太厉害了,其中似乎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什么人,我的人也只能从边缘打听到一些不算什么秘密的消息,传来那些消息中,很少能看到重要的,其中也就是因为我出于私心,更留意有关林……姑娘的消息吧。”齐钰还是不想承认,她早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林曦月垂眸,“明知不可为而心有戚戚,不过是浪费心力罢了,殿下是未来上虞国之主,当以国事为重。” 齐钰自嘲一笑,“我平生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之前府中也有数十个姬妾,可是偏偏在遇到她之后,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不过是见过几面,似乎就着魔一般入了心,回来之后看到府中那些女人就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总会觉得心烦气躁,于是我就将府中姬妾全部赏了银子遣散了。” 换了一副面孔坐在那听一个男人的表白,林曦月木着脸心中并没起什么波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并没有那种需要裙下之臣的膜拜,来证明魅力的虚荣心。林曦月想起坊间传言,上虞国太子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宠遣散了太子府的数十美妾……果然是流言误人,真相永远出人意料之外。 齐钰长叹一声继续说,“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我又何尝不是在心里这样劝自己的,可是这世间又哪儿能找得出第二个跟她一样的女子来?” 林曦月脸色淡然,“殿下自然能寻得属于殿下的好姻缘,也许只是现在还未遇到罢了,过分执着不过是苦了自己。” 林曦月也想不明白,这个齐钰怎么就看中她了,每次见面,林曦月对他都是不假辞色,莫非此人喜欢受虐? 齐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决,“也许再等一段时间,我就会有机会了。” 林曦月心头一动,看向齐钰。察觉到自己失言,齐钰笑着说:“我是说,我不在乎她嫁过人,愿意等着她。在我心中她就是那皎皎明月,始终萦绕心头,说不定哪天机缘到了,这份姻缘最终还是我的。” 林曦月垂眸掩去了眼中的了然之色,“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心思却在飞快地转着,齐钰既然能这么说……这就意味着,他应该已经与洪西铜接上头了。北境人住的那家客栈,林曦月已经派了几个影子以店小二和后厨打杂的身份混了进去。最近却没有发现北境人与上虞国的人接触,这其中难道出了什么岔子?那些影子应该没有被发现啊。 林曦月心中有许多疑虑,可是却不能直接开口试探,此时若是说什么,肯定会引得齐钰起了疑心,只能等回去想办法查一查了,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漏洞。 林曦月主意已定,心中也安定下来。感觉到到齐钰眼中隐藏的探究之意,还在不落痕迹地打量着她,林曦月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察觉出什么内情。 林曦月笑着调侃道,“殿下放着现成的如花美眷不要,偏要苦苦守候那天边明月,此间冷暖,指得殿下心中自知了。” 这些不过是顺应此时此刻,证明自己并未多想的场面话罢了,不过要是让她说什么祝福齐钰心愿得成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来。 齐钰轻笑出声,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倒是劳烦你担心了,你应当是知道的,我自小就被立为储君,虽然父皇母后从来不娇惯,对我的培养也都是几近苛刻,可是地位在这放着,也算是要风得风。因此,我不喜欢失败的感觉,楚祁夜算是头一个让我能看得上的对手,所以……无论因为哪个方面,我都不想输给他。” 齐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巧夺天工的玉铃铛来习惯性地把玩,林曦月看到那铃铛一怔。齐钰看“他”盯着玉铃铛,微微一笑,“这样精巧的物件很难得一见吧?” 林曦月含笑点头,“看得出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对林曦月而言,此物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觉得好玩,用一块上好玉料请那位已经退隐的玉匠做成的,世间只此一件。 第121章 选妃宴会 齐钰将铃铛包覆在掌心里婆娑着,眼中染上温柔的笑意,“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这玉铃铛原本是林姑娘送给皇妹灵溪的大婚贺礼,我看到之后特别喜欢,就好说歹说跟她讨了过来,随身带着每日把玩,就像看到了她一般。” 林曦月低头喝茶,眼角跳了跳,这个齐钰是哪儿来的执念啊!竟然还做出这等痴汉行径来。之前她还觉得楚祁夜对齐钰的整治有些过了,现在看来……嗯,楚祁夜还是手下留情了。 林曦月心中有事,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回到酒楼房间之后,林曦月招来卓风,将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 卓风听了神色也严肃起来,面上满是不解,皱着眉说,“不应该呀,咱们楼里的人,有多少本事楼主心中清楚的,这盯人的事怎么会看漏了?他们可是在那客栈各处都盯着的,这几天那使臣带着随从也只是出了四趟门,买了一些特产和笔墨宣纸之类的东西,这些人并没有一刻离开影子的视线。” 林曦月也一时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可以确定的是北境人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应该不会有所防备。这种盯梢的事情风华楼影子最为擅长,林曦月也有自信他们不会盯漏了人。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林曦月支着下巴苦思冥想,穆锦在热水里拧了一个帕子递过去,“主子脸上的面具贴了一天了,褪下来擦一擦,松散一下兴许就想通了呢。” 林曦月忽然抬起头盯着穆锦,怔怔地也不去接那帕子,“你刚才说什么?” 穆锦也是一愣,迟疑着说:“……奴婢刚才说,请主子将脸上擦一擦松散松散。” “不是这个,是前面那句。” “主子脸上的面具贴了一天了?” 林曦月一拍桌子,“就是这个了!我明白问题所在了,卓风现在就去将盯着洪西铜的影子全部收回来,不用盯着他了。” 卓风不解道:“为何?咱们要回去了?” 林曦月微微一笑,“若是此洪西铜非我们要找的那个洪西铜呢?” 卓风这个风华楼影子统领也不是白当的,经林曦月一提点,他思量一下就明白过来其中的关窍。“主子说得是他们……移形换影,暗度陈仓?” 林曦月颔首道,“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真正的洪西铜,是在这个替身靠岸进入上虞京城之后一两天才来的,咱们只顾着盯着这个冒牌货,倒将真正的那位给漏过去了。” 她本来就有些奇怪,战王怎么会一点都不着急,可以容许这使臣慢慢悠悠的四处闲逛,过了这些天都没能与上虞国的人联络上,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曦月想了一会儿,继续安排,“你即刻带人分散在城中,查一查这城中有什么可疑的易容过的人,同时派几个最擅长跟踪潜伏的人去盯上太子府吧。” “主子是怀疑与那些人接触的是……” “嗯,不是怀疑,是基本可以确定,不过还不知道是他自己亲自去,还是中间人。不过他们双方是必然会有一次正式会面的,结盟这种大事,都会担心对方临时变卦在自己背后捅一刀,所以他们肯定会见面的,盯着太子府准没错。” 卓风拱手道,“属下明白了,现在就去安排。” 林曦月浅笑着说:“如何识别易容的人,应该不用我再跟你们啰嗦了吧?” 风华楼背后的营生以收集情报为主,收集情报少不了跟踪潜伏这一项基础。在这其中,能识破对方的易容也是其中之一的必备技能。 第一批影子是林曦月亲自培养教授出来的,第一批影子只有十名,这些人后来都成了风华楼的骨干,卓风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人除了基础的搏斗、潜伏、盯梢之外,还根据各自的特点有自己独特的能力。后来收入楼中的影子都是这最初的十个人选拔之后,训练出来的,渐渐地队伍就扩大了,各地分部也都建立起来。 林曦月有前世的特工理论知识打底,如何做一名特工早已有了一套成熟的系统理论,要比这里训练暗卫的办法强了许多。还有伪装易容的手段,也比当世精妙不少,所以如何识破这些人的易容还不是小事一桩? 卓风了然一笑,“主子放心吧,这些基础的东西咱们还忘不了。” “好,明天一天,天黑前我要听到结果,北境的事不容拖延,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所以……只能劳烦你们了,等此事告一段落,我再给大家发一些犒劳金吧。” 林曦月顿了一下,补充道,“上虞国京城官员的府邸别院也要查。”说不定真正的洪西铜就住在某个官员家里。 “是,属下为主子做事,原本就是义不容辞,没什么劳烦的,属下先去了。” 卓风说完大步离开,今天晚上他也不准备睡了,早点布置下去,就从今晚开始秘密查访各处的酒楼客栈,还有各权贵的府邸,虽然他们的人手不少,可是这工作量也委实不小啊。 风华楼的全部都是自由身, 林曦月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在婢女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又重新贴上面具。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现在稍微松弛下来,林曦月靠在床边眯着眼昏昏欲睡,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上虞国之后她总觉得有些容易困倦,也许是水土不服吧! 晓风上前轻声说:“刚才回来的时候,奴婢让厨房给主子炖了白粥,准备了几样清淡小菜,奴婢现在去取来,主子将就着用一些,然后脱了外衣再睡吧。” 林曦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用晚膳,倒也不觉得腹中饥饿,可是她知道不吃东西不行,现在她可不能再病倒了。“好,你去拿吧,你们也没吃晚饭,就多拿点一起吃了,不用再单独去弄了,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礼数可讲究的。” 晓风应了,开门出去,穆锦看着林曦月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主子最近几天总是容易乏困,食欲似乎也不如从前,是不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现在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请郎中他们不是办不到,风华楼每个分部中都配有擅长医术的人。林曦月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总觉得睡不够,也许是累着了,再加上水土不服吧。” 晓风用一个大食盒将膳食提上来,穆锦过去帮忙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摆放好,林曦月走到桌边坐下,主仆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晓风为林曦月盛了一碗粥,林曦月实在没什么胃口,强逼着自己喝了大半碗。桌上那盘凉拌青笋,弄得酸酸的很清爽,倒是对了林曦月的胃口,搭配着白粥将那盘菜吃了大半,也没吃点心。 林曦月起身打了个哈欠,“你们不用管我,慢慢吃,我自己先去睡了。”说罢推开内室的门进去,想到明天还要参加那个什么选妃宴就觉得脑仁儿都疼。林曦月拍了拍头顶,算了,再烦恼也没什么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上午申时起身准备入宫,林曦月今日穿着一套月白色锦袍,腰间挂着绣工精致的香囊和一块麒麟图腾的佩玉,头发梳起来用白玉发带拢住,这一身行头极符合一个世家公子读书人的形象,显得整个人飞扬挺拔,面如冠玉。 今天这场选妃宴,名目上是为了选太子妃,可说白了却是皇后娘娘的主场,若是穿戴上刻意的太不成体统,只怕会让皇后不满,认为“他”是故意的。女人与男人不同,更容易关注到这些细微之处。 皇后郑氏的昭阳宫中,院子里布置地花团锦簇,搬来了不少新鲜珍奇花草供人赏玩。各权贵家的千金们以往入宫都是在母亲的陪同下,今天却不同了,她们都是自己乘着自家马车,停在宫门外下车之后,身后带着的也只有两个贴身婢女而已。 皇后专门派了几乘软轿,从宫门内将这些名门淑女抬进昭阳宫,昭阳宫院子很大,观景亭里按照人数摆好了桌子。宴会的气氛比较自由,众人可以在亭子里喝茶用点心,也可以在院子里散步赏花。 林曦月原本与齐钰站在一处,可是没多久齐钰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鬟给请走了。这样的内廷聚会,寻常外男不得入,所以穆瑶晓风这两个“书童”被留在了二门外。 原本此行就是走个过场,林曦月也没打算主动上前找那些千金们攀谈,打定了主意要全程保持低调,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选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林曦月站在一丛花树掩映中,专心盯着面前那盆马蹄莲,真是一盆好花,一片枯叶都没有,开的清雅悦目,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马蹄莲。 “公子也喜欢此花?”一个清越柔和的女声打断了林曦月低调到底的企图。 林曦月心中一叹,浅笑着转过身去,眼前是一位身穿浅黄纱裙的曼妙女子,细细一弯柳眉似蹙非蹙,双眸似秋水盈盈,身材比较瘦削,蜂腰窄肩显得有些单薄。她的装扮却不同于大多数贵女那样满头珠翠,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支银质扁方,以白色明珠为垂坠,又在鬓边饰以一小朵白玉雕成的玉兰。 林曦月开口说:“此花独有一瓣,却不失清雅别致,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黄衫女子低眉浅笑,“世人都爱那些繁华,就连赏花也不例外,众人多爱牡丹,可少有人能瞧上这清雅低调也是一种美,公子果然是个风雅之人。” 女子上前屈膝一礼,“尚书府长女伯幽若见过慕山公子。” 第122章 尚书府千金 “伯小姐多礼了,慕山惶恐。”林曦月低眉拱手,脸上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伯幽若笑着说:“公子若是不打算去那边凑热闹的话,不如咱们二人作伴,赏花闲聊,时间也好打发一些。” 林曦月原本就是一个人站在那,若是直接拒绝岂不是显得太刻意?她还没打算在上虞国树敌。林曦月展颜一笑,“如此甚好,那就劳烦伯小姐了。” 园子很大,两人从这个僻静的角落绕上一条无人小路,小路两边种着各种观叶植物。林曦月与伯幽若并肩而行,林曦月目不斜视地慢慢踱步,可是仍然能感觉的到,伯幽若的视线频频瞟到她这边来,状似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曦月心中也没弄明白伯幽若是个什么意思,若说这位尚书府大小姐只是为了找她做个伴,赏花散步这么简单,她是不相信的。 “当心。”林曦月抢前一步,伸手将树丛伸出的一根树枝挡住。 伯幽若刚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转角旁边横插出的树枝都没看到,眼看着树枝要刮伤佳人的娇颜,林曦月就顺手拦了一下。 伯幽若一怔,继而低眉含羞地说:“幽若刚才走神了,多亏了慕山公子。” 林曦月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语气淡淡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伯小姐走路应该当心些,伤到就不好了。” 看到伯幽若的两个贴身婢女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林曦月忽然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性别是男子,贸然跟这位千金小姐往这偏僻地方走,似乎不太妥当。 林曦月转过身抬眼道,“往这边走似乎也没什么景致可看了,咱们离开众人太久,若是皇后娘娘寻找起来,似乎也不太好。”说着就要往回走。 伯幽若看“他”要回去,急急忙忙开口道,“公子莫急,幽若知道那前面有成片的秋茉莉,开的极美,星星点点地白花趁着绿叶,连成一片好看极了,所以想请公子一道过去看看。” 林曦月心中着实无奈,这位大小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抓住她不放!面上却不能将情绪显现出来,“如此就请伯小姐引路了。” 再往前走了几米,绕过一片树丛,入眼是成片的秋茉莉,香气幽幽扑面而来,白色小花点缀在绿叶中。看上去的确令人心情平静舒畅,女人的天性,几乎都是爱花儿的,林曦月也不例外,上前几步走进花丛中,俯下身轻轻一嗅。 “好香,果然是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林曦月不由地将前世看到有关茉莉花的一句词念了出来。 伯幽若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又听到林曦月说得那句词,细细回味只觉得余香满口,辞藻风雅。伯幽若也俯下身在一朵花上面闻了一下…… “小姐,万万不可!”伯幽若的两个丫鬟低呼着冲了过来,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失措。 林曦月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只看到伯幽若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捂着胸口连连粗喘,她的喘气声越来越急促,张大了嘴脸色有些发红。然后眼睛一翻,朝林曦月站着的地方倒了下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间,伯幽若的婢女小跑着还没来及赶到近前来,林曦月也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步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林曦月明白这种症状应该是哮喘症发作,大概是因为刚才吸入了花粉的缘故。这种时候要让病人保持坐姿半靠在那里,一定不能平躺,否则有可能会吸入分泌物导致窒息。 两个丫头跑过来,满脸担忧,这次是因为她们没能看顾好小姐,导致小姐哮喘病发作,回到府中难免会受罚了。看林曦月抱着她们家小姐坐在地上,两个丫头一时傻了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林曦月抬眼淡淡看了她们一眼,“都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禀报了皇后娘娘,请一个太医过来给你家小姐瞧瞧。” 两个丫鬟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林曦月无奈地咬牙道,“站住!这种事一个人跑腿就够了,留下一个人在这边守着。” 若是等会儿让人看到“他”抱着伯大小姐,两个人单独在这呆着,正应了众人眼中的孤男寡女,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丫鬟们被她训的一哆嗦,倒也不敢再磨蹭,她们没来由地听从这个公子的指挥,丝毫没想着要质疑。留下一个人站在那守着,另一个人快步跑着去请太医。 没多久太医就来了,不过如林曦月所料不是一个人,皇后带着这次参加太子和这次参加宴会的几个闺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凤目一扫,神色中有些担忧,却丝毫不改端庄风度,眼神却有些锐利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林曦月。今天来的都是重臣家的嫡女千金,若是在宫中赴宴出了什么岔子还真有点不好交代。 两个太医背着药箱上前,帮忙将伯幽若放在担架上之后,其中一个太医将伯幽若的头托了起来,另一个太医开始施针,这才将林曦月解放出来。 皇后娘娘明显的针对和怀疑,林曦月都看在眼里,她心中苦笑,转了个方向冲着皇后那边跪着,“启禀皇后娘娘,草民与伯小姐碰巧遇上,伯小姐说这里有一片秋茉莉开的极好,于是我二人就过来赏花,也许是伯小姐一时忘情,忘记了自己的喘症,嗅了一下这茉莉花,所以致使旧疾复发,草民唯恐伯小姐发生危险,为了让伯小姐保持靠坐的姿势,事急从权才顾不得男女之别。” 皇后的眼神转向一旁那个托着伯幽若的太医,太医点了点头说,“哮喘之症发作是来势汹汹,除了保持空气畅通之外,就是要让病者呈坐姿,一定不能平卧,否则容易堵塞气管,若是处理不当可能会瞬间气绝。” 皇后听了脸色稍缓,“慕山公子不必解释这么多,青岩先生的高徒,想必都是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你又是陛下和太子看重的贵客,本宫怎么会怀疑于你呢?慕山公子快起来吧。” 林曦月谢了一声之后缓缓起身,入了秋之后泥地上难免湿气比较重,她又保持那个姿势跪坐了许久,腿麻的起身稍微一趔趄。没想到齐钰从皇后背后冲出来,一个箭步上前,揽住林曦月的后背,帮她稳住了脚跟。 “看把你给紧张的,伯家千金没什么事,你倒是吃不消了。”齐钰大喇喇地咧嘴一笑,拍了拍林曦月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不会有人把伯大小姐发病牵扯到你身上的。” 林曦月淡然一笑,不落痕迹地摆脱齐钰的手,与他拉开距离站着。抬起头正对上了皇后有些不善的眸光,皇后脸色不太好,似乎心情很是复杂。再看皇后身后跟着的那些各有千秋的闺秀,也都是表情微妙地打量着她。林曦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人的神色这样复杂,难道是刚才的相亲被齐钰故意搞砸了? 终于等太医施救完毕,伯幽若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下来,太医舒了口气,起身复命,“启禀娘娘,伯小姐已无大碍,回去修养两日,平日里不接触花粉就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示意太医可以告退了,又吩咐自己身边的掌事嬷嬷护送伯幽若回尚书府。皇后吩咐完这些之后,回过头含笑说:“今天这场宴会就结束了,就让苏西送各位小姐出宫吧。”苏西是皇后身边的大丫头。 众女拜别皇后,一时间娇声婉转,各有风情。苏西请各位千金离开之后,皇后这才沉下了脸,“太子跟本宫过来!……慕山公子也跟着来罢。”说完一甩袖子带着宫人就往前面走了。 林曦月看了一眼齐钰,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意思是“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要让我跟着一起被训”。齐钰撇着嘴送了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林曦月无奈,认命地跟上去,仰人鼻息还发作不得,她这个皇后现在也太窝囊了!这皇后娘娘也太奇怪了吧!太子有什么不是,不从自己这个当妈的身上找问题也罢了,有什么事也该去找负责教导太子的太傅大人啊!她和齐钰的关系在旁观角度看来最多也只是投契而已,连死党都算不上好吗! 昭阳宫正殿内,皇后坐在凤座上脸色黑沉沉地,周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留下,全被皇后赶出去到殿外候着。 大门关上之后,皇后叹了口气说,“太子,你平日里怎么胡闹,只要不有伤政事,母后也都由着你了,你收了那些大臣送的……小公子养在府中,母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有些事由不得你任性,娶一个合适的太子妃稳固朝纲,为我上虞国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这一点你应该是明白的。” 林曦月面上平静如水,实际上内心也是惊讶,齐钰不像是个好男风,还男女通吃的人啊。林曦月看到的各种证据和风华楼收集来的情报都表明,这齐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可收了大臣送的男宠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23章 被当作断袖 皇后的态度让林曦月心中有些不解,不落痕迹地瞟了齐钰一眼,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完全是默认的态度。 看到皇后瞪他,齐钰连忙正色道,“儿臣晓得轻重,还请母后放心吧。” 皇后冷哼一声说:“晓得轻重?那今天母后叫你跟李侍郎的千金和南侯家的小姐聊天,你怎么口口声声都说的是……” 皇后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停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你口口声声说的就是容公子有多好多好!之后还在花园里众目睽睽之下还那样勾肩搭背,京中对你的传闻你不是不知道吧,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本宫现在就告诉你,这个太子妃你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母后已经够开明了吧,特意将这些闺秀们都传入宫中来让你亲眼看到,也好培养感情,可是你呢?太让本宫失望了!” 林曦月这才听明白这皇后是个什么意思了,皇后以为齐钰是断袖,然后皇后最近觉得自己儿子与容杞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天哪,林曦月感觉自己被天雷击中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不能直接贸然跳起来撇清关系。 皇后一连串说完这么多话,喘着气端起茶杯润口。齐钰垂着头起身,扑通一声跪下,“母后,儿臣知错了,请母后原谅,儿臣……此生不能寻得两心相知的女子相守,只觉得心里苦啊,所以才不懂事地搅局,母后放心,儿臣必然是不愿父皇母后失望的。”他垂着头眼角微红,似乎很是黯然神伤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皇后看他的样子早就软了心肠,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母后明白你的难处,如非不得已,母后何尝愿意逼迫你?” 齐钰起身,依旧是垂着头,“是,儿臣谢母后能理解。” 皇后和缓了脸色,“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娶一个能襄助你的嫡妻之后,也不妨碍你再去寻你那个两心相知啊,你以后接了那个位置,女人也是少不了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给母后一个准信儿,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大婚了。” 郑皇后这番言论让林曦月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这样一个满口妻妾理论的女人,是怎么做到让上虞皇齐染亦这一生至今只守着她一个女人的?违和感太强了,也没听说这位郑皇后也什么非比寻常的背景啊。 齐钰抬眼,脸上带着乖顺的笑意,“儿子晓得了,所以母后就别气了吧。” 郑皇后冲着自己儿子笑了一下,然后眼中闪过厉光看向林曦月,“容公子是个难得的人才,既然你与太子投契,让你留在太子身边,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希望你要知道分寸。” 齐钰出言求情,“母后,这不是慕山的错。” “你给我闭嘴,坐好听着!”郑皇后嗔怪地瞪了一眼齐钰。 还喊慕山,叫的有够亲密的呀!在这时候却显得太过刻意。郑皇后可是齐钰的亲娘,从小到大相处二十多年了,林曦月可不信这齐钰一点儿也没听出郑皇后没完全指明的意思。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所以才故意在众人面前与“容杞”表现的那样亲密。 联想到之前齐钰的种种表现,林曦月心中冷笑,明白自己是被这个太子爷当挡箭牌利用了,明明不喜欢男人却还要以此来做挡箭牌!不过齐钰这个算盘只怕是打不响了,就算那些名门千金因为太子是断袖而不愿意嫁给他,可是这婚事又是她们一个女子能做得了主的么?为了家族的富贵荣华,大多数时候,这些女子并没有什么选择权。 林曦月克制住让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抽,垂着眸起身道,“辅助太子原本是一件了不得的机会,可是娘娘美意慕山不敢领受,慕山还未学成,青岩先生只是让慕山游学历练,慕山不敢贸然出师,只怕先生一怒,慕山会被逐出师门。” 她只装作不明白郑皇后的意有所指,装傻谁不会?林曦月目光清亮坦然,察觉到郑皇后落在她身上的不解和探究之意,林曦月保持着躬身姿势一动不动。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原本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大楚国的子民,还顶着青岩先生高徒的名头,就算这些人想要挖角也不能强行为之。 终于听到头顶上传来郑皇后的声音,“罢了,容公子既然有难处,本宫与太子也不好强人所难,容公子坐吧,本宫只愿公子在上京流连的时候能多帮帮太子。”皇后的脸色明显缓和,就连语气和和善了许多。 林曦月正色道,“承蒙娘娘高看一眼,只要是容杞做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说罢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这样就算是过关了吧。林曦月也不看齐钰,心中已经给他重重记上了一笔,有仇不报非女子! 吃着茶又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宫人说二皇子齐应求见,要给皇后请安。对这位上虞国二皇子、齐钰唯一的胞弟,林曦月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喜欢四处游山玩水的潇洒公子,常年不在宫中,现在这是回来了么?可是看这位皇后娘娘神色淡淡地,似乎没有终于能看到许久不回家的儿子那种激动喜悦。 “让他进来吧。”郑皇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齐钰也只低着头喝茶。 一个青衣男子进来,看样子年龄跟齐钰相若,大莫能小一两岁。皮肤被晒得有点黑,长相与齐钰有三分像,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柔媚,这种感觉却与皇后不一样。 齐应走上前几步跪倒在地上,“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点勉强,一勾唇角抬起手说:“起来吧,母子之间何须讲究这么多礼数。” 齐应仰脸一笑,应声站起身,又转过去跟齐钰见礼,“见过太子大哥。” 齐钰抬眼一笑,“坐,这次有大半年没见到你了,黑了点,不过看着硬朗了。” 齐应在一旁坐下,“这次出海倒是见识了许多以往想不到的事,我还带着一些新鲜玩意回来,有紫色的东珠,海灵芝之类的东西,回头整理了箱子儿臣给母后送过来。” 郑皇后眼中没什么温度,“乖,你有心了,你安全回来就好。” 郑皇后的表情看在林曦月眼中就是五个字,皮笑肉不笑。哪里有这样的母亲,对两个儿子如此区别对待,寻常人家不是会更疼宠小儿子一些么?真是令人费解。 齐应也察觉到了郑皇后的冷淡,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很快脸上又重新漾上笑容,“这位是……”他看着的正是坐在对面下首的林曦月。 齐钰看了一眼,说:“这位是青岩先生的学生慕山公子,他游学至此,是咱们的贵宾。” 林曦月少不得起身见礼,“草民容杞见过二皇子。” 齐应咧嘴一笑,“我不讲究这些的,我就叫你慕山吧,快请坐。”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皇后推说今天累了,叫人送了三个人出去。齐应还要去皇帝那,就从东角门先走了。等出了昭阳宫大门,林曦月面无表情地拱手一礼,“草民先告退了。”说完转身抬脚就走。 齐钰上前追了两步,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慕山是生我的气了?” 林曦月回过头,微微一笑,“并没有,只是生自己的气罢了,被人当挡箭牌用还没能早点察觉,却是慕山的失误了。” 齐钰苦笑着说:“我也不瞒着你,府中我养的那些所谓男宠也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那些想嫁入太子府的女人能够知难而退,今天……也是这样。” 林曦月冷嗤一声,“殿下生于帝王之家,不会不知道那些女子就算不愿意,也改变不了她们要嫁给你的事实。你这个太子都不能反抗,那些闺秀又能如何?” 大家都知道联姻不过是一种手段,皇上和皇后,还有那些女子的父兄才是真正决定这件事的人,他们双方决定了的婚事,就连齐钰这个太子都不能奈何。 齐钰听林曦月这么说,微微一怔,“终究是你站在局外比我冷静,看的通透许多,我也明白这个中关窍,可是……难免存了侥幸心理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齐钰长叹一声,看向林曦月说:“慕山有没有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 林曦月神色淡淡,“不曾听过,现在听来倒是有点意思。” 齐钰笑着说:“这是我心里那个女子所说的话,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是震惊的,立太子妃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不过……” 齐钰眼中冷光浮现,“我的妻子只能是她,总有一天她会是我身边的唯一。” 林曦月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心中为即将嫁入太子府的那些女子悲哀,听齐钰言语间的意思,那些女子此生未必能善终了。可是,齐钰怎么想,还有那些女人未来的命运都与她无关。 林曦月也没心思站在这浪费时间听齐钰疯言疯语的“告白”。敷衍一句,“穿堂里风大,殿下早点回去吧,有些事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也不等齐钰有什么反应,林曦月说罢就转身离开。她现在这个身份,讲究礼数是必须的,可是也不需要过分仰人鼻息。 第124章 尚书府之约 林曦月出了宫门,晓风和穆锦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看到林曦月衣摆上的脏痕都是神色一紧。林曦月跳上车板摆摆手,“没什么事,先上车咱们回去。”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晓风穆瑶上了马车。车夫也是自己人,马车开始前行,林曦月靠在软垫上,只觉得腰酸乏困的很,眯着眼把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捡紧要的说了一遍。 穆瑶皱着眉说:“这伯大小姐怎么会想着缠上主子的?差点就被她连累了。” 林曦月原本也只是觉得这位伯大小姐是个内向的人,不习惯热闹,所以找了“他”这个同样落单的人来作伴。可是现在考虑到之前齐钰拿她做挡箭牌这件事,影响了她的看法。 “也许是这位伯大小姐不想入宫吧,所以专门走远不跟太子有所互动。”林曦月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这样才感觉腰身的疲惫感舒缓了一些。 想想之前的种种,伯幽若一直要带着她走远一些,似乎对这场选妃宴真正的主题根本没有上心,包括之后哮喘发作……说不定都是她自己刻意而为。郑皇后亲眼看到伯幽若发病,也许会因此将她从候选人中剔除。娶嫡妻与侧妃妾室不同,皇家讲究嫡子,嫡妻开枝散叶的能力很重要,所以伯幽若身有痼疾,至少被选做太子妃是没什么希望了。 林曦月这几天明显瘦了一些,除了容易犯困些,索性看上去精神还好,晓风有些担心自家主子的身体,她不像聆风那样擅长厨艺,只能按照主子以往的口味吩咐厨房做得精致些。 晓风轻声询问:“主子今天在宫中怕是没好生用膳吧,临出门前我跟厨房说了,捡清爽的收拾一桌子出来,等着主子回去用。” 马车颠簸,林曦月原本也只是合着眼假寐,闻言睁开眼一笑,“今天宫里我就用了两块点心,你这么一说倒是感觉有些饿了,昨天那盘凉拌青笋不错。” 终于听到林曦月主动说要吃什么东西了,晓风穆锦都很高兴。晓风点点头,语气也是俏皮欢乐,“主子想吃这个容易,等会儿我去盯着他们弄一盘,不让他们搁上香油弄腻了,主子等会儿可得多用点饭。” “好。”林曦月笑着拖长了话音。 回到客栈房间里,穆锦服侍着林曦月换了衣裳又洗漱了一番,刚在桌边坐下,晓风就提着食盒进来。桌子上摆好之后,林曦月让两个丫头也一起坐下来用饭,厨房准备的菜有胭脂鹅脯、鱿鱼清烩香菌、腊肉炒荷兰豆、糖醋虎皮豆腐,还有林曦月面前的那盘清爽的笋丝。林曦月确实感觉饿了,就这菜吃完了穆锦给她拨的一碗米饭,吃完饭之后,晓风又盛了一碗参鸡汤放在林曦月面前。 “主子喝一点吧,厨房天不亮就炖上的,喝了补气养身的。“ 林曦月看着鸡汤表面的油花,没来由觉得心中烦腻的很,鸡汤的气味也让她闻着有些不好受,“我吃饱了,这鸡汤就算了,你们喝了吧,这样费工夫的东西最好别糟蹋了,现在离晚膳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了,晚膳我就免了,” 林曦月漱口之后又喝了半盏茶,看外面天还亮着,“我去睡会儿,等卓风回来之后再叫我起来。” 两个婢女起身应了,“是,奴婢明白。” “主子,主子醒醒,卓统领回来了。”晓风轻声呼唤,一连几遍才将林曦月唤醒。 林曦月睁开眼睛,朦胧中入眼的是室内明亮的烛光,“什么时候了?” 晓风笑答:“已经是戍时了。” 林曦月起身下地,在晓风服侍下穿上外衣,“咱们出去吧。” 卓风已经在外室坐着等了一会儿,看到林曦月出来连忙起身行礼,“楼主。” 林曦月不在意地摆手,“都坐吧,查出什么线索来了么?” 卓风点头,“已经有眉目了,今天在城中一家药店发现一个小厮去买乌杜,只买了这一样,而且购买量很大,手下的人发现了疑点,就跟上去,之后看到他进了尚书府。” “洪西铜在尚书府?”不用卓风解释,林曦月就明白了,乌杜这种药材煎水之后可以洗去脸上的易容,此物外用无碍,可是内服却有微毒性,若是不与其他药材搭配的话,基本没有可能是内用,而且还是买了那么大的量。 卓风接着说:“嗯,现在判断应该是这样的,发现尚书府有一个院子的守卫特别密集,我们的人试着潜入,可是白天还是多有不便,就作罢了。” 林曦月颔首道:“你们没有做错,齐钰和伯尚书两人合作,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闯进去的,里面的具体情况我们目前还未可知,若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属下们一定谨慎行事,还有今天太子出了宫就直接回府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林曦月冷笑着说:“他倒耐得住性子。”想起齐钰之前明显表露出来的企图心,现在已经能确定上虞国一定会答应北境结盟的请求,不过这两国应该也不会太快达成同盟,因为双方都会在同盟合约中给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这中间少不了要纠缠拉扯,讨价还价,所以说……林曦月他们这边还有时间。 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必须要在两天之内让洪西铜死在上虞国。可是苦于暂时找不到突破口,林曦月揉了揉额角,“卓风你下去吧,除了领班盯着尚书府和太子府两地的人手,其他人都收队回去休息,还有你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安排完这些事,不用来复命了,自己回房休息。” “是!属下告退。”风华楼主的命令说一是一,从未有影子质疑。 林曦月坐在灯下翻看这几天积攒的密报,也不多,就是十几封而已,翻看了一遍,基本也就是一个告知求批示的内容,有凤夕瑶和几个影子元老在楼中坐镇,自然不用担心风华楼会出什么乱子。例行完公事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曦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批完了,可以睡觉了。” 这些回批明天会让卓风从风华楼自己的渠道送回各处,晓风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分类包起来。林曦月自己回内室睡了,她心里明白明天可能会有一场不容闪失的交锋,她必须要养精蓄锐。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穆锦就从楼下拿上来一张拜帖,林曦月打开一看竟然是尚书府的帖子,下帖的人正是伯尚书本人,里面的内容大概是,小女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慕山公子过府一聚,伯家已经备下一桌酒菜略表心意。 林曦月抬眼问:“来送帖子的人呢?” “还在楼下候着,说是尚书府马车也来了,要接主子过府。” 林曦月唇边勾起一个弧度,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更衣,去尚书府。” 尚书府邻水的花厅内,摆着一桌宴席,从酒水到菜肴无一不精无一不奢,伯尚书是一个眼睛里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陪座的还有伯夫人。 宾主落座之后,伯尚书端起酒杯,“慕山公子涉猎广博,懂医理,又为人高义,如此才能让小女获救,伯某在此感谢慕山公子。” 伯夫人也举杯一笑,跟着说:“多谢慕山公子救了小女啊,我们真的是由衷感激。” 林曦月浅笑着举杯,“令千金发作的时候,不过是在下正好在身边罢了,略尽举手之劳的小事,怎还能劳动伯大人和夫人记在心里。” 酒杯相碰,看上去和乐融融,林曦月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与伯尚书和伯夫人笑谈两句,实际上却有些食不知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伯夫人有些探寻里看着自家夫君,“老爷,幽若说想要自己当面拜谢恩人。” 放在往常大家闺秀不能随便面见外男,这是规矩,可是今天……伯尚书的眼睛在林曦月脸上梭巡了一瞬,很快哈哈笑着说,“这又有何不可?原本皇后娘娘就允了慕山公子入内廷与各家闺秀见面,想来慕山公子是个风光霁月的堂堂君子,再者,慕山公子又是我家若儿的救命恩人,见面又何妨?” 伯夫人回过身将自己的婢女叫过来低声嘱咐了两句,婢女转身离去,又有人将桌上的碗盘撤下去,换上极品香茗。 那婢女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伯幽若带着贴身丫头袅袅婷婷而来。还是淡雅清新的装扮,不过却比昨日宫中相见的时候多了几分甜美。 伯幽若走到林曦月面前盈盈下拜,“幽若拜谢慕山公子昨日救命之恩。”眸如秋水含烟,声如黄鹂婉转。 被一个女子这样娇娇弱弱地看着,林曦月心中着实有些不自在,连忙起身退后一步说:“容某无功名在身,又怎担的起伯小姐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了。” 伯幽若直起身子低眉浅笑,“昨日在昭阳宫中赏花,幽若自觉与公子投契,我家园子里也有些不错的花卉,公子可以愿意让幽若陪同您在府中逛一逛。” 这话正合了林曦月此刻的心思,口中却还是要推辞一番,“伯小姐才健朗了一些,这……只怕会劳烦到小姐。” 伯尚书笑着说:“若儿身子底子还是很好的,不发病的时候什么事没有,只要不凑近前去闻那些鲜花就没事了,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也好,我家若儿也算是个才女呢,慕山公子若是不介意,提点几句就够她受用了。” 第125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伯幽若小脸一红,“爹,就别这么夸女儿了……女儿哪儿担的起那才女之名。” “哈哈哈,女儿大了知道害羞喽。”伯尚书抚着下巴,笑的很是愉悦。 看伯尚书的意思,似乎是并不在意“容杞”在伯府中行走了,还有这伯尚书的一举一动不可能毫无意义,伯尚书和伯夫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竟然会同意伯大小姐陪着“他”这个男子散步? 可是现在林曦月也顾不得考虑这些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借此机会探一探洪西铜的所在才是最重要的。“那就劳烦伯小姐了,小姐请。” 尚书府花园的格局可以与林曦月前世旅游去过的那些出名的园林相比,虽然比不上御花园那么大,可是该有的布置一样不少,沿着小径穿过一座假山蜿蜒而入,转过去入眼就是一片水光粼粼。周围各种花草树木错落有致,修剪出来的姿态各有千秋,其中有不少名贵品种。林曦月背着手走在花园中,状似认真地四处观瞧,做出赞叹不已的模样,实际上却不漏痕迹的偶尔抬眼观察各处。就连这花园的院墙各方向附近都有隐藏的侍卫,粗略判断人数应该至少有十几人。 伯幽若的四个丫鬟都远远跟在后面,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伯幽若看林曦月抬头认真看着一颗玉兰树,似乎在出神。“公子好眼力,这颗玉兰树是名种,是爹爹多年前从西南移来的,花型丰满如白蝶展翅,不过可惜了……明年春天才能看到它开花,到时候公子早就不在京中了。” 伯幽若垂着眸,羽睫微颤,面上有些怅惘之意。林曦月回过头来,轻声一叹,“大楚境内大部分都在北方,不如这江南的花草种类繁多。听小姐所说,这玉兰可真是美极了,等到一树繁花盛开之时,又将是何等美态,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林曦月说完就继续慢慢向前走去。 伯幽若咬着唇角,似乎酝酿了许久的勇气,追上林曦月的脚步低声说,“公子……公子也可以留下来,在……在这尚书府中,以后自然可以年年赏这南国春色。” 伯大小姐这言语间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呀!林曦月状似不明,回过身挑眉道,“哦?伯小姐这话可就叫容某不解了,容某还未出师,又没有功名在身,若是在府中叨扰的时间太久只怕会遭人诟病,容某又岂是那样的为人?” 伯幽若脸色有些红,眼神乱飘不敢与林曦月相对,“慕山公子可还记得,你入城那天遇到几个泼皮拦住一辆马车,当时马车那站着一个婆婆。” 这么一说林曦月有点印象,当时只是看着几个壮年男子欺负一个老太太,她看不过眼就让卓风过去连打带恐吓把那帮人给弄走了,“……似乎……是有点印象。”不会这么巧吧,那辆马车是伯府的? 伯幽若闻言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抬眼看着林曦月,“当时幽若就坐在马车里,那个婆婆是幽若的教养嬷嬷,当时多亏了慕山公子仗义出手,后来你们走的太快了,幽若也没办法找到恩人的住处,却不曾想到,恩人就是慕山公子。” 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恩人恩人的叫着,林曦月笑容有些僵硬,“不过是路过罢了,路见不平就叫手下的护卫出手相助,不值一提,伯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林曦月有意引导,一路顺着人工湖向西走,这人工湖是引活水而入,远远能看到西边那里有个石头闸口,有清澈的水倾斜而入。林曦月早就注意到,从闸口那边的石桥过去,一片草坪之后,似乎有一个月洞门。状似不经意地眺望远处的景致,视线在远处滑过一圈,并不在某一处久留,林曦月察觉到月洞门那边隐藏的侍卫数量明显比这里要多一成。这些暗卫藏匿的也算隐蔽,可是在林曦月这个穿越来的个中“专家”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说林曦月这个风华楼主,就连那些以她的理论培养出来的影子,也可以比较轻松地识破这些普通暗卫的伪装。 林曦月闲庭散步一般走上闸口上的石桥,意料之中的,她还没走过石桥的中间,对面院墙周围的暗卫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伯幽若原本低着头想心事,这才发现林曦月上了石桥,远远地说:“慕山公子还是下来吧,我爹说,最近不要走过这个石桥。” 林曦月微微一笑,“哦?抱歉,是容某逾越了。”说着原路返回下了桥。“容某以为那边也是可以赏景的园子,没想到却是不对外开放的禁地,实在抱歉。” 看着“他”风度翩翩地走过来,伯幽若只感觉到心跳加速,有点晕晕乎乎地说,“慕山公子言重了,原本那里是紫竹苑,倒也没什么不能进的,只是最近家里似乎来了一个连我也没见过的贵客,为了不冲撞贵客,爹爹调了一个侍卫队守在那边,除了爹爹可负责送饭的婢女,没人可以靠近。” 一队侍卫、送饭的婢女?林曦月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林曦月走到湖边,看着闸口倾泻而出的水,入珍珠落玉盘一般,看着赏心悦目,不知道是从哪条河通进来的,这倒不会难查,回头顺着尚书府外的方向一路过去应该就有结果。 伯幽若沉默了一会儿,追上前与林曦月并肩而行,“慕山公子愿意留下来……留在尚书府么?” 林曦月一怔,“伯小姐这是说笑了,慕山不过一介白衣,也不是伯家亲族,如何能留在尚书府?” 伯幽若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丫鬟,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听到她说的话,咬着唇,压低了声音说:“慕山公子可愿意入赘伯府?爹爹等会儿应该也会跟公子谈起此事,幽若敬重公子为人,所以、所以先……先跟公子提上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先飞红了一张俏脸。 原来伯尚书打的是这个算盘啊,入赘?眼看着伯幽若太子妃做不成了,所以选中了他容杞,他们想的倒挺好啊!伦家世,容杞出身大楚有名的书香世家,说般配也能配的上尚书府这样的高门大户。 林曦月只装不明,低眉拱手做出惶恐不已的样子来,“这如何使得,容某不过一介白衣,怎能配的上小姐如此垂青。” 伯幽若看着她说:“世人都爱那花团锦簇、热闹繁华,可是幽若偏偏就欣赏公子这样的清雅风度,再说……” 她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林曦月的脸色,接着说,“再说,爹爹说了,陛下和太子有意招慕山公子入朝为官,公子又有青岩先生得意门生的名头,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的。” 林曦月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伯幽若,“这番话是尚书大人的意思,还是伯小姐的意思?” 伯幽若也是个玲珑聪慧的女子,听林曦月这么说,只当“他”是误会了自己是那等趋炎附势的女子,连忙解释道,“无论公子是什么身份,幽若对公子的欣赏钦佩都不会改变的,只是爹娘他们那里有他们的考量……想必公子心中也是明白的,终究是幽若自己做不得主的。” 林曦月原本以为是这一家人眼看着遴选太子妃无望了,所以换了个法子,招募一个有前途、却在上虞国无甚根基的男子入赘。却没想到伯幽若对“容杞”的感情似乎是认真的,这下事情似乎有点不好办了。 接下来伯尚书应该会叫她过去谈这桩婚事,林曦月站在那心里转了千百回思考着要怎么拒绝。 伯幽若看林曦月迟迟不语,神色一黯,“请公子别疑心幽若的用心,爹爹有他的心思,可是幽若也有幽若的想法,那一日在马车中惊鸿一瞥,幽若自此就记住了公子,可是后来让丫鬟去找,去再没找到公子踪迹,也许是老天见怜,让你我在宫中重遇,这样天赐的机会幽若又怎能放过?” 林曦月语气淡淡的,“所以伯小姐在宫中因为花粉过敏引哮喘症复发,也是刻意而为之?” 伯幽若低着头说,“没错,幽若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幽若只想与公子……” “伯小姐慎言,若是不慎传了出去,只怕会有损小姐清誉。”林曦月打断了伯幽若还没说出口的告白。没想到她两次不经意的举动,就让这位大小姐生出了别样的情愫来,这样她感觉有些啼笑皆非。林曦月心中一叹,她可以在完成筹划之后抽身而退,可这位伯小姐……注定是痴心错付了。 伯幽若怔怔地看着林曦月,忽然就红了眼圈,“慕山公子真的……真的对幽若一点心意也无?”若是不能嫁给慕山公子,她就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某个门当户对家的子弟了。 林曦月垂眸,“抱歉。”短短两个字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伯幽若毕竟还是个闺中淑女,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地说了一声,“幽若房中还有女红没做完,就先失陪了。”说着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 第126章 与尚书大人的交锋 林曦月看着伯幽若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的确在她原本的意料之外,只能希望这位伯大小姐能早点忘掉这份琦念吧。 “容公子,我家老爷有请。”一个婢女走过来说。 该查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会一会伯尚书之后还得赶紧离开。林曦月回过身微微颔首,“好,就劳烦这位姑娘带路了。” 尚书府正厅上,两个婢女上了茶退出去,正厅内只剩下林曦月和伯尚书两人,伯尚书抿一口茶,状似闲谈般的聊起来“听说慕山公子今年刚满十八岁?” 林曦月点头,恭谨对答,“是。” “真是青年才俊啊,人才难得!” 林曦月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答到,“伯大人谬赞了。” 伯尚书面带笑意看了林曦月一眼,“老夫听人说起,慕山公子在家乡尚未婚娶?” 终于奔向主题了,林曦月笑着说,“的确,慕山并未娶妻,不过慕山尚未立业,所以不打算先娶妻,只等考取功名,做出一点成绩来再考虑。” 伯尚书先是一怔,然后哈哈笑着说,“有道是成家立业,怎么到慕山公子这里就反着来了呢?成家之后有个妻子操持内宅,嘘寒问暖,你不是更能无后顾之忧地建功立业了吗!” “慕山一介白衣,且尚未离开师门,只怕反而耽误了人家姑娘终身。”林曦月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丝毫不留缝隙。 伯尚书顿了顿,脸上笑容不改,“慕山公子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啊,老夫可是知道的,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有意招慕山你入朝为官,还未有功名就能得陛下如此信任,想必日后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放下茶杯看着林曦月,做出循循善诱的样子,“慕山你还是年轻了点,有实力是很重要,可是在朝堂之上,实力、才华无法代表一切,现在你有了如此不凡的登天梯,你又何必执着于走科举这一条路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曦月也无意于伯尚书辩论,只垂了眸说:“您说的是,慕山受教了。” 伯尚书似乎对林曦月能如此上道很是满意,换了个姿势靠近林曦月这边一些,笑着说,“慕山觉得小女幽若如何?” “蕙质兰心,端雅大方,伯大人伯夫人教导有方。”林曦月嘴角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回答的内容也不过是在礼节允许的范围之内。 伯尚书观察着林曦月的表情,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类似春心荡漾的神色。伯尚书是个男人,他也了解男人,林曦月那种官方式的场面话,看似是夸奖之词,实际上明显是对伯幽若不感兴趣的表现。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促成这段姻缘的想法,男女之情,婚后也是可以培养的嘛! 林曦月装傻充愣,伯尚书没法子只能将话挑明了,“老夫的意思是,慕山觉得我家幽若做你的妻子可还合适?老夫有意为幽若招一个赘婿。” 伯尚书停下来,看林曦月垂着头不语,继续说道:“老夫只有一子一女,我那小儿子被宠坏了,太不成气候,以后能继承老夫家业的也只有招来的女婿了,老夫告老之前,我二人在朝堂上也能相互扶助。” 伯尚书的算盘打得好,容杞出身百年书香世家,他出身清贵,还深受陛下赏识,又与太子相交甚密,还是大名鼎鼎青岩先生的得意弟子,无论才智还是样貌都是极好的。最重要的是,容杞是楚国人,在上虞国并无根基,若是他想要在上虞国朝堂上站稳脚跟,就得抱紧伯家这棵大树。 既然选上太子妃已经无望了,怎么看这个容杞都是女婿的上上人选,伯尚书唯一的儿子不学无术、纨绔不驯。尽管伯尚书疼爱独子,可上虞国官员考核制度比较严格,伯尚书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儿子进入仕途是没什么希望的。若是把家业交给这个败家子,怕是没几年家业都会被他败光,所以伯尚书听自家女儿提起容杞就动了心思。 招婿入赘就相当于自家人了,慕山公子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起伯家的门户,必然可以保伯家满门的富贵荣华。至于伯尚书那个独子,伯尚书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与其让他败光了家业半生孤苦,还不如让容杞来支撑门户,这样他们伯家的嫡子还能做一个富贵闲人,为伯家传种接代也就够了。 林曦月心思稍微一动,就明白伯尚书的打算,来上虞国之前,林曦月就对上虞国朝堂上一些重臣和其家眷有一些了解了。这个伯尚书为人精明,功利心重,可是也是一个能力比较强的大臣,但是不幸的是,他那个独子却是一个扶不上墙的。伯尚书这是打算找一个能干的女婿帮忙养全家呀! 林曦月浅浅一笑,“伯大人如此美意,请恕慕山无法领受。” 伯尚书原本还是自信满满地等着林曦月回话,没想到她会直接出言拒绝,一时也变了脸色,冷笑着说:“容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眼光太高,看不上我伯家的小门小户吧!” 若是尚书府还算小门小户,恐怕这上虞国就只能有帝王家是高门大户了。林曦月也不着急,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请伯大人息怒,伯家自然是高门大户,若是结亲,也是慕山高攀了。” 听林曦月这样说,伯尚书怒火才渐渐平复下来,“哼,那你还有什么理由,老夫今天倒想要听你说出了一二三来!” “其一,慕山现在还是大楚人,若是入了上虞国朝堂,并且入赘伯府,就意味着不再是大楚国人,可是慕山并没有合理的理由离开大楚,也不打算落一个叛国的名声。其二,慕山还未从青岩先生门下出师,未经允许贸然入世为官,形同叛逆。其三,云州容氏时代为大楚子民,容杞离开又让容家如何立足于大楚?这种种的后果都是慕山所不能承担的。” 林曦月语气平静地娓娓道来,一番话说得既合情又合理,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所以当初上虞国皇帝也只是提过之后就罢了,并不能强求慕山公子为上虞国效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就连刚开蒙的幼童都懂得,伯尚书这样的人,也没道理明面上逼着人家叛国逆师吧? 伯尚书脸色变了几变,眼睛转了转,心思百转千回,很快又找出了一个理由,“听说容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小女,这……岂不是有损她的清誉,容公子不愿意娶小女,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难道不管不顾让你女儿自己栽倒在地上死了么?林曦月心里暗暗骂这个伯尚书真是混蛋。她现在的身份虽然是白衣一个,可是……她林曦月从来不喜欢被人胁迫。好好谈判的话,林曦月还愿意费点口舌和时间,跟对方虚以委蛇。不过,如果对方使出胁迫这种无理取闹的烂招,就别怪她不给留面子了。 “医者父母心,既然医者都可以接触病患而无所谓性别,那……事急从权,这个道理就说算到天上也讲得通,对此,容某问心无愧。” 林曦月站起身来,淡淡瞥了一眼被气的不清,却不能发作的伯尚书,“还有啊,伯大人大可以放下心来,当时除了容某,伯小姐的贴身婢女之一也一直守在身边,不曾离开片刻,所以,对伯大小姐清誉应该是没什么损伤的,伯大人若是心存疑虑,大可以叫来府中婢女询问,今天多谢伯大人设宴款待,容某感觉宾至如归,不好叨扰太久,就先告辞了。” 林曦月说完也不看伯尚书,就往外走去。伯尚书被林曦月一番明嘲暗讽气的脸色青红交加,可是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他也不是一般人物,再生气,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少。 伯尚书咬着牙起身招呼,“来人,好生送容公子出去。” 好生送出去?伯尚书现在恨不得容杞一出门就摔死在那里!这上京之中能这样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他,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容杞真是好大的胆子!以为他是谁!伯尚书现在心中恨意滔天,一方面是原本自己设计的完美计划宣告破产,他心中难免有落差。另一方面是被一介白衣书生毫不留情驳了面子,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伯尚书暗暗决定了,一定要让容杞那个小子尝到他的厉害,到时候他就等着容杞自己回到尚书府求他收留! 林曦月出了院子,晓风穆锦迎了上来,林曦月不着痕迹地冲她们点了点头。 “走吧,打扰了尚书大人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去了。”这番话是故意说跟出来送她的家丁的。 回去的时候还是坐尚书府的马车,林曦月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区区一个尚书还不足为惧,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伯尚书的脸色,只是开始还需要在尚书府中查探罢了。就算伯尚书想找后账要报复她,林曦月也没什么好怕的。风华楼那些影子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她这个楼主本人也不是泥捏的。 傍晚时分,伯尚书收到一封太子府出来的密信,内容很简单,“别对慕山公子动手,算盘打得太响小心遭报应。”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伯尚书看着那短短一行字,额间冷汗涔涔,中午才发生的事情,下午太子就知道了,主子从来不会喜欢自己下属有那么多小心思的。伯尚书擦了擦冷汗,收起了对容杞的心思,太子都这么说了,他又哪儿敢跟太子明着作对! 第127章 潜入 回到客栈之后,林曦月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将卓风叫来,“今天晚上就可以行动了,洪西铜住的那个院子叫紫竹院,穿过尚书府花园顺着湖泊往上游走,穿过石桥对面有个月洞门,就是那里,花园中至少有二十个侍卫,紫竹院里预估还有十二三个精锐暗卫,不过,每天会有人送饭进去,守卫也在那个时间前后会换班,那个时候是守卫最松懈的。” 说着她将桌上的纸往前推了推,上面有大概的路线,还标注出了花园守卫的分布图,最下面写着的是守卫换班的时间。, 卓风拿起来看,“这样心里就有底了,楼主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动手?” 林曦月看了一眼外面有些阴霾的天空,“月黑风高,最适合做一些杀人越货的事,不是么?丑时,就在进入丑时整点的时候动手,这个时候是寻常人最疲惫懈怠的时间,还有……” 她停下来,嘲讽一笑,“洪西铜好女色,在院子里呆了那么多天,早就按耐不住了,听说伯尚书花了百两银子买了个清倌人,今天夜里会派人送去紫竹院,所以,洪西铜软玉温香享受不尽,房间里今晚应该没有护卫在。” 卓风看着林曦月画的路线图有些不解,皱着眉说:“这个路线……似乎不是尚书府里面的路,楼主的意思是从别处潜入?” 林曦月微微一笑,“没错,我提早就要人画好了这上京附近的地形图,尚书府花园里的内湖引的是来自外面的活水,那源头就在城东那条沁芳河。我看过了,这片湖水会一直通到紫竹院内,而那个石桥水闸间的缝隙绝对可以够一人通过。” 卓风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等会儿就带几个熟悉水性的人过去。” 穆锦低声说,“若是洪西铜遇刺,肯定会全城戒严的,主子要不要今晚提前出城?” 林曦月道,“咱们还不能走,还有别的事要做……今晚,我潜入皇宫一趟。” “主子怎能如此冒险。”三个人异口同声阻止。 林曦月笑着叹了口气,“上虞国皇宫内还有些疑点,我想去查清楚。上虞国皇后竟然没有一个确切的来历,也不是某个世家之女,你们不觉得奇怪么?齐钰是怎么知道那张丝帛,应该与此脱不开关系。还有……杀了洪西铜之后,还要让上虞国腾不出手来在我们背后找麻烦,至少要争取到半个月时间吧。” 穆锦不赞同地说:“这种事何须主子以身犯险,倒是显得我们这些手下人无用了,奴婢愿意替主子去一趟。”情急之下,穆锦这番话说得有些失了分寸,带出了几分命令指责的味道。 林曦月看着穆锦,似笑非笑地说:“我离开之后还需要有人扮成我的模样留下来,再说,过去穆锦与我比武的时候,孰胜孰负?” 穆锦低了头,“主子武功精妙,手段特殊,奴婢远远不及主子。” 林曦月挑眉道,“那这事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上虞国皇宫的地形我也比你们更了解,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做,咱们现在人手有限,我身边也只剩下你和晓风可用,你们若是贸然入宫被擒,到时候,咱们可谁也逃不了!” 说到最后,林曦月的语气就有些严厉了。穆锦与卓风晓风这俩跟着林曦月的老人儿不同,她更多的是受曾经谦王府的培养,作为楚祁夜派给林曦月的贴身护卫兼侍婢,这种时候穆锦当然会优先考虑保证皇后的安全稳妥。 晓风卓风跟着林曦月风雨里来去多年,一起经历过的大小事已经不少了,面对危险的任务之前,他们虽然也会开口劝说,可是对林曦月的决定从来不会质疑。风华楼中的众人都知道,楼主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 穆锦惶恐,跪在地上说,“主子运筹帷幄考虑周全,奴婢确实想不到那么多,只是……担心主子涉险,心中不安的很,所以言行无状,还请主子原谅。” 林曦月和缓了脸色,“你起来吧,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事急从权,关键时刻,任务就是任务,计划好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努力完成,不会因为我的身份与别人不同,就可以耽搁的。” 卓风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楼主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林曦月早就想好了,语气笃定地说,“你们算准时间,一定要在丑时前后潜入紫竹院,你们那边得手之后,从水路离开,记得扫除一切脚印痕迹。至于我……也是在丑时前后潜入皇宫,上虞国的宫廷禁军调换时间表,咱们早就拿到手了,小心谨慎一些,应该不会被人发觉。” 晓风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主子需要我们留下来做什么?” “穆锦与我身形相若,穿上我的衣裳扮成我的样子,别看齐钰表面上大大咧咧,似乎是玩世不恭,实际上他也是个疑心重的人,只怕他起了疑心临时过来查岗,若是看到我没在可就不好了。至于晓风,还是容杞公子的书童。”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林曦月看了看外面还没黑下来的天色,“卓风下去吧,安排好之后,让大家都吃饱喝足睡上一觉,秋季河水凉,一路游过来体力不支可就头疼了,晚上的行动也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你可明白了?” 卓风放下手中那张路线图,心中已经将路线记了下来,“这些细节属下明白,请楼主放心,一定盯着他们吃饱喝足,下水之前也会做好热身。” 风华楼的概念是,每一位影子都是花了很大人力物力才能培养出来的,所以每一位影子的生命都是珍贵的,绝对不能拿人命去做毫无意义的消耗。至于潜入紫竹院之后的事,林曦月却一点也不担心,风华楼的影子都懂得人体的要害所在,能准确地寻找到位置,然后让对方一击毙命,绝对不会失手。 林曦月将桌上那张纸放到烛火上方点燃,“卓风去吧,还是那句话,人活着才有以后的机会。” 卓风重重点头,“属下明白,楼主放心!”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人活着才有以后的机会。”林曦月在风华楼众人间经常说起这句话,在林曦月的心目中,她的手下有足够的能力和责任心就够了,她并不希望这些人遇到难处以命相搏。比起完成某一次的任务,这些影子的生命要重要得多。他们辛苦磨砺自己,学习各种本领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不是为了求死。 用过晚膳之后,林曦月脱了外衣上床睡了几个时辰,心里装着事儿,也不用晓风来叫。差不多到了时候林曦月就自己醒了过来。 晓风拨亮了烛火,捧着一套林曦月自己特制的夜行衣过来,“主子醒了?衣服已经备好,请主子换上吧。” 林曦月坐起身来,眼神清亮,一扫前几日总也睡不够的疲惫感,也许是因为好久都没有亲自出任务了吧。林曦月利落地换上夜行衣,掩饰容貌的面巾是特制的,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能视物呼吸,面巾在脑后有三条鹿筋固定着,绝对不会在奔跑打斗中脱落。 靴子是平底高腰的,靴筒外侧做了一个隐蔽的袋子,里面放着蜡丸,捏碎了里面是吸入就能立刻浑身麻痹的药物。靴子后跟在地上朝某个特定位置一磕,鞋尖前端就能弹出尖刺来,因为这个尖刺不怕会误伤自己,所以林曦月给这个兵刃上面淬了见血封喉的奇毒。还有林曦月管用的短刀也放在袖子中,晓风送来之前已经检查了一遍,林曦月穿上之后又把夜行衣里面的机关检查了一遍。身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上战场前小心谨慎,检查好自己的武器装备,这是必须的素养。 林曦月整了整束发的帽子,推开房间后窗户,“我先出门了,你们在这耐心等着。” 使出轻功从后窗跳了出去,后面是一个空无一人的背街胡同,当时这间酒楼选址的时候,就专门将地方选在这样的位置,想换个身份偷偷出门,也不会撞上路人或者是巡夜的兵丁。 林曦月跳上一旁民居的房顶上,一路飞檐走壁向皇宫西门的方向而去,据情报显示,皇宫西门的守卫最为薄弱,而且守门的将领还好赌嗜酒,这样的地方最有可能钻空子了。 丑时的更声响起,林曦月心中想着卓风他们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进入尚书府,可是脚下却不曾停顿,既然已经分工了,她必须选择相信他们。 丑时刚过,紫竹院正房寝室内,雕花木床的吱呀声渐渐停了,男子的喘息声伴着女子娇滴滴的嗔怪,“洪大人这也……太厉害了,一晚上了到现在都第几次了,奴家身子还疼呢,都吃不消了,哎呀,讨厌……哎呀~” 洪西铜刚又结束了一次,一双手还不消停地在美人儿光滑的肌肤上下其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美人儿娇声嘤咛,洪西铜邪笑着说,“还说受不住呢,你再这样叫两嗓子,就是大人我受不住了。” “怎么?大人不喜欢奴家的声音?” “喜欢,娇娥就是大人我的心头肉啊。” 第128章 惊天之秘 站在帐外的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卓风面无表情,无声地示意他们先等着别动。听人家的春戏不是他的爱好,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这样的场景,不过这个洪西铜的情话可真的有些恶心啊。 里面一阵女人的娇吟,“奴家把这副清白身子个了大人,只是等大人回北地之后,奴家怕是要回到那勾栏中任凭别人践踏了……”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嘤嘤抽泣起来。帐外的人默默在心中赞一句姑娘好演技。 洪西铜正埋着头专心品尝着女子雪白细滑的皮肉,闻言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雪臀,“宝贝儿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伯尚书买了你就是送给本大人的,今天起你就是本大人的人了,本大人的妾室不跟着回北境,留在上虞国做什么?” “奴家只怕大人这一晚之后,兴头过了就把奴家抛到脑后去了。” “这样玉雕般的美人儿,你家大人怎么舍得呢?”洪西铜抱着美人一翻身,“离天亮还早呢,咱们再来一次。” 女子咯咯娇笑着伸出手臂揽住男人的后背,卓风面无表情地抬手。三人用轻功转过屏风,上前掀开床帐。洪西铜察觉到不对正要回头,身下的那女子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在洪西铜回头之前,卓风一刀从洪西铜后背穿胸而入,洪西铜还未看清来者是谁就喷出一口血,趴在女子身上没了气息。那女人被喷了一脸鲜血,此时从最初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张口正要尖叫,就被卓风身后那个黑衣影子一刀插穿了脖子。 卓风身后的影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床上两具光裸的尸体,“统领,这两个人要怎么办?我带着化尸粉。” 卓风转身,“没必要,在院外的人发现之前,撤,草地上脚印顺便清理了。” 开门出去,院子里倒着十几个护卫,其中一个影子鄙视地看着地上的护卫,“哼,就这点本事,还没开始打就被一点迷烟放倒了。” 之前他们从湖水里出来之后,趁着侍卫换班的间隙,把一种水溶性的迷药放在湖水中,这种迷药遇到水之后会直接变成烟雾,药效散布到空气中更加倍,水中却已经没了药性。这药是林曦月在鸩谷的时候请沈神医帮忙配的,量不多,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抹去痕迹之后,三个人重新潜入水中,水中冒上来几串气泡之后,黑洞洞的水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在上虞国皇宫里,一个黑色的娇小身影在阴影的掩饰下迅速地向前移动着,林曦月已经顺利地从西门进入皇宫。此时各道宫门早已下钥,林曦月挑那些不起眼的角门甬道翻墙进入后宫之中。 林曦月避开巡夜的禁军一路朝着昭阳宫的方向去,她总觉得这个皇后郑氏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昭阳宫寝殿屋顶上,林曦月猫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琉璃瓦,宫殿内明亮的烛光从小孔泄漏上来。林曦月有些意外地是,上虞皇齐染亦也在这里。此时帝后二人坐在内室的软榻上,不过看起来却不甚亲密,一人坐一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沉默着,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可是也能看得出这两人都板着脸,心情似乎都不怎么愉快。 林曦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郑氏开口说:“陛下当年就答应过我,钰儿的婚事交给我来考虑,现在陛下是要对臣妾食言么?” 齐染亦的声音似乎有些怒意,“交给你考虑可以,可是你也得先尊重钰儿的想法,他不喜欢的女子,你却偏偏要塞给他!” 郑氏冷笑一声说,“陛下可以不考虑这些,臣妾却不能不想,钰儿是储君,是陛下钦定继承大统的人,臣妾给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正妻有什么不对?还是说陛下其实心中另有人选,反正我们母子不招陛下待见就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朕这些年一直将齐应放出去,这些年他四处游历几乎没回过京城,权谋心术一样没学到,在朝中也无根基,就这样你还不能放心么!”齐染亦提高了声音。 听到这里林曦月一怔,听两人的对话,郑皇后一直在防备着齐应?齐应不也是她的儿子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郑氏继续开口,倔强地说,“反正给钰儿迎娶大将军家的嫡女,这件事臣妾这次就做主了,钰儿自己也同意了,臣妾今天已经派人送了婚书过去,八字也已经送去钦天监了,陛下就是再不喜我们母子,也不至于再解除这个婚约吧。若是陛下心里还有一点太子的位置,到时请为钰儿主婚。” 齐染亦猛地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看似是气得不轻,“你,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真的就是钰儿想要的吗?与不爱的人相伴一生,赢青檀,你当真要儿子步你我的后尘吗!” 林曦月心中一惊,赢青檀?此时寝殿内除了帝后二人,连个婢女都没有,原来郑皇后其实并不姓郑!难怪查不到她的来历。赢姓氏可真不多见,这是灵国嫡系的姓氏。楚祁夜的娘亲就叫赢青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郑皇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齐染亦,许久之后沙哑着嗓音开口,声音中有些哽咽,“你……是有多少年没叫过我的名字了,呵呵……”她低低笑着,声音中泛起苦意,“真没想到,你再一次愿意开口叫我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齐染亦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青檀,正在说齐钰的婚事,你别闹了好么,已经很晚了,朕等会儿还要回去。” 郑皇后缓缓起身,“十年了,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她么?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且,齐染亦你给我记清楚了,就算你爱她爱的深入骨髓那又如何,她当年选的人从来不是你!二十年前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而你的妻子是我,是我,赢青檀!” 林曦月有些讶异,虽然她已经看出来这帝后二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坊间传闻那样的情深意长。现在看来,这二人果然是貌合神离已久,既然这样,身为帝王的齐染亦为何后宫一个嫔妃都没有? 齐染亦转过身直视着郑皇后,脸上满是凄然之色,“是啊,她离开已经十年了,不过……”他脸上忽然染上了狠厉,声音中带着恨意,“你以为这么多年朕不知道当年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么!朕只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罢了。” 在齐染亦冷然无情的目光中,郑皇后有些心虚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陛下是气昏头了吧,又在胡说什么,青凌是我的亲妹妹,我就算……就算不甘心,她既然已经嫁人了,我又怎么会专门去加害于她!” 青凌、亲妹妹,赢青凌?原来郑皇后是母后的胞姐!似乎母后当年被珍贵妃陷害也与这个赢青檀有关。林曦月发现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心中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听两人的谈话,似乎是当年齐染亦爱上了妹妹,可是姐姐却对齐染亦一往情深,最后姐姐因妒生恨。 齐染亦呵呵地冷笑着,许久之后上前一步捏住郑皇后的下巴,迫她抬头与自己目光相对。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亲妹妹?赢青檀你放消息给你亲妹妹的敌人,害她被人陷害致死,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你知道我多想把你这颗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齐染亦猛地甩开了手,嫌弃地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你这样的女人,比蛇蝎还不如,你根本不配提起她的名字,只是因为上虞国需要钰儿这个能力不凡的太子,朕不能让太子因为你而蒙羞,所以将此事按下不提。” 原来是这样,当时在夕凉殿中搜到上面有灵国印鉴的密信就是这么来的,林曦月看着下面这两个人心中百感交集。 赢青檀脚下一软,倒下坐回身后的软榻上,“没错,原来你终究是知道的,难怪啊,难怪这几年你从来不喊我的名字也从来不在昭阳宫留宿,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 “哼,你这样的女人配么?” 赢青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我配么?你敢说你就比我赢青檀高贵多少!灵山玉印和灵山圣祖遗物这两样东西,传说得知可得天下,圣祖遗物失踪,我却帮你找到了灵山玉印,所以你才会娶我,当年我是倾慕于你,可是我逼着你娶我了么?你难道就不是贪图那灵山玉印!这些年你利用我,博了一个专情不好女色的明君之名,实际上也只有我知道,你是为了青凌才遣散后宫的!” 齐染亦瞥了她一眼,“青凌配得上朕如此相待,你不配。” “得不到的总是好的,青凌选了楚景麟,最后她糟了报应,楚景麟还不是妻妾成群将她搁在脑后,哈哈哈哈,到死都求而不得,你们……都是报应!” “你这个疯女人给朕闭嘴!“ 赢青凌摇摇晃晃起身,状似疯癫地继续说:“那个洗脚婢不过就是长的有几分像青凌,就被你酒后临幸了,没想到那贱婢怀孕了,生下齐应之后,你虽然赐死了她,可是却把齐应养在我名下,就连你寄情于青凌一响贪欢跟别的贱人生出来的孩子都要当我的儿子,他配么!你!你就是那么一次一次往我心口捅刀子!” 第129章 事发,搜查 “朕不想在听你疯言疯语,齐钰的婚事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办了吧。“齐染亦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 寝殿内一片死寂,赢青檀瘫坐在那里,许久才擦了擦脸,坐直身子又恢复了以往的端庄模样。“来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出现在她身边,“主子有什么事吩咐。” 赢青檀语气淡淡地,“回去告诉太子,务必促成与北境的联盟,吾儿若想一统天下,这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是。”黑衣女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林曦月看那黑衣女子身手不错,没想到赢青檀还有这样隐藏的手下,现在算是知道齐钰是如何得知那块灵山圣祖遗物的存在。林曦月将那块掀起的琉璃瓦重新放了回去,然后静静地平趴在屋顶上,等宫殿中的烛火暗下去之后,林曦月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向下掠去。 一路安然出了皇宫,林曦月回到了酒楼,卓风这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那喝茶,看到林曦月回来,三个人都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 晓风不放心地打量了一番,“主子可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了?”听外面并没有什么响动,想来是这一路并没有被上虞国的人发现。 林曦月摘下面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嗯,这上虞国皇宫之前咱们去踩点可不是白去的,一路上倒也顺当,卓风,你那边已经办妥了?”林曦月几乎没有想过卓风此次会有不成功的可能,类似这样难度的任务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大多只窃取情报,不会杀人夺命。 卓风点点头,“是,已经办妥了,楼主给的那个迷药很是厉害,以前从未见过这样效力的迷药,我们走之前那院子外的护卫也都没察觉。未免一路上留下水渍被人追踪,在城外出水后我们换了藏在树林中的衣服才回到城中来。” 林曦月欣慰一笑,“好,你向来遇事冷静周全,这点我是完全不担心的。都到这会儿了,那边……应该也快有人发现了。” 穆锦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送到林曦月手上,“主子先喝点水歇歇。” 林曦月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下,然后才缓缓将自己在宫中听到的消息简略说了一遍,此事非同小可,几个人听着脸色都有些沉郁。这件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挥军南下…… 林曦月看了一眼,心中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你们放心吧,他之前既然能忍四年,就不会在这一时间冲动行事,明天咱们就离开上京,从水路往北走。” 卓风有些疑惑地说:“咱们明天就告辞离开,上虞国的人会不会把洪西铜的事疑心到咱们身上,到时候要走怕是不容易,还是说咱们今天晚上就离开?” 林曦月抬手,“不,现在离开,等会儿若是城中开始搜查乱起来,叫咱们撞上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说……” 林曦月微微一笑,“咱们刚进入上京的那天,我随青岩手书向上虞皇递的帖子里面就写了要离开的时间,就是明天,所以咱们不但不用急急忙忙逃走,还要在明天大摇大摆入宫去跟人家道别呢,为客之道总是要讲究些的,免得日后大家再相见,人家说咱们不懂礼数。” 三个人都被自家主子这番话给逗乐了,就连卓风脸上都漾起了笑意,“楼主说的是,说不定还能混点上虞国皇帝的赏赐回去呢。” 几个人看着地图计划着返回的路线,这一路既要避开沿海可能出没的海盗,还要防止上虞国察觉到派人来追。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声,“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出来,不管是店小二厨房的,还包括所有的客人,全都站到楼下来!” 林曦月看一眼外面已经泛着宝蓝色的天空,“看来是那边事发了,咱们都收拾收拾准备下楼吧。” 卓风利落地推开后窗,掠到自己房间去了,黎明前夕若是让人看到他们穿戴整齐还聚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了。 酒楼掌柜的披着衣服一脸睡意,“这几位官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哇。”掌柜的揉着眼睛,掩去了眸中的一抹精光,只做出一副惊怕不已的模样。 “有刺客刺杀朝廷贵客!我等奉命搜查,如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京兆府护卫首领冷着脸,将自己腰间的令牌摘下来晃了一晃。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叫各位客官下来,还请诸位官爷稍候片刻,稍后,稍后啊。”掌柜的说话的时候几乎是一顿一弯腰,说完之后弯腰小跑着往楼上去了。店小二和厨子都住在一楼后院,这么大的动静早都被吵醒了,全部聚集在一楼大堂内。那些兵丁走过来,仔仔细细地挨个儿检查,说是检查,其实也就是上头的主子下了命令,所以他们不得不走个过场。 因为尚书府并没有人看到那刺客的样貌,现场也没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内院护卫全部被人下了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至于外院那些侍卫,根本就没听到有什么响动。所以说潜入的刺客就连打斗都没有发生过,就无声无息地将洪大人在床上一刀毙命了。据说……洪大人那个死状是相当的不名誉。 伯尚书听了侍卫的回报之后,也吓的几乎魂飞魄散,急急忙忙赶到紫竹院,床上一大滩血,至于人……早就凉了。太子虽然平时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可是……这位太子爷的怒火可是很少有人能领受的住。 伯尚书不敢再等天亮了,连忙赶去太子府,一是回报此事,二是为了请罪。太子齐钰听闻此事,一怒之下将手中汝窑的盅子砸到了伯尚书脚下,“废物!都是废物!楚国的人把手都伸到上虞京城了,没人察觉就罢了,竟然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如此行藏隐秘的一个人杀了,你府上那些护卫都是死人吗!” 伯尚书磕头认罪不迭,齐钰渐渐平息了怒火,“查,封锁全城,给我查!” 没证据没痕迹要从何查起?伯尚书咽下了未出口的话,这种时候先保住顶头乌纱要紧。“是,请殿下息怒,微臣这就去通知京兆府。” 负责搜查的兵丁们一个挨一个检查着,小二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无不是低头缩腰,有几个胆子小的,站在那腿软脚软,浑身发抖如筛糠一样。 伯尚书也不敢坐在家里等消息了,也跟着京兆府的人出来搜查。 “启禀大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伯尚书颔首,“嗯,继续,里面所有的房间统统查一遍,包括厨房马厩,一处都不能放过,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回报。”伯尚书心中也拿不准这么盲目地查找能得出个什么结果,只是上司在后边盯着呢,他这个基本态度还是得有的。 酒楼的人已经算是排除了嫌疑,林曦月在房中已经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掌柜的是最后一个敲响林曦月住的这间房门,当,当当,当当当,当,节奏和轻重缓急都是特定的,这是之前说好的敲门暗号。 “进来吧。”林曦月已经站在那里了。 掌柜的回身掩上门,“楼主,下面那些人要搜查,不知……” “无妨,就随他么查,咱们的重要账册密件也都不在这里吧,至于我嘛……咱们这些年什么时候怕过官家搜查?做好准备就不用心虚不是么。” 掌柜的闻言一笑,“是楼主说的这么个理儿,楼主请。” 几个人一起下去,楼下密密麻麻站满了酒楼的住客,胆子小的垂头不语,胆子大的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毕竟黎明前是睡梦正酣的时候,饶是谁被人这么扰了清梦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有几个商人打扮的试图拿出银子打点官兵,好让他们早点上楼去,可是没想到这些官兵今天都不吃这一套。反而黑着脸将他们推搡回人群中,“站好,站好,都站好,谁再使出别的心思唧唧歪歪的,就别怪老子手中这把刀不客气了!上头可是说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们都老实点。” 一排一排查过来,轮到林曦月主仆四人的时候,为首的官兵在林曦月脸上梭巡,林曦月也不担心,面色坦然地站在那里任这些人观瞧。 那人眼神从林曦月身上转开,继续往一旁走去,嘴里念叨着,“娘们儿叽叽。” 林曦月脸一黑,不过这种场合她只好暂时按捺不发作。林曦月抬起头看到人群后面的伯尚书,四目相对,这下伯尚书没办法再装没看到了。 “哈哈,老夫还没看到慕山公子也在这里啊,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不过这也是太子爷的意思,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伯尚书示意那些官兵放林曦月主仆过来,他心里恨容杞恨得牙痒痒,可是有太子的密信在先,他此时想借此机会给容杞穿小鞋都不能。 没看到吗?伯府的马车上午才来过这家酒楼,伯尚书能不知道她也住在这里么!林曦月也不点破,浅笑着说,“人太多,慕山也是刚刚才看到大人,这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劳动大人天不亮就出门公干?” 第130章 怀疑,试探 伯尚书也笑着说,“可不是么,晚上出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刺客,太子殿下大怒,为防贼人逃出城外,我等先奉命封锁城门,全城搜查,只等明日一早再入宫向陛下禀报。”事关重大,他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同时却在观察着林曦月的神色,容杞此人也是大楚人,不能排除有刺杀洪西铜的动机。 林曦月早就察觉到伯尚书眼中的审视之意,浑不在意地坦然一笑,“说起来我早先递给陛下的帖子里已经上书奏明要走的日期是明天,这可真是不巧了,明天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出城离开呢。”脸上带着几分苦恼之色。 伯尚书眼神微动,脸上笑容不改,“是么?这可真是巧了,慕山公子每到一处就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么?” 林曦月似乎没听出伯尚书的言外之意,认真地说,“伯大人有所不知,这游学的时候,因为先生给的盘缠和时间都是有限的,所以出发之前就得好好计划路线,而且游学要去的地方也是提前定好的,若是时间不够或者是中途没盘缠了,只会让先生不喜。” 林曦月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无奈,“青岩先生倒是不会体罚学生,可是……哎。”又长长叹一口气,一副一言难尽、你懂得的模样。 伯尚书原本就没耐心听林曦月这些长篇大论,这种话题他根本不感兴趣,只想赶快结束谈话,“青岩先生门规森严老夫也是有所耳闻啊,哎,辛苦容公子了,既然已经检查过了,容公子也是殿下信任的人,就赶紧上去歇着吧。” 林曦月拱手道,“配合公务是应该的,今晚倒是辛苦伯大人了,那……容某就先回房间了,告辞。” “请。”伯尚书眉眼带笑,在林曦月带着书童转身之后,冲自己旁边那个护卫暗暗使了个眼色。 林曦月不动声色地缓缓往前走,忽然从斜侧方冲出一个侍卫,莽莽撞撞地朝这边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林曦月。 林曦月心中冷笑,反而收了身上的力道,不出所料地,被那个侍卫撞了出去。“主子!”晓风穆瑶连忙奔过去,“主子你要不要紧?可有哪里摔到了。” 林曦月被撞出去的时候自己暗中卸了力道,所以这一下摔得并不重,可是她却做出很艰难才被人扶起来的样子,“哎,还,还好,还能走路,应该没摔的太厉害,就是有点痛,哪儿都痛。” 伯尚书眼中晃过一丝了然,果然这容杞就是个文弱公子而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刚才被那么一撞都受不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之前潜入的刺客? 伯尚书假意上前关切道,“容公子要不要紧?我府上有个不错的大夫,不如请过来给你瞧瞧?” 林曦月用手撑在晓风身上,脸色苍白地勉强站着,“不用了,我试过了,没什么太大的损伤,左不过一些瘀伤罢了,回头自己擦点药就行了。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伯大人了。” 之前的试探是真的,可伯尚书本来就不是真的关心容杞,听“他”这么说也就借势下坡。“好,好,没什么大碍就好啊,若是慕山公子明天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遣人到尚书府说一声就好了。” 酒楼所有的房间都被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在楼下接受检查的房客们也都陆续解禁,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林曦月点点头,喘着气停了一会儿,看向一旁刚才撞她的那个护卫,此人这时候已经退回到后面去了。 林曦月直视着那人,话锋一转,“这位是尚书府的护卫?果然是尚书府的护卫,训练的可不错啊。”明褒暗损,林曦月从来不是吃亏不报的人,她也认得出来那人穿的并不是京兆府的衣服。 伯尚书这样的人精自然能听得出林曦月的言外之意,脸色一僵,复而笑着说:“不错,他是我府中的护卫,平日里管教不够,让慕山公子见笑了。” 伯尚书转过身厉声道,“你!杵在那做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过来跪下给慕山公子赔罪,让别人看着倒会觉得我伯府没规矩一样!回府之后自己去领板子!”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身穿白衣的文弱书生是谁,就连伯尚书都要买他的帐?那个撞人的护卫得了自家主子授意,原本也没拿林曦月当什么人物。听到伯尚书这么说话,那护卫也是一怔。不过这些人平时训练出来的反应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们最重要的就是服从,不用去过多考虑原因。 那个护卫连忙出列,几步走到林曦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只听见一声闷响,他一头磕在石板地上,“给慕山公子赔罪,请慕山公子原谅小的刚才忙里出错。”说着又是一个扎实的响头磕下去,一连三个。 这三个头磕的可真实在,回去之后额头估计会淤青了吧?林曦月装作自己刚才痛的开不了口一样,喘着气低声说,“哎,伯尚书,这是……这是做什么……这位护卫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又何必惩罚他,哎呦,我骨头痛得很,不能在此久留了,我就先失陪了,哎,你们轻点儿,痛,痛……” 林曦月就这样一路喊痛被自己的书童架着上楼去了,伯尚书恨恨地看着林曦月的背影却不能拿“他”怎么样。接下来还有别家要继续查,带着人从酒楼出来之后,伯尚书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给身边人。 伯尚书黑着脸看一眼还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护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撞人都把握不住力道,刚才那人若是被你撞出个什么好歹,别说你了,就是老爷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护卫默默地认了,“属下失了分寸,还请大人恕罪。”护卫心里也很无奈啊,他刚才能保证自己控制着只用了五成力道,谁又能想到那个白面书生这么禁不住? 被做了炮灰外加出气筒的护卫看着脚下的道路,有些忧伤地想,这天底下不像男人的男人越来越多了,长的清秀一些也就罢了,这身子骨竟然那样娇弱,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怎么办?想想回府之后还有一顿板子,接下来是大半个月下不来床,实在是让他有了仰天长啸的冲动啊…… 上楼之后,卓风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掩上房门之后,晓风穆锦忙着就要扒林曦月的衣服,只担心林曦月是伤的严重了,自家主子向来隐忍自持,什么时候会因为一点外伤喊痛? 林曦月看着两个丫头一脸急色,忙乱着要给她验伤,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家酒楼是他们的地盘,说什么话不用过分避忌。 林曦月猛地自己站直了身子,完全不复刚才那种痛的喘不过气来的虚弱模样,“我哪儿都没摔伤,我敢保证这身上半点淤青都没有,刚才我摔出去的自己卸了力道的,你们都放心吧。” 穆锦睁大了眼睛,“主子刚才是装的?我就还奇怪凭主子的修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普通护卫撞到。” 林曦月到床边坐下,“还不笨嘛,尚书府出身护卫再不顶事,基本的素质还是应该有的吧,他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如果那护卫是个行事如此莽撞的人,他早就被自己主子淘汰了,还能留到现在?” 晓风迟疑地说:“所以……主子的意思是,这是伯尚书有意试探的?” 林曦月点点头,“没错,今天晚上洪西铜遇刺,上虞国与北境远隔千里之遥,所以仇杀的可能性不大,上虞国自然会怀疑到这是大楚得到了消息,派人刺杀洪西铜来延迟两国同盟的达成。” 林曦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咱们现在这个身份还是大楚子民,伯尚书会怀疑到咱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伯尚书此人虽然人品不怎么好,却也不是一个草包废物。” 晓风皱着眉,“主子觉得……太子和宫里那位有没有起疑心,这说不定是太子授意的?” 林曦月沉吟道,“这倒不会,今天的事若是齐钰授意的,齐钰要是疑心于我,伯尚书刚才根本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之前的龃龉摆在那,伯尚书又是那样不容人的性子,林曦月完全相信,他心里恨容杞恨得可不轻。 穆锦去拧了一个热帕子过来,“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全,今天主子也累着了,擦一擦安心睡一会儿吧。” 林曦月接过帕子褪下面具擦脸,“对了,之前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船只,就停在码头上随时待命,天亮之后去太子府辞别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你们也去睡会儿吧,再睡两个时辰过来叫醒我,收拾好行礼咱们出门。” “是。” 林曦月这番安排也是有考量的,上虞国京城就在沿海,出城五里之外就是码头,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海军一说,等船只进入深海之后,就算上虞国的人发觉了什么漏洞,再想追也是徒劳。 再者,她嫌入宫不便,若是没有宫里头那些主人的邀请,以“他”现在一介白衣的身份,要申请入宫面圣的程序太麻烦了,所以就决定只去太子府辞别一番,说起来皇帝日理万机不便打扰,如此行事也不算失礼。 第131章 离开上虞国 刚到巳时林曦月就在太子府门口递了话,然后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耐心等候召见,她是算准了齐钰这个时候应该下早朝回府了。等候了大概有一柱香时间,才看到齐钰身边的小厮小跑着出来。 来人满头大汗地陪着笑脸,躬身施了一礼,“劳烦容公子久等了,殿下派奴才出来相迎,紧赶慢赶还是吃了,还望容公子原谅则个。” 林曦月不介意地颔首微笑,“无妨,无妨,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容某心中明白的,还要烦请小哥前边儿带路。” 那小厮连称不敢,“奴才蒙殿下不弃,赐名霍襄,容公子是殿下的贵客,直接叫奴才名字就好。”面容带笑,神态恭谨,眼睛里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勉强作伪,看得出是一个知趣明分寸的人。 襄助的襄?林曦月笑着点点头,心中对太子府的人有了新的评价。仗着上头主子的势力,一味横行霸道的刁奴恶霸她见过不少,这个霍襄既然能被太子亲自取名,并且留在太子身边随侍,算得上是心腹中的心腹了。这样的人还能不骄傲跋扈,实属难得,这也从侧面看得出齐钰御下有方,且善于用人。 这太子府的确很大,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太子府书房,霍襄笑着让林曦月稍后,自己上前去轻轻叩门,“回禀殿下,容公子已经带到。” “快请进来。”书房重地,并没有太多随侍的人,应门的是太子齐钰本人。 霍襄推开门,回头说:“容公子请进。” 林曦月抬步往里面走,晓风穆锦两人也在她身后跟着,林曦月一脚跨进门槛,就听见霍襄有些为难地开口说,“太子府书房有规矩,非请不得入,就连府中众人也得守这条规矩,所以……”霍襄说着,看向林曦月身后的两个随从。 林曦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书房重地马虎不得,这个规矩容某完全理解,入乡随俗,应该的。”她侧过身去,叮嘱道,“你们两个就在外面等着吧。” 霍襄垂手道,“奴才多谢容公子谅解,里边请。” 林曦月信步走入书房,这里布置的精美又不失大方,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名家传世之作,前厅中间的金丝嵌多宝麒麟追日香炉,里面正燃着名贵的龙脑香。垂花珠帘后面的隔间里,齐钰正坐在紫檀雕花书案后面。 看到林曦月进来,齐钰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简,站起身来,“慕山,快过来坐。” 林曦月上前行礼,“慕山拜见殿下,殿下金安。” “你我之间何须讲究这些,快来坐下我还有话要说,霍襄,上茶!” 书案下首边放着两个帽椅,林曦月走过去坐下,“殿下有何事指教?” 齐钰叹了口气,“哎,昨天晚上全城搜查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没打算瞒着你,死的是一个北境来的使节,在尚书府中被人无声无息一刀毙命,最头疼的是院子里连脚印和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现在就是查也不知道从何查起啊!真是叫人头疼的很!” 齐钰嘴上说是不打算隐瞒,实际上却没有说出北境使臣来上虞国真正的目的所在。模模糊糊一句带过,想让林曦月以为北境人只是普通的邦交往来而已。 林曦月抬眼关切道,“黎明前我住的酒楼也被查了一遍,我就奇怪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听殿下这么说的确不是小事,现在可查出什么来了么?” 齐钰无奈地撇撇嘴,“没有,伯大人封锁全城带人查了大半夜,早上上朝的时候跟我说,现在已经查遍了全程所有的酒楼客栈,还有民居,依然是毫无头绪。我也理解,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若非出现奇迹能查出个什么来!” 林曦月不动声色地说:“殿下是在苦恼没有线索能将那刺客揪出来么?” 齐钰懊恼地一拍桌子,“能在尚书府层层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来去无踪,京城中潜伏着这样一个身手高强的刺客,怎能让人安心!最重要的,若是让北境人知道心中生了嫌隙,岂不是麻烦?父皇在早朝上听闻此事,也是大为光火。” 林曦月垂眸轻轻吹着茶杯中的浮沫儿,“两国邦交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和平,来保证彼此各自的利益,好生赔礼解释一番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行军路线过长,北境不会贸然对上虞国动手的,请殿下放宽心。” 既然齐钰担心消息泄露,那么林曦月自然会顺着齐钰的意思,装作没有察觉北境与上虞国结盟的意图。普通邦交的话,使臣死在这边,给对方一个满意的说法就足够了,可是上虞国与北境的关系却不同。 上虞国与北境双方正处在结盟之前的敏感期,两边都想要给自己争取利益的最大化,表面与对方亲近,实际上内心却都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双方正在拉锯谈判的时期,洪西铜这个北境使臣却在这个关键时刻遇刺身亡,而且还是在尚书府和太子亲卫的重重保护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被杀了。 这一切就难免会让北境人心生怀疑是上虞国的人自己做的手脚,可是齐钰却不能跟林曦月明说这些内情。只好笑着草草带过,“你说的也是,总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北境那边再想个法子跟人家好好解释一下,对了,你今天来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 林曦月起身点点头,“慕山是有些私事要跟殿下说,慕山是来跟殿下辞别的。” 齐钰眯着眼打量着“他”,“你是有什么急事么,这么突然就要走。” 林曦月早有准备,“慕山奉师命在外游学,每到一处的时间都是提前拟好的,慕山在之前的拜帖中就写了要请辞离去的时间,原本是应该入宫向陛下请辞的,可是慕山一介白衣请示入宫觐见多有不便,唯恐担误了行程。” 齐钰闻言神色缓和下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若是你不提起我倒是忘了,最近各种事忙的很,所以就忘了你要今天离开,竟然连临别礼物都没能提前备下。” 林曦月浅笑着说:“殿下既然说与慕山投契,那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也许过不多久又会再相见。” 她顿了顿接着开口道,“既然之前已经禀报过陛下,慕山原本想着自己要离开就离开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到殿下对慕山多有提携,若是临行前不能来辞一辞,终究是不能安心了。” 齐钰彻底放松下来,“既然如此,我也知道这一次终究是留不住你了,不过你现在这个时候要离开,可要多一道手续,所以……你这个不安心,倒是来对了。” 林曦月只装做不明白的样子,“全城不是已经搜查了一遍么,还不能出城?”其实她心中早就明白,若是今天敢不辞而别贸然出城,很快就会被人拦下来。 齐钰笑着摇摇头,“你呀学识谋略有余,可是实战经验不足,聪明劲儿是够了,就还差点儿磨练。” 齐钰说着扯过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刷刷写了一行字,写好之后加盖了太子玺印。提起来吹了吹递给林曦月,“这几天都要有这个东西才能出城。” 林曦月接过来看了,“原来是这样,搜完全城明面上说是解禁允许进出,可是实际上殿下还有人潜藏在四个城门附近,就等着可疑的人上钩?” “你这么聪明,我可真想要留下来自己打磨一番,然后好好使用。” 林曦月微微一笑,“殿下惯爱开玩笑。”东西拿到手了,还未过午时她也不着急,坐在那又陪着齐钰聊了一会儿,才借口太子公务繁忙告辞出来。 林曦月带人回到酒楼,行李也没有太多,早就收拾好了。卓风在前面驾车,四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城东门而去。远远看到城门口明里有四个士兵在把守,前面还有排队的,马车缓缓向前,林曦月将车窗帘子掀起一个角暗中观瞧。 她注意到寻常百姓拿着本城户籍通过的时候并没有太多阻碍,还有……这附近至少有一队暗卫潜伏在四周。轮到林曦月他们走到近前的时候,不等守城士兵开口,林曦月就探出身子,将齐钰亲笔写的那张通行证递了过去。 那士兵原本表情还有些漫不经心,看到纸上的玺印就瞪大了眼睛,连忙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些人其实是太子府的暗卫,自然识得齐钰的字迹。 确认了一番之后,士兵微微弓着腰恭敬地让开了路,压低了声音说,“例行公事多有得罪,贵人请过去吧。”能拿到太子亲笔手书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可是他拿不准林曦月的真实身份,只好用“贵人”来替代了。 林曦月点了一下头,重新坐回了马车中,卓风一拉缰绳马车缓缓驶过城门口,顺利出了城。出城走了一段之后,卓风就加快了速度,一路往东边码头奔过去。 伯尚书又在城中巡视了一趟之后跑到太子府求见,将今天上午巡查的情况给太子汇报了一遍之后,伯尚书并非刻意地说起,“今天微臣在城东看到容公子了,他今天是要离开了么?” 第132章 出海 齐钰原本正垂着头喝茶,听到伯尚书这么说,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他喝了两口茶之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一紧,猛地扔下茶杯起身,也顾不得茶水翻倒染湿了桌面上的书卷。 “集结人马现在就从东面出城,往码头上追!快点!”齐钰眼中满是狠厉。 伯尚书刚刚坐下休息,闻言也是一怔,他也不是普通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微臣这就带人去追。”说完就加快脚步出去安排。 “站住,本宫也去。”齐钰脸色黑沉沉的,“这事不宜闹得太大,带本宫府中的护卫去就行了,走吧。” 码头边停靠着一艘大船,上面已经有十几个掌舵手在等候,这些人都是风华楼自己的人。林曦月他们弃车登船,很快,船就驶离了海岸边。秋季海风已经有些凉了,林曦月披着薄披风站在船尾甲板上,船离岸还没多久,就听到自远而近纷乱的马蹄声。林曦月心中一紧,这个阵仗只能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队黑衣铠甲侍卫骑着马到了码头上,他们停下来之后,有一个穿银色衣袍的男子骑着马走到最前面,正是上虞太子齐钰,除了那些太子府亲卫,他身后跟着的是伯尚书。 齐钰盯着林曦月,眼中满是阴鸷之色,“慕山,慕山公子,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瞒过了父皇,也瞒过了上虞国所有人,而且能骗得本宫团团转啊。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出身大楚容家的容杞公子?” 事到如今,林曦月也没打算再跟他虚以委蛇的浪费时间,直接承认了,“齐太子果然是聪慧过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晚了点儿。” 齐钰咬牙道,“是你杀了洪西铜?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楚祁夜派你来的么?” 林曦月眨了眨眼,“是不是我,这重要么,对你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你们筹谋那件事的结果,只是对我来说……洪西铜死了,这就足够了。” 林曦月停了一会儿,有些戏谑地说:“至于我是从何得知北境与上虞国蛇鼠一窝的消息……这个么,恕我无可奉告,保护信息渠道这可是行规,齐太子不是也在楚京有几个桩子么,应该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规矩吧。” 林曦月最后说的那句话更是在众人面前扫了齐钰的面子,堂堂一国储君,竟让把一个居心叵测的敌人当作是投契的友人,还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秘密,这些都让齐钰眼中的怒火更甚。 “青岩先生也是站在楚国那边的!我父子好意相请,青岩先生竟然如此以怨报德,出尔反尔,哼,看来第一文士也是个不过如此的小人!” 无端端跟来听到主子出了这样一个纰漏,伯尚书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上位者最不愿在手下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更何况是这位向来自傲的太子殿下了!不过在场人这么多,好在法不责众,太子回去应该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以后少不了要闭紧了嘴巴,就当自己从来没听到这些话。 林曦月心中有些无奈,她一直低调行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青岩卷进这波浑水中,青岩已经隐世多年,她没道理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青岩被人所扰。 林曦月掩唇轻笑出声,“齐太子这就是孤陋寡闻了,我的人既然能在尚书府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自然也有人能做到寻常人查不到破绽的临摹,呵呵,不是在下夸海口,若不是青岩先生本人或者他最亲近的人,没人能瞧得出其中的差别。” 齐钰闻言气的将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你!你这么得意,是以为本宫追不上你么!本宫告诉你也别放心的太早了。” 齐钰的自尊心让他连开口斥责林曦月奸诈狡猾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说这种话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的才智谋略都不如对方么! 林曦月面上丝毫不见慌乱,“殿下的智谋,容某心中还是认同的,想必殿下离开之前就下令调集海船过来了吧,不过您似乎忘记了,大船掉头难,靠岸也不容易,殿下确定能等得到自己的海船过来支援么?” 这个时候林曦月的船已经离海岸很远了,双方说话都要用上内力传音才可以。齐钰明白“他”说得并没有错,现在这个距离,等皇家的海船过来也来不及了。 齐钰沉默片刻,似乎是冷静了下来,“既然你不是容杞,那你到底是谁。” 齐钰之前也查过容杞此人,看过他的画像,跟眼前这个容杞的样貌完全对的上。易容手段如此精妙高超,就连他身边最好的影卫都没能识破,可见这个假冒的容杞并不是一般人。 林曦月微微一笑,远远冲着岸上挥了挥手,并不打算回答齐钰这个问题。 齐钰忽然心思一动,这个人手中竟然有那样精锐的势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超出寻常的强大,而且本人的智谋也属上等。能做到大摇大摆进入上虞国,放一把火之后全身而退的人。这样的人才的确是不可多得啊,还有他手中的神秘势力,若是能全部收为己用…… “本宫可以对咱们之前的不愉快既往不咎,若是阁下愿意留在上虞国辅助于本宫,本宫日后愿意以相国之礼相待。并且能保阁下一世富贵荣华!阁下若是不信的话,本宫愿意手书一封公告天下相请,以昭世人。” 这个齐太子有够贪心的呀,不过公告天下相请,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吧,卓风站在林曦月身后冷嗤一声,“这个齐太子可真是想太多了,这权势和富贵两样,楼主都不缺,更没放在眼中,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 林曦月笑着看了卓风一眼,“他决断的倒不错,这样的诱惑对有些人来说已经算是泼天的大恩赐了,只是……放在我这儿不能奏效罢了。”两人用平常声音对话,所以岸上的人并没法听到。 林曦月看着对岸只缓缓吐出五个字,“我,此生姓楚。”说完也不再等岸上人的反应,转身进船舱去了,入海之后站在外面海风吹久了,还真有点冷。 齐钰听到林曦月说得最后那句话,明白自己是被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了,短短五个字已经表明了立场。船上那个身份未明的人,说的意思是,自己此生只能是楚国人,也只愿意为大楚尽忠。 齐钰看到皇家调集来的两艘海船正从远处驶过来,可是他们之前要追的那艘船却已经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大海中前路情况未明,没有准备周全就贸然出海,若是中途中了埋伏或者遇到海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身为一国储君绝对不能冒险,所以他并没有勇气驾船追进深海中寻人。 不同于江河上沿途的码头,出海的码头边,平日里很少能看到船只和行人,此时临近日落,周围就更是一个外人也没有了。 齐钰不甘心地掉转马头,扫了一眼低着头的众人,“今天的事,回去之后若是泄漏出去半个字,你们可明白后果?” 洪西铜已经死了,凶手也跟丢了,既然事已至此,齐钰就绝不能让朝中大臣和他的父皇知道此事,这次的失败传出去会大大影响到他的声望。 伯尚书眼睛一转,下了马上前大声说,“微臣等今日随殿下出城游猎,并不知道这途中发生了什么事不可对人言。” 身后那些太子府护卫也都齐声说,“属下等随殿下出城游猎。“ 齐钰心情很不美妙,属下人如此上道也没能让他心情有所好转。只冷着脸勉强点了点头,“你们心中有数就好,回去吧。” 进了深海区域之后,林曦月彻底放松下来,摘下面具换了寻常的女装打扮,毕竟在海上还得漂七天左右,这期间她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的。因为担心楚祁夜近期内收不到她的消息会悬心,林曦月已经在两天前就传信去北方,只除去了其中某些细枝末节,将自己的安排大概说了一遍。 这艘船是林曦月刚接手林家产业之后就着手置办的,这么些年过来也趋于完善,因为是海船,所以不能太马虎了事。船舱里行走坐卧的用品一应俱全,布置的很舒服,还有几个隔间,每一个里面都有桌子和铺着软垫的窄塌。 林曦月屏退了两个婢女,自己躺在休息室里,一时也睡不着。算起来等楚祁夜收到信之后,过上两三天她这边应该也能在大楚与北境相邻的海滨城市登陆了。 那个地方是个小城,名叫连城,连城是大楚主要的产盐地之一,不过大楚向来对矿业和制盐管理很严苛,只允许官家管理、生产,然后全国统一价格发售,所以连城里的风气还是很清正的。 连城与北境之间有一条奇骏的山脉相隔,连城被一山一海所环抱,北境部落的军队打不过来。所以这里是一个难得的没有经历战乱的海滨小城。在那里登陆之后,弃船登车走陆路与楚祁夜会合,这样虽然比走水路直接到北境境内要多花费些时间,可是却胜在安全稳妥。 林曦月知道,楚祁夜那边最近也正在准备一场关键性的硬仗,等她登陆的时候,应该就能收到他胜利的消息了吧? 第133章 夜袭 大楚军队进入九贡山已经是第四天了,途中除了遇到几支之前齐力城一战逃出来的散兵,途中并没有什么阻碍,只是这九贡山的地形的确险峻诡谲,若是没有之前风华楼的地图,估计在山里绕上个十几天都未必能到达回风谷。现在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距离来算,今天入夜前就能到达回风谷前一里开外。 这个时间就是在楚祁夜原本的计算当中,急行军途中,将士们难免会积累一些疲乏。在那里可以做好警戒之后休息一晚,然后第二天一早在出发,直奔回风谷。 这天正午,行军中途休息的时候,楚祁夜坐在一棵树下,卫南青的密信上午到了,说他那边已经布置妥当。信里还写明了,北境军已经埋伏在回风谷中段两翼山脉中,所以卫南青就带着楚军一万精锐分了两部分隐藏在回风谷出入口两端。 卫南青他们这几天都在与北境人派出去刺探情报的观察兵打游击,目前为止北境人还没发现大楚士兵的踪迹。战王拓拔恒最初还在回风谷,后来似乎有什么急事,安排好回风谷的派兵布阵就急急地离开了,守着回风谷的将领也换成了拓拔恒的侄儿启郡王拓跋翼。 楚祁夜看完了信,心中有些不解,拓拔恒势在必得的一场战役,他怎么会突然离开,而且还离开的那么紧急?也罢,现在不是去查这件事的时候,等打完了这场仗,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缘故。 至于那个拓跋翼,不过就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听说这个拓跋翼从小就跟着王叔拓拔恒习武,自小熟读各国兵法典籍,被北境人称为未来的第二个战王。不过在楚祁夜看来,这个拓跋翼是远远比不上拓拔恒的,缺乏战场上的实战经验,终究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 卫孟安顿好将士,让秦牧通报了一声,走到楚祁夜身边坐下,“按现在行军速度计算,明天晚上就离回风谷只有一里的距离了,咱们是连夜发起奇袭还是……” “人困马乏,连夜袭击效果如何?” 卫孟叹了口气,“微臣也明白这不是上策,可是若是就地休息一夜,天亮后再发起进攻,只怕反而被北境人掌握了咱们的踪迹,趁夜里发起偷袭。” 楚祁夜面色淡然地说,“卫三来信,回风谷那边的大将已经换成了拓跋翼,拓拔恒已经离开了,似乎回王都去了,拓拔恒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阵法和排兵布局,所以他应该临走前叮嘱过拓跋翼不可妄动。” 卫孟听闻之后眉头稍稍松弛了一些,“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一这个拓跋翼不听拓拔恒的呢?” 楚祁夜唇边勾起一个嗜血的微笑,“那就更好了,他若是贸然出手,急功冒进必然破绽重重,而且还帮咱们打破了拓拔恒原本的布置。” 他一扬手,将手中的信纸震碎,接着说,“拓拔恒虽然谋略平平,不善用计奇袭,可是此人在排兵布阵上稳扎稳打,的确有些本事。本来朕还在头疼,进入回风谷之后要跟拓拔恒一场苦战呵。” 卫孟连连点头,“陛下说得对,等明日傍晚安营之后,微臣派出哨兵守在各处制高点上,全军休息也要保持戒备。这种关键时刻,就算对方是一个黄口小儿,我军也不可掉以轻心。” 楚祁夜赞许一笑,“大将军说得没错,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可轻敌。” 回风谷,北境大营中,拓跋翼穿着一身铠甲正在与北境将士议事,一个前去探查的士兵进来。“启禀大将军,大楚军队在离此地一里开外,看样子是准备今天晚上在那里安营扎寨。” 拓跋翼连忙拿过地图,募然拍着桌子大笑说:“好!好!楚军在平原地区安营扎寨,易攻难守,听我号令,今天晚上完颜将军就带着一千骑兵弓箭手去夜袭。” 此言一出就有人站起来反对,“请大将军三思,王爷离开之前叮嘱过了,请大将军按照现在的布置守好回风谷,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拓跋翼冷笑了几声,年轻的脸上有些不满,“你也说了,本将军现在才是大将军,叔父离去之前也不知道大楚人会这么蠢,在一里外的平地上安营,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若是我不能抓住岂不是无能?” 完颜将军也起身说,“请大将军再考虑考虑,那块地方虽然是平地,可是……地形的具体情况还未可知。” 拓跋翼不屑地说,“兵法有云,行军布阵要选择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之地,这大楚国的人只图舒服,还要找块平地安营休息一晚,本将要是他们必然会连夜急行军,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看来这大楚的将领也没有叔父说得那般本事!” 完颜将军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拓跋翼打断了,“众位是看我年轻,所以心中不服么?”说到这里拓跋翼黑了脸色。 “末将不敢。”不服从主将,在军中这可是大罪,再没人敢开口劝阻。众人心中都是一叹,王爷把战事交给这位郡王爷来掌握真的没问题么?不过……北境上下可用的将领也不多了,他们这些人又能说什么! 大楚军队夜里到达目的地安营扎寨,后半夜之后,树林西面的哨兵忽然发出示警。秦牧在大帐外室询问,“清风林起已经出去探了,陛下要起身么?” 楚祁夜早就披衣坐起,眼神犀利没有丝毫睡意,“外面有火光?” 秦牧低声说,“是,他们用弓箭火攻,现在东边已经有几个营帐着了火,不过卫将军提前有所防备,已经有人正在灭火了,火势并未蔓延。” “秦牧,你带着林起他们去埋伏在大营外,在他们逃出的时候将领军之人擒来。这方面你们要比军中将士擅长许多,不用朕跟你说具体怎么办吧。” 秦牧沉默了一瞬,“可是……”他们可是楼主派来辅助皇上的,敌军夜袭的时候,当然应该优先保护皇上的安全。 知道秦牧在犹豫什么,楚祁夜沉声道,“没有可是,朕身边还有几个暗卫可用。” “是,属下领命。”秦牧飞快地出去了。 楚祁夜穿上外袍起身,就听见外面卫孟的声音,“陛下,陛下,卫孟求见。“ “进来吧。” 卫孟进入大帐也是一怔,楚祁夜穿戴整齐地站在大帐中,面色淡淡地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卫孟反应过来说,“北境有一队千人左右的骑兵前来夜袭,担心陛下安危,微臣安排好了之后就赶来保护陛下。” “你有心了。”楚祁夜往前走去,帐篷外的天色已经是深宝蓝色,已经是黎明之前了。“咱们也出去吧,早点结束,收拾一番全军往回风谷进发。” 楚祁夜头也不回,说着话就走出了大帐。卫孟看着那个身穿黑衣的英挺背影,气势摄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冽杀意。就连在沙场上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卫孟都被震慑住,张了张口竟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 原本自古以来皇帝就算是御驾亲征,也断没有亲自上阵血战的道理,陛下身份贵重非同一般,又怎能以身涉险? 想到这里卫孟回过神来,急忙追出去,外面已经有一小撮北境骑兵闯了过来,“陛下不……”话还未说完,话音就湮灭在卫孟微张的嘴巴里。 楚祁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些骑兵看到这个手无寸铁、书生一般的俊美公子,竟然敢目中无人的在乱军之中行走。几个北境兵围了过来,狞笑着举起手中的刀。一道银光流转,五六个北境人身首异处地掉落马背,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凛冽杀意,长嘶一声四散奔逃。 楚祁夜抖了抖右手上的东西,卫孟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纤薄柔韧的软剑!卫孟只知道皇上会武功,而且是个内功不错的高手。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有这样好的身手!从现在看来,就连他手下那些顶尖高手,可能都不及陛下半分,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得出陛下武功的极限所在。 雷霆和别的将领也带人赶到,双方进入混战之中,楚祁夜用上了内力,沉声道,“速战速决!”说完缓缓走向那群北境士兵。 那些北境人似乎都被吓傻了,他们还没看清楚这个黑衣男人是怎么出手的,现在单单是楚祁夜脸上面无表情、眼露杀意的模样就够他们吓破胆了。楚祁夜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普通人看着一群蚂蚁一样自在,这个样子……要比怒目而视杀伤力要大许多。 有几个北境士兵恐惧地一拉缰绳想要掉转马头逃离这个杀星,楚祁夜原本步子并不快,可是瞬间身形移动,就落在了那些人中间。 “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楚祁夜残忍一笑,几乎连看都不看,手中软剑挥舞不停,使出轻功从人群中一路杀过去。身后倒下了十几个北境士兵,有些是身首异处,有些是齐腰斩断,鲜血喷洒将战马的鬓毛都染红了。 冲到中军这边的北境兵基本已经肃清,只剩几个残兵在战斗。雷霆在一旁早就腾出手来看着,此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几乎要落到肩膀上了。这这这……陛下的武功怎会如此凶残。雷霆打了个哆嗦,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连他也没把握在陛下手中过十招吧? 第134章 劝降 楚祁夜落在他身旁,气息不乱地甩了甩手中的软剑,“一副痴傻模样,有这个时间快点去到大营各处搜索残兵,都杀了一个也别放回去。” 楚祁夜眼中闪过嗜血之色,这些来的人听说都是北境战王的骑兵精锐,既然有胆子来了,那就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了。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让他能借此机会消耗北境实力,何乐而不为。 雷霆只觉得后脑勺一紧,在马背上肃然直起身子,“是,微臣这就去。”若是此时斗胆说要拜陛下为师,会不会被揍得很惨? 卫孟见识到了皇上的身手,崇敬震惊之余,也放下心来,早就腾出手去别处搜索了。这种时候,若是有奸细趁乱混进来可就麻烦了。 一个时辰之后,卫孟已经带人肃清了此次闯入的所有北境士兵,战后清点,敌军尸体有一千零五个,除去死亡和逃窜出去的战马,还截获了三百多匹完好的战马,算是一个意外收获。楚军士兵死亡三十,还有一百多个受了伤的,不过伤者情况大多不算严重。 楚祁夜已经回到中军帐中等候,不多时秦牧推着一个被绑住的北境将领进来,正是那个完颜将军,他们身后还跟着林起等四个影子精英。 那完颜将军挺直了身子,傲然而视,“本将军棋差一招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祁夜也不生气,长指轻轻敲着桌面,“完颜勇?武将世家出身,完颜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朕可有哪里说错了?” 完颜勇脸色一白,睁大了眼睛说,“你……你是大楚皇帝?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楚祁夜勾起一边唇角,“朕不但知道你的身世,还知道你父亲是如何被北境皇室陷害,英年早逝的。” “你,你胡说什么!家父明明是在与西戎部族一战中中箭身亡的,我完颜家世代守护北境,深受历代皇室赏识,怎么会被陷害,你不要挑拨离间!” “愚蠢!”楚祁夜冷嗤一声,从桌上拿了一卷纸扔过去落在完颜勇脚边,“你一个俘虏,朕有欺骗你的必要么?自己看看吧,给他松绑!” 这个绑人的法子是风华楼特有的,被绑住的人越是挣扎,就会被捆束的越紧,寻常人要想解开也是难上加难。林起从怀中掏出匕首,在完颜勇身上某处一划,绳子就落在了地上。 完颜勇瞪视着楚祁夜,“这么近的距离,你就不怕我松绑之后刺杀你?” 楚祁夜靠在椅子里,摊着手不在意地一笑,“你大可以试试,不过别怪朕没提醒你,这人命啊……可只有一条。” 刚才完颜勇若是在松绑之后就直接刺杀楚祁夜,那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而且楚祁夜也能够确定,完颜勇不会立刻发起刺杀,因为他应该更好奇地上那卷纸上面的内容。 完颜勇看了一眼身后的秦牧等人,“也是,你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你这些手下身手不同寻常。”完颜勇只知道抓住他的这五个人,随便哪一个出手,都比他身手强了不少。 楚祁夜一笑也不跟他多说,“请看,这个消息很有趣,为了防止阁下受不住打击,坐下看也无妨。” 完颜勇弯下腰捡起那卷纸,展开一看,脸色慢慢地变了,震惊、不信、愤怒,这几种表情在他脸上换了几换。完颜勇看完之后又上下重读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这……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么?这怎么会。”他喘着粗气似乎很难接受。 北境完颜家,曾经在北境各部落争权混战的时候,辅助北境国先祖统一了各部落。北境高祖继承帝位之后,甚至于完颜家先祖以兄弟相称,此后百年内完颜家出了十几个将军。完颜家手握兵权,北境朝堂上甚至出现了所有武将十之有八是完颜姓氏的,剩下的也都与完颜家有牵扯。 这让后代的君王渐渐觉得不能安枕,到了北境先皇那时,北境先皇为人本就多疑,心中对完颜家猜忌更甚。于是在北境与西戎一战的时候,北境王将完颜氏族的所有将领都派去了战场上,然后把行军布阵图暗中交给了西戎人。 完颜勇的父亲是当时的家主,北境王对他最为忌惮,所以又派人在他的饮食中下了令人功力减退,五感缺失的毒药,最终让完颜家两代能支撑家业的人物,全部死在西边战场上。 可是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虽然皇帝收回了兵权,可是却导致了这些年来北境名将缺失。除了培养出身其他氏族的将领,皇帝无奈,还施以恩泽,提拔了完颜家唯一留下来的幼子,完颜勇。直到战王成长起来,北境先皇才放下心来。 完颜勇能这么问,说明他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那张纸上面证据确凿,每一件都跟当年事件发生的时间和迹象对的上来。当年完颜大军在西戎一战中惨败,消息传回北境王都,朝中重臣都难以置信。 同时游牧部族组成的政权,北境早西戎数年统一各部建立起了国家,论实力论兵力,西戎都不如北境。而且这一仗还出动了全部的完颜氏将军,出征前没人考虑过此战会败的可能。只除了北境先皇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亮了,楚祁夜挑眉,“你可以选择不信,朕一是不忍心你被蒙蔽,为杀父灭门的仇人效力,更重要的是……朕需要你的助力,回风谷你们有埋伏朕知道。拓跋翼那个半瓶子晃荡的朕还没放在眼里,只是若是有了你,能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 完颜勇虽然不如他的先祖那样惊才绝艳,可也是个有眼光的人,他判断得出拓跋翼远远及不上眼前这位大楚皇帝。可是投敌叛国,终究让他有些难以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我为什么要帮你。” 楚祁夜看得出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就因为你之前跟错了主子,你与北境皇室有血海深仇,你确定还要为他们卖命么?完颜家直系活着的就你一个,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还有,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若是死了,完颜家可就彻底没人了。” 完颜勇咬牙自持,“如果我不答应呢?” 楚祁夜微微一笑,“那你就去死吧,朕没什么时间跟你在这浪费,秦牧,带出去送他上路吧。”轻描淡写地放弃对完颜勇的劝降,他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秦牧上前一步搭上完颜勇的肩膀,完颜勇低呼一声,“慢着!” 楚祁夜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完颜勇扑通一声跪地,“属下参见陛下,只是属下听说,投降将士的日子不好过,被故国鄙弃,又始终不得新主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要拿起你这把刀,自然就会用的到。不过若是你敢有半点异心,哪怕只是想想而已……朕也有把握在你动手前然你死的很难看。”楚祁夜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什么轻松的小事。 完颜勇神色一紧,他毫不怀疑楚国皇帝有这个能力,低着头说,“属下不敢,北境皇室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属下此生自知是再也不会回去了,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再后悔,效忠陛下万死不辞。”说罢叩头不迭。 “你心里有数就好。”楚祁夜面上也没什么喜色,起身说:“卫将军那边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秦牧带上完颜将军一起,有什么重要信息过来回报。” 秦牧点头,“是,属下明白。”这是让他询问完颜勇北境军中情报的意思,同时,也是让他监视好完颜勇的意思,回风谷一战还未分出胜负之前,都不能放心地把完颜勇当作是大楚军中的一份子。 完颜勇也明白这个道理,跟楚祁夜行礼告别之后,不多说话就跟着秦牧走了。 行军路途过了一半,楚祁夜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秦牧骑马赶到楚祁夜的马车旁边,“陛下,秦牧有要事禀报。” 楚祁夜掀起车帘,“说。” “拓拔恒离开之前,原本的布置是,在回风谷中端两翼安置弓箭手和步兵,只等我军经过的时候居高临下万箭齐发,我军混乱之后,他们在从山上冲下来,冲杀将我军逼迫向前面的出口逃亡,他们在那里还有骑兵精锐用口袋阵埋伏,还在山谷口安置了铁刺,绊马索等物。”秦牧将完颜勇说出来的回风谷布局娓娓道来,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战王之名,看来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楚祁夜思索了一会儿,既然这样,就要先发制人了,“计划有变,跟卫将军说,先派两支步兵急行军,各一万人从回风谷两翼上去,从北境人身后偷袭,无需正面迎战,目的是将他们彻底逼进山谷中。” 回风谷两侧的山峰只是九贡山这最后一个山脉中的小起伏罢了,居高临下适合隐藏,却不是什么悬崖峭壁。有了楚军包抄到北境军队身后干扰,山下要遭受的火力也会减弱不少。 楚祁夜停了一会儿沉吟道,“让徐清风跟着雷霆到前锋去,等咱们的前锋部队刚到回风谷谷口的时候,听到山上有喊杀声之后再冲进去,记得把动静弄得大一点,到时候山谷中的我军和山上的前后相迫,朕就不信他们在山上能坐的住。” 第135章 神威 秦牧点头,“属下记下了,马上过去跟卫将军通知,还有,之前陛下命属下带的那枚信号弹不知……”信号弹就是风华楼特有的那种,抛出可冒出紫烟。 楚祁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此物自有妙用,到时候你跟在朕身边等号令。” 秦牧拱手,“是,属下先往前面去了。”说完一拉缰绳走了。 回风谷外,大军停了下来,楚祁夜下了马车骑在马上,卫孟也在楚祁夜身侧等候号令。终于前方林起纵马过来回报,“山上战鼓声响起。” 楚祁夜沉声道,“传令雷霆带人先攻入回风谷,往中段冲过去,却不要真的踏进北境布下的陷阱中,响动都弄大一点。” 卫孟明白这是故布疑阵,让山上的人以为楚军主力已经进了回风谷,再加上山上北境人身后的那些楚军佯攻。拓跋翼很有可能按捺不住,率军冲下来。卫孟应了一声说,“昨日已经给各位将领安排过了,微臣这再过去说一句。” 不多时就听见前方喊杀声四起,烟尘滚滚马蹄声疾。雷霆提前派人砍了一些枯枝拖在马后,做出全军万马的效果来。 北境军大营中,拓跋翼坐镇在右侧山中,从早上起大将军就黑着脸,完颜勇到现在都没回来,就连传信兵没有派回,众人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派去的骑兵十有八九是全军覆没了。 有一个将领迟疑着起身,“完颜将军到现在还未归来,少了一千骑兵,咱们中军阵营有点空虚,不知……大将军有何安排。” 拓跋翼一拍桌子,“完颜将军偷袭之后,我就不信大楚那边没有损伤,咱们没什么可怕的,传令让西营补上一千人到中军。” “可是,西营都是步兵……”这样贸然打乱战王的布置,真的妥当么? 拓跋翼沉声道,“骑兵先行,步兵跟上,弓箭手已经在山谷两侧安置好了么?” “启禀大将军,弓箭手已经就位,就等楚军踏进来了。” 拓跋翼点点头,“等楚军混乱中冲向出口的时候,北侧埋伏的人就可以收网了。” “是,属下明白。” 拓跋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面喊杀声四起,似乎距离很近的样子。“怎么回事!快点出去看看!” 有两个将军很快出去了,过了一会人急急忙忙跑回来,“大将军,楚军竟然从两翼上山在我们身后发起进攻。” 拓跋翼猛然站起身来,“有多少人!” “烟尘滚滚,山林中树木杂生,看不清具体情况,不过……来的人应该不少,右将军已经带着人出去迎敌了。” 正说着话,又有一个衣袍染血的副将跌跌撞撞冲进来,“大事不好,楚军已经涌入回风谷,不过,却没有进入中段,而且,而且,看他们在山下点了火把,还给山边草木泼上了桐油,似乎,似乎是要放火烧山。” 拓跋翼瞪大了眼睛,“弓箭手!弓箭手呢!” “弓箭手正在全力抵抗,可是,离得太远,而且这些人前方带着盾牌手,并没有出面应战的意思,只是留在两侧山脚下。” 拓跋翼咬着牙盯着眼前的沙盘不语,有个将军着急地说,“事不宜迟,若是对方用火攻,咱们这些人都会被困死在山上,还请大将军早点决断。” 拓跋翼闭了一下眼睛,“好,下令全军下山。”全军下山与楚军混战,这就意味着,居高临下用弓箭手的优势没有了,冷兵器时代的准星可是有限的,弓箭手若是留在后方,双方打起来只怕反而会误伤到自己人。 秦牧跟在楚祁夜身旁,完颜勇被捆缚住坐在马车里有两个暗卫负责看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听着远处山上的动静,站楚祁夜说,“秦牧放信号弹。” 紫色的烟雾凝成一团在高空中散开,卫孟看到信号,“全军出击!” “冲啊~!”喊杀声四起,刚冲到谷中,轰隆隆的巨响,山摇地动,冲天的火光,位置是在回风谷中间。楚军都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楚祁夜微微一笑,对一旁震惊的卫孟说,“秘密武器。” 卫孟瞬间明白过来,振臂一呼,“天降滚雷正落在北境人所在之处,这是天佑吾皇!大家跟着本将冲啊!” 大楚军士脸上都有了振奋之色,“天佑吾皇!天佑大楚!大家冲!” 卫孟其实也没明白这个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虽然心中好奇不已,可是事情紧急也没办法详细询问。这个神秘武器威力这样惊人,卫孟还拿不准这个秘密武器是否仍然需要保密,军中鱼龙混杂,在普通士兵之间是很难保守秘密的。所以卫孟选了一个怪力乱神的说辞来解释,顺带还能够鼓舞士气。 楚祁夜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个卫将军还是真是个治军有方的人才。楚祁夜带着秦牧等人从右翼上去,卫三之前离开的时候就带了几车“神威”,一切都是秘密运送的,除了卫三和几个暗卫,在开战之前都没人知道运了些什么。 楚祁夜之前跟卫三说好了,以紫色烟雾为号,让卫三带人潜伏在回风谷,一旦等到北境军队大部分冲入谷底的时候,就开始让兵士往下面扔神威。这也是为什么让前锋部队不要踏进中段,并且带着盾牌手的另一个缘故。 雷霆带着士兵们猫着腰躲在盾牌后,一波一波的巨响之后,雷霆大着胆子一探头,硝烟弥漫之中,看的到大批北境人倒在血泊中,而他们这边还没得令出手呢!前方到处传来北境人惊惧地哀嚎声、怒吼声。刚才从高处的树林中落下一个一个黑色的铁球,北境人还没看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就已经损失了过半人马,每一次巨响火光之后,无论是人还是战马无一例外地血肉横飞。 还没见到对方的人,就成了这样,北境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更多的敬畏。北境士兵都抱着头用母语喊着,“天神降罪”之类的话。 拓跋翼在人群中稳住自己的战马,“大家不要慌!这只是楚国人的鬼把戏!都给我冲!”可是这种时候几乎没人能听到他说话。 终于,轰鸣声停了下来,雷霆咋舌道,“我滴个乖乖,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信呢,这什么天雷啊竟会这般厉害!” 陛下只是昨天把他单独叫过去,交代他今天冲到这个位置就不要再前进,然后让盾牌手在前排遮挡严实,所有人就地卧倒捂住耳朵。莫非是陛下真的手眼通天,连什么位置什么时间会落雷都能掐算的到?雷霆心里对皇帝陛下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 听到身后大部队赶来的声音,雷霆一跃而起从盾牌后面跳出去,“兄弟们跟着我冲,早点打完早点喝酒吃肉!” “哦!”刚才的一场“天雷”让众人吃惊之余,士气高涨,众士兵欢呼一声跟着雷霆冲了上去,与北境士兵厮杀在一起。 楚祁夜居高临下看着山谷中的混战,北境国前身是游牧部族,比起大楚人更敬畏鬼神之说,经历了刚才一场,已经完全乱了章法。 几个将领在乱军中护着拓跋翼退到山谷一侧,有人劝说道,“大将军,情势不妙,若是再继续对战下去,只怕这八万人要全军覆没了。”这些人可是占了北境半数的精锐之师,损失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请速速撤退,末将等会护着大将军。” 拓跋翼看着眼前一边倒的乱境,目眦欲裂,“……撤退!”山谷外还有三万北境军,只要冲出去,他就能安全离开了。 北境撤兵的号角声响起,北境兵开始向一起聚拢,忽然听到高处传来一声轻笑,“拓跋将军这就怕了要撤兵么?若是这样的话……朕不介意留条路让你过去。”楚祁夜说话的时候用上了内力,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拓跋翼抬起头看,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背着手站在山坡上,因为是逆光,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可是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势。 拓跋翼年轻气盛,又一向自视甚高,哪里受的住这样明显的轻视?不顾身后将领的劝阻往前走了几步,梗着脖子说,“拓跋翼请与楚国皇帝一战!”都是练家子,他自然察觉到楚祁夜也是有武功在身的。 卫南青此时已经站在楚祁夜身后,一身风骚紫色衣袍上沾了不少尘土,下巴上也布满了青青的胡茬,可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听到拓跋翼的话,卫南青掩嘴一笑,“哎呦,拓跋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北境人难道就不讲究尊卑有别?拓跋将军想让人指点武艺,也得从咱们这些人先开始吧,哪里有一开始就挑战我们陛下的道理。” 卫南青就差直接说拓跋翼不配挑战楚祁夜了,言语里的意思无不是在嘲讽北境人不懂礼仪,讽刺拓跋翼自不量力妄图挑战一国之君。 拓跋翼被气的脸庞通红,他自认为学习多年中原文化有成,就连武功也是到中原拜师博采众家。如今却被人当众这样毫不留情地一通嘲讽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身后将领小声提醒,“大将军,留得青山在。” 第136章 北境惨败 拓跋翼却听不进去,挑衅道,“怎么,楚国皇帝不敢应战么,躲在一帮护卫身后真真是胆小的很!我们北境人是在马背上得天下,北境王历代都是能征善战的汉子,不像你们这些文弱的中原人。”说着就一踩马背,使出轻功挥剑往楚祁夜站着的地方飞扑过去。 楚祁夜冷眼看着拓跋翼,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轻功学的倒像模像样,不错。” 楚祁夜刚才夸了拓跋翼?卫南青摸了摸鼻子,自觉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遭受池鱼之殃。这个拓跋翼原本今天就不能再活着回去了,不过谁让他偏偏要急着找死,选了一个有可能是最可怕的死法……那就是招惹了楚祁夜。 拓跋翼眼神对上楚祁夜周围的人,自家主子被袭击这些人竟然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这一幕在北境人眼里十分诡异,拓跋翼听到楚祁夜那句话,虽然是夸赞,可是他听着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不过……这时候要撤手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拓跋翼胸前灿开了一朵血花,一支羽箭破空穿过了拓跋翼的胸口,从他的肩胛骨穿过去还没有停下来,飞到背后的岩壁上直接钉了进去。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楚祁夜冷然地把手中的弓扔回给一旁的士兵。 拓跋翼从半空跌落到地上,还好有个北境将领眼疾手快将他接了一下,减缓了下坠的力道。拓跋翼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北境将士冲过去把自家主将围在中间。随行军医也很快围了上去,“大将军,大将军你要不要紧!” 众人刚才都看到楚皇射出去那支箭的威力,拓跋翼胸前的伤口迸裂开来几乎形成了一个大洞,看上去甚是可怖。北境军医颤抖着手,拿出止血伤药往上面倒,可是血往外流着怎么也止不住。 长年征战的经验,北境众将都看出来,拓跋翼已经是回天乏术,活不成了。周围的兵械相撞之声不绝于耳,战斗还在进行当中,楚军步步紧逼,北境节节败退。象征着军队灵魂的主将,当众被对方一击射落,而且看起来还伤得不轻,北境军这边的气氛比刚才还要低靡。 那支箭并没有直接射穿心脏,反而似乎是有意避开了要害,巨大的疼痛让拓跋翼牙齿打着颤。可是拓跋翼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一股霸道的气劲在他体内流窜,血液从伤口汹涌流出,他在清醒中,疼痛更加敏感,感觉到自己力量随着血液渐渐流淌出体内。 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疼痛和生命的流逝,拓跋翼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刚才那一箭,楚皇不是没能一击毙命射偏了,而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难耐的恐惧折磨,让他拓跋翼承受当众出言不逊的后果。拓跋翼在最后一刻缓缓抬起头,看着还站在上方那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他高高挺立站在那里有如神祇,面上冷冷淡淡地看着别处,不曾降下半点慈悲,也根本不在意拓跋翼的结局。 “我……不甘心啊……”拓跋翼长叹一声,睁着眼睛绝了气息。 主将已死,剩下的人就如同一盘散沙,几个将领面面相觑,最终有一个人上前用中原礼节抱拳说,“楚国陛下,我们认输了。” 楚祁夜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们是要率部投降么?” 负责谈判那人高声说,“……不,我军现在已经折损大半,若是陛下愿意放我们离开,我等愿意率军退到币城,绝不给陛下滋事。” 卫南青毫不掩饰地嗤笑几声,“放你们离开然后在币城整装之后,再来给我们添添堵?”卫南青挑着眉,一副“你当我傻么”的表情。 卫南青转身看着楚祁夜,“陛下,怎么办啊,这么没诚意的投降,咱们怎么接话?” “都杀了。”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地传到了北境众人耳中。 北境军中一个络腮胡子壮汉不忿地说,“哼,我们在山谷外还有大批接应的人马,别以为你们就有绝对的胜算!” 他们也知道形势对北境极为不利,基本说已经是一边倒的局势了,可是这为了保命,讨价还价的时候,虚虚实实总要将自己的筹码提上一提的。 卫南青扑哧一声又乐了,“大胡子你这是逗本公子么?你们那山谷外的三万军队是放在那等着接应的么,难道不是埋伏着准备招呼咱们大楚军的?” 北境将领都是脸色一变,楚军就连他们的布阵安排和具体人数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卫南青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们,这些人当别人都是傻子么?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忽悠,完全不值得同情! 看楚国人站在那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又有一个白面将军开始打亲情牌,“我们这些士兵都是普通人,这场战役原本就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究仁德二字,陛下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楚祁夜扯了扯嘴角,眼神中满是嘲讽之色,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介意费点口舌跟失败者解释两句。 “昔年,大楚边境时不时会发生北境人进村烧杀抢掠的事件,两年前一役,你们北境人一路烧杀,还屠了整城的百姓,那些无辜惨死的亡魂不是普通人么?你敢说你身边这些人,有几个是无辜的没有踏我国土、屠我子民?朕要做的就是大楚北方百年之内再无马贼出没。” 楚祁夜直接而轻蔑地以“马贼”指代北境骑兵,那个白面将军听着楚祁夜说的话,脸色越来越白,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看来今天楚国的皇上是真的打算让十几万北境军全部埋骨于此了。 楚祁夜淡淡地继续说,“两军交战,朕沿途不扰百姓,不杀黎民,已经是对你们北境人足够的耐心了,你们要怪……就怪拓拔恒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这个年代可没什么两国交兵不杀士兵战俘的说法,更何况北境人并没打算投降,就算传了出去,中土文人也不会对楚祁夜的做法有所诟病。北境军众将领脸色灰败,卫南青神色肃然地一挥手,楚军攻击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危难之际,人的求生之意总是格外强烈,有人高喊,“大家冲啊,外谷口外面冲,跟他们拼了!”北境军上下都红着眼睛像出口那边奔涌而去,楚军在他们身后呐喊追逐,却有意无意地开了一道口子将北境大军放了过去。 楚祁夜看向山谷北方,忽然一连串巨响之后,硝烟火光笼罩在整个山谷上方,硝烟渐渐散去之后就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嚎哭的声音,也听不到马蹄奔走的声音。 卫南青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全倒在那儿了,一大片也分不清死的活的了。” 楚祁夜不在意地说:“下令全军继续进发,剿灭追击山谷外的三万北境军。” 卫孟已经把楚军重新整理了一遍,队形也已经恢复好了。大获全胜并且己方损失很少,楚军士气高涨,听了号令之后很快往谷口冲过去。 北境在谷口负责带兵的有两位将军,他们也早就听见回风谷中不同寻常的震动声,陆续派出几个人去探情况,可是这些人却一个都没能回来。 这两个将军也知道情况不太妙,心中焦急的不行,可是没有大将军拓跋翼的号令传来,他们既不能带兵回到山谷中增援,也不能撤兵离开。正在纠结地难以决断之际,马蹄声渐渐近了,远远看到的是大楚国的旗帜。 能听得出马蹄声和行军的脚步声有些凌乱仓促,不成章法。将军甲脸上一喜,“难道都按照王爷说的来了,楚军逃到咱们这边了。” 刚才那巨响、火光还有呛人的烟味是怎么回事,将军乙心中还有些疑虑不安,可是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好吧,咱们开始攻击。” 楚国大军刚有大半通过谷口的时候,北境埋伏的军队就冲了出来。混战了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楚军哪里有仓皇逃窜的颓势,阵型整齐,士气高昂。大楚士兵毫不迟疑地冲入北境军中,勇猛砍杀战斗,这哪里是败军之向? 北境领军将领已经察觉到他们可能才是那个被装进圈套里的人,北境军咬着牙勉力支撑了一刻钟。可是过了这么久,身后的山谷中依然没有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涌出北境的军队,反而是大楚军队源源不断地冲出来。这种情形只能说明……十有八九,山谷中的八万北境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将领甲用北境土话厉声高呼,“撤军!撤军!快点往币城撤军!” 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北境人以部落为单位逐水草而居,长期粮食奇缺,医疗手段匮乏,所以人口并不多,能整理出十几万大军,已经是包含了全国大半的青壮年男子了。 这些人要是再出现太大损失……北境将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可是已经太晚了,楚军入潮水一般有条不紊地涌上来形成合围之势,为北境军打造了一个最后的牢笼,北境在此战中……大势已去。 其实战王拓拔恒在此战之前还信心满满,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大的打击。平心而论,若是拓拔恒今天在的话,北境也许不会输的这么惨,至少能跟楚军多抗衡一阵子,而且还有机会保存实力退回币城。 第137章 币城 战后清点整顿之后,原地安营,楚祁夜坐在自己大帐中休息,卫南青在一旁端起茶杯,苦味涩味有余,清香回甘却不明显。 看楚祁夜一边研究地图一边面不改色的喝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卫南青皱着眉说,“亏得你也喝得下去,茶叶普通就算了,这泡茶的水总得烧开了吧……一股子草腥味。” 这并不是因为楚祁夜不懂品茶这种风雅之道,已故的圣敏皇太后(楚祁夜登基后追封了凌妃为圣敏皇太后)是一位琴棋书画精通的风雅灵慧之人,楚祁夜由这样一位出身不凡的母妃教养长大,又岂会不通这些? 然而对楚祁夜而言,可以享受的了繁华,非常时期却是没理由挑剔的,对他来说这样温水泡的粗茶也不是多么难以下咽,不过是解渴而已。 楚祁夜头也不抬地说,“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北境天寒,滚水拿过来也变温了,怎么,卫三公子这几天钻在深山老林还有滚水泡好茶?” 卫南青苦着脸说,“你就饶了我吧,本公子这几天连脸都没洗,你看看,这样子还能看么?渴了也不过是喝点山泉水,不过怎么也比你这茶水好喝点。”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这两人从来不讲究什么君臣之礼。 楚祁夜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喝,自己去找水。” “我喝,我喝,现在咂摸着味道还不错。”一样的茶水,皇上都没说什么,他这个做臣子的还能翻了天不成?卫南青果断选择闭嘴,虽然说他原本只是习惯性贫两句而已…… “老臣卫孟求见陛下!”卫孟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卫孟已经安排好了军营中的事,剩下的就交给手下那些将军去盯着就可以了。 他想起之前心中的疑团,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求见楚祁夜。甚至没耐心等着秦牧通报,自己就站在大帐外面高声求见。 楚祁夜心中已经大略知道卫孟是为何这么激动,笑着看一眼故作淡定的卫南青,这个卫三见到他家老爹的时候那股别扭劲还没改。“大将军请进。” 话音刚落,卫孟就自己掀了帘子进来,看到卫南青的时候微微一怔,抱拳施军中礼节,“微臣参见陛下。” 楚祁夜淡笑着说,“大将军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大帐中摆着几个帽椅,卫孟起身,刚坐下就急急地开口道,“微臣斗胆问陛下,今天山谷中那火光巨响是不是陛下之前说的那种秘密武器?” 楚祁夜微微颔首,“没错,那个东西名叫神威,此物遇到强烈的撞击力道之后就会爆发出无穷的威力,可碎山石。而且攻击范围很大,爆发之时,周围一定距离内,无论是什么都会被震碎。朕提前让卫三在山谷出口狭窄处的土层中安放了一些,然后埋伏在两侧,等北境人冲进山谷的时候,往下抛出。” 卫孟的眼神闪闪发亮,“这神威长的什么样子,老臣心中实在好奇。” 楚祁夜笑着说,“就是一颗柚子大小的黑色铁球,外表看上去并没什么稀奇,可惜现在已经用完了,只能等咱们回大楚之后再说。” “柚子大小的铁球,竟然有这样大的杀伤力,能抵得上多少弓箭刀兵!”卫孟用手比划着,兴奋地面色发红,“微臣恳请陛下给军中配一些这神威,攻城的时候直接炸穿城门应该不成问题。” 岂止是炸穿城门无往不利,若是能够用在投石机上,这样大规模的杀伤力,就算碰上再难以攻破的城池,还不是大半天就能拿下来的事。有了神威助阵,大楚以后还不是所向披靡!还有哪个国家再敢轻易挑衅大楚?卫孟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一大堆黑色铁球运进军营中。 楚祁夜叹了口气,“这东西还没办法大规模用在战斗中,这次用的这么多还是之前近两年攒出来的。” 卫南青看着自家老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扑哧一笑,“哎呦老爹,您刚才是不是还在做着带咱们大楚军队独霸一方的美梦呢?只可惜……就那么点儿,还被儿子用完了。” 卫孟早就见识到了自己这个小儿子不凡的实力,内心里也早就认可了他,可是卫南青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就让一向耿直中正的卫将军很看不惯。 “哼!陛下面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油腔滑调不成样!你媳妇的行事态度都比你端正许多。”卫孟气哼哼地说。 这对父子平日里在府中没少吵架,所谓的吵架就是卫将军对卫南青的单方面训斥,不过卫南青也没输过,每次都能嬉皮笑脸地把自己老爹的话顶回去。 沈瑶起初也没少劝卫南青,后来渐渐发现这对别扭的父子以这种奇特方式表达对彼此的感情,她也就不再劝了。卫孟对沈瑶这个儿媳妇还是满意的,举止得体进退有度,操持家事的能力也是数一数二。 卫南青咧着嘴笑,“那可不,我媳妇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货,看上了本公子。”说着还得意地看着卫孟。 “你!你脸皮厚如城墙!”的确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卫孟坐在那不吭声了。 卫南青笑着说,“老爹你放心,回京城之后应该你就能亲眼看到神威了,咱不着急啊,年龄大了受不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卫孟一瞪眼,“谁急了,你老子又不是小孩子!” 这父子俩斗嘴斗的欢乐,楚祁夜却正在专心看影子送来的密信,是林曦月亲笔手书,可是内容一如既往的简单。只写了林曦月会在连城登陆,然后直接赶到币城。 算算日子,要相见也快了吧,他心中真的快要被思念填满了。 几里外的币城,环抱在山中的一个小城,城中所有的饮水都靠着山上流下来的山泉。到现在币城已经断水六天了,城中内河原本的存水在两天前已经消耗殆尽,币城早就被封锁了,百姓也无法出城找水。 就连守城将领派出王都传信的人都一直没能回来,信鸽都用上也一直没有回音。百姓们看着只剩下淤泥的河道渐渐有些骚动不安,守城士兵日日巡查就怕因为缺水而引起了民乱。 币城太守府后院,李太守坐在书案前提着毛笔正要写字,他谄媚地笑着问身后一个黑衣人,“前几封送去王都的平安信我已经照着您说的写了,这次还要写什么吗?我一定照办,只要您能保住我一家老小性命。” “我家主子答应别人的事,就绝不反悔,你放心好了。这次要写的内容是北境军在回风谷大败,全军覆没,拓跋翼身亡,具体措辞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李太守不由打了个寒颤抖,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李太守有些不解地问,“之前不是都写……假的吗?为何这次不同。” 每隔一段时间李太守就要给王都回信,最近这两次的内容都是说币城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楚军的任何踪迹。 黑衣人冷声说,“你不用问什么多,照办就是了。” 李太守擦着额间的冷汗,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逾越了,我这就写。” 这黑衣人是楚祁夜身边的一个暗卫,他们要做的是,既要封锁币城守军传消息出去,又要不让北境王都的人生疑,所以才需要这位李太守亲笔写信给王都报平安。北境王室根本想不到楚军会这么快打到币城,非战争时,守城将领并不需要经常与主将通信,所以了解币城的日常情况就靠太守定期上报。 至于这次回风谷战役,币城与回风谷相去不过数里,常规而言,币城是最先知道回风谷情报的。反正拓拔恒总要知道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楚祁夜根本不介意提前将消息告诉拓拔恒,币城之后是北境最大的贸易城市明阳,到时候最好能让拓拔恒自己出战,这样一并收拾了以后才没后顾之忧。 李太守写好之后,点头哈腰地递给黑衣人看,这个人可是懂北境文字的,李太守可没胆子骗他。黑衣人草草扫了一眼,“可以,就这样发出去。” “是,事成之后,还请您兑现承诺。” “放心。”黑衣人离开了。 翌日一早,大楚军队兵临币城,城中守将看到城下黑压压的阵势就知道大事不妙。楚军能这么快打过来就说明回风谷已经陷落了,而镇守回风谷的北境军却一个也没有回来,难道是全军覆没了?双方兵力势均力敌,北境这边又占据了地利,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 然而眼前的情况由不得他们不信,雷霆上前叫阵,“币城已经断水多日,军粮也不够吧,早点开城门投降,咱们这边好酒好肉白米饭都有,保证你们能吃饱喝足!” 已经喝了几天稀粥的守城士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察觉到己方士气低迷,守城将领大声说,“我北境男儿又岂会被区区吃食收买!爷爷不吃你这一套,趁早歇了吧!我呸!”说着弯腰往城墙下吐了一口浓痰。 可是还没等那个将领直起身子,他的胸前就被一支羽箭从背后向前贯穿了。城墙上的士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几十个黑衣蒙面男子涌上来将他们制住。 一个青衣女子扔掉手中的弓,走到城墙边站着。她身后跟着的男子得到指示,飞身站在高处,用北境语言开口说话,声音传向了城中…… 第138章 重聚 “我大楚本无意兴兵,奈何北境皇室无道,意欲与上虞国前后夹击吞噬大楚,楚皇无可奈何,只得挥兵北上。楚军保证,所到之处绝不扰民,所有百姓可照常事生产生活,无需惊慌!” 此言一出,城中一片哗然,楼下百姓中忽然有人说,“听说太守早就投降了,现在将军也死了,王都那边,他们自己花天酒地,也顾不得咱们这些人的死活,现在就连水都没有了!” “对啊,对啊,不是咱们不爱国,是国家放弃了咱们这些百姓。” “没水可怎么活啊,我家的水缸昨天就空了……”众人七嘴八舌渐渐躁动起来。皇室那些人偏要发动战争,到头来苦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现在楚军兵临城下,难道要他们这些人渴死饿死在币城中吗! 就连守城的士兵也隐隐不安,因为他们已经有两天没吃一顿像样的了。只有开城门才能结束现在的困境,百姓的呼声由零零散散逐渐汇聚在一起。 “开城门,快点开城门!……”百姓们高呼着,情绪越来越高涨。 两个副将面面相觑,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之前送去王都的十几封求援信到现在都没有回应,而他们的主将也在一瞬间被这群不明身份的人杀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个副将说,“要不然……咱们就不打了吧?” 另外一人立刻附和道,“我觉得也是,咱们倒是想为国尽忠,可是王族那些人却连咱们管都不管,如今将军也身亡了,军心不稳,没水没粮,这仗还怎么打?” “……那就决定了。” 其中一人上前几步高声说,“城楼上的人听着,你们中间哪个是主事的?” 林曦月冲着卓风点了下头,卓风走到城墙边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事关重大,我二人可以上楼与阁下谈判么?” “有何不可,二位请。”卓风对身后的影子说,“放行。” 两个北境人上来之后,直接开诚布公地说,“我二人的要求很简单,开城之后双方休兵,只请你们放我兄弟二人离开币城。” 卓风挑眉,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们会想要离开北境。” “我们的族亲都在王都,又能去哪儿?所以还请楚国帮我二人保密不提此事,我们回到王都会说是杀出重围才回去的。”既然选择合作,他们也不打算隐瞒。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卓风点点头,“这件事对我方也没什么损失,我答应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还请阁下能兑现承诺。”这时候城下的百姓已经开始情绪激动的质问城门后的士兵了。 卓风说,“城门一开你们就可以带着人撤退了,至于城中的北境兵马,你们随意,不过……若是到了傍晚时分还让我看到北境兵的影子,那就别怪我不遵守承诺了,到时候若是派人追你们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卓风的话既是威胁,更是警告,意思是让这些人别妄图在币城中留下什么细作。币城中的北境士兵都是来自一个部族的,而且也只有几千人,只要他们知道分寸,就算放他们全部离开也不影响什么。 那两个北境将领脸色都是一变,“放心,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我会好好约束。” 卓风微微一笑,“好,希望咱们的合作过程中,不要出现什么让双方都不愉快的事,二位请吧。” “好,我们马上就去安排。”下楼之前他们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那个清丽婉约的背影,刚才就是这个女子一箭射穿了主将的胸膛,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是不会相信,中原女子也会有这样的好箭法。单看背影就让人觉得美不胜收,不知道这样的女子,正面是何等的姿容? 从林曦月出现在城墙上那一刻起,楚祁夜的视线就不曾离开她身上,两人视线交缠,彼此的眼神中都蕴含了太多的意味。楚祁夜大概猜到林曦月要做什么,所以示意卫孟暂时按兵不动。 币城中,百姓在部分人的煽动下开始了暴动,北境负责守城的两个副将带着士兵,做出既不能对百姓动粗又不愿妥协的样子,在百姓的紧逼下步步败退。 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片乱境中北境军率残部从东门败退而逃。楚祁夜眼中含着笑意,“入城!” 楚国大军有序地进入币城,过了一会儿就有北境百姓看到原本已经干涸的河道开始涨水,“有水了,有水了,果然是因为顺应天意!咱们才有水喝了!” 其实是林曦月已经算好了时间,今天过来之前就提前让几个人去币城外的山上,将之间堵住的水路重新凿开。而且在刚才的人群中,还混进去了几个影子,负责煽动气氛,调动百姓的情绪。 楚祁夜在大军前面骑着马刚入城,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正穿着一身青衣,头发简单拢起来,未施脂粉,也没带任何饰物,可是此刻在他眼里却美的惊心动魄。林曦月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浅笑,正站在路边看着他。 楚祁夜邪魅一笑,用力一拉缰绳,坐骑长嘶一声加速路过林曦月身旁,楚祁夜伸臂一捞,就将人拉上了马背,牢牢搂在自己身前。 两人一骑绝尘而去,一直拐过了几条胡同,将身后的喧嚣远远抛开,楚祁夜这才将马停在一处无人的背巷里。 “你,唔……”林曦月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话音就被某人尽数堵了回去。 楚祁夜从背后拥着林曦月,就这么有些迫不及待地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只能无力地承受着他的掠夺。 越来越深入地品尝着内里的甜蜜,楚祁夜被这久违的感受几乎冲昏了头脑,另一只手缓缓在她的腰间不安分地游移,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林曦月双手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口,还好楚祁夜理智尚存,终于不舍地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林曦月红着脸环视四周,她竟然在这个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给楚祁夜激吻! 绕是再淡定,林曦月也有些受不了,转过身锤楚祁夜一拳,“急色!不分时间地点就……”她撇过头说不下去了。 楚祁夜浑不在意地抱紧了她,笑着在她犹带着水光的红唇上重重一吻,“怕什么,有谁敢看?朕挖了他们的眼睛!曦月是我的娘子,这么久没见,急色一点都是因为为夫思忆成狂,相思刻骨,还请娘子见谅。” 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林曦月心里一叹,回身也拥住了楚祁夜,“你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虽然这么问,林曦月也明白,按照楚祁夜的脾性,必然是一切以行军打仗为先,吃食上面必然是不讲究的,也做不到每天都能好好休息。 楚祁夜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似乎永远亲不够一样,“曦月应该问的是……有没有好好想你,不过娘子也瘦了些,回头得好好补补。” 林曦月承认自己被甜到了,两人正腻在一起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卫南青幽幽地声音,“原来那个太守府已经收拾好了,二位主子要想腻歪现在就回房间早点歇了吧,反正城里面这些杂事也有我们这些苦力来做。” 原币城太守已经带着多年来横征暴敛的财物居家南下了,不过太守府里的家具摆设什么都还在,太守离开之前还特意留了一些燕窝人参当作打点。 林曦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楚祁夜,“卫三,好久不见,最近辛苦你了。” 卫南青坏笑着说,“我只是想提醒两位……光天化日,还有这城中的防卫还没完全布好,不能排除还有北境奸细,为了两位的安全考虑,属下才不得不坏人好事啊,还请陛下恕罪……” 楚祁夜横了卫三一眼,“装模作样,前面带路。” “好嘞,”卫南青掉转马头在前面走,一路无声地笑着。还装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是懂得的,楚祁夜这时候心里应该是火烧火燎地,大概恨不得立刻就能抱着皇后回房间吧!这憋了近一个月的欲火啊,烧起来还的还得了? 卫南青也只敢在心里看楚祁夜的笑话,就算不论君臣之别,这么多年过来他也打不过楚祁夜啊!不过卫南青笑够了才想起来……自己也跟自家媳妇分别了这么久,算起来,他似乎比楚祁夜更惨,卫南青不开心了。 刚一进太守府主院,楚祁夜就一把抱起自家爱妻没了踪影,留下负责带路的卫南青站在瑟瑟秋风中,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看楚祁夜就明白了。什么叫过河拆桥,看楚皇就知道了。 卫南青感觉自己心里更冷了,人家软玉温香在怀的时候,他却要顶着秋风萧瑟满城奔波劳碌……算了,他早就认命了,被楚祁夜无情压榨的人生。 主院的几个房子都已经收拾好了,楚祁夜一脚踹开正房的大门,进屋之后又踢上房门。林曦月被他放下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抵在房门上深吻。 热情在瞬间被点燃,两人一路拥抱着转到内室,唇舌交缠不曾停歇,两人都顾不得看路,全凭直觉。哐啷一声,是楚祁夜碰到了梳妆台,他稍稍清醒了一点,低头看怀中那人。 第139章 小胜 林曦月正软软地靠在楚祁夜怀里,胸前的衣衫大敞着,亵衣早就歪到了一边,半团软雪轻堆,修长雪白地脖颈上红痕点点,眸中含着浅浅的水痕,迷离地看着他。 楚祁夜心头火起,哪还受的住,低吼一声托起她跨坐在梳妆台上,林曦月双臂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楚祁夜一边发狠地亲她的唇,一边扯下了她身上的衣物丢在一边。最后一件是亵衣,丝绸的薄料子禁不住,直接“嘶拉”一声被直接扯成了两半,裂帛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分外清晰。 楚祁夜微微一顿,林曦月也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楚祁夜更添了兴奋、兽一样发光的眸子。林曦月看的心头一颤,可是还没来得及退缩,就被楚祁夜新一轮的折磨夺去了理智。 衣衫尽褪,楚祁夜几乎被眼前的艳色灼红了眼睛,直接俯下身去…… “别……”林曦月受不得这样的刺激,猛地仰头,似乎是想要逃离这样被一口口吞噬的处境,却反而更方便了身前那人将唇移到她的脖颈上。 “别什么?”楚祁夜坏笑着问。 林曦月咬着唇,摇摇头不说话,楚祁夜也不逼她,一挺身,林曦月唇舌间溢出一声低呼。楚祁夜继续动作着,“别什么?” “别那样……吃人家……嗯……”嗓音娇媚,带着平时所没有的甜软。 楚祁夜心头一酥,更加用力地将每一下都做到了极致,终于,林曦月靠在他满是汗水的肩头喃喃道,“不要了,轻点儿,疼……” 楚祁夜又是心疼又是心痒,放轻了动作,这时候停下来可是会死人的,只抱着她轻声说,“再忍忍,就快了。” 这一次结束,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两人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发现了新的乐趣,楚祁夜兴奋的紧,结束了一次之后也不觉得累。 林曦月却是连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楚祁夜抱着她放在床上用丝被裹好,他身上的衣服只是有些凌乱而已,稍微整理一下出外间唤了自己身边的暗卫出来,叫人打热水进来。 负责服侍的是太守府原来的婢女,两个都是汉人,卫南青检查他们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让她们在外院等着吩咐。 两人搬了浴桶进来,又注满了热水,离开之前楚祁夜从里间出来,那两个婢女何时见过如斯俊美的男子,全部都看愣了。 她们只知道要服侍的是大楚国的贵人,并不知道确切的身份,北境民风开放,两人盯着楚祁夜,都是怔怔地红了脸。在北境这些汉人女奴地位卑微,除了干活,还要供主人和府里来的客人玩乐。 两个婢女站在那磨磨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这位公子离开楚国多日,看样子身边也没带女人,若是她们能服侍这样天人般俊美尊贵的男子…… 因为楚祁夜的轻功太快,两女之前在外院并没有看到林曦月进来,她们的样貌也算清秀,心中就升起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楚祁夜察觉到这两个婢女偷偷打量的视线,不悦地冷着脸说,“都滚出去,在这个院子伺候就要先明白什么是分寸,若是再这样盯着看,或者说出什么超出分寸的话,你们的眼珠子和舌头就不用要了。” 两个婢女都被吓得一哆嗦,腿软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人息怒,主人饶命。”都说中原男子比北境男子温和,没想到这位俊美公子竟然如此狠厉。 “出去,准备几样饭菜过来,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楚祁夜神色冷厉地背过身去。 “是,是,贱奴明白。”那两个婢女连滚带爬地出门去了。 楚祁夜从前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所以在七星宫的时候,专门给自己打造了一副鬼面具每日出门都带着。遇到林曦月之前,他很厌恶女人一脸花痴地盯着他这张脸。 可是在遇到林曦月之后,他不介意她说“是为色所迷”,每每听到她这么调侃,楚祁夜心里甚至还有些欢喜,可不是中情毒已深了么? 拴好门栓,楚祁夜回到内室,掀开被子将林曦月抱起来,果然是比之前轻了些许。楚祁夜脱了衣裳跟林曦月一起泡进浴桶,林曦月刚才就醒了,泡在热水里感觉酸痛的关节好受了许多,闭着眼任他帮自己细细擦洗身上的痕迹。 楚祁夜抚过她身上开始泛紫的痕迹,“还疼么?刚才是我忘情了。” “不疼。”林曦月并未睁眼,坐在他怀中舒服地蹭了蹭。 洗着洗着,再加上肌肤相贴,楚祁夜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一处又被挑拨地精神了,隐隐有抬头再战的迹象,俯在她耳边低语,“咱们再来一次?” 感觉到臀部硬硬的触感,林曦月吓得睁开眼睛,“不要了。” 楚祁夜将脸埋在她肩头说,“可是……我想你的很。” 他抓起林曦月的手,可怜巴巴地指了指自己胸口,“这里想。” “还有这里也想……”他拉着林曦月的手往下面移去…… 林曦月猛地抽回手,她开始打哀兵之策,“我这几天都在赶路,从前段时间开始就总觉得每天都睡不够,也许实在是太累了,咱们今天就先休息好不好?” 楚祁夜自然是舍不得她累着,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笑着说,“好,咱们就早点休息,不过……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林曦月茫然地问,“忘了什么?” “还没用晚膳,娘子都不觉得饿?娘子已经瘦了,若是还不好好吃饭可不行。” 两人折腾了这么一场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林曦月有些窘迫地说,“我……都忘记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 穿好衣服之后,楚祁夜开门叫了一声,送饭菜进来的是楚祁夜身边的暗卫,太守府已经被暗卫和楚军层层把手,厨房也都安排了自己人。 太守府留下的那些人,也只能做一些打扫的粗活,之前那两个婢女进来,低着头再也不敢乱看,老老实实将浴桶搬了出去。 暗卫将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就退了出去,因为楚祁夜早就下令无需奢华铺张地安排饮食,所以拿来的不过是清粥小菜馒头,比起大锅菜胜在更精致些。唯一的荤菜是一盘火炙兔肉,兔肉刷了香料和蜂蜜,吃起来外酥里内嫩。林曦月夹了一块吃的顺口,吃了一个馒头,又配着小菜喝了满满一碗粥。 楚祁夜看她吃了不少,也放下心来,将剩下的一扫而空,也不急着叫人进来收拾,两人回内室褪了衣服躺下。 放在平时,这还不到他们睡觉的时间。今天提早了不少,楚祁夜心中欢喜,一时还没什么睡意。他将林曦月搂在怀里,没过多久就发现怀中那人呼吸清浅而平稳,显然是已经熟睡过去,看来是真的困得狠了。 楚祁夜无奈地笑了笑,嗅着林曦月身上特有的清香气味,如同有魔力一般,这让他心中也安定下来,倦意袭来,抱着怀中的人翻了个身,很快就安然入睡。 帝后二人一直睡到巳时过了才起身,太守府前院正厅上,众人还在等着他们议事,然而并没有人有胆子勇当炮灰,去催小别胜新婚的陛下起床。 此时卫南青等重要的将领全部都在。楚祁夜与林曦月携手而至,众人全部起身见礼,两人走到主位上坐下。 “诸位免礼,都请坐吧。”楚祁夜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着笑意,神色比以往和煦不少,看来心情相当不错。 林曦月坐在他旁边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对于林曦月同堂议事此举,这些武将并不以为意。皇后娘娘原本就于社稷有功,皇后自己文武双全,颇有能力,又是皇帝当众准许了的。 战争时候一切本就非比寻常,他们这些人可没工夫像某些文臣那般酸腐地唧唧歪歪,史书上也不是没出过几个胜过须眉男儿的女将军。 卫南青有些戏谑地笑着说,“今儿早上收到的消息,大家猜猜拓拔恒为什么忽然扔下回风谷那一摊子,匆匆忙忙就回老巢去了?” 卫孟最看不惯自家儿子这种得意洋洋的浪荡样子,“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看众人脸上都有些好奇之色,卫南青故意端起茶盏,慢吞吞地喝茶,老子就是不说,反正你们也猜不到! 雷霆按捺不住,追问道,“卫将军就快点跟咱们说说,到底是为什么?” 林曦月有些好笑地看着卫三坐在那望天的模样,“就让本宫猜猜吧,卫三看看能不能对的上。嗯……拓跋小郡主出城围猎,不行坠马,而后还被那匹失心疯了烈马踩断了右手小臂的骨头,似乎还受了点内伤。” 卫南青的桃花眼随着林曦月的描述越等越大,“你……皇后娘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说得比密报上面写的还详细,简直就像是在场亲眼所见一般。 楚祁夜已经明白,拓跋思颖此时坠马绝对不是单纯的意外或者巧合,一定是曦月在其中派人动了什么手脚。 楚祁夜执起身边女子的手,只说了短短三个字,“费心了。” 林曦月眼中含笑与他四目相对,她懂他,他亦懂她,这时候他们之间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太过多余。 卫南青也很快转过弯来,一拍额头说,“看我这脑子,哪儿能在这么凑巧的时候,拓跋恒的女儿就坠马了!想来,约莫是皇后娘娘派人做的吧?” 第140章 有孕 林曦月浅笑着说,“不过是一点小手段罢了。” 卫南青咋舌道,“皇后也太谦虚了吧,精准地判断出对方软肋所在,这还算小手段?娘娘这么说倒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汗颜了。” 众人对皇后娘娘的认识都再一次刷新了,在敌人背后最柔软的弱点上成功捅了一刀,让拓跋恒失去冷静判断,这还算是小手段? 爱女骨折又受了内伤,内伤的程度还情况不明,北境的医疗水平原本相对中原就比较落后,这让拓跋恒如何能放下心来在回风谷坐镇不归。 币城安定下来,城中的百姓又继续着以往平静的生活,街上的商铺也都重新开了起来。楚军最终决定由雷霆和金将军带一万人马镇守币城,金将军是卫孟麾下的一员老将,其人稳扎稳打,经验丰富擅长守城。楚祁夜和卫孟等人继续带着大军向北境西北部进发,沿途经过五城,主要的一处是秦城。 北境王宫内,北境王已经不是发脾气了,他砸了多少东西也于事无补,楚军已经过了九贡山,币城还引发了民乱。若是照这样下去,其他城中的子民也有样学样,他的江山是真的要不保了。 对于拓跋恒抛下战场上的事物,匆匆赶回王都,就因为拓跋思颖那个丫头摔伤了。北境王对此事心中也是颇有微词的,可是现在他却是有自知之明的,拓跋恒要做什么已经轮不到他来训斥,不但不能训斥,他还要好言好语哄着他。回风谷一战损失了许多将领,先代的老臣早已退隐,仅存的那几个也已经上不了马背了。这样一来,除了拓跋恒也没别的合适人选了。 “王弟你说,咱们现在是如何是好!”北境王已经完全乱了分寸,现在这个时候,北境王心中明白他也只有这个弟弟可以依靠了。 拓跋恒沉着脸坐在一旁,他早就明白了自己是中计了,若是他还在回风谷,能否全胜也许没保证,可是跟楚军耗上个七八天然后退回币城,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回到王都。拓跋恒王府里也有别的妾室,都是在他从中原把思颖抱回来之后才娶的。这些年来也生了八个儿子和十几个女儿,可是有嫡出名分的只有拓跋思颖一个,吴颖墨从来都是拓跋恒心目中唯一的妻子,思颖这个女儿是拓跋恒现在最看重的人。 “调集五万人务必守住秦城,然后……臣弟亲自领兵出征往东路去,留两万人拱卫王城。”拓跋恒沉声道。 北境王看着拓跋恒似乎是有办法应对,心里也稍稍安定下来,“好,就交给你了,我北境国,成败就在此一举,王弟可要好好筹谋啊。” 拓跋恒点了个头,“是,臣弟这就去安排,明天一早就出征。” 币城原太守府内,众人商量好了接下来进一步的战略,最新消息,北境的新一位使臣已经到了上虞国,想来谈判应该很快就出结果了。他们现在已经深入北境腹地,若是楚国本土在后背遭敌,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离开楚国之前,楚祁夜就在大楚与上虞国边境上增兵加强了守卫,可是如何敌得过上虞国倾国之力,能守得了一时争取些时间,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早点解决北境的问题。 做好了安排部署之后,众将领退了出去之后,林曦月淡淡地说,“我也留在币城。” 楚祁夜立马出言反对,“不行,你跟我一起走,将你放在这里我不安心。” 林曦月直视着他的眼睛,“币城此处一攻难守,你不是不明白吧。” “正因为是清楚,所以才不能让你留下,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这里是我军退回大楚的必经之路,若是失守,又将如何?”林曦月点了点桌上的地图。 楚祁夜闭了闭眼睛,迟迟不说话,林曦月叹了口气说,“金将军与雷霆两人虽然稳妥,可是若是对方大规模的猛扑,他们和着一万兵马又能守住多久?其实你也明白的,我说的是我们目前所能选择的最好办法,我手中还有影子可用。” 楚祁夜咬紧了牙关,“不行,我绝不允许你冒险。”正因为心中把这些利害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才会如此焦躁。 林曦月无奈地说,“刚才大家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金将军不知道留在币城凶险么?雷霆他也不知道么?他们都知道,可是却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我跟他们的心理是一样的,我们留下来不是为了求死,是为了求生,保整个楚军的生路。” 楚祁夜转过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楚祁夜看得出林曦月眼中的坚决,“不许让自己有事。” 林曦月浅笑着点头,“嗯,为了夫君这样好的姿容,我还舍不得死。” 楚祁夜这时候却笑不出来,定定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的判断是对的,可是你记得,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死之前也不介意乱了这天下,人间变成了地狱,修罗现世生灵涂炭,身后受万年唾骂,又与我何干?” 林曦月被这番话震到了,她看得出楚祁夜是认真的,认真地说打算用这个天下给她陪葬。“放心吧,苍生无辜,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不敢让自己有事了,别这么蹙眉,都不好看了。”林曦月难得地嘟起嘴撒娇。 楚祁夜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来,笑道,“你要是愿意乖乖地,让我保护着,我会少蹙眉几次。” “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笼中鸟,再说你爱的不就是这样的我么?”林曦月骄傲地抬起下巴,回看着他。 楚祁夜噗嗤一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就你有道理!” 三天后,币城布防完成,城内的人也筛查了一遍,楚祁夜和卫孟带着剩下的大军向西北进发,楚祁夜还是不放心林曦月的安全,所以把卫南青留了下来。 林曦月坐镇在太守府中,每日与雷霆和金将军议事,城中的防卫有雷霆每天定时巡查,绝不能松懈片刻。前方传来的战报,楚军已经攻克了几个沿途的小城,过了这几天都没有遭遇大规模的战斗。 似乎是拓跋恒已经放弃了这些地方一样,明知道币城已破,却没有在沿途增兵阻挡。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曦月看着这几天的战报,心情有些沉重。 卫南青听了林曦月的猜测脸色也有些不好,“您是说,拓跋恒有可能会集结重兵攻打币城?” 林曦月点头,“没错,北境与我军正面交战已经没有胜算,所以只有这一条出路,另辟蹊径段我军后路,还有……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拓跋恒现在已经知道,本宫此时就在币城。” 卫南青神色一紧,“娘娘是说城中还有细作在?” “也未必,只是,我之前出现在币城并不是什么秘密,拓跋恒若是有心打听,也并不稀奇。”林曦月拂过桌上的地图,“所以在不引起百姓恐慌的前提下,城中的布防一定要再加强,夜间巡逻也多分几批人。” “是,属下现在就去安排。”卫南青答应了之后,看着林曦月脸上掩饰不住的疲色,忍不住说,“娘娘是不是身体不适,最近总觉得您看起来精神不济。” 林曦月揉了揉额角,“谁知道呢,在上虞国的时候就经常这样犯困,偶尔还会头晕,也许是水土不服,再加上累着了一些吧。” 楚祁夜临走前给卫南青唯一的任务就是护着林曦月,必要之时可用非常之法将林曦月强行带离险境。“属下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不然属下也只好在给陛下的密信里如实写了。” 林曦月无奈,若是让楚祁夜知道还得了!“好吧,你去请个大夫来。” 李大夫是过去谦王府的老人儿了,军医出身,这次也随军队过来了。穆锦在林曦月手腕上搭了一块丝帕,李大夫为林曦月号脉,募地瞪大了眼睛。 提起手指又重新放下,面上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许久之后才缓缓将手收了回来。站在一旁的卫南青、晓风等人看着李大夫的神色都有些紧张。 “李大夫,皇后娘娘身体……是有什么不妥么?”卫南青有些迟疑地问。 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事关重大,穆锦走到房门口站在那守着,以防有人偷听。 李大夫笑着,压低了声音说,“放心,放心,娘娘这是有喜了,按照脉象,应该是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听了李大夫说的话,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复杂,皇上迟迟不愿纳妃,皇后娘娘终于有了身孕,真的算是楚国的一件大喜事,也可以堵一堵那些反对的声音。可是,那指的是在大楚国境内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来的真有些不是时候,林曦月怔怔地抚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在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着,算算日子大概是离开楚京之前的那一次吧?她心里升起一股温暖的、奇异的感觉,这里面是她和楚祁夜的第一个孩子啊。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偏偏是在他娘亲最忙的时候悄悄到来了。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孩子会造成诸多不便和风险,可是要怎么办,决定权只能在帝后夫妇手中。卫南青小心地问,“娘娘打算如何?” 林曦月的眸光由温柔渐渐变得坚定,“我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可是……” 第141章 血战,坚守 “没有可是,今天这件事,除了本宫只有你们四个人知道,绝对不可对外泄露半分,包括皇上那里。” “这如何使得,别人倒还罢了,这……瞒着皇上,娘娘这不是为难属下么。”卫南青苦着一张脸说。这要让楚祁夜知道了还不砍了他? 林曦月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前方战事出了问题,到时候死的可不只你我,还有整个大楚国,你担待的起么?”林曦月一拍桌子。 卫南青沉默了一会儿,“卫三必拼上这条性命,护娘娘和龙嗣周全。” 穆锦和晓风也眼圈红红地说,“奴婢一定要护着娘娘和小皇子周全。” 林曦月笑道,“还没生出来,如何知道性别,说不定是个公主呢?”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房间里原本还有些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晓风问李大夫,“可需要弄些安胎药给娘娘服用?“ 李大夫笑着说,“目前看来并无这个必要,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好,皇嗣胎像稳固,只是娘娘脉象有些虚浮,大略是因为这段时间劳心劳力所致,娘娘应该注意休息,万万不可过度操劳啊。” “好,本宫记下了。”林曦月心中有些后怕,想起在上虞国的时候,她还故意被人撞倒过。还好孩子足够坚强,还安安稳稳地呆在她肚子里。 不过这孩子也太乖顺了,除了容易犯困和起初一段时间食欲不振之外,她也没有太多的妊娠反应,真是个心疼娘亲的好孩子!林曦月笑着轻轻拍了拍腹部。 李大夫又叮嘱了一些孕妇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林曦月一一听了记下。穆锦晓风又问了一些如何照料孕妇起居饮食的要求。 说得差不多了,卫南青笑着开口,“这段时间还要请李大夫住在太守府了,娘娘情况特殊,身旁也需要有个医者照料。” 这样的安排,实际上是软禁更是监视,不是他们不相信李大夫,只是事关重大,防人之心不可无,军中人多口杂,一时说漏了嘴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皇后的安全就更难保证了。 李大夫心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照顾龙嗣是李某分内之职,自然是应该留下来的,请卫将军放心。”有些话并不用说得太明白,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几天后的中午,林曦月用了午膳之后在庭间散步,穆锦晓风寸步不离地跟着,就怕自家主子磕着碰着了。太守府内外还有层层暗卫和影子在暗中负责把手,围的铁桶一般。 这几天城中抓出了两个细作,不过都是死士,见风声不对就都自杀了,没留下活口来。不过据各种迹象初步推断,这些人应该是战王拓跋恒的人。 卫南青急急忙忙地进来,“启禀娘娘,北境人已经来了,带兵的正是拓跋恒本人。” 这原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此时压力不小,可还不至于慌乱。“对方兵力大概有多少。” “初步估计有七八万之数,金将军说了,守城不出的话,他最多有把握能守住三天半,到第四天正午过了,就……有些难了。” 三天半的时间,根本不够等到楚国军队的回援。秦城与币城相距并不远,除非楚军能在两天之内拿下秦城,才能来得及回头救援币城。 昨天的战报显楚祁夜那边现在已经入秦城陷入了苦战,已经五天了,对方明显是有意在拖时间,无论楚军在城下怎么叫骂也没人出来应战。 秦城中有五万人马,只是守城的话,的确够与楚军拖上一拖了。楚祁夜知道拓跋恒的意图,心中也是大为着急,不能从正面强攻的话,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币城外的北境大军已经进攻两天了,火力密集似乎不知疲倦一般,一波一波攻上来。币城内不断有受伤的士兵被从城墙上抬下来,弓箭手一批下来再顶上去一批,大家轮番休息。 这天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一批北境兵用云梯上了币城城墙,还好被雷霆带着人尽数歼灭了,就算这样,今天这场仗打的也够吃力了。 北境军到了傍晚的时候似乎还没有休战的意思,林曦月带着几十个影子登上城墙,卫南青穆锦都在她身边护卫。 看着下面疯狂的攻势,卫南青无奈地说,“币城再过一天必然是守不住了,还请娘娘早作打算,速速随卫三离开。” 林曦月眸光淡淡地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北境大军,“我不会走,咱们要为前方大军争取时间,咱们要是离开了,这里就连明天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林曦月说着话,身形微动手起刀落瞬间结果了一个刚从城墙上露出头来的北境士兵。卫南青叹了口气,护在林曦月身边将爬上来的那些北境人扫落墙头。林曦月带着的那些影子也很快分散开来,辅助城墙上的楚军对敌。 北境军中,有前方将领到拓跋恒面前回报,“启禀王爷,城墙上忽然出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功夫极其厉害,将我们的攻势给挡住了。” 拓跋恒也发现前方攻势慢了下来,原本已经有一些将士上了城楼,现在却再一次被阻挡了下来。拓跋恒走到前方远望,忽然在城墙上看到一个翩若游龙的纤细身影,竟是一个披着青色斗篷的女子? 那个青色的身影在城墙上灵活地游走,手起刀落间的利落劲儿丝毫不输男子。她的武功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不过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她每一次挥刀,刀下就又添了一个亡魂。 联想到之前收到的情报,拓跋恒猛地瞪大了双眼,虽然离的太远看不清,可是那气概手段,哪里是寻常女子身上能见到的?拓跋恒眼睛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楚国皇后林氏,楚皇唯一的软肋!抓到了她还愁要不了楚祁夜的命么? 拓跋恒示意手下人挂出了休战的牌子,然后自己走到城墙下高呼道,“双方兵力悬殊,想必林皇后这样的巾帼心中有数吧?” 林曦月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本宫知道兵力悬殊,战王就愿意退兵么?” 拓拔恒抬眼说,“林皇后说笑了,本王是来诚心谈判的,这币城守不过这一半天了,想必城中各位也是心知肚明。” “战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林曦月站在阴影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本王敬林皇后巾帼不让须眉,不忍心林皇后在乱军中有什么损伤,所以,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本宫倒有点好奇了,这各退一步是怎么个退法儿?” 拓跋恒看着城墙上开口道,“本王此行只为了拿回币城,林皇后不如带人弃城离开,往西北与楚皇汇合,两全其美岂不妙哉,不比咱们双方继续僵持来的好?” 林曦月盯着城下深深看了一眼,“好,本宫需要考虑考虑,明日正午就会给战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林皇后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女杰。”拓跋恒哈哈一笑,带着自己的随从纵马回营地去了。 “娘娘真的要考虑拓跋恒的提议?”卫南青有些不信地问。 林曦月斜了他一眼,“知道还问?本宫是疯了才会答应他所谓的各退一步,明面上是各自退一步,到时候等咱们前脚出城,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北境人追上来全灭,到时候他们不但能断了楚军后路,还能抓了本宫要挟祁夜,真是打的一出好算盘啊。” 林曦月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不过拓跋恒还是小看了本宫,这样……倒也不错。” 这个世界里大多数男人,还是会习惯性地轻视女子的能力。拓跋恒也不例外,在他眼里林曦月也不过是比寻常女子强大一点而已,再有能力终究还是个女人罢了!这种危急关头,楚祁夜不在她身边,她难道就不会胆怯退缩? 卫南青勾着嘴角一笑,“娘娘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本宫在想,明天正午怎么好好招待拓跋恒。”林曦月抬眼看向暮色沉沉的远方,明天是个大晴天呢,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翌日正午刚到,拓跋恒就如约到了币城城门外,有些惊讶地看到币城城门大开着,城墙上已经没有一个大楚士兵的影子了,只有一个红衣公子高坐在城楼上,正是卫南青本人。 楚军已经撤了?拓跋恒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行,没想到竟然这般顺利,这让他心中反而有些疑虑了。 卫南青笑着说,“呦,这不是战王么,还挺准时,那就请进吧?” 拓跋恒拉着缰绳,沉声道,“林皇后何在,她不该出来交接一下么。” 卫南青撇撇嘴,“男女授受不清啊,虽然说战王您是老了点,又不怎么讲究中原礼节,可是我们皇后娘娘的清誉也很重要,哪儿能轻易见外人?” 拓跋恒原本只是疑问,却被卫南青曲解成他是一个不懂中原礼仪的蛮子,可是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笑着说,“林皇后已经离开了?” 卫南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话么多做什么?按照你之前说的,这币城就给你了,爱要不要,本公子没时间陪你说话,走了啊。”话音刚落,卫南青身子向下一跃,瞬间就在拓跋恒的视线中没了踪影。 第142章 给夫君的奖励 为了稳妥起见,拓跋恒先派一队先锋进城探路,进去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异常,拓跋恒这才命令北境军入城。拓跋恒骑在马上,在队伍中端走到了城门口,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安静,是太安静了,这个城中的街道以往都会有许多摆摊的百姓,可现在就连两侧的商铺全部都大门紧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拓跋恒猛地拉缰绳掉转马头,“不好,全军退出币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前方已经有一半北境军进入了币城中,城门忽然在拓跋恒面前关上,滚滚浓烟瞬间在币城上空升起,火光冲天映红了上方的天空。 听着币城中一阵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之声,拓跋恒恨地几乎目眦欲裂,下令身后的士兵撞门,然而城门牢牢地紧闭着,分毫不动,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身后的将领带着哭腔说,“城里的那些人,怕是救不回来了。” 拓跋恒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他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三万兵力了,这一次他竟然被林皇后一介女流摆了一道,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世人? “绕道币城北门,活捉楚国皇后者,赏千户侯!”拓跋恒已经想到了,城中既然放了火,说明楚军的确不在城中了,但是他们也不会走远,那只能是隐藏在北门那边。 林曦月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个空城计,连夜将城中的水全部放干,然后给各处都浇上桐油。币城中的百姓总共不过百十来户,林曦月对他们始终心有不忍,昨天傍晚发了公告,让他们到太守府各家领二十两银子然后离开,这些钱足够一户人家重新置办房屋了。 林曦月和大军从北门撤出,包括卫南青在内留下了几个身手敏捷的人负责点火,币城的民居多为木质,一点就燃,今天又是一个晴朗有风的天气,火势蔓延起来不过是片刻之间。 夕阳西下的时候,币城北门外,楚军和北境军正式面对面对峙了。林曦月毫无畏惧之色地站在楚军中,朗声笑道,“战王对本宫准备的礼物可还满意?” 拓跋恒脸色黑如浓墨,咬牙切齿地说,“本王也会好好回敬林皇后如此大礼。” 两军开始交战,楚军战士虽然明显处于劣势,可是却勇往直前,拓跋恒阴鸷地盯着被卫南青等人围绕保护起来的林曦月。原本他还想着活捉林曦月,现在他改变了主意,这个女人死在这里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北境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楚军这边能战斗的已经不足千人之数,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林曦月也拿出短刀杀敌,每一刀下去都溅起血花。林曦月把影子也派出去对敌,留在她身边的只有卫三和穆锦两人。对方人实在是太多了,卫南青和穆锦站在林曦月左右,渐渐也有些疲于应对。 林曦月应付着面前不断扑上来的北境兵,身后却出现了漏洞,一个北境兵举着刀像林曦月砍过去,林曦月察觉到了,可是却没办法回身。 穆锦看到这样紧急的情况,直接扑上去打算用自己的身子为主子挡下这一刀。林曦月瞬间解决了面前的人,连忙拉住穆锦的领子往后使出轻功一连退了好几步。可是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又有几个人同时袭过来。 已经来不及了……林曦月闭上眼睛右手挥刀,同时左手往上一挡。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听到周围几个人倒地的声音,林曦月睁开眼睛。 这些人身上都插着羽箭,全部是穿胸而入,“陛下来了!陛下赶回来了!”楚军众人爆发出一连串的欢呼声。 秦城已经被楚祁夜用计里外夹击攻下了,秦城守军损失大半,还有剩余残部逃往北境王都,卫大将军带兵三万负责镇守秦城,秦城攻陷之后,楚祁夜来不及入城休息就连夜带兵赶回币城回援。 林曦月站在人群中,怔怔地看着远处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维持着拉弓姿势的男子,他终于回来了,她一直相信着,楚祁夜一定会赶回来的。 拓跋恒见势不妙早就下令撤军了,若是没有刚才币城中那把大火,他尚可与楚军一较高下。可是现在只剩下不足三万人马,若是他与此时盛怒的楚祁夜对上,必然是讨不到好去的,双方如今兵力悬殊,再打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保存实力,图长远计。 退兵的号角响起,北境军入潮水一般急速向南撤退,楚祁夜带着大军很快就到了近前,二话不说跳下马背,不顾周围还有楚国大军和众将士在,将林曦月紧紧拥入怀中。 楚祁夜脸色很是不好,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几乎让他心脏都要停跳了。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若是晚来片刻,他的曦月会怎样?还好,还好,还好他及时赶了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虽然大家都很识相地垂着头,可是这还是让林曦月有些羞赧,挣扎了两下却没挣开他的怀抱。林曦月轻轻锤了两下他的后背,压低了声音说,“楚祁夜?喂,你抱够了没,放开……” “曦月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么,若是我晚来了一会儿,我真的会疯掉,曦月、曦月、曦月……”楚祁夜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呢喃着她的名字。 林曦月心里一团柔软地几乎要化成了水,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对不起,是我任性让你担心了。” 楚祁夜叹了口气放开她,眼睛里含着笑意说,“认错起来倒是态度很好,可是若是让你再重新选一次,你还会如此,你啊……要我怎么才能安心?” 林曦月调皮地眨眨眼睛,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还是我家夫君最了解我,等会儿咱们回去之后,我有个奖励要给你。” “哦?”楚祁夜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一紧,“好,为夫就等着娘子好好奖励一番。” 林曦月心情很好,完全没注意到楚祁夜言语里“邪恶”的言外之意。 楚祁夜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林曦月身后的穆锦,“关键时刻还需要主子保护的护卫,要你何用!” 林曦月拽着楚祁夜的衣袖摇了摇头,楚祁夜这才脸色稍稍和缓。 众将士开始带人清点战场,并让人进城查看有没有隐藏未灭的火苗,至于拓跋恒,穷寇莫追,就暂时由着他去。三个时辰之后币城各处已经被清理了一遍。 帝后二人重新回到太守府,太守府的房子是石头结构的,除了里面的东西被烧毁墙壁被熏黑之外,打扫一番并不影响居住。穆锦和晓风已经提前回来将主院的卧室整理好了,从别处弄了张床来换上新的被褥就算打理好了。 林曦月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穆锦跪在门口,晓风垂着头神色黯淡地站在穆锦身边,卫南青也站在一旁,似乎都在等他们两人。林曦月笑道,“这是怎么了,才劫后余生不是应该庆祝么,为何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穆锦重重地磕了个头说,“奴婢没能尽到保护主子的责任,反而还拖累主子,恳请主子责罚。”说罢又是重重一磕。 “起来,本宫叫你起来。” 穆锦还是依言站起身来,林曦月拉着楚祁夜在椅子上坐下,今天站了这么久还真有点累了。 林曦月看着穆锦叹了口气,“本宫将你们留在身边,并不是准备危难时刻让你们做肉盾的,你的命也是珍贵的,穆锦你可明白?” 看着穆锦愧疚自责的模样,林曦月接着说,“还没被彻底逼入死地的时候,绝对不可轻易求死,轻视自己这条命。之前那把刀基本不会伤到我的,可是若是砍在你身上,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你要是死了,咱们这边可就少了一个战斗力,本宫岂不是更危险?” 皇后能这么说,让穆锦大感意外,她眼中噙着泪,“娘娘……奴婢……”她捂住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晓风扶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抚。 林曦月暗中掐了一下楚祁夜的胳膊,楚祁夜沉声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穆锦会去之后要好好练武,不可懈怠。” “是,奴婢谢陛下,谢娘娘。” 楚祁夜这下才有机会跟卫南青算账了,“卫三,你就是这样执行朕嘱托的?”之前他可是叮嘱过,一旦看着币城要守不住,立马带着林曦月离开,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也可以。 卫南青背后一寒,硬着头皮说,“皇后娘娘胸中有丘壑,遇事自然有所决断,娘娘身边还带着几十个影子,属下怎敢对娘娘不敬?” 卫南青的意思是,你家这个媳妇又犟又有本事,我既劝说不过,应该也打不过,而且更不敢跟她动手,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楚祁夜也知道自家娘子的脾气,横了卫南青一眼,也不再继续秋后算账,“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告退之后,楚祁夜一把打横抱起林曦月,林曦月惊地睁大了眼睛,锤了两下他的肩膀,“慢一点,吓我一跳,现在可不比以往那样了。” 楚祁夜意乱情迷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个吻,一边抱着人往床边走一边说,“娘子,不是说了要好好给为夫奖励么。”说着将林曦月放在床上,一手就抽掉了她的腰带。 “别!”林曦月抓住他作乱的手,“我要说的是,咱们有孩子了。” 第143章 决战秦城 楚祁夜站在那里石化了,过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孩……孩子?” 看着楚祁夜难得露出傻呆呆的样子,林曦月扑哧一笑,“没错,我有孕了。” 楚祁夜连忙蹬掉鞋子爬上床去,低头俯在林曦月的小腹上,换了几个位置听了许久,“怎么听不到声音?” 林曦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宝宝现在还小,能听到什么?没有胎动的。” 楚祁夜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搂着林曦月靠在床头,“娘子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曦月也不打算瞒着他,将之前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楚祁夜越听脸色越不好,到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难怪卫三见到我就一副恨不得藏起来的样子,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里面,果然……我要把你拴在身边才能放心!” 曦月有了身孕,本来就比以往更脆弱,身手也明显不如平时那样灵活了,他竟然留下她一人在这币城中劳心劳力,还差点让她遇到了危险。楚祁夜单单想到这点就后怕不已,他更多的是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 林曦月在楚祁夜怀里抬起手掐了下他耳垂的软肉,“现在不是什么都好好的,你还板着一张臭脸,不怕吓着孩子了么?” 楚祁夜低下头,将脸埋在她颈间,“管他呢,只要曦月不讨厌我就行了,要不是这个家伙,你今天也不至于差点受伤。” 今天在战场上,他看的分明,若是以往的时候,按照林曦月的身手,那一下是完全可以避开的。可是现在却有了牵累,连累到曦月不如以往那样灵活,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使力。 什么叫做这个家伙?林曦月不乐意了,转过身去,换上两只手,一边一个掐住楚祁夜两侧脸颊,“楚祁夜,这是咱们俩的孩子,你这么嫌弃他!” 楚祁夜撇开眼睛哼了一声,“他不乖,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拖累了娘子就是不对。”说着还嫌弃地扫了一眼林曦月的小腹。 林曦月无奈,“咱们的孩子很乖的,从来不害喜不折腾他娘亲,你就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林曦月看着楚祁夜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睛下面明显浓重的暗影,下巴也泛出青色的胡茬。显然是几天都没怎么合眼了,知道他这几天承受的压力很大,为了她和币城的安危还要从秦城立刻赶回来,林曦月不由鼻头一酸。 “我困了,想要睡一会儿,你陪我和宝宝一起睡吧。”林曦月冲着他漾起一个柔和的浅笑。 楚祁夜点点头,脱了外衣抱着她躺下,为两人盖好被子,林曦月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到身边那人已经熟睡过去。林曦月嘴角勾了勾,闻着楚祁夜身上让她安心的清雅味道,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休整两天之后,继续向秦城进发,一路上为了让林曦月不那么辛苦,楚祁夜都陪她坐在马车里,马车上专门铺了许多层软垫子来减震。此时已经进入初冬,北境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按楚祁夜的吩咐,在马车里放了几个银碳暖手炉,帘子也换成了加厚的来隔绝寒气。 林曦月直呼自己哪里有那么娇贵,却依然被楚祁夜“禁锢”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就连每次休息时下车散步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进入秦城之后,帝后二人住进了城中原来官员家的园子中。 卫孟很快就上门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大将军请起,坐。” “启禀陛下,两天前在秦城中抓住了几个北境细作,若是没猜错的话……北境人近期就会对秦城发起进攻。” 楚祁夜淡淡地说,“这秦城算是北境王都前面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胜败就在此最后一处了,拓跋恒若是不来才是奇怪,加强城中布防和搜查,万万不能让什么苍蝇蚊子飞进来捣乱。” “是,微臣明白。” “还有一事,北境与上虞国的同盟已经达成了,上虞国那边由太子齐钰全权负责,现在已经往汝城那边调兵了,不出五日必起战事。”楚祁夜的声音一丝波澜也无,似乎对这件事完全不担心。 卫孟神色一紧,皱着眉说,“这……汝城那边秦将军在,倒是能守的住一阵子,只是……要回援,怕是来不及了。”他们现在已经深入北境腹地,眼看着就要攻打到了北境王都,若是再这时候抽身而退,不但未必能赶得及救援汝城,还很有可能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楚祁夜沉吟道,“大将军既然已经将利弊看的分明,我军也只能按照以前的计划前行了,三日之内拓跋恒必然前来攻城,因为,他也等不得了。” 再等半个月,北境冰封期就要到来,虽然说是对大楚人不利,可是对原本就缺少粮食补给的北境军同样大为不利,双方谁都讨不了好处。 “若是……那拓跋恒狡猾,偏迟迟不来,反而退回王都了又当如何?” “那就直接进攻王都,不过就是费点事罢了。” 卫孟肃然而立,“是,属下这就去军中部署。” 三天后一切如楚祁夜所料,拓跋恒带着北境仅存的八万精锐屯兵秦城城下,楚祁夜站在城墙上与拓跋恒遥遥相对。 “许久不见,楚皇风采更胜从前,果然是地位早已不同以往,变化之大,到让小王汗颜的很。” 楚祁夜面色冷然,“彼此彼此,都知道战王这些年在北境汲汲钻营,比你们的北境王还有实权,又何须妄自菲薄?” 拓跋恒脸色一变,“楚皇玩笑了。”楚祁夜这话落在拓跋恒的立场上,无异于诛心之言,虽然说拓跋恒在北境的确手握实权,可是被一个别国之人这样堂而皇之当众说出来,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城墙上并没有看到那个纤细清丽的身影,拓跋恒抬眼一笑,“没想到楚国竟然连尊贵的皇后都要跑到我北境来打仗,看来这些年楚国皇帝没少被皇后娘娘扶持吧。大楚的女子每一个都如此不凡么?本王还以为中原女子都是温柔娴静,会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呢,看来并不是这样。” 拓跋恒一番话既是在讽刺楚祁夜需要一个女人出头上战场,还要用女子应该恪守规训来借机挑拨楚国人对林曦月这个皇后的不满。楚祁夜听他这么说,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嗜血杀意。 如果拓跋恒妄想激怒他,意图让他因此失了分寸的话,这个算盘可算是打错了。楚祁夜隐忍的功力,可是非常人所能及的,拓跋恒此人真是不知死活! 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战王先对我大楚动了置之死地的心思,中原有句话不知战王可曾听过?非常时刻当用非常之法,本宫自然是熟习礼仪,可是生死存亡关头并不需讲究那么多礼节,无非是有能者居之。大楚有难,本宫身为大楚子民、陛下的妻子,救危图存尽一份绵力,责无旁贷。” 楚祁夜脸上带着无奈地笑意,整了整林曦月披风的襟口,低声说,“城上风大,叫你留在房里休息,偏偏不听话要过来。”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不满责怪的意味,有的反而是满满的宠溺。 卫南青站在一旁冲着城下笑道,“战王目光竟然如此狭窄,难道经历了币城一战,战王还没得到教训么?战王竟然败给了你口中的应当在后宅绣花的女子手里,而且还是惨败,不知道这张脸皮是羞也不羞?” 城墙上的楚军将士闻言都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嗡嗡回响着,雷霆笑够了也凑趣说,“还是说,其实啊……战王一个七尺男儿,北境战神,其实是被咱们皇后娘娘一次给打怕了,所以想求着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又不好意思直说?你们大家伙儿说说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啊!” “是啊,是啊,雷将军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北境人的计谋!” “皇后娘娘威武!”币城一战在军中早就传开了,楚国军中众人对这位皇后娘娘的传闻几乎都要成神话了。 楚国将士们故意大声附和着,毫不掩饰地笑声传到北境人耳朵里,比这冬日的寒风还锋利。拓跋恒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怒火滔天地盯着城墙上的楚军,却找不出能够反驳的话来,他战败于林曦月一介女流之手,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拓跋恒看着己方将士垂着头,担心再这样下去士气受损,眼睛直视着楚祁夜说,“楚皇既然有如此信心,不如出城来与本王一战!”在他眼里卫南青之流,还不配跟他直接对话。 楚祁夜冷然地看着拓跋恒,“放心,朕很快就会给你一个痛快,以回报币城你妄图伤害朕的爱妻之仇。” 拓跋恒看着楚祁夜的眼睛,忽然心里一虚,不由转开了目光,他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时候会像这样不敢直视对手的视线? 卫孟一声令下,雷霆为前锋,楚军开城门出城应敌,城上的箭如疾雨一般落下,城墙上的弓箭手在卫南青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一波下去一波顶上来,无缝地接续着,片刻不停。皇帝和皇后这两位大楚国最尊贵的人与他们一起站在最前线,这让楚国战士的士气空前高涨,每一个人都浴血奋战,勇往直前地在北境军中冲杀,此刻在他们眼里只有眼前的敌人。 第144章 战王之殇 这场仗一连打了三天,双方的损失基本相当,谁也没能得到绝对的优势,就连楚祁夜都承认,拓跋恒这个对手也算不负其在北境的盛名了。不过……三天已经是极限,楚祁夜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再继续耗下去。 第三天正午休战时间刚过,在卫孟的指挥下,楚军的主力都在中央集结,由雷霆带领,成梯次向前进攻,中央突破,左右两翼由其他将军带领辅助攻击,将北境大军渐渐逼近、压制,再加上城墙上有轮番而上的弓箭手掩护,弱化了这个阵型尾部的弱点。 拓跋恒下令北境骑兵从楚军稍显薄弱的右翼冲击,准备针对攻击楚军队伍的尾部,北境军以骑兵见长,集中火力攻击楚军右翼,也收到了成效。北境军从楚军右翼冲过去之后,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圈盾牌呈箭头形状铺开,围的密密麻麻铁桶一般。拓跋恒察觉到不对,低吼一声,“冲出去!” 战马也都直觉到危险的存在,长嘶一声往前冲去,卫孟在中军一挥旗子,北境军的战马被隐藏在尘埃中的绊马索绊倒了好几排 ,盾牌后面射出无数的羽箭,战马摔倒的、受到惊吓的,一时间塔罗牌效应,人仰马翻,现场一片惨烈。 “冲啊!”这时候,中路和左路的楚军已经过来将北境大军团团围住,并且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拓跋恒眼睛发红,在身边亲卫的护持下,头也不回地带着北境军往前冲,终于让他纵马到了护城河边。拓跋恒回头看着自己身后已经十不存一的北境军,不由得悲愤交加,北境国竟然要毁在他的手中。 尽管心中明白已经是末路了,可是拓跋恒的骄傲让他不会对他的敌人低头。拓跋恒此时衣袍铠甲上满是血迹,分不清是他自己的的还是别人的,他仰起头冲着楚祁夜喊话,“楚皇敢下来与本王一战么!还是说楚皇御驾亲征只是一个欺骗普通将士的幌子?”其实他虽然这是第一次与楚祁夜正面相对,可是照各地战报显示,拓跋恒也知道,这位楚皇经常与普通将士一样在战场上厮杀。 拓跋恒如此说,只不过是想要激怒楚祁夜,逼楚祁夜接受他的挑战。拓跋恒现在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了,他决策有误,开战之后又屡屡出现失误,已经是对不起北境臣民和皇室列祖列宗了。 若是能拼着一死击杀楚皇,那么楚军必然大乱。林皇后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女流,死了夫君自然会悲痛欲绝顾不得其他。到时候楚军必然如同一盘散沙,不说别的,至少北境王城和一半领土是保得住了。 拓跋恒的亲随和麾下的几个将军都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全部悲愤地低呼,“请王爷三思,属下等愿意替王爷出战!” 这场仗刚开始打的时候,战王就派人到王都求援,可是负责送信的人跑死了一匹马在一天一夜之内赶回来,却只带来了北境王拒绝的消息,理由是,王都守军不可轻易挪动。 拓跋恒怆然一笑,“你们有哪个能在本王手里过二十招以上的?……所以,只有本王,本王已经是北境国的罪人了,你们也别在我身边站着了,能多杀一个楚国人,我北境的安全就能多一点。” 这些人都咬着牙说,“谨遵王爷教诲,请王爷保重!”说完都冲到乱军之中开始厮杀,他们都知道这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的对话了。胜负已经注定了,这场战役之后,他们还有几人能活下来还未可知。 楚祁夜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拓跋恒,声音不高,却在纷乱地战场中很清晰地传到拓跋恒耳中,“原本朕没必要跟败军之将亲自动手,可是,谁让你有胆子把主意打到了朕的爱妻这里,所以,你必须死。” 拓跋恒似乎想到了什么,暗暗咽下口中的血沫,说,“两个月前王宫被血洗,也是你派人做的?”其实拓跋恒是有猜测的,可是苦于查不到任何证据,王城中也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人,只好作罢。 楚祁夜挑眉,“没错,敢对她动手的人,朕都要让他们付出毕生难忘的代价,当时想给你添点儿事做,不让你那么快到战场,要不然死的就是你府中那些人了。” 看到楚祁夜身边那个清丽的身影,拓跋恒冷笑着说,“林皇后这样的巾帼,呆在楚皇这样心狠手辣的魔鬼身边,就不觉得可怕?” “拓跋恒,你找死!”楚祁夜狠厉地盯着拓跋恒,恨不得直接飞下去将他撕个粉碎,竟然敢挑拨曦月对他的感情,不可容忍! 林曦月握住楚祁夜一只手,安抚地对他笑笑,然后冲着城墙下说,“他是本宫此生认定之人,且一心护我,我又岂会怕他?再者……还请战王清楚,是你先对我大楚动了杀意,也是你派人意图要本宫的命,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既然已经上了战场,那就各凭本事,战王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说完林曦月也不再看拓跋恒的反应,给楚祁夜了一个安心地笑容,楚祁夜大受感动,痴痴地看着林曦月。“娘子……” 林曦月暗中掐了他手背一下,“大庭广众闹什么!还在打仗呢。” 楚祁夜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好,为夫这就去速度解决了。”说完就放开林曦月的手,一掂脚尖飞身下了城墙,完全不需要绳索云梯之类的工具。 拓跋恒全身紧绷地看着楚祁夜,他从刚才那一幕就能判断得出,这位楚皇的身手可以说是高深莫测。拓跋恒游历的时候曾在中原拜名师学武艺,他的武功跟原本北境人那种比拼蛮力的不同,加入了中原那些以招式巧劲见长的武功路数。回到北境之后,在北境各部中都鲜有敌手,所以基本的眼力还是有几分。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楚祁夜平稳地落在护城河外围,脚下连半缕烟尘都没有扬起,楚祁夜刚一落地脚下不停,就向拓跋恒一掌袭去。 拓跋恒勉强接下楚祁夜一掌,后劲让他从马背上向后平平地飞了出去,落在地上踉跄了几步才站住。此时双方的将士都已经杀红了眼,彼此眼中只有自己的敌人,并没有注意到战王与楚皇的这一战。 “楚皇果然身手了得,本王佩服。”拓跋恒咬着牙压制住胸口翻腾的气血。 “战王也比朕想象中强那么一点,不过,你不要一而再地试图挑战朕的底线,就凭你刚才跟曦月说的话,朕就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祁夜残忍一笑,“比如……亲眼看着战王府被灭门。” 拓跋恒变了脸色,“你!他们都是无辜的,你凭什么!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楚祁夜勾起一边唇角,“朕早在十年前的时候就不相信什么报应了,再说,这场战争中所有死去的亡魂,不是都应该怪你这个始作俑者么?包括北境王室那些人,包括你身边的所有人。” 对啊,说得没错,他拓跋恒是北境的罪人,拓跋恒只觉得神魂俱灭,了无生意,他仰起头哈哈大笑。忽然脚下一动,拔刀向楚祁夜砍了过去,这一下虎虎生风,已经用上了他剩下的全力。 楚祁夜冷哼一声,“不自量力。”还没等拓跋恒到他身边方寸,一道银色的光链呈椭圆形,从上向下顺时针舞动了一圈。瞬间楚祁夜已经将软剑重新收了回去,速度快到不远处的普通士兵,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拓跋恒似乎脱力一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溅起滚滚灰尘,仔细一看才能发现,他的手腕和脚腕全部漫出细细的血线,一瞬间被断了手筋脚筋,再也动弹不得。 拓跋恒艰难地抬起头,狠狠瞪着楚祁夜,“你别想着羞辱本王!” 拓跋恒想起楚祁夜之前说的要让他亲眼看着王城被灭,满门被屠,拓拔恒就忍不住心脏收紧,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无情如恶魔般的男人,绝对做得到。他不能活着,不能苟活着任由楚国人羞辱。 拓跋恒抬起胳膊,将自己的佩刀,刀刃朝上地夹在臂弯中,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将自己猛地太高了身子,又猛然落下。脖子撞上锋利的刀刃,血喷溅而出,这一下就将拓跋恒的脖子几乎砍断了一半,瞬间就没了气息。 触碰到刀刃前的最后的一刻,拓跋恒冲着楚祁夜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最后一刻本王还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行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楚祁夜只是在旁边看着,从头至尾都没有打算去阻止拓跋恒,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虐待俘虏的爱好,刚才那样的威胁也只不过是给拓跋恒还以颜色罢了。 身后残阳如血,与战场上的血色混在一起浓的化不开。到了这时,此战的胜负基本已经分出。楚祁夜沉默地看了一眼拓拔恒尤睁着眼睛的尸身,对身边人说,“火葬了,日后再将骨灰送还北境王室。” 这时候的人虽然都讲究尸身完整入土为安,可是北境军几乎全灭,楚军行军途中还要带着敌国将领的棺材也多有不便,只好烧了再带走,也总比埋骨万人坑连个墓碑都留不下来要好吧。 第145章 定计,谈判 秦城开战之后,南方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上虞国依然是按兵不动的状态,收到密报之后,楚祁夜不由地对齐钰高看了一眼。这位上虞国太子并没有优先考虑盟友的死活,而是还在观望中,至少是一个懂得权衡的聪明人。 汝城附近的上虞国大营中,主将有些不解地问,“这汝城的守将虽然本事了得,可是兵力悬殊,咱们最多五天就能拿下,再说,楚国大部分兵力都已深入北境,就算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回援,也来不及了。” 齐钰微笑着点头,“没错,你分析的都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啊。“ 主将看着齐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末将不解,既然已经与北境结盟,为何殿下迟迟不下令全军进攻?” 齐钰唇边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冷笑,“结盟?同盟之所以能够进行下去,不过是因为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早已经失了先机,就得观望。北境那边怕是已经大事不妙,回风谷惨败之后,拓跋恒在币城又遭遇败北,原本以为北境那边至少还能撑上半个月,现在看来,本宫还真是高看了他!” 币城一战中,打探情报的上虞国探子隐约看到了林曦月的踪迹,难道币城的那不同寻常战术是她一手安排的?齐钰知道林曦月的实力,所以不敢把她当作寻常女人小瞧了去,可是战王却不同,也许拓跋恒就是因为轻视林曦月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踏进了楚军准备好的陷阱当中,真是个蠢货! 齐钰心中对这个盟友满是嘲讽,若是楚祁夜能速战速决的话,那北境就真的保不住了,这样的话,楚祁夜收获了大片领土之外,还能马上调转过来收拾上虞国。大楚国境内各地零散分布的兵力还有二十余万,再加上楚祁夜带去北境的那些,齐钰并没有把握,现在的上虞国能与大楚正面硬碰硬。 原本他们也只想着与北境结盟,趁火打劫,若是没有洪西铜被杀一事,双方在那时候结盟,迅速就能给大楚一个前后夹击,胜算可要比现在大太多了。如今却没想到北境竟然这样的不堪一击。 “启禀殿下,北境最新战报送到。”有将士在营帐外禀报。 “呈上来。”齐钰沉声道。 展开战报,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北境军于秦城全灭,拓拔恒卒。” 消息发出的时间已经是五天之前,齐钰攥紧了拳头,拓跋恒都死了?那么,这北境还不是楚祁夜的囊中之物!“下令撤军,全军退后,重新回到各处去。” 几个将领有些不明白,面面相觑,有个人开口询问,“这……这又是为何?还请殿下能够明示。”好久没打仗了,他们这些人也有些跃跃欲试。 齐钰将战报递给他们,众将领传看之后脸色也都难看起来,“这,这该如何是好?”盟友都战败身亡了,北境国眼看着也要完蛋,他们这边又当如何做! 齐钰沉吟道,“诸位认为,我军与楚军比起来如何?” 大楚这两年在楚祁夜手中出了不少年轻将领,那些稳扎稳打以经验著称的老将也都还没退下去,而且人口比上虞国多,兵力也显然比上虞国多。 虽然上虞国这些年在陛下放权给太子之后,渐渐地军事力量也有了起色,可是终究还是比起楚国稍逊一筹。尽管他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有一位上虞国大将艰难地开口道,“……我军暂时并无与楚国正面相搏的实力。” 齐钰挑眉,“所以,今天就下令全军撤退,这场仗我们不打了,不过诸位放心,这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咱们要对大楚还以颜色。” 楚国和上虞国原本就是分裂而成的,两国之间的关系向来很微妙,长期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实际上内里谁也不服谁。彼此都总想着要统一了对方,重建帝国盛世的繁华。 齐钰稳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心里却犹如波涛翻涌平静不下来,楚祁夜!楚国竟然出了一个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来!现在看来,说不定两国皇室历代先祖都没能完成的事,到他们这一代就能分出胜负了。 齐钰从来没打算输给楚祁夜,无论是这天下的广袤土地,还是这天下最独一无二的女人,他都是志在必得的。这世间能重新一统两国,最终成为这天下之主的,只能是他齐钰! 北境这一次元气大伤,死的可是六成左右的北境青壮年男子。北境王都城门紧闭,仅存的守军守护着王城,可是他们的士气早就没有了。 楚国军中,此刻正在皇帝楚祁夜的营帐中商议接下来攻下北境王城的战略,林曦月看着地图说,“就算拿下北境全境,还要费一番功夫不说,日后需要守的地方太过分散,容易兵力不足,战线太长,派官员治理起来也多有不便。” 楚祁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嗯,贪多只怕嚼不烂,所以,咱们只要这一半。”他在地图上齐力城到北境王都这条线上划了一道。 楚祁夜画出的这一半区域内,对大楚来说派兵守卫的难度小一些,他们接下来也不用再往北境西边而去。最重要的是,这片区域有产海盐的地方,还有两座大型银矿和一座铁矿在内。 林曦月颔首笑道,“所以咱们要不要试一试兵不血刃的法子?” 众人眼前一亮,卫南青抢先开口说,“皇后的意思是要跟北境王谈判?” “不错,北境王多年被战王压制架空,你们觉得他除了不得不依仗拓跋恒这个弟弟之外,对拓跋恒还有些什么样的感觉?” 卫孟沉声道,“战王也是太得意忘形了,君王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哪怕是亲兄弟也不例外,想来北境王心里也够憋屈的了,若不是这些年北境将才空虚,让北境王不得不依仗战王,他应该早就忍不住对拓跋恒动手了吧!” 林曦月微微一笑,“没错,这位北境王早几年还是个志大才疏的主,没什么本事为人却好大喜功。后来有拓跋恒帮他总理朝政,比起北境王这个名正言顺的君主,北境众臣反而更拥戴拓跋恒,北境王拿拓跋恒没什么办法,只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退回后宫,日日美人环绕,饮酒作乐。” 说到这里,众人都听明白了,北境王能坐上君主之位,至少也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他自然明白如今局势已经一边倒向了楚国,再扛下去如今也只能选择以身殉国了。 只要楚国这边能开出让北境王能满意的条件来,让北境王迁都,换一个地方继续做他的万人之上,享受富贵荣华,这不是比当亡国之君,落得一无所有来的好?可以说,这件事是大有可为。 卫南青面有喜色,起身拱手主动请缨,“恳请娘娘将和谈的重任交给属下来办。”他对这种“有趣”的任务一向很感兴趣,与其呆在大营中静等,还不如走一趟,就算只是去看看北境皇室的热闹也不错。 林曦月点头,“好,我让卓风秦牧两人随你入城。” “谢娘娘信任,属下定不辱使命!” 全程楚祁夜都没有说什么话,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林曦月独立地对此事做了决定,反而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家夫人。每当他的曦月运筹帷幄的时候,那种自信的样子,在楚祁夜眼中简直是自带光芒,美丽地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林曦月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不自在地偏过头去问,“你觉得这样办可以么?” “夫人说的有理,你决定了就好。”楚祁夜笑容不改地看着她。 别的人早就习惯了帝后之间隔三差五来一次这样的互动,全都装作在做别的事,只有卫南青在一旁看着连连摇头,楚祁夜那个眼神也太恶心了吧!这家伙以前总是高贵冷艳,娶了媳妇之后就越来越肉麻,到现在简直就是冒傻气!当然,很少有机会能见识到楚皇这一面,只能是皇后在场的时候…… 楚祁夜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到时候需要卫南青交给北境王,用以作为凭证。提笔几下写好了信之后,楚祁夜冷冷地看了一眼帐中的“闲杂人等”,“你们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忙么?卫三,你不需要去准备一下么。” 知道自家主子嫌弃他们碍眼,下逐客令了,还有谁敢继续坐着?众人纷纷找理由起身告辞,一个一个跑的比在战场上还快。只有卫孟将军不明白年轻人的这些路数,有些不明所以地被卫南青强行拉着拖走了。 林曦月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楚祁夜,“孩子都有了,我倒看着你越发像个孩子了。” “哼!事情都议完了,一个个还赖着不走,打扰我们二人独处的时间!反正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分走曦月留给我的时间!”楚祁夜很认真地不满道。 林曦月这下彻底无奈了,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那怎么办,这里还有一个。” 楚祁夜忽然想起以前听人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就会把时间和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孩子身上,想到这里楚皇陛下深深地感受到了危机。“回宫之后多选几个奶娘就是了,以后等他生下来就丢……” 感受到林曦月显然已经有些不善地目光,让楚祁夜生生换了一个措辞,“交给奶娘带着。” 第146章 扶不起的北境王朝 “不行,孩子我必须自己带,可以每天定时让奶娘抱去喂养,可是我的孩子绝不能跟着乳母长大,你难道不怕咱们孩子被乳母丫鬟宠出一个纨绔不化的性子?”原则上的问题决不退让,林曦月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了楚国版贾宝玉。 楚祁夜也觉得有道理,微笑着说,“好,你说的有理,等以后我会好好操练他的,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我的儿子怎么能没点过人的本事!” 这样再过上个十几年,等这小子能独当一面了,他就可以早早退位,带着曦月过游山玩水的闲适日子去了!想想就觉得这个安排很完美! 楚祁夜暗暗决定,等孩子能走之后就要好好操练,除了教他习武,还要早点开蒙念书,嗯,最好是能闻鸡起舞,每天忙得没什么时间来缠着他的曦月才好。 林曦月总觉得楚祁夜的笑容里有几分阴谋得逞的味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嗔道,“如果是个女儿呢?你也打算一生下来就好好操练么。” 楚祁夜一愣,认真想了想,“女儿的话就是咱们的小公主,自然是要好生宠着了。”生一个像曦月一般灵透的小人儿承欢膝下,那该是何等美事!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要甩锅的计划只能再推迟几年了,楚皇陛下不无遗憾地想。 北境王宫中,北境王高坐在寝宫软榻,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一条雪白藕臂蛇一样的从身后绕上他的肩膀。“王上……”女人娇软的嗓音能滴出水来一般,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未消褪的春意,身上只裹着一块兽皮制成的摊子,软绵绵地靠在北境王身上。 北境王脸色按沉沉地,刚才一场放纵的情事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有所好转,“爱妃可知道,现在楚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也许要不了几日,这里就要换主人了。” 这个女人是新近最得宠的贞妃,原本是个中原人。是在王宫被屠之后,北境朝中一位大臣献给了北境王的,此女有着与王宫里那些北境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情,更兼手段了得,没多久就得了北境王的欢心。 “两国交战失败的一方的女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受人践踏凌辱,过的生不如死。”北境王的手指在兽皮下的娇躯上移动,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贞妃的眼睛,“若是到了那一天,贞妃当如何?” 贞妃心中一颤,面上仍然平静地说,“贞儿服侍陛下,陛下在哪儿贞儿就在哪儿。” 北境王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重新端起了酒杯,“记住你说的话。” 北境王不在理睬身旁的玉体横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当北境王得知王弟拓跋恒的死讯之初,他的的心情是复杂的,除了震惊和愤怒,他心中甚至有一些隐隐的高兴,这个仗着比他才能高,就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王弟,终于死了。 这些年北境王动了多少次的心思想要将拓跋恒置于死地,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时候以那样的方式收到拓跋恒的死讯。常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不复存在,可是他却要面临更深的恐惧,失去了战王的北境,无兵无将已经是岌岌可危。 “启禀陛下,骑力将军派人送来书信。”殿外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禀报。 “呈上来!” 信封上是汉字,北境王浑浊的眼睛募然亮了亮,他颤抖着手指急急忙忙拆开信封,“快,快传旨让丞相去城外迎楚国使臣入宫。”说不定事情有转机了! 身后的贞妃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王上的神色就知道应该是好事,“臣妾先恭喜王上心想事成。” 卫南青跟着北境丞相大摇大摆地进入王宫,北境王带着群臣在正殿上等候,看着楚国就一个兵部侍郎带着两个随从过来,心里对大楚的诚意就更相信了几分。 “卫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谈?”北境王笑得很是和善。 卫南青拱手施了一礼,“卫某是听了我国陛下的吩咐,来跟北境王商量商量,可否……直接将这王都让出来?”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早有些脾气急的臣子低声交头接耳,“太嚣张了!打都不打就要让咱们把都城让出来?”“就是就是,真是嚣张!” 北境王也脸色一冷,眯着眼睛说,“卫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提议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贵上可别忘了,我北境还有一半领土尚在,要想全部拿下也没那么容易吧!” 卫南青不慌不忙地环视一圈,“北境若是还想继续打,为何要放卫某入城呢,还有在场各位,为何要等着卫某来呢。” 北境王被激怒了,“这里现在还是北境的地盘,卫大人难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卫南青微微一笑,“卫三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是不小心让各位不高兴了,还请多担待,卫三这次来倒也不是无聊来串门的,是真的有件互惠互利的事想说给北境王和在做的诸位听听。” 北境王不情愿地将怒火压了下去,“卫大人请说吧。” 卫南青将楚国之前定好的和谈计划复述了一遍,听完他说的话,朝堂中的北境众臣大多数眼里都是有些隐隐的期待。可是有决定权的却是北境王,他沉吟了一会儿,实际上,该怎么选,怎么选才对他有利,答案很显然了。 若是在王都中与楚军对峙固守几天,等城破之后,要么仓皇逃走朝不保夕,要么留下来做一个前途未卜的亡国之君,这都比不上迁都来的安全自在。偏安一隅继续做呼风唤雨的一国之君,总比落得个一无所有要强得多。可是……这里毕竟是北境历代王室所在之处,要让北境王自己直接开口同意,就有些艰难了。 北境王喘着气,满脸的不甘愿,“如此行事,我北境又有何好处?” 卫南青心中冷笑,这位还真当是友邦和谈、有商有量呢?“有何好处,北境王心中应当自有定夺,何必来问卫三一个跑腿的呢?若是您觉得没有好处,大可以选择拒绝。皇上他还等着卫三回报,若是无事,请恕卫三先告辞了。” 北境一旁的大臣连忙出列,“请王上三思,战王为一己私欲掀起战争,两国交兵,我北境民不聊生,若是继续打下去只怕百姓苦不堪言啊!” 一众人等纷纷附和,“是啊,请王上三思,事情到这一步不是王上的过失,长生天上的各位先祖真神,想必也是会谅解王上的选择。 卫南青站在一旁袖着手看戏,这些北境权贵的心思无非就是保全自家的荣华富贵。迁都之后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世家,可是若是坐等楚军打进来的话,他们只担心自家的富贵荣华保不住以外,连命都没了。不过这些做臣子的还真了解他们家主子那个性子,劝谏的时候还知道递个台阶,好让北境王下的有面子。 “请王上为北境苍生着想!”众臣跪地山呼。 北境王咬着牙想了一会儿,点头说,“好,请卫大人将北境的意思转达给楚皇,明日一早北境王都就会开启,迎楚皇进城和谈。” 卫南青一点也不意外的笑笑,“合作愉快。”卫南青转身准备走人。 北境王看他身后只带着两个随从,临时起意地动了将卫南青留下来威胁楚皇的心思。之前他也有所耳闻,这个卫大人是楚皇还是皇子时最得力的手下,两人之间交情匪浅。 北境王开口说,“卫大人请留步,不如在王都中做客等待?” 卫南青瞬间就明白这个北境王打的什么主意,头也不回地说,“皇上他这个人性子有些不同寻常,若是卫某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难过的,只是……陛下会因为少了一个给他跑腿的人而大怒,到时候做出什么来……” 卫南青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人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大殿外走去了,似乎根本不在乎身后会有暗箭袭来,也根本不怕有人跳出来阻拦。 北境王喘着粗气瞪着卫南青的背影,看卫南青那个自信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拿不准自己有没有本事留下卫南青了,就算这里是他的王宫,可是保不准会有楚国的暗卫埋伏呢? 丞相在一旁低声提点,“王上请三思啊,如此生死存亡关头,惹怒了楚皇那个煞星可就得不偿失了,想想他在秦城是怎样对待战王的……” 北境王身体一激灵,募然清醒过来,没错,他想要的是保全后半生的安稳和富贵,而不是跟楚祁夜去鸡蛋碰石头。可是一个别国臣子在他面前敢如此放肆,目中无人,这让北境王心里那口气始终不顺。 丞相接着劝道,“留得青山在,王上又何必争一时之气,王上能屈能伸,是大丈夫所为。” 北境王渐渐平复了下来,“明日和谈招待之事就交给丞相准备,都散了吧。” 北境王撇下满殿朝臣,急急忙忙回到后宫去了。从某种意义上看,美酒佳肴和各色美人,对这位北境王而言比北境王城的地位高多了。失去了王城的北境王,也不过是一通怒火和片刻的不甘罢了,这些情绪要不了多久抛到脑后,而美人和美酒才是他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的。 第147章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翌日楚祁夜和林曦月两人带着卫南青等亲卫入城,楚军由卫孟坐镇,在北境王都外面待命。北境王亲自到正殿外相迎,长期在酒色中浸染的眼睛有些浮肿,看着远处携手而来的一队璧人,北境王的视线不由得被林曦月所吸引。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人,淡雅清丽的容貌如雕刻而成的一般,举止间娇美又不失气概。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浑然天成的贵气中带着温婉,似乎带着淡淡的光辉,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楚祁夜注意到了北境王的目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北境王再贪慕美色,可是他也不傻,不至于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自然知道楚国皇后不是他能够肖想的女人。 北境王连忙收回了目光,笑着说,“楚皇和皇后里面请。” 楚祁夜和北境王的位置同时居于高台上,原本北境人没想到皇后林氏也会出现,并没有给她安排座位。楚祁夜无视北境众臣各异的目光,牵着林曦月的手走到高台上两人同席而坐。 北境君臣全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听闻楚皇独宠皇后一人,可是他们却想不到竟然能到了这样的地步,竟带着楚国皇后与两位君王同列就位?再看大楚随行人员,全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然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楚祁夜看着一旁的北境王,挑眉道,“怎么?北境王站在那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北境王尴尬地笑道,“没有没有,孤这就叫人开宴吧,也让诸位尝尝我北境的美酒佳肴,欣赏一番北境的歌舞,这……” “别。”北境王话音未落就被楚祁夜打断了,“朕今天入城来是要谈和谈的签约,若是北境王只是叫朕进来赴宴的话,那就算了。朕没可那么多时间,城外十万大军都还在饿着肚子等着。” 坐在下面的卫南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楚祁夜的意思很明显,浅显地翻译一下是这样的:爷现在很忙,没那么多时间在这跟你磨蹭,要签约就麻利儿的签了。不想签约也可以啊,爷就自己带兵进来拿了。 北境王显然也听懂了楚祁夜的意思,脸色变了几变,咬牙说,“楚国如此不给面子,是真当我北境无人么?难道就不怕孤拼上举国之力来个鱼死网破!” 同样身为一国之君,却被楚皇这样丝毫不留情面地轻视了去,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让北境王很难咽的下这口气。 林曦月笃定地笑道,“这倒是不怕的,因为北境王不会这么做。” 若是别人也许还有可能,可是像北境王这种人,他在这世间所贪恋的外物太多太多了,他舍不得、也不敢赌上一切,不顾一切地与大楚放手一搏。 北境王一怔,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主动开口。在这种历来只有男人存在的,政治的博弈场中,以往哪里有女人说话的份,就算坐在这里听都算是逾距了。而她身旁的楚皇也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反感。 此时的情况不比以往,北境王不敢贸然得罪林曦月,他笑着问,“楚国皇后凭什么能这样的有把握?”心里却在不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 楚祁夜对这个北境王频频落在林曦月身上的目光很不满,正待发作,林曦月不落痕迹地在桌子下拍了拍楚祁夜的胳膊,开口道,“北境王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想必也是个聪明人吧,聪明人又如何会选择鱼死网破这种法子呢?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本宫认为,北境王不会这么做。” 一番话说得柔中带刚,也给对手留了足够的面子,今天的目的是尽快弄完交割事宜,然后能抽身回大楚去,以免南方那边迟则生变。所以,林曦月觉得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最合适不过。 果然北境王顺势下坡,哈哈大笑着说,“没想到孤开个玩笑就被楚皇后看的这样透彻,真是佩服,佩服,曾经听闻楚国皇后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楚祁夜冷哼一声,“卫三把协约拿上来。” 协约的内容是北境朝廷在十日之内自选迁都地点并离开王都,大楚现在占领的北境区域全部归大楚所有,其他继续归属于北境王朝,大楚和北境朝廷以九贡山西侧山脉为分界而治,百年之内互不侵犯。 北境王看过之后,虽然心有不甘,也承认这是目前对他们而言最有利的分割方式。北境宗室的人和朝中重臣传阅之后都没有任何异议。 北境王这次倒是很利落地在协约上盖上了自己的玺印,一式两份,卫南青将其中一份收了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北境王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为了庆祝咱们合作愉快,不嫌弃的话,还请楚皇留下来用些酒水,宫中那些舞姬也都在外面候着了。” 楚祁夜牵着林曦月的手起身,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不了,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明日一切安顿好了,朕自会入城,到时就不劳北境王接待了。至于那些酒菜舞姬……正好可以留着北境王自己庆祝,朕就不多打扰了。” 楚祁夜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北境众人面面相觑,让他们留着自己庆祝,庆祝什么?庆祝差点亡国,最后还好只是丢了半壁江山? 楚祁夜还留了一些人在城中,看着北境人收拾了几处宅子出来,等明天入城之后他们要住进去。刚一回到营帐,楚祁夜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林曦月回床上躺着了,大夫说了,前三个月需要好好养着,不可劳累。 林曦月拗不过他,有些无奈地浅笑着抗议,“再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下去,我会被你养成猪的!” 楚祁夜连忙掩住她的嘴,“不可乱说,书上说了孕妇不可出恶言,注意胎教啊,胎教!咱们的小公主要是被你影响了可怎么办!” 林曦月失笑,“你是什么时候翻出这些书来看的?” “前几天让大夫给我搬过来的……” 林曦月捏了捏他的鼻尖,“放心吧,如果是女孩子,有很大概率会长的比较像你,你说,她有可能长得粗陋不堪么?” 娘子能认可他的容貌,楚祁夜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他伸手将林曦月抱在怀里,在她脸颊上落下重重一吻,“像你的话,也一样是个美人,咱们俩的孩子,无论是像你还是像我,怎么都不可能不好看的!” 林曦月噗嗤一笑,“自恋!” 忙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会儿才是能稍微松弛下来的温情一刻,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过了一会人林曦月说,“北境迁都,那些官宦世家自然会跟着举家离开,可是另外一些从商的世家却未必能跟着离开,你打算如何处理。” 北境并不像大楚和上虞国那样有不少举足轻重的书香世家,北境原本是游牧部族,立国也不过短短百年,所以北境并没有什么历史悠久的书香名门世家。可是既然大楚将北境这些地方纳入麾下,自然要重振工商业,这些人是不可或缺的。 楚祁夜拥着怀中香香软软的娇妻,懒懒地眯起眼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咱们要接手北境这些城,少不了要用到这些人。” 他换了个姿势搂着林曦月靠在软枕上,“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就必须按照大楚的规矩行事,也不能有吃里扒外的心思。我之前已经让卫三去查了一遍,还未来得及拿给你看。” 林曦月颔首道,“等会儿我就拿过来看看,明天之后免不了要应付那些世家的当家主母,提前了解一下,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好,若是有些聚会你懒得去,直接推了也罢,可不能累着了。” 林曦月微微一笑,“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仰起头说,“卫三调查来的商家册子,你心中对其中的取舍已经有的定论吧?” “不错,主要有两家,这其一是北境最大的世家宇文家,家主宇文芒与拓跋恒关系匪浅,他为了巩固关系,把一对宇文家双生姐妹送给拓跋恒做妾,而这点在北境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宇文芒未必有胆子跟着北境朝廷迁都。” 林曦月明白楚祁夜说得意思,宇文芒跟着战王,自然是知道当今北境王早就将战王视作眼中钉,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实力拔出罢了。战王倒了之后,宇文芒要跟着北境王的话,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偌大的家业保不保得住两说,宇文家满门的性命都有可能在顷刻间成了北境王发泄怒火的对象。 “那另一家呢……是纪家么?” 楚祁夜笑着紧了紧怀抱,宠溺地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林曦月也在北境王都安插了人手,就算不去用心打听,还是能对北境这两大世家有所耳闻。虽然名为协理,可是宇文家实际上掌管着北境主要的几处铁矿,还有各种茶叶绸缎生意,宇文家的铺子遍布整个北境。 纪家却也不差,是北境王朝钦定的珠宝商,手中握有北境王朝授权管理的银矿,在全国各地的商号也只是比宇文家稍微少一些。两家却不是什么合作友好的关系,似乎从先代起就互相不对盘,都总想找个机会踩上对方一脚。 第148章 名门世家的试探 其他的小世家,若是产业大多在楚国治下,自然会选择留下来,只要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以免留下暗桩就好。最重要的,还是在这宇文家和纪家两门。 林曦月了然一笑,“那……咱们要选择哪一个呢。” “这个就看他们到时候的表现了。”楚祁夜眼中锐光闪动。 按照之前的约定,十天后北境就会迁都往西部叶城。而大楚派往北境接管的官员已经开始调动了,要不了几天就会各就其位。为了防止有些人动了不良心思,林曦月有孕的消息依旧是个秘密。 孕期前几个月不大显怀,再加上冬天衣服宽大并不担心被人看出来。若是这些计划都能顺利实施的话,他们会在冰封期到来之前就离开,等回到楚京之后再将皇后有孕的消息公告天下。 北境王城中,北境王室虽然暂时还住在王宫中,可是各世家心中都清楚,王城的主人实际上已经换人了。楚皇夫妇住的是北境三王爷的别院,初冬时节北地苦寒,楚祁夜基本每天都陪着爱妻在后院暖阁里。有什么要处理的事物就由卓风卫三等人送到后院来,闲暇时候两人就对弈看书喝茶,日子过得倒有几分闲适。 晓风端来一盘削成小块的苹果,楚祁夜用银叉叉起一块送到林曦月口中,“这苹果看起来还不错,曦月多吃点。” 林曦月咀嚼着口中的苹果,点点头,“松脆香甜,很好吃,你也吃,这苹果是纪家送来的吧?” 晓风在一旁说,“是纪家家主亲自带着人送来的,指明是孝敬皇后娘娘的,而且纪家主并没有提过什么有关纪家的事,也不曾向奴婢打听些什么。” 女子大多比男人更喜欢吃这些零嘴,这个纪家家主倒是个灵透聪慧的人,林曦月微微一叹,“她倒是很明白分寸。” 纪家这一代家主与别家不同,是一个没了丈夫的年轻寡妇。听说五年前,前代纪家家主忽然疾病暴毙,留下老迈的母亲和年轻的妻子,还有一个不足三岁的儿子。这样的打击对一般的女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可是这个纪夫人在多重打击之下,却没有倒下,她照顾着婆婆和年幼的孩子的同时,还硬是顶住了旁支那些人的觊觎和打压,很快将纪家的权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现在她的地位早已稳固,纪家再无人能撼动得了。 这个世道,女人接掌家业要遭受族亲和外面对手的双重质疑,在外行走谈生意要令人信服也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这样才能得到认可,才能让对方愿意用对等的状态跟她交流。对此,林曦月深有体会。 楚祁夜自己欢快地吃着苹果,还不忘给爱妻投喂,“曦月若是喜欢吃,回头我让他们多寻一些备着。”他转过头看晓风,“这两天收的礼还有什么?” 晓风去拿了临时库房的账册过来,“宇文家从来两箱珠宝、十件珍玩,里面最珍贵的有一把十六档金丝楠木折扇,扇面是伯西先生的兰草图。还有夜明珠两颗,上好暖玉两块。纪家的东西也是一些头面首饰,丝绸字画,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有一领孔雀毛披风,还有一把北境铸剑名家令狐家所出的宝剑。” 楚祁夜挑眉,“孔雀毛披风?倒是个稀罕物件,直接取出来给你家主子用吧。” 晓风笑着答应了,“是,奴婢遵命。” 林曦月笑笑说,“那里面伯西先生的兰草扇子就给卫三吧,他这段时间到处奔波没停过。”卫三公子自诩风流佳公子,他向来最喜欢这些东西。 比起到北境之后几乎没有一天休息日的卫南青,他们这帝后最近就要消停多了,这让林曦月每次见到一脸倦意和残念的卫三公子,就觉得有些对不起义妹沈瑶。 “倒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楚祁夜哼了一声,还是对晓风说,“扇子给卫三吧,还有纪家送来的宝剑拿去给卫大将军,都记下来,至于其他世家送的礼,就看着登记入库吧,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不用一一汇报。” 刚用过午饭,林曦月在房间里散步。“启禀陛下,娘娘,宇文家主和纪家主在府外求见。”穆锦在内室外面回报。 林曦月一怔,这两人不是向来不对盘么,怎么会一起过来?他们入城两天内,这两家都分别送来了不少礼物,似乎比着较劲一般,谁也不肯让对方抢先在新主子面前得了好。楚祁夜沉吟道,“这两人是一起来的么?” “二门外的暗卫说,这两人是正好在门口碰见的,并不是一起来的。” “让人请他们进来吧,”楚祁夜想了想补充道,“到前院偏厅候着。”虽然考虑着林曦月有孕在身,不想往前院挪动,可是毕竟有宇文家主这个男人在,进后院终究不合礼数。 林曦月抚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现在身形还未显出,没有那么多限制。” 楚祁夜还是不放心,让晓风拿来夹袄棉裙将林曦月里里外外几层包的粽子一般,最后再披上大红猩猩毡斗篷。林曦月脸上挂着无奈的浅笑,“我真是被你当作大熊猫来保护了,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 楚祁夜怔然,“大熊猫?” 林曦月这才反应过了,这个时候大熊猫还算不上濒危保护动物,连忙马虎地解释道,“哎呀,我原本要说的意思是,国宝、保护动物,这……孕妇就容易脑子忽然打结,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些什么了。” “国宝?”楚祁夜咀嚼着这个词,“这么形容倒是贴切的很。” “咱们赶紧走吧,人家应该已经在等着了,叫人等久了不好。” 楚祁夜亲自挽住她的手,“怕什么,他们愿意等就等着,你现在不比往常,走慢一些还是比较好。” 林曦月嘴角微搐,她怀孕之后倒是没有太多的孕期反应,反而是楚祁夜这个当爹的变化不小,变得比以前变得啰嗦了不少。 两人带着婢女缓缓走到前厅,宇文家主和纪家主连忙起身跪地相迎,“宇文芒参见陛下、娘娘。”“纪云氏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这两人如此行事算是认主了么?楚祁夜不动声色地先揽着林曦月走到右手主位让她坐下,自己这才到左边位置上落座,“两位请起,都坐吧,不用拘束。” “谢陛下。”两位家主起身之后谁也不看谁。 纪云氏先含笑对林曦月说,“前两天想到陛下和娘娘刚来王都安置,民妇有心拜访却不敢贸然打扰,所以才一直耽搁到了今天。” 林曦月微微一笑,“纪夫人送来的苹果本宫已经吃了,味道很好,纪夫人有心了。” 纪夫人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娘娘喜欢那果子,这可就太好了,北地东南部温泉地今年种出来的的苹果品质好,所以民妇就留了不少,回头再差人送几箱来府上,北地气候干燥,娘娘多吃些水果,对保养肌肤是极好的。”纪夫人并没有着急着巴结逢迎,只是不卑不亢如话家常般地对答。 第一次见面,林曦月就对这位聪慧的纪云氏印象提升了不少。“如此便有劳了,坐在一旁的宇文芒看到纪云氏先得了皇后的首肯,心中大急,只可惜他之前送的无非是名贵些的珠玉宝石,还有些古玩字画什么的,要让这些见惯了富贵荣华的贵人留下深刻印象,只凭这些东西怕是还不能够,真是失策了! 宇文芒灵机一动,笑着说,“陛下和娘娘初到北地,只怕是不怎么习惯这北地饮食,草民家中有两个中原厨子,若能蒙二位不弃,草民愿将这两个厨子送来府中以供差遣。” “宇文家主有心了。”楚祁夜淡淡地说,既然当着宇文芒的面收了纪夫人的好,那就不能厚此薄彼。 宇文芒大喜,“今天草民回去之后就打发他们过来,陛下和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大可派人差遣小的去办。” 楚祁夜微微颔首,意思就是应了。正好到了林曦月每天喝燕窝的时候,先前大夫说林曦月有些气虚,所以林曦月这些天都要在固定时间进一些燕窝。楚祁夜有言在先无论任何事都不能耽搁,所以晓风直接端着碗上来。 楚祁夜丝毫不在乎还有外人在场,自己从托盘中接过炖盅,试了试温度之后才放到林曦月手中,温情脉脉地在一旁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 宇文芒面有得色,略带挑衅地看着纪夫人,纪夫人不动声色地瞥了宇文芒一眼,她并不急着跟宇文芒争斗,与其平白在新主面前落一个好斗的印象,还不如徐徐图之。 而且在纪夫人看来,这宇文芒未必就能走的长久。据纪夫人所掌握的零星消息,按照宇文家以往的行事手段,她推测出这个宇文芒还有一份重头大礼没送来呢。到时候这份礼要是真送出来了……照眼前这个情状,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看着楚皇满眼里都是皇后,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皇后娘娘与陛下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的紧。”这句话说的却是真心实意。 林曦月放下炖盅,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纪夫人这是说笑了,本宫与陛下不过是效法平凡人家夫妻过日子罢了。” 第149章 送上门的美人怎么办 “寻常人家的夫妻,民妇也曾见过不少,有当着外人恩爱背着人就跟乌眼鸡一般的,还有不少貌合神离那么将就着过的,哪里看得出陛下与娘娘这般的契合?”纪夫人掩唇一笑,“陛下和娘娘可真真是民妇见过的第一眷侣了。” 林曦月颔首笑道,“纪夫人果然见识不俗,眼光精准。” 纪夫人这番话恰好让楚祁夜听了也很受用,唇角漾起浅淡的笑意。纪夫人和宇文芒又坐了一会儿,也不好打扰太久,全都起身告辞。这次只能算是他们的初次拜访,一则是试探,二则是示好。又外加自己的对手碰巧也在身边,所以,具体的正事还没有机会提起。 出了府门外,宇文芒讥讽地说,“纪夫人今天打扮的倒有几分华丽,身为女子不能在后宅对镜梳妆,非要出来抛头露面跟我们这些男人抢饭吃,也是辛苦了。” 纪夫人脸色一沉,她一个年轻寡妇,最恨的就是这些男人拿她的容色装扮说事,“宇文老爷黄土都埋半截的人还要出来为生计劳碌,本夫人又有什么理由偷懒?哼!”纪夫人冷笑一声,甩了下衣袖上了自家马车,不再看宇文老爷的脸色。 宇文芒带来的一个管事在旁边说,“老爷,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纪家这个寡妇狡猾的很,屡屡向楚皇和皇后卖好,而且还有些成效。” 宇文芒冷笑地看着纪家马车远去,“那又如何?咱们不是也还有别的礼物还没送上么!回府。”他送出去的礼物向来是百试百灵,这次还能有例外了么?宇文芒志得意满的想。 宇文芒回到自己豪华的府邸中,宇文芒的大夫人杨氏迎了出来,“老爷,这次去见到楚皇了么?可有收获?” 宇文芒有些气恼地喝着茶说,“今天纪家那个寡妇也去了,所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纪家在皇后面前先讨得了好,不过老夫也将咱们府里的中原厨子送了,皇上也收下了。” 杨氏有些不确定地说,“咱们府里那几个庶女今天就要送过去?” 宇文芒点头,“你去看着点,好好打扮一番,衣裳首饰方面可不能寒碜了。让她们明白规矩,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得罪了皇上。” “老爷放心。”杨氏心中盘算着,点了点头,那几个被选中的庶女全部是姨娘生的女儿,所以她们被这样潦草地当作礼物送给楚皇,杨氏一点也不心疼。 宇文芒放下茶杯笑着说,“晴儿呢,叫她过来为夫有些话要说。” 提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杨氏稍显刻薄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晴儿在房里习字,妾身这就去叫她过来。” 宇文若晴是杨氏的女儿,宇文府直系这一支唯一的嫡女。杨氏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对宇文若晴这个小女儿更是视作掌上明珠,请了各种师傅来悉心交代宇文若晴。这个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也是绝美婉约的。 如今正到了待嫁之年,宇文若晴虽然出身不算显贵,可是背后却又宇文家的财力撑着,谁娶了她,大笔嫁妆是少不了的。再加上宇文若晴本人才貌双全,王都中有不少权贵都有意求娶她做正妻。 不过宇文芒夫妇却觉得自家女儿不能轻易地就给那些凡夫俗子娶了去,原本宇文芒与战王交往甚密,早些年就将自己的长女嫁给战王做了侧妃。从亲上加亲的角度,他更属意战王府中的几位公子,只是现在……战王府却一夕间败落。 战王拓跋恒身死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战王府就被北境王以战王决策错误,擅离职守等十几项罪责,将战王府的所有财产封地全部抄没了,就连战王这个世袭的爵位也给收了回去。现在战王府那些妾室庶子散的散逃的逃,听说只剩下拓跋小郡主一人带着几个没有走的忠仆,住在那摘了匾额的宅子里。 战王彻底倒了,又北境王推了最后一把,这就让宇文芒彻底没了选择的余地,他不能跟着北境王迁都离开,否则战王府现在的景况就是他宇文家日后的下场! 大夫人杨氏身后,一位身穿蓝色云锦衣裙的美貌小姐在丫头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浅笑着盈盈下拜,“女儿见过爹爹,愿爹爹每日康健,顺心如意。” 这个女儿他是越看越满意,这番知情识礼的柔顺模样,跟那些中原闺秀相比应该也不差什么,这完全是那些北境女子所不具备的优势。“起来吧,晴儿刚才在习字?”为了培养气质,宇文若晴专门学习写中原汉字书法。 宇文若晴微微点头,“是,临摹字帖修身养性。” 宇文芒满意地笑着说,“晴儿可听说过楚皇的事迹?” 宇文芒有意将宇文若晴嫁给楚皇为妃,这件事早前跟杨氏提过。杨氏听说楚皇是一位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身份贵重又生的人品风流,皇宫中目前还只有皇后一人,哪里会有什么意见?早就喜不自胜地私下透露给了自己女儿。 宇文若晴红了脸颊,飞快地看一眼杨氏,垂了眸说,“楚皇少年英雄手段了得,文治武功样样过人,女儿……也曾听人说起过。” “晴儿早已过了待嫁之期,女儿你觉得这个楚皇如何啊?”宇文芒笑吟吟地说。 宇文若晴耳根子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女儿……婚姻大事,自然是凭父母做主,女儿,哪儿会有什么意见。”她说完这番话,羞得头也抬不起来。 “哈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宇文芒志得意满地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宇文若晴带着丫鬟回房去了,杨氏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有这么一桩好姻缘心中也是欢喜。杨氏心中冷哼一声,不过倒是先便宜今天送过去的那些奴才秧子了,她有足够的自信,就算这几个庶女先进门被收了房,日后也不会有她的晴儿一般尊贵的地位! 那五位庶女只是宇文芒送去的礼物,名义上只是送去了五个有姿色的女人,并没有打算注明她们的身份。这是相当于敲门砖之类的存在,没有婚书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说法,就算楚皇将这几个庶女直接当粗使丫头用也是应当的。她们会有什么下场,除了她们几个的亲娘,也许并没有人关心。 夕阳西下的时候,赤橙青蓝紫五顶不同颜色的精巧小轿子顺次排开,停在楚皇暂住居所的后门胡同里。管家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拿了他递上去的礼单进去。 前院书房里,楚祁夜冷笑着说,“宇文芒送五个女人供朕差遣?” 主子的的低气压往外狂飙,让这个暗卫有些出冷汗,这些天总是有那些没眼色的人送什么美女艺姬过来,连累他们这些二门外值守的人。那些美人儿无一例外连轿子都没下,就全部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楚祁夜看着宇文芒亲笔写的“礼单”,“仅仅是五个普通的使唤女子么?宇文芒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都抬进来。” 暗卫甲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皇上这是忽然转性了? 楚祁夜忽然又说,“算了,别多费一道手续了,直接收下,然后让来的人一起跟着,把这五顶轿子送到城中最大的勾栏去,去哪一家你就自己选吧。” 楚祁夜早就查到了这五个女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宇文家的庶女。宇文芒是担心他不收,所以才故意隐瞒了这五个女子的身份吧!楚祁夜最恨被人欺骗,当时第一个想法是把人抬进来都杀了,可是曦月现在有身孕,府中还是不要见血光为好,处理尸体也多有不便。所以才临时起意想了个另外的法子。 暗卫甲彻底惊呆了,将人家送上门的美人全部转卖,陛下这是找到新的生财之道么?“这……卖身价格要怎么给?” 楚祁夜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卖多少算多少,银子都让你们分了不用上交,记住一定要跟那楼子里的人签下死契,绝对不可赎那种,去吧。” 宇文芒既然把人给他送上门来,又没说是做什么用的,他收下之后转卖换点银子也无可厚非吧。如此既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麻烦,又能顺带丰富一下属下的腰包,一举多得啊!楚皇陛下深深地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暗卫甲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陛下这是在整治宇文家的人么?就算是不被重视的庶女,被人知道了宇文家同时有五个女儿沦落风尘,这也足够令一个家族蒙羞了。如此天才如此恶毒的整人办法,哪里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陛下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太可怕了,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陛下,这些人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暗卫甲出门之后只木着脸跟宇文府的管家说了一句,“跟我来。” 宇文府管家心中暗喜,果然是男人就没有不朝三暮四的。也许是因为楚皇后善妒,所以楚皇才不直接收美人,这现在应该是带他们去一个秘密的别院吧? 欢情阁,宇文府的管家仰头瞪着牌匾上这三个大字愣神,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十几遍他才确定自己眼睛没有出问题,这个地方他平时也是常来的。“嘿嘿,这位侍卫大哥,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150章 宇文家的意图 暗卫甲面无表情地说,“东西我们主子已经收了,现在轿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那……不用小的跟着把人送到吗?”管家小心翼翼地追问。 暗卫甲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不用,我们自然会把她们送到该去的地方,这些就不用你们管了。” 也许那个秘密别院不能让外人知道?管家心中猜测,看着身后几个脸色黑沉沉的侍卫,他识时务地不敢再多问什么,带着那几个府中轿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宇文家五个庶女卖身欢情阁,还在当晚同台竞拍初夜身价的事就在城中传开了。有不少人看到宇文府管家当时就在欢情阁门口,难道是宇文芒这个老不羞的穷的脸面都不要了,卖女儿?还是说宇文芒被这几个姨娘带了绿帽子,发现真相之后,愤而将这几个身份可疑的庶女卖到青楼泄恨? 传闻在坊间演变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宇文芒坐在家中听了下人的回报,气的摔了好几个杯子。昨天管家回报的时候,他虽然也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却万万想不到楚皇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整治他。 “启禀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还有大叔老爷都在外面求见。” 宇文芒厉声说,“不见,就说老爷我病了,这几天不见客!” 他当然知道这些族亲都是因何而来,外面这个传言愈演愈烈,这对宇文世家的名声可是大大不利,那些权贵原本就嫌弃商贾之家出身不够清贵,现在又加上这样的污点,族中所有待嫁女儿的婚事都会多少受到影响。 杨氏叹了口气说,“那五个丫头可怎么办才好,放在那不管,岂不是永远让人有机会羞辱我宇文家么?” 宇文芒喘息了一会儿,稍稍平静下来,“我已经让人去给她们赎身了,接出来之后也不用入府,直接送到城外无妄庵剃了头发静修吧。”毕竟也是他的女儿,总也要给她们留一条生路的。 过不多时,宇文府管家满头是汗地跑了回来,“五位小姐卖的都是死契……那老鸨子无论小的怎么加价,就是一口咬死不放人,小的加到了老爷给的最高价,还是不行,这……” 管家没有说的是,这欢情阁因为一次收了五位富贵人家的美貌小姐,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生意好的大堂里都要坐不下了。五位宇文小姐的身价也是蹭蹭地往上涨,再加上暗卫甲之前签约的时候,提点了那老鸨几句,老鸨自觉有人撑腰,也不怕宇文家的人。 宇文芒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这五个庶女若是让他耗费大量银钱去赎未免太不划算。“罢了,你抽空叫人潜进去,带上几颗药,见到几位小姐就说,让她们保全我宇文家的名声吧。” 管家低头应了,这就是让五位小姐自裁以保全名声的意思了。等五位小姐死后,这场风波就会渐渐被人们淡忘。 杨氏在一旁忧虑重重地说,“老爷,这……楚皇是否真的如外界传言那样,本来就不喜女色?” 宇文芒这会儿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楚皇如此行事,应该是已经知道了那几个庶女的身份,恼恨宇文家不够坦诚所以才会这样。 宇文芒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吧,楚皇正当壮年,坐拥天下之后,怎会甘心这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只是老夫这次考虑不周,惹恼了这位主子罢了。” 虽然说现在这位楚国皇后也是个绝美无比的女子,还听说她文武双全,可是在多数人心目中,身为帝王怎会只有一个女人呢? 宇文若晴听到父亲气得不轻,也赶过来安慰,此时坐在一旁说,“听说皇后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还能文能武呢。” 宇文芒笑道,“这位皇后娘娘为父也曾见过一面,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至于这武功……女儿家习武终究不美,再说,为父看来我的晴儿也不比那位娘娘差,晴儿放心吧,为父过几日就去跟皇上提这件事。” 宇文芒对这个女儿很有信心,宇文若晴的五官很精致,比起北境女子多了几分柔和,无论是样貌身段,还是学识,都能甩出王都那些闺秀们一大截来。她比起林曦月大气天成的气质,更多了几分柔弱清纯。在宇文芒的审美中,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女儿这种类型更容易得到男人的怜惜和疼爱。 再者,宇文芒觉得自己身为北境第一世家,虽然出于不得已只能选择大楚,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实力。楚皇要想接管半壁北境,少不了要复兴民生,若是他宇文家倒下了,北境东部至少有一半商号会倒闭。可以说,宇文芒在心底里并没有真正对楚国心存畏惧。 宇文若晴红着脸坐在一旁低头饮茶,并没有说什么。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期待的,年轻有为的英俊帝王,虽然她还没有见过,可是心中却是满满的憧憬。 “就明天,咱们三人同去,夫人就与晴儿以拜访皇后娘娘之名吧,备份厚礼。”宇文芒很快将方案确定下来。 今天城中发生的事情林曦月也知道了,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宇文家是怎么得罪你了?”林曦月看着身旁那人,促狭地笑道,“那五个美人儿起初应该是人家送给你的吧,五色小轿子抬了过来,也算花心思了。” 楚祁夜脸色僵了一下,很快笑着搂住林曦月的纤腰,“莫非娘子是在吃醋?” 林曦月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哪里看得出我吃醋了!” 楚祁夜笑了笑,“娘子有这个权利。” 两人玩笑了一阵子,林曦月忽然想起北境长公主送来的帖子,邀请楚国皇后娘娘参加一年一度的凌霄花会。凌霄花是北地一种特有的植物,只在寒冬盛开,花型酷似牡丹层叠丰满,不过颜色只有一种,花朵都是渐变的粉色。 这位拓跋长公主特别喜欢这凌霄花,所以她名下有一处院子里种满了这种花。每年到了花开时节,拓跋长公主都会邀请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和德行俱佳的夫人们参加赏花会。这次算是北境皇族留在王都中的最后一次凌霄花会了,拓跋长公主依然没有落下这次花会,算是与过往的告别。 楚祁夜听林曦月说起这个邀请,皱着眉说,“那种聚会人多眼杂,不大安全,你可以推了的。” 林曦月无奈笑道,“我这个皇后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吧?我已经应了,小心行事应该没什么事。这个是我让卓风弄来的受邀名单,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楚祁夜看了下那张纸,上面列着的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放心吧,我现在不会任性行事的。” 第二天一早,宇文芒就带着家眷到门外求见,楚祁夜还是跟林曦月一起见了他们。 “草民宇文芒携家眷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宇文夫人好歹也见过一些世面,跟着夫君跪下见礼,“民妇杨氏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盛装打扮的宇文若晴也行了跪拜礼,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绿色绸缎衣裙,翠绿的颜色配上鹅黄色丝线绣成的折枝荷花,给她温柔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活泼娇俏。领口出了一圈白色的风毛,衬得下巴尖尖,小脸如玉。头发上坠着整套碧玉头面,看得出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不过却不会显得累赘俗气。 “民女宇文氏拜见陛下,拜见娘娘。”嗓音如玉珠落在上好的骨瓷盘子里,清脆婉转还透着一股灵透劲儿。 楚祁夜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免礼吧,起来坐着说话。” 宇文若晴站起来,视线偷偷上移,飞快地看了一眼那坐在上面的年轻帝王。这惊鸿一瞥就让她心神俱荡,世间竟然有此等仙人风采的男人!若是能与他相伴,就算是折寿二十年,宇文若晴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 林曦月从看到宇文若晴的时候,就知道宇文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刚才宇文若晴看到楚祁夜之后瞬间的表情变化,也被林曦月收入眼底。林曦月冲着楚祁夜满脸兴味地撇撇嘴,又有人给你送美人了,这次这个可比以往的水准高多了! 楚祁夜苦笑着回了个表情,这也不是他的错啊,他很无奈,也很无辜!林曦月的手遮挡在宽大的衣袖中,在楚祁夜手掌上划了两个字,“祸水”。 这两人的互动很隐晦,旁人却是看不懂的,宇文芒给杨氏使了个眼色,杨氏起身陪着笑说,“听闻皇后娘娘风采非常,凤仪万千,所以民妇今日斗胆带了小女过来,若是能聆听娘娘教诲一二,可就是她的福分了。” 他们原本想着皇后会单独接待女眷,这样男女分开,两边的事情都好说一些,现在这个景况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林曦月浅笑着说,“本宫年轻,倒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教导宇文小姐的。” 宇文若晴起身盈盈下拜,“民女听闻娘娘年纪轻轻就已经能独当一面带兵征战,心向往之,民女对娘娘的事迹崇拜,就想听娘娘讲那些经历过的事,想必要比书上写的战场要波澜壮阔许多。” “哦?”林曦月被逗笑了,“心向往之?杀人的时候脑浆子流一地,有些战士的肠子流出来却死不了,还有用刀扎人体哪个部位会出现什么不同的效果,不知道宇文小姐想听哪一种?” 第151章 宇文家的下场 宇文若晴哪里听过这些?原本她脸上还带着笑意,此时听了林曦月说的话却被骇的白了一张俏脸,脸上的微笑也只是勉强苦撑而已。林曦月面上淡淡地,仿佛并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能令人感到不适的话,心中却暗暗冷笑,既然她已经选定了的男人,就绝不容许别人觊觎! 宇文芒夫妇脸上陪着笑,心中却给这位皇后娘娘贴上了一个“悍妇”的标签,没想到这位娘娘看上去温婉娴雅,性情竟然如此残暴。 这样粗暴不懂风情的女人,怎么能讨得皇上长久的宠爱呢?宇文芒感觉自己更有信心了。等皇上注意到他们家晴儿这样真正的女人,他一定会心动的! 只有楚祁夜听出来自家娘子是吃醋动了真火,这非但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反而让楚祁夜心情特别好。曦月会吃醋还不是因为在乎他?想到这里楚祁夜脸上都不由带出了笑意,眼睛看着某一处的虚空,满是遐思之色。 宇文芒却误解了楚祁夜这个表情,以为陛下是在盯着自己女儿看,他心中大喜,觉得是时候提出这桩婚事了。等此事成了之后,他们宇文家可就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了!以前宇文家那些女儿,最高也不过是嫁入各权贵家做妾。 “陛下觉得我家晴儿如何?晴儿自小就学习中原礼仪,熟习女则女戒。陛下若是不嫌弃,娶了晴儿,我宇文家日后定然效忠陛下绝无二心。”宇文芒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说了出来。 楚祁夜听到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盯着宇文芒看。宇文芒原本信心满满,此时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坐在那直着腰一动不敢动。 楚祁夜面无表情地说,“晴儿是谁?” 宇文芒没想到楚祁夜会这么问,连忙回答,“是小女宇文若晴。” 楚祁夜的眼神扫过下面三个人,在宇文若晴身上停留了片刻,“哦,是你啊。”宇文若晴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满眼期待地看着楚祁夜。 可是楚祁夜的眼神丝毫没有留恋地滑过去,就像入眼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具。宇文若晴大受打击,她走进来这么久,皇上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宇文若晴低着头咬住唇角,心里止不住的委屈。 林曦月微微一笑,“女则女戒?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恪守女则女戒的闺秀会跟着父母四处推销自己啊,真是长了见识,莫非北境的女则个大楚不同?” 宇文芒张口结舌地暂时想不到辩解的话,他也没胆子反驳。宇文若晴听到林曦月这么说,被羞得脸色通红,低着头眼中很快汪出了一包眼泪。 宇文芒实在气不过,“娶妻联姻之事,草民一家诚意满满想要征求陛下的意思,所以才会带着小女前来,小女平日里都是在深闺之中,从不见外男,小女熟习女则,素来贤良守规矩,还请陛下娘娘明鉴。” 言外之意是这件婚事陛下还没说话,皇后娘娘身为妻子就先反对,是不守女则不懂规矩。这个宇文芒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是因为在战王的保护伞下面目中无人地跋扈惯了么? 林曦月冷笑着说,“宇文老爷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在咱们中原人的规矩里,只有一个嫡妻,别的……位份再高那都是妾,所以不能说是娶,只能是纳。所以还要等本宫死了之后,我们陛下才有机会娶妻呢,不过那也要比本宫低一头,那叫做续弦。” 楚祁夜等林曦月说完之后才面色冷然地看着下面,“朕刚才总算是听明白了宇文家的意思,联姻之后宇文家才会效忠于朕是么?那……如果朕不接受这门婚事的话,你宇文家是不是就要打算造反!”楚祁夜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 宇文芒被这句话吓得,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跪在地上说,“草民不敢,草民不敢。”他终于意识到,这位楚皇可能是一位比战王还要风格凌厉的上位者,可是已经太迟了。 楚祁夜却不在乎他说什么,“你先是隐藏意图想要将几个庶女送进来,然后又用一厢情愿的联姻威胁朕,还敢对皇后出言不逊,是谁借给你的狗胆?你宇文家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朕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宇文家图谋不轨。” 这番话无异于诛心之言,三个人都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头。楚祁夜丝毫不为所动,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哪怕是这种不自量力的威胁也不可忍。“哼!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在府中等着朕的旨意,来人,将他们都带出去。” 原本宇文家就是战王残存的势力,楚祁夜自然会对他们心存忌惮。可若是宇文家知道分寸,好好配合的话,楚祁夜也不介意给他们一条生路,不过就是要将宇文家的实力削弱一些而已。现在却是宇文芒自己急着找死! 大楚新领土治下,并不是缺了他们宇文一族就不行的。可以将宇文家这块蛋糕分给纪家和那些小世家,除此之外还有北境内的风华楼。风华楼在各地存在的分部也是以商号、客栈等形式,要接手北境的一些产业并不难。 宇文芒瘫软在地上,脸色死一样的灰败,他心中明白,宇文家这次要完了。 宇文若晴挣扎站起来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眼中含泪地盯着楚祁夜,“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对我家赶尽杀绝,我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么!我跟皇后比起来差在哪里了,若晴不明白!”好好的来商量婚事,却忽然变成宇文家的末路。 楚祁夜原本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可是听到她提到了皇后,遂冷冷地说,“她无论做什么在朕眼里都是最好的,可你在朕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残忍不留情的话戳破了宇文若晴最后一丝幻想,一时受不住靠在杨氏怀中哭的梨花带雨, 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没有插话的卫三公子笑着摇摇头,“仔细看看,这宇文家的美人计,分量也不怎么样嘛,谁给你们的自信?战王吗?” 宇文芒听了脸色更难堪了,宇文若晴也羞愤欲死地埋着头。暗卫将他们带出去了之后,楚祁夜派了暗卫将宇文府各处都监视起来。然后追了一道旨意,罗列了宇文芒的各种罪状,将宇文府的财产尽数抄没。 卫三叹了口气说,“真是人心不足啊,之前五个女儿都送去妓院了,还没得到教训?有胆子再送一个女儿贴上了,真是厉害。” 林曦月无奈地说,“可不是么,但是富贵面前又有几个人能看得清?若是女儿成了皇妃,他们宇文一族可就彻底不是商贾身份,而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若是得了皇上的欢心,以后架着皇族的名作威作福,好处可多着呢。” 楚祁夜听到自家夫人话语中的味道有点不对,连忙赔着笑说,“我只对娘子一人有心,对别的女人那就是铁石心肠,看也不看一眼的。” 卫南青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着说,“娘娘刚才也看到了吧,那个宇文家的小丫头一进来,看到咱们陛下眼神儿都直了,之后那俩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到陛下身上,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啊!所以说啊,这男人长的太好看了,也不怎么安全,太招蜂引蝶了。” “那个女人怎么样,朕根本没注意到!”楚祁夜咬牙切齿地盯着卫南青,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剜一个血窟窿!不帮着他说话就算了,还敢在一旁煽风点火! 卫南青无辜地耸耸肩,本公子说得都是事实啊,你就算威胁本公子也没用。谁叫你这么些年来比本公子武功高超,还比本公子长的好看?本公子受你压迫还要给你好好卖命,俸禄之外收点利息总可以吧! 林曦月浅笑道,“可不是么,算起来咱们家陛下招来的桃花还不少呢,卫三这么说来,也许真是这张脸太招惹祸事了。 林曦月侧过身去,伸手用指甲刮了刮楚祁夜的脸颊,楚祁夜将她的手拿下来捧住,“娘子你该不会是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把为夫给毁容了吧?毁了之后,娘子看着也不赏心悦目啊。” 林曦月被他逗乐了,“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楚祁夜正色道,“娘子放心,以后要有别的女人敢盯着为夫看,我就挖了她的眼珠子!” 林曦月扶额,她听得出这家伙是认真的。能不能不要把这种凶残血腥的话,用这样认真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啊!就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那样! 卫南青在旁边被肉麻的一哆嗦一哆嗦的,他想起自己的亲亲娘子沈瑶就不由的悲从中来,还是想办法早点办完这边的事,早一点回去找娘子来的更实际! “你们继续打情骂俏吧,属下继续去干活,就不打扰了。”卫南青果断窜了。 宇文家因为开罪了新主子而被抄家,这件事在半天之内传遍了全城。北境皇在王宫中得到消息之后心痛了许久,他只恨自己下手太慢了,宇文家富可敌国的财产这下全部便宜了楚皇! 然而北境王却没什么话可说,因为他们北境皇族现在也只是暂住在此而已,这里真正的主人已经是楚皇了,楚祁夜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容北境王质疑。 第152章 凌霄花会 拓跋长公主府上的满园凌霄花盛开,这一日就是赏花会的时候,楚祁夜早上要出城一趟,所以正好将林曦月送到公主府。府门外已经停着不少贵人家女眷的马车,有不少人都看见,楚皇亲自送皇后过来不算,还体贴地下车将皇后扶了下来。 楚祁夜将林曦月的斗篷理了理,“坐一会儿就回去吧,可别累着了,穆锦晓风,仔细看顾好你家主子。”这种女眷聚会不能带男侍卫,所以暗卫只是分散守在这府邸周围待命。 “奴婢明白。” 林曦月笑嗔道:“你赶快上车走吧,卫将军那边不是还等着么。” 楚祁夜捏一下她的手,低声说,“嗯,我回来陪你用午膳。” 在场不少闺中小姐看到楚皇本人是个如此俊美的公子,待皇后还那样百般温柔,都不由心驰神往。然而,有宇文家的这个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并没有人敢贸然上前搭话。宇文家被抄家的内情,虽然并没有被提到明面上来说,可是这并不妨碍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 林曦月下车之后,拓跋长公主亲自出门相迎,在场各位名门贵女都上前与楚皇后见礼。此时楚祁夜乘坐的马车并未离开,可是车上的人没有如众人期待那样露面。 拓跋长公主客气地说,“听闻楚皇后风采过人,今日一见倒比传闻更胜几分。” 林曦月含笑道,“长公主谬赞了,倒是长公主气质高华,令人观之难忘。” 众人一路说笑着走到花园,名字就叫凌霄苑,刚走到花园门口就闻到浓郁而冷艳的香气。 林曦月轻轻吸了口气,“好香啊,艳而不妖,甜香中更带着冷艳绝俗,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拓跋长公主面有喜色,“皇后娘娘果然是位懂花惜花之人。”拓跋长公主是真的喜爱这凌霄花,此刻她看着林曦月的表情也真诚了许多。 其实在这之前拓跋长公主还担心双方立场尴尬,渐渐她也想通了,她不懂政治不懂战争。不过她拎得清是北境那些男人技不如人,才弄丢了王都和北境原本的半壁河山,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哪里轮的到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愤愤不平? 林曦月微微一笑,“我本宫闲时也喜欢调弄些香自己玩,晓风。” 林曦月身后婢女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盒子走上前去,林曦月笑笑说,“这是本宫调的香膏,公主若是不嫌弃,留在身边熏房子也是可以用的。” “皇后哪里的话,能用上您调配的香料,本公主欢喜还来不及呢。”拓跋长公主的婢女垂着头过来将琉璃盒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长公主拿起来掀开盖子,细嗅之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花香果香融合在一起,极有层次可又不会相互分离显得突兀,甜香绵长,我竟从未闻过这样独特的好香,尤其是这其中包含着橘子的味道,闻了之后只觉得心中清爽宁静。” 林曦月微微颔首,“不错,此香名为灵犀,有凝神静气之效,所用香料全部是取自鲜花鲜果,并没有用到麝香,长公主大可放心使用。”林曦月只是这样提一句而已,香料里面有没有违禁品想必不用她解释,这位长公主若是要近身使用,应该也会叫太医检查的。 拓跋长公主将盒子交给自己的婢女,“这样难得的稀罕物,你们可要给本宫好生收着,磕了碰了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是,奴婢这就去放好。”拿着香料的那个婢女应声告退离开。 拓跋长公主吩咐好之后,转身谢了林曦月,“多谢楚皇后,本宫一定好好使用。” 林曦月浅笑着说,“公主喜欢就好。” 宴会摆在花园正中间的悬空观景阁里,这个观景阁在花园设计之初就存在了。为了方便冬天坐在暖阁里面赏花,四面窗户上用的都不是绢布或者纸。 而是以一小块一小块打磨成薄片的白色透明水晶,用铜丝拼接而成,从四面的窗户看出去,入眼都有不同的景致。观景阁每个角落都放着火盆,里面燃着上好的银碳,将室内烘的暖意融融。 林曦月脱了斗篷在主位上坐下,心里暗暗感慨着北境皇室的豪奢生活。尊卑有别,拓跋长公主这个主人都只能坐在林曦月下首的位置上。 刚开席没多久,就有个婢女进来在拓跋长公主身边小声回报,拓跋长公主听了之后眉头一皱,“她们二人怎么会过来?” 来的这两人,拓跋长公主并没有给他们送请帖。长公主下帖子的都是各家未嫁的嫡女,除此之外是京城内公认德行俱佳的名门夫人。 以方便这些夫人在席间能给闺秀们做出表率,还能顺带提点交流一番。贞妃狐媚惑主的名声王都人人皆知,很明显不符合这个标准,而拓跋思颖却因为身份特殊,也没有在邀请之列。 这两个人算是不请自来,可奈何他们身份却不一般,并且已经到了门外。若是还要秉承原则执意给他们没脸,以贞妃的跋扈,今天只怕是不能善了。 拓跋长公主每年最期盼这场凌霄花会,她可不愿意看着自己好好一场花会,闹出什么不愉快出来!若是以往,仅凭她长公主之尊,还不会把门外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拒了就是拒了。 不过迁都前后,一切稳定下来之前,她万事就要指靠着宫里那位王兄了。除此之外,还要顾虑迁都时驸马在朝中职位调动问题,所以贞妃这个女人,暂时还不能得罪。女人的枕边风要是往歪处吹,那也是很可怕的。 林曦月坐在拓跋长公主身旁,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稍好一些,她听到那个婢女说来求见的人是贞妃和拓跋思颖。这两人林曦月都知道,一个是北境王身边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宠妃,另一个则是战王拓跋恒的女儿。 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看来,今天这事儿倒是不会无聊了。林曦月暗暗给穆锦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叫跟着的那些影子好生戒备。这个贞妃因何而来还未可知,不过拓跋思颖没收到请柬还要过来,一定不只是赏花这么简单。 拓跋长公主不敢隐瞒,斟酌了一会儿对林曦月说,“战王之女拓跋小郡主和王上的贞妃已经到门外了,本宫想着来者是客,可是……又怕贸然请进来冲撞到了贵人,正是为难的很。” 北境王还真是有趣,削了战王的世袭爵位还抄了战王府,最后却偏偏为了表现自己宅心仁厚,将拓跋思颖的郡主封号保留了下来。林曦月明白这个长公主是因为拓跋思颖的身份特殊,所以才要征求她的意见,“长公主也说了,来者是客,本宫自然是客随主便,都是女子,原也没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楚皇后娘娘果然心胸宽大,不同于一般女子。”得到了林曦月的首肯,拓跋长公主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位不答应的话,她也没什么辙了。 不多时就有人带着贞妃进来,林曦月看到贞妃的脸,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今天偏偏要死皮赖脸地来赴宴了。 这个贞妃竟然是林曦月的表妹林贞儿,一年前林曦月曾收到通州林二老爷辗转递到楚京的信,说是林贞儿失踪了,想请皇后娘娘帮忙寻找。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所以林曦月收到信之后就让影子传信下去,在大楚各处分部,留意林贞儿的踪迹。 可是那之后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后来林曦月事忙也就将此事淡忘了。这时候看到林贞儿,林曦月才明白,为什么风华楼找人一无所获,原来要找的人早已经不在大楚境内了。 贞妃毕竟是王上的宠妃,所以这里的北境人除了长公主之外,所有的女眷都要起身行礼。就连大长公主也站起身表示了相迎之意。 贞妃得意洋洋地走进来,看到林曦月一人还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地继续饮酒,似乎根本没看到她一般。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位就是楚国皇后吧?来我北境王都,竟不遵守北境的规矩,难道大楚的人都这样不懂礼仪么?” 贞妃这一番没过脑子的挑衅之语,将大长公主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场的权贵家女眷们都是一脸惊讶,听人说这位贞妃娘娘把所有的智谋都用在讨好男人上面了,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林曦月坐在那微微一笑,“贞妃是嫌本宫没有起身拜你么?若是说起礼仪,本宫不知道,一国之母还需要亲自拜见一个妾室,这一点在北境的礼仪中应该也是如此吧?还有……贞妃也许是长居后宫不知道这变故,那本宫不介意提醒你,这座城现在已经是楚国了。” 考虑到在场北境女眷的脸面,林曦月没有将话说完,这王都现在是楚国的了,所以楚皇夫妇才是这里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哪怕是北境皇室和在场这些权贵,他们也只是暂住于此而已。 贞妃脸色一变,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不再开口,拓跋思颖跟着坐在贞妃旁边。林曦月发现拓跋思颖变了不少,脸上少了天真活泼,多了沉郁黯然。 林曦月注意到,拓跋思颖从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她看,举动很隐晦,似乎还以为她并未察觉。 林曦月举杯起身,“时间不早了,本宫饮了这杯就先回去了,各位自便。” 第153章 有预谋的刺杀 林曦月起身,众人行礼送别。她总觉得林贞儿和拓跋思颖的出现有些不同寻常,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至于林贞儿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北境王的贞妃这件事,林曦月自有办法知道。路过拓跋思颖的时候,林曦月余光看到贞妃和拓跋思颖两人相互对了一个眼色。 林曦月带着两个婢女往出走,小声提醒道,“警醒些,刚才两人来者不善。”她手上的短刀滑出来隐在宽大的袖口中,晓风和穆锦一前一后将林曦月护在中间。 主仆三人快走到公主府门口的时候,忽然冲出一群蒙面人将公主府大门团团围住。林曦月如今不比往常,不敢托大,由着晓风穆锦将她护在中间,几个刺客当先冲过来,以为自己就要得手。 可是却没想到这三个女人竟都是会武的,林曦月站在中间,将那些受伤未死的再补上一刀,为晓风穆锦两人做辅助。撑了不过片刻,守在周围的暗卫也很快赶了过来。可是这次来的刺客有百十号人,十几个暗卫形成了一个圈子将林曦月主仆三人围在其中,试图往外突围。 可是对方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从人数上而言对他们就是大大的不利,又有一个暗卫倒下,林曦月挥刀结果了一个冲到她近前的刺客,沉声道,“不用管本宫,专心对敌,不然你们死了,本宫也活不成!”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稍微放开了手脚开始专心迎敌,支撑了半个时辰之后,林曦月身边除了两个婢女,还剩下六名暗卫。院子里倒着二十几个刺客的尸体,可是还有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林曦月身后出现了空隙,众人都对面前的敌人应接不暇,等意识到身后还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林曦月猛地转身,与那把长刀险险地擦身而过,那把刀瞬间又回转向林曦月前胸砍去,眼看来不及抽刀抵挡。 林曦月提起右手一挡,手掌在刀刃上握了一下,借力用轻功后退了几步。那个用刀之人有内力在身,林曦月将将用手挡了这一下之后,只觉得心口有些翻涌。 “主子!”晓风穆锦大惊失色,冲过去将林曦月揽在怀里。 林曦月脸色惨白地冲着她们笑了笑,眼前有些发晕,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一个黑色的身影率先飞了进来,一把拂开晓风,将林曦月抱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来得及。”林曦月看着楚祁夜满脸焦急的神色,安慰地勾了勾唇角,“放心,我没事。”刚说完就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他们身后,卫南青已经带着上千大楚军开始围捕剩下的刺客。楚祁夜在城外得到消息之后就带兵匆匆赶了回来,顺便还派人到府中去将大夫给带过来。 楚祁夜颤着手去摸林曦月的手腕,许久之后才摸出来,脉象还算稳定,应该并无大碍。目光触及她血肉模糊的手掌,楚祁夜心中一痛,他还是来得慢了,才让她遭受这样的苦楚。 楚祁夜将怀中的人交给晓风穆锦看顾,自己慢慢会过身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显得有些可怖。楚祁夜冷着脸,手中一抖,他在人群中穿行,所到之处,无不血花飞溅。 可是那些被他击杀的人却都没有毙命,全部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剑尖上缠绕了内力,让那些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还要清醒地承受刮骨噬心的痛痒之感。一时间地上倒下许多哀嚎打滚的人,奈何他们连举剑自杀的力气都没有。衬着这里满院子的尸首和遍地横流的血色,宛如人间炼狱一般可怕。 卫南青明白楚祁夜的意思,早就叫人将那些被挑断手脚筋的人全部绑起来,扔在院子一角,等候最终的审判。那些刺客没有一个能逃走的,活捉三十余,剩下的全部被杀了。 楚祁夜静静守在林曦月身边,李大夫在楚祁夜要杀人的目光中,顶着压力诊过脉之后,擦了擦汗,“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只稍稍受了些震荡,皇嗣也并无大碍,只需卧床静养数日便无事了,至于娘娘手上这伤口,只要好好用药护理,不要碰水,十日后便可愈合。” 卫南青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今天要是皇后和皇嗣出了什么问题,就连他也想不出楚祁夜发起疯来要做出什么事! 楚祁夜面色沉沉地说,“你们先送娘娘回去,好生照料。”曦月没有大碍,他心里也稍稍放心下来,可是……放心归放心,算账归算账! 拓跋长公主这时候才带着那些女眷出来,楚祁夜脸色沉沉地扫过那些人,“在赏花会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拓跋公主不应该给朕一个交代么?” 拓跋长公主被楚祁夜的威势迫地抬不起头来,“这些人绝对不是本公主安排的,本公主也完全不知情,楚皇陛下大可以让手下人去查。” “呵呵,”楚祁夜冷笑出声,这声音传到在场北境人的耳中,无异于催命,“是啊,大长公主事前不知情,可是这么大阵仗打了这么长时间,却没见一个公主府的侍卫,这难道不是说明……你也想要朕爱妻的性命么。” 拓跋长公主站在那里咬着唇角摇摇欲坠,的确,当她知道前院有刺客袭击楚皇后的时候,她原本也是喊了府中侍卫,准备去前院看看的。可是……半途却被人拦了下来,而那个人却是她此生最不愿伤害的人。 这些活着的刺客早就被摘了面巾,楚祁夜身后的暗卫拎着一个男人出来,他的手脚还在往下滴血,潮水一般的疼痛让他时不时抽搐。“拓跋公主既然忘了不久前才发生的事,那看到这个人,能不能帮你想起来一些?” “驸马!”拓跋长公主哀哀一叫,软倒在身后婢女的身上。 楚祁夜不紧不慢地走到院子一边聚集的那些俘虏面前,挨个看过去,“原战王府亲卫统领?北境王宫禁卫?嗯……不错,很全。” 长公主驸马咬着牙说,“要杀就杀,磨叽什么!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要杀要剐就冲我来!” 楚祁夜转过身看着他,“不忙,刺杀一国之母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不过朕初来乍到也不忍心大开杀戒,只诛你们三族如何?” 长公主驸马和那些刺客都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不,你不能!” 这些人中间有些职位并不高,可是他们无不是出自北境权贵世家,互相之间也都有多年通婚的牵扯。这些家族若是杀三族的话,莫说是这个世家中的精英都死了,就连北境朝堂之上也要少至少三分之一的大臣。 楚祁夜嘲讽地一笑,不再理睬他们,这些人胆敢对他的曦月下手,他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刺客们正要开口叫骂,就被卫南青让人将他们的嘴巴全部堵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楚祁夜正在暴怒嗜杀的状态中,要是让这些人继续啰嗦,再惹毛了他,可不只是死这么多人就能结束了。 楚祁夜丝毫不带温度的眼神扫过拓跋长公主身边那些北境女子,这些深闺女眷平日里金贵的很,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低着头抖如筛糠。 “说吧,这些人是你们谁带进来的,若是不说也可以……你们就一起死吧。” 人群中忽然有个婢女站起来,哭着说,“奴婢说,奴婢说,是贞妃娘娘……” 她还没说完,就被忽然站起身的拓跋思颖一巴掌打了个趔趄。拓跋思颖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这么点本事,贪生怕死妄为我北境人!” 楚祁夜盯着拓跋思颖,“是你,很好,胆量不错。” “没错,就是本……额……”拓跋思颖话还没说完,就被瞬间移动到她面前的楚祁夜扼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看到这样一幕,旁边已经有几个女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楚祁夜冷然地看着她,“要给你爹报仇么?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拓跋思颖脸色通红,她怎么挣扎都喘不上气,心脏仿佛要爆裂了一样。视线模糊地看着楚祁夜无情的眼睛,她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刚才她慷慨陈词以为自己能坦然赴死,可是真正面临死亡的恐惧之时,她却退缩了。拓跋思颖拼命地摇着头,不,不要,她还不想死,好痛苦,谁来救救她! 忽然楚祁夜放开了她扔在地上,拓跋思颖大口呼吸着,可是她并没有机会感慨劫后余生。楚祁夜隔空在她身体各处拍了几下,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之后,拓跋思颖就像一条软绵绵的肉虫子一样趴在地上抽搐着。 拓跋思颖惨叫连连,那些还清醒着的女人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弄昏过去,可是越紧张却越清醒。楚祁夜手中一道气劲挥出,拓跋思颖被点了哑穴再不能出声。 “你们最好记的,以后谁敢打大楚皇后的主意,下场只会比这个女人更惨。” 当然是没有人回应他的,那些北境女子全部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跪趴在那里叩头不迭。 第154章 天子一怒 拓跋思颖表情狰狞地在地上扭曲挣扎了半刻钟,终于没了声息,瞪大着眼睛,嘴角渗出血丝,应该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所致。 暗卫上前检查一番,确定人已经是死透了,遂上前给楚祁夜回报。楚祁夜原也没有折磨人的爱好,可是这些人却偏要把林曦月当作他的软肋,一次又一次地打林曦月的主意,这让楚祁夜再也无法忍受! 这一次他索性让天下人看看,伤害林曦月的人和妄图伤害她的人会落一个什么下场!既然他不能时时刻刻护在曦月身边,那就要彻底断了这些魑魅魍魉的念想。楚祁夜要让那些暗中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就算让他们得手杀了林曦月,他楚祁夜就算倾尽全力、付出一切也会让对方付出百倍代价。 楚祁夜若是不顾一切的话,这天下没人能拦的住他。再厉害的人,命也只有一条,而那些人却未必会愿意付出这些代价,所以他们以后在动手前会斟酌。 林贞儿知道林曦月做了皇后,还跟楚祁夜一道来了王都之后,心里的嫉妒如野草一般疯长。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凭什么林曦月高高在上母仪天下,还有一个俊美年轻的夫君,而她却要颠沛流离,最后被北境大臣买来送给了北境王这个色老头子! 打小的时候,林贞儿就看不惯这个表姐,表姐跟她不同,行走坐卧,吃的穿的全部是最好的。每次见面的时候,林贞儿就觉得自己很不服表姐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林曦月从来不跟他们这些同龄孩子一起玩,顶多笑着打个招呼之后,自己做别的事去了。这在林贞儿的眼里就是看不起,就是故作高冷。 不过说到这一点,林曦月也着实有些冤枉,她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心灵可是成年人啊,让她怎么能做到跟这些孩子一起愉快地玩耍! 于是在拓跋思颖怂恿之后,林贞儿就答应帮忙,她受宠于北境王,主动上门拜访的话,长公主就冲这一点也不会不给她面子。果然一切如他们所料,成功的进了。 长公主府,当然这其中还有公主驸马的作用。 林贞儿只是知道事情的大概,以为要给林曦月一点颜色看看,哪儿能想到是这样一场大张旗鼓的刺杀。看到楚祁夜大开杀戒,她吓得趴在地上,尽量俯下去压低了身体,想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楚祁夜并没有如她所愿那样就这么算了,“林贞儿么?朕记得你,敢当着朕的面跟曦月呛声,你是第一个,朕之前看在你是林家人所以网开一面,没想到你变本加厉。” 楚祁夜转向林贞儿站着,林贞儿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浑身颤抖地说,“不,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我是被他们骗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骗的!不要杀我,我要杀我,求你,求你。” 现在她一点也不怀疑,在楚祁夜面前,她贞妃的身份根本没用,拓跋思颖顶着郡主身份,楚皇还不是说杀就杀了!林贞儿的眼睛对上一旁拓跋思颖的尸体,眼睛凸出口鼻流血,就那样死不瞑目地盯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啊!你不要看我,你不要过来,你咎由自取,不关我的事,啊!!”林贞儿尖叫着站起来,似乎忘记了害怕。 林贞儿尖声喊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话,在院子里到处逃窜,卫南青冲一旁的暗卫使了个眼色。这女人这样疯闹下去,楚祁夜烦躁起来把在场的这些女人全杀了可怎么办!几个暗卫过去将林贞儿制住,随便捡了块别人掉的帕子将她嘴里堵了个严实,林贞儿被绑住,尤在那里兀自傻笑不停。 卫南青有些为难地看着楚祁夜,“这一个应该是真的疯了,怎么处理?”他跟了楚祁夜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楚祁夜为人最是有仇必报,外加极度护短。 皇后娘娘遇刺受伤,这个林贞儿虽然愚蠢,充其量只是个不明真相的从犯。可是,毕竟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卫南青还没办法拿主意自己处理此事。 楚祁夜也不再看林贞儿,“拖下去,确定疯了的话就还给北境王,顺便告诉他,自己的女人就要自己看好,朕没有帮他管教的时间。若是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出现,朕就理由认为,是北境王挑唆的了。” 威胁,这绝对是简单粗暴的威胁啊!卫南青挥手让人把林贞儿带走,能确定的是,这个林贞儿余生应该是生不如死。北境王可不是什么情深不悔的主,林贞儿变得疯疯癫癫,又自作主张惹出这样大的祸事。北境王最是惜命的,被楚祁夜这样威胁哪里还能好好对待林贞儿,不拿她撒气就不错了。 “民妇纪白氏拜见吾皇。”纪夫人恭恭敬敬,身形笔直地跪在楚祁夜面前。 就连卫南青都不由地对这位纪夫人暗中叫了声好,长公主府前院满地尸体,到处都是血迹。身为一介女流进了院子看到这样的景象,竟只是面色稍微有些发白而已,举止言行还能做到镇定如常,实属不易。 楚祁夜看着她说,“起来说话,朕叫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纪夫人起身将一本册子呈上,“民妇叫家里人去对照了,应该就是册子上面这些。” 楚祁夜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叫卫南青去交代纪夫人办事,纪家虽然是做生意的,可是别处不说,这北境王都中的信息还是通透的。要打听什么消息,自有她的渠道。 查找参与刺杀这些人的来历,楚祁夜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纪夫人。楚祁夜拿起那本册子翻了翻,几乎将北境权贵世家三分之一包含在内了。里面写的跟楚祁夜叫人调查来的没有什么出入,看来这位纪夫人既没有隐私包庇,也没有挟私报复。 原本他将这个任务交给纪家就存了多重考量,一是试探纪家是否真正臣服,二是借此观察纪家的实力,三是,纪夫人既然当众将此事接了下来,纪家就已经得罪了所有北境权贵,从此以后他们的容身之处只能在大楚治下。 而纪夫人在着手调查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意图八面玲珑的人,往往到最后八面都不讨好,倒不如跟紧了一个主子。在纪夫人看来,楚祁夜年轻有为,皇后又巾帼不让须眉,这两人未来成就霸业的机会很大。至少要比跟着北境王这个朝不保夕的小朝廷走要来的稳妥。 楚祁夜满意地颔首,将册子丢给一旁的卫南青,“好,就按照这个册子去抓人,记住,是所有家族的三族。” 卫南青飞快地带人去抓人,片刻间城中就响起了一片骚动和哀哭声。长公主驸马红着眼睛喊道,“楚祁夜!你这个魔鬼!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楚祁夜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真正无辜的是那些在这次战争中流离失所的百姓,至于外面那些……哪个又真的无辜?” 公主驸马还要继续开口,却被楚祁夜叫人拖了出去,城中的广场上涉事家族的三族都在那里等着被处刑。这一天王都内腥风血雨,有几百北境贵族被斩杀。其中包括了前战王拓跋恒麾下的所有残余势力。 北境王知道了却也无可奈何,他虽然也恨战王一党,当年那些臣子也没少给他添堵,可是这些人都死了。短时间内北境朝堂就会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北境王心中暗暗恼恨,这些战王余党怎么这么不长眼睛,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面去招惹楚祁夜那个杀星!若是今天真的杀了楚皇后,依照楚皇的行事作风,岂不是要将整个北境王廷全灭? 经历了今天的事,北境王对王都和这座宫殿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没了,他只想赶快迁都,原理楚祁夜这个可怕的人。北境王对一旁的丞相说,“既然这样,反正一切都整理出来了,咱们就不要再久留了,明天,就明天离开吧。” 丞相巴不得这一声,急忙下去布置了。一旁的太监询问道,“贞妃娘娘要怎么安置?” 北境王脸色一沉,提起这个女人他就来气,好好待在宫中不行么,非要出去找事!他现在恨不得去掐死她,哪里还管怎么安置。“一并带走,既然她已经疯了,那迁都之后就随便找个院子关起来,孤王以后不想在看见这个女人。” 北境王本来是不想带走一个无用的疯女人,可是想到楚祁夜说的话,他又不敢将这个林贞儿留下来让楚祁夜看到。到时候再起风波,那可就不妙了。 林贞儿逃婚离家,辗转到了北境,期间尝尽各种苦楚,原以为委身北境王就能保一生荣华富贵。哪曾想又因为她自己的贪心,到最后落了个不得善终。 林曦月被送回府中之后,没多久就醒来了,得知孩子没事她也放下心来,用过药之后还吃了一碗鸡肉粥。林曦月知道了楚祁夜在城中大开杀戒的事,虽然她并不赞成这样滥杀,可是事出有因,也不能说楚祁夜是做错了。 “曦月,我回来了。”楚祁夜进门听说林曦月醒了,胃口也不错,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他担心自己身上有血腥味,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进内院来。 第155章 北部初定 林曦月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身旁的位置“快过来坐着歇会儿。” 林曦月受伤的手掌已经换了药,用了最好的止血伤药,包着白纱布现在看上去已经没那么可怕。楚祁夜看到她受伤的手,眼神一黯然,抬起手抚着她的脸颊说,“对不起,是我去的太晚,才会让你受伤。” 林曦月笑着说,“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别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怕被压垮了么?他们要做什么,咱们事先并不知情,又怎能怪你?” 楚祁夜索性脱了鞋子上床,将林曦月揽入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受伤的手。他身上的嗜血狂躁在见到林曦月之后,渐渐平复下来。现在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楚祁夜感觉到自己那颗不安跳动的心终于稳当了。 当楚祁夜刚冲进长公主府的时候,看到林曦月受伤情况不明的瞬间,他恨不得立刻下令杀光所有北境王城中的人一个不留,这些人竟敢伤她,罪不可恕! 林曦月是了解他的,在昏过去之前,还不忘告诉他,“我没事,莫滥杀。”滥杀无辜有伤天和,终究不得长久,也容易引发民怨。 不过林曦月并没有跟楚祁夜说别杀人,因为,这些北境权贵既然敢动手,就不能再用怀柔的手段应对了。若处理的手段太轻,不但不会让这些北境人改过,反而会引发楚国其他的敌人群起而效仿。 是这句话让楚祁夜稍稍寻回了一点理智,借机杀了北境三分之一权贵世家的三族,这件事并不单单是发泄怒火那么简单。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拓跋恒培养出来的党羽,而这些人同时也是北境朝堂上的主力人物。 经过这样一番清洗之后,北境朝堂将无可用之人,重新培养提拔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所以,北境至少在百年内都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骚扰大楚边境。 楚祁夜低声说,“嫁给我之后,我说过要好好护着你,可是却总是让你遇到这样的事,对不起……” 林曦月掩住他的嘴唇,“这些在我决定嫁你之前都做好准备了,所以你用不上道歉。再说了……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娶了我,后悔啦?” “怎么会!我只会觉得自己太幸运,我原本不信天,可是我却不止一次感谢老天把你送到我身边。要没有你在……楚祁夜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甚至在为母妃报仇之后,他就已经死了。 林曦月眨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故意笑着说,“那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话,什么都听我的那种?” 楚祁夜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当然了,我的一切都是娘子所有。” 林曦月捶了他一下,“肉麻!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祸国妖后?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有件事要你听我的,你可听好了啊。” 楚祁夜定定看着她,眼中含着宠溺的笑意,林曦月清了清嗓子说,“选择了你,我就做好了与你风雨同路的觉悟,我很早就知道跟在你身旁将要面对什么,所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并且我从未后悔过,因为……” 林曦月不自在地红了脸,“楚祁夜,我爱你,你可明白?咱们之间无需对不起。”活了两世,林曦月还是第一次这样说情话表白,很有些不习惯。 楚祁夜的眼神随着林曦月的话音,变得越来越亮,直到听到林曦月亲口说出爱他,他再也忍不住胸口中激荡的情绪,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是第一次听到曦月亲口承认爱他,楚祁夜只觉得自己胸口被狂喜所满溢。他放任自己爆发的情感,在心爱的人耳边低低的重复着爱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林曦月懒懒地靠在他身上说,“今天你又杀了很多人?” 楚祁夜皱了皱眉,“怎么?我身上还有血腥味吗。” 林曦月在他胸前嗅了嗅,“没有,只有很好闻的薄荷香草味道。” 楚祁夜无奈地说,“今天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会不会怪我下手太狠?”楚祁夜他不怕世人的眼光,也不怕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他唯独在乎林曦月的想法。 “醒来之后,我就听说了,于公于私你都做的没有错,而且你最后将那些女眷和幼子都放了不是么?我又怎会怪你。” 林曦月看着楚祁夜眉间的疲色,心疼地伸手抚了抚,“今天是我让你担心了。”今天楚祁夜刚看到她时的神色深深映在脑海中,那样慌乱、惊痛、无措的楚祁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曦月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林曦月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抬头冲着他柔柔一笑,“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咱们一家子会好好的,为了你们,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 楚祁夜的脸埋在林曦月脑后的发丝中,闷声说,“好,咱们好好的,都好好的。” 林曦月有心想让楚祁夜休息一会儿,就说,“我累了,宝宝也累了,你赔我们睡一会儿好么?睡会儿正好起来用晚膳。” 楚祁夜看着她,眼神一暖,“好。”床帐放下来遮住了外面的天光,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已是难得。 北境王第二天就带着朝臣举家迁都了,一些主要生意分布在西部的世家也都跟着走了。北境王离开那天,楚祁夜并未去送行,只派了卫南青去出城相送。对外宣称的原因是,皇后娘娘受了惊吓,陛下心情烦闷无比,忧虑满怀无心理事,所以派卫大人代劳,还请北境皇担待。 北境王听了卫南青转述这个理由之后,除了陪笑脸装傻之外,还能说什么?他既不能自己提起之前北境人刺杀楚国皇后这一茬,也没有胆子跟楚祁夜叫板。 “楚皇日理万机,再加上非常时刻,在府中陪着皇后也是应当的,孤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呵呵,他能怎么办?也只能选择理解了,如果可以的话,北境王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楚祁夜这个煞星了! 至于大长公主,北境王为了防止自己妹妹因丧夫之痛做出什么惹怒楚皇的事,已经叫人将拓跋长公主看管起来,相当于半软禁的状态。 卫南青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家互相理解就好,我们陛下说了,还请北境王从此好好约束自己人,若是再出现类似的事,可不就是死这么点人就能了事的。” 卫三公子对这些北境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因为他们突如其来闹这么一出,非要自不量力地给楚祁夜添堵。让他们这些属下人也跟着遭殃,除了要感受楚祁夜的寒气不说,还要埋头干苦力给这些人善后! 北境王只能连连点头,“是,是,孤王御下无方,让卫大人见笑了。” 北境王离开之后,大楚完全接管了原北境东部,除了给北境王都改名为鹤城之外,其他属地的原名一律不用改变。这些地方全部开始推行大楚律法和赋税徭役制度,楚国新调任的官员也陆续到任,各地在五天内都开始正常的运作。 为了复兴民生,所有原北境治下的地区,全部免除赋税三年,朝廷还派了司农在北方推广旱地两季种植,此令一出,百姓奔走相告。起初还有些百姓担心楚国会歧视北境人,想跟朝廷西迁,知道这个政令之后也彻底安心继续留了下来。 楚祁夜将之前在纪家和宇文家名下协理的矿山全部收归国有,私人把持矿脉,终究是潜在的不稳定的因素。不过他也给了纪家别的弥补,将之前宇文家名下的一些商业版图和产业交给纪家打理。恩威并施,才是上位者御下之道。 在鹤城住了七天之后,楚国大军除了分开在各地镇守的兵力之外,全部在卫孟等人的带领下开选回楚国。这期间还收到了上虞国在南方退兵的消息,上虞国不战而退。由此看得出,这个齐钰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上虞国太子齐钰这次权衡利弊,把握的很到位,他没有陪着北境贸然一赌,而是在观望之后,及时地抽身而退。这样就不会得罪大楚,日后才有机会韬光养晦,以图长远之计。经此一事,楚祁夜对齐钰的看法也刷新了。 大楚军队凯旋而归,到京城的时候,楚皇和皇后,还有出征的各位将军都受到百姓和群臣的热烈欢迎。楚祁云提前收到消息,喜不自胜地带众大臣到城门口相迎。原本他是想带着凤夕瑶出城去迎一迎大哥和嫂子的,奈何被暂时摄政的身份压着,不得不讲究些规矩。 终于等到将人迎回宫中,帝后受了众人叩拜之后回到后宫。楚祁云这才有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大哥,嫂子,你们扔下这一摊子,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到现在才回来,小五我心里苦啊!” 楚祁夜淡淡瞥了他一眼,“叫你办点事,哪儿来的那么多牢骚!” 卫南青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本公子到现在还没回府去见我家娘子,你在京城美人在侧,是不懂这种苦楚的!” 楚祁云哼了一声说,“那个神威,大哥不让我用,倒是都便宜你了,听说你在回风谷可是威风了!” 卫南青有意气他,“是啊,那场面可壮观了,你没看见,啧啧,真是可惜了,本公子先回府了啊,你们继续聊。”卫南青想着自己的亲亲娘子沈瑶,脚不沾地走了。 第156章 圣旨誓言 回宫之后休息两日,第三天楚祁夜就开了早朝。清晨,楚祁夜起身的时候,窗外天色还没亮。穿戴好之后,楚祁夜重新走回床边,轻轻吻了一下林曦月的脸颊。 林曦月自从有孕之后,就比以前嗜睡了许多。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楚祁夜呢喃道,“这就要早朝了?” 楚祁夜微微一笑,“嗯,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陪你用早膳。” “嗯。”林曦月浅笑着重新闭上眼睛。 早朝的时候,皇后有孕的消息公告群臣,众臣全部行跪拜礼恭贺山呼万岁。皇嗣是国本,现在中宫得了嫡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时间朝堂上也是喜气洋洋,楚祁云这几个月将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除了有些大臣上来回报新属地的治理进度,还有一些战争之后的事宜处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 原本这陛下班师回朝之后的第一次早朝,已经可以在君臣共襄盛举的氛围下结束了。可是楚祁夜偏偏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抛给传旨太监,“念。” 陛下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还好传旨太监眼明手快,险险接住那卷圣旨,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将圣旨展开也是一怔。大臣们都不知道皇上这是要闹哪出,全部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 传旨太监定了定神,开始宣读圣旨,“朕命犯孤星,且沉珂已久,于内忧外患之时,娶于林氏,因势脱困龙飞于天。后将兵征伐,林氏以女子之身屡屡相助。幸得安全,俱脱虎口。皇后素有母仪之美,更与朕主星相合。仅此昭告天下,朕此生唯皇后一人足矣,后宫之中此后停止选秀,钦此。” 圣旨的意思通俗点说就是,我娶皇后林氏的时候,正是身染重病强敌环伺。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因为林氏的存在,才让我摆脱了困局,到最后能成功登上帝位。皇后四德俱全,母仪天下没什么说的,还旺夫,又以女儿身屡次在战场上辅助皇上,所以我要感念她的情分,因而昭告天下,此生身边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就够了,以后后宫也不用再办什么选秀。 传旨太监被这个圣旨吓得汗如雨下,历朝历代后宫专宠一人的皇帝不是没有,可是哪有一位皇上特意下圣旨说,自己此生只要一个女人的? 那些大臣还想等皇上开春之后孝期过了,再提一提选妃的事情。听到这样一道旨意也懵了,还没等这些人“慷慨陈词”。现任钦天监正使祺梦乙就出列跪下说,“陛下英明,臣曾看过陛下的紫微星,与皇后娘娘的天府星相辅相成,已成稳固之势头,密不可分,攸关国运。天下大势未稳,若是紫薇再动红鸾,改变了与天府星之间的运势……只怕……”祺梦乙俯下身,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楚祁夜挥了挥手,“爱卿但可直言,朕恕你无罪。” 祺梦乙再磕了一个头,这才诚惶诚恐地说,“只怕……大楚危矣。” “祺爱卿请起。“楚祁夜叹了口气,脸色沉沉地肃然道,“诸位爱卿有何见解啊,大可畅所欲言。” 一时间朝堂上安静的落针可闻,原本那些还想跳出去反对的大臣全部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也不傻,这时候谁要跳出来劝陛下收回成名,岂不是落一个居心叵测妄图颠覆超纲的罪名?而且皇后现在还有孕在身,且帝后二人都是年纪尚轻,他们想拿子嗣出来说事都不好办。 祺梦乙拱手说,“陛下不思女色享乐,励精图治,为大楚国的存亡实在用心良苦,臣替万民谢陛下。” 终于有个大臣出来迟疑道,“这……只怕会不合祖制。” 卫南青扑哧一笑,“王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祖制?祖宗也没规定咱们陛下非要娶几个老婆吧?只要于子息无碍,陛下房里那点事还需要咱们这些臣子做主么?”意思是皇后现在已经有喜讯了,这些人还催可就不象样了。 卫南青向来最看不上这些用冠冕堂皇来掩藏龌龊心思的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王大人脸色通红,“微臣并没有干涉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明察。” 卫南青冷笑着说,“有没有诸位自己心里清楚。” “卫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打击面未免也太大了吧!”有人不忿地呛声。 丞相司马康淡淡地说,“各位打算当着陛下的面吵架么?” 上官易主动请辞之后,丞相之位就被楚祁夜交给了司马康,这个人是大楚名士,有治世之才。他曾宣称自己此生逍遥山水不得出,到后来世人都以为这千里马此生再也遇不到伯乐,可是司马康却在四十岁这年被楚祁夜一封书信给招了来。没人知道楚皇是用了什么法子。 司马康上任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将下面那些人收的服服帖帖。就算有些人对这位空降过来还没什么资历的上司心存嫉恨,可也在司马康身上挑不出错来。他们也不敢再给这位年轻的丞相大人使绊子。 司马康一句话让朝堂上又恢复了安静,他转过身不慌不忙地拱手道,“如钦天监所言事关国运,陛下的决定才是上上之选。再说,本就是陛下的家务事,又何须问微臣等这些外臣的意思?” 这下好了,直接将楚祁夜的圣旨彻底钉死在那,若是这时候还有人反对,那就是意图破坏国运,还干涉皇帝家务事的双重大罪。某些臣子脸上起初还有些跃跃欲试,听到司马康这么说,全体歇火了。 楚祁夜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嗯,司马爱卿说得有理,此事就这么定了。” 忽略了卫三冲着他挤眉弄眼的表情,楚祁夜愉快地站起身来,“好,今日无事就退朝吧。” 楚祁夜换下朝服回到夕凉殿暖阁里,他们夫妻白天一般都会在这里。果然林曦月坐在外间正看着丫鬟摆饭,看见他进来,正要起身。 楚祁夜身形一动,瞬间到了林曦月面前,扶着她重新坐好。林曦月嗔怪地看着他,“ 就仗着自己轻功比别人好。” 楚祁夜在她旁边坐下,失笑道,“怎么,还特意算着我回来的时间?是想我了么。” 林曦月帮他夹了一点白灼银杏果,“可不是么,天寒我怕饭摆的早就凉了,所以差人打探着,等前边儿说你散朝了,我这边才开始布置。” 楚祁夜也不着急吃饭,双手包住她没受伤那只手揉搓着,“那今天早朝上的事,想必也瞒不过你,原本还想着要给你个惊喜。” 林曦月玩笑道,“当然知道了,我们家夫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强势表白说此生唯我一人,所以,现在准备点吃的犒劳犒劳你也是应当的。” 桌上的确都是他喜欢的菜,楚祁夜提起筷子,“好,那我今天一定要多吃点。” 用过早膳,两人靠在窗下暖榻上说话消食。林曦月轻叹一声说,“你今天为何颁下那道旨意,我心中是明白的,不过……会不会太急了点?” 楚祁夜抚着林曦月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笑着说,“怎么会太急?我还嫌我给你的不够多不够好。再说,开了春之后就算满三年了,若是现在还不能先发制人,堵住那些令人讨厌的嘴,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楚祁夜不想让林曦月怀着孩子还要为这些事烦心,所以他要给她最好的,绝不能让那些人有借口去烦她!楚祁夜在北境回程的途中,就打定了这个主意,然后吩咐手下人回京传信提前安排。不能等着他们的孩子落生之后,他这个当爹的还没能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林曦月在他怀里舒服地翻了个身,“也对,那些人没有跳出来反对的么?” 楚祁夜想起那帮大臣的脸色就觉得好笑,他将朝堂上钦天监正使怎么说的,丞相怎么说的,全都复述了一遍。 林曦月听完之后捂着肚子笑了许久,“钦天监这个说法,是你想出来的还是祺梦乙?”这个时代的人信奉天数,钦天监正使这么一说,就算那些大臣想要不相信,可他们也不敢啊! 楚祁夜得意地挑眉,“当然是我告诉他,让他自己想个辙子,结果还不错,要赏。回头就把那北境带回来的白玉双色棋盘给他好了。” “的确是个好办法,堵得那些人什么话都没法说,还有丞相和卫三,真是厉害。” 楚祁夜将林曦月紧紧搂住,“他们有什么厉害的,真正厉害的是你相公!” 林曦月撇撇嘴,“这样的醋你都要吃?好吧,那我就好好夸夸我家相公,相公天纵英才、运筹帷幄,远非常人能及,小女子实在是佩服的紧呢。” 楚祁夜点点头,“不错,还有吗继续说,我喜欢听。” “你听得下去,我还说不下去了呢,再说下去,宝宝也会抗议的!”林曦月轻轻捶了他一下。 “宝宝?他现在懂什么?” 楚祁夜脸上是明显的不信。 “我到现在都没有呕吐害喜,就是因为宝宝乖,如果……” 楚祁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子的意思是,夸我夸太多,会恶心?” 他伸出手去呵她肋下的痒处,林曦月笑着闪避,“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 耳鬓厮磨间楚祁夜就起了反应,想到太医的叮嘱,他有些僵硬地拉开距离坐直了身子。心里苦啊,什么时候才可以有肉吃! 第157章 订婚 楚皇的圣旨颁布之后,民间也有所传颂,百姓无不说皇上勤政爱民,不纵情声色的明君圣主。楚祁夜这一次也算是名利双收,楚祁云为自家大哥高兴的同时,很快发现他自己成了那些攀龙附凤之人的新目标。 既然已经做不成皇妃,那嫁给瑞亲王这个皇上的亲弟弟也是一个好选择,到时候不也算的上皇亲国戚么!于是,瑞亲王府门前挤满了各路人等,提亲的、试探攀交情的、想送庶女进府做侧室的…… 楚祁云或是委婉,或是干脆地拒绝了多次,还是没有起效果,因为他这个炙手可热的瑞亲王、当今天子最疼爱的亲弟弟至今未婚,甚至府中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并且他也没有一个像自家大哥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能拒绝所有给他塞女人的意图。就算他结婚了,这些人还是会前赴后继地想将女儿送进来,正室的位置有着落了,那不是还有侧室么?侧妃的数量可没有什么限制! 楚祁云不胜其烦,恨不得散朝回家都从后院翻墙。对这样的情形,凤夕瑶倒是淡定许多。“你若是没那个心思,他们还能牛不吃水强按头不成?” 楚祁云陪着笑脸说,“夕瑶娘子,我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啊,日月可昭!” “夕瑶娘子?所以楚祁云你还有几个娘子啊?要不要介绍本姑娘认识。”凤夕瑶拿起一只蜜橘,用指甲一下一下掐着皮。 楚祁云丝毫不怀疑,凤夕瑶现在正把那个橘子当作是他,“我错了,我的意思是夕瑶才是我娘子的意思!嗯!” “嘁,八字还没一撇呢,谁要被你认作是娘子了。”自从那次凤夕瑶反攻求婚之后,两人之间原本潜在的隔阂彻底消失了,凤夕瑶每次有事要回通州,也会提前跟楚祁云打招呼。 楚军攻打北境期间,楚祁云必须坐镇在京城中,哪儿也不能去。所以凤夕瑶除了回风华楼办事,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京城中陪着楚祁云。 楚祁云也是个难得的君子,两人之间堂堂正正,并无越礼之事。凤夕瑶也就不去在乎那些虚礼,只求自己心中亮堂就行。而且,除了瑞亲王府内院的可信忠仆,没人知道凤夕瑶住在那。 楚祁云闷着头喝了两口香茶,这才咂摸出凤夕瑶言语里的味儿来,这是让他赶紧筹备婚事迎娶的意思啊!八字没一撇,那就赶紧写上那一撇! 说做就做,楚祁云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凤夕瑶喊住了他,“站住,你急急忙忙做什么去?丢了魂儿一样,莫不是看上了门外候着的哪家闺女,现在反悔了想抬进来?”凤夕瑶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么说也是故意与他玩笑。 楚祁云咧嘴一笑,“娘子还没答应,我哪儿敢啊?我这是进宫一趟,求了皇兄皇嫂给咱们俩赶紧赐婚,然后把婚事办了,哪儿都别去,等我啊!” 凤夕瑶看着他急急奔出去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她翘着唇角说,“傻样儿!” 楚祁云心里着急,也不耐烦等人背车,带着贴身侍卫骑着马一路到了宫门外。夕凉殿内,暖阁里现在放了两张桌案。因为楚祁夜执意将每天要批的折子拿到这里来,一边陪着林曦月,一边办公,两不耽误。 林曦月回宫休息了两日,也开始着手处理风华楼和林家生意上堆积的事务。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就从别处搬了一张桌案过来放在暖阁里。两人各据一方,互不干扰。忙碌之余,抬起头看一眼自己放在心头的那人,就是极大的犒劳。 林曦月听到聆风回报,说瑞亲王在外求见,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去请瑞郡王进来。” “他能有什么急事?难道是被那帮人围追堵截的实在受不了了?”林曦月抬起头询问地看向楚祁夜,他们在宫里也有所耳闻,有不少人都有意将女儿嫁给瑞亲王。哪怕是做侧妃都无所谓。 楚祁夜想到这些也觉得好笑,小五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诉苦了。“这次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咱们又能听有趣的段子了。” 林曦月白了他一眼,“这样幸灾乐祸,当心小五知道了跟你闹!” 之前楚祁云被这些老臣们烦的怕了,在公开场合甩出一句,“皇兄只得皇嫂一妻,本王怎可逾越了去?本王效法皇兄,此生只得一个王妃,本王的爱妻必须要心有灵犀,得让本王喜欢才行!” 此言一出,不但没让众人知难而退,反而更燃烧起了各权贵家族的斗志,陛下唯一胞弟瑞亲王唯一的女人之位啊!多么大的诱惑! 还有许多千金闺秀也对此事上了心,嫁给瑞亲王就能跟皇后娘娘一个待遇,得到夫君唯一的宠爱。过门之后直接执掌一府,上面没有婆婆压着,也不用每天头疼着如何整治那些不安分的妾室,这简直是所有待嫁女子的梦想。 而且,瑞亲王年轻又英俊,身份贵重还专情,简直是完美夫君的人选。有不少闺秀还没见到楚祁云本人,就已经将一颗芳心遗落在他身上了。 那天之后,听说瑞亲王最近在路上已经遭遇了无数次、不同版本的“缘分的邂逅”,什么英雄救美啊,美人遗帕啊,丫鬟为媒啊,误打误撞啊……简直是花样百出,演的比那话本子上写的还要精彩纷呈。 女人们要“偶遇”心上人,少不了要在衣服首饰上面花心思,所以这段时间,京城中在林曦月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子和首饰铺子推出了不少价格不菲的新品,趁机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这件事情,楚祁云是没不知道的。 楚祁云走进来拱手施礼,“大哥,嫂子,小五有事要求你们。”楚祁夜登基称帝之后,他们私底下的称呼还是没有变的。 楚祁夜看着奏折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坐下说。” “嗯,大哥和嫂子才回来没几天,原本小五也不好打扰,可是现在这事儿可是耽搁不得了,府门外面那些人……真是要将臣弟逼疯了。” 楚祁夜放下手中的朱笔,“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所以你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 楚祁云咧着嘴一笑,“小五想求一道旨意,请皇兄给臣弟与凤夕瑶赐婚。” 楚祁夜狐疑道,“赐婚?你不是还没搞定凤夕瑶么?” 楚祁云难得地红了脸,“唔,不就是在你们离京之前那天,我们把什么都说开了。” 林曦月扑哧一笑,“该不会真的是凤夕瑶给你求了婚吧?” 楚祁云惊叹于大嫂料事如神,可是想到凤夕瑶的威胁,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强行求了她嫁给我,夕瑶她勉为其难就答应了下来。” 背书一样,假,真假!林曦月原本还只是猜测,看到楚祁云这个反应,她就能确定了。相识多年她还能不知道凤夕瑶是个什么性子?凤夕瑶一定是冲动求婚之后,又顾惜自己的面子,所以威胁小五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林曦月淡笑着点头,“这样啊,你们两人商量好了就行,至于夕瑶的身份,就写通州太守韩凯之女韩氏吧,至于聘礼,三天之内嫂子定然会给你准备好。” 这世道,女人在外面只以姓氏为代称,闺名也只是极亲近的人才能知道的,所以外人是没什么机会得知凤夕瑶全名的,凤夕瑶顶着韩氏的名头出嫁也不会被人怀疑身份。 “谢嫂子!嫂子可是个财主,准备的东西定然是顶好的,小五可就指着您了。” 楚祁夜转眼间已经写好了赐婚的圣旨,看一眼自家弟弟,不屑地说,“马屁精。” 林曦月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回去让夕瑶自己赶回通州,回太守府安心待嫁,咱们这边嫁妆准备好之后,小五你亲自走一趟送聘礼,告诉太守府韩老爷和韩府众位夫人,凤夕瑶只能是韩府嫡女,且即将奉旨嫁入瑞亲王府为嫡妃,兹事体大,若是韩府有人记性不好,在外面说错了话,休怪本宫不念旧情。” 楚祁云闻言大喜,他原本还担心以后按凤夕瑶的身份,在京城会被人排挤,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一点了。“还是嫂子想的周到!夕瑶有您给她撑腰,那些人定然不敢说什么的。” 韩老爷疼爱凤夕瑶,为了凤夕瑶的婚事,给凤夫人一个牌位,给凤夕瑶一个嫡女身份想必并不会太过为难。可是,韩家后院那些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逼的凤夕瑶和她娘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通州城内除了风华楼的人和韩家众人,并没人知道凤夕瑶就是韩家的女儿。林曦月那番话就是敲打韩家人的,这婚是皇上赐的,瑞亲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若是传出有关瑞亲王妃什么不好听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在打皇家的脸面。性命攸关,韩家那些人就算再羡慕嫉妒恨,应该也会守口如瓶。 楚祁夜将圣旨放在一边,“这张赐婚旨意,你送聘礼的时候,让传旨太监一并带了去,朕今天就宣祺梦乙过来,这一半天时间将合八字、选良辰吉日全都定了,到时候你去通州直接跟你那岳父说一声,免得来回跑耽搁时间。” 第158章 下聘 楚祁云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楚祁夜挑眉,“怎么,你不着急?那也是可以慢慢来的……” “着急,怎么不着急啊,越快越好,臣弟只是惊喜,绝不是惊讶!” 商量的差不多,楚祁云再三道谢之后,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这个喜讯他还要早点告诉夕瑶。林曦月合上桌上的册子,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就开始准备给聘礼,咱们家小五娶媳妇,可不能马虎了。” 楚祁夜笑笑说,“这段时间又要辛苦你了,有些事交给底下人去办就好。” 林曦月在他身旁坐下,“小五娶妻,这可算是咱们家的大事儿,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嫂嫂自然要好好盯着,帮他筹备的周全,然后将婚事办的热热闹闹。” 楚祁夜心里被暖意包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嗯,许久没办过喜事了。” 楚祁夜没有说的是,娶了她之后,他才终于重新找回有家的感觉。自从他们成婚之后,楚祁夜渐渐感觉自己的心灵有了归处。现在听到林曦月自然而然地说起“咱们家”,楚祁夜心里暖暖的,包括小五在内,他们是一家人啊。 瑞亲王娶妻,除了楚祁夜从私库里出的那一份,林曦月又着意添上了许多。理由是天子弟娶妻,不能太俭省了,这既是为了皇家颜面,更是为了瑞亲王小两口的体面着想。楚祁云看到那张长长的礼单之后也惊呆了,临去通州之前,还特意进宫谢了一场。 皇上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守千金赐婚给瑞亲王为嫡妻,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听说是瑞亲王在还是郡王的时候游历通州偶遇佳人,一见钟情之后却不知佳人是谁家的女儿,前不久才机缘巧合重新觅得佳人踪迹,就进宫求了皇上。 皇上对这个胞弟一向疼爱,没多说什么就成全了这段姻缘。这件事让京城中多少千金小姐春闺梦碎、茶饭不思。原本还在打楚祁云主意的权贵们都扼腕叹息,竟然到最后让一个区区地方官的女儿抢了先机!奈何瑞亲王已经说过,不能越过自己皇兄去,所以也只娶一个嫡妃,不纳侧妃。这些人也没办法再堂而皇之地推荐自家女儿,那不是怂恿着人家当弟弟的不尊重兄长么! 瑞亲王楚祁云虽然早就自立门户,可是他还是皇上的胞弟,所以聘礼是从皇宫中抬出去的。所有的聘礼一共装了几十辆马车,因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所以皇上还派出大批禁军沿途护送。 除了传旨太监和楚祁云这个准新郎倌之外,还有卫南青这个侍郎大人做下聘的媒人。卫南青虽然年纪尚轻,可是成婚之后也是夫妻和美,而且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派他走这一趟分量是足够的。 卫南青是真心为楚祁云这个兄弟高兴,当年他们三人少年相识的时候,都是孤零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事隔多年,却都有了自己的牵绊,有了自己的家。当年的他们,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吧。 等楚祁云带着下聘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通州城,凤夕瑶已经回到韩府两天了。韩府上下都不知道凤夕瑶为什么突然就愿意搬回来住了,除了韩老爷是真心欢喜。别的夫人还对凤夕瑶各种甩脸子,不过因为凤夕瑶曾经在这些人面前展露过身手,所以并没有人敢明面上为难她。 韩家大夫人看不惯那个眼中钉生下的女儿赖在府中吃喝,所以在凤夕瑶回家之后就跟韩老爷提了好几次,想给凤夕瑶找个人家嫁出去。 韩老爷虽然也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可是他却答应过凤夕瑶,允她自己择婿绝不勉强,所以只是含糊地敷衍过去。这天中午,才用过午膳,大夫人和三夫人又开始劝说韩老爷,“老爷,这女大不中留,夕瑶也该许人家了,秦县丞家的二公子妾身见过那孩子,乖顺的很,他们家又有意与咱们结亲,此事……” 韩老爷瞪了大夫人一眼,“乖顺?老夫怎么觉得那根本是傻子呢!不行!” 三夫人看到大夫人冲她使眼色,娇笑着说,“那秦家二公子只是老实了点,并不是傻子,再说……咱们家夕瑶的身份也难免让人说嘴。” “都别说了,老夫委屈了她们母女,断不能再葬送夕瑶的终身。”韩老爷虽然在女人的事上面总是掰扯不清,可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坚持自己的原则。 “老爷……”大夫人还欲劝说,忽然只听见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爷,圣旨……圣旨到。” 韩太守还从未亲自接过圣旨,听到这话一愣,起身走到门外,“什么圣旨?” 传讯的小厮喘着气说,“门外来了好多人,还有官兵,身后跟着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咱们府门外的街道上都给围观百姓堵严实了,为首那人说……说是叫人请老爷出门接圣旨,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 韩太守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在梦中,他猜不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惊出了一头冷汗,转身对一旁骇的脸色煞白的大夫人说,“随我出去接圣旨。” 刚才那小厮这才想起还有句话没说,“门外那人说,让夕瑶小姐也去听旨。” 韩太守停下脚步,“混账东西,这么紧要的话不知道早点说。”他对一旁的丫鬟说,“去将三小姐请过来。”阖府上下只有韩老爷承认凤夕瑶这个三小姐的身份,那丫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三小姐是哪个,一阵风似地跑了。 负责传旨的张公公微微一笑,“韩大人,韩夫人,跪下接旨吧。” 韩老爷跪在地上内心忐忑,也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偏要拉扯到凤夕瑶,悄悄抬眼看女儿,却看她表情淡然,似乎并没有在担心的。 “通州太守韩凯之女韩氏夕瑶,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与瑞亲王八字相合,天造地设,兹特以赐婚瑞亲王楚祁云,待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不是问罪而是赐婚?韩老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夕瑶是怎么就要嫁给这身份贵重的瑞亲王的?“微臣谢陛下皇恩浩荡。” 张公公嗓音尖细地说,“韩大人还不起来领旨?” 大惊大喜之后,韩凯在身旁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有劳公公走一趟了。”韩府的家人还是懂规矩的,韩老爷一个眼色,他们就递上一个颇有分量的锦囊。 张公公却不接,小声笑道,“今天正主儿都在,主子没说辛苦,咱家可不敢收这辛苦钱。” 正主儿?韩大人愣愣地看着从门外转出来的那两人,两人皆是英伟挺拔的少年郎,一个清秀温和,另一个狂傲风流。 其中那个气质稍显温和端正的男子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小婿楚祁云见过岳父大人。” 毕竟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见了不少世面,此时也不至于失了体统。韩凯定了定神,笑着说,“王爷不必多礼,里面请。” 楚祁云颔首道,“这外边的是皇嫂全权为本王打理的聘礼,一路禁军护送,留在外面叫人围观终究是不方便,不如直接叫人抬进来?” “好,好。” “这是礼单,请岳父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办的?” 韩凯接过来看,那张长长的礼单他只是粗略扫一眼就知道,所费不菲,这里面包括了绸缎皮货、名贵的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家具细软,还有通州附近的田产、庄子、城中的铺子。这样程度的聘礼可是难得一见,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韩凯哪里还敢有什么不满。 韩凯粗粗看一眼就收起来,陪着笑说,“皇家的恩典,必是最好的,不用看了。” 走到韩府正厅坐下,楚祁云与韩老爷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楚祁云这才想起来给未来岳父介绍一下,“这位是兵部侍郎卫南青,此次他是来为我下聘的。” 韩凯连忙起身说,“下官眼拙,不识卫大人,真是惭愧。” 卫南青点点头,“韩大人不必多礼,请坐。钦天监已经合过令千金与王爷的八字,大吉,这是钦天监正使写的,上面还有大婚的时间,请韩大人过目。” 韩凯看过之后也没什么意见,因为也没人会真的在意他的意见。“只是……还剩一个月时间,这时间紧促,置办嫁妆怕是有些着紧。” 楚祁云笑笑说,“那不重要,岳父大人量力而行便可,要不是为了那良辰吉日,本王今日就想带走她。”他眼神暖暖地与凤夕瑶视线一触。 “本王还没到通州,就听人说,有人要将夕瑶嫁给别人,急的本王连夜赶路,到现在心里这焦躁劲才消了一点。” 韩凯脸色一变,瞪了一眼坐在一旁容色惨白的大夫人,“误会,王爷误会了,是有人想要上门求娶,不过老夫并没有答应下来。” 楚祁云也不继续为难他,“是误会就好,还请岳父将府中后宅所有人都叫过来,本王有些话,要当着大家面说。” 韩凯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去都请了来,人聚齐了之后,楚祁云淡淡笑着将林曦月之前让他口述转达的话说了一遍,眼睛里却隐隐含着威势。 第159章 韩家众人的反应 韩大夫人原本就对凤夕瑶即将嫁为瑞亲王妃这件事嫉恨交加,听到楚祁云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反对道,“自古也没有让一个外室之女顶着嫡女的身份出嫁,这样的道理!王爷不是强人所……” “夫人!”韩凯厉声喝道,“大喜之日你若是不会说话就给我回后院去!”真是后宅妇人目光短浅,难道看不出皇家的意思么! 赐婚圣旨已下,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可悔改的事,若是让凤夕瑶顶着不明不白的“外室之女”身份嫁入皇家,还是做瑞亲王嫡妃,这不是有伤皇家颜面么?得罪了天家,他们韩氏一门还要不要在大楚继续立足? 韩大夫人毕竟不敢忤逆夫君,站在一旁咬着唇角不说话了。楚祁云也不生气,笑了笑说,“韩大夫人说的那些规矩也没错,不过……夕瑶什么时候是外室所出了?岳母大人难道不是韩大人的亡妻么?” 韩凯瞬间就明白了楚祁云的意思,不过就是一个牌位的事,“是,是,夕瑶的母亲本来就是老夫已故的亡妻,哪儿有什么外室一说。”原本韩凯多年来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楚祁云这么一说更是合了他的意。嗯,回头就重新叫人刻一副牌位,祭过祖宗之后,送入祠堂安置就可以了。 楚祁云点点头,环视了一圈站在堂下的韩家众人,“本王听说,有的人会时不时就记性不好那么一下,如果本王的分量还不够的话,本王的皇嫂说了,要是有人记性不好说错了话,休怪她不念旧情。” 韩家的夫人公子小姐听了这番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是,是,三小姐是嫡出。” 这些人虽然心里嫉妒凤夕瑶的好运气,可是这样对他们也有好处啊,以后他们可都是皇亲国戚了,在这通州地界上的地位更要高人一等。而且外面那一抬抬的聘礼到现在还没抬完呢,皇家的大手笔能差了去么?这三姑娘嫁为瑞亲王妃,光是聘礼就能让韩家大赚一笔了。 众人都喜气洋洋的,道贺声、赞美声不绝于耳。韩家人畏惧天家威严,不知道这位瑞亲王是什么性子,所以除了道贺没人敢凑过去。他们将凤夕瑶围了起来,都说凤夕瑶果然非常人,才能得了这样一桩好姻缘。 平时见到凤夕瑶连招呼都不打的庶妹故作天真地说,“三姐,京城是不是很大很繁华啊,三姐什么时候能带我们见识见识就好了。” “咱们哪儿有三妹妹这样的大福份啊,我啊,只求借点三妹妹的福气就好。” “三娘看着你从小儿长大,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又气度不凡,果然……”三夫人虚伪地用帕子揩了下眼角,“嫁人以后可别忘了三娘。” 凤夕瑶脸色淡淡地坐在那,带这些女人进京城?她可不想在自己未来的家里看到什么膈应人的存在,别以为她猜不到这些人各自都打的什么主意。 只有韩家大夫人濒临崩溃,原本大夫人就是妒恨交加,凭什么那个被她压了一辈子,到死都不能翻身的女人……凤氏的女儿现在能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瑞亲王妃!凤夕瑶一个从小在外面长大的野丫头,将大夫人所生的三个嫡子嫡女远远甩在身后,这让大夫人怎能不恨! 韩夫人最痛恨的女人就是当年的凤氏,当年韩夫人与韩凯成婚的时候,韩凯才刚坐上县丞的位置。两人成婚没多久,韩凯就救了流落到通州的世家之女凤氏,凤氏生生的优雅美丽,又多才多艺,这让韩凯一见倾心。 没多久韩凯就与凤氏在一起了,执意要娶凤氏过门,甚至要许以平妻之位。甚至说出“遇到凤氏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这样的话。韩夫人新婚燕尔,哪儿受的住这样夫君的打击,让当时是刺史的父亲给韩凯施压。 韩凯咬牙死扛,最后还是凤氏善解人意地说自己是罪臣之后,不配嫁给韩凯,既然大夫人不愿接受,那她就做一个外室服侍韩凯,以报答他收留相助之恩。 自此以后,韩凯对自己这位夫人也只是客气而疏离,韩大夫人恨毒了凤氏,觉得她是惺惺作态以退为进。最初几年,来韩大夫人也不是没动过除了凤氏的心思,奈何韩凯护得紧她找不到机会。 就算后来韩凯将一房一房妾室娶进门来,韩大夫人也没什么难受,还帮着张罗。对那些妾室庶子女,在面子上也算过得去。她唯一刻骨地恨着的只有凤氏,推及不待见凤氏所生的女儿凤夕瑶。 现在,那个死了多年的女人竟然还要以正妻之名,入韩家太庙,享韩氏的香火供奉!那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大夫人算什么?续弦吗。那她这些年费心费力操持整个韩家又算得了什么? 韩夫人眼中含泪地看着韩凯,“老爷,妾身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妾身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这样算什么,续弦么!“ 韩凯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说,“夫人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为这种小事闹起来是好看的么!”在他看来韩府的掌家之权归韩夫人,正妻之位也是她的,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韩夫人这么闹未免太不识大体。 韩夫人的女儿韩梦蝶上前挽住自己母亲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声劝说道,“娘亲,爹爹说得对,现在有那些贵人在,娘亲就算有什么委屈,也只好等私下再说。” 韩夫人看着这个最让她疼爱的女儿,心里的气渐渐平了,站在那垂着头不再言语。 楚祁云看韩家众人的嘴脸有些腻味,他起身告辞,“小婿先告辞了,明日再派人来取婚书。” 韩大人连忙挽留道,“王爷若是不忙的话,不如留下来用晚膳,厨房已经在准备着了。这……” 楚祁云颔首道,“不必了。”他转而对凤夕瑶说,“我就住在驿馆,你若是有什么短了缺了的,只管派人去知会一声,自会有人办妥,万不可委屈自己。” 凤夕瑶明白他这是给自己当着韩家众人立威的意思,她只笑了笑,故作娇羞地垂下头,并没有说话。 韩三夫人连忙笑着说,“王爷这可是说笑了,咱们家虽不富贵,可也断不会慢待了三小姐,还请王爷放心。” 楚祁云淡淡地说,“告辞。” 说着再不多看韩家众人一眼,带人出去。出了韩家大门走远之后,楚祁云发现卫南青从出门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东西?” 卫南青摇摇头,“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小五你现在天家威严真是耍的很到位啊!” 楚祁云扑哧一笑,又恢复了俊朗明亮的气质,“跟在大哥身边,有样学样我总是可以的,这样还是很管用的不是么?” 卫南青竖起大拇指,“嗯,不愧是亲兄弟。”脸板起来能吓死一片人。 韩府大厅里,韩老爷出门送客还没回来,凤夕瑶借口昨晚失眠现在要去补觉带着丫头走了。剩下的韩府众人叽叽喳喳欢乐地议论着今天瑞亲王送来的聘礼,虽然言语间是夹杂着各种羡慕嫉妒恨,可是他们对这些以往见都没见过的丰厚聘礼还是满意的很。 韩大夫人忽然呵呵的笑出声来,那笑声有些瘆人,她转身指着韩家其他几个夫人说,“你们,你们这些墙头草,本夫人这些年对你们如何?呵呵,看到有利可图一个一个就着急忙慌地贴上去巴结,你们平日里不是都很看不上这个野丫头么,怎么,忽然就变得这样情深不舍了?” 三夫人一贯牙尖嘴利,冷笑着说,“咱们这些人贱命一条,自然知道天家威严得罪不得,就算不满意那又如何,难道太太有胆量去跟那位殿下说么?还是说太太有本事将皇上赐婚的这桩婚事给搅合散了?哼,太太刚才不也一样坐在旁边儿不敢吱声么,现在就用咱们这些人撒气!” “你!放肆!别以为我不敢制你,这个家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夫人气得站起来,手指颤微微地指着三夫人的鼻子。 三夫人最近正是得宠,更兼膝下已有一子,所以也怕大夫人,“王法?刚才走的那位爷他才是王法,有他撑腰,咱们现在家的王法可是三姑娘了。” 大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被自己女儿劝住了,“娘,你今天也累了,何苦在这跟三娘磨牙呢,爹等会儿回来看到,更让大家都不愉快。倒不如早点歇会儿,用一盏燕窝灭灭心火。” 大夫人知道韩梦蝶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瞪了三夫人一眼,“咱们走!” 回到房间之后,大夫人靠在软榻上气得捂住胸口,“这些小贱人,真是让人不省心。”两个贴身丫头机灵地上来跪坐在下面为韩夫人捶腿。 韩梦蝶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这府里的正头夫人还是娘亲您啊,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越不过您去,更何况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娘亲又何必为了这些事,平白惹了爹爹不喜欢。” 韩夫人叹了口气,“娘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实在是不甘心啊,怎么就让那个贱人的女儿飞上枝头了呢!” 韩梦蝶等的就是这话,“女儿听说,做王爷的除了正妃,还能立不止一个侧妃。” 第160章 韩二小姐的心思 韩夫人一怔,“你的意思是说?”她挥手让内室的丫头都出去,房间里只剩母女二人。 韩梦蝶俯下身悄声说,“没错,若是女儿能得了王爷的青眼……” “胡闹!”韩夫人翻身坐起来,“你怎能屈居凤夕瑶之下,做侧室?” “娘~您先别急,听我说好不好,若是放在平时,要没有凤夕瑶这重关系,咱们有机会认识王爷么?” 韩夫人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韩梦蝶说得没错,就凭他们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够到京城中那些贵人的衣袖。 韩梦蝶看她娘脸色缓和,接着说下去,“所以啊,这对女儿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机会,女儿留在家中,顶多就是嫁一个小吏,哪里比得上瑞亲王侧妃来的尊贵体面?瑞亲王可是天子唯一的胞弟,炙手可热的人物,能嫁给他,哪怕是做妾也是好的。” 韩夫人被这番话动摇了,可是叫她接受唯一的女儿被凤氏的女儿压在头上,这委实有些难了点儿。“可是,她做大,你做小,这让娘如何甘心?” 韩梦蝶容貌虽然只算的上中人之姿,可是大夫人给韩梦蝶请了几个师傅悉心教导,将韩梦蝶养的仪态万方,多才多艺。外加有太守嫡女的身份镇着,这通州附近门当户对的人家,有意求娶的人也不少。 韩梦蝶虽然生的不算美貌,可是体态婀娜气质高贵娴雅,又擅长把握人心,极会说话做人,打扮一番后,整体看去也算得上一位美人。 韩梦蝶唇边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王爷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这侧妃若是得宠,生下子嗣之后也能有管家之权,娘还有什么担心的。”韩梦蝶很有信心,若是让她得了机会,凤夕瑶那个傻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 韩大夫人听韩梦蝶的分析,也觉得事有可为,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那……你准备怎么着手?为娘看着那王爷冷面的很,你也没能与他说上一句话,明天过了,他拿了婚书之后,怕是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要再见面可就难了。难道你打算去求凤夕瑶?” 要共事一夫的话,去求一求嫡妃也是应当的,可是韩梦蝶却没有这么傻,“娘你说的是什么啊,女儿怎会傻得去求她?她可不像那宽容大度的主儿,求她岂不是反而坏事?女儿自有办法,娘亲就等好消息吧。” 楚祁云下了马车,回到驿馆房间之后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腰带夹缝间伸手夹出四四方方的纸片来。卫南青眼睛一亮,“快打开瞧瞧是什么?这未过门的王妃还在场呢,你就跟人暗度陈仓了,胆子可真是不小。”他瞧得真真的,凤夕瑶根本没有机会到楚祁云身边来,所以这东西绝不是凤夕瑶放的, 楚祁云瞪了他一眼,“你再瞎说!要是害我被夕瑶误会,你就以死谢罪吧!” 楚祁云展开那张纸条,冷笑着说,“我知道这东西是谁放的,现在看来此人真是胆子不小。”楚祁云习武多年,有人近身塞东西他又怎会不觉?这张纸条是韩家二女儿韩梦蝶写的。 卫南青拿过来看,上面写着,夕瑶有事瞒着殿下,她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殿下若想知道,今天黄昏后来城东娘娘庙。纸条上没有署名,可卫南青也大概猜到此事是谁做出来的。 当时这位韩二小姐,端庄地站在那里,安分地垂着眸,既不乱送秋波,也不上前主动搭话。现在看来却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在他们这些人面前玩心计,这个女人未免也太不够看了,到最后还不是绷不住递了纸条来? 卫南青笑着说,“好一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玩起这人约黄昏后的把戏倒是娴熟的很。有人要陷害你的宝贝小辣椒,还要挑拨你夫妻关系,你当如何啊?” 楚祁云撇撇嘴,“我对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那个什么蝶的人,还有她要说的话都没什么兴趣,只要她不对夕瑶动手那就由着她去。” 明面上端庄贤淑,多说一句话都脸红的女人,私底下却是这样一副寡廉鲜耻的模样,假模假式令人作呕。这样的人,楚祁云连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看到楚祁云嫌弃的样子,卫南青噗嗤乐了,“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可见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你要去赴约么,啧啧,到时候那位小姐来一个抱枕相邀……”还没说完就被楚祁云扔过来的橘子打断了话头。 楚祁云剥着橘子说,“我不会去的,既然卫大人这样期待,你以前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怎么也比我有经验,不如……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以免有什么误会,我家夕瑶吃醋,可就不好了。” 卫南青脸色一黑,与沈瑶成婚之后,“万花丛中过”的京城第一风流公子形象,就成了卫三公子不愿触及的黑历史。“本公子才不去,说得好像我老婆不会吃醋一样!”谁知道韩家那个女人要做出什么事来,那种为了攀龙附凤做出花样百出龌龊事的人,他在京中这些年可是见得多了。 卫南青顿了顿,盯着那张纸条说,“这要只是一个抛给你的诱饵也罢了,左右咱们也不会着了她的道,重点是,这女人万一不凑巧真的知道你家媳妇那另一重身份可怎么办?” 凤夕瑶在风华楼的身份若是被传了出去,这不但对凤夕瑶不利,风华楼以后行事也会受影响,就连皇后娘娘也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楚祁云抬眼看卫南青,“那就不能让她有机会说出去,她既然这么不识趣,留着也是个祸害。这种两面三刀,还贪心不足的女人要是真的抓了什么把柄,那就断然留不得,说不定以后哪天就成了伤人暗箭。” 卫南青赞同楚祁云的想法,可是……“所以,要试探那个女人,今天晚上这个约就不能不去,到底谁去呢?”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暗卫甲,面对王爷和卫大人的目光,暗卫甲觉得自己怎么会有一种出栏待宰羔羊的感觉……“有……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 楚祁云微笑着点点头,“过来,本王有事交代你去办。” 暗卫甲心头一颤,硬着头皮走过去,他莫不是要摊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夜色降临,韩梦蝶焦急地在娘娘庙里走来走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瑞亲王怎么还不来?韩梦蝶身边的小丫鬟已经跑出去看了好几趟了,可是还是没见瑞亲王的踪影。韩梦蝶知道瑞亲王出身不凡,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对这他样的人物,一上来就单纯的色诱应该是无法奏效的。 韩梦蝶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并不在此。韩梦蝶自认为聪慧,最会把握人心,原本她的打算是用有关凤夕瑶的一个秘密将瑞亲王引来,这样她就有跟瑞亲王独处的机会了。 然后韩梦蝶就借机展现一下自己识大体又乖巧懂事的模样,等瑞亲王对凤夕瑶生了怀疑之后,凤夕瑶向来疯疯癫癫不懂温柔,对比之下,还愁瑞亲王看不出她韩梦蝶的好来? 为了凸显自己的气质,韩梦蝶今天穿着一身青色衣裙,她很聪明的没把自己打扮的满头珠翠。一头如云乌发中,只斜斜插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碧玉簪子。面上薄施粉脂,特意没有用艳色,唇上也没有点胭脂。 明面上,韩梦蝶可不是来勾引瑞亲王爷的,却是因为“看不过去英明神武的王爷被她不懂事的妹妹所隐瞒”而来。所以,她不能装扮的太明艳,会显得太刻意。 终于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了进来,韩梦蝶心里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仪态端庄地款步向前,“民女参见王爷。” 斗篷兜帽被掀起来,楚祁云面无表情地说,“你说得有关……嗯,夕瑶的事,那是什么,你要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 韩梦蝶似乎很为难地说,“这……夕瑶是民女的妹妹,我原本也不愿意说出来的,可是,事关重大,若是任由王爷被蒙在鼓里,梦蝶于心不忍。” “嗯,到底是什么事,说吧。” 韩梦蝶观察着楚祁云的神色说,“两个月前,梦蝶打算出城到庙里求个福给爹娘,可是路上却碰到夕瑶,跟一群黑衣男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韩梦蝶刻意强调了男人这两个字,看到楚祁云面如止水抿着唇不说话,只当这位王爷是生气了。 她决定再接再厉,柔着声音委委屈屈地说,“他们还在树林子里,似乎故意背着人,那些黑衣人全部黑巾遮面,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人,原本梦蝶还想去劝,可是,实在是怕见那些陌生男人。闺中女子轻易见那些男人已经是不妥,妹妹她又偏偏……”韩梦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楚祁云听到这里并没有如韩梦蝶所想象的那样暴跳如雷或者恼恨交加,仍旧继续木着脸说,“你为何这样关心此事?” 韩梦蝶觉得似乎火候到了,眉间染上轻愁,叹了口气说,“王爷这样风光霁月的佳公子,梦蝶只是单纯的倾慕王爷,故而不忍心王爷被蒙在鼓里。” 第161章 该死的心思 忽然娘娘庙外想起击掌的声音,“原来韩二小姐将我们王爷引来,说了这么多有的没得,子无虚有的话,就是为了诉说倾慕之情?” 韩梦蝶愣住了,门外有人?怎么没听到丫鬟翠儿的示警?先从门外转出来的是一身紫衣的卫南青,旁边站着的不是瑞亲王楚祁云么! 韩梦蝶僵硬着看向自己面前那个“瑞亲王”,门口那个是瑞亲王,那这个刚才还跟她说话的又是谁?她不笨,明白自己是着了道儿了。 穿着黑色斗篷的“瑞亲王”伸手在脸上一抹,显现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此人正是无辜被抓出来顶缸的暗卫甲是也。 楚祁云黑着脸站在那说,“岳父大人,此事你亲眼所见,本王今日才第一次见到二小姐,这算是第二次,断无半分苟且可能。” 韩梦蝶这才看到韩太守和凤夕瑶也来了,凤夕瑶站在那表情淡淡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全然不在意韩梦蝶刚才对她的诋毁。韩太守之前已经躲在外面看了自己女儿的“表演”全过程,早就又气又羞,浑身打颤。 韩太守臊红了一张老脸,躬身对楚祁云说,“微臣教女无方,让王爷和卫大人见笑了,微臣此后一定严加管教,定然不会叫着孽女再生事。” 韩太守说完这句匆匆几步走到韩梦蝶面前,韩梦蝶又羞又恼,红着脸眼中含了一包泪。“爹,女儿……” 啪!韩太守响亮的一巴掌将韩梦蝶扇的猛地偏头,看得出这一下并没有省着用力气,韩梦蝶半边脸颊瞬间就红肿起来。“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去!” 韩太守带着女儿走了,凤夕瑶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祁云说,“我以前只觉得你那兄长招蜂引蝶,没想到咱们瑞亲王也不赖啊,果然是亲兄弟。” 卫南青噗嗤笑出声来,“未来王妃果然胆色过人,佩服佩服。”说着就遁走了。 破庙里就剩下两人,楚祁云嘴角抽了抽,“我为了避嫌,巴巴儿的跟着你一道来看这出戏,可是清白的很,娘子不夸就算了,还要骂人家。” 凤夕瑶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谁是你娘子?恶心!肉麻!无耻!” “夕瑶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子么……”楚祁云舔着脸追几步去牵她的手,凤夕瑶嘀咕了几句终究没有甩开他。 韩府中,韩凯一进门就指着韩梦蝶的贴身丫鬟翠儿,“把这个挑唆主子的贱婢关到柴房,明天就让人拉出去发卖了!” “老爷,老爷不要!”翠儿知道此去必然没什么好下场,跪地连连磕头。可是却没人顾得上为她求情,其他几房都是在旁边瞧热闹。翠儿很快被家丁过来堵上嘴拖了下去,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没有人关心。 韩梦蝶如今自顾不暇,也不会开口为翠儿求情,韩老爷拉着韩梦蝶进了彩蝶苑正房,这才猛地甩开了手。“孽女,跪下!” 他毕竟还顾及到这个唯一嫡女的名声,所以进了韩梦蝶住的院子这才发作。韩梦蝶跪下垂泪道,“女儿说得都是实话,还请爹爹明鉴……” 韩老爷一拍桌子,“你当时看到了什么这不重要!你别以为为父糊涂了,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这就告诉你吧,夕瑶是瑞亲王三媒六聘的正头王妃,而且外面有传言说,瑞亲王要效法皇上,此生只得一个王妃,你这是活该骚一鼻子灰。” 韩梦蝶愣愣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说,“只娶她一个?”这件事她并不知道,若是知道就算要行动,也要再思量过才行,现在倒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韩凯恨恨地说,“你已经得罪了瑞亲王,你知道不知道!他今天下了这个圈套给你,明显是人家瞧不上你,连单独见你都要避嫌!若是此事就这么揭过倒好,可瑞亲王对你不满,要是将消息散布出去,你明白后果吧。” 韩梦蝶跪在地上脸色涨红,跟人表白被那样嫌弃,回来之后还要被自己爹爹嫌弃,这大大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当韩梦蝶顺着她爹的话,也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女儿羡慕三妹妹的好姻缘,所以一时糊涂,还请爹爹救我。”韩梦蝶不再试图狡辩,她明白自己勾搭瑞亲王想要飞上枝头的计划破产了,那她就更不能失去现在的好名声。要是名声毁了,她没什么机会嫁入官宦人家做嫡妻了。 韩凯越说越气,“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夕瑶是你的妹妹,她在王爷面前失宠,咱们韩家就能落了好去么,愚蠢,肤浅!” 韩大夫人闻讯赶来,一进门看到韩梦蝶跪在地上,脸颊肿了半边。大夫人开始哭哭啼啼地说,“老爷,我的梦蝶又做了什么让老爷不高兴的事么?有了一个做王妃的女儿,就不要我们蝶儿了么,呜呜呜。” 韩凯本来就烦恼上火,此时听到大夫人的啼哭,更是焦躁,“你懂什么!无知妇人,知道她闯了什么祸事么?你这个宝贝女儿竟然去勾引瑞亲王!” 大夫人愣了一瞬,扑过去抱住韩梦蝶嚎哭道,“哎呦!我苦命的女儿啊,没大婚就将身子给了王爷,这可怎么好啊,老爷你可要为咱们女儿做主啊。” 韩梦蝶听到她这么说,连忙脸红着低声解释,“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夫人错理解了之前韩梦蝶所说的“有办法”,以为韩梦蝶色诱瑞亲王成功,然后被自家老爷捉了个正着。韩夫人想着,这么一闹,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玷污了人家清白的女儿,也是要给个说法的。 韩凯冷笑着说,“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梦蝶有今日都是你教导无方,不过你可要失望了,人家王爷可是去都没去,只派了一个易容的侍卫去赴约!老夫在外面跟王爷一起看着,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韩大夫人不可置信地张着嘴看向自家老爷,脸上还挂着眼泪显得有些可笑。韩凯喘匀了气,这才接着说,“再说,你也想的太好了,就算是你女儿想倒贴爬上王爷的床榻,人家不想认依旧可以不认,历代皇帝跟宫女不清不楚的风流事多了,可是有几个翻身做了主子的!” 韩大夫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站起来说,“老爷,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真的把她往死路上逼,韩凯沉吟了一会儿说,“张家之前不是遣媒人来了么,答应了他们,早点把蝶儿嫁过去吧。” 韩大夫人不情愿地说,“张大人家那个二公子虽然是嫡子,可他并无功名在身,又不会接掌家业……” 韩凯冷哼一声,“功名?现在还好意思嫌弃别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趁着这个消息没散出去之前,早点给蝶儿找个人家才是正经!张家书香世家,张大人又在官场多年,小有积蓄,蝶儿过门之后也不会受罪,好歹是正头夫妻。” 韩梦蝶沉声道,“爹,女儿答应了,多谢爹还愿意为女儿绸缪。” 韩凯脸色稍霁,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那个张家二公子也是个本分的孩子,你跟着他,不会受委屈,为父先回去了,这些日子你就在院子里哪儿也别去了。”他这个女儿向来聪明,怎么这次偏偏犯浑呢! 韩老爷走了之后,韩梦蝶又将她娘安慰了一番送走。韩梦蝶是个聪明人,她心中清楚,眼下也只有依照她爹说的法子办了,并没有别的路可走。那位瑞亲王殿下对她是真真的无情冷心,王爷侧妃的梦已经彻底碎了。 脸上红肿和泪痕犹在,韩梦蝶爱惜面子,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允许丫头们进来。韩梦蝶独自一人对着烛火,心里越想越不甘心,凤夕瑶那个野丫头从小在外面长大,哪里比得上她,她从小受了这么多的教导,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可凤夕瑶除了样貌生的美艳,哪一点比她更适合娶进门做当家主母! 就连风光霁月的瑞亲王殿下都对凤夕瑶情有独钟,还说什么此生唯此一人!凤夕瑶嫁入皇家,成了瑞亲王唯一的女人,当今天子的弟媳妇。为什么她韩梦蝶就要嫁给一个不成器的官家子弟潦草一生! 凭什么!凭什么!韩梦蝶内心尖叫着,咆哮着,她不甘心,她哪里比不上凤夕瑶!韩梦蝶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盯上针线筐里的一把剪刀。 韩梦蝶就像受了魔怔一样缓缓拿起了那把锋利的剪刀,她咯咯笑着低喃道,“凤夕瑶,二姐姐现在是不是该去祝福你一下,顺便给你赔个罪?” 韩梦蝶将剪子收在宽大的袖子里,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既然遭遇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她余生苟且活着,一辈子都要仰望凤夕瑶,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死个痛快,她韩梦蝶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韩梦蝶还没摸到房门,她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黑影,那人在她身上一点,韩梦蝶就软倒下去。黑衣人正是暗卫甲,他看着地上昏迷的韩梦蝶摇了摇头,“原本你可以不死的,奈何你偏要存了那该死的心思。” 第162章 瑞亲王大婚 韩梦蝶看到了凤夕瑶和风华楼的人见面,可是她却没明白内情,所以可以不死。不过楚祁云为了防止韩梦蝶对风夕瑶不利,特意派暗卫甲去盯着韩梦蝶。“如果她敢有什么异动,那就不用客气,直接杀了吧。”楚祁云是这么嘱咐的。 第二天一早门外服侍的丫头一直没能听到小姐呼唤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推门进去就看到韩梦蝶仰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剪刀,她自己的手还握在剪刀上,胸口上和地上满是褐色的血迹。 那丫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尖叫着跑了出去,“不好了,二小姐不好了。” 大夫人抱养,二夫人三夫人在正厅配着韩老爷用早膳。听到这小丫头一路喊叫着出来,二夫人不耐烦地说,“去,叫进来问问,出了什么事大早上不让人安生。” 三夫人掩着唇笑道,“莫不是咱们二姑娘思慕王爷不成,得了什么癔症吧。”昨天韩梦蝶那样回来,他们这些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凯重重放下手中的粥碗,“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问,也不要说!” 三夫人撇撇嘴不说话了,彩蝶苑里的那个婢女被人带进来,满脸鼻涕眼泪,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老、老爷,小姐、小姐、她不好了。” 韩凯冷着脸说,“说清楚,梦蝶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小姐、小姐她满身是血,死……死了。” 韩凯猛然一拍桌子,“好个混账东西,大早上的浑说些什么!” 那丫鬟跪在地上哆嗦着不停摇头,“不,不,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三夫人沉声道,“老爷息怒,此事非同小可,是真是假咱们去看一看便知。” 彩蝶苑现在一片混乱,丫鬟婆子全聚在院子里,正房的门洞开着,也没人敢上前去关。韩凯进门开到这样的景象,心里沉了沉,黑这脸走到正房门前就看到韩梦蝶仰面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剪刀。 三夫人大着胆子走到门前看,也被唬了一跳,她扶着丫鬟的手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说,“哎呦,二小姐怎么,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哎!这可如何是好。” 韩凯已经从最初的惊痛中回过神来,“来人,将这个院子所有的仆妇都关在偏房里面,没有本大人的命令,不得放走任何一个人。” 韩府的护卫进来绑人,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喊冤的哭嚎声。韩凯带人走进去,只见韩梦蝶闭着眼睛躺在那,并未见挣扎惊恐之色,且手里还握着自己惯常用的剪刀。还有满地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应该是昨晚的事了。 韩大夫人闻讯赶来,一路嚎哭着进来,“梦蝶,我的梦蝶呢,我的女儿啊!” 韩大夫人推开门前的人,踉跄着冲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之后,她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女儿,女儿,不会的,蝶儿她怎么会自杀!不会的!” 大夫人扑过去抱住韩梦蝶已经僵硬的尸身,状似疯癫地喃喃自语,“不会的,我的蝶儿怎么会自杀,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一定是有人要害她,对,有人害她,凤夕瑶,是凤夕瑶杀了我的蝶儿!” 韩凯站在一旁看大夫人越说越离谱,这话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来人,你们这些跟着的人是做什么吃的!大夫人惊痛失常,还不将她送回去休息!大夫人现在非比寻常,若是你们不将她看好,跑出来出了什么事,仔细你们的皮。” 大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连忙过来将大夫人连扶带拽给带走了。韩凯沉着脸看着韩梦蝶安然的面孔,得罪了瑞亲王那样的贵人,无论韩梦蝶的死因是什么,都只能是定为自杀。再说,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像他杀,对外也完全说得过去。 韩凯走出门说,“找一口棺材将二小姐装殓了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还请老爷节哀顺变。”韩府的管家下去办事了。 韩凯环视院子中的众人,“二小姐是突发疾病暴毙身亡,你们都明白老夫的意思么?”无论怎样,堂堂太守府二小姐,在三小姐喜事将近的时候自杀身亡,这种事传出去难免会引起坊间的各种揣测。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人因此留意打听,知道了韩梦蝶勾引瑞亲王这件事,这对韩家的名声可是个不小的打击,甚至会影响到韩家剩下少爷小姐们的姻缘事。而且,这也是为了不给三小姐嫁入皇家的婚事触霉头,引得皇上和皇后不快。所以这几位侧室她们也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轻重。 “妾身明白,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我房里的下人,请老爷放心。” 韩凯吩咐家丁说,“彩蝶苑的奴婢,全部关起来,好好教他们日后要怎么说话,等二小姐丧事过了之后再放出来,若是有不听话的,就发卖了。” “是!” 三天之后,韩梦蝶就悄无声息地被葬入了韩家的祖坟,所谓的仪式,不过就是在韩府请了道士作法超度了一番,然后有族亲前来哭灵吊唁一番。就连韩大夫人也只是临时解了禁足,到灵堂最后看了一趟。 楚祁云已经回到了京城到宫中回复,林曦月笑着说,“小五这样的春风得意,果然是人逢喜事,韩家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楚祁云笑道,“嫂子亲自盯着办的聘礼,他们哪里见过那样多的好东西,还敢有什么意见?我第一次见韩家那些人,也是不喜欢的很,难怪夕瑶不愿住在那。后院里一群心思各异的牛鬼蛇神!” “哦?”林曦月挑眉,“可是那位韩大夫人,还是……韩梦蝶?” 林曦月对韩家那些人的了解,大夫人才智平平却善妒心狠,韩梦蝶是韩家女人中唯一有几分小聪明的,可是她人心不足,看不清自己的本分在哪里。剩下的就是牙尖嘴利的三夫人,这样的人不足为惧。至于其他人,只不过是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 “嫂子果真是什么都知道,就是这两人,其他的人也还罢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小人而已,这两个人却是不一般。”楚祁云将韩府遇到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林曦月听完之后被气得笑了,“呵, 这个韩梦蝶胆子不小,她是哪里来的信心想要挖凤夕瑶的墙角,就算真让她挖成了,还有命享受么?” 楚祁云嘴角抽了抽,“嫂子这是说的是什么话,小五哪里就是那种能被人挖走的轻浮之人。” “我不过就是那么打比方而已,看把你急的。”林曦月被逗得笑出声来。 楚祁夜用笔点了点桌上堆积的奏疏,“距你成婚还有半个月,婚礼有关事宜已经交给礼部,还有你府中的管事去做了,所以……别想着要偷懒。” 楚祁云苦着脸说,“臣弟明白,臣弟这就好好干活。”大婚前半个月都不给放假,心里苦啊! 瑞亲王大婚当日,京城中从城门通往亲王府的路上都用红纸装点得喜庆非常。瑞亲王妃从通州到京城,然后被安置在城外行宫中待嫁。与皇家结亲,韩太守给凤夕瑶的嫁妆不敢俭省,上等丝绸瓷器,珠宝金银一样不少。 虽然称不上是十里红妆,也远远比不上皇家下的聘礼,可是以韩家的财力,这样的嫁妆已经算是尽力了,跟在送嫁队伍后面浩浩荡荡抬进城来,嫁妆和送亲队伍的阵势看上去也绝不会给凤夕瑶丢面子。 京城里许久没办过这样一场热闹的婚事了,百姓们都在街边挤着观看。楚祁云一身红装,俊雅风流地骑在一匹黑色的宝马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喜色。女人们都禁不住要羡慕这位瑞亲王妃,得了这样一位身份贵重又专情的夫婿。 瑞亲王府中为了迎接这位主母,早已里外装饰一新,皇上和皇后亲自出宫来为瑞亲王主婚。婚礼的礼官是礼部尚书,新人行过礼之后,瑞亲王妃被嬷嬷和丫鬟们簇拥着先回洞房去了。 楚祁云要留下陪那些满朝文武和皇族亲贵们宴饮,一些年轻官吏与楚祁云相熟,又知道他是个没架子的,都吵嚷着大喜日子要灌新郎官喝酒。卫南青这个做兄弟的帮楚祁云挡了不少酒,喝的晕晕乎乎。 终于酒过三巡,楚祁云这才被放过,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一路上畅想着掀盖头看到自己美娇娘的美妙场。,可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凤夕瑶早就自己掀了盖头。此时正坐在圆桌边,手中抓着一只酱肘子,腮帮子鼓囊囊的看着他。 “唔,你回来了,辣(那)个什么嬷嬷缩(说)嫁人不能吃饭,我饿到现债(在),饿死我了。”凤夕瑶两眼泪汪汪地继续啃肘子。 一身红色衣裙广袖窄腰,更衬出凤夕瑶的好身材,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并蒂合欢,做工用料无一不精。凤夕瑶今天化了妆,肤如凝脂步步生香,尤其是那艳红胭脂点就的樱唇,红艳饱满诱人采撷。 楚祁云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就你一个人?”算了,这样子才是他的夕瑶啊。 “不是都拜过天地了么,我让他们都出去了。”凤夕瑶擦了擦手。“你要不要吃点,你今天应该也没怎么吃东西吧。” 楚祁云走过去坐下,凤夕瑶从桌上拿了一碗饺子给他,“吃吧。” 楚祁云看着饺子,“这个……是给你吃的,不是给我吃的,来人,把喜娘叫进来。” 第163章 上虞国谈判 凤夕瑶不解,“叫他们做什么?” 楚祁云无奈地笑道,“咱们的礼还没做完呢。”他起身自去拿了凤夕瑶丢在床上的喜帕盖在她头上,“乖,别动,很快就好了。” 喜娘进来,重新开始指挥流程,掀盖头之后,几个嬷嬷上前说了一些吉祥话,然后有人将那碗饺子端过来递给凤夕瑶。“王妃请用。” 凤夕瑶不明所以接过来,夹起一个饺子咬下,“啊呸,怎么是生的啊,你怎么怎么拿生饺子给人吃,会闹肚子的哎。” 喜娘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王妃应该要说生的,这样就可以。”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楚祁云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房间内就剩下新婚夫妇二人,凤夕瑶用茶漱了口重新走过来坐下,还没等她说话就被楚祁云揽入怀中。楚祁云低声笑着说,“生不生靠不上那一碗饺子,主要还得需要为夫好好努力才行。”说完就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推倒! 眼看进入了四月,京城的桃花都开了,上虞国太子齐钰带人来到了楚京。因为这次算不上是两国之间的正式来往,所以他们是在城郊行宫见面的。 林曦月这时候肚子已经大起来,齐钰虽然早有情报,可是看到林曦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么。” 林曦月浅笑着说,“本宫很好,齐太子别来无恙?” 楚祁夜不悦地瞪着齐钰,将林曦月往自己怀中搂了搂,“齐太子千里迢迢从上虞国到此,不会就是来请安的吧?” 齐钰脸色一黑,楚祁夜说他是来请安的,当他这个一国太子是什么?齐钰定定神将这口气咽下去,“本宫来此不是要跟楚皇争口舌之快的。” “哦?”楚祁夜搂着林曦月在主位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朕怎么不知道跟齐太子还有什么正事要说?” 齐钰被楚祁夜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暗暗咬牙,“就是有关上虞国在原北境东部的商路,还有铁矿交易的事。本宫一个月前就写过信了。”只不过,没有收到回信而已,所以他才不得已走这一趟。 上虞国商人向北境出口丝绸、茶叶和瓷器,每年能从中获利不少,也给国库增加了许多税收。大楚境内有两国协定的可通商经过的路线,而上虞国这些年还从北境秘密购买铁矿石,可是现在北境一半都入了大楚的口袋。 所以商路又需要重新协定才行,楚祁夜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朕依稀能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怎么了?” 齐钰差点暴走,什么是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他看得出楚祁夜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他却没奈何,“本宫来就是想与楚皇商议,上虞国在原北境东部的商路该如何划出来?还有铁矿……” 楚祁夜笑了,“这个铁矿,上虞国不是没有,也不是什么必须的,再说,朕会蠢到把铁矿卖你,然后做成兵器直指我大楚么?你以为朕不知道,前些年宇文芒卖给你了多少铁矿石?那个存量养你们上虞国军队都差不多了。” 齐钰脸色一变,犹自强撑道“哪里就有那么多了,不过是上虞那些商人以物易物夹带了一些回去而已,楚皇说笑了。” 楚祁夜冷笑一声,“哼,具体是怎么回事齐太子心里清楚,朕也懒得为此与你争辩,而且你倒腾的那点铁矿,朕还没放在眼里。” 齐钰觉得没必要再继续铁矿的话题了,他转了方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一谈北部商路的事。”大楚和上虞两国都在对方的国境内有合法通商的路线,两国商人只要手持本国颁布的文书就可以在这个范围内畅通无阻。当然,这也不是无偿的,别国商人经过和交易的时候,都有一定的税收。 楚祁夜往后靠着说,“嗯,如果是为了此事的话,路线还是按照以前的不用变,至于税收……往后上虞国在大楚太乙城以北的区域,上虞国商人要缴纳的税款要比在原大楚境内要高一成。” 齐钰面色有些不善,“楚皇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吧,当我上虞国可欺么!”再加一成税收,这几乎就拿走了行商的三成利润。 楚祁夜也不生气,“齐太子不用着急啊,朕可以提出要求,不过你也完全可以不接受嘛,然后你上虞国的商队依然按照以前的路线做买卖,这样不就就好了么。” 好了?好个屁!齐钰忍了又忍这才没有爆粗口,楚祁夜以为他是傻子么?是,没错,他们上虞国的商队的确可以继续走这条路去做买卖,可是保不住楚国沿路随便按个什么理由将人和货物一并扣押下来呀。 这一个多月以来,上虞国商人在北部的商铺被封了大半,听理由无不是冠冕堂皇无从辩驳,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楚国故意在给上虞国穿小鞋呢。照这样下去,他们这条商路是不可能走通的。所以齐钰才架不住上虞国那些世家的恳求,亲自来大楚走这一趟。 齐钰黑着脸说,“照楚皇的提议,这样做对我上虞国有何好处?” 楚祁夜讶异地挑眉,“这其中的好处坏处,如何权衡取舍都在你们上虞国自己来决定,何曾轮到朕费脑子替你们想了?” 齐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沉声道,“此事本宫需要考虑,明日在答复楚皇。” 楚祁夜笑着点点头,“好啊,不着急,行宫里的温泉不错,只不过这长夜漫漫,未免齐太子寂寞难耐,不如朕派人寻几个清俊小倌来给太子?” 温泉、小倌,联想到自己之前在汝城的遭遇,和之后传遍天下的流言。齐钰终于忍不住暴走了,他募然站起身吼道,“楚祁夜你不要欺人太甚!” 别以为他这几年都没想明白,当年他的断袖传闻是谁一手操控出来的!被楚祁夜当着林曦月的面这样说,这让齐钰再也忍不下去了。“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楚皇心里应该比本宫更清楚吧!” 楚祁夜搂着林曦月,微微侧过头去说,“这位齐太子也不算太笨,是不是啊娘子?” 林曦月对他这种打击对手的的行径很是不齿,点了下头说,“你喜欢就好,我困了,我先回去睡会儿,你们继续啊。” 看到林曦月毫不意外的表情,齐钰又一次惊呆了,本来他还一直担心传闻到了楚国会影响他在林曦月心目中的形象,可是现在看来他这些年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林曦月一早就知道,说不定……还是楚祁夜的“共犯”,虽然这一点齐钰并不想承认。 林曦月带着丫头走人了,齐钰的眼睛追逐着林曦月离去的背影,那眼神里的意味只要是男人就能看得懂。齐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倾慕、贪恋和占有欲。 这让楚祁夜很不满,他咳嗽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齐钰,“齐太子要是继续这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朕不介意动动手帮你把它们挖出来。” 齐钰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毫不畏惧地与楚祁夜四目相对,“哼,动辄就喊打喊杀的,真是低俗又粗暴!你根本就配不上曦月,你只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比本宫运气好一点,能早点遇到她罢了!” 楚祁夜不怒反笑,“不错,你也说了,朕就是比你运气好,朕是曦月的夫君,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也只能是朕,你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朕不介意齐太子这个失败者多叫嚣几句。” 楚祁夜说完这番话就走了,这几天为了与上虞国谈判,帝后二人都住在行宫里。他还要回寝殿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陪着他家亲亲娘子呢,何必要对着齐钰这张苦瓜脸倒尽了胃口,倒是影响了好心情! 林曦月这午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楚祁夜下午加紧速度处理完了手边的奏折,这时候正好闲了下来。晚膳是聆风和穆瑶两人在偏殿小厨房做的,用过了晚膳之后,楚祁夜有些迫不及待地提议泡个温泉。 这个院子是专门为帝后留宿准备的,院子前面是一方莲池,从寝殿到后院就是一个露天温泉,这个温泉分隔了两个汤池,分别是龙汤和凤汤,中间以轻纱相隔。 “好。”林曦月也没多想,她正好睡觉的时候出了点虚汗,正需要去泡一泡。 这两人沐浴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所以婢女们放下东西都退出去在外面守着。林曦月除下宽大的浴袍入水,刚缓缓坐下去就见那中间阻隔的轻纱撩起,楚祁夜赤裸着身子从下面钻了过来。 见林曦月瞪他,楚祁夜忙解释道,“这汤泉池底滑的很,你现在的身子可摔不得,我坐在旁边扶着你洗才能放心。” 楚祁夜表情很是坦荡荡,仿佛他是真的没有存了别样的心思。林曦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夫妻这么久了一起洗个澡也没什么,于是她就安心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 林曦月闭着眼睛,感觉到楚祁夜靠过来拿起香胰和毛巾开始帮她擦身,她被摆弄的很惬意,索性由着他去。不曾想那只手擦着擦着越来越往下面去,直接探到了两腿之间。 第164章 温泉水暖 被他捣鼓的身子有些发软,林曦月一把抓住那只正在作乱的手,“你做什么,不是说好只是洗个澡么。” 听她言语里都带了颤音,楚祁夜笑着抱紧她,“我想你想得紧,难道曦月就不想我么?从北境回来到现在咱们都没有……” 林曦月喘息微乱,强力自持道,“你……我现在还不能吧?要不然你再忍忍。” 楚祁夜在她耳边低语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下去了,来之前我问过太医了,胎像稳固之后只要不过度,房事还是可以的。” 他的手在林曦月胸前的柔软上用力一握,另一只手在她腿间的某处动了动,楚祁夜了解林曦月每一处敏感所在,果然,林曦月嘤咛一声软倒在他怀里。 温泉池水一波一波随着他们两人的动作而荡漾起伏,林曦月坐在楚祁夜身前,早就软下身子没了力气。全靠楚祁夜双手托着她两片香软滑腻的臀瓣,不断地上下起伏,吞吐着自己。终于到了紧要的时候,林曦月低吟着,脚趾无力地痉挛紧扣着池底,楚祁夜将自己深深纳入她的,也低吼出声。 两人在温暖的池水中紧紧相拥,一起被推入了了欢乐的幻境。云收雨歇之后,楚祁夜并没有立刻退出来,而是就这么静静相拥感受着欢乐的余韵。 林曦月身子完全脱力地靠在楚祁夜胸前,要不是他抱着,她早就滑到了池子里去。林曦月感觉到楚祁夜今晚有一点反常,虽然楚祁夜平时对床笫之事也是很喜欢的,可是他在得知林曦月有孕之后,就开始自持着不去碰她。楚祁夜的自制力是绝佳的,每天抱着她睡,也没什么明显的焦躁难耐。今天这样的“忍不了”对林曦月而言,算是个甜蜜的意外。 “曦月我真幸福,有时候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很幸运,才能遇到你,才能有机会娶你为妻。”楚祁夜低着头在林曦月怀中,“如果,我想过,如果当时,父皇没有对你起了杀心,你是不是就会直接从通州离开,根本不会嫁给我。” 林曦月指尖在他胸口打着圈,“你说得如果的确是很有可能,我当时是打算卷包袱走人的,而你当时应该也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吧。” 楚祁夜正想说话,却被林曦月伸手掩住了嘴唇,“不过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咱们之间再也没什么如果,如果说这是天命,那我已经在你身边了,这早就是事实,你无需总是心中不安。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妻,全心全意都是唯你一人所有,咱们有幸结为夫妇,感觉到幸运不仅仅是你,林曦月也幸而嫁于楚祁夜为妻。” 这夫妻俩之间早前就约定了两不相疑,且两不相欺。两个人说好了,相互之间绝不隐瞒,哪怕是出于善意的谎言都不可以。所以林曦月之前在上虞国的经历也没有瞒着楚祁夜。特别是有关上虞国太子齐钰剖白内心,表白自己对林曦月的感情,还私藏信物这件事。 林曦月明白楚祁夜又因为齐钰到来触动了心中的不确定感,她不习惯说什么情话,只能用平淡的语气阐述事实,来给楚祁夜安心。 楚祁夜眼光闪动,将林曦月的手拿下来与自己十指交握,“我明白的,得曦月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子为妻,楚祁夜三生有幸,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曾问过苍天,为何将那么多坎坷都背负在我身上,直到遇见你爱上你,我才发现,老天对我也不算薄待,因为他将最好的留给了我。” 林曦月笑着说,“你这情话说得是越来越顺了,不过……我喜欢,有奖励!”她抬起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原本林曦月只打算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却不防被楚祁夜一下卷裹着吞了下去,细细咂摸品尝了一番。 两人低喘着分开,楚祁夜笑着说,“这不仅仅是情话而已,更是为夫的心里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半夜醒来摸到你在身边,我才踏实地觉得这不是一场梦,你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我身旁的,是我同床白首的爱妻。” 楚祁夜之前常常会做噩梦,梦到过去悲惨难熬的种种,有时甚至会从睡梦中惊醒,这一点林曦月也是知道的。他们两成婚之后,许久才同床,渐渐的林曦月就发现楚祁夜的梦魇少了,到现在更是几乎没有做梦惊醒的情况了。 林曦月笑着打趣他道,“经你这么说,好像我是天上有地上无似的,金贵稀有的不得了,我就有这么多好处么?在你眼里我跟一块香饽饽一样!” 楚祁夜抱紧了她,低声说,“就是好的不得了,好得金贵稀有,好的让我绝对绝对不会放手,无论是谁想跟我抢你,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楚祁夜眼中厉光闪动,林曦月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了,好像谁都盯着我,觊觎我一样,也就是你拿我当宝贝了!” 楚祁夜脸色黑如墨汁地说,“哼!齐钰那个混蛋就觊觎你,他下次再敢盯着你看我就要挖了他的眼睛!”楚祁夜没有说,还有那个灵国的赢璟尧,他的情敌太多了,而且每一个都不是凡夫俗子。 “啧啧,闻闻这酸味儿,把一池子水都弄酸了,算了,本宫不泡了,服侍本宫起身,咱们早些去休息吧。”林曦月故作骄矜地玩笑道。 楚祁夜笑着说,“何须如此麻烦?小的自己抱着娘娘回去就成了,娘娘身娇体贵哪里需要自己走路?”他将手放在林曦月的腿弯处,弯身轻轻使力就将林曦月哗啦一声,打横抱出了水面。 出了水,两个人身上都光溜溜赤条条,林曦月不由红了脸,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不愿多看。楚祁夜知道她害羞,也不点破,为了不让她着凉,拿起一旁干净的浴袍盖在她身上,脸上柔柔地笑着将人一路亲自抱回了寝殿中。 寝殿内只有帝后二人,那几个惯常伺候的丫鬟知道这两位主子的习惯。提前就焚香铺床,再换好一壶温热的茶水放在保温桶里。然后早早全部退出去在外殿轮流值守,不打扰帝后的二人世界。 楚祁夜就像当年凌妃哄他们兄弟俩入睡那样,轻轻拍着林曦月的后背。泡过温泉之后的林曦月身上很快就起了困意,她靠在楚祁夜怀中,迷迷糊糊地与他说上几句话之后就彻底睡了过去。 楚祁夜等支着头侧躺在床榻外侧,等林曦月睡着之后他才点了她的睡穴,缓缓抽出胳膊,起身穿衣。他心里总有一件事悬而未决,如果不去做的话,就连这一夜都无法安寝了。 楚祁夜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遮面,一路推开后窗出了寝殿,外面值守的暗卫都知道是陛下出门,虽然都不知道陛下这时候穿着黑衣想要去哪儿,可是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拦路询问啊! 楚祁夜畅通无阻地过了偌大的花园,来到安置上虞国太子齐钰的暖初阁,暖初阁里的有上虞国值守的几个侍卫。可是就凭他们怎能拦的住武功独步天下的七星宫宫主?楚祁夜避开上虞国的守卫成功进了齐钰的寝殿。 就是因为他对这个齐钰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这次才专门把齐钰安排在离他们寝宫最远的角落来。要不是因为尊重妻子的意见,楚祁夜连接代来使的第一次会面都不想让林曦月过来,因为他讨厌齐钰盯着林曦月时候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志在必得的眼神。 楚祁夜手中气劲飞出,点了齐钰的睡穴。他开始在房间里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终于楚祁夜在齐钰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枚白玉雕刻的铃铛,他眼神阴狠地看着齐钰。要不是现在还不能杀这个上虞国太子,就凭这件东西,他已经向弄死这个不自量力的人了! 楚祁夜找出来的东西是一枚做工精巧雕工繁复的白玉铃铛,堂堂一国天子,大半夜做一次梁上君子就是为了这件小东西。楚祁夜之前从林曦月那里得知,齐钰这个花花公子竟然死皮赖脸地留着他家亲亲娘子曾经把玩过的私人物品,这之后楚祁夜就上了心,想着总有一天要找机会拿回来。 现在就让他得了这个机会,他还要等什么?当然是要早点把东西从那个痴汉口袋里拿出来了!果然是个居心叵测的登徒子,把别人家妻子的东西要过去不说,还放在贴身的地方!楚祁夜飞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 这个院子里还守着大楚国的暗卫,这几个暗卫看到自家皇上大半夜不睡觉,也不吩咐手下人去办,自己不辞劳苦亲自潜入这上虞国太子的住处就是为了这么一枚铃铛?再珍贵的东西也犯不上啊! 大家的嘴角齐齐地抽了,陛下这次又是做什么啊,他怎么一个人不惜效法那梁上君子也要拿回这个小铃铛?这东西除了价值昂贵一点,做工精细一点,应该没什么稀奇吧!太可怕了,几个目睹了全程的暗卫表示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第165章 玉铃铛的去向 楚祁夜重新回到寝殿也不过半柱香时间,他轻巧地换了衣服上床躺下重新将林曦月抱在怀里,然后解开了她的睡穴。若说这天下还有谁能不被发觉、成功点了风华楼楼主的睡穴,那此人非楼主的夫君楚祁夜莫属。 睡梦中的林曦月感觉到身旁的怀抱有些凉,她朦胧中往他怀中蹭了蹭继续甜睡着。楚祁夜拥着自己心爱的人,只觉得心头暖意融融,这样得来不易的幸福,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哪怕是觊觎都不行! 等林曦月醒来的时候,楚祁夜已经在屏风外处理政事了,半透明的鲛绡屏风,林曦月翻个身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楚祁夜认真理政的模样。年轻的天子穿着一身黑袍坐在书案之后,乌发用墨玉高冠束了起来。晨曦微约中,看的到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正认真地翻阅手中的奏疏,紧抿着薄唇,更显出下颚坚毅的弧度。 林曦月因这美景所感,侧躺在床上支着头悠悠叹了一声,伸手的时候忽然在枕边碰到了一件圆润冰凉的物事,林曦月抓在手里捧起来看。白玉铃铛? 这不是她之前送到上虞国的那件铃铛么,林曦月盯着那铃铛细看,正在怔忡不解时,楚祁夜在外间笑道,“你可醒了,这一觉是睡的足,快起身咱们用早膳,娘子想盯着为夫看,何必隔着这屏风碍事,大可以出来堂堂正正看个够。” 聆风几个听到动静,道一声后鱼贯而入服侍皇后娘娘起身,听到陛下这么打趣娘娘,都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林曦月脸红着说,“你们几个想笑就笑吧,本宫回头就要准备着把你们几个丫头都嫁出去,让你们看着自家夫君乐去!” 穆瑶一边为林曦月系腰带一边笑道,“咱们还要等着服侍小主子呢,不忙嫁人,还请主子恩准。”说着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聆风眨眨眼说,“主子吃惯了奴婢做的饮食,交给别人,奴婢可不放心。” 晓风在一旁拧着帕子,一如既往的严肃脸,“奴婢还不想嫁。” 大楚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四个贴身婢女,身份体面,才能又各有千秋,还得了皇后娘娘多年的信任重用,这样的身份比起普通官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么。若是皇后亲自放出话去,要给这四个丫头招婿,多得是权贵世家来求娶。要嫁给京城小吏做正头嫡妻也完全当的起。 林曦月笑着摇摇头,这几个丫头,以前说到婚嫁之事都脸红含羞的不得了,现在倒是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跟着凑趣了。大概是跟着她这个主子时间久了,脸皮都修练出来了吧? 林曦月下床整装穿戴,如今早已经春暖花开,她今天穿了一套浅青色绉纱质春装,层层叠叠的半透明薄纱一层层打着辙子堆起来,腰带是浅碧色玉珠儿线的流苏,衣服上并无多余装饰,仅在腰间用银白丝线绣着几朵百合花瓣。头发梳成简单的斜髻,碧玉猫眼儿珠子点缀在发间,发髻尾端插着一支碧玉凤衔明珠发簪。 装扮完毕之后,林曦月拿过托盘里的琉璃小瓶,在腰间的流苏上点了两点。今天她用的这是点晞香,味道清透悠长,不会显得太过甜腻。此香的配方中没有龙脑麝香这类名贵的香料,全部取自于孕妇无碍还有安神静气之效的植物。 几个婢女退出去到偏厅摆饭,楚祁夜笑着起身拉林曦月坐在自己膝头,“娘子今天这身装扮真是把满园春色都穿在了身上,叫为夫都移不开眼睛。” 林曦月点了点楚祁夜的额头,摊开手举到他眼前,“这是什么?咱们堂堂一国之君昨夜竟然潜入人家上虞国太子的寝殿,学了一回梁上君子,就为了这个小东西。若是传了出去,就不怕惹人笑话么!” 看清林曦月掌心里的那只玉铃铛,楚祁夜又是讪笑又是瞪眼,“这本来就是我家娘子的东西,为夫替娘子拿回来也是应当的,看谁人敢笑话?” 林曦月戳了下他的脸颊,“这不过就是一件送出去的身外之物罢了,除了精巧特别些,对我并无特殊的意义,他爱拿着便拿着,左右他也不能如何,你又何苦自己偷摸着半夜跑到人家那去翻东西!那齐太子晨起要看不到此物,闹起来岂不尴尬?倒显得咱们大楚待客不周了。” 楚祁夜瘪瘪嘴说,“闹就闹吧,我还没打算让他宾至如归。” 之前上虞国暗中同北境合作,想趁火打劫并吞大楚,虽然上虞国最后没有真的实施。可是大楚和上虞国双方心中都清楚,虽然明面上没结下什么梁子,内里的隔阂是消不去了,所以楚祁夜对上虞国并不用太过友好。明知与对方做不成朋友,那又何必强行融合呢? 林曦月笑了笑,“你说的也是,随你高兴吧,想来齐太子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件小物件闹出什么动静来。” 齐钰下榻的暖初阁里,他带来的那些上虞国护卫都在里里外外地找那件玉铃铛。齐钰盯着两只黑眼圈坐在外间餐桌边,他冷着脸有些食不知味,行宫里有宫里调来的御厨,桌上的早膳也都是精致美馔,各种口味荤素搭配,就点心都有五种。可见这楚国对他这位上虞国太子不算怠慢。 暖初阁中也按照太子规制配了足够的宫女服侍,阁楼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汤泉,阁楼中所有的布置无一不精无一不细。 尽管这样齐钰还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宾至如归”,对于楚祁夜这两天来体贴备至的“关照”,齐钰已经想要骂娘了。 齐钰昨天回到暖初阁之后,楚皇身边的太监就送了两个美貌少年过来。还转达了楚祁夜的“关怀”,那太监说的是:“皇上说了,知道太子殿下的爱好,唯恐殿下远离本国寂寞难耐,所以特意送了这两位小倌过来,都是身家清白还未挂牌的干净孩子,碍于行宫中不得过于淫靡,所以只送了两位,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说完之后留下人就走了,齐钰当时就黑了脸,在心里将楚祁夜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砸了手边的茶盏,忍了又忍才没把这暖初阁给一把火点了。最后还是齐钰身边带的人将这两个小倌给送走了。 这之后齐钰去睡觉,又做了一宿的噩梦,总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很沉,难受却又醒不过来。果然是个不详的预兆啊……早上醒来,齐钰习惯性去摸枕头下的玉铃铛,摸了又摸,爬起来掀开枕头仔细寻找,最终确认玉铃铛是真的不见了。 暖初阁个宫女他不愿意用,所以悄悄跟自己身边的护卫说了,屏退宫女,让他们进来寻找。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找到铃铛的踪影。 齐钰正郁闷的时候,楚祁夜那边又派人送了十个袒胸露乳的妖艳舞姬过来,并传话说,齐太子若是不满意小倌的话,这是个舞姬就当作礼物送给殿下,带回国去,一路上也可好好享用。 齐钰当时就想跳起来爆粗口了,“享用你个头啊享用!老子需要美人还要你送么!你留着自己用吧!”然而人在屋檐下啊……齐钰很悲伤。他算是发现了,楚祁夜此举就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在林曦月面前破坏他的形象!真是好狠毒…… 今天在行宫有一场晚宴,瑞亲王楚祁云夫妇和兵部侍郎卫南青夫妇,还有丞相司马康都出城到行宫赴宴。楚祁云和卫南青对此事很是热衷,这次他们能借了皇帝的光,带着自家夫人到行宫住一晚,享受一下这山边露天温泉,这注定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晚宴的时候,除了丝竹伴奏,并没有宣舞姬献艺。楚祁夜言笑晏晏道,“这两日在行宫一切从简,只怕是招待不周,不知齐太子还住得惯么?” 齐钰干巴巴笑道,“宾至如归,只是……” 楚祁夜却不等他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好,看来齐太子对朕着人送去的十个舞姬和……嗯,咳咳,是满意的,那朕就安心了。” 齐钰脸色僵了僵,这时候若是在解释什么岂不是显得多余?贵人之间互送舞姬本就是寻常事,再多说什么反而落了下乘。他看向林曦月,她正吃着东西,时不时喝一口杯中的果汁,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齐钰吃了这样的亏,可是却没办法以同样的法子回击,他倒想给楚祁夜送几个美人添添堵的。然而,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带来当作礼物的美人连行宫大门都没能进来!想到这点齐钰就觉得心里憋闷的慌。 可是他又岂能吃了这样的哑巴亏,不做一点反应?齐钰举杯对楚国丞相司马康微微一笑,“司马先生大名,本宫久仰已久,过去也曾派了上虞国丞相登门请先生出山,没想到是分量不够,不过听说先生的故乡在上虞,何时先生愿意归故里的话,本宫定然相迎同游。” 司马康淡笑着,晃晃酒杯,“殿下有心了。” 楚祁夜挑眉,这个齐钰胆子不小,当着他的面就想挖角?不过齐钰只说请司马康回故乡看看,并没有明着表示什么,对此楚祁夜也不能发作。 第166章 司马康的过往 齐钰看司马康淡淡的,他原本只是争一时之气,也没打算真的就能挖角成功。“本宫听说,司马先生年过而立尚孑然一身,本宫这次带来了几个女子,虽然蠢笨了些,可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她们照顾起居、添香研墨也是好的。” 楚祁夜端起酒杯掩饰唇角的笑意,齐钰这个马屁可是拍到马腿上了。 果然司马康容色冷了几分,疏离地笑着说,“本相府中没钱养闲人,再说,本相自在惯了,消受不得那美人恩,只好辜负齐太子的好意了。” 似是没料到司马康竟然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太子的面子,直接将送上门的美人推了出去。齐钰怔了一瞬,复而笑着说,“司马先生心中格局广博,自然没什么心思放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面,是本宫多想了。” 楚祁夜对齐钰笑着举了举酒杯,然后兀自凑到唇边饮了。齐钰看出来楚祁夜笑容中的讥讽之色,他故作淡定地笑了笑,举杯遥遥致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钰不知道的是,若他想以美人计向司马康示好,那他注定是要踢上铁板的。先不论司马康此人聪慧通透,心志坚定,做出选择之后就绝不会改变。再说,最重要的是……司马丞相其实早就有一位相伴多年的心上人了。 年过而立未娶的缘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深爱之人是一位男子。那人名叫稷东,曾经在先皇治下截过官银,被大楚朝廷列为通缉要犯。这个稷东当年在民间被传颂一时,他截的官银全部都暗中资助了当地的贫苦百姓。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言说这稷东生的姿容绝美,甚至肖似女子。 稷东出身于乡间一户清苦的读书人家里,父亲是一个私塾先生,稷东幼年时从父亲那学了不少学识,还擅长抚琴。后来他所在的村子经历了一场瘟疫之后,当地县令下令放火烧村,所有人都死了,当时只有少年稷东从被封锁村子里侥幸逃了出来。奈何一个孤苦无依的美貌少年,逃出没多久就被人贩子抓了卖到青楼。 稷东因此受了许多苦楚和屈辱,几个月后终于让他得了机会,杀了看守的人逃离火坑。然后他在逃亡的途中就遇到了一帮侠盗,拜师学艺。 稷东之后金盆洗手,隐匿于江湖,司马康游历江湖的路上遇到山匪追杀,却被稷东所救。两人一见如故,谈天说地,抚琴作诗,渐渐就生了情愫。 起初,司马康得知自己心里竟对一个男人生出了那种感情,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彷徨过,可是最后他终于战胜了自己。选择离开司马家族,与稷东归隐山林。 楚祁夜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段过往,所以才写信给司马康,告诉他可以将稷东从朝廷的通缉名册上彻底抹去。并且,在信的最后,楚祁夜还问司马康,一身学识就这样在山林中荒废了,难道他就不会感觉到遗憾? 司马康收到信之后,立刻就心动了。司马康接受的教育,让他始终也怀揣着一展所学,实现平生抱负的梦想。他也知道这位大楚新皇年轻有为,是一位难得一遇的圣主明君。若是能为新皇所用,他的理想就很有可能实现。 稷东知道后也支持司马康,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道离开那隐居的山间小屋,进入了大楚的繁华世界中。稷东继续住在丞相府中,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外以兄弟相称,为了避免人多嘴杂,相府里就连下人都很少。 司马康不过刚而立之年,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品貌又儒雅端正。京城里有不少人家都想将女儿嫁给司马康,这样的婚事,司马康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几桩之后。有些人耐不住,甚至直接找到了皇帝皇后,想要请他们出面从中说和。 林曦月知道司马康的状况,况且她从来都认为,朝政归朝政,婚姻归婚姻,没必要牺牲别人的婚姻来权衡朝中的势力,所以她对此都是以“丞相无心于此,身为皇后也不好强迫”为由给推了。至于楚祁夜,他更是对下属这些婚姻事没什么兴趣,他要忙的事情多了,才懒得替人去做媒。 到后来司马康干脆放话说自己执意孤独终老,要不是因为要扶助大楚的超纲,他早就去出家修仙了。那些求亲的人才渐渐消停下去,京城中也有传言说丞相有寡人之疾,不能人道,所以才对女子避如蛇蝎。虽然没人敢当着司马康面前说,可是他也是知道的,对此传言他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也不往心里去。 从前世那个腐文化满天飞的世界来到这里,林曦月对此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这次来泡温泉,林曦月特意下旨请丞相带家人稷东一起入行宫。只是稷东终究身份特殊,为了不让两人难做,稷东入行宫也是秘密的,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场晚宴也不适合请稷东出席,所以他就在司马康入住的碧溪馆等着。 齐钰忽然发现在场的人里面就他和司马康是没有女眷相伴的,人家司马康是不在乎,他呢?心上人坐在高台上还是别人的妻子。 齐钰抬起头看林曦月,可是林曦月这时候正在给楚祁夜夹菜,那两人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时不时咬耳朵说话。齐钰只觉得一口酸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过来这两天,除了第一天见面时候的问候,他还没有机会与林曦月单独说上两句话。 楚祁夜注意到了齐钰的视线,他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手掌里,又用那只手撑着下巴,掌心朝向齐钰坐着的方向,确保别人看不到,可是齐钰却能看个清楚。 这不是他失窃的那只玉铃铛么!找了一上午没找到,竟然在楚祁夜这里!齐钰不淡定了,他猛地站起身,“你!” 楚祁夜瞬间将铃铛收到了袖子中,挑眉道,“齐太子有何急事要说?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地站起来吧。” 齐钰稍微冷静下来,他明白自己不能说,这件事说出来是好听的么?他堂堂一国储君,觊觎别国皇后也就罢了,还可以说是君子好逑。可是这种私藏与林曦月有关的小物件,就算是痴汉行径了,东西还是从自家妹妹的礼品里哪来的,这话绕是他脸皮再厚,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没什么,只是刚才想到,还没正式敬楚皇与……皇后一杯酒,本宫疏忽了。” “哦?齐太子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太子请。”楚祁夜意味深长地笑着举杯。 林曦月也浅笑着点点头,“本宫以茶代酒。” 林曦月今天这身打扮更显得肤如凝脂,清新可爱,林曦月年龄尚不满双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更鲜嫩几分。若不是梳了妇人发饰,且腹部微微凸起,哪里看得出像一个早已经嫁了人的女子。 齐钰看着林曦月的笑容,只觉得晕乎乎的,只恨自己不能上前去一诉衷肠。楚祁夜看着齐钰的目光,不满地清了清嗓子,“朕性子也急,这点与齐太子相若,若是有人拿了朕的东西,朕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亲自取了回来。” 这句话打断了齐钰脑海中的旖念,他咂摸着楚祁夜言语间的意思,瞬间惊的额间渗出冷汗。楚祁夜是自己进入他暖初阁拿到了这玉铃铛?昨晚他那些护卫并没有被用过迷香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层层把守。 楚祁夜也能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他的房间,还从枕头下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玉铃铛。若是……楚祁夜想要的是他的性命。想到这里,齐钰黑着脸不说话了。 楚祁夜看齐钰的脸色,知道他是回过味儿知道后怕了,楚祁夜满意地堆起笑容,给林曦月夹了一块剔好了刺的雪白鱼肉。“曦月多吃点。” 宴席吃的差不多了,林曦月起身带着凤夕瑶和沈瑶两人先离开,到花园里喝茶赏花。留下这些男人们继续议事,受了刚才那番惊吓,齐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拖延下去了,早点办妥了明日就能启程回国了。 早点离开聚能免得时时刻刻受到楚祁夜这个恶魔的荼毒,生命安全没保证之余,还要整天受气,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楚皇之前说的条件,本宫回去考虑之后,决定答应了,就当是上虞国与大楚交好的诚意。” 楚祁夜点点头,“齐太子快人快语,司马丞相觉得咱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齐钰恨恨地咬了咬牙,这楚皇的意思莫不是还想临时坐地起价?司马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有了,见好就收以图长远,也不宜把人家逼得太紧了。” 当着他的面就毫不避讳地讨论这种问题,是真的没把他们上虞国放在眼里么!齐钰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丞相所言甚是,”楚祁夜懒懒地往后一靠,“卫三,把拟好的合约给齐太子过目。” 呵呵,看来楚国人是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就连契约都提前准备好了。不过齐钰内心已经麻木了,他接过合约,确认过之后就利落的签字。 “但愿楚国能遵守承诺!” 楚祁夜不置可否地笑笑,“合作愉快。” 第167章 双胎 等到荷花盛开的时候,林曦月的肚子吹气球一般越发大了起来,站起身的时候都要婢女搀扶才可以稳当。宫里的太医都说是双胎,楚祁夜不放心,专门写信叫沈神医来楚京为林曦月诊脉。神医醉心钻研新技术,去各地游历了,不过还是把他的小徒弟唐黎天遣去了楚京。 离产期还有不到十天了,楚祁夜越来越焦虑,女子头胎生产本就更辛苦,这双胎亦是非比寻常,他就怕林曦月因为生孩子有了什么损伤。渐渐的这些天都有些不能安枕之势,唐黎天给林曦月诊脉的时候,楚皇陛下在一旁焦急地走来走去。 林曦月知道他心中的担忧,笑着说,“你到那边坐着歇会儿,你这样转来转去,让唐大夫都不好专心诊脉了。” 楚祁夜依言到一旁坐下,唐黎天诊过脉之后笑道,“娘娘身体强健,定可安然无恙地产下两位小殿下,还请陛下和娘娘放心。” 林曦月一怔,两位小殿下?楚祁夜并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只听沈神医的徒弟说林曦月的身体状况,就算生产双胎也无碍,他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楚祁夜松了口气说,“劳烦了,未免这期间有什么问题,还要请唐大夫最近住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自然的,师父在我临行前也叮嘱过,一定要好生保着娘娘母子平安。” 唐黎天利落地收起桌上的药箱,他已经不是当年初见的青涩少年了。唐黎天这两年跟着沈神医四处行医,锻炼了医术的同时也涨了不少见识,举手投足间已经初具国手的大家风范,再不会说一句话就害羞脸红了。 林曦月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轻轻抚摸着肚子问,“没听错的话,方才唐大夫说的是两位小殿下?莫不是还能诊断的出男女,我怀的是两个男孩儿?” 唐黎天点点头,“不错,不到九个月的时候若是诊脉,也许还不是很有把握,可现在临近产期,已经基本可以拿得准了,十有八九是两位小殿下。而且根据胎像,两位都很健康,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周围的四个贴身婢女和赵嬷嬷听了这个消息都喜不自胜,赵嬷嬷带着丫头们跪在地上,“老奴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因为赵嬷嬷有照顾孕妇和新生儿的经验,所以在林曦月有孕五个月的时候,楚祁夜就特意从原来的谦王府中将赵嬷嬷接进宫里来照顾。赵嬷嬷一家人现在都住在谦王府,林曦月本来不愿让老人家与家人分开。可是赵嬷嬷听闻喜讯,高兴的很,自己请命要入宫照顾皇后娘娘和未来的小主子。 一举得了两个小殿下,谦王府那些身边伺候的老人儿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陛下昭告天下此生只得皇后一人。皇家子嗣事关国本,万万是不可轻慢的,所以就不得不重视这皇后娘娘的子息,现在皇后娘娘即将诞下两位麟儿,这岂不是一件举国欢庆的大喜事! 林曦月此次能生下两个男丁,暂时就不用担心皇族继承人的问题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以“无子”为由,再提起纳妃采选之事。一时间大殿内喜气洋洋的,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除了震惊的楚皇陛下。 “两个都是男丁?”楚祁夜瞪着眼睛,看向唐黎天求证道。 大家这才发现,皇上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的欢喜,唐黎天以为皇上这是怀疑他的医术,疑惑地颔首道,“请陛下放心,这是十拿九稳得了。” 楚祁夜默了一会儿,说,“好,朕知道了,这段时间就有劳唐大夫了。” 有宫人来带着唐黎天下去,将他送到太医院附近的住所休息,赵嬷嬷他们不知道陛下神色黯然是什么意思。只有林曦月能多少知道他的心意,“怎么?这里面是两个男孩儿你不喜欢么?”林曦月笑着靠在他肩膀上。 楚祁夜笑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展开臂膀,环上她的身体搂住拍了拍。“也不是不喜欢,这是咱们的孩儿,我怎能不喜欢?只是想到咱们的小公主还要在等上一等了,偏偏是这两个讨人厌的……小子先来的。”他看着林曦月带着淡淡威胁之色的眼睛,把“讨人厌的东西”这个措辞给生生收了回去。 众人知道了陛下不是真的不高兴,都松了口气。赵嬷嬷笑得眉不见眼,“兴许是两位小殿下孝顺,知道咱们皇后娘娘的难处,所以都抢着投生呢。” 楚祁夜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这一下得了两个皇子。等到皇子降生之后,正好能够将前朝那些遗老们说什么没有子嗣,终究让楚国根基不稳之类的说辞,全部堵了回去。林曦月日后也不用听到那些不中听的话了,少了很多烦心。 楚祁夜看一眼林曦月大的有些吓人的肚子,冷嗤道,“哼,他们这是任性,哪里就孝顺了,挤着抢着一起来,倒是叫他们的母后受了这么多的辛苦。” 林曦月入了这个月之后却是有些辛苦,行动坐卧皆不方便也就罢了,夜里还总是被肚子压迫的醒来,睡觉的时候只好侧躺着入睡,翻身也要楚祁夜帮忙才行。 楚祁夜这样毫不掩饰对夫人无原则的宠溺,这让林曦月的四个婢女都在一旁偷笑。寻常男子都是更着紧妻子腹中孩子一些,特别是知道了是两个男孩之后,那还不得欢喜的疯了?可是皇上却反其道而行之,对两个还未谋面的孩子嫌弃的很,独独心疼皇后娘娘孕育之苦。 林曦月红了脸说,“你呀!哪儿有你这样嫌弃自己儿子的?” 楚祁夜想起之前听过家中妻子生产过的属下说,女子生了孩子之后,有大半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孩子身上。当了娘之后,女人所有的爱心耐心也都会被孩子占据,对她们来说夫君渐渐地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些楚祁夜就很心塞,对他而言,这跟他抢娘子的冤家对头一来就来了两个!太可怕了,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楚祁夜对赵嬷嬷说,“选的乳娘已经集合好了,还请嬷嬷去好生挑选,一位皇子准备三位……不,六位奶娘,这件事就交给嬷嬷去办了。” 一定要把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将来有机会缠住他家亲亲娘子的各种可能性都排除掉!六个奶娘,总能选出一两个最符合要求,并且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吧?看他们两个臭小子到时候有什么理由不乖乖的。 林曦月瞪着他说,“一个人六位?这是不是太多了,我觉得三个应该就足够了吧!多一个人可就多一份花销,孩子受多个人的哺育也不好。” 楚祁夜严肃道,“这可是大事,哪里能马虎?总要多准备几个备选的,横竖等这两个小子认定了乳娘之后,再将其他的送出宫去便可。” 林曦月初为人母也没什么经验,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就点点头答应下来,“你说得也是,那就这么办吧。” 她转身对坐在一旁的赵嬷嬷含笑道,“这短时间劳烦赵嬷嬷了,不过您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交代他们年轻人去跑腿就好,这可不能把您给累倒了。” 赵嬷嬷笑着说,“老奴多谢娘娘关怀,只是老奴现在心中欢喜得很,有一大把子力气没处使呢!能有机会服侍娘娘和两位小殿下,老奴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觉得累?” 聆风向来是个最灵巧的,她嘟着小嘴笑道,“娘娘就放心吧,有咱们这些人在,哪里能让赵嬷嬷给累倒了。” 穆瑶眼珠子一转,给其他三个使了个眼色,四个人走到皇帝皇后面前一字排开,齐齐屈膝施礼,穆瑶脆生生地说,“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喜获两位殿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奴婢们还没服侍小殿下,先斗胆向娘娘讨个赏,也是提前沾沾喜气。”这个消息现在还在保密,夕凉殿也只有这几个亲近的婢女知情。 林曦月被这四个精怪的丫头逗的轻笑出声,“哈哈哈,你们几个啊,一个个惯会说话寻本宫的开心,仔细着本宫在你们大婚的时候怎么闹!” 赵嬷嬷在一旁笑道,“都是娘娘对底下人慈善,所以这几个丫头才敢这样玩笑。” 林曦月想了想说,“嗯,既然是喜事,那自然是要赏的,晓风,你去将本宫妆台上面第一个抽屉里的漆盒子拿来。” 晓风笑着应了出去,不多时捧着一只黑漆亮面嵌彩贝海棠花的盒子过来放在林曦月手边的桌面上。上面没有落锁,林曦月挑开那个铜锁扣,从里面取出四支镶嵌着宝石的金簪,看得出每一支造价不菲。 林曦月将四个丫鬟一一唤上前来,每个人赏了一支,就算这四个丫头在宫中碍于尊卑不能佩戴,她们收着做体己,日后嫁人也算一件足够体面的傍身之物。 林曦月又从底下取出一只墨绿色的玉镯,通体油亮温润的极品玉石,她示意聆风将这玉镯递给赵嬷嬷。看赵嬷嬷要推辞不受,林曦月浅笑着说,“这玉镯本宫得了有些年头,本宫年纪轻,压不住这个颜色,给赵嬷嬷带才不算辜负了这美玉。” 皇后都这么说了,赵嬷嬷将推辞的话吞了回去,双手接过玉镯,笑着起身道谢,“老奴谢娘娘厚赏。” 第168章 待产 说了一会儿话,众人看到林曦月面上有疲惫之色,都告退出去。楚祁夜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床榻走去,“你走路辛苦,这段时间就让我抱着你走。” 林曦月仰头看着他俊朗认真的脸孔,心里甜丝丝的,她啄了楚祁夜的下巴一下,“嗯,你不会觉得我现在太重了么?”这肚子里可毕竟是两个啊。 楚祁夜笑了笑,丝毫不见气喘,“不会,等有一天咱们都老了,你要是走不动了,我还是能这么抱着你、背着你,你就放心吧。” 楚祁夜说着轻轻将林曦月放在柔软的丝被上,动作轻柔地就像是怀抱着这天下最最珍贵的宝物。林曦月眨眨眼睛,将眼睫间的酸意逼回去。她仰起脸微笑,“你忘啦,咱们还有孩子,以后等咱们俩老的走不动了,还有他们在。” 楚祁夜歪身在她旁边坐下,“嘁!自己的娘子当然要自己好好照顾了,我怎能交付给别的男人?” 旖旎的气氛瞬间没了,“那他们呢,也是别的男人?”林曦月好笑地指着自己肚子,“楚祁夜,他们可是你儿子哎!“ 楚祁夜瞟了一眼林曦月鼓起来的肚子,“那也是别的男人。“跟他来抢曦月的别的男人,还一次就是两个!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因为曦月不会答应。 结合楚祁夜之前的反应,林曦月想明白了他这样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吃味了?吃孩子的醋……这算是男人的产前抑郁么?林曦月嘴角微搐,她抱住楚祁夜一只手臂,“这可是你我的孩儿,你吃哪门子醋,咱能不这么幼稚么啊公子爷,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因为孩子对你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放心吧啊。” 被妻子这么拆穿,楚祁夜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咳,我还有政事处理,我就在外间批折子,你安心睡觉。”说完之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林曦月看着他的背影,捶床大笑。聆风拿着绣品进来,准备在一旁守着林曦月午睡,正看到她们家主子这样笑的欢畅,聆风笑道,“娘娘因为何事笑得这样恣意?可当心压着肚子了。” 林曦月笑够了说,“无事,只是觉得男人有时幼稚的很,在外头威风凛凛的吓人,转个面就是犯傻的可爱,真真好笑。” 聆风想到皇帝陛下刚才急匆匆到外室去,脸上还带着点可疑的红,也许就是被娘娘取笑了吧。“人总是难免在亲近的人面前展露本性。” 林曦月眼睛一转,“小丫头现在倒是对男女情事有了感悟啊,听说你最近往南门那边跑得勤,南门那边的侍卫统领脚上的官靴……上面的针线,本宫见过,似乎有那么点眼熟啊。”有些话当着众人面不方便问,现在只有她们两人在里间,问一问也无妨,能早点定下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林曦月身上的贴身物件全部是聆风亲手做的,从不假以他人之手。所以林曦月在月前经过南门出宫去商铺的时候,匆匆一瞥看到那统领脚上的靴子。瞬间就认出那是聆风的针线,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多问,回来后也没说什么。 宫女与人私相授受可是大罪,聆风小脸一白跪在地上说,“奴婢的确心仪那吕钦,不过奴婢真的无意欺瞒主子,只是……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林曦月笑道,“看给你吓得,你打小就跟着我还能不知道我的脾性,女儿家思慕男子又哪里好意思随便告诉人去?你这算不得什么欺瞒之罪,起来吧。” 聆风知道林曦月这么说就是没有怪罪的意思了,她站起身满脸羞红地说,“奴婢,奴婢谢娘娘恩典。” 林曦月颔首道,“还有更大的恩典呢,那个吕钦我也叫人去查了,家里并无婚娶,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街坊邻居都说吕钦是个孝子,他还从未流连赌坊青楼,人品这一关是过了。入宫任职三年就升到南门统领,也是个上进的男儿,你既看中了他也无不可,你们若两心相许,本宫就将你赐给他为妻,年底就完婚吧。” 聆风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站在那两眼含泪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林曦月对她一个婢女的婚事还这样上心,特意派人去查了吕钦的情况。“娘娘……主子……奴婢, 奴婢不走,奴婢还要服侍娘娘和小殿下、小公主。” 林曦月招手唤她到近前,“你这傻丫头,哭什么,你们这几个丫头还能跟着本宫一辈子么,这岂不是误了你们的终身?你就算嫁了人也还在京城,以后本宫想吃你做的菜,召你入宫,你还能不来么?” 聆风抹抹眼泪,“嗯,奴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主子的人,自然是任凭主子差遣,随叫随到。” 林曦月有意要逗她,“再说了,现在只是定下来而已,等大婚也要到年底了。就算你不着急,你就不怕吕钦着急么,人家可是个有前途的少年郎,到时候定的晚了,他若是跟别人跑了,你可别回来找本宫哭鼻子!” 聆风破涕为笑,“他敢!借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丢下我!” “这样才是嘛,像是本宫身边出去的人,你无父无母从小就跟着本宫,照理说应该是本宫亲自出面,可是现在这样多有不便,只能请赵嬷嬷代替本宫去一趟吕钦家里了。还有嫁妆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本宫会备着。” 聆风红着脸垂眸道,“一切都凭主子做主。” 林曦月午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就唤了另外三个贴身婢女过来,将聆风好事将近的消息告诉了她们。略去了聆风与吕统领早已相识的事,只说是自己的意思。四个人多年的好姐妹,听到这样的喜讯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穆瑶笑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就要帮着聆风开始准备出嫁的东西了,绣枕套什么的,这些都要慢慢来才好。” 大家兴奋地商量着喜事,聆风红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林曦月笑着说,“你们几个也一样啊,若是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尽早来告诉本宫,本宫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一份嫁妆,将你们风风光光全部嫁出去。” 对此,晓风的回答是,“随缘,不着急。” 穆瑶的回答是,“奴婢也要寻那一心一意的男子,不然宁可终身不嫁!” 穆锦的回答是,“……等遇到了再说吧,多谢主子关怀。” 林曦月觉得这几个丫头都多少随了她一些,这样的心态下去会不会很难嫁出去?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她们自己走吧,只要开心就好。 几天后,是个暑热的下午,林曦月在寝殿的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靠着。大殿中摆着好几盆冰块,还有婢女在旁轮流打扇,还是不能完全缓解热度。 林曦月到这个世界的身体发育了之后,就描绘出前世女性内衣的样子,然后让聆风做了几套出来。这样夏天的时候,至少在自己房里能穿着一层单衣,不用里里外外穿那么多层了。 林曦月一向怕热,每年夏天的时候总要用冰块做很多冰点来吃,可是现在太医说了不能吃……痛苦啊!就连酸梅汤也不能喝用冰块湃过的。沈瑶在一旁陪着她说话,试图帮着转移转移注意力,两人啜饮着聆风煮好晾凉的桂花酸梅汤聊天。 “义姐怀着双胎自然比寻常人更辛苦些,产期也就这几日了吧,左不过再熬几天就能见到两位小殿下了,我肚子里这个还有的磨人呢。” 林曦月笑了笑说,“嗯,唐大夫说,也就这几天了。”她看着沈瑶微微隆起的腹部,“倒是你,也怀着身子,暑热辛苦你就不用每天往宫里跑了,好生养胎要紧。” 沈瑶浅笑道,“义姐也说了,前期多活动活动才是最好的,而且我担心义姐这些天行动不便觉得烦闷,就进宫来,咱们俩坐着说说话也能相互解闷儿。” 林曦月颔首道,“你的心意本宫知道,对了,本宫请唐大夫来也为你瞧瞧吧。” 沈瑶抿嘴一笑,“义姐不用费心了,上个月我害喜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我家那位着急了,碰巧唐大夫在宫外收集药材,他就将唐大夫请去了将军府。吃了两剂药就没了害喜的毛病,饭量也好了许多,唐大夫果然妙手。” 林曦月扑哧笑了,“你家卫三就是个惯会见缝插针的,我就还有些奇怪,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他来请唐大夫给你瞧瞧,原来是已经看过了。这孩子已经几个月了?” 沈瑶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泛着慈爱的母性光辉,“已经四个月有余了,若是有幸,等我们这个长大一点,正好给二位小殿下做个玩伴。” 听到这个,林曦月也笑了,“能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就让他们一起长大,以后感情深厚也能相互扶持着。” 听皇后的意思,是同意卫家的这个孩子入宫与皇子同受太傅教导,这可是大恩典了。沈瑶感激地说,“臣妹替这孩子谢过义姐。”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瑶看到林曦月似乎有些乏了,遂起身告辞。林曦月说要活动活动,也下榻来讲沈瑶送到门口。忽然林曦月感觉到身下一片湿热,半透明的液体带着淡红色,从她腿上流淌到地面。 第169章 生子 沈瑶一低头也看到了,“娘娘……这!” 林曦月僵硬地站在那,她的脸色因为阵痛而有些苍白,“都别慌,本宫这是要生了,聆风扶本宫去内室。”她忍住痛看向一旁沈瑶的婢女,“照顾好你们主子,不要让她磕碰着了……” 沈瑶慌得六神无主,“哎呦,我的娘娘,都这时候了,你可别管我了……还有你们快点去找稳婆,找陛下!”也就是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还能指挥若定了! 其实并不用人指挥,林曦月身边这四个贴身婢女,不用主子说什么就能镇定地开始分工行动。穆锦和穆瑶跑去找稳婆和唐大夫,顺带让夕凉殿外殿服侍的宫女飞快地去禀报陛下。聆风和晓风将林曦月扶进内室,然后将沈瑶拦在外面。“卫夫人就坐在外面吧,老人们都说了,孕妇不宜见血光的。” 沈瑶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主子可不能累着了,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主子先安心坐着休息。” 沈瑶点点头,她也不算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之前将军府大夫人生子的时候,她也是在旁边操持的。可是毕竟沈瑶与林曦月的感情更深厚,此时不感到担心也不可能。沈瑶坐在那攥着手中的丝帕,几乎将丝帕来回扯的变了形。 楚祁夜此时正在书房翻看各部上表,夕凉殿的宫人被带进去回禀。听到林曦月已经要生了,楚祁夜手上的毛笔啪一声落在桌上,洇出大片墨迹,可是他现在顾不得这些,瞬间就从书房中没了人影。留下传讯的宫人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陛下什么都没说,她是起来呢,还是继续跪着? 一身黑色暗纹龙袍的楚祁夜用上了自己轻功的极限,在皇宫中飞檐走壁地闪过,路过巡逻的禁卫军看到一个黑影敢如此胆大,光天化日地在皇宫大内飞速闯入!统领正准备吆喝喊人射箭,可是楚祁夜瞬间就路过他们身旁,那统领看清是皇帝陛下之后,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没来得及叫人射箭…… 不过是片刻间,楚祁夜就回到了夕凉殿,外面守着的那些宫人都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回来,忙不迭地跪了一片。楚祁夜也不得理睬这些,大步走进寝殿,在外间等候的沈瑶看见他进来,连忙在丫鬟搀扶下起身行礼。“臣妇沈氏参见陛下。” 楚祁夜在她面前站定,摆摆手,“起来吧,她怎么样了?” 沈瑶垂着头说,“陛下回来的快,娘娘不过刚发动片刻,稳婆和唐大夫还未来得及赶过来,娘娘已经送回寝殿待产了,身边有聆风她们守着。” 楚祁夜点个头,匆匆就往里面走去,他推开内室的门,几步就到了床前。看到林曦月眼神清醒地靠在枕上,楚祁夜才感觉到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他这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焦虑,有些微微的颤抖。 林曦月刚挨过了一波阵痛,知道是他回来,撑起身子冲他笑笑,“你回来的倒快的很,怎么,知道消息以后是不是又用轻功飞檐走壁了?” 看着她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汗珠子,楚祁夜心里抽疼,他倾身坐在床旁边,“嗯,你这样辛苦,我要陪在你身边。” 聆风端着一碗参汤过来有些为难,楚祁夜沉声道,“把参汤给我吧。”他接过来,小心地一勺勺吹了送入林曦月口中。 林曦月笑着说,“其实我可以自己端着喝的,又不至于不能动手了。” “听话,你现在要养精蓄锐,不能费力气,好好将参汤喝了。” 唐黎天有武功,所以他和穆瑶一路疾奔来的很快,穆锦那边也带着几个稳婆一路小跑地往夕凉殿赶。唐大夫先到,他让穆瑶去吩咐人烧热水,要不停的保持炉灶上有现成的滚水。楚祁夜看到唐黎天过来,才将林曦月身边的位置腾了出来。 唐黎天坐在床边脚凳上为林曦月诊脉,然后看了瞳孔,“皇后娘娘这的确是要生产了,刚才已经给娘娘进过参汤了么?” 聆风点点头,“是,主子刚用过了一碗参汤。” “那就好,”唐黎天从药箱中取了一枚白色的药丸,“半个时辰之后,将此药让娘娘压在舌下含着,双胎的生产时间长,又是头胎,会更为辛苦,此药可以补气。” 聆风记下来收了药丸,唐黎天每说一句话楚祁夜的脸色就要白一分。楚祁夜握着拳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林曦月,他指节发白,唇色亦是白的失了血色。 唐立给林曦月说,“请娘娘且放宽心,娘娘脉象平稳,小唐就在外间随时候着,此次定然能保您安全无虞。” 林曦月忍着再次袭来的疼痛,冲他笑了笑,“嗯,有劳小唐大夫了。” 唐立刚起身就被楚祁夜一把拽住了手臂,楚祁夜咬着牙说,“皇后她没问题么,你没看到她疼的脸色都变了么,有没有什么办法止痛?” 唐黎天清了清嗓子,根据他做大夫的经验,他的手臂上应该要被楚皇掐的出瘀痕了……“陛下能先放开我么,不然等会儿我这条胳膊可就用不成了。” 他在民间行医这些年,也不是没救过几个危重产妇,可是却是第一次听到产妇亲属提出这种要求。止痛?产妇哪里能用那止痛药! 楚祁夜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甩开手背到身后。林曦月一边与疼痛抵抗,一边好笑,“祁夜你就别为难唐大夫了,生孩子哪里不受疼,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林曦月声音轻缓而坚定,“我还有孩子都会好好的。” 穆锦喘着气带稳婆快步进来,楚祁夜制止了她们下跪行礼,“快点去看看皇后。” 三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到林曦月身边,道一声斗胆,掀开被子查看。“娘娘这已经见红了,产房血光之地不祥,还请陛下出去等候。” 楚祁夜瞪着眼睛说,“这是朕的妻子和儿子,有什么不祥!” 那稳婆没想到她一番好心的劝说会得到这样声色俱厉的回应,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沈瑶听到动静进来,看到眼前的乱象皱了皱眉,她硬着头皮上前劝说到,“陛下威势过人,若是陛下执意留在这里,反而不免让这些稳婆心存敬畏,难以专心为娘娘接生。还请陛下为了娘娘的安危三思。” 楚祁夜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好,朕这就出去,你们几个好好服侍娘娘。” 他看向林曦月,“我在外间陪着你。” “嗯,快点去吧。”林曦月强笑着对他点点头。 沈瑶看皇上终于出去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她环视众人,“你们几个不用怕,好好服侍娘娘,干什么都手脚仔细着点,助娘娘平安诞下小殿下之后,这样天大的喜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聆风晓风穆锦穆瑶,你们几个就在这盯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得轮流出去安排,娘娘身边不能少了人,明白么。” 沈瑶指挥若定,她在将军府中协助婆母执掌家业,安排这些事井井有条,又出口利落。这个时候,皇后义姐痛的脸色都变了,只能靠她来安排。 这些稳婆虽然都经过层层检查,可是毕竟不是自己人,还是得有几个靠得住的留在皇后身边才能放心。穆锦肃然道,“奴婢们明白了。” 沈瑶将什么都安排好之后,这才扶着丫鬟的手到外间坐等。五名稳婆在皇上出去之后也渐渐放下了之前的惊惧,开始专心地为皇后接生。 外间除了那些宫人,就有楚祁夜、唐黎天、沈瑶三人守着,唐黎天面色淡然地坐着喝茶,沈瑶皱着眉坐在那里。楚祁夜则是站着来回踱步,一刻不停。 一个时辰之后,里面忽然响起林曦月压抑的痛吟声,因为前世的特工经历,在工作中也没少受大伤小伤,她都一个人挺过去了。所以林曦月不习惯自己因为疼痛而大喊,她始终在隐忍着。林曦月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身体因为疼痛和用力而颤抖。就连见惯了产妇的稳婆都不忍心地说,“娘娘喊出来吧,喊出来能好过一些,女人生孩子喊叫没人会笑话的。” 聆风在旁边看着,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娘娘别忍着,想喊就喊吧。” 林曦月在枕上摇摇头,她勉力挤出一丝笑容,“不能喊,留着力气,生孩子。” 林曦月低低的痛吟声,让外室的几个人也听到了,这样压抑的声音让人听着心中更难受。楚祁夜猛地走了几步,走到门前想要踹门进去又生生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进去只是添乱,也帮不到曦月。 楚祁夜许久都没有过这样深深的无力感了,他心爱的人在里面受罪,他却只能等在外面,什么也帮不上她。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大殿中的三个人都没吃晚饭,可是谁也没心情吃。 楚祁夜就一直默然肃立在寝殿内室门前,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曦月受这样漫长的疼痛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忽然内室中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听在众人耳朵里如同天籁。 只听见里面的稳婆欢笑道,“生了生了,恭喜娘娘,是一位小殿下。” 楚祁夜怔然,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被唐黎天拦住了,“陛下莫急,还有一个呢,这一个应该就很快了。” 第170章 取名 楚祁夜闻言只好继续按耐着性子在门口伫立,又听到林曦月一声悠长的痛吟声,楚祁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揪起来揉做了一团,正在这难熬的当口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两个孩子的哭声汇聚在一起,不多时晓风过来开门,两个稳婆出来一人怀中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过她们并没有机会跟孩子爹报喜,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楚祁夜已经不在外面了。床铺已经收拾好了,褥子床单全部换了干爽的,林曦月身上的汗水也已经擦拭干净,只有额间的碎发还有点潮湿。 楚祁夜进来的时候,看到林曦月正被丫鬟扶起来靠在枕上,聆风端着一碗撇去浮油的清鸡汤给自己主子小心地喂着。楚祁夜坐在床边,低声问,“辛苦娘子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林曦月浅笑着叹口气,“不疼了,看把你给急得,一脑门子汗。” 楚祁夜放轻了动作将她揽入怀中,在林曦月耳边低声喃喃道,“让你受苦了,生孩子怎么这么危险,以后咱们不生了,不生了。”语气里竟满是后怕。 “傻瓜,咱们的小公主不是还没来么,再说,这么大的皇宫,咱们不多生几个多寂寞啊。”林曦月有些无力地靠在他胸前。 赵嬷嬷在一旁笑着说,“陛下这是心疼娘娘辛苦呢。” 喝了半碗鸡汤之后,林曦月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了,唐大夫在外面给两位小殿下检查完之后才进来。“请陛下让一让,草民现在要给娘娘诊脉了。” 唐黎天给林曦月诊脉,笑着点点头,“娘娘身体底子好,这脉象只是因为生产之苦稍微有些虚,不碍事,将养两天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最近好好休养,也不必吃药,不到十天就能元气恢复如初,两位就放心吧。” 唐黎天拿着药箱出去,赵嬷嬷也跟着出去给那些稳婆打赏,至于两位小殿下的乳母,也已经在夕凉殿的侧房安置下来了。房间里暂时只留下帝后夫妻二人,林曦月困倦地靠着楚祁夜,“咱们的宝宝呢,是不是很可爱?韩嬷嬷和几个稳婆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宝宝?楚祁夜茫然地看着林曦月,他刚才进来的着急还没顾着看那两个小子。 林曦月看楚祁夜的表情就知道他也还没看到,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来人,将两个孩子给本宫抱过来看看。” 晓风聆风一人抱着一个皇子进来,并排放在床上,“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刚才唐大夫已经给两位殿下看过,说是两位都身体强健,乳娘也已经喂过了。” 两位皇子刚吃过奶都睡着了,林曦月和楚祁夜一起低头看两个小宝宝,小脸红红的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就像两只没毛的小猴子。刚荣升父母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冏,这个样子哪里好看了?也许长着长着就会变得好看点? 绣着红色麒麟的襁褓里是哥哥,绣着蓝色麒麟的那个则是弟弟,赵嬷嬷喜气洋洋地进来,看到两个孩子笑着说,“两位皇子长的真是好看极了,让老奴想起咱们陛下小时候呢,尤其是大皇子,简直跟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二皇子则是五官长的像娘娘更多一些。” 林曦月盯着两个孩子,在她这个当娘的眼里怎么就看不出这两个小家伙哪里长得好看了,而且两人长的一模一样,又从哪儿看得出谁更像谁的? 楚祁夜看出林曦月的困惑,其实他也一样,看不出这两个红猴子一样的家伙哪里好看了。楚祁夜安慰自家娘子,“说不定……他们长大就会好看了,也许新生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吧。”他说的底气不足,因为他也没见过新生儿什么样啊。 韩嬷嬷笑道,“是这个样的,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要不了几天就会长开,变得白白胖胖的了。” 林曦月让韩嬷嬷帮忙将两个孩子放在她怀里,她想要抱抱这两个小宝贝。林曦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小猴子,她轻轻碰了碰宝宝柔嫩的脸蛋,感觉自己心里软软的就像化成了一滩水那样。 孕育生命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林曦月笑着轻声说,“小包子,小猴子,你们现在还看不见,我是你们的娘亲哟,旁边这个是你们的爹爹。” 楚祁夜看着林曦月怀里的两个小子,怎么看怎么碍眼,“我来抱他们,你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不能累着了。” 林曦月怀疑地看着他,“你会抱孩子么?” “总要用第一次的,而且坐在床上把这两只,这两个孩子抱着,也没什么难度吧。”楚祁夜的表情似乎很是诚恳。 林曦月想想也是,于是在晓风的帮助下把两个孩子放在楚祁夜怀里。毕竟是他与林曦月的孩子,楚祁夜脸上也带了笑,他摸了下孩子的脸颊,手感不错。干脆伸出指头一边一个戳着两个小殿下的脸颊。 林曦月回过头看到这样的情况,连忙拍开楚祁夜的手,“你想要把咱们的宝宝戳的以后每天流口水吗?” “哦。”老婆大人发话了,楚祁夜乖乖地将自己作乱的魔爪收了回来。 林曦月忽然想起来两个孩子还未取名,“祁夜……咱们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啊,咱们孩子的名字就不用交给钦天监了吧,按照族谱咱们自己起一个好的。” 楚祁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好,那就叫包子、猴子,还是宝宝?” “……你是认真的?” “嗯,娘子不是刚才喊他们小猴子小包子小宝宝么,正好就用这些,要么一个叫小宝,另一个叫小贝?”楚祁夜看着林曦月,表情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林曦月嘴角抽了抽,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当爹的是真的打算给自己儿子起这种名字。“这种名字说出去也太……不响亮了吧。” 岂止是不响亮,简直就是惹人嘲笑好吗!想象一下长大之后君临天下的皇子,名讳叫楚小宝,或者是另一个横刀立马威风凛凛,被人叫做楚小贝,那画面太可怕,林曦月简直无法想象。这俩孩子长大之后一定会怨恨他们这做父母的!名字的事情关乎一生,所以林曦月决定不能妥协,要捍卫这两孩子的名字。 楚祁夜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长幼有序,这个大儿子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叫这样的名字也说不过去。“嗯,娘子说的有理,按照族谱排位,大的就叫楚御启,小的就叫楚御逸,娘子觉得这样如何?” 林曦月念着这两个名字,两个都是好名字,而且这也说明了楚祁夜对这两个孩子的安排,大皇子的名字,启是上古君王,有君临天下之意。而二皇子的名字逸,则是希望他能潇洒自在,品行高洁。 林曦月颔首道,“楚御启,楚御逸,好,就这两个名字吧。” “好,明天我就让人将他们写进宗室族谱,不过这小名儿不是还没有吗,民间传言叫一个土点儿的小名好养活,是不是啊,楚小宝楚小贝?”楚祁夜饶有兴味地逗弄着两个皇子的下巴。 林曦月无奈,孩子爹下定决心要在两个孩子还没办法反抗的时候,将这两个羞耻的小名彻底钉死。虽然这件事她这个当娘的也有份,是她在孕期的时候宝贝宝贝的喊着,所以才给了楚祁夜这样的灵感…… 林曦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妥协了,她柔声说,“祁夜,咱们能不能不给宝宝起这样的小名,小时候还很可爱,可是这长大了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那叫什么?小猴子?小包子?这两个也不错。” “……其实咱们不用费这个脑子想小名儿的,你起的名字就很好,就叫他们启儿,逸儿这样不就好了吗?” 最后在林曦月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坚持下, 把两位皇子的乳名定为“启儿,逸儿”,成功免除了“小宝,小贝”这样无比接地气的乳名。 多年之后已经成年的楚御启和楚御逸知道了在自己身上,曾经发生了一件这样惊险刺激的取名故事,深深地感激他们的娘亲。以一己之力保护了他们的名字免遭父皇的荼毒…… 楚祁夜不遗余力想要破坏两个小包子名号的计划,在爱妻的坚持下彻底宣告破车。楚皇陛下不开心了,他更加嫉妒眼前这两只红红的皱巴巴的小鬼,娘子现在就这样向着这两个家伙,想想自己未来的生活,楚祁夜心塞了。 他放轻了力道戳着宝宝的脸颊,小声嘀咕着,“父皇告诉你们,不许跟我抢你们的娘亲,如果你们乖乖的,父皇会对你们好的。” 林曦月失笑,“楚祁夜,你看清楚他们两个是你的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吃醋,幼稚不幼稚?” 楚祁夜气鼓鼓地说,“反正娘子不许只看着他们,不理我。” 林曦月笑着摇摇头,“咱们公子爷可真是好大的酸味,放心吧,你在我这儿永远是第一位的好不好,永远比咱们孩子的地位还要高一些,满意了吧?” 楚祁夜回头在林曦月唇上印下一吻,“嗯,这还差不多!” 楚祁夜忽然身子僵硬地看向林曦月,“他……他好像尿了……” 湿热的液体顺着皇帝的龙袍下摆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林曦月也愣了,“是哪一个尿了?” “……大的这个。”楚祁夜咬牙切齿道。 第171章 隔辈亲 大皇子楚御启似乎有意跟他父皇对着干,尿完之后又张大嘴哭了起来,他一哭,将二皇子楚御逸也吵醒了。两人就这么靠在楚祁夜身上一高一低抑扬顿挫地哭,直哭的小脸通红。 穆瑶在外面听见动静,连忙唤了奶娘来,将两位小殿下抱了出去。林曦月看着楚祁夜的窘样,笑倒在床上。“哈哈哈哈,你们父子真是有缘分啊,哈哈哈。” 楚祁夜磨着牙决定了,等这个小子能走路之后,他就要好好操练了。呵呵,古训有云,玉不琢不成器!所以……什么闻鸡起舞,悬梁刺股,秉烛夜读之类的通通来一遍好了……父子之仇从此结下。 第二天一早,皇后娘娘一举诞下两位皇子的大喜事就传遍的京城,楚祁夜上早朝的时候收到众大臣上的贺表。内容无非都是说陛下真命天子,皇后娘娘福泽绵长,天佑大楚云云。大楚出了这样的大喜事,少不得要大宴群臣,楚祁夜已经将此事交给礼部去操办。 福昭长公主第二天一早,宫门刚开的时候就匆匆入了夕凉殿。林曦月刚起身坐在内室的床上喝粥,就听到长公主的声音,“这么大的事,昨天怎么没人去知会本宫一声?本宫要是知道少不得要来守着,没有个长辈在真是让人不放心呐!” 福昭大长公主扶着丫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林曦月笑着放下汤匙,“皇姑母安好。” “本宫安好,现在重要的是你的身子,感觉如何?”长公主到床边坐下,托着林曦月的手不让她乱动,仔细地将人左右打量了一番,“瞧着这气色倒还不错。” 林曦月颔首道,“睡了一宿,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皇姑母放心,当时事情来的急,所以并未去宫外通知皇姑母,孩子降生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时候再去打扰皇姑母,本宫私心想着还不如等一早在去传信,皇姑母勿怪。” 福昭长公主笑眯眯地拍着林曦月的手,“本宫只是着急罢了,担心没个长辈主事不妥,现在看你好好地,你一向是个做事稳妥的孩子,本宫又哪里会生气?听说昨天天还没黑就发动了,到后半夜就将那个小子生下来,也算快的。” 林曦月浅笑着说,“昨日酉初的时候发动,子时刚过大的那个就落生了,又折腾了半个时辰老二也就生下来,唐大夫诊过之后说孩子和本宫都很好,说本宫身体底子好,已经算是极快了。当时是将军府的卫三夫人碰巧也在,是她和原来谦王府的老人儿嬷嬷在安排呢。” 福昭长公主笑着点点头,“曦月你呀,这次真是一鸣惊人,皇上对娘娘的心思本宫明白,本宫与驸马这半生之间也没有别的人,本宫自然是向着你们的。原本本宫也难免担心,要是迟迟没有子嗣终究……是个问题,这点娘娘心中也明白吧,前朝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倒好,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林曦月虽然母仪天下,可是大长公主是她的直系长辈,不太正式的场合直接称呼她的闺名也不是逾越。 “本宫明白皇姑母的心意,”林曦月跟晓风说,“去,叫乳母把两位殿下抱过来给皇姑奶奶请安。” 晓风应了出去,不多时带着两位乳母进来,两人先跪下给皇后,大长公主请安。 林曦月淡淡地说,“起来吧,把孩子放过来,你们两个先退下。” 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大长公主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都要化了,她已经想不起来皇家是有多久没有添正统血脉了。 林曦月分别指了指,“这个绣着红色麒麟的是老大,这个绣着蓝色的是老二。” “哎呦呦,让皇姑奶奶看看,好漂亮的两位小殿下,啧啧啧,真是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宝贝,叫皇姑奶奶真是怎么也看不够!” 林曦月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心里默默无语,虽然她很爱这两个儿子,可她还是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家伙有哪里长的漂亮了,大概还是因为缺乏当娘亲的经验吧。 福昭长公主小心翼翼地将大皇子抱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又放下换二皇子,脸上喜滋滋地盯着那个小宝贝,真的是怎么也看不够。这也可以理解,大楚皇室中,这两个孩子算是这一辈嫡系中的头一胎。长公主也是因此才能升级成为皇子的皇姑奶奶,对这两位皇子自然是疼爱非凡。 福昭长公主抱着二皇子忽然想起来问,“这俩孩子的名字让钦天监去准备了么?” 林曦月微微一笑,“没有让钦天监去准备名字备选,是陛下昨晚就按照族谱里面的排行自己取好了,老大叫楚御启,老二叫楚御逸,今天钦天监正使说,这两个字都是合适的。”林曦月其实并不迷信这些,可是少不了要入乡随俗,既然已经定了名字,多一道手续也无所谓,倒免得其他人再有什么说辞。 “启、逸,的确都是好名字。”福昭大长公主点点头,转而看向躺在床上的两位皇子,“小宝贝听见了吗,你叫启儿,你叫逸儿,本宫是你们的皇姑母。” 长公主又看了一会儿孩子,叫身后的婢女上前奉上两个白玉雕刻的盒子,她自己动手将盒子打开,两个玉盒里面分别躺着一块莹莹透亮的紫色玉佩。紫色的玉石本就难得,最奇妙的是那紫玉的玉质,柔润清透,颜色从中心到边缘由浓及淡,仿佛一滴紫色墨水滴落在水中央,缓缓氤氲而开。 “这是本宫年轻时候得来的一块紫玉,做了两块麒麟玉佩,当年是想送给他们的父皇和叔父的,终究没来得及,奈何……哎,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大长公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笑着说,“说起来这块紫玉最初还是青凌的,哎呀我这脑子,就是你们母后,是她年轻的时候送给本宫的,更是她的心爱之物,本宫出嫁的时候她亲手送给本宫的,说是让本宫回头自己打两样喜欢的物件,所以现在……也算是替他们的皇祖母将此物送给他们。” 林曦月亲手郑重地接过来,“本宫代替这两个孩子谢皇姑母这番厚待,有母后在天之灵和皇姑母如此爱重,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福的,皇姑母放心,等他们懂事之后,本宫会亲手将这两块玉佩交给他们珍藏。” 提起了往事,福昭大长公主内心难免唏嘘不已,她红着眼圈点头,“哎,本宫现在和驸马已经长住京中,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宫来瞧两个孩子。” 林曦月看长公主伤感,就轻笑着说,“只是长公主送了两个小子这样意义非凡的贵重玉佩,可惜他们俩现在却只知道吃饭睡觉,尚且不懂得起来给他们皇姑奶奶磕头谢恩,只好等以后再补上了。” 果然,长公主被林曦月这番话逗笑了,“你呀,惯会说俏皮话哄本宫开心!这俩孩子还小,刚生下来的孩子,他们懂什么,不吃饭睡觉难道还能下地跑不成?” 林曦月笑着对身后众人说,“你们都听听,皇姑母有了皇孙之后,就不疼本宫了,字字句句都是向着这两个刚出生的臭小子。” 众人都抿嘴轻笑,韩嬷嬷是身边服侍的老人儿,这时候凑趣两句也不算失礼,“娘娘得了两位皇子之后,倒开始使小性儿跟儿子争宠,却也像个孩子了。” 福昭大长公主乐的笑出声来,“可不是么,不过曦月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说本宫有了宝贝孙儿就不疼你了?来人,把东西拿进来,皇后娘娘都等不及了。” 众人又是一阵发笑,大长公主的贴身三个婢女捧着托盘进来。福昭长公主自己一样样解说,“这个是一盒子燕窝,还有一根紫芝,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就给你留着补身子算是皇姑母的一点心意,这边是一盒子东珠,浅香妃色的,知道你不爱那些艳色,所以选了这些给你,自己打首饰用,或者留着赏人都不错。还有这个,几块碧玉料子,做簪子做手镯都可以。” 林曦月笑着谢过,“曦月谢皇姑母的疼爱。” 她常年经商,风华楼过手的宝贝也不计其数,自然看得出这都是顶尖的好东西了。珍珠通体柔亮圆滑,颜色大小均匀,每一个都有新鲜龙眼那么大。还有那几块碧玉,虽然未经琢磨,可是看得出整体一处黑点或白棉絮都没有,还带着猫眼荧光,真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两个孩子需要多休息,林曦月唤乳母上来,将他们抱下去了。福昭长公主说,“按照祖制,皇上三天后要宴请群臣吧?这是打算大办还是……” 大办指的是给其他各国的国君发请帖,广邀天下权贵前来赴宴,小办指的是宴请的范围只包括了大楚皇室和朝中的各位大臣以及家眷。 林曦月点头,“是,不过此次,他只打算宴请朝中众臣,等到这两个孩子满周岁行抓周礼的时候,再请邀请各国权贵前来赴宴观礼。” “这样啊,”长公主想了想,“如此也好,孩子现在还小,到时候也能让他们看看我大楚国的皇子是何等灵慧。” 林曦月笑道,“皇姑母是这两个孩子嫡亲的皇姑奶奶,若是皇姑母不嫌累,本宫想请皇姑母给两个孩子主持抓周礼呢。” 福昭大长公主闻言也是喜上眉梢,“怎么会嫌累?这样的好事,本宫这把老骨头再怎么不济事也做得来!” 第172章 上虞国太子妃 大楚皇室一举得了两个嫡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国。北境王偏安一隅沉迷酒色,收到这样的消息不过是叹一声楚皇好运气罢了。上虞国太子齐钰收到消息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了批折子,整整一宿都没合眼。齐钰现在虽然还是太子,可是上虞皇已经将朝政交给了齐钰总领。还有灵国和南疆也都收到了这一消息。 来年初夏,楚国皇室个给北境,上虞国都发了帖子,邀请他们潜使臣而来,参加两位小皇子的抓周礼。北境王不想长途跋涉又不敢得罪楚国,他就派了王族宗亲的一位年轻王爷走一趟。 齐钰还是决定自己带人去一趟大楚,不然岂不是让楚祁夜轻看了他?再者,还有更深的考量,楚国此举不可能仅仅是邀请他们观礼这么简单,除了炫耀,交往之外,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齐钰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就听到书房门外女人的声音,“本妃就是想送补品给太子殿下,殿下忧心国事,本妃的职责就是照顾殿下的身体,你们胆敢阻拦,可是担待的起!” 齐钰烦躁地皱眉,好一个大家闺秀!好一个温婉端方!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狐假虎威,仗着出身和太子妃地位嚣张跋扈的蠢货罢了!门外那些人既然敢揽住太子妃的路,那就自然是出于他这个太子的意思,难道那个蠢女人就想不到这一层?偏要大着胆子硬闯。 果然跟那个人半点也比不得,齐钰冷笑着。这个女人是齐钰之前听从皇后意见随便选了个世家之女。大婚之后,他除了不得不完成的洞房,再也没与这位太子妃同宿。 “叫她进来吧。”齐钰冷着脸冲外面说。 太子妃李氏得意地看一眼门口的侍卫,脸上重新带上柔软温和的笑意,款步走入书房。李氏今天过来之前是刻意打扮了一番。香妃色与白色相间的纱裙,并无多余赘饰。显得整个人请丽柔和,又不失贵气端庄。一头如云乌发梳成双环髻,衬的脸儿白净,脖颈修长。 李氏深知道身为太子妃要举止端庄,就算她再着急太子殿下不与她同房这件事,也不能明着说出来。李氏屈膝施礼后,缓步走上前,声音柔的能滴出水一般,“殿下已经许久没好生歇息了,这身子如何受的住?妾身担心得很,所以把这亲手炖了一下午的补汤给您送来。”新婚燕尔,她看着俊美的太子殿下还是止不住会脸红心跳。 李氏回头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那丫鬟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躬身放在书案上。然后识相地退出书房,书房里只留下太子和太子妃两人。 齐钰坐着不动,“哦?劳烦太子妃了,请坐。”他自己掀开炖盅盖子,用勺子舀起来一点放在唇边。正当李氏以为他要喝下去的时候,齐钰又把勺子放回了炖盅里。 齐钰唇角带笑,执起汤匙缓缓地搅动着,“这汤闻起来很是香浓别致,汤水看起来又清澈透明,不会显得太过油腻失了胃口,不知太子妃这样的名门闺女是何时学到这样了得的厨艺?” 李氏原本还沉醉与齐钰含笑的眼神中,传言都说太子只喜欢男子。可她一直不信邪,太子那样的风流人物,真正见到美女在侧还能不动心?李氏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听到齐钰这么说,李氏一怔,她被齐钰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汤方子是从我娘家拿来的,嗯……我炖汤的时候,红儿给我打下手帮了点小忙。” 说了半天,原来这汤是李氏的丫鬟炖的,竟然还敢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说谎,齐钰面上笑容不改。他娶这个太子妃之前,当然是将此女查了个清楚。这个女人所会技能里从来不包括厨艺。 李氏似乎有些焦急,不过她还是笑着轻声说,“为殿下试菜的公公刚才已经尝过了,殿下趁热喝,凉了可就不好入口了,这可是妾身的一番心意。” 齐钰并不搭理这一茬,看着李氏说,“今天你身上这熏香味道清甜自然,不比那些上贡的厚重冲鼻子,是用了什么好香?” 李氏看到太子殿下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熏香,只当是夫妻感情好的开始。李氏喜不自胜地说,“这是臣妾的弟弟去岁从大楚回来,带回来的香膏,只用涂在肌肤上……” 她瞥一眼齐钰,娇羞无限地低下头,“就可以持久地散发这香味,贴近了闻着倒像是那真花草的味道,还有润泽肌肤之效。” 可是齐钰并没听进去到她这番带有暗示性的解说,很显然他的兴趣在别的地方“大楚?” “嗯,似乎是一家叫香韵的铺子,里面的香膏香粉,都是别处见不到的。”李氏好不容易遇到齐。 钰愿意主动挑起话题,自然是知道什么说什么。 香韵,这家店齐钰当然知道,这可是林曦月手里的产业李氏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太子喜欢这类淡雅的香味。“殿下若是喜欢奴家以后……” 李氏原本想说,若是太子喜欢,妾身以后就从楚国买香粉香膏用。可是她并没有机会说完这句话就被齐钰打断了。齐钰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桌上那盏灯眼神飘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淡漠无情。“你可以回去了,书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守卫拦着你就是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忽然间气氛急转直下,李氏愣愣地站在那许久才回过神来,她还以为殿下就要接纳她了,没想到……李氏攥紧了手中的丝帕,脸上竭力保持着笑容,“那殿下先喝汤吧,喝完了之后,妾身好把东西收走,免得等会儿下人们再进来收拾,干扰了殿下的思路。” “铛啷”一声脆响,是齐钰把汤匙丢下碰到炖盅的声音。齐钰嘲讽地笑着说,“太子妃为了让本宫喝下这补汤也是煞费苦心,什么理由都找的出!” 李氏脸色变了变,“殿下说什么,妾身不明白,妾身怎么会加害殿下,若是不信……” “你当然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必要加害本宫了,” 停了一会儿,齐钰冷笑着说,“我们来看看这汤里都有什么,鹿尾、肉苁蓉、海狗肾、鲍鱼、泥鳅……还真是齐全啊,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想必太子妃比本宫更清楚吧?太子妃是觉得本宫冷淡了你吗……那你大可以把这碗汤给别的人喝。” 李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钰,许久她才明白太子的确就是那个意思。端壮阳催情的补汤给别的男人喝,是说她欲求不满么?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而且这还是出自自己夫君之口! 李氏涨红了脸,声泪俱下地泣道,“臣妾之心独有殿下一人而已,就算、就算用了点小手段也是因为深爱殿下啊!呜呜呜……殿下这么是当臣妾淫奔无耻之流么!如此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美人梨花带雨,俯在椅子扶手上哭的伤心欲绝,可是这并没有让齐钰有丝毫动容,“呵?爱我,你如果本宫不是储君,你还会嫁给本宫,还会说这番话么?” 李氏抬起头来,抽噎着正要表白内心。齐钰浅笑着说,“你想不想知道本宫是怎么知道你汤料里面的配方?那本宫就告诉你,本宫不但知道这配方,还知道你想得一个嫡子稳固地位。还有你身后的李家,尚书大人似乎也着急的很呢。” 李氏忘记了哭泣,惊恐地看着齐钰,他怎么会知道尚书府给她带的信。李氏噏动着嘴唇,“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殿下你相信妾身,妾身对殿下真的是一片真心啊!” “真心?你懂什么叫真心么,你懂什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么?你不懂的,你根本就不配说真心这两个字。” 李氏是大家小姐,尚书千金天之骄女,向来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听到齐钰直接说她不配,李氏哪里还忍得住,此刻也来了脾气。“殿下说我不配,请问殿下是觉得谁配的上?殿下自己呢,这样刻薄羞辱结发妻子,殿下就是重情懂情之人么!” 齐钰看向李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结发妻子?你不过是太子妃罢了,本宫与你的婚事是因何而生,本宫、皇家,还有你李家应当都清楚,这不过是联姻罢了。李家效忠辅助本宫,本宫不是那寡恩之主,自然会给你们足够的好处,可是君臣有别,本宫不愿给的你们不能主动伸手来拿。至于那个配得上的人,本宫心中自有人选,用不着告诉你。” 李氏含着泪,悲悲切切地说,“妾身在殿下眼里,当真只是那联姻的工具么?” 齐钰无情地笑了笑,“难道只是本宫一人么?你在你的父亲和族人眼里也是一样的,不是么。” 李氏面如死灰地软倒在椅子里,她眼中的光彩似乎在瞬间全部寂灭。她心中明白,太子说的是对的,从婚事定下来指挥去,她就不再是那个有家族庇护可以任性妄为的李家大小姐了。就算她回娘家哭诉那又如何?她的容身之处却只能是这太子府的后院! 齐钰也不看她,低声说,“本宫只需要你当一个装点门面的太子妃,这样就是合格了,你下去吧,今天发生的事,出去要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你自己选吧。” 第173章 两只小包子 太子妃李氏游魂般地走出书房,她在门前又恢复了优雅的姿态。“本妃就先回去了,你们几个好生照顾殿下的起居,都仔细着些,明白么。”太子府现在才是她赖以为生的地方,所以李氏自然选择继续做一位齐钰口中“合格的太子妃”。 书房的大门重新合上,齐钰在灯光下反复看着手中那张红底金色云纹的请帖,一连就是两位皇子,楚祁夜真是好运气。他虽然比楚皇年岁小上几年,可是他曾经府中也有姬妾若干,却到现在都没有子嗣。齐钰的母后也已经旁敲侧击地询问催促过了,甚至说哪怕他喜欢的是男子,只要先留下子嗣以后就可随意了。 齐钰心中清楚,他喜欢的并不是什么男人,他所求的相伴白首之人,唯林曦月一人而已。那年齐钰带人闯入谦王府,想要亲自动手挟持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就连齐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那一刻,就入了心、动了情。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傻傻地回来解散了后院的姬妾,她的眼里只有楚祁夜,他却至今不甘心,怀揣着一分隐秘的企图心。 这样的心思除了齐钰自己明白,还有一人知晓,就是那个假扮的青岩先生的高徒,慕山。后来青岩先生知晓此事,也写了回信,证明他并没有一个叫慕山的学生,而且也未曾写过书信叫人带去上虞都城。 那这个慕山到底是谁?齐钰想不通自己为何总觉得这个慕山的感觉有些熟悉,让他想要亲近。当初不过是短短数面之交,他就将慕山引为知己,连自己隐秘的心事都说给他听。齐钰后来派人沿着从上虞国北上一路的港口城市,四处查访此人的踪迹,可是慕山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半点影踪。 齐钰出访大楚回来之后才查到,北境战争那段时间,楚国皇后似乎并不在皇宫中,他不由得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那个有着过人能耐的慕山公子,会不会就是……她?齐钰脑海中反复回想起,与慕山的最后一面,看不清容颜的慕山公子,远远地说,“我,此生姓楚。” 海风吹起慕山的长发和袍带,他浑不在意地背着手站在船头,因为离的太远看不真切容貌,这才让齐钰感觉到那身形气质更像林曦月,淡雅出尘恍若仙人。 齐钰看着跳动的烛火,喃喃自语道,“是你吗……曦月。” 从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这样难得的机会,也是时候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她,趁着现在他身上还未背负起整个上虞,趁着现在天下纷乱未起,再去一趟吧。 楚国两位小皇子抓周礼的三天前,北境拓跋王爷及使臣,还有上虞国太子殿下齐钰,南疆部族族长女儿瑶七,这些素有来往的都到齐了。 抓周礼当日,林曦月今天穿的是一套青色云萝缎衣裙,她不怎么喜欢那累赘雍容的明黄色凤袍,除了祭典之类的正式场合,林曦月很少穿凤袍。 刚过双十之年的女子,清丽无匹的容颜脱去了曾经的一丝稚气,显得更加贵气优雅,她美丽的模样似乎焕发着光彩,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今天要面见使臣,不同往日,林曦月在衣饰上也稍稍用了心。青色的衣料上面嵌着银色丝线绣成各种姿态的折枝牡丹,头发高高拢起,梳成了比较繁复却不失大方的百合髻。每一束发尾都坠着一颗白色泛着青色流光的明珠,头发上是用金丝攒成的整套夜明珠凤凰翔天头面。 这身打扮华贵大气,却又不失她一向雅致清淡的风格。夕凉殿窗外种着一树高过房顶的芭蕉,还摆放了一缸小型睡莲。此时正是睡莲的花期,林曦月穿戴好之后就靠在窗边赏莲,浅紫粉白和鹅黄色的小莲花不过总角孩童手掌大小,衬着碧翠的圆形叶子,浮在水面上莹莹可爱。 水缸里还养着几尾金红色的锦鲤,时不时就会有一抹活泼的艳色从叶子下冒出头来,吐着小泡泡。林曦月在窗棂上撑着下巴观看,看上一会儿觉得暑气都跟着消退了许多。旁边放着一只小簸箩,里面是聆风烘干碾碎的馒头花儿,林曦月时不时捻起小撮儿散进水缸里,引那鱼儿来嘬食。 “娘、娘…娘亲!”两个步履蹒跚的小男孩在宫娥环绕下走过来。 林曦月转过身笑道,“启儿,逸儿,到娘亲这儿来。” 两位小殿下虽然是双生子,可是长相却不是一模一样的,性格也大不相同。穿着黑色泛金锦袍的是楚御启,他说话早一些,现在说话比弟弟清楚许多,性格也更沉稳些。穿银色流光锦袍的是楚御逸,他会走路比哥哥早些,性子也更活泼好动。 两个人都是皮肤白嫩,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出容貌生的极好。不过启儿的眉眼轮廓更像楚祁夜一些,而逸儿则是随了林曦月多些。 林曦月起初还发愁,等两个孩子长大了,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会有什么不便,渐渐地等两个孩子五官长开了。这才看出两人长相虽然相像,可却是不同的,完全分辨的出谁是谁,倒不用担心这个了。 沈神医也来过一趟,给两个孩子送了礼物之后,捻着胡须笑道,“这样不同相貌的双生子可是难得一见,这可算是娘娘的功劳。”林曦月知道,这应该就是前世所说的异卵双胞胎了,没想到沈神医也能懂得其中原理,不愧是神医。 小殿下踮着脚尖,想自己努力爬上榻去。穆瑶晓风笑着将两位小殿下抱上去,楚御启有木有样地跪坐在榻上,奶声奶气地说,“孩儿给娘亲请安。” 林曦月摸摸他娇嫩的小脸,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从这么小就有少年老成的模样了。“启儿乖,早上起来都做什么了呀?” “今天用开学,孩儿用过早膳之后就背了太傅昨天教的三字经。” 林曦月嘴角抽了抽,启儿能完整说话之后,楚祁夜就请了太傅入宫教导,给启儿开蒙。参照前世的育儿观点,林曦月原本是觉得孩子小应该顺应天性好好玩耍。 可是楚祁夜却说,“天下少年成名的那些名士不乏十五六岁就名扬天下的,还有十五岁就科举入仕的,启儿现在满周岁开始学三字经不算早了,而且,朕也跟太傅说了,课程不必繁重,培养兴趣,给他磨性子才是正经。” “可是……”林曦月还是不忍心。 楚祁夜笑着安慰她,“他多学些本事,好好锻炼,这才是对他好的,毕竟这孩子不是生于普通人家,他日后要担负起整个楚国,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而且,我看着他也有学习的兴趣,就先随着他去吧。” 眼下,林曦月看着启儿的样子,似乎真的没什么不适应,“开蒙这些天不会觉得烦吗?下学之后跟弟弟好好玩耍。” 楚御启乖巧地靠在林曦月怀里,“不觉的烦,爹爹说,总知道玩耍的男子那叫玩物丧志,启儿才不是废柴,娘亲,弟弟快掉下去了。” 林曦月回过头这才发现,逸儿撅着屁股趴在窗棂上,腿挂在那呈倒栽葱的姿势,眼看就要直接栽进水缸里。林曦月一把将逸儿倒提着抓到怀里,她刚才也是大意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逸儿笑着伸出小手,“娘,哥哥,鱼,鱼鱼。” 楚御启哼一声说,“我可以陪你喂鱼,你乖乖的不许把身子探出去。” 林曦月被大儿子说话的词汇量惊呆了,楚御启爬到窗边,带着楚御逸喂鱼。毕竟还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玩起来也是笑逐颜开。 林曦月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进来,聆风在去岁年底嫁给了宫中一位禁军统领。现在从原谦王府的家生子里面又提上来一个,林曦月赐名为汐风。 丫鬟们上前一字排开屈膝道,“前面正殿已经摆好了,群臣和使节也已经到齐了,请皇后娘娘与两位小殿下移驾阳坤宫。” 林曦月起身,亲手将两个儿子放在竹制童车里,童车是林曦月花了个草图交给工部的巧匠做成的,做的空间很大,两位小殿下都能在里面坐卧玩耍。夏日外面的蚊虫很多,童车上面罩着浅黄色的汐影纱,防蚊虫又足够透气。 林曦月带着四个婢女在前面进入阳坤宫大殿,身后是推车的四个小宫娥。楚国皇后到了,楚国众大臣和外宾们都起身相迎,尤其是瑶七,已经嫁人了却还是活泼俏皮的模样,站在自己位置上冲着林曦月调皮地眨眼睛。 还有上虞国灵溪公主也跟着太子兄长一同来楚国,她看着林曦月温婉而笑,对于这些让她相识之后心生好感的女子,林曦月也冲她们发自内心地微笑。 林曦月还没走过大殿中央,就被瞬间闪到了面前的楚祁夜牵住了手。“走吧。” 大楚众人对陛下当众使用这样精妙独绝的武功这件事,已经习惯了。 楚祁云带着凤夕瑶在前面迎上前,“恭喜大哥,恭喜嫂子。” 凤夕瑶则笑着悄声对林曦月说,“两只小包子我有几天都没见了,想他们想得紧,等会儿散了宴席我带他们俩去玩。” 第174章 小殿下抓周礼 高台下面摆着一条长案,上面放着许多东西围成一圈。礼部尚书宣布两位皇子的抓周宴开始,两位婢女从童车中将小皇子抱出来放在桌案中间。 众人看到两位皇子,无不称赞。齐钰神色复杂地站在人群前面,看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他再看一眼林曦月,不过林曦月却靠在楚祁夜身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孩子,并没有往他这边瞧。 二皇子楚御逸坐在桌子上,好奇地左顾右盼,不但不认生,还冲着周围人咯咯地笑着。瑶七欢喜地笑道,“二皇子果然不像寻常家的孩子,可爱的很,还不认生,长大之后一定是位性格极好又俊美的男子。”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位大皇子楚御启严肃地开口道,“娘亲,要做什么?” 大家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天纵英才的大皇子,一岁的娃儿会说话也就罢了,还能语意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可是太少见了。 林曦月浅笑着说,“你和弟弟从中选出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拿给娘亲。逸儿,挑一件你喜欢的拿给娘亲。” 启儿点点头,其实他也认不全这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些什么,楚祁夜上前指着放在最中间的一块金印说,“启儿,你瞧那样东西如何?” 楚御启虽然跟他的父皇不对盘,而且父皇还总是跟他们抢娘亲,可是自从看到楚祁夜使出轻功的身手之后。年幼的楚御启对自己的父皇就是崇拜与不服气并重了,总有一天要比父皇还厉害,到时候把娘亲抢过来! 楚御启也觉得那块四四方方的金印看上去甚是顺眼,比什么风筝弹弓围棋之类的东西更得他的喜欢。楚御启蹒跚着走过去,在众人有些提心吊胆有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将那块沉甸甸的金印拿……拿不起来。 楚御启走到桌子边示意楚祁云过来,“二叔,我拿不动,你帮我拿着。” 看清楚那块金印是什么的人都倒吸一口气,金印是楚祁夜做皇子时候所用的,这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想让大皇子继承皇位么? 礼部尚书冷汗涔涔,虽然是陛下授意大皇子选金印的,可是有些话哪里是他能随便说的,他灵机一动高声说,“大皇子天纵英才,子承父业!” 楚祁云笑着将那块金印拿起来,顺便将楚御启抱在怀里,“二叔几天没抱你,你又长胖了不少,是不是吃了很多好东西呀?” “二叔,我这不是长胖,只是长大了,赵嬷嬷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楚御逸笑着看了一圈,似乎大不定主意要拿什么才好,他拿起弹弓看了看又放下,然后又继续在桌案上爬了几步拿起算盘摇了摇。楚御逸性子活泼,几乎把每一样他感兴趣的东西都摸了个遍,大家也拿不准这位小殿下要做什么。 最后,他忽然眼前一亮加速往前爬,最终停在一柄宝剑前,成人用的宝剑哪里是他能拿的住,楚御逸的小手在剑鞘上拍打着,“娘,娘,这个,要。” 林曦月笑道,“逸儿喜欢这个啊,倒是符合你这一刻不愿意安静的性子。”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高声唱道,“二皇子英武无匹,独步天下!” 这抓周礼算是行完了,礼官请各位贵宾落座准备开宴。抓周的桌子收下去,两位皇子年龄还小也被带走去休息。齐钰率先开口道,“本宫此次前来,有两份礼物要送给两位小殿下,两位殿下皆是聪慧灵透,楚皇与……皇后有子如此,真是苍天庇佑,让本宫也不由得心生羡慕啊。” 楚祁夜淡笑着说,“听闻齐太子年前才娶了一位太子妃,之前府中姬妾也不少,相信很快也会有喜讯了,太子何必羡慕我夫妇二人呢。” 这话对于齐钰来说,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强笑着敷衍道,“借楚皇吉言了,但愿本宫此次来也能沾沾这福气。来人,将礼物呈上来。” 有两位穿着碧色纱裙的美人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紫檀阴雕的盒子,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然后将盒盖打开。里面各放着一个用红珊瑚雕刻而成的麒麟。红珊瑚本就极为难得,像这样能够打磨成雕件的更是不易得到。 珊瑚表面带着瓷器一边的光泽,光华流转红润可爱。楚祁夜挑眉道,“这倒是个稀罕物,朕就替两个犬儿收下齐太子这大手笔的礼物了。” 有宫人走下去将那两个盒子接过去退到一边,林曦月也浅笑着说,“齐太子费心。” 这是林曦月今天第一次跟他正式说话,齐钰看着林曦月的笑容有些晃神。几个月没见,生了孩子之后的她不但容颜无损,反而显得更美了,整个人似乎更多了几分柔和暖意。“皇后……娘娘何必客气。” 男女授受不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齐钰就算心里在不情愿也不能直接称呼林曦月的闺名。他将酒杯凑到唇边,入口的甜酒都觉得有些酸苦味道。 那两个献过了礼物的上虞国美人却还跪在地上,楚祁夜也不在意,“齐太子带来的下人还是欠缺些调教,占着地方不走是怎么回事儿,等会儿还有舞姬要进来献艺。” 齐钰起身拱手道,“这两名女子是双生女,是太子府的家生子,本宫来大楚一趟也不容易,机会难得,想借此机会将这样一对儿难得的妙人儿送与楚皇。” 楚国众大臣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也有些人动了心思暗中观察。这两个美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虽然比不上皇后娘娘,可是毕竟帝后二人已经成婚多年。男人哪里会嫌美人多的,而这又是一对双胞胎,如果能同时得二人一起伺候床笫间,那岂不是神仙般的快活事? 再说了,这可是上虞国送的礼物,陛下就算不喜欢应该也不好当众拒绝吧!若是这两个女子做了敲门砖之后,打破了之前钦天监的那番说辞,日后他们家的女儿是不是也就有机会入宫了? 齐钰眼睛始终都不着痕迹地盯着林曦月,可是林曦月却面色坦然地饮酒吃菜,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容,完全是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楚祁夜也不生气,笑着握住林曦月的柔荑,“这后宫之事一直都是皇后说了算,皇后觉得齐太子费心送的这一对礼物怎么样?” 林曦月与他相视一笑,“嗯,模样身段倒是不错的,可是本宫身边并无空缺,只是这夕凉殿院子里花木繁多,少不了枯枝落叶要时时打扫,做个扫洒丫头也无不可,只是在夕凉殿内外服侍的丫鬟必须要是身份无半点可疑的大楚良家子才行,这两位……怕是勉强了,大楚国库现在一分一文都必须事出有因,可不能有半点浪费。” 楚祁夜笑着点点头,“不错,这样的收进宫里,干不了什么活儿不说,还得派人盯着她们,要浪费粮食和月钱养两个闲人,还要浪费人力,真真是划不来。” 众臣看到陛下竟然开口问皇后了,不少人都心中暗喜,以为这次终于有戏了,可谁曾想帝后二人对话的走向竟然是这样的,一时间就连齐钰都愣住了。 什么?这两个让他辛辛苦苦请师傅培养出来琴棋书画样样皆能的美人儿,在楚祁夜眼里就是做扫洒丫头的料子?不是齐钰吹牛,这两个美人比那些寻常人家的闺秀还要娇养许多,从小也只是学琴棋书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这样的女人养在太子府中偏院里面的不知凡几,平时藏在偏院里不轻易示人。有许多都已经进入了上虞国各家权贵的后宅,这些女人既是帮齐钰维系关系的“礼物”,更是可以在后宅给各位大人吹枕边风,顺便打听消息的棋子。 而眼前的这对双生姐妹,正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为了给楚祁夜添堵,齐钰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他还一直记着上次来大楚的时候,楚祁夜将小倌直接塞到他房里,还给他送美人的“热情招待”,不回报一二怎么可以? 林曦月眼里含着笑意淡淡一瞥,“如果陛下书房需要两个红袖添香的缺,说一声就好,这样一对双生姐妹花,就算不动官中的银子,本宫也不是不能养起来的。” 知道娘子你是个财主,大财主,财力深厚家底不可限量,有钱任性!可是也不至于这样编排为夫吧?楚祁夜拉着林曦月的手不放,用眼神求饶着。 既然是送的礼物,那转而当作了赏人的玩意儿也不会失礼。楚祁夜想着赶紧打发了这两个女人,向下看就正好看到吏部李大人一边抿着酒,一边眼睛不住往两个美人儿身上瞄。正好最近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吏到各地任职,流程都是要经过吏部的,李大人最近也是加班加点辛苦了,嗯,正好打赏师出有名。 楚祁夜安抚地冲林曦月笑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朕与皇后有白首之约,且有天象所定,宫中现在也不缺宫女,吏部最近调动频繁,李大人辛苦了,这对姐妹花就由朕转赠给李大人了。” 皇上的赏赐不能不受,李大人本来就看中了这对美艳的姐妹花,闻言简直是喜从天降,连忙离座谢恩,“谢陛下隆恩,微臣为陛下肝脑涂地不敢轻言辛苦!陛下赏赐,微臣感激涕零!” 楚祁夜笑着点点头,转而对齐钰说,“齐太子的心意朕领了,收下之后赐给臣子,齐太子不会不高兴吧?” 第175章 暗斗 齐钰暗暗咬牙,是,他是不高兴了,这对双生姐妹可是他太子府花了人力财力培养出来的,送给宗亲贵族或者各部尚书做妾都是足够的,没想到现在却被楚祁夜轻描淡写地赐给了楚国吏部一个从五品官员! 李大人这样的品阶哪里能摸得到什么机密?齐钰知道他的这两颗棋子就算是废了,可是,那又能怎样!寻常官宦人家转送姬妾都属平常事,更何况楚皇这样的地位了,不过是两个没什么背景的美姬罢了,这样做也不算是怠慢上虞国。 齐钰笑着说,“无妨,无妨,既然她们是已经送给楚皇的礼物,您想要如何处置都是应当的。” 齐钰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原本也没想着楚祁夜会放心将他送来的女人收进后宫,他以为楚祁夜应该会推拒而不受。齐钰故意在皇子的抓周宴上当众献美,也只是为了之前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楚祁夜会直接收下来然后转赠给了一个从五品的小吏!这样一来齐钰此举不但没成功的给楚皇添堵,反而让楚皇拿了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棋子收买人心! 李大人府上的随从将那对姐妹带了下去,掌事太监传了丝竹歌舞进殿。楚祁夜向来对这些不怎么上心,不过是因为国宴的规制不得不为罢了。 此时他在专心给林曦月布菜,小声说着话,“娘子喜欢甜菜,尝尝这个蜜汁藕,香糯可口,吃起来不错,还有这个荔枝肉……多吃点。” 林曦月喝完一杯葡萄酒,这才凑在楚祁夜耳边说,“怎么这样的殷勤?莫不是你方才当真看中了那一对娇花,所以有些心虚?” 楚祁夜知她是有意逗趣,在桌子下捏捏她的手,笑着说,“为夫冤枉的很,我待娘子之心一直如此,哪里是在今天有所特别了?” 林曦月的脸颊因为酒意而微微泛着粉色,樱唇水润润的比那盘子里的红樱桃还要好看几分,一双水眸微饧地看着楚祁夜。 楚祁夜看她这副模样,心神微荡,只觉得一团火从胸口直接烧到了下腹。他定了定神,收了林曦月的酒杯,然后倒了一杯冰湃莓果汁放在她面前。 楚祁夜垂着眸低声说,“你有些酒沉了,别在喝酒喝果汁吧。” 林曦月摸了摸脸颊,的确有些热,还好今天上了脂粉才不至于失态。今天这样的场合,林曦月也明白自己贪杯有些欠妥。她抿着果汁小声说,“我酒量不差你是知道的,不过是许久没有饮酒,今儿这冰镇葡萄酒又极对我胃口,所以就贪杯忘形,喝的快了些,过上一会儿就好了。” 之前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闲暇时偶尔喜欢品上两杯甜酒的林曦月只好戒了酒。出了月子之后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怎么正经地喝过几杯呢。这葡萄酒还是出自林家酒庄的,这两年来林家葡萄酒的产量提高了许多倍。 前几年林曦月吩咐酒庄的管事向周围的农户提供葡萄种苗,在酒庄附近的农家推广葡萄种植,然后与农户签订独家收购和保密的协定。渐渐地,林家的葡萄酒已经形成了气候,作为吸引回头客的独家卖点之一,通州林家的醉仙楼也能长期供应葡萄酒了。这次的抓周宴,是专门从通州运了葡萄酒到京城。 楚祁夜俯身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我倒是爱极了你酒意微醺的模样,挨过了这场宴会,咱们私底下搬上一坛子来让你喝个够。” 林曦月伸手拿自己面前的自斟壶,酒壶已经空了,她今天果然是忘形了,这么快就自斟自饮喝掉了一壶…… 林曦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这个,咱们那院子里的桃树下还有呢,我让他们埋了沉珂酒,桃花酿,还有葡萄酒,都是林家最好的尖子,比今天喝的这个好,回头我让人起出来给你尝尝。” “你还有这样藏私的好东西?那我可要尝尝。” 两个人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听的到,在场的宾客也不在意,只当是帝后夫妻情深说点体己话,这样的情状是楚国的大臣们都已经见惯了的。 齐钰脸上带着笑容与各位宾客互相应和,他的视线时不时扫到坐在高台上的楚国帝后二人,只看到他们言笑晏晏,旁若无人地举止亲密,这让齐钰越看越觉得刺眼扎心。 齐钰举杯起身,“这样好的葡萄美酒独酌无趣,本宫敬楚皇一杯。” 楚祁夜微微勾起唇角,举起酒杯遥遥致意,“齐太子请。” 齐钰饮尽一杯,笑着说,“听说大楚现在也有葡萄酒的酒商,喝起来却是比那西域来的更纯净绵长,本宫也想着人找找这位酒商,不知楚皇可愿意告知?” 林家开始在醉仙楼以外的地方出售葡萄酒,也不过是这半年来的事情,所以齐钰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大楚国葡萄酒的具体出处。 楚祁夜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林曦月,淡淡地说,“通州林氏。” 通州林氏?齐钰石化了,他愣了一瞬,继而涩然笑道,“我说呢,何人有这样过人的本事,原来是楚皇后,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生意,本宫……真是失敬了。” 林曦月微微一笑,“无碍,本宫现在就可以答复齐太子,林家的葡萄酒暂时还不能在别国出售,如果齐太子喜欢此酒,临行前本宫着人送上几坛到驿馆。” 齐钰直视着林曦月的眼睛说,“如此……就多谢楚皇后了。” 在这种场合不避讳地看着楚国皇后,这个齐太子是想要找死么!楚祁夜眼神不善地看着齐钰。齐钰察觉到楚皇包含威胁的目光,他明白自己是失态了。齐钰连忙收敛心神垂下头喝酒吃菜,只不过是食不知味。 北境这次派来的那个小王爷是昔日战王拓跋恒一脉的人,他坐在那面上有倨傲之色,林曦月担心此人来者不善,已经派人盯着他了。 等上虞太子献礼完毕之后,拓拔王爷也起身击掌三下,道,“来人呐,小王也要送上给两位小皇子准备的礼物。” 有人快步进殿奉上一个长条盒子,盒子表面的锦缎看上去有些发黑,看得出这是已经有了年代的东西。盒子上面的纹饰是青色的卍字,看上去并不像是北境人惯用的图案。但凡权贵世家送人之物,至少也会装在精美的盒子里面,像北境送上的这件东西,大楚众臣都交头接耳,猜不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楚祁夜注意到这个拓跋小王爷说得是“小王准备的礼物”而不是“北境王准备的礼物”,他不动声色地说,“呈上来。” 拓跋小王爷恶意地笑了笑,“楚皇就不想先问问这里面是什么?” 司马康放下酒杯,淡淡地说,“小王爷这说的是什么称呼?无论是辈分还是品阶,您还远不到与我国陛下平起平坐的地步,虽然说小王爷从北地来,不熟悉礼节可以理解,可是还得请小王爷遵守礼节,称吾皇为陛下。” 拓跋小王爷脸色变了又变,这位大楚官员的意思不就是讽刺他北境来的人不懂礼仪,宛如蛮夷一般是可以理解的么!“哼,本王与楚皇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普通的官员开口。” 卫南青早就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了,他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哎呦,不懂礼仪就罢了,毕竟……这个原因在座各位都懂,您这眼神儿也不怎么好,您说的这普通官员是我大楚丞相,丞相在咱们陛下面前说话都举重若轻,更何况是一个外人呢?” 拓跋小王爷咬了咬牙,“卫三公子好口才。”在北境的时候他就与卫南青打过交道,从来也没讨得什么便宜去。 楚祁夜容色淡淡地时不时抿口酒,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开口道,“丞相和卫大人说得没错,至于你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看份量,里面总不是北境王送来的黄金鹰吧。” 楚皇怎么会知道北境王让他送来的礼物其实是一座黄金打造的苍鹰?拓跋小王爷脸色震惊地看着楚祁夜,“楚皇……陛下,还是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卫南青起身道,“这盒子里面只怕有古怪,还是由微臣帮陛下打开盒子吧。” “无妨,区区一个旧木盒子朕还怕了不成。”楚祁夜坐着不动,按在桌面的手掌上凝了六分的内力,猛然抬手挥出去,北境那个捧着盒子的侍从直接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来,大殿上的众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只有卫南青,楚祁云,司马康等几个人喝着酒一副看戏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楚祁夜收了手重新端起酒杯,“区区一个稍微会点拳脚的侍卫,当着朕的面还敢站着?”北境人送的木盒里面的确没有布置什么机关,木盒里的东西已经滚落在地上,不过东西却没有丝毫损伤,看得出那是一卷画轴。 原来这个送上礼物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内侍?楚国礼部尚书起身疾言厉色地指责道,“拓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楚国有意宴请天下贵客,求得不过是以和为贵,事先也言明不得带侍卫进宫,拓跋王爷如此目中无人是觉得我楚国好说话么?” 第176章 突发的癔症 拓跋小王爷从那个侍卫倒地吐血开始就怔住了,知道楚祁夜已经看出这个侍卫的身份,他更是觉得心慌。不过他又想到,两国交往不斩杀使臣,这让拓跋小王爷稍稍安心下来,强辩道,“入宫的时候不带兵刃,应该也不算逾越吧?” 如果卫南青知道这位拓跋小王爷的内心活动,一定不介意告诉他,“楚祁夜可不是遵循什么不斩来使的老顽固,敢在他面前太得瑟的话,可是会真的没命啊。” 楚祁夜身边的内侍早就机灵地下去将那卷画轴捡起来,奉了上去。楚祁夜抖开那幅画,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手指一僵。林曦月凑过去看,也愣住了。 这是一幅仕女图,上面的少女梳着双环髻,斜斜攀着桃花枝,活泼地回眸露齿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衣带翩飞,栩栩如生。这幅画上面的女子不是别人,却是楚祁夜的母后,曾经的凌妃,赢青凌。 林曦月曾在谦王府祠堂里面见过楚祁夜追忆母亲所作的画,那幅画上面的赢青凌低眉浅笑,温婉柔和,眉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轻愁,与这幅画作上面的大不相同。眼前这幅画比林曦月印象中的母后更要年少几岁,画中的少女笑容无忧无虑,应该是还未出嫁时候的赢青凌吧。 楚祁夜盯着那幅画,低声说,“原来……娘亲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笑容。” 林曦月知道他因此又触动了心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咱们娘亲一直是个很美的女子。” 林曦月的视线落在右下角的落款和印章上面,瞳孔微缩,那里用草书写着,少伯染亦思及故人所作。再看那印章,齐染亦……这不是上虞国的国君么?齐染亦与赢青凌、赢青檀姐妹的昔年纠葛,林曦月回来之后也早就告诉楚祁夜了。 楚祁夜也看到了那落款,他们看向齐钰,却并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异样。看起来齐钰并不知情,而且此事也与上虞国王室有关,齐钰也不至于要这样自打耳光,那这件东西拓跋小王爷又是从何得来的? 拓跋小王爷看楚国帝后两人都迟迟不语,得意地笑着说,“怎么,两位也觉得这画上的美人儿有些眼熟?说起来这幅画跟上虞国也有点干系,画中美人那容貌、那身段,真真是尤物,本王怎么都看不……” 拓跋小王爷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左侧脸颊上火辣辣地痛,血顺着下巴滴到了衣摆上。他怔怔地去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血,吓得软倒在座位上,“血!血!有刺客,保护本王,快点保护本王!” 楚祁夜淡淡地说,“慌什么,不过是朕剥了一枚松子,松子壳不小心脱手罢了。”楚皇陛下弹松子壳的速度太快了,拓跋小王子不会武功根本看不见,可是在座的大楚武将却有几个大略能看到是怎么回事,都在心里感慨陛下的修为竟然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 卫南青扑哧笑出声来,他挥着扇子说,“不过就是擦破点皮儿,至于吓得要死么?还好意思以拓跋恒自比,在本大人看来,拓跋恒虽然才干差了点,可是也算一代枭雄,你这样给拓跋恒提鞋都不配,难怪之前在战场上看不到小王爷的踪影。” 拓跋小王爷轻佻的语气也惹怒了林曦月,她可不信这位小王爷一点也不知道画中人的身份。林曦月慢慢将画轴卷好,抬眼道,“这幅画陛下与本宫就替两个小子收下了,不过就是一副仕女图罢了,这又跟上虞国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拓跋小王爷气的魔怔了,来人啊,将小王爷带下去,请唐大夫好生救治。” 周煜带着几个侍卫将已经下瘫了的拓跋小王爷带走了,他带着的那几个随从想要反抗却瞬间被全部制服。林曦月浅笑着说,“本宫不过是着急要救你家主子的性命,你们一个个急什么,好好的宴会非要动粗不可。” 北境与拓跋小王爷同行的陈大人,此时吓得跪在大殿中央抖如筛糠,他怎么知道拓跋小王爷不按理出牌非要找死呢!他现在只愿不要殃及他这个无辜跑腿的人。 “陈大人这是做什么,朕的皇后不过是看拓跋小王爷犯了癔症,所以好心请人救治,陈大人身康体健,头脑清醒,大可放心地继续喝酒赏乐。”楚祁夜眉眼带笑,可是他的笑容却让在场的人感受不到温度。 北境来的陈大人这才擦着额角的冷汗起身,听到楚皇这么说他算是松了口气。原本他们此行过来,是带着一座黄金打造的苍鹰雕塑的,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需要十个壮年男子才能抬起来。 这件东西才是北境王为恭贺大楚两位皇子周岁准备的礼物。一路上他们都小心保密,就怕被沿途的山匪草莽盯上,没想到楚皇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他们所带何物!陈大人最意外的是,小王爷会忽然拿出一幅画来,就连他在一路上也没见过这个装画的盒子,更不会知道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陈大人在北境朝中本就不受重用,所以才被北境王派来跑这一趟,若是因此而殒命的话,那可就太不划算了。楚皇当年在北境王都掀起的血雨,他可是到现在还记着呢……到了楚京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哪知道小王爷闹了这一出! 既然现在没有拓跋小王爷这个比他品阶更大的在,那就轮到陈大人说话了。他陪着笑说,“小王爷看上去似是有些不妥,劳烦楚皇陛下费心。” 陈大人这句话,既是隐晦地默认了楚皇“拓跋小王爷有癔症”的说法,又似是而非地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以免他自己回到北境之后难做。 陈大人姿态恭谨地继续说,“小王爷弄错了送给两位皇子的礼物,还请楚皇陛下和皇后娘娘宽恕,来人,将黄金苍鹰献上来。”他说着用力击掌三下。 十个男子抬着一个大托盘上殿,他们的脚步缓慢而沉重,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黄金苍鹰盖在红色绸布下面,看上去似乎体积并不很大。不过黄金的密度大,明眼人根据外形,都能判断得出,这座雕塑至少有千斤重量。 红绸掀开后,黄金的光泽和宝石的火彩在殿内的烛火下熠熠闪光。楚祁夜并无丝毫动容,他淡淡地说,“有劳贵使一路护送,周煜,带两个人把东西抬到后殿。” “微臣遵旨。”周煜心领神会,使眼色带了两个侍卫出列。 陈大人有些惊讶地说,“这……分量恐怕有些……” 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三个人围住那黄金苍鹰,周煜在底座后面使力一拍,苍鹰就稍微离了地。两名侍卫一左一右,闷不做声地将苍鹰抬了起来,周煜在后面抬着,三个人像后殿走去,步履也只是比寻常人稍慢了一点而已。 “大楚的勇士果然是非同凡响,今日一见,下官真是大开眼界。”陈大人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惴惴,北境用十个人送苍鹰上殿,楚皇却只让三个人收礼,这不是明晃晃的示威么? 丝竹之声重新响起,大殿里又恢复了平和的气氛,可是这其中的暗涌也只有当事的几个人才能知道。灵溪公主看一眼自家神色肃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兄长,缓缓起身笑道,“灵犀今日也给两位小殿下准备了薄礼,这……不是出于官中的,是灵犀自己的一点小心意,琴儿,快呈上去。” “公主费心了。”林曦月笑意直达眼底,两人时不时还有书信往来,林曦月对这位称她一声姐姐的灵溪公主很有好感。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两人都默契地知道不适合以姐妹相称,只能用称号。 灵溪公主的丫鬟从她身后绕出来,林曦月示意晓风过去拿。两个红木雕花错金匣子,单是盒子就造价不菲。林曦月亲手打开,里面各放着一个金丝攒成中间镂空的圆球,不过杏子大小,圆球表面用顶级绿松石镶嵌出山水图案,两只上面的图案各不相同。上面还带着挂绳和垂穗。 林曦月拿起来细看,“好精巧的物件,这……是香囊么?” 灵犀微笑着颔首道,“皇后娘娘心思玲珑,一看就知道此物的功用,这是今年宫里新来的匠人做的,此物制作不易,费时费力,统共得了七个,本宫府上得了两个,想着给两位小殿下用正合适,夏季难免有蚊虫,装些防蚊的药草进去随身带着也妥帖。” 林曦月知道灵犀这是真的用了心,这两件东西精巧和贵重是其次的,最可贵的是花了心思。比起其他人送的礼物,灵犀这两件东西是真的考虑到了两个孩子才送的。“公主有心了,本宫替那两个孩子收着,回头就给他们挂上,他们一定喜欢!” “我也给两个金贵的小娃娃准备了礼物!请笑纳~”瑶七自己笑着跳到中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来。 林曦月看瑶七的样子就不由低笑出声来,她就知道瑶七会送一瓶什么奇药之类的东西,原本她还担心瑶七会弄两条毒虫来,说要给两位小殿下做宠物,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安全的结果了。 瑶七把瓶子递给晓风,然后才看着林曦月说,“我知道中原人忌讳过寿辰的时候送药丸子,可是我想着这两位殿下什么都不缺,我想了又想,南疆那些特产好像也没什么合用的,所以就从老爹那要了两颗御雪丹。” 第177章 会燃烧的画 在场也不乏见识广博之辈,听到御雪丹都大吃一惊,这种丹药可是千金难求一颗,据说有强身续命的功效,习武之人服用更能促使内力更加精纯。 林曦月颔首道,“这样稀罕的药丸,瑶七有心了,这次来大楚可要多玩几日。住在驿馆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驿长说一声,不要客气。” 瑶七嘿嘿一笑,“嗯!谢皇后娘娘关怀,瑶七很喜欢这里,楚京的街市很有意思,许多东西都是没从前不曾见过的,这次我要多买点东西带回去。” 皇宫地牢里,风华楼副统领秦牧和御前侍卫统领周煜一人一张椅子坐着喝茶,他们身后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这两个人仿佛坐在会客室里,闲适的姿态与牢房里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对面的十字木柱上,绑着一个穿着上好绸缎衣衫的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在宴会上被皇后判定“突发癔症”需要救治的拓跋小王爷。 秦牧抿了口香茶,凤眼微微眯起,“周煜可想好了等会儿要怎么给小王爷治病么?这要是治不好的话,咱们今儿晚上都别想好睡了。” 周煜笑着说,“这样的怂货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费不了什么事,不过今儿晚上我还真的得在这守着,怕是有访客要来,你审问完就早点去歇着,这里有我。” 秦牧挑眉道,“今天夜里,你真不需要我留下帮忙?” “不用了,你有这个精力,等事情了结之后到我府上陪我下几盘棋就好。”周煜看着秦牧,眼光微动,上次这个家伙连着三次输给他,然后就好几天都不见人! 秦牧点点头,“这有何难,过两天我去找你,楼主给了我两坛子上好的陈年桂花酿,我到时候一并拿了去,记得准备点好菜啊。” “好,一定都准备你爱吃的。” 这两年风华楼两位楼主都常住在京城,卓风要留在风华楼打理内务,就换了副统领秦牧留在京城辅助楼主。秦牧与周煜相识恨晚,很快就成了莫逆。两人之间的默契比起那些合作多年的同僚,也不遑多让。 秦牧和周煜两人正闲聊着,绑在对面的拓跋小王爷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方才将他带走的时候为了不让他聒噪,周煜用了点小手段把拓跋小王爷弄晕了过去。 秦牧似笑非笑地说,“哟,小王爷这身子骨可不怎么好啊,这么久才醒过来。” 拓跋小王爷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浑身一个激灵,眼中的迷蒙消弭殆尽。“你们是谁!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要对本王做什么!你们别忘了,本王可是北境派来的贵使,如果有什么闪失,王上是不会……” 秦牧打断他的话音,挑眉道,“不会什么?不会放过大楚?小王爷,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份量了,别说北境现在没有跟大楚为难的能力,就算是有,北境王又会为了你做什么?你在北境不怎么受重用吧,说不定……你们的王上反而更希望你这次别回去了呢。” 拓跋小王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也不是真的笨蛋,出身皇室,这些相互倾轧的门道他还是明白几分的。他原本就是拥护已故战王拓跋恒的,拓跋恒死后,他又仗着是皇亲屡屡在朝堂上提及战王。 拓跋小王爷向来倨傲,与朝中那些北境王一派的大臣关系也不怎么好。难道真的如眼前这个人所说,王上是看他不顺眼已久,所以故意派他来大楚,想要借着楚国人的手要了他的命? “你……你胡说,王上他怎么会这样做!本王如此行事,王上他事先并不知道。”说是这么说,可是拓跋小王爷明显底气不足。 秦牧耸耸肩,“这是小王爷自己的事,本公子并不关心。” 周煜站起身来,“时间不多,不能再跟他磨蹭了,要是迟迟问不出结果,陛下和娘娘可是要不高兴的。” 秦牧坐在那惬意地喝茶,“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可别弄得血乎乎的。” “放心,咱们这儿有的是不见血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拓跋小王爷听出来面前这两个煞星是打算对他用刑了,他挣扎着将铁链子摇的哗哗响。眼神惊恐地看着周煜,“你不要过来!本王是北境小王爷!啊!!!” 前面正殿里的宴会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虽然主人和几个主要的宾客都有些心不在焉。楚祁夜起身说,“今日的宴会就先到这里,各位宾客在驿馆安心住下,朕敬各位一杯。”他说着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宴会散了回到夕凉殿之后,穆瑶穆锦对视一眼,送上来了一个盒子,盒子外表的绸缎花纹与之前拓跋小王爷在大殿上送的一模一样。 看形状似乎也是装画的盒子,楚祁夜沉声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穆瑶气息不乱地说,“这是今天早上叔父在原谦王府收到的,送东西的是个城中一家普通米店的小孩,问也问不出什么究竟,只说是一个漂亮姐姐给他一块碎银让他送到谦王府。叔父派人跟上去也没看到有人与这孩子接头,他担心事关重大,检查了其中没有机关之后,就让人送了进来。” 穆瑶在大殿上看到那拓跋小王爷送的东西之后,更确定了此物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所以她收到东西之后专门没有拿出来,直等到回到夕凉殿之后才奉上。 林曦月轻叹一声,“方才大殿上人多口杂,你做的对。” 林曦月将盒子拿起来,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画轴,只是看背面却与拓跋小王爷送的有些不同,这个画纸看起来似乎是新的,仔细闻还能闻到墨汁的味道。 楚祁夜拿起那个画轴,“以防万一,还是我来打开。” 他往前一抖,画轴展开,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东西。还是一副仕女图,图上的女子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容貌倾城却表情严肃。这女子脸上还稚气未脱,头发的样式也是未及笄女子才梳着的。楚祁夜看着看着,总觉得画上的女子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这上面画的是我娘亲。”林曦月放在桌上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众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会?皇后娘娘的母亲不是通州商贾林氏的独女么?普通商家的独女画像怎么会流落在外,到现在才到了楚京来。 林曦月轻轻抚着画纸,“不对,我从来不曾见过这幅画,而且……这画纸和墨迹明明就是近期所作,顶多不会超过半个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知道皇后娘娘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怎么会有人在近期画下她出嫁前的画像?楚祁云在旁看了一会儿,说,“这仕女图人有相似,嫂子该不会看错了吧。” “不会的,这的确是本宫的娘亲,不会认错,送礼的那孩子还带了什么话么?” 穆瑶想了一会儿说,“那孩子只说,给他东西的人说,这是送给女主子的。” 晓风忽然低呼道,“快看,右下角有字!” 右下角刚才还是空白的,此时却一行一行显现出字迹,“灵国新任灵主临摹前代圣女圣像,请新任圣女过目,白雪纷飞前必然前来相迎。” 在场众人都怔怔地看着画上的字迹,前代圣女,新任圣女,这都是谁跟谁?林曦月忽然抽出袖中的短刀,对这那幅画就会过去,将画连着上端的画轴斩断。 画纸落在地上转瞬间就燃烧殆尽,楚祁夜扔掉手中的画轴,“燃烧粉?看来此人是算准备朕会亲自打开这幅画啊,这个示威可真是有意思!”楚祁夜唇边勾起冷冽的弧度,这样的小伎俩,明知道他不会中招还要用,那就是为了挑衅他了。 楚祁云看了眼自家大哥比锅底还黑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这灵国国主换人了么?这些年往灵国的领域插钉子太难了,这方面咱们的消息是有些不大灵便,至于前代圣女和新任圣女,嫂嫂可有什么头绪?” 林曦月头疼地苦笑道,“照这上面的意思,家母就是那前代圣女,至于本宫,应该就是那什么劳什子新任圣女,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楚祁云无奈地撇撇嘴,“这下好了,就连嫂子也没头绪了,这明显来者不善啊,可是敌在暗,我在明,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林曦月轻叹一声,“此事还要从家母的身世入手,过几天等各国的人离开之后,我就自己回一趟通州,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楚祁夜牵着她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一个人去,我陪你一起。” 林曦月浅笑着说,“你呀,朝中最近事忙,你能走得开么?我不就是自己回趟娘家么,而且身边还带着人手,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她又劝了几句,楚祁夜这才暂时作罢。几个人正说着接下来的对策,凤夕瑶和聆风牵着两个孩子进来,凤夕瑶手里还拿着七八支红艳的糖葫芦。 启儿摇摇晃晃地过来 ,“娘,启儿给娘亲带了糖葫芦!” 逸儿也不甘落后,抱住林曦月的腿撒娇,“娘,抱抱。” 凤夕瑶捏捏启儿的脸蛋,“你们俩个小鬼,刚才央求姨姨帮你们做糖葫芦的时候小嘴儿甜的很,现在见了你们娘亲就把姨姨忘了。” 第178章 坑爹的小包子 楚御启背着小手,煞有介事地说,“本殿下怎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 众人都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凤夕瑶摇摇头,除了不爱吃酸的皇帝陛下,她给大家手里一人塞了一支糖葫芦。聆风转身出去又端来两只小碗,“两位小殿下还没长齐牙齿不能吃糖葫芦,看王妃做糖葫芦得个趣味儿就罢了,两位小殿下还是委屈委屈吃奴婢炖的这蜂蜜山楂羹吧。” 再有事情也不能影响吃东西的好心情,林曦月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丫鬟给两个孩子喂山楂羹,“启儿逸儿,这山楂羹好吃么?” 楚御启:“酸甜可口。” 楚御逸:“好吃,吃,娘娘,吃。” 凤夕瑶察觉到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特别是皇帝的脸色,到现在都还阴着。她啃着糖葫芦说,“谁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么?” 楚祁云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凤夕瑶点点头对林曦月说,“既然你要回通州,那我就陪你走一趟,有本女侠跟着,免得你家夫君总觉得不放心。正好还能回风华楼看看,赶得及还能看看卓风大统领的八卦呢,说不定咱们还能助他一把。” 林曦月好笑地看她,“你这个丫头都成婚许久了,还一口一个本女侠。你这样马马虎虎的性子,更让人觉得更不能放心了,再说了,你跟着我走了,一去来回大半个月,你家小五能舍得么?” 凤夕瑶含着一颗果子,含糊不清地说,“唔,这又有什么关系,在外人面前,我还是会说本妃如何如何的,你就放心吧。” 楚祁云笑道,“她也是在这京城中呆的太闷了,听说嫂子要回通州就按捺不住,想要跟着走一趟,嫂子就成全她罢。我到时候也……” 楚祁夜挑眉打断了他的话,“你媳妇想跟着出去玩就罢了,你可别想着取巧脱逃,这京城中需要你要处理的事还多的很!” 楚祁云闻言脸色一僵,“大哥,皇兄,你就不能等会儿再说么,非得在皇弟的兴头上浇冷水,这种乐极生悲的感觉……太痛苦啊!” 楚御启在旁边坐着,他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大人们讲话,虽然大多数内容都听不懂。此时他却终于找到了吐槽的点,“二叔跟爹撒娇,大人了,羞羞脸。” 他再天纵英才少年老成,可是词汇量毕竟有限,有些表达就难免断断续续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顺利的理解了大殿下的意思。 二殿下楚御逸也牵着哥哥的小手,笑着说,“羞,二叔,羞羞。” 凤夕瑶捶着桌子大笑,“祁云你听懂了么,你这个大侄子鄙视你一把年纪了,还向自己兄长撒娇,真是好没羞没臊!咱们这位小侄子对此也是赞同的。” 楚御启和楚御逸两个小鬼傻笑着连连点头,似乎是对二婶的翻译表示满意。 楚祁云环视一圈,无奈地笑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从小就知道欺负二叔了?” 林曦月笑着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启儿,这都是谁教你的?” 楚御启看了一眼自己父皇,“父皇说了,男儿不能撒娇。” 逸儿也点点头,补充道,“撒娇,娘,娘,不长大!” 楚祁夜的确背着林曦月给这两个小子不止一次的好好上课,告诉他们,身为男人就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向娘亲撒娇是令人不齿的,这样会长不大!两个小子当时还不怎么会说话,楚祁夜还以为他们记不住,没想到告状的时候倒是记忆力超群啊。 林曦月好笑地看楚祁夜,“哦?这是父皇教你们的,父皇是不是跟你们说了撒娇的男孩子会长不大啊?” 根据两个儿子断断续续的话语,林曦月已经大概拼凑出了他们要说的内容。楚祁夜面色淡定地喝着茶水,似乎事不关己一般,其实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之前还觉得逸儿比启儿好糊弄一些,现在看来,逸儿这个小子一点也不傻,那叫大智若愚,补的一手好刀。两个熊孩子一个一本正经的给他父皇插刀,另一个看似傻乎乎的补刀,还真是配合默契啊…… 楚御启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楚御逸笑着点头,“嗯,爹。” 林曦月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喝茶掩饰的某人,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由着他们父子这样斗法去吧。 楚祁云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崇拜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这个办法好。”这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杜绝了娘子的时间都被孩子占用的可能,不过,后面这些话,楚祁云是没胆子说出来的,他不想明天醒来就又多了一倍的杂事要处理…… 两位小殿下吃过山楂羹之后犯困,聆风带着他们去寝殿休息。因为两个孩子还小,没有到独住一宫的时候,而且林曦月执意要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教养。所以就在夕凉殿的偏殿给两位皇子收拾了一处寝宫。 这两位小殿下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除了喂养的时候,林曦月就不让乳母与两个皇子过多接触,等到两个孩子满八个月就断了奶。几名乳母厚赏之后送出宫去,并不按照旧例留在孩子身边继续照看。一则是为了让母子感情亲厚且方便教养,二则是担心乳母过分娇惯,给皇子养出骄奢任性的脾气。 林曦月虽然觉得楚祁夜对两个儿子有些严厉,可是在某些程度上她也是认同的,男孩子就要经得起摔打。特别是他们的儿子,以后若是能力不足、魄力欠缺,等他们夫妻老了,这兄弟俩要如何担负的起楚国的担子? 不过楚祁夜的想法要更超前一些,他打算好好磨练培养这两个小子,然后在两人行冠礼之后就把这皇位甩锅,兑现承诺带着他的曦月环游天下去。楚祁夜的想法并不算是天马行空的规划,他可是冠礼之前就坐稳了七星宫宫主的位置,率领一帮顶尖杀手打天下了。让两个儿子早点接班,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卫南青在宫宴结束之后就被楚祁夜派去守住城中各处要塞出口,排查其中的可疑人等。当时在宴会上,楚祁夜就确定,这幅画母妃的昔年画像绝对不是拓跋小王爷自己所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人挑唆了这个蠢货。 虽然说算算时间,把这幅画交给拓跋小王爷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出城去了,可是排查一番,也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既然已经定下来下一步怎么做,那就是等结果了,几个人遂放松下来,继续喝茶闲聊。 楚祁云将那副画展开细细观看,“小时候我还不懂事,也能隐隐感觉得到母后虽然每天都在笑着,可是她并不是真正开心的,现在看着这幅画像,真的有恍如隔世之感,原来咱们的母后未嫁之前也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咱们的母后真是一位绝顶的美人,以前我只听皇姑母说起过,现在却是第一次见到母后这样由心而发的笑容,真是好看。” 林曦月的目光也有些怅惘,虽然不曾与母后相见,可是林曦月也能想得出,年轻时候的母后这样的美丽自信,应该也是位骄傲恣意的女子,明亮如初生的朝阳那般。母后为了爱情背离了母族,笃定地选择了那个男人,放弃原有的一切,走上全然陌生的道路,这种选择真是骄傲的冒险。 黄昏之前事情就有了眉目,周煜和秦牧前来回报,说是那位拓跋小王爷已经招了。林曦月放下茶盏,“请他们两人进来吧。” 秦牧和周煜进来,衣袍纹丝不乱也没有沾染任何血腥,两人行礼过后,林曦月给赐座,“坐下喝杯茶,你二人也辛苦了,那拓跋小王爷怎么说的?” 秦牧看周煜一眼,周煜冲他笑了笑意思是让他说,得遇明主,且两人的主子实际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也不存在什么争宠邀功之意。秦牧知道是周煜这个闷葫芦多年来跟着一个冰山主人,所以也是个性子沉闷不爱说话的。 秦牧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个拓跋小王爷的骨头可没他的嘴硬,没两下就招了,说是他在来楚京的路上,在北境的一处驿馆中遇到个美貌的白衣女子,那女子就问他,战王身死北境到西部退守半壁江山,难道不想要出出气?” “出气?”林曦月冷笑着说,“那他应该已经知道画像上的人是何身份吧?”这个小王爷真是向天借的胆子么?知道画中人的身份还敢语出轻佻! “他是知道画像中人是……圣母皇太后,是那个白衣女子告诉他的,起初这个拓跋小王爷还不敢,可是那个白衣女子用了激将法。这小王爷总觉得自己出自战王一系,又是北境王的外甥,向来是自视甚高。” 楚祁夜沉吟道,“白衣女子?这行事手段倒是眼熟的很。” 林曦月低声说,“看齐钰的样子,是的确不知情,有很大可能是……灵国。” 灵国虽然以神秘姿态示人,对外也总是高傲除尘的样子,可是一个世代住在山中身怀高超能力的部族,却偏偏以“国”来命名,谁能相信他们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也许只是因为灵国人这些年暂时还没找到,能够搅动尘世云涌的突破口吧。 第179章 顺藤摸瓜 林曦月肃然道,“这一路上那白衣女子不可能只与他联络了一次吧?他们有什么联系的方式么。” 秦牧叹了口气说,“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属下好好招待了拓跋小王爷一个多时辰,可是还没能问出个究竟,他把所有知道的和猜测的全部都招了出来,甚至连他调戏了北境王后宫嫔妃的事情都说了。他似乎还不要命贪慕那女人的美色,缠着人家问了许多次都没能得逞,那白衣女子是真的没给他留下什么线索。” 楚祁夜沉吟道,“既然问不出什么,想个法子让他以后再也说不出今天的这些经历,毕竟也是北境送来的小王爷,别弄死了。” 秦牧笑道,“那个小王爷受不住刑,现在已经被吓得有些疯疯癫癫。“ 林曦月笑着说,“还是稳妥为好,不是有种药,吃了能让人变得痴傻么?拓跋小王爷既然已经得了癔症,太医尽力施救,可是却没治好,拓跋小王爷病重不治,变得痴傻疯癫,这也算顺理成章吧?” 秦牧被逗得差点笑出声来,他颔首道,“属下明白怎么做了。” 楚祁云也大笑着说,“哈哈哈,皇嫂这招用的好,反正这个拓跋小王爷也算是囫囵个儿地给送回去了,这就不能算是咱们怠慢使节,就算北境人觉得不妥,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说起来倒是便宜他了,敢那样不知死活的满口胡吣!” 凤夕瑶冷笑着说,“可不是么,敢那样的说母后,咱们能给他留着条命已经算是仁慈了。秦牧!你真身上闻起来并无半点血腥,可是给那拓跋混蛋留了余地?” 秦牧苦笑着说,“副楼主这么说可是折杀属下了,属下哪儿敢啊,今天是两位小殿下的好日子,属下想着要不见红才好,可是这不见红也有不见红的法子,您也是知道的,照样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比如……将手指头一个个捏碎。 凤夕瑶笑道,“你倒是激灵,想的周到,这些年没白磨砺啊。“ “副楼主过奖了。“秦牧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再说了,就算属下动手刑讯见了红,要来这后宫面见各位,哪里敢不换衣裳就进来?各位都是沙场上拼杀过来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个,可是若冲撞了两位小殿下,属下可吃罪不起。” 林曦月笑着说,“你有心理,刑讯的手段,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主要在于结果,你既然问出了结果,已经是完成任务了,你二人且先回去休息,等到宫门下钥之前,在进宫到地牢去守着,这拓跋小王爷傻归傻,可也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做鱼饵,静待鱼儿上钩的用处。楚祁夜了然道,“出宫之后让手下人放出风去,就说拓跋小王爷身体抱恙,被朕留在宫中做客。” “是,属下告退!”“微臣告退!” 周煜和秦牧出宫之后,宫门口停着周煜府邸的马车,秦牧则是骑马来的。周煜力图邀请秦牧一同上车,“红袖坊还远着呢,左右晚上还有的要忙,你不如跟我一道回府,然后用膳歇息之后,再一道入宫,这样倒也齐整便利。” 秦牧也不迟疑,直接跳上周府的马车,“能蹭饭何乐而不为?”周煜笑了笑也利落地上车去。 车架里面虽然不算豪华,可布置的还算是舒适,秦牧环视一圈,笑着说,“马车布置的不错,你现在倒是会讲究这做官的排场了。” 周煜笑道,“城中百姓众多,纵马行驶多有不便,这不能肆意驰骋,还不得不走走停停实在是憋屈的很,如此几次,我还是决定乘马车了。” “哦?”秦牧挑眉,他的容色本就生的极俊美,此时更是显得有几分邪魅的味道。“我怎么前几天刚回京城就听说周统领骑马路过东市,遇到某家的千金贵女投蜜桃表达垂青之意?莫非是路遇的美人恩太多,受不住了?”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了!那个小姐之前宫中赴宴的时候,在花园中迷了路,我给她指路,前不久路遇,人家让丫鬟送了一兜刚买的水蜜桃,仅此而已再无交集。”周煜尴尬地解释道,他原本就是不善言辞的性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是难熬。 秦牧扑哧笑出声来,“解释什么,我又不是你那家中的娇妻美妾。” 周煜正色道,“我家中有没有娇妻美妾,都有些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么?”知道他不善言辞,还偏要每每以言语逗弄,真是让人牙痒的很。 马车走了一会儿,周煜酝酿了一会儿才说,“你一个男子,住在红袖坊那样的地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不如搬到我府中同住。” 秦牧笑道,“你那府邸装得下我么?” 周煜认真地说,“府中还有好几个空房间,随你挑选。”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用这样隐晦的方式,好在他的意思,对方心里也是明白的。 “好,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去与你作伴吧,也没什么行李,回头我跟轻语说一声就搬过去。”秦牧慵懒地靠在车内的软垫上,似睡非睡。 “嗯!今天你就去看看想住那里,我吩咐管家收拾出来。”周煜还是表情严肃的那张脸,可是眼睛里却明显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夕凉殿里,卫南青匆匆赶了回来,进来坐下就咕咚咕咚地一口气连喝了两盏茶。楚祁夜嫌弃地看着他牛饮,“这样好成色的枫露茶,给你喝是可惜了,牛嚼牡丹。” 卫南青在城中各处关口跑了一下午才将事情安排妥当,到现在都没能坐下来喝口水,当然会口渴了!他很想问问楚祁夜,本公子是被谁派出去跑腿到现在才能喝水休息的!你的良心还在不在?算了……这些话卫三是不会问出口的。 一则是卫南青识趣地不敢说,他怕自己说了之后会招来楚祁夜之后大规模的“报复”,比如说什么能者多劳,然后微笑着扔给他更多的活去干。 二则是相识相知多年,卫南青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认识到,楚祁夜这个人哪里是没有良心?楚祁夜的良心早就黑的看不见了好吗! 卫三公子不声不响地端起第三杯茶水,内心的吐槽声却是波澜壮阔,当然,这些楚祁夜是没机会知道的。他又喝了半杯,这才开口说话,“城中各处我已经布置好了,各城门都有人把手,必须要有京城的居住证明和通关文牒才能经过,各处客栈我也派人轮番去查了,遇到可疑人等立即汇报。” 林曦月沉吟道,“灵国的那些人,本宫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有些了解,灵国隐藏的财力应该是个惊天的数字,他们每到一处都会有自己的据点,一般不会住在客栈,之前都是临时买下别人名下的院子当作据点的。” 卫南青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林曦月的意思,“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微臣去查访最近交易的城内外宅子和庄园?” 林曦月点点头,“不错,本宫就是这个意思这京城内外,每个月交易的院子并不多,而且买卖文书也要到京兆府备案,此事你交给底下人去办就好。” 卫南青想了一会儿说,“那,今天晚上宫里还需要微臣留守么?” 楚祁夜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晚上收网的事情,朕已经交给周煜去做了,还有秦牧从旁协助,就不需要你在这蹲着了。再者……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刚才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朕压榨你这个臣子,压榨的太狠了么?” 楚祁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指着卫南青大笑,“卫三你憋在心里有什么用,大哥他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倒不如直接说出来,还落了个畅快。” 他们三人迄今为止,已经相伴十年有余,卫南青了解楚祁夜的个性,同样的,楚祁夜当然也清楚卫南青的性子。 自己心中的腹诽被拆穿,卫三公子陪着笑脸说,“这可就是冤枉了,微臣为陛下做事,那可是甘之如饴啊!”其实他是真的很想尽快回家,然后躺在自家柔软的大床上,搂着可爱温柔的老婆啊。 楚祁夜气定神闲地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儿,“是么?觉得甘之如饴就好,你去吧。” 他泯口茶水,顿了一会儿,“卫三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要给朕卖命到死的。” 可怜的卫南青,原本觉得如蒙大赦,加快了脚步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脚下一歪……他脚步却不停,心里默默哀叹着,“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楚祁云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扶着桌子哎呦,“太好笑了,卫三他一定在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嘴欠地跟你许诺了呢。”他今天看了卫三的笑话,实在是开心的很,不过,古人云乐极生悲,诚不欺我。 凤夕瑶听说两个小包子醒了,就亲自去偏殿将他们抱过来,她一手抱了一个快步走进来,“这两个小家伙又长胖了,沉了不少,我抱着两个还觉得有些吃力。” 楚祁云刚笑够了,张开双手说,“来二叔抱抱。” 楚御启矜持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说,“要娘亲抱!” 楚御逸则笑着向他们的二叔伸出小胖手,“二叔!” 还是有一个买账的嘛,楚祁云表示很欣慰,他笨拙地将逸儿接过来放在腿上,小包子刚坐稳,楚祁云就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大腿上顺着袍子往下流。是楚御逸小朋友很给面子的,尿了…… 第180章 小包子的黑化启蒙 楚祁云僵硬地坐着不敢动,不敢相信地问,“……他是不是尿了?” 凤夕瑶也愣住了,她弯身侧着头瞧了瞧,看清楚楚祁云袍子下摆淋漓的水渍之后,哈哈大笑,“哎呦,刚放你身上就尿了,抱过来之前,我等了许久想让逸儿撒尿,可是他偏不,没想到是专门给他二叔攒着呢,哈哈哈哈……” 楚祁云哭丧着脸说,“夕瑶快点救我!这个臭小子,你就承认了吧,是不是故意憋着坏整你二叔啊?还有你,是不是你们兄弟俩商量好的,嗯?”之前一直都不尿,还专门让他抱了之后才尿出来,楚祁云很有理由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楚御启看到二叔的窘境,坐在林曦月身旁“咯咯咯咯……”笑的鼻子不见眼睛的。 楚御逸则是无辜地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脖子看着楚祁云,“尿尿?”他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一副“二叔你说什么宝宝听不懂啊”的表情。 晓风等人低头憋着笑,上前先把楚御逸抱走去换裤子,楚祁夜状似满意地勾勾嘴角,“去取一套朕还没上过身的常服,带瑞亲王去沐浴更衣。” 楚御逸和楚御启满九个月之后,似乎已经知道不能在人身上尿尿了,除了夜间有时还会尿床之外,其他时候他们基本是知道尿尿要提前说的,这次是意外还是故意的,也许只有逸儿自己心里清楚。 林曦月捂着嘴低声笑了好一会儿,“小五快点去换衣裳吧,这两个小子最近是越发会淘气了,也许是见了你这个二叔太过激动,我回头会好好教导逸儿的。” 楚祁云面对着大家或明显或隐晦地幸灾乐祸,就连自己的亲亲老婆也不例外,在一旁笑弯了腰。楚祁云心里苦啊,大哥一家子都是这样爱折腾人,两个大人这样黑心,生出来两个小的也不遑多让,以后只怕会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楚御逸洗完小屁屁之后换了裤子,被晓风重新抱回来,他也不急着与哥哥争夺娘亲身边的位置,反而挥着小手,口中“姨,婶”地叫凤夕瑶抱。 楚御逸虽然吐字不清,可是他叫的也没错,从林曦月娘家人的角度应当是叫“姨姨”,可是从楚祁云王妃的角度则是喊“二婶。” 凤夕瑶自己经常“凤姨、二婶。姨姨”地换着叫,小孩子暂时还不懂这些区别,就是之前听到大人怎么说的,他就记住了。 凤夕瑶以前还觉得自己不喜欢孩子,可是这两只小包子降生之后就改变了她的想法。此时凤夕瑶心都被逸儿唤的软了几分,她连忙将楚御逸接过来搂在怀中。“逸儿,二叔现在不在,你可以告诉二婶哦,你刚才是故意的么?” 楚御逸茫然地重复,“副(故)……亦(意)?” 凤夕瑶这才想到孩子也许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她就换了个说法,“循循善诱”道,“逸儿,给二叔,尿尿?” 楚御逸这下听明白了,他得意地仰着小脸咯咯笑道,“给二叔,尿!哥哥!” 这下轮到楚御启小朋友变脸了,他一头栽进林曦月的怀抱里,将小脸埋在林曦月臂弯里,坚决不打算抬头,有这样一个坑货弟弟真是丢脸!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原来楚祁云的猜测是真的,果然是两个人同谋。大人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预谋的,更想不出他们俩是怎样交流的? 凤夕瑶抱着逸儿笑出声来,“好样的,启儿和逸儿都是好孩子,这么小就得了你凤姨整人的真传,果然是两个小天才啊,真是让我疼爱的很呢。” 事实证明,多年以后,这两位小殿下整人的法子可是集合了所有长辈的精华荟萃,并且将之发扬光大。黑心程度比起他们的爹也不遑多让…… 林曦月不想给两个小子留下“鼓励调皮捣蛋”的印象,所以强忍着不笑,她清了清嗓子说,“启儿逸儿,二叔对你们俩那么好,你们俩怎么能一起整二叔呢,娘亲不是教导过你们,要尊重长辈,为人要有良心么?还有启儿,你是兄长,要做到表率的作用,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嗯?” 楚御启趴在林曦月怀里也不抬头,闷声闷气地说,“孩儿知错,娘亲,不气。” 楚祁夜也同样很不满意,不过他的思路跟林曦月大不相同。这两个不肖子,做起坏事来起步是早了点,可是水平比起他当年可就差太远了。 他小时候恶作剧,折腾了楚祁瑜多少回他自己也数不过来了,可是什么时候被人抓到过?当年在皇宫里大家可都夸三皇子,少年老成,聪明懂事谦让有礼呢! 像这两个臭小子那样做坏事当面就被人抓包,这段位在楚皇陛下眼里实在是不够看的很,看来还是该好好磨练这两个小子!楚祁夜暗暗决定了。于是楚御启和楚御逸从他们父皇这里开启了了他们人生黑化的第一步,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计议已定,楚祁夜留着他们继续聊天,自己走到隔间的书案坐下处理堆积的奏折,其实大多数奏折并不用花什么心思,只需要批示“知道了”一类的字句即可。 两个小包子要少食多餐,他们的晚膳时间要稍微早一些,穆瑶端来两盏蒸酥酪来,上面只用茶勺挑了一点洋槐蜜调味,还有两只琉璃碗里面盛着磨碎蔬菜调制的米糊。这些都是聆风下午来在小厨房做好的,除此之外,聆风还在小厨房备了几样林曦月爱吃的才,做好之后才出宫回家去了。 凤夕瑶看了看两个小包子的精致膳食,感叹地说,“聆风这个丫头倒是倒是个知恩图报的,现在已经脱了奴籍,做了正经人家的夫人,还不忘时时回宫来给你这个旧主子做点吃的,对两只小包子也尽心尽力的。” 林曦月笑叹道,“她家里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婆婆,每天也是忙的很。我都跟她说了多次不用这样频繁入宫来,可是她偏偏不听,说是要为小主子多做些事,不然总觉得不安心,说了几次之后我也就由着她去了。” 聆风从小就与林曦月一同长大,聆风也是尽心尽力扶持了林曦月多年,所以两人之间的情分是主仆之情以外,更是易亲亦友的深厚牵绊。聆风能如此行事,必然出自真心,林曦月若是推拒的次数多了,就显得太过见外,反倒会让聆风伤心。 凤夕瑶笑了笑说,“我身边就没有这样得力的人,府中现在倒是有几个乖顺的婢女,可到底比不上你们从小长大的情分来的用心,等我也添个崽子,到时候还要去找聆风,让她把这给崽子做饭的食谱单子给我写上一份。” 凤夕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成婚之后就更是不知道害羞为何物了。她现在还没当娘,可是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却丝毫不像那些贵妇一般羞涩遮掩。 林曦月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我就派人传讯,让聆风写一份给你存着。你与小五成婚也有一年了,聆风与那吕统领感情也甚好,我看着啊,你还有聆风应该也快要传出喜讯了,就趁着你们身子都没有不便,早点办好了。” 凤夕瑶喜道,“这样是最好不过的,那蒸酥酪看着甚是可口,我弄回去也能自己弄来吃。”她看着两个小包子在一旁乖乖地由婢女喂食,吧嗒着小嘴的模样让人心都要融化了,看他们吃东西,总觉得那食物会变得诱人许多。 楚祁云沐浴完之后,换了一套衣裳过来。两个女人此时正在看新送来的宫花式样,没他什么事儿,楚祁云就走过去看两个小包子吃东西,“启儿,二叔也肚子饿了,能把你的晚膳给二叔吃么?” 楚御启咽下口中的蔬菜羹,煞有介事地瞥了楚祁云一眼,“二叔要抢小孩吃的?” 楚御启小朋友没直接说不给你吃,就是用反问的语气让你无地自容! 从周岁小儿那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楚祁云默默无语,还有,这小子那不屑的眼神,嘲讽的语气,还有俯视别人的“王之蔑视”都是跟谁学的?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眼熟!楚祁夜缓缓转过头,偷瞄了一下正专心批折子的楚祁夜,嗯,他明白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大的惹不过,那就从小的这里下手吧,楚祁云还没忘记自己被楚御逸浇了一身尿的经历。楚御逸正砸吧着小嘴巴,回味蒸酥酪的香甜滋味,楚祁云弯下腰说,“逸儿,你的酥酪看起来很好吃,二叔吃一口好不好啊?”他装作要去吃勺子上的蒸酥酪,没想到不善言辞的二殿下用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表示不满。 楚御逸撇了撇嘴……哭出声来,“啊!娘,娘,叔,叔叔……” 魔音贯耳,不过林曦月也只是向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手头的事去管,楚祁云在逗两个小子,她也听见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林曦月从来没打算娇养这两个儿子。 凤夕瑶却是心疼了,吼一声,“楚祁云!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啊。” 来自夫人和亲侄子的双重魔音贯耳,楚祁云心塞了,他忙不迭地哄劝道,“逸儿乖啊,二叔就是逗你的,这样吧,你不是喜欢举高高么?二叔等会儿带你到院子里去玩儿如何?” 楚御逸闻言立马收声不哭了,咧嘴笑着,“二叔,好!” 楚祁云悲伤地发觉,自己又一次被套路了…… 第181章 回家生孩子! 楚祁云夫妇留下来用过晚膳之后就出宫回王府了,楚祁云在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长吁短叹。凤夕瑶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本来懒得理他,可是到后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凤夕瑶睁开眼睛问,“怎么了?有什么发愁的事说出来也让本女侠高兴高兴。” 楚祁云又叹了口气,这才幽幽地说,“夕瑶啊,今天我被大哥家那两个臭小子欺负了,你当时都不帮着我,还跟着笑得那么愉悦。” 凤夕瑶被他气笑了,“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刚满周岁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你说的那两个臭小子可是你的嫡亲侄子,难道我还帮着你揍他们屁股不成?” 楚祁云笑着拿起凤夕瑶的玉手,包在自己手掌中来回揉搓着,“这倒不至于,我也是很疼爱那两个小子的,怎么会舍得揍他们?可是身为他们的二叔,这样单方面的吃瘪,是不是有点太没面子了,这不是也有损你凤女侠的威名么。” 凤夕瑶好笑地摇摇头,“说的有理,那你有什么法子扳回一程啊?” 楚祁云微微一笑,他支起身子凑到凤夕瑶耳边,声音低哑地说,“咱们也快点努力生个孩子,让咱们儿子给那两个臭小子还以颜色,他们兄弟之间再混战打仗,不过是孩子间的玩耍事,不算什么事儿的。” 凤夕瑶无奈地看他,“敢情你是想让本女侠生个孩子出来帮你冲锋陷阵?唔。” 凤夕瑶话音未落,嘴唇就被楚祁云突如其来地侵占了。楚祁云按照以往的经验,先出其不意抢占先机,然后再抓紧时间将凤夕瑶吻了个七荤八素,无力思考。 成婚快一年,楚祁云的吻技也娴熟了许多,掌握到了能最快让凤夕瑶失去理智的办法。绵长的一吻结束,凤夕瑶已经目光涣散,红唇微张着软倒在楚祁云怀里了。凤夕瑶难得露出这样娇憨的模样,就这样乖顺地靠着楚祁云。 楚祁云低头看着她香腮带赤,眉目含情的样子,心里爱的不行。他感觉自己胸口里面燃起了一股火苗,火苗一路燃烧着滚滚而下,将他的理智几近焚毁。 提醒自己这还是在外面,楚祁云也只能触碰着怀中的香馥娇躯解馋,可是这样却让下腹的热意更甚。正当楚祁云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马车从偏门进了王府后院,终于停下来。“王爷,王妃,已经到了。”是车夫的声音。 这声呼唤让凤夕瑶稍稍恢复了些许神智,她红着脸娇嗔地瞪一眼楚祁云,“急色!” 楚祁云笑着也不在意,他先利落的跳下车,凤夕瑶整理好衣服刚掀开帘子踏上车板,一个不防就被楚祁云拦腰抱起来扛在肩膀上。 旁边还站着随行的侍卫,虽然他们都垂头不敢看,可是凤夕瑶被倒挂在楚祁云肩上,还是羞得脸色通红,她小声恼道,“放开我,快点,我自己会走路!楚祁云,你给我放开,你……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对你出手啊!” 楚祁云乐颠颠地往他们住的院子走,步子迈的很快,却走的很稳当,就怕颠到了他的亲亲娘子,“打是亲骂是爱,娘子请便吧,而且,为夫相信娘子舍不得,若是打坏了我,娘子应该比为夫自己还要心疼呢。” 这人!现在就是吃准她了!凤夕瑶懊恼地举起拳头,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他背上,没错……她现在就是舍不得啊。“喂,你走慢一点,我刚吃过晚饭!” 楚祁云脚步不停,笑道,“哎!我稳当着呢,就快到了,娘子再忍忍。”开什么玩笑,他哪里还能慢的下来?楚祁云足尖一点干脆用上了轻功…… 王爷旁若无人地扛着王妃,一路傻笑着飞进来,这样的画面太惊悚了!为了不让主子们难做,路过的所有家丁和婢女闪避不及,全部低着头不敢看。 “楚祁云!你疯了吧,你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凤夕瑶徒劳地挣扎。 “回去生孩子。”回答的简单粗暴,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凤夕瑶:楚祁云你这个急色鬼,急色鬼!自从两人成婚之后,楚祁云在床笫事上面从最初明显的生涩,很快就变得驾轻就熟,简直称得上无师自通。 而且楚祁云很粘着凤夕瑶,在床笫间的事情,他总是能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经常让凤夕瑶很有些吃不消。简直像一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啃噬到蜜糖的巨蚁,发誓要把以前所有的亏欠全部弥补回来那样! 楚祁云就这样将凤夕瑶扛回了两人的寝殿,进门之后,内殿的那些使唤丫头看到两位主子是这样的情状,全部知情识趣地小跑着出去,还不忘把门给掩上。 凤夕瑶滚落在微凉的蚕丝被褥上,还没来得及喘匀了一口气,楚祁云就以雷霆之速解开了袍带欺身上去,近乎粗暴地掠夺者她嫩红的两片唇瓣。一只手制住不让凤夕瑶乱动,另一只手也没片刻闲着,急切地拉扯着她腰间的带子。 可是这衣裳的腰带不容易弄开,夏天衣裳的领口开得大,楚祁云索性转战别处,将大掌从凤夕瑶上衣开襟领口中探进去,隔着亵衣抚着她一侧柔软。 这样暴风骤雨般的“双管齐下”,凤夕瑶渐渐也是情动,她闭着眼睛反手揽住楚祁云精瘦的腰板。楚祁云将她的衣裳褪到了肩膀下,在凤夕瑶光滑小巧的肩头上烙印下一个个灼热的吻,凤夕瑶不由地拱起身子,无力地低吟出声。 楚祁云觉得差不多到了火候,再伸手去拉扯她腰间繁复的腰带,找了半天绳扣还是不得要领,急得他满头大汗,就稍微用力扯了扯。 只听见“刺啦~”一声脆响,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凤夕瑶睁开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一瞬,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火苗。 既然已经撕开一个口子,楚祁云也不客气,动手开始撕衣服,几声撕裂的声音之后,凤夕瑶就已经是衣衫半敞,任君采撷的模样了,就连白色里衣都被扯碎了。凤夕瑶这才想到自己怎么就忘了阻止他呢?由着他这样胡为!真是羞死人了。果然人的心里都有潜在的受虐和施虐因子…… 凤夕瑶徒劳地拢了拢身上已经成了布片的衣裳,羞恼地抬脚就踹,“你这么急做什么!平白,平白毁了我一件衣服!” 不过她这一下却并没有踹到实处,楚祁云一把将她的纤纤玉足团在手里摩挲着。一只玉足罗袜半褪,露出纤细的皓腕和圆润精致的踝骨,凤夕瑶并未缠足,这样一双美貌的玉足正好能被楚祁云一掌包起来,让他爱不释手。 楚祁云促狭地笑着看凤夕瑶,灯下看美人真的是别有韵致,只见凤夕瑶无力地仰躺在那里,衣衫半掩露出雪样的肌肤。不知是因为情动,还是因为羞涩,她脸颊通红,眸中也水光点点,就那样无所适从地,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美眸看着他。 再加上手里还握着她的一只玉足,双重的感官刺激让楚祁云身上的反应更难耐了。凤夕瑶被这种单方面压制的状态弄得恼火,她用力踢踹着那只被楚祁云钳制住的脚丫,可是她现在力道不如平时,几下都没能挣脱。 楚祁云笑着缓缓脱下她的罗袜,然后拿起一旁散落凤夕瑶的里衣布片……将凤夕瑶的脚腕子绑在床柱上。这里衣用的是最好最轻薄柔软的料子做的,就算用力摩擦也不会伤到肌肤。 凤夕瑶惊讶地看着楚祁云凑近,沙哑着嗓子说,“楚祁云,你变态啊!” “这是为夫从最近得来的册子上看到的新花样,娘子不像一试么?为夫有分寸,绝对不会伤到娘子的。”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楚祁云已经将他自己的,还有凤夕瑶身上所有的阻隔都脱了个干净。 “哦?得了新册子不拿来给我看,竟敢藏私!”果然,凤夕瑶也来了兴趣,她以前也是个调皮的,喜欢逛青楼偷看禁书,还以公子自居,一直都觉得自己在男女之事方面无所不懂,直到受到了楚祁云的实战方面的无情碾压…… 成婚之后,凤夕瑶其实也是蛮喜欢与楚祁云一起探索从各种画册上学来的新花样的,听到这是新看来的,凤夕瑶也不在意自己动弹不得的现实了,她笑着问,“那,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么?” 楚祁云俯下身子专心地啃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不用,你负责享受就好。”烛火掩映下,两人投射在地上的身影合二为一,床帐里响起了难耐的吟哦声交织在一起,情潮燃起,夜晚还长着呢…… 今夜的皇宫里表面上看上去一派祥和,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明面里并没有加派人手,其实在暗中已经潜伏了不少暗卫、影子,还有宫廷禁军。吕钦今晚负责带人守住南门,他在京城买了一处小院子,作为一家人的安身之所。 吕钦回家之后,陪着母亲和聆风吃了晚餐之后,小两口回到自己房里。聆风笑着叹口气,“你今天晚上是还要入宫当差吧。” 吕钦也不意外,点点头说,“不错,你是在皇后娘娘那知道的么?说到这个,我还有话要嘱咐你。”吕钦的表情有些严肃。 聆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第182章 下鱼饵 吕钦沉声道,“你我虽说是夫妻同心,可是你却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信之人,难免能听到些机密事,这些事情你回来哪怕是闲聊,也不能与我说起半个字,因为我并不是皇后娘娘的亲信,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聆风眼神一黯,垂头道,“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吕钦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我不想让你被主子猜忌,不想让你有半分危险,你可明白为夫的心意?” 聆风想明白了,也知道吕钦是为了她着想。聆风柔顺地靠着他点点头,“我懂。” 宫门下钥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廷巡查的禁军刚刚经过。十几个黑衣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无声落在宫墙内,飞快地在阴影中移动着。 这些人似乎早就算准了时机,每过一道关口都是与巡逻禁军正好错开,他们路过后宫宫墙的时候,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往后面的冷宫奔去。 一波潜入者刚过去,不过半柱香时间又有七八个个黑衣人从这条路线经过,看身手,都算得上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了。 潜入的黑衣人刚从后宫门外经过之后,后宫墙头上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一个是秦牧,另一个则是才刚回到京城就被抓来办事的卓风。 秦牧冷嗤一声,不屑地说,“这些人可能还以为自己潜入成功了呢,一群蠢东西!这楚国皇宫是他们这些喽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卓风长途奔波还没来得及休息,眼睛下面两团大片的青影,可是他的目光却依然清亮敏锐,“刚才过去的两拨人应该不是一起的,这其中如果有上虞国的人,那他们收集情报的速度也太快了,一进来就能成功避开巡夜禁军,还能准确地知道地牢的所在,你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么。” 秦牧皱着眉说,“你是觉得他们在宫里插了暗桩?” 卓风淡淡地说,“现在也没必要猜测过多,等抓住了人不就知道了么。” 秦牧看着潜入者离去的方向,笑了笑说,“照我看啊,后来这些人,要比前面那几个棋高一着,他们可能是知道有人要来,所以专门等着趁乱捡便宜呢!” 卓风不置可否地说,“后面这些,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功夫却都不弱。” 秦牧正好站在下风向,他抽着鼻子凑近卓风,“咦?好熟悉的味道啊,这不是红袖坊里面用的那种熏香么,哎,你连夜回来休息都不休息片刻,就去红袖坊了,果然是相思入骨,熬人的很!怎么,你没见到轻语?需要兄弟我帮你么!” 卓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聒噪!”他抬手抚了抚胸口,哪里有一块硬物,是个首饰盒子,里面珍而重之地装着他之前看到的一支西域来的碧玉莲花发簪。 卓风受命到林曦月名下的珠宝铺子传讯的时候,看到这支发簪就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轻语,他没来由地觉得这只发簪也只有轻语才配得上了。 发簪对女子来说不同于别的物件,其实卓风也没有把握,轻语会不会收下发簪。他只是想到这抹碧色在她发间的样子,就不由地自掏腰包买了下来。 卓风对红袖坊老板轻语姑娘的心思已经有多年了,就连秦牧都知道了,可是当事的两人始终不咸不淡地各据一处,每年见面的次数十只手指头也数的过来。 这几年,轻语一直在回避着,她似乎对男女情事有些抵触,卓风也不逼迫,他每次回到京城都会去红袖坊拜访,然后安静地陪着轻语,下棋、闲谈,亦或者是一人一盏香茶静静坐着,卓风总是留上半天就准时告辞。 秦牧觉得卓风这样婉约的“漫漫追妻路”不知道到跑到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单是在旁看着也急得不行。他几步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说,“哎!你这个木头,追女人不是你这么追的,你这样比蜗牛还慢的速度……” 话还没说完,就被卓风冷冷地眼刀扫过,“办事的时候要专心,你这个副统领是怎么做的,这种不成体统的样子想让底下人看到么?还是说你想跟我换一换,回通州去处理那些日常杂事,不过你现在怕是舍不得这里的人吧?” 秦牧果断闭嘴,微笑着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承认,官大半级压死人!他的确是被卓风说得最后那句话成功地威胁住了。这个木头自己的感情事糊里糊涂,许多年闹不清楚。窥探别人的八卦,他倒是很清楚明晰嘛!秦牧咬着牙想。 皇宫的地牢位置很偏僻,在原冷宫旧址后面的杨树林中,楚祁夜登基之后连三宫六院都废除了,这冷宫就更没什么功用了。冷宫里曾经还居住着几个白发宫娥,全是疯的疯傻得傻,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家人来认领,楚祁夜早些年就让她们和先帝那些嫔妃一起迁居西宫养老了。 冷宫的大门紧锁,多年无人进入打扫,皇宫地牢就更是没有什么寻常宫人可以接近的,所以这片区域少有人气,满地的腐叶枯枝,显得有些阴冷萧条。 为了不让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声响,黑衣人们都用上了轻功掠过树林停在地牢后面的空地上。第一波黑衣人停在地牢甬道的气窗口外面,为首那人一挥手,有几个人拿着竹制吹管上前,从气窗的栅栏伸出去吹迷药,一连换了好几次药,看样子是下足了量。 地牢外的树丛中暗卫甲带着手下十几个兄弟,潜伏在稍远处的树丛中。暗卫甲现在已经接替了周煜的职位,成了暗卫统领,他也可以开始用自己原本的名字,张玄。此时他正皱着眉趴在草丛中,感慨这仲夏夜里的蚊子可真不少啊! 张玄抓了抓脸上的包,“他娘的,这地方的蚊子又大又饥渴,果真是许久没吸过人血了么,我这张脸明天万一肿的像猪头,叫人认不出来可怎办?”他们潜伏的地方离得远,小声说话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拍蚊子。 身后的暗卫趴在地上憋笑别的肚子酸痛,“头儿,其实您的脸,这肿不肿也不差什么了。” 张玄瞪了他一眼,“嘴皮子功夫耍的不错,等会儿抓人的时候可别怂!” 他继续趴在那里,无奈地看着那些黑衣人往里面不厌其烦地轮换着吹迷药,三管子了,六管子了,十二管子……张玄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么多迷烟,还真是下了血本儿啊!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徒劳的工作,往里面冲啊? 里面周大人带着的人都用了沈神医那个徒弟配的解药,他们吹再多也没用啊,赶紧往进冲啊,大家好好打一架,抓人、绑人再关人,然后他们这些暗卫的活儿就算完成了,也不用搁在这里喂蚊子,可以回去睡个囫囵觉了! 张玄眼睛都瞪得酸了,终于那些黑衣人停手了,开始往牢房前门绕去。张玄来了精神,低声说,“准备行动了,都跟上啊,别急!动作轻点儿,鱼饵都放好了,你们要粗手粗脚把鱼给吓跑了,仔细你们的皮!” 身后的几个暗卫默了,头儿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陛下身边的总管李公公呢?这耳濡目染实在是太可怕了! 皇宫地牢不会有京兆府牢房那么多犯人,所以面积不大,牢房里面静悄悄的,通道里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看到几个看守倒在过道里睡得不省人事,黑衣人们并没有放松警惕,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这里面今天只关着一个人,就是北境王朝派来的拓跋小王爷。最中间那个最宽阔整洁的牢房里面点着一支牛油蜡烛,一个人背对着牢门躺在木板床上。从背后看衣服的纹饰和发型,应该是那位北境小王爷无疑。 为首那个黑衣人也不再迟疑,利落地两下弄开了牢门的铁锁,走进去低声说,“小王爷快起来跟我等离开吧,我们是奉我家主人命令来救您出去的。” 床上那人似乎是睡着了,根本没有半点回应,按理来说迷烟不可能影响到牢房里面啊?黑衣首领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决定不再询问,直接把人带走。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主子有事要问此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活着带走。这其中,拓跋小王爷自己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 黑衣首领刚上前,昏睡不醒的“拓跋小王爷”忽然弹起来,手中一把匕首直接抵上他的颈间要害处,要不是为了留活口,一击毙命也是可以的。一时间牢房里忽然涌入了十个劲装男子,手法利落地与剩下的人缠斗在一起。周煜背着手站在牢房外面,这些人的身手只能算中上,凭他带来的手下就足够应对了。 同时在地牢外面五百米开外,张玄也带着暗卫与第二批侵入者开始打斗。故意不用上杀招,只是引着对方到处跑动,目的却不是擒拿,而是为了将他们的脚步拖上一拖,好让里面的人有足够的时间把陷阱腾出来。 因为他们任务最重要的目的是,要知道这两批人都是为了什么而来,抓住之后要审问起来也更容易些。 第183章 兵不厌诈 半个时辰之后尘埃落定,楚祁夜从暗格窗口看着外面全部都关了人的牢房,“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有眉目了么?” 周煜低声说,“今晚闯入的刺客分为两拨,一波进来的目的是要带人离开,另一波……则是不计后果,为了灭口。还有,这些人都是自带毒药的死士。” “哦?”楚祁夜冷笑道,“这倒是有趣了,好好审问,就算是铁打的嘴巴也要给我撬开了,你不擅刑讯,就让秦牧帮你吧。”楚祁夜也想得到,能被派来执行这种危险任务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硬骨头,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并不容易。 “是,微臣明白。”周煜额间渗出冷汗来,他不知道陛下这是洞察一切,还是随口一说?他偷眼看楚祁夜,并未发现陛下脸上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楚祁夜背着手,淡淡地说,“至于那些缴下来的毒药,全部让人拿去给唐黎天,让他看看是怎眼的毒,顺便看能不能做出解药来。”这也是对敌人的了解,若是日后双方对上了,说不定这解药还能派的上用场,总是有备无患的。 周煜肃然道,“是,微臣明日一早就派人给唐大夫送过去。” “不早了,朕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结果,明早回报。”楚祁夜一甩袍袖走了。 林曦月今晚留在夕凉殿照看两个孩子,秦牧和卓风则受命带着影子协助暗卫,以防有漏网之鱼。第一批刺客除了被剿灭的,还存活了七个人,第二批则剩下了三人,全都被抓了起来,并无一人能从这重重包围里逃出去。 晓风一直在外面等着消息,等一切都妥当之后才进来给林曦月回报,“启禀主子,渔网已经收起来了,没有一个落网的。” 林曦月靠在床上刚哄睡了两个小皇子,冲着晓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穆瑶轻声说,“两位小殿下已经入睡,不如奴婢们现在抱他们回去安寝?” 林曦月叹了一声,“罢了,今晚不安生,就破例允他们在这儿睡吧。” 今天晚上有闯入者,虽然人已经抓了,可是谁都不能保证后续不会有人继续闯入趁乱闹事。就算这夕凉殿层层把守,林曦月也没办法放心让两个孩子在偏殿睡觉。所以她才决定今晚就允许两个小包子在这里睡了。 她轻声说,“本宫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林曦月已经沐浴过,穿着一身丝绸白色亵衣,乌黑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就这么靠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卷账册在翻看着。她里侧的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安然入睡的小包子。天气还很热,夜里稍微凉下来,也只用搭着一条蚕丝被套即可。 楚祁夜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被暖融融的安定感填满,这是他的妻,他的子。而他也早就不再孤单,再拥有了她之后,一切都好起来了。林曦月抬眼看到楚祁夜,浅笑着指指床上那两个小的,示意他小声一点。 楚祁夜脱了外袍走进里间,凑在林曦月肩上看床里面那两个小包子,“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今天还不把他们送回去睡么?” 林曦月动了动肩膀,笑着说,“我怕今晚不安生,两个孩子还小,要是有什么人闯进来把他们给吓着了,可是要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 楚祁夜脱靴上床,冷哼一声说:“咱们俩生的儿子,哪儿会只有这么点胆子?叫我看来,这两个小子坏着呢,屁大一点就寻思着整人了。” 楚祁夜盘腿坐在一旁,伸手戳了戳楚御启圆鼓鼓的脸颊,嫌弃道,“肥嘟嘟的,再长大一点就要赶快让他习武强身,不然这个样子下去哪成啊,跑都跑不动。” 林曦月好笑地说,“这是婴儿肥好不好!宝宝正在长身体,唐大夫说了他们俩现在的体重和身长都是正常的,长大之后,脸颊就不会看上去这么肉呼呼了,宝宝这么可爱,哪里就是你说的肥嘟嘟了!” 曦月尽是向着这两个臭小子说话,楚祁夜不开心了。他继续两手一边一个,戳着两个小包子的脸颊肉,林曦月实在看不下去,放下手里的账册,拍开他作乱的手。 “你这个当爹的是想把咱们的孩儿戳成丑八怪么?我和那几个丫头刚才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俩哄睡着,你要是再给我弄醒了,就请自己去哄吧。”林曦月微微一笑,淡定地拿起了账本继续看。 这个威胁立刻奏效,想到这两个臭小子一个赛一个的高亢嚎哭声,楚祁夜无奈地缩回了手。他默了一会儿,委屈地说,“娘子都不理睬我,不是看账本就是看着两个臭小子,我的地位连账本都不如了么?” 林曦月无奈了,他们俩今天分开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楚祁夜怎么就开始撒娇了呢?真是越长越回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拿准了她会吃这一套! 林曦月放下账册,挪过去靠在他肩上笑道,“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英明神武、天纵英才的陛下,还有冷酷孤绝、武功独步天下的宫主大人,怎么成了个爱撒娇的孩童?来,让娘子我好好抱抱。” 楚祁夜揽住她的纤腰,低声说,“我哪儿就是撒娇了,我说的……那些难道不是是事实?”楚皇陛下傲娇了。 无数的经验证明,大男人撒起娇来,对于爱着他的女人而言,简直是必胜绝招。林曦月只有节节败退,“好啦!孩子们明天就回去偏殿睡。” “曦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偏偏这两个小子在旁边!” 楚祁夜说着,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游移。这些天一直忙着接待使臣的事,还要防着这个,盯着那个,前朝的事情也不少,两人都总是晚睡,也没什么亲密的时间。楚祁夜对床笫之事向来是很喜欢的,可是他看着林曦月辛苦,也不忍心缠她。 林曦月脸一红,夫妻多年,她当然听得懂楚祁夜这个“想你”有什么深层含义。她把他的手拿下来,红着脸低声说,“等明晚就行了,不早了,睡吧。” 楚祁夜得了她的承诺,心里欢喜非常,利索地应了一声就到林曦月外侧躺下。 皇宫地牢中,周煜已经将抓到的人筛选了一遍,挨个儿先粗略审过一趟,然后把那些不知道什么内情的喽啰直接叫人送去京兆府大牢,剩下的只有第一批闯进地牢那些人的首领,还有第二批闯进来还活着的那三个人。 单独辟出来的审讯室里,秦牧和周煜一人一把椅子坐着,他们对面就是那个黑衣人首领,不同的是犯人并没有绑起来,反而是在他们对面坐着。 周煜沉声道,“你是上虞国的人吧,是齐太子派你来的么?” 黑衣人早就被摘了面巾,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听到周煜的问话,他只是垂着头冷笑一声,似乎一点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轻蔑,更没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秦牧笑道,“上虞国太子自己还在楚京,就不惜代价想要营救这个拓跋小王爷,甚至不怕得罪楚国威胁自身安全,这拓跋小王爷身上有什么他想打听的秘密么?嗯,你不愿意说,让本公子猜猜,跟那幅画有关?” 白脸汉子此时终于稍微变了脸色,他抬眼斥道,“废什么话!爷爷一着不慎,大意落入你们手里,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懒得听你们废话。” 秦牧也不生气,淡淡地说,“本公子碰巧听说上虞太子这次来楚国,身边还带了一位禁军统领,阁下气度不凡,应该因为职务之便,见惯了这刑讯逼供,态度倒也硬气。” 白脸汉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心慌,他抬眼冷笑一声,“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刑讯逼供我倒是见过不少,不过像这样客气的,还真是挺少见的,你们别是不敢动手吧。” 周煜沉声道,“刑讯是为了问出结果,阁下这样的,对你动刑着实要费一番功夫,所以能好好谈解决问题,是最好不过的,阁下又何必一心求死呢?孟统领。” 对这样擅长刑讯的高手用刑,想要从他口中掏出真话来,难度太高了。这可是一块不容易啃得动的硬骨头,林曦月早在两国使臣出发之前,就已经派人收集了随行人员的情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被人喊出了姓氏白脸汉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垂下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秦牧也不欲继续浪费时间,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宝宝锁,“我二人问话的分量似乎真的欠缺了那么点儿,那这块玉能让你开口了么。” 看清楚了那块玉佩,孟统领瞳孔猛地一缩,“你!不可能,远隔千里之遥,你怎么会拿到我儿的玉佩!你们,你们把他怎样了!” 秦牧把那块玉佩放在桌上,“也没怎么样,那孩子还是好好地在你家院子里呢,可是你要是不配合的话,那就不能保证会怎样了,左右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你说出来之后,佯装受伤败退,回去之后,你们太子也不会把你怎样。” 孟统领喘着粗气,眼睛一直盯着桌上那块玉佩,终于他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我说,你们答应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第184章 肮脏的秘辛 孟统领垂着头说,“你们的情报都没错,这点孟某实在是甘拜下风,我只知道太子殿下说,让我们务必把拓跋小王爷带走,只要是活着能说话就行。因为……今天那幅画,太子殿下怀疑与灵国有关系,殿下也在追查灵国人的下落。”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脱力地倒在椅子里,长期受忠君爱国思想的训练,关键时刻,他却为了自己的儿子背叛的自己的使命。“我只知道这么多了,信不信都由你们,希望你们也可以遵守承诺。” 秦牧笑道,“孟统领无需挂怀,这块玉佩现在就可以还给你,至于上虞都城的孟府,根本就没有人盯着,不过是提前叫人从贵府上顺来了这块玉佩,没想到还能派的上用场,本公子向来没有欺负那老弱妇孺的爱好,这点你可以放心。” 孟统领猛地瞪大了眼睛,“你竟敢骗我!混蛋!伪君子!”枉费他损了一身忠义名节,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虚惊乌龙罢了! 秦牧不介意地笑了笑,“所谓兵不厌诈,这也要孟统领愿意上当才行啊。孟统领放心,既然已经问出了想要的情报,本公子保证您会自由地看到明天的日出,至于能不能平安回到故土,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 周煜挥挥手,“带走。” 接下来提审第二批闯入者,剩下有三个人,这三人因为之前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所以满身都是伤痕,只不过他们身上的伤口大多有意避开了致命要害。 秦牧到牢房里看到,连连摇头,“你手下这些人还有待训练啊,下手太狠了点儿吧,这么宝贵的情报口袋都快让他们弄死了。” 周煜板着脸说,“回头是得好好加强训练,你得空了随我跟他们上几堂课。” 秦牧笑了笑,“看我的心情吧。”他拿出一颗药丸子随手捏成三份,走到第一个俘虏面前,手法看似轻巧地不知怎么动一下,就迫使那人乖乖张开了嘴巴,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分别把药丸塞进三个俘虏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想吐也吐不出来,三个俘虏都愤恨地盯着他,秦牧耸耸肩,“盯着我瞧什么?不是什么让人求死不能的毒药,这可是稀罕物,要不是怕你们审问的时候撑不下去,我才不舍得拿来给你们吃。” 周煜袖着手站在那,“说吧,你们三个人哪个是领头的?” 三个人都咬着牙不吱声,周煜让人进来将他们带出去,关在同一间暴室中,“上刑,动手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可别弄死了。” 刑讯的手段有的是不见血,还能让人求死不能的法子,周煜和秦牧坐在隔壁干燥的牢房里用茶。一柱香时间过去,听着旁边终于传来压抑不住的闷哼和痛吟声,周煜叹息一声,“这三个人倒是硬骨头,武功也可圈可点。” 秦牧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不如过去看看?” 周煜颔首道,“好。”没有几个人能扛到现在还不说的,这三个人已经比寻常人能熬了,刑讯到了这个阶段,正是人意志力薄弱、内心陷入痛苦挣扎的时候。此时去审讯,更容易尽快取得收效,事半功倍。 昏黄的油灯跳动着,有人上前拨了拨灯芯,房间亮了不少。周煜淡淡地询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你们三人哪一个是领头的?” 其中有个留着长须的黑面男子冷笑着说,“咱们这些人不过就是趁火打劫的乌合之众罢了,哪儿就必须要推出一个领头的?” “乌合之众,趁火打劫?”秦牧轻笑着反问,“看来灵国人真是避居之外桃源,不知世事变迁,自古至今哪怕是一帮临时落寇的草莽,也要选出个首领呢。” 黑面男子脸色变了几变,偏开头说,“我们头儿不是已经被你们的人杀了么。” “呵呵呵呵……”秦牧笑着拍拍手,“这理由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吧?” 黑面男子眼神淡然地直视秦牧,“哦?听阁下的意思,您既然已经能确定哪个是我们头儿,又何必巴巴儿地来问我等?” 周煜冷笑着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我们是如何判断出的,你们八个人攻进来之后,你们三人在中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你们这边而行动,而且……你们三人的身手,在这些人中间也是最好的。” 黑面男子也不看自己的同伴,垂着头沉吟了一会儿,“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看出这内情,那我再继续隐瞒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周煜与秦牧对视一眼,开口道,“你是灵国派来的人么?” “……是,我是灵国人士,不过在五年前就下山,搜罗了几个手下自己闯荡了。” 周煜面无表情地说,“自己闯荡?灵国人离开灵山,隐姓埋名进入市井中生活的人,似乎也不少,从圣祖年间到现在,也出过几个出身灵山惊才绝艳的人物。” 黑脸汉子点点头,“不错,久居灵山,难免有人会向往山下的生活,所以我就离开了。” “你的手下,都是你出了灵山之后,才招募来的?” “是,我们就做些山道上的生意,不过从不对普通人下手,只是偶尔打劫富户为生。”黑脸汉子面容沉静地叙述道。 “好,好,果然好。”秦牧笑着鼓掌叫好,“灵山贵人下凡之后为讨生计,占山为王落草为寇,集结了一帮草莽兄弟,然后打劫打到了大楚皇宫地牢来?这可真是比那传奇话本子上面写的还要跌宕欺负!这位兄台有没有兴趣写写文章,考个秀才什么的哇?” 黑脸汉子咬了咬牙,“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灵山之人隐藏在市井中,求得不过是普通人的生活,做什么职业维持生计,都不算稀奇吧?” 秦牧微微一笑,“的确是做什么职业的都有,开酒楼的,入富户官家做婢女小厮的,铁匠、屠户,什么身份都有,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保持低调蛰伏于世间,随时等候灵山的召唤,说白了,就是暗桩、细作。还用我说得更明白么?草寇匪徒这种高危身份,从来不是灵山人的选择。” 黑脸汉子嘴唇有些发白,他强撑着说,“那我,那我是叛离者,如何?” 周煜冷然道,“灵山的叛逃者,从未有胆子如阁下这般高调,右边这位留下,剩下两个人都可以带走了。” 被拖走的时候,黑脸汉子惊慌失措地呼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留下我的手下是要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被带走的另一个人也不停挣扎着。 秦牧笑着摇摇头,“你的漏洞就在于,招供的太快,就像是急于掩饰什么,想要保护什么,你说话的时候,尽管克制,可是却有两次都看向右边这位仁兄。想必……他才是真正在你们中间主事的人吧?” 黑脸汉子脸色灰败地被带走了,剩下那个人是一位蜡黄面皮的男子,眼皮耷拉着,下巴上有些花白而稀疏的胡茬,目光浑浊,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这样毫无特色的一张面孔,混在人群里都不容易被人记住。 周煜唤人搬来一把椅子扶着那人坐下,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那中年男子抬起头,眼神敏锐而清亮,他坐在那换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不复之前混混沌沌的样子,“楚皇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啊,佩服佩服,想问什么,你们请说吧。” 秦牧笑了笑,问道,“阁下可是姓赢?” “……不错,老夫正是出自赢氏,贵上掌握我灵国情报还真不少啊,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老夫名赢辛,出自旁支,汲汲半生也不过是个杀手罢了,族中内情的确不知道多少。”他靠在那朗朗笑出声来。 秦牧也笑了,“赢璟尧现在是灵国的主子吧,他这次送了两幅画过来,其中一幅还要假手北境人当众献上,是何用意?” 赢辛叹了口气,“这个不用老夫说,你们应该也大略猜得到,交给拓跋小王爷那幅画,是想要让上虞国的人起了疑心,灵主的意思是让上虞国太子和你们皇上去调查当年发生的事,你道是楚国南部的五城过去就是楚国的么?哈哈哈哈,不是的,当年为什么上虞国能兵败如山倒,利落地割让了那五个城池?” 他停下来喘了会儿气,“身子有些不济事,可以给我倒杯水么。” 秦牧起身到外面让人送了一盏温茶进来,“请用。” 赢辛是真的渴急了,他仰着头一气儿喝下去,喝完之后喘匀了气这才开始继续说,“当年上虞国兵败,那是因为上虞皇下令,此战必败,因为他与楚国先皇曾经秘密达成了一桩龌龊的勾当,那就是……用美貌倾城的凌妃娘娘,交换上虞国与大楚边境五城,一个女人换五座城池是不是很划算?并且楚皇还承诺,为了让凌妃彻底对楚国死心,他要杀了自己与凌妃所出的两位皇子。” 秦牧与周煜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惊天的秘辛,让见惯了风浪的两人都无比惊讶。他们之前就是觉得内情可能非同小可,所以才特意不让其他人靠近,只留下他二人在此听审。 第185章 隐秘的企图心 赢辛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凌妃这个女子倒是刚烈的很,宁折不弯引颈就死,还能在那种不利的情形下保全了自己的一双孩儿,实在让老夫钦佩得很,不愧是我赢氏一门当年的佼佼者,只是可惜了,选夫婿的眼光太差。” 这件事的内情实在太惊人了,信息量太大他们需要消化消化。秦牧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着脸问,“送去谦王府的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赢辛茫然地说,“我只知道那上面画的是灵国先代圣女,历代圣女的画像都挂在通灵阁受族中的香火,不可轻易取出,那张画像是灵主亲自进入通灵阁临摹的,具体有什么用,他没有说,我等做属下的自然不会主动询问。” 周煜沉声道,“你们主子是希望上虞国与大楚知道了这段过往之后,互相厮杀,你们好趁着乱局,坐收渔翁之利么?” 秦牧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来回踱步,念叨着,“凶残,太凶残了,这先皇简直就是个疯子啊,为了给自己建立军功拿下五城,连易妻杀子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都做得出。难怪陛下恨毒了他这个老爹,果然是没什么父子亲情!” 特别是对于楚祁夜而言,上虞国皇上齐染亦也算得上是逼死了他母亲的凶手之一。还是因为这样无比羞辱的原因,而且齐染亦还曾与楚国先皇约定,要置楚祁夜兄弟二人于死地,这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周煜语气笃定地说,“你的主子能这么计划,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陛下的心性。就算你们今天没有落网,他的计划也一定不会成功。” 楚祁夜这么多年来咬牙忍下了各种各样的磨砺,羽翼未丰之前又处处隐忍,韬光养晦暗中布局,直到最后各个击破一举拿下帝位。周煜追随楚祁夜多年,在他看来,没有人比楚祁夜更能刻骨地领会“忍”字的深刻含义。 赢辛释然一笑,“也许吧,原本我还觉得灵主的计划十分周全,今日见到你二人,我算是开了眼界,楚皇麾下真是能人辈出,灵主的打算未必能如预想般顺利。” “过奖了。”秦牧沉吟道,“最后一个问题,灵国是不是已经渗透入了上虞国朝堂?那个上虞国太子对你们的行踪,可是感兴趣的很。” “哈哈哈哈……”赢辛仰天大笑,笑够了才正色道,“刚才老夫只是讲了一段陈年往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公子您现在问的问题,恕老夫无可奉告。” 周煜点点头,“我知道了,赢先生这就自由了,我现在就叫人送您出去。”话已至此,答案也早就呼之欲出,根本无需言明。 秦牧笑道,“赢先生请放心,你那两个幸存的同伴,您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还有您这身伤口,专门给您只留了刀剑伤,回去也好说话不是么?” 赢辛轻笑出声,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绽裂出血的伤口,“好,两位很好,与聪明人说话真是省心又愉快啊,要不是立场相对,老夫真想与两位把酒言欢聊个痛快!可惜啊,可惜,以后咱们江湖再见吧。” 秦牧微微颔首道,“确切的说……是江湖再见不相识。” 赢辛在楚国暗卫的搀扶下离去了,洒下一路爽朗地笑声。秦牧笑着摇了摇头,将桌子上的笔录吹干了墨收起来,这个赢辛要不是出身灵国,应该会是一位快意江湖的潇洒侠客吧? 周煜走出牢房,“来人,剩下那两人都料理了,做的干净点。” “是!” 秦牧走过来站在周煜身旁,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刚才听到的那些消息无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这天下要太平也许还早着呢! 秦牧轻叹一声,“折腾了一宿天也亮了,咱们也不用回去休息,直接到夕凉殿外等候召见吧。”这样的大事不赶快报上去,就算是睡觉,他也睡不着! 周煜面色肃然,“嗯,咱们这就过去吧。” 夕凉殿寝殿中,林曦月躺在楚祁夜怀里,她其实早就醒了。两个孩子醒的早,晓风穆瑶抱了出去给他们俩用早膳,林曦月本来想跟着起身,可是却被楚祁夜长臂一伸捞了回去抱在怀里。 他闭着眼睛在她颈间的发丝中蹭了蹭,“急什么,再陪我躺会儿,难得今天休沐不用开早朝。那两个小子,自有人陪着他们玩,不用你起这么早。” 林曦月翻个身面对着他,看到楚祁夜眉间的疲色,心里不由软了软。她柔声呢喃道:“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楚祁夜自登基以来从未缺席过早朝,先皇和楚祁瑜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也是他很快就收拾起来的,楚祁夜实在是个太要强的人。对他而言,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七星宫当年也是一样的,楚祁夜登上宫主之位后,七星宫两年内就成了中原第一大杀手组织,名号响亮令人闻风丧胆。这些年楚祁夜忙于朝政,渐渐把七星宫的事务交到了卓颜手中,拿钱买命的营生终究有伤天和不得长久。 所以楚祁夜多年前就开始考虑七星宫的转化,七星宫这几年来已经开始渐渐淡出江湖,宫里的大部分支出,基本靠着楚祁夜在位时候置办的一些铺子收租过活。考虑到门下那些杀手们也不能一直吃素,有时候也会有选择地接一些杀手生意,只选择那些十恶不赦之人出手。 需要楚祁夜劳心劳力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林曦月也只能尽力分担,却代替不了。看到楚祁夜这样的劳累,林曦月除了心疼,还是选择默默支持他。 又过了一会儿楚祁夜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林曦月,林曦月闭着眼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浅笑着说,“醒了?这次可睡足了,早晨不可睡得太久,等午后有空,你再陪着我歇会儿午觉,如何?” 楚祁夜笑着抱紧了她,点头道,“嗯,真希望每日能拥着你睡到自然醒,然后品酒饮茶,赏花望月,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来啊,跟着我真是辛苦你了。” 林曦月凑过去,用自己的鼻尖轻轻擦着他的鼻尖,亲昵地说,“陛下日理万机,做大事情的人都没有喊累叫苦,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好辛苦的?咱们快点起床吧,不然等会儿当心孩子们进来闹。” 楚祁夜一边起身穿衣,笑着说,“他们哪儿能进来,那两个小的现在就算本事再大,那几个丫鬟也还能制的住,哪儿就能没眼力见的把他们俩给放进来?” 两人起身穿戴整齐之后,才唤丫鬟进来服侍梳洗,洗脸匀面之后,穆瑶给林曦月梳头。林曦月拢了拢头发说,“今儿也不用见外客,就梳个简单松散的式样,左右弄齐整了就行。” 穆瑶知道主子怕麻烦,笑着应了,“哎,奴婢明白,就梳个堕马髻,用上这一支碧玉凤簪,发间编上几颗珠子进去,也不用簪花,主子瞧着如何?” “这样就是最好不过了,就照你说的这么梳吧。” 楚祁夜也洗脸过来,散发坐在榻上翻书。晓风有些为难,陛下没有示下,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外头叫陛下身边伺候的公公进来。 过了一会儿,晓风低声说,“陛下还未束发,可是需要奴婢唤李公公入内?” 楚祁夜正待说话,林曦月回过头说,“放着,我来吧。”她以前自己扮成男装的时候,也练过自己梳男子发式的,倒也不会太生疏。 楚祁夜饶有兴味地放下手中的书,“哦?娘子也会束发,那我之前可不是亏了么,白白让那些人帮我弄了那么长时间,错过了享受美人恩的机会。” 林曦月缓缓理顺他的长发,好笑地说,“我不过是自学成才,那些年少不了要扮成男子在外行走,觉得多学一点总是有备无患,可哪里比的上那些惯常给你束发的来的娴熟?梳得不好你可不许鄙视我啊。” 楚祁夜笑道,“为夫哪儿敢啊,以后还得仰仗娘子每日耐烦着给我束发呢。” 林曦月将他的一头长发挽成了一个高髻,然后拿起婢女捧在托盘地呈上的墨玉冠子扣在上面。打理好了之后再左右端了端,“好了,比我想象中要拿得出手些。” 楚祁夜走到镜子前粗粗打量一眼,“娘子的手艺真是好。” 眼看着两位主子已经穿戴完毕,穆锦这才上前回禀,“周大人和秦统领二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半个时辰。” 林曦月一怔,“为何不早点……罢了,他们现在人呢?” “回禀娘娘,他们正在陪着二位小殿下玩耍。” 林曦月想了想,“将他们带到前厅去,先去议事,然后再用早膳也不迟。”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穆锦缓缓退了出去。 夕凉殿前厅,帝后二人坐在主位上,周煜秦牧进来的时候,秦牧还一手牵了一只小包子。楚御启笑着说,“娘,秦叔叔,厉害。” 林曦月好笑地看了一眼秦牧,这个家伙肯定又在小孩子面前炫耀轻功了。秦牧则是无奈的很,这个小祖宗的身份,他哪儿能随随便便当的起一声“叔叔”? 既然有要事要说,林曦月示意晓风把两个小包子带走,两只小包子依依不舍地牵着娘亲的衣角不乐意走。楚祁夜无所谓地说,“让他们留下来听听也无妨,总有一天他们也要自己面对这些。” 第186章 华氏 周煜把审讯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楚祁夜和林曦月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把笔录拿上来。”楚祁夜神情淡淡地,看上去并无波澜。 林曦月却知道他内心并不是真的平静,往往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下,反而会酝酿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暗涌。林曦月捂上楚祁夜的手,冲着他安抚一笑。 楚祁夜眼中回暖,他跟林曦月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拿起笔录粗略看过。看完之后,楚祁夜冷笑着说,“所以这件事灵国有份,上虞国也有份,而北境人只是被利用的炮灰?灵国这些年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无兵无卒无领土子民,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伪装的再清高,在朕看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对于灵国的图谋,其实他们早就有了怀疑,所以林曦月最担心的并不是这点。她低声说,“那咱们接下来要如何扳回一城,特别是上虞国,要如何应对?” 他们现在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母后的死原来不只是因为珍贵妃的陷害,还有楚祁夜兄弟二人被追杀的事,这些全部都与上虞皇有关。大楚与上虞原本就终将有对立的那一天,现在更是加上了这桩不共戴天的旧恨。 两只小包子今天出奇的安静,他们正是好动爱闹的时候,今天却乖乖地坐在林曦月身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也在认真地听大家说话。 楚祁夜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他们?先放着,等收拾了灵国那些假模假式的人之后,再转过头对付他们也不迟。周煜,去把拓跋小王爷还给北境人,然后去告诉齐钰,就说朕有要事相邀。都下去吧。” 周煜拱手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事到如今楚祁夜才终于想明白了,母后当年在事发之前为什么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并且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想来是因为她不配合那个荒唐而龌龊的“交易”,所以才被先皇授意珍贵妃处处欺凌。 而母后也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果断地饮下了珍贵妃送来的毒药。当年查来的情报显示,珍贵妃在这件事之后失宠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先皇需要启用珍贵妃母族华家的时候才又重获圣宠,想来当年那杯毒药的来历还有待调查,毕竟先皇还要留着母后的命完成“交易”,果真是无情无心! 周煜和秦牧退出去,林曦月使眼色让婢女把两只小包子抱走,前厅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林曦月叹了口气说,“翻出这桩往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心中也又气又恨,我想说的是,你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还有小五他们。” 楚祁夜嘴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展开手臂将林曦月揽入怀中,“我明白你的意思,左右忍了那么多年,再忍些时日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你们陪着我。” 林曦月心中稍稍安稳下来,她靠着楚祁夜的肩膀说,“有些苦处,换个角度想想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天到好轮回,当年的内情也让咱们查出来了,咱们要做的就是给母后报仇,还有就是不辜负母后,好好活下去。对母后,对我而言,没有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嗯。”楚祁夜拥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一声收起眼中的湿意,他不敢多说什么,怕带出鼻塞的声音。 听到周煜的回报时,“惊怒”二字尚不能形容楚祁夜心中万一。易妻杀子!母后当年竟然受了这般羞辱!他的心思在刹那间百转千回,恨不得直接出宫杀了齐钰,然后提着齐钰的人头挥兵南下直取上虞国都城,天下惊变陷入混乱,那又如何! 可是这些想法也不过是瞬息间,楚祁夜很快就冷静下来,他不能,这样做只能两败俱伤,正中了灵国的下怀。忍这一字,他早已经熬字入心,再无可悟。 林曦月与楚祁夜夫妻多年,处处默契,自然是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可是她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柔柔地靠在他怀里说,“总有一天,咱们要叫那些亏欠过咱们的人好看,母后和你兄弟二人如此的大仇不报,我也断断不依。你说得对,咱们先解决了那些灵国的人,就让上虞皇和那个赢青檀的脑袋在脖子上多存几天吧。” 楚祁夜情绪恢复了平静,他沉吟道,“这件事其中还有些疑点,母后当年的罪名是与灵国私通书信泄露大楚机密,曦月从上虞皇宫查到此事是上虞国皇后赢青檀所为,而且他们夫妇并非同谋。目前还不得而知,齐染亦和赢青檀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祁夜叹了口气,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当年的内情到底是什么,谁才是真凶呢?林曦月笑了笑,“抽丝拨茧,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你也别太着急了,我肚子都饿了,你就陪着我用一点早膳吧?” 林曦月让楚祁夜陪着她用早膳,实际上是担心他没胃口不吃饭,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楚祁夜也明白她的心意,点点头笑道,“好,说了这会儿话,也该用了。” 吃饭的时候,林曦月边吃着,边时不时挑着楚祁夜爱吃的,给他夹上一些。“这个青笋丝不错,酸甜爽口的,也没有搁上香油弄腻了,多吃点。” 楚祁夜偏爱素菜,可是林曦月参考前世的营养学,觉得也要适当用一些。她夹了一些凉拌鸡丝给他,“这个弄了点糖醋汁子配着枸杞芽儿拌的,还有水晶虾饺,虾仁儿特别新鲜多汁,你尝尝。” 楚祁夜早就习惯了用膳的时候有林曦月给他夹菜,配着粥将林曦月夹给她的菜尽数吃完。林曦月看着他吃了两只虾饺、一碗粥,还有不少小菜,这才放下心来。 早膳之后,两人喝着茶歇了片刻,楚祁夜笑着说,“我现在要去一趟西宫,知道你不放心为夫,曦月要不要跟着过来?” 能开玩笑就说明情绪好多了,林曦月颔首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两人坐着八人抬的肩舆往西宫去,帝后出行虽然竭尽低调,仪仗也省下没有用,可是该有的排场也不能少,总不能让阖宫上下眼巴巴看着帝后二人步行出宫吧? 走在路上林曦月才想起来问,“咱们去西宫要见哪位?” “华氏。”楚祁夜看了林曦月一眼,“就是珍贵妃。”先皇驾崩之后,楚祁夜登基,以华家协同二皇子楚祁瑜犯上作乱弑君夺位为由,将珍贵妃贬为庶人。 当年楚祁夜曾经下旨让珍贵妃殉葬,可是到最后关头,他却改了主意。死了之后两眼一闭,一了百了,倒不如留着这个毒妇,让她看着华家覆灭,看着她希冀的楚祁瑜变成一个废人,看着她最痛恨的人坐拥天下。 这样的惩罚不是更刻骨么?所以楚祁夜将珍贵妃秘密送来西苑关押,并且让人好好看着,供给一日三餐,有病还可以召唤太医,绝对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西宫现在都住着先皇的嫔妃,东边一处比较大的院子就是珍贵妃的住所。曾经的誉王楚祁瑜则关押在西宫别处,与珍贵妃的住处相距甚远。 肩舆到院子门口,林曦月刚下来站定就听见里面一声碗盘摔碎的声音,“你这个傻子,以为自己还是贵妃呢?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混吃等死了,咱们这些人跟了你们这种算不上奴几的主子,真是……” “胡吣什么!陛下和娘娘在此,岂容尔等放肆!”穆瑶上前推开了门。 院子里的腐朽的气息感觉很不好,林曦月皱了皱眉,与楚祁夜携手进去,刚才那个正叉着腰骂人的嬷嬷此时吓得跪在地上发抖。“陛下赎罪,娘娘恕罪,老奴不知陛下与娘娘驾到,这……这华氏,刁钻的很,总是换着各种花样折腾人,前不久还总想着往外跑,老奴,老奴这也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林曦月瞟一眼地上的残羹和粗瓷碗,权贵世家拜高踩低的事情她也听过不少。华氏落到这样的田地,这些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奴才们哪儿能给她什么好的! 林曦月冲着穆瑶使个眼色,这些丫鬟里就数这个丫头最快嘴,穆瑶上前一步看着那婆子冷笑道,“这位也是服侍过先皇的,就算如今贬为庶人,也不容你这样身份的人来轻贱,嬷嬷在宫中时日不短,自然也知道这是在损皇家的颜面!看看你端来的都是些什么饭菜?叫人看到了,反倒说咱们陛下苛待犯人,这样的罪责你担当的起么?还敢强辩。” 那婆子吓得脑袋在砖地上磕的砰砰响,“老奴错了,老奴错了,请陛下饶命啊!”陛下从来不曾苛待过西宫众人的供给,可是这其中大多数都被下人给贪墨了,他们还嫌自己身在西宫没有油水可捞,只能拿些米面肉蛋之类的。 楚祁夜嫌恶地摆摆手,身后的侍卫上前利落地将那个婆子堵上嘴拖了出去。坐在墙角边矮凳子上的女人,原本还在低着头挨训,看到他们进来之后,她就摆正了姿势坐在那,端端正正地抬着下巴看着他们,就像当年坐在云逸宫的主位上那荣光的模样。 第187章 昔年往事 眼前的华氏已经是个头发灰白容颜沧桑的老妇了,穿着有些褪色的绸缎衣裙坐在那。可是看得出来,她还在力图保持着自己应有的体面。少了名贵的珠宝装点,她的头发依然梳的整整齐齐,衣裳虽然不甚洁净,却没什么褶痕。 昔日的珍贵妃早就看不出当年艳绝后宫的模样了,她看到楚祁夜和林曦月进来,也不打算起身行礼,只是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珠讥诮地看着他们,“呵呵,这不是新皇和皇后么?怎么想到来本宫这儿了,本宫可不记得跟你们有什么情分。” 华氏神情倨傲,既不给帝后起身行礼,还以庶民之身自称本宫,这些已经是逾距犯罪了,不过在场的人却没什么心思纠正她的举止。 楚祁夜冷然道,“除了杀母之仇,朕的确与你无任何牵系。朕这次来是要问你,当年给我母后的那杯毒酒,是先皇授意,还是你自作主张?” “母后?呵呵呵呵,本宫想起来了,你称帝之后自然是要尊那个贱人为太后的。先皇么?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连声父皇都不称了。陛下当年一直在防着你,他怎么会到最后传位与你!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华氏仰着头,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他也不知道,楚景麟为什么在去世前,临了临了想开了,在遗诏中将帝位传给了他。楚祁夜偏过头看着一旁的虚空,“你信不信,并没有人在乎,现在,朕只需要你回答刚才的问题!当年的事,上虞国与先皇的交易,你可知情。” 华氏听到“上虞国与先皇的交易”这里就愣住了,她转开视线低声说,“你们怎么……本宫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上虞国,什么交易,本宫怎么会知道!” 林曦月看她的样子就能判断出,她在说谎。林曦月走到华氏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先皇对你的宠爱不过是利用罢了,你也不差,到最后狠狠地回敬了他,让先皇在不知不觉间身重剧毒,别跟本宫说你是因为对先皇深情厚意所以才不会出卖他!楚祁瑜就关在这西宫里,你还不知道吧?你就不想再见见儿子么。” 华氏眼睛一亮,楚祁瑜,她唯一的儿子,唯一重见天日的希望。“瑜儿,瑜儿他也被关在西宫?你们真的没有杀他?真的愿意让我见他?” 林曦月面容沉静地说,“这就要看你是不是好好配合了。” 早有人搬来两张干净椅子让两位主子落座,华氏垂着头似乎犹豫了许久,这才抬头说,“我要先见到瑜儿才能告诉你们。” 楚祁夜不怒自威地看着她,目光令人心寒,“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朕自有别的法子去查,不用在你这浪费时间。” 华氏咬了咬牙,“我说,不过我也只是听到了只字片语而已,当年我入宫没多久的时候……”她眼神飘渺,似乎完全陷入了那遥远的回忆中。 华氏当年刚入宫就占据一宫主位享专房之宠,楚景麟夜夜都宿在云逸宫,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送到她那里。华氏性子张扬跋扈,后宫上下没少吃她的排头,可是楚景麟却处处回护包容着华氏。 华氏诞下二皇子之后,云逸宫更成了人们争相巴结的所在,几年内华氏就掌握了后宫的管理权。华氏是幸福的,她觉得自己得到了这个帝王的爱。那段时间,曾经最得宠的凌妃早就风光不在,听说某天凌妃与陛下吵过一架之后,陛下就再也没去踏足过夕凉殿,甚至对凌妃所出的两位皇子也是淡淡的。 直到有一天,华氏调皮地躲在御书房的书架后面,屏退了宫女仆从,想要给楚景麟一个惊喜。夜幕降临,她靠着书架打盹儿,却被外间楚景麟的说话声吵醒了。 只听见楚景麟压低了声音,“南方五城已经拿下了么?”华氏好奇地探头从书架空隙往外看,只见楚景麟对面跪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是全然陌生的面孔。她得宠惯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算是犯了君王大忌。 “是,五日之前已经收复了最后一个城池,前方已经顺利进入五城驻扎。上虞皇已经写了亲笔信,请陛下尽快兑现合约。”黑衣人垂着头,态度恭谨地说。 楚景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长久地盯着桌上那盏灯出神,面色沉沉如墨,似乎在烦恼,又似乎在犹豫不决。终于他眼中恢复了一片沉寂,脸上满是决然冷冽之色,华氏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周身有些发寒。 “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无需变化,不过凌妃……毕竟也与在朕身边多年,就算隐姓埋名没入上虞国后宫,也难保有一天被传出去,到时候叫天下人耻笑于朕。” 黑衣人有些不解地说,“陛下所言有理,照陛下的意思此事当如何?” 楚景麟闭了闭眼,似乎有些沉痛地说,“找个机会让凌妃去了吧,最近不是有人送来了凌妃与灵国亲笔通信的证据么,就以这个为由头吧。” 黑衣人一震,陛下这是明知道那个证据是伪造还要置凌妃于死地么?他很快平静地回答,“是,属下明白了,找机会将那些书信派人放入夕凉殿。” 楚景麟沉吟道,“还有老三和老五,都……送走了吧,也算是给上虞国一个交代。你下去吧,到时候具体怎么做,再听朕的吩咐行事。”契约那种东西,双方都承认的时候才有效力,他就算是欺骗利用了上虞皇齐染亦那又如何?反正现在那五个城池已经被收入了楚国境内! “属下告退。”黑衣人从后堂出去了,他们暗卫的身份不得见光。 送走?躲在书架后面的华氏不由地震惊,她虽然不喜欢凌妃和那两个孩子,可是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陛下竟然要对自己的儿子也下杀手! 华氏觉得自己如堕冰窖,她不敢再继续看着外面那个无情又可怖的男人,手指颤抖地扶着书架,却不慎碰落了书架上一块玉雕摆件。玉器落在地上,摔碎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华氏站在那一时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楚景麟沉声低呼,“是谁躲在后面,给朕滚出来!” 华氏浑身僵硬地走出来,强笑着看向楚景麟,“陛下。”她声音柔媚,今日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音。 这声呼唤并未勾起楚景麟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他面色沉沉地打量着华氏,“跪下!你可知躲在一旁偷听朕说话是欺君之罪!” 华氏扑通一声跪倒,“陛下,臣妾带了亲手做的炖品过来,原本藏在架子后面想要躲着给陛下一个惊喜的,可是后来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陛下已经正在议事了,臣妾,臣妾不敢贸然出来打扰,请陛下恕罪。” 楚景麟起身转到书架后面,果然放着一只保温炖盅,楚景麟走到华氏面前,脸色稍霁,“刚才你都听到了多少,说实话。” 华氏垂着头不敢看他,倒也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臣妾醒来,只听到了与……与上虞国一战告捷有关,还听见……听见,陛下要,要凌妃姐姐和三皇子五皇子的命。” 楚景麟笑了,“看来你的确是听到了这些话,也没有欺骗于朕,不错,起来吧。” 华氏知道自己这算是过了一关,她强作镇定地站起身,努力温婉地笑着说,“臣妾谢过陛下隆恩。” 楚景麟坐在主位上招招手,“碧儿过来,到朕这里坐着,朕头疼的很,你来给朕好好按一按,还是你的手法最好,最能解忧。” 华氏走过去,站在楚景麟旁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坐下去。以往她恃宠而骄,与楚景麟一同上座,虽然不符合规制,可是皇帝没有意见,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但是现在华氏却犹豫了,今天她看到这样的楚景麟,让她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天子之威。 楚景麟抬眼道,“怎么,碧儿是在怕朕么?”他脸上带着笑意,可是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华氏心中一震,她明白自己的生死不过是在眼前这个男人一念之间。华氏暗暗凝神,让自己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娇俏柔美,“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碧儿对陛下是敬,是爱,臣妾以陛下为天,亲近爱重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怕?”说着话,她柔软玲珑地身子靠上楚景麟怀里。 “真是朕的解语花,不枉费了朕对你的看重。”楚景麟满意一笑搂紧了怀中凹凸有致的柔软,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不过度聪明,又懂得服从的女人。 华氏轻重有度地跟楚景麟揉按着头颈,楚景麟舒服地闭目养神一会儿,心思却未停下,他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华氏,“碧儿愿意为朕做点事么?” 华氏被楚景麟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她笑着说,“陛下有命,臣妾无不相从。” 楚景麟懒懒地靠在椅子扶手上,“朕要你亲自去给凌妃赐酒。” 赐酒,赐的是什么酒,华氏心知肚明,她虽然不是很明白皇上的考量,可是也明白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个。“臣妾遵旨。”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楚景麟把玩着华氏鬓边的发丝。 “臣妾只知道出嫁从夫,更要遵从陛下君命。” 第188章 绝望入心 楚景麟笑了笑,“朕就爱你这样的心性,朕也不妨告诉你,凌妃这件事的内情除了你和朕派去做事的人,并无其他人知晓,所以,朕除了要给凌妃按一个叛逆的罪名,派你去赐酒就是为了……” 他停顿了一下,“朕不愿让人觉得凌妃一事有疑点,为了让别人以为,凌妃的事是因为后宫女子之间的嫉妒倾轧所致,你如今掌管后宫,下令搜宫也是合情合理,你可愿意为了朕担下这个名头?” 枕边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处处机关算尽、不惜牺牲妻小的小人,最后的罪责还要让她一个女子来承担!华氏心寒有之,心惊有之,可是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华氏低眉浅笑,“陛下有陛下的筹谋,臣妾只需要听命行事,无需过问究竟。” 楚景麟目光空洞而悠远,“她性子刚烈,这样也是她所求吧……” 这之后夕凉殿抄宫搜出灵国书信,给凌妃赐毒酒,下令让杀手追杀逃亡在外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全部都是楚景麟假借华氏之手所为。从事发到结束,楚景麟都不曾再踏足过夕凉殿。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没多久,华氏就从华妃一跃成为了珍贵妃,更是皇帝楚景麟身边的第一贴心人,华家也得了重用一跃成为大楚最有权势的皇亲贵胄。 华氏说完了这些往事,低低笑出声来,“其实这么论起来,你就算是亲手杀了他,不认他为父皇,也是应当的,当年本宫都觉得先皇的手段有些怕人呢。” 楚祁夜淡淡地说,“你记错了,先皇不是你下慢性毒药杀的么,那药丸还是你的宝贝儿子寻来的,说起来你宠冠后宫多年,不是应该与先皇恩爱绵长么。” 华氏的眼神有些茫然,“对,你说得对,我宠冠后宫,陛下虽然利用我,可是他是爱我和瑜儿的,这我都知道……” 她眼神忽而狂热起来,站起身笑着说,“对啊,他那样宠爱我和瑜儿,怎么会下令让我殉葬!怎么会把皇位主动传给你这个被他一直防备的人!是你,是你夺走了我们的一切,是你用下三滥手段夺走了我儿的皇位!不行……我要召见皇亲,还有三公,这圣旨是无效的哈哈哈,华家呢,华家怎么都不反对!” 华氏站在那念念有词,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状若疯颠。楚祁夜语气森冷地说,“你忘记了,华家早在你来西宫之前就已经上了断头台,还有些事情你似乎也没弄清楚,没错,先皇在知道你们母子二人下毒害他之前,是打算把皇位给楚祁瑜的。” 华氏站在那停止了癫狂,就那样看着楚祁夜,她也想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楚祁夜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先皇弥留前修改的遗诏只是传位遗诏而已,让你殉葬和处置华家的诏书,是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算楚祁瑜登上皇位,你也只能躺在皇陵地下享太后尊荣了。先皇怎会容忍外戚专权?他最初就打算在驾崩后杀了你和华家,给楚祁瑜扫清前路,谁知道楚祁瑜太迫不及待?” 说的没错啊,陛下那样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的人,怎会明知道楚祁瑜给他下毒,还继续把皇位传给楚祁瑜呢?华氏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猛地摇头,“不,本宫不信,陛下答应过此生让本宫独享后宫最高的尊荣,他不会背弃本宫的!” 楚祁夜残忍一笑,“他说的是此生,殉葬之后以太后之礼入皇陵,更算是永保尊荣了不是么?不过你们也是半斤八两,你不是也回敬了他顶厉害的毒药?” 华氏步履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他竟然这样恶毒,临死临死都不放过我,活该他此生孤家寡人!到最后他死了,本宫还活着,天意啊,哈哈哈哈……” 华氏笑了一会儿,睁大了眼睛说,“我瑜儿才是真命天子!他人呢,你答应让我见见他的!”不,她还不能死心,她活着就有希望做上太后! 楚祁夜笑了笑,既然这个女人还不愿意死心,那他就行行好让她彻底消停下来吧。他走过去几步,低声说,“朕一言九鼎当然不会欺你一个阶下囚,下午就会有人带你过去见楚祁瑜,他现在多有不便,没办法亲自来拜见你这个亲娘。” “你……你对我的瑜儿做了什么!你打残了他?你好狠毒!” 楚祁夜微微一笑,“怎么会!朕向来没什么虐待俘虏的爱好,更何况与朕有血缘之亲的人?楚祁瑜他不能能走能跑,能吃能笑,听说还长胖了不少。不过……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不但认不出你是谁,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华氏也是在后宫见证了不少人的悲惨下场,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瑜儿疯了?你逼疯了他!本宫跟你拼了!”不过她并没有机会碰到楚祁夜。 楚祁夜眸光一冷,华氏刚离开凳子就被劲气压迫地重新坐了回去,她一动都不能动地坐在那,惊恐地看着楚祁夜。虽然她不能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也能猜得到自己动弹不得是因为楚祁夜。 楚祁夜的眼神淡漠无情,“没错,楚祁瑜已经疯癫痴傻,并且你可以放心,他不是因为韬光养晦,故作疯癫来避祸的,他是真真切切的傻透了,是朕亲自派人动的手还能有差么?” 华氏艰难地翕动嘴唇,“你好狠毒!” “当年你对母后和朕兄弟二人做的事……如今这不过是回报一二罢了。” 林曦月叹了口气,一生被自己枕边人利用、算计,楚景麟后宫的这些女人也是可怜。特别是华氏,入宫之后飞扬跋扈,二十余年来在后宫一人独大,尽享荣华富贵。可是楚景麟却到临终前都在算计她,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们没有骗你的必要。”林曦月牵着楚祁夜的手起身,“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正好陪着家里头那两个小的用午膳。” 楚祁夜偏过头看着她柔润的双眸,这让他心里狂暴嗜血的寒意,瞬间平静下来。楚祁夜感觉心里暖了许多,他用力回握住林曦月的手,“好,咱们回去吧。” 华氏坐在那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那对从阴影处步入阳光中的一对璧人,眼中的情绪复杂,痛恨、钦羡、嫉妒、惧怕……一直到林曦月他们走出大门,华氏才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刚才说话的时候,晓风已经跑去给华氏身边换了个服侍的婆子,这人刚上任也不敢怠慢,进来之后看见华氏晕倒,连忙将人扶到里面躺着,然后去请了太医。 京城最大的青楼红袖坊中,上午没什么客人,楼里的姑娘们大多也都还没起身。大堂里静悄悄的,卓风背着手站在大堂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红袖坊主人轻语姑娘刚得了消息,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立在大堂中,身穿黑袍的挺拔背影。 轻语心中一叹,走上前浅笑着说,“卓公子来的好早,不如上楼用杯清茶。”在外面,卓风的身份需要保密,所以她并不能以“统领”呼之。 卓风沉默地点点头,跟着轻语上楼去。这是轻语的房间,外间很大,轻语安置卓风在圆桌旁坐下,“卓统领稍候片刻,轻语去去就来。” 轻语亲自出去安排人弄些精致茶点过来,不过片刻间回来就看见卓风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呼吸轻浅,竟是睡着了。轻语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这样的动作就算是再小心,平日里的卓风都能瞬间醒来亮出兵刃。 可是今天他却似乎一无所觉地甜睡着,轻语看到他眼睛下大片的青影,知道他是连夜赶路,昨晚又入宫办差,一直都不得休息所致。她在旁边看着,竟然不忍心这么叫醒他。轻语起身拿了自己的薄绸披风过来,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 轻语贴身使唤丫头端着托盘刚走到门口,轻语就食指掩在唇上,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摆手示意她出去。小丫头会意,笑了笑悄声退出去。 轻语支着下巴看他出神,英气浓密的眉,硬挺的鼻梁,富有男子气概却不会显得粗糙的面容。卓风在风华楼多年,除了练就一身本事之外,财富和地位也都有了。这样好的男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轻语不是不明白卓风的心思,可是她却早就做好了此生不嫁的觉悟,她又是那样的出身,如今还经营了多年的青楼,他怎么就死心眼的偏偏瞧上了她呢? 轻语又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没看完的书坐在他旁边翻看。一个时辰之后,卓风如同掐着点一般的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有些迷蒙地看着轻语。她今天穿着家常的月白色旧衣,头发也只是松松挽着,除了一支银簪并无多余饰物。 不过这个样子在卓风眼里,也是别有意趣的可爱,轻语被他不设防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卓统领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目光如炬,有多少人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醒了?要么我收拾一间房子给你,你好生睡一觉。” 卓风笑着摇摇头,“我在京城有个院子你是知道的,我回去睡就可以了。” 轻语故意玩笑道,“卓统领可是嫌弃我这地方,有损你的英名?” 第189章 轻语姑娘的心思 卓风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若是嫌弃的话,我就不会一办完事就赶过来了。” 轻语自知说错了话,红着脸转头唤丫鬟上茶,卓风把一个盒子抛在桌上,“这是我在通州做事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你瞧瞧还可用么?” 轻语打开盒子,眼前也是一亮,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莹润的玉簪,上好的玉质看不到棉线黑点。表面还泛着猫眼流光,簪头雕刻了一朵莲花,雕工极其精致,花朵栩栩如生,恍若新莲初绽。 轻语向来偏爱这些清雅别致的饰物,花朵中也偏爱莲花,看到这样一支发簪自然是心生喜欢的。可是她却不好这样无缘无故的收下,“无功不受禄,这样珍贵的玉簪,卓统领就轻易地送给了轻语,卓统领为人豪爽高义,可轻语又如何能安然收下,还请卓统领将它收回去吧。” 卓风抿着茶水,垂着眸说,“给你就是给你的,你既不用受之有愧,也无需想着回报我,这发簪贵重不贵重我不知道,我只是碰巧看到罢了,想着此物正好适合你,所以就买下来了。你若是不喜欢,留着赏人也无所谓。” 他这番说辞,倒让轻语无从推辞了。她看着那支美丽的发簪,喃喃道,“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轻语说话的声音很小,基本是自言自语,可是卓风却是习武之人,当然尽数听入了耳中。卓风轻笑出声,“能说会道么?这还要谢谢你的夸奖了,楼主副楼主,还有风华楼其他人都说我是块木头,整日里冷着脸都不怎么说话,看来是大家对我有误解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到你这里来就变得话多了。” “卓统领文武双全,是风华楼难得的能人,就算不善言辞也算不得什么事。”轻语垂着头装作在认真品茶,可是她低着头,耳根后的浅粉色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卓风看着她眉间含羞带嗔,难得露出些无所适从的小女儿模样,早就心神微荡,恨不得将人搂在怀里好好亲近。可是他却深知轻语的心结,万万不愿唐突了她。 卓风压了压心中泛起的旖旎,站起身说,“一个时辰过了,我也该走了。” 轻语浅笑着抬头看他,“卓统领若是不忙,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顿午膳?不嫌弃的话,轻语下厨做几个小菜给你尝尝,也算是轻语能尽一尽地主之谊。” 卓风心中一喜,重新坐了回去,“好啊,能吃到你做的膳食,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轻语就先去小厨房安排饭菜了。一个任务还没有真正告一段落之前,为了随时等候召唤,按照风华楼的规矩,卓风是不能饮酒的。 所以饭桌上并没有放酒水,卓风看看自己面前的琉璃杯子,“桂花酸梅汤?” 轻语含笑点头,“正是这个,里面加了点冰块,消暑热又开胃。楼主身边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了结,你现在不可饮酒,还是喝这冰镇酸梅汤吧。” 卓风知道她的考量,笑了笑说,“劳你费心了,天气炎热喝这个最好不过。” 桌上的菜有大半都是卓风喜欢吃的,他夸着轻语的厨艺,然后甩开腮帮子将所有菜吃了大半。“真是好久都没能吃的这样可口了,还要多谢你。” 轻语颔首道,“卓统领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来做客。” 两人吃饭聊天,过了一会儿,轻语笑问,“卓统领长期不在京城,其实大可以每次过来的时候住在红袖坊,何必自己买个院子呢。院子平时还要留着人打理,又是多了一笔不小的支出。” 卓风转过去看着她,“因为那里算是我的一个家吧,只是还缺个女主人。”他的眼睛直视着她的,眼中带着深层的希冀。 轻语心头狂跳,卓风的意思她不敢往深层去想,“那……卓统领年近而立,是应该娶妻了,府中有个女主子打理照顾着,你也更省心些。” 卓风笑着看她,“我早就选定了一人,只是那人自己在京城中有营生,她既然决定了哪儿也不去,那我就只能把未来的家定在京城,等着她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她还继续装傻,那也太不像了。轻语暗暗下定决心,抬眼严肃地看着他,“轻语此生宁死不与人做妾。” 卓风面色不改,正色道,“我卓风这辈子也没打算纳妾。” 轻语心中是震惊的,大楚对男女大防虽然不是太谨慎,可是入过青楼又曾今与人做妾的女子,无论如何,想要从良,也只有委身做妾的份。 轻语偏开头看着窗外,“轻语谢卓统领看重,只是轻语无心于此,请回吧。” 卓风沉默着站起身,他也没有明确表态,“我先回去,你不必觉得有压力。”卓风不愿意让轻语觉得有丝毫为难,他愿意等到她心甘情愿来到他身边的那天。 轻语看着卓风离去的背影,觉得心中酸涩,她这样的身份哪里能配得上卓风这样的男子?他并未婚配,衣食无忧又有大好前程。虽然她是红袖坊主人,并不卖身陪客,可若是她嫁给他为妻,很可能会连累他被其他人嘲笑轻看。 轻语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自私,她不能连累他,不能令他因为她的关系而受辱。轻语身边的丫鬟进来,“主子既然对卓统领有意,为何不……” “有些事不是有意或者无意就能做决定的,你不懂。“轻语疲惫地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没什么事别来吵我。” “……是,奴婢这就出去,主子好生休息吧。” 楚祁夜和林曦月二人又回到夕凉殿,洗手净脸之后,丫鬟们就摆上饭来两人在桌边坐了。晓风推着两位小殿下的竹车过来,放在餐桌边。帝后开始用膳,晓风和穆瑶也开始给两位小殿下喂食。 林曦月给楚祁夜夹菜,然后看着正吃的香甜的两个儿子,“你看这两个小的吃的多香甜,看着他们吃东西都觉得增加不少食欲,你也要多进一些才行。” 楚祁夜看了看两个吧嗒着小嘴的小家伙,心里也添了几分柔软,“可不是么。” 楚御启仰起小脸笑着说,“爹多吃些。”煞有介事的样子,嘴角还沾着一点米糊。 楚祁夜拿起桌上的帕子嫌弃地抹抹他的小脸,“脏兮兮的,花猫儿似的。” 楚御逸看到哥哥被父皇用帕子罩住整张脸,丝毫不温柔地一通乱抹,他也咯咯笑出声来,“哥哥脏,爹,吃!” 楚御启脸上的帕子终于拿走,他重新透过气来,瞪着自家弟弟,“笨蛋!” 林曦月失笑,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楚祁夜,这个词都是跟谁学的?楚祁夜清了清嗓子,端起碗转移话题,“咳咳,赶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两口子一边吃饭一边逗着两个孩子玩,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用过午膳之后,林曦月又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楚祁夜怕她累着了,执意把两个小鬼抱过来,一手一个抱着,陪着林曦月在院子中散步。 楚御启不甘愿地伏在父皇肩膀上,他还是想要娘亲抱抱啊,娘亲香香的软软的,比总是对他们“魔鬼训练”的爹爹可亲多了。楚御启撇了撇嘴,对上了楚祁夜的目光,楚祁夜背对着林曦月,在她没注意这边的时候说,“是男人就不能总想着让娘抱着,跟娘撒娇的那都是长不大的小屁孩,你们永远这么高么?” 楚御启:将信将疑可是没法反抗怎么办?还是沉默好了…… 楚御逸瘪瘪嘴:“爹,逸儿要长高。” 楚祁夜满意地点点头,“长高了你才能学武功啊,才能骑马啊,老二你不是说想习武做将军么?总不能以后上战场还需要别人抱着你上马吧?” 楚御逸坚决地点点头,“长高!” 楚御启默默无语地看一眼自家的傻弟弟,这都什么笨蛋熊孩子啊,没看到父皇整天粘着娘亲么?他怎么就能长这么高了!真是笨蛋弟弟,楚御启决定以后要好好教一教这个令人操心的孩子。 不过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还是不能理解娘子和娘亲除了都是女人之外,还有更深层的区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小殿下哈欠连连都困了。晓风他们就抱着两位殿下去午睡,林曦月拉着楚祁夜也躺了一会儿。 起身之后,卫南青楚祁云都过来了在前厅候着,楚祁夜将今天华氏说得往事简单复述了一遍。楚祁云一拍桌子,气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我只道那人无耻无心,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敢做敢不敢当,真是让我觉得恶心。用母后去做那无耻的交换,还担心让母后改嫁损了他的名声?真是……” 楚祁云端起茶盏又放回去,当着兄长和长嫂的面摔东西,到底是不合规矩。他硬生生把这口气压了下去,心头还是怒火难消。 林曦月叹口气说,“虽说这大仇还未真正得报,可是这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咱们已经忍耐多年,还愁再多几日么?总有一天要给那些人还以颜色的,小五也别太生气了。” 楚祁夜点点头,“说得对,忍了那么久,有什么好火大的,只要记着终有一天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并且为之筹谋不懈,这样就足够了。现在看来,上虞皇当年动了那该死的心思之后,也被先皇摆了一道。” 第190章 立储 林曦月皱着眉说,“现在还有个疑点,所以过两天我回一趟通州去。” 这件事之前已经说好了,所以也没什么可争论的。楚祁夜虽然心中不舍,可是也不能出言阻拦,“你去吧,多带点人手,路上小心点。” 楚祁云笑着说,“通州此去不远,我家夕瑶也跟着的去,大哥就放心吧。” 卫南青说:“微臣这边也没什么收获,按照娘娘说的那样查了几个最近买卖的宅子,其中一个,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可能这里是灵国人的据点。” 楚祁夜沉吟道,“守住各处要道也没有收获么?” 卫南青点点头,“咱们发现的有些迟了,微臣走访了附近的邻居,他们说这栋房子三天前还有人进出,第二天凌晨,有百姓听到那栋宅子有搬动东西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房子里有人出来了,他们应该是早就离开了。” 楚祁夜似乎也不意外,“罢了,跑就跑了,总有正面对上的一天。朕已经让周煜将暗卫散出去,在京城继续排查灵国留下的桩子,风华楼影子也会从中协助。卫三就把守卫都撤了,以免引得民心惶惶。” 卫南青拱手道,“属下明白,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么?” “暂时没有了,你们办完手头的事就早些回去吧。” 卫南青和楚祁云告辞离开,楚祁夜长叹一声说,“真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长途奔波还要劳心劳力的,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安生地呆在我身旁,喝酒赏花,游山玩水!想一想实在是气闷的很,真想把你藏起来好了!” 林曦月笑了笑说,“气闷么?要把我藏起来,你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只等着咱们孩子长大,让他们给你分忧,到时候咱们的空闲时间会多不少吧?” 楚祁夜疲惫地倒下枕着她的膝盖,他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闭着眼睛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所以要努力操练那两个小子,让他们能尽早给咱们接班,到时候啊,我就能带着娘子去畅游天下了,是不是很好?” 林曦月笑着点点头,“听起来是很好,不过咱们家这两只小豆丁,要长大到能处理朝政,至少也要十二三年吧?现在想是不是早了点?” 楚祁夜笑道,“不早,我十三岁的时候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为了让他们有能力担负起楚国这个担子,早点培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楚祁夜的十三岁,正是他面对母后身死,带着弟弟仓皇出逃的那一年。林曦月听他语气这样轻描淡写,心里有些泛酸,她轻柔地一下一下捋着他脑后散下来的黑发,“对,陛下英明神武天纵英才,咱们的孩子,一定能继承乃父之风!” 楚祁夜闷声笑出来,“你这个奉承,我可是一点也没听出来有什么诚意。” 林曦月浅笑着说,“我也会好生教导他们两个的,你就放心吧。” 林曦月原本还想着让两个孩子童年快乐玩耍不用学那么多东西,可是她后来也承认,这样的理念在这个世界这是行不通的。这里的少年郎十几岁就能独当一面了,甚至到了十六岁左右就成婚的也有很多。 这样算来,可不是要从会说话起就要开蒙了么?更何况楚御启和楚御逸这两个小包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并不仅仅是富贵荣华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更多的是他们两人身上要担负的责任,普通人家的子弟不成器也不过是败家而已,他们两人要是不成器,将会祸及天下苍生。 楚祁夜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心疼他们,可是他们既然生在皇家,从小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责任,咱们在的时候,顶多可以把上虞国磨得伤伤元气,要真正的统一两国,恐怕只能交给这两个小子了。他们要是没本事,我可不想等着咱们俩去云游的时候,还要操心着给这两个小的善后!” 参考前世“退休”这个设定,林曦月一直觉得皇后也算是个职位。虽然她这个皇后娘娘并不用管着一众后宫嫔妃,也不用费心思应付晨昏定省、勾心斗角。可是后宫那么大,还是有许多事务需要她定期亲自过问。 林氏名下的产业这些年只是保持在原有的水准,并没有扩大化,这也是林曦月刻意为之。风华楼名下的产业已经够多了,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名下要是有太多私产于公于私都不合适,所以这几年她也在有意的缩减。 林曦月可不打算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一直做到老死宫中为止,趁着以后还能动就与楚祁夜放下这家国天下,出宫云游快意自在。所以她还是很认可楚祁夜的想法。 林曦月柔声说,“他们会是个勇敢又睿智的好孩子的对不对?” “嗯。“楚祁夜唇角勾起一个笑纹,他侧过身说,“对了,我打算立启儿为太子,今天就宣钦天监选个日子,在你出发去通州之前就把立储诏书发出去。” 林曦月疑惑道,“这……会不会太着急了?启儿也还小。” 楚祁夜沉吟道,“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早点定下来也可以绝了那些投机者的心思,启儿性子沉稳也适合坐这个位置,逸儿性格活泼装不住事儿,不如启儿更适合。再说立储先立长,后宫也不可能有庶出子嗣,那些大臣也没可能反对的。” 林曦月心思灵透,一下就明白了,“逸儿与启儿是双胎,你是担心他们日后兄弟阋墙?不过我倒觉得不担心,孩子长成什么性子,跟父母如何言传身教息息相关,咱们处置得当,启儿和逸儿兄弟俩的感情一定会很好的。” 楚祁夜拍拍她的腿,“我也知道,不过是身为父亲给他们安排的周全些罢了。” 早点定下来也好,这样两个儿子的培养路线也就有一定差别了。林曦月点点头,她想起两个孩子抓周的时候,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这样的巧合似乎也昭示了天意吧?“那咱们给逸儿也直接定了品阶吧,一次宣旨也方便。” 楚祁夜稍微想了片刻,“嗯……娘子说得有道理,就给逸儿一个襄亲王吧。”刚过周岁的孩子就封为亲王,这也算是在楚国立国之后前所未有的。 襄者,助也,林曦月颔首道,“我对封号没什么意见,你拿主意就是了。” 林曦月顿了顿,不放心地说,“咱们以后一定要一视同仁,不能让逸儿觉得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 楚祁夜笑了笑,“这个你就放心吧,那是自然的。”要打一起打,要罚一起罚,一人犯错,两人连坐。楚祁夜对自己这个创意表示很满意…… 第二天早朝,楚祁夜就把立储的事公布了,朝臣除了有几个说什么“陛下春秋正盛,无需着急立储之事”,这样的反驳本就无关痛痒,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以往历朝的储君都是等皇子成人之后,在择贤者立为储君,可是楚祁夜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所出皆是嫡子。楚御启成年之后才会入住太子府,细想来就算是日后太子不贤,在太子羽翼未丰之前,是废是立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罢了,无需过分忧虑。 又过了两天,立储君的诏书就颁布下来,消息飞向大楚全国各地。陛下诏书立大皇子楚御启为太子,二皇子楚御逸为襄亲王,自此册封之后,两只小包子的身份就更是贵不可言。 不过他们自己并不在乎这些,还是该干嘛干嘛。沈瑶家的儿子已经满七个月了,卫孟老将军给孙儿取名叫卫子恺。孩子终于长大一点,已经学会自己爬行,沈瑶才特意带着卫子恺入宫来与两位皇子玩耍。 暑热已经消退了不少,可是午后还是有些闷热,夕凉殿偏殿里,林曦月特意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大块软垫上面固定了一块金丝草编织的凉席。凉席上面放着陶制的小狗小羊,还有软皮绘着花的皮球,腹中缝着铃铛的玩偶……三个孩子在上面玩的开心,卫子恺白白嫩嫩,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嘟着小嘴乖巧可爱。 比起每天翻新花样恶作剧的楚御启,和活泼好动一刻不消停的从犯楚御逸,林曦月觉得卫子恺这个孩子简直太可爱了。卫子恺坐在那乖乖的不哭不闹,想要什么玩具就爬过去自己拿,也不与楚御启他们兄弟争抢。 楚御启和楚御逸能走路,两人在上面时不时跑来跑去,卫子恺看着着急,快速趴着想要跟上他们的脚步,嘴里发出,“得,得”的声音。 林曦月觉得一颗心都要萌化了,“子恺在喊哥哥么?” 沈瑶笑着说,“他现在逼急了能说上两个字,就是含糊不清罢了。” 林曦月抿了口茶,“你生产之后我就去看了一次,到现在才能见面,子恺这个名字是卫三自己取得么?” 沈瑶用帕子掩口一笑,“这个名字是公爹取得,说是将门虎子用这个名字正合适。南青他倒罢了,公爹他更着急等卫子恺长大,说是要给他好好教导武艺兵法,还计划着以后把他送到军营带在身边。” 林曦月也被逗笑了,这些男人是不是恨不得孩子跟雨后春笋似的一夜之间长大?“你家这个乖巧的很,我这两个一天一个花样,再长大点估计更让人头痛了。” 第191章 副楼主的助攻 林曦月看卫子恺在地上爬着追的辛苦,板着脸说,“启儿逸儿,没看到子恺在追着你们吗,娘亲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要尊老爱幼,要懂得谦让友好?楚御启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脚步摇摇晃晃走到卫子恺面前。他傲娇地把自己手中的皮球晃了晃,然后顺着地面那么一滚。 卫子恺看着自己眼前那只彩色的皮球骨碌骨碌滚过去,眼睛募然明亮起来,“咯!”地笑出声来,兴高采烈地在皮球后面爬着去追。 几个孩子一起玩了,气氛也算和谐,还有几个丫鬟在旁边看着。林曦月这才放下心来跟沈瑶闲聊,“有了他们两个之后,总觉得牵挂多了,更难自在。” 沈瑶笑道,“算是有苦也有甜吧,娘娘这次去通州,比起以前就多了些牵挂。” 林曦月颔首道,“可不是么,就是有些放心不下两个小的,和他们的爹!” 沈瑶临告辞之前说,“娘娘应该这几天就要出发了吧,等娘娘归来,臣妹再带着子恺入宫来看望,子恺 也很喜欢两位小殿下呢。” 白白嫩嫩的卫子恺小朋友愉快地在乳娘怀里挥着小手,吧嗒着嘴巴发出一声“哎!”的奶音,仿佛是在对他娘亲的话表示赞同。 第二天一早,林曦月就带人就出发往通州去。为了不引人注目,林曦月和凤夕瑶都做男装打扮,在大楚境内无需易容,只需要稍稍修饰一下容貌,穿上高领衫子就可以了。她们随行还带着五个风华楼精锐,楚祁夜本来还要配几个暗卫去,可是被林曦月拒绝了,同行的人多了就太惹眼了。 本来林曦月是打算让秦牧跟着走一趟的,而让卓风留在京城守着,顺便也是想让他有机会休息的意思。可是卓风却执意顶了秦牧的差事,林曦月便就依了他。 为了节约时间,几个人都是骑马,中途停在一条小河边休息,吃的是提前备好的干粮。林曦月也吃这些,她以前跟大家行走在外的时候一直是这样的,所以这些属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卓风坐在河边沉默地啃着干粮,凤夕瑶挤眉弄眼地冲林曦月笑笑,林曦月知道她又想要去说些什么八卦,好笑地摇摇头。卓风的样子明显是有心事,而且这心事是在他回到京城之后才有的,那只能是与轻语有关系了。 凤夕瑶走到卓风身边,“卓风?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你在京城里买了宅子,不好好呆在自己家养花遛鸟好好休息,非要巴巴儿地跟着出来,是嫌弃京城的美人儿不好看呢,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空虚寂寞啊?” 卓风看了一眼凤夕瑶,瓮声瓮气地说,“副楼主不也一样么?不在王府里享受仆婢成群的好日子,非得风餐露宿走这一趟。”现在凤夕瑶不是瑞亲王府的王妃,而是风华楼的副楼主,卓风说话随意些也无可厚非。 凤夕瑶蹲下来瞪着卓风看,“卓统领变化不小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比起以前而言,算是学会呛人啦?不错不错,能说会道了不少。” 卓风一怔,想起之前见面的时候轻语说的话,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说起话来就更有些心不在焉,“谢副楼主夸奖。” 凤夕瑶看着卓风神游九天的样子,心里暗暗感慨,原来坠入爱河的时候,落在旁人眼里就是这副蠢样儿啊!看来真是对轻语美人情根深种,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凤夕瑶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闲聊的样子说,“前段时间你不在京城,应该是不知道,红袖坊出了个很有趣的八卦,当时啊,整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呢。” 卓风本来对着水面发呆啃饼,听见“红袖坊”三个字,不由眼睛一亮,有些疑惑地看向凤夕瑶。凤夕瑶看他这样感兴趣,心里偷笑,面上却严肃地说,“哎呀,你不知道?就是之前有个工部的年轻朗官去过几次红袖坊,对红袖坊的轻语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简直是称得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啊……” 卓风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然后呢。” 胆大的臭小子,还学会抢答了?算了,本女侠看在你相思病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 凤夕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位李朗官带人抬了几十抬聘礼到红袖坊门口求娶轻语姑娘为侧室,李朗官还说了,秉烛夜读之时能得轻语红袖添香,此生无憾矣。” 凤夕瑶摇头晃脑地学着那朗官的语调,看着卓风越来越黑的脸色,凤夕瑶心里暗爽。她惆怅地拍了拍卓风,“当时啊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啊,据说聘礼里面还有庄子田产之类的,百姓争相围观,都说轻语姑娘遇到了良人。哎,我的轻语美人都拒绝他了,人家还不死心,说要等着。” “咔嚓,咔嚓,咔嚓,沙,沙沙……”卓风手里的干粮应声而碎,直接变成了粉末落入河里,河水中的鱼儿瞬间都冒出头来争相嘬食,吧嗒着嘴巴好不快活,与这干粮前任主人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夕瑶惋惜地看着水面,“哎呀呀,卓统领怎么浪费粮食。” 卓风冷着脸说,“这人何德何能敢个轻语提出这样的要求,做妾?轻语手底下的财产不比那朗官的财产少,轻语会稀罕他那点聘礼!那什么狗屁朗官以为自己让轻语做妾还是抬举了她?真是羞辱人!” 凤夕瑶淡定地坐在那,心里却在呐喊,“揍他揍他,杀回京城去揍的那李朗官满地找牙!”凤夕瑶向来喜欢看热闹,外加她也不喜欢那个李朗官,这种为爱决斗的戏码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啊! 凤夕瑶幽幽地说,“我家轻语美人这样难得的绝代佳人,京城里少不了有人惦记着,就算轻语早就不出来招呼客人了,还有一堆人眼巴巴等着见呢,哎……我要不是生为女子,我就早点下手,娶了轻语美人,哪里会等到现在?“ 卓风“腾”地猛地站起身来,凤夕瑶惊呆,“你要做什么去?”不会真的要跑回京城打人去吧? 卓风沉声道,“时间差不多了,问问楼主是不是该继续赶路。”副楼主说得没错,夜长梦多,早点办完这边的事,尽快回京城去,就算不能让轻语点头,也要守在她身边才行! 卓风过去询问之后,林曦月点点头,上马之前她笑着冲凤夕瑶摇了摇头。不知道凤夕瑶跟卓风说了些什么,让卓风这个性子冷淡沉闷的木头,脸上忽然写满了急躁,似乎是巴不得能瞬间就赶到通州。 提前算好了时间和路程,正好就在天黑前赶到了一个治安稳定的县城。客栈虽然简陋了点,可是还算干净的。一进来卓风就给店老板丢了一锭银子,“这个给你,要四间上房,先泡壶茶过来,饭菜捡好的上来,不要酒,其他什么都尽量打理的精细用心些。” 掌柜的掂着银子满脸笑容,看客官的意思,这锭银子是不用找零了。他点头哈腰地应了,“好嘞,小的这就去厨房亲自盯着他们弄去。”说着转过头大声吆喝道,“你们几个给贵客泡好茶,贵客入住咱们小店,几位公子爷要茶要水的都别推搪,一个个眼睛放亮点,脚底下跑快点知道了么!” 店小二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林曦月和凤夕瑶在楼下大堂坐等,卓风带着几个影子分散开来,把楼上他们住的那几间上房和楼下的厨房后院全部查探了一番。 确定环境没有古怪、安全无虞之后,几个人才坐下吃晚餐。饭菜有荤有素,荤食为主,弄得还算干净。比起干粮来说是好多了,林曦月喝了几杯热茶,就着菜吃了一碗米饭,然后同凤夕瑶先上楼去休息。 店小二利落地送了两盆热水,还有一壶茶之后退了出去。两人洗漱之后才坐下来说话,林曦月给自己倒了杯茶,苦意涩味都很重,清香味也淡,完全算不上好茶。可是还算新鲜,并不是旧年的绿茶,不过喝点热茶还是觉得肠胃熨帖。 林曦月抿了口茶水,“你今天跟卓风说了什么话,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凤夕瑶“扑哧”乐了,她把今天的对话和卓风是如何反应的给林曦月复述了一遍。“哈哈哈,咱们楼里的人都说卓统领不食人间烟火,是不是以后打算去修仙?可是有几个人能知道卓统领是为了一位佳人苦苦守候多年,心在是可叹啊。” 林曦月想起卓风和轻语这对,也是不由长叹一声,卓风对轻语的心思由来已久,这些林曦月早就知道了。这几年过去了,到现在两人还没能走到一起。这究竟问题出在谁那里了? “我许久都没去过红袖坊见轻语了,你不是前段时间还偷偷去过么?轻语对卓风可是真的半点情意也无?” 凤夕瑶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嗯……照我看,轻语美人并非无情。我也探过她的口风,轻语美人可爱是可爱,不过,她那个性子你知道的,她若是不想说的,除了你,再没第二人能问出她的真心话来。” 林曦月浅笑着说,“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两人若是有缘分,到时咱们碰上了,顺势协助协助推上一把也无所谓,现在倒无须为此想太多。” 第192章 再回通州 这次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状况,平安地到达了通州城。再次回到通州城,林曦月骑马缓缓而行,路过街市的时候看到那熟悉的风土人情,她眼中透露出些许怀念。林家旧宅早前就已经散去了仆婢,只留下几个打扫看房子的老仆。 宅子一直由林曦月手下几个铺子的老管事代为照管,所以他们回到林家的时候,庭前屋后依然是上次离开时的景象,正房里早就没有什么重要的财物,除了林曦月自己带走的钥匙,还放了一串在醉仙楼李掌柜那里。 卓风回风华楼去了,为了安全起见,另派了几波影子轮流暗中守在林曦月左右。林曦月到自己闺房门前打开门进去,并没有什么灰尘。房子里除了长期缺少人气儿的味道,并没有破落荒废的样子。就连帐幔床铺都是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只有些许不易看到的浮尘,看得出,这里经常是有人进来打扫的。 穆瑶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房间,幔子掸干净灰尘,桌子椅子也重新擦拭一番让两位主子先坐着,然后她才去里面换床单被套。晓风端着一壶茶和几只杯子进来,还好前院还有几个家仆留着做饭的灶头,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启禀主子,醉仙楼的李掌柜求见。”晓风放下手里的托盘,然后不紧不慢地用温水浸了茶杯,茶水这时候泡到了火候,缓缓注入茶杯中,正好七分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可不能马马虎虎的给糟蹋了。 林曦月抬眼,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哦?他竟来的这样快,快请进来吧。罢了,瞧我也是糊涂了,怎能在这里见客,请到前厅吧。” “哎,奴婢这就去。”晓风应了,“这壶茶也一并拿到前头去吧,这可是娘娘闺中时候收的旧年雪水,埋在地上这些年统共也没吃过几回,要是冷了可太浪费。” 穆瑶笑道,“想不到竟是这样金贵的东西,你放心吧,我随主子们往前去的时候会好生拿着的。” 凤夕瑶笑嘻嘻地端着杯子,“这是存了多少年头的雪水了,可真是金贵的东西,我就不懂你们这些文人雅士,喝个茶都能弄出这么多门道来,我这个俗人啊,还是先解渴为上。”凤夕瑶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却不防被烫了舌头。 不过好在烫的不厉害,凤夕瑶舌头伸出来用手扇着,“唔……烫使(死)我了,这杯子拿在手里明明没有热度了啊,真是古怪的很!” 林曦月扑哧一笑,“这套茶具是天青色镂空雕花瓷器,里外双层中空的,拿在手里自然不会烫手了,你喝茶不先尝尝热度,真是的。” 林曦月浅笑着端起杯子,泡的是他们带回来新春明前头采的雀舌,茶汤浅碧色清亮无比,气味清香悠远。吹了吹上面悬浮的水汽,轻抿一口,这泡茶的雪水埋藏数年,比起之前离家前喝的那次更胜一筹,感觉更是轻浮无比了。 小小一盏茶很快就喝完了,林曦月和凤夕瑶起身往前院去,李掌柜已经在前厅候着了,看到林曦月进来连忙起身拱手施礼,“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凤……主子。” 林曦月早就给这些林家老人儿立过规矩了,林家的事还是照以前的规矩办,林家远离庙堂,以前的主仆称呼也不用改变。既然不称呼自家主子为皇后娘娘,那也就不用称呼凤夕瑶为王妃了,这两位也从来不是在乎这些虚名儿的人。 李掌柜的头发已经花白,可是看上去还是腰背挺直目光清亮,精神矍铄的精明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李掌柜是一直陪着林曦月接管林家一路打拼过来的,林曦月看到他的时候,想起过去的岁月,不由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林曦月先到主位上坐了,“李伯快起来吧,我回到林家的时候一切就照咱们从前那样,在我面前也不用拘礼,李伯身子可还硬朗么?” 李掌柜在下首坐下,笑着说,“托主子的洪福,这些年无病无灾的,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属下还能继续在醉仙楼效力上几年呢。” 晓风给李掌柜倒了一杯茶,“李掌柜请用茶。” 林曦月比了个相请的手势,“李伯尝尝这茶如何?” 李掌柜双手接过茶杯饮用了一口“果然是难得的好茶。”他放下杯子朗声笑道,“这么些年了,晓风姑娘还在主子身边服侍,怎么这次没看到聆风姑娘?” 林曦月浅笑着说,“聆风那丫头我在去岁已经将她给嫁出去了,嫁给一位年轻统领为妻,她自己也是满意的,小日子现在过的还不错,眼看着也是要当娘了。这几个丫头跟着我时间久了,遇到心上人我自然是要放人的。” 李掌柜颔首道,“主子对手下人一贯是宽和厚待,聆风姑娘也是个有福得了。” 林曦月笑了笑,“醉仙楼这几年的账本我都看了,收入很稳定,有劳李伯了。” 醉仙楼的生意这些年一直都很好,去年还额外支了笔银子,按照林曦月提供的改造意见,把内部重新翻新了一遍。林氏的女家主成了大楚皇后,已经变成通州本地的传奇了,虽然林曦月已经把自己转变成了暗地里的经营人。 除了林氏的几个酿酒的庄子之外,她在明面上把那些铺子都归属给了可靠的管事来经营,按照老规矩给掌柜们年底分红利。可是这样还挡不住百姓的猎奇心理。 这醉仙楼可是皇后娘娘当年经营的酒楼啊,酒菜味道好,席面做的又很风雅,装饰和酒菜还会按照季节调整变化。通州的文人雅士都把去醉仙楼饮宴,当作是有面子的选择,这几年通州也冒出一些模仿醉仙楼的酒楼。可全部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开业没多久就纷纷倒闭了。再加上李掌柜擅长经营,到现在,醉仙楼依然是通州城独一无二的。 李掌柜欣慰地说,“主子满意就好,属下得主子大恩,经营这醉仙楼,一家老小过上了宽裕的生活,全部是仰仗了主子多年的照拂。” 林曦月含笑道,“这也是李伯多年苦心经营,应得的。前段时间我让人送去的那孩子,李伯瞧着如何,可当的用么?” 李掌柜点点头,正色道,“连庆脑子活泛,踏实谦虚又通文墨,是个可用之才,属下一定会好好栽培他,过些年好让他接下这醉仙楼的担子。”李掌柜是个不藏私的人,这么多年经营醉仙楼,就连他的亲属求上门寻个差事,如果对方没有才干,都会被他直接拒绝。为了避嫌,就连他的儿子,都没有去醉仙楼。 “好,交给李伯我放心,连庆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劳李伯多看顾些了。” 李掌柜笑道,“这是自然的,说起这个,我看那孩子合眼缘,已经收了义子,他现在就住在属下家中。” “你们能相处愉快就好。”林曦月微微一笑,“后院那些房子我瞧着干净,这也劳烦李伯了。” 李掌柜摆摆手,“主子既然托付给我,自然是要好好打理的,因为是主子闺房,我就开了门选了几个手脚干净的婆子进去,每月过来打扫上两次。” 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掌柜准备起身告辞,“这园子里过去的厨娘仆妇都遣散了,除了扫洒看护的再无人可用,别的倒有主子身边两位姑娘操持,可是这膳食之事……不如,就让属下在醉仙楼盯着人做了,然后亲自送过来?” 李掌柜也清楚他们家主子现在可是皇后娘娘,饮食之事非同小可,就算要送食物过来也要先征求主子的意见才行。无论是后厨料理的过程,还是送来的路上都必须有可信的人盯着,一刻不能放松。 林曦月也明白李掌柜的顾虑,她点点头说,“李伯想的周到,那就这么办吧。倒也不用李伯亲自送,您年龄大了,这一来一去的也要花不少精力,等会儿我让人去取就行了。”派两个影子去取食盒,她身边还有精通药理毒理的穆瑶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曦月在说正事,凤夕瑶一直在旁边嗑着瓜子儿喝茶,听到这话,她高兴的说,“这可是太好了,好久没吃到醉仙楼的菜了,正想着这一口呢。” “凤主子喜欢就再好不过了。”李掌柜站起身来,“这样也好,属下就先告辞了。” 林曦月这才招呼道,“晓风,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给李伯。” 晓风拿着一包东西出来,“这里面有一包刚才您老喝的那雀舌茶叶,是今年上贡的,自家喝或是待客都是好的,还有几个给府里孩子的笔锭如意,还有几样补身的药材,请您收着吧。” “难为主子还想着属下,属下……谢主子恩赏!”李掌柜也不推辞,他眼中闪动着感动的光芒,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就要跪下谢恩,林曦月眼神示意晓风将他搀住,让李掌柜没能跪下去。 林曦月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难得回故乡来,总要给故人们带些土特产吧?李伯,早些回去吧,这个时候店里怕是已经忙起来了。” “是,属下告退。” 第193章 林二老爷的变化 凤夕瑶是个闲不住的,下午就出门往风华楼去了,说是想念她那些风华楼的大小美人们。林曦月让几个影子跟着她,然后自己则呆在家里休息了整天,她总觉得回到这里,有太多值得怀念的东西,让她几乎舍不得离开林府。 第二天早晨,林曦月刚起身就听见晓风进来说,“启禀主子,林二老爷和二夫人来求见,正在门外等候。” 林曦月一怔,正想叫人去请,没想到他们自己就上门来了。“请他们到前厅稍后。”林曦月这两年都没有收到林二老爷一家的消息,这两口子也收到警告安分做人,在外面从来不敢以皇后娘家人的身份作威作福。 林曦月带着两个丫鬟到前厅的时候,林二老爷带着二夫人起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这夫妇二人比之前见到苍老了许多,尤其是林二老爷,头发都全白了,站在那身形不稳,有些颤巍巍的。 林曦月浅笑着说,“二叔二婶快快请起,都坐吧,晓风上茶。二叔二婶都还好么?” 林二老爷夫妇落座,二老爷讷讷地说,“都好,都好,这些年全都劳烦娘娘惦记着,我们两人近年来精神不济,所以把家里那个铺子暂时租了出去,家里的嚼用都靠着娘娘派人接济着,才让我们这日子过得衣食无缺。”林二老爷眼中是的感激是真切的。 毕竟家里只剩下这个亲戚,二老爷的独子又成了那副疯癫的模样,女儿又早已下落不明。虽然林曦月与这个二叔并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生活无依。林曦月曾给风华楼的人说过,每月上旬都给二老爷家送去五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他们一家在当地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林二夫人也拘谨地笑着说,“去年给子玉娶了个媳妇,现在孩子都有了,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媳妇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家里家外能帮忙操持着。我们老两口这才觉得有了盼头,能给子玉娶到一房这样合心意的媳妇还是托娘娘的福。” “哦?”林曦月端着茶盏不落痕迹地问,“表兄已经大好了么?” 林二老爷知道林曦月误会了,连忙解释说,“子玉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请娘娘不要误解,家里这个媳妇并不是仗势欺人强娶来的,这姑娘和她爹逃荒来到通州,他爹刚到通州城外就病死了,姑娘卖身葬父,所以我们就帮她厚葬了她爹,至于给子玉做媳妇,我们也是征求过这姑娘的意思,她说想有个家,自己点了头。” 林曦月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就好好过日子吧。”她虽然不赞同这样趁人之危的行为,可是二老爷两口子也算不上是强买强卖,双方都愿意的事情,也说不上是道德缺失或者是仗势欺人,这些她也没必要管。 林二老爷夫妇这几年也算安分守己,从来不会在外面借着皇后娘家人的身份仗势。两家一墙之隔,他们这次是听说了林府的主人回来,真心的来探望林曦月,顺便表达感谢之情的,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是靠着这个外甥女养老。 林曦月让晓风把带回来的一些礼品拿给他们,状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这宅子的年代也久了,本宫从小儿在这里长大,回来之后总觉得亲切的很,这是林府祖宅,娘亲也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吧。” 林二夫人千恩万谢的接过礼物,林二老爷笑道,“娘娘这可是有所不知啊,您的娘亲并不是在这座宅子里降生的,说起来也有意思,那时候二伯带着二婶出门送酒,往南疆那边去,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的时候啊就带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娃,还在襁褓中呢。听二伯跟我爹说,二婶出门之前就有孕了,出了通州地界才发现,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赶得及回来,所以你娘亲是在南疆边界出生的。” 南疆?大楚与南疆的边界,那里不就是灵山的范围么,林曦月心头一跳,闲话家常一般地说,“娘亲原来实在南疆边界出生的啊,本宫还以为就是在这院子里出生长大的呢,娘亲的长相是更像外公还是外婆呢?还真是有些好奇。” 林二老爷笑着说,“说起来这也是趣事,大妹妹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林家人的长相也不过是普通,看我的样子你就知道了,大妹妹是这代孩子里面长得最出众的,要说像谁,大略是有点像二婶的……”他的语气满是不确定,他顿了顿,笑出声来,“现在想起来,些许是送子娘娘错送了个仙女到了我林家来吧?哈哈哈。” 林曦月也跟着笑笑,林二老爷夫妇现在也不敢任性,只拣了些通州城这些年发生的趣事说说凑趣。说了一会儿,林二老爷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木头盒子来,看样子是已经有年代的东西。 他手指轻颤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只白玉雕刻的长命锁,“听说皇后娘娘得了两位小殿下,身为舅公这辈子是没法儿去见他们了,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是我爹那时候留下来的一块玉料,也算得上咱们林家的家传东西。小孩子不适合带古玉,听闻喜讯之后,我就找了个师傅新做出两块长命锁,原本想着托人带去京城,现在正好了,这次来也是为了送这个。” 林曦月示意晓风把盒子接过来,她的笑意里也多了几分真实,“真是让二叔二婶惦记费心了,本宫替那两个小子收下了,谁说没机会见了,等他们长大一些,本宫要带着他们回通州来看看,您二位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两人也不敢再多叨扰,又坐了一盏茶功夫 ,对视一眼起身告辞,“我们就先告辞了,还请娘娘万万保重自身,福寿安康。” 林曦月让晓风将林二老爷夫妇好生送出去,晓风回来之后叹了一声,“咱们这么些日子没回来,真真是物是人非了,二老爷和二夫人变化可真不小。听说啊,他们咱通州也是深居简出,从来不惹是生非,就是过自己的日子罢了。这要是放在从前,还不得打着主子的名头到处招摇去?” 林曦月笑着说,“可不是么,大概是他们领悟了什么叫做不争,不争,就会自在。”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才是自在,林二老爷两口子之前一直汲汲钻营,绞尽脑汁想要从林曦月这里占更多的便宜,为他们自己争取更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利益。到头来儿子疯疯傻傻,女儿毁了之前的婚事之后没了踪影。 也许这些波折让这两人被动的学会了什么叫做感恩知足,他们对林曦月除了感激,还有敬畏,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和处境。 穆瑶不解地说,“那咱们之前在北境遇到了林贞儿的事,不用告诉他们了么?那毕竟是他们的女儿。” “不说对他们两人才是最好的。“林曦月摇摇头,“而且林贞儿那样的人,也不配被人这样惦记着。” 林贞儿被北境王随便扔在后宫里自生自灭,北境迁都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听说死状甚为凄惨。林曦月到最后都没有提起林贞儿在北境的情况,也许对二老爷两口而言,多年前他们就当女儿是失踪了。不提起林贞儿这个人,不再重新让他们想起逐渐淡忘的伤痛,也许更好一些吧? 晓风把桌上的茶杯收拾下去,也没有外人在,林曦月让她们两个丫鬟都在下首坐了,“今天二老爷说的那些,似乎种种迹象都对的上,南疆与大楚的边界,不就是灵山的势力范围么?他说的那些事,我小时候也依稀听爹娘说起过,只是具体过程听的不大真切,所以二老爷也不会是胡诌的。” 晓风惊诧道,“那照主子的推测,咱们家夫人真的有可能不是……” 林曦月颔首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林氏家族到了我母亲那一辈,只有外公外婆膝下仅有我母亲一个独女而已,所以现在想想似乎说不过去。” 这年头又没什么计划生育,也没有太完善的避孕措施,这个世间的人还是很看重子嗣的,外公和外婆的膝下只有个独女继承家业似乎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了。 一时间晓风穆瑶的表情也有些凝重,要是这样的话,那么皇后娘娘真的是新一代的灵山圣女么?这情况也太复杂了。 林曦月觉得她的血统还真够特别的,前朝后裔和灵山圣女的血统集于一身。林曦月却轻松地笑了笑,“怕什么,我就是我,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她此生只是林氏的家主,是楚祁夜的妻子,是他们孩子的娘亲。 林曦月沉吟道,“现在这样,晓风去传讯通知卓风和凤夕瑶,咱们再歇息一天,等后天早上出发回京城。” 穆瑶疑惑道,“咱们这么快就算办完了事,可以回去了?就不用再找找线索啊,或者以前留下来的旧物证据什么的?” 林曦月笑道,“傻丫头,也不怪你不知道,我十三岁就开始上手接管家业,这府邸内外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找也找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不是已经问出线索了么?” 穆瑶开心的笑了,“这样啊,早点回去也好,我都想念两位小殿下了。” 林曦月微微一笑,是啊,出来这么些天,还真是想他们了。 第194章 你不记得我了? 入夜之后林曦月在自己闺房中秉烛夜读,仿佛回到了悠然的旧时光,不过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辰时刚过,林曦月就听见前院里传来一阵打斗的风声,双方似乎都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不停歇地交手着。 林曦月放下书本,叹了口气,“晓风出去看看,来了几个人。”还期待这次出门不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事,能安静享受故乡生活,这些人偏就不让她如愿。 晓风很快回来禀报,“启禀主子,外面来的只有一个人,不过此人武功高强,咱们的人虽然没有落了下风,可是暂时也拿他没奈何。” “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也不必相请了,本宫到院子里会会他就成了。”林曦月已经穿鞋下榻,她还穿着白天的衣裳,发髻也保持的整整齐齐,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不速之客前来。 “来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吧。”她缓步往外走。 晓风一怔,“没错,正是个穿白衣的男人。”白衣在暗夜中最为显眼,哪有这样高调的闯入者?而且此人容貌出众,却连面巾也不带就这么从外面飞进来。 林府面积并不大,林曦月很快走到前院,“都停手吧,他暂时不会对本宫如何。” 得到楼主号令,影子们瞬间全部停手,刷刷刷地退到林曦月周围站着。林曦月面色冷然,“赢璟尧赢公子,现在做了灵国的主人,怎么有空亲自来此?” 一身白色云锦长衫的赢璟尧站在夜色中,容色绝美夺目,他看到林曦月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林……林家主,好久不见。” 许久未见面,林曦月比起之前容颜不见更改,反而更多了几分柔润之美。赢璟尧看到她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跳竟乱了几拍。乍一见面,赢璟尧竟然想不到要怎么称呼林曦月才好,他既不愿意称呼她为“楚皇后”,也不能轻佻地称呼她为“林姑娘”,所以就选择了双方都能接受的称呼。 林曦月沉静如水地看着他,“赢灵主不请自来,深夜闯入我林家,不知有何见教?” 赢璟尧一噎,顿了顿才开口说,“我听闻你到了此处,想要见见你,所以才临时过来,现在时间还早应该还不到安寝的时候,我打扰到你了么?” 不请自来的人,不觉得自己失礼就罢了,这家伙反而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反正你没到睡觉时间,我想见你就来找你,这也不算打扰。 这算什么神逻辑!林曦月这下彻底无奈了,几次打交道下来,她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这个赢璟尧也许在其他事情上面有过人之才,可是在与人打交道的时候,他真的很天然呆啊,说白了,这货就是妥妥的低情商! 晓风和穆瑶的想法却不一样,这个灵国主人虽然样貌出众,可是也忒没脸没皮了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跟主子说“想见见你”?还用那样的眼神和语调!好像他和主子之间有什么一样!真是毁人清誉! 林曦月尴尬地咳了一声,“赢灵主想见本宫,若是是有什么急事,那就说吧。” 赢璟尧盯着林曦月看了一会儿,这才说,“我早就猜到你要回通州一趟,所以这段时间我就住在这附近,刚才收到消息听说你已经回了林家,我就赶过来看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 林曦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他是来挟持她离开的,这她倒是会相信,若说只是收到消息过来看看,这什么鬼?除了之前两次被掳走的过节,林曦月自问跟这个赢璟尧没什么私交。 “赢灵主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林曦月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准备往后院走。 “林家主请留步,我……之前我送去的那幅画像,你看到了么?”赢璟尧看她是真的打算离开,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林曦月转过身,淡淡地说,“收到了,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赢灵主既然送了我娘亲的画像过去,又为何要涂上那燃烧粉?既然有意伤人,正面杀过来就好了,何必用那些个阴损的招数。” 赢璟尧闻言,眼神中有些惶惑,“那幅画是你打开看的?我以为会是楚皇打开的……怎么样,你有没有伤到?”他的语气有些急切。 这些燃烧粉果然是给楚祁夜准备的,不过他们应该心里有数这样的小伎俩不会伤到楚祁夜,也只是打算挑衅而已。林曦月冷笑着说,“这燃烧粉是什么东西赢灵主难道不知道么,我要是碰到了,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么!” 燃烧粉此物,只要是碰到的人或物都会不可避免的燃烧起来,人如果不慎碰到燃烧粉,那就只有当机立断切断碰到的那一部分才能得救。 “你没事那就好……我不是针对你的,那幅画上面的题字才是我写给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赢璟尧眼巴巴地瞧着她,仿佛十分担心林曦月会生气。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跟他的身份和形象形成巨大反差。 穆瑶和晓风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竟然一脸坦荡荡地表情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要对陛下动手?林曦月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挑衅楚国,可是你就这么承认了,本来我是可以把你留下的,不过带着这么大一个人委实有些麻烦,而且还不到时候,你就先回去吧。” 赢璟尧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你想要抓我?” 林曦月微微一笑,“如果能用赢灵主一人换大楚与灵国之间的安宁,有何不可?不过本宫也说了,现在时机还不对。”就算不惜代价抓住了赢璟尧,林曦月也没把握能安安稳稳地把他带回楚京去。“本宫先回去了,你自便吧。” 赢璟尧的眼神似乎有些受伤,他怔怔地盯着林曦月瞧,“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我们……我和你以前也是见过面的,你就对我一点记忆也没有?别忘了你可是灵国的圣女,是我的……” 林曦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音,没有回头地往前走“我是林氏家主,大楚的皇后。”她心思飞快地动着,记忆么?她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普通人长大了也许会记不清幼年发生的事,可是林曦月穿到这个身体里的时候,灵魂却是个成年人了,哪里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记忆? 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曦月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头绪来,那个赢璟尧怎么一副被负心汉背叛的表情?能做到灵国主人的地位,怎么也不应该是个智力有残缺的。 林曦月烦恼地趴在床上,“晓风你是一直跟着我的,我小时候有没有在什么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勾搭了别人家的小郎君?” “……”晓风躺在里间软榻上,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忆了许久,“主子五岁那年,被城东李家的小胖子公子带了几个男娃拦住去路,然后主子就把他们几个全部揍了一顿扬长而去,六岁那年当着赵家二公子的面,踹飞了他们家放纵咬人的恶犬,七岁的时候……” 林曦月无奈地嘴角暗搐,“这些光辉事迹你还是别说了……”本来她当年只是稍微出手惩戒一下缺乏管教的熊孩子们,多么正常而正义的事情!怎么被晓风这么说起来,听着她是一个凶残暴力的不良少女?林曦月默默掩面。 “啊!对了!”晓风猛地捶床而起,“我想起来了,要说特别的还有一个。” 林曦月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了,这样一惊一乍的,说吧。” “主子记不记得,您八岁那年花朝节发生的事?咱们到若水河边去逛,结果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小公子在水边玩,差点掉下去,主子就顺手救了他。结果这个小子就一直跟在咱们后边,无论主子你当时好言劝他走,还是恐吓他,那小子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说话。后来咱们转了几条胡同才把他给甩掉,主子当时还说这小子有古怪,看着白白净净服饰昂贵不像是乞丐,眼神清亮也不似是个痴儿,行事怎么就那样傻乎乎的?” 林曦月皱着眉想了好久,才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她后来掌管林家,四处行商又建立了风华楼,打过交道的人不知凡几,这个多年前萍水相逢的人,在她的记忆里完全不重要,很早之前就忘记了。 林曦月实在回忆不起,她记忆中那个傻小子的长相,只是隐约有点印象,记忆里的那个白衣小鬼长相似乎还挺清秀,而且也是一身白衣服,跟灵国人的着装爱好算是对的上了。 林曦月迟疑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傻乎乎的白衣男娃子?”不会这么巧吧,可是她当年跟那个男孩子说话不超过五句,其中有三句还是虎着脸在赶他离开的。当年两个人都是小屁孩子,哪有什么勾到桃花的可能? 晓风也瞪大了眼睛,“他不会因为主子英雄救美,所以存了那什么以身相许的心思吧!说起来,前两次主子被他们掳去,他们也没有伤害主子分毫。” 林曦月叹了口气,“……不要吧,这些也只是猜测,别想了,还是早点睡吧。”这个疑团还是等以后见面了再问问那个赢璟尧好了。 第195章 灵国之主 林府的守护的影子们也重新退回到自己隐藏的位置,前院里就剩下赢璟尧一个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萧瑟。赢璟尧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若是往前移动半步,刚才那些隐没不见的神秘护卫又会重新出现。他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看向黑暗中的虚空,转身几个起落出了林府。 天幕上一轮残月几点孤星,深夜的通州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中,只有巡夜的更夫偶尔经过。赢璟尧在城中飞檐走壁地经过,夜风带起他的飘带和袍角,白衣飘飘的绝美身影似谪仙又似鬼魅。 赢璟尧留意到他身后并未有尾巴从林府跟出来,看来林曦月说话算话,是真的暂时没打算对他如何。他脚步稍微慢下来,拐到城南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 胡同里的其他住户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最里面的那户院子门口还亮着一盏灯。赢璟尧走到近前,一位身材娉婷的白衣女子手执素色皱纸宫灯走过来,“主子可算是回来了,让奴婢好等。那林氏可曾为难主子?” 此女正是一直跟随赢璟尧身边的婢女小唐。美人执灯殷切相迎,可是赢璟尧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他脚步不停,往院子里走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小唐点点头,在赢璟尧身后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尾巴跟上来,这才进去关上了院子门。这个院子并不大,黄土混着麦草垒砌的院墙,简简单单的两院子青砖房,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这里不过是通州城内最普通的一家民居罢了。 其他几个属下听到主子回来,也都出来迎接,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赢璟尧摆摆手,“本座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赢璟尧收到消息就准备去找林曦月,他不顾小唐的劝阻,连一个手下都没带着就独自去了林府。等家里其他手下知道的时候,他们的主子已经离开一柱香时间了。而且赢璟尧还留了话,任何人也不得去追他。 灵主既然下令,他们这些人就算担心也不能违逆,小唐也焦急的不行,一直站在门外等候。正当众人打算不惜抗命也要去寻人的时候,才终于把自家主子给盼回来了。既然确认灵主安好无虞,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众人也就散了。 赢璟尧进了后院最大的那间正屋,小唐跟着进去,端来一杯温度正好入口的参茶,“主子跑一趟也累了,先用些参茶吧。”小唐的笑容在灯下娇俏明媚。 “嗯。”赢璟尧端起茶盏慢慢喝着,眼睛却看着暗影中的某处虚空。 宁可盯着别处发呆都不愿意看她这个活生生的美人么?小唐暗暗咬牙,这么多年灵山那些美人从来没有哪个能入了主子的眼睛,主子胸中有大丘壑不拘泥儿女之情可以理解,可是她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多年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么? 之前几位长老将她挑选出来服侍主子,也是因为看她样貌和资质都不错,以后也能让主子将她收房的意思。可是这些年过去了,小唐与赢璟尧之间却从来没有过超出主仆关系的任何接触。 确切的说,是赢璟尧这些年就从未主动亲近过任何姑娘家,就算有女子向他示好,他也是开口就直白地把人家姑娘的面子驳了个干净,自己还是一副懵然不知的模样。赢璟尧已经有二十岁了,小唐有些着急,可是她能够确定她家主子不是寡人有疾。赢璟尧毕竟早就是成年男子,清晨醒来有时亵裤上难免沾上点痕迹。 兵法谋略,文治武功,天象医理赢璟尧全部都学的很快。灵国那些长老对这位天纵英才的继承人很是满意,再加上灵主已经有圣女为命定的夫人,大事未成灵主也还年轻,他们对灵主的房里事并不过分操心。 可是小唐却不能不着急,名义上她已经被赐给了灵主,虽然说灵国上下对贞操一说并不十分看重,可是被灵主这样优秀的男子给推出去,这是很没面子的,会导致她在其他女人面前抬不起头。 小唐今天特意穿了一间白色轻罗低领齐胸襦裙,胸口处用银线绣出朵朵百合花,随着人的一举一动,银线的花纹在烛光下微微闪光。主子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小唐只用花瓣洗过了澡,现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馨香。可惜赢璟尧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美人的那些小心机,他心里被别的事填满了。 赢璟尧今天收到林曦月回到通州林家的消息之后,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是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到林曦月,一刻也不愿意多等,赢璟尧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去林府要做什么、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就是灵山各长老培养的新任灵主,他做任何事都是事出有因,永远是谋定而后动。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多年未见他想要去看看林曦月,仅此而已。 胸腔里跳动的频率稳定而有力,跟刚才见到林曦月的时候差别很大。赢璟尧一只手轻轻抚上心口,为什么会心慌心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女情动? 赢璟尧有些烦躁,他起身往床铺走去,床上的被子早就已经铺好了。赢璟尧刚坐到床上就看到小唐也跟着进了内室,他不知小唐还要做什么,皱了皱眉想让她出去。却听见小唐娇声呼唤,“主上可是要安寝了?就让小唐服侍您就寝吧。” 美人站在灯下香腮带赤,媚眼如丝,玉白的手指轻轻一挑,她胸前的丝带就顺滑地被解开了。裙子滑落下去一些,露出半痕软雪轻堆。 这下子赢璟尧就算再不解风情也明白小唐这是要做什么了,他冷声道,“出去。”语气平淡沉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思。 小唐一怔,她自认样貌也算中上,今天也是豁出去不要姑娘家的脸面了,没想到主上还是这样拒绝了她。小唐眼中带着不信的神色,颤声道,“主上?” “我叫你出去!”这次,赢璟尧的眼中染上了一抹厉色,他发号施令惯了,最是没有耐心把一个意思说上两遍的。 小唐眼中聚起了一汪泪水,却不敢掉下来,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条简单的带子,颤抖着手几次才系好。她转身往外走,只听见身后传来赢璟尧不带温度的声音,“你也大了,这次办完事回灵山,你就择婿出嫁吧。” 小唐脚下一软,她知道赢璟尧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赢璟尧虽然学了那么多的谋略心术,可是他却不通人情世故,也比寻常人更加无心无情。在赢璟尧看来,他的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小唐服侍他多年而有任何通融。 小唐心中一片死灰地出了赢璟尧的房间,她萌生了死意,可是她心知自己不能轻生。至少在还是主上婢女的时候她不能自杀,否则,若是因此让主上动怒,她的家人在灵国都不会好过。 赢璟尧只穿着里衣坐在床边,可是他还觉得热,身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他刚才的确被那一片雪肤灼了眼睛。赢璟尧扯开上衣的袋子,露出精壮平坦的前胸,玉色的肌肤如同上好的大理石那般,一头黑发散落下来,绝美的容颜上晕染起些微的绯色,要是有画师看到此刻的场景,一定免不得叹一声美人如画。 赢璟尧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进通灵阁的情形,年少的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先代圣女的画像。身边的长老就笑着说,“圣女当年离开灵山就失去了踪影,不过现在已经得到消息她在通州城,而且已经嫁人生了一个女儿,那孩子似乎比你小一些。她就是我们下一代的圣女了,也是少主命定的未来夫人。” 还是幼童的赢璟尧盯着画像点点头,什么是未来夫人?什么是命定?小小的孩子并不能明白这么多,可是他想,长老们说得应该都没错。 赢璟尧从小就在灵山上,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不怕苦,因为从小他就被灌输了,他是灵国人的希望的观念,他不能哭不能脆弱,也不能贪图玩耍和享受。他跟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因为他是灵国的少主。身边没有别的玩伴,只有长老们轮番的教导,赢璟尧的童年过的是枯燥而辛苦的。 十岁那年他终于得到机会跟三长老一起下山去通州,三长老说要去通州确认圣女和下一任圣女的踪迹。路途遥远,可是他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除去停车休息散步的时间,他基本都在车上看书。不是不好奇窗外的美景,可是他面对三长老希冀的目光,不忍心让他失望。 终于让赢璟尧得了个机会,那天通州城在办花朝节,街上摩肩接踵。他跟长老和几个随从走散了,可是第一次独自到陌生世界的赢璟尧却不觉得害怕。他心情出奇的轻松愉快,他越走越快,随着人群出了城。 那天的天空是那么蓝,草地是那么绿,一切在小少年赢璟尧眼里都很美好。看到别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趴在水边,他凑近看才知道是在捞蝌蚪。 赢璟尧起了玩心,他捡了个别的孩子扔掉的柳条编织的小网,自己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小心地趴在地上,心里是隐秘地愉悦。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因为长老们说,那些孩子们玩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只是浪费时间的无聊行径罢了。 第196章 七年之约终成空 赢璟尧努力地伸长了胳膊,眼看着几条小蝌蚪游到了他的网子里。他高兴地用力抬手,不曾想用力过猛,一下失重往河里面栽下去。 赢璟尧不通水性,他惊恐地盯着水面,可是却没有如预想般的掉下去。是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提了回去丢在岸边。 赢璟尧竟会未定地回头去看,乍看之下愣住了,好漂亮的小姑娘!他以前从没在灵山上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最不凡的是她似乎很特别。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样子,可是却一副老成地表情。救了人之后不但没有柔声细语地关心一下对方,反而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那翻白眼。 赢璟尧听到她跟她身后的婢女说,“这现在的熊孩子实在太让人不省心了,父母也都不管管,大好春光的,淹死一个两个的多不好!” 熊孩子?那是什么,赢璟尧坐在地上懵然地盯着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看,小小的娇人儿如一团雪堆成的那样,脸上稚气未脱可是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漂亮小姑娘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人也救了,咱们走吧,弄艘船游湖去。”一举一动,行事说话的气度都像是大人的模样。 她身后一个婢女低声提醒道,“小姐,咱们三个这样,没有人会给咱们租船的。” 一贯自认为少年老成的赢璟尧看的愣住了,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还打算自己租船游湖?他怎么看这个小姑娘比他还更像个大人呢? 救了赢璟尧的那个姑娘正是时年八岁的林曦月,她此时的心情不太美妙,在父母面前她总是要做出小孩子的举动来,这样也是很累的!没想到好不容易能够离开爹娘的保护,自己出门踏青游玩也不能尽兴! 今天花朝节,爹娘觉得她一个小孩子自己出门多有不便,本来想带她一起出门,可是被林曦月撒娇劝住了。终于得到了半天自由,出来逛逛街也是好的,身边的晓风和聆风虽然同为少女,可是这两个丫头都对林曦月惟命是从。 自家大小姐就算有什么不合常规的举动,也会被她们两人解读为“主子天生神力天纵英才”,统统以崇拜的角度来看待。所以林曦月带着这两个丫鬟出门的时候,通常还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事可能顺心遂意的。 比如现在,林曦月僵住了身子,停下脚步重重叹了口气,“做个小孩子还真是诸多不便,走到哪儿都是诸多限制,这身体也不如大人壳子那般有力气。” 她要做出小孩子的模样,要重新学习自己早就懂了的那些知识,还要控制自己“学会”的速度,智力和学识方面都不能成长的太快了。被当作天才就罢了,被当作是怪物那可就完蛋了。 不过好在林曦月这一世的父母对她是宠爱而宽容的,不像别的父母那样古板迂腐,对女儿时不时表现出超越常人的状态也是听之任之的,他们对林曦月有主见地提出一些要求也是尽量满足。林曦月在这里腾出时间学到自己前世想学又没机会学的东西,比如古武术的轻功和内功,还有书法、古琴等等。 身后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主子果然是个天才,就连平日里说话都经常说出她们听不懂的言语来。“那咱们还接着游湖吗?” 林曦月淡淡地说,“游什么,不能泛舟湖上,咱们在这周围转悠有什么趣味?走吧,回城里去,我请你们两个吃好东西去。” 林曦月转身走了一段路,闲庭散步地背着手看风景,她在心里盘算着,等到了十二岁就可以做几套男装穿着出门了,这样出行也能方便不少。嗯,给两个丫头也要做两套,来到这个世界,林曦月早就想过过女扮男装的瘾了。 聆风扯了扯林曦月的袖口,“小姐,你看。” 林曦月不明所以地回头顺着聆风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刚才顺手救起来的那个白衣小子还跟在他们身后。看到她们停下来,他也停下脚步站在那看着她,看样子并不是同路凑巧而已。 林曦月摇了摇头,带孩子可真是不省心啊,以前她就不怎么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她走过去看着他,“你不在若水河边等你的家人,跟着我们做什么?你就不怕跟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么,赶快原路回去吧啊。” 赢璟尧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认得找到家人的路,你不用担心。” 林曦月无奈,谁说她是担心了?她只是出于道义……“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赢璟尧脸红了,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像极了大人们说的那种“登徒子”的行径。大概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算是他下山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吧。“我……我饿了,听到你们说要去吃东西,我……” 聆风撅着嘴巴说,“好个厚脸皮的小哥,看你的穿戴明显家境殷实,饿肚子就去找你家人啊,跟着我家小姐是打算吃白食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赢璟尧自尊受伤,涨红了脸解下腰间的锦囊,“本公子自己有银子,才没有打算吃白食,只是想看看你们去哪儿吃东西,借鉴一下。” 借鉴?林曦月笑了,明显是个小屁孩还要装作老成的样子。她冲两个婢女使个眼色,“既然这样,那就随便你跟着吧。” 进城之后,林曦月也不着急,脚步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专门找人多拥挤的地方走。赢璟尧心性骄傲,不愿跟的太近,刚进通州城就与林曦月她们拉开了距离。走到一处茶楼附近,林曦月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从茶楼二楼某个紧闭的窗口滑过,她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人暗中窥探,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对方似乎没有恶意,既然不是打算出来给她捣乱的,那就没必要计较,当作不知道好了。 人很多,街道上十分拥挤,走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缓缓经过,挡住了赢璟尧的视线。马车过去以后他在定睛观瞧,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里还能看的到刚才那个玉雪可爱的青衣小姑娘? 赢璟尧呆呆地站在人群中,他的心情有些低落,刚才怎么就没能鼓起勇气多说上几句话呢,至少也得问问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吧? “少主可以让属下好找。”赢璟尧抬起头看,是三长老他们找来了。 赢璟尧点点头,“我刚才与大家走散,想着也有联络方式,所以就自己去逛了一会儿,让诸位久等了,接下来咱们是要去寻访圣女么。” 他是灵国少主,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并不用跟其他人解释太多。灵国的人每到一处,都会提前安排好临时据点,彼此间也有固定的暗号联络,所以赢璟尧就算一个人冲动离开,他心中也是确信自己不会走失的。 三长老看着已经初具上位者风度的少主,心中暗暗点头,他带着众人走到一处安静的茶楼,要了个雅间休息。三长老指了指窗户外面的街道,笑着说,“刚才看到少主跟着那位小姑娘一起入城,少主可是认识她?” 他们刚才在少主入城的时候就站在茶楼二楼看到了全过程,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娃子还真是聪明,连少主这样从小习武的都能被她轻松甩开。 赢璟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强作镇定地说,“刚才走在我前面的那位么?你们也看见了啊,是我在那若水河畔遇到的,说了两句话,然后她要回城,我担心自己不认得路,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了。” 他有意略去了自己因为想要捞蝌蚪,差点落入河中被这小姑娘所救的经过。三长老捋捋胡须笑道,“那么,少主觉得这位姑娘如何。” 赢璟尧少年心性,也只是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被那与众不同的小姑娘所吸引。他也看过不少男女之间的书籍,自然听的明白三长老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赢璟尧有些抗拒地说,“大事未成,我也还未及冠,还是应当以学习本事为己任,不能考虑儿女情长那些事,三长老开玩笑了。” 三长老满意地笑了笑,“少主可知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我们今天已经去看过前任圣女了,你可知道前任圣女的事?” 赢璟尧颔首道,“自然是知道的,前任圣女在襁褓中就没了踪影,十七年之后我族人才在通州林家找到了圣女,可是她已经嫁人并有孕在身,圣女执意不归,族人也不能将她强行带回,只好带回了一副圣女像,请入通灵阁。” 三长老笑着点点头,“不错,圣女正是现在通州酒商林氏的夫人,而你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林氏的独女,她的名字叫林曦月。” 赢璟尧猛地瞪大了双眼,前代圣女的独生女,那不就是灵国下一任的圣女么,也就是他的……他的未来夫人?想到这里,赢璟尧不由地耳根子发红。他心里默默吟诵着,林曦月,林曦月,果然是个如出月破云一般明亮的女孩子。 三长老看少主的样子,心领神会地笑道,“看来这果然是上天命定的缘分啊,七年,只要再等七年之后,咱们再来迎接圣女回灵山吧。”他今天观察了一番,这个新任圣女看上去也是个难得聪慧灵透的女娃,灵山未来有望啊! 第197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赢璟尧回到灵山更努力的学习,虽然从来不曾跟人提起过,可他始终记得三长老说得七年之约。七年来赢璟尧忙于灵山各种事务,十五岁之后开始独当一面,也经常下山与世间种种险恶相博弈。每每路过通州的时候他想起林曦月,却都克制住没有去见她,他总是告诉自己,就快了,相聚的那天已经不远。 他从来没有主动向几位长老问过通州林家的情况,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下山之前就收到林氏家主林曦月接了楚皇的圣旨,即将嫁入谦王府为王妃的消息。 迫于当时的形势,赢璟尧并没有离开灵山,就算收到消息那又如何,等他们赶到京城林曦月也早就完婚了。不过这无所谓,灵国人向来不在乎这些。嫁过别人那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他还是会让她回到灵国,做他的妻子。 赢璟尧靠在床头,感觉身上的热度渐渐褪了下去。他想起今天林曦月的表情,她的记忆中原来根本没有他的存在,想来也是,当年才八岁的她曾经是那样嫌弃地看他。想到这里,赢璟尧自嘲一笑。 第二天林曦月还是在林府中休息,一直到次日清早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再见到灵国人。林曦月还不能彻底放松下来,按照赢璟尧以前的行事手段,这一路上他们还是要注意的,包括在入住客栈的时候也不能放松半点警惕。 凤夕瑶听了事情经过之后,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怀疑那个灵国的灵主是你小时候顺手救了的小鬼头?而且人家多年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却要绞尽脑汁经过提醒才能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缘分……还真是奇妙啊,难怪人家每次看着你的时候,总跟良家妇女看着一负心汉一样,啧啧啧。” “负心汉!我叫你胡说什么负心汉!”林曦月敲了敲凤夕瑶的脑袋,没好气地说,“现在是不是这样还不能确定呢,再说了,就算赢璟尧就是我救了的那个熊孩子,可他不过就是我八岁那时候遇到的一个路人而已。” 凤夕瑶做捧心状唏嘘不已,“哎……可怜的孩子哦,七年了一片春心都成空~” 林曦月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晓风可以作证,我当时跟他说话绝对不超过五句,其中大概有三句还是赶他离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遇到了那么多人,我有什么理由要一直记着他啊,这是我的错吗!” 凤夕瑶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嗯嗯,没错,你当然没错了,不过说真的,照我的分析,你是那个什么圣女,他是那个灵主,根据他们的说法貌似你们注定要成婚的。你当年顺手救了的那个小子,他有很大可能就是赢璟尧。” 林曦月白了她一眼,“这个还用你分析么,我也知道啊,算了,敌不动我不动,下一步就看他们怎么做吧。” 凤夕瑶笑着说,“如果灵国来接你去做圣女,还要嫁给赢璟尧,你真打算撇开你家那两个小包子,重新做新娘啊?不过那个赢璟尧皮相却是不错,我之前只见过那么一次,比起我的轻语美人,甚至他还略胜一筹,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 林曦月微微一笑,“怎么?你要是为色所迷想要再次做新娘,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等回到京城我就把你打包送去灵山全了你的心愿如何?嗯,这之前还要跟小五好好说道说道,你是如何被赢璟尧这朵乱花迷人眼的。” 凤夕瑶本来是要看林曦月笑话的,然而她再次败下阵来,林曦月这是明显捏着她的软肋。她刚才夸赞赢璟尧那些话,要是让他们家楚祁云这个敏感的醋坛子知道了,别的不说,她知道自己至少回去之后会三天下不来床。其中一天用来被抡圆捏扁的“惩罚”,另外两天则是累瘫在床上休养生息……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经历,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道理的凤夕瑶求饶道,“好啦,我不就是开玩笑么,那个,你是我的嫂嫂呢,我们一家子的荣辱系于一身,当然不能看着你被人家给掳走做那什么劳什子圣女。” 林曦月原本也没打算回去告状,听她这么说遂笑道,“对我来说,什么前朝后裔,什么灵国圣女血统,都与我无关,现在这几重身份就够受的了。” 凤夕瑶撇撇嘴,“谁说不是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都让你撞上了。” 林曦月想想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一世算是各种复杂的情况都遇到了。前朝皇室的血统,灵国圣女血脉,还有林氏酒商家主、风华楼楼主、大楚皇后,这多重身份,实在是烦恼的很。 血统中的那两重身份是她所不想要的,可是她却感恩这次重生的生命,并不因此而心生抗拒。有什么事,大不了就认真应对好了。 林曦月眼睛里满是坚决,“我看重的一切绝不容许任何人剥夺,我不相信灵国的事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风华楼和林家的产业都是林曦月耗费心血打造出来的事业,她很看重这两者。不过她最看重的身份还是楚祁夜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还有那么多人的朋友和家人,这些才是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可舍弃的。 四天之后,一行人平安地回到了楚京,林曦月回宫的时候楚祁夜正在御书房议事。 林曦月听说书房里只有卫三小五还有丞相在,既然里面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用拘泥那些后宫的礼节。林曦月本来就有事要说,也顾不得先回宫换衣裳,让婢女等在外头,自己进了书房。 楚祁夜并不知道林曦月今日回来,看到一身男装的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惊喜交加,他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几步上前将她虚揽着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今天回来怎么不差人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去迎一迎你。”楚祁夜捧着她的手亲昵地说。 楚祁云神色如常笑眯眯地看着兄嫂鹣鲽情深,“嫂子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就说明等会儿回去就可以见到他的亲亲娘子了! 卫南青是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咱们这些人还在呢,陛下好歹也克制一下。” 楚祁夜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看不下去你现在站起来面壁说话。” 丞相司马康则是淡定优雅地端起茶盏品茶,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看不懂了。 林曦月早就习惯了楚祁夜这个样子,她笑着说,“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么?你们继续议事就可以了,不用管我。本宫坐着喝茶旁听就行了。” 楚祁夜牵着林曦月的手,眼睛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不过是说今夏南方汛期驻堤的事,今年我派工部的人去现场督造,所有花费也要有明细。现在看收效还不错,眼看着汛期已经过去了,今年并没有冲毁良田损害百姓。” 林曦月点点头,“堤坝修建好了之后,今年既然没有发生事故,等到明年只需要派人巡逻检查,按照需要加固即可,花费就会大大缩减。” 楚祁夜颔首道,“这次去通州有什么收获?” 林曦月淡淡地将这次自己查到的和赢璟尧的反应说了一遍,楚祁夜浅笑着挑眉,“哦?这个灵国的人怎么就跟那些刁钻教派一样,一帮乌合之众还自以为正义正统,真是让人觉得可笑至极。”说完这句话,他甚至还低眉抿了一口茶水。 楚祁夜表面上云淡风轻地,似乎看不出任何怒意,可是熟识他习惯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怒极了。先是在七星宫这个杀手组织中登上顶点,然后回到大楚皇室之后又处处“不争”,他早已经习惯了隐藏情绪。越是在即将动了杀招的时候,他的表情越是平静淡然,然后……一击毙命。 卫南青不屑地说,“照我看来,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灵国那种地方我都觉得寒碜的很,十个长老把持大权,赢璟尧估计登上灵主之后能动用一点权利了,可是有什么用?还是颇多掣肘,这样的组织能有什么大能量?也许他们每个人的能力是还不错,可不过就是闭门造车,还觉得自己遗世独立高人一等。” 楚祁云也满脸嫌弃地说,“他们长期在灵山上,也许真的学了不少奇门遁甲,或者兵书什么的,可是世间万物,百事百变,没机会实践,纸上谈兵能有什么用处?他们能懂什么是真正的治国之策,什么是真正的行军打仗么?就这样还妄想着与大楚上虞争长短,真是自不量力。” 林曦月沉吟道,“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能小觑,早点解决才是真的。蛇虽然不足以吞象,可是跳出来捣捣乱,说不定就能影响时局了。” 司马康点点头,“娘娘说的不错,灵国筹划多年,势力早就渗透到了两国各地,终究是不稳定的因素,早点打中此蛇的七寸才能安心。” 楚祁夜淡淡地说,“放心吧,很快就会对他们动手了,齐钰离开之前,他已经与朕达成了同盟。” 林曦月笑了笑说,“这样就好,不过他能这么爽快的答应合作我倒有点意外。” 楚祁夜微微一笑,“他只能答应我,因为他别无选择,只要他不打算当一个被灵国架空掌控的皇帝,他只能比我跟想要灵国覆灭。” 第198章 夜还长着呢 这些年只有在林曦月面前,楚祁夜才会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的情绪。两人回到夕凉殿之后,丫鬟们都有眼色地退出去给小别重逢的帝后二人留下私人空间。 楚祁夜牵着她的手走到软榻边坐下,“累不累,我陪你躺一会儿吧。” 林曦月笑着说,“好。” 楚祁夜弯腰帮她脱了鞋子,然后上榻将人搂在怀里躺着,“想我了么?我可是每天都想曦月,想得紧呢。”他亲昵地在她颈间轻嗅,“真香。” 近十天没见面,被他这样亲密的抱着,林曦月也有些耳热,“嗯,我也想你。” 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过了许久,林曦月想起来才说,“种种迹象都对的上,赢璟尧似乎真的是我之前救的那个小孩子。” 楚祁夜听了赢璟尧对林曦月的心思之后,一直觉得有些刺心,他并不是对林曦月有什么想法,而是单纯的痛恨别的男人觊觎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瓮声瓮气地说,“嗯,那就算是缘分也是孽缘!娘子的缘分是我,只能是我。” 林曦月好笑地说,“我哪里说那是什么缘分了,那年我才八岁好不好,(只能暂时用年龄当挡箭牌了),跟他也没说两句话,谁知道他就能记着了?我可是经过晓风提醒之后,才依稀想起来有过这么一档子事。要说缘分的话,哪儿能比得上你我,堪称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最后还来个大团圆。” 楚祁夜被她这番形容逗笑了,想想可不是么,自己当年到通州有目的地接近她,却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两人刚成亲的时候还只是同盟关系而已,他那时候也沉疴已久,当时哪里会想得到现在他们两人就连孩子都有了一双? 林曦月想起一些陈年往事,记忆中当年发生过的一些片段,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是有深意的。“就是八岁那年花朝节,我逛到傍晚才回府,当时就看到我娘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可是爹却笑着说是进了沙子揉的。娘当时跟我说,以后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不要为了别的东西让自己沉重而憋屈的活着,娘让我要自由的为了自己活,哪怕放弃林家也无所谓。” 她停了一会儿,唇角带着笑意继续娓娓道来,“那时我只觉得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可是我问了他们两人也不说,后来我也就渐渐淡忘了。现在想想,也许那天灵国的人已经找上门了吧,娘不想我替她背负那沉重的圣女之名。” 楚祁夜沉默地抱紧了怀中的人,正色道,“就算娘子有灵国圣女的血统,对我来说也只是我的妻子而已,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不通的理由分开你我。” 楚祁夜眼中锐光闪动,是要早点料理的那个灵国,赢璟尧!竟敢做出那副痴情又长情的模样,却是一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什么狗屁七年之约,既然说自己七年时间心心念念一个人,却不去陪伴她爱护她,这算是什么情深? 空做出一副情深模样,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还两次为了灵国的利益不顾林曦月的意愿将她掳走。赢璟尧那样的人配说爱曦月么!在楚祁夜的心目中这样的人除了给他添堵,就连做他的情敌对手都没有资格。 林曦月依偎在他怀中,“嗯,我跟你是一心的,我也不在乎那什么血统的。而且到那种地方被当作笼中鸟一样的摆设供起来,哪里有你身边这样自在?我才舍不得离开把你留给别人呢,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楚祁夜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胡说什么,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的,从我解毒之后,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你绑在身边,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别人,永远都不会有,你到现在还不能明白为夫的心么?” 林曦月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地说,“君心似我心,我当然是明白的。” 楚祁夜心神微荡,他薄唇未启压住了林曦月的樱唇,辗转厮磨轻吮慢咬,逐渐深入地交互着彼此的气息。楚祁夜的大掌也尽情探索着手下起伏的曼妙弧度,两人一段时间不见,都有些情动起来。林曦月微微喘息着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楚祁夜在她唇上落下重重一吻,稍微撑起身右手勾上了林曦月腰间的带子…… “娘亲!”“娘!~娘!”忽然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呼唤。 穆瑶几个当然能想到两位主子小别重逢正在里面亲密,苦笑着拦住两个小殿下,“娘娘舟车劳顿,此时应该已经睡下了,两位小殿下不如晚膳的时候再来?” 两个小包子还是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要往里面冲,外面一片喧闹声把内殿的旖旎气氛全部打散了。楚祁夜保持那个姿势俯视着林曦月,他闭了闭眼,太阳穴跳了几下,真是想现在冲出去提着那两个臭小子打屁股! 林曦月躺在那看着他郁闷的表情,扑哧一笑,“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两个先进来吧,我回来还没看到两个孩子呢。”说起来她这个当娘的也是惭愧,撇下两个孩子一去半个月,回来之后还忘记先去看他们,也难怪两个小包子抗议了。 楚祁夜翻身起来挫败地叹了口气,身体里流窜起来的火苗,还得让他用内力强行压制下去,都是外面那两个小鬼的错! 他帮着林曦月整理好了衣服,等两个人在榻上重新坐好,这才沉声道,“让他们两个滚进来。” 林曦月在他的言语里听出了满满的怨气,她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说,“用过晚膳之后送两个孩子去睡了,嗯……夜不是还长着呢么?有你的好处。”她很少说这种露骨的挑逗暗示之语,说完之后自己先脸热的不行。 夜还长?楚祁夜瞬间已经脑补了许多压箱底书籍中的画面了,他表情舒畅了许多。楚御启和楚御逸走进来,身后晓风穆瑶她们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这也算是她们几个看护不力让小主子跑来打扰了两位主子的好事…… 两只小包子一进来先煞有介事的行礼,“孩儿给父皇母后请安。” 林曦月含笑点头,“启儿逸儿,快点到娘这来,几天没见似乎又长高了。” 楚御启和楚御逸这才欢呼一声扑过去,自己踢掉鞋子爬上软榻滚到林曦月怀里。两只小包子完全无视了他们的父皇,只顾着叽叽喳喳地围着娘亲撒娇。 楚祁夜索性下榻到书案那坐着看折子,楚御启抱着林曦月的胳膊说,“孩儿听说通州物产丰富,娘亲有给孩儿带什么东西么?” “额……”林曦月尴尬了,她能说自己带了几坛好酒回来么,“啊,你们舅公有礼物让娘亲带回来给你们哦。” 晓风连忙去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林曦月打开之后,看到两个小包子表情明显有点失望,相比于珠玉宝石,这两个孩子定然更喜欢那些特别的玩具之类。 林曦月耐心地说,“雕刻这两块长命锁的玉料,是娘亲的娘家流传下来的,仅此一块,你们虽然见惯了这些东西,可是应当明白这两块锁背后的意义不同,而且这也是舅公的一片心意,你们不可轻慢对待,明白么?” 两只小包子虽然似懂非懂,可是也都乖乖地点头,“孩儿明白了。” 林曦月重新合上盖子将盒子递给晓风,“去把这东西收到两位殿下的私库。”林曦月很尊重孩子的物品所有权,所以这两只小包子也有他们的私库。他们两个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把自己看重的东西放进去保存。 启儿和逸儿现在也能上桌吃饭了,只不过还需要婢女在后面帮忙布菜才行。虽然吃的桌子上汁水淋漓的,可是林曦月还是坚持让他们两个早点开始自己吃饭。为此还专门让尚衣局做了几个围兜给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用。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饭毕,休息了片刻,林曦月又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皮球。两只小包子累得不行,他们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才同意被晓风几个抱去偏殿睡觉。 这两只小包子身边服侍的人,为了安心起见,用的一直都是林曦月身边这几个老人手了。等他们以后长大点,宫中打理的事情安排两个机灵小太监就行了,也不用担心没有玩伴,不是还有卫三家的卫子恺么?说不定小五家很快也会添丁了。就算是等到以后,林曦月也没打算给两只小包子塞什么美貌丫鬟做通房。 林曦月给一旁侍立的宫人说,“去给本宫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浴池与他们寝殿相通,林曦月沐浴之后穿着里衣直接回到寝殿,身上带着水汽和好闻的花香味道。刚进寝殿就被楚祁夜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二话不说弯身就将她打横抱起。林曦月被唬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捶一下他的肩膀,“吓我一跳,跟个孩子一样,躲在一旁故意吓人!” 楚祁夜胸膛微微震动,笑出声来,“我只是碰巧站在那的时候,你就进来了。”他飞扬的语调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将她放在床上,欺身而上,邪笑着说,“娘子要怎么给我好处?”夜……还长着呢。 第199章 上虞国的危局 上虞国太子府中,刚回到上虞国的太子齐钰背着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身后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臂揽上了他的后腰。“殿下,臣妾想念殿下。”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穿藕荷色纱裙的曼妙美人,脸庞如美丽的月盘那样皎洁,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养着两汪秋水,丰满的红唇微微张着,甚是诱人。此人是齐钰在前往楚国之前,上虞国皇后送来的,说是她娘家远房亲戚董氏。皇后将此女封了郡主,然后嫁入太子府做了太子侧妃。 齐钰一点也不抗拒,微笑着回身将她揽在怀里,“哦?想念本宫,是哪里想念,这里……还是这里?”他邪笑着,手指从董侧妃的脸颊上滑落,在她身子的凹凸曲线上游移。 董侧妃目光迷离,娇喘着软倒在他怀里,“……殿下,臣妾哪里想殿下,殿下自己探究一番不就明白了么?唔……殿下。” 听到这样赤裸裸的求欢之语,齐钰的目光却是冷静无情的,他看着董侧妃身后的空间,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说出来的话音却带着宠溺的笑意,“本宫倒是想要享受美人恩,只可惜还有事要处理。” 董氏抬眼看着他,“殿下有事要忙?不知殿下是有什么烦恼,说出来也好让妾身为您排解。” 齐钰浅笑着说,“书房是男人的战场,你就负责好好享受,然后打扮的貌美如花让本宫赏心悦目就足矣。” 董侧妃娇羞地红了脸,“妾身这就先下去了,小厨房炖着参汤,等殿下回来喝。” 齐钰笑着颔首道,“去吧,晚上我忙完了去你院子。”董侧妃走到门口回眸一笑,这才带着丫鬟出去了。她心里志得意满,殿下对太子妃不假辞色,却对她温和柔情,而且也已经在她房中留宿几次了。这样恩爱下去,等她有了子嗣,还要那位王妃什么事儿?这以后的皇后之位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出了院子都到花园僻静处,董侧妃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婢女低声说,“你可别忘了咱们的任务。” 董氏一愣,停下脚步沉着脸说,“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殿下既然已经是我的夫君,我与他亲近些也没什么吧,这样对咱们的任务也有好处!”她从灵国来,哪里尝过这俗世仆婢成群、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齐钰又是个这样年轻风流的俊美公子,董氏初尝男女情爱,一颗芳心早就化在了齐钰身上。 只是她却不能停止自己的任务,身边有那么多监视的人,一旦她敢有别的想法,不但她这个侧妃会立即暴毙,她还留在灵山上的家人也不会好过的。 齐钰看着董氏出去,募地沉下了脸,“出来吧。”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跪下。 齐钰接过他手中的密信拆开,这封信是从大楚来的,内容是灵国灵主赢璟尧此时还在外盘桓,正是从上虞国西北调兵围困灵山的好时机,楚国会派出绘制地图和杀手提前潜入关键部位各个击破。同时派擅长破阵的丞相司马康前去支援上虞军,信封里面还附了几张灵山天然阵法的概况。 最后是让齐钰觉得分外刺目的楚祁夜的盖印,虽然表面上看楚国在这场谋划中出人力不多,可都是处在关键的部分。若是没有楚国的这些安排,齐钰心中明白,自己就算带着几十万大军去,一时也没奈何。 这场仗就是要胜在让对方猝不及防,要是拖拖拉拉失了先机,那可就纵虎归山了。就连他费尽心思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 弄到的东西,楚祁夜竟然能够拿到,而且还绘制的那样精密,齐钰心中有些嫉恨,又有些无奈。 齐钰把手中的信折好,“这个阵法图还有地图你现在就绘制一份出来,等会儿送出城给周将军好好研究。” “是。”暗卫应了一声,这就走到桌案边开始临摹。 齐钰盯着手中楚祁夜的印鉴,越看越觉得烦躁,他现在简直是内忧外患。齐钰叹了口气说,“朝中现在已经被灵国势力渗透不少,就连本宫这太子府中都不得安宁,刚才董氏还旁敲侧击地跟本宫打听,看样子是想打听这次吏部官员变动的事情。”哼!这点分量的美人计就想奏效么,当他是什么? 暗卫皱着眉头说,“……董侧妃她也是?她不是皇后娘娘的远亲么……” “没错,她也是灵国来的人,就连母后也是灵国人,这次去大楚也算是收获颇多,之前本宫心里有许多疑团,现在总算都能对应的上了。”为什么当初母后会忽然把这个女人强行塞给他,为什么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好,为什么他在朝中越来越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全都是因为灵国。 暗卫满脸惊诧,就连皇后娘娘也是?“可是殿下是皇后娘娘的……” 齐钰冷笑,“本宫是她的亲生儿子么?没错,本宫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才更觉得被隐瞒的心凉。母后她现在真是糊涂了,也许在她看来,她这样做是在借助灵国的力量帮本宫,可是她却没想过,本宫愿不愿意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现在想想,本宫还不如二弟,至少他能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听了这么多非同小可的“秘密”,暗卫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已经画好了地图,此时跪坐在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 齐钰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他叹了口气,“你画完就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也请……也请殿下放宽心。”暗卫说完就从后窗消失了。 齐钰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暮色沉沉,孤独,满心的孤独。原本他也只是倾诉发泄而已,他并不在意对方能提出什么意见来。现在他有什么心里话还能给谁去说?父皇每天昏昏沉沉的不理事,母后却一心想着要把灵国与上虞国相合并,齐钰只有依靠自己往前走。 齐钰没什么朋友,从小坐在这个储君的位置上,他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担着,除了那时候遇到慕山,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敞开心扉的冲动,只可惜到最后才发现他们两个始终站在对立面上。 他忽然开始羡慕那个远在楚京让他痛恨的男人……楚祁夜,同样是高处不胜寒的处境,可是楚祁夜身边却始终有那个人陪伴着。 齐钰进了书架后的密室,把手中的信件放到秘盒里,信件里的地图还有用,所以暂时不能烧毁灭迹。书房不经过太子殿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这个密室从来都只有他一人知晓,而且盒子上面的钥匙也是特制的,放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他从密室出来,揉了揉跳痛的额角,坐下来开始处理公文。其实上虞皇齐染亦早就说过要让位给齐钰了,不过齐钰觉得自己根基不稳拒绝了。现在看来,等灵山灭了之后,他就是时候登上帝位了。像目前这样以太子之位替代帝王之职,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行事也有诸多不便。 天色已经全黑了,有侍卫在门外通报,“启禀殿下,香荷苑的侧妃娘娘差婢女过来,说是时间不早了,想请殿下一同用晚膳。” 齐钰拿着奏折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咬了咬牙,淡淡地说,“告诉侧妃,本宫今日事务繁忙就在书房用了些饮食,让她不用等本宫用膳,免得饿坏了身子。” 听到外面那个婢女的脚步声远去,齐钰在灯下看着奏折,心里却想起了林曦月的模样。柔和却不软弱依附,温情却行事自信果决,如此独一无二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对楚祁夜那个家伙死心塌地呢! 再想想自己身边的女人,齐钰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中的奏折。只效忠齐钰一人的兵部尚书严震深夜前来议事,看了那几张地图之后,神色肃然道:“殿下当真打算与大楚合作?” 齐钰无奈地摇摇头,“不甘心那又如何,你以为灵国几代的筹划都是白费的么?他们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若是没有楚国人的帮助,单凭咱们是拿不下灵国的。这几张图你也看到了,要是凭咱们,多久能弄到,准确程度如何,会不会打草惊蛇,这都是没准的,现在只需要从西北出兵即可。” 严震默了一会儿,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他们自己在情报方面的实力确实远远逊色于大楚。“楚国在他们前代皇帝手中,情报也只能做到跟我们旗鼓相当,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突飞猛进,实在是教人想不明白。”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掌握天下情报的风华楼和大楚朝廷之间早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了。而且风华楼出卖情报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情报,无关乎天下大势,这也算是一种掩饰的手段。林曦月当年训练几名影子绘制地图,也只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罢了,从来没有把这些地图公之于众。 齐钰叹了一声,“可不是么,这张图是本宫方才临摹的,你带回去研究,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此事知道的人包括你我不超过五人。” 严震应声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不过他心中还有些疑虑,“从我国境内攻击灵山,殿下就不担心我方此举是与虎谋皮么?” 齐钰颔首道,“大楚不会派兵过来的,他们只会让人潜入,大概是暗杀之类的,同时派丞相司马康到我军协助。” 第200章 难成气候的美人计 严震眼睛一亮,“司马康?就是那个智计无双的名士司马康?” 齐钰自然知道严震在想什么,收到了信之后他也动过同样的心思,“你不用想了,楚祁夜那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能派司马康过来,自然就有保司马康全身而退的把握,咱们这次的目的是为了灭了枕边大患,不要节外生枝。 严震神色肃然道,“是,微臣明白了,定会办好这次任务。” 齐钰淡笑着说:“好,你这段时间好好布置,朝中有不少灵国的人,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对任何人都要严守秘密,你下去吧。”他闭了闭眼睛,沉吟道,“记住,是任何人,包括皇后娘娘。” 严震一怔,难道这件事就连皇后娘娘也有份?不过这是殿下的家务事,既然殿下不主动说起其中的缘由,身为臣子就绝不能过问。“是,微臣告退。”他起身施礼,恭谨地退了出去。 齐钰看着窗外黑暗中的树影,大约是一年前,母后给他举荐了几个人。经过考核之后,齐钰也承认这几个都是人才就都留下了。他也没有多想,母后各种争取之后,这几个人都被委以重任。 两个月之前,齐钰才渐渐发现情势不对,这些人似乎已经正在编织一张大网,就连他这个代替父皇监国的太子都有些力不从心起来。齐钰察觉到有些命令甚至连他都不能全权做主,他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几个人似乎还招募了一些幕僚到京城,而且他们还与母后经常有联系。仿佛在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在支撑着,朝中的势力现在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只效忠于储君齐钰的,另一边则是实际上只听命于皇后的。 齐钰觉得自己的母后不像是那种醉心权术的人,这样的反常其中必有内情。他开始派人着手调查,也处处打探母后郑氏的口风,可是费劲了心思,也只是得到了初步的线索,那就是这些人很有可能都出自灵山。 齐钰从楚国回来之前,跟楚祁夜会面才知道,就连他的生母郑氏其实都并不姓郑,而是出自灵山统治血统氏族赢氏。齐钰觉得大受打击,可是他不能为自己选择出身,母后对他这个儿子一向最为看重,她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他利益的事来,那么,她应该是被灵国人蒙蔽了。 齐钰当时不过是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楚祁夜提出合作的要求,没错,现阶段对他而言,灭掉灵国的根基比什么都重要。齐钰从懂事开蒙之后,就受的是储君的教育,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干涉他。 没错,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灵国的势力相助之后,上虞国的国力和朝堂上的实力也强大了许多,可是那又如何?尤其是近一个多月来,灵国的势力更加深入,这让齐钰在朝中做事多方掣肘。没有一个力图有作为的帝王,能够容忍自己做一个实权被逐渐架空的傀儡! 被楚祁夜利用又怎么样?这桩合作对他上虞国而言也是不亏本的,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齐钰心里明白,要是没有楚国的襄助,等他查清楚事实,然后再布置对灵山动手,这早就失去了先机。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灵国已经将上虞国朝堂完整的拿捏到手中了! 母后明明是最看重他这个独子的,她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齐钰不明白自己的母后是怎么想的,灵国的事情结束之前,他也不打算去追问。 齐钰正在苦死不已,就听见窗外传来巳时的更鼓声。时间也不早了,有些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总要去敷衍一番的。他可以对太子妃李氏不假辞色,可是对这个侧妃董氏却不能不理睬,谁让她是母后费尽心思、不惜捏造身份也要塞给他的灵国女子呢? 时候不早了,之前也已经答应了董氏要过去,齐钰准备去董氏的荷香苑歇着。虽然他不得不宠幸董氏来配合母后和那些灵国眼线,可是他丝毫不用担心董氏会怀有身孕,因为这个女人是不会有孩子的。 根据齐钰的推测,这个董氏在灵国的出身并不高,所以只是被当作是放在他身边的眼线棋子而已。因为董氏入府没多久,齐钰就派人给她请了个平安脉,当面只说一切安康,请脉的真正结果只有齐钰知道。 这个董氏的体质极其阴寒,并不能诞育子嗣,而且根据脉象是人为而非天生。这股子阴寒之气霸道却很隐晦,似有似无的,寻常大夫根本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不过齐钰是专门从外面请的沈神医三徒弟,孔侑。 这个孔侑医术和武功都是拔尖的,离开师门游历,行走江湖行医多年。可是为人却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性子,他可以免费给出不起诊金药费的穷人看病,前提是那个人要是他看得顺眼的才行。他也可以给看上去不算讨厌的富户看诊,前提是那人要能出的起足够打动他的诊金才行。 孔侑爱财,还未过而立就攒下不少家财,可是他却经常居无定所,也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去岁夏天,孔侑正好到了上虞都城。太子齐钰刚娶了侧妃入门,府中有太医暗中禀告齐钰,说是侧妃的脉象有些古怪,可是却拿不准是怎么回事。齐钰得了孔侑来此的消息就用十颗极品夜明珠换得孔侑出诊一次。 孔侑给齐钰回复完脉案之后,齐钰沉吟道,“她这个样子有可能复原么?” 孔侑坐在旁边一挥折扇,挑眉笑着说,“这就要看您有没有打算让她恢复原状了,说起来……收了您这十颗夜明珠,包售后也足够了。” 齐钰不知道什么是“包售后”,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理解孔侑的意思,寻常请大夫不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么?孔侑竟然这么问,应该是早就洞察了他的意思,既然请人过来,齐钰也没打算瞒着他。 齐钰笑了笑,“孔神医既然明白本宫的意思,那本宫又何必多费唇舌?本宫只需要知道,她不会再复原就可以了。” 齐钰心中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这样他就不用苦思冥想要用哪种避子药才能不被人察觉了。原来是董氏背后的主子就不想让她有身孕啊,可能在那些人的眼里,董氏身份不够贵重,亦或者是担心董氏有了孩子就一心向着他这个夫君了。 孔侑笑着耸耸肩,“那殿下就可以不用担心了,她依靠自身,终其一生都是不可能复原的,就算要救治,那也不是吃药就能解决的,必须要配合针灸过穴,连续治疗至少一周才行。而且,就算去除了寒气,她的身体虚弱,也未必能够有孕。” 齐钰听明白了孔侑的意思,就算要治疗也需要一周,他平时当然会派人盯着董氏,董氏有没有治疗他很快就会知道。绝对不会发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令董氏受孕的状况。 齐钰笑了笑,他丝毫不在意孔侑一介白衣在他面前的倨傲态度,毕竟他一直都尊重有本事的人,能为他办事的人,就算脾气差了点那又有什么关系。齐钰颔首道,“那就好,这件事还请……” 孔侑挑了挑眉,戏谑地笑着合上扇子,“殿下就放心吧,殿下请我办事之前,应该早就打听我的底细,还有我的行事风格。这天下就算翻了个底朝天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孔某只管行医畅游,顺便攒攒钱而已。孔某这次前来也是为了那十颗珠子,殿下因何如此又作何考量,孔某并不关心。” 齐钰怔了怔,忽而拊掌大笑,“孔神医这个性子真是深得本宫的意!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不多留神医了,来人,好生送孔神医出去。” 听出来孔侑是在有意说自己无意久留,更无意沾染这家国大事半分,所以齐钰将邀请孔侑留下的话给吞了回去,何必自讨没趣呢?做事留有余地,等以后再有用到孔侑的时候,请他出手,应该也会方便一点。 孔侑起身微微一笑,只冲着齐钰一点头,“告辞。”他是到各处都受礼遇的神医,而且也不是上虞国的子民。在孔侑看来,他是无需对齐钰行礼的。 齐钰刚走到荷香苑,就已经有丫鬟去通报了董氏。董氏急急忙忙到寝殿前厅候着,“臣妾见过殿下,还以为殿下今日不来了呢。” 董氏换上了一身水红色嵌金丝薄纱半臂开襟的睡袍,雪白的藕臂和胸前一片柔滑的风光夺人目光。她已经散了发,一头乌发如云披在脑后,微微红着脸站在烛光下,更添几分娇艳颜色。 不知道他要过来还会穿成这个样子?齐钰暗暗皱眉,他摆摆手,“还不快点将侧妃搀起来。”他走上前两步揽住董氏,“地上凉,你见了本宫还需要跪迎么?穿的这么少,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董氏缓缓起身靠在齐钰怀中,垂着头面上含羞带怯的说,“殿下是臣妾的天,臣妾没能及时出门相迎已经是不该了。” 齐钰搂着她往内室走心中冷笑,出身乡野这后妃之德倒是没少学习。两人走到内室床前,董氏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都退去。她开始给齐钰脱衣,“殿下国事繁忙,鲜有时间到后院来歇息,今日就让臣妾来服侍殿下安寝吧。” 第201章 红袖坊的早晨 董氏动作轻柔地为齐钰宽衣,柔若无骨的双手还时不时在齐钰胸前和小腹的敏感处滑过。齐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娇艳脸庞,心中却忽然没了所有的兴致。这种刻意的讨好撩拨,他过去已经经历的太多了,早就麻木了,这样的举止,没有真心她们也能做的那样顺畅。 齐钰想起脑海深处那个温婉大气的笑容,这让他心情烦闷无比。齐钰不落痕迹地推开董氏,自己上床盖了被子,“不早了,睡吧。” 董氏怔怔地站在原地,水眸中难掩失望。许久才应了一声,“是。”上床宽衣躺下,她看着齐钰早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董氏心中一叹,齐钰本来就十天中能有一天来后院都不错了,这好不容易人来了,却没有……难道是她今天打扮的还不够好看么? 齐钰对太子妃李氏虽然总是淡淡的,可是也足够尊重,这太子府的掌家之权就在太子妃手中,也算是给了李家最大的体面。董氏以为自己比太子妃更早诞下子嗣就能取代太子妃这个女主人的地位。哪里知道她的身体早就不适合生育,再怎么算计,到头来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楚京红袖坊二楼,晨曦刚刚从窗外照进来。红袖坊正门还没有打开,楼主轻语的房间门外,一身劲装的卓风抬了抬手却并未敲门。他是习武之人,隐约能听到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响动声,知道轻语习惯早起。 卓风只是隔着门板沉声说,“我有些事情要办,我就先离开了,你在京城中我倒是不担心你的安全,只是……”他沉默了一瞬,“等我。” 卓风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人回答就转身离开了。房间里的轻语披着衣服站着,正对着那扇门怔怔出神,刚才卓风说的那番话她全部都听见了。 身边的婢女悄笑着说,“听卓统领的意思,这此任务可能非同小可,卓统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当面说上两句话,主子能放下心来?” 轻语沉默了一会儿,“你去请他回来……” 婢女晴儿高兴地应了一声,主子这是终于开窍了。她着急慌忙地就要跑出去追人。 轻语又唤住了晴儿,“算了,你去告诉他,让他当心点,一路多保重自身。人家来道别,我这个做主人的不回应点什么也不合适,去吧。” 晴儿笑着点点头,“好,奴婢一定把主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她们家这个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别扭的性子呢? 轻语缓缓走到一处窗口,为了随时能观察到楼里的情形,她这个房间的窗户有开向正街前院的,也有能看到后院的。她安静地站在窗前,初秋的早晨带着些凉意,她拉了拉肩上披着的衣裳,将自己隐藏在窗扇之后专心地看着下面。 终于看到卓风从楼后面的出口进了后院,然后晴儿小跑着一路追上去,在花园中跟卓风说了几句什么。卓风听完脸上就染上了笑意,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眼往轻语所在的窗口看来。 轻语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才想起来自己这样站着外面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到的,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再探头去瞧的时候,哪里还有卓风的影子?只看得到晴儿一个人傻笑着往回走。 晴儿回到房间顺便打了热水上来,此刻轻语正拿着一卷书坐在窗前看,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话都带到了?” 晴儿放下手里的东西,顺手拧着热帕子,“可不是吗,主子的吩咐,晴儿哪有不敢好生办妥的?更何况是这种传话的便宜事。奴婢转达了主子的问候,卓统领听了之后很高兴,主子就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轻语放下手中的书,冲她伸出手,“帕子先给我,然后把薄荷盐弄好。你啊,是不是嫌我给你派的事儿少了点,所以有空磨牙?” 晴儿把手中的帕子递给轻语,笑着说,“奴婢可是早有准备,这薄荷盐都是现成的,主子净脸之后,只需要用盐擦牙就行了。刚才奴婢问的问题主子不回答,奴婢可就自顾自的说了啊。” 轻语帕子热气腾腾地盖在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晴儿笑了笑说,“卓统领说了,替我跟你们家主子说,多谢她的关怀,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虽然在她眼里火候还不到,可还是烦请你家主子等着我。等我回来有个惊喜要给她。” 她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轻语,“等着我,奴婢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火候不到又是什么意思,奴婢想不明白,还请主子示下。”火候不到,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家主子还是没看上卓统领么! 轻语从面上取下那块帕子放轻了力道甩在铜盆里,“火候不到?卓统领真是谦虚了,他人品能力俱佳,包括楼主副楼主在内,风华楼里面哪个敢觉得卓统领火候不到?所以我也不懂他说什么。” 轻语说完之后就起身开始用削好的柳枝刷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故意的!晴儿算是看出来她家主子是故意的了,都知道轻语坊主冰雪聪明长袖善舞,哪里是这种不解风情的女子? 晴儿觉得卓统领这样的大好男儿,家中既无妻妾也从不拈花惹草,与她家主子年龄也相配。就一直想促成这段姻缘,没想到当事人一个仿佛漠不关心,另一个则不紧不慢,真是急死她这个红娘了! 轻语这就是明显的在曲解着风统领的意思,晴儿叹了口气,她看得出自家主子对卓统领并非无情,可是主子却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两个人要磨到什么时候去?罢了,她搁这边着急也没什么用啊。现在就寄希望于卓统领说得那个“回来之后的惊喜”了。 轻语一边用玫瑰花露匀面,心里想的也是卓风说的那个“惊喜”。会是什么呢?按照卓风一贯的作风,应该不太会是普通的东西。 轻语刚换衣梳妆打理好自己,晴儿一脸喜气地端着食盒进来,“主子主子,有两位贵客到了。” 轻语坐在妆台前回过身看,有两位身量不高的翩翩公子也不等主人相请,就走了进来。轻语惊喜地起身,屈膝行礼,“轻语见过主子,见过副楼主,两位请坐,晴儿上最好的茶。” 虽然轻语是自由身,可是在她心目中,林曦月不仅仅是她重生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更是她此生唯一认定誓死效忠的主子。 林曦月浅笑着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我不过是乔装出来逛逛,作为合伙人许久都不出现,总是等着拿银子似乎也不太好,今儿正好有一天的闲工夫出门散心,想着店里早上没什么外人,就趁此机会过来。” 凤夕瑶不急着落座,上前拉着轻语的手说,“叫什么副楼主,本公子还是比较喜欢被轻语美人称呼一声,凤公子。”这样一番猥琐调戏的情形让凤夕瑶做出来,反而有了几分风流倜傥的恣意模样。 轻语笑着说,“凤公子大喜之后就少见了,轻语和坊中的姑娘们可是想念的紧。”当时听闻凤夕瑶大喜,轻语送了贵重的礼物,只是碍于身份所以送礼的单子没有具名,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个心知肚明。 在这红袖坊中,能知道“凤公子”真正身份的,也只有轻语,还有她身边出自风华楼的晴儿了。红袖坊的姑娘们也只知道轻语是这里的主人,别的一概都不知道。 凤夕瑶想起自己初到京城,那还不知道这是林曦月地盘的时候。经常到红袖坊还叫了好几个姑娘左拥右抱的,有时候还非要让楚祁云陪着她一起来玩,想想真是恍如隔世啊…… 林曦月好笑地瞥了凤夕瑶一眼,“凤公子现在可不一样了,那可是变成了妻管……哦不,是夫管严,她若是还像从恣意,家里那个就要醋死了。” 轻语掩唇轻笑,“早就听说凤公子夫妻和睦,可真是幸福。” 凤夕瑶憋闷地说,“那你和卓风是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我都急死了。”晴儿在旁边无声激动,知音啊知音! 轻语神色一黯,垂眸笑道,“卓统领那样的人才,轻语高攀不上。”她很快调转了话锋,“轻语之前送上去的册子主子看了?” 林曦月颔首道,“看过了,你处理的没错,咱们红袖坊从来不做那皮肉生意,之前那些老人赚够了银子要赎身养老放出去也好。” 接手红袖坊的时候,楼里还有不少卖身的女子,她们都是无依无靠的,林曦月没法子只能将所有卖身契也都接了下来。然后让轻语按照她的意思改造了红袖坊,在这里能吃到定时出新的精美酒菜,能欣赏到最新颖的歌舞,能与最通才艺的姑娘饮酒游戏,后院也设有客房。 只是,却不能找姑娘陪宿,也不能对姑娘们有超出礼貌范围的接触。而红袖坊中的一切消费都价格高昂,有这么多限制还是让人趋之若鹜。渐渐的红袖坊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娱乐场所,就连初到京城的人都慕名前去。 轻语点点头,“咱们接手之前的那些老人,我全都打发完了,有的赚够了钱回乡养老,有的根据自己意愿赎身嫁人。也都只收取成本和利息的赎身银子,并未翻倍刁难。” 林曦月笑道,“你办事向来是妥帖的,我并不担心,今日来是想让你留意,灵山来的人。” 第202章 达成契约 从红袖坊出来,林曦月和凤夕瑶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林曦月还买了点市井间的新鲜玩具给两个孩子。什么草编的动物啊,整块朽木根挖成的立体场景,风车之类的。 两人自在地逛了一圈,中途还吃了午饭,仿佛回到了在通州悠然的少女时光。不过现在究竟不比从前,过了晌午就要早点回去了。 凤夕瑶刚进王府就被从树后面跳出来的楚祁云吓了一跳,“你没事做不好好在院子里呆着,跑到这来吓人!” 楚祁云笑着说,“我这不是专程出来迎接娘子的么。” 两人相跟着往主院走去,楚祁云殷切地问,“娘子出门玩了这大半天,应该累了吧,等会儿我帮你按按,用膳了么?” 凤夕瑶靠在他肩头,受用地说,“跟大嫂在外面用过了。” “那你跟大嫂都去哪儿玩了啊。” “红……”凤夕瑶回过神来,把红袖坊后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楚祁云微微一笑,“红什么?红袖坊吧。”他抱着凤夕瑶在椅子上坐下来,“又匡着大嫂带你去红袖坊玩了,玩的可还开心啊凤公子?” 楚祁云的手撩拨着凤夕瑶身上的敏感之处,凤夕瑶红着脸颤声强辩道,“我……我们今天不是去玩儿的,去那边是有正事,不信,不信你去问大嫂!大嫂是真的有事儿跟轻语说啊。” 楚祁云一手伸进她前襟虚虚实实的揉弄着,凤夕瑶被撩拨得脸红耳热,瘫软地挂在他身上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祁云却气定神闲地说,“没错,大嫂是去办正事的,可是你呢?我就还奇怪,你向来最怕早起,今儿怎么会巴巴地起个大早都要跟嫂子一道出门,原来是早就打听好了嫂子要去哪儿,嗯?” 他附在凤夕瑶耳边,声音低低沉沉的,尾音微微上扬,十分勾人心魂。凤夕瑶勉强寻回了一点神智声音无力地说,“嗯?这就是碰巧啊,只是碰巧了,呵呵。” “嗯,这样啊,真的是碰巧么?”楚祁云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在她胸口的某处敏感那么一捻。 他还没忘了与凤夕瑶刚相识的时候,就被凤夕瑶逼着好几次去红袖坊还有京城各大青楼玩乐的事。那时候的凤公子,熟门熟路的,一进门就点好几个姑娘作陪,左拥右抱好不风流。 当时凤夕瑶还嫌弃地指点楚祁云,说他不解风情,是块木头。楚祁云可没少被这个小女人折腾,现在想起来当年的“凤公子”在青楼的风流模样,他就恨的牙痒痒,手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凤夕瑶倒吸一口凉气,脖子猛地向后一仰,双手无力地攀着楚祁云的脖子,“别……别碰那里,我说,人家不过就是想去见见轻语吗,咱们大婚的时候轻语送了大礼,咱们还没去感谢她呢,我保证没有乱来。”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楚祁云看似淡定,其实也压着一股子欲火。听见她终于自己承认了,起身使力将人抱了起来,“咱们回房?” 凤夕瑶羞恼地用头在他肩上磕了两下,“随便你!”楚祁云看着她脸红的模样,闷闷地笑出声来,抱着人一路往房里去了。 夕凉殿中,林曦月正看着两个孩子玩她带回来的小玩意,晓风端着茶盏上来,笑着说,“才起了那个坛子里的水出来煮茶,煮茶的水泡过松针,都是按照聆风留下的方子弄得,主子尝尝奴婢手艺怎样?” 林曦月端起来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很好喝,你的手艺快赶上聆风了,沐风小丫头最近的厨艺也突飞猛进,都很好。” 侍立一旁圆圆眼睛的小丫头笑着屈膝道,“奴婢谢主子赞赏。”沐风是楚祁夜让穆总管从原谦王府的家生子里选出来的,用以补聆风的空缺。这个小丫头就像小时候的聆风那样,对皇后主子十分爱戴崇拜。 林曦月笑着说,“眼看着聆风就要到产期了,有空你们也去看看。” 晓风颔首道,“嗯,奴婢明白,听说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林曦月想了想,“这样吧,当时尚衣局给启儿和夜儿准备了不少东西,现在他们两个大了,你们去挑挑看有什么新生孩子合用的,明日就拿去送到聆风家里去,也算是咱们的心意,本宫仓库有几盒新得来的燕窝,你也拿上一盒送去。” 晓风点头应了,穆瑶笑着说,“到时候奴婢也陪着晓风走一趟,奴婢想顺便回王府看看叔父,请主子恩准。” 林曦月垂眸饮茶,“这有什么,你就跟着去吧。” 楚御启和楚御逸在旁边玩的开心,那个根雕场景摆件被他们放上木头小人,当作了模拟战场。两个小人儿各据一方,念念有词的,你来我往玩的甚是认真。林曦月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俩孩子还真不是在胡乱玩的,口口声声排兵布阵、你进我退什么的。 林曦月正看得趣儿,看到楚祁夜进来,冲他指着地毯上两个专心的小家伙努努嘴儿。楚祁夜笑了笑也不做声,走过去看着他们玩。 看了一会儿他也看出这俩小子玩的有些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林曦月身边坐下,“他们既然有这个兴趣,等稍微大一点了我也会给他们请这方面的师傅,教他们两个好好学习兵法。” 两只小包子这才察觉到他们父皇回来了,不过他们俩被楚祁夜“操练”习惯了,也不巴望着让父皇抱抱。只是听到父皇说学习兵法,这还是让两只小包子很感兴趣的。 两人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父皇,似乎在专心听着他说话。兵法啊!学了那个是不是就跟故事里面的横扫千军的大将军一样威风? 林曦月浅笑着说,“何必那样麻烦,你不就是个现成的师傅么?再说了,还有卫三小五他们。” 楚祁夜颔首道,“你这么说倒是对的,我都差点忘了,怎么能把这两个免费的教习给忘记了呢。”(正在府中练武的卫三公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看了看枝头掉落的枯叶,感慨着秋天还真是来了啊。) 林曦月自己执壶倒了一杯茶,摸一摸温度正好。“过来歇会儿,我让晓风煮了好茶,用的是刚开坛子的旧年雪水,你尝尝怎么样。” 楚祁夜拿起来喝了一口,“嗯,很清新回甘,还有……松针的香味?” 林曦月笑道,“好灵的舌头,没错,煮茶之前,先用水泡了松针取其香味,松针祛风燥湿,秋季喝也是合适。” 楚祁夜连喝了两杯,“在书房议事没顾得上喝茶,现在却是口干了。” 林曦月陪着他进内室换了家常轻便的袍子,楚祁夜拉着她的手在窗边软榻坐下,“咱们俩歪着说会儿话,两个小的有丫鬟们看着。” 林曦月看着他眉间的疲色,难免有些心疼,也就由着他去。楚国先皇留下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要斗那些居心叵测的老臣,要弥补朝中人才不足的空缺,地方事物也存在各种问题,全部都需要处理。 也就是今年才渐渐上了正轨,楚祁夜还能稍微轻松一点。可实际上,南方还有上虞国对峙,除此之外眼下有急需解决的灵国。楚祁夜怎么也不能彻底轻松下来,林曦月和楚祁夜一起靠在软榻上,“今日我去见到了轻语,让她在城中留意来自灵国的人,还让风华楼的影子留心各处的动静,以免我们对灵山动手的时候,有人在京城作乱。” 楚祁夜闭着眼睛微微点头,“你考虑的周全,辛苦你了娘子。” 林曦月笑叹道,“我哪里比得上你辛苦?处理朝政之余,还要统观全局,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能让人省心。” 楚祁夜笑了,“可不是么,目前的局势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楚祁夜心目中,齐钰此人虽然很让他讨厌,可是不得不承认,齐钰是目前为止唯一够资格能给他当对手的人。 上虞国的情况,楚祁夜不是不清楚,在现任上虞皇齐染亦掌权阶段虽然不算昏庸无道,可是齐染亦也无心朝政。到齐钰接手前那几年,上虞国朝堂的形势也不怎么乐观。虽然齐钰能力还是欠缺了点,不过他的手段还是有的,比起北境,灵国,楚祁夜更看好上虞国。 齐钰年纪轻轻以太子之位接下了上虞国朝堂的乱局,短短几年就让上虞国焕然一新,还将权利都收拢到了自己手中。就像这次的事,齐钰虽然没有一开始就看清楚形势,可是他也能在上虞国被灵国彻底渗透之前发现事情的端倪,并且雷厉风行的下了决断。 林曦月叹了口气说,“上虞国那边已经有回应了么?” 楚祁夜淡淡地说,“嗯,已经送了密信过来,两国之间的协约算是达成了,齐钰说他们那边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筹备的差不多了。” “他们那边……上虞皇后应该不会知道吧?” 楚祁夜轻笑着说,“齐钰能落到这个地步,跟那个皇后也脱不开关系,他那样从小在权术中打滚的人,还能堪不破这些么?放心吧。” 林曦月明白楚祁夜的意思,齐钰看中权位,他如果不想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利,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只能选择隐瞒。 第203章 沿途的陷阱 林曦月沉吟道,“丞相几天前就出发了吧,卓风应该也快到了,等卓风办完了事之后,不如我让他去接应丞相,万一齐钰出尔反尔,只怕会对丞相不利。” 楚祁夜胸有成竹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保证齐钰他绝对不敢贸然动手,再者,为了以防万一,司马康身边可还跟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这些年他的武功应该更加精进了,必然能护着司马康全身而退。” 林曦月这才想起丞相府中的那个男人,对啊,她怎么忘了,有他在还能保护不了司马康么?而且,齐钰很可能会觉得楚国也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才会派司马康过去,他有很大概率不会贸然动手的。 林曦月这才放心下来,“约定好的时间定好了么?哪天动手?” 楚祁夜说,“上虞国来信说十日后,咱们这边早就开始准备了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们准备好兵马围住灵山就行了。” 楚祁夜已经派周煜带人在通州往灵山的沿线不断骚扰赢璟尧一行人,伪装成山匪强盗,或者是流氓路霸之类的,只是添添堵,弄伤灵国人,然后纠缠一会儿就跑。为的就是拖住赢璟尧他们的脚步,不让他们能够太快的回到灵山。 这样走了两天,赢璟尧也发现情况有些诡异,按照平常的脚程他们从位于东北部的通州城到西南部的灵山也就是十二天左右的路程,眼看时间过了一半,他们还没走到路线的三分之一。 这天又经历了一场被打劫之后,他们疲惫不堪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市镇,只能在树林中休息。属下给赢璟尧收拾了一块干燥地方出来,铺上随身带的毯子,赢璟尧靠着一棵树休息。 他心中却装着满满的困惑,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来打劫他们的?太奇怪了,这些人的武功看上去混乱而没有章法可言。可是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就连赢璟尧想要抓一个活口来审问,都没能成功过。 这一路上的麻烦总是层出不穷,算下来这已经是他们这途中遇到的第五次打劫了,几乎是平均每天都要来上一次。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花样。 比如,进城之后就被守城官员扣下。说是路引不合乎规制,然后将他们都扣下来,可是过了几个时辰又把他们都放了,说是误会一场! 诸如此类的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还有什么冲撞到了女眷的轿子引得人家拦路撒泼,碰翻了小贩的摊子被人家拉住讲道理等等。 赢璟尧从来没发现自己以前外出的时候会遇到这么多状况,这次却偏偏邪门了一样,那些麻烦仿佛是齐聚而来那般,实在让人烦不胜烦。一次两次他还会相信只是巧合碰上而已,可是这次数也太密集了吧? 赢璟尧不会相信这是碰巧了,他总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可是他又抓不住这其中的证据。遇到那些拦路的普通百姓,他也没办法直接对人家当街动手。 赢璟尧看到距离自己的最近的小唐,皱着眉说,“小唐,你说说这次咱们路上遇到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咱们行踪隐秘,这背后指使之人竟能对咱们行程路线了如指掌。” 旁边几个已经受伤的灵主手下,眼中都露出惊异之色,这件事真是细思极恐啊。这一路上都有能力做出那么多陷阱安排的,还能对他们的行踪如此明确,这个人的势力该有多强大啊? 小唐自从之前爬上主子的床被拒绝之后,就一蹶不振。要是没有事指挥她去做,她就没什么精气神的站在旁边,也不敢主动再接近赢璟尧,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小唐听见赢璟尧主动跟她说话,惊喜交加之下,声音稍微带着轻颤,她低声说,“现在已经能确定了这一路上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咱们现在要想明白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另一个人点头说,“小唐姑娘说的没错,敌在暗我在明,如果哪些人真的是想要取咱们的性命亦或者是劫财,那咱们应该很难所有人都活到现在。可是你们看,现在大家也都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 赢璟尧闭了闭眼,“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休息吧。”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哪怕是大伙儿正在讨论的时候也不能让他忍耐多一秒。 就算别人正在说一个话题,讨论的话题还没结束,赢璟尧也能凭自己的心意随时喊停,完全不会想到其他人的感受。很多时候,其实赢璟尧也不是故意让别人难堪,只是他心里并没有“配合”他人的概念。 赢璟尧手下这些人,早就习惯了他们灵主的态度,也不觉得有什么。所有人都在赢璟尧话音刚落之后,很配合地陷入了沉默。 赢璟尧拥着一条毛毯靠在大树下,烦恼地蹙眉,就连他也一时想不明白背后之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如此的大费周章,又不谋财害命,总不能是单纯的恶作剧吧?篝火忽明忽暗,映出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美人蹙眉也是极美的,小唐痴迷地看着赢璟尧,很快她就逼迫自己转开了目光。经过了上次的难堪,她早就明白赢璟尧不是她能够觊觎的人。小唐很清楚,如果她再有一次言行举止失当,赢璟尧就不仅仅是将她不继续留在身边那么简单了。 她盯着那上下跳动着的篝火陷入了沉思,小唐从十二岁那年就被选中给了灵主。那时候赢璟尧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么多年一起走来,小唐对赢璟尧有崇拜、敬畏,更有满满的爱慕。 最初她不明白,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灵主就要一个人跑去通灵阁,对着满殿圣女像发呆。赢璟尧十岁那年见过了林曦月,回到灵山之后,少年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自己心里泛起的涟漪。 赢璟尧只是暗暗记着,他未来的妻子是先代圣女的女儿,名字叫林曦月。总有一天他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就要下山将她迎娶回来。这份隐秘的心思,少年赢璟尧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小唐也是无意中听到几位长老的谈话,才知道下一代圣女是赢璟尧命定的妻子,而赢璟尧也早就与小圣女见过面了。陷入思慕中的少女总是分外敏感的,小唐猜到了赢璟尧的心思,他是在等着那个小圣女啊! 是有过一段时间伤心的,冷静下来,小唐不敢妄想太多,她觉得自己既然跟了少主,那就是他的人了。大不了以后跟未来的女主子共事一夫罢了,灵主这样优秀的男子,最终也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的。 小唐万万想不到,哪怕是林曦月已经嫁人有了孩子,赢璟尧还是不肯死心。赢璟尧甚至孤守一身,有了欲望宁可自己解决也不碰小唐。他明知道小唐是他的人,就算收了房也是顺理成章。 小唐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主子对林曦月念念不忘,没错那个女人是生的极美,气质又远高于于众人之上。可是林曦月却在主子想带走她的时候,不止一次地逃离。 为了逃离,林曦月甚至不惜伤害赢璟尧,几次对他不利。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让主子念念不忘?小唐曾经心中是有过不甘和嫉恨的,可是现在的她眼中只剩下了心灰意冷的寂灭。 赢璟尧之前既然说了回去要将她嫁人,那就一定会做到。小唐自嘲一笑,也就只整下这段时间她能陪伴在他身边了。相信不久之后,回到灵山赢璟尧就会让人为她择婿嫁人,而小唐也已经认命。 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树林中一片静谧,除了负责守夜的人,其他人都陷入了睡梦中。一个黑影从远处河边闪过去,赢璟尧警醒地睁开眼睛,眸光锐利地盯着远处,忽然一只彩色尾翎的野鸡快速跑了过去。赢璟尧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合上了眼睛。 这次赢璟尧身边随行的只有几个惯常跟从的亲信,灵山还有八个长老都在山上坐镇,他们想着要在迎回圣女的同时给灵主和圣女办喜事。灵山上甚至已经开始筹备这双喜临门盛事的各种东西。 除此之外,有两位长老早就到了上虞都城开始参与朝政。灵山上的修行生活哪里比得上在俗世中掌握权利有意思,哪里有翻云覆雨玩弄权术来的过瘾?灵国权利中心的人渐渐都开始往上虞国都城转移。不过,为了不让上虞国掌权者抵触,灵国人的渗入还算是和缓的。 剩下的人都在欢欣鼓舞着,几代过去了,精心的布置安排总算没有白费。眼看他们终于要达成进入尘世的目标,加入这角逐天下大局的名利场当中了。可是这些被名利冲昏了头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山下已经有一场即将给灵国带来灭顶之灾的计划。 第二天早晨醒来,赢璟尧一行人喝了从河边上游取回来的水,全部开始闹肚子,他们还在水里放了净化粉,也用银针测试过了,万万想不到这水还是有问题。 赢璟尧去解决了个人问题回来,脸色难堪地捂着腹部,他想起昨天夜里自己感受到的响动。果然还是有人在河边动了手脚,不过这事也太古怪了,河水流动了一夜,怎么还会有问题? 第204章 赢青檀的选择 小唐也肚子痛,稍微好一些之后就带人去河边查探,这才看到上游草丛掩盖的石头上绑着一条丝线,丝线没入水中。顺着提出来,提出一个布袋子,小唐摸了摸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颗还没融化完的药丸。 赢璟尧沉着脸捻起那颗药丸看,“这颗药丸里面用的药材都是泻下的,药性浓缩的极强,还无色无味,而且,混合药丸的材料是难溶于水的,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今天是我大意了。” 赢璟尧自己就粗通药理,没想到今天却着了道。赢璟尧说了几种药草让属下去找,等服药之后应该就能好起来。他懊恼地坐在那不说话,照现在这个样子,今天下午能开始赶路就不错了。 小唐低声宽慰道,“对方有备而来,主子无需自责,而且……这样刁钻古怪的药丸,这用药的应该也是个高手吧。” 赢璟尧颔首道,“能做出这颗药丸的人不多,这世间没有几人有这样的水平。” 上虞国皇宫中,上虞皇后赢青檀最近觉得有些不对,她说的话似乎也不那么管用了。灵国来的两位长老在幕后帮助打理朝政,可是为什么现在有很多事连她这个灵国出身的皇后都是在事后才能知情? 赢青檀有时候跟两位长老提出的不同意见,也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开始有些不满了。还好这些天太子齐钰总是每天都进宫请安,还经常留下来陪母后用膳,亲生儿子如此的孝顺懂事,这还算是给了赢青凌稍许的宽慰。 上虞国皇帝齐染亦现在深居自己的宫中,除了每日早朝高坐与龙椅之上,他并没有行使一个帝王的职责。齐染亦就像一个心态迟暮的隐士一样,每日练字作画,亦或者是赏花垂钓。 齐染亦早就放心地把国家大事交给齐钰来全权处理,从齐钰刚出生之后被命定为储君,齐染亦对这个儿子也是费心栽培了的。齐染亦并不是不管上虞国的死活,他渐渐的发现齐钰比他更适合做一位合格的帝王,这才放下心来,逐渐把政事交托到了齐钰手中。 赢青檀不惜放弃尊贵的姓氏,以郑氏之名嫁给齐染亦。成婚之后,因为他们是旧识,赢青檀又是青凌的姐姐,齐染亦最初对赢青凌还礼敬有加,夫妻俩人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直到齐染亦不惜以国土相交换,也要得到赢青凌这件事之后。 赢青檀嫉恨交加给楚皇提供假证据,害死了赢青凌。齐染亦得知这件事情开始冷落赢青檀,因为他自诩对赢青凌痴心不二,所以一直后宫空置,除了赢青檀这个皇后并无其他女人。外界因此传言帝后鹣鲽情深,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两人感情并没有那么亲密。 夫妻之间冷战多年,赢青凌对齐染亦最初的爱恋早就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是单纯的执念而已。她为齐染亦付出了那么多,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到头来除了他的怨怼,什么东西也没有得到! 所以当灵国人秘密联络上赢青凌的时候,她很快就答应了灵国的请求。帮助灵国出身的青年才俊进入上虞国朝堂中,而交换条件则是,灵国会以自身的力量化作太子齐钰手中的利剑。剑指大楚,帮助齐钰成为这几百年来完成统一两国大业的天下之主。 前朝覆灭之后,两股最强大的势力分成了上虞和大楚两国,流窜的势力有一股上了灵山隐匿起来,灵山上有天然的阵法,在上面很安全。这些人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小领域,仿佛世外桃源那般,对外宣称不问世事。 除此之外还有因为前朝之乱而脱离管制独立出去的南疆各部族,现在南疆各部虽然没有自成一国,可是他们既不属于上虞,也不属于大楚,而是有他们自己的统治。 上虞和大楚两国看似友好和平,实际上都是在等着天下一统的时机。各自的实力还没有能绝对压倒对方之前,没有人会轻率地发起战争。南疆那片土地,双方都想收归己用,可是南疆形势复杂,在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下,谁也不会贸然对南疆下手。 灵国给上虞皇后赢青檀许诺的就是,收复大楚之后,再收回南疆的治理权就容易多了,到时候齐钰就是这名垂千古的天下之主。而且对赢青檀背叛离开灵国的事既往不咎,灵国对他们母子依然会尽心竭力地辅助。 这样的诱惑足够让赢青檀动摇,没有灵国之前,她在上虞国只能是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后“郑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能动用后宫中的权利,朝堂上的权势她是分毫也碰不上的。 赢青檀说服自己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找自己娘家人来扶持自己的儿子罢了。于是她听从灵国人的意见,将一个个“身家清白”实际上出身灵国的青年才俊引入了上虞国朝堂和地方官府中。 因为担心齐钰会走漏风声给齐染亦,赢青檀甚至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都只字未提。直到齐钰自己觉得各处开始有些不受掌控的时候,派人调查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赢青檀现在也开始察觉形势有些不受她控制了,她是灵国嫡系出身的姑奶奶,是帮助灵国人进入这尘世中的救世主。可是那些人最近已经不那么把她放在眼里了,这样赢青檀有些气恼,还有些心慌。 赢青檀正在烦恼之际,宫女进来禀报,“太子殿下来给娘娘请安了。” 赢青檀收起了眉间的疲惫之色,起身端坐着,“请殿下进来吧。” 齐钰躬身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昨日食欲不佳,今日感觉可还好?” 知道齐钰是下了早朝就过来,赢青檀笑着让他来自己身旁坐下,“昨夜好睡,今儿早起就没什么不适了,你放心吧,你每日政事繁忙,更是要注意休息,不用每日都来母后这里请安。” 她顿了顿,观察着齐钰的脸色问,“你那侧妃董氏如何?不知道她合不合你的心意,如果你不喜欢,母后再给你选几个侧室吧。” 听到赢青凌问起董氏,齐钰眸光微动,他端着茶盏垂眸喝茶,淡淡地说,“不过就是个身边服侍的,没什么喜不喜欢,董氏是个伶俐的,而且这是母后的心意,儿子自然是会好好待她的。” 当时把这个董氏送进太子府,赢青凌不是没有疑虑的,万一让齐钰察觉到了异样,这岂不是会让他们母子离心? 赢青凌欣慰地叹了口气说,“你们能相处和睦就好了,还有你那个太子妃李氏,你也不能太冷落人家了,早点给本宫生个嫡长孙出来才更好呢。” 在齐钰心目中除了林曦月之外的那些女人,根本不配生下他的子嗣!李氏么……那不过是他摆在太子妃位置上一只尊贵的花瓶而已。 齐钰笑着颔首道,“就请母后放心吧。”他掩去了眸中闪过的一抹锐光,母后从来没有提起董氏生育的事,想来她应该也是知道董氏不育。 宫女摆好了早膳,“请娘娘和殿下移步用早膳。” 赢青檀扶着齐钰的手起身去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席间只有宫女站在身后为两人布菜发出的声响。赢青檀看向齐钰,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用过了早膳之后,两人回到正厅用茶,赢青檀才试探着问,“这些天皇儿在朝中处理事情,可觉得还算顺心?” 齐钰淡然地抿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说,“嗯,一样的繁忙,各地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跟从前没什么不同,不过朝中新晋的大臣都很得力,儿臣能觉得稍微省心一点。” 赢青檀似乎是松了口气,她浅笑着说,“如此便好,皇儿为国家繁忙之余,也要兼顾好自身,注意休息,给本宫添几个皇孙。” 齐钰笑了,“母后又来了,儿臣知道母后心急,可是这子嗣之事都是上天之意,着急不得,一切都随缘吧。” 齐钰后宅中只有李氏和董氏两个人,而且一个月中他顶多只有三四天晚上会到后院安寝。董氏不孕,除了大婚当晚齐钰又从来不碰李氏,所以太子府能有子嗣才是怪事。 齐钰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从皇后宫中出来。回到太子府书房中,一封来自大楚的密信很快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楚皇同意了约定好的时间,楚国方面要做的准备也已经全部就位。灵国灵主赢璟尧沿途被楚国人多方阻截,最少还要十天之后才能回到灵山。信中还说司马康两天后也会抵达上虞国境内的灵山脚下。 齐钰将手中的信纸装进信封里,整个送到烛火下点燃,直到看着那封信化为灰烬。算算时间,现在的赢璟尧距离灵山的位置应该只剩下五天的路程,而他们两国对灵国动手的时间则是在三天后。 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必须要按时动手速战速决。齐钰早就将兵部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也培养出了自己的嫡系军队,暗中调集了五万兵马隐藏在上虞国西北边境随时待命。“来人,传本宫的号令,让周将军点兵出发。” 第205章 红袖坊中的暗影 灵山之巅,卓风带着十个影子精英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顺利穿过了灵山防护的重重迷障,山顶上的景象让人眼前豁然开朗。灵山山顶是平坦的土地,建成了一个小型的城镇。 这个城镇被称作灵城,城镇是开放式的,并没有建立城墙,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玉带一般围绕着城镇。小溪很窄并不具备真正的阻隔效果,只是明显地将城内和城外划分开来。 城外有大片大片的田地,种着水果蔬菜之类的副食品。因为耕地和劳动力都有限,灵国的衣食住行完全做不到自给自足。也就是灵国负责农桑的人种一些瓜果蔬菜可以供的上城中使用。 城外还专门开辟出一个很大的养殖场,里面饲养着各种食用动物,这些完全能够适应城中居民的需求。而粮食布匹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这些东西则必须从山下的商人手中购买。 城内的民居街道错落有致,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整个灵城看上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就像是书中描绘的世外桃源那样。 不过灵国依然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灵国统治的最高层是赢姓氏族,赢氏正统血统继承人的选出一位作为灵主,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存在。能够与灵主比肩的是灵国圣女,圣女血统是除了赢氏之外最尊贵的。 再这两者之下,有十大长老,灵主虽然尊贵,可是灵主所做的任何重要决策,几乎都要通过十位长老的同意才能颁布实施。 卓风离开楚京之前,早就了解过灵国的情况,他们在暗中观察却不能贸然乔装入城。因为灵城虽然看上去跟别的小城镇没什么不同,可是其中又大有不同,灵城中的所有人都熟识彼此,他们也很警惕,想要堂而皇之地混进去几个外来的陌生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灵国畜牧场后面背阴山崖边有一处长满树木的丘陵地带,卓风根据先前得来的地图早就选择了这块地方作为他们暂时栖身的场所。这里的却很适合藏身,卓风带着人在这片山林中隐匿起来,等待动手的时刻到来。 楚京红袖坊中,华灯初上,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这几天许久都不露面的轻语姑娘,也时不时到楼下和各包间招呼客人。这让红袖坊的生意更红火了几分,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楼里都是座无虚席。 轻语带着婢女晴儿招呼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男人眼睛在轻语身上打转,就算是起了色心也不敢如何。红袖坊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更何况是身为坊主的轻语,早就是多年不陪客了。 明眼人都知道,能在京城中把生意做大的都不是什么容易被欺负的主儿,都传言轻语姑娘背景很深,背后有寻常人都得罪不起的贵人们撑着腰。就算是那些达官贵人来光顾,他们再垂涎轻语的美色也不敢轻易对她如何,哪怕说几句玩笑话都不会太过轻浮。 虽然轻语做的是风尘生意,可是她人品端庄优雅,令人观之可亲却不敢肆意亲近。那些个文人雅士对轻语姑娘都是既爱又敬,如果有人敢对轻语轻薄调戏,就算是红袖坊中的一些常客都不会答应。 轻语一边打招呼一边在大堂中往过走,她停在一个桌子边,“几位客官有些面生,可是第一次来红袖坊?”这几个人身边也没有姑娘作陪,只是点了一桌价值不菲的上好酒菜,欣赏台上姑娘献艺。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有一个看似为首的灰衣白脸汉子笑着起身抱拳道,“这位可是红袖坊大名鼎鼎的老板娘?幸会幸会,果然是目光如炬令人佩服,我等的确是首次来这红袖坊。” 轻语屈膝回礼,浅笑着说,“我哪里是目光如炬了,我只是看着几位身边没有叫姑娘相陪,几位不要误会……” 她优雅地颔首道,“我红袖坊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让姑娘们作陪,一则是担心客官们枯坐无聊,她们每个脑子里都装着各种风雅的玩法,吟诗作对、抽花名接对子什么的,能陪着大家玩耍倒也有趣。” 灰衣汉子笑道,“有趣,红袖坊的内涵果然和这楼里的氛围一般清雅,名不虚传啊,名不虚传!那请老板娘说说这第二则是什么?” 轻语微微一笑,“二则,我红袖坊有入场费,还有好酒好菜,虽然利薄可是也能勉强支撑的住。不过姑娘们也要讨生计,就得指靠着客官们的赏钱,能博得客官们一笑,让大家愉快而归,姑娘们得这赏钱也能心安理得不是?” 这个时代的女子有很多背井离乡,没有田产银钱也没有家人的。她们又没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或技能,这样的少女除了潦草嫁人,或者卖身为奴,剩下的路也只能靠出卖姿色了。 与其说是青楼,红袖坊更像是跟这些女子提供工作的场所。让她们学习才艺,靠着自己的能力赚取银子。除了官方歌舞的赏钱归红袖坊所有,红袖坊姑娘们赚来的小费则是归她们自己所有,日后赎身嫁人,或者出去自己买房置地养老都是可以的。 灰衣汉子拊掌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红袖坊的姑娘们这样自由,跟其他的楼子的确很不一样,这样的经营方式倒是平生仅见。” 轻语抿了抿嘴,“能入了这里的,都是苦命的姐妹,我又如何能压榨她们。这世间的男儿有几个能依傍到白头的?还不如多攒着银子傍身,我既然不能护着她们周全,只好为她们提供安身立命之所了。” 灰衣汉子拍了拍手,“世间男子没几个靠的住?这话……我虽身为男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得不称赞姑娘高论。哈哈哈,既然老板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不请几位姑娘过来相陪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其他几个人也都笑着点点头,坐在灰衣汉子下首那个瘦长脸黄面皮的小眼睛男人含笑倒了杯酒,“既然如此,老板娘何不坐下来喝一杯?” 晴儿瞪圆了眼睛说,“我家主子从来不陪客,请阁下不要错了规矩。” 小眼睛男人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哦?难道老板娘不算是这楼中的姑娘么,看老板娘的岁数也还算鲜嫩,坐下来喝杯酒都不肯赏脸么。” 他的皮肤带着病态的黄色,眼睛下面也是一团青影,看上去很不健康。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他小眼中闪烁的光芒,隐隐带着几分怨毒,仿佛来自毒蛇的窥探一般。 灰衣汉子断喝道,“二弟不可造次!你的身子不适合饮酒,就不必请老板娘对酌了吧!” 小眼睛男人哼了一声,还是不再多说什么,乖乖放下酒杯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灰衣汉子这才转而歉意地跟轻语说,“抱歉啊老板娘,我这个弟弟对女子有些误解和敌意,请老板娘不要往心里去。” 轻语淡淡地垂眸道,“可以理解,既然这位二公子不适宜饮酒,梨花白虽然是上好的酒,可是太过烈性,我红袖坊还有葡萄美酒,不知几位可有兴趣尝尝。”对于看不顺眼的客人,那就狠狠从他身上捞银子吧! 灰衣汉子笑着点点头,“那就请老板娘上一壶吧,还有我们也不认识这些姑娘们,就请老板娘费心请两位过来。” 轻语微微屈膝,“好,我这就去安排。” 轻语挑了五个暂时没有客人的姑娘让人送到刚才那桌去,总要给人家备选的。她吩咐了这些之后跟只负责跑堂的姑娘说,“去,给那桌送一壶葡萄酒。”这个葡萄酒价值不菲,也只有京城中一些贵人到此才会喝。 晴儿跟着轻语往楼上走,“才加一壶葡萄酒,太便宜他们了,初来乍到不明白咱们这的规矩,还敢在主子面前大放厥词!” 轻语淡淡地说,“你没看到他们点的酒菜么?一壶葡萄酒的价值那些人还不会放在眼里,要掏银子的话,也要看胭脂她们几个的本事了。” 晴儿笑嘻嘻地说,“要不要奴婢去给胭脂她们说道说道?” 轻语瞥了她一眼,“胭脂她们的本事我相信,倒是你……别忙这些有的没得了,我还有重要的事交代你去做。” 回到轻语的房间之后,轻语走到妆台前坐下,“给我掌灯,研磨。” 晴儿把桌案上的油灯拿过来放在妆台上,轻语拿出一个黑漆嵌彩贝凭栏牡丹首饰盒,拉开最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各种质地的发簪。她从中挑出一支最不起眼的纯银如意簪子出来。 簪头旋转竟是可是打开的,这个簪子中空的空间很小,为了不让人从重量察觉到簪子内有乾坤。簪子里面灌注了银子以外的其他材质,这样可以让银簪的重量跟纯银簪子无异。 晴儿已经裁好了一张只有食指宽的纸条,放在桌子上用镇尺压住,轻语用最细的毛笔在那张纸条上写了两行字,内容大概是发现来自西南的可疑人士,疑似是用毒之人,请派人盯梢。 轻语吹了吹上面的墨,将纸条卷好放进簪子里扣紧,“拿去送到江记裁缝铺,记住一定要快,名义是什么不用我跟你说吧?” 晴儿笑道,“这个熟门熟路的,当然是去取主子在江记做的衣裳了。奴婢这就去了。” 第206章 轻语姑娘的手段 轻语犹不放心,叮嘱道,“如果遇到有人问起,你就说……” 晴儿调皮地眨眨眼睛,“奴婢晓得,就说,主子忽然明天就想穿江记做的这套新裙子,所以派了奴婢趁着裁缝铺关门前去取。”每次这个差事都落在晴儿头上,她早就把怎么应对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么对答顺理成章,娇滴滴的美人在衣饰方面任性一下,在众人眼中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轻语颔首道,“你快点去吧,路上小心点。” 江记裁缝铺是风华楼在京城的据点之一,轻语这边有什么消息都会送到那里去。如果得来的消息需要面呈楼主,那就会有专人将密信送到住在周煜府中的秦牧副统领手中。 轻语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沉沉。楼下也有几个姑娘负责盯着那桌,她心里希望着胭脂她们能把那几个人拖上一阵子,让影子能及时赶到红袖坊跟踪。这件事情耽误不得,今天这几个人委实有些可疑,要是来不及跟踪上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轻语在房间里焚香喝茶,然后又在灯下修剪了着放在窗前的矮子松盆景。主子说过,做情报的人一定要锻炼心性,每一次任务的时候都要平心静气,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轻语一直在有意识的磨练自己的心性,这样的事情做的次数太多,她早就不会再忐忑焦虑的等候。慢条斯理地将矮子松多出来的分叉修剪整齐之后,她放下手中的金剪,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 轻语缓缓步出房间,走到二楼一处屏风后面暗中窥探楼下的情形,还好,那桌特殊的客人还在。除了那个病恹恹的小眼睛男人,轻语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跟姑娘们玩耍的兴致正浓。 看桌子上的情形,后续的酒菜也加了不少,胭脂她们几个果然没有令她失望。轻语眸光淡淡并无喜怒波澜,按照风华楼的办事效率,眼下这个样子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她无声无息地重新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又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晴儿轻喘着气推门进来,手里堂而皇之地拿着一个装衣服的精致包袱。二楼是外客非请勿入的区域,她回身看楼道四处无人,这才掩上门进来,“都办妥了,人也都在外面就位啦。” 轻语正在灯下勾画着一幅兰草图,闻言手中提起的毛笔微微一顿,“是么,办妥了就好。”轻语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继续作画,下笔沉稳流畅全无杂念,剩下的事怎么发展就不是她们该过问的了。 晴儿脱力一般地在圆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咕咕”的一气儿灌下去,又倒一杯喝光这才觉得自己感觉好点了。“哎呀我的妈呀!真是渴死我了,我一路小跑着过去就怕迟了,到了之后急着跟主子您回报,又匆匆忙忙跑着回来,真是又热又渴,喝点茶才觉得活过来了。” 轻语专心地看着那副画卷,“冷茶伤脾胃,你这样猛灌可不应该,快点去叫人唤一壶热的过来,知道你辛苦了,喝杯热茶早点休息就算是对你的犒劳吧。” 晴儿调皮地笑道,“一壶热茶哪儿够?奴婢还得去弄点点心来吃。” 轻语微微一笑,“随你,后厨里那么多东西还能没有你吃的?” 晴儿提着茶壶出去,不多时端着一个托盘回来,“奴婢续了一壶热茶,后厨有刚出笼的虾饺,奴婢拿了一笼,又在主子的小厨房捡了两样清淡点心,还有主子的阿胶羹也端来了,主子过来吃点吧。” 构图简简单单的一幅兰草图不过是轻语用来练笔的,眼看着就要收尾,她专心地运笔,“不着急,你先吃。” 晴儿把东西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摆,嘴上唠叨着,“哎呦我的好主子啊,您是要努力给咱们考个女状元回来么?您这样点灯熬油的读书作画可对眼睛不好,您这双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要是熬坏了,卓统领回来肯定会罚我没伺候好主子!” 轻语画完最后一笔,轻轻放下毛笔,“平白无故的的提起他做什么?” 晴儿吐了吐舌头,“一时顺口,一时顺口!主子快过来用吧,现在夜里已经凉下来了,再耽搁阿胶羹冷了可就不好入口了。” 轻语号汽油好笑地瞥一眼晴儿,走到桌边坐下,阿胶配着红枣泥糯米粉炖到了火候,融融一碗,入口香甜柔滑。晴儿给自己拿的则是一碗红豆圆子汤,她夹起一枚半透明的虾饺吃的香甜,“主子要不要来一个?” 轻语摇摇头,除了每天必备的炖品之外,她很少用别的宵夜,不习惯吃那些油腻腻的吃食。“你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轻语配着阿胶羹,吃了一块菱粉杏仁糕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素馅儿蒸饺。晴儿跑了一趟还真感觉到饿了,两口一个很快把虾饺吃完了。轻语放下碗筷,“我仅够了,剩下的你能吃得下,就都吃了吧。” 晴儿笑着点点头,“好,那奴婢就不客气了,还是主子最心疼我!” 晴儿吃着东西,嘴巴也没闲着,“唔,主子,楼下那桌人玩的可高兴了,奴婢回来的时候他们在行酒令。刚才奴婢下去端吃的回来,他们还玩的不亦乐乎,还叫了两壶梨花白一壶葡萄酒。看样子一时半会都走不了,白让咱们刚才那般急急火火的。” 轻语淡然地说,“做事情讲究有备无患,为了不出闪失,早点有所准备是应当的。”不过今天晚上红袖坊的银子应该没少赚了。 晴儿自顾自地傻乐,“奴婢经过他们的时候,看到胭脂她们几个腰间的钱袋子可是鼓起来了不少,果然像主子说的那样,真有本事!” 轻语笑了笑,收到的赏钱无论多少都归自己所有,这些姑娘们当然是干劲满满了,一个个都卯足了劲从客人的腰包里掏银子。 今天晚上应该没有她们什么事儿了,轻语走到妆台前坐下准备卸妆。她打散了一头长发,将身上多余的头面首饰摘下来放进梳妆盒里。收拾发簪的时候,轻语看到了那支一直静静躺在盒子里的碧玉发簪。 正是卓风之前送给她的那支碧玉莲花发簪,轻语收到簪子之后一次也没有佩戴过。这支玉簪做工精致雕工繁复,造型却简单素雅,符合轻语的审美爱好,她其实是很喜欢这支发簪的。 可是她却有意地将发簪放在盒子里从不拿出来使用,暖黄的灯火照耀下,玉簪上面带着柔和的光华。光韵内藏,就像是卓风此人在轻语面前的作风一样。看似不算耀眼也不够强势,可是实际上却锐利而坚定。 轻语似乎被这支簪子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她着魔似的将发簪拿在手里盯着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晴儿吃完东西都把桌面收拾整洁了,回头看到她家主子还是拿着发簪,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晴儿暗暗叹气,既然心里放不下,那这又是何苦呢?“主子,主子?既然喜欢这发簪,为什么从来都不戴着呢?卓统领眼光精准,深谙主子的喜好,这发簪一定很配主子的,花开堪折直须折啊主子。” 轻语这才回过神来,她将发簪放回盒子里盖上,被晴儿看到这样的情状,还一语道破了心事。这让轻语的脸颊泛出了粉色,她板着脸说,“花开堪折直须折是这么用的么?用语不准,再去学习吧。” 晴儿求饶地笑道,“主子可饶了我吧,我自小就只爱习武,不爱习文,后来还是负责教导我的前辈不让我做睁眼的瞎子,勉强压着我识得了几个字,再让我去学习……还是算了吧!” 林曦月在红袖坊初开之际就将晴儿安排在轻语身边,一是方便联络,二就是为了保护轻语的安全。比如在红袖坊刚开的时候,立规矩也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当时的楚京中觊觎轻语美貌的登徒子不在少数,只要有人敢出言不逊,无一例外地,每个都被晴儿动手打的满地找牙。 轻语笑着摇摇头,她转过身对镜梳头,视线触碰到旁边那个精致的首饰盒,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她曾经以为自己在经历了年少时那场羞辱和灭门惨剧之后,不会再对什么男子动心。以往在面对卓风的时候,轻语也能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用淡然无波的姿态面对他。 然而在卓风离开之前来告别的时候,在她知道卓风此次的任务危险重重的时候,她就开始不由得因卓风而牵肠挂肚。甚至发展到,每天闲下来都会想到他,轻语不会自欺欺人,她明白自己是动了心了。 轻语放下手中的紫檀木梳,看着镜子里的容色倾城,她自嘲一笑,早就做好了孤老终身的准备,为什么又要动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如果自己的这颗心,可以被控制,不再去想卓风,那该有多好? 到了固定的时辰,很快就有红袖坊中做粗活的丫头送了热水到门外,晴儿开门将洗漱用具端进来,然后把收拾好的托盘交给门外的丫鬟。 “主子该洗脸就寝了。”晴儿笑着说。 “嗯。”轻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定了决心,等卓风回来之后,她就要跟他彻底说清楚,好让卓风死心,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她这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第207章 多年的谋划 灰衣汉子一行人脸上带着满足的喜色从红袖坊出来,虽然喝了不少酒,可是灰衣人依然保持着警醒,他出了门走在一行人最后面,还时不时地回头观望。看到没什么异常之后,这才放心地回头往前走。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身后暗处移动的黑影早就跟上了他们的脚步。这些人一路到了城中一处僻静的胡同里,不过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民居。眼看着他们走进去掩上了大门,不多时院子里的正房就亮起了灯。 隐藏在高处可以将院子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这户人家过去的主人看上去也算得上小康之家,院子的地面上都铺着青砖,左右两旁载着花树。 三间大房子,正面的那间现在亮着灯,院子里没有人,其他房间也没有人,看样子所有人都进了那间正房里面。都这么晚了不各自去休息,反而聚在一起,为首那个影子使了个眼色。 一个轻功最好的人会意,轻掂脚尖,像一只夜色中的蝙蝠那般匍匐地落在正房的屋顶上,他脚下的瓦片纹丝不动。他将一片循着光源,将最亮处上方的屋瓦掀开一条缝,只听见房子里的人的确在说什么。 灰衣汉子坐在上首的位置,神色肃然,完全不复之前从红袖坊出来时候的轻松表情,“咱们这次前来,最重要的是尽快联络到之前深埋下的桩子,是时候要启用他们了,最近一定要低调行事,特别是二弟,切莫与人起争端,到时候行藏败露可就得不偿失了!” 病恹恹的小眼睛男人则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同行的另外一个人点点头,“老大说得对,咱们今儿在红袖坊坐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见到那个桩子呢?是不是记录出了错?还有,皇……” 灰衣汉子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的话音,“慎言!喝点酒就开始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么!” “是,是我失言了。”被训斥的那人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不再开口。 灰衣汉子顿了顿,神色稍稍和缓,“此事非同小可,几位长老也是觉得现在时机差不多了所以派我等前来联络,要是因为一时失言导致消息走漏你我都担待不了。”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都去休息吧,不早了,这些日子大家辛苦。” 眼看着房间里的人都要起身,负责探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把瓦片恢复原位,然后重新使出轻功飞回墙头那边的树梢上。刚才听到的那些事不可小觑,他迅速把探听来的消息附耳告诉了这次行动的首领。 为首那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利落地从树丛间跳下来,他动作轻巧而稳健,半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留两个人在这继续守着,其他人跟我去给副统领送信,记着,一定要盯紧了,一只苍蝇也别从院子里放出去,更不要再轻易靠近以免打草惊蛇。” 御前侍卫统领周煜府邸中,身穿黑衣的影子匆匆而来秦牧睡梦正酣被影子的暗号叫起来,就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到外间坐着,索性让人去喊了周煜来一起听。周煜不知道出了什么紧急事,边走边穿外袍,他到秦牧这边的时候,衣服还是歪歪斜斜的。 影子将探听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之后又无声无息的离去。周煜冷着脸说,“桩子?灵国竟然把手伸到楚京来了,重要的是咱们还没发觉!听那些人言语中的意思,就连红袖坊里面也有。” 人家早就开始行动,都把手伸到他们家门口了,还安排了不止一个桩子,他这么些年竟然都没能查出来?周煜觉得自己这个曾经做了多年暗卫统领的现任侍卫统领,很没面子! 秦牧难得表情如此肃然,“岂止是红袖坊?说不定连皇宫内……”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周煜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外袍披上,“走吧,此事还得早点告知宫里两位。” 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耽搁?红袖坊可是皇后娘娘收集情报的秘密场所,要是被探子发现了端倪,那问题可就严重了。还有那些灵国人没来及说完的话,皇……万一真的是在皇宫中也有,岂不是危机重重? 周煜有宫门下钥之后还可以入宫求见陛下的特权,秦牧却拉住了他的胳膊,“慌什么,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天都快亮了,索性就再等等吧,等宫门开了再入宫求见也不迟。” 周煜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了方寸,他重新坐了回去,冷静下来再想,现在还是安全的。那些暗桩既然一直都没有传讯息出去,那么在暗桩和灵国人接头之前,应该都不会有任何行动的。 周煜垂着眸说,”抱歉,是我乱了方寸,今天多亏了有你在。”他的声音中有些沮丧的味道。要不是有风华楼的人盯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周煜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秦牧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周煜在楚祁夜身边以前就是做情报的,让灵国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入进来。过了这么些年他都没能察觉,可不是会觉得挫败么! 秦牧淡淡地说,“这也不是你的失误,听他们的意思,那些暗桩只是安插多年,还从未启用过,他们不传递消息就在这里安安分分的生活,你哪里能知道谁才是细作?安心吧,等他们一个个联络上也要花费不少功夫,到时候咱们先下手为强就是了。” 周煜颔首道,“嗯,你说的倒是没错,灵国的人很可能早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大楚生活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身边使唤的小厮给两人上了两盏热茶,左右醒来听了这桩事情之后,再大的睡意也都彻底清醒了,既然都睡不着,他们两人就坐着喝茶说话。 秦牧看周煜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他笑着抿了口热茶,“我说你啊,你就是为人太严肃了些,还是说你们吃官家这碗饭的都是这个脾性?咱们干这行的对自己要求严格这是应当的,可是心态要好啊,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有懊恼沮丧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好好弥补就是了。” 周煜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他挑眉道,“你说的有理,教训的是。” 天亮之后,两人赶着开宫门的第一时间入宫,争取在陛下早朝前将此事回禀上去。夕凉殿帝后二人的寝殿中,楚祁夜穿好了朝服俯下身在林曦月的唇上落下一吻,“好好睡,等我回来陪你用早膳。” 林曦月闭目躺在床上,实际上也是醒着的。如果没有事情要做,她是不习惯早起的,每天也是等楚祁夜上朝去之后她再睡上个回笼觉。 她半闭着一双美眸,朦胧地看着他浅笑道,“嗯,你去吧。” 楚祁夜转身正要出去,晓风忽然快步走进来,“启禀陛下,周统领和秦牧前来说是有要事要当面向陛下和娘娘回禀,耽搁不得。” 楚祁夜皱了皱眉,“好,朕现在就出去。”他回头看了看林曦月,“娘子还是继续睡吧,有什么事我先去跟他们说,等会儿你起来再听听也不迟。” 此言一出林曦月也彻底清醒过来,没有重要的事,秦牧他们是不可能这么着急的。“都这样了,我哪儿还能睡得着?躺着也是熬煎,还不如现在起身。”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晓风把本宫的衣裳拿过来。” 林曦月换了衣裳下床,又用自己行军的速度洗漱一番,头发也是挽了个最简单的样式。楚祁夜索性坐在旁边等着她,林曦月打理好之后,两个人携手一起到了前厅。 看到帝后二人进来,周煜和秦牧都起身行礼,楚祁夜摆摆手,“既然是有急事要说,那就不要磨蹭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周煜详细地将风华楼影子转述的消息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在陛下身边掌管情报多年,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暗桩的存在,实在是失职,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楚祁夜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或者震怒,他淡淡地说,“这些桩子从来没有过任何情报往来,你又能从何得知谁才是暗桩,这不能怪到你头上。”他三言两语就将灵国的布置说得透彻。 林曦月颔首道,“没错,这种桩子说不定从孩童时期就到了楚国,没有灵国的召唤,他们从来不会主动与灵国联络。如果不被启用,也许他们就会像普通人一样在市井终老。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早点开始排查,同时影子还会继续盯着那些灵国人,他们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不难捕捉到蛛丝马迹。” 秦牧眸光中闪过厉色,“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林曦月感慨道,“这些灵国人也真够厉害的,就因为自己无兵无卒,也无领土,所以才费心花了几代人的时间来安排。他们想要重新回到这天下争锋的战场中,可真是煞费苦心。” 楚祁夜不屑地冷笑道,“就算让他们接头成功了,也只能让朕更快地将他们的人揪出来一网打尽。”灵国人以为用上虞国做跳板,等到彻底掌控了上虞国之后,再搅乱楚国,发起战争就能一统天下么?做梦! 第208章 应对之策 楚祁夜沉吟道,“除了盯紧那些灵国人之外,周煜你在皇宫内也要布下暗哨,特别是在宫内几个重要的地方,这些你心中应该有数。”就连这皇宫中都有灵国的细作,算下来他们潜伏的时间应该不短。 周煜垂首道,“微臣尊旨,定然不会错放了那些贼子。” 周煜心中已经有了谋划,要重点盯着的地方有御膳房、御书房、夕凉殿,这几个地方事关国家机密和宫里主子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还要在每日上早朝的时候,人员流动也应当暗中探查。 林曦月想了想说,“在抓出细作之前,启儿和逸儿还是搬到咱们寝宫睡吧,外室那张软榻铺上被褥也合适。”林曦月是担心两个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容易让灵国人有机可趁,抓走孩子用来要挟。 楚祁夜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道,“就按你说得这样办吧,他们俩个放在你身边,也好让你安心些。” 他眸光锐利地看向殿中的其他人,“事情没有出结果之前,皇后和两位殿下的吃穿住行所用之物,一定要是你们自己动手做的。任何情况下,朕不在的时候,绝对不能单独留下皇后或两位小殿下,两位小殿下身边除了你们四个丫鬟之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能接近,你们可听明白了?” 晓风、穆瑶、穆锦和沐风四个婢女一字排开,齐声答道,“奴婢们尊旨,一定誓死护着主子和两位小主子,请陛下放心。”为了主子的安全考虑,尤其是晓风和穆锦两个会武功的婢女,更是一刻都不能离开。 虽然宫中四处都开始进入戒备状态,尤其是夕凉殿附近还有高手在周围把守着,可是楚祁夜还不能完全放心。目前还不知道皇宫内细作的身份和数量,既然不知道身份,那么除了身边这几个知根知底的心腹以外,所有的宫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绝不能掉以轻心。 楚祁夜当然知道自家娘子的战斗力了,林曦月的杀伤力不比一个顶尖护卫差,不过他不在身边的时候,终究放心不下他们母子的安全。所以一定要安排人重重保护,以保证万无一失。 如今也只能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狐狸露出尾巴来了,宫里有专门摆放宫人资料的地方,可是数据量太大了。如果要挨个儿查找,那就必须借助管理资料库宫人们的力量。只是这件事却要保密,除了楚祁夜亲自培养选拔出来的暗卫,还有林曦月手下的几个人之外,再也没人知晓。 再者,那些人既然能堂而皇之的入宫,那就说明他们的资料上面很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灵国人散落天下,有的已经过了几代人,他们以普通良家百姓的身份入宫为奴,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眼下也只能等着了,既然那些灵国人已经到了楚京,就说明他们已经不打算蛰伏下去。这些人先去过了红袖坊,接下来应该很快会有接二连三的动作。那么这件事要水落石出,相信也等不了太长时间了。 周煜迟疑道,“宫里有微臣在,可是宫外的那些灵国人要如何处置?” 林曦月给楚祁夜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淡笑着说,“宫外的事情就交给秦牧去办吧,你们两个合作的次数多了,有什么事你们彼此还能互相商量一番,这样安排倒也合适,免得两边都盯着,分散了注意力。” 楚祁夜也赞同地说,“这么安排正好,宫里的地方看上去没有外面大,可是人员很多,情况又复杂,确实不宜再分散人手去宫外了。朕相信你们两个合作起来会很有默契,听说你二人不是早就住在一起了么?有什么事情商量起来也方便。” 楚祁夜从来不会越过林曦月直接指挥风华楼的人做事,不过这次既然林曦月都这么说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再说了,秦牧这个风华楼的副统领不还是跟他手下的周煜有那么点儿体己的关系么,算下来左右都是自己人了,楚祁夜觉得自己也不用太客气。 住在一起……在一起……楚祁夜意味深长地语气,让秦牧和周煜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啊! 秦牧连忙拱手道,“属下得令,定然办好楼主和陛下的嘱托。”他抬眼没好气地瞥了周煜一眼,小爷都是被你给连累的,哼! 秦牧做起事情来虽然极其认真,可是他一向却是抱着能少一事最好的态度。这下被拉进来给朝廷做事就算了,干的还是最辛苦的盯梢活儿! 这下子好好的清闲日子没了,尽管秦牧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楼主会把这个活儿派给他做,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心里是有点悲伤的。周煜接收到了秦牧无声的抗议,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没说话。 林曦月想到了红袖坊,皱眉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秦牧出宫之后速速去一趟红袖坊,让轻语小心提防红袖坊中的人。” 林曦月当年建立红袖坊,就连风华楼中的人都知之甚少,所以那个细作不太有可能是刻意放进去的。灵国隐于市井的那些人,贩夫走卒,各种角色中中都可能有他们的身影,也算是大隐隐于市吧? 红袖坊中并没有藏着什么秘密资料,轻语只是借助红袖坊为林曦月收集情报、打探消息,收到之后立即送出,任何秘密从来不会留在红袖坊中。就连红袖坊的账册,明面上都没有林曦月存在的痕迹。 仿佛这里的主人真的只有轻语一人而已,这么多年来,不是没人怀疑过红袖坊怎能凭着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一直都没有人能从中查到什么幕后主人存在的蛛丝马迹。红袖坊中就算有细作,这些年来她应该也差不到什么内情。 林曦月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既然楼中接手之前的那些姑娘都放出去了,那就让轻语从楼里资历最深的那些老人儿查起来,无论是粗使丫头,还是浆洗的婆子,所有人都不能大意。”按照她的推测,灵国安插细作进来,应该不可能是这近两年的事情了。 秦牧点头应了,“是,属下立刻就去办,是否需要属下协助轻语?” 林曦月笑了笑,“这倒不用,红袖坊全部在轻语的掌控之中,还有晴儿在她身边帮衬着,这整治楼里人的事情对她来说没太大难度,她的行事手段本宫还是清楚的,你只要传信就好。” 楚祁夜站起身来,“早朝时间已经过了,让群臣等太久也不好,周煜跟朕同去,等散朝之后再去安排布置,秦牧出宫办事,就先这样吧。” 按照惯例,楚祁夜上朝的时候周煜必然会跟着去的,今天周煜要是不去,反而容易惹人怀疑。夕凉殿外候着的太监在外头来回转圈,急得满头大汗,大臣们早就已经在等着了,陛下这是要去上朝还是不去啊?可是陛下方才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正殿出言打扰,这可怎么才好! 正着急着就看到楚祁夜带着御前侍卫周统领走出来,“摆驾吧。” “陛下起驾!”李公公忙不迭地跟上皇帝的脚步。 秦牧出了皇宫,先骑马到了红袖坊后院,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红袖坊一楼大厅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姑娘们也都还没起身,只有一个粗使小丫头在弯着腰擦地板。 秦牧跟这个正在打扫的丫鬟说,“跟你们晴儿姑娘说一声,本公子要求见轻语姑娘。”他嬉笑着抛了一块碎银子给那个小丫头,“去吧。” 秦牧之前在红袖坊后院的客房住了一段时间,跟坊中的女子都混熟了。因为风华楼在外行走,明面上都有别的身份,红袖坊中的大家都只当秦牧是轻语坊主的远房表哥。 那个小丫鬟平时很少能拿到这样的赏银,她高兴地将银子收到荷包中,“表少爷请在此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请晴儿姐姐下来说话。”说完就放下抹布一溜烟儿地往楼上跑去,半点都不耽搁。 秦牧索性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等,不多时就见晴儿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懒懒地招手道,“上来吧,我家主子等着呢。”说完转身就走。 秦牧几步跃上楼梯到了晴儿身边,“你怎么每次见我就没好脸色?” 晴儿白了他一眼,“我最近也没有荒废练武,什么时候咱们找个地方再行比试?” 晴儿和秦牧一同长大,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可眼里都只是把对方当哥们,还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那种。只是秦牧的天赋却比晴儿更强,现在秦牧的身手已经跟身为统领的卓风不相上下了。晴儿不服气,努力练武,可是还是没办法超越秦牧的身手。 秦牧笑了,“原来咱们的晴儿姑娘是因为跟我比武输了,心中气闷?没关系,下次我输给你就好了,本公子向来对姑娘们都是很体贴的。” 晴儿猛地向后出肘袭击秦牧,秦牧早就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这一手,右手掌撑着楼梯扶手,身体悬空在空中漂亮的转了个回旋稳稳地落在晴儿上方的楼梯上。他笑嘻嘻地看着她,“又失败了吧,想在我这里得逞你还得再练练呢。” 秦牧说完,看到晴儿气恼的脸色,他心情大好地先上去找轻语说话了。 第209章 卓风失踪 晴儿在外头守着,轻语听秦牧将事情说了一遍,她脸色不改,沉吟道,“既然说红袖坊中也有他们的人,并且昨天那个人没有联系上他们,那么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在红袖坊,咱们也不能打草惊蛇,这事儿交给我就好了,秦副统领放心。” 秦牧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抬眼笑道,“楼主说了你自有分寸,这件事就全部交给你了,虽然说要徐徐图之,可是此事宜早不宜迟。” 轻语垂眸道,“轻语明白,定然早点办妥,红袖坊的人并不多,三日之内应该能得出结果来,还请副统领代为回禀主子。” 秦牧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要办不能久留,告辞。”他从门口出去经过晴儿身边的时候,伸手拽了拽她鬓边的小辫子,“臭丫头,本公子先走了,最近你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好好帮着你家主子啊。” 晴儿踹了他一脚,不过是踹到了空处,“臭小子,你赶快滚吧!” 秦牧一路大笑着下楼去,出了红袖坊他就往江记裁缝铺去了。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安排,影子们要分散在楚京全城,要有人盯着灵国人住的院子,还要有人跟着他们开始排查城中隐藏的暗桩。 皇宫里,楚祁夜下朝之后跟林曦月和两个小包子一同用早膳。林曦月夹了一只汤包放在楚祁夜的小碟子里,“牛肉馅的,汤汁也很鲜美,你尝尝,还有这个酱菜,也很爽口,秋季天气转凉,你每日这样的繁忙要多吃些才好。” 楚御逸奶声奶气地举着勺子,小脸蛋吃的花猫儿似的,“娘亲,逸儿也要吃包子!” 楚御启嫌弃地瞥一眼自己弟弟,吃的汤汤水水的太没有形象可言了!他尽量拿稳了勺子,自己小口小口吃着鸡肉粥。“娘,孩儿也要包子!” 敢跟你们的老爹争宠?楚祁夜微微一笑,以极快的速度抢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只汤包,“好了,吃包子嘛,你们可以开始吃了。” 林曦月好笑地瞅瞅他,“启儿逸儿,吃汤包的时候要先咬开一个小口子,不能着急,吹凉了再吃,不然会烫到,明白吗?” 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包子低头专心吃东西,林曦月心里软的像是化作了一团。楚祁夜有些吃味,他盛了一碗甜豆浆给林曦月推过去,“娘子也多吃点,别总看着这两个小子吃东西。” 一家人吃完了早膳,晓风穆锦带着两位小殿下在院子里玩耍。楚祁夜还要到书案那边处理今日的奏折,林曦月陪着他,也在一旁的小桌子边坐着翻看最近从各地收回来的账册和密报。 快到午时的时候,秦牧又匆匆而来在殿外求见。晓风进来回报,林曦月与楚祁夜对视一眼,“你继续忙你的,我去外间见他就可以。” 林曦月走到外殿前厅,“去将秦副统领请进来吧,让穆锦穆瑶带两个孩子到偏殿玩。” 秦牧进来,表情是少有的肃然,“启禀楼主,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灵山下接应的人跟卓统领他们失去了联络,卓统领那边似乎不妙……” 林曦月一怔,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确定任何途径都联络不上了么?”卓风自从独挡一面开始,做任务就从未失败过,就算偶尔有过出师不利的时候,他也总能顺利化解。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出现失去联络的危机状况了,林曦月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秦牧脸色也有些难看,“山下接应的人没得到讯息也不好贸然上灵山寻人,可是发出各种讯号都没能回应,山下的人一天之后觉得不对劲,也不敢继续耽搁下去,这才发讯息求援,卓风他们会不会……” 秦牧与卓风几乎是同时进入风华楼的,两人之间的友情深厚非比寻常,卓风以前出任务从来发生过没有这样状况,这一次难道真是凶多吉少了么?秦牧心里沉甸甸的,又不愿意相信。 林曦月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思索了一会儿,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卓风他们几个已经遇难,可是至少也能明确灵国人已经发现他们几个了。不知道卓风是被抓了,还是逃脱了?就连林曦月也拿不准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此事还得我亲自去一趟。” “不行!”楚祁夜已经从内殿走出来,“这么多人放着都不能去,偏要让你亲自走一趟么?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林曦月浅笑着叹了口气,“这是风华楼的人失踪了,身为楼主去寻人也是应当的,而且京城现在的形势,秦牧是走不开的,剩下的人还有哪个比我更熟悉风华楼的内情,更适合走这一趟?” 楚祁夜在她身旁坐下,气闷地说,“不行,明知道卓风失踪有蹊跷,还要看着你以身犯险,我做不到,要不然就派卫三去吧,或者我去也可以,总而言之,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林曦月笑着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卫三能走得开么?你能走得开么?这京城现在的桩子还没拔出,卫三留在京城以防有什么乱事发生,你这个皇帝也必须坐镇在京城,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放心吧,我会带足了人手去,看到情势不对就跑路,好不好?” 楚祁夜默然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搂住林曦月的肩膀,“就知道拦不住你。”他无奈地笑了,“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你。” 秦牧坐在一旁默默无语,他坐在那垂着眸已经喝光一杯茶了,这两口子能不能等他走了之后再秀恩爱啊!有事儿就赶紧商量事儿啊!然而他只能选择沉默,在这对夫妇面前他根本不敢反抗,他连调侃都不敢啊。 林曦月转而歉意地对秦牧说,“你去办你的事吧,本宫已经知道了,你去调集五个人在等着,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灵山。” 秦牧告辞了离开,林曦月知道楚祁夜还是不能安心,她无奈地牵起他的手说,“放心吧,为了你,为了孩子,我都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啊!” 楚祁夜回握住她柔软的柔荑,眼中含着深情的笑意,“我拿你没办法,你既然想要去,我也不能自私地拘着你,去就去吧。” 从他与林曦月初识之后,楚祁夜就知道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有自己感兴趣的事,也有自己明确要实现的目标,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后宅。虽然后来她为了他适应了管理家事,可是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想做的事。而楚祁夜从一开始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要尊重林曦月的选择。 林曦月看着他满眼毫不掩饰的宠溺,笑着靠在他怀里,“谢谢你,一直包容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楚祁夜,我真的很庆幸爱的人是你。”被自己所爱之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林曦月很少会主动说这些甜言蜜语,楚祁夜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几乎被狂喜的甜意席卷。他用力抱紧了怀中的人,“我也爱你,曦月,娘子,曦月……”他抱着她,就这样像初恋的少年郎那般只是低低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 大楚丞相司马康奉密旨南下往上虞国与大楚的西南交界而去,同行的除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之外,还有一直住在他府中的一位远亲。京城人都知道丞相的这位远亲姓谢,见过面的人都会称他一声谢先生。 谢先生年过而立,依然品貌风流,举止儒雅温和。外界传闻这位谢先生身有痼疾,是来丞相府中寻访名医养病的。他总是在丞相府中,很少出门,偶尔跟随丞相一同出城踏青。京城中那些淑女们看到谢先生的容貌无不是惊为天人,甚至有些人开始有意向丞相打探谢先生婚否。 谢先生虽然没有什么身家背景,也没有功名在身,可是丞相对他却似极为看重。司马康丞相在陛下面前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最得陛下重用的大臣之一,那些名门世家有些就动了心思,觉得舍出一个庶女嫁给谢先生,也算是跟丞相府联了姻,如此何乐而不为? 可是谢先生全部都亲自回帖婉言拒绝了,时间久了,京城中贵胄们对谢先生的好奇渐渐就淡了下去,这位神秘的谢先生正是司马康的伴侣稷东。稷东曾经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职业杀手,他曾经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站在阳光下过上这样的太平日子,而这些都多亏了司马康。 如今稷东在丞相府中隐居,每日陪伴着司马康,或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在府中练武、下棋、垂钓,做那些风雅的事情自娱自乐。这样的生活对于稷东而言并不会觉得无聊,他反而觉得这是上苍的赏赐。 他不用在刀口上讨生活,他不用有诸多的迫不得已,现在的他已经不用避着别人了。托司马康的福,让他抹去了朝廷的通缉令,对外改姓为谢,稷东从此以谢先生的名头远离暗影,生活在阳光下。 在司马康出世任大楚丞相之前,稷东已经随着司马康在山中隐居多年。到了丞相府后两人依旧不离不弃,稷东的一身武艺在此期间从未荒废过,他依然在练武,只是他的武功路数渐渐变得没有从前那般凌厉了。虽然内力也更加精纯浑厚,现在的他比起隐居之前强大不少。 第210章 她到底是谁? 齐钰两天前已经随上虞国大军在上虞国边境安营扎寨,他来到军营之前已经做好了布置。八万人马放在距离灵山三百里开外的上虞国边境处,只等大楚丞相到此,在收到灵山上放出楚国人通知可以发起进攻的讯号之后。八万上虞国军队就在司马康的辅助下开始攻破山上的阵法。 齐钰的算盘也打的精明,他们上虞国虽然出兵力,不过对方是无兵无卒的灵国,就算山上那些能人异士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可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有司马康的帮助,灵山那些天然大阵伤人的效用就会大打折扣,故而齐钰并不过分担心此战会损伤上虞国的兵力。 上虞国军营中,齐钰已经连着几天和兵部尚书以及三位亲信将军研究阵法图和灵国地图,他们将发起进攻的阵法已经敲定下来。 要攻上灵国去只有一条路,灵山三面都是断崖峭壁,要想多面包抄难度太大,基本不可能实现。从正面那条唯一的山路进攻,要先后经历谜瘴阵、迷踪阵、鬼影阵。 所谓谜瘴阵,从山脚下上去不过百米就进入一片长满枯树的区域,那里终年都笼罩着有毒的迷雾,寻常人进去走的深入了,就算一时间不会被毒死,也会因为雾瘴迷眼找不到出路被拖死。 还有迷踪阵,那里是出了谜瘴阵之后继续登山遇到的一块平坦地带。其中地形古怪,绿草茵茵之上,布满了形态狰狞嶙峋的巨石。看似毫无章法的巨石乱象实际上是阻挡前路的阵法,一旦进入这片地域,就会再怎么转,也转不出这些石头的阻碍。 至于那鬼影阵,名字听上去最为诡异可怖,也确实为三个阵法中杀伤力最强大、最直接的。鬼影阵是一片绿葱葱的树林,林间阳光充沛绿树成荫,看上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然而走到深处就会看到那些侥幸闯入者的骨骸,多年来鲜有人能闯到这鬼影阵中来。 古早时候不知名的勇士留下的尸首,早就化成了白骨。那几具白骨形态各异,不过无一不是死于自己带来的兵刃。鬼影阵的厉害之处就是会让人看到幻境,幻境中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在现实中要么自杀,要么与自己的同伴自相残杀。 灵国人有自己通过阵法的诀窍,他们有意将那些闯入者的骨骸留在鬼影阵中,堆积在通路两旁的大树下。当作是鬼影阵名副其实的装饰品,更是用来警告后来的闯入者。 这些阵法的区域全部在地图上清楚的标注出来,齐钰身边的周将军看到这些阵法的介绍文字,绕是身经百战,他的脸色也不免难看起来,“这三个阵法要真的如此厉害,那个司马康有能力破阵么?” 齐钰淡淡地说,“司马康为人高才,他说能为,那必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你不知道司马康的实力,本宫当年屡次想要请他出山相助都没能得偿所愿,不知道楚祁夜用了什么法子抢了这位能人。” 齐钰的语气有些懊恼,各国之间有传言,司马康为人有治世之才,其人又擅长奇门遁甲之术,通排兵布阵之能,得司马康一人可抵十万雄兵也!此言也许有些夸大的嫌疑,可是也足以见得司马康的惊世之才华。都在各国权贵们以为司马康会终老于山林的时候, 他却选择了大楚。 周将军沉吟道,“那殿下觉得,这司马康会不会给我国暗中使绊子?” 齐钰颔首道,“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所以我方三万人围住灵山,剩下五万攻上去也是绰绰有余。这山下的三万人,既是防着灵国人逃跑的,也是防着楚国人的。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看这地图上面的信息如此详细,之前和谈的时候本宫虽然拿不准楚祁夜是因何缘故迫不及待地对灵国下手。可也看得出他跟本宫一样巴不得灵国赶快完蛋,楚祁夜那个人本宫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也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的。而且现在还未收到大楚说要延迟攻击的信息,说明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山顶,你们放心吧。” 楚祁夜就算要对上虞国动手,以他向来倨傲的脾气,应该也不可能趁着这次的机会在盟友背后捅一刀。同盟双方内讧,反而会给灵国喘息的机会,根据齐钰对楚祁夜的了解,楚祁夜才不是那种只懂得看重眼前小利益的蠢货。没有把握一击让上虞国元气大伤,楚祁夜不会动手的。 既然大楚的人都能安全抵达灵山之巅,那就说明了他们的确有办法破解灵山那三个诡谲的阵法,周将军几个稍微放下心来,低着头围在一起继续研究地图。 潘副将轻抚着那张地图感慨道,“没想到大楚竟然有这样的能人,看着这张地图仿佛上面所绘制的场景近在眼前一般,详细生动,还能标注出每块重点区域的地形尺寸和高度。大楚在这一代楚皇即位之后,实力真是突飞猛进啊!回头我让咱们的人研究一下,争取以后也能做到这样的水准。” 地图在战争中的作用举足轻重,上虞国将领从来没见过这样详尽逼真的地图。林曦月在让人送地图之前,还特意隐藏了实力,没有把等高等深地图加进去,剩余的这些也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 齐钰颔首道,“这是应当的,有不如对手的,就要早点弥补起来。”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轻敲着,潘副将有句话说到了齐钰的心里。楚国为什么在楚祁夜即位之后才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楚祁夜实力强大这无可厚非,可是齐钰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莫非……这些变化都与那个人有关?齐钰脑海中浮现出林曦月绝美清雅的面容,是她么?楚祁夜的过去齐钰也查过,成年之后才回到楚京,在朝中可以说是毫无根基,被父皇所防备,被两个兄长一直压制着,楚祁夜只能选择韬光养晦隐藏实力。 楚祁夜在遇到林曦月之后,似乎一切都逐渐好了起来。是那个女人旺夫么?齐钰亲眼所见林曦月会武,而且身手不凡,还有她的气度见识都不像是普通商家出身的女子那样简单。 齐钰也曾让人到通州去查过林曦月的底细,可是查到的除了林曦月最初掌管林家的艰难,以及在生意场上的那些事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至于林曦月前朝后裔的身份,这在各国权贵们眼里不算是什么秘密。她到底是谁,有什么隐藏的身份?齐钰联想着,心里乱乱的。 “主子,您看看地图上特意标注出来了这一处。”这张地图很大,周将军把地图在桌子上拉了拉,好让地图下端平铺在桌面上。 周将军在地图上点了两下,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齐钰坐在那没什么反应。“殿下?” 齐钰反应过来,略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什么事,本宫看看。” 周将军点了点灵山右翼山崖上的一处红圈,“灵国人还从灵城上面直接修建了一处地下通道,直接通到半山腰,您看这里。” 齐钰眯起了眼睛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这些灵国人还真是聪明,狡兔三窟,而且不会傻乎乎的将逃生通道直接通向山脚下。” 他在地图上一路划到山脚下,“寻常的思路,为了防止敌军从山上逃跑,都会派人围住山下,所以灵国人没有把逃生出口选在山脚下。而是选在了这里。” 齐钰的手指在地图红圈处画了个圈,“从这里有很大的机会逃出去,不远处就是迷踪阵,那里便于隐匿,且易守难攻。”还真是够狡猾啊,如果楚国人没看到这一层,那他们很可能会放跑不少灵国的主力。 周将军连连点头,“那咱们攻上去的时候,经过迷踪阵要分一部分人出去守在这个出口处。微臣提前就安排好,到时直接分兵。” 齐钰满意地颔首道,“就这样安排,到时候根据形势,安排弓箭手在洞外候着,必要的时候……火攻也可以。” 福兮,祸兮?灵国人这个逃命的出口有可能化作他们的催命符,只要提前守住洞口,没来得及逃出的灵国人就是那条通道中任人宰割的鱼肉。 周将军神色肃然,“是,微臣这就去安排。” 几位将军都去忙各自的事了,齐钰将身边的暗卫唤过来,“我离开京城这几天,京城中可有什么异动,还有皇宫中呢?” 暗卫垂首道,“启禀主子,朝堂上还算平静,跟您离开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至于宫中,皇后娘娘两日前秘密出宫去见了灵国二长老,可是回宫之后脸色沉郁,似乎很不高兴,到晚上就传了太医,说是娘娘的头痛病又发作了。” 看着个架势,应该是母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就连她也无法左右灵国人弄权了吧?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齐钰还是心疼她的。齐钰沉默了一会儿,“本宫知道了,除此之外,母后她有追问过本宫的行踪么?” “皇后娘娘曾宣太子府护卫入宫询问。”按照齐钰提前叮嘱的说辞,就说他东部巡查私盐一事所以才会离开些日子。 齐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去吧。” 第211章 到达军营 司马康和稷东一路南下,到了与上虞国约定的边境小城。得知大楚丞相司马康到此的消息,齐钰亲自带人出了军营到边境相迎。 齐钰迎上前去,笑着拱手道,“司马丞相,好久不见。” 司马康微微一笑,低头躬身算是行礼了,“太子殿下安好。” 齐钰不落痕迹地扫过司马康周围的人,他自己也是习武之人,虽然修为不深,可是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齐钰当然看得出跟在司马康身后的十几个侍卫都不简单,他们所有人身形挺拔地站在那。太阳穴微微凸起,肌肉强健匀称,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顶尖高手。 除此之外,尤其是站在司马康旁边那位,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温和的书生,可是比起那些英气逼人的侍卫们,他给人的感觉更加深不可测…… 齐钰浅笑着看向那个与司马康并肩而立的人,“这位就是谢先生吧?” 司马康含笑轻声说,“不错,这位正是我的表弟。”他并无意对稷东多加介绍,不过这位齐太子的消息还蛮灵通的,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稷东容色淡淡地上前一步,“草民谢东见过上虞国太子殿下。” 齐钰朗声道,“谢先生有礼了,中军帐中已经布好了酒菜,咱们不如先进军营到我大帐中再谈?” 齐钰虽然提前就知道司马康同行的都有什么人,可是他拿不准司马康为什么会带着谢先生。传言中谢先生容貌俊美非凡,眼下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说这位谢先生是身有痼疾,因此才到丞相府养病。 这样一个病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丞相带着他是想要做什么?齐钰心中暗暗揣测,莫非这位谢先生也有外人所不知道的特殊能力? 齐钰所住的大帐周围有层层重兵把守,司马康回头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就留在外面候着。”现在这种时候他并不担心齐钰会对他不利。 一行人进了大帐,大帐里依次排开设了十张小桌,酒菜已经提前摆好了,每人桌子上有荤素四样冷菜,一只自斟壶并酒杯。 齐钰走到上首的位置,“司马丞相、谢先生请坐,军中条件所限,酒菜简陋还请两位贵客不要嫌弃,二位请。” “太子殿下先请。”看齐钰坐了,司马康才告了座,与谢东分别在司马康右下手的两个位置依次坐下,上虞国军中身份最尊贵的周将军则坐在司马康对面的位置。其他几位将军也依次落座陪客, 齐钰举杯笑道,“大战在即,军中不宜饮酒,这个季节的秋梨最好,润燥开胃正适合饮用,所以本宫让人在这酒壶中装了梨汁,还请司马丞相不要嫌弃上虞国怠慢了。” 喝酒误事,既然正准备着与灵国一战,那么在战事结束之前就绝对不能有所懈怠。将士们时刻都要保持清醒警觉的状态,军中绝对不能饮酒赌博纵情玩乐。齐钰作为太子也愿意以身作则,就连宴客的时候都不例外。司马康不由地对这位上虞国太子爷又高看了一眼。 司马康微微一笑,同样斟满了面前的酒杯举起,“殿下这样的天生贵胄在军中还愿意遵守军中的规矩,实在让本相佩服的很,以梨汁带酒敬殿下,为我们两国合作愉快干杯。” 司马康将杯子送到唇边,宽大的袖子遮住整张面孔,他用视线余光看到稷东对他为不可察地点头,司马康这才将整杯果汁仰头喝下。 稷东过了多年的职业杀手生涯,他对毒药的气味颜色,和搭配都很敏感,而且还对基本常见的毒药有一定的抗体。刚才他们落座之后稷东已经将两人桌上的食物检查过一遍了。 虽说合作才刚刚开始,齐钰有求于人,不太可能现在对他们下手,可也难保会下慢性毒药,所以饮食方面,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齐钰笑声清朗,“哈哈哈,为两国合作愉快干了!” 国与国之间的合作,没有永远的朋友,就是各取所需而已。现在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才能站在同一个立场,彼此心里却都清楚,他们只能够“合作愉快”,可永远都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酒过三巡,伙房的士兵给众人上了热菜和米饭,稷东每样菜都看了看,然后端起饭碗对司马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无毒可以放心吃。 饮宴结束之后,众人又喝着茶开始讨论对灵国一战的布置。司马康耐心地听周将军说完上虞国军队的布置之后,沉吟道,“如此安排甚是稳妥,我看没什么问题,前锋冲上山、有在灵国秘密通道抓漏网之鱼的,还有山下围困的人数都可以,诸位的安排无懈可击。” 周将军谦逊地一笑,“丞相果然是统观全局,目光如炬。” 他们研究地图几天才得出来的结果,司马丞相不过是一听就理的清清楚楚。司马丞相一定来之前的路上就提前做过了准备,周将军一向敬佩有才华还做事认真的人,他对大楚这位丞相的本事总算是认可了。 司马康淡然地放下茶盏,“至于破阵之法,我提前已经有做过准备,楚国派上灵山的人,按照此法也顺利上了灵山之巅。不过指挥大军非同小可,这些破阵法子实在是一言难尽,请恕我无法详细解说,愿诸位到时候能听我的指挥,因为到时候还要根据实际情况而调整战略阵型。” 齐钰与周将军对视一眼,微笑着说,“本宫也曾看过远古阵法布局图,要破解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这灵山上是天然阵法,还可能会随着现实情况的变化而发生细微的改变,司马丞相的顾虑本宫全然明白。周将军和在座诸位将军一定会配合司马丞相的。” 司马康脸颊上笑纹隐约,“殿下果然涉猎广泛,殿下和诸位将军能理解就好,本相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上虞国全军安全通过阵法。” 得到司马康这样的保证,知道他不是没把握信口胡诌的人,齐钰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本宫以茶代酒敬丞相,这几万大军就托付给丞相了。”其他几位将军也起身举杯,齐声道“敬司马丞相!” 大家又把细节方面的事情齐齐敲定了一番,等这场饮宴正式结束,天色已经擦黑了。齐钰亲自将司马康送到了帐篷外面,“来人,将丞相和谢先生送到帐篷去,还有司马丞相的这些随从也都好生安置下来,绝对不可怠慢了去!” 给司马康一行人的住处是提早就准备好了的,司马康和谢先生同住一张帐篷,帐篷里的布置是按照高级将领的帐篷规制来安排的。其他的随从,则安排了两个大帐,待遇与普通士兵无异。 司马康在大帐外面和齐钰告辞,“太子殿下请留步。” 前面有上虞国的副将引路,司马康和稷东并肩而行,拐过一处帐篷的时候,一个士兵冒冒失失地冲出来将司马康撞了个趔趄。 看清眼前的人时,士兵吓得面如土色,结巴着说,“请赎罪。” 张副将最看不惯这样莽撞的大头兵,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将士兵踹的坐到了地上。“丞相是斯文人,哪里经得起你这莽夫的冲撞,还不给老子快点滚!站在这竟碍眼!滚!” 那个士兵点头如捣蒜,一边道歉一边爬起来跑了。张副将和缓了神色歉意地说,“司马丞相没事吧,要不然末将找军医来看看。” 司马康按了按胸口,“无碍,本相没那么脆弱,大战在即不必多生事端,那位士兵也不是故意的。” 张副将不好意思地笑道,“司马丞相真是宽宏大量,就照您说的办。” 司马康和稷东回到自己所属的帐篷,帐篷里面布置的很舒适,桌案上笔墨纸砚都是最好的,地上铺着隔潮的毡子。帐篷分隔出两间,外间有桌子椅子,是用来办公的。隔着帘子的里间,整个铺着多层舒适的软垫子,两床全新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帐篷外面有上虞国的人守着,名为伺候丞相起居,为司马丞相端茶倒水的。实际上也有监视的作用,两国就算是合作也都在提防着对方。司马康带着的那些侍卫虽然都去休息了,可是这帐篷附近也有林曦月钦点的几个影子在暗中轮流守着。 稷东悄无声息地在帐篷各处都查探了一番,冲司马康点点头。司马康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不起眼的竹枝,他手指微动,没有一丝裂纹的竹枝就从中间分开来。司马康从里面抠出一卷纸条展开看,看完了上面的字,他眉间忽然肃然起来,将纸条递给稷东。 纸条上写着,灵山上面的人可能出事了,皇后娘娘亲自过来,预计明日就能开始上灵山。稷东看了之后脸色也有些沉郁。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司马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用手指沾湿在桌子上写字。“皇后会留在山上一直到战事结束,你我当与皇后共进退,一旦齐钰临时发难,你我必须护着娘娘全身而退。” 稷东抹去桌上的水渍,轻声说,“我明白,你身上背负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我必然倾尽全力。”这样的变化在他们预料的番外之外,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212章 初至灵山 司马康也知道齐钰对林曦月的那份心思,再加上灵国本来就对娘娘势在必得。所以如果让他们两方察觉到皇后在灵山,那就难保齐钰和灵国的人不会趁乱对皇后动手。无论这两方对皇后娘娘存了怎样的心思,皇后落在他们手中,对大楚是大大不利的。这个消息,但愿能晚一点再泄露出去。 林曦月连夜快马赶路,终于在自己预定的时间到达了灵山脚下。这次出门她将晓风穆锦都留在了宫中保护两个孩子,并留心夕凉殿内外。林曦月此行身边只带着五名风华楼影子,都是徐清风、林起这些精英。 其中还有一位女子跟在她身旁,这位女子名叫于韶。于韶的相貌生的浓眉大眼颇具英气,言行举止间也十分豪爽,气概丝毫不输男儿。 于韶跟在林曦月身后下马,她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的灵山,“楼主说的灵山就是这里?只有一条路直通山顶,果然是险峻。”, 林曦月颔首道,“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夜里应该就能到山上了。” 于韶瞪大了眼睛说,“咱们这些人经常东奔西跑的倒也不怕,可是楼主连夜奔波,就不用休息一会儿再上山么?” 现在正是黎明前,黑暗和光明交织的时间,他们这几天来基本都是在连续赶路。每过三个时辰才会停下来休息上一两个时辰,为了保证行踪不会被泄露,林曦月决定一路上不入住客栈,就连驿馆也不曾进去过。 吃干粮、连夜赶路,就算停下来休息也是睡在临时帐篷里,这些要是放在从前,对于林曦月而言真是习以为常的。可是她自从做了皇后之后,就再也没有跟着楼里的人一起出任务,现在的确感觉稍微有些吃不消。不过她清楚自己的极限所在,她还能坚持的住。 林曦月的表情淡然,“没关系,这事儿耽搁不得,早一点上去,卓风他们也许就能多一分生机。如果卓风他们有什么万一……” 她望着山间的雾霭沉沉,语气淡淡地却很坚定,“咱们还要接下他们要做的事,既然跟上虞国约定好了动手时间那就绝不能因此而推后。” 箭在弦上却不能发,这种事对局势的影响太大了,如果失去了这次的机会,灵国人可能防备更甚,到时候他们要想再找机会动手可就更难了。再者,如果是因为大楚这边失手导致战局失败。 那这对大楚的国威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林曦月绝不能容忍这种队友万事俱备,自己却拖了后腿的事情发生。来路上休息的时候,林曦月已经把其中的利害,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跟其他几个人分析了一遍。 于韶并不意外,大喇喇地笑着说,“这两年咱们风华楼的生意缩减,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过出任务的瘾了,这次倒好,还能顺带做一做杀手的活计,就当是练手了,甚好,甚好。” “吃点东西先垫垫。”她把水壶和干粮递给林曦月,“楼主也请放宽心,叫我看啊,卓统领那样精明强干的人,又是楼主一手栽培出来的,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被人发现之后,然后藏到哪儿去了一时不方便联络也是很有可能。” 于韶看得出林曦月眼中的隐忧之色,卓风是风华楼下属中的头把交椅,在风华楼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培养出一个如卓风一般行事稳健,能力绝佳的下属委实不易,若是卓风有什么好歹,这对于风华楼的打击是很大的。秦牧虽然能力与卓风不相上下,可是他的性格却不比卓风更适合。 徐清风靠在一旁的树下,也笃定地说,“卓统领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我也相信着他的能力。”林曦月掰下一块干粮就着水慢慢吃下。 林起等人牵了马去拴在林子中隐蔽的地方,他们计划的时间是最多两天就下山,拴马的林子里有低矮的灌木和满地嫩草,倒也不怕马儿饥饿。 林起回来说,“启禀楼主,一切已经安置妥当。” 林曦月把水壶递给于韶,“好,咱们现在就开始上山。” 楚京红袖坊,轻语终于听说了楼主离开京城的秘密消息,这件事不是交给卓风去做了么?轻语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她心神不定地说,“晴儿,去传信劳烦秦副统领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想问他。” 晴儿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她说的去做,“是,奴婢这就去寻。” 秦牧收到手下人的传讯,他在周煜府中住着的消息只有很少人知道,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惹人生疑,秦牧每次进出都少不了要趁着四下无人从后院偏门翻墙出去。秦牧出了门骑马直接往红袖坊去,看来轻语说自己三天之内就能出结果,此言不虚,时间正好是第三日。 傍晚时分正是红袖坊生意最好的时候,秦牧刚到红袖坊正门外,就有小厮笑意盈盈地迎出来,热情地拉过缰绳说,“表少爷又来找坊主啊,坊主说了您今儿要来,小的特意候着呢。” 秦牧当然知道这热情是为了什么,他翻身下马随手抛了一块碎银子过去,“给小爷把马拉去拴好。”说完就大步进了红袖坊。 “好嘞,保管给这位马爷好料好水的伺候着!您就放心吧!”身后那个牵马的小厮吆喝一声收起银子,笑得眉不见眼。 秦牧进了大堂看到晴儿正在招呼客人,她不着痕迹地冲秦牧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避开众人的视线带着他从后院的楼梯往楼上去。轻语房间里灯火通明,北方的深秋季节天气已经转凉,披着莲青色薄绸披风的美人独自站在窗前,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 晴儿掩上门自己守在楼道上,轻语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淡笑着说,“秦副统领请坐。” 两人在桌边坐下,桌子上有准备好的一壶茶,轻语执壶给倒了两杯茶,“西南来的普洱茶,小火熬煮而成,最适合天寒的时候喝。” “喝一口果然脾胃熨帖。”秦牧喝了口茶,把茶杯托在手掌中笑道,“轻语姑娘请我来是之前查的桩子已经有眉目了么?” 轻语颔首道,“正是,红袖坊所有卖身来的姑娘、丫鬟,和外面雇佣的婆子小厮,所有的人他们的身份,我之前都反复查过,绝对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里面我从他们进来的时间查起。”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现在留着的这些人,姑娘们都是近一年才进陆续进来的,我查过了,她们中间不会有问题。倒是有三个人是在先皇驾崩那年进来的,是红袖坊现存最久的三人,厨房帮忙的还有后院浆洗的两个婆子,另外一个就是负责打扫前厅的一个丫头。” 秦牧挑眉道,“莫非是前厅那个小丫头?” 轻语不意外地笑了笑,“副统领果然是目光如炬,两个婆子都是这京城附近的乡里人,家里几代都事农耕,乡里乡亲都知根知底的,身份没什么造假的余地。只有这个丫鬟,十二岁那年卖身来了红袖坊。我派人暗中查了才知道她是那户人家的养女,而且她是在九岁那年才成了那家人的养女,邻居们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秦牧笑着说,“之前我就觉得这丫头总是爱有意无意的往我跟前凑,似乎想要搭话的样子,我也就给她赏过两次银子。” 常年在风华楼的特殊环境中,秦牧对外人的警惕心一刻都不曾放松过,这点对任何人都不例外。所以他除了跟红袖坊的姑娘们偶尔调笑上两句,并未跟她们多说什么。不过他虽然觉得小姑娘不太对劲,可是看她没什么明显的举动,秦牧也没往心里去。 轻语动作轻缓地续上茶水,“我存了疑心,就让晴儿盯着她,同时也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丫头总是有意的往客人桌子跟前凑,尤其是那些京城官吏们身边。后来晴儿在她房间发现了一卷画满了南疆古语的册子,晴儿能看懂大概,确定上面记录的是朝堂官员酒席间的一些谈话,其中也涉及到了一些机密事,为了不打草惊蛇,册子又放回了原位。之前那些灵国人这些天也再没有出现过,现在就等副统领示下。” 秦牧想了想说,“趁着灵国人还没跟这个桩子接上头之前,咱们就要让她不知不觉的消失。如果等灵国人跟她见面之后再下手,那就难免会打草惊蛇了,这可是好不容易盯上的鱼儿,可不能让他们受惊吓跑掉。” 轻语其实心里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个小丫头现在还不满十五岁,乖巧勤快,又从不生事。相处了这两年来,说是半点没有感情也不可能。 秦牧看着她,“如果你不忍心动手,那我派人过来趁夜里解决了?” 轻语有些淡淡地伤感,不过这种情感在心头转瞬即逝,她明白她效忠的是谁,更深知自己身上的任务是绝对不能感情用事的。 轻语沉默了一会儿,坚决地说,“这是我手下出的事情,我来处理理所应当,您放心吧,今天夜里我和晴儿亲自动手,一定不留后患。” 第213章 细作雀儿之死 秦牧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啊。” “副统领请留步!”轻语一时冲动就将他喊住,秦牧转过身不解地看她,轻语迟疑地说,“听闻主子离开,是否去了那个地方?” 秦牧也不打算瞒着她,“没错,你真正想问的是别的吧?” 轻语沉吟道,“卓统领他……是不是出事了?” 秦牧沉默地看了轻语一会儿,忽而笑道,“轻语姑娘是在担心卓风么?那小子若是知道还不得欢喜的疯了!” 在各路人等面前都能游刃有余的轻语姑娘,被秦牧这一句半开玩笑的调侃惹的红了脸颊,她垂眸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局促。 秦牧收起笑意,神色很是认真地说道,“卓风那个家伙向来生命力旺盛,我还等着他回来喝酒呢,轻语姑娘也不用担心,他的本事咱们都应该相信不是么?”他摆摆手,“我先走了,有事派人找我。” 秦牧开门出去,经过晴儿身边的时候嬉笑着说,“臭丫头可要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啊,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咱们风华楼要有一桩喜事将会近了。”秦牧避开了晴儿一掌攻击,闲庭散步般低声笑着下楼去了。 晴儿气哼哼地看秦牧下去,这才转身回到房间里,轻语一手托腮正在想刚才秦牧说的话。秦牧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轻语也完全听明白了,卓风那边是应该真的出了问题,很可能是已经和风华楼失去了联系。 轻语眉间已经不复之前的慌乱,秦牧说得对,他们应该相信卓统领的实力。没有消息也未必代表着卓风已经遇害,而且现在楼主也已经亲自赶过去了,情况也许不会那么糟糕,想到这里轻语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晴儿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手,笑盈盈地问,“入夜之后外面可真是冷了,刚才那个讨厌鬼来跟主子说了什么啊?”脸上就差写着三个字“求八卦”了。晴儿实在好奇秦牧为什么说喜事将近? 轻语抬眼看她,“也没什么,我就是将咱们查出来的人告诉他了,就想问问他要怎么处理才是妥当的。” 晴儿被转移了注意力,“那……讨厌鬼让咱们怎么处理那个雀儿?” 轻语的目光落在晴儿腰间佩戴的长剑上,“在灵国人知道暗桩就是雀儿之前,让她在红袖坊彻底消失。” 她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决然,后来她也推算过灵国人到来那天红袖坊中的众人,那天除了一个小厮告病回家将养之外。就是晴儿请假说是要回家一趟给家人送点嚼用,所以那天灵国人才没能联络到他们的这个暗桩。 晴儿瞬间明白这个“彻底消失”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说,“除掉这个丫头再处理的不留痕迹,这都没什么难的,可是红袖坊平白无故少了个人,难道不会惹人生疑么?雀儿虽然签了卖身的死契,可她的老子和娘都在,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每月下旬还会来咱们这问雀儿讨银子。” 轻语早有准备,“前段时间,雀儿不是跟南边儿来的一个家道中落的年轻商人很亲密么?那商人貌似下午还过来吃酒了,今天晚上是个好时机,不论是对坊中的人还是对雀儿的家人,就说她跟那商人私奔了。至于这个商人么……派人出面就对他说雀儿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然后一定要送他离开。” 这个姓童的商人如果不肯离开,还非要来闹,这也是个麻烦的事。轻语想了想补充道,“派人盯着点,绝不能让那个商人来红袖坊,或者与雀儿的家里人见面。如果他还不走,那就找几个地痞土匪,编排些由头给他找找麻烦。”这个商人本来无辜,他们也不能随便就动手杀人。 晴儿肃然道,“奴婢现在就吩咐人去办。那个姓童的商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那等血性的情深义重之人,奴婢定然明日就迫他离开楚京。” 轻语颔首道,“你先去吧,回来之后休息一会儿,子时动手。”双方立场对立之下,天下大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轻语对雀儿的那点不忍之心,也只能强行压制下去,狠下心肠来了断了雀儿。 子时刚过,客人们散去,姑娘们早就各自回房睡了。雀儿将桌子打扫了一番,一同做事的姑娘打着哈欠招呼她,“差不多干净了,我先去睡了啊,你也赶紧回来睡觉。”她们两人同住在一间房里。 雀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笑着说,“哎,我去后院打水洗把脸就来。” 雀儿收拾好打扫工具,熄灭了大堂的烛火,只端着一支红烛往后院去。她洗了把脸,深秋的井水有些冰冷刺骨,洗了之后她感觉清醒了不少。 直起腰刚回过身就撞见了两个窈窕的身影,安静地站在树下的黑影中不发一语。雀儿吓了一跳,大着胆子举起油灯定睛看,松了口气说,“哎呦,坊主,晴儿姐姐是你们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轻语扯了扯披风带子,“雀儿你离开灵国多年就没有觉得想家么?” 雀儿心头一跳,强笑着说,“坊主这是什么意思,灵国?雀儿自小在大楚北边长大,哪里会知道灵国是什么地方?雀儿听不明白。” “哦?从小在大楚北边长大,我怎么听说你只是你爹娘的养女,流落至此求了人家收留,还有,你要是从来没去过南部,怎么会写南疆的古语?”轻语语气淡淡地,站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晴儿手里那卷从雀儿房里拿来的东西翻得哗哗响,“这上面记录的还挺详细呀,是你亲笔所书,最近的一次记录是在三天前,别告诉我你记性不好给忘记了哦。” 听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细几乎都抖搂了出来,雀儿一张眉目稀松平常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猛地从腰带下隐藏的地方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身前,手指微微颤抖着。“你们想要怎么样!” 晴儿笑了,“这倒是有趣了,一个细作反而问我们想要如何?我们想要如何,这也由不得你啊,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现状么?” 雀儿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开始往后墙的地方跑,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两人站在原地,似乎并不着急着追她。雀儿虽然功夫稀松平常,可是轻功还是不错的,她几步到了院墙下面,手掌在墙上用力推了一把借力,足尖一点,眼看着就要跃上墙头逃出生天。 雀儿跃到半空中,忽然动作凝滞,直接摔在了地上。她脸色惨白地捂住肚子侧躺在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下毒!什么时候……你们……你们竟然给我下毒。” “就是在你吃晚饭的时候,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运功的时候才会急剧发作,腹痛如绞令人苦不堪言。”晴儿缓缓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本来你刚才要是没那么着急逃跑,不运功的话也不至于发作的这么快,咱们还能好好地多说会儿话呢,真是可惜了。” 晴儿抽出手中的一枚长针,银色的针有火柴棒粗细,尖头在暗夜中闪着诡异的银光。她蹲下身子,看着雀儿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咱们立场不同,你今天必须得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要交代么。” 雀儿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她咬着牙让自己不要痛呼出声,“我……我,那个童公子,告诉他我……我到别处去了。” 晴儿心中一叹,没想到这小丫头身为细作还是个痴情种,生死关头还在担心情郎会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吗,你那些家人呢,需要给他们留点什么?” 雀儿凄然地笑了,平凡的面孔在月光下散发着与平时不同的美感,“我早就没有家人了,那家人他们利用我赚银子,从未当我是女儿。从一开始我也利用了他们,就算是彼此扯平互不相欠吧。” 晴儿面色沉静,她回头看一眼轻语,轻语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她可以动手了。雀儿笑着说,“晴儿姐姐,动手吧,那样我就不痛了。” 晴儿再不犹豫,将手中的长针夹在指缝中,用力一掌拍向雀儿的心口。长针直接没入了她的心口,雀儿脑袋猛地偏过去,身体抽搐了几下,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晴儿将那枚针用帕子包起来,试了试雀儿的鼻息和脉搏,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伸手轻抚合上了她的眼皮。 晴儿轻轻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从院墙那边进来,利落地将人装进一个黑色袋子里背了出去。她们的使命是相似的,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所有做细作收集情报的人,都会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风华楼的所有人有这样的觉悟,就连晴儿和轻语也不例外,只是她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并没有深入敌营,还算得上是相对安全的。 整个过程结束,轻语都没有说一句话,回到房间之后,晴儿帮轻语梳着头发,安慰道,“如果咱们落到他们手中,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主子你就别自责了,她虽然小小年纪离乡背井,也没有亲人疼爱过的不容易,现在又客死他乡,是挺可怜的,可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第214章 卓统领的下落 轻语捋了捋鬓边垂下来的长发,“我明白,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轻语自己除了经营红袖坊,更是个多年的细作,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雀儿小小年纪就没了命是挺可惜的,可是如果让灵国人的阴谋得逞,那会有更多的大楚百姓流离失所,容不得她心软。 轻语起身,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卓风现在还生死未卜,这就是他们做这些事需要承担的风险,他们这些人中间,谁也不能完全避开危险。 “哎!主子好好休息。”晴儿压暗了烛火,掩上内室门出去。 轻语躺在床上,锦缎被子只盖到齐胸,她走了困意,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轻语盯着帐子顶上的兰草花纹,心里不由想到灵山上的卓风现在怎么样了。她明白自己的原本如古井无波般的心,已经渐渐向卓风倾斜。可是当轻语想到自己的身份之后,她的眸子暗了暗,罢了,还是早点睡吧。明日尚有别的事要处理,少想点无望的事,乱了自己心神。 赢璟尧带着手下人终于艰难地出了楚国边境,算算时间,就算他们不休息连续赶路,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回到灵山。他早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担心有人会对灵山大本营动手。进入上虞国境内之后,赢璟尧就提前送了飞鸽传书回去,让灵国人巡山搜查。 收到灵国五长老的亲笔回信之后,赢璟尧才稍微放下心来。“现在起全心赶路,除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再浪费休息时间。” 随行的手下不解地说,“咱们灵山上有三重那样的阵法,有几个人能过得去?又有长老们留心盯着,灵主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赢璟尧望着远方天边的云朵,不愿多做解释,“嗯,但愿如此。” 林曦月一行人上山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多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他们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尤其是在通过山下那三重阵法的时候。这三个天然阵法,浑然天成又奇险诡谲,一旦不慎中招,那只能是九死一生。 按照司马丞相提供的破阵走位图形,还要根据现实的情况分析,才能作出决定。按照特定的路线避开触发阵法的地方就不会中招,所以他们在三个阵法中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能保证全员安全通过。就连一向性子直率的于韶都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按照林曦月和徐清风的指挥往前走。 过了鬼影阵之后,为了防止灵国人早有防备。他们并没有走正路,而是绕到了灵山后面,从岩壁上攀岩而上。子时刚过,林曦月几个才终于到了灵山之巅。选择的着陆地点是灵山上一处布满了枯藤的树林,这里是距离灵城和城外耕地牧场最远的地方。 林曦月摘下身上的勾爪等攀岩装备,“清风林起去查探一下四周。” “是。”徐清风和林起悄无声息的用上轻功,朝着不同的方向,踩踏着枯藤树枝,向树林外围而去。 其他三人都守在林曦月身边待命,如果卓风之前被灵国人发现,那么灵国人很可能已经有所防备,这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威胁。情况未明之下,他们必须都要守在林曦月身边以防万一。 不多时,徐清风和林起一同返回,“启禀楼主,树林周围并无陷阱,也无隐藏的探子。” 眼下这样已经是比较能令人安心的现状了,这也许能够说明卓风并没有落在灵国人手里。说不定只是在情势危急下,卓风他们藏起来了。 林曦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淡然地说,“好,既然这样,别的先不忙,先趁着夜色掩护一边熟悉地形,一边查探卓风他们的下落。” 她想到自己之前在灵山地图上圈出来的几个区域,沉吟道,“就从东侧、西侧悬崖边,还有灵国牧场外面的荒地先查起,我和于韶去东侧,剩下的地方你们自行分配,天亮之前在此处重聚,以暗号联络。” 林曦月说完这番话就带着于韶往东边去,她到了东侧悬崖边,这里荒草重生杂乱无章,没有人为踩踏出来的道路。看得出这里是就连灵国人也鲜少驻足的区域,这片地方并不大,山崖边灌木丛生也不难隐匿身形。 林曦月和于韶分头将周围查探了一番,确定四处无人,林曦月冲着于韶点点头。于韶这才一边猫着腰穿行,口中一边发出抑扬顿挫的“啾啾啾啾”声,这是风华楼特有的暗号声,不同的声调高低和节奏长短,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于韶口中暗号的含义是“家中寻人,收到请回应”,两人一路发着暗号走到了断崖边,正当她们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忽然从悬崖下传来一阵声音,“啾啾~啾啾啾……”反复了整整三次,林曦月跟于韶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之色。 于韶趴在悬崖边又用不同频率的暗号确认了一遍,很快听到崖下传来的回应。于韶站起身喜形于色地点头,她低声说,“真的是他们,他们的方位在从这里的崖壁往下二十米岩洞中。” 林曦月当然能听明白暗号的意思,她已经从腰间的背包里抽出勾爪绳索,还有一把短匕首,准备亲自下去。于韶伸出手来,“还是我去吧,爬墙这种事我最拿手了,楼主守在这上面就好。” 林曦月听她这么说,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女人不知道“爬墙”还有别的含义么?她点点头,将手中的装备递给于韶,“一切小心点。” 绳索固定在崖边的岩石缝中,这一块山体是花岗岩组成的土壤贫瘠,可是却适合固定攀爬用的绳索。拉了拉绳索,确定称重没有问题之后,于韶腰间系着绳索,慢慢滑了下去,期间还用短匕首插入岩壁借力,用以控制自己下坠的速度。 林曦月猫着腰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灌木丛中,一点点往下放着绳子。南方秋天的蚊虫还是很恼人,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给同行的所有人腰间都佩戴了驱蚊的香囊,这才不至于落个满脸红包的尴尬下场。 于韶一路滑下去,果然看到了二十米处有个岩洞,有人从岩洞里探出头来看,不正是失去联络的卓风卓统领么!于韶向来不看重什么男女大防,她看到卓风之后喜孜孜地索性脚下用力一踩岩壁,自己晃悠着直接荡进了岩洞中,扑在了卓风身上。 两个人一起摔进了洞里,于韶大咧咧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这才看到洞里其他风华楼的同伴。有人看到于韶这样的出场方式,笑着调侃道,“于韶女侠还是一如既往的真性情啊,连咱们卓统领都敢二话不说地扑倒在地,实在是让咱们几个佩服得很。” 众人都笑了,除了毫无防备摔了个结实的卓风。他板着脸站起来,“我看你们一个个精神还很大的嘛,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 卓统领在风华楼的威仪还是顶用的,其他几个人咳了一声都不说话了。于韶笑嘻嘻地说,“别说话了,上面暂时安全,有什么先上去再说,楼主还在上面等着呢,林起、徐清风他们也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他们也只是暂时避祸而已,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向外面传消息。虽然想到会有人来搜寻,可是却没想到楼主亲自过来了。 卓风沉默了一瞬,“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于韶把自己的背囊往地上叮叮当当一倒,正好是人手一套攀岩用的绳索。她得意地笑着说,“我们就算准了大家一个人也不会少,所以装备也带齐全了。” 林曦月听见一阵铁器打入岩石的叮当声,她面上不由的染上喜色,听这个声音应该大家都在。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爬上了悬崖。 真的是一个都不少,在林曦月眼中她风华楼的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完成任务重要,可这些人的性命也同等重要。 林曦月看着眼前这些人,浅笑着说,“辛苦你们了,欢迎归队。” 卓风上前拱手道,“让楼主担心了,这几天只是不方便传讯而已,本来我还打算今天黎明前自己出来先探一探的,没想到还要劳烦主子来寻我们,实在是我的失误。” 林曦月点点头,“无碍,咱们先到集合地点去吧,回去晚了他们几个怕是要悬心的。” 树林中大家重新聚在一起都是高兴的,原本他们还担心卓风几个人的安全,现在终于是能够彻底放心了。卓风他们几个在悬崖下带着少量饮水和能够提供营养的紫参丸,扛了这几天过去除了大家都感觉有些渴了饿了,他们精神倒还好。 卓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们上山之后,两天内灵国人都是一派安然景象,完全没有发现入侵者。可是第三天凌晨开始,忽然灵城全部的人都被发动了起来开始巡山,所有的角落都不曾遗漏。 卓风他们避无可避,只好选择这个结构相对稳定的悬崖爬下去躲藏,想着这样的悬崖下面至少也能有个小平台供他们栖身。也许是上天庇佑,下到二十米的地方发现了这处凹陷进去的天然岩洞。 第215章 暗夜掩盖下的行动 最后卓风说,“我们躲在里面,还好身上带着饮水和紫参丸,刚躲进去那两天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我们也不敢贸然出去。直到今天这时候,我准备出去探情况的时候,听到了暗号声。” “哎呀,还是咱们楼主聪明睿智,早就勾出了你们可能藏身的地点,果然是事半功倍啊!”于韶得意洋洋地一手叉腰,另一手向自己身后那么用力指了指,一副与有荣焉的得瑟模样。 于韶向来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们家楼主,大家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也顾不得纠正她用词不贴切。林曦月好笑地摇摇头,“你们几个这次辛苦了,休息休息吃点东西,然后把之前探来的消息跟大家说一遍。” 卓风放下手中的水囊,“除了之前咱们掌握的消息之外,我们查探到灵国除了普通人居住的灵城,灵城最中心还有个中心城,那里住着灵国所有的权贵世家。灵城的防卫并不严密,但是要想堂而皇之的混入其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中心城,防守严密,每隔两个时辰换班一次,每隔一个时辰,分两小队在城中巡逻一趟。” “灵国除了灵主之外,另有十位长老掌权,这十个人目前有两位不在城中,似乎是去上虞国京城了,跟齐钰提供的消息基本吻合。他们警惕心很强,任何外人都不相信,哪怕是上虞国五天前在明面上派了使臣求见,都被灵国长老拒绝了。” “三天前他们忽然开始发动了全部的人搜山,不分白天黑夜,将这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齐齐查找了一遍,所以我们才选择躲在山崖下面。” 卓风将查来的消息全部理顺说了一遍,林曦月听完思索了一会儿,“三天前忽然开始搜山?算算日子,赢璟尧差不多进入上虞国境内了,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传讯回灵山让他们戒备。” 徐清风沉吟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什么时候潜入中心城?” 林曦月早就有了主意,“留在灵国的这些人中间,尤其以灵国大长老,三长老,七长老三位权利最盛,能力最强,这三人手握调动灵国众人的权利,所以刺杀行动要从这三个人入手,他们死了,咱们的任务也就成功了大半,潜入中心城暗杀这三人成功之后,在城中放火引发混乱。” 卓风颔首道,“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三人的府邸虽然戒备森严,可是灵国毕竟人手有限,每逢侍卫换班的时候,就难免存在着守卫漏洞。” 林曦月肃然道,“现在眼看着就要破晓,白天行事多有不便,咱们现在就下到卓风他们之前藏身的岩洞,等到入夜之后再出来行动。再过一日就是跟上虞国约定好动手的时间了,咱们这边也耽搁不得。” 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潜入东面山崖的岩洞中,一路上还有人留在末尾将走过的痕迹全部抹去。林曦月靠在角落里,“大家都睡一会儿,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才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 林曦月很快就睡着了,连续赶路几天她也是真的累了。岩洞内部不会被日光完全直射,半明半暗的环境中,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大家陆续醒来,又反复敲定了夜里的战略方案。随身带着的夜行衣直接套在身上,辰时刚过,一个个黑影出现在东面悬崖边。他们默契地分散开来,行进的方向却都是朝着灵城而去的。 位于中心城中部的灵城三长老府邸,府邸内的侍卫队正在交接,此时的防守有些松散,交班那些侍卫累了大半天,都急着回去休息,一个个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林曦月和于韶、卓风三人成功的进了府邸内院。 按照三长老的作息时间,此刻他很可能还在书房中议事。林曦月他们几个根据之前卓风踩好的路线,顺利到了书房的外墙上。然后直接飞身上了书房房顶,房子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繁茂的树冠在屋顶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几个人伏在阴影中,将身子贴在屋瓦上,从下面经过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书房内有个高坐在上首的花白头发老者正在跟一个谋士说话,“之前收到灵主传来的密信,派人搜索了整整三天,就连夜里也不曾停止过。到现在就连一只从外面飞进来的蚊子都没抓住,老夫现在也拿不准这到底是没有抓住人让他们跑了,还是灵主想多了,根本是虚惊一场?” 花白头发的老者烦恼地皱着眉头,一下下顺着自己长可及胸的胡须,此人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灵国三长老赢戚。 只听那谋士说,“这次也许真的是有人想要针对我灵国,并不是灵主多想了。只是这山下三重阵法,百年来都没有外人都全部通过,很可能是那些闯入者被阵法拦住了去路,根本没有命活着登上山顶。”三重阵法都是地形变化多端,那些阵法中殒命的人,经常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赢戚笑着舒了口气,“老夫和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是这个意思,就算有人意图对我灵国不利,也通不过山下的阵法。既然大家已经将灵山上每一寸土地都寻遍了,那应该是可以暂时放心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得知,是谁想要对我灵国动手,又是出于什么缘故。” 谋士说,“灵主在大楚境内被频频阻拦,延缓了行程,这莫不是楚国发觉了咱们的安排?” 赢戚脸色也肃然起来,他迟疑着说,“派去京城寻找暗桩那些人传信回来,说是一切安好,楚国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灵国向来对外的形象是一个隐世部族而已,从来不涉及各国纷争,仿佛是遗世而独立的存在,所以一直以来虽然这块地方的归属有争议,可是上虞和大楚两国约定俗成地谁也没有先对灵国动手。 谋士想了一会儿说,“还有个可能……上虞国太子故布疑云。” 赢戚摇摇头,“这不可能,上虞国是我们的盟友。而且还有赢青檀那个皇后坐镇,储君齐钰又是有灵国血统的继承人。他们需要灵国的辅助,咱们现在对上虞国的形势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新来的消息说,齐钰去了东部查私盐的事,暂时也不可能腾出手来做那些事吧?” 林曦月好笑地想,盟友么?明明是得到权利和富贵的踏板吧!书房里的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密报信息,眼看着快到子时那个谋士才告辞离去。 赢戚毕竟是年龄大了,每日要处理不少事情,耗费心血还要熬夜到这个时候,早就撑不住了。他胡乱脱了外衣,走到软榻那里拉过被子倒头就睡。不多时,就听见他发出抑扬顿挫的鼾声。 林曦月冲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就是现在”,他们荡到了书房后面。眼看着四下无人,卓风走到窗户前手在窗户边上摆弄了几下,就轻巧地推开了窗户。三个人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跳进书房里。 刚走到赢戚身旁距离不过五步,赢戚忽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低呼一声道,“谁!” 林曦月三人也没想到赢戚会忽然醒来,不过他们处变不惊。卓风直接利落地扑过去,手中早就准备好浸满高效毒药的帕子直接捂住了赢戚的口鼻。赢戚脑袋拼命扭动着,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卓风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他明白,这些人是来取他性命的。 赢戚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挣扎着用手将一旁的花瓶打落,眼看花瓶就要掉在地上,摔碎发出的声响足以引来巡夜的侍卫。于韶眼明手快地一个鲤鱼打挺,扑在地上将花瓶抱进怀里,然后漂亮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腾身站起身来,全过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于韶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无声地说,“哎呦我的妈呀,这可吓死姑奶奶了。”这样严肃紧张的情景,林曦月却差点被于韶逗笑。 沈神医弟子唐黎天配出来的吸入式毒药果然名不虚传,那边的赢戚已经没了气息。他们这次带了不少这种毒药。本来今天想用吹管给赢戚下毒的,可惜他睡觉的地方离窗口太远了,所以才临时变了个法子。 卓风检查了赢戚的脉搏和呼吸,确定人已经死透了之后,回身点了点头。林曦月摆摆手,做了个“撤”的姿势,三个人又从原路返回。因为卓风已经提前打探好了这几个府邸的侍卫习惯巡逻的路线,他们避开了那些侍卫,顺利地出了三长老府邸。 暂时还不知道其他人那边完成的如何了,接下来他们还有别的任务要做。为了在灵国制造混乱,最大程度的损耗灵国的守卫力量,林曦月这次上山来还带了十五颗神威,(前情提要,就是炸弹)。 这些神威分别安放在城中几个重要的位置,然后给周围撒上易燃的草木灰。因为这里是在山上,用太多神威容易造成滑坡崩塌,所以只带了十五颗。林曦月已经派人给司马康传讯,按照时间算,明日早晨司马丞相就会协助上虞国人破阵登山。等他们突破第三重阵法的时候,到时候就要以冲天火光和爆破声为进攻的讯号,里应外合。 第216章 芳心错付 灵山上暗中的行动如火如荼,楚京中也在紧锣密鼓地一刻都不曾放松过。秦牧拿走了轻语从雀儿那搜来的册子,找了个精通南疆古语的人翻译,这里面除了一些涉及朝廷不太重要的消息之外,意外收获了灵国人联系暗桩的暗语,有了这个暗语,要将那些暗桩抓出来就更容易了。 到了下午大家就发现雀儿不见了,晴儿给众人的解释是说这丫头好像是跟人逃走了。这年头丫鬟和人私奔的事不算少见,大家也只是感慨几句就忘记了。 晴儿在雀儿死前答应了她,要给那个姓童的年轻商人传信。予人承诺,她一向是说到做到,晴儿在雀儿死后第二天清晨,就去了童公子临时租住的地方。 童公子也是红袖坊的常客,虽然他每次只点一壶最便宜的酒,再来一盘素菜,给姑娘们赏钱也是偶尔一两个铜钱罢了。可他却还偏偏要三不五时地去红袖坊报道,讲究一下自己“落魄富商家族”的排场。 这种男人论力气,论智谋,论心性样样都上不得台面,除了会吹牛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还能有什么本事?晴儿对这个不成器的童公子实在是看不上的很,童公子来了红袖坊几次之后,就连楼里的那些姑娘都不待见他,很少有人愿意过去伺候,也只有雀儿愿意听他说话。 这是个土坯房的破落院子,晴儿敲门敲了半天都没听到有人应声,她皱着眉出声道,“有人吗?童公子在么。” 童公子虽然是在屋里睡懒觉,可是他腹中饥饿早就醒来了,不敢应门是因为他在躲债。童公子早前收了一家商铺的定金,可是过了交货期限却迟迟拿不出人家要的皮货,定金也早就被他吃喝挥霍光了。 他一个外来商人哪里压的过本地商户?原本童公子想趁夜里卷包袱跑路的。可是他却还有些东西舍不下,暂时还舍不得离开楚京。 听到声音是一位年轻姑娘的声音,童公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哪儿有人讨债找年轻女子来的?他两下蹬上鞋子应声道,“姑娘稍候,小生这就来开门。”他对着院子里的一盆污水,照着影儿,似模似样地整了整衣裳,这才走过去开门。 童公子打开门看到是晴儿,他眼前一亮,殷勤巴巴地笑道,“原来是晴儿姑娘啊,姑娘快快里面请,小生刚才在屋里看账本,正看得入神所以未来得及应门,请姑娘恕罪。” 他努力做出一派儒雅风度,看在晴儿眼里却只有四个大字“衣冠禽兽”。晴儿进了院子,院子里是土地,到处长满了杂草,乱七八糟的。童公子还要把晴儿往屋里让,“晴儿姑娘里面请,我这就烧水泡茶,我这里有今年明前头采的碧螺春,姑娘进来喝一杯。” 他房子的门大敞着,晴儿厌恶地扫了一眼房间里凌乱的床铺,明明就是刚起床,还说什么看账本!童公子站在旁边一副哈巴狗看着肉骨头的表情,让晴儿心生不悦,甚至感觉有些恶心。 晴儿也不知道这童公子为何见到她这样激动,她不动声色地说,“不必了,几句话的事儿,就站在这里说吧。” 童公子搓着手连连点头,“哎,哎,您说,是不是雀儿的事儿?是她请您跑这一趟的么?” 晴儿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眸光闪过一抹厉色,她言语间反而带着和善的笑意,“没错,是跟雀儿有关系,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此人知道雀儿的事,那么难道他也是个灵国暗桩?一把匕首已经隐在晴儿的袖子里,她不落痕迹地观察四周,土墙周围看不到有别的邻居出来,院子门现在也是掩上的。晴儿打定主意,一旦察觉到此人有什么不妥,她就立刻下杀手,如果将他放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童公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晴儿此刻的波动,他眼睛又亮了几分,“雀儿她跟小生说,自己攒了一些金银手饰,想赠与小生做生意的本钱。她之前说了,自己有时候会很忙,所以可以托付出来办事的姐妹给小生送过来。今天晴儿姑娘过来想必就是受了雀儿所托吧?” 童公子满眼的贪婪之色,就差流下口水来,原来只是个希冀于吃软饭的废柴!晴儿撇开了视线不再看他,手中的匕首也收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猜错了,雀儿她昨天就连夜离开了,说是要去找她的亲生父母,她十岁到此地,对家乡是有印象的。她离开之前,除了赎身银子,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只是说让我传信给你,让你早点离开京城回家去,别再继续等着她了。” 童公子听到晴儿说雀儿离开就变了脸色,直到晴儿说完之后,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翩翩公子”的风度了,跳着脚说,“我不信!她对我唯命是从,答应给我的手饰怎么会到最后不给了?我要去红袖坊搜一搜!雀儿那丫头答应了要给我!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昧了那些东西!” 其实雀儿一个粗使丫头,哪里有什么机会得到贵重的金银首饰。红袖坊的客人大多出手阔绰,雀儿有时候说话讨巧也能顺势得几个赏银。那些姑娘们偶尔也会把自己看不上眼的金银手饰送给雀儿,可都是不怎么值钱的物件。 雀儿把银钱基本都拿回去给了养父母用,那些手饰她都全部自己存着傍身。没想到这个无良的童公子竟然利用雀儿,明面上是公子多情,实际上却是在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这个人渣可真是有够缺德的。 晴儿退了两步,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等他咆哮够了之后。晴儿才冷笑几声,沉声说,“第一,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红袖坊这个地方是你想搜就能搜的么?第二,我们坊主家财万贯,连姑娘们的赎身银子都不曾苛刻,更看不上那点小钱。” 童公子听到晴儿提起红袖坊的坊主轻语姑娘,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他曾经见过轻语姑娘两次,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只可惜童公子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她。家财万贯又孤身一人的女子,还生的那样美貌绝伦,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人选么? 比起轻语姑娘,雀儿那就根本不够看啊!童公子感觉自己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瞬间换了一副殷勤的笑脸,“童某刚才被那雀儿所欺骗,一时急火攻心失了分寸,还请姑娘见谅,童某在家乡看好了一处青楼,想要买下来自己经营,想问问轻语姑娘有没有兴趣一道?晴儿姑娘能帮我引荐一下,好让小生与轻语姑娘当面详谈?” 童公子已经想好了,出身风尘的女子,不都是希望找个良人托付终身么?他愿意娶轻语为正妻,这样的诚意应该足够打动那个美人了吧? 童公子在想什么,晴儿心思不用转一圈都能明白,从前想打轻语主意的男人她可见得多了,全部都是这样一副猥琐奸诈的表情。 晴儿忍住了想要拍扁那张脸的冲动,不过她已经不打算对这个人渣客气了,“我们家主子每日忙的很,要是什么阿猫阿狗求见都能见到,那红袖坊门口早就堵得水泄不通了。还有……” 晴儿嘲讽地一笑,“工部一位大人之前公然抬着十几抬丰厚嫁妆到红袖坊求娶,都被我家主子当众拒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想要吃软饭,也得先对着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就您这样的,想到城东那家最差的小倌馆卖身,都会被人家的龟公给打出来。” 童公子被晴儿这番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诋毁!污蔑!本公子怎么会是那等吃软饭的人,本公子这是合作!姑娘难道不懂什么是合作么!” 晴儿不怒反笑,“童公子是打算出人力呢,还是出财力?两者都没有,你凭什么跟我家主子谈合作?真是可笑,听说你欠债欠的不少,姑奶奶奉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楚京吧。” 晴儿与雀儿虽然没什么感情,可是同为女子,她看到雀儿一颗芳心错付,心里也恼恨交加。晴儿说完就一脚踹开门走,她该带的话已经带到,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料理。 希望破灭的童公子自己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还没发泄够,债主就找上门来了,童公子大惊失色,强笑道,“张老板怎么知道小弟住在这里啊。”他开始是租了个大宅子充门面的,后来才换了住处。 张老板带着人进来,“童老板真的是让我好找啊,钱或者皮货,你选一样。” 这两样东西,童公子当然都是拿不出来的,张老板带着打手将童公子身上剩下的两吊钱和几块碎银子抢走,然后打砸了一通才气哼哼地走了。 接下来这大半天之内童公子接二连三的倒霉,出门吃东西,又遇到了地痞流氓拦路抢劫,那些人还将他蒙上黑布袋子,快马出城,打了一顿在河水里来回涮了几次,才将他扔在路边扬长而去。 童公子打着喷嚏鼻青脸肿地回到城中已经是傍晚了,他关上院子门,做贼一般走到院子那颗杏树下,然后弯腰从树下挖出几块银子,还好他早有准备。童公子是个惜命的,明天那个张老板还要来,雀儿也没了踪影,他还不如趁着最后这些银子没被抢走,连夜跑路! 第217章 危机四伏 次日清早,晴儿就收到童姓商人连夜离开楚京的消息。她烧了手上的纸条对轻语说,“主子,那个姓童的昨儿晚上就走了。有人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完全出了楚京地界上了南下的官道。” 轻语正坐在镜子前,将一支珍珠银簪插在发髻上,“嗯,他既然走了就好,只是可怜的雀儿的一片痴心托付错了人。”昨天晴儿回来之后也把那个童公子的企图跟轻语说了一遍,为了不恶心自家主子,晴儿略去了童公子想要跟轻语见面的请求。 晴儿愤愤不平地说,”那种人就是花言巧语的专门骗小姑娘,只知道言语上的花架子,实际上啊一件像样的实事都做不出来,骗子。” 轻语转过身来笑着说,“真是高论,不过这可是奇了,咱们晴儿姑娘年纪轻轻,还没有喜欢的男子,却在感情方面倒是颇有心得。” 晴儿听到轻语这般调侃,也不会觉得害臊,笑着说,“咱们风华楼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见得多了自然有些看男子的技巧。尤其是啊……”她含笑瞟了轻语一眼,“咱们卓风卓统领,那可是难得的好男儿,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哦?主子可要抓紧了啊。” 轻语听出来晴儿明显的意有所指,她最近担心着卓风,愈发清楚自己是真的对卓风动了心。心中不像从前那样坦荡,经人提起难免会觉得耳根子发热,心里还发慌。轻语也知道晴儿的好意,想要撮合她与卓风,可是她这样的身份,怎能配得上有大好前途的卓风? 轻语不动声色地垂眸道,“大早上起来又胡说八道的,茶水给我。” 轻语抿了口茶,动作忽然凝滞,她又想到了卓风现在生死未卜,顿时让口中上好的香茗都失了滋味。心情闷闷地放下茶杯,就那么托腮坐着发呆,晴儿都把早膳摆好了,轻语还一无所察的模样。 晴儿弄好了桌子,“主子?主子该用早膳了。” “嗯。”轻语也不欲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她有些懒懒的起身走过去坐下,吃饭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勉强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白粥。 晴儿这才察觉到轻语有些不对劲,似乎这几天她的胃口都不太好。“主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轻语浅笑着摇摇头,“并没有什么不适,也许是季节所感的关系吧,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哪里就需要看大夫了。” 晴儿有些担忧地收拾了东西出去,轻语心里乱糟糟的,也无心作画看书,她只是倦怠地靠在那里,脑海里一会儿放空,一会儿又想到卓风。他要是真的出了事,那怎么办? 轻语被自己这个想法惊的直接坐了起来,她感觉到胸口中一阵抽痛,让她眼眶酸涩,甚至那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轻语开始后悔,后悔在卓风离开前的那个清晨没能见他一面,没能亲口跟他说上几句话。 虽然现在明面上几乎没人不给她这个红袖坊主人面子,可轻语始终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她在遇到林曦月之前有过那样一段惨痛的经历。后来又做的是风尘生意,她这样的女人嫁给卓风,不是会让他受人嘲笑么? 轻语的心理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愿望,如果卓风这次能够活着回来,那么,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跟他在一起。破除掉所有的难关,哪怕她 去求了主子,放下自己经营多年的事业,然后假死换个身份。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生死之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呢?想到这里轻语的眼睛闪闪发亮,她祈求地看着窗外一晴如洗的蓝天,无声地在心里说:恳求苍天有眼,让卓风活着回来,轻语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苍茫山上所有影子分组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重新聚集在灵城中约定好的地点。此时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幸运的是,他们都悄无声息的完成了任务,没有在城中引发骚乱和追捕。 林曦月比了个手势,他们在城中之间选择好的地方暂时藏匿起来。静待天明,等到天亮后,几个长老府发现尸体,城中开始骚动的时候。他们再分散开来,到各处引燃神威和那些草木屑。 天亮了,能听到城中住户此起彼伏的开门声,打招呼声。灵城并不大,住户也不过百,通知消息的方式很简单,都是由专人在城中的高台上宣布。没过多久,林曦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城中央的高台上愤怒的声音颤抖,“有贼人潜入灵城!杀了我们的大长老,三长老,六长老!此仇不共戴天,贼人不会走远,大家行动起来,活捉贼人给三位长老报仇!行动起来!守护我灵国!” 只听见底下的人齐声山呼道,“哦!报仇!守护灵国!” 林曦月有些无奈,眼前的情景似乎有点讽刺,这些人要是知道是他们准备迎接的圣女带着人杀了几位长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她从来没有拿自己当什么灵国圣女看待,林曦月叹了口气,“出发吧。” 众人应声散去,林曦月和于韶也赶完城中最近的一处安放地点。之后在约定好的时刻,所有的神威应声炸裂,城中忽然火光冲天,地动山摇。灵国的激愤的住民都被吓得愣住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五长老站在高处说,“声音震耳欲聋,引发山摇地动,火光冲天带着无穷的杀伤威力,此物,应该就是情报中所说的,楚国人在北境回风谷一战中所用之物。” 他盯着城中各处的火光,眼神中有狂热、还有不甘,“呵呵,呵呵呵,楚国人果然是早就得到了传说中我灵国的太祖遗物,去!都去抓人,堵住下山的路口,就连各处的山崖边也派人守着!一定要留活口,老夫要问问他们此物制造的法门!” 他们的任务就此算是完成了,林曦月带着人飞速撤出了灵城,前往他们昨天夜里着陆的那片小树林去。灵国的人手有限,分出了一些人去灭火之后,只剩下一半人从城中向外搜索。城中现在大火四起,火势一时难以扑灭,林曦月他们躲在城外,暂时有喘息的机会。 几个人几乎是以全力的速度,奔到了树林中,在树林深处终于得以喘息。于韶拍着胸口,“哎呦妈呀,太惊险,太刺激了,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好久都没玩的这么刺激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 林曦月背靠着一棵大树,“咱们一时走不了的,上下山的通道只有那一处,他们肯定会派人把守。不如还是去岩洞躲一躲,这么大的动静,山下定然已经开始进攻,等事情结束再出来吧。” 一行人在树林中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出了树林刚走到东面山崖,就听见附近的脚步声,“快点,快点,长老让咱们守住山崖,那些贼子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你是不是傻啊,长老要抓活口的,这叫做瓮中捉鳖,怕他们情急之下跳下悬崖自杀,那可怎么办?” 林曦月皱皱眉,听着这些人距离很近了,他们速度再快也来不及下去到岩洞里了。就算他们想攀岩下去离开,听那些人说,其他地方也被守住了,根本是退无可退。她又重新带着人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危急关头,大家都还没有失去冷静。 卓风低声说,“咱们现在怕是只能躲了,但愿山下上虞军队,还有司马丞相他们能快一点破阵上来。” 林曦月苦笑着点点头,“既然出路被封死,那就只能跟灵国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咱们技术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现在只看运气了。也是苦了你们,跟着我走这一趟,咱们要安然回去之后,有必要庆祝一下,到时候想要什么你们随便说。” 于韶第一个响应,“好好好,太好了,叫我看这是稳赚不赔嘛。”她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没命回去,“大不了老娘杀一条血路出去!”她一身男装,叉着腰说出这番话来,英勇不输男子。 其他几个人也都笑了,是啊,要是真的跟灵国人狭路相逢对上了,大不了就拼了呗,他们这些人的身手加在一起,抵挡上一阵子还是没问题的。“对!咱们风华楼出来的人,哪能叫这些人想抓就抓的。” 别的人倒罢了,尤其是卓风,在听到林曦月那个许诺之后,眼前亮了又亮。他想起离开京城前去辞别的那个人,想到她美丽绝艳的倩影。卓风心里满是斗志,他不但要护着楼主全身而退,自己也一定要活着回去! 山下从天亮开始已经全军上山了,因为司马康笃定地说,“此事不宜拖延,咱们先上山,等到半中腰的时候,一定会收到讯号。万一等赢璟尧和上虞国中的那些灵国人回来,那可就不容易了。” 大楚皇后到了灵山上的消息是保密的,司马康除了考虑进攻的全局,还要顾虑到皇后的安危。皇后娘娘在山上,他们这边早一刻攻上去,皇后他们也能多一分安全。 果然如司马康所说,上虞国军队在他的指挥下,全军安然通过了第一重阵法。过了阵法之后,忽然一阵巨响,地动山摇。 第218章 绝顶谋臣 司马康看着山上的火光,眼睛里染上不易察觉的喜色,齐钰笑着称赞道,“司马丞相果真料事如神。” 上虞国军队顺利进入了第三重鬼影阵区域,司马康观察了现场的情况,在提前准备好的破阵行进图上改动了几笔,他将图纸交给一位将军,“就按照这上面的继续前行吧。” 大军开始布置调动,司马康站在后方看着山顶沉默不语。齐钰看着身边这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相处合作了几天下来,他更觉得传闻所言不虚。 司马康此人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治国之才,一想到这样的人是归属了楚国,为楚祁夜效力,齐钰就觉得胸口里一股酸气堵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同样的几年时间,楚祁夜得了这一位难得相才,而他呢,却被灵国人的触手差点攥住了心脏! 齐钰含笑道,“司马先生可愿意来上虞国?本宫愿意以相国之位奉上,且本宫愿终生以国师之礼对待司马先生。” 司马康转过头来微微欠身道,“我不过是一书生而已,不值得太子殿下如此厚待,我年岁不小了,早就习惯了北方干燥的风,到了南方怕是有诸多的不便,还请殿下理解。”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司马康只说自己是因为习惯了北方的气候,所以才不能离开,而且还说了他适应不了南方。这也是侧面表明了自己绝不会离开楚国易主的决心,这么说话只是为了给齐钰留个面子而已。 齐钰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得懂司马康真正的意思,他朗声笑道,“哈哈哈,本宫明白,这习惯成自然嘛。”他渐渐止住了笑声,正色道,“那本宫还想请教丞相,现在的上虞国朝堂,司马丞相怎么看?” 虽然上虞国是大楚未来的强敌,可是说上两句也无不可,司马康直视着齐钰的眼睛,淡淡地说,“君不君,臣不臣,名不正,则言不顺。” 齐钰心头一震,看着司马康久久不能言。这时候周将军走过来说,“前锋已经开始行进中,请殿下和司马丞相随后跟上。” 司马康颔首道,“好,本相这就跟上。”上山全军都是步行,就连齐钰这个太子殿下也不例外。司马康这个文人,却能一路跟上大军的进度,而且面不改色,连出汗都没有,让那些习武之人都觉得佩服。 “太子殿下请吧。”司马康说完就带着自己身边的侍卫和“谢先生”稷东往前去。齐钰怔怔地看着司马康的背影,刚才短短的那句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冷静而通透。 齐钰有时候也考虑过上虞国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可是他总觉得父皇还在皇帝的位置上,他这个做儿子的,代替父皇分担朝政是应该的。再有其他的想法既是不忠,更是不孝。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登上皇位,齐染亦也曾经主动提起过,要将皇位让给齐钰这个太子来坐。可是齐钰却拒绝了,父慈子孝,父皇一直费心教导他、栽培他,还对他全心信任,他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司马康说得没错,在其位谋其政,他一直以中宫储君的身份却做了皇帝应该做的事,难免多方掣肘,名不正言不顺。前不久还有消息传来,说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扶持齐钰那个唯一的异母弟弟。 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全部都跟他自己的决策失误有关系。掌握君权,容不得优柔寡断,早点登上皇位成为上虞国名正言顺的主人,这样也能渐渐断了那些反对势力的念想。 就这么决定了,等灵国这件事了解之后,回去他就要入宫与父皇谈一谈,父皇大概会很高兴地将皇位让出来吧?齐染亦其实早就对他这个皇位无所谓了,只是前些年齐钰还未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考虑到上虞国的死活,所以他才继续做皇帝。 齐钰能执掌朝政开始,齐染亦就逐渐退出了朝堂,明面上虽然还是皇帝坐在朝堂龙椅上,可实际上总领朝政的却是太子齐钰。齐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司马康说的那句话,他定了定心神,带着侍卫往前走去。 过第三重阵法的时候花费的时间稍微多了些,不过还是安然经过。灵国在三重阵法之后的山间平台上才布置了岗哨,平时都有二十多个人守着,可是今天山上出了大事,这些人分了大半回去帮忙。 留在岗哨上的人只有七八个,齐钰他们隐藏在远处的树丛中观察到这个情形。周将军小声提议到,“硬冲可能让那些人有机会示警,咱们要不然还是先将那些人杀了,然后再过去?” 齐钰颔首道,“让弓箭手准备,多安排上几个人,必须百发百中。” 周将军猫着腰去布置了,很快一排弓箭手在前排就位。周将军看好了时机,猛地一挥手,“嗖,嗖~”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起,岗哨上值守的所有人,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就倒在了地上。 苍茫山顶,灵国人举国出动,城中的火势太大,一时难以控制,有过半的房子都被烧着了。一部分人忙着灭火转移老弱,另一部分人则跟着城中的巡逻护卫队开始到处搜查。 有几个人先是进了林曦月他们藏身的那片树林,转了一圈之后又出去了。地上铺满了枯枝腐叶,根本看不出人走过的脚步。他们离开之后,林曦月他们才从树上下来,只留下卓风一个人在枝头继续望风。 于韶把水囊递给林曦月,小声说,“楼主先喝点,也不知山下的情形怎么样了,但愿上虞国的人能中用一点。” 林曦月喝了两口水,安抚地笑了笑,“上虞国的本事还是过得去。”这个时候她心里越来越镇定,山下有丞相在,不愁这次不成事。 灵国人又一次来到小树林附近,卓风飞身从树上下来,他压低了声音快速说,“楼主,咱们该离开了,这次来的人都是高手,而且人数众多,咱们继续躲在这里很不安全。” 林曦月点点头,淡然地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往牧场那边去。” 于韶不解地说,“牧场那边不是经常有牧人在么?” 林曦月叹了口气,“这灵山上,各处悬崖边都有人守着,能躲避的地方实在有限的很。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说不定牧场的人这时候都离开了呢?咱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就算是赌一赌吧。” 灵国牧场与灵城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耕地,背后是起伏的山陵荒地,他们沿路都顺着草木丛生的地方走。绕道去了牧场,卓风和徐清风先去探路,回来之后说,“楼主所料不错,牧场大门锁着,并没有灵国人。” 他们进了牧场,里面的牛羊牲口似乎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全部有些躁动不安。一个个牛栏连成了一片,他们藏在牛栏后面的草丛中。 于韶扇了扇嗡嗡飞来飞去的牛虻,“没想到咱们这些侠士有一天还要这样被人追的躲躲藏藏,到处跑,想不到啊!” 徐清风好笑地说,“仔细想想,这跟咱们平日里去盯人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么?至少在形式上是一样的。” 林曦月笑了,“可不是么,算一算我也是好久都没能跟你们一起出任务了,蹲在这里感觉还有点怀念呵。” 眼看着日头到了头顶,忽然听到锣鼓激烈的敲响,“有人入侵,所有人戒备,有人入侵,快点回到灵城!” 林曦月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他们来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一旦大战打响,他们在这里未必是安全的,早点和丞相回合才是正理。 等他们到了灵城附近,看到密密麻麻的上虞国军队,林曦月总算是松了口气。彻底安心下来之后,林曦月才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漏洞存在。 她想了想说,“卓风和于韶跟我到下山的路口躲起来等丞相,我要先易容才行,其他人就去通知丞相,记得一定要保护好司马丞相。” 于韶一头雾水地说,“司马先生既然都来了,咱们怎么不直接过去找他呢,既然都安全了,楼主怎么还要易容去?” 卓风板着脸说,“你以为上虞国是可以放心依靠的朋友么?大楚和上虞国永远不会成为朋友,楼主是什么身份?要是他们知道主子在此地,齐钰若带兵忽然发难,咱们几个就算要护楼主周全也难。” 于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吐了吐舌头,“我想事情的确不周全。” 三个人避开上虞国士兵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卓风在高处观察周围情况。林曦月背包里随身带着工具,她弯下腰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脸上涂抹着。很快抬起头,就变成了一个五官平凡,皮肤微黑的男子,是一张放在人群里也不会引人注目的那种面孔。 于韶第一次见到楼主亲自动手易容,惊讶地说,“没想到楼主的手艺比那些兄弟做的还好,这么快就能完成了。” 林曦月摸了摸脸颊,“非常时期,做的不够细致,要是遇到熟悉易容的人很容易被拆穿,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咱们这就去寻丞相吧。”林曦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灵城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第219章 灵山倾覆 灵国五长老正想着圣祖遗物的时候,忽然城中许久都没响过的传信锣鼓急促的敲了起来。这是有极其紧急情况才会敲的频率,只见九长老匆匆地跑上来,几乎气都喘不匀了,“不好了,可不好了,你快去看那山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看军旗……是上虞国的军队啊!” 五长老一愣,他厉声道,“慢点说,到底是什么回事,着急做什么!” 九长老性子向来比较懦弱,他捂着肚子只是连连摇头,一时说不上话来。还是他身后的随从哭丧着脸说,“是上虞国的军队攻打上来了,消息连上虞都城的几位长老都不知道,这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就算有人攻打,他们怎么能越过那三道阵法的?就连半山腰安排的哨兵都没传讯过来,一点响动都没有,等人都到山顶了他们才发现,仿佛那些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五长老眼前一黑,他扶住了桌子角,定了定神,“一共来了多少人?咱们灵国全员习武,也不会怕了他们去!” 九长老终于喘匀了气,哎呦着说,“你是没看到那阵势,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人了,我站在山边往下看,大略有几万人,就凭咱们城中这些人,哪怕大伙个个儿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也不够填进去的啊!现在灵主他们还不在!这可怎么才好啊,二长老他们怎么提前都没个消息!” 几万人?这是真的打定了注意要灭了他灵国啊!五长老的心里也是慌慌的,其他几个主事的人,要么是在外面没有回来,要么就是死了,现在他不得不镇定下来部署,否则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旁边有人着急地说,“上虞国大军的前锋眼看着就要上山了,江侍卫带着人去抵抗,可是这也扛不了多久。对方人多势众,还带着许多弓箭手,据说,山下那几层防守的人都是被他们在远处就瞬间解决了。” 全部哨兵都在瞬间被解决了,所以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没有机会吹响示警的号角。由此可见情势紧急,已经刻不容缓了。 “报!”前方有个探子跑进来,“上虞国军队已经登上了山顶,我们的人已经看到了,指挥者除了上虞国几个将军之外,还有太子齐钰。” 五长老听闻之后,惊怒不已,“齐钰?他流着我灵国的血脉,还想要对灵国赶尽杀绝!教子无方!赢青檀真是教子无方,我灵国尽心竭力的辅助于他,没想到他竟然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探子低着头说,“对方来势汹汹,看样子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秦侍卫他们就快抵挡不住了,外城的人听闻有人入侵,也都奔向了前方与上虞国军队交战,两位长老速下决断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九长老牵着五长老的衣袖,“撤离吧,咱们灵国还有在上虞国京城的人,而且灵主他们还在外面没有回来,保存实力才能以图长远啊。” 上虞国京城的那些人?没错,他们本来是打算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一两个月就要逐步将中心城中的贵族迁入上虞国。可是现在他们还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么?齐钰都已经对他们灵国动手了,怎会给灵国人在上虞国留下容身之处!可是眼下的形势,不离开也不行了。 五长老站在窗口看着到处还在燃烧的房子,和城中滚滚弥漫的黑烟,知道灵城是要不保住了。他沉声道,“快去召集几位长老,还有……让中心城所有人到密道的入口处集合,然后……咱们先撤离吧,以卵击石,实非良策!行动都快一点。” 危难时刻,人都有求生之心,听到要撤离,旁边的几个随从都安下心来,“是,属下等这就去通知大家,两位长老请先行。” 灵国中心城住的人,全部都是当年与前朝有关的一些贵族姓氏,他们来到山上之后,虽然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可是他们依然是贵族。他们身边追随的那些侍卫也能住进中心城,是次一等的贵人。 外城住着的那些人,则是后来才因各种原因被灵山庇护的。灵国人代代繁衍生息,依然是等级壁垒分明。外城的人成了中心城贵族们心甘情愿的“战士”。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世外桃源,实际上跟尘世中的等级形式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规模缩小了一些,简单了一些。 五长老说是要全员逃离,可是通道狭窄,也只能容得下中心城的那些贵人们先进入。所以紧急关头他们也顾不上外城中的那些普通人了,但愿上虞国人不要对他们出手。五长老这么想,只能算是内心的自我安慰。 灵国不是什么国家,在灵国中虽然有阶层之分,可是全员都是灵国的战士,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无辜平民”。 周将军已经率领上虞国大军陆续登上灵山顶,五长老将全城的侍卫都派出去抵挡,想要拖延上虞国大军的脚步。灵国人中间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可是在乱军之中又能顶多大的用处? 在灵国人眼里,上虞国军人似乎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灵城中那些女人、老人,还有不足年岁的少年少女,只要会拳脚功夫的,全都上阵厮杀。一批一批的人倒下去,可是还有人勇敢上前。他们不知道中心城的那些贵人早就计划着要抛下他们逃跑了。灵国人的抵抗收效甚微,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灵山之巅的战事就结束了。 上虞国军队的伤亡,除去有些受了皮肉伤的之外,粗略估计阵亡人数还不足二百人。灵城中还有失去家人的幼童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在啼哭着,可是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城外,就算传出来也没有人会在意。 齐钰与司马康一前一后走到灵城外的小溪旁,在这里看的到城中的火光还在继续蔓延着。齐钰走上前,无视了满地的尸首,面色淡淡地说,“封住城门,就让这座灵城从此化作灰烬吧。” 等着城里的一切烧毁,也省去了上虞国将士们入城搜索的危险。周将军得令之后,吩咐人去将灵城城门封锁起来,里面的人再也逃不出来。 林曦月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司马康的侍卫队里,看着遍地的尸首和城墙上扬起的黑烟,林曦月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她明白城中也许还有老弱妇孺,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就连这四处散落的尸身,这些人……他们何其无辜!他们全都是因为少部分人的争夺,而失了性命。 就连林曦月也没办法去救灵城中那些剩下的生命,现在做主的是上虞国,这种情势下,根本不允许她多说话。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今天救下的敌人,会不会转过头来变成反噬的毒蛇。 于韶看一眼林曦月,侧过头去小声说,“楼主是不是觉得不忍心?” 林曦月目视前方,叹了一声,“是啊,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与眼前不算贴切,可是自古以来无不如是。” 一将功成万骨枯么?皇后娘娘总是语出精妙。司马康不落痕迹地看了一眼林曦月。林曦月与司马康会合的时候就表明了身份,司马康就跟齐钰介绍说这些也是自己之前散出去的暗卫。 之前司马康跟齐钰说话的时候,林曦月就那样坦然地站在司马康身后,目光清亮,丝毫不闪不避。不过都是些办事的手下人,几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孔,齐钰对他们也没有多在意。 中心城里面早就人去屋空,不过还好他们也早有准备。中心城没有着火,齐钰索性就找了个地方和司马康坐下休息,周将军则安排其他将士继续在城中搜索。 堵住了那个密道出口,果然有收获。不多时就有士兵押着一队人过来,其中除了几位长老以及所有贵族的家眷之外,还有一些护卫和谋士。最后面抬着的是几具尸首,五长老强行往外闯,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一样。 尸首抬回来是为了“死要见尸”,这些要给殿下交差的。司马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血淋淋的尸体,面色丝毫不改。看到司马康这样的反应,就连齐钰不由都在心中叫了声好。 剩下的人点了一遍,一个不少,齐钰面无表情地说,“都杀了。” 九长老忽然害怕了,他害怕死亡,“别杀我,你是不是不想被灵国人制约?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都是谁!” “哦?是么。”齐钰冷冷一笑,转过去看着他,正当九长老以为自己求生有望的时候。齐钰不屑地说,“他们都是谁还用你告诉本宫么?本宫早就查到他们了,要不然怎么会选择先收拾你们呢?” 九长老面如死灰,被人堵上了嘴拖下去。灵山上的事情,至此就算告一段落。司马康转着手中的杯子,“太子殿下果然是好手段,本相真是佩服。” 齐钰微微一笑,“斩草要除根,否则难免死而复生,这可是连农夫都明白的道理。” 他转过身又对周将军说,“等外城火灭了之后,全部掩埋,以免日后这片区域会爆发瘟疫。” 只留下几千上虞国将士在灵城继续料理后事,剩下的人先行下山。走到下山的路口时,齐钰状似开玩笑的说,“本宫本来还想请司马丞相去上虞国做客呢。” 第220章 相互试探 这是想要对司马康动手的意思么?想要留下他,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稷东瞬间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司马康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动声色地笑道,“哦?公务繁忙,我国陛下还等着本相回信呢,陛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本相就不叨扰太子殿下了。而且……” 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十几人,“这些侍卫都是从陛下那借来的,本相带着他们在外面太久也不像话,您说是么?” 两人的话语中各有机锋,齐钰实在试探能不能强硬手段留下司马康,而司马康的意思则是,想要对他动手,就先想好能不能承担大楚皇帝的怒火,还有他身后的这些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果然,齐钰看一眼司马康身后的侍卫,浅笑着说,“司马丞相考虑的周全,是本宫太过好客,实在是想岔了,丞相请吧,咱们赶傍晚前下山。” 赢璟尧一行人到了灵山脚下,离得很远就发现山下被数不清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变了脸色,随行一名侍卫说,“情况未明,灵主请再此稍候片刻,属下到近前去探探情况。” 站在山下能清楚看到山顶灵城方向翻滚的黑烟,尽管心中基本已经确定大事不好,赢璟尧还是沉声道,“去吧。”他面色沉沉地背着手,看向灵山上的天空,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去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他神色仓惶、步履虚浮地走到赢璟尧面前。赢璟尧看到他的样子,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上虞,还是大楚?” 侍卫哀痛地说,“是上虞国的军队,属下看到了他们的军旗。他们的军队似乎已经开始从山上撤离了,那些士兵现在还没全部下山,看样子有几万人。指挥者是谁,暂时情况未明。” 情况未明?除了上虞国太子齐钰还能有别人么!赢璟尧沉默了一会儿,举步向前,其他几个人愣了许久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 一个个连忙上前阻拦,“对方已经开始从山上撤军,看这样子怕是……怕是已经迟了,灵主这样贸然前去只会白白赔上自身,那些人定然是巴不得让灵主您自投罗网呢。” 另一个人也急急忙忙地说,“对方有几万人,灵主武功再高超也难以全身而退啊,我等为灵山赔上性命无所谓,可是灵主不能,灵主应当保重自身,这样我灵国才不会真正的毁灭啊!” 赢璟尧脚步只是凝滞了一瞬,却还是固执地继续往前走,灵国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从小他就是被这样灌输的,关键时刻怎能自己苟活逃生?至少他也要上山去看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赢璟尧步伐缓慢却坚定,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可是内心里早就充斥着嗜血的暴虐,这些人竟敢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一切!齐钰!赢璟尧对自己的武功心里有数,就算有那么多军士在,他冲进去拼上一死,应该能在临死前杀了齐钰吧? 小唐心中一紧,她跟随赢璟尧多年,当然了解他的脾气。赢璟尧看似温和无争,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坚持,有时候倔强的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小唐比别的人更能理解赢璟尧的感受,也能想到他要去做什么。 小唐张开双臂走到赢璟尧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清醒点,山上已经完了,咱们回来晚了。请主子保重自身!” 赢璟尧冷冷地说,“让开。” 小唐低着头不闪不避,“主子还在,上虞国都城中的二长老和几位大人他们也都还在,灵国还没有亡。主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咱们这些侍奉的人考虑,也要想想二长老他们要怎么办?” 赢璟尧停下了脚步沉默着,小唐抬眼说,“主子如果真要去,那就先杀了奴婢吧,否则奴婢绝不会让主子去以身犯险。” 赢璟尧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你们跟着本座隐藏在暗处,再观察观察情形,放心,我知道轻重。” 听了小唐说的话,赢璟尧彻底醒了神,他刚才内心里充满了复仇的暴虐,根本想不到这么多。现在经过小唐一说,赢璟尧冷静下来自然恢复了常态,没错,他还不能逞一时之勇复仇,灵国还没有彻底结束。 众人都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重新振作道,“是!” 小唐站起身,眼中含泪,“奴婢一定誓死追随主子。” 齐钰和司马康一前一后下了灵山,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上虞国军队从山上源源不断撤下来,眼看着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能全部下山了。 齐钰笑着说,“司马丞相对接下来的布置怎么看?赢璟尧这个灵主可还没回来呢,本宫已经在山上安排了些人手暗中守候。” 司马康淡淡地说,“今天这样大的阵势冲破灵山,不可能瞒得住灵国剩下的人,算时间,赢璟尧应该已经到这附近了,他不可能一无所觉,本相要是赢璟尧,定然不会再回到灵山,至少近期不会。不过……太子殿下多留一手准备也是应当的。” 齐钰颔首道,“司马丞相高见,本宫也觉得,没这么容易擒获赢璟尧,时间差不多了,本宫要连夜回都城,早点拔出那些钉子,告辞。”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可是齐钰知道他耽搁不得,方才登顶之后,他已经让人快马传讯回京。离京之前,齐钰就安排了中郎将和他身边的暗卫统领着手准备拔出钉子,只等他回京之后一举剿灭。 多疑他也要在都城那些灵国人得到消息之前,迅速赶回到京城,免得灵国人在京城中趁机作乱,或者对他沿路安排暗杀复仇。 司马康笑着拱手道,“太子殿下先请。” 齐钰点点头,转身上马的时候,他回头看到司马康身后一个侍卫,四目相对,他有一个瞬间觉得那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齐钰定睛再看,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年轻男子罢了。 他摇了摇头,看来他这些天是真的太累了。齐钰上马带着上虞国大军走了,等上虞国大军的前锋在视线中看不到了,司马康这才转身道,“事不宜迟,既然办完了事,咱们也该回去了。” 林曦月颔首道,“嗯,迟则生变,咱们还是现在就出发吧,得先回到国境内才好稍稍放心,家里的那些碍眼的桩子也要早点清理干净。” 司马康恭谨地垂眸道,“正是如此。” 林曦月上马之前,回头往山边的乱石堆那边看了一眼,低声说,“刚才那边有人,只可惜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 风华楼的影子擅长隐匿潜伏,同样也更能拆穿敌人的伪装,其他几个影子其实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只是却没有抓人的机会。因为那时候齐钰还在这里,而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 那么以楚国的立场,在不确定来人是谁的前提下,他们绝对不能轻易将这个发现告诉齐钰。 卓风叹了口气,“属下也察觉到了,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似乎很警惕,从上虞国太子离开之后他们也就消失了。” 于韶懊恼地说,“可是,说不定刚才那是赢璟尧,咱们不抓他没问题么?” 司马康微微一笑,“娘娘应该是有别的考虑吧,首先还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赢璟尧,就算确定了,咱们刚才如果揭破赢璟尧,他也会落入齐钰手里,齐钰得到这样一个人质,只会更快肃清上虞国朝堂中的灵国势力。这对大楚来说,并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林曦月赞同地说,“丞相果然是洞若观火,本宫的考虑的确是这样,上虞国越早肃清灵国势力,齐钰就会更早登上帝位,他越早将权利集中在自己手中,这对我大楚越不利,大楚经历了北境一战也需要休养。” 于韶点点头,“意思就是敌人乱的时间越长对我们来说越有利,是这个意思吧?” 刚才的情况,上虞国陈兵几万在此,人多势众。一旦发现赢璟尧的存在,那此人一定只能落在上虞国手中。而且,若是打起来引发混乱,楚国队伍中还有林曦月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混乱对他们而言大大的不利。能够不起争端就能安然离开,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徐清风笑着说,“你总算是明白了,安全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一行人骑着马扬尘而去,远处的丛林中,赢璟尧脸色沉沉地盯着树上的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人敢贸然出言打扰他。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会错!是她,就连她也掺和进来了么?赢璟尧之前看到那个站在楚国丞相身后的一个侍卫,那侍卫看上去不引人注目,只除了那双眼睛,神采斐然、顾盼灵动与容貌完全不相配。 那双眼睛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不会错,那个人……是林曦月。赢璟尧自己就懂得易容之术,他认得出那人是谁。谁能想到是灵国圣女带人灭了灵国,赢璟尧想到这里,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小唐不解地询问道,“主子是有什么发现么?” 赢璟尧回过神来,漠然道,“没什么,随我连夜赶路去上虞都城。” 第221章 黑心小包子的启蒙 北方的楚京刚下过一场连绵几日的秋雨,枝头上的黄叶已经零落的七七八八。气温骤降,已经有了即将入冬的感觉,林曦月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还好她出门的时候带了厚衣裳。 林曦月脸上的易容未除,又是穿着男装,实在不方便堂而皇之的走正门。她从夕凉殿的后门入直接进了内殿,夕凉殿里面静悄悄的,清晨这个时候几位正头主子都不在。两位小殿下去太傅那上学,皇上则是去早朝了。 晓风和穆瑶正在收拾内殿,听到动静惊喜交加的迎上去,“主子您可回来了。”虽然看那模样举止都是个陌生男子,可是除了他们家主子,谁还能有本事悄无声息地进了内殿? 林曦月这才恢复了自己平常的举止习惯,笑着说,“你们两个倒是眼尖,刚才在外面要不是带着腰牌,本宫还进不来呢。本宫这连续赶路,身上不舒服的很,你们先去收拾了浴池再做别的。” 晓风和穆瑶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快步去安排了,夕凉殿内殿不允许寻常宫人入内,这些与贴身相关的活计都是林曦月这四个婢女来承担的。 温泉池子很快就布置好了,晓风还把林曦月惯常喜欢用的几样香露瓶子都放在池子旁边。林曦月走进浴室,“你们都出去吧。” 林曦月洗澡从来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伺候,晓风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说,“主子想来是赶路累了,奴婢去小厨房让人弄几样清淡开胃的小菜过来,等会儿主子用了早膳再休息一会儿?” 林曦月低头解着衣带,“好,就这么办。” “是。”晓风笑了笑,掩上房门出去,留穆瑶在外面候着。温泉池水清澈见底,林曦月随手拿了瓶柑橘果子香味的香露给水中滴了几滴。这样甜香又不失清冽的味道对她而言,最能舒缓心神。 热气蒸腾中,林曦月让热水没过肩膀,舒服地靠在池壁上闭上了双眼。连着赶路这么多天,中间也只是停下来休息了几个片刻而已。现在泡在热水里休息,还真是觉得累了。尤其是大腿酸痛的很,好久都没有像这样连续骑马了,她现在还真是娇弱了一些,不比从前。 放松下来之后才觉得困意席卷而来,林曦月闭着眼睛唯叹一声,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肢。这段时间她疏于锻炼,甚至不比在谦王府的时候了,果然还是不能懈怠惫懒啊。林曦月决定要继续像从前那样,每天按照前世特工训练的办法锻炼自己。 林曦月泡够了起身,一旁的木桶里准备着温热的清水,她一勺一勺舀起来从头到脚冲了一遍,这才擦干身子换上一旁准备好的软缎里衣。架子上没有放别的衣服,只有一条石青色缠枝莲绸面夹棉披风。 林曦月不由地会心笑了,晓风这个丫头不愧是跟着她多年,办事最合乎她的心意。因为林曦月等会儿还要睡觉,不必要再穿脱衣服麻烦,晓风为了让自家主子方便,就给她准备了一条厚披风。 林曦月披着披风出去,内殿里已经点了几个放着银碳的火盆,暖意融融的。穆瑶取了几条干燥帕子过来,将林曦月一头长发细致地绞干,然后在轻柔地梳顺。林曦月撑着下巴靠在妆台旁边,昏昏欲睡地眯着眼睛。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林曦月瞌睡地说,“穆瑶,还没弄好吗?” 身后那人“扑哧”笑出声来,林曦月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她睁眼看着镜子里面,笑着摇摇头,“怎么是你?小子一般,爱捉弄人!” 楚祁夜将林曦月一头柔顺的乌发拢在她背后,这才放下手中的梳子。“娘子竟都没察觉到身后早就换了人,可见是累得不轻。” 楚祁夜下朝换了衣服才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滚龙长袍,头发用一枚墨玉云纹雕花头冠高高束起。更显出了他俊美脱俗的容颜和挺拔的身形来,林曦月笑着与他手掌相握,“几日未见,倒觉得夫君颜色更胜几分,果然是小别胜新婚么?” 楚祁夜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重重地在她水嫩红唇上印下一吻,“为夫眼中的娘子美艳如昔,令人……心荡神驰。” 林曦月被他的话取悦,主动地抬手将楚祁夜的下巴勾下来,然后吻了上去。楚祁夜没想到她会这样主动,怔了一下之后,他拥紧了怀中的娇软身躯,很快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她口中肆意掠夺。 大掌探入林曦月身上的披风中,手下是光滑绸缎包裹的曼妙弧度,手感极好。怀中是只穿着里衣的香香娘子,又是几日没见,楚祁夜心中的一股火苗直窜而下,手下的动作也更加急切。 “娘亲,娘亲!”两只小包子散学了,他们现在只是开蒙,毕竟年纪还太小,所以每日太傅授课不到一个时辰,讲的内容也都是一些史书传记,还有一些基本的启蒙诗歌等等。 四个侍婢涨红了脸不知该不该拦住两位小殿下,方才楚御启和楚御逸散学回来,穆锦不知道两位主子正在“独处”,就跟两位殿下说了皇后娘娘已经归来的消息。谁曾想现在内殿的氛围却是“非请勿入”? 这两个臭小子!怎么总来坏他的事。父子果然是前世的冤家啊!楚祁夜脸色黑了黑,继续专心地吮吻着,嗯,就当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好了。 林曦月却止不住笑着偏开头去,悄声说,“也该用早膳了,我饿了。” 哀兵政策果然立竿见影,楚祁夜难耐地压下心火,将脸埋在她肩窝上,闷闷地叹了口气,还是放开手臂。他磨着牙说,“两只小混蛋!” 林曦月从他的怀抱中起身,将身上的披风重新拉好,笑着瞟了一眼楚祁夜身上还保持着尴尬状态的某一处,“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来。” “娘亲!娘!”外头是两只小包子欢呼雀跃的声音。 林曦月弯下腰在他们两个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宝贝们都想娘亲了吧,最近你们在宫里有没有好好听话?” “有!”回答的声音很整齐,兄弟两人平时再怎么掐架,也知道这时候必须要团结协作才行。 晓风几个都是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这两位小殿下虽然聪明,可还是小孩子天性,整日到处变着花样折腾,阖宫上下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被两位殿下的恶作剧整蛊到。 尤其是这兄弟二人在整人方面,配合的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如果说太子殿下是军师的话,那襄亲王殿下就是大将军。比如什么下雨天在台阶上泼桐油,让不明真相的过路人连环摔跤。 比如在某个太监的茶杯里放青色的肉虫子,比如把番邦来的漂亮哈巴狗身上摸了池塘里的淤泥,然后偷偷放狗儿窜进人堆里…… 现在皇宫里,就连猫儿狗儿见到这两只小包子都会“嗷呜~”一声落荒而逃。毕竟是自己生的,林曦月当然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精力旺盛,总是淘气。她故意板着脸说,“娘亲不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又恶作剧整人了?娘亲离开之前不是跟你们嘱咐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么?” 两只小包子委屈巴巴的你看我,我看你,都蔫了。父皇说得对,这些都是,瞒不过娘亲的!挨训的时候,楚御启身为兄长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眨巴着眼睛说,“娘亲孩儿们知错了,父皇已经教导过孩儿了。” “哦?”楚祁夜对此会怎么说,林曦月有些好奇。“你们父皇都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父皇让我们扎马步!”楚御逸抢先回答。 楚御启无奈地示意自家弟弟闭嘴,“父皇说了,恶作剧要不被人发现是自己做的才算本事,欺负普通人不算本事,要欺负就要欺负厉害的人,比如那个上虞国的太子齐钰,还有卫叔叔、五皇叔、丞相他们……” 楚祁夜又调息了一轮,用内力将这股火气生生压下去。他走到外殿,冷冷的眼刀扫了一眼并肩而立的两个儿子。楚御启说得这番话,他也正好听到了,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小子是想转移视线祸水东引! 跟他玩儿心眼至少还得练个十年,楚祁夜在林曦月身旁坐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养子如羊不若养子如狼,我这是想让他们能学点心眼,别以后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样多早晚才能独挡一面啊,是不是?” 听起来也有道理,这两个孩子以后是要扛起大楚这个担子的,皇家的继承人哪儿能养出两个傻白甜?两个小包子都精力旺盛,林曦月现在也不反对楚祁夜让他们 多学点东西。只要保证本质纯善正直,就算心里的弯弯绕多了点,应该也没什么吧? 林曦月看着自家儿子一个一个数着人,再看看“言之有理”的自家夫君,她无力的扶额,“那个……咱们还是吃饭吧。” 早膳用过之后,林曦月要去休息,晓风几个收拾好了床榻带着两位小殿下去花园玩。楚祁夜跟着一道进了寝殿,“我今儿也没什么事要处理,下午批一批折子就是了,我配你歇上一会儿。” 他看到林曦月明显怀疑的眼神,笑着补充道,“真的只是睡觉,知道你一路辛苦了,我绝对不会急着做什么。”有些事情等白天养足了精神,到了晚上再做也是可以的…… 第222章 母子之情 林曦月浅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是久违了的安心感觉。“我先睡了,你也好生休息一会儿,等睡醒了我再跟你说此行的事。” 楚祁夜动作轻缓地抚着她的脸颊,“嗯,快点睡吧。” 林曦月着实是累的狠了,赶路的时候提着一股子心劲儿,倒不觉得累。现在安心歇下来了,睡意层层席卷而来,很快将她带入了梦乡。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林曦月睁开迷蒙的双眼,深秋的日光已经暗淡下去。楚祁夜正靠在外侧床边,专心地看着她的面容。 林曦月醒了醒神,慵懒地娇嗔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楚祁夜微微一笑,答曰:“好看。” 林曦月翻身坐起来,“我睡觉的时候你就一直这么盯着我瞧?” “嗯,娘子的样子,我怎么也看不够,不过也不算是一直,上午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丞相在御书房求见。” 林曦月注意力转移,“丞相已经将结果跟你说了吧。除此之外,我在山上的活动也一切顺利,卓风他们也都还在,只是当时藏在悬崖上的一处隐蔽山洞里。” 林曦月将详细的过程又说了一遍,楚祁夜听完说,“赢璟尧不愧是灵国命定的继承人,比我想象中的要中用一些。赢璟尧能提前察觉到不妥,通知了灵国那些人,灵山又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只可惜他们无兵无卒,且留在灵山上的都是些废物,所以才有此一败。” 林曦月点点头,“之前你为何没有跟齐钰谈过灵山地界的归属?” 楚祁夜不在意的说,“灵山的地形虽然易守难攻,可是在军事上的意义并不大,那里可不是什么要塞地区,有没有都不重要,上虞国既然想要,那就让他们暂时拿去好了。” 林曦月想了想说,“京城中的那些灵国桩子现在都有眉目了么?” 楚祁夜笑着说,“已经全部找到了,暂时还没有打草惊蛇,只等着你安然回京之后在收网,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就是今天晚上了,我回来之前已经让周煜和秦牧他们去办了。” 林曦月这才放下心来,“早点行动就是掌握了主动权,齐钰那边也是连夜就赶回上虞都城,应该是着急要处理那些出身灵国一派的大臣和几个长老吧,我倒希望他们那边不要结束的太快。” 楚祁夜淡然地说,“放心,上虞国的乱子才是刚刚开始,灵国渗透入上虞国至少有两年之久,岂是一朝就能连根拔起的?灵国剩下的都是精英,他们怎么会连挣扎都没有就让齐钰给一锅端了。” 林曦月颔首道,“不错,上虞国都城的那些灵国人,有不少身处重要位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齐钰就算想动他们,也要准备些时日。” 楚祁夜搂了搂她的肩膀,“就是这样,咱们就先等着今天晚上收网。” 上虞国皇宫昭阳殿,一向最是雍容端庄的皇后娘娘竟然破天荒摔了东西,她砸了整套官窑粉彩的茶具,可见是气得不轻。不过,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因什么缘故雷霆震怒。 这些天她联络不上齐钰,齐染亦除了早朝也都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就连灵国的三位长老都不怎么来见她了。这让赢青檀心里快被不安的感觉逼疯了,砸了桌子上的茶具之后,她终于发泄够了坐下来。 赢青檀听到一声吱呀的响动,她沉着脸说,“你们都下去吧。” 早就了解了皇后的行事习惯,所有的宫女行礼之后鱼贯而出。赢青檀看着大殿门缓缓关上,淡漠地说,“长老请出来吧。” 来的人是灵国最擅权谋的二长老赢辛,赢辛狐狸一般的吊梢眼闪着精明的光。可是他的神情却有些黯淡,隐隐带这些恨意。“老远就听见娘娘砸东西的声音,可是嫌弃咱们这些老骨头几天没来拜会?” 既然夫君早就已经指靠无望,对于赢青凌而言,她现在只寄希望于扶持儿子齐钰统一两国,然后她也能同时享有无上的权利和尊荣,权利这种东西,向来总能迷惑人心。论辈分,赢辛应该算是赢青檀的叔父辈,赢青檀既然想要依仗灵国,那就断然不会得罪赢辛这些人。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含笑说,“二长老快快请坐。” 赢辛冷笑了一声,在右手边的位置坐下,脸色沉重的垂着头没有说话。看到赢辛如此不同寻常的表现,赢青凌一时也拿不准二长老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她亲手给赢辛倒了杯茶奉上,“二长老是本宫的长辈,本宫若不是碍于限制重重,是应该去拜会几位长老的。” 赢辛到底还是给了她面子,将茶杯接下,重重放在桌子上,“老夫这次来是想跟皇后娘娘夸赞你那好儿子的!他可真是玩的一手两面三刀。” 赢青檀听他语气不善,心中也越发不悦,“二长老这是什么意思?钰儿年纪尚轻,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妥,二长老直说便可,何必这样明嘲暗讽?实在不行,说给本宫听,本宫自会好好教导太子。” 在赢青檀眼里,她的这个独生子比同龄的所有男子都要优秀千百倍,哪里容得到二长老这样阴阳怪气的挑刺? “你!都是你管教无方!”赢辛气的脸色发黑,他眼睛地下也是一圈青影,看得出昨夜没能好睡。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说道,“齐钰他明明有着我灵山的尊贵血统,他却跟大楚合作,自己带着几万士兵清剿了灵山,山上几位长老虽然从密道逃出,可是还让他给堵住杀了!” 赢青檀听闻此言眼前发黑,“怎么会,钰儿他怎么会!灵国所有人都被杀了么,灵国可也算是钰儿的母家,他怎会如此行事,不会的。” 赢辛喘着气,“消息已经确定了,灵山上下无一个活口,灵城被烧,镇守长老和家眷全部被杀,齐钰怕是已经知道了上虞朝堂中灵国势力的存在,所以才杀上灵山来泄愤!真是……真是恩将仇报!” 二长老当然清楚他们灵国人的打算了,二长老最近也渐渐尝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弄权的滋味。他怎么会舍得就这样放手?可是他们还觉得自己是在帮助齐钰治理上虞国,齐钰这样剿灭灵国就是不仁不义。 赢青檀头痛症又发作了,她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么大的事钰儿怎会不跟本宫商量?本宫是他的生母,钰儿他对本宫一向是孝顺信任的!” 赢辛冷笑着说,“真是无知蠢妇,在皇家还有什么骨肉亲情?你可别忘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可是上虞国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他这次行动要瞒着的人,第一个恐怕就是你这个出身灵国的母亲!” 赢青檀听到这番话,想到齐钰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有她这些年帮助灵国做的那些事,赢青檀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二长老才不管赢青檀在想什么,他冷声道,“灵国此仇不能不报,既然如此,我灵国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齐钰想要将我们踢出灵国,老夫必然不能让他顺心如意!” 二长老有武功在身,他听到远处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大殿的门在外面打开,刺眼的光亮让赢青檀有些恍然,她眨了眨眼睛正要发火,看清了进来的人之后,却换上了笑脸,“皇儿你回来了,快到母后这里来,让母后瞧瞧你。” 齐钰不动声色地走到近前坐下,“儿臣给母后请安。”大殿的门重新关上,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去东边跑一趟回来,都瘦了,母后让人炖点补品给你吃。”赢青檀打定主意不主动提起之前听来灵山的事。 可是齐钰却不让她如愿,“你我母子之间,还有必要这样藏着掖着么?灵山的事母后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赢青檀笑容一僵,“太子说什么,母后怎么听不明白。” 齐钰掩去了眼中的受伤,淡淡地垂眸道,“母后还要继续瞒着儿臣,么?母后其实姓赢不姓郑,还有母后这些年……帮助那些外戚的事。” 齐钰忍了忍才没有说出“勾结外戚”这四个字,他叹了口气,“儿臣其实早就知道了,母后没必要再这么辛苦的隐瞒下去。还有,刚才这大殿中有别人来过吧,是灵国幸存的哪个长老?” 赢青檀结结巴巴地解释说,“钰儿,你听母后解释,母后是一心为了你的,绝对不是要害你,,灵国人是母后的母族,你身上有灵国的血统,他们说了会帮着你,帮着你完成统一大业……” 齐钰笑了,“母后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灵国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早就超越了为臣子的本分,而且……难道母后就没有发现么,他们越来越不听话了,其实呢,他们想要的更多。” 赢青檀瘫软地靠在椅背上,她早就失去了夫君的心,所有的只剩下齐钰这个儿子而已。如果再母子离心的话,那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赢青檀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年要接受灵国的条件帮助他们。什么完成统一大业,什么名流千古的太后,这些哪里比得上儿子重要? 第223章 蟹奴 齐钰站起身来,背对着赢青檀,“灵国人无兵无卒,更无领土子民,他们就像蟹奴一样令人作呕。母后听说过蟹奴么?他们寻找到缝隙,然后寄生入螃蟹的身体内,在螃蟹体内生长出自己的触须,一直蔓延到全身。这样蟹奴就能控制螃蟹的行动和心智,驱使螃蟹为自己觅食,吸收螃蟹的养分,到最后螃蟹完成自己的使命就会死去。” 赢青檀斜倚在凤座上,目光混沌而茫然,蟹奴……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可怕的存在,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钰儿,母后只是,母后只是想帮帮你,母后怎么会帮着外人跟你作对呢?母后以为灵国的势力进入上虞朝堂,会增强实力,然后你就可以早日一统天下了。” “一统天下么?”齐钰笑了,“难道不是母后您自己更贪恋这天下带来的权位尊荣,所以才会对灵国人言听计从。” “不……不是的,钰儿你是母后唯一的孩儿,我怎会害你?” 齐钰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母后的确不会害我,可是母后优先考虑的却是权利,母后引灵国势力进入上虞国,父皇不知情,儿臣也不知道,要不是儿臣自己查出来,恐怕母后照样不会说吧?还有,儿臣的侧妃孟氏是怎么回事,难道母后能不清楚?” 赢青檀眼中染上惊惶之色,“钰儿,不要将此事告诉你父皇。” 她曾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冷了,早就可以不在意齐染亦的态度,可是这一刻她却忽然发觉自己还是不愿意看到齐染亦更加厌弃的目光。他们夫妻虽然已经形同陌路,可是,她不想要他更加痛恨她。 齐钰痛苦地闭了闭眼,“母后引灵国在父皇的江山中作乱,儿臣不得不将此事禀报给父皇知晓,母后看顾母族原也无可厚非,可是母后可曾想过,若是灵国人掌控了朝局,您的夫君将如何自处?” 灵国人一旦掌握了上虞国的大权,那么他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扶持齐钰这个有灵国血脉的傀儡皇帝登上皇位。然后,齐染亦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赢青檀的行为已经形同叛国,还有后宫干政这一宗大罪,顾及到母子亲情,齐钰并未说这些。 齐钰叹了口气,不再看身后的人,“母后不用忧虑,这件事朝臣们是不会知道的,有儿臣在,定然能保得母后此生的富贵荣华,母后以后就在后宫颐养天年吧,儿臣忙完了这阵子再来跟您请安。” 齐钰一甩袖子,决然地离开了。宫女们试探着进来,看皇后主子是否需要人伺候。赢青檀伏在凤座上,声音空旷的如同从地下传来一样,“你们都出去,本宫累了,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赢青檀绝美的面容似乎瞬间变得苍老,她明白自己因为一时的贪念和不甘都错失了什么。唯一儿子的信任,还有夫君残存的不忍之心。 上虞皇齐染亦住的宫殿院子里,引活水挖了一个大莲池,里面养着鱼儿。齐染亦闲暇之时几乎都是在自己院子里,要么跟自己对弈,要么就坐在池边钓鱼,一坐就是个把时辰。 齐染亦坐在池边一块打磨光滑的汉白玉原石上,沉默着听齐钰说完灵国的事。他不惊也不怒,手持钓竿专心地盯着水面,“嗯,你现在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父皇很欣慰,父皇不是个合格的帝王,上虞国交给你,朕也就放心了。” 齐钰跟以往的反复推拒不同,他闷声应了,“是,儿臣愿意接下父皇手中的担子,定然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齐染亦似乎对齐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如释重负地笑着说,“父皇最后助你一把,灵国人在朝堂有些重要位置都有他们的身影,接下来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等灵国的人被连根拔起之后,你就登位吧。到时候朕也能安心出家修行,为自己前半生犯下的罪孽赎罪。” 齐钰一愣,连忙反对道,“就算儿臣登位,父皇也可以太上皇之位在宫中荣养,何必要去清修呢。” 齐染亦不在意的笑了笑,“朕曾经心入魔障,犯下种种难以弥补的过错,对不起上虞国的列祖列宗,对不起上虞国的子民,更对不起……她。朕也只能去静心潜修,等百年之后再下去跟他们谢罪吧。” 齐钰不知道齐染亦说的那个“他”是谁,齐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等日后父皇还是这个心愿,那儿臣必然要为父皇达成所愿。” 齐染亦浅笑着并不答话,只是继续专注地拿着鱼竿,仿佛老僧入定般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齐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儿臣告退。” 齐钰刚转过身,就听到齐染亦的声音,“你的母亲虽然因为急功近利,几乎犯下大错,可是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对你的心意也是爱重的,你日后也不必过分苛责于她,人与人相处的缘分不过寥寥数十载,万不可做出日后让自己悔无可悔的决定,你可明白?” 齐钰点点头,“儿臣明白父皇处处为儿臣着想的一片心意,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继续孝敬父皇母后,朝政归朝政,这些与血脉亲情不应当混为一谈。” 齐染亦欣慰一笑,“好,你既然想的如此透彻,为父可放心了,想必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快去吧。” 齐钰回到太子府,孟氏已经被软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既然已经与灵国人撕破脸了,那就不必要留着这个细作装样子了。齐钰刚回到京城就下令孟氏和几个陪嫁婢女都不得从院子里出来,不得与外人接触。齐钰面色如常走进了荷香苑,孟氏被禁足在正房内,外面有侍卫把守。 守卫推开了房门,孟氏正坐在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却没有带任何装饰。不施粉黛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她看到齐钰进来,迟钝地抬眼看着他,过了片刻,她的眼睛里才猛然散发出希冀的光彩。 孟氏起身跌跌撞撞地扑进齐钰胸前,“殿下,殿下是不是跟妾身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如此行事?妾身要是做了什么让殿下不高兴的事,殿下说出来,妾身一定改,请殿下不要生气,不要惩罚妾身了好不好?” 孟氏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水眸,恳切而委屈地看着齐钰,美人泫然欲泣、柔声恳求的模样,比起梨花带雨时更能引出男人的保护欲。孟氏这几天被禁足,无法与灵国人联系,根本没有机会得知灵山上发生的事。 不过齐钰此时压根儿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他错开一步,避开了孟氏的触碰。齐钰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这才冷笑着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才进了本宫这太子府么?又是因何留在本宫身边么。” 孟氏一怔,低声说,“臣妾虽然起初是皇后姨母送给殿下的,可是妾身对殿下一见钟情,日日都盼着殿下能来荷香苑。” 她羞红了脸,飞快地瞟了一眼齐钰,“妾身留在殿下身边,自然是因为,因为对殿下的全心爱慕。妾身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殿下,殿下对妾身有什么不满意的,您说出来,妾身一定改正。” 孟氏的声音娇羞婉转,齐钰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嘲讽地笑着说,“全心爱慕,全心全意,叫你说出来可是玷污了这两句词儿。” 孟氏怔怔地看着他无情的眼睛,不对了,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太子殿下虽然很少回后院来,可是每次见到她都是温柔可亲的。怎么忽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开始觉得,也许自己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孟氏身边的贴身婢女跪倒在地上,“请殿下明察啊,我家主子对太子殿下真的是一心思慕,其心可昭日月啊。” 齐钰不怒反笑,“哦?其心可昭日月?哈哈哈,你们以为本宫是可欺的蠢货么?你们从哪里来,想要做什么事本宫从孟氏进门的那之前就一清二楚,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想让你们那几个长老放松警惕。” 他看向孟氏,孟氏站在那可怜地一颤,她脚底下发软,头晕腿软的几乎站立不稳,“臣妾,臣妾没有做有害殿下的任何事。” 齐钰微微一笑,“你是没什么杀伤力,你不过是灵国安排在本宫身边监视的一个不成器的眼线而已。你来之前,灵国人就给你下了不孕的药,你此生都不会有孩子,所以本宫才能放心的宠幸于你。好让你们灵国那些老头子以为,本宫随了他们的摆布。” 孟氏听到这些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她脸色灰败,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接下来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已经不关心了。不能有孕?原来就是她以为的那些恩爱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应付灵国而放出的烟幕弹。枉费她还期待自己能有个孩子,然后登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只可惜,无论对灵国还是对齐钰而言,她始终都是一颗上不得台面的棋子罢了。 齐钰冷然地看着跪在地上那个婢女,“也许,你反而是个比她更上得台面的角色,你说,本宫从你口中能掏出多少情报来?” 第224章 怨毒之心 原本正跪在地上凄凄切切“忠心护主”的小婢女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她挥手撒了一把什么粉末,然后趁着齐钰掩住口鼻无暇他顾的时候,她飞身扑向前院的那扇窗户,一个翻滚就破窗而出。 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迷药而已,烟尘散去,齐钰放下袖子,也不急着去追,不多时就有侍卫在门外禀报,“启禀殿下,逃出来的细作已经落网,现在关押入地牢,要如何处置,还请殿下示下。” 齐钰沉声唤道,“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将这个女人所知道的一切都给本宫问出来,有结果了再去跟本宫回报。” 侍卫统领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他就退去了,太子府的侍卫和暗卫做这种刑讯的事,也算是驾轻就熟,早就习惯了的。 齐钰俯视着地上面色惨淡、状似生无可恋的孟氏,还有那几个也许是无辜的婢女,这些人今天都必须死。 他对孟氏说,“本宫前不久带兵攻上了灵山之巅,灵城和中心城内的所有人都死了,灵城也早就化为了灰烬,灵国就剩下你们这些散落在外的人了,相信彻底灭亡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如果你能说出有什么对本宫有用的消息,留你一命也无不可。” 孟氏脸上泪痕未干,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钰,“你说什么!你火烧了灵城,杀了灵城所有的人?他们有什么错!你……你真是好狠毒!你别忘了你也有一半出自灵国的血脉!” 灵城中还有她的家人,有她年迈的祖母,辛勤的父母亲,总角之年的幼弟,还有他们辛苦经营起来的家,这些都是她一直以来愿意不惜任何代价,都想要守护的所有,可是已经化为了乌有。 还有孟氏曾以为那些与太子殿下的恩爱情长,也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可笑幻想,她想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骗子,都是骗子,孟氏心中的恨意如同春雨后的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骤然得到如此噩耗的孟氏,正是惊怒交加之下,也顾不得恐惧心伤了,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齐钰,“你!我跟你拼了!” 灵国人大多都通拳脚功夫,孟氏也不例外,只是为了让细作更稳妥的潜伏在太子身边,被选中的孟氏并没有内力在身。她的功夫在自小习武的齐钰面前,只能算得上是花拳绣腿。孟氏又在急火攻心的状态下,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只存了拼命的心思向齐钰冲过去。 齐钰脸上带着几分讥诮之色,身体都没离开椅子,三两下单手就将孟氏制住,点了穴道丢在地上。孟氏身边其他几个婢女见到这样的阵仗,全部缩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齐钰正要唤人进来处置,就听见院外太子妃李氏的声音,“臣妾李氏求见殿下。”声音温婉端庄,符合作为太子妃的仪态。 齐钰本欲赶她离开,可是心念一转,“请太子妃进来吧。” 孟氏绝望地躺在地上,鬓发散乱,眼睛红肿着,形容十分狼狈。她起先还满眼恨意地盯着齐钰,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可是当她再听到太子妃李氏的声音之后,孟氏不免脸色又白了几分。 孟氏可没有忘记,过去几个月,她入门之后是怎样恃宠而骄,多次当众给李氏难堪的。过去齐钰偶尔来后院一次也是到荷香苑歇了,从不去太子妃那边,甚至连陪太子妃吃一顿饭的时间都少有。为此,孟氏过去可没少在太子妃李氏面前得意洋洋。 女人的妒火和记仇心,孟氏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知道李氏这时候一定是来看她的笑话,顺势再踩一脚的。 李氏很识趣地将婢女留在门外,自己端端正正地缓步走进来,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邋遢狼狈的孟氏,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李氏走到齐钰面前屈膝行礼,“臣妾见过殿下,方才在外面听到孟氏对殿下言行无状,多有冲撞,臣妾管理后宅,却没能为殿下管教好妾室,实在是臣妾的失职,请殿下降罪。” 齐钰当然知道李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他看着她顶着端庄贤淑的模样,用虚伪的言辞来掩饰自己龌龊的心思。齐钰心里满满都是厌倦,眼前的这两个女人除了容貌之外,没有半点可称道之处,她们在后院勾心斗角,他懒得理睬,就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么? 齐钰淡淡地垂眸道,“与太子妃无关,你无需往自己身上揽。” 李氏感激一笑,“臣妾多谢殿下谅解。”她美丽的眼睛对上孟氏的视线,恶毒的如同毒蛇的信子。李氏甚至还对孟氏笑了笑,孟氏被她看得一哆嗦,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李氏转而对齐钰说,“不知孟侧妃妹妹有什么失当之处,臣妾管理后宅,理当处理此事,殿下整日为家国天下而操劳,这种小事,不如交给臣妾来处理,殿下以为如何?” 灵国要连根拔起,这个时候太子妃的娘家李家还有用处,齐钰也早就许诺过李氏要给她太子妃的尊荣。这种事的确没什么不可以交给李氏处理的,齐钰颔首道,“荷香苑这些人,还有这几个奴才,吃里扒外,意图勾结外人对本宫不利,太子妃以为当如何?” 李氏低眉恭顺地说,“太子殿下乃上虞国之根本,孟氏身为内闱,不克尽妇德服侍殿下,反而与外人勾结,此为不忠不义。妾室失德,该杀,妾室妄图谋害主子,该杀。” 她停了一会儿,观察着齐钰平静的脸色,继续往下说,“只是还要顾及咱们皇家的体面,此事不宜张扬,在场的婢子全部灭口,孟氏死后对外只说因病暴毙,且因其身份卑微,不得入葬皇陵,殿下觉得臣妾如此处置的可妥当?” 齐钰笑了笑,“好,就照你说的办。”他站起身,“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 齐钰走过孟氏身边的时候,孟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绝望地流着泪哀求道,“妾身自知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殿下看在过去的份上,让人给妾身一个痛快,不要留下妾身在此……” 孟氏看到了太子妃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她明白自己要是落在太子妃手里必然是生不如死。齐钰的脚步却没有半刻停下来,他平静地绕过这两个女人走出了荷香苑。 李氏脸上此刻只剩下恶毒扭曲的笑容,“你不是常常跟本妃炫耀说,殿下他喜欢你么?看到了么,这就是他对你的喜欢,哈哈哈哈,本妃和李家对太子殿下还有用处,你呢?你不过是个被他厌弃的贱人而已。” 太子妃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内情,她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听人回报说太子似乎要处置了侧妃孟氏,所以巴巴地赶来多踩一脚,没想孟氏这回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太子殿下,闹得连小命都不保了。 孟氏冷笑着说,“哼,我就算是现在死了,不是也比你这个嫁进来之后一直守活寡的强了许多?呵呵,听说某个人之前送上门去,夫君都不要,你还不是更被他所厌弃?哈哈哈。” 李氏收敛了笑容,阴鸷地看着孟氏,“出身不明的贱人,你配与本妃相提并论么?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要不是看在你服侍过殿下的份上,本妃恨不得将你送去那最下等的勾栏院,让万人践踏以解我心头只恨。” 李氏忽然怨毒地笑了,她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冲着外面说,“来人啊,拿一条鞭子来,把这个背主忘恩的贱婢拖出去。” 李氏身边的几个贴身婢女进来将孟氏拖到了院子中央,李氏对守在院里的侍卫说,“殿下的意思,屋子里的婢女,一个都不能留活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别弄脏了院子,本妃不爱闻那血腥气。” 一时间孟氏身边的那几个贴身婢女全部被侍卫堵上了嘴巴带走,绑到别处去行刑。孟氏已经没了理智,喋喋不休地诅咒着李氏。 李氏一步一步走到孟氏身边,微微一笑,“将她的衣裳给我扒光了,拿鞭子沾了水抽她,直到她再也骂不出来为止,开始吧。” 李氏那几个婢女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样恶毒的模样,虽然有些惧怕,可是都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很快就将孟氏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深秋的黄昏有些凉意,雪白的身子不多时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毕竟曾经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院子里的侍卫都低了头。 “李氏,你这个贱人毒妇!你会遭报应的,你这种女人,殿下是永远都不会喜欢的!”孟氏被齐钰之前点了穴道,想要为自己遮掩都不能,她羞愤欲死地破口大骂。 李氏冷冷地蹲下身子,在孟氏耳边低声说,“殿下喜不喜欢,本妃已经不在意了,太子殿下他本来就没有心,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的。所以本妃有什么好怕的?这天下没有女人能越过本妃的地位!呵呵呵,而且本妃还活着,本妃要母仪天下,而你,就要死了。” 李氏站起身,挑了个力气最大的婢女,“行刑,可别省着力气,让侧妃娘娘失望。” 第225章 宫中细作 鞭子的脆响一下一下,孟氏起初还骂骂咧咧的,后来声音渐渐低了。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痛呼声,“啊!贱人,折磨人算什么,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啊!”孟氏因为一刻不停的疼痛,让她的意志几乎崩溃。 期间她还晕过去了几次,都被李氏叫人用冷水泼醒了继续鞭打,直到最后,孟氏又一次脑袋一歪没了声音,这次她是睁着眼睛的。 李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浑不在意地端着茶盏,“再把她泼醒了,继续打。”反正只要孟氏这个人是死在太子府内的,她是什么死法儿,谁会在意?看齐钰的样子,已经是打定主意不再过问此事。 行刑的那个婢女皱着眉上前探了探孟氏的鼻息,气息全无,明显是已经死了。那婢女被唬了一跳,连连退后好几步,颤声道,“主子,主子,她……她似乎是已经死了。” 孟氏赤身躺在院子中央的地上,周围溅满了鞭打时留下的血迹,一身雪花颜色的肌肤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她浑身上下都是皮肉绽裂、血肉翻出,血乎乎的伤口附近还有青紫色的瘀痕。 孟氏就那样大睁着双眼瞪着李氏的方向,黄昏时刻夕阳的暖光笼罩在她遍布伤痕的身体上,她的眼睛似乎还泛着流动的光彩。这场面看起来甚是诡异,李氏的几个丫鬟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可是她们迫于自家主子的威势,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一阵凉风刮过,李氏感觉有些起鸡皮,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据说黄昏时刻是白天与黑夜的交接之时,这个时候魑魅魍魉最容易跑出来作怪。 李氏也不敢再看院子中那具孟氏的尸身,她强自支撑着站起身,故作镇定地说,“死了就死了,都是没出息的东西!你们都怕什么,她犯罪伏诛而已,这是罪有应得,咱们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她转身对那些侍卫说,“都愣着做什么,快点把她带到城外埋了去!这也不能说咱们太子府苛待人,给她顺便弄口杉木棺材,等完事了到账房领银子去,就说是本妃的意思。” 太子妃李氏说完就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这个院子她以后再也不想踏足!李氏往前院去,想到书房给齐钰回禀孟氏已经伏诛。可是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口,“太子妃请回罢,殿下说他已经知道了。” 李氏傲气地扬着下巴,“好,本妃也算不负所托。请殿下保重身体。” 齐钰在书房里听到李氏离去的声音,其实从李氏开始对孟氏鞭打的时候,齐钰在前院就已经知道了。在这太子府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线,这个女人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歹毒,为人没什么本事,只知道在后院争风吃醋还下手狠辣,这种女人他多一眼都不想看到。 上虞京城的各家权贵都听说太子府的孟侧妃因病暴毙了,虽然有些知情人能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并没有人在意。大家只知道太子府现在又只剩下太子妃一位女眷了,宫里的皇后娘娘着急太子的子嗣,他们家的女儿说不定又有机会。 可是这一次,皇后娘娘对此似乎并不过问,太子齐钰在上朝之余也是忙的没时间赴各家的宴会,朝堂中只有几个人知道太子在做什么。先是几个地方小官吏一夜间忽然被抄家下狱,等不得秋后就全部问斩了。 就连京城朝堂上,太子和几位六部几位关键大臣之间都隐隐有些紧张的氛围。这些臣子的共同之处,都是在五年前才陆续进入朝堂中的,他们与太子殿下之间能有什么问题?众臣猜测纷纷,大家不免都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大楚皇宫内,入夜之后宫门按时下钥,就连各宫之间,没有令牌也不能相互串门。尤其是那些宫人,到了这个时间没有主子的命令不得在宫中其他地方随意行走。 这天夜里,巡逻的禁卫军按照惯有的时间和路线从夕凉殿前经过,忽然有一个黑影,隐藏在宫墙的暗影中飞速的移动着。他避开了守卫翻身进入了夕凉殿的院子里,那人使出轻功正要往前的时候。 面前忽然落下了五六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闯入者心知自己落入了包围情势不妙,他也不敢恋战,转身又要飞出宫墙逃跑。 可是他刚离开地面,脚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抓住他的暗卫也不说话,稍微使劲儿将此人摔到了院子中间。剩下几个暗卫上前,瞬间制住那个人,并扯下了他的面巾,这时候院子四周的灯柱亮了起来。 楚祁夜揽着披了披风的林曦月正站在院子里,身旁还有那四个贴身侍婢,林曦月微微一笑,“果然是位女儿家,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黑色面巾下是一张清秀的面孔,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夕凉殿今天明显是有所准备的,应该是专门等着她上钩。她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人家的陷阱当中趴在地上咬着牙不说话。 林曦月也不生气,“你不说,本宫也有办法知道,叫大总管来辨认一番不就行了,那些来自灵国的人,跟你接头之后都安排什么任务了?”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林曦月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今夜要同陛下去城外温泉行宫,带走了晓风和穆锦这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只留下太子殿下和襄亲王两个孩子,还有一众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宫人。 因为根据之前秦牧的跟踪得来的情报,发现了灵国人留在皇宫附近的一些记号。灵国那些人很可能在早先已经跟皇宫中的细作接头过了,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将计就计,设个局引蛇出洞。这次就是要让宫里的那个细作觉得自己有可趁之机,意图绑架两位皇子来搅乱楚国。 这个出身灵国的细作果然上钩了,对于胆敢打自己两个孩子主意的人,林曦月可没什么好脸色,她冷然道,“你坚持不说也无所谓,本宫没那个耐心更你耗着,秦牧周煜,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从她口中问出这个城中是否还有她什么同伴。” 想到还在寝殿安然睡觉的两只小包子,林曦月这次是动了真怒,她转身和楚祁夜回到寝殿中,楚祁夜捂了捂她有些冰凉的手掌,笑叹道,“别生气了,有你我在,这世上还没人能对那两个臭小子不利。” 外室那张宽大的软榻临时改成了两个孩子的床,林曦月隔着纱幔看到他们两个并排躺着,正在甜睡的白嫩小脸。她心中的逐渐安定下来,自从当了娘之后,心态的变化还真是不小啊! 林曦月叹了口气,“想到有人要打他们的主意,我就乱了方寸。” 外殿有晓风她们几个盯着,楚祁夜揽着林曦月进内殿安寝,“时间不早了,你也安心睡吧,明儿一早周煜那边应该就能有消息了。” 林曦月笑着说,“有你在,我有什么不安心的?睡吧。” 第二天早上,等楚祁夜下朝回来,周煜和秦牧就过来回报了,“那个女人名叫秋香,本姓于,十岁入宫,身份是汝城通县的普通富户出身,他们一家从祖母那辈就从灵山上下来的,所以单看身份并无可疑。此人是原来在冷宫伺候饭菜的,后来冷宫空置又到了浣衣局。灵国人在红袖坊出现之前,就先联络上了她。” 楚祁夜冷着脸说,“联络上之后的行动呢,说了什么。” 周煜看一眼秦牧,低下头有些艰难地说,“让她在宫中见机行事,引发混乱。说是陛下和娘娘身手了得不可小觑,所以在必要时……可对两位小殿下,出手行刺,乱了陛下和娘娘的心神。” “不对朕下手,偏要去针对小娃娃?只敢对幼童出手,朕应该觉得灵国人看得起朕,还是该觉得他们全是废物?”楚祁夜冷笑着,他身上飙出的冷气威势,压制的周围几个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只有林曦月面色如常地说,“有关京城细作的名单,她知道么?” 周煜硬着头皮上前,呈上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就是这些了。” 林曦月拿起来细看,上面除了性姓名,还有一部分人的住处和现在所从事的职业。有车夫、商贩、农人,还有开酒楼的老板,受某个官员所宠爱的小妾……还真是贩夫走卒无一不包含在内。 楚祁夜也拿起来粗略扫了一眼,将那张纸拍在桌子上,“就照着这上面写的去查,核实准了之后,就让这些人都无声无息的彻底消失,不要再京城中引起百姓的恐慌,该怎么做,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吧。必要时候可以去找卫三协助。” “是!”两人干脆地应了,上前重新收起那张纸,“属下告退。” 大楚开始进行着拔出桩子的行动,按照提前掌握的一些名册有条不紊的推进。楚京有不少人家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的邻居失踪了,或者是市场上卖肉的那家人不见了…… 等负责启用钉子的那些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几乎是与此同时,他们又得到了灵山覆灭的噩耗。密信是赢璟尧让人发的,召唤他们迅速离开楚京,全部聚集到上虞都城去。 第226章 年关将至 京城里最近风云暗涌,林曦月这边倒是稍微闲下来了。沈瑶之前送信进来,说这天要带着卫子恺入宫来跟两位小殿下玩耍。立冬之后,夕凉殿各处都换上了棉帘子,正殿里燃着几个火盆,将室内烘的暖意融融。 室内温暖,并不用穿着太臃肿,林曦月只穿着月白色薄夹袄,同色出风毛边如意纹马面裙。两支白玉簪子松松挽了个堕马髻,外客未见,林曦月也不好像往常那样在软榻上歪着。 她只端坐在书桌后翻着一本账册,这张书案是林曦月专用的,在她手边还有厚厚一沓没看完的册子,每逢年关这样的事总是少不了的。风华楼的产业有人盯着,她只需要偶尔看看就行。 可眼前这些却都是林曦月名下的产业,就算各家掌柜都是可信中用之人,她这个家主年底不查账到底也不像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沓则是身为“皇后”要做的公事,里面有当年宫里的各项开销,预备年节的赏钱用度,还有到了新年时要赏给各皇亲和权贵大臣府中的物件清单。 林曦月看着书案上堆积的册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事看上去比征战沙场轻松许多。然而在林曦月心中反倒觉得眼前这些事繁琐闹心的很,看账册对她而言,虽然觉得絮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算驾轻就熟。 却是皇宫的各种琐碎事务,还有如何衡量赏给宗亲权贵们的东西,这些让她着实头痛得很。楚祁夜向来也是不耐烦这些事的,林曦月只好“在其位谋其政”,还好有晓风她们几个帮衬着列礼单。 楚祁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林曦月烦恼蹙眉的模样,摇头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赏赐的东西你就随便看着办吧,他们还敢说什么不成?” 林曦月叹了一声,“真是麻烦的很,轻不得重不得,赏赐都是在除夕前的宫宴上给各家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总是要权衡各家的分量给赏赐的,要不然难免有人心里不平衡。” 皇家的赏赐通常都是有含义的,就算帝王一时兴起赐下什么东西,也会被臣子解读出含义来。所以这方面也不能太马虎敷衍了,除了各宗亲的赏赐一视同仁之外,依照论功行赏的原则,卫大将军府上的赏赐也不能薄待,还有丞相,六部尚书…… 林曦月看了一遍名册已经有了想法,宫中历年的赏赐都有规制记录下来,大体上还是照往年的规制办,赏赐之物都是按照规制列了单子从国库出,就是个别重臣需要调整一番。 林曦月决定还要给几位重臣从她与楚祁夜的私库中出几样东西加进去,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林曦月过去治理风华楼一向的行事作风。参考前世的“奖金”制度,赏罚分明,并且赏赐足够丰厚诱人,才能有效提高下属的劳动热情。 楚祁夜踱步走到林曦月身边,知道她在忙也不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林曦月点了点名册上圈出来的几个大臣,“这几位今年表现不错,几位大人都辛苦了,平日里他们也都安分守己,有功就要厚赏,我打算从私库里寻几样东西,额外加进赏赐里面去,你觉得如何?” 楚祁夜低头粗略扫了一眼,圈出来的几个都是在今年立功的大臣,或者是在自己位置上表现卓越的人,他含笑道,“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我果然是眼光好娶了个财主回来,娘子待手下人向来大方。” 林曦月笑着嗔道,“嗯, 你家夫人是个富婆,你可得好好巴结着。要是弄个富豪排行榜,说不定我还能做个女富豪魁首呢。” 林曦月除了那些金银珍宝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铺子、田产、庄子,粗略算一算也是一笔能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了。参考前世的某某斯富豪榜,要是这里有这么个东西,林曦月有把握自己至少能上榜。 说出去外人也许都不能相信,帝后二人的私库中,楚祁夜的“创收”远远不如林曦月的。私库里堆满了奇珍异宝,还有巨额的金票银票,可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林曦月从商得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风华楼搜罗来的。 皇帝没有俸禄这一说,楚祁夜又从来不在人前表露出自己有任何喜好,群臣也不知道要给皇帝进献什么东西来讨好。为了不让马屁拍到马腿上,群臣也就只在年节之时,或者天子寿诞之日给楚祁夜送些珠玉金银,古玩字画什么的,全是些不偏不失的礼物。 林曦月和楚祁夜的财产全部是一起登记入库的,从来不分你我。可是如果非要算一算的话,那林曦月入了私库的财产大概是楚祁夜的两倍左右,这样还没有算上林曦月的其他的不动产。 椅子是双人位置的帽椅,楚祁夜揽住林曦月的肩膀在她身旁紧挨着坐下,有几分邪气地笑着说,“哦?要怎么巴结才好呢?” 他在她泛着粉色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这样可以么?还是说……”他偏过头在她水嫩的红唇上厮磨深吻,许久才结束,“这样?” 林曦月脸色微红地看着楚祁夜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眼中的魅惑之色让林曦月几乎溺毙在其中。她心中仿佛开出一朵朵浅粉的桃花来,成婚几年过去,她没觉得看他腻歪,反而觉得他更好看了。 嫁了楚祁夜这个绝美绝伦的夫君,有个缺陷就是……当他不要脸的调情起来,实在太容易让人脸红了!成婚几年,已经是两个孩子娘的林曦月很没出息的撇开视线,红着脸嘟囔道,“祸水!” 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楚祁夜愉快地低低笑出声来,等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做,他见好就收也不继续逗弄她。“我先去书房了,卫三和丞相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林曦月含笑说,“去吧,卫三既然来了,那沈瑶应该就快过来了。” 楚祁夜离开之后,林曦月又看了会儿账册,晓风进来回禀道,“启禀主子,卫三夫人携将军府小公子在外求见。” 林曦月起身说,“快快请进来。” 沈瑶进来,身后的婢女抱着卫子恺,见到林曦月就赶忙要下拜。林曦月挽住沈瑶的手臂,“说了多少次你是我义妹,没有外人在不用多礼。” “哎,臣妾尊旨。”沈瑶笑着应了,“孩子的礼,义姐这做姨母的总是要受的,子恺还不给皇后姨母行礼?” 小孩子这个时节出门难免会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只见圆滚滚的小包子动作笨拙地往地上一跪,奶声奶气地说,“卫子恺给皇后姨母请安。” 卫子恺皮肤白嫩,举止又十分乖巧,他一字一顿煞有介事的模样,林曦月看着心里爱的不行。弯身将他抱起来,“子恺这些天都没进宫来,有没有想姨母啊?嗯?” 卫子恺眨巴着黑亮水灵的大眼睛,“想!姨母这里的点心好吃!” 林曦月失笑,看来是惦记着她宫里的点心呢,“穆瑶去把昨儿聆风来做的牛乳蛋酥、鸡蛋糕、梅花酥全都拿来,再泡壶普洱来。” 林曦月拉着沈瑶在桌边坐下喝茶,“这几样点心都是入口即化,甜度也正好,你也用点。” 沈瑶捡了一块梅花酥,笑道,“果然美味,聆风真是巧手。”她看一眼自家吃的满脸点心渣滓的儿子,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子恺在家里总是念叨着要找两位小殿下玩耍,我想着义姐没空,所以就拘了他几日。” 卫子恺仰着小脸说,“殿下!哥哥,找哥哥玩!” 沈瑶柔声制止道,“要喊殿下,不能喊哥哥。” 林曦月不在意地说,“孩子都小,随他们怎么叫去,他们兄弟三人年龄相当,想要怎么称呼彼此让他们自己去牵扯吧,咱们何必管那么多?” 沈瑶应声道,“能给两位殿下做陪读玩伴,这是子恺的福分。” 林曦月笑道,“等他们三个年纪大几岁之后,启儿逸儿就要从夕凉殿搬出去,我是打算让他们哥俩成年前都住在一个宫里,到时候你要是舍得,子恺有时候不想出宫也可与他们俩同住。” 沈瑶感激一笑,“能得义姐如此爱重,妹妹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对了,冬日里出府走动的机会少,我就动手绣了一幅被面,知道义姐偏爱素净雅致之物,选的是莲青色的背面,风拂海棠的图样,大约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了。” 林曦月颔首道,“你明白我的喜好,倒是劳烦你做针线了。” 晓风早就带了午睡醒来的楚御启和楚御逸进来,三个孩子正在宽大的软榻上玩的不亦乐乎。卫子恺小朋友听到楚御启叫楚御逸弟弟,他也傻笑着一咧嘴,“逸儿弟弟!” 楚御逸黑了脸,“叫哥哥,我比你大,你该叫哥哥!” “弟弟!”卫子恺喊得欢快,在他的心里,他喊楚御启哥哥,楚御启又喊楚御逸弟弟,那他应该叫弟弟的。 楚御逸气的不行,伸出小手捏住卫子恺脸上的软肉,“叫哥哥!” 卫子恺怔怔地看着楚御逸凶巴巴地小脸,他瘪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全过程中,楚御启只沉默地玩着自己的小型沙盘,一派隔岸观火的悠闲态度。真是两个笨蛋啊!在他看来,分不清哥哥弟弟的卫子恺是笨蛋,跟笨蛋讲道理较真的逸儿更是个笨蛋! 第227章 妾心不可说 卓风从西南回来的路上又被林曦月派回通州处理总部的事情,到入冬了才得以回到楚京来。跟林曦月禀报完公事之后,卓风就急急忙忙地直奔红袖坊。晴儿一见到卓风就惊喜交加地说,“卓统领你可回来了,之前听说你失了联系,我家主子可是担心的很呢。” 卓风听了一怔,“是么,她最近可还好?” 晴儿故意叹了口气,“好不好,你自己亲眼看到不就清楚了?”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二楼轻语的房间门外,晴儿笑着推开门。轻语早就知道卓风平安的消息,可是乍见到本人,还是难免心神震动。 卓风进了房间,晴儿贼笑着退出去为他们掩上了门。轻语压下心中百般复杂的情绪,起身迎他,“你回来了,坐吧。” 卓风痴痴地看着她低眉为自己斟茶,心神微荡间,心里的话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在担心我么?” 轻语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她继续稳稳地将茶水缓缓注入杯子里,涓滴不漏。“此事对风华楼非同小可,轻语这处在外圈的人,当然对此事也是在意的。”她心里暗暗嗔怪着,都是晴儿那个大嘴巴的臭丫头! 卓风心中一冷,他端起茶杯小口喝着,轻语也只在一旁垂眸饮茶。窗外是布满阴霾的天空,铅色的云朵层层压着,坐在房间里能听到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轻语眸光淡淡地看着窗外,“傍晚恐怕要下雪了。” 卓风终于忍不住说,“轻语姑娘对我是怎么看的?” 轻语心中一颤,她目光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卓风,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卓统领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卓统领青年才俊,行事周密稳妥,您这些年统领风华楼各部有功,是主子身边头一号看重的人,轻语对卓统领当然是既敬且佩的。” 卓风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卓风不想在继续回避,自从他跟随楼主来到楚京认识了轻语之后,到现在这些年过去他都没有一次逼迫过她。卓风一直耐心地陪伴着她,等着她,可是到现在轻语都是仿佛不明白他的心意。 卓风清楚,轻语那般聪慧灵透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一直以来她只是装作不知而已。卓风可以继续等待,可以继续忍耐一心思慕的孤寂,可是他却再也不能忍受满腔的爱意被人刻意无视的状态。卓风现在只想要轻语表示,知道了他的心意,哪怕她不愿意接受也好。 轻语握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着,终于到了要摊牌的时候么?她心里慌乱如麻,在红袖坊开起来之后,轻语还从来没有在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会感觉到这样的无所适从,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拒绝吗?说的太重怕会伤到他,她心中其实是在期盼着他的,可是理智却在反复咆哮着“你配不起”!轻语表面上平静如斯,可是内心里却反复煎熬了几个轮回,她恨不得丢下东西转身离开躲起来。 轻语斟酌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说,“卓统领对轻语的心意,轻语明白,并且为此感恩戴德,轻语对卓统领也是敬佩非常,只是轻语自知身份低微不堪为良配,早就已经许愿此生不嫁,可如果……” 她抬眼看一眼卓风,下定决心似的说,“如果卓统领对轻语尚有执念,那么,卓统领可以随时来我这红袖坊,轻语……轻语随时在此恭候大驾,在卓统领成婚之前,轻语愿意暂代统领的……红颜知己。” 轻语说完这番话已经接近极限,早就飞红了一张俏脸。 卓风怔怔地看着她,伸出手去就在将要触碰到她凝脂般的脸颊之时,忽而缩回手怆然笑道,“轻语姑娘这是打算为我破例,招我为入幕之宾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作践你自己!” 轻语当他跟那些在欢场强买强卖的男子一般么?在她眼里,他贪慕的只有她的身体和美色么?卓风一回到京城顾不得休息就赶来看轻语,心里揣着满腔的热情,却被轻语三两句话尽数泼灭了。 卓风心中冰凉一片,眼中满是隐忍的悲痛之色,“轻语姑娘何必要这般勉强,我虽是风华楼统领也断不会强迫于你,你既这么说了,我心中也该明白分寸。你放心,以后除了公事我不会再来打扰。” 卓风冷着脸站起身来,走到门跟前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说,“轻语,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没有心!” 轻语盯着卓风的背影,看着他掩上门出去。她眼中在不知不觉间就聚集起了一汪泪,她腾地起身撞倒了凳子,跌跌撞撞冲到门口,完全不复平日里淡然优雅的举止。可是当她的手拉住门栓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轻语扶门站着,停下了动作,刚才冲动之下,她想追出去,她想将他追回来,她想要告诉卓风,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是轻语却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她像失了魂魄一般慢慢走回去在窗户边坐下来。 轻语倚靠着窗棂,双目失神地看着窗外愈发阴霾的天空,当年被那个逼死她全家的仇人抢去做妾,受尽了屈辱好不容易逃出来,仓惶地被追赶之时遇到了主子。主子为她报了仇,提供了容身之所,还给了她靠自己本事安身立命的道路,甚至给她能够选择的权利,她当时义无反顾的接手红袖坊,并说出“此生不嫁人”的承诺。 谁曾想二十五岁那年会遇到卓风,真是造化弄人。轻语跟卓风说得那些话,也是她鼓足了勇气发自肺腑的。她早就是个残破的身子了,又在风月场中做了多年的生意,在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名声也已经不洁。她配不上他,是决计不能嫁给他为妻的,以轻语的骄傲,她又不愿委身做妾,所以她想到了这个法子,只在这红袖坊中每日等着他来。 既然卓风还未婚娶,那他们暂时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哪怕只有几日,也算是不负此生了。轻语却想不到卓风竟会是那样暴怒的反应,她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生气,更是真的……伤了心。 轻语在卓风离开之后就想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一颗真心被如此践踏,怎么暴怒也是应当的,轻语开始恨自己。不过她却不后悔当年的选择,没有遇见主子,没有这个红袖坊,也许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晴儿看到卓风出来笑逐颜开地迎上去,“卓统领,怎么样?有没有跟我家主子甜蜜蜜地互诉衷肠啊!” 话说了一半她也注意到卓风的脸色不太好,连忙低声说,“出什么事儿啦?吵架了?不会吧,我家主子之前听见你今儿要来还很高兴呢。” 卓风笑了笑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情我愿的事,你家主子看不上我,也没什么。你别送我了,块回去给她宽宽心,让她不要往心里去,我……就先走了。” 卓风说完状似不在意地潇洒摆摆手,也不要人相送,独自下楼去了。晴儿不明所以地目送卓风出门去,这才着急地回房间去。推开门就看到轻语背对着门口坐在窗户边,正专心地盯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晴儿试探着小声询问,“卓统领刚才出去脸色不太好,还让奴婢回来好好安慰主子,卓统领还说什么主子看不上他,奇奇怪怪的,你们两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卓统领粗枝大叶得罪了主子?” 轻语无力地趴在窗台上,“没什么,错不在他,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她觉得自己也许一开始就远离卓风会不会比较好?也许那样,他们两个人到现在都不会这样的伤心。 晴儿听出她情绪不佳,浅笑着说,“主子不必太过忧虑,如果有什么矛盾,说开不就好了嘛,卓统领还不是一有空就往咱们这儿跑?等他过来之后,你们说几句话就能和好了。” 轻语回过身来,终于忍不住哽咽,泣道,“他不会再来了,他说不来就不会再来了!” 晴儿被自家主子满面泪痕的模样惊到了,轻语伏在桌上不住抽泣,哭的脸颊红涨。晴儿自打被调到轻语身边服侍,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见过自家主子哭过,更别说是这样不加掩饰的哭泣了。 晴儿愣了一会儿,才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那……男人说话,有时候啊也是一时的气话,等他想开了自然就会重新出现的,再说,这么些年了卓统领身边虽然免不了有些莺莺燕燕示好,可是他谁也不搭理啊,一心一意都是主子,主子就安心吧。” 晴儿说着话,拧了个湿帕子给轻语,“主子快擦擦脸别哭了,这样子可太折杀咱们这大美人的风采了。再说了,咱们知道卓统领的住址,他不来,咱们也能找他去!” 轻语自知情急之下失态了,她收了眼泪,擦干泪痕说,“他这次是真的伤了心,罢了,若是他不来,就当是缘尽吧。” 晴儿还想说什么,轻语闭上眼睛说,“我想休息了,你下去吧。” 第228章 齐钰的选择 上虞国太子齐钰最近有些着急上火,他想要尽快拔出灵国深入上虞国的那些势力,可是灵国二长老等人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他们牢牢攥着手中的权利,除了上虞国出身灵国的地方官吏有几个获罪灭族,剩下的齐钰想要处理也一时找不到对方的纰漏。处理朝臣总要事出有因,不然莫名其妙的安上罪名处置,难以令人信服。 最烦恼的是,就连京兆府之类的机关都有灵国的爪牙,齐钰下令之后很多都不能得到有效的实施。可他一时又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总不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把重要大臣关起来吧,又没有什么证据! 这天齐钰又在书房中处理政事到傍晚时分,有一名侍卫匆匆进了院子,在门外禀报,“启禀殿下,灵国二长老在门外递了帖子求见。” 齐钰正在批折子的手一顿,在纸上留下一片狰狞的墨迹。怎么回事?灵国二长老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在门外求见?齐钰前段时间,自从回到上虞都城之后,就一直在派人寻找这位二长老。 据说灵国二长老是十位长老中智谋最高的人,虽然灵国其他几位长老都掌握着不同的权利,并且都有一定的决策权。可是其中能辅助灵主赢璟尧的,只有这个二长老赢辛。 齐钰心里这有一团火无处发作,他冷着脸说,“带他去正厅。” 齐钰说完这番话,继续低头批折子,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才往前厅去。齐钰进了前厅,皱着眉说,“来人,还不给客人上茶。” 他转而看着赢辛,歉然一笑,“这府中这些人疏于管教,连规矩都不懂,忘了给先生上茶,还请先生见谅。” 头发花白的赢辛面色冷静地坐在那,他枯坐了许久,连一杯茶都没有。明知道是太子府上下有意怠慢,可是赢辛倒也不生气,“老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日理万机,难免会顾及不周全。” 齐钰笑着坐下来,“这可是奇了,灵国二长老有自己的主子,怎么就对本宫称臣了呢?本宫实在是不解的很,还请二长老明示。” 赢辛垂眸静思,抛出这样的问题,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齐钰是吃准他两面为难了。当着齐钰面前,他既不能承认赢璟尧才是他的主子。为了以后在灵国立足,他更不好直言说齐钰才是他的主子。 赢辛不急不缓地说,“老臣为灵国殚精竭虑,生在灵国自然是灵国人,而灵国则是以辅助殿下完成光复全国、天下大统为己任。所以老臣向殿下称臣,这也是应当的,殿下以为呢?” 齐钰笑了,“二长老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还是皇帝,本宫可没有什么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野心。二长老这番话若是让有些人听去了,大做文章,这岂不是折煞了本宫?” 这时候有婢女端茶上来,齐钰揭开盖子闻了闻,“上好的千年古树金芽,茶汤红亮通透,味道也是香甜的很,二长老尝尝?” 赢辛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抿了口茶,“嗯,是难得的好茶。”没错,他们灵国的确从来没有将现在那位上虞皇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值得辅助的,只有眼前这位血统中带有一半灵国血脉的太子。 齐钰闲话家常般地说,“我看二长老打算在上虞国定居了,这几个地方可都是值得一去的,本宫每年冬日都要去玩上好几次。” 齐钰悠闲地喝着茶,聊起那些京城中的趣事风俗,还有冬季赏花的去处和美味的吃食。仿佛他真的只打算跟二长老喝茶闲聊而已。 二长老陪笑应着,是不是还附和着说上几句。他听着齐钰半点没有把话题往“正事”上面引的意思。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寻了个对话的间隙,开口说,“老臣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跟殿下商议。” “哦?”齐钰垂眸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本宫还以为二长老这次是来找本宫闲话家常的呢,既然如此,二长老请说吧。” 二长老看着齐钰轻浮不恭的模样,知道齐钰没有将灵国势力看在眼里。他将心头的怒火压了又压,也不打算继续兜圈子,直接说,“老臣这次前来打扰,是想跟殿下商议合作的事。” 齐钰微微一笑,“本宫不知道上虞国和灵国要怎么合作?本宫有些好奇,愿闻其详。” 赢辛以为有希望,按照提前商议好的说,“灵国的所有人愿意尽心竭力辅助殿下,帮助殿下稳定根基,待到国力强盛之后,直等到殿下登上皇位,要不了几年便可一统天下。” 齐钰挑眉道,“哦?几年就可以一统天下了?能拿下大楚么。” 赢辛志得意满地笑着说,“灵国多年前就开始在大楚布置了细作,就连内廷也不例外,老臣离开灵山之前,已经派人去启用他们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传来,启用之后,这些细作会想办法搅乱楚国,甚至要想对楚皇和皇后动手也不是没可能的。” “有趣!哈哈哈哈……”齐钰听二长老说完,捶着桌子大笑出声。 终于等齐钰笑够了,二长老脸色有些黑,他咬牙问道,“太子殿下因何而发笑,老臣说得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丝毫的夸大,或是捏造。” 齐钰摸了摸眼角,笑着说,“本宫笑,那是因为您说的太有趣了,二长老见识超群,博览群书,想必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纸上谈兵吧?” 赢辛变了脸色,沉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钰收了笑意,冷冷地说,“你们灵国的谋划要是放在大楚先皇的时候,也许还能发挥一些效用,可是现在,莫怪本宫开不起你们的布置。大楚这些年在情报细作方面,就连上虞国都望尘莫及,北境一战可见端倪,你以为楚祁夜会任凭你派去的那些蠢货摆布么?更何况,楚祁夜身边还有她在。” 二长老坐在那垂着头,脸上惊疑不定地变幻着,齐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派去大楚的细作也没打听到什么要紧的消息,还时不时会有几个消失了踪迹,你觉得你们的人能活下来几个?最新来的消息,楚京最近无故消失了好几户人家,做什么行业的都有,那些大概都是你们的人吧?” 赢辛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心里明白齐钰能这么确定的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他强撑着说,“事情目前还没有确定的消息传来,未必就是他们失手了,再说,就算没有那些人,臣等也能辅助殿下。” 齐钰笑了笑说,“本宫明白,如果留着你们,能让上虞国的国力更上一层楼,可是……”他话锋一转,“本宫不喜欢。” 齐钰看着赢辛,接着开口说,“比方说,靠着本宫自己的努力需要花费十年的功夫才能赶上楚国的实力,才有机会与楚祁夜一较高下。可是有了你们灵国的势力加入,也许就只需要五六年。” 赢辛疑惑地说,“那殿下为何不愿意接受灵国的子民呢?灵国众人需要依附殿下,殿下也需要能人们的帮助,这难道不是双赢?” 齐钰不直接回答,“本宫灭了灵山全部,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家人死在灵山一战当中吧?难道就没人痛恨本宫么?” 赢辛急忙澄清道,“不会的,殿下的顾虑,老臣多少能够明白。殿下打破了灵山独立的格局,灵国已经不在了,这样不是更可以放心使用灵国剩下的势力么?” 赢辛表情恳切地取出一块令牌,“有了这个令牌,殿下就可以号令所有的灵国势力,这下您大可以放心了吧?” 齐钰心中有些好笑,某些人啊就是一不留神就拿别人当傻子看待。不得不承认的是,赢辛这个老狐狸还是有几分聪慧的。他知道灵山不在,他们连退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早点抱紧了齐钰这棵大树。 如果赢辛可以说服齐钰接受灵国势力,那么他们灵国之前的计划一样可以实现,只不过因此损失了大半的姓名而已。 齐钰轻笑出声,“剩下的势力?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灵山上除了你们的根基之外,剩下的人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灵国的精英基本都还活着呢。本宫如何能放心?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寄生动物无声无息的侵入,然后……取而代之么?” 齐钰不屑地看着那块令牌,“这东西母后那貌似也有一块,这令牌说是有用,实际上会跟拥有它的主人一样是个傀儡罢了,关键时刻可派不上什么用场吧?” 齐钰喝了口茶水润润口,也不顾赢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你和赢璟尧的势力在灵国扎根多年,早就根深蒂固,就凭一块破令牌就能号令灵国所有势力,二长老当本宫是三岁孩童么!” 被毫不留情地当面拆穿,赢辛心头一颤,他真没想到这个太子年纪轻轻,眼界和见识却都称得上老辣。之前应付赢青檀的过程,让他对齐钰也有些轻看了。 赢辛硬着头皮说,“有老臣辅助,殿下再用一段时间就能掌握灵国了。” 齐钰笑了,“一段时间?不是自己的东西,本宫用着不放心,所以本宫选择……毁了他。”齐钰一掌拍在桌面上,抬手之后,只见那块令牌已经裂成了几块。 第229章 灵主归来 玉碎的声音令人惊心,瞬间就有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正厅内,一部分人将赢辛团团围住,另一部分则护在齐钰周围。 赢辛惨白了脸色,厉声道,“太子殿下你这个阵仗,打算做什么!” 齐钰浅笑着一步步走向赢辛身边,“扶持一个有近亲血脉的皇帝登位,然后架空本宫的权利,让本宫彻底沦为你灵国统治天下的傀儡,这就是你们灵国人的打算,本宫说得没错吧?” 赢辛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就算有武功在身,可是他也没把握打赢这么多顶尖暗卫。“殿下多虑了,灵山已经覆灭,殿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殿下就不想要我灵国的势力,不会心动么?” 齐钰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本宫有过想要将灵国势力化为己用的想法,可是有人提醒过本宫,切忌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本宫冷静下来自己想想,深以为然,灵国的势力是有用的,可同时更是根系复杂,并且绝对排外的。本宫没有把握能安稳的用灵国人办事。” 他脸颊上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那就毁了吧,免得你们转而投靠了别人,或者在上虞国到处跟本宫作对。” 赢辛喘着气说,“太子殿下这是要准备要监禁老夫么!反正老臣一片冰心在玉壶,只可惜殿下并不领情,老臣说什么都是枉然了。” 赢辛将一把短刀隐在手中,他随时准备着全力一扑,挟持齐钰然后逃出太子府。他后悔今天一个人前来太子府当说客了,没想到这个齐钰竟然心智坚定,谋略过人,他们以前还真是小看齐钰了。 齐钰不在意地说,“本宫灭了灵国的时候,还杀了镇守的几个长老,所以要杀你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不瞒你说,从灵山回来之后,本宫就一直派人在找你的踪迹,虽然想到了你们会找人示好,却还真有点意外你会亲自上门谈判。本宫还真是被小瞧了呵。” 他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那树高大碧翠的芭蕉树,“现在杀了你,其他人都还在,也没什么趣儿,左右都要一个个收拾干净的。也不急在这一时,二长老请放心,看在母后的份上,本宫今日不会对你不利,如果你再落入本宫手里,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请回吧。” 赢辛不甘心地看着齐钰,可是他也不敢再继续久留下去,免得齐钰临时又改了主意。“老臣告辞,如果殿下改变了主意,随时派人传讯给老臣,殿下请保重。” 经过刚才的对话,赢辛已经可以确定齐钰基本掌握了朝堂上有哪几个大臣都是出身灵国的。他知道齐钰想要传话,一定有办法能做到。 赢辛被人送出去之后,从后堂屏风后面绕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周尚书,另一个是齐钰身边的侍卫统领,都是他顶信任的亲随。 齐钰淡淡地说,“都坐下说话。” 周尚书皱着眉头说,“殿下为何要纵虎归山?这……” 齐钰不屑地说,“就凭他们,也只是强弩之末而已,灵国人现在没有了依仗,更没有了退路,就算咱们慢慢收拾着,不出半年一定能弄干净,至于这个二长老,他现在还不能死,因为大鱼还没到呢。” 其他人都是了然之色,是啊,赢璟尧这个灵主现在还没有抓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赢璟尧得知灵山血洗之后,应该会直奔二长老身边。 侍卫统领颔首道,“刚才二长老出门的时候,咱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也许能沿路查到他们聚会的藏身之处。” 齐钰早就打算好了,要软禁他的母后,断了她与灵国人之间的联系。他与赢青檀再怎么样也是母子,赢青檀就算因为醉心于权术地位险些铸成大错,可她一直都对齐钰这个儿子也是爱重非常。 这次软禁了赢青檀也只是暂时的,以前就是她给灵国人那么多支撑,引灵国人渗入上虞国朝堂中。现在齐钰绝不能让自己母后再被那些灵国人的花言巧语所挑唆,免得她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 齐钰叹了口气说,“未必就能够如愿,赢辛可是个老狐狸,他又有武功在身,从府中出去,他必然会提高警惕,很可能会发现有人随后追踪。况且狡兔尚有三窟,只发现一处不代表就能确定。” 周尚书肃然地说,“微臣也已经着人盯住了那几个大人的府邸,最近他们并没有什么异动,相互之间也没有联系。” 齐钰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他们是在蛰伏,等待时机。现在的情势对灵国极为不利,无论是在大楚还是上虞,他们都损兵折将,就连灵城这个根本都丢了,怎敢继续妄动?只是本宫感觉得到,朝堂上的暗涌阻力倒是加强了,他们不就是想要逼迫本宫接受么。” 灵国人的打算的确如齐钰的猜测那样,先在朝堂上让齐钰感觉到压力,然后再示好。这样齐钰切实感受到灵国人的强大实力,就更容易被说服,一旦齐钰动了收服灵国势力的心思,那他们就成功了大半。 灵国二长老从太子府出去,他惊魂未定,可也没有失了平时的冷静自持。转过太子府那条街,他就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尾巴”了,还不止一个人,赢辛定了定神,开始在城中到处绕路。 赢辛专门走各种小巷子,他早就将上虞国都城的地形摸透了。转了很久才在西市那边甩掉了身后的探子,他闪身进了一条死胡同,然后使出轻功飞檐走壁离开。 赢辛回到城外的一处隐蔽庄园,已经是子时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夜里寒气重,可是他奔走了一番,再加上心情紧张,还出汗了。 赢辛身边的侍卫迎上来,担心地说,“这是出了什么事吗,长老怎么大汗淋漓的?”今天知道长老要找太子殿下谈判看,他想要跟着一同去,可是却被长老以“表达诚意”为由留在了庄园里。 赢辛靠在莲花缸旁边,他喘着气,兀自支撑着笑道,“不过是许久没有动用真气了,今晚用轻功回来,感觉还真的有些吃力了。” 已经是鹤发鸡皮的大长老从屋子里出来,他拄着红木雕刻而成的拐杖,一步步都走的极稳当,“怎么回事,失败了么?” 赢辛叹了口气,“他还没有想通,为了立威还让人威胁了老夫一番,老夫说让他再考虑一下,想通了可以让人通知老夫。” 大长老摇摇头,“也许,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虑呢?齐钰此人从小就被立为储君,他哪里容得下自己的权利被人分走,甚至有可能做一个被架空的皇帝?他不会同意的。灵国早就失了为人臣子的分寸,齐钰很难再相信灵国了。” 赢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越而淡漠的声音,“大长老说的没错,齐钰如果想留着灵国,那他之前就不会对灵城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惊喜地回过头去,除了大长老以外的所有人都跪地行礼,“属下等拜见灵主!” 赢璟尧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他抬手将帏帽拉下来,露出冷冽出尘的面容,“都起来吧,你们还不清楚灵城的具体情形吧?齐钰有备而来,而且是跟大楚联手,他不惜跟楚国联手都要灭了灵城,足见他的决心。” 一行人都进了正厅坐下说话,赢辛看了看大长老,他清了清嗓子,迟疑着询问道,“灵主这是回到灵城看了吗?按照行程算算,灵主应该在灵城被灭之前的两三天,就能赶到山上吧,为何……” 面对这样的质疑,赢璟尧也不在意,他抬眼道,“二长老的意思是,想要问问本座,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回灵山救援么?” 他看一眼侍立一旁的小唐,“你来说吧。”赢璟尧说着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开始专心饮茶。 小唐没想到赢璟尧会把这种陈述的事交给她,小唐愣了一会儿,才福了福身,“嗯,我们在大楚境内遭遇了各种堵截,状况百出。” 小唐将这一路上遇到的波折简略描述了一遍,最后低着头说,“放出的信鸽也都被拦截了,只到了上虞国境内,才放出信鸽,给灵山上的九长老示警。九长老收到之后也会信说开始搜山,也许……没有搜到闯入者之后,大伙儿就放松了警惕,给敌人可趁之机。” 小唐抬眼扫了在座的众人,鼓起勇气说,“主子一进入上虞国境内就下令连夜赶路,可是,到底还是迟了半天,没来得及。所以,这事儿,真的不能怪我家主子,他这一路可也没少受苦。” 赢璟尧抬手制止她继续说,“小唐你退下,说完重点就够了。” 二长老气的一拍桌子,“狡猾,大楚的人真是狡猾的很!” 赢璟尧淡然地说,“说起大楚,派去楚国的那些几位先生,我已经召他们到上虞国来了,比起上虞国,现在的楚京更危险。” 二长老想到之前齐钰说的话,“灵主何出此言?” 赢璟尧声音沉静,“楚国人既然能在早前就对本座围追堵截,甚至对我等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的细作能力不可小觑,而且,他们也许早就知道咱们灵国桩子的存在了。如今消息不通,也不知实际情况如何,只好是能保住一个算一个了。” 第230章 骑虎难下 听完赢璟尧说的话,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重,大长老攥紧手中的拐杖沉默了良久,“那么照灵主看来,我们灵国的生机应该在哪里?” 赢璟尧不急躁地说,“如今灵城被焚烧殆尽,山上的三重阵法也已经被上虞军队尽数毁去,咱们可以说是无路可退了,所以,只能放手一搏。再说……”他眸中锐光闪过,“齐钰竟然杀我灵城所有子民,又毁了灵山百年基业,本座势必不能让他好过!” 赢璟尧向来不通人情世故,要说他在这个世上有什么在意的,那就是林曦月,还有灵山的一切。赢璟尧在乎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权位,他在乎的是灵山几百年的基业,还有那些理应受他庇佑的人。齐钰联合了大楚将赢璟尧在乎的灵山毁灭,还杀了所有人,这让赢璟尧实在没办法咽下心中的浊气,他绝对不会低头向齐钰求和! 小唐将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灵主带我等趁夜潜入灵山,灵山上还有上虞国留下的士兵和暗卫,情势紧急,只有机会带回通灵阁的历代圣女画像,至于几位长老的圣体,也已经被上虞国军队掩埋了,只好等日后风波平静,再回去立碑祭奠。” 赢璟尧说,“本座担心这边的形势,所以也没有在灵山久留。” 大长老点点头,“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周全了,齐钰当时肯定明里暗里留了不少人手,就想等着回援的人上钩。事已至此,灵主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相信几位身殉灵国的长老们若是在天有灵,他们都会理解灵主的选择。” 心里清楚与上虞国再恢复友好合作的关系已经是不可能了,二长老赢辛郁郁地叹了口气,“灵主能平安离开灵山,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灵主方才说势必不让齐钰好过,灵主已经有了筹谋么?” 赢璟尧微微颔首,然后接过小唐捧在手上的一张地图。他亲自将地图展开铺在桌子上,这是上虞国的地图,上面用红圈标注出几个地方。 尤其在东部更为密集,有个谋士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一亮,“灵主是打算从上虞国的盐政和粮业下手,搅乱上虞国的局面?” 赢璟尧难得赞赏地看了那人一眼,“不错,本座的打算正是如此,上虞国东部私盐泛滥,再加上咱们有安插人手在这些地方,囤货,提价,让市场上的价格造成混乱。这样借此削弱上虞国的实力,让齐钰自顾不暇。” 赢辛听闻之后,兴奋地说,“自古盐和粮食是民生之本,这两者问题如果严重的话。说不定还能因此引起民变,上虞国就会陷入乱世!到时候齐钰那个自傲的小子也许还会反过头来求咱们帮忙呢!” 赢璟尧摇了摇头,“造成混乱有可能,但是形成民变几乎没有这个机会了,齐钰此人敏锐度极高,他不会等到事态严重的不可收拾之时才动手的。还有,齐钰是典型的紫薇帝星,他就算是灭国身死,也不会主动与灵国合作,这件事二长老就不用再想了。” 赢璟尧没有明说的是,齐钰有一颗帝王之心,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权利被架空做一个傀儡。对齐钰而言,与其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还不如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放手一搏,反而有更多的生机。 在座的一个谋士迟疑着说,“那咱们现在还有机会投奔大楚么?之前几位长老不是夜观星象,看到北方那颗帝星紫光大胜,大有超过上虞国储君的势头么?如果是这样的人……” 赢璟尧冷然道,“如果是这样的人,他的确有可能成为最终的天下之主,可是他的王权稳固,绝对无人能够撼动半分。比起齐钰而言,楚祁夜的根基更加平稳强健,而且他绝对不会给灵国一方容身之所的。灵国要是投奔他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赢璟尧看上去外表平静如常,可只有最熟悉他的小唐才能看得出,赢璟尧的眼中是浓烈的恨意。没错,赢璟尧是痛恨楚祁夜,恨楚祁夜抢先一步得到了本该属于他的妻子,恨楚祁夜让林曦月那样的死心塌地,甚至恨楚祁夜为何是个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尽管楚祁夜是他的情敌,可赢璟尧还是不得不承认楚祁夜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的过人之处。这是赢璟尧最痛最恨的一点,当你的对手已经强大的到了连你自己都不能否定的地步,除了无奈痛恨还能如何? 赢璟尧收起了眼中的波动,垂眸低声说,“楚皇比起齐钰更加成熟,手段稳准狠,他是个比齐钰还要可怕的角色。如果楚皇有意收编我灵国势力化为己用,那之前他在和齐钰达成同盟之后,完全可以转而与我等合作,在背后捅上虞国一刀,可是他并没有。” 要亲口承认人家大楚压根就看不上他们灵国势力,委实是一件熬心的事。赢璟尧暗暗咬了咬牙说,“所以大楚也是希望灵国覆灭的,甚至说他们更希望灵国能与上虞国互相消耗。” 脾气最暴躁的四长老气的摔了一只杯子拔地而起,“真是好狠毒的计划!等我灵国人死光了,上虞国的元气也消耗了不少,收益的只有大楚国!难道咱们要顺着他的意思跟上虞国耗着吗?” 大长老轻叹一声,“四长老稍安勿躁,坐下来好好说话。” 赢璟尧抬眼看着赢辛,“不耗着那又能如何?齐钰是下定决心要拔除灵国势力了,方眼整片大陆,咱们现在只剩下上虞国这一个容身之处了,要不然还能去哪里?大楚?北境?北境现在退守到西北,要去北境必须要途经大楚境内,四长老觉得咱们还能全身而退么!” 四长老满脸恼色,低着头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赢璟尧说的是实情。可是这让他如何甘心!权势没了也罢,可是生命安全朝不保夕,就连在灵山上所拥有的尊荣和富贵眼看着也要化为云烟。 二长老思虑良久,“老夫觉得灵主考虑的没错,咱们现如今早已经是骑虎难下,现在只有努力掌握更多的筹码,日后与齐钰谈判的时候,与他两厢交换,才有机会保得全身而退。灵主是这个意思吧?” 赢璟尧淡淡地说,“正是如此,等事成之后,咱们跟齐钰谈判,可以用全员退出上虞国朝政为交换,让大家日后能在民间安然度日。这已经是现在本座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大家有什么意见么。” 赢璟尧的意思是,攒够了筹码,就能以此为代价,让齐钰放他们一马,不至于赶尽杀绝。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以普通上虞国子民的身份生活在市井之中,安然度过后半生。 这些人在灵山上,也都是住在中心城的贵族,以后就要变成隐在市井的普通百姓,大家虽然不甘心,可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毕竟,如果连命都保不住的话,就算要名位富贵也都消受不上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四长老被挫败感冲昏了头脑,他怨毒地说,“之前听说灵主一个人去见了圣女,莫不是灵主向她透露了我灵国的机密吧?要不然他们大楚人怎能协助上虞国破阵上山!灵主可别忘记了,照规矩圣女虽然是你的妻子,可她现在是楚皇的女人,是楚国的皇后!女人出嫁从夫,他当然是绑着大楚的!” 大长老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用力一墩,“放肆!四长老就算是灵主的长辈,这种危机时刻怎能质疑灵主起内讧!” 二长老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冷笑着说,“这些年靠着灵主出面,在外面多方筹划,我灵国也积攒下了不少金银,存在各地票号中,四长老请放心,就算做回普通百姓,也不会苦了你的!” 就比如之前大楚国多年的买卖春闱试题这件事中,灵国就从中赚了不少银钱。 “你!你血口喷人,我这是为大家!”四长老憋红了脸想要解释。 赢璟尧却展颜笑了,他原本就生的容色极美,此时的笑容悲凉中有几分妖冶,“四长老的怀疑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就算我想向她透露行踪,她也懒得听我说话,她根本就不在乎。” 在通州的那个晚上,赢璟尧独自一人闯入林府,林曦月却只是出来确认一下,然后也没有听他多说什么就回去了。赢璟尧当时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他当然看得出,林曦月在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根本没有别的情意。赢璟尧当时从林府出来,他身后也没有人跟踪。这种明显的“不在乎”,比起恨或者厌恶,更会让人心中刺痛。 赢璟尧缓缓起身,“刚才商议好的事情就请二长老主持,通知大家尽快开始实施,还有……外患当前,本座不容许有任何人挑起内部争端,如果有人不听劝告,族规处置,就这样吧。” 赢璟尧带着自己的侍卫和婢女小唐离开了,小唐在房里帮赢璟尧铺好了床榻,她转过身看着站在窗前的赢璟尧,有些犹豫的说,“主子,咱们身边的人,恐怕有一个是四长老的眼线,这要不要查?” 第231章 没有选择的机会 赢璟尧疲惫地走到床边坐下,“我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不用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也累了,不想在多生事端。” 小唐心疼地叹了口气,“连着几天赶路,身子怎么能撑得住呢?主子一心为了灵国考虑,为了他们考虑,四长老还要怀疑主子,真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抬头看着小唐,“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是这里面累。”他用力捶了捶胸口,怆然而笑,“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灵主,你说是不是?” 小唐心里一痛,主子从出生那天起就被选为灵主,细想想,虽然看似在灵山无限尊荣,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主子的意见,没有人在乎过他愿意不愿意做什么灵主。 小唐强笑着宽慰他,“主子说什么呢,主子从出生起就血统尊贵,且是这一代赢氏中最有天分的,受封灵主乃是实至名归。” 赢璟尧疲惫地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要睡了。” 小唐浅笑着应了,“哎,奴婢先下去,奔波一路都没能歇片刻,主子辛苦了,可要好生休息。”小唐压暗了烛火,低着头退了出去。 小唐虽然还不放心,可是她也再无话可说,主子从懂事起就学会了将难处放在自己心里。时间久了,大家也只称赞几句“少主少年老成,天纵英才,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言语。 赢璟尧掌风向前一送,床帐落下来,眼前变得朦胧而暗淡。他躺在床上,已经疲惫感将要到极限的身体得到了片刻放松,可是他的脑海里却走马灯一样想着如今举步维艰的局势。 刚才当着众人面前那么安排,实际上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也没有把握那个法子能拖得了多久,到最后又是否能奏效,赢璟尧隐忍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他们别说什么险中求胜了,就连自保都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现在只能是僵持一时算一时了。 之后的日子还有的煎熬,他作为灵主半点都不能放松懈怠。看今天四长老的态度,还要当心乱从内部而起。现在灵国仅存了这些人,虽然还有没有被拔起的细作分布各地,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折腾不起了。 全心全意与上虞国太子齐钰相对抗的同时,绝对不能出内鬼。赢璟尧在昏暗中睁开一双凤目,眸中厉光闪动,“来人。” 很快就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内室中,“请主子示下。”赢璟尧在成年后逐渐掌握大权之时,栽培出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启用的势力。人数不多,是有十个人,却都是他的亲信精锐。 赢璟尧在床帐中坐起身,“暗中盯着四长老,如果他敢私下与上虞国人接触,直接绑回来,本座会与其他几位长老动用族规惩罚。还有,将洪四处置了吧,伪装成意外死亡的样子,手脚干净点,去吧。” 洪四是赢璟尧身边的亲随之一,此人的另一重身份是四长老放在赢璟尧身边的眼线。赢璟尧早前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觉得暂时没有处置的必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洪四排除在重要机密之外而已。现在却是不得不除掉他了,也算是给四长老敲个警钟。 那人单膝跪地,“是,属下这就通知他们下手,属下告退。” 三个月之后,又是一年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时候,夕凉殿各处还点着几个火盆。这天是休沐日,楚祁夜没有早朝,就陪着林曦月多睡了一会儿,然后才起来用了早餐。两只小包子今日也不用去书房,可是楚祁夜让将他们丢给武师傅,给两人打基础。 早膳的时候,跟着两位小殿下的太监回来禀报,说小主子们差人去御膳房拿了几样点心,就在御花园用早膳了。 林曦月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玩的都不回来了,有子恺在宫里住着,三个孩子看上去都很开心。” 半个月前,卫南青奉旨去南边巡视地方,沈瑶也跟随同行。卫子恺已经入了太学,跟太子殿下、襄亲王一同承教于太傅。林曦月索性就从卫将军府上将卫子恺接进宫里同两位皇子同住一段日子。卫大将军对此事也很高兴,卫府其他人却都是各种羡慕嫉妒,又不敢多说什么。 楚祁夜很满意现在的二人世界,不在意地说,“嗯,有卫三家的那个小子跟他们在一处我看挺好,他们正是好动的年纪,彼此又投契,一道玩耍正好,。” 林曦月点点头,“其实让他们三个习武,咱们俩教他们也可以的,何必非要请什么武师傅呢?尤其是你,武功独步天下,还需要旁人?” 被自家娘子认可,楚祁夜心中很是受用,他含笑道,“他们几个小的现在还在打基础,先把基本功弄扎实了,我在点拨也不迟。而今就是扎马步,跑步,练拳这些基本功,为夫去教,岂不是大材小用?” 林曦月好笑地瞟他一眼,“恩恩,是不能这样大材小用了。” 他给林曦月夹了一只汤包,“再者说,你也知道,打底子的时候容易叫苦喊累的,小孩子容易没耐性,总得有个师傅来拘着他们。那武师傅是军中退下去的老将,规矩严格的很,我也跟他嘱咐过,不要当那两个小子是什么皇子贵人,尽管教导便是。” “也是,有个师傅压着,让他们养成习惯也是好的。”林曦月也是经历过辛苦训练的,她当然认可打基础的时候应当严格些。“本来我还想着自己每日晨练的时候顺便带着他们,可是想想你说得对,万一孩子们给我撒娇,我心软了可怎么好?” 林曦月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坚持每天早上跑步、练武,楚祁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的娘子跟其他女子不同,这是他早就认可了的。 用完早膳,帝后二人各自占据一张书案,楚祁夜批堆积的奏折和密报,林曦月则翻看自己那些产业和风华楼传来的密信。 楚京留下的灵国细作,在被剿灭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似乎都约定好了的准备离开。可是他们却没办法活着离开了,因为就连灵国派来负责传讯的人都尽在大楚掌控之下,更何况其他人? 楚京中所有的灵国桩子全部被处置干净,包括负责启用桩子的那些灵国人,全部不经过审问就暗中灭尽。既然没有什么情报要问,那也不用再多费一道功夫,直接杀了便是。 林曦月翻看着密信,最近这几个月,上虞国的状况可真是称得上精彩纷呈。上虞国东部、南部已经乱了很久,盐价和粮价都层层上涨,三个月之间的价格几乎翻了五倍。这也引发了其他所有的物价混乱,虽然说不上是民不聊生,可是也民怨四起。看得出赢璟尧他们没少给齐钰添堵,这也算是大楚乐见其成的。 林曦月拿着一张信纸,“最新过来的消息,上虞国那边的局势似乎渐渐趋于平稳,朝廷在开仓放粮平抑物价的同时,齐钰以雷霆手段处置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还有从中搅动乱局的地方大臣。到现在,看样子似乎已经收到了效果。” 这场乱局在林曦月他们的意料之中,可是,却没想到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赢璟尧无兵无卒,而且现在身边也只有灵国残存不到一成的势力,他却能将齐钰逼迫到如此地步,看样子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楚祁夜嗤笑一声,“哼,竟然花了三个月时间还没能彻底平息下去,怕是连过年都不得安生。以前我还是高估他们的实力了,不过齐钰应对的还算及时,要不然就不会是现在这么简单能了结的了。” 她知道楚祁夜对齐钰就是怎么都看不过眼,林曦月笑着说,“齐钰的实力如何且不论,这个赢璟尧可算得上是个人才。情报上面说,跟齐钰抗衡的这个注意,可是赢璟尧一手操持的。” 楚祁夜淡淡地说,“只可惜他投生错了地方。” 林曦月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赢璟尧从一生下来就没有自己选择立场的机会,灵国中心城那些贵族们做着统治天下的美梦,他不过是恰逢其时被推出来,做一个牌坊一样的领袖。据我所知,灵主其实掌握的实权,还不如那十位长老合起来的权利大,现在危机关头,他却被推到前面抵挡,真真是让人感慨的很。” 楚祁夜:“个人有个人的命,灵国那些人就是自己做梦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赢璟尧虽然资质上佳毋庸置疑,可是他始终都难以逃脱那些只懂得纸上谈兵的族人控制。他与咱们可是立场相对的。” 最近陆续查到的消息指明了,这么多年来灵国与山下的沟通就靠着赢璟尧,楚祁夜承认他的实力的确不错。虽然看上去不通人情世故,可是他与灵国其他人固守在山上只懂得纸上谈兵不同。赢璟尧在那些人的控制下,还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实属不易。 不过,楚祁夜对赢璟尧的心结更甚于齐钰,什么“圣女与灵主天命所定的结合”赢璟尧对林曦月的执念,楚祁夜心中是清楚地。有时候他不免庆幸,自己能早点遇到她,并且有幸娶她为妻。 第232章 卓颜的情意 林曦月叹一声,“明知胜算几乎没有,还不得不苦撑着与齐钰相对,也委实是不容易啊。”可惜赢璟尧生在灵国,终究是不得自在。 楚祁夜淡然地垂眸不语,林曦月说得还算是留有余地,若是让他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灵国必败。所谓差别,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帝后正讨论着灵国与上虞国的对峙,周煜在夕凉殿外求见,被晓风带进来,周煜跪地行礼,“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卓颜夫人求见。” 当年心心念念思慕着“褚墨”的七星宫小师妹卓颜,早已经为人妻。月前她传讯来说要到京城有事相商,今日就由周煜带着进宫来。 楚祁夜摆手,“让她进来吧。” 卓颜已经换上了妇人发髻,衣裳还是以前少女时候最爱的鲜艳样式,活泼明艳中,多了几分妩媚稳重。近一年没见面,卓颜乍看到楚祁夜,眼中还是闪过一抹痴迷之色,可是瞬间就隐没不见。 林曦月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卓夫人请坐。” 也不用主子招呼,穆瑶早就上来给卓颜上了茶,“夫人请用。” 楚祁夜看完了手中那本折子,这才抬头说,“这次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见你了么?卓颜很想这么问,可是她明白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丝毫可能。他有了堪比生命的爱妻,她也已经嫁为人妇。虽然……她的婚姻其实是出自他的意愿。 卓颜虽然已经认可了林曦月作为楚祁夜的妻子,可这不能改变她一直对他心存爱慕,哪怕是偷偷的爱着也好啊,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不去打扰他就好。直到楚祁夜将七星宫交给了卓颜,从此世间再无褚墨,直到他明确的告诉她、告诉天下人,此生唯林氏一人足矣。 卓颜这才死了心,她的夫君是七星宫的得力干将,也是楚祁夜看重的亲信。毕竟是自己的师妹,总要为她筹谋,楚祁夜曾跟卓颜授意过,此人不错,可托付终身。并且他能力上佳,心性坚定宽厚,可以辅佐卓颜安排好七星宫众人的生计。卓颜对这个人也不讨厌,大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两人就办了喜酒,算是让夫婿入赘到卓颜名下。 一切毕竟和从前不同,卓颜再也不是那个能对着楚祁夜任性的小师妹了,她笑着说,“我是来跟你说,风灵楼想要将我七星宫收归他们麾下,大概是瞧着褚墨宫主久无踪迹,现在是女人当家,七星宫在江湖中又渐渐低调行事,声势大不如从前,所以他们蠢蠢欲动很久了。” 楚祁夜皱了皱眉,“风灵楼?是什么新的门派吧,你能走这一趟,这些人是对七星宫出什么暗招了么?” 卓颜叹了口气,“你猜想得不错,他们两个月前就派人前来,跟我说合并的事,我当时就没给那人面子,赶了出去,后来咱们的人就被偷袭,这两个月来,再怎么小心,都难免又低阶宫人着了道,应该跟风灵楼脱不开干系。我只知道那些人出手邪气狠辣,他们的底细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林曦月娓娓道来,“风灵楼?北方新兴起的杀手组织,是在大楚领土扩张之后才建立起来的,里面有不少北境出身的人,出手狠辣,只要有足够的报酬,他们从来不区分什么生意不能接。” 卓颜瞪大了双眼,看楚祁夜没有半点讶异之色,她就更觉得惊讶了,林曦月的本事看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而且楚祁夜身为帝王,竟然不介意放任自己的皇后手中掌握权力。 卓颜敬佩地说,“皇后娘娘真是厉害,卓颜佩服的很。” 林曦月笑了笑,“早前得到这个消息,本宫觉得他们不会成什么大气候,所以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竟会盯上了七星宫。” 楚祁夜沉吟道,“卓夫人的意思是,让朕借朝廷之手剿灭风灵楼?” 卓夫人?卓颜心下黯然,她的师兄褚墨果真是已经消失了么? 卓颜笑着说,“正是这个意思,这些人在北地为非作歹,又不遵守杀手组织的规矩,他们如此行事,早晚都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吧?” 楚祁夜:“好,朕今日就下旨,好让太乙城周边的文武官员早日处理此事,平定匪患。”七星宫的事,楚祁夜必须要管,对他而言,与七星宫之间还有情分在。而且七星宫现在实际的掌权人除了卓颜以外,楚祁夜并未彻底放权。必要的时候,七星宫现在依然能为他所用。 卓颜感激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回去让大家都收手,暂时不接生意,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楚祁夜只是微微颔首,低下头继续批折子,压根就没有跟卓颜叙旧的任何表示。卓颜坐在那沉默地喝了一盏茶,时不时还抬头看楚祁夜,不过被看的那人,一点自觉也没有,依然专心批折子。 客人还没走,林曦月也不好像楚祁夜那样继续做自己的事,她尴尬地笑了,“卓夫人难得入京,不如今天中午留下来一道用膳?因为提前不知道你今儿入宫,也没赶得及准备什么,就是家常便饭罢了。” “怎敢叨扰娘娘呢。”卓颜是跟林曦月说话,却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瞟一眼楚祁夜,可他还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的样子。 她眼神黯淡下去,她知道楚祁夜当然是听见了,多年的了解,他这种反应很明显是不打算留她的意思。卓颜心中不甘,一年没见面,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进京来见他,难道就连两句体己话都说不上么? 卓颜定了定神,“我有些话想跟你……想跟陛下私下说,可否?” 楚祁夜不耐烦放下毛笔,“朕与你之间,没什么话是不能再曦月面前说的,你要有话就说,没有就早些回去。你最近住在周煜府中,朕跟他嘱咐过,你难得来一趟,让他派几个丫鬟引你在京城逛逛。” 这番话是有心,也是无心。他对她并非冷血无情,然而所有的情分,也不过是兄妹之情,只因为她是他师傅的女儿,所以他才会对她多加照顾,可他从来不曾逾越了距离。 卓颜将眼睫中酸涩之意生生逼了回去,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苍凉的执拗,“好容易见一次面,就算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褚墨师兄跟我说上两句话又能如何?” 卓颜不叫他陛下,而是直接唤了褚墨,林曦月心中一叹,眼前这个女子仿佛才有了当年怒闯谦王府指责她的时候,那种骄傲的模样。 林曦月看楚祁夜隐隐有发怒的趋势,这个男人似乎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她冲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然后起身说,“孩子们还在练武场,本宫打算过去看看,给他们送些糖水喝。” 林曦月说完就带着婢女出去,走到外面,穆瑶不解地说,“那女人仗着与陛下是旧识,就敢说什么私下说话!真是好大的胆子,奴婢看陛下也不想跟那女人说话,主子又何必跟她腾地方呢!” 林曦月浅笑着说,“本宫这不是委屈求全,更不是退让,与其僵持下去,或者让皇上对她发脾气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倒不如给她这个机会,不过就是说上几句话而已,本宫会怕么?而且……本宫相信陛下。”芙蓉面上笑容淡淡,仿佛自带美丽的光辉。 林曦月虽然知道卓颜苦恋不易,可是她丝毫没打算有任何退让,楚祁夜是她认定的男人,此生,只要他们两人还是相爱的,她绝不会将他拱手让人。至于卓颜……相信楚祁夜自己就能处理好,林曦月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不在场反而更好。 晓风颔首道,“娘娘说的对,她要私下说那就私下说吧,陛下亲口拒绝了她,也好让她死心。” 穆瑶笑着附和,“咱们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又岂是他人能撼动?” 林曦月往前走着,“得了吧,别嚼这些舌根子,让你们拿的桂花绿豆糖水拿着么?” 穆锦举了下手中提着的瓷罐,“拿着呢,主子放心吧,提前晾凉了,装进罐子之后还舀了几勺子桂花蜜进去搅匀,小主子一定喜欢。” 林曦月亲自去给三个练武的孩子送糖水,正殿中只剩下卓颜和楚祁夜在,卓颜一步一步向楚祁夜走去,“褚墨哥哥,好久不见。” 楚祁夜冷冷地抬眼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手掌一震,卓颜就停在他身前一米的距离,仿佛身前有一面无形的墙壁,让她再也不能挪动半步。 楚祁夜是用内力阻止卓颜靠近他身边,她笑了,也不在试图突破,“你的武功果然已臻化境,早就超越到了我不知道的境界吧。” 她也不等楚祁夜说话,自己一个人痴痴地说,“咱们有一年没见了,我很听话,你不让我来找你我就不来。你让我好好管着七星宫,我有好好管着。你让我嫁给风四,我也嫁给他了。” 她眼睛里忽然滚下两串泪珠,“可是我的褚墨哥哥却没有了,他连夸我一句都吝啬,他甚至都没功夫陪我说上两句话。” 楚祁夜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嫁给风四,我并无任何强迫的意思,你是师父的女儿,这桩婚事若是你不愿,我又如何会逼你?就算你不嫁给风四,我也会护着七星宫周全。” 第233章 灵主最后选择的路 “我不必嫁给风四?你不是为了让我嫁给风四来避嫌么?”卓颜怔怔地看着他,原来是她会错了他的意思么?她心中悲痛无比,巨大的打击让她脚下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楚祁夜正色道,“是,我说风四此人可托付终身,让你考虑他,可是没有要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嫁给他。再说,我与曦月之间彼此信任,没有任何嫌隙,我二人之间从不相欺,她又怎会因你而疑我?” 卓颜知道楚祁夜没必要骗她,她垂着头,许久才凄然一笑,“我不信,难道她就从来不会介意你我的过去?她就那样相信你么?我不信她能做到!有你这样的夫君,寻常女子都难免会患得患失!” “她从来就不是寻常女子。”楚祁夜目光渺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他自嘲一笑,“有时候,反而是我希望她能将注意力更多放在我身上,哪怕是她吃醋发脾气也好,很可笑吧。” 卓颜看着楚祁夜失神微笑的模样,心中的波动忽然就平息了下来。原来他是真的那么爱着林曦月,而林曦月应该也是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女子吧。那两个人之间相爱的亲密无间,哪里还有她可以容身之处? 卓颜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她骄傲地仰着下巴,“这次过来,看到你过的真的很幸福,我也为你开心,我既然已经嫁给风四,他那么好,我必然不能辜负了他,我和他以后也会过的像你们这样好。” 楚祁夜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笑着答,“好。”他当然清楚卓颜的心意,如果她能因此放下,这也是一件好事。 卓颜咧嘴笑,“我出宫之后还要住两三天,买点东西带回去,你现在已经是个富有天下的财主了,我买东西,你负责付账啊。” 楚祁夜挑眉道,“这有何难,你尽管去买,到时候让周煜找我报账就行。” “天也该出宫了,我离开京城之前就不来跟你道别了,说不定下次来,我会领着我家的孩儿一起来,师兄告辞。” “慢走,来人送客。”楚祁夜目送卓颜出去,眸子里平静无波。 上虞国太子齐钰这三个月如楚祁夜所料的那样,连过年的时候都不得休息。到眼下,事态终于平息了稍许,齐钰知道是自己的布置收到成效,他也能暂时松了口气。 齐钰前不久才秘密去了一趟东部回来,沿途都没少花心思联络得力官员,打击那些灵国势力。齐钰在书房中处理前段时间堆积的奏折,重要的内容无非都是跟物价上涨有关,他看的头疼不已。 “启禀殿下,属下有事禀报。”太子府侍卫在门外禀报。 “进来吧,什么事。”齐钰懒懒地翻着那些奏折。 侍卫掩上门,这才低声说,“太子妃怕是不成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有些东西是不是要早点被下,就当是冲一冲。” “哦?”齐钰抬眼,他神色却没有丝毫意外,“知道了,寿衣寿材,还有陪葬品,府中总管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下去吧。” 太子妃李氏自从那天处置了孟氏,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就一病不起,太医诊断是风邪入体,却不得重视,最后引发了整个身体衰败,回天乏术。下人们也不敢多嚼舌根,只是私下里都说是孟侧妃鬼魂报复。 其实李氏的身体却是因为中毒,毒是一种南疆来的奇毒,从脉象很难察觉的出不妥。只会当作是风寒来用药,此药是齐钰派人去下的。 等灵国之事平复之后,他就要登基为帝,这个太子妃阴狠毒辣,如何配做皇后?到时候处理不好,说不定闹得家国不安。 自从知道李氏用那种残忍的手段处置了孟氏之后,齐钰就对她起了杀心。可是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免得引得李将军一系的不满。 于是,齐钰以前从别处寻来的这颗毒药就派上了用场,李氏就顺理成章地病倒了。李氏的母家,李将军府上派了几个大夫来瞧病,为了不引人生疑,齐钰特意没拦着,由着他们去,最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算算日子,李氏怎么也撑不过明天。 带着灵国几个长老转而到东部坐镇的赢璟尧,经历了三个月的漫长对抗之后。已经有十几位出身灵国的大臣,被齐钰找到了罪名获罪下狱。上虞国朝廷的官粮运送到了各地官办粮店售卖,借此来平抑物价。走私海盐的帮派被朝廷下重手镇压,涉事官员全部处理。齐钰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那些获罪官员的空缺当天就有合适的人补上。 赢璟尧一连几天都没能好睡了,他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这天夜里,赢璟尧又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现在的情势如何,不用本座说,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吧,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完全做主的,本座想问诸位,是打算拼尽所有,还是选择同样未必能成功的逃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啊,现在他们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作乱,齐钰已经掌握了优势。他们灵国现在几乎是大势已去了,可是他们能活着逃出去么?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二长老说,“越是这种时候,咱们大家越要团结一致,是走是留,一切都听听灵主的意见吧。” 四长老冷哼一声,“哼!这还需要考虑么?咱们这些人要是全军覆没了,灵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保存实力才是应当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机会能完成灵国大业?” 二长老冷笑着说,“贪生怕死之辈,真是日久见人心呐!” “你说谁贪生怕死!”四长老不服气地吹胡子瞪眼。 “谁先跳出来,老夫说的就是谁!”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赢璟尧开口了,“两位长老别吵,现在正是决策的关键时刻,四长老说的也不无道理,二长老请稍安勿躁。”他的声音清澈而平静,却有足够的威慑力和说服力,厅堂中又安静下来。 四长老哼了一声,坐在那撇过头去不说话了。二长老则是叹了口气,“灵主仁厚,不忍心咱们所有人葬送于此,老夫心中明白灵主的好意,可是,齐钰已经决定要下杀手了,斩草要除根,除根务净,他怎会放任咱们全身而退?” 大长老面色沉沉地说,“是啊,咱们就算能隐藏行踪,躲避齐钰的追杀,可离开了上虞国境内就是大楚了,这恐怕……” 赢璟尧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如果要逃亡,咱们还有一条路就是走海路,一直到最北边,东北虽然是大楚所有,不过却是白山黑水的荒原,也不是全无生。,到那里可以视情况而定,既可以定居,也可以一路向西去北境。不过,此行路途遥远,凶险重重,未必能成。” 四长老听到有退路,兴奋地目光闪闪,“好啊,灵主想的这个办法好,除了那些没被启用的人,摆在明面上剩余人不过八十人左右,咱们弄一条海船离开也够用了,大家上下一心,要么是一起死,要么就一起活着。我看行!” 大长老颔首道,“也只能这样了,老朽觉得灵主提出的建议可行,现在这种形势对我方实在不利,已经看不到什么得胜的机会了。二长老,您怎么看?” 二长老不屑地瞥一眼四长老,“老夫同意,以后若能卷土重来更好。” 赢璟尧淡淡地说,“好,今晚连夜就让人开始准备海船和粮食、淡水。本座先去休息了,诸位也去休息吧。” 赢璟尧出门,仰头看着天上隐在云中的一轮月亮,这样美丽的云遮月景象,不知道此生还能看到多少次? 他心中一叹,赢璟尧知道就算离开,也是九死一生,他们的赢面很小。而且,他们除了沿路会被齐钰围追堵截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北地遇到大楚的拦截。 赢璟尧选择的那片着陆地点是一片无人荒原,按理来说是最安全的。只要在大海中甩开了齐钰的水军,那么就没人能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可是,大楚站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两个人,未必就不能猜到他们走海路之后,最有可能上岸的几个地点。到时候若是真的遇到了楚国人,长途劳顿的他们,恐怕只能束手就擒再无活路。 这不过是一场赌博,机会很小的一场赌博。赢璟尧自嘲地笑了,比起一路逃亡,他宁可与上虞国人搏杀,然后死在这里。赢璟尧已经对什么入世、什么治理天下没有期待了。他实在是太累了,想要放弃所有以求得解脱,可是其他人却还做着卷土重来的美梦。 赢璟尧还必须带着这些人一直走,他们必须走到最后,哪怕等着他们的是一条绝路。想到远在楚京皇宫中那个皎皎如明月一般的女子,他决然一笑,转身进屋将明月关在身后,此生……他们必然是无缘了。 小唐看到他的表情,很是担心,她跟进去关切地问,“主子在想什么,为何对月出神?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这样多难受啊。” 难得,赢璟尧竟然对她笑了,“没什么事,这些日子会很忙,要将大家聚集起来,还要整理行李,安排船上要用的东西。你做事细心,去船上经常盯着,三天,最迟三天咱们就必须出发了。” 小唐垂眸道,“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 第234章 太子妃病逝 上虞国太子妃李氏病逝,太子齐钰以“忧心百姓疾苦,不忍铺张”为由。太子妃的丧事并没有办的太隆重,不过,毕竟太子妃的身份在那摆着,一切还是按照旧例操办,常规该有的一样不少。 李氏的父亲南安侯爷在大丧头一日就前来吊唁一番,陪着李夫人在女儿灵前洒了两滴眼泪。太子府管家上来相劝,他弯身拱手道,“南安侯爷,南安侯夫人,太子殿下让奴才代为劝慰两位,太子妃既然已经往生极乐了,还请两位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悲伤了。太子殿下请二老到后堂喝杯茶,歇会儿。” 李侯爷早年也是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去年才被圣上以“李将军年迈,且屡建奇功”为说辞,召回京中,封为南安侯。南安侯是世袭的爵位,异姓封侯,这已经是上等的恩宠了。 可实际上,这却是齐钰逐渐收回李家兵权的手段之一。南安侯自然是能猜测到一二,可是他没准备赌上李家的一切跟太子爷对着干。太子殿下虽然忌惮他们李家,可是却许了他们一门的荣华富贵,得此世袭侯爵之位,总比冒着随时满门抄斩这种风险来的好。 南安侯已经默许要效忠于齐钰了,他知道太子殿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登上皇位了。听了管家转达太子的意思,南安侯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有劳太子殿下惦记着,本侯与夫人这就去后堂。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太子妃在天有灵,看到了也不会心安的。” 李氏可是南安侯夫人所出的嫡女,痛失爱女,南安侯夫人此时的悲痛可想而知。可是身为大家族的诰命夫人,她就算再悲痛欲绝,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保持端庄仪态,万万不能失了体统。 “是,老爷。”侯爷夫人拭干净眼角的泪水,在丫鬟的搀扶下跟在南安侯身后。太子府的管家在前面恭恭敬敬的领路。 后堂虽然没有弄得一片缟素,可是也撤换了所有沾染了喜庆意味的物件。虽然说这里的男子没有为妻子守孝的规矩,可这几日府中毕竟是在办丧事,齐钰也换了一套银白色的素服,上面并无绣花配饰。 齐钰此时正坐在主位上饮茶看书,听到管家因南安侯夫妇进来,齐钰起身相迎,“岳父岳母,快快请坐,来人,还不快点看茶。” 听齐钰唤这一生岳父,南安侯心中百感交集,原本以为他们李家十拿九稳可以出一位皇后了。太子后院的女人不多,说不定未来的皇家嫡长孙都将会有一半他们李家的血脉,谁曾想,太子妃竟会因病暴毙。 南安侯还是坚持先行礼,才落座,“太子殿下最近可好?” 齐钰神色有些黯淡地说,“太子妃去了,本宫这几日都没能好睡,那日迎她入府,只想着结发白头,本宫怎么也没想到我二人缘分竟然这样的短。只是她以香消玉殒,岳父岳母还要保重身子才是。” 说完这番话,齐钰垂眸不语,他眼睑下面有俩团黑影,更衬得整个人憔悴了几分,看上去似乎是真的为太子妃劳心伤神的模样。 南安侯面有哀恸之色,“老臣原本想着太子妃入府,此生能得机会好好服侍殿下,谁曾想这孩子却是个没福的,早早就去了。终究是她没福气,老臣也实在是惶恐的很,请殿下也不必过于伤痛了。” 南安侯夫人擦拭了眼角溢出的泪珠,“妾身谢殿下关怀,太子妃入府之后能得殿下如此厚待,也是她的福分。”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南安侯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李氏活着的时候,虽然执掌内务,可是却始终不得太子殿下的宠爱? 李氏刚嫁入太子府的时候,南安侯还是李将军,李氏曾经回娘家哭诉过几场,可是李将军夫妇却认为小夫妻两个磨合磨合就好了。再说,太子始终都要君临天下,也不仅仅会守着一个女人,所有的恩爱都是虚的,还不如抓紧机会早日生下太子的嫡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筹划归筹划,李氏没等怀上子嗣就去世了。未能彻底抓牢储君这棵大树,进而巩固南安侯府的权势,这让南安侯十分不甘心。 三人坐在后堂又说了些有关怀念太子妃李氏的闲话,南安侯斟酌着开口,“太子妃既然已经去了,如今殿下身边无人照料,这倒让老臣心下惶恐不安。”一番话说得仿佛是由于李家的女儿早早离世,导致太子殿下身边无人照顾,这就是南安侯府的错漏罪过了。 这好端端的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还真是有趣,齐钰不动声色地垂眸饮茶,“岳父何必自责,寿数乃是天命,这非任何人之错。” 南安侯长叹一声,“哎,殿下这样的人物,身边总没人照管着也不像,老臣府中三女刚过了及笄之礼,这丫头是太子妃的嫡出妹妹。若是殿下不嫌弃她蒲柳之质的话,老臣想送这丫头代替她姐姐,继续从旁服侍殿下日常起居,您看如何?” 南安侯府的三女,也是侯爷夫人嫡出的千金,听说生的比已故去的太子妃李氏样貌更加娇媚几分,这位小姐还未及笄,就被京城中的那些官家子弟圈子中,封为上虞国三美人之一。 齐钰陪李氏归省的时候,也见过这位三小姐。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生的样貌出众,性子柔顺高雅。且这位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写的一手好字,才名冠京城。这样的妙人儿还能说是蒲柳之质?南安侯还真是谦虚啊。直接说“代替她姐姐入府”,这不就是打算让李家的女儿继续霸着太子妃的名位么! 齐钰心中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先状似疲惫不堪地捏了捏太阳穴,“太子妃刚去,本宫暂时也无心再娶。再者说,最近别的杂事也多了去的,岳父也知道,东边到现在都不安生。闹不好再引起什么民变,那真是不好了,本宫心里可是烦恼的很。” 南安侯听闻此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国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太子如今为国家大事忧心,他如果继续巴着婚事不放,只能让太子殿下对南安侯府更加的反感。被收了大半兵权的南安侯自知,现在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容易能够左右太子的决定了。 南安侯不再提婚事,颔首道,“殿下为国事劳心劳力,老臣明白,东边的事是有人刻意作乱,其中还涉及到一些大臣,的确非同小可。要连根拔起实属不易,殿下既然有要事在身,老臣就不打扰了,” 齐钰也不刻意挽留,“原本应该留岳父岳母用饭的,只是如今府中乱糟糟的也有些不体统,来人,将侯爷和夫人好生送出去。” 齐钰看着南侯略显苍老的背影,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放不下名利二字。齐钰嘲讽一笑,李家的女儿昨日入殓,尸骨未寒之际,她的母族人就要急着找人顶替太子妃之位了。为了家族的名望权利、富贵荣华,连亲情都顾不得了,真真是让旁观者都难免觉得心凉。 南安侯夫人始终没什么表态,她一直木着脸,让她说话就说话,让她行礼就行礼,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坐上侯府的马车之后,南安侯不耐烦地说,“刚才咱们还在外面,你悲伤也要有个限度。” 南安侯夫人的表情终于变得生动起来,她冷笑着说,“限度?碧儿是你我第一个女儿,妾身这样控制已经算是顾全了侯府的体面!倒是老爷,碧儿尸骨未寒,老爷就计划着让嫣儿顶替她。碧儿若是泉下有知她会怎么想?” 南安侯皱了皱眉,“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南安侯府的日子还是要继续往下过的,眼下太子府没有一个正头女眷。续弦又如何?咱们若是不能抢占先机,有的是人盯着太子妃之位呢,那可是等同皇后宝座!” 南安侯夫人眼中含泪,抚着胸口说,“老爷儿女众多,妾身却只有两女一子,老爷一心想着侯府的荣华富贵,妾身只想着为孩子们打算,碧儿过的不幸福老爷也是知道的,现在却要把我们嫣儿也推入这火坑中!太子府先有孟氏暴毙,隔不久就是我们的女儿,说不定……说不定是太子刑克妻子!” 南安侯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捂住夫人的嘴,压低了声音说。“胡说些什么,你不要命了?这话传出去,咱们家上下都要跟着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安侯夫人刚才也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她终于平静了些,南安侯才松开手,“什么火坑!胡说八道,那是她们福薄,等做了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女儿会感谢本侯的。再说了……” 他气哼哼地撇过头去叹了口气,“你先稍安勿躁,咱们这次也未必能如愿,皇后称病许久不出,咱们李家的兵权又不如从前那般,太子羽翼日渐丰满。如果他看不上嫣儿,嫣儿要入太子府就难了。” 南安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只求一个侧妃之位,他也要将女儿尽快送进太子府中。如果没料错的话,太子殿下即位的日子应该就快到了。 第235章 海路北上 南安侯夫妇刚离开,就有人上前禀报,“启禀殿下,灵国剩下的几位大人,一夜之间全部在我们的监控下没了踪影,他们似乎要出逃。” 齐钰低头继续看折子,他毫不意外地说,“他们往哪里逃?西南,还是北方?”他早就料到这些人要逃走,只是却比他预想的要早一些。 来人低着头说,“都不是,往西南和北方的必经之路,并未看到这些人的踪影,查到的蛛丝马迹表明,他们似乎是往东走了海路,咱们的人已经往沿海的几个港口去追了。” “海路?”齐钰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在沿海的布防相对薄弱,因为总觉得灵国人选择这条路的可能性不大。逃入西南地界,或者逃入大楚,说不定所有人散落天涯,部分人还有能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是走海路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海陆交通并不发达,短途还可以,如果是长途,那简直是以命相搏。这条到北境的海岸线要历时至少半个月才能到达,期间还有可能遇到暗涌、漩涡、暴风。 还要面临船上淡水和食物补给不足、疾病等各种风险,到最后要么是所有人葬身鱼腹,要么是所有人平安到达北地,一或者零,这种决绝的方法很少有人会选择。 齐钰没想到灵国的幕后主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手指轻敲着桌子,“嗯,沿海几个港口派人盯着点,只要他们没有做乱,就放他们走。”上虞国在通往西南和大楚的路上,早就安置了人盯着。 暗卫不解地抬眼道,“这……殿下要放过那些灵国人?” 齐钰冷笑着说,“灵国人乱我上虞,本宫当然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不出今日,灵国人就要出海了。咱们就算现在传讯让人拦着,那也拦不住,总不能跟着他们出海吧?” 齐钰没有与赢璟尧正面相对过,他只知道灵国的主子已经到了上虞国,听说还是个行踪隐秘的年轻人,这几个月应该都是那位灵主出的主意。齐钰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渐渐认识到了这位灵主的实力。灵国的这个年轻灵主,如果不是被灵国所困,应该会是个人物。 他眸中锐光闪过,“再者说,灵国的势力已经几乎全部折损,剩下的人估计只有几十个,还能成什么事?本宫也不必耗费人力物力再去抓那些散兵,大海中的情况诡谲多变,就把他们的命交给老天吧。” 除了看天意之外,不是还有大楚么?如果灵国人能有命到了大楚地界上,那么楚国人也应当好好招待一番灵国人。总不能叫楚祁夜一直这样愉快地隔岸观火吧? 暗卫颔首道,“殿下足智多谋,属下这就派人去盯着。” 齐钰的手指划过桌子上那一叠密函,现在是时候处理隐藏在民间的这些灵国桩子了。既然灵国人都走了,那这些不该留下的东西,就由他来处理干净吧。 果然不出所料,夜幕刚刚降临,一艘海船就在上虞都城东北的沿海港口出海。赢璟尧站在甲板上,凛冽的海风吹起她白色的袍带,他背着手站在那,仿佛与世间的任何感觉都已经脱节。 小唐拿着一条披风从船舱出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笑着说,“外面风大,主子要是受寒了可怎么办才好?” 小唐说着,给赢璟尧披好了披风,“几位长老已经用过膳,各自回去休息了, 奴婢给主子拨了些饭菜留着,主子快去用吧。” 赢璟尧这才转过身来,“他们的情绪可还好?” 小唐一愣,还是照实回答,“成功出海,途中没有这损一兵一卒,身后更无追兵,大家心情当然是好的,连大长老都多吃了半碗饭。” 赢璟尧沉静地说,“好的,咱们回去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天空,还好这天是个晴天,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泛着淡淡的银辉。 赢璟尧想的到,齐钰为什么会放了他们离开,与其耗费人力物力抓人,倒不如让他们走海路离开。人常说走海路,这条长线的生机还不足三成,一旦遇到什么意外,那只能是全军覆没,有死无生。 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到了深海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变成怎样。在船上一切从简,赢璟尧也没什么不适应的,两盘清淡小菜,一碗米饭,他吃了两口。抬眼道,“一切都要俭省,尤其是淡水。这一路上,咱们沿途可未必有机会靠岸补给。” 小唐侍立一旁,她浅笑着说,“奴婢晓得,航程最少要半个月,咱们虽然带足了所有人能用一个月的淡水,可是也要预防突发状况。奴婢明白,淡水就是生命,奴婢还准备了几缸子酱菜,各种口味都有。蔬菜也能吃几天,就算蔬菜没有了,不能补给也有这些酱菜来下饭。” 小唐办事足够细心,她放在船上底舱的蔬菜全部是萝卜、地瓜、大葱、白菜之类的耐储存蔬菜。这些菜至少能撑到他们进入大楚的海境内。 赢璟尧赞许地说,“这件事交给你办总没错的,这些年,我身边也是多亏了有你照顾,我知道你够细心,办起这些事是最妥帖不过。” 小唐没想到赢璟尧会这么说,她在他身边服侍多年,赢璟尧除了关心灵国的事务,剩下的时间,他几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人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他仿佛习惯了孤独,小唐无数次的尝试着想要了解他心中所想,可是换来的只有无数次的冷遇。 今天赢璟尧这样和颜悦色的感激她,小唐除了感动之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不明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些心慌。也许是她从来没有跟主子这样说过话,所以不习惯吧,小唐让自己不要多想。 小唐红了眼圈,强笑着说,“主子这是说什么话,奴婢打从跟了主子之后,就一心一意为了主子打算,主子让奴婢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呢?” 赢璟尧已经低下头继续专心吃饭,仿佛刚才说过的话,只不过是风拂水面,不留痕迹。他没什么胃口,甚至可以说是味同嚼蜡,可是他却逼迫自己将那些饭菜吃光。无论最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只要有一天还没出现结果,那他就绝对不能在其他人之前先倒下。 楚京夕凉殿中,帝后二人刚歇午起身,楚祁夜看完了午后刚传过来的密函。“你那边应该也有消息吧,灵国人已经从上虞国东北出海。” 林曦月莞尔道,“是啊,我也是刚看到,齐钰这次做的也太明显了,故意放灵国人离开,你觉得灵国那些人是要往南去,还是往北?” 楚祁夜冷哼一声,“往南?至今并未有人绘制出上虞国以南的海图,他们应该不至于往那边走去找死吧?” 林曦月走到楚祁夜身后,点了点桌上的地图最北端,“这里。” 楚祁夜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坐着,“娘子果然聪慧,跟我想的一样,他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从背后双手环着她的身子,头在她的耳侧放着,温热而清冽的气息让林曦月有些耳热,她定了定神,看着地图说,“齐钰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做,此举是想祸水东引,让赢璟尧转而在咱们的地盘上捣捣乱,他这么做倒有点像小孩子恶作剧。” 齐钰不会不明白,灵国那些残兵,就算活着到了北地,也没能力跟大楚为难。北地穷山恶水的,灵国人自保尚且不足,还能主动跳出来跟大楚做对么?那只能有一个解释,齐钰这样做,倒是有点类似“恶作剧”的表现了。 楚祁夜也想到了这些,他不屑地勾起一边唇角,“哼,黄口小儿的把戏,还真是闲的很。他现在怕是忙着处理上虞国境内那些遗留下来的桩子,气不过咱们隔岸观火,所以才放灵国人离开。” 林曦月浅笑着说,“因为齐钰也知道,灵国再无翻身之日。不过,如果灵国人,真的能潜入北地,那咱们也不能手软。” 楚祁夜颔首道,“嗯,虽然说他们再翻身也难,可是却不能大意,斩草除根,灵国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兴起什么复兴的想法。再者说,如果让他们东去进入北境,那就有些棘手了。” 眼前的末路,想必赢璟尧早已经看到了,只可惜他却还要带着那些人,一起走到末路,再也不能回头。赢璟尧那样的人,就是为了灵国的存在而生,灵国的末路,也就是他的死路。林曦月想起那个谪仙般出尘的人,心中难免发出一声叹息。 楚祁夜察觉到身前那人情绪的变化,“在想什么出神?” 林曦月松了力道,向后放松地靠进他的怀抱里依偎着,“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世道中,能遇到了你,嫁给你,是我的幸运。” 灵国的海船终于在十天后出了上虞国边境,期间他们遇到了两次不大不小的风浪,还好船体足够坚固,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靠岸,开始还觉得海上风光壮阔,到后来也觉得无聊的很,其他几位长老渐渐的也都窝在自己船舱里不出来。 第236章 太监福顺 灵国势力被一批批连根拔起之后,楚京中最近的一件喜事,就是卫南青升为兵部尚书,并且出了卫将军府独自在外建府入住。此事也是卫大将军乐见其成的,他曾叫了卫南青单独过去谈话,意思是卫南青实力足够,阶品也高,出去单住也是应当的。 卫家的两位嫡子,都在军中任职,并未立过什么大功,只能说不偏不失而已。如今反倒是卫南青这个行三的外室之子,最有出息。卫大将军私心里的意思,是觉得卫南青现在足矣能独立建府。建府之后就是一家之主了,住在府中以庶子的名头,反而怕是委屈了他。 府邸都是现成的,卫南青心里知道自己老爹这么说,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在卫府淘气惯了的,还一边说着“被自己老爹嫌弃”的话,一边顺顺当当的搬了出去。 沈瑶如今也是尚书府的当家主母了,身份自然比卫将军府三少夫人高贵了不少。可是他们夫妻两人对此都不以为意,除了宅子大了点,需要安排更多的下人,剩下的还更以前没什么差别。 卫子恺与楚御启、楚御逸兄弟二人十分投契,三个孩子每日吃睡都在一处,偶尔吵吵闹闹也只是感情更亲密的表现。白嫩懵懂的卫子恺小包子,在楚御启的指挥下,以及楚御逸的带领下,很快就懂得了“恶作剧之道”,体会到了干坏事的乐趣,从此走上了黑化的不归路。 这三人关系亲近的很,卫子恺经常玩疯了舍不得回家,沈瑶起初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也随他去。卫南青对此倒是乐的甩手,卫子恺不在家,沈瑶可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这不是很好的么? 卫南青安慰他家夫人,“咱们儿子在宫里更那两个小子玩,也能好好锻炼一番,他住在宫里,习文习武都很方便,还有同龄孩子陪练。” 卫南青私底下说话随意些,而且楚御启和楚御逸也唤他一声叔叔,他私下里称呼他们为“两个小子”这也没什么。 林曦月很喜欢卫子恺,比起越来越淘气,还每天变着花样捣乱的两个儿子,卫子恺这个白嫩乖巧的小包子简直就是天使! 这天三个孩子都在偏殿午睡,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林曦月午后换上了旧年的家常春衫,鹅黄色的云萝缎短衫和同色百褶裙。宫里之前抓出来的灵国细作,除了那位宫女之外,还有别人。 林曦月当时就基本能确定细作不止一个人,因为凭借那个小宫女与外界联系,要做到不被察觉,难度太大。那宫女落网之后,隐藏的那人就更加谨慎了,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找到他与外界联系的迹象。 宫外那些桩子应该都清理的差不多干净了,只剩下这个潜伏已深的人。楚祁夜为朝堂之事每日繁忙不易,林曦月就将这个抓细作的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好在有卓风、秦牧两人相助,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今儿早上,秦牧就传讯过来,已经确定是一个负责采买的太监。林曦月对他们二人的实力很信任,得了信之后就下令午后抓人。细作没有剔除殆尽总是不能安心,夕凉殿内外除了有暗卫和影子暗中守护之外,林曦月还将晓风和穆锦二人放在三个孩子身边,寸步不离守着。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曦月就靠在那翻书,沐风快步进来禀报,“启禀主子,卓统领和秦副统领带着抓来的人在院子外面候着了。” 沐风圆圆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不过这两年过来,晓风穆锦她们也没少提点她。沐风现在行事气度,已经颇具聆风当年的风格。完全当的起在林曦月身边近身伺候的差事。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书卷,“好,本宫在正厅见他们。” 林曦月在正厅高坐与主位之上,卓风先缓步进来,身后跟着的秦牧手里拖着一个黑色布袋子,看那布袋子的形状大小,很明显装着个人。 林曦月被他们这样的出场方式逗笑了,“怎么这么带过来了?” 秦牧笑着说,“咱们去抓人的时候,这小子正准备收拾细软跑路,鼻子还挺灵呢。”他说着松开了手,袋子里的人就势躺在了地上。 卓风还是一贯的严肃作风,“启禀娘娘,经过查看,此人名叫福顺,年龄三十有二,入宫已经有二十年,先前还在先皇的安嫔宫里伺候过,后来先皇驾崩之后,辗转打点着去了薪库。此人每月都有一两次机会出宫跟着去采购柴、炭,恐怕还是个隐藏的指挥者角色。” 负责采买的机构,那里面的太监在宫廷中可是肥差,胆子大的除了能赚点差价提成之外,还能帮着宫里那些出不去的宫女带些东西回来,从中赚取佣金。这种地方的太监,最方便与宫外相联系。 林曦月听卓风说完,颔首道,“先把人放出来我看看。” 秦牧倾身一拉绳子头,袋子打开,里面那人就露出了脑袋。是个陌生的面孔,面白无须,眉间有几道刀刻般的褶皱痕迹,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就颇有心计的样子。 先皇的安嫔并不受宠,宫宴中也是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色,所以林曦月并没注意到当年安嫔身边伺候的那些下人。 林曦月沉吟道:“你们抓他的时候没问什么,就直接送过来了?” 秦牧颔首,“嗯,这小子虽然没什么功夫在身,可是他却滑头得很,提前准备好了强力迷药,我们刚进屋子就被劈头盖脸洒了过来。” 秦牧在厅堂上有节奏地踱步,“还好啊,咱们闪的快才没中招,他从后窗户逃走,手脚够快呀,眼看就要跳进内廷河里逃走。卓风猛地扑上去,在他跳河之前抓到了人。他一直反抗,为了不惊动其他宫人,只好点了穴道装起来带走……” 秦牧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之前抓人的场景有多么跌宕起伏一样。卓风听不下去,白了他一眼,“主子问话,不是来让你说书讲故事的。” 林曦月抿嘴一笑,她当年有意栽培这两人就是看中了他们一动一静,正好互补。秦牧虽然活泼爱说话,可是他心中从来都自有分寸的,眼下抓到了人,就没什么急事了,多说几句活跃下气氛也无不可。 林曦月看着躺在那拼命瞪眼睛的“俘虏”,“解开他的穴道吧。” 卓风在他的肋间一点,瞬间解开了穴道。福顺眨了眨眼睛,吐出一口气,“皇后娘娘恕罪啊,奴才不该帮着宫女买东西。” 福顺趴在那不敢抬头看人,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仿佛他真的是以为自己帮宫女买东西赚钱,构成了私相授受的大罪。 秦牧冷笑着说,“都到这时候了,你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撑到现在,想必是个聪明人,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装傻么?” 林曦月说,“可不是么,本宫今日就跟你明说了吧,京城中的桩子几乎都被拔出了,你应该也清楚的。至于那些来联络你的人,他们有几个落网被处置了,还有两个为首的离开了京城。” 福顺的颤抖戛然而止,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清亮而锐利,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前段时间反复联系不上他们,我就知道是坏事了,呵呵,晓红被你们抓了之后我就更确定了。” 他说的晓红,就是之前偷袭夕凉殿,失手被擒的那个宫女。 卓风直视着他的双眼,“之前宫墙附近隐蔽处的暗号,是你画下来的吧?宫女没有那个机会出宫去。” 福顺笑了,“是我,多亏了有我示警,你们才没有抓到所有人不是么?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逃走的那两人都是灵主最信任的亲卫,地位在灵国举足轻重。” 他这样嚣张的态度并没有激怒在场的主仆三人,秦牧讥讽地哼了一声,“再举足轻重又能如何?你灵国早就大势已去,不知道你最近没跟人联络,有没有机会得知,灵山覆灭,灵城被焚毁殆尽的消息?” 福顺躺在地上被秦牧用特殊的捆绑手法,绑的结结实实,他变了脸色,吃力地抬着脖子说,“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福顺这段时间都不敢轻易跟宫外的灵国人联络,因为他的任务就是要在大楚皇宫中继续隐藏身份活下去,等待灵国的启用。 秦牧无所谓地笑着,“随便你信不信,这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你们灵国在上虞国也已经是丧家之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逃到了哪里。” 福顺躺在那不说话,眼睛惊疑不定地来回转动着。 卓风继续说,“那个晓红,其实是给你做了试水的炮灰吧?” 福顺沉着脸说,“没错,我就想试试你们是否真的知道了皇宫中我们的人,她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落到了你们手中也无所谓。” 林曦月听到这里,才开口说,“还真是狠心呵,为了达成目的,连相伴多年的同袍也可以轻易出卖。” 福顺挣扎着强辩道,“这是为了大局而牺牲,不得不为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哼!” 话音未落,就被秦牧一脚踢在左侧肋骨上,“你也配对着我们皇后娘娘叫嚣!” 福顺痛的双手紧紧抠住地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237章 对主子出言不逊,当如何 福顺这话却是看着卓风秦牧两人说得,之前被抓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二人的身手非比寻常。秦牧微微一笑,“你问我们是谁?这不是废话么,我们俩当然是陛下安排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了。” 风华楼是个秘密,不能轻易告知他人,哪怕对方是个将死之人也不可以。林曦月冷然道,”本宫没时间跟你讨论什么道德观,本宫现在只想知道,楚京中还有多少桩子,他们都是谁。” “呸!”福顺吐出一口血沫子,秦牧刚才那一脚已经让他受了伤,他挑衅地笑着,“我不过就是个传讯的,你怎么想到要问我?还有你,你身为灵山圣女,就是灵主的命定的女人,你失贞跟了别人就算了,灵主不嫌弃你,还想要娶你为妻,可是你呢,竟然帮着外人算计我灵山,实在是好没羞耻!” 福顺先于林曦月进入楚京的,林曦月成为谦王妃之后,他一直想要留意林曦月的动向,奈何她身边侍卫重重,福顺完全没办法靠近。到后来,夕凉殿上下的口风又很紧,也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林曦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面色还是淡然而平静的。在她心目中,她是通州林氏所出的女儿,是楚祁夜的妻子,是孩子们的母亲。什么灵国圣女,除了血统之外,跟她何曾有过半点关系? 不过这些话,她没必要跟眼前的小人解释,她沉声道,“灵山?灵国人何曾与本宫有过恩义,生恩、养恩、扶持之恩,所有对本宫好的人,本宫会铭记心间。若是非要说与灵国有什么关系,那只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半辈子都说不了几句话的亲戚罢了。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也是灵国人自取灭亡!” “这种杂碎,皇后何必跟他多费口舌,碾碎了就是。”楚祁夜浅笑着从大殿外背着手走进来,跟随他的宫人都留在外面。 他经过福顺身边的时候,眸子锐利地扫过,福顺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意,浑身一震几乎动弹不得。楚祁夜走到林曦月身边坐下,“人抓着了,审一审就好了,何必跟他多说什么坏了心情。” 他看向卓风秦牧两人,“听到人对主子出言不逊,尔等当如何?” 秦牧硬着头皮,低头说,“当还以百倍颜色。” 楚祁夜这才温和了神色,牵起林曦月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这等小人吠叫,娘子不要放在心上,不值当的。” 林曦月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这种人我以往见得也不少,怎么就会为了他这点水平的挑衅而大动肝火?” 秦牧转过头去看,才发现福顺正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在地上打滚,他表情痛苦地长大了嘴巴,却一声痛呼都没能发出声音。 这种表现,很明显是被人用内力逼迫出了内伤,同时还点了哑穴不能出声。秦牧卓风对视一眼,都对楚皇的武功修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皇帝只是经过福顺身边,就能伤了他。福顺之前还挺硬气的,被秦牧踹了一脚都没吭声,现在却这样翻滚哀嚎,是有多痛啊? 秦牧站在那,也不知道该不该解开这人的哑穴,眼看着福顺无声地嚎啕够了。楚祁夜这才说,“可以解开他的哑穴了,朕方才不过是迫住了他几处痛穴而已,不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用刑的。这里还在夕凉殿,你们两个注意着,不要弄死了,不要见血。” 卓风拱手道,“属下明白分寸。” 秦牧给福顺解开穴道,蹲在他旁边说,“刚才感觉怎么样?我们只想知道灵国剩下的细作名单而已,你配合一点就不用受苦了。” 福顺痛的浑身冒汗,衣裳从里到外湿透,豆大的汗珠子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将地板打湿了一片。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我要是写出来了,你们回放我离开楚国么?” 秦牧瘪瘪嘴,“这个怕是不能,之前你要是不那么多话,说不定本公子给你求求情,你还能继续活着,可是现在啊,怕是不成了。” 福顺挤出一个变形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哈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灵国有一日定然会卷土重来。” 秦牧将福顺提着坐了起来,他叹口气,“你呀,怎么还梦醒啊?你们灵国人上上下下就没几个清醒的人,三个月前,你们的确还有机会掌控上虞国,然后跟大楚作对,奈何齐钰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听人摆弄的傻瓜。本公子也不介意再跟你说一遍,灵国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福顺脸色变了几变,他现在早就与灵国断了联系,消息也不知道什么。听秦牧这么说,他有些心虚,可还是梗着脖子说,“我不信!有灵主他们在,他们一定能重新复兴的!你别想骗我。” 他双眼通红,疯魔地大笑着说,“灵主不会灭亡的,他还要带着大家统治这片大陆,他还等着迎娶圣女呢,无论是圣女还是这天下终归都会是我们灵国的!哈哈哈。” 秦牧听他越说越不成样子,只怕会惹恼了两位主子,索性直接点了福顺的哑穴,站起身耸耸肩说,“也只好动手了。” 卓风面无表情地弯腰,先是手法利落地给福顺喂了一颗丹药。 秦牧在一旁笑道,“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他吃倒是浪费的很。” 卓风没有搭话,他拿起福顺放在地上的右手,仔细打量着,就像看着什么精巧的物件儿。只听见一阵清脆的“喀拉拉”声音,福顺的头猛地向后一仰,眼睛微凸地大睁着,无声张大了嘴巴嘶吼,他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来,仿佛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卓风退开站在旁边,只见福顺的左手大拇指像一条软绵绵的虫子那样耷拉着。楚祁夜和林曦月坐在主位上专心的窃窃私语,卓风和秦牧站在福顺旁边,几个人似乎都没注意到福顺痛苦的挣扎。 左右也是等着,秦牧跟卓风也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中,不急不躁地用茶。卓风每隔一刻钟就去捏断福顺一根手指头,福顺痛不欲生,恨不能晕死过去,可是却没人打算顾及到他的意愿。 在开始行刑之前,卓风给福顺喂的是一颗紫参丹,好让他能在行刑的时候保持精神充足不至于晕过去。这药珍贵的很,是林曦月从沈神医那里拿来的,给几个有功的部下手中分了几颗。 时间到了,卓风又准时捏碎了福顺左手小拇指。福顺也顾不上什么自尊了,他倒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跟着汗水流了一身。 秦牧说,“这可怎么才好,左手用完了,右手还要留着写字画押呢。” 福顺扬着下巴,无所畏惧地瞪视着秦牧,嘴角甚至勾起嘲讽的笑意。秦牧也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接下来拿你没办法呢?主子过去教我的那些,不过是给你招呼了一种而已,急什么。” 秦牧拿出两只小木盒放在手掌上,盒子都上了漂亮的亮光漆面,样子很是精致小巧。他指着盒子说,“这个红色的呢,里面是一枚冰魄针,万年寒铁制成的,刺入穴道中一分让人寒气入体,刺入两分会让你感觉到骨骼都要冻结了,还有三分、四分。” 他停了片刻,继续说,“至于这个黑色盒子,里面是南疆人养的虫子,这孩子听说是跟金环蛇厮杀出来的。不过这虫子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可抗毒却无毒,最喜欢吃人的肠子。你一时死不了,可是却要经历肝肠寸断之苦,暗招这家伙的食量,估计要吃个两三天才能从你身体里出来吧。” 这两样东西都是不会见血的刑具,那个虫子是瑶七之前来京城的时候,私底下送给林曦月玩的。虫子通体漆黑油亮,背部泛着七彩光芒,模样很是好看。可林曦月对养虫子没什么爱好,秦牧来讨要,她就让秦牧拿了去。 没想到秦牧能将这虫子做成刑具的一种,林曦月也不干涉,在这个世界中可不算是有违人道的事。交战双方也从来没有什么不杀俘虏的规矩。听到身后有动静,林曦月回过头去,才发现三只小包子正趴在后堂那屏风后面窥探,三个孩子脸上都没什么惊恐害怕的神色。 一个个反而是眼睛闪闪发亮专注地盯着那趴在地上的人,表情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林曦月头疼地唤他们,“启儿逸儿,还有子恺,你们三个怎么会过来,什么时候过来的?” 三个小包子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先开口说话。晓风她们两个人这才慌忙跟过来,“奴婢们失职,没能看护两位殿下。” 刚才被太子殿下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儿是饿了要吃点心,一会儿是渴了要喝梨汁,一会儿又把汤水洒在衣服上要更换。等晓风和穆锦拿了东西过来,才发现三个孩子都不见了。 林曦月知道自家儿子的小伎俩,“没事,怪不得你们。” 楚祁夜瞥一眼正在低头装乖,还不断偷看底下的小包子们,“他们刚才在捏断第二根手指头的时候就过来了。” 林曦月嗔怪地瞪一眼楚祁夜,让孩子看这种凶残场面不太好吧! 第238章 最后的反扑 启儿和逸儿兴奋地看着正在进行的刑讯,这倒罢了,可是看到卫子恺也是一脸激动好奇的表情,林曦月默默掩面。 她要怎么跟沈瑶解释,他们乖巧可爱的儿子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 启儿和逸儿围到楚祁夜身边,楚祁夜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放在膝头坐着。卫子恺小朋友左看看右看看,张开双臂,“皇后姨姨抱!” 林曦月看着他那白嫩脸颊上可爱的笑容,心里早就软的像是要能化开了一般,“好,好,姨姨抱。”说着伸手将小包子抱了起来。 卫子恺幸福地在林曦月怀里蹭了蹭,舒服地找了个位置靠着。楚御启看一眼尚且不知做错了事的卫子恺,心中暗暗摇头,竟敢大着胆子当着父皇的面让母后抱抱,还真是不怕死啊。 楚御启小小的心灵很是忧虑,这可是他定下来的第一个手下,要是被父皇整死了那多不好啊。楚御启叹了口气,决定回头要好好跟卫子恺说说,免得这个傻小子受罚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楚祁夜低头看到自家长子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果断下了一句简短的评论:“眼大无神。” 楚御启听到了,抬起头与他爹怒目而视,谁眼大无神,你才是眼大无神!奈何年幼的楚御启跟他父皇不成功的斗争了几次下来,已经深深知道了双方力量的悬殊,早就学会了什么是“敢怒而不敢言”。 楚御逸咧着嘴笑,“父皇,卓风叔叔这是在做什么?” 楚御逸问的话是这三个孩子都好奇的,就连卫子恺都顾不上跟林曦月撒娇,三个人都睁大了双眼,滴溜溜地转着。他们只知道卓风叔叔很厉害的样子,地上倒着的那个人被折腾的似乎很惨。 楚祁夜收到林曦月明显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换了个自以为比较委婉的说法,“卓风跟那个人在玩呢。” 在玩呢……玩呢……在场的人除了三只小包子以外,全部都风中凌乱了。秦牧看情势不对,早就识趣地将自己刚才拿出来的那两个小盒子给收了回去,要是两位殿下问盒子里是什么,还要拿去玩玩怎么办? 林曦月无奈地说,“卓风是在审问奸细,是坏人,你们三个现在还小,掌握不得轻重,可不能照着刚才看到的那样做。” 她也不能确定,这三个孩子都看到了多少,所以还不如直说了好。免得孩子不懂是非曲直,以为随便都能对什么人动粗用刑。 楚祁夜跟着补充道,“尤其是启儿,你既然敢带着两个弟弟淘气,那就应当负责看着他们,要是闹出了什么乱子,你也跟着一起受罚。” 楚御启很是悲伤,他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要不是卫子恺太激动碰响了屏风,母后还不会发现呢,带着两个傻乎乎的弟弟,他实在是很辛苦啊! 楚御逸嫉恶如仇地挥舞着小手说,“卓风叔叔,打坏人!” 卫子恺也愉快地笑着,“大坏人!子恺看叔叔打坏人!” 秦牧站在那摊着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他求救地看林曦月。林曦月扶额,孩子们这么小一点,就满口打打杀杀的,长大了还了得? 林曦月看看晓风,“你们几个,将他们带到花园玩去。” 晓风忍着笑上劝说道,“几位主子不是想放风筝么,宫里新制的雁南归风筝,十几个大雁连环漂亮的紧。还有啊,奴婢看到花园那颗木棉树上有很漂亮的甲壳虫,黑亮亮的好看极了。奴婢用轻功飞上去为你们抓回来,可好?” 卫子恺第一个上当,拍着小手说,“好,好,放风筝,大雁!” 楚御逸看了看地上那个被审问的奸细,刚才在后面看,都没看清楚卓风是怎么动手的,实在是太厉害了。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可是毕竟是小孩子贪玩的习性。听到晓风要当面展示轻功上树,楚御逸就耐不住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要是能让晓风带着他飞一趟,飞上树枝抓虫子,该有多好玩啊! 楚御启看到两个弟弟都已经“变节”,尽管他还想继续看审问奸细,可是也没奈何,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孩儿告退。” 林曦月看着他们出门去,这才松了口气,“这些熊孩子啊,真是一刻都不叫人省心,小小年纪就爱看这种场面。” 楚祁夜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十三岁就独当一面了,这三个小子,两个是皇家的孩子,卫子恺则是将门之后,少不得以后要习惯见血腥场面。主要看怎么引导罢了,引导得当,让他们早点知事也是好的。 秦牧挽起袖子,开始给福顺的中脘穴施针,福顺起先还没什么变化,忽然就开始痉挛起来。秦牧直起腰在旁边说,“你会感觉到胃猛然收缩像是被冻结起来一样,接下来你的六腑都会被寒气侵入,如同堕入冰窟却无处逃脱。” 福顺无声地张大了嘴,他在说话,说的是,“让我死,让我死。” 秦牧叹了口气,“咱们做这一行的,一旦落入敌人手中,死是解脱,活着反而才是最痛苦的。你要死也可以,说出那些人,你就可以得个痛快,本公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啊。” 福顺要紧了牙关浑身打颤,秦牧摇了摇头,准备进行第二次施针,在下针之前,他说,“第二针,你可以体验到六腑搅动的痛感。” 此人能承受到这时候还不说,很有可能还有什么事关重大的秘密。林曦月的脸色也有些肃然,难道……还有别的桩子存在?或者说,这个福顺还不算是京城里潜伏的灵国细作之首。 第二针下去,轻轻捻动四圈之后拔出来,不多时,福顺就在地上痛苦的脸色惨白,他身上捆着绳子,用力将肚子在地上一下下磕碰着。 秦牧拿着那根冰魄针,“这是第三针了,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因为很少有人能承受到这里。” 福顺的身体,还因为一波波疼痛的余韵而抽搐,针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福顺忽然拼命地摇头,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像一条已经搁浅挣扎的鱼,“我说,我说……” 秦牧回头,林曦月点了点头。哑穴解开,福顺先伏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你们……你们不是有名单吗,拿来给我看。” 秦牧到后堂去拿早就准备好的名册,摊在地上给福顺看,他看了一遍之后说,“你们也真是好本事,竟能拿到这样详尽的名册。现在我相信你们说的话了,我灵国危矣……” 他现在也想通了,为什么当时那两位大人会抛下其他人匆匆离去,可能真的是灵山出了什么大事,灵主才将他们召唤回去的。 卓风冷然道,“陛下和娘娘都忙得很,有什么话快点说。” 福顺又喘息了一会儿,“这上面少了五个人,有红袖坊的一个粗使丫头,具体是哪个我也不知道,还有城东弘基布店的小二……” 他说完之后,卓风给林曦月暗暗点头,这张名单上面,他们有意少写了几个人,目的是为了试探这个福顺说得是否属实。 卓风接着说,“还有没有比你个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宫里。” 福顺一怔,忽而笑了,笑容有几分可怖。“是啊,有,你们猜对了,哈哈哈哈,不过,说不定,你们已经迟了,迟了。”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厅堂,主位上已经没了楚祁夜的踪影。林曦月也是瞬间就明白了福顺的意思,皇宫中还隐藏了一个灵国余党,而这个人很有可能要对两个小皇子下手! 她脸色难看起来,起身说,“卓风随我去御花园,秦牧看好了他。” 御花园中,晓风和穆锦做事向来稳妥,就算是放风筝,也不会让三个孩子分散开来,离开她们保护的范围。楚御逸最是淘气好动,他缠着晓风说,“晓风最好了,带逸儿飞上去玩好不好?” 晓风无奈,“不行啊,这样太危险了,奴婢不能这样带殿下上去。” 她劝说了一会儿才给劝住了,自己飞身上树,低头的时候,视线触及一棵冬青丛后的太监。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却躲在哪里,目光也不太对,那是……杀意。 晓风觉得不妙,“保护主子!”说着飞身下树,迎面就过来了几枚四角形的暗器。晓风来不及拿出兵刃,只好勉强用脚踢开。 晓风和穆锦迅速将三个小包子围在中间,“小主子别怕。有奴婢在。”正说着,那个老太监就从树丛后窜了出来。双手握成爪状,向几个孩子的方向抓了过来。晓风和穆锦一人抵挡,另一人负责护着三个孩子,边打边往后退。 这个老太监的功夫不错,且又是存了拼命的架势,晓风还要顾着身后的三位小主子,难免有些应对不暇。 第一次遇到这种暗杀场面,三只小包子虽然都害怕的小脸发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当场哭喊出来。他们就一直乖乖地站在保护圈内,很配合地随着两个婢女的行动而动。 楚御启镇定地沉声说,“你们专心迎敌,我们不怕的。”弟弟们还有他保护! 第239章 父皇好厉害 楚御启弯腰在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父皇曾给他教过自保的办法,如何使力丢石子、打到什么部位,才能打得对方最痛。 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要靠他来保护两个弟弟。他有意将楚御逸和卫子恺两人挡在自己臂弯后,年幼的楚御启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眼看着晓风被打的节节败退,她嘴角溢出一丝血痕,可是却顾不得回头,只大声说,“快点带着主子们离开,快点!” 穆锦知道她若是离去,晓风很有可能是有死无生,可是她们的使命是保护殿下和卫公子。穆锦咬着嘴唇,“你撑住,我去喊人来。”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个老太监像一只破布袋子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树干,一口血喷出来,滑落到了地面上。他的嘴里不断冒出一股股血沫子,帽子掉落下来,灰白的头发散落盖住了他沾满血污的面孔。只有那双隐藏在长发之下的双眼,还闪动着饱含恨意的诡异光芒。 楚御启第一个回过神来,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父皇!” 楚御逸惊魂未定地露出一个笑容,“父皇来救我们了!” 父皇的身手好厉害!比他们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厉害!“咻~”地一下飞过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父皇用的什么招式,那个太监就被打飞出去,到现在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三只小包子也顾不得害怕了,都睁圆了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楚祁夜看。 楚祁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启儿,你做的不错,你们都很勇敢。” 楚御启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穷凶极恶的杀手,他也是有些害怕的,此时被父皇夸奖了之后更觉得是心酸委屈。可他硬是把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他是个男子汉,才不能当着父皇和弟弟们面前哭! 父皇这么厉害,让楚御启安心下来,趁着逸儿和子恺没看到的时候,他将手中被汗湿的小石子又悄悄丢掉。 晓风受了不轻的内伤,捂着胸口走到楚御启他们身边,“咱们走吧,就不要在这里给陛下添乱了,好不好。” 三只小包子还没看够,都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楚祁夜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就让他们留下吧,左右也是看到了,没什么不能看的。” 晓风忍着痛低头应了,“是,奴婢们就在这护着小主子们。” 有陛下在这里,大家都彻底安下心来,穆锦低声关切道,“晓风你没事吧,要么,等会儿侍卫过来了,你就去找太医看看吧。” 晓风强笑着摇摇头,“还撑得住,再等会儿吧。” 听到了动静,周煜带着大内侍卫,几乎是跟林曦月他们一同赶到御花园。刚才还在御花园的那些宫人,此时已经跪了一片,都不敢乱动。 趴在地上那个老太监几乎动弹不得,看得出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右腿腿骨也被震断。他目光仿佛淬毒一般,怨毒地抬起头看着楚祁夜,“你竟然跟上虞国合谋毁了我灵国!你们真是好歹毒啊,我们灵国人又没有对你大楚如何,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楚祁夜冷然道,“自古成王败寇,就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既然没做好这种觉悟,你们就不该动那问鼎天下的心思。” 林曦月在旁边站着,简直要被这个老太监的逻辑给逗笑了。灵国人到现在还以为别人都是任由他们愚弄的傻子么?灵国的手都伸到大楚来了,还要责怪大楚对他们赶尽杀绝,这样的思维,真真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不过她也懒得跟这种人讲道理。 在场的人都冷冷看着那个满身血迹的老太监,却再也没人开口跟他说什么。老太监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隐藏在手臂上的机弩再次发动,飞出几枚四角形的锋利暗器。 “找死。”楚祁夜随手在身边松树上抓了一把,看似没有用力,轻飘飘往前挥洒。只见那碧翠色的松针,每一根都打在飞来的暗器上,力道却丝毫没有减轻,直接将那几枚暗器原路逼了回去。 暗器没入了那人胸前的几大穴位,老太监脑袋一歪,嘴里涌出一抹黑色的血液。周煜上前在他鼻子探了一下,又看了看伤口,“启禀陛下,娘娘,此人已经气绝,暗器上面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楚祁夜淡淡地说,“让秦牧把之前抓到那个细作带到牢房去,再把尸体送去牢房给他辨认,若是问不出什么其他的消息,就处置了吧。” 周煜拱手应了,“是,属下明白。”他转而对身后的侍卫说,“处理干净了,手脚都利索一点。” 几个侍卫早就有备而来,用黑色布袋子套上尸首,三两下就将尸首抬走,还顺带把地上的血迹也给清理干净了。 林曦月想了想,“这下应该能安心了,这估计是最后一个细作。” 楚祁夜的眼睛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杀气,就像是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那样自然。 他颔首道,“嗯,这下总算是把杂草清除干净了。” 之前抓到那个宫女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幕后还有一到两人在潜伏着,宫里上上下下也早就排查了一遍,现在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楚祁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亲眼目睹了老太监的惨状,那些人都吓得不敢抬头,只怕一个不慎,就让自己也小命玩完。 楚祁夜淡淡地说,“以后宫里再选宫人的时候,要更加谨慎小心。” 其实那三个被抓出来的细作,全部是先皇在的时候选入宫廷的。楚祁夜登基称帝之后,后宫空置,并不用养那么多闲人。他不选宫人入宫,反而放了一批适龄宫女出去。 林曦月对穆锦使了个眼色,穆锦微微点头,然后走到那些跪地颤抖的宫人面前,“刚才那个太监是别国派来的奸细,他背主忘恩,死十次都不够的,你们可别跟着他学。” 宫人们都磕头不迭,“是,奴婢们对主子忠心耿耿,不敢有忘。” 穆锦板着脸继续说,“一个个都给我安分点,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起,要是让我听到谁再提起此事,乱嚼舌根子。打一顿撵出去都算是轻的,你们可明白?” “仅遵穆锦姑姑教诲。谢皇上,谢娘娘宽恕之恩。”这些宫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自己没被主子灭口就算是好的了。 穆锦抬了抬下巴,“嗯,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宫人们又磕了个头,这才四散离开。穆锦照林曦月的意思,去敲打了一番宫人,以免日后宫里有什么装神弄鬼的流言。“回禀主子,奴婢已经敲打过他们了,没人再有胆子提起这件事。” “好。”林曦月看晓风脸色苍白,“穆锦,先带晓风回去,请了唐黎……请李太医过去诊治。”唐黎天去云游了,暂时没在楚京中,他是林曦月最能信任的大夫之一,唐黎天不在,总让她有些不习惯。 人都散去之后,林曦月才蹲下身子,将三个孩子都揽在自己怀里柔声说,“刚才闹了那么一出,让你们三个受惊吓了,现在还怕不怕?” 三只小包子相互对视了一番,都摇摇头,齐声说,“不怕!” 林曦月笑着搂紧了他们,“真是好孩子。” 楚御逸抢先说,“爹爹好厉害!哗一下,砰一下,那个坏人就飞出去,躺在那动不了,嘴巴里面还不停冒血!” 卫子恺也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一招打得不能动!还流血了!” 林曦月扶额,这都什么孩子啊,提起流血,怎么一个个都一脸激动的表情?她抬起头嗔怪地撇了楚祁夜一眼,都是你的错! 楚祁夜陪着笑说,“这只能是天赋使然,毕竟是虎父无犬子嘛。” 好像的确很有道理的样子,想不到如何反驳的林曦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只小包子早就雀跃地从她怀里钻出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主动抱住了楚祁夜的大腿,林曦月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苦笑,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冷落呢。 三个孩子以前对楚祁夜是敬畏更多些,反正总是对他亲近不起来。尤其是两个皇子,跟他们的父皇简直是前世的冤家,总是变着花样跟楚祁夜对着干,奈何用尽了力气,也总是屡战屡败,至今尚无获胜战绩。今天见识到了他们父皇的功夫,小包子们对楚祁夜简直无比崇拜。 楚御启第一个说,“父皇这么高超的功夫,为何不亲自教导孩儿?何必找武师傅来呢,孩儿想跟着父皇习武嘛。”楚御启可是难得撒娇。 楚御逸和卫子恺也在旁边起哄,“父皇(皇帝伯伯)教我们!” 面对三只小包子的吹捧、卖萌,楚祁夜完全不为所动,他淡定地说,“先打好基础,你们要练得好才行,过两年要是你们的武功底子朕能看得上,到时候再教你们武功。” 简而言之呢,就是废柴是没有资格跟着他习武的…… 楚祁夜说完,就带着自家娘子飘然远去,只留下三只小包子站在花园中。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楚御启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练武,这样父皇就能早点教咱们武功了,发现谁要偷懒,就揍他。” 第240章 卓统领的烦恼 楚御逸和卫子恺对视一眼,都重重地点头,“嗯!谁敢偷懒,咱们就揍他,揍他!哼!” 楚御启默默无语,这两个家伙半斤八两好不好!由此可见,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得不担负起监督他们两只懒虫的重责大任!人生啊……还真是辛苦呢。年幼的楚御启在心中感慨着。 帝后二人回到夕凉殿之后,跟惯例一样各忙各的,一人一张桌子遥遥相对,旁边有各自的书架和储物柜。两间书房中间是开放式的,只隔着红木雕刻的垂花拱门,门上也不布帘子。做事累了,抬头休息的时候,还能看到彼此,这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卓风跟着林曦月回去,他才回了一趟风华楼,就将楼里的重要事务尽数回禀,还把通州林氏几家商号的账册和掌事们的来信都带了回来。 林曦月把那些东西整齐摞在桌上,“劳烦你帮我带回来,最近风华楼各方面都上了正轨,又不到季度结算的时候,你这段时间倒是不用来回奔波了,免去了不少辛苦。你就安心在京城住下,灵国的事还没彻底了结,你在京城也方便些。” 卓风一怔,很快垂眸道,“是,属下遵命,最近就住在京城,随时等候楼主的号令。” 林曦月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怎么了?你不想留在京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如果有私事的话,你就去做。” 卓风颔首道,“属下一个人来去无牵挂,哪有什么私事要办?如今先办好灵国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卓风这段时间似乎总是不在京城久留,宁愿通州京城两地奔波,都不在京城住下。卓风在京城可是早就买了宅子的,还雇了一个老奴,和一个扫洒婆子帮他看房子。可是这个住所卓风却几乎没有住过,尤其是最近,他从来没有回过自己在京城的家。 林曦月心里转了几番,大概就猜到卓风为什么不愿留在京城。她含笑说,“你那宅子一个人住着却是有些空旷了,只有两个下人也太少,不如我让穆总管从那边府里选几个伶俐丫头送到你那。月钱从我账上出,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几个丫头你留着使唤也好,相中了哪个收了房也行。” 卓风愣了一会儿,脸色红了红,“楼主知道属下一个人来去自由惯了的,府中多上几个人只怕唐突了佳人,楼主的心意,属下心领了。” 林曦月挑眉,“哦?一个人来去自由惯了,为什么还要买宅子,买了之后还要放那空着,让我这个商人看来实在是浪费的很。” 卓风避无可避,叹了口气,直言道,“主子早就知道属下的心思,又何必再这般刻意打趣属下呢?”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害羞局促,更多的是苦涩和无奈。林曦月心中一叹,人间自是有情痴啊,“你坐吧,有什么事坐下说。” 卓风在官帽椅中垂着头,看不出他面上有什么表情,许久他才抬起头说,“之前那次属下远赴灵山,虽然是一心为了主子分忧,可是心里也存了别的念想。只想着能立功归来,向主子求娶她为妻。” 他停下来,自嘲一笑,“奈何人家根本就无此意,她对属下无意,我又何必逼迫于她,这样反倒像属下迫使她屈身于我一样。与其如此,倒不如少点相见,免得大家难做,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林曦月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男女感情之事,就算她这个做主子的也不好过问,如果轻语真像卓风说的那样无意,她若是出面撮合,轻语从来对她都是言听计从,难保轻语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嫁给卓风。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强行撮合的婚姻,很可能不会幸福,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两个人? 所以她不能干涉他们,“你就不打算继续争取一下了么?” 卓风扯了下嘴角,“不必了,这些日子属下也算想通了,属下若是继续追求,只会让她更加为难,倒不如放开手,大家都轻松。” 他说完这些,起身告辞,“属下告退,随时在京城家中待命。” 卓风转身出去,林曦月一时没了写字的心思,放下手中的毛笔叹了口气。楚祁夜在那边刚批完了一沓奏折,他抬眼笑道,“娘子这是发愁着怎么做红娘么?” 林曦月笑着说,“说是,也不是,卓风对轻语有意,这是早就存了心思的,之前我试探过轻语,总觉得她对卓风也未必无意。可现在听卓风这么说,莫非是我当时猜错了,想多了?” 楚祁夜挑眉道,“你未必是想多,他们二人也未必是全无情意,只是那轻语毕竟身份特殊。从来风尘女子从良,遇到高门大户,也只能做人妾室,且免不了被世人指指点点。沈瑶和卫三当年尚且困难重重,更何况轻语这艳名满京城的名声?” 林曦月眼前一亮,“你是说,这很可能是轻语自己有心结?” 楚祁夜淡淡地说,“卓风虽然无品无阶,出身更是平常,可是他并未娶妻也无妾室,是风华楼的统领,更是你这个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手下。金钱、地位、名望,这个卓风可是一样不少,他要有意,娶个高门贵女为妻都是般配的。” 沈瑶当年就算家道中落,被人卖进青楼,那也只是做过很短一段时间清倌人而已,卖艺不卖身,而且被卫三保护的很好,几乎不为人知。轻语就不同了,她曾经被人抢去做妾,后来又成了艳名满京城的红袖坊坊主,这样的身份想要从良嫁人,还是做当家主母,难度实在是大了点。虽然说,卓风并不在乎。 “你说得对,说不定是轻语觉得自己配不上卓风。”林曦月明白了,她总想着听之任之,让他们自己磨合,可是这两人之间困难重重,那就有那么容易了?她决定还是要帮他们一把。 入夜之后的红袖坊总是热闹非凡的,吟诗作对的声音,行酒令的声音,美人的笑声、歌声,和精妙无比的丝竹管弦之声。 按理来说这里是最不寂寞的地方,可是轻语却独自将自己关在房里,安静地看着窗外。柳树吐穗,春花盛开,正是北方最好的时节。 晴儿端着茶盘进来,“主子这段时间不好好吃饭,都瘦了一圈儿了,身子本来就弱,还整日里站在风口,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才好?” 晴儿将窗户关了,拉着轻语在桌边坐下,“刚蒸出来的槐花饼、青团子,还有这凉拌的香椿豆腐,主子好歹吃上一点吧。” 晴儿说着给轻语盛了一碗粥,轻语浅笑着夹起一枚青团子,“这个是什么馅儿的?” 晴儿放下碗,指着盘子里说,“这边是红豆馅儿的,这边里面包的是黄豆粉,都是甜的,怕主子嫌肉馅的腻味,我就没拿。这槐花饼是咸味儿的,陪着小菜和白粥吃正好。” “嗯,都是春天应景的吃食。”轻语低下头喝粥,很有些食不甘味的模样,只吃了两块点心,半碗白粥,就放下筷子。 晴儿无奈地摇摇头,劝也没用,轻语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红袖坊的生意倒是一刻没懈怠,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恹恹的。饭也不好生吃,饭量减了一半,人也瘦下去不少。 问她怎么了,也只说自己什么都好。这样哪里看出来好了?晴儿曾问过几次,是不是跟卓统领不来红袖坊有关。每次轻语只笑着说:“他每日繁忙,是主子跟前头一号得力的下属,我这样的人,哪里敢等着他呢,他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吧。” 劝了几次之后,晴儿也没办法了,只好由着她去。晴儿心里着急的跟什么似的,可是却没有办法劝解。 晴儿吃完了晚餐,又给轻语泡上一壶樱花渍,这才收拾了东西端出去。回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秦牧往上走,“哎,臭小子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是卓统领呢?” 秦牧耸耸肩,“这个月该交换消息了,主子让卓风过来,可是他临时有事,我就替他来了。” 晴儿左顾右盼一番,拉着秦牧一路走到后院的隐蔽处,这才松手。秦牧作怪地喊着,“喂喂喂,你个大姑娘家家的,黑灯瞎火地拉着一个男人往没人的地方钻,我会想歪的!喂,你着急什么,该不会是想要对我霸王硬上弓吧?” 他在晴儿面前说话向来是荤素不忌,晴儿站定了,头也不回地一脚跺在秦牧的脚背上,还重重碾压了一圈。“你是男人么?哎呀,不好意思了,我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呢?” 秦牧跳着脚直哎呦,“哎呦,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残废了你负责?” 晴儿气哼哼地回头看着他,“我负责,我负责你个大头鬼!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卓统领不来,你干嘛非要替他来啊!卓统领有什么事?他现在在京城么?” 秦牧咧着嘴说,“卓风不来,我为什么不能替他来,你这个臭丫头又打得是什么鬼主意?老实招来!你要不说,别想让本公子回答你的问题。” 晴儿白了他一眼,当然不能说她家主子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卓统领以前不是经常来么,我就是有些奇怪,问问而已。” 第241章 曙光,抵达北地 秦牧难得正色道,“他啊,最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玩命一样的工作,通州京城两地跑来跑去也不嫌累,这次还是主子把他留下的,要不然他办完了事情,还要回去。” 还能是什么打击?失恋的打击呗!晴儿从怀中掏出一支藏有情报的空心毛笔,里面有这个月从那些客人口中听来的有用情报。她“啪”一声拍到秦牧手中,“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你要的东西,赶紧走,我家主子最近身子不大好,就不接待你了。” 晴儿说完就丢下秦牧,急匆匆的走了,她还要赶紧回去跟轻语说呢。 “主子,秦牧刚才过来拿东西。那个……本来楼主是让卓统领过来的,只是他临时有事,就让秦牧代替他过来了。”晴儿一边剪烛心,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正在灯下看书的轻语。 轻语静美的容颜没有一丝变化,她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在手中那卷书上面,“哦,是这样啊,秦副统领来拿走也是一样的。” 晴儿挫败地叹口气,她索性说,“卓统领许久不来,奴婢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跟他闹了什么别扭,难不成你二人是跟小孩子一般,吵嘴闹气了?卓统领看着不像是那样小气的男子,他又不是秦牧!” 轻语就像没听见一样,放下了手中的书,“不早了,我也该去歇着了,我先去卸妆梳头,你去弄盆热水来,快去吧。” 轻语起身走向内室的梳妆台,一身白衣在灯影跳动的地面上缓缓经过,背影瘦削而单薄。更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倔强。 晴儿都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叹气了,她在心里哀叹道,主子啊主子,晴儿再这样发愁叹气下去,可是很容易变老的!真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她这个做丫鬟的。 灵国一行人在赢璟尧的带领下乘着海船北上,路途遥远,船上雇不来航海士和船员,负责大船航行、掌握航向的都是灵国自己人。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的船只在沿途的小港口,趁着深夜靠岸,来补充船上所用的淡水。行程进行了大半,海船颠簸,且船舱内活动的范围有限。吃的喝的都是能省则省,就连喝水洗漱,每日都有定量,这让那些平时养尊处优的长老们都有些吃不消。 赢璟尧背着手独自站在船头,身后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四长老的抱怨声。他眸光淡淡地望着远方,放眼望去除了海还是海,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脚下的海水一浪浪打着船沿,击打的声响就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怪兽,正张大了嘴巴,想要吞噬掉船上的祭品。 赢璟尧还是一身白衣,头发纹丝不乱的束着,一连十几天的航行生活并没有让他变得邋遢。只除了这身白衣上,不免染上了风尘的灰暗。 这平日里看似短暂的十几天,在他们航海逃亡的时候,却觉得漫长无比。比物质匮乏更可怕的是人心,无所事事的船上生活,缺乏淡水的忧虑,还有对大海随时可能爆发的未知灾难的恐惧。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暴风雨,甲板上都已经修复加固了好几次。然而,再怎么努力前行,前面还是看不到终点。这种茫然而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在所有人心里投下了阴影。 只有赢璟尧的内心没什么波动,对他而言,在从灵山仓皇赶去上虞都城的路上。他就已经死了,剩下的是不得不支撑着灵国人的灵主而已,是死是活,前路是明是暗,这还有什么重要的? 小唐从船舱出来,踮起脚尖熟练地为赢璟尧披上披风,“这越往北方去是越发寒冷,话说大楚现在也已经是春天了,偏偏这海上还冷得很,奴婢听咱们那几个出过海的人说,这海路上要比陆地上冷许多,尤其是在春天的时候,我听着倒觉得有趣。” 这话题并没有让赢璟尧的表情有丝毫变动,他始终看着从脚下延伸到四面八方的海水,“小唐,咱们还有多久能登陆。” 小唐想了想,“奴婢问过了,大约还有三四天的样子,一切顺利的话,到达时间跟咱们预算的差不多。” “船上剩下的饮水还有多少。”算时间,他们入海离开的消息也已经传入大楚。他们的船进入大楚北部区域之后,赢璟尧就决定船只不能再靠岸,以免中了大楚的埋伏。 小唐微微蹙眉,“如果节约着使用,足够支撑到咱们到达北地。” 赢璟尧余光扫到小唐神色不对,他轻声说,“有什么话,直说。” 小唐这才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四长老这段时间总是浪费淡水,对饮食也多有挑剔,奴婢劝了几句,他就……他就对主子,多有怨怼之言,奴婢不想让主子为这等小事烦心,就一直没说。可是眼下,咱们快到目的地了,主子真的还要留着此人么?” 小唐是真心为了赢璟尧考虑,日后要是东山再起,灵国元气大伤,就容不得这种居心叵测的小人从中捣乱。她心思沉重地说,“他还派人监视主子的举动,以下犯上,实在是包藏祸心。万一等咱们到陆上之后,他反咬一口,挑动内讧,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赢璟尧忽然笑了,他本就是容色绝艳的人物,此时展颜微微一笑,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小唐看的愣住了,一时忘记了今夕何夕。从她跟在赢璟尧身边到现在,很少见他这样笑过。 只听赢璟尧笑着说,“还争什么,争着谁去做灵国的亡族之主么?” 小唐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连忙警觉地左看右看,还好周围没有别人在。小唐抚着狂跳的胸口,“主子是灵主,怎能说这种话,要是叫几位长老听到了,这可怎么才好!” 身在这个位置上,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赢璟尧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仿佛刚才的笑容只是梦里昙花一现。听到了又如何,他不怕,因为他赢璟尧现在还有用,没人会拿他这个灵主怎么样。四长老不服他,那也没什么,不过是徒劳的跳脚而已。 无论是逃命,还是日后灵国的重建,这个时候活着的灵国人,只会选择依附着他这个灵主。就像是……将要溺毙的人,努力攀住、抓牢的最后一块浮木,如果要为灵国殉葬,他也会跟着他们一起。 仿佛闻到了崩塌前腐朽的味道,就像这大海咸腥的气息。赢璟尧一甩袍角,转身走进船舱,“去通知大家,到前舱来说话。” 灵国海船到达北地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晚了两天,得到赢璟尧的允准之后。大船在一个相对风平浪静的海湾缓缓靠岸,海湾背靠着怪石嶙峋的峭壁,这背后是大片的荒原。因为土壤不适合耕作,连放牧都不能,所以这里只有零散的采珠人会涉足。 船只停靠在峭壁之下,船上的灵国人大多都会武功,相互辅助着攀上了石壁。赢璟尧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他站在船上,看其他人都安然爬上去之后,这才足尖一点,借助岩壁上凸出的石块,几个起落就上了顶端。 双足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他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情绪。赢璟尧看着那些或是兴奋,或是庆幸,或是长吁短叹的脸,他觉得厌倦。没错,是满满的厌倦,无论是对这些人,这些事,亦或者说是他与生俱来,且无法选择无法逃脱的使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觉疲惫。 侍卫上前回报,“启禀灵主,点过人数了,一个也不少。” 赢璟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旁边四长老的抱怨声,“冷死老子了,这都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周围连个活物都看不见,选了这种地方,让咱们这些人怎么活?” 这话明显是冲着赢璟尧来的,小唐气急,快言快语地说,“四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商量的时候,往北地来,四长老自己也是同意的,当时知道有活路,您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觉得没什么威胁了,就有心思挑挑拣拣了?” 四长老瞪着小唐,“你不过是灵主身边的丫鬟而已,有什么资格跟老夫这样说话!灵主不好好管教下人,就让老夫代他管教!” 四长老说着扬手就往小唐脸上拍过去,手还没碰到小唐,就被赢璟尧抬起胳膊直接给挡了回去,“四长老何必自降身份,跟一个小女娃一般见识呢?初来乍到,如何找到落脚的地方,找到活路才是四长老应该考虑的,不是么?” 赢璟尧的眸光清淡如水,却隐隐含着着迫人的威势。四长老被他的目光逼视着退了几步,梗着脖子不说话。 大长老终于休息过来,中气十足地将拐杖在地上用力一墩,“四长老在这种非常时期对灵主不敬,这是想要闹内讧吗!” 四长老心虚地撇开了视线,“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没有,那就尊重灵主,照灵主所说的去做!若有下次,就按照以下犯上之罪,族规处置!” 大长老身居高位多年,是几位长老中最有资历的,他深知乱局之中要用重典。他们如今也只剩下这么点人了,要是再引起了内乱,那可就真是再无生路了! 第242章 胜负,背水一战 一行人整理好之后,决定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当作临时落脚点。等休息够了,明日再探查适合建造房屋的地方。 他们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凹陷岩洞,在哪里临时落脚休息。赢璟尧这一夜虽然合着眼,可是却没有真正入眠。不同于其他人暂时安心下来,睡得踏实,他始终是清醒的状态。在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感到不安,却没有什么恐惧感,仿佛是在等着什么的到来。 北地的清晨是干燥而寒冷的,第一缕晨曦照进岩洞,赢璟尧忽而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小唐守在她身边,感觉到赢璟尧不同寻常的神情,她低声问,“主子,是不是外面有什么异动,不如让奴婢出去瞧瞧?” 他淡淡地说,“不用了,他们已经过来了。” 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近,而且还不止是一个人,小唐脸色难看起来,她顾不得尊卑有别,一把抓住赢璟尧的手臂,“主子,奴婢现在……” 她想说现在掩护赢璟尧离开,可是他却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再逃避什么了,这里已经是极北的地方,我总算也是竭尽所能了。既然是该做的了断,那就趁这个机会结束吧。” 其他人也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惊醒,听脚步几乎辨别不出来者有多少人,绝对不会是附近的采珠人。他们都知道大事不妙,齐刷刷地瞪着山洞外面看,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赢璟尧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那些脚步声在距离山洞百米左右静止下来,山洞中的众人都是惊疑不定的表情,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空气仿佛凝滞了,其实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可是他们还是不想坐以待毙。 大长老叹了口气说,“大楚的人来了,灵主以为咱们当如何?” 赢璟尧站在晨光没有照射到的阴影中,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神情,“几位长老觉得,如果外面是楚军,咱们还有什么办法离开?” 赢璟尧知道,也许在他们昨天傍晚登陆的时候,楚军就在附近等候了,说不定他们早就走到了人家的包围圈里。而楚国人是等到今天早上才开始抓人,对方准备万全,这又是在楚国的领土上,他们这些长途颠簸而来,疲惫不堪的逃亡者,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赢璟尧想的这些,大长老和二长老其实也想到了,要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末路,还没有别的选择和退路。这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大家的沉重的不说话,四长老忽然跳起来指着赢璟尧喊道,“是你,是不是你故意的,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带着我们到这里来!” 大长老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要不是灵主的决定,早在上虞国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没命了,险中求生,本来就有风险,你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现在这样唧唧歪歪的,像个无知妇人!” 其他人都顾不得理睬疯疯癫癫的四长老了,眼下的情况,他们的生死全在大楚人一念之间,再埋怨也没什么用。 二长老保持着镇定,“要怎么做,请灵主下令,生门或者死路,老夫无不遵从。” 众人见状,也齐声应和,“吾等对灵主之令,无不遵从!” 赢璟尧心中一叹,“咱们出去吧。”灵国人就算现投降,大楚应该都不会给他们留下生路。因为灵国“寄生、控制”的性质,还有这百年来的行事手法,楚祁夜何等英雄人物,怎会留下灵国这个隐患? 赢璟尧当先走出岩洞,眼前并无遮挡隐蔽的地方,只有乱石散布的荒原,晨曦逆光中,在他们对面黑压压地站着几千人马。大楚的旗帜傲然地在上方飘扬着,带兵的是一个身穿烟青色布衣的男子。 此人容貌英气十足,看穿着打扮,似乎并不是大楚军中任职的人物。赢璟尧毫不畏惧地上前几步,朗声道,“阁下是哪位。” 那人满面肃然地回答,“卓风,不过就是个小小侍卫而已。” 赢璟尧眸光微冷,“是你?你就是那个潜入灵山,暗杀我四位长老,还与上虞国大军里应外合,灭我灵国的那位吧。” 卓风完全没有隐瞒的打算,“没错,不过你能查到是我,看来灵国的细作比我想象中实力强了不少,你还查到了什么?” 赢璟尧直视着他,“我还知道,你是她身边的亲信暗卫。” 他身后的灵国人面面相觑,这个“她”又指的是谁? 赢璟尧大概还不知道风华楼和林曦月的关系,知道了这点,卓风暗暗松了口气,“灵主大概知道我们的来意吧,束手就擒,还是咱们双方战上一场?这由你们来决定。” 赢璟尧说,“束手就擒如何?大战一场又如何?何为生路,何为死路?怕是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吧,那本座倒不如拼的一死,多杀几个人也好祭奠我灵国所有英灵。” 其他灵国人都默然不语,他们知道赢璟尧说的没错。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拼死一战,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他的希望。 卓风冷然道,“赢灵主果然看得透彻,那就请吧。” 赢璟尧:“本座还有个问题,你们既然早就到了此处守候,那为何昨晚不动手,非要等到今日呢。”他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卓风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布衣谋士。 卓风不动声色地说,“行军打仗,早一刻晚一刻都是提前定好的,其中自有一番不可为外人道之的考量,主将不下令,便不可随心所欲而为之,这点,赢灵主难道不明白么?” 赢璟尧颔首道,“明白是明白,可是主将何在?本座还以为大楚这次派来的主将是卓公子呢。” 大楚这次来剿灭灵国余党的三千人马,是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城池中调集来的,边境军马非同小可,可不是一般人能调动得了的。 卓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高声指挥道,“全军出击,奉旨意剿灭出逃如我国领土的灵国余党,此战有功者赏!” 一时间喊打喊杀声四起,灵国所有人也加入了战局。灵国四长老新知敌众我寡,断无胜算。可是他却不想就这么死了,他向卓风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一边喊着,“我有秘密要说,只要你们饶我一命!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乱军之中,灵国其他人都听见了四长老这番话,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却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个战场上变节的叛徒。 奈何这个四长老打错了算盘,还没冲到卓风面前,就被卓风身后射来的一支羽箭贯穿了胸膛。他大睁着双眼,直挺挺地倒下去,似乎还在不甘心就这样殒命,不过片刻间就被战马踩踏的面目全非。 卓风身后那个不起眼的谋士放下手中的弓箭,“灵国四长老,为人刚愎自用,远离灵国权力中心,不过就是个被架空的贵族而已,他真的以为自己能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么?” 交战的地点靠进昨天灵国人登陆的峭壁,在这里甚至能听到怒涛拍打着石壁的声音。灵国剩下的这些人都是高手,他们与大楚军队交战着,大长老使了个眼色。大长老、二长老一起向卓风那边包抄过去。 大长老在乱军中抢了一匹马,与卓风开始对战,两人缠斗在一起,暂时看不出孰强孰弱。二长老转而攻击卓风身后那个谋士,出掌又狠又急,“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就是个普通的谋士而已!” 那谋士堪堪抵挡了几下,终于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与二长老相搏斗。那人似乎很擅长近身搏斗,也看不出他出自何门何派,一把短刀让二长老在内力方面的优势几乎被抵消。短刀很危险,几乎每次都划过二长老身体的要害部位,让他疲于应付。 小唐斩杀了赢璟尧身后的几个士兵之后,转眼看到了那个谋士的兵刃,和她与众不同的功夫。小唐眼睛里忽然就燃起了浓浓的恨意,是她!一定是她! 小唐转身拽了一个侍卫过来,“保护好主子,我去接应二长老!” 小唐足见一点,越过战场上的士兵就往二长老那边去。此时二长老和楚军谋士已经打斗到了山崖边。赢璟尧察觉到不对劲,挡开一个士兵,高喊道,“小唐你给本座回来!” 从来都对赢璟尧唯命是从的小唐,这次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几个起落就到了山崖上的一颗巨石背后。赢璟尧浑身内力大盛,将那些围住他的人全部震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山崖边荡去。 小唐左手袖子里隐藏着暗弩,她冷笑着看着悬崖边正在打斗无暇他顾的人,一拍暗弩,十几枚泛着蓝光的银针就射了出去。楚军谋士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有毒暗器冲着自己过来。 可是她双手都被挡着,根本来不及出手抵挡,她一咬牙,一脚踹在二长老心口,然后转身将短刀从背后送入他胸腔中。二长老喷出一口血,趴在地上抽搐着。 眼看着那些暗器就到了跟前,她背后是悬崖峭壁和翻涌着的大海。看样子……只能跳下去搏一搏生机了。这一切的思考不过都是瞬间完成的,她转身欲跳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第243章 赢璟尧之殇 赢璟尧起身飞扑过去,在最后一刻挡在了那个谋士身前,他喷出一口血,轻颤着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那人,“我知道是你,林曦月。” 站在不远处,原本满脸怨毒之色的小唐,此刻换上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站在那里,迟迟都没挪动半分,仿佛已经没了灵魂生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抱住头尖叫了一声,“啊!主子!”小唐满脸是泪,跌跌撞撞地跑着。短短一段路,她摔倒了好几次却不管不顾。 易容成平凡谋士的林曦月站在悬崖边怔怔地看着赢璟尧,她叹了口气,换成自己本来的声音,“你……这又是何苦。” 赢璟尧用双手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坐起来,背靠着一块大石,“有我在,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我要,我要保护你。” 卓风看到这样的剧变,被吓得简直要魂飞九天,他心里满是后怕,还好楼主没出什么事,否则这后果他都不敢去想!卓风在其他将士的合围之下,三两下解决了大长老,飞奔到林曦月身边。 卓风将林曦月护着离悬崖边远了一点,“主子没事吧!” 林曦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无碍,她与赢璟尧四目相对,“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咱们立场相对,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些,灭灵国我也有份,我是你灵国的仇人。” 林曦月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自己灵国圣女的血统,双方相对立的时候,她只是大楚的皇后,楚祁夜的妻子。 赢璟尧笑了,他嘴角溢出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紫色,可是他的容貌却更惊艳了几分,美的几乎能让这天下所有的绝色都自叹不如。 他靠在那,喘息了几下,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十岁那年,自从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本事,以后才能保护好你。只可惜,你说得对,我和你真的是没什么缘分。” 因为想要保护她,他连自己的原则都可以放弃,明知道是她这个“灵国圣女”带人灭了灵国。可是他却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隐瞒,隐瞒不让其他人知道,免得群情激愤之下,有人会对她不利。 他喘息着休息了一会儿,笑着说,“反正我也是活不成的,能在死前护着你一遭,也算是我不辜负自己此生的心愿吧。天下、权利,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此生都不得自由罢了。最后怎么走,终究能让我自己选一次,这也是极好的。” 赢璟尧说话断断续续,他偏过头去吐出一口黑血,继续说,“所以,你不用自责。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你我此生眼看是无缘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心悦于我么?” 林曦月走到他近前,半跪在地上与他平视着,“抱歉,我已经找到了那个,想要与他生生世世的人,要是有来世你就别等我了。” 赢璟尧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种残忍又诚实的答案,就像……就像花朝节那天,那年,我十岁,你才八岁。现在的你还跟当年一样,是那么的实话实说,不留情面。” 他们周围都被大楚兵马围住了,小唐在外围拼命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招式毫无章法可言,杀的眼睛通红,“放我过去,你们这些混蛋放我过去!啊!!” 林曦月看一眼卓风,“去,让那个姑娘过来。” 卓风不赞同地说,“可是,刚才就是她暗箭加害主子的。” “她现在顾不得要我的命。”林曦月怜悯地看着人群中疯了一样的小唐,“主仆一场,总要让她过来告别的,你去带她过来。” 其他灵国人死的死伤的伤,卓风走过去,带着小唐从包围圈外进来。小唐红着眼睛,看到赢璟尧吐血的模样,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别,扑过去抱住他,“主子,小唐来救你了,这是解药,快吃吧。” 小唐回过头看着林曦月,“他舍命救你,一报还一报,相信你不是那种有恩不报的人吧?我灵国覆灭,只留我家主子一命,应该也不至于让你太为难。” 林曦月颔首道,“好,我答应你。”对外让赢璟尧假死,然后让他在一处别院中过着半监禁的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主子你听见了吗,快点吃解药吧。”小唐拿着药丸的手指颤抖着,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赢璟尧却始终紧抿着嘴唇,眸光淡淡地看着她。 小唐哇地一声哭出来,“主子你快吃啊,不然就来不及了,再迟一点小唐就不能救你了。求你了主子,你就吃吧,只要你吃了这颗解药,只要你吃下去,小唐愿意自裁,给你心爱的人赔罪,好不好?” 赢璟尧忽然伸手拿起小唐手中那颗药丸,他下一刻却将药丸攥进了手掌中。等他的手重新张开,掌心里只剩下一撮褐色的药粉,他不在意的随手一扬,海风吹来,那些药粉随风散去,再也没了踪迹。 小唐眼睛里原本重新亮起来的光彩,瞬间寂灭,她疯了一样要去追逐那阵风,又翻出自己锦囊里的所有东西,“解药,一定还有解药的,不可能只有一颗,对!不可能!” 赢璟尧浅浅地笑着,“小唐,这毒还是我从南疆人那里弄来的,解药也是只此一份,你心里是清楚的,别逃避了。” 他说完这句话,嘴里冒出更多的黑色血液,之前为了跟林曦月说话,一直用自己深厚的修为压制着毒药发作,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林曦月自始至终都静默地旁观,赢璟尧一心求死,没人能拦的住。她更没有立场去拦着他,她对他的心情似乎能明白几分,赢璟尧是在寻求解脱,他想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生为灵主所背负的一切。 一个人若是真正一心求死,那就没人能拦的住他,更何况是赢璟尧这样聪明又倔强的人? 小唐嚎啕大哭,搂着赢璟尧的头,也不管自己满身沾上他呕出的毒血,“我救不了你了,我救不了你了,是我,是我害了你……” 赢璟尧抬起无力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吃力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他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却只能对她说一声抱歉。有些爱,是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就像他对林曦月,就像小唐对他。 他再一次抬头看林曦月,“我能再看看你的样子么?” 林曦月沉默地转身除下面具,一身布衣男装,丝毫不能掩饰她清丽绝美的容颜,和大气天成的气度。“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赢璟尧满足地笑着,“能再看到心中的月亮,我已经很高兴了。下辈子,我要赶在他前面找到你。” 他的遗憾就是没能早点去通州将她迎回灵山,那样的话,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可能?都怪他去的太晚了,晚到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晚到她已经彻底爱上了别人,一切再也无可回头…… 他释然一笑,忽而一掌推开小唐,往山崖边扑过去。赢璟尧是用了他最后的内力,动作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跳下了山崖。 林曦月快步走到悬崖边往下看,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汹涌的海浪。蓝色的海水中,有暗红色的血氤氲开来,那是赢璟尧的血。 卓风站在旁边看着,“主子,赢璟尧已经身重剧毒,刚才那样掉下去,不淹死也会碰到水中的石头摔死了。” 寻常会武功的人,从这里跳下去还能勉强自保,可是赢璟尧刚才已经毒发,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被赢璟尧推倒一边的小唐,像死了一样趴在那,许久都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游魂一般走到了悬崖边。看她的模样,仿佛所有的活力都离她而去,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人管她要怎样,赢璟尧已死,灵国余党已经剿灭,一个婢女的死活就不重要了。 小唐站在那喃喃自语,“主子想一死以求解脱,奴婢明白,主子为她死了,可是您想过小唐也愿意为您死么?主子还真是狠心呢,就连到另一个世界都要一个人去,奴婢偏要跟着您一起,到阎王殿奴婢也要跟着您。” 她的眼泪一串串落下,她对着大海喊道,“您甩不掉我的!就算是死,您也不能抛下我!” 小唐说完这句话,纵身一跃,瞬间就被滚滚浪涛吞没,再没了踪影。 林曦月面色沉沉地看着脚下波涛翻涌,她重新戴上面具,“已经快到傍晚了,让大家继续安营,清理战场,明日再回去。” 卓风应了下来,林曦月接着说,“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第二天晨曦微明中,林曦月带着卓风重新踏上昨天那处临海的断崖边,她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卓风将背着的锦囊打开,里面是一架古琴,并不是什么名琴,这张琴还是卓风昨天去最近的城里好不容易寻来的。他将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曦月面前,然后无声地退到一边站着。 “铮~”琴音在空旷的荒原回荡,林曦月弹的是《安魂曲》,她的琴技是这一世才学的,算不上好,只是学来自娱自乐而已,并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精力。 第244章 离别,回归 安魂曲是上古秦人寄托哀思所创的曲调,不同于其他祭奠曲目的凝重低缓,这首《安魂曲》却是流畅清透的风格,如同深山之中隐藏的小溪,潺潺流淌,闻之可令人心神获得安宁。 林曦月很喜欢这首曲子,她端坐于大石之上,拨弄着琴弦。天地间仿佛就剩下这与海浪声层层相合的古琴音:白衣公子,质本素洁,身入俗世翻涌之中,奈何,奈何?尔终不得自由,如今放手尘寰,上穷碧落,下入黄泉,只愿得恣意潇洒。若有来世可期,汝可赏春花秋月,饮朝露清泉,魂归来兮,魂归去,归处即是自在处…… 伴随着古琴音,林曦月声音清淡地随口吟了几句。既然没什么精力书写祭文,那就以这一曲和几句话,来作为送别吧。 她心里唏嘘不已,赢璟尧也是个可怜人,从出生起,就无法选择的成为了灵国的少主。那些人培养他,却只是为了权力熏心的私欲,从来没人问过赢璟尧愿不愿意这样。因为,做一个棋子,他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赢璟尧活着,就是为了灵国而活,终其一生,他都不曾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过。他活着的时候,所有的任性、冷漠,那只是他所剩不多的自我,他自己能拥有的东西真的少之又少。 林曦月一曲弹罢,闭了闭眼睛,如果有来世,他们能立场相同,那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她抱着古琴站起身,“卓风,咱们走吧。” 卓风接过那把琴装好,然后迟疑着问,“咱们要不要刻个石碑,或者就是选一块石头刻上名字?” 林曦月微微一笑,“不用了,他那个性子,大概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在这里吧,离开都离开了,留不留石碑也没什么意思。”记住他的人会一直记得他,所以,留什么形式已经不重要了。 卓风点点头,“主子心性洒脱,是属下想岔了。” 林曦月跟卓风一前一后的往回走,他们身后,是喷薄而出火红的朝阳。她说,“回去之后,你传我的令让全军回驻地去,然后咱们也出发回京城吧。”她想见到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六天之后,皇后娘娘重新回到了夕凉殿,这次的行程除了亲近的几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就连跟着林曦月去北地剿灭灵国余党的那些将士们,完全没人知道卓风护卫身后那个谋士的真实身份。 林曦月连着几天赶路,风尘仆仆,晓风几人提前得了消息,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主子先去沐浴,膳食也已经准备好了。主子沐浴过之后,陛下差不多就下朝回来了,二位正好一起用早膳。” 林曦月对着镜子除掉面具,闭着眼睛坐在那,让沐风给她梳一头散下来的长发,“好,好,知道你们最贴心了,启儿和逸儿呢?” 穆锦笑着说,“两位殿下还不知道主子今日早上回来,卫小公子在两位小殿下宫里,他们三个这几天都在偏殿自己用膳的。” 林曦月失笑,敢情是楚祁夜这几天成了孤家寡人?“那陛下这几日都是独自用膳么?这两个小子也真是的,他们才多大,这么早就闹着要独立。”儿子长大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穆瑶笑嘻嘻地说,“两位小殿下虽然调皮,可是也很懂事孝顺,每天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倒是陛下嫌他们烦。” 就知道是这样!林曦月无奈地说,“他啊,怕是巴不得那两个孩子赶快长大,最好能赶紧帮他分担政务才好。” 半天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林曦月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睛,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不是沐风了。“祁夜?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这还不到以往下早朝的时间,楚祁夜手法熟练而轻柔地给林曦月梳着头发,“知道娘子要回来,我归心似箭,还能在朝堂上坐的住么?左右今天也没什么大事要听,我就让他们无事退朝了。” 他梳顺了她的长发,双手再将头发拢了拢,“已经梳好了。” 林曦月笑着转过身,双手牵住他的手,“嗯,我也想你。”她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准备先去沐浴。 楚祁夜一怔,忽而反应过来,将她从身后一把抱住揽在怀里,双臂用力收紧,“是么,有多想,哪里想?是这里,还是……这里?” 他的手摸索着抚过她的双唇,向下停留在她的心头上轻轻一按,他清冽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林曦月只觉得耳根子发热,心跳也有些乱。 “别,我……我刚回来,还没沐浴,身上不好闻。” 楚祁夜将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低哑地笑出声来,“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样容易害羞,实在是让我爱不释手。” 林曦月“啪”地拍一下那只搁在她腰间的大手,“用词不当!” 楚祁夜毫不在意地用鼻尖擦过她的鬓角、脸颊、脖颈,最后停留在锁骨上轻轻一嗅,“好香,娘子什么时候都那么好闻。” 林曦月脸红耳热地推开他,再闹下去,她还怎么去洗澡?“我还要去沐浴,你先换衣裳,等我一起用早膳!” 她扔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恶狠狠地补充道,“你好好批折子,不许进去捣乱!” 楚祁夜在她身后哈哈大笑,“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去看娘子美人出浴呢。”他露出了一个狐狸盯着葡萄一般的笑容。 话是这么说的,这大早上的就算他想,也不会放任自己去做啊,因为这个时间点,那几个小子很有可能得到消息跑来找曦月。急急忙忙的可不能尽兴,要是被打断了会更火大!倒不如等下午慢慢来…… 池子里已经放好了水,更换的衣服和其他惯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林曦月脱掉衣服,用足尖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她给水中滴了两滴柑橘皮柚子皮之类的香料做成的香水。 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林曦月换上家常的月白色薄春装。轻薄柔软的衣料带着些微凉意,触到肌肤就滑了下去。腰上系上水蓝色纱裙,洗过澡之后,再换上这样素雅颜色的衣裳,马上就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她好心情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晓风进来为林曦月擦干了头发,然后用一根玉簪子松松挽了个发髻。她从浴室出去,几个婢女已经掐好了时间,将早膳摆上了桌子。 楚祁夜和三只小包子已经坐在餐桌边,不过……楚祁夜的脸色似乎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三只小包子看到林曦月出来,都雀跃着想要往过扑,不过被楚祁夜一个眼刀按下了,“食不言寝不语,你们还要乱跑乱跳?” 只有唯一最不怕死的卫子恺小朋友蹦蹦跳跳跑过去,抱住林曦月的腿,“皇后姨姨抱!” 楚御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爹一眼,这卫子恺都什么熊孩子啊,怎么教都教不会呢!算了,随他去吧,等他受到跟他们一样的惩罚之后,吃了亏就知道一个真理:不要当着父皇的面,随便抱母后的大腿! 卫子恺忽然发现自己腾空了,可是皇后姨姨还是微笑着站在那,不对!他艰难地回头,为什么是皇帝叔叔抱他! 楚祁夜一把将卫子恺丢到晓风手中,“都要吃饭了,抱什么抱!没看见你皇后姨刚沐浴过吗,抱了你还要洗手!”开什么玩笑,刚沐浴过的香喷喷的娘子,他还没抱呢,怎么能让臭小鬼抢了先机? 卫子恺这下坐在楚御逸身旁安分下来,他可不傻,也知道害怕皇帝叔叔。今天的早膳很丰盛,都是林曦月喜欢的吃食,尤其是沐风做的几样点心,有聆风做出来的那种味道。 林曦月外出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生吃东西,此时是食指大动,用了不少。楚祁夜看她吃得高兴,只在旁边一个劲的给她布菜。 早膳之后,三只小包子缠着林曦月,叽叽喳喳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基本都是问她,这次出去抓敌人人,杀了多少坏人之类的…… 说了一会儿,还是楚祁夜先耐不住了,他放下茶盏,“没看到你们母后连着几天赶路,疲惫不堪吗?还一个劲缠着她说话!” 楚御启有模有样地拱手道,“是孩儿考虑不周,母后快点歇息吧,孩儿这就带着弟弟们到别处去玩,孩儿告退。” 楚御启说完就拉着两个还不情愿的弟弟往外走,还不走,难道要等着父皇让他们去背书、临摹字帖么? 果然还没等跨出门槛,就听见楚祁夜无情的声音,“今天的功课你们三个还没做吧,赶快去做功课,免得太傅明日问起,一个个什么都答不出来。” 三只小包子都哭丧着脸,小模样很是悲伤,林曦月笑着说,“才吃过饭,晓风先带着他们去玩一会儿,然后再去做功课。启儿要以身作则,可不能只顾着玩了,都去吧。” 得到了母后的允许,三个人都雀跃地疯跑出去,玩去喽! 楚祁夜揉了揉额角,“真是聒噪的很,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了,你快去睡一会儿吧,我在外间批折子,今天就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林曦月想起自己去北地的目的,“北地的事我还没跟你说。” 第245章 上虞国不立后 楚祁夜不在意地笑着说,“你先休息吧,这些事等你睡足了醒来再说,也不迟。” 北地将灵国残余的核心成员尽数剿灭,这件事楚祁夜几天前就知道了。结果既然已经确定,那其中的细节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的视线触到桌案上一封密报,那里面的内容是,卓风与身边的谋士去赢璟尧坠崖之处,奏琴祭奠。 楚祁夜的细作也是遍布全国,就连各地军中也有他的眼线。这次他并不是刻意去查林曦月的消息,发密报那人也的确不知道卓风身边的谋士就是皇后娘娘。探子只是把自己所见的可疑之处上报而已,却没想到这件事情跟皇后有关。 楚祁夜心中一叹,在她心里终究是对赢璟尧动了恻隐之心吧?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将那张情报化为灰烬,赢璟尧啊赢璟尧,你到最后还要摆朕一道!你这么为保护她而死,是想让她一直都能记得你么? 他眸中厉光闪过,就算记得那又怎样,能与她相爱白头的始终都是他楚祁夜!曾经,他听赢璟尧说过什么“命定的夫妻”,他表面上虽然是不屑的,可是心中也难免在意。因为深爱着她,所以容不得一丝一毫失去她的可能。如今赢璟尧身死,他心中还是松了口气的。 林曦月这一觉睡到太阳西斜,她睡醒了,气息稍微改变,就被坐在一旁看书的楚祁夜捕捉到了。他掀开床帐,“醒了?” 林曦月翻个身,笑着看他,“嗯,什么时候了?” 楚祁夜看着她香腮带赤、睡眼朦胧的模样,心神微荡,歪身坐在她旁边笑道,“申时刚过,从早上睡到现在,可见是累的狠了。” 林曦月连忙翻身起来,“都这个时候了?我还真是睡昏了。”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她总能时刻保持着惊醒,从来不会一觉睡得太沉。 可是在自己家里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这个人身边,她总是能安然睡到自然醒。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他说,“现在都快到傍晚了,你哪里都没去,是不是连午膳都没吃?” 楚祁夜颔首道,“嗯,没吃,娘子秀色可餐,我在这看着就可以。” 林曦月惊呆了,“你一整天就在床帐外面盯着我看?”一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一直盯着看,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楚祁夜认真地想了想,“也不算是一整天,上午我就把那些折子批完了,下午我就在里间看着娘子休息,哦,刚才还看了会儿书。” 林曦月无奈地说,“你还真是有闲心啊。” 如今朝中有卫南青、司马康之流,还有那些提拔上来可当重用的大臣,朝堂上渐渐上了正轨。现如今,楚祁夜已经不用像前两年那样,事必亲躬的劳累了。他有了更多的时间休息,林曦月对此是很欣慰的,工作重要,可是也不能玩儿命啊! 林曦月伸手捏捏他的鼻尖,“你肚子不饿吗?”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敢这样对他了。 楚祁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饿。” 他说饿,视线却往她敞开的领口溜过去,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林曦月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你不是肚子饿了吗,还有心思捣乱,快放我起来,我让她们端些点心,咱们先垫垫。” “我就是在用膳啊,我要吃的是娘子。”楚祁夜的表情很是认真。 林曦月这才明白他说“饿”的意思,她也不着急,只是说,“你不饿,可是我饿了,我想吃点心,还想喝茶,你说怎么办?” 这招果然管用,心疼自家娘子的楚祁夜很快放手,还拿了衣服帮她穿戴起来,“你渴了饿了早点说,我去帮你拿来也是一样的。” 林曦月白了他一眼,“算了吧,又不是做月子,哪儿能在床上吃?” 提到了坐月子,楚祁夜眼睛亮了亮,“咱们再要个小公主吧!咱们的小公主,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眼中带笑,“嗯,只是启儿逸儿还小忙不过来,过两年再说吧。” 楚祁夜想了想,“也是,现在是太小了点,等那两个小子再长大几岁,咱们的小公主降生,到时候让他们两个保护妹妹,照顾妹妹,嗯就这么办,有空了我好好点拨他们的功夫。” 林曦月被逗笑了,这人!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她想的是现在没有精力同时照顾三个小孩。可到了楚祁夜的脑子里,就变成了,想让两个儿子快高长大,好给自己妹妹当保镖、当保姆…… 算了,这种事顺其自然,以后再说吧。听到主子起身的声音,晓风穆瑶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林曦月穿戴整齐推门出去,“你们去准备几样点心来,不用多,垫垫就行了,过不了多久还要用晚膳。” 晓风应声到,“都是现成的,早就备好了,有玫瑰珍珠小汤圆,糖蒸酥酪,还有做成咸味的蛋饺。” 林曦月在盆里洗了手,“蛋饺是什么馅儿的?” “瑶柱春笋馅儿的,怕主子觉得腻口,特意没用肉馅。” 林曦月点点头,“这样就好,再沏一壶茉莉银芽过来。” “是,奴婢马上就去端来,请主子稍候片刻。”晓风和穆瑶下去了。 因为是午后用的点心,做的都很精致玲珑。林曦月跟楚祁夜稍微用了一些,就让人撤了盘子。茉莉银芽,香气清新,茶味微苦而有回甘,最适合春夏交接的时候喝了。 林曦月抿了一口热茶,“在北地的事虽然已经了解了,可是其中有些,我还是要跟你说说的。有关于赢璟尧。” 既然约定好了彼此不相欺,那她就不打算有丝毫隐瞒。林曦月将赢璟尧是怎么死的告诉了楚祁夜,还将自己奏琴祭奠的事也说了一遍。 楚祁夜听她说完,微微一叹,“既然,他临死前还保护了娘子,那他这个情咱们要承,不如派人打捞遗体,建墓立碑入土为安。” 林曦月沉吟道,“那处山崖下,海水湍急的很,又暗礁丛生,掉下去就根本在找不到了,不知道会被冲去哪里,没这个必要了。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些。” 楚祁夜握住她的手说,“他选择了这样死去,也不免让人唏嘘感慨,可这是他自己求的解脱,娘子……也不用太过自责了。” 林曦月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明白的,你放心。” 没过多久,灵国覆灭,灵国长老和灵主在北地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陆。齐钰看着他案头上的密奏,“大楚这次做的真是干净利落,比本宫想象中要快了许多,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一个月之后就是齐钰的登基大典了,上虞国皇帝齐染亦将退位为太上皇。上虞国已经开始准备着登基大典所用之物,齐染亦已经下旨让太子监国,自己彻底退回了后宫之中,最近的朝堂上却有些不平静。 “太子殿下登基在即,可是这后宫空置有些不妥。” 甚至已经有人送上折子,上面列好了要封皇后一人,之下有妃四名,嫔四名,贵人若干…… 齐钰看过那个折子之后,笑了,“哦?父皇此生也只有母后一人在侧,本宫若是广纳后宫,越过了父皇的规制,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孝?”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有人硬着头皮复议道,“后宫空置,尤其是后位空悬,国之根基不稳啊殿下!”不封妃,总是要立后的嘛! 齐钰笑容不改,“这可是奇了,本宫只知道这天下江山稳固要靠着本宫,还有诸位爱卿的扶持,何时轮到一个女人来决定了?” 那些想要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人都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有些人不甘心,就连什么纲纪常理,什么阴阳相配都扯出来说。 齐钰冷了脸色,“本宫要娶什么人为妻,是本宫自己的事,就算是为了国本考虑。本宫现在年纪尚轻,众位爱卿还不至于发愁本宫什么时候会后继无人吧?” 这话简单点说就是,“你们是不是发愁我什么时候死了,每人继承皇位?”这无异于诛心之言,让那些大臣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全都跪倒在地,“殿下春秋正盛,定然能千秋万代,福寿绵长!” 齐钰这才和缓了脸色,“如今天下未定,从前朝覆亡到现在,一直是两分天下,还有南疆一处无人管理,诸位有心思担心本宫的家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如果治国强民上面!” 众大臣都恨不得指天发誓,跟自己未来的主子说,他们一定能好好辅佐新皇。让上虞国兵强马壮,打败北边的大楚一统天下! 齐钰颔首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这么有信心,那本宫就期待着大家的表现了,今天就先退退朝吧。” 他退入了后堂,心中的思量却一刻未曾停止。他现在能一切都自己做主了,皇权高度集中,都收归到了他手中。上虞国上下,再也没有人能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包括娶妻立后,在齐钰心目中,从始至终,他的皇后只有一个人能配的上……林曦月。 灵国覆亡当年,上虞国太子齐钰称帝,奉其父为太上皇,尊其生母郑氏为太后。太上皇齐染亦从此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上虞国的皇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在齐钰的引领下走上了巅峰。 第246章 八年后 八年后,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三个半大的男孩子顺着宫墙边快步的往前走,他们还有意要避开那些宫女太监,和四处巡逻的禁军。这个时间点是他们算好了的,断断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他们就要摸到靠着宫外的那面墙,三个孩子彼此使了个眼色,为首那个黑色锦衣男孩,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在墙上用力一拍。瞬间就用轻功上了墙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拐角处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无奈地皱了皱眉。 那个小男孩看样子不过五六岁,跑到他们三个跟前咧着嘴笑,“大哥,二哥,子恺哥哥,风儿也要跟着去!” 墙头上蹲着的黑衣男孩正是已经十岁的楚御启,站在下面的分别是卫子恺和楚御逸。而那个最后追来的小孩,则是瑞亲王楚祁云的儿子,楚遥风。 楚御启现在已经不少气度,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有了俊逸非凡的轮廓。楚御逸与楚御启的容貌有几分相像,气质却十分不同,他比自己兄长要活泼许多。至于卫子恺,容貌精致,还是白白嫩嫩的无害模样,不过他有这个样子作为掩护,更是阴死人不偿命…… 今日散学之后,楚御启提议,带着卫子恺和楚御逸偷偷跑出宫去玩耍。可是他们躲开了宫人和侍卫,却没躲开楚遥风。 楚御逸叹了口气,“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卫子恺一本正经地跟楚遥风说,“遥风你不是本来就住在宫外吗,何必跟着我们几个偷偷跑出去?等你回王府去,还不是能天天出去玩?快回去吧,我出来之前听皇后姨宫里的人说,才弄了点心出来。” 什么是忽悠?这就是了。不过楚遥风小朋友从小跟着这几个哥哥厮混,被骗的次数多了,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他歪着头说,“子恺哥哥不也是住在宫外么?你为什么跟着爬墙?” 楚御逸捧着肚子在旁边哈哈大笑,卫子恺嘴角抽了抽,他微微一笑,伸手放在楚遥风的发顶上,“哥哥说的话,你不相信吗?以后还想不想吃哥哥给你从宫外带的冰糖葫芦了?” 楚遥风迟疑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墙头上面无表情的楚御启,他知道这个时候通常都是启儿哥哥说的算。“启哥哥带风儿一起去吧,风儿也想玩呢,不带去,那就哭!” 楚遥风说着就咧开嘴巴,作势要哭,楚御逸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开什么玩笑,这小子哭闹起来,半个皇宫都能被吵醒。到时候那些人过来了,他们还怎么能顺利翻墙出去玩? 原本他们还计划着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出去,玩上大半天再原路翻墙回来呢。不被人发现,以后才好继续这么做啊。 楚遥风挣扎了一会儿才挣开,他继续使出杀手锏,“哥哥要不带我去,我就去告诉皇帝伯伯,几个哥哥想去逛青……” 他想说的是逛青楼,奈何又被堵住了嘴巴。卫子恺左看右看,还好没人过来,“胡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逛那个什么地方!” 楚遥风挣扎着,嘴里乌拉乌拉,“唔是听到饿得得缩出宫玩,去青楼(翻译:我是听到二哥哥说出宫玩,去青楼)。” 其他两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瞪视着楚御逸,楚御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让这小子听进去了。” 这都什么熊孩子啊!楚御启扶额,“算了,带上他一起去吧,反正能走能跑的,也无所谓,赶紧走吧。” 楚遥风得意地仰着小脸笑了,当他傻么?他才不傻呢,嘿嘿!他比划了两下,“风儿也会功夫,可以保护自己,不会拖后腿!” 楚御逸和卫子恺利落地一边一手,拎起楚遥风的衣领子,三两下就上了墙头。三大一小四个人很快就消失在墙那边。 孩子们刚离开,一双璧人从另一侧的通道边转出来,林曦月有些担心地说,“三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真正的孩子,这么出门,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尤其是他们还带着风儿一起。” 楚祁夜揽着自己的爱妻,不在意地说,“启儿心里有数,他能这么出去,身边必然有人暗中保护。再说了那三个都十岁了,功夫自保足矣,你就放心吧,启儿再调皮,也不至于没把握就行动。” 林曦月浅笑着说,“说的也是,就由着他们去吧,看那样子,熟门熟路的,应该也是不头一次。” 楚御启九岁那年,楚祁夜就将一部分暗卫的调动指挥权交给了他。楚御逸身边也有几个自己的暗卫,目的是为了锻炼他们两人的独立自主,从那时候起,他们出行的时候就有那些人暗中保护着。 一晃过了八年,林曦月的容貌丝毫不见衰败之象,她依然清丽优雅,容颜绝美,气质中更添了几分柔润大气的光辉。其实这个年龄放在她前世生活得世界,许多女人都还没结婚呢,正是女人最美的年华。 楚祁夜已经年过而立,可是依旧是那副倾倒万千女子的俊美模样,就连向来最最无情的时光,似乎都对这双伉俪分外的眷顾。 林曦月靠在他怀里笑了笑,“这次凤夕瑶和小五一走就是两个月,让风儿在皇宫里住着倒是憋坏了,就由着他们去吧。” 楚祁云和凤夕瑶成婚之后,经常都会出去畅游天下,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潇洒。只是这个长子得的较晚,凤夕瑶在生了孩子之后,简直是转了性子。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了,她就呆在家里陪着孩子,再也不提要出去游山玩水的话题了。 楚祁云在刚得了长子那头两年,简直是一把辛酸泪,娘子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让他好好的饱尝了冷落滋味。没办法了跑到皇宫找他家皇嫂求助,毕竟皇嫂可是他家娘子的闺蜜啊。 林曦月对凤夕瑶这个不是极左就是极右的性子,也是哭笑不得,只好劝了两句。凤夕瑶这才渐渐好转,等孩子长大一点,夫妻俩又恢复了如胶似漆的亲密状态。这个月前,楚祁云主动提出要带凤夕瑶到南边去玩,好说歹说,凤夕瑶才依依不舍地将楚遥风送到宫里。 夫妻俩许久都没有出远门了,这次计划的行程较长,要去两个多月才能回来。林曦月对此也是羡慕的很,奈何她和楚祁夜,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两人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出远门去玩。 楚祁夜揽着林曦月往回走,“娘子也羡慕小五他们出去游玩?娘子且再等几年,再等个五六年,那两个小子长大,咱们就能轻松了。对,还有卫子恺和遥风那两个,启儿要是聪明,就懂得早点给自己培养未来的左右手……” 林曦月被他的规划逗笑了,“那几个孩子还那么小,你就把他们全部都给算了进去,真是的!” 楚祁夜笑着说,“在那之前,咱们是不是要考虑,赶紧的生咱们的小公主了?到时候还能带着小公主出去玩呢。” “好,也该给启儿逸儿添个妹妹了。”两人亲亲密密地说着话走远。楚京街道上,身穿黑色锦衣的漂亮男孩,和他身后那几个各有特色的男孩子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几个人态度大气地往前走着,就像大人一样,要不是碍于为首那个男孩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势,围观的大婶大妈们恨不得上去摸摸他们的小脸蛋。 闹市之中,楚遥风眼睛都要不够用了,“子恺哥哥,我要吃那个,芙蓉糕,糖葫芦,我还要喝甜豆花!” 卫子恺无奈,走过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又在点心摊子上包了几块芙蓉糕。拿了东西转身就走,小贩还没回过神来,几个铜板就丢在了面前。小贩愣愣地看着那个穿着普通,样貌平凡的男人,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刚才那个小哥儿的随从么?嚯!这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谁能想到这几个半大的孩子身份全部贵不可言呢?四个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瑞亲王家的世子,还有太子殿下和襄亲王…… 楚遥风吃着东西,总算是堵住了嘴巴,楚御逸揽着自家大哥的肩膀,“哥,咱们还去那个地方么,听说红袖坊还不错?” 他们几个并不是年少好色,只是纯属好奇,少年人爱捣乱猎奇的心态而已。楚御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说红袖坊很有可能是母后的地盘,咱们到那里逛,这不是等着回去被惩罚跑步么?红袖坊的归属,楚御启也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猜测的,并不能完全确定。 卫子恺走了两步,忽然闪身藏到了楚御启身后,“麻烦殿下给我挡一下,我家那个弟弟还有我娘都在前面呢。” 卫子恺的弟弟卫子戊,兵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卫南青当年可是一心想抢在楚祁夜前面生个掌上明珠的,没想到又是个儿子。而且这孩子比卫子恺小时候还调皮好动几分,毕竟卫子恺小时候可是白嫩又乖巧的啊,虽然现在还是无害的样子,可是早就被楚御启带的黑心了。 楚御启并不想多带一个熊孩子一起逛街,所以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好不容易看到卫子戊和沈瑶过去了,卫子恺这才松了口气,从楚御启背后出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第247章 逛青楼,戏花魁 楚御启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你们不是要去青楼么,那咱们就去碧洼馆,听曲吃点心,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碧洼馆,是几年前一个京城富商开起来的,最初想要效法红袖坊的经营模式。奈何画虎不成,京城没人买账,于是只好重新走高端青楼的路线,虽然不如红袖坊,渐渐的也混成了京城排名靠前的寻欢场所。 卫子恺笑着说,“这地方我听说过,布置的精美,酒菜还不错,尤其是香橙酥做的极好,是个好去处。” 楚御启斜觑着他,“知道的还蛮细致嘛,是卫叔叔跟你说的么?” 卫子恺撇撇嘴,“可别瞎说,要是让我娘听到了,那可了得?” 楚御逸不屑地说,“嘁,那些个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楚御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找个吃东西喝茶,顺便能找点乐子地方而已,难道不是么。” 这几人对号称京城第一青楼的碧洼馆如此不屑,那是有资本的。他们可是从小就见惯了各色美人。对楚御启兄弟而言,他们的娘亲、五婶、卫叔叔的夫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还有从前执掌红袖坊的轻语姨,偶尔进宫参加宫宴的各家夫人小姐。 除去这些女子之外,他们的父皇、五叔、卫三叔叔,哪个不是俊美无俦的好皮囊?他们几个对美人早就有了免疫力了! 暗中跟随在几个孩子身后保护的暗卫,听到他们一本正经的把人家青楼当作茶馆酒楼,几个暗卫都嘴角暗搐。为什么在太子殿下悠闲的言语间听出了要大闹一场的味道?还有,跟随几位小贵人去青楼,这样真的好么?话说这么点大的孩子,青楼让进么…… 暗卫们跟在后面,愁得不行。楚御启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背着手走到碧洼馆门口,临近午饭时间,店里已经有进出的客人了。 站在门口招呼人的龟公看到这几个半大的少年,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几位也是进来玩的么?可是看上去年岁还小了点,毛儿还没长齐的屁大孩子,就算进去了也不能搂着姑娘寻欢吧? 不过这龟公经常招呼的是达官贵人,当然看的出这几位少年身上的穿衣打扮都华贵非常,而且看他们几个的气度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心中猜测,这大概是哪家府中的公子,故而也不敢怠慢。 龟公点头哈腰地笑着说,“几位小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楚御启睁大了眼睛不解地说,“做什么的?难道你也不知道你这家店是做什么的?你们掌柜的也有趣,弄了个迷糊的人在门口招呼。” 龟公被堵的一噎,他耐着性子说,“哎呀,小的当然知道这家店是做什么的,可是,几位小公子这样……要不然过两年再来?” 就算要开荤,也得等过两年年岁长足够了才行吧?尤其是除了这三位少年之外,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这种地方也是他们能来的!这不是捣乱么。 楚御启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两枚金瓜子,两根手指头捻着,手腕高高提起,“有这个东西,我们总可以进去了吧?” 那龟公眼前一亮,他这个门口接待的可不像里面那些姑娘,能拿到赏钱的机会可不多,他弯着腰,双手掌心向上,等着接赏钱,“哎,哎,您四位请进,快快请进,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的说。” 楚御启手指一松,那两枚金灿灿的金瓜子就落在那人手中,龟公喜不自胜地掂了掂放在贴身处收好。他将楚御启等人十二万分客气的迎了进去,然后小跑着去将鸨母请了过来招呼。 那鸨母也听说了这几位小公子出身不凡且出手阔绰,一张擦满了香粉的老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几位小爷,有什么吩咐?” 楚御启好不怯生地说,“楼上要你们最好的包房,沏一壶今年春明前采的雀舌来,茶要好茶,水要好水,再挑几样你们家最受欢迎的好菜,还有点心,尤其是那个什么,哦,香橙酥,都上来。” 楚御启说着捏了一撮金瓜子,沉甸甸的砸在老鸨手心里。直砸的那老鸨子高兴的咧嘴笑,“哎呦呦,公子放心,一定用那最好的山泉水给您沏茶,点心和菜,奴家也盯着给您做最好的!” 难不成这几位贵客只是来用膳喝茶的?老鸨有些惋惜地想着。 这几位小公子打扮和举止都贵气逼人,出手也十分阔绰,就连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啊,都还没成人呢,要不然今天那些姑娘们可就有福气了。能得这样俊美风流的恩客共度春风,那可不是有福了么? 老鸨亲自带着他们上楼,开了最大的房间,里面的布置果然算是精美。摆设的物件也是无一不美,浅紫色的纱幔和琉璃珠帘营造出旖旎的氛围。这是碧洼馆最引以为豪的房间,可是几个少年也只是淡淡地环顾了一圈,眼中并无半点欣喜讶异之色。 这让老鸨有些挫败,“老奴先下去给各位安排点心茶水。” 楚御启浅笑着说,“你先不忙,本公子还没选姑娘陪侍呢。” 老鸨子一愣,她以为自己没听清,“公子说,要找姑娘相陪?” 楚御逸哼了一声,“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找姑娘陪着的?怎么偏偏到了我们就要例外了。” 老鸨陪笑着点头,“哎,哎,是奴家疏忽了,我这就去叫姑娘们过来,好让几位公子挑选一番。”她心里犯嘀咕,这楼子开了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接待过十二三岁来开荤的小公子。可是像今天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楚御启说,“你且不忙,公子我要点的只有你们楼里的雨萱姑娘。” 老鸨面色一僵,“哎呀,这可不巧了,我们雨萱姑娘每日这个时候都还没起身呢,她呀,都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才出来见客呢。这……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漂亮姑娘,色艺俱佳,保证让几位满意。” 雨萱姑娘是碧洼馆的头牌,风头虽然不如当年的轻语姑娘那样,可也是京城中欢场浪子津津乐道的名字。这雨萱姑娘听说是南方人,生的雪花样的肌肤,水般的骨骼,是个娇柔无比的美人儿。 而且这个姑娘似乎才艺还很不错,自小就师从名师,弹得一手好琴。吟诗作对方面也让不少文人墨客所称道。 卫子恺冷嗤道,“小爷们要看就要看你那最好的花娘,其他的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今天就要那个什么,雨萱姑娘过来。” 老鸨面有难色,“这……”其实雨萱这个时候并不是还在睡觉,只是她有规矩,晚上才出来见客,头牌有头牌的规矩,老鸨也不好强迫。而且,今天晚上张大人要在此宴客,还要请雨萱献艺呢。 楚御启轻飘飘地将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算上这桌点心茶水,剩下的够不够,等雨萱姑娘来了,再另行打赏。” 老鸨几乎是扑上去将那张银票收进了袖子里,“几位小爷真是出手阔绰的很,奴家这就去劝说她,一定给您几位把请雨萱过来。” 食物和茶水先上来的,几个人拨弄了几下也没什么胃口,倒是那几样点心味道不错。卫子恺隔着琉璃垂帘看到里间榻上摆着的棋盘,“这菜也没什么好吃的,咱们进去下盘棋如何?” 楚御启点头,“你们俩下棋,我在旁边看着就好,等会儿还要听曲子呢。记得把点心端上,那个味道还不错。” 他们几个只端了那几盘点心和茶水进去,方便随时取用。几个人刚坐下,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起,隔着珠帘,能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那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发髻上插着整套珍珠花鸟头面,整个人打扮的素洁清雅。 最不同的是,这姑娘还带着面纱,她只走到珠帘前五步开外就停下了脚步,屈膝施礼,声音婉转如黄鹂出谷,“雨萱见过几位贵客。” 虽然容颜有一半是隐藏在面纱之下的,可是也能看得出这雨萱姑娘生的样貌不错。楚御逸和卫子恺只顾着在棋盘上厮杀,完全忽略了美人的问候。楚御启则掰下一块乳酪酥,先给楚遥风投喂进了嘴巴里。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拍拍手上的点心渣滓,“嗯,听说雨萱姑娘琴艺不错,那你几弹琴吧,本公子正枯坐无趣呢。”以为小爷看不出你言行中的不屑之意么? 不是楚御启看不起雨萱的身份才轻视她,这雨萱姑娘已经不是什么清倌人了吧。出淤泥而不染,说的可不是这样的遮遮掩掩。身在勾栏楚馆之中,无论带不带面纱,保持自己内心高洁才是最重要的。 而不在于这些形式,以前轻语姑娘不也是坦荡荡示人么。眼前这种假模假式的女人最令人生厌,无非是抓住了男人喜欢神秘的心理而已。 雨萱姑娘咬住了唇角,里面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历?就算是那些官员们见了她也都是捧着宠着的,说话无不是客客气气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人,听声音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她无奈应了一声,“是。”只打算弹完两曲应付之后就离开。 第248章 请君入瓮 丫鬟过来帮雨萱摆好了琴台,又给香炉里添上一撮香末。清冽微甜的味道缓缓散发出来,完全不同于青楼里甜腻浓郁的脂粉气息。 雨萱坐下来开始弹琴,可是她看的到,里间那几个人,根本没人在认真听她奏琴。有两个在专心下棋,另外一个还半躺在榻上,形容懒散地再给那个小娃娃喂点心。 楚遥风咽下一口紫薯卷,像雏鸟一般张大了嘴巴,“大哥,风儿还要,要吃那个香橙酥,嗯,还有乳酪酥。” 楚御启一边手法熟练地投喂,一边喝着茶,盯着卧榻旁边那盆牡丹花看,这时候的牡丹花开得正好。“这牡丹开得不错。” 雨萱一时分神,弹错了一个音,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放着她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看,偏偏要看那不会说话的花草!她心里冷笑,果然是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连她弹错了音都听不出来,还好意思让她过来给他们奏琴?真是可笑! 楚御逸落下一子,“别的倒罢了,就是这香料倒是有点品味。” 卫子恺笑了笑,“这香料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不是辱没了么。” 楚御启不在意地说,“为了赚银子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香料他闻的出来是娘亲的方子,一定是娘亲名下的香料铺子所出。不过娘亲那些最好的香料香水,可从来都是留着自己用,没拿出来出售过。 这不就是明摆着说她配不上这种清雅昂贵的香料么?雨萱这下受不了了,这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当着她面就这样说,是以为她好欺负么!哼!她若是在那几位大人身边说上几句话,定然让这几个臭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草草收尾,一曲结束,雨萱冷着脸站起身,潦草地屈膝,“既然几位无心欣赏琴曲,那奴家就先告退了,高山流水,自古要知音才可听的。” 楚御启声音浅浅淡淡的传出去,“这才多大功夫,姑娘就要急着走,姑娘若说起知音。都说这知音难觅,我等自然当不起是姑娘的知音人,可本公子看着,雨萱姑娘的那些知音,恐怕遍布全京城。” 这是说她恩客遍布京城么?雨萱愣住了,她从来没受到过这种羞辱,第一花魁,那些人捧着银子求见她,哪儿见过这样说话的男子? 雨萱姑娘气红了一张俏脸,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沉着脸说,“几位小公子说话这样放浪轻狂,还请去那下九流的勾栏院,我碧洼馆,可不是只有银子就能进来的地方!不过想想也是,你们几个小孩子,就算去了勾栏院,也没办法做什么!奴家告退。” 楚御逸这下笑出声来,“大哥,这位姑娘是嫌弃你不能上她的绣床,这可如何是好。” 楚御启微微一笑,“姑娘莫着急,家母有训,大婚之前切不可放纵自我,纵情声色,这是对人家姑娘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不过雨萱姑娘当然是另当别论,不如本公子花银子请人来与姑娘一处?” 毕竟有楚遥风这个小孩子在嘛,他说话还是隐晦了许多,不过楚御启似乎忘记了,他自己其实也还是别人眼中的小孩子。 卫子恺眼睛盯着棋盘,眼前的局势对他似乎有点不利了,“嗯,这个办法好,我看城东马市那个相马的马夫就不错。” 楚御逸嫌弃地说,“那个人啊,又驼背又肮脏,五短身材,长满黑斑的脸,一股子马粪味儿,看那样子从生下来应该都没洗过澡。” 雨萱气的哆嗦起来,她再顾不得什么优雅端庄,大家闺秀的风范,直接口不择言地说,“你们这些有人生没人教的小东西,这样埋汰别人不觉得太缺德了么,你们也配?我告诉你们,如果本姑娘出手,就算是你们的爹娘也得给我跪下来赔罪,叫一声姑奶奶好!” 卫子恺哆嗦了一下,“哎呀妈呀,吓死小爷了。”他害怕的样子可半点不假,就连楚遥风也惊呆了,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外面那个女人是不想活了么? 雨萱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哼,可惜已经晚了。” 那丫鬟见势不妙早就一溜烟地跑去将老鸨找了来,那老鸨扭着身子进来,“哎呦雨萱,你怎么跟客人发脾气了呢。” 楚御启声音淡淡地,“无妨,让她坐下来继续弹,本公子请的客人还没到呢,其他人都出去候着,这么多人看着怪腻歪的。” 雨萱一跺脚,“妈妈,这种不尊重的客人,奴家才不要应付!” “叫你坐下来继续弹奏,你听不见么,嗯?”楚御启的声音隔着帘幕传出来,却有者令人无法反抗的威势。 雨萱愣愣地任由那老鸨将她按着坐在琴凳上,卫子恺笑着说,“这位老板,你家的姑娘既然不是清倌人,那为何还要带着面纱,是她自己定的规矩,还是对我们哥儿几个区别对待?” 老鸨陪着笑说,“这……雨萱这孩子她怕生,你还不快摘了面纱,给几位贵客奉茶赔罪!” 再尊贵还是得仰人鼻息的活着,雨萱也不奉茶,只是冷着脸说,“奴家给几位赔罪,奴家这就继续奏琴。” 不多时,有人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他一进来就冲着雨萱过去,“哎呦,我的小宝贝儿哟,可是想死本大人了,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本大人啊,要是打发好了家里那个母老虎,我就娶你进府。” 那人说着就猴急地抱住雨萱,手也不规矩地摸上了她的腰带。雨萱大急,她坐在琴凳上不方便回身,有些艰难地将那人推开了一点,“秦大人,等一下,等一下,别。” 秦大人根本不想等她说什么,看样子是着急的不得了,一张嘴巴拼命往美人脸上凑过去。雨萱终于寻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秦大人别着急,屋里头还有客人听曲子呢,奴家说的是真的。” 雨萱心中着实有些奇怪,这个秦大人怎么就这么进来了,老鸨和那些下人难道都没看到么?明知道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在,却放了秦大人进来,这不是乱套了么! 秦大人身子一僵,抬眼看,却是看到影影绰绰几个人坐在里面。秦大人不高兴地嘟囔着,“是你写了条子让我今儿这个时候过来的,我从衙门里早早就过来,可是你怎么又约了别人。” 纸条?她没有传什么纸条啊,不过雨萱顾不得去考虑纸条的事,她叹了口气,“这里面的都是几个小孩子而已,奈何他们拿了不少银子买通了我家妈妈,奴家也只好过来给他们弹琴,可是这些人却偏偏不断地言语羞辱奴家,奴家,奴家实在是委屈的很!” 雨萱说着,索性坐在一旁,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美人向他诉说苦楚,还在一旁梨花带雨的模样,秦大人胸中升起了一阵“英雄救美”的心情,他怒目而视,走上前去掀开了纱帘,“你们几个小娃娃在外面玩就行了,到这里来捣乱,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 正准备一显官威的秦大人忽然哑火了,因为他看到卫子恺正坐在那,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哦?秦大人是么,这么说来,咱们似乎十几天前还见过面。熟人了呀,秦大人刚才那一幕表演的可真好啊。” 秦大人原本就是兵部下面的一个文职小官员而已,卫南青有意栽培自己儿子,偶尔也会带着卫子恺在兵部行走。所以卫子恺与这个秦大人也算是见过几次面。 秦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三个少年,外加一个正侧躺在那两脚乱蹬的小孩子,这都是什么状况?这些人是尚书公子的朋友么?秦大人的官阶并不能上朝面圣,他也只认识卫子恺。 从秦大人进来之后,楚御启就简单粗暴地将楚遥风一把按在卧榻的软垫上,顺便遮住了他的眼睛。小孩子看这种事,多伤眼睛啊。要是等五叔和五婶回来之后,这小子若是说话露出什么马脚可就不好说了。 秦大人冷汗涔涔地弯下腰说,“微臣见过……” 卫子恺制止了他,“别,咱们这都是在外面,要保密,保密。” 秦大人点头哈腰地说,“哎,哎,微臣明白,公子请放心。” 雨萱在外间一边捂着脸嘤嘤哭泣,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就等着几个小兔崽子被秦大人训斥的哭爹喊娘。可是并没有,听声音,反而是秦大人说话有些颤抖,对其中一个小子唯唯诺诺的样子。 雨萱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只听见秦大人说,“既然公子在这儿,微臣就先告退了。” 楚遥风呜呜哇哇地反抗者,楚御启换了只手,轻松地将他继续压在那,开口说,“秦大人是么?不忙着走,这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楚御逸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随手丢在秦大人身上。秦大人不知道这是何意,更不知道眼前这两位少年是谁,竟然敢这样居高临下地跟他说话,可是迫于卫子恺的身份,也不敢反抗。 秦大人展开布帛,看着看着,瞬间就变了脸色,他结巴着说,“这……这,这是怎么会,微臣绝对不敢啊,这不是微臣的笔迹。” 第249章 父子斗法 秦大人脸色煞白,他布帛捏着的手颤抖着,仿佛那东西有千钧之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他反复看着手中那章簇新的布帛,雪白的绢布上,黑墨写成的字迹在他眼中全部化作了催命符。这上面记录的是,兵部给南方边境各城上个月调配粮草的数量。 而这些东西的记录,一向都是他和另外一个老大人负责的,这位老大人上个月生病,这件事就唯独交给了秦大人一人。如今,这份记录怎么会以这样的形式,到了这少年的手中? 秦大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少年,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份最为不一般。楚御启抿了口茶,“这张东西,秦大人怎么解释?这是怎么流出去的,你能想到么?”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秦大人不敢小瞧了这个少年,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微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上面的字迹绝对不是微臣的笔迹啊,请……请几位公子明鉴。” 他在京城为官几年,也有几分眼力,眼前除了卫公子之外的两位少年,定然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自然是他开罪不起的,不过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所以就以“公子”呼之。 楚御启放下茶盏,瓷器与木头桌面碰撞的轻微声响,都让秦大人心头一跳。楚御启笑着说,“这当然不是你的笔迹了,你还没那个胆子,而且你也没有那个勾结外人的通道,此事是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咔嚓”一声,一道影子晃过,秦大人撩开纱帘,外面地毯上只有几片木头窗棂掉下来的碎屑。刚才还正娇弱可怜的雨萱姑娘,已经没了人影。 秦大人转过身来,面前那几个人吃点心的吃点心,喝茶的继续喝茶,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外间发生的变故。 他怔怔地说,“雨萱姑娘怎么不见了?刚才那响动是……” 楚御逸耸耸肩,“跳窗逃跑了呗,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秦大人站在那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提高了声音,“是她,难道是她,她套走了我的那些消息!对,一定是她!卫公子,微臣冤枉。” 上个月有几次在床笫之间,做完了那事之后,秦大人搂着雨萱,心情舒爽的很。经常都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雨萱就闲聊似的问起: “大人平时都忙些什么呀,哇,大人好厉害。” “那大人就管着记录给边关调配粮草么?那么多的军马,需要多少粮草啊,哦!要这么多啊,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懂这些呢……” 一来二去消息就都从他嘴里套了出来,原本秦大人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重要机密,销魂之际,他就对美人知无不言了。既能讨得美人的欢心,还能让美人称赞他,满足他男人的自尊心。 卫子恺啃着香橙酥,瞥了他一眼,“你冤枉什么冤枉,因为枕边风犯下错的官吏还少么,要不然人家怎么会用美人计?真是蠢东西。” 秦大人自知犯了泄露机密的错,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微臣知错了,还请公子放过微臣,请公子帮微臣跟尚书大人说几句好话吧,求公子赎罪,求公子饶命啊!” 楚御逸说,“秦大人应该知道粮草对边关的重要性,若是对方探到了咱们运送粮草的路线和时间点,前来烧杀抢劫怎么办?还有,你知道不知道,对方如果有心,收集几次咱们的边关粮草数据之后,他们就能大概推算出,每个城池大约都有多少兵马,多少存粮?这种事关国之安全的大事,你还说不算太严重?” 楚御逸说着一拍桌子,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吓得秦大人连求饶都不敢了,长大了嘴巴跪在那,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可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楚御启笑了笑,“国有国法,这件事你求谁也没有用,你先起来吧,等会儿自有人领着你去刑部报道。” 听到这句话,秦大人浑身骨头跟散了架子一样,靠着墙壁瘫倒在那不动了。他知道自己虽然罪不至死,可是此生的富贵荣华就算是完了。 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两个布衣男子将被点了穴道的雨萱姑娘给带了进来,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是从窗户进来的。将人直接放在椅子上,“启禀几位公子,奸细已经带到。” 一个暗卫将内室相隔的纱帘绑了起来,楚御启就那样远远地看着雨萱,“刚才让姑娘坐下继续弹琴,你非要不听话,现在让咱们双方都多费一番周折,多麻烦啊。” 雨萱看着楚御启,她愣住了,她从来未曾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虽然这少年还没长大,可是已经能看得出俊美无双的模样。一双凤眸如同养着两汪寒潭之水,他眼睛里虽然含着笑意,观之却令人心生寒意。 雨萱笑了,嗓音沙哑地说,“好个俊俏的少年郎,你是谁。” 楚御逸用手肘戳了戳自家大哥,“哥,你被这个女人调戏了。” 楚御启淡淡地侧目看了他一眼,成功让楚御逸闭上了嘴巴。他看着雨萱,“我是谁,你并没有必要知道。这东西你熟悉的吧?” 他将之前那张布帛扔给雨萱,原本是一张轻飘飘的布,在他手里却仿佛有了骨骼和重量,能穿过房间准确落在雨萱膝盖上。 雨萱低头看了一眼,“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楚御启不急不缓地说,“远离故土,还自愿深陷泥淖之中,为国效力,然后飞鸽传书,把自己从那些急色鬼手中弄来的情报传回去。各自飞向哪里呢,嗯,应该是往南边飞吧。” 雨萱咬着唇角,“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我不会写字!你别想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楚御启跳下卧榻,拍了怕身上刚才沾上的点心渣子,“无妨,接下来有人会去送你去别的地方,你说不说,就交给他们了。” 楚御启带着其他三个人就往外面走,经过雨萱身边的时候,她说,“你不审问我么?” 楚御启看都不看一眼,带着人就走了出去,卫子恺给那两个暗卫说,“二位,剩下的就麻烦你们了,老鸨那里也别忘了打点,免得闹起来。” 楚遥风扯了扯楚御启的衣角,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大哥,咱们不审问那个坏人吗?” 楚御启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孩子,要天真啊天真,怎么能这样呢?“咱们不审问,咱们只负责抓人,其他的事就交给秦叔叔周叔叔他们几个了。” 走出了碧洼馆,楚御逸跃跃欲试地说,“时间还早呐,大哥,咱们要不要去别处在玩玩?这个时候,湖上最是凉爽,咱们不如出城去,要个船去游玩一番?” 楚御启点点头,“好啊,反正事情也办完了,咱们走吧。” 皇宫夕凉殿前厅里,回报消息的暗卫退了出去,林曦月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把这宗公案交给启儿他们去办,我怎么都不知道!” 楚祁夜笑道,“咱们那两个儿子一个个精力旺盛的很,你不给他们找点事做也不好,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他们身边也有人保护着,而且这事儿我让周煜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保证不会让那桩子伤到他们。” 林曦月颔首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你是他们的爹,怎么会打无把握之仗,那桩子已经送到周煜那里了吧?” “嗯,已经能确定那是上虞国的人了,哼!齐钰这两年进步还不小,竟然也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进来了。”楚祁夜冷笑着说。 晚膳时间,四个孩子才回到夕凉殿来,除了脏兮兮花猫儿一样的楚遥风,其他三个人还都是整整齐齐的模样。 林曦月还在偏殿看账册,楚御启转头找理由支走了三个弟弟,这才走到楚祁夜面前,“父皇之前可答应我的,要是成功抓到隐藏在碧洼馆的细作,那就可以免去之前惩罚的一百张字贴临摹。” 楚祁夜微微一笑,“是这样的,可是,细作是你抓住的么?朕可是说了,不能用外援,你不但带着逸儿和卫子恺他们几个,最后抓人的时候,也是暗卫出手抓的人,对不对?” 楚祁夜笑得很得意,儿子啊,想要跟父皇斗,你还太年轻了点! 之前楚御启带着几个弟弟追着番邦送来的那只小狗玩,惊吓了来宫里的几个女眷。林曦月当时是真的生气了,就惩罚楚御启一个人在十天内临摹三百张字帖。这次楚御启以为自己终于有了逃脱惩罚的机会,连着几天都好好做准备,查找有关那个细作的蛛丝马迹,还有碧洼馆的各种来往人员。 几天都没能好好睡觉的楚御启,今天满以为自己终于算是成功了,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忘记了关键的一点,他身边那些暗卫就算是暂时听从他号令的,可也还算是他父皇的人啊…… 楚御启瞪视着楚祁夜,卑鄙、狡诈、阴险! 楚祁夜微笑着,幼稚、单纯、愚蠢! 林曦月从里间出来,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俩在做什么呢?” 楚祁夜笑着说,“没什么啊,我只是在教启儿怎么做事。” 父子俩这个赌局是瞒着林曦月的,楚御启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点头,“是,孩儿还有不足之处,要聆听父皇的教诲。” 楚御启心里决定了,他要黑,他要变得更心黑!他要黑出新高度! 第250章 齐钰布置的桩子 “什么?消息被截下来,桩子也被拔起,还是几个小娃儿做的?”齐钰坐在高高的龙座上,表情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暴怒或者是懊恼,这些年齐钰在皇位上渐渐收敛了脾气,更多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君主是喜怒不行于色的。称帝八年至今,他城府愈加深沉,让下面的臣子都不能轻易琢磨到他的心意。 跪在地上那个仿佛活在黑影之中的人,嗓音飘忽,“是,属下已经探得,当日是三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孩子,他们还将有关机密泄露的官员请到了碧洼馆,一并发落了。似乎,其中一个少年是大楚兵部尚书府的长子,卫子恺,另外几人身份不明,可是其中有一人,就连卫子恺似乎都对他言听计从,那人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齐钰一怔,就那样怔怔地盯着跪在下面的暗卫,“为首的那个孩子,是不是相貌极其出众?” 暗卫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照实回答,“是,那几位少年相貌气质都是极其不凡的,尤其是那个为首的。咱们的人后来跟了上去,奈何他们身后有不少暗卫跟随,没过多久,就跟丢了踪迹。” 他有些艰难地将头伏的更低了,“雨萱让另外一批人带走了,也没能救出来,暂时还差不到带去了什么地方。” 齐钰却像没有听到暗卫后面的话一样,他的思路全被暗卫口中的少年带走了。不会错的,那名少年一定是她的儿子。也是,她那样优秀的女子,才能教导出那样不凡的子嗣。 齐钰眼睛盯着大殿中明亮的灯火,眼神有些茫然,又隐隐含着些许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在大殿中央的兵部尚书看一眼坐在上方,神情飘忽的帝王,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以为,接下来咱们当如何,这么重要的桩子被人拔出来,这可是不小的损失啊。” 派去大楚的那些桩子全部直接归齐钰掌控,这是机密中的机密,就连周尚书这样亲近的大臣也不知道皇帝手中有多少暗桩。 齐钰这才不在意地说,“拔了就拔了吧,大楚的实力,朕心里还是有数的,他们既然会下手抓人,那就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你们是没可能从那些人手中将人给抢回来的,这怪不得你们。” 一枚暗藏机关的明珠砸在暗卫身前,“落入大楚手中的人很难撑得住不招供,去通知这上面的几个人,立即撤退隐匿,不得耽搁。” 明珠表面被雕刻出字迹,那字迹的笔画比蚊虫的腿还细小,普通的触摸、观看根本察觉不到异样。必须要将那珠子在特定材料制成的胭脂中滚过一滚,才能显现出字迹。 上面的代号是几个与雨萱有接触的桩子,一旦雨萱招供,那些人也就保不住了,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损失的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点了。 暗卫将珠子收了起来,“是,属下这就去放消息,保证在明日午时之前,能让这些人全部撤离。” 齐钰摆了摆手,“嗯,你先下去吧。” 大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齐钰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周尚书心中默默感慨,新帝是个合格的帝王。对臣子严格,对自己更严格,从登基之后就每日忙于政事,就连后宫也没什么心思去。 八年来,上虞国的兵力、国力,已经与八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无论还是军事还是民生,皇帝陛下管理的都颇有建树。 周尚书沉吟道,“现如今还有一事,如今陛下与中宫皇后娘娘的笛子已经满周岁了,众臣还等着与陛下普天同庆呢。” 齐钰颔首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时间还过的真快,这件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他想了想,补充道,“请帖给大楚和北境也发一份,当年朕也去参加过大楚皇子的抓周礼,算来也是礼尚往来。” 大楚、北境、上虞国这些年都相安无事,八年来基本没什么正面上的交往,能借此机会,扬一扬上虞国威,周尚书对此事也是很高兴的,“是,微臣明日就去草拟邀请两国贵客的帖子。” 周尚书说着就告退了,他一直都觉得奇怪,陛下似乎对这个终于得来的嫡子不怎么上心的样子,皇子殿下落生的时候陛下就是淡淡的,到现在眼看着小皇子就要满周岁了,陛下也没什么发自内心的欢喜。 按理来说,这个小皇子是在举国上下的期待中降临的,应该被齐钰视为珍宝的。可是看上去却并不是这样,难道是皇帝不善于表达感情? 齐钰又在灯下枯坐了一会儿,这才说,“摆驾,朕要去看看皇后。” 陛下终于知道去后宫歇息了,一旁候着的总管太监几乎要感激涕零了,“摆驾中宫!” 如今的上虞国后宫,除了太后和皇后两个女人,剩下的就没有别的女主子了,后宫显得空荡荡的,到夜里就更是阴森森的寒凉无比。齐钰坐在软轿子中,空气中散发着各种春季花卉的甜香气息,他脸上却没什期待的感觉,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看着窗外夜色茫茫。 说起这位上虞国皇后,倒是有一段浪漫的传奇,齐钰登基称帝之后两年,后宫无妻妾,更别提事关国本的子嗣了。朝堂上开始吵的沸沸扬扬,就想让陛下娶妻,就算不娶妻,纳妾生子也可以。有些老臣甚至跪地苦求,愿意让自家女儿无名无份地入宫,只要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即可。 齐钰被吵得不耐烦,就带人到西山去狩猎,三天后的傍晚,齐钰回到皇宫的时候却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据说是当地山村中的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徐氏,齐钰遇到她了之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所以就直接将人给带了回来。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齐钰就下旨要封这个女子为皇后,有大臣出来反对,说徐氏出身乡野之中,身份不堪母仪天下。 可是齐钰却说:“既然各位之前都说,只要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即可,名分什么的都无所谓,那朕娶徐氏为后又有何不可?而且,徐氏既然是出身平凡,那么朕可以借此以绝外戚之患,何乐而不为。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徐氏就是朕的皇后。” 册封皇后的旨意昭告天下,上虞国上下的女子,无不羡慕徐氏。都说徐氏与皇帝一见钟情,以布衣荆钗之身得入主中宫之尊荣。还能得到那个男子唯一的爱情,实在是羡煞旁人。这样一段经历在民间广为传颂,已经被当作了一段帝后之间的爱情传奇。 徐氏与上虞皇成婚五年之久,才得了一个子嗣,这期间上虞皇顶住了众臣的压力,坚决只有徐氏一人而已,不立妃纳妾。还好老天有眼,徐氏终于顺利生下了皇子,平息了朝堂上的质疑。民间的百姓们无不感慨此次是上天开眼,诞下皇子那日,举国欢庆。 帝王坐的软轿停了下来,总管太监笑着说,“陛下,到了,明月楼里面的烛火还亮着,想来娘娘还未安寝。” 齐钰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然后也不用人搀扶,自己动作利落地下了轿子。走到正殿门外,早有机灵的婢女进去通报,齐钰往进走,“你们都留在外面,皇后不喜人多,朕自己进去便是。” 内室里,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到齐钰进来,她也不起身行礼,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头黑亮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盖住了她的容颜。 那些婢女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也不跟自家主子说什么,只是对齐钰行礼之后都退了出去,掩上殿门。 齐钰背着手,走到放在架子上的那盆海棠花跟前,抬手轻轻抚过娇嫩的红花绿叶,“你将这盆花打理的不错。” 坐在一旁像木头人一样的皇后徐氏,这时候才缓缓抬起头来,她清丽的容颜,在烛火下仿佛汇聚了美丽的月光。只是那双星眸中,却没有什么神采,甚至带着几分讥诮,“我卧病在床,没什么事做,也只好每日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了。” 这话说的矛盾,卧病在床又怎能起身侍弄花草?齐钰却似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一步一步都过去,忽而两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你不说话的时候,跟她还真有几分相像。” 他的目光痴迷中带着一丝狂乱,仿佛透过眼前这个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徐氏笑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这样折磨我,不是么?” 齐钰眸中染上厉色,“闭嘴,我不是让你不要说话么!跟我独处的时候,你不要说话,坐在那里就好,你懂不懂?”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将她的下巴生生捏出了两道红痕,徐氏却那样无畏无惧地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明显的嘲讽笑意。 齐钰松开了手,他走到一旁坐下,“你当真不怕朕杀了你么。” 徐氏捋了捋头发,“你留着我还有用不是么,我还不能死。” 齐钰看着她,许久才说,“是,你还算聪明,知道这点就好好活着,不要整天不吃不喝要死不活的。” 徐氏抬起头,“我弟弟还在你手里,我当然要活着,直到你不需要我活着的那天。” 第251章 傀儡皇后 齐钰冷然道,“朕的筹码不只是你弟弟,还有……你的儿子。” 徐氏募然瞪大了眼睛,“齐钰你这个疯子,那也是你的儿子!” 齐钰不在意地说,“儿子?那个孩子不过是朕堵住悠悠之口的幌子而已,在朕看来,你根本就不配生下朕的嫡子,朕也不会承认那个孩子的地位,不过,若你能乖乖配合,虎毒不食子,朕会给他亲王的地位。他的未来,全在你身上。” 徐氏披散着头发,怨毒地看着他,“不配生下你的嫡子?你以为我愿意么!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想跟你来到这牢笼中,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后!要不是你!你利用他们威胁我,不然我根本不会苟活至今!我恨你,我恨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徐氏低声哀叫着,可她连愤怒都不敢大声,齐钰看着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眼神是不屑的、厌烦的。真是个怯懦又无能,枉费他在初见那一眼还觉得她跟林曦月相像。现在看来,这样的女人,与她有哪里相像了?林曦月那样的女子,比起世间大多男儿也不输什么,如果是她,她定然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 徐氏是南山附近一户教书先生家的女儿,徐氏略通文墨,又生的容貌清丽不俗,及笄之后成了被周围十里八乡争相求娶的闺秀。徐氏有个表哥,考了个秀才的功名,也准备回乡教书育人。徐氏和她那表哥虽然未订婚,可两人也是相互倾心,且父母都默认了的。 遇到齐钰的那天,徐家一家人都进山采山菜,可是中途却遇到了狼,徐氏夫妇护着自己家的一双儿女逃走,自己却丧生狼口。 正在带人打猎的齐钰看到了仓皇逃跑的徐氏,那张脸让他想起了自己放在心里,有八年都未曾相见的的那个人……林曦月。 电光火石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让侍卫救下了那对姐弟。之后他看着怯生生的徐氏,就动了心思。此时朝堂上正吵闹的不可开交,无非都在于立后、皇嗣这些事情上面。 这段时间齐钰心中压力也很重,他明白那些朝臣的担心也是有据可依的,毕竟他称帝已经八年了,到这时候膝下还无所出,并且后宫也无一个妻妾。这种情况的确太不同寻常,难免会遭人非议,上虞国上下就不说了,就连大楚北境这些外人,恐怕会引发出一些难听的揣测。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抱着对林曦月的执念,一直都放不下。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皇后之位只能留给她一人,她是楚祁夜的皇后那又如何?抢过来就是了。等他一统天下将大楚收归囊中之后,他要将楚祁夜狠狠踩在脚下,而林曦月,只能是他的,是他的! 八年过去了,齐钰心中的执念没有片刻减弱过,相反,他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晰。如今上虞国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接下来就是开始筹备与大楚的一战了。 齐钰也认真考虑过,若是顶不住压力要怎么做?娶世家之女为皇后的话,会有皇后背后世家多方掣肘,等皇后和她的母族站稳的脚跟,再生下了皇子,要想无故废后,那可不容易。 所以还是找个无根基的女子最合适,齐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徐氏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可是她看到这人前呼后拥的样子也知道,这是个不好得罪的贵人。她垂眸照实回答,“奴家是山羊村徐家之女徐氏。今日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齐钰点了个头,就算是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有侍卫进来回报,“启禀主子,那两位老人已经被狼群给拖走了,恐怕难以寻回。” 徐氏姐弟一怔,得知了父母的噩耗,倒地恸哭。齐钰摆了摆手,“将这位徐公子先带出去,朕有话跟这位姑娘谈谈。” 很快就有人将徐氏的弟弟半拖半拽地“请”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齐钰和徐氏两人。 朕?徐氏忘记了哭泣,这可是天子的自称,她惊惧交加地抬眼看着齐钰。听到他淡漠地声音,“朕要立你做皇后。” 徐氏吓得颤抖起来,“你……公子可别开玩笑,吓坏了奴家。” “朕没有开玩笑,你觉得这种事能开玩笑么?”他微微一笑,可是在徐氏眼中却可怕的如地狱中的恶鬼。 徐氏伏在地板上,“不,奴家乡野出生,没什么见识,哪里做得来皇后娘娘的位置,这位公子别……别这么开玩笑了。”她心跳的像擂鼓一样,几乎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齐钰冷然道,“你起来,皇后娘娘该有的样子还有要有的。” 徐氏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齐钰接着说,“不过你听好了,朕只是立你做皇后而已,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傀儡罢了,做不来没关系,你只需要在自己宫里称病不出就行了。还有,我还会跟你生一个孩子。” 他语气云淡风轻地,就像在规划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徐氏“扑通”一声又重新倒了下去,生孩子?她现在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当真的,并不是开玩笑。她想起自己的表哥,大着胆子咬咬牙说,“奴家已经有婚配了,公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吧?” “有婚配了?”齐钰若有所思地默默下巴,“没关系,只要没嫁人,怎么都可以,解除了就好,你放心,朕会跟他好好说的,绝对不会强买强卖。” 徐氏恐惧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个魔鬼!看他的样子,眼神淡漠无情,的确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才要娶她的。而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单纯的想要利用她。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囚禁在这个魔鬼身边,终身被他利用。 徐氏爆发出勇气,直言拒绝,“我不同意,大不了还有一死!” 齐钰坐直了身子,“不错,还算有点勇气,不过……如果你不想管你弟弟的死活,你大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我保证没人会拦着你。” 徐氏这才想到自己弟弟刚才被人带走了,那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更是他们徐家留下唯一的香火啊!不!她怎能为了自己舍弃弟弟,这样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爹娘呢? 那些人都是会武的男人,而且眼前这个人还是皇帝,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将弟弟救出来呢? 徐氏眼中噙着一包泪,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妥协了,“要我怎么做。” 齐钰赞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不笨。” 那天帐篷中,他们两个人达成了协议,齐钰保证徐氏弟弟的安全,并且让他能衣食无忧,甚至过着仆婢成群的奢侈生活。 而作为交换条件,徐氏则要配合齐钰一切的指令,扮演皇后的角色。两人还要同房欢好几次,直到生下皇子为止。 皇后徐氏在立后大典之后没多久就称病,在自己宫里不外出,也不接待命妇们的朝拜。齐钰断断续续去过她宫里几次,直到徐氏怀孕为止,那个孩子就是在他父母对彼此的厌恶中来到这个世间的。 一举得了个皇子,这让齐钰松了口气,朝堂上那些大臣也都欢喜起来。这种举国欢庆的氛围下,只有徐氏一人是难过的,因为那个孩子刚生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自己看一看,抱一抱,就被齐钰派来的人抱走了。孩子一直交给奶娘抚养,连齐钰都很少去探望。 这孩子虽然没有父母的疼爱,可是也无病无灾地长大。齐钰虽说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太多的期待,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也时不时亲自过问着,吩咐宫人细心抚养。一直到现在,皇长子满周岁了,身为生母的徐氏,还没有与自己儿子见过一面。 齐钰自己脱了靴子,“朕今天就在这休息。”为了不使人疑心,对外塑造帝后鹣鲽情深的形象,齐钰每隔几天还是要到徐氏这里留宿的。不过生下了皇子之后,两个人向来都是各睡各的,齐钰睡在床上,徐氏则睡在里间的软榻上。 徐氏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祈求地跪在地上,“臣妾可以什么都听皇上的,可以什么都按你说的去做,可是,陛下能不能容许臣妾见自己的儿子一面,臣妾求求陛下了,求您了!” 徐氏声泪俱下,她早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在面对齐钰的时候只能无限制的退让,除了服软求饶,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她可以见自己的儿子一面。 齐钰冷冷地说,“你起来吧,朕也不是不通人情,只是你可曾想过,要不了两年,你这个皇后就必须要消失,那孩子跟你养出感情对他有什么好处?朕不想让他有什么心结,难道你不希望他此生无忧无虑,以后做一个闲散富贵的亲王?” 徐氏愣住了,是啊,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个终将要被“病死”的傀儡,等她死了之后,好给陛下心中那个人腾出地方来。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孩子从小就别见到她,母子间没有感情,没有牵绊,到了注定要离别的时候,那可怜孩子应该也不会难过吧? 徐氏笑了,她喃喃自语,“是啊,不见最好,不见就不会难过了。” 她行尸走肉一般走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她的弟弟,她的儿子,只要他们都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第252章 闺蜜相见 自从大楚将北境以东收归己有,北境王朝退守西北之后,这片大陆上的格局在八年之中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北境王廷在迁居西北之后,北境王原本想偏安一隅的打算,很快被人打破了。 刚过了两年,拓跋一族旁支的一个部落首领拓拔野,年轻有为野心勃勃,刚继承首领之位没多久,就联合其他五个部族起兵造反。这场战争只持续不到半年就结束了,腐朽不堪的北境王廷,在经历了与大楚一战,失去了几位大将和战王拓跋恒之后,早就是风雨飘摇。 北境王迁都之后继续过着纵情声色的日子,王廷军队早已是不堪一击。拓拔野亲手结束了前代北境王的生命,然后自己在旗下各部的拥护下成为了新一任北境王,北境内乱告一段落。 年轻的新任北境王时年二十岁,拓拔野称王之后,深知北境先后经历了与大楚的战争和内乱,国力消耗太大。他下旨颁布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国策,这让北境的民生渐渐复苏。 从去年开始,北境重新开始增兵,从北境传来的各种消息来看,如今这个北境王,可绝对不像前代北境王那样,是个甘心于偏安一隅的人。新王应该是个年轻又有野心的人,他第一步的计划,应该是想要收回北境丢失的那些领土。 楚祁夜遣退了周煜,他对林曦月说,“三个月之前得到消息,说东北与北境东部接壤的那些村镇经常遭遇匪徒骚扰。我当时就有些疑心,一查之下,果然是北境人有意为之。” 林曦月皱着眉,“可不是么,这个拓拔野似乎想试探试探咱们的反应,还有兵力分布。之前不趁泄露给上虞国的那些情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北境分享。” 之前楚御启他们几个从京城青楼碧洼馆里面挖出来的那个花魁雨萱,就是上虞国派来的桩子。这女人在卓风秦牧手中熬了三天,最后还是受不住刑,招出来了她在楚京联络过的那些上虞国桩子,还招认她在三个月之前已经与秦大人相识,然后一连三个月都将枕头边打探来的情报传达到了上虞国,其中就有运往北方的粮草调配方案。 雨萱招供,那个秦大人涉嫌泄露国家机密,公告群臣示警之后,秦大人被斩立决、抄家。至于雨萱招出来的那些桩子,秦牧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带人去抓,可是几个联络点早就换了人。之前那些桩子早就得到了消息,逃了个无影无踪。 楚祁夜沉吟道,“前任北境王虽然无能,可也是在北境地位根深蒂固的,还有几个部族效忠。拓拔野年纪轻轻就受到各部族的信赖,能在半年内将北境王推下王位,又只用了半年就将原北境王的势力全部收归己用。可见此人手段了得,心机才干都颇为不凡。” 林曦月一叹。“是啊,北境和上虞国这两年都在增兵,尤其是上虞国,守江南大片鱼米之乡,新皇登基之后,国力日加强盛。他们如今又少了灵国的掣肘,真是个不可忽视的强敌。还有北境当年几乎举国之力消耗过半,西北又是贫瘠之地,虽然不足为惧,可是他们要是在北方添乱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 守着贫瘠苦寒之地的北境人,为了夺取更富饶的土地,丰茂的草场,他们才更有动机发动战争,甚至可以说,他们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回东部被楚国拿走的那些土地。 楚祁夜起身,“我今天还临时召见了卫三、小五,和其他几个大臣,我先去前面书房了,你看完这些休息片刻,可别伤了眼睛。” “嗯,我知道。”林曦月含笑目送他出去。 她重新拿起册子,还没看多久,就听见凤夕瑶明亮的嗓音,“哎呦,你还忙着呢,我路过进来讨杯茶喝,你瞧这可行?” 林曦月笑着抬眼看她,“贫嘴,还不快进来坐着。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今儿可就偏偏不给你喝茶。你们都听好了,谁敢上茶本宫就跟谁急了啊。”四个贴身婢女都站在一旁掩着口轻笑。 凤夕瑶脸上明艳分毫不改,更添了几分成熟妇人才有的娇媚,她坐下来,甩着帕子扇凉,“今儿祁云要入宫来,我想来瞧瞧你就跟着一道过来了,只是我家那小冤家非要跟来,他如今倒更爱往你这儿跑了,恨不得时时住在宫里不回。” 她抿嘴一笑,“刚才从御书房给他爹一道别,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撒丫子往这边跑。大热天儿,我跟着紧赶慢赶的,可是又热又渴,结果好容易到了大嫂这,还没得一杯水喝,真是可怜的很。” 林曦月环顾一圈,“你们可瞧瞧,横竖都是她占了理去,孩子都六岁的人了,还惯会跟人撒娇。不过就冲着这声大嫂,我也不好苛待了你去,去端一碗中午制好的酸梅汤,要加冰的。再将做好的果子冰碗给太子殿下那边送过去,一人一碗,不许多吃,免得闹肚子!” 凤夕瑶大声说,“哎,晓风丫头,我也要一份冰碗。” 晓风笑着应了,跟沐风一道出去准备这些吃食。以前他们在通州的时候,尤其是到了夏天,凤夕瑶可没少来林府蹭吃蹭喝。 凤夕瑶转而跟林曦月说,“每年这个时候热的不耐烦,就想吃你弄的这些冰凉东西。外面那些人用冰也只是冰湃着东西吃罢了,就你机灵,知道弄这些干净的冰块存着,来年夏天可以直接入口。吃下去还不会闹肚子。” 林曦月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冰块是怎么弄的?你现在是瑞亲王府的主母,想在府中挖个冰窖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怕是懒得弄吧?” 凤夕瑶笑道,“是啊,嫌麻烦,所以带着我家儿子来蹭吃蹭喝了。” 多年的惯例,王府和皇室到了夏天乘凉的工具除了扇子,还有就是大块大块的冰。有专门的取冰运冰的工匠,这些冰块是冬天从城外河里取得,然后就存放在附近的地下冰窖中。到了暑热季节,每日按照定量,用马车从城外快马送回京城各处府邸。 冰镇酸梅汤装在半透明的浅黄色琉璃雕花茶盏中,外壁上蒙了一层细细水珠,看上去清凉爽口。凤夕瑶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半盏下去,大呼痛快,“凉的让人觉得关窍都通畅了,酸甜爽口,滋味实在是好。” 林曦月也端起自己那杯酸梅汤抿了一口,“这制酸梅汤的方子,还是聆风弄的呢。”北地正是用人之际,聆风的夫君去年从禁军北门统领升职为地方武官,聆风也就更着他一起北上去币城了。 凤夕瑶笑道,“你倒是不用太挂怀了,她过得很好,离京前我还看到她夫婿跟她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在闹市闲逛,其乐融融的。这丫头的眼光倒是不错的,你现在反而要看看你身边这三个。” 沐风年纪还小,晓风、穆瑶和穆锦知道凤夕瑶说的是她们,都有些不自在。晓风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王妃可别打趣奴婢了,奴婢没什么姻缘线,此生决定就跟随主子身边,不嫁人。” 穆锦也淡然地说,“奴婢跟晓风的心思是一样的。” 穆瑶红了脸说,“奴婢再没遇到心仪之人之前,绝不嫁人。” 这几个丫头跟着林曦月时间久了,将她的脾性也学到了几分。林曦月瞟了凤夕瑶一眼,意思是:看吧,提到婚事就是这种反应。 晓风她们三人与林曦月年龄相若,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华,放到这个时代,如果还没嫁人,那就算是老姑娘了。按照她们几个的年龄和地位,在这皇宫中,那些普通宫女太监见到她们都要上前屈膝行礼,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姑姑”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凤夕瑶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半个月之后就是赏荷花的时候了,今年宫里头依照惯例还有宴会吧?” 说起这种“按照惯例”的宴会,林曦月就烦得很。除夕家宴、元宵灯会、春日聚会、夏天赏花……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遭理由来办宴会。这传统似乎从前朝就开始有了,于是被大楚皇室沿用下来。能入宫参加宴会的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和他们的家眷。 宫里要举办宴会,她这个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又是唯一的女眷,只能自己看着办了。劳心劳力,还浪费银子!好在一切规制都有例可循,只需要根据她的喜好稍作改变,然后交给底下人去办就行了。 林曦月皱了皱眉,“这种聚会,我向来最不耐烦应付,可是又没办法避免。”朝堂和后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经常跟那些夫人交际,也能从中得到不少信息,这是林曦月没有借机将那些宴会减少的原因之一。 凤夕瑶了然地点头,“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有些人假模假式的,明里一团火,说不定背后就是一把刀,跟她们有什么好交往的。不过是为了我家楚祁云,不得不应付着罢了。” 林曦月笑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王妃了。” “那可不?没得选择嘛!” 第253章 赏荷宫宴 楚遥风小跑着进来,“风儿给皇后婶子请安!”他身后跟着的王府侍婢连忙跪地请安磕头。 他仰起小脸,白嫩的皮肤上有几道黑色的刮痕,林曦月笑着揽住他,伸手用帕子揩着那张小脸,“去哪儿疯玩了,都成花猫了。” 楚遥风笑着说,“风儿去偷偷看哥哥练武!可厉害了!嚯!哈!这样,还有这样!”他兴奋地上蹿下跳比划着。 一听就知道是楚御启他们三个人,林曦月失笑,“他们三个也真是的,这么热的下午,竟然跑出去练武。你直接看就好,不用偷看。” “嗯!风儿也要去练武,启儿哥哥说,谁不好好练,就让大家罚他跑步!蹲马步!”楚遥风说完又一阵风般的跑了。 林曦月无奈地招呼,“真是人如其名,晓风穆瑶你们两个跟着去瞧瞧,别让世子磕着碰着了,对了,送点冰糖绿豆汤过去给他们。这种天气可不能中暑了。” 晓风应了之后出去,凤夕瑶愉快地靠在红木海棠朝日雕花官帽椅中,她嚼着冰碗里冻住的水果说,“好吃好吃,这次宴会是在中午还是晚上?室外还是室内?” 林曦月想了想,“中午太热了,我实在不耐烦应付着,而且那些千金们都身娇体弱的,暑热天气,再晕倒几个岂不是乱了套?还是晚上吧,摆在湖边的水榭中正好。荷花池边扎些灯笼,再让营造处赶制一些精巧的荷花河灯出来,供那些夫人闺秀玩耍。” 凤夕瑶笑道,“这样好极,记得帮我留一盏最好的荷花灯。” 过了一会儿,凤夕瑶让婢女去催楚遥风回来,可是那人自己回来了,“回禀王妃,世子正跟太子殿下、襄亲王殿下、卫公子他们一起在荷花池旁边钓鱼呢,玩的正开心,说是今儿就留下来不回去了。” 凤夕瑶挥挥手让她推下,转过去跟林曦月说,“得嘞,他既然不想回去,那我回去就不带着他了。” 凤夕瑶在夕凉殿一直呆到傍晚,这才起身告辞,“你这凉快的很,又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还真是舍不得走了。” 林曦月嗤笑着说,“你在王府还能没吃没喝不成?赶快走吧,这个时候,小五怕是在宫外都等的不耐烦了。你跟咱们风儿不一样,你要是不回去,我怕等天黑了,小五就要来亲自冲进来要人了。” 凤夕瑶脸一红,“我先回去了,我这次跟祁云去南方游玩,你富有天下,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带给你。看到有种新的面料,名叫霞影纱,红色的纱质料子,别的倒也罢了,就是那颜色红的尤其好看,在灯光下有浅金色的流光溢彩,而且轻软的像婴儿皮肤一样。” 身后的婢女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折枝花卉锦缎面的盒子过来,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奉上。林曦月示意穆锦将盒子接过来,“照你这么说,还真是个稀罕物。” 凤夕瑶笑容有些神秘,“我已经帮你找了当地最好的绣娘做了一件衣裳,包君满意,我先走了啊。” 凤夕瑶脚不沾地走了,林曦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至于笑得那么神秘兮兮、贼眉鼠目的么? “将盒子打开,我看看她给选的是个什么花样的衣裳。” 沐风依言打开了锦盒,盒子里的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那如霞光般泛着金色的正红,几乎映红的她的小脸,“哇,好漂亮的颜色啊,真的就像朝霞一样艳丽,难怪叫霞影纱呢!” 林曦月伸手触碰上那衣料,触手微凉,面料入手柔软光滑。不同于大多数纱织面料的质感,这霞影纱的确有婴儿肌肤的那种触感。从折叠起来的这面上,可以看到上面红色丝线的绣花。是一朵朵小花组成的整团绣球花式样,这种花式倒是不常见。 她双手将那件衣服抖开,乍看之下,终于明白凤夕瑶的笑容是为何故。这件衣服是做成前系带的浴袍样式,可是却只有那一层面料。若隐若现的一层红色薄纱,就这样还罢了,这衣服上还在三点重点部位绣上了绣球花。这绣花的作用不是遮掩,反而是暗示和勾引好吗! 衣服展开之后,沐风年纪尚小,也羞红了脸,“这样透明的衣裳是什么时候穿的,沐浴的时候穿吗?”那也看上去很害羞啊! 林曦月无奈地说,“嗯,这本来就是浴袍嘛。”她要怎么跟这纯洁的孩子解释,有一种衣服叫做情趣内衣,是只能穿给自己夫君看的。作为闺房之乐的调节工具,要的就是半遮半掩的透明度。 林曦月无法想象自己主动穿上这件衣服给楚祁夜看,她脸色黑了黑,准备将那衣服团一团重新丢进箱子里。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楚祁夜就回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遮遮掩掩反倒不好,林曦月索性展开了给他看,“衣服,凤夕瑶从南边游玩回来就带了这个东西给我。” 几个婢女都已经退了出去,楚祁夜歪身坐在她旁边,借着她手上瞧了瞧那件袍子,“哦?果然是个好东西,娘子若是穿上,一定明艳不可方物,看来要找个机会赏赐瑞亲王妃了。” 林曦月老脸一红,将衣服胡乱丢到锦盒里,“我才不要穿这个!看上去也,也太色情了……” 楚祁夜笑了笑,不含半点欲念地将她搂在怀中,鼻尖轻轻在她清香的发丝上磨蹭着。不穿是吗?没关系,他总有办法让她穿给他看的。 “今天收到上虞国送来的请帖,齐钰终于有了个儿子,还是他的嫡长子,抓周宴会邀请了北境和咱们。” 林曦月在他怀中抬起头来,“你准备让谁去走这一趟?” 楚祁夜早就有了打算,“卫三他们都忙得很,不得空,就让礼部侍郎魏大人送礼物去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跟那齐钰也没什么交情,礼部侍郎份量已经够了。” 楚御启和楚御逸抓周礼的时候,当时还是太子的齐钰可是亲自前来道贺的。照理说,大楚这次再不济也应该派个王爷,或者尚书、丞相之类的官员过去道贺。楚祁夜此举,就算是明显的怠慢了。 林曦月说,“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这里还有准备带给灵溪公主的礼物。到时候我修书一封附上,让礼官一并带了去。” 虽然大楚与上虞国之间平静的表面,隐藏着呼之欲出的暗涌,可是灵溪公主却还跟林曦月保持着偶尔一封书信问候的友情。 对此楚祁夜也从来不过问,“嗯,你自己吩咐他们一声就是了。” 他翻个身搂着她倒下,“陪我躺着说会儿话。”他抱着她,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 林曦月浅笑着说,“好,再躺一会儿,马上就该用晚膳了,我今天让沐风去膳房看着多弄了几个菜,让那几个孩子都过来吃。风儿今天入宫来玩儿疯了,没跟着凤夕瑶走,也留下来了。” 楚祁夜想起自己计划的事,“说起这个,启儿和逸儿也大了,该另外辟一个宫殿居住了,这事儿你怎么想。” 林曦月沉吟道,“这事儿啊,我都想好了,乾仪宫就很好,离夕凉殿又近。以前那里不是让皇子读书间隙休息的地方么,这几天就开始让人着手收拾起来。给他们一人弄一间寝殿出来,正殿就作为他们读书会客的地方。我想让他们兄弟两个成年之前就住在一处,等成年礼之后再各自移出宫外建府自立。” 楚祁夜对这些事向来没什么意见,“好,现在开始着手弄的话,大略到入冬之前,他们就能搬进去了。” 帝后二人就躺在那,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享受这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静好时光,直到暮色低垂…… 大楚皇宫夏季的荷花开的正艳,一池荷叶亭亭如盖,将湖水几乎全部遮蔽住,一阵风过,仿佛绿波浮动。暮色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参加宴会的官员就带着自己家的夫人和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嫡女入宫来。 御花园通往湖边水榭的通道两边,立着各种造型的灯,不过基本都是配合这次主题的花卉灯笼。造型精巧、染色别致,让那些闺秀淑女都纷纷停下来驻足观看。 皇后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女站在水榭外面招呼那些女眷,这四位侍女,就连那些官家夫人,都要对她们客气三分。 水榭四面镂空,此时换上了浅碧色的纱帘,风吹帘动,映着外面的点点灯光,气氛十分的唯美。水榭外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碧色荷叶玉盘,玉盘上面托着浅紫色和粉白色的荷花灯。 荷花灯做的很精致小巧,花瓣卷翘栩栩如生,那些闺秀们在进入水榭之前听了晓风几人的介绍,知道这荷花灯是皇后娘娘特意为女眷们准备,都道一声谢,欢喜地让自家婢女上前拿上一只。 宴会期间,主角是那些男人们,女人们都坐在自己夫婿身边,偶尔才交流两句。终于到酒宴散了,楚祁夜让大家各自随意在花园赏荷。 那些年轻女孩子,虽然都是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可是哪个不爱玩的?都三两结对地沿着荷花池往御河那边放荷花灯。 第254章 宫宴小风波 除了宴请朝廷大臣之外,今日的宫宴上的贵宾还有沈神医的弟子孔侑和唐黎天。唐黎天虽然坚决不入职太医院,可是却应林曦月的请求长期留在京城中。 为了方便唐黎天定居在京城,林曦月还送了唐黎天一处京城最好地段的宅子,唐黎天为了精进医术、造福百姓,索性自己又寻了一个铺子,将医馆开了起来。至今已经有五年了,在京城百姓中有了个小唐神医的美称。 这次是沈神医游历至京城,在此盘桓数日,沈神医可是给楚祁夜解毒的恩人。林曦月派人去请他前来赴宴,可是沈神医却不耐烦这种场合。因为他多年避世不出,鲜有人能寻得沈神医亲自出手看诊。若是他在宫宴上出现,那些权贵还不得将他围住了?这些人是他最不爱应付的,只让自己三弟子孔侑代替他去赴宴。 神医这两位弟子受皇帝皇后的看重,又是沈神医门下的亲传弟子,虽说是白衣之身,可是地位、身家、才干,一样不缺。在场的那些大臣也都不敢轻看他们,谁还能保证一家子上下都无病无灾的?难免有求到他们的时候! 尤其是这两人都是年轻有为,且生的容貌俊雅,让在场的不少闺秀都暗暗对他们留了心。孔侑初入楚京,并不认识多少人,只坐在唐黎天身旁,自在地吃菜饮酒。他先代替师父跟皇帝皇后敬酒,转达了沈神医的问候,“家师说,故人有的是机会相见,就不必在这种场合会面了,陛下和娘娘若是有空,欢迎去鸩谷小住几日。” 楚祁夜笑道,“有劳沈先生惦记着,鸩谷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朕有空一定与皇后同去。” 孔侑不卑不亢地端起酒杯,“孔侑敬陛下,敬娘娘,祝二位身体康健。”他说完就一饮而尽。 酒席间,丞相司马康端着酒杯跟孔侑遥遥致意。孔侑也晃了晃酒杯,报以一笑,孔侑曾经应司马康的请求,救过稷东一命。这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司马康对孔侑始终感激在心,如今在见面,司马康早已贵为丞相,故而两人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熟络。 重新落座之后,唐黎天在孔侑旁边低语道,“师兄真不打算考虑长居京中?” 孔侑笑了笑,“京城米贵,我怎么长居京城中?” 唐黎天鄙视地看他,“师兄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这些年赚的奇珍异宝,多的不说,建半个鸩谷大概都够了。”沈神医本人,以及他门下的这几位弟子,可都是深藏不漏的有钱人。 孔侑挑眉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只是我自由自在惯了,到现在也只买了那一处山庄,还很少回去居住。对我而言四海为家,行医赚钱,有空回鸩谷陪师父喝喝酒,这样的日子就足够了。” 唐黎天笑道,“师兄还不打算给我找个嫂嫂,成个家定下来?” 孔侑又喝了一杯酒,这极品女儿红的味道可真是令人心醉。他也只是之前在鸩谷喝过,出自林家的各色美酒,每隔三个月就会定期送到鸩谷山下,十年来不曾间断过,听说是皇后给师父的谢礼。 他白了唐黎天一眼,“师弟啊,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跟师父一样老气横秋的?成家,呵呵,师兄我四海为家就行了。” 他掷了酒杯站起身,“走了,咱们出去赏荷散步去。” 唐黎天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回头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一道视线,心中暗笑,这桃花来了,就看师兄能不能挡的住? 酒宴散了,凤夕瑶兴冲冲地拉着林曦月和沈瑶,“走吧,咱们到御河那边放河灯去,比一比看谁的能飘得最远?” 林曦月和沈瑶相视一笑,都由着凤夕瑶将她们拽着走。那些婢女们连忙跟在她们主子身后,走到荷花池下游与御河口交界的地方,这里河边花木丛生。远远就听见那花树从后面有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大家公子就要有公子的做派!没得在那跟着人胡闹,外人还会以为我卫侯府没教养!哼!” 听到那个声音沈瑶脸色有些不好,她压低了声音说,“这位似乎就是我家大伯刚过门的大夫人。为人实在是有些……” 说起这个女人,林曦是知道的,她是卫侯府大公子的续弦白氏,半月前才过门的,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嫡女。不过林曦月还没见过此女,只听说她贤良淑德,如今看来真是传言误人。 能在宫廷中说话如此不加掩饰地刻薄,可见此女不但称不上贤良淑德,还不怎么有脑子。沈瑶的欲言又止,让林曦月明白,她跟这位刚过门的大嫂相处的也不算愉快。 树丛后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惊吓到了大伯母,子恺给您赔罪,这是子恺的失误而已,大伯母又何必迁怒于他人。” 林曦月三人对视一眼,都大感头痛。卫子恺在,那她们家那几个小子应该都在这里了。果然,卫子恺平静的语调更激怒了白氏,她不依不饶地拔高了嗓音,“迁怒他人?你说我这是迁怒他人?明明是你们把那个小畜生忽然放出来吓了我一跳,还敢颠倒黑白?” 白氏发火的时候,站在旁边那几个少年都默默无语,低着头仿佛在害怕。沈瑶听她越说越不像样,急忙三两步绕过花丛,上前拉着白氏劝说到,“嫂嫂这是做什么,何必跟孩子们计较呢?您衣服既然弄脏了,咱们先去换一身,再回来继续赏玩如何?” 白氏刚才看到四个男孩子蹲在荷花池边不知道在玩什么,她有些好奇就走过来看看。没想到刚走近,就从那个最小的孩子手中窜出一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直接扑到了她衣服上留下一团脏臭的淤泥印子。除此之外还有,她受到了惊吓,直接向后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下闹得,好好的正红色织金锦袍上面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白氏又气又羞,被丫鬟搀扶起来之后,就先拿卫子恺做排头。她自诩是卫侯府世子夫人,卫子恺不过是卫家庶子所出的儿子,她身为嫡长媳,训斥起卫子恺来,心中自然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沈瑶上前相劝,白氏不忿地正欲发作几句,就看到走在沈瑶后面的林曦月,皇后娘娘她还是见过两次的,也知道皇后是沈瑶的义姐。她还是知道些分寸,也不敢太过分。 恭恭敬敬地上前见礼,“臣妾白氏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瑞亲王妃。” 林曦月浅笑着说,“世子夫人请起。” 凤夕瑶只是点点头,然后说,“老远就听见世子夫人在这训斥人,本妃还以为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下人得罪了您呢。” 楚御启低着头,不落痕迹地使了个眼色。楚遥风忽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了凤夕瑶怀里,“呜呜娘亲,孩儿不是故意的,孩儿刚才看到小狗调到了池塘边的淤泥坑里,孩儿就请启儿哥哥把小狗捞出来。然后我们正给小狗擦身子的时候,这位夫人就过来了,孩儿也没想到小狗会扑了这位夫人,呜呜呜,弄脏了她的衣服。” 事情的经过的确如楚遥风说的那样,可是只除了,那只小狗是被他自己不小心弄下去的,还有他听见身后有人,故意放开了手,让泥猴儿一样的小狗直接窜出去的…… 他抱着凤夕瑶的腿,“娘亲就先帮孩儿给这位夫人赔衣裳吧。”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几个其他家的夫人,大家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哭着忏悔自己的错误,还知道弄坏了别人的衣服要赔偿。夫人们看的早就心软了。哪还顾得追究什么真相? 有一位与尚书府相熟的夫人弯下腰说,“卫侯世子夫人不会怪罪你的,别哭啦。” 楚遥风小包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真的么?这位夫人刚才还骂子恺哥哥没教养,呜呜呜,都是风儿的错!”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夫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兵部尚书卫南青深受陛下重用,官阶又高,可以说是在京城中无人敢得罪。也就是这个白氏没眼力,依着那跋扈的性子乱说话。 其实说白了,卫南青已经单独立府,卫子恺就是尚书府的嫡出大公子,就算要管教卫子恺,也轮不到白氏来管。一时间其他贵妇看着白氏的眼神都有些不屑。 白氏脸色一红,皇后在这里,她哪儿敢造次?她却也不服输,哪儿能让几个小孩子就编排她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只是教育子恺几句而已,让他多读书练武,别跟着别人厮混,哪里就说的上是骂他了?”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已经跟看一个疯子无异了,不过白氏还有些不明所以。 这女人还真是好本事,跟一个六岁的孩子也顶上了。凤夕瑶忍不住想要发作,还没开口就听见人群后面端肃的声音,“子恺能跟几位殿下结伴玩耍,这是我卫家的荣耀。” 说话的是卫侯府夫人,她瞪了白氏一眼,让白氏闭上了嘴巴。然后走到林曦月面前,“儿媳妇第一次参加宫宴,言行无状之处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第255章 佳人告白 林曦月笑道,“无妨,是孩子们调皮,冲撞了世子夫人。” 卫子恺上前行礼,“子恺给祖母请安。” 卫侯夫人慈爱地笑着,“真是个好孩子,几日没见又长高了,你今日先好好跟殿下们玩耍,改日回侯府让祖母好好看看。” 看似一派亲情和乐融融,实际上卫侯夫人从来都不喜卫南青这个庶子,又怎会真心实意的疼爱卫子恺呢?不过都是场面上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卫侯夫人看着白氏,厉声道。“还不赶紧去换衣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她在转而对林曦月说,“臣妾和儿媳妇这就先告退了。” 白氏这才跟着卫侯夫人走了,走到无人之处,卫侯夫人气愤地说,“你还觉得委屈了是不是?你刚说的那几个小子,里面有太子殿下和襄亲王殿下,那是你能得罪的起么?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卫侯夫人现在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没选对,怎么千挑万选,弄了个这么没有眼力见的蠢妇回来?皇宫里出现的小孩子,无不是皇亲贵戚家的子嗣,就算拿不准对方的身份,那也不是能随便呵斥指责的! 白氏脸色变了变,低着头讷讷地说,“媳妇不知道那是两位小殿下。” 卫侯夫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知道身份就乖乖闭嘴,哪怕你进宫来当个哑巴也比你刚才的表现好!再说了……” 她冷哼一声,“你弄清楚了,卫南青现在不仅仅是卫侯府三公子,他已经是兵部尚书,卫子恺是尚书府的大公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拿出当家主母的姿态来,反而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没的惹人耻笑!” 卫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白氏,“在天子脚下生存,最重要的是能看得清身份,这两个字,你可明白?” 白氏低头,“媳妇受教了。” 卫侯夫人颔首,“走吧。”卫侯夫人对这个长媳有颇多不满,罢了,总也是身份相配的世家女子,回去之后再好好教她就是了。 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更要看得清他人的身份。卫侯夫人向来最不喜卫南青这个半途出现的庶子,还是外室所生,身份更是上不得台面。 原本这样的出身,想要出头几乎是无望了,可谁想的到,卫南青竟然攀上了皇上这棵大树。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位高权重的兵部尚书?就连卫侯府的嫡子都远远不如卫南青的权势。 整个家族同气连枝的道理卫侯夫人还是懂的,现在的卫侯府不但不能得罪卫南青,相反,还要比从前对他们一家子更亲厚才行。 卫侯夫人走过去之后,花丛中才绕出一个年轻女子来,一张鹅蛋脸,肌肤瓷白细嫩,浓密的眉毛给她容色上添了几分英气。女子眨巴着星眸左顾右盼,确定跟着自己的那些婢女已经被她甩掉了。 这位小姐是卫侯府的大小姐,卫侯夫人所出的小女儿,侯府唯一的嫡女卫柠宜。卫柠宜成功甩掉了自己的婢女,又避开了自己母亲和大嫂,看四处无人,提起裙子飞快地往荷花池东边跑去。 刚才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三人的心情,孩子们到别处去寻那条小狗,林曦月三人将河灯点亮放入水中。看着荷花灯顺流而下,林曦月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顺着这荷塘边上往回走。水榭东边那个亭子最妙,坐在那里赏荷,又凉快又僻静。” 沈瑶笑道,“这样正好,散步着过去,咱们再喝杯茶说话。” 三个人往回走,早有几个婢女先跑去那个观水亭收拾,此时御花园里灯火通明,大臣们三五成群吟诗作对,佳句层出不穷。女眷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闲聊。没人注意到荷花池上游,御花园东北角的几个人影。 东北角没有别人在,孔侑和唐黎天师兄弟二人到这地方躲清静,孔侑还从酒席上拿了一壶酒过来,靠在花丛中的太湖石上面喝酒。 孔侑仰头看着天空上一轮明月,“你准备留在京城了么?” 唐黎天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嗯,我打算就留在这里了,不过有空了也会关掉医馆去天下畅游一番,师兄呢?” 孔侑灌了一口酒,“人生得意须尽欢,师兄我就继续四海为家。” 话音落了,没得到唐黎天的回应,反而有个女子怯生生的声音,“孔侑孔大夫,是你吗?你……你还记得我吗?” 这种欲语还休的神情,唐黎天早些年跟在孔侑身边外出历练的时候见识过不少次。这位三师兄是他们师兄弟几个中间相貌最出众的,在江湖上,除了有关他喜好珍宝这一规矩流传之外。 孔侑曾经还有个雅号,“玉面神医”,不过孔侑自己嫌弃这个雅号太俗气,断断不肯屈就,所以这个雅号就没什么知名度。不过孔侑到各地游历行医,总免不了遇到大胆的姑娘家示爱。 唐黎天玩味地看了孔侑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孔侑有些尴尬地从石头上坐起来,“在下正是孔侑,不知小姐是哪位?” 卫柠宜浅紫色的裙子沾上了不少露水,因为跑的太急,裙子下摆甚至染了些泥土。她星眸中的光彩稍稍暗淡了一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是卫柠宜,就是您当年救过的卫大将军的女儿。” 看他皱着眉似乎在回忆的样子,卫柠宜急切地补充道,“是六年前的事儿了,我从小体弱,当时一场风寒病的快死了,太医来看都说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三哥请了您来,才救了我。” 唐黎天转过头说,“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碰巧不在京城。” 孔侑温和地笑着说,“也许是有这么一段吧,不过孔某看诊过的病人实在太多,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抱歉。” 记不清楚了么?这话明摆着就是扯谎了,果真是郎心似铁啊,唐黎天心中感慨。他这个三师兄记性是最好的,以前他们师兄弟一起背药典,总是三师兄最快背完一本。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当年病得快死了,太医院束手无策,在京城闹得动静还不小。而且又是师兄来楚京撞上的第一个病人,当时师兄还在将军府住了十日,一直到这姑娘痊愈之后才离开,怎么会没有印象? 卫柠宜怔怔地看着孔侑,瞬间红了眼圈,“不会的,你当时,你当时明明还跟我说,要是我活下来,不砸了你的招牌,你就要等我长大之后,娶我为妻的,你……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站在荷花池边,装作专心赏花,实则竖着耳朵听的唐黎天,听到这话脚下一歪,差点整个人扑进了荷花池。娶妻?三师兄号称浪子,怎么能在那时候信口开河欺骗人家小姑娘的心灵呢? 孔侑叹了口气,笑着说,“姑娘也说自己当年病的昏昏沉沉,几乎撒手人寰,安不知这是姑娘病中的幻觉吧?看姑娘现在的年岁,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六年前还是个幼童,孔某怎会说出那样的承诺?” 卫柠宜咬住唇角,倔强地让眼中的泪不掉下来,“我那时候虽然没醒过来,可是却听的真切,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长大等你来,可是你,你竟然都不记得了,我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卫柠宜捂着脸跑了,孔侑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唐黎天窜过来,观察自家师兄的神色,“怅然若失,你果然是没有忘记人家卫大小姐吧,你果然是当年真的给人家承诺了吧?” 孔侑撇了唐黎天一眼,“聒噪,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宫去了。” 他迈开步子率先往前走,“明天收拾收拾,后天一早我就离开。” 唐黎天追着他的脚步,“哎,你不是说这次来要陪着师父多住一段日子么,至少也要在我这住一两个月,怎么忽然变卦了!你等等……” 刚才这一幕,站在高处观水亭里的三个人尽收眼底,林曦月笑道,“今儿真是巧了,什么有趣儿的场景都让咱们给瞧上了。” 凤夕瑶对沈瑶说,“刚才那个丫头是你那个小姑子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魄力,不像外表上那么柔弱,我很喜欢。” 沈瑶已经遣贴身婢女去拦卫柠宜了,她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与柠宜虽然投契,可也从来都不知道她还藏着这番心事。” 没多久,那婢女就卫柠宜过来,少女哭的抽抽噎噎的,可还知道要讲究礼数,“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瑞亲王妃。” 林曦月浅笑着说,“起来吧,有什么委屈坐下来慢慢说。” 她对凤夕瑶使了个眼色,“久坐着怪闷的,你陪我出去走走。” 凤夕瑶就算再爱看热闹,可是也知道女儿家脸皮薄,说这种事儿的时候身边人越少越好。 沈瑶拉着卫柠宜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卫柠宜扑到沈瑶怀中,“呜呜呜,三嫂,我心里苦啊。” 沈瑶柔声道,“可是因为孔侑,我们刚才在这喝茶,碰巧看到了。” 卫柠宜先是震惊,而后羞红了一张俏脸,她从小都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如此跟一个男子表白示爱,还让别人看到,实在是不妥。 她低着头说,“嫂嫂会不会觉得,我,我不知廉耻。” 第256章 兄嫂相助 沈瑶微笑着说,“你呀,现在算是知道自己做事冲动了?嫂嫂不是说你心仪于他不对,可是你也要爱惜自己啊,这皇宫里人来人往的,还好刚才没外人瞧见,不然传出去了让你如何做人?” “嫂嫂我知错了……只是我盼了他六年了,当年我病着,可是意识清醒着,听见他笑着说等我病好了,长大了,他就娶我为妻。嫂嫂,我这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我很确定!” 沈瑶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心急,可是做事也要讲究章法是不是?你若是心仪于他,跟我说一声,我可以让你哥哥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啊,也好借机为你们说和一番,你这丫头,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关键时刻这胆色可也不一般。” 卫柠宜吐吐舌头,“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女嘛!” 沈瑶笑着点了点卫柠宜的额头,“你这个丫头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事儿先按下不提,等我回去跟你三哥哥说一声。” 她将自己的干净帕子递过去,“哭的跟花猫儿似的,哪儿还有将门之女的风范?赶紧把眼泪擦擦,别等会儿让父亲母亲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 卫柠宜捧着帕子,怯怯地说,“爹娘若是知道了方才的事,肯定要罚我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瑶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蛋,“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胆子倒是很大!你莫担心,皇后娘娘他们是不会透露出去的,你只要在母亲面前注意点,别漏了马脚就好,其他的有我呢。” 卫柠宜点点头,“我相信三哥和嫂子。” 卫柠宜虽然是卫侯夫人所出,可是她却从小都更愿意亲近卫南青这个三哥。沈瑶过门之后,她跟沈瑶关系亲厚,比那两个嫡亲嫂子更甚。 沈瑶站起来捧着她的小脸,左右仔细端了端,“眼睛还有些红,不过不碍事,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咱们这就往前面去吧。你偷跑出来,这会儿估计母亲找你都找急了。” “嗯,柠儿知道错了。”卫柠宜乖乖地跟上沈瑶的脚步出去。 出了亭子,沈瑶身边的婢女迎上前说,“启禀主子,皇后娘娘留了话,说先去前面水榭那边了。” 沈瑶牵着卫柠宜的手,“知道了,咱们也往那边去吧。” 刚走到通往水榭的那条路口,就有几个丫鬟急急忙忙过来,跪在地上,“大小姐方才去哪儿了,让奴婢们好找。” 为首的大丫鬟急得都快哭了,卫侯夫人仪态端庄地从后面走来,面上带着一丝急切,看到卫柠宜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她明显松了口气。 卫侯夫人走到卫柠宜面前,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说,“柠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在皇宫大内没规矩的乱走,还甩下随身丫鬟,自己一个人走的不见人影,实在是不成体统!” 身为大家闺秀,出门在外,为了声誉着想,身边是不能离开婢女的。卫柠宜甩下那些婢女,一个人走了个无影无踪。这委实让卫侯夫人担心不已,就怕宫宴时候人多,人来人往冲撞了,会出什么岔子。 卫柠宜乖乖认错,“让母亲悬心,女儿知错了。只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有些好奇,再加上这皇宫里的荷花开得实在是太美了,女儿一时看住了,脚步急了些,就跟这些丫头走散了,实在不是故意的。” 卫侯夫人看着自己的卫柠宜乖巧又含着几分委屈的模样,心已经软了下来,气也消了大半。她中年才得此女,这又是卫侯府唯一的女儿家,平日里自然是千娇万宠的。 卫侯夫人板着脸不说话,卫柠宜见状,上前去挽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娘,女儿知道自己今天考虑不周,行事欠妥,以后再也不敢了,娘亲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柠儿会伤心的。” 卫侯夫人和缓了脸色,拍了拍她的小手,“你呀……叫娘说你什么好呢,今儿宫里人多,又有男宾,你一个人离开,叫娘怎么能不担心?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 卫柠宜点点头,她看了看沈瑶,“是,女儿遵命。不过呀,女儿刚才其实没走多远,就遇到皇后娘娘、瑞亲王妃,还有嫂嫂在那边喝茶赏花,得皇后娘娘不弃,柠儿坐下来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耽搁了。” 卫侯夫人这下心情彻底舒缓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原来是去陪伴凤驾,这是应当的。” 卫侯夫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沈瑶,看沈瑶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这丫头今天调皮,还好遇见你这个做嫂子的,拦住她这个小马驹儿。要不然,今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沈瑶也跟着凑趣,“可不是个有脾气的小马驹儿么,咱们侯府是武将之家,父亲和两位兄长都是有勇有谋,就算是咱们侯府眼珠子一样宝贝的大小姐,也是个洒脱有勇气的,还不是母亲教导有方?” 卫侯夫人被沈瑶这一通夸,说的有些飘飘然,她扬着下巴浅笑着说,“柠儿的确是宜动宜静,你说的倒是没错。” 卫侯夫人顺了气,就有心思腾出来处理别的事了,她扫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你们都先起来吧,让人看见了不好看,今儿你们几个护主不利,看在柠儿的面上,也不多罚,回去之后一人去领十板子,当作是给你们几个长长记性。” 几个丫鬟都磕头谢恩,“谢夫人宽恕。” 卫柠宜想要开口求情,却被沈瑶的眼神制止了。十板子,这已经实在卫侯夫人心情好的情况下,最轻的惩罚了。高门大户,主仆上下有很多人,不能确保每个奴婢都能忠心耿耿、恪尽职守,管理家宅就需要立规矩。用规矩来作为制衡的手段,不苛待手下人,绝不意味着要纵容,所以卫侯夫人并没有做错。 宫宴散场,当天夜里回去的路上,沈瑶就将卫柠宜和孔侑的事儿跟卫南青说了一遍。卫南青皱着眉头说,“柠儿说的应该是确有其事,当年孔侑远不如现在这般沉稳,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流连欢场,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 他想了想,接着说:“当年我请他过府给柠儿治病,这种人说出那种轻薄承诺,也不是没可能。” 沈瑶点点头,“嗯,不过那时咱们已经搬到了尚书府,我每每探望柠儿的时候,倒是没有遇到那位孔大夫,所以对他没什么印象。” 卫南青笑着说,“那时候,最初几天是柠儿最危重的时候,几乎每夜孔侑都在柠儿闺房外间守着。说起来,作为看诊的代价,我还弄了三大块上好的鸽子血红宝石给他呢,都是没经过打磨的好东西。” 沈瑶笑道,“据说这孔大夫就爱珍宝,看来,若是咱们柠儿将来真的嫁给他了,至少是衣食无忧的。不过听你说,这孔侑是个风流浪子,我听着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悦意了,这样的男子,恐非良配。” 卫南青靠在那不在意地说,“那都是年少轻狂做下的事,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沈神医选弟子,最看重人品,其次才是天赋。他现在不就修身养性了么,来京城这么多天,就是老老实实在唐府住着,偶尔在唐黎天的医馆帮忙看诊,亦或者出城去游玩,据我所知,还没去过青楼楚馆。” 沈瑶眯起眼睛,“年少轻狂做下的事?这么说,当年的楚京第一浪荡公子,也是年少轻狂才喜欢去青楼么?” 当年的卫南青被称作京城第一浪荡公子,因为其总是流连各家青楼,相貌又生的仪表堂堂,为人最懂风情。卫孟被这个儿子气的不轻,没少用家法伺候。谁曾想,卫南青此举是为了当初还是谦王爷的楚祁夜做事,要借此掩盖身份,隐藏实力? 卫南青眉心一跳,告饶地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娘子这说的是什么陈年旧事啊,我当年不是被逼无奈,去青楼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嘛。”潜台词是,都是当今天子逼迫的,我也很无奈啊,我也不想去的! 沈瑶见好就收,“那咱们家柠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卫南青沉吟道,“我先去唐府看看吧,要说孔侑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那我还真不相信!先去探探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年龄算起来应该跟皇上差不多,到现在还未成婚,也不知道是有何打算。” 沈瑶有些发愁,“你说,要是孔侑真的无心成婚,那咱们柠儿可怎么办啊。”还是女人最懂女儿心,卫柠宜从孩童到少女时代的情窦初开,想的都是孔侑一人,早就是情根深种,哪儿那么容易开解? 卫南青冷哼一声,“哼!就算他有意愿娶,本公子还未必愿意把妹妹嫁给他呐!一切还两说,我要先去看看。不过,还有个麻烦……” 沈瑶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担心,这件事说成了,夫人会反对?” “是啊,父亲那里倒是好说,只要柠儿幸福就好,而且孔侑除了功名之外,身份、地位、财富全都不缺,也不算委屈了柠儿。只是,卫侯夫人未必会这么想,也许在她看来,高门大户更是良配。” 沈瑶浅笑着说,“放心,夫人那边交给我去说。” 卫南青拍拍她的手背,“好,到时候就辛苦你了,大夫人那边,你大略说一说就行,切莫委屈你自己。” 第257章 有花堪折 第二天刚下早朝,卫南青就造访了唐府,此时唐黎天还在医馆忙着,府中只有沈神医和孔侑在。沈神医还未起身,是孔侑招待了卫南青。 下人上了茶又重新退出去,唐府上下安安静静的,院落中绿树成荫,仿佛将夏日的暑热之气全隔绝在了大门之外。 孔侑含笑道,“卫尚书今日造访,是找小唐,还是有别的事?” 卫南青靠在黄花梨山水雕花椅子中,似笑非笑地说,“孔侑孔神医,何等聪明的人物,当年你万花丛中过,也不应该是个不解风情之人,怎能想不到我今日是为何而来?” 孔侑看着他,“卫尚书玩笑了,怎又提起孔某年少时的荒唐事?” 卫南青勾了勾嘴角,“跟聪明人说话,我一向不喜欢兜圈子,更何况我家小妹看上了你,虽然我不知道她瞧上了你哪一点,不过还是应了我家夫人的要求,来问问你的想法。” 他停下来喝了口茶水,是上好的翠山金芽,茶汤清冽芳醇,有解暑的功效。唐府有这样难得的好东西,可见沈神医师徒几人的财力和人脉都不一般。 孔侑还是疏离地笑着,“小女孩的赌气之语,尚书大人也相信?” 卫南青冷冷一笑,“柠儿说的我当然相信,什么不记得了,什么病中的幻觉,你我心中都清楚,那不过是你的托词而已。” 孔侑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尚书大人何必逼的孔某退无可退呢?没错,孔某当年的确说过那样的话,那时孔某年少轻狂,考虑多有不周。情急之下为了激励病人,出言轻薄。若是因此而唐突了令妹,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情急之下?”卫南青挑眉,“焉知就不是情真意切?” 孔侑叹了口气,“令妹那时候,可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 卫南青斜觑着孔侑,“呵!我以为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孔神医,就连治死了皇亲国戚都不怕,还会因为我家小妹的病情,而说出违心之言?你就算有意,这也没什么,我家小妹已经及笄了。” 如果林曦月在场,她可能会在心里吐槽:承认吧,你就是个玩养成的萝莉控! 孔侑一愣,目光投向外面树梢上的新发的嫩叶,变得有些晦暗难明,“她已经及笄了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很快。” 卫南青大咧咧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要是有意思就直说,我虽然看不上你,不过,我也希望我家小妹能幸福。与其被家里安排联姻,嫁给所谓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以后还可能要面对后院妻妾成群的窘境,倒不如成全她跟了你。” 孔侑此时正专心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悠悠地说:“卫大人如今来这么说,可曾问过卫侯爷和卫侯夫人?他二人不会同意的。” 卫南青说,“这事儿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我和我家夫人自然可以搞定的,你这么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啊?” 卫南青不耐烦地追问,“别发呆了,你给一句痛快话,到底想不想娶我家小妹?” 孔侑眼神闪烁着,他用力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中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样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眸光淡淡地望着卫南青,“抱歉,孔某一介白衣之身,配不上卫侯府的大小姐。” 孔侑的话是明确拒绝的意思了,这下轮到卫南青愣住了,这家伙刚才不是还一副惆怅满怀的模样么,怎么忽然就变了个样儿? “你确定?” 孔侑微微一笑,“孔某从来不后悔。”端茶,送客。 自己家的宝贝妹妹被人这样当面嫌弃,这样一向最是护短的卫南青大为光火,他咬牙道,“既然孔大夫无意,我们也不好强求,我回去之后自会回复了我家小妹,好让她早点死心!告辞。” 卫南青扔下一句话,就黑着脸匆匆拂袖而去。 卫南青被人送去出,孔侑心神不定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咣啷”一声,茶盏没放好,从桌子上掉在他身上,又滚落到地上摔碎了。 唐府的小厮听到动静,赶忙上来收拾,“孔大夫您没烫着吧?” 孔侑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片的袍子,摆了摆手,“我没事。” 他说着站起身往后院走去,蹲在地上捡瓷片的小厮抬头有些奇怪地看孔侑,孔大夫平时都是笑嘻嘻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孔侑坐在后院的树荫下,让小厮拿了一小坛子竹叶青过来,一个人自斟自饮。他此时心里如同装着一团乱麻,昨天夜里见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小丫头,听到了她那样生涩而勇敢的告白。他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波动,以为自己不会再心动。可是今天听到卫南青说的这些话,他又不可自抑的动了心。 明知道那个珠玉一般珍贵的人,与他的身份差别颇大,他还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原来,这些年过去,她也没有忘记过他,没有忘记过他看似是玩笑话的承诺。方知,卿卿之心似我心也。 十年前孔侑已经从鸩谷出师,在上虞国、大楚、北境都游历过。他游历行医四年,从达官贵人哪里积攒了不少财产,也无偿救治过数不清的穷苦人。 六年前孔侑到了楚京,此时他正是二十一岁,时年九岁的卫大将军之女重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皇帝楚祁夜派人遍寻沈神医踪迹未果。 终于在卫柠宜最危重之际,眼看就要不治,风华楼的人查到神医三弟子孔侑此时正在京城中。卫南青得知消息后,立刻亲自备了厚礼请孔侑出手。 孔侑到了将军府,床上瘦弱的女孩子,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还能依稀还得出眉眼间的美丽。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莫名的,孔侑就上了心。 最初还只是医者对病人的尽心竭力,到后来,某天夜里,孔侑正在给昏迷中的卫大小姐诊脉。她忽然睁开了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纯净又迷蒙,比他所见到的,极北之地所有的繁星还要动人。 孔侑一愣,“你醒了?” 那个女孩子笑了,她动着嘴唇,声音虚弱而沙哑,“你是仙人吗?你长得真好看。” 还没等孔侑反应过来,她又重新陷入了昏睡。孔侑这才发觉,自己被一个小女娃给调戏了。之后,孔侑破例在将军府一直住到卫大小姐病愈,她醒来之后,他每天照例三次去看她。 每一次,她都像雀跃的小鸟那样欢喜,无论是扎针,还是吃苦药,她都是一边皱眉一边笑着的。 “孔大夫,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孔大夫,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算吃苦药,也不觉得很苦啦!是不是很神奇啊!” 因为留了心,所以他看到了她更多的好处,她很善良,会从外面捡来受伤的小动物交给他医治。她会帮着那些婢女逃脱将军夫人的惩罚。她还会献宝一样跟他说,“孔大夫,我会弹琴,你喜欢听什么曲子?等我好起来之后,我弹给你听!” 可是,等她好起来,能自己下床走动之后,孔侑就留下了调理用的药方告辞离开。因为她病已经好了,他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想要呵护她,他急于逃离这种感觉。 六年了,重新回到楚京,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娇娇的小人儿,想起那最甜美的笑容,还有这世界上他再也不曾看过的纯净眼眸。 没想到在皇宫宴会上会再次相遇,酒宴上他就认出了她,倒酒的时候,酒杯满溢了半分,这是他从来没有的失误。她时不时偷眼看他,这些小动作他都收入眼底,她还是那个样子,纯净而美好,甚至不怎么懂得掩饰自己在偷看。 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追出来,那样热烈而直接的跟他表白。当时的孔侑,心中想起,当年她问他,喜欢听什么曲子。 他想听她弹奏的曲子,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是《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孔侑一个人喝光了整坛酒,将酒坛子随手抛掷一边。他自嘲地苦笑,乃敢与君绝么?他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六年前不敢,六年后也一样。他四海为家的一个浪子,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凭什么能拥有她? “老三,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的难受,倒不如勇敢面对,你既然对那姑娘不是无意,为何不敢去争取?” 孔侑回头,“师父,您怎么过来了。” 沈神医坐下来,将地上的酒坛子扶正,“徒儿如此怯懦,老夫不出来鞭策鞭策能成么?就算她是世家之女那又如何?我的徒儿也不差的,你要是真看着好,娶回来成个家,也算了却了为师的心事。” 孔侑自嘲地笑着说,“徒儿这个德性师父又不是不了解,如此这样,只怕会委屈了她。” 沈神医说,“有花堪折直须折,为师从来不干涉你们兄弟几个的感情事,只是想劝你多考虑考虑,你若是真的有心,师父可以自去帮你说和,相信卫将军深明大义,必不会太为难于你。” 第258章 两方试探 “只是提醒你别轻易下决定,你想好了之后再说,如果你执意要离开,为师不会拦着你。”沈神医说完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留下孔侑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上虞国都城中最繁华的东池街上,有几个高鼻深目的人走在路中间,他们穿着北地的异族服饰,吸引了百姓们的关注。 走在最前面那个为首之人,皮肤微黑,鼻梁高挺,双目深陷,如鹰眼一般锐利有神。他身材高大挺拔,行动举止粗犷大气,有游牧民族男儿的特征。这个人就是现任北境王,拓跋野。 还有两天就是上虞国皇长子的抓周宴会了,拓跋野收到请帖之后,没有派遣使臣前来反而是他自己带人亲自到上虞国来。北境使节团已经在驿馆住了三天,这三天中,上虞皇只是派大臣热情接待,还送了珍宝、美女、点心给拓跋野。可是他并没有直接提出要见拓跋野。 一国之君能亲自赶来参加别国为册封皇子的抓周宴,这其中必然还有别的事情要谈。可是齐钰却迟迟没有动静,这让北境使臣坐不住了。 拓跋野身后跟着的右将军愤愤不平地说,“王上此次亲自前来参加一个小小孩童的宴会,微臣就不信那上虞皇能想不到王上到此有要事相商,他竟然还如此怠慢,究竟是不将我北境放在眼里么!” 拓跋野却不急不躁的,他淡淡地笑了笑,“不放在眼里么?那也正常,咱们在中原人眼里,如今不过是退守一隅的破落户而已。不过那上虞皇应该还有别的意思,他想晾一晾孤,这样好在之后的谈判上,气势盖过北境一头,就随他去吧,左不过就这两日的功夫。” 其他臣子都不说话了,这位王上,从小就学习了不少中原文化,心计、手段北境上下在可都是上等的。 拓跋野似乎真的在专心逛街,他指一指路边琳琅满目的摊子,“玉儿,你看看那些钗环首饰如何?有看中的,代替王兄多挑几样,回去之后好送给后宫几位妃子。” “好啊,臣妹看那些东西精巧,与我北境的风格大有不同,倒是很有些趣味,买回去送给各位嫂嫂赏玩,也是好的。” 从他身后出来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一头像麦穗一样的发辫,黑亮整齐,发辫中编着各色的明珠彩带,每一条辫稍都坠着一颗精致的银质铃铛。她穿着一袭红裙,裙子上绣着漂亮的彩色图腾。 模样活泼而明丽,仿佛早晨初升的太阳。这等异域风情,让路过的行人都看花了眼,有些人甚至因为贪看美人,撞上了别人家卖菜的摊子。这位姑娘就是拓跋野的亲妹妹,拓跋玉儿,如今北境十大部落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拓跋玉儿冲着拓跋野一笑,然后跑过去看了看那珠宝摊子上的东西,女儿家总都是喜欢这些精巧小饰物的。她随便划了个圈,“这边这几个,还有这个,这边这些,全部都给我包起来。” 来了这么一单大生意,买东西的还是这样一个漂亮姑娘,那老板高兴的很,咧着嘴笑得眉不见眼。“哎呦,姑娘您可真是好品味,这些珠花可都是今年的新样式,还有这与玉簪,那都是上好的料子!” 一个黑铁塔般的汉子站在拓跋玉儿身后,“多少钱,赶紧帮我家主人包起来。”成功让那个还想多推销东西的老板闭上了嘴巴。 “哎,哎,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一共是五十两银子。” 拓跋玉儿笑着回到了拓跋野身边,那笑容让买首饰的老板有些晕呼呼地,负责付钱的仆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张银票拍在那,然后拿起盒子跟着自家主人走了。 果然如拓跋野所说的那样,他们刚回到驿馆,兵部尚书就亲自迎了过来,拱手弯腰行礼,“下官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北境王。” 此人是兵部周尚书,听说深得上虞皇信任,拓跋野心里有底,他笑着说,“这位想必就是周尚书吧,不必多礼。” 双方落座之后,拓跋野喝了半盏茶,这才开口问,“周大人这次前来有何事?” 周尚书笑道,“吾皇忙于朝政,几日来不得空亲自面见北境王,陛下心中也总是不安乐,今儿正好得了空,这就立刻遣下官过来相请。” 所谓的没空相见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的借口罢了。拓跋野当然借势下坡,“好啊,上虞国国土庞大,孤知道上虞皇国事繁忙,这几日也没闲着,带着臣下在京城中逛了逛,还真是体验到了这江南的繁华。在上虞皇的治理下,上虞国果真越发繁盛啊。” 既然已经提起了这个话头,那周尚书也免不了像一个称职的向导那样,聊起上虞都城可以游玩的地方,还有一些有趣的吃食、特产。 大约说了一柱香的时间,周尚书说,“吾皇在宫中设了酒宴等候,就算是给北境王接风洗尘,还请诸位能够赏光。” 拓跋野笑容真诚,“既然这样,那万万不可再耽搁了,让上虞皇久候那可不好,还请周尚书,从前面带路。” 上虞皇宫,乾坤殿中已经摆下了酒宴,按照礼节,上虞皇齐钰在礼官通报之后,亲自带人到殿门口相迎。 拓跋野看到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就知道是上虞皇齐钰了。中原人比他们北境同龄人更显得年轻一些,这位上虞皇虽然比拓跋野年长几岁,可是看上去却跟他的年龄差不多。 拓跋野疾步上前,“孤代北境上下,来贺上虞皇得嫡长子之喜!祝愿上虞国国祚绵长!” 齐钰笑道,“那就借北境王的吉言了,北境王不远万里亲自长途跋涉而来,参加小儿的抓周宴,这实在让朕感念于心,请。” 今日宴会的设定有些讲究,齐钰的座位和北境王的座位是一左一右并列放着的。以显示同为帝王,不分尊卑。今日除了宴请北境使节团的所有大臣之外,陪座的还有齐钰最宠信的几位重臣。 齐钰端着酒杯说,“朕之前没能给远道而来的诸位接风,也只好在这次补上了,请各位不要拘束,尽情畅饮。”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与拓跋野碰杯,“朕敬北境王一杯。” 拓跋野也起身说,“孤夜敬上虞皇。” 重新落座之后,掌事太监传歌舞进殿,江南的女子与北境不同,都是柔软纤细的风格。就连舞蹈也比北地的舞蹈多了些温柔似水的风情。 北境那些大臣都是第一次来江南,看到这样的舞蹈,不由都看愣住了。齐钰玩味地扫一眼底下那些人的反应,转而跟拓跋野说,“朕之前派人送去的礼物,不知道北境王还满意么?” 拓跋野明白齐钰指的只送到驿馆的那几个舞姬,“温柔缱绻,别有滋味。”他笑着举杯,“不知北境送给上虞皇的礼物,您觉得如何?” 北境刚进入上虞国都城,就遣人将礼物送到了皇宫。除了珠宝、毛皮等珍贵的东西之外,还有最珍贵、最稀有的,雪狐和雪莲。 雪莲是开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上,人工绝对不能栽培,此物极为难得,数十年之久也许才能寻得一朵。有解毒,和保有青春的功效。 至于雪狐,是守在雪山上的一种动物,皮毛雪白,一点杂色都没有,小小的毛绒绒一团,看上去十分可爱。这种动物却以药材为生,雪狐既可以吸食人的毒血,达到解毒救命的功用,它的血同时也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 上位者最顾惜自己的性命,这两样东西,可以说的诚意极深的礼物了。齐钰笑着说,“雪狐和雪莲,从前朕曾经在药典图鉴上面看到过,还以为不过是传说而已,没想到北境王竟能将这两样东西都弄了来,实在是给朕了一个不小的惊喜。这样不凡的东西,北境王还真是舍得啊!” 拓跋野笑道,“我们北境人向来对朋友是舍得的,上虞皇之前派人送来的那份厚礼,用这些礼物作为回报,还不能表白孤的谢意。” 他说的那份厚礼,正是大楚东北与北境东部接壤的地区,大楚主要各城池的粮草调配信息。 齐钰勾了勾嘴角,“能帮的到北境王就好,来喝酒。” 拓跋野喝了杯中酒,“江南的酒虽不如我北地的烈酒过瘾,不过也是别有滋味,十分香醇绵长。听说那大楚酒商林氏的美酒最为难得,孤倒是有想法亲自去尝上一尝。这样的好酒,相信上虞皇,应该也有意共享吧?” 大楚林氏,谁都知道那是大楚皇后的母家,拓跋野这么说,很明显是有意要染指大楚的土地了。同时告诉齐钰,愿意与上虞国合作,共同分了大楚国这一杯羹。 齐钰心中冷笑,大楚的土地,也是你这个蛮子想要就能要的?也不看你们吃不吃得下!北境如今退到了西北的贫瘠之地,以后能把原北境王都所在的东北一带收回去就不错了,还想跟他上虞国分割大楚?真是做梦! 对齐钰而言,他要做的是统一两国,而不是委曲求全!他可从来没打算把楚国的土地让给这些外族人。不过……利用一下,也无不可。 他面上却没显露什么,“北境王有如此雄心壮志,朕愿意相助。” 第259章 议亲 拓跋野笑着举杯,“有上虞皇这句话,我就算放心了。” 酒过三巡,拓跋野说,“这江南的舞姬柔情似水,与北地的歌舞是不同风情。不知上虞皇有兴趣欣赏我北地歌舞么?” 他们这次入宫来带着北境宫廷的音乐伶人和舞姬,入宫时候,所有人和乐器,都已经通过了安全检查。 齐钰早就注意到坐在下面,北境使节团随行的那位公主刚才就不在这里了。他微微一笑,“北地景色壮阔,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想来这北地的舞蹈也是颇有一番壮美情致在内。” “上虞皇果然是知情识趣,孤佩服,佩服。”拓跋野击掌三声。 音乐奏响,由远及近,只见两排抱着各式北地乐器的舞姬从殿外鱼贯而入,站在大殿两侧一字排开。这些舞姬都穿着浅蓝色的舞衣,衣服与南方的女装大不相同。上衣很短,露出一截嫩生生的腰肢,和纤细的手臂。腰上的同色长裙是纱织的,紧紧裹着臀部,往下则是像花朵一般散开,走起路来,腰臀轻摆,直显现出女子柔美的曲线来。 上虞国那些出身江南的大臣,哪里见过这样热情奔放的打扮?就连那青楼里的姑娘,都不见有这样穿戴的,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盯着看。 就连那演奏的乐曲也是活泼明快的,接下来十个身穿绿色繁纱舞衣的姑娘舞动着走进了大殿。她们的衣裳样式跟那些演奏的舞姬类似,只是下摆换成了灯笼裤,赤足站在地板上,随着鼓点转动着,她们眼波流转,媚眼如丝。舞动起来抬腿的时候,灯笼裤滑下去一些,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踝。直看的那些大臣口干舌燥。 那些绿衣舞姬始终紧密地站在一起,排成一朵五瓣桃花样式的队形,胡琴的声音忽而高亢起来,鼓点更密。绿衣舞姬手中的绿纱飘带往空中一甩,迅速散开来。 散开之后,中间赫然出现一个身穿嫩黄色精致衣裙的女子,她身上的衣裙用银线绣花,行动间光华闪动,夺人眼球。 不同于其他舞姬,她的衣服虽然包裹出曼妙的身形,可是却不暴露。她蒙着面纱,只看的到那双水媚艳丽的双眸,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想要让人掀起面纱,对面纱下的面容一探究竟。 手臂、腰肢,无不是显得柔若无骨一般,都说北地女子天生善歌舞,如此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大家看的都忘记了喝彩。 那黄衫女子转着圈在绿衣舞姬中穿行而过,最终停在王座高台下,摘下面纱盈盈下拜,“北境王之妹拓跋樱向上虞皇献舞。” 齐钰赞赏地笑道,“原来是北境三公主,公主辛苦了,请起吧。来人,赏赐公主三匹云萝缎,十匹水云锦,还有前不久才上供的那套黄金海棠花红宝石头面,碧玉如意一对。” 拓跋野始终都在暗暗观察着齐钰的表情,在齐钰脸上,并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惊艳、迷茫之类意乱情迷的表情。虽然说赏赐丰厚,可这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谢陛下。”拓跋樱浅笑着谢过,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齐钰抿了一口酒,“不知公主这个樱字,是哪个字?” 拓跋樱起身对答,“回禀陛下,是樱花的樱。” “樱花的樱?”齐钰笑道,“果然如樱花花瓣那样轻盈美丽。” 北地女子不像江南女子那样娇羞,听到这样的赞赏,拓跋樱坦然受了,“谢陛下的称赞。”除此之外,也不多说什么。 这倒让齐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他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事,“北境东部边境的事你还是再派人去多打探着,大楚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朕之前送去的人,有几个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这件事他们既然已经知道,那不可能没有动作,大楚应该会重新安排各城池兵力分布。” 拓跋野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虽然来之前也想到了大楚可能要改变兵力分布,可是却没想到大楚的敏锐度会那样高,能这么快做出应对。看齐钰的样子,似乎对大楚的反应很笃定,完全不意外似的。 看来,大楚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强敌啊,所以他们北境必须要与上虞国联手。这更坚定了拓跋野与上虞国结盟的心思。 拓跋野敬了齐钰一杯酒,“大楚国虽然实力不弱,可是他毕竟是孤掌难鸣,若是我们两国联手,何愁不能有一天两分天下?” 齐钰心中不屑,就凭区区北境也想跟他两分天下,真是做梦!“愿借北境王吉言,不过北境王如今有什么打算么,可否说来听听。” 拓跋野知道今天在场的上虞国大臣,都是齐钰身边可信之人,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拓跋野长叹一声,开口说,“上虞皇也清楚,我北境之前所受的屈辱,先皇无能,战王又折损在大楚手中,回风谷一战导致我北境多少大好男儿殒命,之后又割地赔款痛失东北大片土地。北境上下只能退守到西北的贫瘠荒凉之地,我国与大楚,可谓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齐钰面色淡淡地抿酒,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拓跋野愤慨地攥紧了拳头,“所以上虞国若是想对付大楚,最好的选择就是与北境联合,对付大楚,北境可以是上虞国最最忠诚的盟友。” 齐钰不置可否地颔首道,“这么说倒是没错,不过朕想先听听,北境王对付大楚,想要怎么入手?” 拓跋野知道齐钰这是心动了,他心中暗喜,对这个问题他也早有准备,沉吟道,“这些年北境上下一心,就想先夺回东北的土地,重新拿回北境王都,给大楚还以颜色,现在北境的军队可都是最棒的男儿,他们可都磨牙等着要扑向大楚军队呢。” 他这么一说,齐钰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你大概准备什么时候发动战争?需要朕和上虞国做什么事帮你们么?” 拓跋野看到了希望,他笑着说,“夺回失去的领土,为那些逝去的英灵报仇,这是北境的家务事,也不敢劳烦上虞国将士长途跋涉相助。只是希望在开战的时候,上虞皇能够在大楚南部给他们捣捣乱,顺便有什么北方战场的情报,能够跟我们分享一下,如此就好。” 齐钰捏着酒杯没说话,这个拓跋野算盘还打的真精啊!先让上虞国帮着他收复北境失去的东部富饶领土,还要共享情报? 先不论拓跋野有没有这个本事打退楚军,如果等北境收复了东部土地之后,就不再帮着上虞国对付大楚,那上虞国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拓跋野稍微动了动心思,就猜到齐钰在顾虑什么,他笑着说,“北境既然放在了这天下战场上,就断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就算我北境收复了东北,也不会停下脚步,请上虞皇放心。收复土地之后,只要大楚元气还在,就总会反扑寻仇,这点孤还是能看明白的。” 齐钰微微一笑,举杯与他相碰,“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换个角度想想也不错,就让北境先跟大楚互相消耗着,这样不是很好么?无论北境是否能成事,经历大战过后,就再没有与上虞国为难的能力了。到时候要怎么合作,还不是他上虞国说了算? 拓跋野也不是傻子,他也有他的顾虑,这样重大的事情上面结盟,总要相互取信才行。他提议说,“咱们双方一定会合作愉快的,不过在这之前,为了让双方都能安心,孤倒是有个提议。” 齐钰早就知道拓跋野准备说的提议是什么,他不落痕迹地扫过坐在下方位置上的拓跋樱。拓跋樱此时低着头看着桌面,手里捏着筷子却没动,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事。 齐钰挑眉道,“哦?北境王请说吧,说来听听看。” 拓跋野笑着说,“联姻,咱们两国联姻,彼此就算是有了个纽带。上虞皇瞧着我这位三妹妹如何?樱儿可是我十大部族中的第一美人,更是孤的同母亲妹子,今年刚满十六岁,正是花朵般的年纪。” 这种联姻通常是需要相互交换的,拓跋野能奉上自己同母所出的胞妹,已经算是诚意十足了。 齐钰浅笑着说,“三公主自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无可挑剔。只是,北境王应该也知道,朕只有一个妹妹,十年前就招了驸马,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姊妹,膝下也无女儿,这倒让朕作难了。” 拓跋野不在意地说,“也未必要陛下的嫡亲血亲才好,自古和亲之事没有那么多限制,宗室之女或贵戚所出也无不可。” 对方都这样退让了,齐钰也无话可说,“好,朕敬北境王。” 拓跋野哈哈一笑,“好!合作愉快!” 就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的功夫,决定了两个女子的终身大事。 底下的大臣都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自家适龄的女儿会被选中和亲北境。北境现在急于发起战争,情势极其不安定。大楚可不是没有利爪的老虎,嫁去北境是和亲还是陪葬,一切都未可知。 由始至终,拓跋樱都坐在自己位置上,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情有几分木然,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那般。 第260章 和亲 皇帝之前都是对皇后娘娘情深不移的样子,拒绝纳妾立妃,现在为了两国的结盟,竟然会松了口,这样在场的有些大臣也动了心思。既然开了这个先例,那他们家的女儿不也是有机会了么? 谁曾想,齐钰做出沉痛为难的模样说,“虽说北境王一番好意,且事关两国未来大计,朕实在不能拒绝,只是……” 他叹了口气,“朕与皇后有白首之约,心里也只有皇后一人,朕若是纳了三公主,也只能做到好生安置,仅此而已。如此只怕是会委屈了三公主。” 拓跋野一愣,他之前对上虞皇的痴情还有所耳闻,原本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份帝后深情还是真的? 听齐钰说话的意思,就是拓跋樱就算嫁到了上虞国皇室,那也只能过着独守空房,有名无实的日子。拓跋野权衡了一下很快决定下来,“无碍,能得上虞皇这样风神俊逸的男子相伴左右,已经是樱儿的福分了,都说姻缘天定,其他的,一切随缘。” 这话说的委婉,可深层直白的意思就是,一个女人的婚姻是否幸福,在统治者的利益面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无论拓跋樱婚后会不会守活寡,拓跋野都打定了主意,要完成这次的联姻。 虽然说拓跋野还想要图上虞国皇室的子嗣之位,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他可没那么天真的以为,齐钰会允许拓跋樱生下皇子。流着一半北境外族皇室血脉的皇子,根本不会被这些中原正统所容。反正上虞皇应该也不会再册立别的妃子,拓跋樱在皇宫中的地位还是不低的。 拓跋樱收到兄长的眼色,也起身说,“樱儿感念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一片情深,愿意服侍陛下和娘娘,绝不会起争宠夺爱之心。” 齐钰笑着说,“既然三公主也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吧。” 最终双方商定,上虞国给拓跋樱册封妃位,封号为“容”,将拓跋樱封为容妃,只待筹备封妃典礼。而北境那边也会册封上虞国和亲贵女为王妃,与现在的嫡王妃两人不分大小。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宾主尽欢,拓跋野起身告辞出宫,临走之前说,“我们北境人没有你们中原成婚前不见面的规矩,反而是要制造机会让新婚夫妇多见面,培养感情,好在成婚后早点开枝散叶。这几日就先让樱儿留在宫中伴驾,等册封之前在接出去,上虞皇以为如何?” 这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齐钰也不介意偶尔让拓跋野顺心一次,“好,如果三公主不嫌弃的话,就先在宫中住下来,早点熟悉一下环境也是好的。李博,去给三公主安排入住锦霞宫,仆婢、摆设,一切用度全部按照妃制,用最好的。” 这差事可耽搁不得,齐钰身边的大太监李博,飞快地应声去办事了。 拓跋野笑容更真实了几分,“孤这个妹子可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能得上虞皇如此厚待,孤就放心了。” 拓跋野带着北境使节团出宫,他们还在在此盘桓至少半个月之久。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签署两国联姻的婚书,签署两国同盟的盟约书,还要参加拓跋樱的封妃大典,以及迎接上虞国和亲王妃回国。 拓跋野离开,拓跋樱似乎没什么不舍之情。齐钰坐在那翻看奏折,她就静静地坐在齐钰下首的椅子上,也不说话,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多时,就有太监跑来说,“启禀陛下,锦霞宫已经收拾出来了,奴才们也已经到齐了,就等新主子训话呢。” 齐钰这才抬头看了拓跋樱一眼,“虽然还没正式册封,可为了唤着方便,你们就直接称呼容妃。” 他转而跟拓跋樱说,“你先跟他去瞧瞧你的住所,有什么不满意的,让人再添,去吧。” 拓跋樱起身,声音娇媚婉转,“是,臣妾先告退了。” 进了锦霞宫正殿,这所宫殿以前也是嫔妃居住,时常有人打扫着,并未荒废。宫人们奉旨从仓库取出不少珍玩摆件,新的纱帘垂幔,被褥床帐,还搬来新鲜的花草,从内到外将锦霞宫各处装饰一新。 拓跋樱淡淡地转了一圈,这里的确比她在北境的住所精致几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再也不能骑马驰骋在草原上了。这里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笼子,专门关着她这种雀鸟一样不得自由的人。 拓跋樱走累了,在正殿主位上坐下,这时锦霞宫所有的宫人都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跪下来请安。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宫里头第一次有新的主子进来,可不是一件大事情么!在场的奴婢都因自己被选中跟了这个主子,而暗暗欣喜。 领着她过来的那太监谄媚地笑着,他跪在拓跋樱面前说,“奴才参见容妃主子,给主子请安了,奴才是锦霞宫的管事太监小夏子。” 拓跋樱这才浅笑着说,“以后里里外外就劳你操持了。” 她说着从腰间绣工精美的荷包里取出一颗明珠放在小夏子手中,那是一颗正圆无暇的东珠,无论是颜色,还是光华都是极美的,个头有龙眼核大小。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小夏子得了这样的赏赐,激动的磕了几个响头,“奴才何德何能,能得了主子这样大的赏赐!奴才一定好好效忠主子!” 拓跋樱笑着说,“其他人也有。” 她又拿出一把盖印这吉祥话的小银锞子放在桌上,“小夏子,你先起来,把这些一人一个分给大家。” 众位奴婢得了赏赐,无不磕头感念恩德,拓跋樱这才话锋一转,虽然还是笑模样,可是语气却严肃了几分,“你们既然在我身边服侍那就要懂规矩,我这个人从来不找麻烦,可是也不喜欢被麻烦找上来,要是我发现你们哪个嘴碎的给我找了麻烦,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奴婢都是面色肃然,“是!奴婢效忠容妃主子!万死不辞!” 拓跋樱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小夏子留下。” 其他人退了出去,小夏子机灵地说,“主子是不是想打听这后宫中其他女主子?比如……皇后娘娘?”知己知彼才能在后宫争宠之争中取胜嘛! 拓跋樱笑了一笑,“我知道皇后娘娘与陛下情深,并未想着要插足他二人之间,你挺好,我只求安稳度日罢了。你先跟我说说,皇后娘娘是个怎么样的性子?” 小夏子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详尽的说了一遍,拓跋樱知道了现在的皇后常称病,就在自己宫中从不外出。 她微微蹙眉,“也罢,等封妃之后,我再去拜见皇后娘娘,你下去吧,让人进来打水,我要洗漱更衣。” 拓跋樱带进宫的两个贴身丫头都是会说几句中原话的,除了这两个,拓跋樱又挑了看着顺眼的两名宫女,提拔做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 拓跋樱清楚自己的地位,她不争宠争地位,更不会不自量力地要求锦霞宫的下人全部效忠于她。之前也只不过是敲打几句立威而已,因为她明白,自己这个初来乍到毫无依仗的北地公主,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主子。这里唯一的主子,恐怕只有上虞皇一人而已。 这些奴才绝对不会越过齐钰,而直接效忠于她这个容妃的。她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既不能让这些下人看扁了去,又不能太过强势。 不多时,齐钰在书房就听人说了锦霞宫发生的事,他有些许讶异,“没想到你个北地来的公主,倒是懂得我中土的人情世故,她倒是有几分行事手段,也知道分寸,倒让朕刮目相看了,继续派人盯着那边的动静,朕明日再过去会会这位三公主。” 齐钰虽然收下了拓跋野的这份厚重“诚意”,可同时也在防着他们,齐钰可不想自己宫里未来出一个女细作,要是作兴风作浪闹出什么来,他忙着朝政上的事,可没心思再管理后宫事务。 第二天一下了早朝,齐钰就到锦霞宫去,拓跋樱得了消息,带着贴身婢女到正殿门口相迎,“拓跋氏参见陛下。” 她还没有封妃,自称臣妾多有不妥,可她又已经入了上虞国后宫,再以公主自居,也是不像样。所以她聪明地选择自称拓跋氏。 齐钰打量着她,眼神中微微闪过惊讶之色,这个三公主比他想象中要更聪明。拓跋樱已经完全卸下了北境贵族女子的装扮,换上了中原女子的衣裙,头发也梳成了中原未嫁女子的样式。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齐胸襦裙,月白色的飘带更显出几分柔美,发髻上插着珍珠发簪,看上去十分清爽。看着她这样的打扮,仿佛夏日的热度也消退了很多。 站在齐钰面前的,俨然是一个真正的上虞国宫妃了,他浅笑着,虚扶了一下,并没触碰到她,“起来吧,你这身打扮倒很适合。” 两人相跟着到正殿中落座,婢女上了茶之后,齐钰说,“你们先下去,朕有些话想跟容妃谈。” 大殿中就剩下他们两人,拓跋樱垂眸喝茶,举止淡然。齐钰心中暗暗叫了声好,这个北境三公主,可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他开口说,“三公主如今怎么看自己的处境?之前朕瞧着,你那兄长离开之时,你并无不舍或是悲伤之色,朕心中有些不解。” 第261章 达成共识 拓跋樱抬眼说,“处境?我不过就是北境用来维系两国同盟的纽带,让陛下日后能对我兄长制衡一二的安心丸而已,还能是什么?我就算思念故土那又如何,兄长也不会让我回去的。” 她微微一笑,“你们中原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处境,那还不如配合一点,这样还能好好活着。坦然处之,就当是以女子之身为北境国效力了。” 齐钰拍案大笑,“之前是朕小瞧公主了,公主能如此灵透,朕心中也是高兴的,这样咱们双方都能省事不少,不是么?” 拓跋樱颔首,“请陛下放心,拓跋樱此次为国和亲,自认为已经无愧于北境的列祖列宗,以后的日子,我当以自保为上,不该听的绝对不听,不该说的也不会从我口中说出半个字。” 拓跋樱的意思很明显,她既然是身不由己入了这上虞国皇宫,以后的路她要以自保为上。索性开诚布公的说,她绝对不会不自量力的,打探消息、传递内幕,在齐钰的地盘上给他添堵。 齐钰深深看了拓跋樱一眼,“你很聪慧,可惜了。” 拓跋樱拿不准这个“可惜了”有什么含义,她不解地抬眼看他,恰好撞进了他幽深的眸子。拓跋樱莫名的有些心慌,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可是却比她的兄长拓跋野更能让人感受到压力。仿佛是平静水面下,隐藏着噬人的暗涌和漩涡。 齐钰微微一笑,“你看得清楚自己的地位,也没有小瞧了朕,这点让朕很满意,所以朕现在就能告诉你,就算你想传递消息回北境也是徒劳,一则,你不可能接触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二则,不经过朕的允许,你根本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也就是说她的举动都在上虞皇的监视下,胆敢轻举妄动,也只会让她死的更快。对此,拓跋樱并不觉得意外,她一个异族公主,被人防备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拓跋樱低眉浅笑,“拓跋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齐钰颔首道,“既然三公主快人快语,朕也不好拐弯抹角的,朕可以保证三公主尊贵的地位,衣食住用都是最好的,皇后如今病着,这后宫也不会有女人能压的过你,给你难堪。三公主对朕没什么感情,朕也一样,朕不会宠幸你。” 他看着她,笑道,“这对你来说也是求之不得吧,可以说你在这里会过着优渥舒心的日子。甚至在尘埃落定之后,朕也不介意将你送回北境,不过……这一切都是有个大前提的,就不用明说了吧?” 那个前提就是,她的兄长在争夺天下的时候,不会跟上虞国作对。一旦双方撕破盟约,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和亲的女子。要么被夫家当作泄愤的对象,要么被用作是威胁自己故乡的筹码。拓跋樱垂头不语,她心里却是看到希望的,隐隐有些欢喜雀跃。 她的确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齐钰愿意与她这样有名无实,她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拓跋樱早就有了心上人,她的心上人是草原上的年轻勇士。听到齐钰这么说,她不由重新燃起了希望,原以为她无论如何都要老死在这里了,没想到还有再回去的机会。 拓跋樱抬起头,她忽然跪倒在地,背脊挺直,勇敢地正视齐钰,“拓跋樱感念陛下恩德,在此叩谢陛下,相信陛下一言九鼎,以后的日子,我也总算有了些盼头。” 有个小太监过来低声在齐钰身边说了句什么,他皱了皱眉说,“朕答应你的,日后必然能够兑现,只是你心中也要清楚,这一切都在你兄长的一念之间,朕先回去了。” 齐钰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就折磨别人的爱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惜牺牲其他人。可是如果没必要,他也不介意给那些人一条生路。他走了两步,忽而停下来,“太后想瞧瞧你,明儿一早你就去给太后请安吧,跟着你的那些宫人自会领你过去。” 拓跋樱跪在原地,“是,拓跋氏恭送陛下。” 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可以不用强迫自己违心地侍寝,不用应付后宫中其他女人的明枪暗箭。而且衣食无忧、仆婢成群,还拥有一定的自由,这样的生活,可比她原本想象中的要好上数倍了。 也不等婢女搀扶,她就自己利落地起身,“顿珠、明珠,你们两个跟管事公公说一声,让他们盯着点外面,哥哥今天会派人将我的行李送来,过了宫里的检查,你们就将东西抬回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打听着。” 那些行李中,还有拓跋樱要送给皇后和太后的礼物,初来乍到,各尊大佛都要挨个儿摆一摆的,这是规矩。 拓跋樱虽然聪慧,可是之前也并不懂中原的人情世故,这些还是在一个月前才跟着中原出身的礼官学习的。所以她进宫的时候,随身带着赏赐下人的银子和珠子,以备不时之需。 拓跋樱的箱子都抬进来了,一共五口大箱子,这些只是她的衣服首饰之类的,其他丰厚的嫁妆要等封妃大典那日再送进宫来。 拓跋樱指了指其中一个让人打开,里头并排放着两个锦盒,为了防震,周围垫了不少棉絮,可见里面放的是珍贵之物。宫人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拓跋樱亲手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尊白玉观音雕塑,玉质通透油润,自有一番灵动之态。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副珍珠项链,项链是多层的,上面有大大小小几百颗珍珠,全部是最好的海珠。最奇的是,正中间那颗做坠子的珍珠,竟然有核桃大小。 旁边的上虞国宫人都啧啧称奇,这样难得的好东西,说不定就连上虞国国库里都未必找得出几件来。观音像是送给太后的,珍珠项链是送给皇后的,这是在北境的时候,拓跋野亲自挑选的东西。 她合上盖子,“这两样东西好好收起来,东西是奉给太后她老人家,和皇后娘娘的。”她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太后每日都什么时候起身?陛下让我明日去拜见太后。” 小夏子机灵地说,“太后她老人家早上总是懒懒的犯困,都起的晚,等太后用过早膳,主子差不多巳时初刻往过走就成了。” 拓跋樱点头,“我累了想歇会儿,你们留两个人伺候着就行。” “是,奴婢告退。” 齐钰刚到了承前殿,就看到灵溪公主呜呜咽咽地哭着迎上来,“灵溪见过皇兄。” 灵溪公主成婚之后,夫妻和美,过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体态丰腴了一些,面色红润、体态婀娜,仿佛牡丹盛放一般。看得出,她如今的状态,显然是个生活顺心如意的少妇了。 从小儿,齐钰就最见不得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哭,他头痛地皱着眉头,“怎么回事,哭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驸马欺负了你不成?” 灵溪公主被婢女扶着在下首坐了下来,她抽噎了半晌,这才用帕子摁了摁鼻子,“驸马对我很好,怎会欺负我?这次我过来,是有事始终放心不下,想来问一问皇兄。” 齐钰有些不解,“有什么事,你说吧。” 灵溪擦了眼泪,将帕子甩给身后的婢女,“听说皇兄要与北境人联姻?北境人这次离开就要接走联姻公主,过去做他们的王妃?” 齐钰点头,“没错,是你说的那样。”他有些奇怪,这个皇妹从来都不关心朝政国事,今天这样反常是怎么了? 灵溪的眼泪又下来了,鼻音浓重地说,“那……那,皇兄难道打算让我的嬛儿去和亲么?” 昨日灵溪公主听驸马说了和亲的事,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皇兄膝下无女,皇室的女儿也只有她一个人,她现在早就嫁了人,是不可能和亲北境的,那么只有往下排了。 灵溪公主就想到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嬛儿早早就封了郡主,也是唯一的一位有皇家血统的郡主。按照以往的惯例,没有公主的话,就将皇室郡主抬为公主,和亲远嫁。 这个世道上,国家大事当前,女人的命运根本微不足道。齐钰虽然疼爱嬛儿这个外甥女,可是,以前那些帝王,为了和亲,连亲生女儿都舍得,更遑论是区区外甥女了? 灵溪公主闹心的一宿未能入眠,也不敢跟驸马商量,今儿一早陪着驸马用过早膳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入宫来,想要探探自己兄长的口风。 齐钰明白了灵溪公主的意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灵溪你真是想太多了,嬛儿还不满十二岁,朕如何能让她去和亲北境?再说,朕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素来又最疼爱嬛儿,朕怎舍得把她嫁去和亲?” 和亲,说的好听点,是两国之间缔结姻亲之好,可是说的直白些,那就是为了相互安心,所以放一个人质在对方手里罢了。其实,双方要真的撕破脸打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和亲公主?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以悲剧收场。 灵溪抽噎着,“皇兄此言当真?可是,除了嬛儿,咱们还有别的人选么?”她就是想到了这点,才会担心害怕啊。 第262章 北境公主的手段 齐钰笑着说,“你就安心吧,不在直系中选,也有旁支啊,朕今日就要下旨,在旁支公侯府邸中选适龄闺秀,过几天列了名单上来,再行选择。决计不会选到嬛儿的,别哭了啊。” 灵溪这才破涕为笑,“臣妹相信皇兄!” 齐钰笑着说,“这下子,你可能放心了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说起来,这段时间,大楚都没往你府中送信了。” 灵溪公主知道他指的是林曦月的来信,她淡淡地说,“我不过是与大楚皇后投契,蒙人家不嫌弃,偶尔给我几封回信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皇兄若是觉得妹妹不该给大楚寄信,那我以后不写就是了。” 齐钰尴尬笑道,“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的脾气,朕不过是问问而已,并没有疑心你的意思。” 灵溪抬眼看着他,“有没有回信,皇兄又何必问灵溪,那些来往的信件,不都是皇兄先过目么?” 十年来,灵溪公主和林曦月之间偶有书信往来,可两国之间的事非同小可。所以无论是灵溪公主的信件,还是林曦月的回信,都先被人送到齐钰书房,让他过目,确定没什么机密,然后才送去出。 灵溪公主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深宅妇人,她在信件中从来都不会写到涉及朝政的事,就连她那个在朝为官的驸马,她都很少提及。 两个女人在信中只聊一些风花雪月,大多都是灵溪公主写自己近期的感想,女眷中所见所闻的趣事,还有抚养孩子的心得体验之类。林曦月一般只是针对灵溪公主来信的内容回信的,她也从来不会试图在信中打探有关上虞国的消息。想收集情报,她有的是办法,用不着这种最不安全的法子。 齐钰没想到他这个胞妹一直什么都不说,可是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被当面戳破内情,齐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灵溪,朕这么做也是实属无奈,并不是朕不信任你,而是那个大楚皇后心计不凡,实在是不得不防着啊,朕是怕你不留神,着了道。” 灵溪笑了笑,“这点灵溪从小就明白的,皇兄无需解释什么,在其位谋其政,皇兄先而是上虞国的国君,然后才是灵溪的兄长。不过皇兄看了这么多年的信,应该也了解灵溪的作为,还请皇兄放心。再怎么样,灵溪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就算与林曦月亲近,可是她却是上虞国的长公主。大楚与上虞国之间迟早还有一生死之战,这点,灵溪公主也是看得明白。 齐钰看着自己的妹妹,他恍然道,“灵溪,你长大了。” 灵溪公主告辞前,皱了皱眉,试探着问,“皇兄该不会要选昭王兄的女儿做和亲公主吧?这恐怕……” 齐钰面色一肃,“灵溪,朕还有折子要批,你不如先去看看母后。” 灵溪知道这是齐钰制止她继续说,她心中一叹,齐钰登基之后就是天子,就连她这个妹妹也是不能忤逆他的。“是,臣妹告退。” 上虞国太后宫中,浓烈的檀香味道,配殿中甚至有些呛人。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端坐在软榻上,再好的香粉也掩盖不住她面上的沧桑痕迹。 这是上虞国太后郑氏,也是原来出身灵国的赢青凌。不过是几年的光景,郑氏就容颜苍老的让人几乎认不出来。原本保养极好的艳丽容色,再也不复存在。她现在的模样,真正地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了。 北境三公主拓跋樱跪在她面前行礼,“拓跋氏拜见太后娘娘。” 郑氏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你起来吧,起来让本宫瞧瞧。” 拓跋樱依言起身,站在郑氏跟前,她拉着拓跋樱的手,皱着眉头仔细上下瞧了瞧,“模样儿倒是不错的,身份也还配的上我儿,只是你这外族人的血统,让本宫瞧不上,哼。” 拓跋樱低眉浅笑,“太后请放宽心,我只是应两国合作之需,和亲到上虞国,只求能服侍几位主子,安分度日就罢了,并没有存着什么争宠的妄想,不会叫太后您老人家作难的。” 郑氏冷笑,“你能这样识趣,就是最好不过来,坐吧。” 看着拓跋樱告了座,郑氏继续说,“不过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丫头片子,本宫这辈子见得多了,你可别想着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花样来,这后宫如今谁作得了主,你可要弄明白。” 拓跋樱颔首道,“我一定好好敬重着太后和皇后娘娘。” 和亲公主这样的识相,这让郑氏心里舒服多了,这后宫实在是太冷清了,皇后又一直抱病。皇帝因此准了皇后,不用来太后这里晨昏定省。所以郑氏从来都没怎么试过被儿媳妇服侍的滋味,如今来了个外族公主,还这般乖顺,郑氏对此还是满意的。 郑氏这才示意宫人上茶,拓跋樱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婢女,“把东西呈上来,都仔细着点,别磕着碰着。” 她转而浅笑着对郑氏说,“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奉上小小礼物作为孝敬,还请太后不要嫌弃。” 婢女捧着盒子走上前跪下,低着头双手将锦盒高高举起,郑氏微微点头,“你有心了。”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过来将盒子拿过去。在郑氏身边将盒子打开,好给她过目。 郑氏一看见那尊观音像,眼中就染上了笑意,她念了一声佛,自己伸手抚过那尊观音像,“这尊观音像用料是上上等的,更妙的是雕工,你瞧瞧着观音大士面部,神情就像是在悲悯世人。” 郑氏盯着那观音像看,仿佛入了痴,她忽而笑了,“这样难得一见的观音像,本宫很喜欢。正好本宫宫里布置了佛堂供奉,他怨恨本宫,说本宫需要忏悔,就连他也这么说,还有她……她时常来本宫梦里,告诉本宫,本宫罪孽深重!” 郑氏魔怔般地笑着喃喃自语,恍若疯癫。她宫里服侍的那些婢女似乎早就见惯了她这个样子,全部都伫立一旁,默不作声。 拓跋樱糊糊涂涂地听着,也闹不清楚太后说的“他、他、她”都是谁,不过,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许久,郑氏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她疲惫地靠在桌子边上,“你们去把这尊观音像供奉到祠堂去,燃上线香,再换上新鲜的果子,本宫等会儿再去跪拜。” 两位宫女应了,小心翼翼地请了那尊观音像,去祠堂供奉了。 “启禀太后,长公主到。”宫女进来通报。 郑氏的眼神清亮了一些,“还等什么,快迎进来,你们几个,去弄些长公主爱吃的点心,还有茶水,要岩茶,快去。” 自从剿灭灵山一役之后,齐钰与他的母后之间就存了芥蒂。虽然齐钰还是经常过来探望,对母后郑氏也做到了孝敬。可是母子二人的感情再也恢复不到从前那样了。 郑氏曾经想拿回赢青檀这个身份,然后借助灵国势力帮助上虞国一统天下。这样做的话,她同时也有机会染指上虞国朝堂中的权利,可是她的计划却失败了。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白白为灵国人做了嫁衣,实权是半点没有,因此还失去了自己儿子的信任。 如今,对郑氏更亲近的反而是灵溪这个女儿了。灵溪公主进来,皱了皱眉,“儿臣见过母后,母后总是熏这么重的香,对身子不好。” 郑氏笑着招手,“女儿关心我,我心里高兴,快到母后这儿坐。” 灵溪公主转而跟那些宫女说,“你们去打开窗户,通通风,让新鲜空气进来。”她说着提起裙子,坐在太后身边。 灵溪公主亲昵地挽住郑氏的胳膊,“母后这几天睡得怎么样?用膳的时候进的香不香?驸马之前从北方商人那里得来了三支人参,让人炮制了红参,儿臣拿进来,刚给了锦绣,让她给母后炖着吃。最能安神补气血了。” 锦绣是郑氏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锦绣在旁边笑着凑趣,“太后这几日总在念叨着长公主,这不,长公主今儿就来了,还惦记着太后,实在是孝心可嘉呢。” 郑氏笑着说,“民间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最最贴心不过的。本宫能吃能睡的,什么都好,你在宫外跟驸马好好的,本宫就高兴。” 说了一会子话,灵溪公主就像才看到了拓跋樱一样,转眼看着她,“这位……想必就是北境三公主,未来的容妃娘娘?” 拓跋樱起身,“不敢,拓跋樱给长公主请安。” 一想到上虞国哪家好好的女儿家要送去北境蛮荒之地和亲,灵溪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这次和亲的事,灵溪公主对这些北境人不喜,所以才故意将拓跋樱晾在一边。 不过她看到拓跋樱这样恭顺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明白眼前这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罢了,她也就没了迁怒之心。 “你起来吧,你我同为一国公主身份,论起来,你也是要成为我嫂嫂的人,何必如此多礼。” 拓跋樱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笑着说,“你我第一次相见,行礼也是应当的,还未封妃之前,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灵溪公主盯着她看了许久,“你倒是深谙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第263章 兄弟心结 人家母女情深,她总在这杵着也太没眼力,“拓跋氏不打扰太后和公主,就先告辞了。” 灵溪公主看着拓跋樱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叹,看来无论在中原还是北地,生于皇家的女子,总是不得自由的。这拓跋公主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啊,好在她是个聪明人,明白什么是寄人篱下的生存之道。 两人同为一国嫡出公主,相比之下,灵溪公主不禁庆幸自己的人生,她还能按自己的意愿嫁于良人,比拓跋樱幸运许多。 郑氏捻起一块绿豆糕,“灵溪?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灵溪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盯着那一处,出神了。” 郑氏颔首道,“你尝尝这个,今儿早上才做的,吃了祛暑热。” “哎,好吃。”灵溪公主接过那块点心吃着。 皇帝要纳拓跋樱为容妃这件事早就传到了皇后徐氏那里,可是徐氏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哭闹悲伤。一切都平静如常,皇后依然在自己宫里养病,皇帝也照样隔三差五过去留宿。看样子帝后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都再次歇了心思。 皇上果然就如在北境人面前说的那样,只是将容妃当作摆设而已。皇上心中依然只有皇后一人,并没有可能再从朝臣家中另外纳妃。 三天后,周尚书送了适龄女子名单进宫,齐钰草草看过,上面列出了十位待嫁女。都是各王公侯府出身的女子,从名单上看,草拟名单的人并未徇私,这份名单列的还算中肯。 齐钰轻轻敲打着桌面,“周尚书看过这份名单,以为该怎么选?” 周尚书拱手道,“这名单上都是各家适龄未婚的嫡出闺秀,每一个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都无可挑剔。哪一位都配的上北境王妃的尊位,只是……具体该如何选择,就看陛下作何考量了。” 修长光洁的手指在那张名单上划过,最终定在一个名字上,“齐梦华”。 齐梦华是昭王齐应的掌上明珠,在明面上,齐应是齐钰唯一的胞弟。可是也只有限几个人知道,齐应并不是太后郑氏所出。 齐应的母亲原本是郑氏宫中一个洗脚的丫头,只是因为她与赢青凌有三分相像,所以太上皇齐染亦一次醉酒之后,将她拉上了龙床。 这个丫头很快就怀孕被郑氏发现,郑氏大怒,当时郑氏刚生下齐钰没过三个月。齐染亦不愿与郑氏相左,最后还是执意保下了那个丫鬟腹中的孩子。 也没给什么名分,只让她在暗中待产。等生下孩子之后,再将这个女人远远送到别的地方去生活。 孩子生下来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丫鬟就用一根腰带悬梁自尽了。齐染亦就跟赢青檀商定,要将孩子养在赢青檀名下。 赢青檀最看重自己的正室地位,最爱惜自己的面子,她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所以也就同意将这桩事情掩盖了下来。对外继续做出帝后鹣鲽情深的假象,反正按照时间推算,她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也完全有可能,只要说是早产,就没有人会怀疑。 于是齐应成了齐钰的弟弟,外人都当这对兄弟是一母所出,就连齐应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从小就知道,母后就更偏爱齐钰这个兄长,而对他却总是淡淡的。 后来齐染亦开了上虞国船队,齐应本来就喜欢自由,就听从他父皇的建议,跟着船队出海,常年都不会到京城中来。每次回宫,面对郑氏的疏离,他总是以为那是母子常年不相见的缘故,只当这是寻常的偏心而已,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长短呢,不是么? 齐染亦退位为太上皇,齐钰继承皇位登基,这在齐应心中都没有任何的不甘心。他也觉得立嫡立长,这是应当的,无可厚非。 齐应被封为昭王,位列其他王公之首。他知道皇兄给了他足够的尊荣体面,也知道皇兄其实还在提防着他。所以他这些年始终恪守本分,只做一个闲散王爷,就算上朝,也只是旁听而已。 齐应比齐钰成婚早,他娶了船队统领宋家的女儿。夫妻感情和睦,如今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是长姐,闺名齐梦华,今年刚到及笄之年。还有个儿子,名叫齐峰之。 齐钰的视线停留在齐梦华的名字上,他与这个侄女见过几次,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周尚书观察着齐钰的神色,“封为和亲公主,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可以维系两国同盟,用的好了,又能制衡公主的母家。” 可不是一举两得么?齐梦华是齐应的掌上明珠,都知道昭王对这个女儿最是疼爱,若是齐梦华和亲北境,那么齐应必然不敢轻易反叛。因为这些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上虞国乱起,那么身在北境的齐梦华也很难保全。 齐梦华可以用作是制衡昭王的棋子,可若是做反向考虑,这也未必能成,万一齐梦华帮着北境联络她父王,一起跟上虞国作对呢?这种可能也是有的。齐钰看着名单,心思百转千回。 他不知道要不要给自己那个王弟下这样的狠心,想到齐应这些年一直循规蹈矩,从来没流露出与他相争之意,齐钰还是心软了。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罢了,就选定侯家的千金吧。” 他苦笑着一叹,“我二人终究是兄弟,我又如何能对他赶绝,若是让梦华和亲北境,不是生生让我兄弟离心么?”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是可以做到冷酷无情,可是他却不想彻底变成一个罔顾血脉亲情的怪物。虽然齐钰知道齐应并非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是毕竟是他唯一的兄弟,又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 齐钰很快拟好了亲笔旨意,册封定侯府次女为安乐公主,和亲北境王拓跋野,安乐公主大婚的嫁妆由国库出,还有京城守卫军一千名送嫁,“这件事就交给你亲自去办了。” 周尚书点头,小心收起圣旨,“是,微臣这就去定侯府宣旨意。” 齐应知道自己女儿也在和亲候选的名单上,在府中也是心神不宁,若是齐梦华真的去和亲,这无异于在剜下他的心头肉。 宋氏在旁边坐着垂泪,“王爷就不能去跟陛下求求情么,你们可是同胞兄弟,说上两句话,不让咱们女儿去和亲总是可以的。” 齐应心烦意乱地说,“生于皇家,享了天家富贵,就要承担起这些责任,那名单我看了,并无偏颇,若真是选到了咱们华儿,也只能好好送她出嫁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中也是有些不甘,就因为齐钰是君,他是臣,所以他连自己女儿都不能救。 宋氏啼哭不已,那名单是很合理,可是那上面最最合适,有皇家嫡系血统的,就只有他们家梦华一人而已!这不是十拿九稳要去和亲了么! 过了午后,昭王府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面上笑逐颜开的跑进来,“启禀王爷王妃,这事儿可算是了结了,圣旨已经下了,是往定侯府去的,咱们家大小姐这遭儿总算是躲过去了!” 昭王妃激动地站起身,“此事当真?”虽说可怜了那定侯府小姐,可这种关头,人人都想着自保也无可厚非。 侍卫笑着说,“真真的,周尚书亲自去传的旨意。” 齐应嘴上不说什么,可是这大半天一颗心都突突跳着,到现在才平静了下来。“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不过是没轮到罢了,这算是什么高兴事,别再瞎说了,都下去吧。” 齐应沉默了一会儿,“更衣,我进宫一趟。” 齐钰在书房东配殿午休了一会儿,起身用了些冰镇绿豆汤,刚放下碗,就听人禀报说是昭王殿下在外面求见。 齐钰一怔,直让人请了昭王进来。该有的礼节,齐应从来不俭省,“臣弟见过皇兄。” “起来吧,过来坐下说话。”齐钰言语间有几分亲热。 齐应只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臣弟入宫来,是想感谢皇兄。” 齐钰明白过来,是和亲的事,他笑着说,“梦华是朕的亲侄女,朕怎么会舍得送她去那蛮荒之地?这丫头还小,过两年你们瞧着哪家的青年才俊好,朕再给她赐婚,到时候就留在京城,也方便照顾父母。” 齐应激动地嘴唇微颤着说,“那孩子就跟臣弟的心头肉一样,皇兄这次是帮了臣弟全家,臣弟感念在心,永不敢忘。” 齐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齐应点头,“是臣弟想岔了,不瞒皇兄说,臣弟从前总觉得,皇兄与臣弟之间不甚亲厚,只当是臣弟从前常年在外的缘故。这次知道了华儿也在名单上之后,臣弟心中甚至做好了要送她远嫁北境的打算。如今看来,倒是臣弟一直以来,小人之心了。” 齐钰不在意地说,“父母爱女之心,你有此顾虑,可以理解。如今天下大势,你应该也了解,咱们这次为何与北境和亲,相信你心中有数,朕只愿此后,你我能兄弟同心。” 齐应不问朝政,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朝中军费每年都在递增,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了准备着与大楚一战。 齐应肃然起身,长鞠到底,“血脉至亲同气连枝,臣弟此生效忠皇兄,别无他想!” 第264章 自以为是的北境王 北境使节团在大楚一直停留了半个月,未免夜长梦多,最先进行了封妃大典。北境王拓跋野对上虞国选择的和亲公主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北境的一国之君也不好在上虞国盘桓时间太久,北境人临行前一天,上虞国匆忙举办了皇长子的抓周宴会。 大楚使节团来的人不多,加上随行的侍从,总共只有十二人而已。来代替楚皇送贺礼的,也只是一个侍郎官而已。虽说是有些怠慢,可是在两国关系敏感时期,齐钰对大楚的态度就更加和善。 上虞国特意给大楚使节办了接风宴,还让兵部周尚书亲自照顾,驿馆给大楚使节安排的吃住用品一应都是最好的,与北境待遇无异。 抓周宴会那天,上虞国皇后徐氏,也只是在宴会开始匆匆露面,之后就借故身体不适,提前告退。至于皇长子,也只是上乳母抱出来,在众人瞩目下,完成了抓周礼,然后就又被抱回了后宫之中。 除此之外,那个北境王拓跋野,似乎跟上虞皇之间还挺熟络的。已经打听清楚,北境在半个月之前就到了。而且北境与上虞国和亲这件事,封北境三公主为容妃,以及送和亲公主去北境,这些事怎么也低调不了。就算上虞国想保密,这也没办法一丝风都不透出来。 大楚使臣一到上虞国,就知道了和亲这件事,如今看到北境王与上虞皇之间说话的态度。这不禁让人多了几分疑心。 杨侍郎总感觉到,上虞国皇帝的秘密很多,就连那位皇后娘娘都怪怪的,看上去她面色自然,却说自己重病在身,连独子的抓周礼都等不及看就离开,这不是有些反常么?难免惹人生疑。 大楚杨侍郎看到宴会厅中这样的情况,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探究之色,不过他表面上却是笑着恭贺齐钰,“皇长子聪慧非常,又活泼可爱,上虞皇此次一举得了这样一位皇子,真是可喜可贺。” 杨侍郎举杯,“臣下代替大楚,敬上虞皇一杯,祝上虞国皇室子嗣绵延,福寿绵长。” 齐钰举杯致意,“朕在此收下楚皇的心意,愿我们两国能和平长久。” 大楚另一位官员拍了拍手,“来人啊,将送与皇长子的礼物送上。” 有侍卫抬着贺礼上来,都是些不偏不失的贺礼,金臂钏、嵌金多宝玉麒麟,珍珠黄金项圈,紫翡玉如意……全都是珍贵无比之物,可是也没什么别致的,从中看不到送礼物的人花了什么额外的心思。 这些安排,都是楚祁夜的意思,他直接授意手下人去国库里选了些奇珍异宝。选出来之后, 楚祁夜也只是潦草看了一遍礼单,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确实是没用上什么心思。 齐钰身为帝王,又坐拥江南富庶之地,这些寻常的东西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都是些好东西,楚皇有心了。” 上虞国抓周宴会就在几个国家之间共襄盛举之势下结束了。除了大楚和北境之间积怨已久,彼此之间气氛还有些僵硬之外,这场宴会从表面上看来,还勉强上市宾主尽欢。 北境人已经停留了很长时间,不打算再继续住下去,所以当天宫宴结束的时候,拓跋野就主动向齐钰告辞。 大楚使节团也没什么久留的必要,杨侍郎在北境人之后,也向齐钰告辞,“这次出行,加上路途时间,吾皇只给了半个月,下臣不好久留,这就要告辞了,还请上虞皇能够见谅。” 齐钰笑着说,“国事繁忙,离不了你们这些肱骨之臣,朕身为一国之君,对这些顾虑,完全是理解的,既然你们两国都要明日离开,那朕就亲自上京城城墙相送。” 拓跋野和杨侍郎都直说不敢,第二天早上,两国是同时出发的,齐钰果然依照前言的许诺,亲自带了帝王仪仗,站在城墙上置酒相送。 杨侍郎跟齐钰再三客套告别之后,这才翻身上马,他本就是武官,一路骑马,本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北境往西南走,途径大楚西部进入北境国境。而大楚使节团这是走中路,路线基本是直线。两国并不同路,杨侍郎浅笑着对拓跋野拱了拱手,也不说什么,一拉缰绳带着自己的队伍走了。 拓跋野苍鹰一般锐利的双眸扫过大楚使节团,他身边的亲随也对大楚痛恨不已,低声说,“反正这是在上虞国境内,大楚才来了这十几个人,要不然,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拓跋野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们现在都是在上虞国境内,那如果他们动手拦截大楚使节团,将使节团全员斩杀殆尽。并且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那么大楚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上虞国头上。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大楚使节团是来送贺礼的?楚皇必然不会忍下这口气,这样的话,上虞国和大楚很快就会开战。这两国之间闹得越乱,那对他们北境来说,就是收复河山的大好时机。 拓跋野心思动了几动,他低声说,“好,你这就带人去安排,我在这前面的莫有镇上等你们,记得一定要乔装,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若是让大楚和上虞国发现,是他们北境动的手,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既得罪了上虞国,又会让大楚将矛头调转,直指北境。拓跋野虽然对自己这些年的治国治军之道有自信,可是他也清楚自身的实力,如今的北境早就不同于当年。元气大伤,哪儿能那么快就修复如初?现在的北境国可挡不住大楚全力进攻。 杨侍郎骑着马走在前面,他身边的张将军有些不确定地问,“咱们跟北境人同一天出发,是不是不太好?上虞国决计不敢明晃晃地在他们境内对咱们动手,没得惹一身骚,可万一北境人动了什么心思……” 杨侍郎悠闲地骑在马背上,间或折下一枝路边树梢上的嫩枝,叼在嘴巴里,仿佛出门踏青那样自在,“怕什么,北境人有他的张良计,咱们也有咱们的过墙梯,你们就瞧好吧,本官还担心他们不出手呢。” 这次出行之前,楚皇和皇后娘娘特意亲自召见了杨侍郎,当时丞相和兵部尚书卫大人都在。皇后开口做出了一些安排,让杨侍郎对皇后佩服不已。以往非战争时期,出使别国用的都是文官,而这次,他们大楚用的使节团,除了那些随行侍卫,其他全部是武官。 就是因为,大楚帝后,已经将路途中可能发生的风险算了进去。大楚和上虞国之间关系微妙,大楚也知道,一场大战等不了太久了。这次派使节团到上虞国,又有北境人在,怎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张将军看杨侍郎淡定的样子,他心情也平静下来,好歹他们这些人曾经也是沙场上冲杀过来的,还能怕北境人的暗算? 入夜之后,大楚使节团入住了距离莫有镇不远的七业镇,这个镇子很小,并没有驿馆,所以他们就随便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下榻。 因为房间有限,杨侍郎和张将军住在同一间,好在这些武将行军习惯了,也从不讲究这些。杨侍郎看着窗外的暮色沉沉,“从这里往前五里地,就是莫有镇,在那里就是官道上往西走的节点。今天,北境人应该就能赶到那里,离咱们可真近啊,张将军,晚上可别睡得太沉,让大家都惊醒点,准备迎接客人。” 子时梆子刚敲响,没过多久,杨侍郎就睁开了眼睛,张将军和杨侍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放轻了动作起身,顺便将自己的兵刃拿在手中。忽然听见二楼走廊上,叮叮咣咣,兵刃碰撞声大作。 张将军不解,他这边还没发讯号呢,这应该不是他们的人吧?杨侍郎却毫不意外,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点亮了烛火,指指门口,“咱们去看看,有机会还能帮把手呢。” 两人开了门,只见外面有两拨黑衣人交战在一起,不过细看之下,夜行衣的样式还是有差别的。杨侍郎笑道,“咱们且看着,左右现在还分不清谁是谁,贸然出手,误伤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张将军站在那急得不行,可又不能出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哪边是咱们的人?杨大人这次来还带了别的侍卫?” 杨侍郎笃定一笑,“咱们这边儿一定会赢的。因为……这些人可是只有陛下才能指挥的暗卫,对付这些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 楚祁夜的暗卫还是暗中养着,周煜除了明面上出任御前侍卫统领,还负责训练领导暗卫,这些人只有楚祁夜一人能动用。这些年,这些暗卫开始有风华楼的几位统领暗中帮助训练,无论是情报技术还是搏斗术,都比过去更上了几层楼。 这次这些暗卫就是楚祁夜安排了三十人,让他们暗中跟随保护,途中只要没有危险,就不用露面。之前未免齐钰生疑,这些暗卫并没有进入上虞国都城,而是分布在城外暗处守候。所以除了杨大人之外,使节团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些暗卫的存在。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来的人就被尽数斩杀,还抓了一个活口,那个人本来是想跳窗逃走的,半途上却被暗卫的袖箭射中了腿弯,直接掉落下来被擒住。 第265章 和平解决 暗卫并不揭开自己的面罩,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拱手道,“两位放心,这些人已经解决了,我等先告退了。” 说完之后,他们又从客栈出去,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刺客首领。杨大人走过去揭开他的面纱,“熟人啊,咱们不是在之前上虞国的宫宴见过么,你还跟在北境王身边的。” 那人瞬间脸色惨白,任务失败还被人抓了活口,他内心只剩下了绝望。杨大人挥挥手,“把人带走,看牢了,直接带回楚京。” 张将军安排着,“你们几个下去看看,店小二和老板都怎么样了。” 最后的结果是,北境人为了不留下痕迹,就连无辜的店老板都给杀了。二楼骚乱开始之后,其他客人也都逃走了,如今这里空落落的,只剩下那些尸体和血迹。 杨大人叹了口气,未免明日惹上官司,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是今晚就走比较好。“收拾收拾,连夜上路。” 拓跋野一行人在莫有镇住了一夜,可是到黎明前也没见派出去的人回来,料想已经是凶多吉少。他脸色很不好,当机立断下令,“现在就出发,咱们赶紧回北境,传令下去,接下来的几天都连夜赶路。” 他原本还觉得此事十拿九稳,谁曾想派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拓跋野派去的都是一等一的侍卫,而大楚使节团总共才不过十几个人,难道那些大楚派来的使臣都是三头六臂不成? 拓跋野脸色黑沉沉的,知道事情不妙,若是让大楚知道北境人攻击大楚使节。这不是给了大楚再次发动战争的理由么? 而他们回去还要途径大楚境内,未免事情有变,还是早日回到北境才可稍稍安心。其他随从看到自家主子脸色沉重,也知道事情不妙,连忙收拾行装,趁着天色未亮,出了镇子一路往西北去。 还没等杨侍郎等人回到楚京,一份有关北境与上虞国和亲的密报已经放在了楚祁夜的书案上。楚祁夜看过了那份密报,讥讽地说,“北境这次又要选择跟上虞国抱团,前后夹击对付咱们,他们是忘记了上次的教训么?还敢跟齐钰合作,我还真是高看了那个拓跋野。” 林曦月笑道,“拓跋野未必看不清这一层,只是利益所趋,暂时结盟而已。只是他却低估了上虞皇,那一位怎么会只收下一个公主、几样奇珍异宝,就能乐意助北境成事的?” 楚祁夜冷然道,“在收拾齐钰之前,还是想个法子先把北境料理了,要不然总留个鬼影儿在咱们背后盯着,就算知道他们成不了什么事,也会觉得不舒服。” 林曦月颔首道,“这倒也是,如果拓跋野能不自量力地对使节们出手,那机会很快就会有了,咱们之前部署的,不就防着这一遭么。” 楚祁夜一边继续批折子,“之前的痛,北境人怕是都忘了,若是能和平共处,我不介意给他们活路,可是每次都是这些人自己不安分,区区一个外族小国,还想着吞并大楚,入主中原?可笑。” 楚祁夜的意思,就是找到理由之后,要发动对北境的战争了。林曦月皱眉思虑了一会儿,“现在北境二十个部族,并不是全部都支持拓跋野的,其中有一位王爷拓跋目,也是出身北境王族的正统,此人手中掌握着五大部族,而他就是头一个不赞同拓跋野的。据说,拓跋目尤其不赞同拓跋野急于发动战争的计划,两人前不久还在朝堂上吵起来了,闹了个不欢而散。” 楚祁夜停下了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件事我也知道,你是说……从他们内部入手,分化瓦解?是个可行的好办法。” 林曦月颔首道,“拓跋目掌握五大部族支持,虽然势力不如拓跋野,可是这还有五个部族是在观望中,只要协助拓跋目将那五个部族收入麾下,那就可以与拓跋野势均力敌。” 拓跋目与拓跋野两人性格不合,政见主张也大相径庭。拓跋野鼓动北境各部跟随他,早日将东部土地夺回来。而拓跋目却认为时机未到,应该韬光养晦,这时候的北境再受不住大楚的正面打压。 “拓跋目权利在握,必然不会对拓跋野的举动坐视不管,到时候北境很可能会内乱,足够让他们自己消耗了,而且这样一来,拓跋野与上虞国的盟约至少也会延期执行吧。” 楚祁夜与林曦月相视一笑,“若是拓跋目能成功取代拓跋野,那就更好了,拓跋目不是主和不主战么,倒是省了不少事。” “可不是么。” 接下来,就要等使臣返回楚京,带来那边具体的消息了。 五天后,杨侍郎一行人返回京城,杨侍郎回府中沐浴更衣之后,当天下午就入宫求见。御书房内,帝后二人端坐在书案后,几位重臣坐在下首的一溜楠木椅子上。 今天要商议事关北境和上虞国对策的大事,所以楚祁夜提前将有关几位重臣都传唤入宫。毕竟还是要避嫌,也只有在这些可信之人面前,林曦月才会出面参与议政,她只在关键地方提几句,很少说什么。 杨侍郎进御书房,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楚祁夜抬手,“起来坐着说话。” “是。”杨侍郎退着起身,到末一个位置坐了。 杨侍郎武官出身,向来是快人快语,他直接将自己这次在上虞国所见的都说了一遍,挑其中紧要的,有疑点的说。 楚祁夜挑眉,“你是说齐钰与那个皇后徐氏,根本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恩爱?就连徐氏所出的嫡长子,都没有养在徐氏那里?” 杨侍郎点头,“不过微臣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位皇长子是否养在皇后宫里,只是微臣看那徐氏的气色,虽然赢弱了些,可也不像是久病卧床之人,她连自己独子的抓周都不看就回去,微臣觉得有些疑点。” 楚祁夜端起茶盏垂眸道,“嗯,你怀疑的不无道理。” 卫南青笑着说,“上虞皇该不会跟他爹妈一样,是假恩爱,假情深吧?指不定一切都是为了哄哄老百姓和那些大臣们。” 林曦月说,“这确实说不通,皇家最重子嗣,而且这又是徐氏唯一的孩子,她怎么会对自己儿子那般不关心?不过这事儿先不急,回头派人想法子查查就是了。” 楚祁夜这才问,“你们这次回来遇到北境人的堵截了?” 杨侍郎脸上扬起激动的笑意,“陛下和娘娘真是料事如神,离开上虞国都城当晚,我们就遭遇了刺客,只是,陛下派的人实在不凡,个个儿功夫了得,根本没有臣等亲自出手的机会。” 楚祁夜冷嗤道,“哼,那只能说明北境人太不济事。”就带着这种水平的手下人,拓跋野还敢跟他搅拌,真是胆大不怕死! 杨侍郎笑着说,“那些人遇上了咱们大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臣还从中带了一个活口回来,之前看到此人是跟在拓跋野身边的亲随。” “哦?”楚祁夜来了兴趣,“能有这样一个收获,还不错,拓跋野还真是小瞧了朕,连自己在外面露过脸的亲随都敢派出来执行任务,他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么?” 杨侍郎拱手道,“臣未免有失,一回到京城就将此人送到了京兆府大牢里,单独关押,着专人轮流看管着。接下来如何,请陛下示下。” 楚祁夜不在意地摆摆手,“等会儿朕让周煜去交接一下,你把人交给周煜就成了,好好审一审,看能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拓跋野身边的亲信侍从,那么,从他口中应该能得到不少有趣的情报吧? 周煜在旁应了,“是,微臣今夜就开始审讯。” 说完了这些事,楚祁夜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说,“如今北境与上虞国已经联姻,十有八九,就连盟约书都签下了,诸位怎么看?” 户部尚书沉声道,“上虞国对我大楚一直是虎视眈眈,尤其在上虞皇即位之后,增兵买马,铁矿贸易也愈发频发。很明显上虞国预谋联合北境,发动战争,直指我大楚。我国也应早做准备,粮草、马匹、兵器,一切用度当早早调配为好。” 其他两位尚书也纷纷附和,丞相司马康一如既往地淡然,等大家都说够了,他才开口,“南方的准备是要早点做好,只是这北方的也不能松懈,照臣看来,不如先从北境入手。通常都说柿子捡软的捏,虽然算不上什么褒义的话,可既然是对方先撞上来的,咱们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卫南青袖手坐在那,笑嘻嘻地说,“信任北境王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咱们,这可是他们撕毁两国和平协定在先。” 楚祁夜颔首,“众位说的都没错,就先从北境入手。” 瑞亲王楚祁云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臣弟愿为伐北坐镇。” 楚祁夜瞟了他一眼,“你急什么,上虞国要不了半年必然发起战争,到时候有的是仗打,北境这次的事, 朕打算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众人讶然。 第266章 恭王拓跋目 北境恭王爷拓跋目,若是论起族中的辈分,他应当是北境王拓跋野的叔父。拓跋目在前代北境王在世的时候,就是恭王爷,这些砸拓跋野即位之后,并没什么改变。 拓跋目手中的权利也在,他虽然看不惯前代北境王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可是他也不赞同拓跋野那种不顾后果的冒进。在拓跋目看来,急于发动战争收复东部这一计划,并不适合北境,现在的北境早就经不起任何风浪了。再说了,上虞国这个盟友,这不是他看好的。之前那场对大楚的战争,上虞国只是在观望而已,并没有伸出援手。 拓跋目在自己府中,看着刚收到的密报,拓跋野与上虞国成功和亲。已经带着上虞国和硕公主离开上虞国,最近一直在日夜兼程的赶路,看样子,再有三四天就能回来了。 擅自打听王上的行踪,这可是谋逆的死罪。拓跋目捏着那张纸凑到油灯旁,看着纸张化为灰烬,他盯着跳动的灯火,凝神不语。 拓跋目身边暗影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褐色绸衫,花白头发在头顶用银丝冠子束了起来,他面皮微黄,下巴蓄着一撮稀稀疏疏的胡须,他的眉毛略有些浅淡。一双吊梢小眼中闪动着精明的光芒。 此人,是拓跋目身边最亲近的谋臣,名唤耶律白。出身拓跋目手下的部族之一,追随拓跋目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他走上前两步,看得出腰背似乎有些佝偻,“主子有什么打算?” 拓跋目面色平静,“打算,本王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好好做个闲散王爷,看着拓跋野要怎么折腾这北境国江山。” 耶律白垂头拱手,一双小眼小心翼翼地向上看了看,“看来王上已经与上虞国达成了同盟,若是王上因此率先发动对大楚的战争,那……他就能合情合理的从主子手下的五个部族调兵,王上早就有了削减主子实力的意思,此次对主子这边可是大大的不利。” 拓跋目叹了口气,“本王又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可是那又能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本王现在与拓跋野之间的实力差距,还不足以与他正面抗衡,为此本王也是头疼的很。” 他翻开自己桌上的羊皮地图,“大楚这些年在东北派官员带领百姓垦荒,种植适合当地推广的燕麦、番薯,并且免税三年让原属于北境的那些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已经是民心所向了,你看看这个。” 他在地图东北部用手指虚画了个圈,“拓跋野近两年大量增兵,大楚不是没得到消息,人家早有防备,大楚东北与北境边境,这三所重要城池,都屯兵数万,粮草也一直充足准备着。若是在从前,北境也许还能与大楚一搏,可是现在若是大楚动了真怒,咱们北境可承受不起啊,并不是本王贪生怕死,只是理智分析罢了。” 耶律白低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承认对手比自己强大,这不过是冷静的考量罢了,算不得是什么耻辱。相比之下,朝中可是有不少人都被拓跋野煽动的热血沸腾,呼喊着要收复故土呢。” 拓跋目皱了皱眉,“如此的不冷静,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还有那个上虞皇齐钰,比雪山上的灵狐还要狡猾,跟那种人合作,又没有什么能制衡他的手段,打起仗来,能讨得到好处么?” 耶律白笑着说,“王上这次可是带了和亲公主回来,听说还要直接封为王后,与现在这位王后平起平坐。” 拓跋目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而且也不是上虞皇室的嫡系血脉,要真的起了争端,谁还能顾得上和亲公主的死活?” 耶律白沉吟道,“主子接下来要如何做?主子始终心系北境百姓苍生,难道就要坐视不管,看着王上将我北境几十万好男儿拖入战火中白白送死,看着北境数百年基业彻底毁于一旦?” 拓跋目苦笑着说,“有什么用,本王又不是没劝过,只是都被王上当作是贪生怕死,还有,说本王是妄图阻挠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如今本王已经遭他忌惮,又怎能再主动撞上去。没办法啊!” 耶律白眼神中精光闪动着,“要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哦?”拓跋目来了兴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耶律白得到拓跋目的允许之后,走到他身边,恭敬地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说,“与大楚联合,夺权上位。” 拓跋目听到这句话,却没有暴怒或者震惊,他只是略有讶异地看了耶律白一眼,“是怎么个联合的法子,你先说来听听。” “大楚那边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两国联盟的消息,咱们派人与大楚暗中谈判,让他们帮助主子将其他五个部族势力收归麾下,这样,主子就能与王上抗衡了。主子自己做了北境王,自然就不用看他人脸色,我北境上下也有救了。” 拓跋目看着手中的地图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是个好办法,也是能保有他荣华的唯一办法。拓跋目难免心动了,可这毕竟不是小事,犯上作乱是谋逆造反的大罪,还有可能因此会挑起北境内乱。 耶律白知道他在犹豫,又添了一把柴火,“拓跋野现在已经对主子多有打压,若是让他真正大权在握,主子将如何自处?主子就甘心被一个小儿压在头上么?” 拓跋目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其中利弊,你倒是看的透彻。” 耶律白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再者说,您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当为了北境苍生考虑,您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北境若是与大楚正面相对,而盟友又未必靠的上,一旦开战很有可能是万劫不复啊!” 拓跋目攥紧了手中的羊皮卷,眼睛用力闭上,又重新张开,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这么办,你想办法去联络,记住,要快。” 拓跋目看的清楚,现在的形势,要么是他跟北境国,都跟拓跋野陪葬。要么是等拓跋野彻底掌权,在战争中将他所属的兵力大量消耗,然后在战争结束之后,找个理由将他彻底消灭。 很明显,这两者都不是拓跋目想选择的。 耶律白得了这个准信,自家主子有了问鼎王位之心,他也是喜不自胜,“是,属下今天就准备,这件事一定隐秘进行,主子放心。” 三天后,北境王拓跋野迎娶上虞国和硕公主回王都,婚礼要的东西一用俱全,都是王室礼官提前得了消息就准备起来的。当天,拓跋野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了大婚,封和硕公主为王后。 恭王爷拓跋目身为主要的王亲,自然要亲自到场观礼恭贺,北境的婚宴是在晚上举行的,祭拜了祖宗天地和诸神之后,又让祭司跳了神舞,新人喝过酒之后,这就算是礼成了。 拓跋目言笑晏晏地,频繁向拓跋野敬酒,仿佛他是真的为王上娶了和亲公主而高兴。可是看拓跋野的样子,就连笑容都有些勉强。拓跋野大约是由于日夜兼程赶回来累的不轻,似乎精神不济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流露出心事重重的状态。 拓跋目只当作不查,连连恭贺不绝,夜深了,这场宴会才算告一段落。拓跋目从宫中出来,上马车的时候,有些步履不稳的样子。他脸上挂着大咧咧的笑容,说话语无伦次地含糊不清。看样子是真的喝醉了,他今天晚上委实喝了不少,有此情状也是正常。看到这样的情形,隐藏在宫门附近的暗影转身飞快离去。 拓跋野顾不得宠幸新娶回来的中原美人,而是还在自己书房里,一个黑衣探子低声说,“恭王爷的确是喝醉了,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王上在上虞国的那些事,他应该不知道什么。” 拓跋野今天一直心事重重,就担心拓跋目知道他在上虞国派人刺杀大楚使臣这件事。席间他也屡屡试探,不过拓跋目那边也只是笑嘻嘻地恭贺他新婚而已,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来。 拓跋野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好,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拓跋目上了马车,车帘子放下的瞬间,他眼神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之色,哪里还有喝醉的样子?“回府。” 回到王府,已经有一封特殊的信摆在恭王府书房的桌子上,拓跋目拆开上面的火漆封印,里面的信纸很特殊,是墨色镶嵌暗银色云纹的样式。上面有特用的墨汁写着,这次合作的内容。 拓跋目肃然地坐直了身子,这封信正是来自大楚,他想不到,自己的人还没联络到大楚,人家那边的信就传过来了。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先是说了拓跋野在上虞国对大楚使臣做出的那件事,并且写明了被抓住的那个北境人的身份详细信息。 拓跋目看到这里,不由愤怒地拍案而起,“真是蠢货!本王以前还算高看了他,小不忍则乱大谋,竟然在上虞国的地界上刺杀大楚使臣,他就没想到,万一失败了,会把两面都得罪干净了么?” 第267章 权衡,决定 一旁的耶律白笑道,“说不定王上就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会失败。” 拓跋目攥紧了羊皮卷,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今的形势,对他而言已经是骑虎难下。信上虽未言明,可大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北境王拓跋野这样明摆着挑衅大楚,而且又让大楚抓到了活口人证。 若是大楚真的打算攻打北境国,那也算是师出有名,毕竟是北境先违背了两国和平协约。而且,大楚很有可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上虞皇,到时候就连上虞国都对北境存了嫌隙,还能帮着他们么? 摆在拓跋目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是接受大楚的“帮助”,扩大自己的权利,进而推翻拓跋野自己做皇帝。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大楚的军队荡平北境,而现在的北境根本挡不住大楚正面攻击。 拓跋野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寄希望于上虞国的帮助,甚至连亲生妹妹都舍得了。是否与大楚合作,拓跋目原本之前还有的选择,可现在,主动权却全部在大楚手中了。 他心里对拓跋野更是恨之入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其实他对拓跋野的能力还是肯定的,若是放在盛世之时,拓跋野也许还能成就一番霸业。奈何现在的北境刚摆脱困境没多久,根本没有余力与大楚相抗,拓跋野此人的脾性太过冒进了,不适合北境。 只是,若是这样接受了大楚的帮助,那拓跋野再无活路…… 拓跋目犹豫不决,沉默地将那封信反复看了两遍,点燃烧毁。 耶律白看着拓跋目似乎不能下定决心,低声提醒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也是王上自己选择错误造成的后果,如果您这时候不出来拨乱反正,那……恐怕北境危矣。” 拓跋目沉吟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罢了,前后都没了退路,也只好这样了,你去照信上说的方式去联络他们的人,现在就去办。” 当天夜里,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就出现在拓跋目的书房里,很明显他脸上带着易容面具,而且易容的技术并不高妙,就连拓跋目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易容了。 那人只是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匆匆而来就随便易容了一下,手艺有些拙劣了,不太好看。” 他气定神闲地拱了拱手,“见过恭王爷。” 拓跋目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人,很明显他的易容并不是为了隐藏行踪,混淆视听用的,而是单纯的为自己遮掩一下,跟带着面罩是一个道理。拓跋目也听说过,大楚的细作无孔不入,甚至可以变换成各种模样,让人察觉不出、防不胜防。 眼前这个人稍显拙劣的易容,只是限于对方能做到,而不做,这样的行为更让人心生寒意,大楚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拓跋目肃然道,“阁下请坐。” 那人笑了笑,自在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姓贾,王爷叫一声小贾就行了,咱们彼此对起话来也便利些。” 姓贾,姓假?拓跋目了然一笑,“贾先生幸会,想必您能到达此地,贵上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吧,有什么部署,咱们不如长话短说?” 小贾微微一笑,“王爷快人快语,这样省时省事,小贾感激不已。”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这北地的茶砖让人有些喝不惯,他重新放下茶杯,开口说正事,“我家主人已经开始部署其他五个部落的事,这点请王爷放心,不出十日,必然有结果,至于王爷,最近就留在府邸中,暂避锋芒,您其他暗桩也是时候动一动了,先想办法给拓跋野找点事做,这点应该没问题吧?” 拓跋目沉吟道,“这倒不难,只是……贾先生还没说,贵上提出的条件是什么,本王可不相信这世界上又无缘无故的好意。” 小贾点点头,“这说起来算是条件,也不算是,我家主子没别的要求,只希望王爷登位之后,能继续与大楚保持友好就行了。” 拓跋目暗暗松了口气,眼神也亮了许多,“本王明白贵上的意思,本王原本就不赞成王上对大楚动手,本王现在就可以承诺,会继续遵守两国和平协约,绝不参与进中原的争端之中。” 小贾笑着说,“我家主子果然没看错,王爷可比那拓跋野看的透彻许多,贾某斗胆一声,比起拓跋野,王爷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拓跋目得到这样的赞扬,却没表露出明显的得意之色,他颔首笑道,“然而这一切都在贵上的掌握之中,应该说是贵上比本王技高一筹不是么?” 小贾并不作出评论,“之后的事,过段时间贾某自然会联络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请王爷尽管开口,贾某先告辞了。眼看着这天色就要亮了,想必王爷府邸周围也有不少眼睛盯着吧?还是天黑好办事。” 拓跋目了然一笑,“说来惭愧的很,昨天晚上开始,这外面的守卫似乎比之前更多了,贾先生出去的时候可要小心。” “这是自然,王爷不用派人相送,贾某自有办法出去。” 小贾出了门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耶律白关上门回头说,“王爷,咱们要不要派人跟上他?” 大楚那些人行踪神秘,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人落脚的地方,只能留下记号,然后等着对方的人寻来,委实是太被动了。 拓跋目制止了他,“不用了,那个人用那样潦草的易容,就是想告诉咱们,他根本不怕咱们派人查他踪迹。你就不用多费这个周折了,要是被大楚人发现,咱们还怎么合作下去?咱们与他们有共同的利益,这个同盟没有可能会瓦解,放心吧。” 耶律白想了想,“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到,这时候重要的是帮王爷完成大业,委实不适合再得罪大楚。就要天亮了,王爷一夜没睡,这如何熬得住?现在何不去休息一会儿。” 拓跋目笑道,“你没听大楚那个人的建议么,让本王最近在府中哪儿也别去,有的是时间休息。他说的有道理,拓跋野这次刺杀大楚使臣失败,心里疑心暗影必然更重,本王最近称病是最好的。对外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耶律白拱手道,“王爷昨晚醉酒归来,吹了凉风,风邪入体染了风寒,属下等早上就去请大夫来,一定要大张旗鼓,让人能看得到。” 拓跋目起身,“本王去睡一会儿,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拓跋野得到拓跋目病倒了的消息,原本还心存疑虑,宫里流水般的送出各种药材和御医。得出的结果是,恭王爷的确是病的不轻。 不过拓跋野很快就没功夫盯着拓跋目了,他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拓跋野属下的一个部族首领,不但结党营私、私自贩卖铁矿,还在他家里查超出私自与上虞国兵部尚书联络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基本是,帮着上虞国来监视着拓跋野的一举一动,随时将北境的布置通知给上虞国。查抄的时候,那个首领逃脱出去,后来他竟然集结了自己手下的族人,直接冲向王都。 虽然只是一个小部族的兵力不足为惧,可是那些人聚集在王都外,冲击王城,也着实让拓跋野头疼不已。大战在即,他不想消耗北境国的兵力,可是他也不能放过这些叛逆之人。 当下也只有想办法绞杀了部落首领看,然后在将这个部族的人全部招安。这段时间,拓跋目就在自己院子里悠闲地看书,外面的事,时刻都有人向他汇报进展,拓跋野那里越乱,他心里就越稳当。 那个部族出事,事情都是真的,并非拓跋目伪造证据,去陷害那个部族首领。他只是用了点小手段,让拓跋野“碰巧”知道了这些事而已。这本来就是拓跋目手中掌握的一张底牌,制造出这样的混乱,也够拓跋野忙乱一阵子了。 七天后拓跋目就迎来了一个惊喜,一个中立部落的首领耶律齐独身前来,此人是那五个部落中最受爱戴拥护的人。 耶律齐趁着夜色而来,一条黑色斗篷将他罩的严严实实,拓跋目惊喜地迎上去,“耶律族长不用多礼,请坐。您是怎么进来的?” 耶律齐笑着说,“王城外面这几天都乱哄哄的,所幸王爷培养出来的那些人得力,避开王上的耳目,将我带了进来。” 他培养出来的人?拓跋目一怔,他从来都没有派人去接耶律齐,那……这件事就只能是大楚人办的了。 拓跋目对大楚那些人的办事效率更加惊叹了,大楚与北境两国之间有深仇大恨。为免其他部族的人知道后,反而与他离心,他与大楚合作这件事,就算对下属那些部族,都从未公开过。 很显然,大楚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他拓跋目的名义去说服五大部族,并不用大楚的名义出面。所以在五大部族看来,都以为那些说客是恭王爷拓跋目派去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拓跋目愉悦地笑道,“是啊,本王就怕他们办事不利,反而拖累了族长。” 第268章 内乱将起 寒暄之后,喝了半盏热奶茶,耶律齐也才开口说,“王爷派来的人对我等晓以大义,属下明白,王爷说的对,咱们虽然很毒了大楚,都恨不得能立刻收复东部失地。可是这事却急不得。” 他长叹一声,“北境刚从那场伤痛中稍微复苏过来,咱们不能凭一时之气,再次将百姓拖入战火之中,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大楚强于我方数倍,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再次战败,咱们北境将何去何从?这后果,王上可曾想过?他……也是太急于求成了。” 拓跋目面色怅惘,“哎……本王何尝没有劝过王上?只是,本王也实在也是有心无力呐!” 耶律齐皱着眉头说,“王上当真半点听不进忠臣之言?” 拓跋目苦笑着摇摇头,“本王劝过数次,可不但没让王上听进去半点,反而让他更加忌惮本王,门外的情形,你大概也察觉到了,本王府邸外面是监视重重,连自由都不得。” 这些事,耶律齐之前也都有所耳闻,“王上当真是胡闹。” 拓跋目无奈地说,“可不是么,本王现在可是连自保都难啊!其实本王对王上的心思,还是能理解几分的,年少气盛,一心想着为自己成就一番霸业,又有上虞国从旁相助,可以理解的。” 耶律齐冷笑,“可以理解?王爷真是太好性儿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王上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就贸然将我北境数十万好男儿拉入战火之中,让大伙儿白白去送死!” 他越说越激动,顿了顿,让自己平复了一些,继续说,“若是有胜算,就算是拼光了所有战士,只要能收回东部,我也不介意跟随,可是现在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那个上虞国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摆了我北境一道,王上还不汲取教训,执意借助他们的力量,真是让人气恼不已。” 耶律白在一旁神色和缓地劝说道,“族长息怒,王上既然执意如此,咱们也有咱们救国的法子。” 耶律齐看一眼拓跋目,起身肃立,“不错,属下这次来,就是代表了其他四个部族的意思,长途跋涉,人多目标太大,实在没办法一同前来,所以只让属下作为代表,请王爷恕罪。” 拓跋目说,“非常之时,可以理解,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耶律齐沉声道,“当今王上刚愎自用,不顾后果的冒进只能将北境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眼下的形势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大楚与北境正式开战,国将危矣。只能请王爷出面,救国于危难之中。” 耶律齐看拓跋目沉默不语,以为他是还没下定决心,于是恳切地说道,“王爷,这时候也只有您能出面了,您派去的人已经对我等晓明大义,我们五个部族的首领都已经歃血盟誓,效忠王爷。” 他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拿出一卷层层包裹起来的羊皮,双手递给拓跋目,“事急从权,这上面有向天神起誓的盟约,还有我们五个族长的沾血指印,以作为歃血之盟。以后,这五个部族也归王爷调遣,保证效忠于王爷,绝无二话。” 北境人最敬畏天神,能拿出这样的血誓,已经是誓死效忠的约定了。 拓跋目看着那张羊皮卷,眼神激动地闪动着,他忽然起身,单膝跪地,“本王替北境百姓,谢过五位族长。” 王爷能行这样的礼节,已经算是大礼了,耶律齐惶恐不已地将拓跋目搀扶起来,“王爷这样真是折煞了属下。” 既然顺利达成了盟誓,还比他想象中要快了许多,这让拓跋目心里安定了不少,同时,他对大楚的实力产生了更深刻的认识。 耶律齐被人带去客房休息,大约过了一柱香时间,书房门被叩响。 耶律白亲自去开了门,将贾先生迎了进来。拓跋目一点也不意外地说,“贾先生您来了,本王就知道您今天会过来。” 小贾笑着说,“贾某来问问,今天送来的这份礼物王爷可还满意?” 拓跋目颔首道,“感谢贵上,一切细节都能考虑的如此周全,难怪当年的战王对上了,也是兵败如山倒。” 小贾也不用人让,自己在椅子上坐了,“恭王爷也不俗,没想到恭王爷能给拓跋野添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实在也给我们办事制造了不少便利呢。看样子……拓跋野这些日子都不能安枕了,您估摸着,他还要花几天才能平乱?” 拓跋目淡淡地说,“城外那些人成不了什么事,不出三天,等那个部族的族长死了,群龙无首,事情自然就平息下来了。” 小贾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王爷若是要起事,那就不能超过这个时间,要在拓跋野疲惫不堪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 “可是……要调兵也需要时间。” 小贾笑道,“那五个部族已经在筹备着了,至于王爷手下的那些族人,应该更没什么问题了吧,三天时间调兵足够了。难道王爷想等拓跋野收了作乱部族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付你么?” 拓跋目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将一块令牌递给耶律白,“去调人吧,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耶律白眼睛一亮,“是!属下一定尽快办妥。” 拓跋目这才转而看着小贾,“这样算是遂了贵上的心意吧?” 小贾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各取所需不是么?” 拓跋目沉默了一会儿,“那本王的家眷……” 一旦开战,拓跋目要在外领兵,他和他的家眷势必不能继续留在王城中。否则就会成为拓跋野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王爷放心,我家主子可跟上虞国那位不一样,从来不会坑自己的合作伙伴。王爷先行一步,您的家眷稍迟半天就会与您在军营汇合。” 拓跋目挑眉道,“贵上是想用本王家眷作为要挟么?” 小贾笑嘻嘻地说,“这怎么会,我家主子对王爷的处境可是清楚地很,知道王爷迟早都有一反,主子当然相信王爷一定会起兵推翻拓跋野,所以不存在要挟不要挟一说。” 天还不亮的时候,几个武功高强的高手,飞檐走壁着分两路护送了两个人出城,都是披着黑色斗篷,一个是耶律齐,另一个就是恭王爷拓跋目。之后,又有一些人暗中从恭王府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三日后,拓跋野平定了城外纷乱之后,这才觉得恭王府安静的有些同寻常。他借着探病的理由,派亲信大臣前去探望,这才发现恭王府已经是空空如也。 拓跋野大怒,立刻就处置了那些被他安排在恭王府周围的细作。再生气也于事无补,拓跋野只能发泄一通自己的怒火。在全国下了恭王爷拓跋目的通缉令,还将拓跋目形容成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下旨意将恭王爷贬为庶民。 第二天一早,王城就传来了恭王爷带兵将王城包围的消息。打的旗号是,恭王不忍百姓再次卷入战乱之苦,代天行道,讨伐无故兴兵的王上拓跋野。 拓跋野在王宫中几乎气疯了,他想不到拓跋目是怎么摆脱自己的监视,收拢了其他五个部族的首领,还插翅膀一般飞出了王都。 被封为右王后的上虞国和硕公主,柔美婉约,与北境女子有着不同的风情,最近她最得拓跋野宠爱。 和硕公主端着一碗牛乳粥,想请拓跋野用一些,却被摔了碗赶出去。连右王后都被迁怒,其他人就更不敢轻易去触霉头了。 拓跋野在自己宫里发泄了一通怒火,该做的事情还是得他去做。眼下都火烧眉毛了,恭王不停地派人在城墙外喊话。 内容是王上无道,为了完成霸业,不顾及北境上下的死活,执意兴兵,恭王替天行道,为保百姓苍生不受战火荼毒。这些话让那些百姓的心思都渐渐偏向于恭王了。 毕竟,历朝历代,老百姓并不在乎做皇位的是谁,他们在乎的只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安稳的生活。 拓跋野调集了守城军,还有自己手下那十个部族的军队,在王都外与拓跋目的人对峙着。 拓跋野军中大帐里,他正和十个首领讨论如何应对之策,首领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拓跋野最近脾气是愈发暴躁了,他一拍桌子,“你们都是什么意思!不说话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也都向着那个反贼么?” 有个胆子大的首领,直言道,“微臣以为,恭王爷说的没错。如今的北境应当以韬光养晦为上,并不适合……” “咣啷”一声,是拓跋野将自己手边的砚台直接砸了过去。虽然躲开了,可墨汁还是不能避免地淋了那位首领一身。 拓跋野冷笑着说,“他说的没错?那你们的意思是说孤做错了?” 其他九个人中,有四个说,“请王上三思。”其他人都低着头沉默,似乎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拓跋野怒极,“孤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孤现在是一国之君,今日下午就对那个反贼发起进攻!就这么办,具体战术你们自己制定!” 第269章 速战速决 大楚皇宫中,林曦月坐在齐昊枫旁边,一起看从北境来的奏报。大殿中放着几盆冰块,将外头的暑气阻隔住,林曦月向来是最怕热的,早就换上了单层的衣裙,这才觉得好些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空调,夏天还真是有些不便利,不过好在这里没有前世生活得城市中那么热。尤其是早晚,很是凉爽,冰块砸成碎沫子,装在碗里,上面浇上酸梅糖浆、玫瑰酱、蜂蜜、还有切碎的山楂糕,搅拌均匀再吃,味道爽口又清新。林曦月坐在一旁“咯吱咯吱”的用小银匙吃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桌上那些奏报。 她时不时还愉快地点点头,楚祁夜看她吃得欢畅,也有些眼馋,“娘子说这是冰沙?果然形象,这东西看上去不错,我也想尝尝。” 林曦月笑眯眯地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啊” 楚祁夜乖乖地张开嘴巴,由她喂了一口,“唔,好吃,酸甜冰凉,细碎的冰入口即化,还有些颗粒的,咀嚼着口感也不错,好吃。” 从前他以大男子自居,从来不屑于这些零嘴吃食的,可是在与林曦月成婚之后就渐渐变了。她爱捣鼓这些吃食,他也变得愿意吃一些了。 大殿中安静清凉,宫人们都自觉守在外殿,不打扰帝后二人。林曦月招呼人进来,“沐风,再去制一碗冰沙拿过来,蜂蜜稍微多放些,不要酸梅酱,换成那熬烂的甜绿豆。” 因为是夏季,夕凉殿小厨房常备着绿豆汤,夕凉殿上下都时不时喝上一碗祛暑。汤底的绿豆都是现成的,几乎都熬成了软烂的豆沙状。沐风知道这大概是陛下要吃的,笑着应了,赶忙到小厨房去准备。 楚祁夜不惯吃太酸,这个习惯一直都没变过。他笑着说,“还是娘子最心疼我,知道我不爱吃酸的。”浇上绿豆沙应该也很好吃吧? 林曦月笑道,“这一点我可忘不了,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船上放着酸海棠果子,你看我吃,自己也眼馋吃了一颗,结果酸的猛灌茶水。” 想到在通州初识的那些趣事,夫妻两人相视而笑。他好笑地叹道,“说起那一次,你其实就已经怀疑我的身份来历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沐风端了一碗冰沙上来,又退了出去。楚祁夜端起碗来吃着,“嗯,果然是好吃,比你面前这一碗更合我的口味。” 林曦月点了点桌上那些奏疏,“公子爷,咱们也别只顾着好吃哇,还有这么多东西都没处理呢,你难道还想到晚上在熬眼?” 楚祁夜含了一大口冰沙,翻翻桌上的那些东西,有北境那边来的奏报,手下人送来的密报,还有大臣们上的各种折子。 “最近没什么大事,这些奏折就是过一遍,批了就是,密报已经看过了,除了南部上虞国调兵的那些事,剩下就是北境的事了。” 林曦月拿起一封密奏翻看着,“北境那边的事情,总算是顺着咱们的布置发展着,拓跋目和拓跋野现在已经全面对上了,双方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他们乱起来,既是拖延了时间,又让北境彼此内耗,解决了咱们的后顾之忧,还有机会瓦解北境与上虞国的同盟。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楚祁夜颔首道,“北境这边大势已去,加上这封信路途上的时间,北境王都外的大战应该已经开始打了,咱们不用再把注意力太多放在那边了,重点是这里。” 他手指在桌上的地图虚画了个圈,将汝城附近区域划了出来,“主要是这里,齐钰虽然在东南部增兵,营造出剑拔弩张的气氛,可是他的目的却是在这里。与汝城相对的是上虞国宋城,那里原本就有十万守军,就算不用调兵,也够了。” 林曦月叹了口气,“他这个计划,应该早就开始谋划了吧,还真是处心积虑。汝城是以温泉闻名的城池,又是中部枢纽,这里商业发达,上虞皇还真是会选地方。” 楚祁夜嘲讽地说,“可不是么,这一次他明面上说是与北境结盟,实际上还是想利用北境,让北境来试刀,转移咱们的注意力。这样他就好从中路,直接挥兵进攻汝城。” 大楚汝城只有不到五万守军,若是遭遇上虞国十万大军奇袭,那汝城必然危矣。林曦月想了想,“你既然早就想到,汝城那边你也安排好了吧?” 楚祁夜“咯吱咯吱”咬着冰粒子,“嗯,已经秘密调派了两万人去守着,这是机密中的机密,我让卫三去办的,那两万人让雷霆带着。” 她轻笑出声,“雷霆么?这些年他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将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说到雷霆,林曦月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北境一战中,那个稍显青涩的小将,当时楚祁夜出手还救了他一命。那之后,雷霆就对楚祁夜崇拜的不得了,用前世那个世界的词汇来讲就是“脑残粉”。后来,雷霆非要拜周煜为师父,周煜怎么赶他都赶不走,也就默认了。 不过楚祁夜对于时间流逝,却有别的想法,“可不是么,时间过得真快,咱们儿子再过三两年也能上马打仗了。” 林曦月无奈,这人是有多着急让儿子能早点独挡一面啊? 楚祁夜指着地图南部说,“齐钰大概也知道北境那边的纷乱了,他应该会将开战时间延期,未免齐钰插手北境之事,咱们那边也要帮着拓跋目速战速决。” 林曦月沉吟道,“好,我也会让风华楼那边盯着的。” 上虞国皇宫御书房内,就远没有那种岁月静好的氛围了,齐钰收到北境来的消息,对拓跋野简直是失望透顶。他原以为拓跋野至少还能在北方将大楚的视线拖上一拖,没想到这么快就内讧起来。 周尚书觑着齐钰黑沉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息怒,就算没有北境,以我国的实力,也足以与大楚相抗。” 齐钰放下密奏,“朕没有生气,朕只是在想,拓跋野是怎么得罪了楚祁夜,让他这么快就在北境做手脚。” 他虽然有些失望,可还不至于乱了方寸,这十年来,上虞国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没有要全然指望一个北部小国。 周尚书不解地说,“得罪楚皇?这是从何说起。陛下的意思是说,北境这次内乱,楚皇是站在恭王拓跋目身后的那人?” 齐钰冷然道,“大楚虽然已经知道两国联姻的事,可是一切总要师出有名,北境与大楚之间可以说是血海深仇。楚祁夜手中要没什么把柄的话,那北境恭王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跟拓跋野作对?” 周尚书推测道,“为求上位,恭王投靠了大楚,也不无可能。” “没这么简单,北境恭王,多年来一直得五大部族拥戴,可是他一直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此人并不简单。与大楚这个仇人合作,他就不怕自己底下那些部族首领会反对么?” 能在这种非常时刻起兵造反,说不定是被逼无奈了。齐钰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点什么,“派人去莫有镇周围,查查拓跋野有没有对大楚使节团做什么事,还有,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拓跋目底下那些部族首领。” 周尚书了然道,“皇上是想帮拓跋野一把么,拓跋目投靠大楚的消息传出去,他底下那些部族很可能会离心。一盘散沙,不战自败。” “嗯,先这样吧,你去吩咐下去。” 齐钰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雕花,他是在赌,但愿还来得及。他不介意帮拓跋野一把,不过,就连他也不能确定,拓跋野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五天后北境王都外,双方大军已经对峙多日。恭王大军也只有过三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双方攻守,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恭王大军军营中,夜已经深了,拓跋目还坐在研究攻城之策。一个穿灰色衣服的男子,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恭王大帐。 此人正是大楚与恭王的联络人小贾,拓跋目身边的侍卫横刀站起,“放肆,不经过通报你就闯进来,懂得什么是规矩么!” 拓跋目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着血丝,“这是本王的人,本王还有事要谈,你们几个出去守着。” 大帐中只剩下两个人,安静的落针可闻,“贾先生有什么事。” 小贾在一旁自顾自地坐下,“就是我那边碰巧截获了几封上虞国传来的密信,分别是寄给你手下那几位部族首领的,我拿了一封过来,想请您过目。”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两根手指头夹着,稍微在空中一挥一送,那封信就稳稳地落在拓跋目面前。拓跋目看了小贾一眼,这才低头拆开信封,他拿着信纸,越看脸色越不好。 “这些东西是从上虞国来的么?” 信里面的内容让拓跋目惊心,上面写着是他勾结大楚,与大楚合作,妄图动摇北境的根基。桩桩件件,虽然不尽属实,可是大楚与北境关系敏感,信上的这些内容,难免会让那些族长心生不满。 小贾戏谑地说“所以才让王爷加快进度,速战速决,拦的住一次,还能拦的住多少次?” 第270章 贾先生是谁 只有成了北境王,才能堵住这些流言,拓跋目明白小贾的意思,“半个月,本王要在半个月之内拿下王都。”他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小贾颔首笑道,“王爷雄心壮志,在下佩服,这段时间之内,贾某一定保证,那些诽谤污蔑之语不会到达那些首领的手中。” 当天夜里,恭王军中就召开了会议,各部族首领群情激愤,迫不及待地要攻入王城,拨乱返正。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恭王军就在王城外叫阵,直接发起了猛烈地进攻。投石、火攻……层出不穷,箭如雨下,一波人倒下去,另一批很快就顶上,喊杀声四起,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 城墙内外一片紧张局势,可是王城中却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各家商铺也没有关门。想来也是,又不是外族入侵,不过是王族两家打架而已,无论谁输谁赢,对王城百姓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打了几天之后,深夜里一到火光几乎照亮了王都正片天空,伴随着轰隆的巨响,所有百姓都被吵醒了。大家纷纷走出家门观看,就看见一道带着尾巴的巨石,燃烧着翻滚着,落在王宫方向。 第二天,流言就在市井中传开了,说是王上的听政殿被烧了个干净,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扑救。北境信奉天神,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天火就是天神降罪,如今天火烧掉了听政殿,这是什么指示? 再加上之前连日来恭王大军在城外的喊话,百姓们心中不由都开始偏向于恭王,他们只愿平平安安的活着,没人想在战火中流离失所。 渐渐的就连拓跋野麾下那些疲惫不堪的部族也开始动摇了。等拓跋野察觉到的时候,流言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他虽然下令在军中要求,不能乱传,还辟谣说天火只是碰巧落下的陨石而已。 可是,有关王上逆天而行的传言早就扩散开来,军心已经涣散。忽然就在某一天深夜,有三个部族首领,带着他们的族人离开,回自己的属地去了。除了出于对天火的敬畏之外,他们也不想让自己族中青壮年大好男儿,为了皇族权位争斗而牺牲性命。失去了三个部族的扶持,拓跋野那边的形势急转直下。 这场战争前后历时二十天,终于以拓跋野战败为结果,宣告结束。 拓跋目入城受到了百姓的拥戴,拓跋野性情刚烈不屈,自知大势已去,在拓跋目入城之时持刀亲手杀了自己所有的妻妾和女儿。 理由是不愿让他们受辱,其实北境人不像中原人那样,没有太重从一而终的思想。可是拓跋野却不愿将自己的妻女留给后来者,委实是下手狠辣,然后在他自己站在听政殿的废墟之上,引刀自尽。 拓跋目带兵入宫之后,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哀叹不已,他让宫人将死者好生装殓。分别以北境帝王之礼和后妃之礼,风光大葬。北境百姓都叹新皇好德行,是个仁义之主。 先王拓跋野葬礼之后,拓跋目登基为北境王,下令举国哀悼,并昭告天下,此后十年,北境国以休养生息为主,新皇减轻赋税徭役,助百姓安居乐业。 拓跋目进入王廷之后,想到之前的天火,心中有个疑团,不知道那是天象巧合,还是人为制造?他就派人去寻找小贾的踪迹,哪儿还能找的到人?那位贾先生早就已经在回楚京的路上了。 大楚太乙城中,一行人骑着马缓缓而行,这些人每一个都气度不凡的样子,让那些路过的闺秀都不由停下来多瞅几眼。 在最前面并肩而行的是两位俊秀公子,一个气质高雅清俊,另一个则风流艳丽。北方民风相对开放,有几个姑娘甚至故意停下来盯着他们俩看,还交头接耳的说上几句,再红着脸清脆地笑两声。 右边那个模样风流的公子,一身红衣,骑在马背上挥一挥扇子,冲那几位姑娘微微一笑。更引来了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左边那位公子无奈又宠溺地说,“夕瑶别闹了,人家姑娘要是真看上你了,那可怎么才好。” 右边那位,优雅适意地挥了两下扇子,恰是一个翩翩美少年的姿态,动作熟练的不得了。“我说小贾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婚之前喜欢本公子的女子就不少了么?” 这两人正是凤夕瑶和楚祁云夫妇,他们刚从北境王都回来,而一直给拓跋目出谋划策的,正是易容后的楚祁云。 楚祁云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活儿之后,凤夕瑶比他还高兴,她可是很久都没练手了。林曦月也同意凤夕瑶跟着同去,这一路上凤夕瑶这个副楼主也能动用风华楼的影子,沿路辅助。 所以这次的行动,除了楚祁夜派去的那些暗卫之外,还有风华楼的人帮助成事。凤夕瑶对易容术并不精通,只是略微能做一点而已。这次“小贾”的易容,就是凤夕瑶亲自动手弄的。 她也是颇得乐趣,该办的事情一样没耽搁,自己还觉得好玩。至于那场及时的天火,其实也是凤夕瑶让风华楼的机关能手,根据天时地利之便人为制造的。 进入大楚境内之后,他们就摘掉了易容,以本来面目示人。只不过,凤夕瑶在外行走爱穿男装罢了。她又风度翩翩地冲路边的少女浅笑,回头看楚祁云板起脸孔,就笑着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闹着玩的,不会真的逗引人家姑娘的,放心吧。” 她扯着缰绳,低头喃喃自语,“连女人的醋都吃,小气鬼!” 楚祁云其实听见了她在念叨什么,好笑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成婚多年,她还是那样孩子气,忘不了过去爱扮成公子模样,拈花惹草的淘气习性。就连在京城瑞亲王府日常生活,凤夕瑶都经常冒出各种古怪主意,带着他们儿子上房揭瓦,玩出各种花样来。楚祁云常常有一种错觉,自己家里其实有两个孩子。 他们要在太乙城住一晚,到了驿馆,凤夕瑶自己就要跳下马,楚祁云眼疾手快地伸手在自己马背上一撑,轻巧里落在凤夕瑶马前。 然后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他这才喘了口气,后怕不已地在她耳边低声埋怨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怎能那样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前你不坐马车,我也由着你了,可你自己也要注意些啊,都生过一个孩子了,不知道如何保重自己么?” 包括出来迎接的驿馆官员在内,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凤夕瑶环顾一周,大窘,“快点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楚祁云抱着她不撒手,“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抱自己的娘子,谁敢说什么?”他声音不高不低,也足够让身边那些人听见。 大家都是低头微笑,表达自己的确没有任何意见。 凤夕瑶此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之前本来还不知道,到了北境之后,有一次凤夕瑶晨起恶心,她自己倒不觉得什么,还是楚祁云敏感些,叫了可信的大夫过来瞧,这才知道已经有孕。 楚祁云后悔之前同意她跟着来,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打包送回去吧?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才最放心。所以凤夕瑶也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北境的事情告一段落。 从北境回来一路上凤夕瑶都坐在马车里,她直嚷嚷着难受,楚祁云没办法,再加上胎像稳固并无大碍。他只好允许她在太乙城外下了马车,骑马入城,反正城中不能纵马奔驰,缓缓而行也无不可。 楚祁云表情轻松愉快地抱着自家娘子进驿馆后院,房间早就提前收拾好了,他也没忘了教育凤夕瑶,“不能跑,不能跳……” 进了房间关上门,他小心翼翼将凤夕瑶放在床上,摸了摸褥子的厚度,很软和,他满意地点点头。 凤夕瑶早就被他的“保胎经”念得不耐烦了,“我没那么娇贵的, 咱们孩子也是个皮实孩子,又很乖,他都不闹我,你看我这次有孕都不怎么恶心,食欲也挺好,你就别叨叨了啊!” 楚祁云坐在一旁,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认真地说,“不只是孩子,我更在乎的是你,你腹中孩子养好了,你身子养好了,这样生产的时候,你才能少受点苦,不然我会心疼。你乖乖的,别让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好不好。” 打从认识楚祁云之后,一向大喇喇的凤夕瑶,偏就是对他这个温和柔情的模样没辙,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凤夕瑶就会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就是辜负了他一片真心,简直是不知好歹的千古罪人。 凤夕瑶立刻就投降了,她语调柔软了几分,脸红红的垂眸道,“嗯,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跑,不跳,不莽撞行事。” 楚祁云这才满意地放开她的手,“我让人打些热水,我帮你擦洗一番,你好好睡一觉,这一路上你也累着了。” 凤夕瑶乖乖点头,“嗯。” 第271章 太乙城半日闲 凤夕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不确定地说,“楚祁云,刚才在外面我的身份可是男人吧?你……你就这么抱着我进来,没看见驿馆里面那些人脸色都不对吗!” 她也是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个问题,楚祁云想到刚才看到驿馆官员的脸色,也失笑出声,“哈哈哈,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就觉得他们脸色怪怪的,还不敢看过来,放心吧,他们不敢议论什么的。” 堂堂瑞亲王爷出门办差,还带了个男宠在身边,难怪他这么多年都不纳妾啊!凤夕瑶一想到别人有可能会这么议论,她就气的捶床,“本公子的一世英名啊,都被你毁了!不行,你去弄几套女装来,本公子明天今天下午就要换回女装!” “嗯……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还是照娘子说的办。只要娘子高兴就好。”楚祁云扭过头去,掩住自己奸计得逞的笑容。 其实进入大楚境内之后,楚祁云就想让凤夕瑶换上女装了,可是她偏不同意,就要以风流美少年的形象骑马入城。这下好了,她换上女装之后,就没办法沿路给姑娘们施展风流姿态了。 连女人的醋都要吃,楚祁云心里实在是很无奈。 驿馆里没有使唤婢女,楚祁云他们住的这个院子也不允许人随便进入。所以只让驿馆里的小厮打了热水放在院子外面,再由侍卫拿进来。侍卫在门外敲了三下,“王爷,热水拿来了。” 楚祁云掩住内室的帘子,这才出来开门,“嗯,你下去吧,大家一路上都辛苦了,让厨房张罗点饭食,捡几样清淡的拿来。” 他吩咐完之后,端着铜盆进来。毕竟是瑞亲王爷下榻,那些人都不敢马虎敷衍。簇新的面巾、香胰子都一并准备好了拿来,就连铜盆,里里外外都刷的干干净净。 楚祁云端着东西进了里间,在盆里拧了面巾,走到床边俯下身,给凤夕瑶先擦脸。细致地擦了三遍之后,他又拧了面巾,坐在床边,一手拿起她的手,每个指头都细细擦拭。 凤夕瑶脸红红地享受着他的服侍,“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 楚祁云专注地帮她擦洗着,“乖乖躺好,你需要休息。” 帮她擦完之后,楚祁云直接就着那盆水洗了两把脸,他擦干净脸把铜盆端出门外,交给守着的侍卫,“去打听打听,太乙城什么地方有买女装的,本王下午要跟王妃出去逛街。” “是。”那侍卫答应了,快速离去。 楚祁云回房间,脱了靴子上床抱着她躺下,“也不能一味睡觉,免得夜里走了困睡不着,我陪着你睡上半个时辰,起来用些饭菜。” 凤夕瑶闭着眼睛,含糊地说,“嗯,快点睡吧。” 孕妇总是比寻常人更容易犯困些,楚祁云还是不敢由着她一直睡着,就摇着她醒来,“醒醒,你先穿衣裳,我去让他们拿饭菜过来。” 凤夕瑶睡眼惺忪,微笑地看着他,“嗯,咱们孩儿也肚子饿了。” 楚祁云听她这么说,心中欢喜,三两步就到门口,“来人,去把准备好的饭菜端来,再沏壶茶过来。” 饭菜都是准备好的, 没过多久侍卫就端了一个托盘进来,凤夕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子那等着了。 这些饭菜也是下了功夫的,算不上奢华,可也勉强称得上是精致。羊肚菌蒸蛋羹、枸杞芽儿拌山菜、清汤狮子头、糟鹅掌,还有米饭和粥。蛋羹嫩嫩的,枸杞芽用调味汁拌的酸酸甜甜,都合了凤夕瑶的胃口。 凤夕瑶吃得欢畅,“天热的时候,就要吃这些少油腻的,嗯,好吃,这个也好吃,你也多吃点,别总是给我布菜啊。” 不同于上次有孕总是恶心想吐,这次凤夕瑶到现在还没什么明显不适应。吃饭的胃口也很好,她吃了一碗饭,愉快地拍拍依旧平坦的肚子,“真是个乖孩子啊,让为娘不用那么辛苦,乖孩子,哈哈哈。” 楚祁云无奈地抓住她的手,“吃饱了歇息片刻,咱们去街上逛逛。” 凤夕瑶这下彻底来了精神,“逛街吗?太好了,走吧。” 太乙城最大的成衣坊似锦楼,老板热络地招呼着客人,“哎,两位公子里面请,两位要看点儿什么,来人,快给客人上茶!” 似锦楼章老板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他已经看到这两位公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随从了,可见这两位可是上门的大买卖。 楚祁云和善地笑着说,“我们是来买女装的。” 章老板眼睛一转就看出楚祁云身边那位是个女子,别说,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为俊秀公子!这几年来,大楚女子出行着男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了,据说还是皇后娘娘掀起的风潮呢。章老板开门做生意,也见过不少穿着男装的女子,却都没眼前这位扮上去更像男儿。 “哦哦,女装啊,二位里面请。”章老板引着他们进到里头,整间房子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女装。“两位请慢慢挑选。” 楚祁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粗略扫了几眼,“还有别的么。” 章老板一愣,里面咧着嘴笑道,“有,有,两位贵客果然眼光不一般,是小老儿眼拙了,还有几件衣裳,在二楼,请二位随我来。” 章老板推开一间房子,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房间里的两个大柜子。“这些就是小店最好的衣裳了,只是这面料和绣工都不一般,造价太高,所以买的人也少。” 凤夕瑶眼睛亮了亮,“这件还不错。” 她指着一件水红色齐胸襦裙,上面是绣着合欢花的锦缎坎肩,胸前坠着长长的飘带,飘带头上用小珍珠绣出合欢花的图案。 楚祁云顺着她所指看了看,“是很好看,你穿一定好。” 他又点了点另一件月白色绣蓝色蝴蝶的衣裙,“这个也不错。” 凤夕瑶点头,“嗯,一个浓烈,一个清淡,挺好的,就这些吧。” 章老板仿佛看到了银票扑面而来,他点头哈腰,小胡子微微颤着说,“二位真是好眼光,这些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了,这件红色裙子的面料来自西域,凉爽轻盈却不会透光,走起路来风动裙飘,甚是婉约。这上头的珠绣也是最好的绣娘做成的。” 他又指着另外一件,“还有这件月白色的,您看,这蝴蝶穿花的花蕊上头,可都是上好的青金石,面料柔软,配得上这位贵客的身份。” 因为拿不准两个客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所以章老板才用“贵客”这个词来指代,不偏不失。 楚祁云用手比了比尺寸,“嗯,大小应该也合适,直接包起来吧。” 章老板喜不自胜地比了两根手指头,“一共三百两银子,您二位慧眼识珠,这两件衣服小老儿也不敢赚什么,就是收个本儿。” 凤夕瑶笑道,“这两件衣裳也只是勉强入眼罢了,我们不过是出门在外,临时买来凑合凑合而已,老板这两件衣裳值不值三百两您心里清楚。当真是给我们便宜了么?你说话可得靠谱点。”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可是章老板却觉得他们不好惹。他刚才就是看这两个是外地人,穿戴举止又不凡,所以才把价格给的高了些。衣裳的确是不错的,可是价格给的不实在,也是真的。 章老板陪着笑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心虚的。“看您说的,要不然您给开个价儿?” 凤夕瑶一挥扇子,“西域的飞霞纱,江南的梦云绫,面料、绣工,还有上面配的东西都还不错,嗯,那就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除去店面和雇伙计的银钱,您还有赚头,而且还不少。” 章老板瞠目结舌,这位姑娘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衣服的面料说的一清二楚?而且还能确定地说出,这个价格卖,他还有得赚。要不是这两位是真的打算买衣裳,他会以为是同行来砸场子的。 直接被砍掉了一半,章老板心疼不已,“贵客这是说笑了。” 楚祁云皱了皱眉,“老板如果不想卖,给句痛快话,我们这就走。” 章老板急忙说,“哪里,哪里,好不容易遇到能懂这两件衣服价值的贵客,就算是折价也要卖啊。” 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是足够寻常百姓家几年的嚼用了,这样的衣服在太乙城要卖出去也不容易。章老板要是能卖出去的话,他当然不希望压货了。章老板亲自将那两件裙子包了起来,似锦楼的包装是他们家特有的,用印着似锦楼三个字的月白锦缎制成的布包。然后再用水蓝色丝带捆扎起来,打出一个好看的花结。 章老板接过两张银票,笑得眉不见眼,凤夕瑶说的没错,卖了这两套衣裳,似锦楼今天关门都可以了。他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外,不忘热情地招呼着,“慢走啊,您二位慢走,有什么需要,遣底下人过来跟小老儿说一声,我亲自备了东西送到府上便可!” 凤夕瑶背着手走在前面,看到市井上那些有趣的小玩具就买上几样,东西都有身后那些侍卫拿着。“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孩子们玩。” 第272章 上赶着卖身的姑娘 什么整个竹根挖出来的盒子、绣花羊皮缝制的蹴鞠……一路买过去,都是宫里寻不到的小玩意,凤夕瑶又看上了一个木头雕花的弹弓,弹弓还搭配了几样用各色花草汁子染色的弹丸,一整套放在盒子里,看上去还蛮好看。 她拿起弹弓比划比划,“不错,这木头韧性还挺好的。” 她把弹弓放回去,“老板,这种弹弓还有一样的吗,我要四个。” 老板高兴的眉不见眼,“有的有的,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出来。” 楚祁云无奈,“那几个小子整天商量着上房揭瓦,你还给他们买这个?” 凤夕瑶笑道,“横竖也是要捣乱的,多一个弹弓也没什么。” 楚祁云失笑,“说起来倒也是,不过好在启儿现在大了,将他们几个小猴子能管着些,不然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新花样呢。” 凤夕瑶瞥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启儿管着他们?启儿那叫军师,那几个孩子做坏事,哪次不是启儿事前负责出谋划策,事后负责给大家断后销赃?那才是真的厉害,捣蛋鬼中的极品。” 楚祁云掩着嘴轻笑出声,“叫你说的,启儿倒像是土匪头子,咱们儿子就是他领着的小土匪。” 往前走着,眼看就过了市肆那条街,凤夕瑶忽然停下了说笑,看着拐角处的角落。“你看那姑娘,似乎是个卖身葬母的。” 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后背挺直地跪在那里,面色蜡黄,身架子也是瘦骨伶仃的。只是个容貌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十两银子的卖身钱,买个使唤丫头回去,这也太贵了。所以围观的人多,却没人要买。 楚祁云少年时候跟着兄长流离在外,见惯了人间疾苦,这种情形早就是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嗯,娘子想帮她?” 凤夕瑶笑叹道,“见多了这种情形,其中也不乏有骗子,我心肠早就硬了,只是看到这姑娘的遭遇,有些不忍。” 那位卖身葬母的姑娘跪在地上,面前的地上写着几行字,大略内容是:她的母亲是相邻县城富户的外室,多年来连妾室的名分也没有,被扔在别院里,她父亲也是偶尔才来看她们母女。 半个月前,姑娘的父亲暴毙身亡,这对无名无份的母女,就被正房夫人带着几个小妾给赶了出去。她们靠着典当首饰才到了太乙城,想来太乙城投亲,奈何那位亲戚早就没了踪影。 这姑娘的母亲原本就心中忧郁愤恨,再加上一路风餐露宿、长途颠簸,到达太乙城之后她的母亲很快一病不起。 之前住在客栈,还要给母亲买药,盘缠很快用尽。这姑娘走投无路,就连安葬母亲的钱都没有。所以在闹市中跪求,卖身葬母。 楚祁云知道凤夕瑶想到了往事,他安慰地搂了搂她的肩膀,“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有我们的孩子,岳父大人对你也一直是疼爱的。” 凤夕瑶抬眼一笑,“嗯,比起这位姑娘,我实在幸运太多了。” 楚祁云让她稍候,自己穿过围观人群,抛下二十两银子,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那姑娘却向前一扑,牵住了楚祁云的袍子下摆,“公子请稍等,等奴婢安顿了娘亲之后,再跟您一同走。” 楚祁云回头看着她,眉眼间有些不耐烦,“我不是买你的,只是碰巧遇到而已,这些钱安葬令慈之后,剩下的也足够你在城中做点小买卖。”他说完就往前走,再不看那个姑娘。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停在一个点心摊子前面,凤夕瑶挑了几样,“红豆的、香芋的、这个,还有这个,每样来五块,每种都单独拿出来一块包着,袋子敞着口,我要边走边吃。” 趁着老板包点心的时候,凤夕瑶袖着手说,“刚才你英雄救美,人家姑娘是不是想来个以身相许?嗯?” 楚祁云笑道,“怎么,你吃味了,让我闻闻,果然好大的酸味。” 凤夕瑶白了他一眼,“京城那些莺莺燕燕,名门淑女们给你抛媚眼,我都没吃醋,到这里怎么会吃醋?你可别小瞧了本公子。” 明明吃醋了还不承认,楚祁云笑着,并不说破。凤夕瑶把那大包点心递给身后的侍卫,“给你们的,回去你们一起吃。” 在外面不好称王妃,那侍卫只好说一声,“属下谢主子赏赐。” 凤夕瑶拿着自己那一小包点心在前面走,留着开口,方便随时取食。她拈出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嗯,红豆沙弄的很细,还兑了牛乳进去,好吃,就是不配着茶水,会觉得有一点太甜了。” 她把纸袋子举到楚祁云面前,“你要吃点么,挺好吃的。” 楚祁云点头,“好。”他却没有自己伸手去拿,而是低头将凤夕瑶手中剩下的那半块红豆糕吃了。“嗯,很香甜。” 手指头还沾着他嘴唇温热的触感,凤夕瑶缩回了手说,“你,你就不怕让人家看到了笑话?我现在可是男人的打扮!” 楚祁云笑道,“反正路人都不认识咱们,无需在意他们的眼光,被陌生人当作断袖我是不怕的,难道凤公子介意么?” 凤夕瑶梗着脖子说,“我也不在乎!”爱咋咋地吧!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着点心,走了一会儿两人都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凤夕瑶头也不回的说,“不用看就知道,是刚才那位姑娘。” 打扮成普通家丁模样的护卫上前几步,低声询问道,“卖身葬母的那位姑娘从刚才起就跟着咱们了,要不要属下去处理。” 楚祁云无奈地笑着看凤夕瑶,她却站到一边去了,“随你。” 他转而跟侍卫说,“过去告诉她,不要再跟来了。” 侍卫受命转身,还没等走过去,那姑娘忽然向这边跑过来,扑通一声在楚祁云脚下跪倒,“公子,奴婢名叫红玉,求公子收下我吧,红玉无处可去,甘心此生侍奉公子,为奴为婢都可以,绝无怨言。” 楚祁云又掏出五两银子让身边侍卫交给她,“加上之前的,足够你在太乙城租一处民居,经营小本生意养活自己了。太乙城如今不在前线,平安富足,只要你勤劳,总有立足之处。” 红玉愣住了,她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刚才在纷纷攘攘看热闹的人群中,这位公子忽然出现,高贵的就像天人那样。 哪怕没有名分,像她娘亲一样,她也愿意跟着这位公子!而且,她从小就没学过什么,琴棋书画一样不会。跟随母亲,被父亲养在别院里又有下人服侍着。故而,她也做不来家务活。 她明白自己的水平,没有色,没有艺,更不能吃苦干活儿,这让她要怎么活着?她要抱紧了这棵大树,看这位公子,生的品貌风流,又出手阔绰,必然是出身不凡,跟着他定然能过上好日子! 她眼中忽而滚下泪来,“红玉已经无处可去,公子既然买了我,帮我安葬母亲,就是我的大恩人,红玉没什么可以报答,也只好以身相许。” 凤夕瑶在一旁看戏,“好一个没什么可报答,只能以身相许。” 红玉姑娘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略带羞涩地说,“而且,而且,红玉从刚才见到公子,就对公子一见倾心,哪怕是在公子府中做一个丫鬟,能日日看见公子,红玉也心满意足了。” 凤夕瑶看着看着,就不能淡定了,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公然当着她面前勾搭她的男人?是当她是死的吗?不过她忘了自己现在是男装。 这样一场好戏,当然很快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大家都指指点点的。只当是这姑娘可怜,被这几个公子欺负了。红玉明显是故意当众这么做的,好让楚祁云下不了台,将她给收了。可是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道德绑架,可算是找错了对象。 楚祁云这下彻底没了耐性,他冷着脸说,“姑娘卖身若是为了安葬母亲,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银两,既然达成了目的,由何必非要强买强卖?还是说姑娘的本意不在于葬母?若是你想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个去处,那么抱歉,我府中没有能给你的空缺。” 红玉主动贴上去,还被当众拒绝,围观百姓这下明白过来,人群中也有几个刚才亲眼见到实情的,都指点着,无不是在议论这姑娘太贪心,人家公子好心资助,反而被她给缠上了。 红玉脸色臊的通红,尴尬地跪在那,低着头不敢看人。凤夕瑶对这姑娘的同情也已经消磨殆尽,听楚祁云这么一通排头下去,她心气儿也顺了,她给他一个赞同的微笑。 她走到红玉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卖身葬母?我一直以为姑娘家卖身都是不得已的苦痛事,没想到你都有银子葬母了,还非要卖身给我家夫君,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众人哗然,细看之下,这一位公子可不是女子扮成的么!原来人家正主儿还在旁边那!红玉猛地抬起头,“您……您是夫人?” 凤夕瑶笑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尊称,我夫君没哄骗你,我家里就算是外院扫洒的末等丫头,也是平头正脸心思纯净的,你,不行。” 第273章 红玉画皮 这话很明显是在说红玉姑娘既无相貌又无德行,就连做粗使丫头都不配。红玉跪在那说不出话来,垂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凤夕瑶这才浅笑着看向楚祁云,“夫君?咱们回去吧。” 她这声“夫君”唤的甜腻腻,楚祁云咳嗽了一声,“好,咱们走。” 他不落痕迹地看一眼身后几名侍卫,然后带着凤夕瑶穿过围观人群离开。红玉姑娘跪在那,羞耻地几乎咬破了嘴唇。没有女人遭到这样的羞辱,还能淡定的。她猛地站起身,与方才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大不相同,狠狠瞪了一眼围观的人。 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拍了拍自己沾染尘土的衣裳。两位跟在楚祁云身边的“家丁”还站在人群外面,她视线扫到那两人,知道人家是阻止她继续跟上去。这才不甘心地咬住唇角,转身离去了。 凤夕瑶回到驿馆之后,马上换了刚买来的女装出来在驿馆院子里晃悠,头发也梳成已婚妇人的式样。还“碰巧”让驿馆里的人瞧见,驿馆上下都惊呆了。 驿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跑过来跪下说,“下臣有眼无珠,没认出王妃,请王妃恕罪!” 他虽然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任职,可也对“瑞亲王对王妃深情不移”这件美谈有所耳闻。王爷能对这位夫人那样体贴周到,事必躬亲的照顾着,这位若不是王妃,还能是哪个? 凤夕瑶笑了笑,“方便行走才扮成男装,不能怪你。” 她在前院悠哉游哉转了一圈,闹得那些小厮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凤夕瑶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会拘束了人家,只好重新回自己院子去。 楚祁云正坐在院子一张躺椅上看书,他听到凤夕瑶进来的动静,笑着抬眼看她,“穿回女装出去显摆正头夫人的威风了?” 凤夕瑶撇撇嘴,拿起一旁小桌上的半杯茶水喝了,“只是为了本王妃的一世英名,免得传出去之后变成了,瑞亲王实际上喜欢的是男子,娶王妃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掩人耳目,这样我多没面子?” 原来她不是担心他被当作断袖,就知道是这样!楚祁云轻笑出声,她今天穿着那件月白色百碟穿花衣裙,发髻上坠着白玉珍珠步摇,娇媚中多了几分温婉。 他心中一荡,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另一手臂揽住她的纤腰,动作稳当地将人旋转身子,拉过来坐在自己膝头。 他双手将她虚虚环住,偏过头去在她耳边笑道,“娘子这下可算是安心了么?不用被人当咱们是假恩爱。” 凤夕瑶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嗯,总算是放心了。我可不想看到有关咱们俩传言的新版本。” 她又在他腿上挪了挪,想去拿桌子切开的石榴,楚祁云拿了一块石榴给她,无奈地笑着说,“娘子要继续这样动,我就头疼了。这一两个月若是这心头火把持不住,却又碰不得,这可不是熬人么?” 凤夕瑶刚掰下几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丢入口中,听楚祁云这么说,差点呛住。“你!青天白日的,让人听见了丢不丢人!”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敢继续在他腿上坐着,挣扎着起身,在旁边的藤椅上头坐了继续吃石榴。“这石榴看上去不算火红,可味道却甜得很,籽又大,你也吃点。” 楚祁云颔首道,“这石榴可是太乙城的特产,从前我跟着大哥在北边生活的时候,没少买来吃。你若是喜欢,明日离开带一筐子走就行,这东西耐储存,不容易坏的。” 凤夕瑶不停地掰着石榴,“唔,是么?不容易坏的话,就能多买点,回去给曦月当礼物好了。” 楚祁云看她吃得香甜,不由也拿起一块掰着吃,“有些北方人家将收获的石榴挂在屋檐下,外皮晾干了,里面的果子却还是水灵灵的。有时候甚至到入冬了还能吃到石榴。不过……你要带这个给皇嫂当礼物?每年都有上贡的石榴,可都是最好的。” 凤夕瑶不在意地摆摆手,“若说起缺什么,咱们住在京城中,这些东西是一样不缺的,重要的是心意,还有从这边带回去的新鲜劲。” 楚祁云笑道,“也是,那就再看看有什么别的果子,一并带回去吧,我记得这边有一种绿皮儿甜瓜也很美味。” “好啊,反正有马车,干脆让人去买农家采摘最新鲜的,左不过三两日咱们就能回楚京了,到时候分给大家,也算是农家野趣儿。” “成,照你说的办。”楚祁云答应着,立刻就吩咐手下人赶着马车出城去买。有驿馆那些干活的小厮指路,倒也不怕找不到地方。 入夜之后,凤夕瑶在楚祁云的连哄带劝之下,早早上床睡觉养胎。两人睡到半夜,忽然被院子里面的打斗声吵醒了。 两人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他们住的院子内外有侍卫轮番守着,根本不用担心闯入者。 楚祁云低声说,“你别起来,我出去看看就行了。” 她睡眼朦胧地“嗯”了一声,“听这个动静,大概还等不到你出去,就算是打完了。” 楚祁云不紧不慢地穿衣裳,等他开门出去,果然打斗声已经停了下来。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是驿长带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女子被两个侍卫用武器压制在院子中央,她梳着两根发辫,头发里编着粉紫色的珍珠,辫子角上还坠着几颗莲子大的珍珠。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明眸皓齿,是个娇艳美人。 那姑娘站在那,傲然抬着头,胸脯微微起伏着,就那样瞪着楚祁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驿馆长官带着人匆匆忙忙跑到楚祁云面前跪下,“有刺客入侵,是下官没有管理好驿馆的防卫,让王爷受惊,还请王爷恕罪!” 楚祁云淡淡地说,“太乙城多年太平,你也放松了警惕,实在是不应该。不过千防万防,也总是挡不住想进来的那些小耗子。念在你把这驿馆打理的还算不错,这次就先揭过不提。” 驿长磕头不迭,“是,是,下官一定好好整顿防卫,下官谢王爷宽恕之恩!” 楚祁云这才看向院子中间那位紫衣姑娘,“看你的打扮不像是中原人,莫非是西南来的客人?怎么,今日上午乔装易容接近本王不成,现在破罐子破摔,直接以本来面目闯进来么?”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红玉姑娘。” 紫衣女子脸色变了变,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咬着唇角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楚祁云说,“的确有个逃难至此的红玉姑娘,故事是真,可怜身世也是真,可惜人却不是真的。看到你当街卖身葬母的时候,起初我还并未在意,后来你追过来,行动举止,可一点不像是柔弱女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怎么就能知道我是假扮的?” “一开始我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你那样跟过来,甚至不惜哭求下跪,我就知道你有所图。所以,之后派人去查了查,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红玉姑娘,不过她本人……应该已经被你们杀了吧?” 她瞪着楚祁云,“你早就怀疑我,所以专门等我送上门来么?” 楚祁云也不看她,嘲讽一笑,“没错,你就算是为了雪耻,大概也不打算让我夫妇二人好过吧?” 因为怀疑了,凤夕瑶才会那样羞辱死缠烂打的“红玉姑娘”,说她是无姿色无德行。就是想让她羞愤之下,自己主动上门来找事。他们安排下人手,就等着这个女子上钩。 紫衣女子忽而咯咯笑出声来,声音清脆明亮,“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请君入瓮?瑞亲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聪明睿智,又生的俊逸非凡,就连我都想要了呢。” 楚祁云却不理睬她这句话,“南疆也想插手中原的争端么?” 紫衣女子一愣,“我一个小女子,哪儿知道什么。” 她娇媚一笑,冲楚祁云眨眨眼睛,“王爷准备拘着我带回京城么?小女子本人这样的容貌身段,您看着可还能满意?” 南疆女子跟中原的规矩不一样,她们能大胆的示爱。 楚祁云冷然道,“姑娘不用在我这下功夫,现在本王也没必要抓你,平白多带一个麻烦,你请回吧。不要再试探第二次,如若你再这样闯入,本王不保证这些侍卫还会留活口。” 能这样闯进来,说明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抓住。在未查明此女身份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动她会比较好。 紫衣女子嘟了嘟嘴巴,“走就走,不过这次试探的结果我很满意,本姑娘现在改变主意了,就选你了!记住了,我叫瑁沁。” 她说完就使出轻功越过院墙离开了,驿长忽然指着院子中间的地上,“王爷快看,那里有字迹显现出来了。” 院子中间青砖地上显出几个暗紫色的字:后会有期,瑁沁。 第274章 回京伴手礼 楚祁云皱了皱眉,瑁沁么?这个姓氏似乎是南疆某个大部族的姓氏,这件事还要回去再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说“就选你了”,没头没脑的是个什么意思。 他制止了那些侍卫,“你们都离远一点,南疆人最擅长制毒用毒,这些字迹赶紧清理了,先盖上土,然后再用水浇了铲走。” 驿长连忙应了,“王爷先去休息,下官盯着他们收拾。” 楚祁云点头,“辛苦大人了。” 他关门进了房间,就看见凤夕瑶趴在床上,脑袋从床帐中探出来,眨巴着一双水眸盯着他看。“早上那个非要卖身给你的姑娘,其实是披着别人皮子的美人儿?” 楚祁云脱了外衣上床,“你都听见了,只怕还是个难缠的,明日咱们出发回京城,一路上也要多注意些,免得一不小心着了道。” 凤夕瑶翻了个身,“这姑娘也是有趣,明明出身南疆的,她如果想对付咱们,怎么不用下毒这种简单又隐蔽的法子?非要自己大剌剌的闯进来,还不用乔装掩饰。” “她说是个试探,所以我还不能想明白她的来意,这件事,直觉上非同小可,还是早日回京,跟大哥大嫂商量再说,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瑞亲王夫妇就满载着一车新鲜瓜果离开驿馆,踏上了回楚京的路。三日后,他们就平安回到了京城,楚祁云先带着凤夕瑶回王府休息。 带回来的那些瓜果,还有些新鲜可口的野果子,都让人一并送进了宫里去。林曦月在夕凉殿院子里,亲自看那几筐果子,“还真是大丰收了啊,果子胜在新鲜,你们拿出一半来,分两份送到卫尚书府、丞相府去。剩下的留着咱们自己吃,哦,洗好了给乾仪宫也送点。” 晓风几个笑着应了,“是,奴婢这就每样洗一些来给主子尝新。等会儿就给两位殿下送去。” 切好的各色瓜果放在透明水晶盘子上端进来,水果下面还铺着一层晶莹的冰块。看上去煞是养眼,林曦月先捏了一颗半透明的樱桃吃了,“嗯,很甜。” 她看到另外一种小浆果,黑红色、鸡心形状,有些像桑葚,却不是桑葚,她拈起一颗,“这个……” 这种果子前世,她吃西点的时候,经常会吃到,叫覆盆子、树莓。来到这里之后,她还没有再见过这个果子,这还是头一回。 楚祁夜瞟了一眼,看到她面上的犹豫之色,只当她是不认得,他笑着拿了一颗吃掉,“这个你大概没见过吧,北地才长的一种水果,叫蛇果,据说这东西生长的附近容易遇到蛇。味道不错的,没有毒。” 原来这种水果在这里叫蛇果啊,还好她没说出自己记忆中的名称。林曦月笑着说,“看样子还怪可爱的,你从前吃过?” 楚祁夜笑了笑,说,“嗯,初到北方的时候,躲躲藏藏,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当没了,最初那十多天就是在山中吃这些果子过活。”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过去最为苦痛的那段经历。林曦月有些难过,转而笑着说,“柔软多汁,口味又酸甜适中,味道是还不错。不过这种果子似乎不能放太久,剩下的我让她们加糖做成果酱,搭配着冰沙吃,应该是很美味的。” 难熬的经历,回忆起来加点糖,变成别的形态,想想似乎还不错。 傍晚,瑞亲王夫妇入宫来,北境内战的结果早几天已经传到了楚京。所以楚祁云也只是简单汇报几句而已,他转而说起遇到的那个南疆女子。此人的疑点重重,实在让他不能安心。 楚祁云讲了经过之后说,“瑁沁,不知道是出自哪个部族的姓氏?”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楚祁夜说,“南疆最大的部族黑目族,递了帖子,要来楚京朝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收到帖子之后,林曦月就让人送来了黑目族的资料。黑目族是南疆最大的部族,如今已经取得了其他几个小部族的支持,大有称霸一方的趋势。如今西南也只有泊人一族,才有实力与他们分庭抗礼。 林曦月淡淡地说,“据我所知,黑目族首领一脉就是瑁姓氏。” 楚祁云皱眉,“那个瑁沁很可能就是黑目族出身?” 林曦月颔首,“嗯,昨天才传来的消息,不久前,上虞国也派了重臣亲自前往西南,行踪隐秘,似乎是去了黑目族所在区域。” 南疆那些部族的领地,人员固定、外交保守,他们警惕性很强,又擅长用毒。所以,林曦月从来不让风华楼影子轻易涉足进入那些村寨。 楚祁云推测道,“上虞国说不定明面上与北境联姻,私下里却暗自串联西南,借助他们的力量,让咱们措手不及。” “不无可能。”林曦月气定神闲地将剥的一小盘石榴籽递给楚祁夜。 楚祁夜淡淡地说,“西南那边我已经派人盯着,一时间他们也不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他们既然说要派人来谈,那就静观其变,看看黑目族人要做什么。不用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 正事说的差不多了,林曦月招手让婢女端来几碗打碎的水果冰沙,用杏色半透明的雕花琉璃碗盛着端上来,上面浇着暗紫色的果酱。 做果酱的时候,一大半放进石臼里杵碎研磨成浆状,入锅加一定比例的糖熬制,熬得粘稠之时,再加入之前留出来的那些果子。这样做出来的果酱里面还带着大颗粒果肉,口感极好。 凤夕瑶率先端起来吃了一大口,“哦!好吃,我在北境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这个了,真是凉爽,这上面浇的是什么?” 林曦月笑道,“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野果子,蛇果。” 凤夕瑶连连点头,“唔,好吃!” 楚祁云忍不住将她的碗抢了过来,“你不能吃这么多凉的,尝尝就行了。” 林曦月挑眉,“哦?看样子,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楚祁云笑着说,“可不是么,还未来得及跟皇嫂说,去北境找大夫看的,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月了。” 林曦月由衷高兴,“这可是好事,明儿我让人送些燕窝过去。” “谢皇嫂关怀。”楚祁云看自家夫人气鼓鼓地瞪他,只好求饶地说,“现在不一样,伤了身子可怎么办?等你出了月子,想吃什么咱们尽情吃,想玩什么我陪着你尽情玩,好不好啊?” 凤夕瑶这才勉强放下碗,“嗯,勉强同意,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用过了晚膳,楚祁云夫妻才出宫去,小两口坐的马车,为了减轻颠簸,特意铺了几层厚垫子。 凤夕瑶靠在他怀里,“咱们似乎忘了什么……有孕之后脑子真是不灵光,儿子还在乾仪宫,咱们也没去看看他。” 楚祁云勾了勾嘴角,“那小子没想着到夕凉殿见咱们,咱们当爹娘的还要反过去拜会他不成?不用管他了,如今他也大了,跟着启儿逸儿,也能好好学习,你就别操心了。” 凤夕瑶有些倦怠,“嗯,我困了,眯一会儿,到家了你叫我。” 夕凉殿中,林曦月让人煮了一壶花茶过来,除了晒干的金桂之外,里面还加了陈皮、豆蔻,味道清香宜人。她给楚祁夜倒了一杯,“晚膳后喝点这个,暖胃消食,还有安神之功效。” 楚祁夜端起来抿了一口,“黑目族要是想在咱们和上虞国之间选择一方站队,你怎么看?” 林曦月思量了片刻,“黑目族和南疆其他部族,能不能当用,这还是两说,不过现在至少确定,绝不能让齐钰如愿就是了。” 楚祁夜放下茶杯,“嗯,那就等人来了再观察一番吧。” 林曦月点头,“可惜现在情势不一般,黑目族和泊人之间似乎也有些嫌隙,也不好向瑶七打探消息。回头我也让人试试在南疆留意,看看能不能从周边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楚祁夜笑道,“左右也不用太担心,慢慢看着办吧。”如今最重要的、最直接的对手还是上虞国,在上虞国那边的一切安排,一直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的。 “嗯,北境的隐患已经彻底解决了,只要盯紧了上虞国的动向,就不怕他们再翻出什么花样来。” 北境新任王上拓跋目,登基之后就下令继续遵守与大楚签订的和平协约,愿保持友好、互通有无。而且经过了一场内战,北境更没有实力再与大楚为难。至于拓跋勇和上虞国和亲定下的盟约,先王拓跋勇自尽,就连出身上虞国的和硕公主也“自尽”了。 这份盟约在北境人看来已经是默认废除的,上虞皇齐钰原本还想帮拓跋野一把,没想到最终也无回天之力。 北境新王登基的消息传来,齐钰就知道盟约不能继续,也没再派大臣去北境询问此事后续。拓跋野胞妹、上虞国容妃拓跋樱,闻讯之后,顾不得在自己宫里哀悼兄长。 她先换了一身素服,就连头发上也无饰物,直接跪在了齐钰宫门外谢罪。齐钰听到宫人回禀之后,出来说,“这怪不得你,你放心,朕不会迁怒于你,你依然是容妃,回去吧。” 第275章 自请自婚 拓跋樱又一叩头,“臣妾兄长战败身死,和硕公主也自尽身亡,臣妾一介女流不懂政事,只是想着北境与上虞国之间的盟约可能是不可继续了,故而脱簪谢罪。” 齐钰漠然地看着她,“你看的倒是清楚,不过朕说过了,无意迁怒于你,毕竟这次的事只能算得上北境的家务事,拓跋野并未对上虞国做什么手脚。朕没必要、更没那个闲工夫跟你一个女子过不去,朕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拓跋樱低着头缓缓起身,“臣妾谢陛下宽恕之恩。” 齐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拓跋樱说,“之前朕答应过你,等事情结束之后放你回北境,现在看来,这里也已经不用再留着你了。过几日朕就下旨将你送还北境吧。” 拓跋樱猛地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先是闪过希冀,复而又归于沉寂黯淡,她苦笑着说,“不用了,兄长那样死了,我母族的日子想必也是不好过的,就算是回到北境,如今哪里又有我的立足之地呢?” 齐钰这时候反而对拓跋樱有了些赞赏之情,“你不是有个心上人在北境么,你就当真舍得下他?” 拓跋樱叹了口气,“中原有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回到北境,连累他一起过艰难的日子,倒不如此生不见。” 齐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其实你不必担心,自古和亲公主,就算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国家,只会受到皇室的礼遇,没有人敢苛待。因为公主是以一己之身为国和亲,算是有功于国家,拓跋目若是不好好把你供着捧着,天下人也会对此有所诟病。” 经过齐钰的提点,拓跋樱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眸光闪闪发亮地,扑通一声跪在砖地上,也不管自己膝盖疼痛,“臣妾谢陛下!” “你回去收拾一下,三日后,朕会让人一路护送你回北境。”齐钰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大殿去了。 原本他可以用“归还公主”为名,向北境王拓跋目换取不少好处。拓跋目就算是看在“仁德”之名的份上,大概也会答应他提出的条件。可是齐钰却忽然没了这个心思,他甚至有些羡慕拓跋樱。 能被自己所爱之人爱着,这该是怎样幸福的事? 三日后容妃恢复北境三公主的身份,离开了上虞京城,临行前皇帝齐钰并未前来送行。百姓朝臣目睹之后都说,陛下对皇后果然是一心一意的。就连这样美貌的异族公主都不愿意留下。 上虞皇后锦霞宫中,齐钰坐在灯下拿着一本兵法专心读着。皇后徐氏坐在一旁绣花,她偶然抬起头来看着灯下那个俊美的侧脸。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混合着着愤恨、无奈、痛苦,还夹杂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迷恋。 成了这个傀儡皇后之后,她锦衣玉食,身边有众多仆人服侍着,每每出现在人前,无不是众人跪拜行礼,尽享皇后的尊容。 而皇上从来不曾苛待过她的生活,也没有暴力对待过她。在怀上皇子之后,至今他甚至再也没碰过她。前几天,她还见过自己的弟弟,弟弟也生活得很好。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满足的,可是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放大,几乎要将她给逼疯了。 她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我见过容妃两次,是个难得一见的娇艳美人,陛下如何舍得将她送回去?” 齐钰靠在那看书,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想要那些好皮囊,朕要多少没有?朕不需要空有躯壳的女人,来再多也是无趣。她们所有人跟朕心里那个人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徐氏闲话家常般地说,“陛下心里的人选,难道是一位仙子不成?” 齐钰放下手中的书,“没有女人像她那般,美丽、睿智、坚强又大胆。朕一点也不怀疑,就算不用依附于男人,她一样能活的很好,甚至不亚于当世建功立业的男子。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能做到?” 徐氏自问是做不到的,“果然是仙子一般少有的人物。” 齐钰露出真心的笑容,“是啊,她美好的几乎不像是能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女人。” 他眸光中闪过决然之色,“所以朕要得到她,只有她配得上做朕的妻子,朕身边的位置也只能是留给她一人的。” 徐氏手中的绣花针一偏扎到了手指上,血珠子渗出来染红了。她却没有喊痛,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皱,只是略有惋惜地看着那片被血染红的玉兰花瓣。 “陛下这次放北境公主回去,应该也从中准备获得不少好处吧。” 齐钰并未抬头看她,“你懂的还不少,不过,在你看来,朕就是个惟利是图的人吧?” 他这么说,徐氏却不害怕,“妾身只知道,被陛下利用的人,陛下都要榨取他身上所有的价值,要不然,苦心安排可不是白费了?” 齐钰抬眼看她,却没有如她所想那样暴怒,“北境已经给不出什么好处了,无非是金银财宝,这些朕不缺,朕最近忙的很,也没心思在这些小事上花功夫。有时候,朕也不介意成全一下别人。” 齐钰起身,“朕要睡了,熄灯吧。” 照旧是他睡在床上,她睡在榻上。隔着浅杏色的床帐,她注视着他的身影。徐氏始终不明白,齐钰是个怎么样的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会觉得他残酷又无情,任谁请求也绝不会动摇。 有时候,却发现,他似乎还有隐隐的温情存在。他应该不算是个全然冷酷无情的人吧,要不然怎么会心里爱着一个女人,多年念念不忘? 黑目族首领瑁杜让自己的长子瑁渚代表黑目族,瑁渚此行并不是大张旗鼓的出使。而是避开上虞国耳目,掩藏行踪往楚京来。 为了稳妥起见,黑目族一行只有五个人,他们一到楚京附近,就有人将他们安排在城外行宫中。 当天楚皇和皇后就亲自召见了黑目族人,在场的还有几位最得重用的大臣。瑁渚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双目炯炯有神,皮肤是健康的黑色,他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家父早前收到上虞国皇帝的邀请,给了丰厚的条件,让我族人助上虞国一臂之力,只是家父还未确定跟随哪一方。” 楚祁夜淡淡地说,“毕竟不是小事,多观望观望也是好的,难免日后失败,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瑁渚没想到楚皇是这样直接说话的脾气,他愣了一会儿才说,“实话说,家父更看好大楚。” 这话不用他说,楚祁夜心里都是清楚的,黑目族族长能让自己长子走这一趟,必然是想促成与大楚的合作的。 他抬眼道,“朕也不问上虞国给你们开得什么条件了,朕就先说说大楚能给你们的好处。黑目族归顺大楚之后,大楚会派兵保护,避免你们遭受边境异族的骚扰,但是会留给黑目族自治的权利,大楚会扶助西南的商业、农业,每年从国库调配一定的银两用于振兴西南。” 楚祁夜不用问上虞国开的什么条件,因为他心中自有底线,他不需要做对比。“朕能给的就是这么多,少族长可以考虑。” 瑁渚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临行前,他父亲就已经叮嘱过,无论大楚出的是什么条件,都要答应。不过在答应之前,争取更优厚的条件也是可以的。不过瑁渚有些不明白,他父亲为什么会这样看好大楚? 听楚皇的意思,似乎没有转圜余地,不过这个条件也足够优厚。天下统一之后,那时候的皇帝不会容许西南这些南疆部族继续自治下去。与其等着人家用武力来收服,还不如现在选择一方跟随。也算是从龙之功,到时候楚皇若是一统天下,也不会对西南太过苛刻。 瑁渚点点头,“陛下宽容,这些条件黑目族接受,只是……小民还有一事斗胆要说。” 楚祁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能这么快同意,“说吧。” 瑁渚转身跟随从说了两句什么土话,那随从出去,不多时,一位紫衣姑娘站在大殿门口,丝毫不怯场地朗声道,“黑目族族长五女瑁沁求见楚国皇帝。” 林曦月不落痕迹地与楚祁夜对视一眼,这时候对方部族的女人出现,这总是不让人愉快的。 楚祁夜说,“进来吧。” 瑁沁笑盈盈地进入大殿,用南疆礼仪行礼之后,脆生生地说,“我父亲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想与大楚联姻。” 黑目族族长瑁杜想抱上大楚这棵大树,可又担心日后大楚战胜之后,会对黑目族再有什么刁难。联姻,成了大楚皇亲,这样才让他举得更安全。 林曦月倒是觉得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很有意思,她笑着说,“要与我大楚联姻的是姑娘本人么?” 瑁沁娇媚地笑着,“嗯!姐姐们都嫁人了,就剩下我啦。不过皇后娘娘您放心,我知道您与皇帝情深,我可没有跟你抢人的意思哦。” 林曦月笑了,还真是个胆大的小姑娘,“听姑娘的意思,似乎已经有相中的人了?” 第276章 骠骑将军的任务 瑁沁点头,转身直指某个方向,“对,我就是看中了他!” 被她指着的楚祁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刚才一看见这个女人,就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说要嫁给他,开什么玩笑! 楚祁云正要发作,林曦月用眼神暗暗制止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她浅笑着问瑁沁,“瑁沁姑娘怎么就看上瑞亲王了呢?据本宫所知,姑娘之前还闯入驿馆,这都是怎么回事,能说说看么?” 瑁沁扬着下巴,“我之前在北地运一些货物,碰巧遇到了瑞亲王一行人,就想着要试他一试,看看大楚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林曦月笑道,“所以姑娘扮成卖身葬父的女子,也只是试探而已?” 瑁沁在一旁的椅子坐了,“嗯,因为听爹爹说,要与大楚联姻,那我就是唯一的人选了,我自然要试一试的。那个红玉姑娘,我可没杀她,我只是给了她银两让她自己讨生活去了。” 她说着还白了楚祁云一眼,“谁曾想,他不但不上当,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既无姿色,也无德行,还有他那个夫人也一样的毒舌!气死本姑娘了,从小到大,还没人说我丑呢!” 林曦月有些听明白了,“所以你就深夜闯入驿馆,只是为了……证明你不丑?”看来凤夕瑶这个激将法,用的还算歪打正着。 瑁沁又瞪了楚祁云一眼,“对,他们夫妻说我丑,我就偏偏要嫁给他,要他承认我好看才行!反正他长的还不错,跟了他本姑娘也不吃亏,又是个王爷,这样也是衣食无忧,挺好的。” 所以说,这姑娘压根也说不上是喜欢楚祁云,要嫁给他,也只是为了赌气?外加长相不错、衣食无忧?林曦月忍了忍才没笑出来,“姑娘的想法是挺有趣的,而且让本宫听着也觉得不无道理。” 瑁沁高兴地说,“是吧是吧,皇后娘娘也这么觉得吧,真是知音。” 瑁渚无奈地低声喝道,“妹妹,不能对娘娘这样放肆地说话。” 瑁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皇后娘娘性格宽厚,不会跟我计较的。” 林曦月浅笑着说,“瑁沁姑娘这般快人快语,水晶般的通透心肠,实在让本宫喜欢的很,听她这样说话,感觉心里敞亮。” 她话锋一转,“不过,瑞亲王已经有妻室,并且他似乎再无纳妾之打算,所以瑁沁姑娘只好另择良人了。” 瑁沁有些不解地说,“听说你们中原人习惯三妻四妾,多娶一个,有什么关系?放心吧,嫁过来之后,我绝对不会捣乱的。” 楚祁云按捺不住,冷然道,“本王无意再娶,也不会纳妾,如果姑娘只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那本王也不介意承认,姑娘并不丑。” 瑁沁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叫并不丑?你这种勉强又敷衍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本姑娘稀罕你吗,哼!” 楚祁夜对瑁渚说,“你也看到了,这联姻怕是没办法进行了。强扭的瓜不甜,朕从来没打算用身边人的婚事做什么交易。” 瑁渚面上也露出为难之色,“这……”大楚拒绝联姻,这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了,就连瑁渚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了。 这时候,林曦月淡笑着开口,“瑁沁姑娘这样鲜艳明媚的人儿,要是嫁了个相看两厌的夫婿,岂不是委屈?我大楚还有其他的好男儿,而且还有那么些未成婚的,不如请姑娘再行挑选?” 瑞亲王无联姻的意思,退而求其次,也只好这样了。瑁渚稍作考虑就答应下来,“好,就劳烦皇后娘娘帮忙安排了。” 瑁沁牵着自家兄长的袖子跺脚,“大哥,我不要便宜了那个人!” 瑁渚对这个妹妹的任性简直是无可奈何,要是嫁给瑞亲王,瑞亲王对她并无情意,委屈的是她这个女儿家。这个傻丫头怎么看不明白这一层?而且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瑞亲王,不过是赌气僵持住了。 林曦月不慌不忙地说,“既然瑁沁姑娘还没想通,那也不着急,左右你们不是还要在楚京办些东西才回去么?索性先住下来,等瑁沁姑娘想通了再见见那些青年才俊,也不迟。” 自家妹妹的牛脾气,瑁渚是深有体会,他赶紧借着台阶下来,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好,劳烦陛下、娘娘。” 南疆地处边陲,制造业不发达,有些生活必需品还要来中原购买。这天瑁渚带着其他两人赶着车子去楚京周边县城采购一些粮食、棉布。 只留下瑁沁和一个婢女在行宫里,瑁沁这两天已经把行宫逛遍了,可又不好直接出去逛。她就让人通知了守在这里负责接待的大楚官员,说自己要出去逛逛。 用过午膳之后,大楚安排给她的向导就过来了,圆圆的脸盘,眼睛也圆圆的、大大的,眉毛又浓又黑,皮肤也晒的黝黑。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憨厚,“你就是黑目族来的瑁沁姑娘吧,我是雷霆,受命于皇后娘娘,这几天就由我陪着姑娘游历楚京。” 雷霆最近述职回京,算是大战来临之前暂时的修养。刚在自己府中休息了两天就被帝后二人叫去,说是有任务交给他去做。 听到任务内容的时候,雷霆也是一头雾水,全然摸不着头脑。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差事,陪着一个大姑娘到处闲逛?他怎么觉得这种看似简单的差事,比他在战场上杀敌还要难呢? 当年的小小参将雷霆,如今已经成了威风八面,足够能独当一面的骠骑大将军。可是他二十多岁还是没怎么接触过女子,行伍生涯寂寞,将士们闲暇时刻难免说些荤话,讲几句有关女人的段子。 军中那些前辈们可都说了,女人是老虎啊是老虎,而且还最为善变。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能哭出来。雷霆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两条大辫子,眼睛明亮的像星星,跟中原的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 被这个愣头青小伙子盯着看,瑁沁却并没有生气,她笑着说,“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是觉得本姑娘很好看么?” 雷霆老实地点头,“嗯,是挺好看的,姑娘想去哪儿玩?” 瑁沁高兴起来,“嗯,你叫雷霆是吧,京城都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去,在这里太无聊了,一点也没有外面的天地那么自由,不好,很不好。” 雷霆来之前也有认真做过功课,请教了几个同僚,了解了京城有什么地方好玩。“好,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带你在城中转转吧。东市那边有很多摊子,都是你们姑娘喜欢的小物件。” 瑁沁兴奋地拍拍手,“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去。” 雷霆看了看她的装扮,“不过,既然要入城,姑娘还是换一身衣裳吧。”他出去低声跟守在门外的人说了两句。 很快,就有人拿了五套不同颜色、款式的衣裳进来,配套的首饰也都一并用托盘送来。年轻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瑁沁一件件看过去,又摸了摸,“都很好看啊,选不出来了。” 雷霆笑道,“既然这样,五套都留下就好,你留下换着穿。” “真的可以吗?这些都送给我?” “可以啊,你喜欢就好。”雷霆的想法是,皇后娘娘素来宽厚,也不在乎这几件衣裳,既然能送来,全都留下也没什么问题。 那些婢女果然依言将衣服首饰全都放下,然后退了出去。最后瑁沁选了一套粉紫色的繁纱衣裙,她进里间换上,又有婢女梳了头。头发上装饰着浅紫色半透明的蔷薇琉璃珠花。 她雀跃地从里间出来,“雷霆,我穿这样好看么。” 瑁沁本来就生的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她骨架子也纤小,现在的这身装扮,看上去已然跟中原女子没什么区别了。 “好看。”雷霆木讷地摸了摸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点。 他不懂得怎么夸奖女孩子,可是皇后娘娘叮嘱过他,瑁沁姑娘在这边是做客,要让人家宾至如归,接待的时候就要多夸夸她。 雷霆带着瑁沁出门,行宫的下人已经在门外备好了马车,瑁沁和她的婢女坐车,雷霆在前面骑马开道。 瑁沁掀起帘子看着雷霆挺拔的背影,缩回脑袋跟婢女蛛儿小声说,“他虽然容貌没那么精致,不过这么看着也是个英武不凡的。哼,比起那个什么瑞亲王,要好很多。” 蛛儿点头,“奴婢看着也是,这个雷霆刚才看小姐的眼神,都呆住了呢!” “是吧,是吧。”瑁沁得意一笑。 进了市肆下马车不行,瑁沁主仆两人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她看着这个稀奇,看那个也想要。 最后她看中了一对白玉耳环,白玉坠子雕刻成一对栩栩如生的小鱼。她几乎爱不释手,一摸腰间才想起来,自己的钱袋子被兄长收走了。 理由是,收了钱袋,免得她到处乱跑为所欲为,不能让她像之前在太乙城一样闯祸。 老板笑着招呼,“这对儿耳环正衬着姑娘的风采,只要十个钱。” 第277章 不能惹姑娘家生气 瑁沁站在那咬牙想要放下手中的耳环,雷霆看出她的为难之色,从袋子里取出十个大钱放在老板手里。转而对瑁沁说,“走吧。” 瑁沁拿着那对耳环,尚有些会不过神来,雷霆迈开步子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客人还落在后面没跟上来。 他回过头不解地看她,“五小姐还相中了什么?” “瑁”这个姓氏实在稀有,所以出门在外就以五小姐替代称呼。一旁的婢女顿珠暗暗推了自家主子两把。 瑁沁才堪堪回魂,“啊,没有。”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雷霆,略有些不自在地觑着他,“我会还你的。” 雷霆一时没弄明白她什么意思,“啊?什么。” 瑁沁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我说,耳环的钱,回去我会还你。” “哦,这个啊。”雷霆憨厚地笑了笑,“这就不用了,陛下和娘娘让我来招待姑娘,都说五小姐来者是客,我可不能怠慢了您。” 来者是客?还是奉皇帝皇后的命令才来陪她逛街的?瑁沁一下子就没那么高兴了,不阴不阳地扔下一句,“既然皇上皇后慷慨,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她对婢女说:“顿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随便选!想必雷……先生是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啊?” 说起来……到现在她连这个雷霆是什么职位都不知道,不过看他那个样子,还被差使来当跑腿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顶多就是个武功半吊子的侍卫吧! 雷霆还是笑,全然没有感受到瑁沁语气不善,“是,都请便。” 一双漂亮的水眸白了他一眼,瑁沁转过身往前走,“顿珠咱们走!本小姐要吃那边的点心,嗯,还有胭脂,听说楚京有一家胭脂特别好,咱们买上十盒八盒的,回去了人人有份!” 顿珠怯生生地拽拽她袖子,“小姐,等一等。” 瑁沁大喇喇地昂着头,“怎么啦?想要什么跟我说,反正有人乐意给咱们结账呢。” 顿珠回过头偷瞄,“咱们这样不客气,真的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家主人都说可以。”瑁沁指着旁边摊子上一只陶艺白鸽造型的哨子,“我要这个,还有这边这几个。” 雷霆二话不说,问了价钱,让老板包了,自己拿着跟上去。瑁沁索性路过一家摊贩就伸手指,“我要这几个发簪!” “要这个镯子!” “点心,每一种都来一点!” 这种大手笔的买买买,直接导致了整条街的小贩见了这位美貌姑娘,就像看到了活菩萨。大伙儿全都期盼地看她,希望她能来光顾自己。 瑁沁再一次伸手,连忙缩了回来,哎不对,坐在那的老伯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这是一家菜摊子,她买菜做什么呀。 战场上眼光八方耳听六路,在就练出来了,雷霆很敏锐地看到瑁沁的动作,很体贴、很礼貌地问,“五小姐想买菜么?这老伯的大白菜很新鲜的,我府中定的就是他的白菜。” 瑁沁气急,她倒是想买下所有大白菜砸雷霆的脑袋。她随便指了另一个方向,“我要那个!”其实她也不认识,那东西是什么。 雷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摊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白铜掐丝暖手炉,做工还算精巧,每一只都配了锦缎做的棉套。 “这个……现在才立秋,买手炉是不是早了点?而且……”他拿起一只手炉掂了掂,用料倒是很足。 他压低了声音,好心提示道,“你家里也能用得上?” 自从楚祁夜登基之后,整顿军务,无论军衔高低,所有将领都要学习兵法,还有各战略要地的地形、气候等等。故而雷霆对西南的气候还是了解的,他知道黑目族在的地方,冬天也是温暖如春的。 经他这么一说,瑁沁才知道,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手炉,她从来没有在北方过过冬天。西南气候湿热,尤其是黑目族所在的区域,更是到了腊月还有遍地花开,也根本用不上这东西。 瑁沁才不想承认自己是故意捣乱,“嗯,我就是觉得好看,拿来当摆设,不行啊,怎么,你舍不得了?” 一旁看着的老板笑了,“古人云水则资车,旱则资舟,要用的东西提前准备好了,总是没错的,姑娘家心细,公子何不顺着她?” 雷霆似懂非懂的点头,他指指一个春喜上眉梢图案的手炉,“那就把这个包起来吧。” 瑁沁姑娘似乎生气了?大概是太喜欢这个手炉了吧?可他也是好心好意的啊,长途行军的时候,就是要尽量少带行李。这白铜手炉又不值什么,而且还用不上,千里迢迢带回西南,不累得慌么? 雷霆此时手里已经拿了十几个大包小包,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老板把包好的手炉递过来,做成了一单生意,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这个小伙子说和说和。 “姑娘从那头儿一路买到这头,我可都看见了,你这位情郎可是二话不说,还一路拎着东西,小伙子这身板够结实的啊。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姑娘眼光可真是好啊!” 瑁沁听到这话,差点跳起来掀了这个手炉摊子,还好顿珠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手脚并用死命给拉住了。“小姐不可闹事,闹出什么纠纷来,回头大少爷可要罚咱们的。” 大哥哥瑁渚的惩罚,一般都是直逼她的痛脚:罚月俸、关禁闭、没收她所有的毒虫毒药。这次来大楚之前,瑁渚就找了个由头,将瑁沁身上的毒虫和毒药全部没收干净,就连手指甲、发簪子这些有可能带毒药的地方,都亲眼盯着,让顿珠给全部洗了一遍。 楚京可不比别的地方,走路不小心都能冲撞到什么贵人。瑁渚就是怕妹妹冲动之下,又胡乱给人下毒,引起什么混乱来。 瑁沁瞪着雷霆,见他还是一副懵然的样子,她更气了,一跺脚,咬着唇角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虽然已经立秋了,可是暑气还是强烈。她走的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子,可是还能看的到地上那个影子。 是雷霆的影子!就像背后灵一样跟着她,无论她再怎么加快脚步。雷霆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拿着那么多东西,快步走也不见有半点气喘。 瑁沁猛地转身,仰着头看他,“你又不是我的随从,为什么偏要跟在我身后!” “哦,好。”雷霆从善如流地上前一步,与瑁沁并肩站立。 瑁沁是家中的小女儿,本来就是千娇万宠的,任性惯了。可是她却第一次遇到雷霆这样的人,每一次她任性胡闹,出拳就像打在棉花包上一样,完全找不到着力点!可不是气人的很? “我说什么你就直接应了,你都不会跟我说说话,聊聊天,甚至反驳我也可以啊!” 雷霆从少年时就在军中,多年来身边一直都是一帮老少爷们,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荤素不忌的。雷霆在军中也是勾肩搭背,能说爱笑的,可是现在回到楚京中,卸下了铠甲,要陪着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逛街,这实在让他无所适从。 要怎么跟姑娘家聊天,聊什么话题?脂粉钗环吗,这些他都不懂啊!雷霆苦恼地站在那,刚才在烈日下走路都没流汗的他,这时候站在阴凉处却额上滴下汗来。 他忽而看到旁边胡同口阴凉地支着摊子,“你等我一下啊。” 瑁沁气的跳脚,“你做什么去,你给我回来!” 过了一会儿雷霆回来,手里端了两个白色粗瓷碗,一手一个分别递到瑁沁和顿珠面前。瑁沁偷瞄了一眼,红褐色半透明的汤。汤水上面漂着几块晶莹冰块,最上面搁着一小撮炒熟的碎花生仁。里面还有些琥珀色半透明的东西,碗稍微动一动,那半透明的东西就颤巍巍的。 看着还蛮可口的,毕竟是小女儿心性,气过也就算了。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呀,我可不会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刚才急着往这边走,雷霆热的满头大汗,“凉粉,红糖凉粉,是甜的,还加了冰块,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吃这些零嘴么。” 冰凉的汤水,瓷碗外壁上都结了一层细细的水雾,大热天的逛了这么久,看到这样的吃食,没有几个人会拒绝吧? 瑁沁骄矜地接过一碗,拿起瓷勺子舀了一块那个透明的东西,带了少许汤水一起入口。她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原本的不屑之色荡然无存,“真是什么,滑不溜溜,在嘴巴里自己就能化开,还凉凉的、甜甜的……”低头再吃一大口,“嗯,好吃!” 瑁沁自己吃着,还不忘自家婢女,“顿珠,你也吃,可好吃了。” 顿珠得了自家主子的允准,这才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一吃之下,也是赞叹不已,“唔,好次!小姐,这个好好次!” 雷霆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可特意嘱咐了,不能惹人家姑娘生气。他之前在军中听那些成婚了的将军说,女人就是要哄的,买点零嘴、头花什么的,她们就喜欢这些小玩意。 第278章 一同出游 看这个样子,他应该算是哄好了吧?过关了吧?雷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瑁沁吃了半碗,停下来看着雷霆,“你看看你,你脑门子的汗。” 她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摔到他怀里,“擦擦吧,不然,我看着都觉得热!” 吃完了凉粉,雷霆看天色不早,提议出城回行宫,瑁沁这次倒没有故意跟他对着干,直接应了下来,默默跟着他出了集市坐上马车。 上马车之前,瑁沁犹豫了一下,站在车板上回头看雷霆,“陪我们逛了一圈,你不累吗,你要不要也坐车回去?” 雷霆一笑,“不累!这都是小事,要不是天色晚了,姑娘再连续逛个几天,我也能奉陪的。” 可不是么,虽然这几年没打仗了,可还有练兵、军事演习、夜里带兵巡查地方这些事情要做,他可是从来都没懈怠过。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训练,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如今回来逛街就会累?真是开玩笑了。 瑁沁看了他一眼,“嗯,随便你吧。” 出城很快回到行宫,不用担心身后有尾巴跟着,一则是对楚京的治安有信心,二则他们身后还隐藏着数十个暗卫负责“扫尾”工作。 车子从行宫侧门赶进去,侍女放了凳子,瑁沁也不踩凳子,两手提着裙子一跃而下。她在家里的时候这样惯了的,为了采药、或者寻找毒虫,她上山爬树也不在话下,今天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做了。 瑁沁跳下来,抬眼看到雷霆正站在一旁看着她,瑁沁脸颊红了红,手里的提着的裙摆滑落,街上看到的那些中原姑娘都是文文气气的,走路迈着小步子。听说那些中原大家闺秀,平地上走路还要人搀扶的。她这样的举止,是不是显得太不着调了? 她不自在地整了整裙子上的褶皱,“看什么看!没、没见过姑娘家直接从上面跳下来的吗!” 雷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等她下来,想问问明天去哪儿。“我只是想问瑁姑娘,明天想去哪里游玩。” 瑁沁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故作淡定地说,“嗯,明天就先不逛街了,这周围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我想划船,或者爬山!” 雷霆抬头看了看天,“明天是个晴天,楚京周围山水风景还是不错的,那明天我再来接瑁姑娘同去,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瑁沁怔了怔,“你不在行宫住着?”她还以为雷霆是在这个行宫待命的侍卫,或者什么小官员之类的。 雷霆笑了笑,“没有,我在城中住着,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瑁沁沉默了片刻,“好,明天见。那个……” 她有些局促地偏过头去,一只脚隐在裙摆下划拉着脚底的地面,“今天那个凉粉特别好吃,你明天来的时候,能不能再带点别的来?就要楚京特有的小零嘴,要是,太麻烦,那就算了。” 雷霆听完,恍然大悟地笑了,“我的同僚就说了,女孩子喜欢吃零嘴,是我疏忽了,明儿来的时候,我会带着那些吃食。出门踏青,你在马车上吃点东西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行宫里负责伺候瑁沁的宫女迎了出来,“五小姐,瑁公子找您。” 雷霆习惯性地抱拳,“告辞。”他说完,大步离开了。 瑁沁看着他的背影,忽而笑了,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走路跟生了风一样,难怪他说自己不累呢。” 她转而看着那几个低头垂目的宫女,“好,咱们走吧。” 瑁渚叫妹妹过来,除了一起用晚膳,跟重要的是询问她今天有没有闯祸。“所以说,你今天逛了大半天都没闹出什么纠纷来?” 瑁渚有些不信,转而看着顿珠,“你来说,你家主子今天安分么。” 顿珠早就习惯了帮瑁沁打掩护,她不慌不忙地说,“大少爷这是太多虑啦,小姐出门什么武器都没带着,连那条随身的鞭子都被您给没收了,还能闹出什么事儿来?而且,又有大楚的接待人在身边呢,不会出乱子的,您就放心吧。” 瑁渚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家小妹,“她多任性我可清楚的很,我就是怕她这个任性的狗脾气,得罪了人家大楚负责接待的人。再者说……咱们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 瑁沁知道这就算是过关了,她抽出凳子坐下,自己拿了双筷子给瑁渚碗里夹了一块虾仁,“快吃饭吧大哥,带我去逛的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又黑又壮的,看样子大概不是什么贵人吧,顶多也就是个侍卫之类的。” 瑁渚瞥了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他脸色和缓了些,也开始吃饭,瑁沁看自家大哥今天心情不错,斜觑着他,试探着问,“大哥,你说咱们现在出门在外,我最近还要经常出门,万一遇到坏人了可怎么办啊,要不然,你还是把我的那些宝贝都还给我吧,免得我被人欺负,嗯?” 瑁渚眼皮子都不抬地说,“被人欺负?你不去欺负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至于你那些毒物,想都别想。”一言不合就给别人嘴巴里塞药,这种事他可不想在大楚行宫看到。 就知道是这样!瑁沁沮丧地趴在桌上,继而又不死心地说,“那把我那条花蛇鞭给我行不行?” “不行。”声调不高,可语气完全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瑁沁不敢反驳,只好蔫蔫地吃了点东西,回自己房间去睡了。这直接导致了她第二天早起心情不好,很不好。 瑁沁带着顿珠到偏门的时候,雷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看到她过来,他扬起爽朗的笑脸,“瑁沁姑娘,早上好哇。” 伸手不打笑脸人,瑁沁再任性,也知道不该迁怒于人。她扯了扯嘴角,脸上有个笑模样,“嗯,早上好,让你久等了。” 说完她就直接跳上马车,雷霆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买来的小零食,他摸了摸下巴,算了,不用说了,反正放在已经放在车上了。 昨儿雷霆回去,想着反正自己要骑马护送,还不如让他来直接驾马车,也省了不少事。于是,今天车夫就放假了。 瑁沁上车之后,就看见马车上多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有几个纸袋子摆放整齐。顿珠已经率先拿起来看了,“哎呀,全都是好吃的哎,小姐你看这个点心是半透明的,还有这个糖!” 瑁沁坐下来每个袋子都看了看,琳琅满目的零食让她心情瞬间明亮起来。她先拣了一个自己认识的来吃,似乎是风干了的杏肉。 干燥的杏肉入口很有嚼劲,仔细咀嚼,酸甜适中的味道中,似乎还带着几种香料的味道。她吃着吃着,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顿珠看到自家小姐心情好转,也欢喜的不行。 顿珠在旁边看瑁沁吃得高兴,眼馋巴巴地提醒,“小姐……” 瑁沁看到自家丫鬟盯着零食吞口水,这才想起还有人在,她大方地说,“吃吧,想吃什么自己随便拿。” “哎!”顿珠欢快地应了,抓起一块早就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 瑁沁又看了看,发现有几样她不认识的,就想问问雷霆。她掀起车帘子,却看到坐在前面赶车的不就是雷霆么? “你怎么在赶车?昨天那个车夫呢?” 雷霆悠闲地拉着缰绳笑道,“反正我也要跟着,还不如让我来赶车,这样车夫就能休息了。” “你倒是好心肠。”瑁沁嘀咕着,转身捧着两包点心出来,“我几样我在北方其他地方也没吃过,都是什么东西啊。” 车子驾驶上了一段平直的路,雷霆抽空回头看了看,“这个是粽子糖,里面嵌着松子仁儿,是五宝斋的特产,这几种是容家的几种云豆羹,似乎是芸豆磨碎了过滤做成的,里面有果仁儿,花瓣什么的,味道都不一样的。还有这个,这是千层豆酥糖。” 瑁沁拿起一块里面有玫瑰花碎的半透明糕点,“入口即化,香甜绵软,真是好吃,而且还很好看,没想到是用豆子做的。” 她捻起一块粽子糖,送到雷霆嘴边,“你也吃一块,很好吃的。” 雷霆方才介绍完毕就转过身起继续赶车,不防瑁沁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他慌得差点把马车赶到路边的大树上去。 瑁沁锲而不舍地晃了晃手臂,“吃呀,赶车吃东西也不影响嘛。” 他一个大老爷们,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被人喂过东西吃。雷霆嘴角微微颤抖着,不习惯地张开嘴,尽量不碰到人家姑娘的手指头,闪电一样迅速地将那块糖吃进嘴里。“……谢谢五小姐。” 瑁沁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好吃……” “甜吗?” “……甜。” 瑁沁索性把车帘子塞到一旁的缝隙里,自己直接坐在雷霆身后吃点心,“你喜欢吃就太好啦,等会儿我继续给你喂。嗯,这个杏干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雷霆硬着头皮说,“……不用了,太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你赶车辛苦了,又腾不出手来吃东西,我帮你也没什么。来,张嘴,啊~”说着又投喂了一块小点心。 第279章 出游,救美 雷霆坐在那赶车,耳根子有些发烫,心里头也有些慌慌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真是累着了? 坐在车厢里的顿珠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打着哆嗦围观,这场面实在是太惊悚了。在黑目族,从来没有哪个小伙子敢吃她家小姐亲手递过来的食物,更别提是直接用手喂食了。 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厨房对瑁沁而言都是禁地,谁让她小时候有过七八次给全家人的饭菜里下药的前科呢? 瑁沁对此还美其名曰,测试新药。家里头都是用毒高手,倒是没人中招,只是族长一则是不想浪费粮食,二则也担心有一天防不胜防中招,所以就干脆禁止这个小女儿再出入厨房。 由此可见,眼前这位雷霆公子,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勇士啊! 走了半个时辰,雷霆才说,“到了,咱们下来吧,接下来的路就只能步行了,翻过这座山,有一处湖泊十分美丽,而且盛夏到这里最是凉爽。游人也少,是个鲜为人知的好地方。” 瑁沁兴致勃勃地跟着雷霆爬山,她对这些活动可以说的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只是身上这大楚的裙子有些不便利,不如她黑目族的衣服穿着方便。 忽然前方小路上一个女子仓皇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她身上衣裳凌乱,满身灰尘,看样子狼狈不堪。转过了弯道,就能看到女子身后有凶神恶煞、身穿褐色布衣的大汉追赶着她。 那女人看到了他们,就像看到了救星,扑过来倒在雷霆脚下,“公子,求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身后追逐的男人也很快就到了近前,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大咧咧地笑道,“这小娘子是我先看中的,私人恩怨,闲人别挡路。” 他说着话,就要上前来抓那个女子,雷霆皱了皱眉,挡在前面,“你为何青天白日追逐这位姑娘?” 褐衣男子不屑地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那姑娘哭着抓了雷霆的衣角,“公子救我,我家住在这山中南街村,今日进山来采药,没想到遇到了他,他竟然要、要羞辱……” 姑娘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雷霆扫一眼这姑娘身上的衣裳,的确是被人撕破的,还有身上的伤口,都是碰撞来的淤青和擦伤,不会是造假的。 他冷冷地看着那人,“念在你还未铸成大错,赶紧离开。今日我还有事要做,不欲与你发生争端,你还是自己走吧。” 瑁沁在一旁看着雷霆的表情,心中有些讶异,她还不知道,他竟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是一种令人见之胆寒的表情,淡淡的威压,让人几乎不敢正视。 褐衣汉子大笑着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平白无故跳出来管本大爷的闲事,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不过嘛……” 他歪过脑袋看到站在雷霆身后的瑁沁,露出了猥琐垂涎的表情,“你带着的这个小妞娇美的很,跟大爷我回山寨做个压寨夫人算是够格了。要不然,咱们俩换换?” 下流里眼神盯着瑁沁,从上到下溜了一遍又一遍,眼神还特意在她胸口上打转。瑁沁气的暴起,“混蛋,看姑奶奶打得你满地找牙!” 要放在平时,从刚才看到这个猥琐男的时候,瑁沁就已经冲上去给他塞一嘴痒痒药,然后用鞭子抽的他哭爹喊娘了。然而尽是不同往日,她趁手的装备都没打在身上,实在是麻烦的很。 雷霆默然挥手拦住了她,“这种事还不需要有五小姐出手,免得脏了手,这等小事,就交给我来吧。” 不过才过了三招,那个男人就躺在地上,笑不出来了。他惊恐地看着雷霆一步一步走近,“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我大哥,还有我那些兄弟们,不会放过你的!” 雷霆冷然道,“原来是这附近的山匪啊,你要是再敢为非作歹强抢民女,你就等着山寨被整个荡平吧,滚。” 山匪连滚带爬地跑了,跑远了还不忘扔下一句,“你等着!” 被救的女子整了整衣裳,起身道谢,“小女子方荷,再次谢过恩人大恩大德。” 雷霆笑了笑,“姑娘不用如此,不过是顺手相助而已。” 方荷有些娇羞地瞟了雷霆一眼,“不知……恩人是何姓名?” “呵呵,别恩人恩人的,就叫我雷霆吧。” 方荷颔首道,“雷霆公子,刚才那恶霸是这附近秋风寨的三当家的,为人最是凶神恶煞,我怕他真的会叫人来找麻烦,三位不如早点下山,他们人多势众,要是再遇到,可就不好了。” 瑁沁在旁说,“知道会连累我们,干嘛要跑来让我们救你。” 雷霆看了她一眼,“五小姐何出此言。” 瑁沁哼了一声,气鼓鼓地不说话了。雷霆转而对方荷说,“要么,我让人送你回南街村吧,你一个人往回走,总是有些不安全。” 方荷说,“公子还要去山中吗?” 雷霆点点头,“去山中那片无名湖,那里风景很好,我曾去过一次。可以说是一见难忘吧。” 方荷笑道,“无名湖风景的确是美极,又足够静谧,散心避暑去那里是最好的,可惜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对无名湖周边可是熟悉的很,如果公子不嫌弃,小女愿为向导。” 她看雷霆似有犹豫之色,连忙补充道,“而且那里离南街村也近,小女跟公子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雷霆这下也不好拒绝,“那只怕是劳烦了姑娘。” 方荷笑了笑,“没事的,山里人都要在这大山中讨生活,走点山路不算什么的。” 于是三个人变成四个人继续上路,方荷的确是个称职的向导,给他们指点了很多山中美丽的风景。几百年的参天古银杏树、山涧石头缝里如珍珠流泻一般的泉水、山洞里面的一线天…… 雷霆专心欣赏着沿途的美景,时不时的应和方荷两句,就没发现瑁沁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翻过一座山头,正午时分就远远看到了一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周围绿树成荫,有些树木的枝条甚至低垂到了水面上。这里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仙境一样,美不胜收。 雷霆脸上满是笑意,转身对瑁沁说,“五小姐,这个就是我说的那地方,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啊。” 瑁沁浅笑着说,“嗯,是挺好看的。” 他们走到湖边,树林中有大片的阴凉,再有湖上的凉风吹来,让人暑气全消。坐在树林中,吃了些雷霆带来的一包点心,还有饮水。 方荷始终对雷霆都是体贴又热络的,她拿不准他是什么身份,不知雷霆是这位“五小姐”的家丁,还是保镖。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足以与他相配了,方荷观察着雷霆,怎么看都好。 身体健壮,又会功夫,人品还很好,样貌么,也是她喜欢的那种。 瑁沁忽然站起来,“你们说你们的,我去周围转转,这附近我看到有些草药还不错,顿珠,咱们走。” 瑁沁刚离开没多久,就听见远处湖边一声尖叫,似乎是顿珠的声音。 方荷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一花,就没了雷霆的人影。 雷霆把内力提到十成十,片刻就用轻功到了跟前,只见眼前几十个男人将顿珠和瑁沁团团围住,有人还说,“小美人,乖乖跟大爷走。” 瑁沁柳眉倒竖,上前扭住一个人的胳膊就过肩将他摔在地上,“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姑娘心情正不好呢,你们就送上门来添堵,那正好,让本姑娘拿你们这些草包混蛋,当作沙包来打一顿出气!” 从人群后面出来一个扛着大刀的男人,“小娘们还会功夫?好,好,这样练过的才好生养,抢回去说不定能三年抱俩。”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着,纷纷迎合,瑁沁气的脸色发红,正要上前,却有一个身影轻飘飘落在她前面,“你先退下。” 瑁沁气急败坏地吼他,“要你管,你去管你那个温柔的方荷姑娘吧!本姑娘今天就要打死他们!谁拦着也没用!” 雷霆回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既然带你出来,就一定要护你周全,有我在,怎能看着你一个姑娘家跟一帮莽夫动手?” 这番话说得很有男子气概,让正在炸毛的瑁沁也瞬间恢复了平静,“你……这么几十个人,你一个人能行么,要不然,我跟你一起打架吧,我真的会功夫的,刚才你也看到了。” 雷霆笑道,“不过就是二十几个乌合之众而已,数倍之数的我都对上过,还能怕的了他们?” 瑁沁这才点点头,勉强拽着顿珠后退了几步。扛着大刀那男人等的不耐烦了,“你就是刚才打了我家三当家的那个小白脸?要打就打,别他妈跟娘们一样唧唧歪歪的,老子这把大刀都等不及了。” 雷霆转眼看着他们,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神却冷冽的几乎可以将人冻住,“秋风寨的是吧?好。你们这寨子大概也在附近吧,正好,一并收拾了,也算是给京城周边治安做点贡献。” 第280章 偷溜出门的瑁沁 “大言不惭,也不怕山上风大闪了舌头!兄弟们,咱们上!” 这些山匪可不管什么一对一的江湖道义,将近十把明晃晃的大刀从各个方向朝着雷霆砍过来。眼看着刀快到了他身子周围,他不但不闪避,反而直接将右手伸到了乱刀之中。 顿珠直接捂着嘴尖叫出声。瑁沁在后面看着,也惊得脸色煞白。忽然,只见那乱刀竟然连成了一片旋转的银色刀光。 “峥~”一声,所有的刀,全都被震飞出去。瑁沁这才看清楚,雷霆刚才并不是徒手,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匕首,不过并未出鞘。 冲在最前面的那山匪,正面受了雷霆内力的冲击,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这匕首就是你惯用的兵刃么?” 雷霆淡淡地说,“并不是,这不过是一个防身用的近战兵器而已,并不是我惯用的兵刃。” 那人似乎是个首领,还算有点眼力,他咬着牙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身后其他山匪早就吓傻了,都站在那不敢轻举妄动。 雷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能够收拾你们的人。今天你们既然撞到我手上,我放过了一次,就没有再放一次的道理。” “你要灭了我秋风寨?” “没错。” 当天晚上,宫里就收到了骠骑将军以一己之身独闯秋风寨,一举端掉了这个隐藏在山中的土匪窝。那些土匪死的死,散的散,秋风寨就算是彻底没了。 雷霆将军的威武,连京兆府都惊动了,京城周围的治安毕竟是京兆的职责所在。知道是那些山匪不长眼,冲撞了骠骑将军,京兆府尹连忙带着人到将军府,一是问问打散了的那帮匪徒的去处,看能不能将人给抓回来问罪,二是治理不严,上门赔罪的意思。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先说雷霆料理了秋风寨之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呼痛快。他回京之后,可是有些日子没好好活动筋骨了。他在心里决定了,完成了陪这位瑁沁的任务之后,他要约了几个京城守军将领到府中练武场好好切磋。 雷霆离开山寨往回走,刚才他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着那三位女子,只是把她们安置在河边安全的地方,又使了暗号吩咐那些暗卫好生在周围守着。他刚到附近,方荷就跑过来关切地问,“公子没事吧?” 雷霆笑道,“没事,这么点程度,只能算是热身而已。” 顿珠在身后戳了戳,瑁沁才不情不愿地说,“你把秋风寨灭了?” “也就是把他们教训了一顿,那些人逃的都散了,那几个首领我帮了扔在山寨里头,回头再让京兆府来抓人吧。” “哦……”瑁沁垂眸小声说,“刚才,谢谢你出手帮我。” 雷霆憨厚地笑,“职责所在,应当的,五小姐不用言谢。” “嗯!你说得对,我就不该谢谢你,风景欣赏够了!本姑娘要回去休息。”瑁沁瞪了他一眼,职责所在,就知道职责所在! 雷霆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等下山回去,大概也是傍晚了。“好,咱们先送了方荷姑娘回去再下山吧。” 瑁沁气哼哼地说,“为什么本姑娘也要跟着送她啊,你自己去!” 方荷浅笑着说,“我们村子就在这附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雷霆肃然道,“这里说不定还有逃窜的匪徒,你一个姑娘家单独行走,实在是不安全。” 顿珠劝了半天,瑁沁才勉强同意跟着一起去,一直走的看到南街村村口。雷霆这才说,“姑娘自己去吧,就此作别。” 方荷走了两步,下定决心转过身说,“公子高义,救了小女子一命,还拔出了黑风寨,小女子感念在心无以为报。” 她脸颊微微泛红,“想请公子两日后若是有空,可以来我家,小女亲自下厨做些酒菜,以答谢公子。这些虽然不成敬意,山中饮食也不算精细,还请公子能不要嫌弃,望公子能赏光。” 雷霆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姑娘的心意,雷霆心领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万万当不起姑娘的谢意,请回吧,告辞。” 雷霆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将那方荷姑娘垦恳切切的目光留在身后。他是真心觉得小小一件事不好收人家的谢意,以前在边关带兵巡查的时候,也少不了帮助百姓,今天这件事在他心中跟以往并无区别。 方荷知道此次一别,再见可就难了,她只知道他的姓名,其他的一无所知,就算想寻人都无从下手。她鼓起勇气追了几步,“雷霆公子留步,不知雷霆公子家住何处?再京城何处高就?” 雷霆停下脚步看她,心中略有些警觉,“雷霆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姑娘请回吧。” 不提起自己的身份,就是根本对她无意,也没想着要再见。方荷姑娘一颗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她眼中噙了泪,逃也似的往村里去了。 瑁沁在他身边说,“你这样拒绝人家,没看出来人家姑娘看上你了么?” 看上他了?雷霆闻言吓了一跳,呆呆地看她,他还从没跟姑娘家传情过,这方面根本没什么经验。“五小姐别开玩笑了,这怎么会。” 瑁沁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木头。” 他们周围暗中跟随的将军府侍卫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可不是木头么,将军在战场上也没这么傻啊。连瑁沁姑娘吃醋都看不出来,啧啧啧。 回到城郊行宫的时候,时间还早,马车停下,正迎面碰上瑁沁的兄长瑁渚。瑁沁从马车上跳下,只潦草敷衍地喊了声大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提着裙子跑了。 顿珠跟在后面抱着一堆零食紧赶赶慢,雷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又不高兴了么?这一路上他也没说什么没礼貌的话啊…… 瑁渚不落痕迹地打量雷霆一番,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总是更精准的,这个人根本不像他妹妹说的那样平平无奇。这身形骨骼,还有站资、吐息,一看就是个武功不弱的高手。而且还在憨厚的外表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威势,这是上位者才有个感觉。 瑁渚笑着说,“这位就是雷霆公子吧,在下瑁渚。” 雷霆抱拳,“原来是黑目族大公子,幸会幸会。” 连他的身份都清楚地知道,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瑁渚不动声色地说,“这么热的天还要陪舍妹四处游玩,真是辛苦您了,不如先进来喝杯茶,还有冰镇绿豆水。” 雷霆心里猜到瑁渚是有话要说,“好,那就打扰大公子了。” 可是瑁渚却只是说一些“舍妹从下顽劣,给雷霆公子添麻烦了。” “舍妹心性不定,还请雷霆公子多多包涵”…… 诸如此类的话,雷霆笑着应和,从行宫出来,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瑁渚公子叫他进去,只是为了闲话家常么? 雷霆刚打马入城回到将军府,换了衣裳正准备用晚膳。行宫侍卫却忽然赶来禀报,“瑁沁姑娘失踪了,似乎是一个人从行宫后门跑了。” 雷霆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侍卫们怎么没把她拦住?” 侍卫垂着头,“瑁沁姑娘说是晚膳用得太多,看见后门外那片林地不错,想去散散步,值班的兄弟们也就没多想。然后发现停在二门外那个马车上少了一匹马,大概是被瑁沁姑娘骑走了。” 侍卫说着,小心翼翼地瞟了雷霆一眼,“瑁沁姑娘出门连婢女都没带,行宫那边现在已经乱了,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还是没见人。” 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什么歹人怎么办?雷霆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罢了,她不熟悉周围的路,也不会走远,她之前来过城中,很大可能是入城来玩了,来人。” 雷霆身边的一个年轻副将应声入内,“将军有什么吩咐。” “让大家分散在城中寻找瑁沁姑娘的踪迹,现在就去,要快。” 副将麻利地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临出门之前又看了自家将军一眼,从来没见将军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以往他们在边城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可没少给将军明示暗示的,将军从来都不为所动。 只当人家姑娘的示好是因为感恩而已,将士们私下里都说雷霆将军的聪明劲头都用在行军布阵上了,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简直就是不解风情啊!这回……莫不是铁树要开花? 楚京西市遍布酒肆餐馆、还有青楼教坊,入夜之后这里更加繁华,是楚京中娱乐的好去处。借了这些店铺的光,也有不少小摊小贩聚集在这里,卖馄饨的、卖酒酿圆子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的…… 整条街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穿着水红色衣裙的瑁沁在人群中走着,从行宫甩掉各种尾巴,成功出逃,她现在心情颇好。 她左看右看,那个是什么,闻味道好香啊。老板看她驻足,笑着招呼,“姑娘坐下来吃碗馄饨吧。” 瑁沁摸了摸腰间荷包,没带银子,还真是寸步难行啊。她转眼看到路旁的当铺,忽然想到什么,愉快地笑了。 第281章 小河沟里翻船 瑁沁一手拿着面人、糖人,另一手拿着一串烤鸡肉串,边吃边走,愉快的不得了。她刚才从头上取了一颗装饰的珠子下来,当了五两银子。现在就可以横行天下,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西市有不少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瑁沁这样漂亮出挑的姑娘,又是一个人,看她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应该不是本地人。 有两个从酒肆出来的男子就盯上了她,瑁沁走着走着,除了西市的繁华区域,她拐进了一条胡同,只是依稀记得要回去是这个方向,她并不能确定走这里就一定是对的。 在胡同里走了一会儿,瑁沁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很安静,似乎是个背街,两边的民房都是背对着这条胡同开着,门口不在这边。 她走了半截,看到前面果然是个死胡同,瑁沁叹了口气,她的方向感是很好的,在南疆野外采药也不在话下。现在到了这楚京里面倒是不辨方向了,实在是太不习惯。 她转身却看到有两个年轻公子走过来,穿着靛蓝长衫的男子先走过来,摇了摇扇子,“姑娘深夜在此流连,可是找不到路了?一个人在此停留可是不安全啊。” 另一人也笑着说,“这条胡同是个死胡同,姑娘要去哪儿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是本地人士,可以给你指路。” 瑁沁看这两人似乎没什么恶意的样子,再加上他们俩似乎都是文文弱弱的读书人。瑁沁放松了警惕,“我要找京城西门口,往哪儿走?” 那两人对视一眼,原来是附近的村姑?那就好办了。他们两人是南部小城来京城拜师读书的学子,家里都是富户,又都与当地官府有些关系,这两人在当地没少做坏事。 他们初到京城,家里砸了不少银子拜了师父,对京城治安严明这点,两人都很不以为然。趁着夜色用点小手段,等他们快活够了就离开,第二天姑娘醒来,脑子里也认不清他们的模样,没有什么人证,姑娘家脸皮又薄,顾及声誉,也不会上告官府。 靛蓝衣服的男子走到瑁沁身边,“姑娘请,出了胡同才好给你指路。” 瑁沁冷冷地点头,刚迈开步子,眼前忽然一阵烟雾闪过,瑁沁心知道不好,连忙掩住口鼻,不过已经吸进去不少。她从小都制毒用毒,身上对这些药物早就有了抵抗力。 这种迷药是浓缩的,效力很强,以往只要用了这个迷药,一头牛都瞬间倒地。这次这个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晕过去?那两人站在都呆住了,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瑁沁勉强保持着清醒,她咬了咬自己舌尖。痛意让她神智恢复了少许清明,她现在也顾不得教训这两个登徒子。脚步虚浮地往胡同口跑去,她不敢提气用轻功。因为那样只会让迷药发作的更快,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晕过去,不能晕过去,一定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去,只要出了这个胡同就安全了。 靛蓝衣服的男人露出狰狞之色,“还等什么,快追!” 今天遇到这个姑娘可真的太漂亮了,比起他家里那十几个小妾好看多了!蓝衣男子对瑁沁的美色垂涎不已,到嘴的肥羊肉,怎么能让她跑了呢,万一她跑出去报官可怎么办? 那条窄窄的胡同在她眼里延伸,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头,脚步越来越迟缓,身体的感觉也渐渐麻木起来。瑁沁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往前跑着,不好,眼睛也有些模糊了,她现在用尽全力,速度也上不去。 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胡同口的光亮距离这里似乎还有一二百米,瑁沁扶着墙脚下一软,就软倒了了下去。 她再也挪动不了一步了,她又用力咬一下舌尖,尝到了满口血腥。瑁沁靠着墙看着那两个猥琐笑着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敢碰我。明日,我必然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番话,不过毕竟是气力不足,说的有气无力,威胁的效果大打折扣。蓝衣男子笑着说,“小生客房里的高床软枕都安置好了,姑娘就跟我们去好好睡一觉吧,姑娘说的生不如死,本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本公子保证会让姑娘欲仙欲死。” 他身后另一人也笑嘻嘻地说,“姑娘别强撑着了,感觉困了吧,困了就放心睡,我们兄弟一定好好服侍姑娘,哈哈哈。” 瑁沁瞪着他们,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心中又悲又愤,今天真要栽到这两个登徒子手里了么?她可是黑目族族长的女儿,竟然会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下了迷药! 眼看着那两张因长年酒色而蜡黄泛黑的脸,猥琐着向她靠近,瑁沁从背后抓了一把土,扬手洒向他们的眼睛,然后用尽最后的力量往外扑去。这绝望下的一扑,却落进了一个坚实而宽阔的怀抱中。 雷霆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隐隐的怒气,“还能认得出我么。” 瑁沁已经看不清人了,她咧嘴笑了,“嗯,雷霆大木头。” 雷霆先去摸她的脉搏,瑁沁抬了抬手指,“不用看了,是迷药。” 雷霆似乎是叹了口气,“你安心睡吧。” 早就过了极限的瑁沁,终于安心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就陷入了昏睡中。雷霆这才看向面前那两人,暗夜中他的五官看不分明,只有一双眼睛铜铃一般瞪着,闪烁着野兽样的光芒。 那两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惯了的,哪儿见过这样战场上常年杀伐历练出来的杀气?早就吓得哆嗦着跪在了地上,那靛蓝衫子的男人虽然害怕的不行,可还是嘴硬,“我是阳城康家的继承人,我们康家跟阳城知县大人是亲戚,你敢对我如何!” 另一人也符合这说,“反正这位姑娘也没什么事,壮士不如今天就高抬贵手,咱们揭过此事不提如何?” 雷霆冷眼看着那两人叨叨念念地,他听的烦了皱了皱眉头,只听两声惨叫。那两人倒在地上,已然是失去了意识。 雷霆身后,副将匆匆赶来,看到地下两个人,又看了看自家将军,“这两人还活着?” 雷霆刚才只是徒手两下把那两人劈晕过去而已,不过那个力道也不清,大概得明儿早,人才能清醒过来,还不能保证有没有后遗症…… 雷霆抱着瑁沁往回走,头也不回地安排着,“把他们两个送去京兆府,秉公办理。再送信回行宫给瑁渚,说今天太晚了,瑁沁就在将军府住下了,别的话不要多说。” 副将答应了,别的话不要多说,意思就是瑁沁姑娘遇险,还有中迷药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么? 雷霆抱着瑁沁进了将军府,惊呆了管家和所有下人,骠骑将军府所有人都是男子,包括厨房煮饭的还有前后院使唤、扫洒的,全是男子。大家玩笑的时候甚至说,将军府大概连蚊子都是公的。 现在将军竟公然抱着一个姑娘进来,似乎还是个甚为美貌的女子。这不是破天荒头一遭么!不过将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美人在抱,这不是人生乐事么,将军怎么板着脸,好大的杀气? 大家心里好奇归好奇,却没人敢上前询问,连围观都是偷偷看几眼就算了。雷霆却没什么心思管别人的心理活动,他心里也乱糟糟的。 外表平静,内心混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看到瑁沁差点遇险,他会觉得心慌、心乱,还心跳? 天啊天啊,眼看着将军把那姑娘直接抱进自己院子里了,管家有些凌乱。他虽然很希望将军早点娶妻生子,充实整个将军府。可是将军这也太突然了吧,从无到有,这需要一个过程,将军这样越过所有过程,直接把姑娘抱回自己院子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还没结婚就这样,算不算是犯错?而且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闺秀,要是贸贸然就洞房,女方家闹起来,这对将军府的声誉有损! 管家硬着头皮,决定还是要跟上去提醒一下。雷霆进了自己住的院子,也反应过来不对了。他身边都是男子,很少考虑男女之别。 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男女大防,瑁沁一个姑娘家,确实不适合住在他一个独身男子的房间里。他稳了稳心绪,抱着人转身,这才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管家。 雷霆说,“你来的正好,到偏院收拾一间房子出来,安置瑁沁姑娘。” 管家这才放心,“好,好,奴才这就去安排,不过咱们府里头使唤的都是小厮,没有丫头服侍着,不知……” 雷霆不耐烦地说,“先去安排吧,就让她睡一宿醒醒神。她刚才中了迷药,所以才借住一宿。” 他又喊住管家,说了几种药材名字,“去给我磨成粉拿来,还有黄酒。” 雷霆想了想,还是不能由着等她身上的迷药失效,那样终究是有些伤身子的。他虽然算不上通药理,可是长期在战场上,他有意学了迷药、泻药这些常见的解毒办法。 第282章 药方谜题 偏院最大的那处房间被收拾了出来,管家特意把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都是女子喜欢的浅粉色锦缎。 雷霆把黄酒倒在碗里,给碗里点火,蓝色的火苗燃烧着,他又很快按照一定比例倒入几种药粉,搅拌均匀。用手沾了涂抹在她面部、颈部的几处穴道上,轻轻揉按。 雷霆就这样有条不紊地揉按了几个穴位,然后收了那只碗坐在旁边等着。这个方法还是他之前向军医请教的,可以让中了迷药的人尽快清醒。烛火跳动着,他的视线不由落在瑁沁的脸上。 皮肤白皙细腻的甚至有些透明,五官比起中原女子似乎更棱角分明些。难得看到她这样安静的模样,雷霆甚至看出了几分脆弱的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花瓣一样粉嫩的樱唇上,他心头一跳,忽然就惶惶然起来。他脸颊发烫,不敢再看,调转开目光,盯着窗外的夜色。 过了一会儿,瑁沁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募然警惕地想坐起来,“这是哪儿!” 雷霆转过来看着她,却不敢正视那双美丽的眼睛,“你别怕,这是我家,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身上药劲还没彻底过去,现在也只是恢复神智而已,你别乱动,继续躺着吧。” 瑁沁看到他的笑容,心头彻底松快下来,她侧身躺在枕上看着他,灯下看他,似乎觉得比白日更俊了些,“你还帮我解毒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药碗,“用了几种药,算不得是完全解了那个迷药,不过能让你好的快一点,不会那么难过。” 瑁沁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药味,“嗯,这个方子还不错,药灸按穴道的法子也挺好,不过,要是再加上几味药就可以内服,彻底药到病除。” 雷霆一下就来了兴趣,两军交战,还要防着对方下毒。早点准备好应对之法总是没错的,所以他在军中让那几个军医钻研了许久这才得了这个妙宗。可是一直不够完善,只能辅助,却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加什么药才行?请五小姐赐教。” 瑁沁瞥了他一眼,“不许再叫我五小姐,我不喜欢听!你救了我一次,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以后要喊我的名字,知道了吗?” 雷霆别别扭扭地说,“瑁沁……瑁沁姑娘。” 瑁沁无奈地念叨,“真是个木头!” 雷霆却暂时顾不得这个,“要完善药方还请瑁沁姑娘赐教,这个对我很重要。”这些迷药与毒药不同,配方基本都差不多,只要有了解除的方子,那就可以安枕了。 瑁沁有气无力地趴在枕头上说,“不行,我现在没什么劲。” 雷霆想想也是,人家姑娘才受了惊吓,现在还病着,“是雷霆不周到了,姑娘就先休息吧,雷霆告辞。” 瑁沁看他要走,着急了,“哎,你别走,你等等啊。” 雷霆回头,“瑁沁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瑁沁眼珠子一转,“我饿了,特别饿,你家有什么吃的吗?” 雷霆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没吃饭,“姑娘稍等,我去厨房看看。” 瑁沁点头,“去吧,你快点啊。” 她看着雷霆出去掩上门,这才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踱着步子在房间里到处走走看看。可能药效未消身体无力?开什么玩笑! 寻常的毒药对她都没效果,更何况是这种迷药了,虽然浓度大了点,不过好在雷霆刚才已经给她用了药,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好了。 这个房子有一种长期无人居住的气味,她左看右看,这里的摆设、布置都很简单,处处都透着冷硬的味道,这个家里大概也没有女主人吧?瑁沁对这个发现很满意。 她刚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刚走到内室门口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用轻功一下子窜进房间,滚上床卷起被子。 刚躺好,就听见雷霆进来了,红漆托盘里装着几样饭菜。考虑到瑁沁还不能起身,他直接端着托盘进来。“瑁沁姑娘,吃饭了。” 瑁沁今天晚上就吃了点零嘴,闻到饭菜香味早就饿了。她躺在床上,挣扎着起来,可是似乎浑身无力,起了几次都没成功。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雷霆,“雷霆,你能推我一把么,我起不来。” 雷霆也没想别的,走过去轻轻一提一推就将她扶了起来,他愣了愣,没想到女人是这样轻轻巧巧的,跟军中那些弟兄一点也不一样。 雷霆从外间榻上搬了一个小桌子过来放在床上,然后把托盘里的碗盘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一共三盘菜,一荤两素,两碗米饭,还有两碗清鸡汤。 瑁沁看着他熟练地做这些琐事,不解地问,“看这间房子,你家应该也不小吧,你也不雇几个仆人来干活么,端菜都是你自己来。” 雷霆不好意思地笑了,“家里是有几个下人,我常年不在家里住着,就是让他们看房子,平时打扫打扫就是了。都是小厮,让他们给姑娘送饭过来,多有不便。” 都是小厮伺候?那就是这个家里果真没有女眷。瑁沁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你今天晚上也没吃么?” “嗯,正要吃饭,就听人说你跑出来了。”他老实回答。 瑁沁笑得娇俏,“所以你是为了去找我,所以连晚膳都没吃?那你还不快坐下吃饭,这些饭菜还蛮香的。” 雷霆把一双筷子递给她,也不在床上坐,只是回头去搬了个凳子来放在床边,自己坐了。瑁沁吃了一碗米饭,每一样菜都吃了一些。她说吃饱了,雷霆这才把剩下的菜一胡撸全都吃干净了。 雷霆收拾托盘,还特意给床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壶茶,“姑娘渴了可以喝这壶茶,门外有人守着,有什么事大声说一句,他们会去办。” 瑁沁不舍得他这么走,她说,“你想要的那个药方子,我还没跟你说呢,还有一些基础的解毒通用方子,你想不想要?” 提到这一茬,雷霆精神头十足,“好啊,那就劳烦姑娘了。” 他把碗筷端出门外交给来收碗筷的小厮,自己又转身回来,拿了笔墨坐在灯下准备记录。“瑁沁姑娘请赐教。” 瑁沁看他认真的模样,也不忍在推搪戏弄,“你们之前用的那个药方是不是有白茅根、苦杏仁、艾叶、薄荷、蓖麻子这几味药?” 雷霆点头,“姑娘果然聪慧,正是这几样。” 瑁沁得意一笑,“可是你们的方子只能透表,效果有限,在我看来若是换掉了蓖麻子,加入莲心、干燥绿豆皮磨粉,用甘蔗水调和了揉成丸子,便可以内服,片刻即可解除迷药的效力。那些寻常迷药,配方底子都固定的,有了这个方子,就可无忧了。” 雷霆一边记录一边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是换上这三种常见的材料就行了,我们试了很多遍都没能完成。” 瑁沁笑道,“你大可以先用小老鼠做实验,保证管用。” 雷霆高兴地拿起那张药方看,虽然他在军中时刻提防着敌方暗箭伤人,有了这个方子总归是有备无患。而且还可以制成药丸,便于携带,这样就更方便了。 他笑着说,“姑娘说还有解毒的方子,不知……” 瑁沁白了他一眼,没有了怒气,更多的是娇嗔的意味,“你这人,也忒贪心了吧,我今天累了,不想说了。” 她眼神娇媚,大有小女儿的娇娇之态,雷霆看的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跳如鼓。他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地说,“嗯,是、是我唐突了,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改日在拜访姑娘。” 时间约莫着已经过了二更,她也不好再留着他,瑁沁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个木头!我且跟你说三味药材,金银花、合欢皮、百合,你若是想明白了,再来找我拿方子吧。” 雷霆一头雾水地告辞离开,瑁沁自己喝了杯热茶,这才心情愉快地入眠。 她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瑁沁睁开惺忪睡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她小了一大跳,“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瑁渚放下手中的东西,“我来接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可?” 瑁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大哥!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就带出来了,我还没跟人家道别呢。” 瑁渚不为所动,“无所谓,我已经替你谢过雷霆公子了。” 瑁渚得到消息就赶来京城中,就怕自己妹妹给人家添麻烦。这一趟过来,就发现雷霆其实是鼎鼎大名的骠骑将军。他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还不亮,跟雷霆郑重道谢之后,他就把睡得不醒人事的瑁沁带走了。 当然,这个睡得不省人事还因为瑁渚点了她的睡穴…… 瑁沁有些懊恼,靠在一旁不说话,瑁渚瞥了她一眼,“怎么了?用毒高手被两个书生用迷药撂倒,你不高兴了?放心,回去之后,我不会告诉阿爹他们的。” 一提起这个瑁沁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瑁渚很淡定,“刚才知道的,我问过雷霆家里的管家了。” 第283章 相思病 知道不是雷霆“出卖”了她,瑁沁心气儿顺了不少,“我那是没想到那两人会突然袭击,那样卑鄙无耻下流!” 她转而气鼓鼓地等着瑁渚,“我是不小心着了道,要是大哥没没收了我的那些宝贝,我也不会等着雷霆来救我才能脱险了!哼!要是本姑娘那些宝贝还在,片刻就让那两个混蛋横尸当场!” 所以,现在就把我那些东西还给我吧,还给我吧!她期盼地看着自家兄长。 瑁渚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子,上面记录着这些天采购来的东西,“你想在楚京公然杀人么?我可不想去京兆府大牢里捞你。吃一堑长一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粗心大意。” 瑁沁捂着脸哀嚎,“大哥!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妹妹了!” 瑁渚气定神闲地说,“咱们该置办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已经跟陛下和娘娘辞行,咱们后天一早就出发离京。” “这么快!”瑁沁忘了继续撒娇耍赖,惊讶地看着他。 她片刻之后,才略有迟疑地说,“那,大哥不是觉得要跟大楚联姻才好,现在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黑目族族长之前并没有坚持要联姻,可瑁渚始终觉得这些人不可信,才提出这个建议来,老族长也就随自己儿子去了。 可是这几天,瑁渚在京城周边看到了太多,百姓安居乐业,周围治安也很稳定,而那些为他们引路的大小官员,更是从不收他们按照以往的认知奉上的“小意思”。 十五年前,瑁渚曾经来过楚京几次,那时候的楚京跟现在几乎是天翻地覆之别。现在楚京周边的物价也比从前低了不少,可百姓却能安居乐业,都说这些年少了许多苛捐杂税。 除了这些一路所见所闻的小细节之外,更让他惊讶的是楚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作为,实在令人刮目相看。看到本人之后,他更明白了父亲为什么看好大楚,而不是选择跟随上虞国。 瑁渚现在对联姻的事已经不再执着,他觉得黑目族可以放心跟随这位君主,并且他甚至隐隐确定,楚皇才能成为最终的天下之主。 他挑眉看着自家小妹,“怎么,你还想嫁给瑞亲王?你那个任性的劲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为了赌一口气,给人家瑞亲王夫妇添堵!你是真的心悦瑞亲王么?恐怕不见得吧。” 他叹了口气,“虽说咱们入了大楚治下之后,你嫁入亲王府能尊容无限,可是咱们都瞧见了,那瑞亲王不愧是陛下的胞弟,半点没有纳妾之心。用自己终身大事做赌,你还真是个傻丫头。大哥还是希望你能嫁给一个能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你回去就在南疆男儿中挑一个吧。” 瑁沁垂头不言语,许久才低声说,“谁想嫁瑞亲王了,就算他是王爷我也不稀罕,还有咱们族里那些人,他们没有一个敢吃我递过去的东西!都是些没胆的家伙!” 瑁渚失笑,“你动不动就给人下一些稀奇古怪,没研究成功的药,人家谁敢吃你给的东西才怪!你嫁给族中的少年郎也好,有阿爹在,我们几个在,断断没人敢欺负你。” 说起来要是真的联姻嫁到楚京,一家子人也舍不得这个唯一的宝贝小丫头。瑁沁上面有四个兄长,可以说是千娇百宠,从小闯祸都有几个哥哥帮忙善后,才养成了这个淘气的性子。 瑁渚也想通了,这个小祸头子留在千里之遥的楚京,他们终究还是不能放心。回南疆那边嫁了,离得近,家里头还能看顾着。虽然没有富贵荣华,可也是衣食无忧。胜在能过的畅意自在、无拘无束。 瑁沁一扭头,“谁敢欺负我?本姑娘才不怕那些怂包软蛋!他们无论哪一个都远远比不上他!” 瑁渚算是听到了关窍,“他?他是谁。” 瑁沁红了脸,语焉不详地含糊道,“就是那个谁!哎呀,大哥就别问了,讨厌!” 瑁渚笑道,“咱们家的小祸头子果然是大了,该嫁人了,以前只知道上树捉虫,现在却知道害臊了。” 瑁沁掩面,“大哥,你再说,回头我就告诉阿爹你欺负我!” 瑁渚笑,“好,好,不说了,行了吧?”他看着自家妹妹,头一次有了淡淡的不舍之情。若是妹子真看中了大楚某个人,那等她嫁了人,以后要再见一面,可就难了啊! 虽然不再追问,可他大略能猜到瑁沁心仪之人是谁。只是不知道那人心思是怎样的,就连瑁渚也拿不准。他有些犯愁,自家妹妹是个死心眼,这又是头一遭的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那必定是死心塌地认准了的,若是这事儿不成,那可怎么办才好? 骠骑将军府,天刚大亮,雷霆就起身在后院练武场练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透汗,擦洗一番这才坐下来用早膳。 一只圆滚滚可爱的小笼包掉回盘子里,雷霆却一无所觉的收回了空空如也的筷子。这个状态已经是今天早膳桌子上第几回了? 坐在一旁的副将放下粥碗小心翼翼地说,“将军,你这个包子没夹起来啊,你怎么还空着往盘子里头放?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雷霆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夹得包子根本没夹过来。“没事,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用过了早膳,雷霆破天荒地有些无所适从,平时这个时候他看看兵书,擦擦兵器,时间也不难过。今天不用去行宫,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胸口有些慌,有些闷,不对劲啊!脑海里过一会儿就浮现出瑁沁娇媚的容颜,还有她说话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 雷霆烦躁地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些幻想从头脑中赶走,他是怎么回事?难道陪人家大姑娘逛街还陪上瘾了?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军营里忙忙碌碌的,到京城闲下来,整个人就不正常了! 他考虑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让管家到太医院请了个大夫过来。管家头一次听自家主子主动要大夫,吓得大惊失色。只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症状,连忙去拿了将军府的牌子去请太医。 一个白胡子老大夫提着药箱进了院子,雷霆此时正坐在自己院子的石桌边看书。老大夫过去请见,“太医院院使李映清见过骠骑将军。” 雷霆起身道,“李太医不必多礼,请坐吧。” 李太医放下药箱坐了,他着实有些奇怪,听雷霆说话中气十足,目光清明、吐息平稳,怎么也不像是得了大病的样子啊? 他说一声得罪,伸手给雷霆诊脉,手指停留了片刻,李太医眉头越蹙越紧,管家在旁边看着紧张得不得了。 李太医诊了好一会儿才松了手,“脉象沉稳有力,不像是有什么急症啊?将军且先说说您的症状。” 雷霆想了想,“就是有时候想到一些事会觉得心慌,胸口有些闷。” 李太医想了一阵子,“这症状偶尔才有,并不常有?” “是这样的。” “那,是不是在见到特定的某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啊?或者说,是那个人离开将军身边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 雷霆点头,“不错,都让您说准了。” 管家吓得腿软,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心慌,别是什么怪病吧? 李太医舒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人是不是个漂亮姑娘?” 雷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嗯。” “除了将军刚才说的症状,是不是您脑海中还时不时会浮现出那位姑娘的幻象来?” 这下子管家脚下稳了,连他都听明白了,这哪儿是什么病啊!这明明不就是那什么吗!管家觉得他这些年失职了,决定回头找些书来给他们家将军好好看看。 雷霆说,“没错,这病症要紧么?” 李太医抚者胡须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都是正常的。将军大概是对那位姑娘……” 他清了清嗓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常理,若非要说这是病,那就是相思病了,治病的药方子就是将军想的那位姑娘了。” 雷霆心头一震,恍若雷击一般震惊,而后心头则是一片清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听军中那些同僚说什么相思难耐,原来就是这般滋味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说,“金银花、百合皮、合欢花,这三种药材可有什么说法,请李太医赐教。” 李太医这回脑子转的飞快,“这三味药是那姑娘给将军说的?” “是,她告诉我,明白了就去找她。” 李太医笑出声来,胡子颤巍巍地,“金银花,又名鸳鸯藤,百合皮暗指百年好合,至于合欢花,合欢合欢,这其中的意思,还不明显么?哈哈哈,老朽在此先恭喜将军了,他日但愿老朽能讨得一杯喜酒。” 雷霆怔怔地,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坐在那久久反应不过来。管家应和着说,“将军府有喜事,一定请李太医来喝杯水酒!” 管家早就给李太医准备好了五两银子,然后好生将太医请出将军府,“李太医慢走,这次的事多谢李太医了。” 第284章 定下婚约 送走了李太医,管家叫了个小厮到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 小厮听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买这些东西,将军不会责罚小的吧?” 管家白了他一眼,“没眼力见的小猴子,平时鬼精鬼精的,关键时刻什么用场都派不上!让你去你就去,挑最好的买,将军府能不能尽快办喜事,就在这上头了,知道了么!” 入夜之后,厚厚一摞书籍就摆上了骠骑将军卧室的桌子,雷霆在书房处理了一下午南方军营传来的军务,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多出来的这些东西。 他略有些不解地拿起一本,《春睡迟迟晚》翻看第一页,里面全是图画,雷霆面无表情的翻了几页,这东西不就是军营里那几个将士拿的春宫画本子么?不过这本画的明显能精致许多,还有故事情节。 他丢下手中这本,再拿起一本,《花间醉卧美人膝》内容精髓还是异曲同工,不过换了个故事。剩下的全部都是这类书籍,《王生驯九狐》、《芙蓉帐中暖》……有画本子,还有小说。 联想到今天管家几次看着他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些书不用问,他都知道是谁拿来放在这的!不过……他还需要这些东西么?雷霆颇为不屑地把这些书随便摞起来丢进一个不常用的柜子里。 第二日,皇帝皇后在皇宫设宴,宴请瑁渚和瑁沁。既然黑目族带领南疆几个部族已经确定划入大楚治下,很快要公告天下,那么他们也就没必要在避着谁了。 宴会上并没有群臣,只有几个重要大臣陪座,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宾客,那就是南疆泊人部族的瑶七夫人。瑶七这次来是为了送信。 送来的信是泊人族长,也就是瑶七的父亲瑶哈亲笔所书,信件内容是泊人也愿意归顺大楚,成为大楚治下的子民。 为表诚意,信里附上泊人一族的盟誓之约,还郑重地按上了瑶哈的手印。楚祁夜心里清楚,泊人之所以这么做,很大程度是得到了黑目族要归顺的消息。 黑目族携几大部族一同归顺,若是泊人一族还坚持自治,这对他们反而是大大的不利。瑶哈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有此举动。 瑶七前几年招了个赘婿,如今已经是瑶七夫人了。林曦月跟瑶七笑谈了几句,又跟黑目族介绍了泊人这次的选择。 楚祁夜举杯道,“如今西南全境已经是大楚的子民,从此以后,朕必然一视同仁,南疆各部族可继续在族中推行族规旧法,但这些族规不可与大楚律法相抵触,南疆也会得到辅助,具体如何实施,朕之后着官员测算之后,派地方官到任之后,会跟你们详细说明。” 瑁渚和瑶七对视一眼,都起身举杯,“谢陛下隆恩!” 凤夕瑶早就知晓了瑁沁姑娘主动求嫁的事,此时她坐在楚祁云身边小声说,“这位姑娘确实生的国色天香,王爷不如考虑考虑?” 楚祁云闻言连忙陪着笑脸说,“不敢,不敢。” 他从一开始坐在这就正襟危坐,低着头认真喝酒吃菜,眼神都不敢乱飘的,就怕自家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发作起来。 凤夕瑶现在已经开始显怀了,她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瞟了他一眼,“怎么个不敢?” 楚祁云笑道,“家有悍妻,本王不敢!” 凤夕瑶笑眯眯地转脸看着他,“哦?悍妻?” 楚祁云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他心中叫苦不迭,“说错了,说错了,应该是家有贤妻,本王不想啊!” 凤夕瑶挑眉,“真的不想?” 楚祁云点头点的毫不迟疑,“真的不想!” 瑞亲王夫妇的互动在外人看来是你侬我侬,可是之前还说要得到瑞亲王的瑁沁姑娘却呆呆地坐在那,脸上也没有什么生气,或者黯然神伤的表情,仿佛她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 林曦月看了看,笑着开口说,“瑁沁姑娘性子单纯热情,本宫很喜欢,之前瑁沁姑娘说想嫁入楚京,现在莫非是改了主意?”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淡淡的惋惜之意。 楚祁云听到,抬眼一个劲的使眼色,不知道他家皇嫂是怎么考虑的。明明那个小丫头终于不提起这一茬了,好好送走他们不就成了吗?为什么还要主动提起联姻这件事,他可不想娶别的女人啊! 瑁渚起身谢过,“草民代替小妹谢过娘娘美意,只是这丫头从小就娇纵任性,还是不让她留在京城给娘娘添麻烦了。之前是草民思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林曦月点点头,“故土难离,瑁沁姑娘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身为兄长不舍得她远离家族,这些本宫理解的。” 楚祁云闻言彻底放心下来,瑁沁却咬着唇角,似乎一点也不高兴,她夹了一块点心吃了,又闷头连喝了几杯果子酒。 酒过三巡,瑁沁脸色酡红地“腾”一下站起身,“皇后娘娘,民女想、想嫁给一个人,请皇后娘娘恩准!” 凤夕瑶喝着果汁,颇有兴趣看着瑁沁,“这姑娘有趣,我喜欢。” 她转而瞥了楚祁云一眼,“你紧张个什么劲,人家姑娘要嫁的绝对不是你。别自作多情了啊,好好看戏。” 林曦月笑道,“哦?姑娘先说说你看上那个男子了。” 瑁沁不顾自家大哥阻止的眼神,直接说了出来,“雷霆!我要嫁给雷霆,我就是喜欢他,要嫁给他!他就算是个普通的侍卫家丁也行,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名门淑女!请皇后娘娘成全。” 这些话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好多遍了,此时说出来也是顺顺当当的。 瑁渚忍不住低声斥道,“在皇后娘娘面前怎能如此大放厥词,要自称民女!一个姑娘家,一口一个喜欢,成何体统!” 林曦月说,“无妨,瑁沁姑娘这个性子爽直,才是难能可贵。” 其他大臣都是憋笑的表情,骠骑将军是普通侍卫小厮?凤夕瑶直接笑出声来,“哈哈哈哈,瑁沁姑娘真乃妙人哉!本妃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么些天你还没闹清楚雷霆的身份?” 瑁沁这才注意到大家神色有异,就连自家大哥表情也是怪怪的,她正要开口问缘由,就有太监上殿回报,“启禀陛下,启禀娘娘,骠骑大将军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要事要请见陛下娘娘。” 林曦月看了楚祁夜一眼,“可不是巧了,说谁谁就到了。” 楚祁夜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请骠骑将军进来吧。” 身穿武将官服的雷霆大步进来,看到大殿上的情形也是一愣,“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微臣不知道正在宴客,实在是……” 他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又知道瑁沁也对他有心。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心里头像是揣着一团火苗,热辣辣的烫人。 昨夜看了管家放在他房里的那些书之后,雷霆辗转了大半夜才睡着。他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确定了心意,那就打算不再耽搁,早点娶了瑁沁才是正理。奈何早起又有公事给绊住了脚,处理完事情之后,他顾不得用膳,就匆匆往皇宫来,想要求皇帝皇后为他赐婚。 这事儿可是耽搁不得,他听说今日正午一过,黑目族的人就要回西南了。他这才急急火火地跑进宫里来,想要把婚事定下来。 雷霆跪在大殿门口,瑁沁怔怔地盯着他瞧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个侍卫么,你怎么成了什么骠骑将军了?” 雷霆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瑁沁……姑娘。” 瑁沁看自家大哥淡定饮酒,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难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雷霆的身份么?瑁沁磨着牙小声说,“大哥!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他的身份,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呀!” 瑁渚不置可否地点头,“我以为你自己早就知道的。” 瑁沁气急,“我怎么能知道,我……我又没问过他,而且那天去他家里,我晕着进去,又睡着着被你带走的,我怎么能知道!” 林曦月扫了一眼那对交头接耳的兄妹俩,“雷霆你先起来吧,你之前不是说有急事么,说吧。” 雷霆本就是耿直的性子,就算是心上人在旁边听着,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他也只是稍稍扭捏了一下。 雷霆上前一步朗声道,“微臣想求娶黑目族族长之女瑁沁姑娘!” 林曦月浅笑着说,“瑁沁姑娘是黑目族的千金,你又是我大楚的肱骨之臣,若是你二人两心相知,本宫为你赐婚也无不可。只是,这终究还要先看看人家瑁沁姑娘的想法,还有瑁渚公子的意思。”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瑁沁瑁渚兄妹身上,大家都没想到来赴宴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戏份的主角还是骠骑大将军。 瑁渚起身笑道,“家父允许小妹自择夫婿,草民对骠骑将军威名久仰,对此事乐见其成。” 他之前去将军府接瑁沁的时候,跟雷霆交谈过几句,对这个年轻人很是认可。而且雷霆武功高,人品也宽厚温和,既能镇得住他家小妹,又决计不会委屈了她。这样的青年才俊,可算得上是上上人选。 第285章 真心相待 既然长兄都没有意见,那剩下就看瑁沁自己的意思了。她红着脸与雷霆对视,“看来,我留给你的题目你是答出来了。” 雷霆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战场上两军对峙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心跳过。只见她羞涩地垂眸说,“我、我答应嫁给他。” 雷霆听到心上人亲口答应,心中瞬间被狂喜之情灌满,只知道呆呆地盯着瑁沁。她再热情胆大,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这般盯着瞧,她害臊的不行,嗔怪地斜了他一眼。 雷霆此时心里满是狂恋的热情,她那样瞪他,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娇嗔而已,怎么都是可爱。他双手抱拳跪地,“请陛下娘娘成全!” 声如洪钟,像是在军营发号施令那样中气十足,其他几位大臣不由都露出善意的笑容。林曦月也忍俊不禁,用帕子掩着嘴笑。 她先问过瑁渚的意思,“瑁公子,您对此婚事可有什么意见?” 帝王赐婚,嫁的是年轻有为的骠骑将军,算是给了黑目族足够的体面,雷霆又是小妹自己相中的人,这样他还能有什么好反对的? 瑁渚起身浅笑着说,“舍妹能顺心遂意,做兄长的自然心中高兴,草民对此并无异议,今日草民就会先写信给家父禀明这桩喜事。” 楚祁夜看着雷霆,“成家立业本是常理,今日朕就下旨为你赐婚。” 雷霆欢喜地说,“微臣谢过陛下,谢陛下隆恩!” 他谢过了恩,还不急着起身,“微臣还有一事请求陛下,微臣不日就要离开楚京,在那之前想……”爽利人这时候却难得迟疑起来。 楚祁夜看他涨红了脸,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骠骑将军的意思是,想尽快选个良辰吉日办婚事?” 雷霆点头,“陛下英明!” 楚祁夜看林曦月,明明是雷霆自己的意思,这什么时候成了他英明了?林曦月挑了挑眉,人家还不是想奉承你这个皇帝,好早点抱得美人归? 楚祁夜颔首道,“朕下旨,爱卿就自择良辰吉日成婚吧。”开玩笑,管了下属的姻缘不说,还要帮他包办到底?他才没那个闲心! 凤夕瑶笑着凑趣,“骠骑将军这是急着抱得美人归呢。” 一个女孩儿家,当着这么多人面听大家讨论自己的婚事,瑁沁早就坐不住了,她面红耳赤地一跺脚,瞪了雷霆一眼跑了。 瑁渚知道自家妹子心中欢喜,只是害羞了而已,他笑叹一声,“罢了,既然雷霆将军如此的……嗯,有诚意,那就在十日后选个最近的时候办了吧,这样我们也好有时间赶着准备嫁妆。再者说,家父得了信赶来,也要至少十日才行。” 瑁渚都想好了,家里头有小妹现成的陪嫁物品,让父亲他们带来了就是。可总不齐全,他就用现银在京城这里再置办一些。从黑目族嫁进京城,绝不能让那些贵妇人暗地里嘲笑他们小妹嫁妆太薄。 林曦月笑道,“骠骑将军再着急,这十日总还等得吧?” 雷霆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总要等岳父大人赶来的。” 这小子改口改的倒是挺快的,楚祁云笑着上前,身后跟的小太监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搁着一壶酒,“骠骑将军有如此喜事,敬大家几杯酒总是应该的吧?” 卫南青笑着说,“对啊,亲事总已经定下来了,喝定亲酒应当的。” 雷霆在军营的时候必须保持清醒,他总是自律甚严,几乎是不饮酒的。可现在又不是在边城,灌醉骠骑大将军,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楚祁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请吧。” 雷霆躬身高举酒杯,“微臣敬陛下,敬娘娘,谢二位成全!” 然后就是敬瑁渚,“大舅哥,谢谢您愿意把瑁沁嫁与我为妻,以后我必拼尽全力护她!”武将说出来的表白,都有着杀伐风范。可就是这样没有花言巧语的承诺,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接下来在卫南青和楚祁云的连哄带骗下,骠骑将军喝醉了,华丽丽地被人抬着出宫送回家去。这桩喜事也在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楚京的世家圈子,不少人捶胸顿足,痛恨自己家失了先机。 雷霆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从前在军中也只是个小吏而已,起初那些楚京的官宦人家暗地里是看不起他的。谁能想到,雷霆竟然攀上了陛下这棵最牢靠的大树,谁还敢再小瞧于他? 时至今日,从前一个小小参将已经成了骠骑将军,他年轻有为,深的陛下重用,身份贵不可言。并且是上无高堂,下无妯娌小姑,府中别说侍妾了,就连个丫鬟都没有。细细数起来,可真是千好万好,忽然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 有不少人都想把女儿嫁进骠骑将军府,好容易等着骠骑将军回京,奈何骠骑将军似乎总有事务在身,不得空见客,于是那些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观望呢。忽然天上掉下个南疆女子,砸的他们措手不及。 听说还是骠骑将军主动求娶的!那个南疆女子有什么?听说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哪儿比得上他们府中教养出来娴雅端庄的女子呢? 得了这个消息,又是陛下下旨赐婚的,已然板上钉钉,可还有逐利之人上门想要试探雷霆的口风。问问他是否有心纳妾? 如今大楚这些年轻有为的官吏,不知道是不是跟皇帝皇后有样学样来着,许多人都是宣称只娶妻不纳妾,这让家中养了好几个庶女的家族都犯愁的不行。 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雷霆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直言拒绝,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人。 到后来他实在烦了,干脆放出话去,他此生誓死效忠追随陛下,自然要效仿陛下,此生只娶一人,绝不会再纳妾。 这话传出去瑁渚自然是听到了,只感叹自己妹妹没选错人。他对瑁沁说,“咱们黑目族都是一夫一妻,可大楚不一样,本来大哥还担心你嫁过来以后会受委屈,现在看来,雷霆是个不错的。” 瑁沁脸红红地坐在旁边,“我看中的男人,能不好么?” 她心里扑通扑通慌个不停,就像一壶烧开了个水一样,她没想到他会那么说。一时间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想见他,虽说按照南疆的规矩,夫妇成婚前不可见面,可她还是想见到他。 瑁渚瞟了她一眼,就知道自己妹妹动了什么心思,“你可别想着偷偷溜出去找他,这几天我出去为你办嫁妆,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瑁沁垮下了肩膀,知道自己偷跑无望了,“大哥!” 除了瑁渚兄妹两之外,还有个人听了很满意,那就是楚皇楚祁夜。 不知是刻意还是凑巧,骠骑将军绝不纳妾的消息才传出去,宫里头的赏赐就下来了。各色珍玩、奇巧摆件、珍贵食材、头面首饰源源不断送入骠骑将军府,只说是帮衬骠骑将军府办喜事的。 皇帝虽未明说,可他认同骠骑将军的作为,这事儿还用做的更明显么?只是大家还有些闹不明白,陛下龙心大悦是因了骠骑将军说“誓死效忠追随”,还是因为,“此生不纳妾”? 揣测圣意可真难啊,那些家里有好几个小妾的大臣,看着自己的如花美妾犯愁的不行,就怕会因此惹了皇帝不喜。 不过楚祁夜后续再没什么反应,这件事就算是平息下来,京城总有更多事需要大家去关注。 宫里派了两个人帮忙指路,总算帮着办齐了瑁沁的嫁妆,京城那些闺秀时兴的嫁妆,瑁渚都给自己妹妹挑好的置办了。 这天看着最后一件海棠菱花多宝妆台装车送往行宫,瑁渚却不急着一道出城回去,带着随从去了骠骑将军府。 听说大舅子来访,雷霆连忙亲自迎了出来,“大舅哥里面请。” 瑁渚笑了笑,“将军直接唤我一声大哥便可。” 差不多到了晚膳时间,管家喜气洋洋地吩咐人收拾了一桌子酒席出来。瑁渚也不客气,坐下与雷霆对饮。 喝的差不多了,瑁渚开门见山地说,“骠骑将军身份何等贵重,那些名门闺秀身份与将军更相当,您为何独独选了我家小妹?她脾气任性,不懂什么柔顺,她的身世更与将军您天差地别,而她身后的母家更无法为将军提供什么帮助。” 雷霆放下酒杯,目光坦诚而清明,“的确,她性子难以捉摸,可是我有耐心就行了,这不是正好互补?那些名门闺秀身后的家族,也许是有些人仕途所需要的,可是我不需要,大哥在同意把瑁沁嫁给我之前,应该也打听过我。” 他微微一笑,“论起身世,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我怎会嫌弃她?再说,大哥未免小瞧了自己妹妹,她通药理,对我这样的武将而言,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瑁渚了然地笑了,在雷霆眼里,他没看到任何的敷衍,“那我就恭喜妹夫慧眼识珠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雷霆笑着举杯,知道自己这下是真的被接受了,“敬大哥。” 第286章 上虞皇的恨意 钦天监合了八字,骠骑将军雷霆与黑目族五小姐瑁沁之婚约,万般皆美,乃天作之合。婚期也定下来,十五天后诸事皆宜,是个成婚的好日子,在大婚之前黑目族长老带着三子、四子一道来楚京。 他们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拉着嫁妆入城,那些嫁妆虽然与京城中的风土人情不同,可也胜在精美贵重。成套的银质嵌彩贝餐具、南疆姑娘出嫁必备的银饰头面、整盒子浅金色珍珠,据说每一颗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儿。 再加上瑁渚在京城置办的那些,瑁沁与雷霆大婚那日,堪称十里红妆,引得百姓竞相围观。婚礼所有的规制都按照中原习俗来,只除了一项。南疆与大楚规矩不同,兄长要亲自送妹子到男方家去,称作“送嫁”。三个不同年龄段、不同风格的汉子笔直骑在马背上在新娘花轿前开道,看上去好不威风! 骠骑将军迎亲的阵势也不一般,百十号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步伐整齐地走在大街上。迎亲队伍包括吹打手在内,全部都是兵营里的铮铮汉子。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宇不凡。 京城里可是许久都没有这样宏大的喜事了。骠骑将军在百姓中口碑又是极好的,大家沿路说了许许多多吉祥话。 雷霆一身红装,更添几分俊秀,他骑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喜气洋洋地拱手向沿路祝福的百姓们表示谢意。他咧着嘴,笑得有几分傻气。 楚祁云作为今天陪伴新郎官去迎亲的引路官,骑马与雷霆并肩而行,他算是看着这个臭小子一路成长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的。 楚祁云笑着瞥了他一眼,“骠骑将军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笑得,嘴角都快要扯到耳根子上去了。平日里让边陲那些小国和游窜的土匪都闻风丧胆的骠骑将军,真没想到也会笑成这样!” 雷霆笑着摸摸鼻子,“瑞亲王就别打趣我了。”他笑得眉开眼笑。 可不是欢喜么?娶一个可心可意,两心相知的媳妇儿,就是要高兴! 雷霆并无父母,今日大婚上座的高堂是两位,一位是雷霆的师父、皇宫侍卫统领、陛下身边一等一器重的人、周煜, 周煜跟雷霆之间只相差不过六七岁,本来他是不答应的,觉得当人家的高堂太别扭。毕竟当年做了雷霆的师父,那也是雷霆死皮赖脸一根筋地跟着他,最后没办法才默认了的。 可是雷霆却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都搬出来了,还说自己孤苦伶仃实在没有长辈了。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打感情牌,周煜也不好拒绝,又有秦牧从旁劝说着,这事儿才应了下来。 另一位高堂雷霆本来打算请岳父瑁杜上座,可是瑁杜以于理不合为由拒绝了。女儿出嫁是喜事一桩,可是身为岳父坐在男方家里接受跪拜礼,实在有些不妥当。瑁杜坚持这样,雷霆也只好罢了。 骠骑将军成婚,一应规制都不能俭省,堂上主婚的是礼部官员。吉时到了,新郎新娘进入礼堂。“一拜天地!跪!一叩首!二叩首……” “二拜高堂!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周煜笑容略有僵硬,他这么年轻就坐了高堂,还实在有些不习惯啊。秦牧好笑地凑近周煜耳边说,“周高堂,受了徒儿的跪拜感觉如何啊?” 周煜淡笑着看他,“还不错,要么你也坐我旁边感受一番?” 秦牧白了他一眼,“当真以为本公子不敢么?” 礼堂上挤满了观礼的官员,熙熙攘攘的,更有雷霆在军中的那些同僚好友。都是军队中的汉子,没那么多斯文讲究,喝彩叫好声、欢笑声不绝于耳,真真是热闹非凡。 “夫妻交拜!……三叩首,礼成!恭喜二位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按照规矩,新娘子先被喜娘和丫鬟们簇拥着回洞房休息,雷霆这个新郎官则要留下来大宴宾客。宴席已经摆下,前院是招待男宾的地方,后院是招待女宾客的地方。 雷霆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目露凶光”的军中同僚,在军营里他们可不敢灌醉将军,今天可不是个难得的机会么? 雷霆感到不妙,他小声跟楚祁云说,“这可怎么才好,我可不想今天晚上不省人事的回去。”瑁沁一定会生气的! 楚祁云却显然理解错了雷霆的意思,他微笑地拍着雷霆的肩膀,“本王都是过来人了,理解,理解,保证让你今天晚上清醒度过洞房花烛夜,放心吧啊,交给本王了。” 他早就有所准备,让身边跟随伺候的小厮拿了一壶酒过来,亲手给雷霆倒了一杯,“尝尝。” 雷霆喝了一小口,咂摸咂摸味道,“不对啊,怎么没味儿啊!不过闻着酒香味道很浓,真是奇怪了……” 楚祁云左右看了看,瞪着他小声说,“小点儿声,这个里面是白水,只兑入了一点点杏花酿,那可是本王送皇嫂那讨来的好酒,香味浓烈,只需要兑一点点,闻起来就有酒的味儿了,那些将士们可不是好哄的,他们必然要闻一闻辨别真假。” 雷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假参半,暗度陈仓!妙计。” 新娘子瑁沁那边今天也顺顺当当的,宫里特意派了有经验的嬷嬷跟随在她身边。婚礼前就特意给她交代了当天要注意的事项。 瑁沁今天也没有任性淘气,总算是完成了跪拜礼送进洞房。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不安分起来,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贴身婢女。 瑁沁掀起盖头,“快点把箱子打开,把小金小青他们放到外面来,不然他们闷死了可怎么办!” 小金小青这些都是瑁沁的宠物,一条小青蛇和一只金蜈蚣…… 不过这两个宠物都有自己的住所,两个镂空漆盒,顿珠依言将那两个盒子取出来,她有些为难,“这要放在哪儿啊。” 瑁沁想了想,“就先放桌子上吧。”除了这两只毒虫之外,她那只箱子里还有自己这些年捣鼓的药,全是她家阿爹这次给她带来的。 阿爹说,既然是黑目族的女儿家,喜欢这些东西也是无碍的,只是主要好分寸,不要随意伤人。平日里当作兴趣来研究研究,这也没什么。就连雷霆对此也是支持的,成婚前甚至说要在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辟出一个耳房来,给瑁沁使用。 那房间上了锁,除了瑁沁和她的贴身侍女之外,府中其他下人不可进入,以免误伤,或者被有心人利用。瑁杜得知此事,对这个女婿是打心底里喜爱了。 宴会才进行了一半,天刚蒙蒙黑,“醉的东倒西歪”的骠骑将军就被几个人搀扶着回洞房了。既然人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大家伙也不好意思再进去闹洞房了,把人送进去之后,就闹哄哄地散了。 前院继续喧闹着喝酒,新人夫妇的院子里却难得的安静下来。新郎官回到房间,眼神中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正是红烛跳动,芙蓉帐暖,灯下美人娇娇,最是人间好光景。 还不等黑目族人回到南疆,上虞国国君齐钰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南疆所有部族都归顺大楚,西南全境如今已经划入大楚治下。不日,大楚西南地区的官员就会到任,一切已经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黑目族首领甚至将女儿嫁给了大楚骠骑将军,齐钰看完密报,气的咬牙切齿。内心愤恨不已,这算什么!他也是天子,更是从出生之后就继任储君之位的天之骄子,那些人凭什么看不上他? 战争还没开始,西南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战队在大楚那边了,楚祁夜!这个男人有什么比他更强的?为什么那些人都更看好他? 齐钰登基之后,渐渐的收敛了心性,已经很少喜怒形于色了,可是这一次他实在是怒火滔天。是他先对西南示好的,甚至不惜许以“自治”的优厚条件,可是那些人却愿意接受大楚的统治! 这让他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恨?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皇后的朝霞宫中,此刻天色已晚,可是收到消息的暗卫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不敢耽搁,就连夜送来了。暗卫跪在地上禀报完消息,又悄无声息地退去。 齐钰咬牙切齿,将手中那张纸攥成了一团,扔向一旁的蜡烛。纸团从烛火中掠过,瞬间化为一团火团,直接落在地毯上。 眼看着上好的提花羊毛织金地毯燃烧起来,坐在一旁的皇后徐氏面色淡淡地,顺手拿起一旁的半盏残茶泼了上去,熄灭了火苗。 “陛下气不过,也不能自焚啊。”她似笑非笑地说。 齐钰冷然道,“你该明白,这个时候,不要来招惹朕。” 刚才暗卫说的话,徐氏也听到了。她在齐钰眼里就是个不得自由的木偶傀儡而已,甚至连行动都处处受限。所以齐钰有时候说话并不避着她。徐氏笑道,“西南都向着大楚,大楚的版图又扩大了,皇上心里不痛快,这臣妾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皇上有想过其中的原因么?” 齐钰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什么原因?” 第287章 天下乱起 徐氏仰着脸,笑容有几分嘲讽之色,“因为陛下独。” “独?”齐钰步步紧逼,眼神中透出危险的意味。 徐氏说,“独,只保一身之意,陛下什么都先顾及着自己的感受,说什么为了自己的大计,甚至不惜牺牲其他无辜者的幸福,你这种人,若非不得已,又有什么人敢真心追随?” 她笑容怆然,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齐钰眼神中满是阴鸷的杀意,他上前一步伸手扼住了她的脖颈,“你找死!” 徐氏的脸因憋气而涨红着,“活该你孤独!活该你得不到人真心相待!你……额,咳咳,咳咳咳……” 她知道齐钰在此刻是真的想杀了她的,可是她却笑着,丝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徐氏呼吸困难,目光渐渐的有些涣散起来。 她心里却满是即将解脱的轻松,眼看着徐氏濒临死地,齐钰却猛地松开了手,“想死以求得解脱么?朕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徐氏缓过气来,咳嗽着软倒在榻上。齐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的意味,“独又怎样?对所有人心存利用那又怎样?朕若是没有这机关算尽,哪里有如今的大权在握?哪里有现在上虞国的兵强国富?” 他一甩袖子,冷笑着说,“朕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错,高处不胜寒,能配得上陪伴朕共赏江山的,这世上只有一人而已。其他人没有真心那又如何,他们还不是服了朕,还不是跪在朕的脚下听凭差遣?” 他猛地转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包括你,要怎么利用你,你是生是死,都只有朕说的算!” 他放开手,看到她下巴上的瘀痕,他甚至笑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今天晚上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他打算回自己寝宫去睡,他需要冷静。因为,是时候要做出那个关乎正片中原大陆的重要决定了。 半个月后,新婚燕尔的大楚骠骑将军雷霆受命赶赴汝城,汝城东部的鼎城,西部的博城,这三大城池是大楚与上虞国之间的第一道防线。 至关重要,这三座城池务必要守好,雷霆拗不过自己的新婚妻子,远赴汝城之时还带着瑁沁随行。 次月上虞国以前秦正统统一中原为名,掀起了这场战争。战争刚开始,就让大楚将领措手不及。上虞国皇帝带兵亲征,竟然从距离上虞国都城最远的西南边城调兵,直接攻打大楚博城。 博城地处平原地带,地势平坦,守城不具备地利,难度很大。更危急的是,大楚的兵力重点集中在汝城,而放在博城的兵力不足两万。 这样该如何与装备精良的上虞国军队较量? 雷霆得到消息之后,连夜出发,留五万人在汝城,然后自己带着五万人马奔赴博城救援。眼看着博城守将已经强撑了三日了。 城门修补了数次,爬上城墙的上虞国士兵也被他们打落下去无数波。可是这样又能支撑多久?博城守将白将军衣袍染血,站在城墙上指挥着战斗,一连三日都不曾合眼,满眼都是血丝。白将军是一位征战多年的老将了,他须发花白,支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全屏意志力。 忽然地动山摇,远处黑压压的铁骑奔腾而来。“是援军!是援军!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博城有救了!”城墙上的将士们欢呼起来。 骑马在最前面的是一身银色铠甲的雷霆,他冷眼看着那些上虞国军队,身上是浓浓的杀气。“传本将号令,左路右路军从两翼包抄,中路前锋跟随本将直取贼首,杀!” 一时间博城外的战场上烟尘四起,喊打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般,在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所有人已经不知道畏惧,不知道退却,只能近乎本能的搏杀着。拼命地、一次又一次,无休止地打到对手。 博城中的守军得到了片刻喘息,白将军靠在城墙上,眼睛不眨地看着下面的战局,随时准备着要接应骠骑将军带来啊的大军。 可是上虞国那一方的主将似乎无心恋战,打了两个时辰左右,对方就做出了败退之象。没多久就响起鸣金收兵的号角声。 上虞国军队撤离之后,雷霆让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带着几千人马入城。白将军和几个将领迎接上来,“见过骠骑将军!” 今日才度过了一劫,大家疲惫不堪,可心中着实也都轻松了不少。 雷霆比白将军年轻多了,他挥了挥手,“不必多礼,事态不容轻缓,咱们找个地方议事,本将有些话要跟诸位商量。” 白将军看他脸色严肃,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急忙在前面领路,也不再客套什么,“想不到这上虞国竟是早有准备,暗中陈兵在西南,这一出声东击西,实在让咱们措手不及啊。还好博城之前也有所布置,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呐!” 雷霆大步往前走,“都以为上虞国会从汝城或者鼎城下手,亦或者是东部那些小城池先入手,没想到他们会先选择博城。这些天,真是辛苦诸位将军了,多亏了你们固守待援,才不至于让博城失守。” 众人进了白将军府邸,雷霆在花厅上首坐了,“诸位都坐吧,你们方才在城墙上应当都看得清楚明白,上虞军队退的有些蹊跷。” 白将军皱了皱眉头,“恕末将直言,方才末将看着,上虞国与我军势均力敌,暂时并无败落之象,他们为何会忽然收兵?” 雷霆颔首道,“不错,正是这样,本将也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派人去跟着查探了,等会儿应该就有消息了。博城各处的布防图拿来给本将看看,还有粮草是否充足?” 一个将军呈上布防图铺在雷霆手边的桌子上,“粮草充足,还够全军使用一个月,将军请放心。” 雷霆翻看着布防图,又摊开博城及周边的地图,给将士们指点着商议接下来守城或者是进攻的战略战术。 商量的差不多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负责清点战场的士兵进来回报,“启禀雷将军,我方阵亡士兵五百人,受伤一百五十一人,上虞国阵亡士兵一千三百余人,其中并未发现有将领身亡。” 雷霆点头,“知道了,好生安葬阵亡士兵,军中那些受伤的兄弟们赶紧治疗,让大家伙儿都好好休息,你先下去吧。” “是!” 几位年轻将领面露喜色,“这算是我方小胜一次了。” 雷霆看着桌上的地图,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又过了一阵子,前去探听的探子回来了。“启禀将军,属下未免被发现,所以不敢靠的太近,可是看上虞国的军队的样子,一派悠闲,兵营中炊烟缕缕,已经开始造饭了。” 那他们就是打算今天不战了么?雷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其中的关窍还有待详细探究,他沉吟道,“各位将军先去休息,大战在即,正当用人之际,可不能先将身子累垮了。” 白将军拱手道,“只怕上虞国会出其不意发动夜袭,请雷将军恩准让末将在城中带兵守候。末将还能继续坚持!” 雷霆笑着说,“白将军老当益壮,本将佩服将军的为人,可是您已经辛苦了这么些天了,如今有本将和薛副将盯着,您就安心歇了吧。” 白将军麾下的几位将领也跟着劝说,白将军这才跟着他们下去休息了。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这个晚上,竟然十分的平静安宁。 没有夜袭,连探子潜入都没有。接下来一连三天,上虞国五万大军都在城外与大楚军队瑶瑶对峙,上虞国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分出胜负。 每日前来叫阵,可是每一次都打上一两个时辰就鸣金收兵。就像过家家一般的轻松随意,这让大楚这边的将军们大为光火。 有一名年轻副将气哼哼地咆哮,“末将请命为前锋,带兵杀入那上虞国军中,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现在他们这样苍蝇一般嗡嗡嗡,还不动真格的,可真是烦人!” 雷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让那个将领按捺住了脾气,“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上虞国军营那边有布阵高手在军中坐镇,他们军中的阵型看似松松散散,实际上却是一只口袋,进去的话,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雷霆说着随手拿了张纸,把阵形的布局画了一遍。“所以你们看,这可以说是陈兵固守的最好阵,不是破不了,而是不能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对咱们后续的战事大大不利。” 大家听他这么一解说,脸色都不好看了,白将军粘着胡须说,“那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在雷将军带兵来之前,上虞国的攻击很是密集,每日都疯了一样,那个架势的确是要拿下博城啊,现在忽然变成了这样,就像是……在耍着咱们玩一样。” 雷霆闭目神思,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好,来人!速速去探汝城的消息,传讯回去,让张将军他们全军戒备!” 第288章 非常之法 众将领看雷霆面有厉色,都有些震惊,传讯兵受命下去之后。白将军才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是觉得,这是他们声东击西之策?目的还是在汝城?” 雷霆拳头收紧了,“但愿是本将多想了,不过,砸门眼前这些上虞国军,行事实在有些古怪,不得不防啊!” 所有将领都下去布置了,雷霆坐在自己房间里反复看着那张地图。汝城、还是什么别的地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很快,雷霆派去打听的人就回来了。 “将军,上虞国军中并无上虞皇的踪迹,。” 雷霆神色一紧,上虞皇不在博城外,那他在哪里?“明日一早就对上虞国叫阵,务必尽快拿下上虞国大军。” 次日一早,雷霆军中的将军就在两军阵前叫阵,上虞国军队就像没睡醒一样,过了好一阵子才鸣号角应战。又打了一个时辰就鸣金收兵,这样一场战斗下来,雷霆的脸色更不好了。 两日后,一封紧急战报送到了,雷霆在自己大帐中看到,猛地拍了桌案一下,桌案震颤着留下了龟裂的纹路。“好一个上虞皇!真是奸诈无比,真是好一出声东击西!” 密信是大楚探子去探来的,这消息具体什么来路,雷霆不管,也不用去探究,只要确定这是确实的消息就够了。重要的密信上的内容,内容上面是上虞皇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赶往汝城,准备包围汝城。算上送信的时间,现在汝城应该已经被包围了。 白将军众人连夜被召来,大家传看了那封密信脸色都有些不好,白将军说,“这可如何是好,将军打算如何做。” 雷霆脸色肃然,“如今博城前面有虎狼,博城本就不安全。” 他指着地图上某一处,“而且你们注意到了么,上虞国大军拦住了我军回援汝城的道路,如果要增援汝城,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彻底击垮面前这些敌军,解除博城之围,打开前行的道路。” 白将军颔首道,“原来如此,上虞国早就是有备而来。难怪雷将军这几日都急着对上虞国宣战,奈何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咱们的企图,所以他们一直在拖延。” 雷霆敲着地图,“没错,根据本将的推测,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能速战速决拿下博城就拿下,可无论他们是否攻下博城,汝城这边都要分兵前来救援。汝城兵力分散之后,他们在一举带主力进攻汝城。本将在博城被拖住,一时还回不去,这计谋真是一举多得。” 汝城是南部第一大城池,若是失守,汝城北部的木城涧就要首当其冲,那里是河谷地带,富庶之地,若是让上虞国拿下,后果不堪设想。破了南部的门户,剩下的一路往北,长驱直入情势堪忧。 大家脸色沉然,都知道当务之急,还是破除眼前的难关。他们坐在一起商量明日对敌的战略,一直商量到了半夜。 雷霆苦思冥想,“诸位下去安排,明日,对上虞军发起进攻。” 话音刚落,又有一条加急消息送了进来,“禀报将军,汝城不好了,两日前忽然爆发瘟疫,外有上虞国兵临城下,百姓人心惶惶!” “卡啦”是雷霆捏碎了桌子角,“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瘟疫?源头查清楚了么!” 传讯兵站在那,“原因暂时不明。” 汝城数万百姓、五万守军,还有瑁沁,他们都还在那里,内有瘟疫,外有上虞军队围困。雷霆心里第一次有些慌乱,他不该这么贸然就把瑁沁带到战场上的,明知道战场凶险,他却还是放入了险境! 这让他怎能不恨?瘟疫,那可是动辄就能让整座城化为死城的灾难啊!他的妻子却还留在那样的地方! 白将军是知道骠骑将军的新婚妻子也在汝城的,他沉声道,“雷将军稍安勿躁,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早日解决博城之困,这样才能更快分兵回援汝城,请将军冷静下来。” 没错,现在鞭长莫及,就算慌乱失措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他需要冷静,需要冷静。雷霆深呼吸,重重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城外是否有百姓的耕地?” 白将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回答,“百姓耕地大多都集中在城外以西,上虞军营所在的地方只占据了不到三成耕地,而且已经过了秋收时间,粮食都集中起来放在城中粮仓,决不让上虞国拿走一颗米粮。” 雷霆颔首道,“只有三成,虽然损失不小,可应该还在可控范围内。这种时候,只能用不得已的法子了。”这种方法无异于自损伤敌,可这却是他所能想到的,损失最少,见效最快的法子了。 次日一早,大楚军对上虞军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先安排了三千弓箭手,弓箭手的箭头上都绑着东西,有的是红色布包,有的是白色沾满了桐油的棉纱。棉纱一点就着火,一排排火箭射向上虞国军营。 那些燃烧着的箭点燃了上虞国军营的帐篷,不过他们也早有准备,很快就有人推着水车出来在各处有条不紊地灭火。上虞国将领也组织灭火,并不急着出兵应战。 上虞国一个士兵看着地上那些绑着红布,看上去完全没有杀伤力的羽箭散落各处,他捡起来一支说,“这是什么东西?大楚人担心咱们武器不够用,特意送给咱们的么?哈哈哈哈。” 一旁的大将军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接过来捏了捏,红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抽出佩刀,人离开一段距离,这才小心翼翼划开红布。 红布里面洒出白色的粉末,那粉末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撒到地上,令人胆寒的事情就发生了。被粉末撒到一点点的杂草,忽然开始卷曲、变黄、变黑,最后化为乌有。 那将领反应过来,“不对,这东西古怪的很,有剧毒!快!快!传令全军,不用管那些帐篷了,赶快后撤,快点,要快!” 就连那片草下面的土地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诡异的黑色,这种毒药似乎是可以传染蔓延的。可是他的反应已经迟了,军营中那些散落各处的红布包羽箭有不少都被雨一样落下来的火箭点燃了。 红黄色的烟雾在军营各处蔓延,吸入的人都瞬间倒地没有例外,身体变黑、缩小,直到化为乌有。几十个人同时发作,形容十分可怖,上虞国军营中的场景瞬间如同人间地狱,痛呼声,尖叫声四起。 有些将领也中招身亡,就连脚下的土壤也开始变黑,而那毒烟似乎还在蔓延。军医吓得变了脸色,这样毒药他也闻所未闻!更别提如何解毒,如何应对了!负责领军的大将军看到情势不妙,掩住口鼻,下令没有中毒的人赶快撤退。 这样,上虞国剩下不到两万残兵,仓皇向东南逃窜而去。上虞国军队从军营出来,大楚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五万大军围追堵截,到最后,上虞国军队只有一万人冲出了重围逃回上虞国境内。 当日还不到傍晚时分,博城之围就解开了。那些苦撑了多日的将士们看到眼前的情形,他们简直不能相信,怎么就这么快的结束了呢? 雷霆下令全军收兵,博城百姓知道了敌人退去的消息,都走上街头群迎接大楚将士凯旋。雷霆带兵走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在城中心官府的公告牌前,他忽然跪了下来。 一时间,无论是围观百姓,还是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将军都傻眼了,骠骑将军这是闹得哪一出?雷霆的声音用上了内力,扩散到城中,“雷霆为求速战速决,毁了城外百亩良田,跟诸位父老乡亲谢罪!” 白将军他们都明白了过来,昨日雷将军提出用毒药敲开上虞军营的铁壁,他们还奇怪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用? 雷霆当时晓明了利害,那些毒药的特性是可燃易燃,附近的人吸入之后再无生路,只是带来的恶果也很明显。那就是会损坏那片地方的生态,土地中毒变黑,寸草不生。不能再耕种,更不能再让人进入。 而这后续的影响,会持续二三十年之久。这药物是瑁沁给雷霆的,为了以防万一,若非不得已,雷霆是不打算用这种毒药的。这只能算是下下之策,无可奈何之时才会动用。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都能听懂,城外被上虞国占据的那片耕地是不能再用了。战争时候,连老百姓的命都算不得什么,更遑论那些土地?可是雷霆将军却心系他们百姓之后的生计,还跪地谢罪,这实在是从古到今头一遭! 有一个胆子大的率先说,“咱们都明白将军是不得已而为之。与其全城人坐以待毙,倒不如舍弃一些代价取得胜利,我们理解将军!” 百姓们都哄然说,“将军快起来吧!将军辛苦了!大家都理解。”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雷霆起身,“那片被毒药毁去的土地,今日会圈起来列为禁区,为了大家的安全,任何人不得再进入。至于那些失去耕地的老乡,明年春耕之前,雷霆必然结束了这场战争来帮你们开荒种地!决不让你们无所依傍。” 第289章 再度有孕 骠骑将军当众说出许诺,没有过多华丽的修饰,有的只是板上钉钉的实话,百姓们都信任这位将军。失去土地的百姓也都安心下来。 回去之后,其他几位第一次跟雷霆共事的将军都对这位年轻的骠骑将军打心底里更加敬佩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雷霆将军这一跪,却没有让人有丝毫的轻看。 勇于承认自己策略中的过失,跟受害的百姓道歉,还想办法在事后弥补过失,并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百姓们也都对这位雷将军交口称赞、信赖有加。白将军笑着说,“难怪雷将军得陛下青眼有加,真是让末将汗颜啊!” 雷霆不在意地说,“这是应当做的,白将军在博城多年,博城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这都有白将军的功劳在,您不用妄自菲薄。” 当天夜里,跟踪了上虞军的逃跑路线,确认他们逃回了上虞国境内,短期内不会再来博城进犯。雷霆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留下两万人帮助白将军镇守博城,自己带三万人回援汝城。 天还不亮,雷霆就带着几个将领骑马出城,没想到博城老百姓竟然自发地在城中夹道相送,“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雷霆有些意外,更有些感动,“多谢大家,雷霆何德何能,得诸位如此礼遇,大家不必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雷霆谢过诸位父老!” 想到自己的爱妻还被困在汝城,雷霆心急如焚,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汝城。瑁沁,等着我,等着我! 大楚皇宫御书房中,在坐的各位脸色都是肃然的,楚祁云一拍桌子,“这次咱们还真是大意了,小瞧了那上虞皇的诡计,让他们来了个一举多得,不过现在好在,博城的困难总算解决了。” 卫南青叹了口气,“如今汝城爆发瘟疫的消息,可要比城外那十万上虞大军要可怕多了,若是瘟疫不能有效控制,只怕……” 只怕会爆发民乱,百姓会抢着出城逃难,到时候汝城再想关闭城门守城,那可就难了。而现在,汝城已经连着三日被上虞国攻击,雷霆留下的守将宋将军深谙守城之道,闭门不出,任凭上虞国在城下怎么叫骂,他都不开城门应战,只是固守待援。 若是继续耗下去,上虞国耗得起,他们这边可耗不起。大家脸色都难看起来,林曦月沉吟道,“宋将军那里,应该还能继续守上至少十天左右,而且雷霆也已经往回赶了,这方面不用太过担忧,当务之急是查到瘟疫的源头,并且加以遏制。” 孔侑和唐黎天师兄弟对视一眼,“我二人愿意走这一趟。” 神医弟子孔侑如今也在京城中定居下来,府邸跟自家师弟唐黎天的住所距离不远。因为这次汝城的变化与瘟疫有关,所以才让这两位神医弟子也入宫来议事。 楚祁夜淡然道,“那些就交给你二人了,沿途朕会派侍卫随行保护你们的安危。朕会拟一道旨意,让侍卫带给雷霆,若是你二人认为事无可为,瘟疫蔓延控制不住,那就让雷霆带百姓和将士往北后撤入木城。” 楚祁云说,“那就是,咱们要把汝城让给上虞国了?” “不是让,是退,暂时退却而已。”林曦月解释说,“若是坚持守城,一则是百姓和将士们安全无法保证,二是这种时候,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若是有人散布流言,导致民怨四起,进而在城中引发暴动,那才是真正大大的不妙了。” 楚祁夜说,“正是这样,朕过两日也要出发前去木城,卫三带兵去鼎城,这次行踪隐秘,就告诉朝臣朕最近心火旺盛,精神不振,要去温泉行宫狩猎散心。就说皇后与朕同去,这段时间所有的奏折就送去行宫,有皇后和瑞亲王处理。” 林曦月这段是听明白了,“你让我在行宫代替你批折子,忽悠那些大臣,让所有人以为皇帝本人就在行宫?” 楚祁夜笑着说,“就是这么个意思,齐钰既然能御驾亲征,那朕也不能让他失望,总是要还以颜色的。至于京城的安全,就交给周煜和京城守军了。” 他既然能这么说,那必然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谁也没有试图阻止皇上御驾亲征,因为他们都知道,楚祁夜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更改。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左右他的决定,可是,很显然,皇后并不打算阻止。 林曦月想了想,“博城这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不如让我走一趟,去那边守着吧。最近国内也没什么大事,留下小五一个人冒充你批折子也就够了。” “不行。”楚祁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最近精神不怎么好,午后总是懒懒的,胃口也不如从前,我怎能让你跑这一趟。” 楚祁云也说,“是啊,大嫂。大嫂要是不放心,不如就让小五去博城吧!” 楚祁夜白了他一眼,“你也跟着添乱!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好好帮着你大嫂处理日常事务。” 唐黎天皱褶眉头看林曦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走上前几步,“属下请求为娘娘诊脉。” 林曦月笑着挽起袖口,“也没什么不舒服的,食欲也还好。” 唐黎天诊断了一会儿,露出笑容,“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楚祁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狂喜地说,“皇后有了身孕?” 唐黎天笑道,“正是这样。” 楚祁夜兴高采烈,也顾不得旁人还在,牵起爱妻的手,“曦月我们又有孩子了,这次说不定就是咱们的小公主要来了。” 林曦月怔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又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到来了。不过这孩子也跟他哥哥们一样,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林曦月有是欢喜又是无奈,“如此我还能去博城么?” 唐黎天拱手道,“娘娘腹中胎儿稳固,如今已有三个月了。只是不够强壮,仍需静养为妙,再过一个月,皇子才能真正稳妥。” 楚祁夜说,“看来咱们的孩儿也跟我一个意思,曦月还是留下来吧。有我在,绝不会让那齐钰讨得便宜去,娘子放心吧。” 林曦月浅笑着说,“好,就听你的,我会让人时刻留心着那边的动静。”她打定了主意,就算她不能在战场上直接帮到他,她也要从别的地方给楚祁夜提供助力。 楚祁夜明白她的意思,“娘子出手,能省了我不少事。” 看帝后二人你侬我侬的,卫南青忍不住出言提醒,“陛下,既然这样,咱们就在两日后出发吧。” 楚祁夜手中还有亲自掌握的兵权,一共有二十万人马,这些人只直接听从楚祁夜的号令,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他御驾亲征也无可厚非。 丞相司马康也主动请求跟随皇帝上战场,“如果臣没料错的,上虞国军中应该有臣的师兄庞丰坐镇,臣与他多年未曾交锋,此次请陛下恩准,让臣也跟随在军中,随时候命。” 楚祁夜考虑了片刻,如今朝堂上一切都运转正常,丞相离开片刻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好,就依丞相所言,有丞相这样足智多谋的军师在侧,朕觉得很满意。” 于是这就么定了下来,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楚祁夜就下了圣旨,着丞相亲自赶往汝城监军,皇上为战事烦忧不已,即日起暂停早朝。 皇上要带皇后、太子殿下和襄亲王殿下去南山狩猎散心,并入住温泉行宫,瑞亲王夫妇随行。这段时间所有的奏折,都着人整理之后,送去行宫等候批复。 至于林曦月有身孕的消息,非常时期,还是隐瞒了下来,并未对外公布。夕凉殿中,林曦月坐在那看着婢女收拾行李,楚御启和楚御逸兄弟俩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礼,“儿臣见过娘亲。” 林曦月笑着招手让他们过来,伸手一手搂住一个,“带上你们的书本和课业,在行宫的时候,可不能一味贪玩松懈了学业,明白么。” 毕竟年岁大了,被娘亲这么搂着,两个孩子都有些害羞。楚御启乖巧地说,“娘亲放心吧,孩儿一定好好做功课。” 楚御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曦月的肚子,“娘亲腹中有了小妹妹?” 之前父皇可是叮嘱过他们,不能再咋咋呼呼地撞到娘亲,不能让娘亲操心。 林曦月含笑道,“是有了个小妹妹,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弟弟,你们高兴么?” 两人齐声道,“高兴!” 楚御启笑着说,“不过孩儿还是更希望这是个妹妹,就像卫叔叔府中那位小妹妹一样,香香的软软的,还很乖。” 楚御启很有自信,自己家的妹妹一定比卫子恺家的那个更好看! 这边楚京中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秘密的御驾亲征,汝城那边的形势也越发紧张了。瑁沁特意叫人来问了,“城东是不是爆发了瘟疫?” 雷霆留给瑁沁使唤的侍卫不敢隐瞒,全部照实说了,“从城东一户人家最先开始,发热出红疹,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没多久就死了,后来他们家又有两个人出现同样的症状,大家才觉得不对劲。城中几个大夫都去看过了,说是……瘟疫。” 第290章 汝城瘟疫 瑁沁急忙问,“你们怎么不早说!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从东边已经开始蔓延了,这几天已经有十几户人家感染上了,城中有些人心惶惶,太守大人已经在安抚民心了。” 瑁沁皱着眉头,“听你说的症状,的确是瘟疫了。” 侍卫点头,“可不是么,太守大人已经让城中几个大夫都去看了,错不了的。如今就连几位将军都在城中各处暗暗戒备着,就怕……” 侍卫欲言又止,他本来就是雷霆身边的可信之人,留下来保护瑁沁的安全的。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不能说太多,让夫人心慌意乱。 瑁沁瞥了他一眼,“说吧我还没那么经不住。” 侍卫低头,“就怕发生民变,如今起了瘟疫,消息是瞒不住了,百姓人心惶惶,城东那边靠近发病住户的人家全都暂时搬走了,哪怕到其他地方支帐篷住着,也都不愿意回去。” 侍卫现在心里头也沉甸甸的,雷将军还没回来,汝城内忧外患,他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护着将军夫人先撤退。一方主将的家眷在战场上,可万万不能落入敌军之手。除此之外,若是城中百姓暴乱,身为骠骑将军的夫人,留在这里恐怕也是首当其冲啊! 瑁沁颔首道,“也就是说,瘟疫若是再扩大,百姓为了逃生,很有可能会强行冲出汝城?一旦与守城将士发生冲突,那不是坏事了么!” 侍卫躬身,“夫人考虑的,正是现在汝城面临的危机。” 瑁沁虽然不懂民心与战争成败的关系,可她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城中若是百姓们不安定,想要出城,城中乱起来,城外还有十万敌军。他们这些人可就是立于覆巢之下了。 瑁沁定了定神,“博城那边的事不是了结了么,将军何时回来?” 侍卫说,“将军已经传讯回来,按照路程算,不到四日就能归来,之时这途中可还有上虞国大军堵着呢。” 所以,一切还存在着变数,瑁沁深吸一口气,“如今当务之急,先要查清楚瘟疫的源头,城东用水的水源地跟其他地方一样么?你去前头请一个当地的差役过来,我有事要询问。” 侍卫应了,“是,属下这就去。”他们现在就住在汝城太守府,去请个人过来,倒也方便。 不多时,汝城马太守就和一个差役一起过来了,“参见夫人。” 瑁沁摆摆手,“两位坐吧,非常时期,不必多礼了。” 两人告了座,也闹不清楚这位将军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守给差役使了个眼色,“不知夫人请这差役过来有什么事要问?” 瑁沁开门见山地问,“汝城城东住户的饮水从何而来?” 差役从小就在汝城长大,对这些事当然是熟悉的很,“城东的水是从后山引下来的山泉水,在城东的水池子里,大家伙自己去打水取用。城西城南用的则是河水,城北住户少,都是自家打井。” 瑁沁点点头,“那就劳烦太守大人派几个人去后山看看那水源头,是否出现了什么污染。” 太守听闻,肃然道:“夫人是觉得这瘟疫的源头是饮水?” 瑁沁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因必有果,这瘟疫突发,必然有原因,如今就先从饮食饮水查起吧。”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至于那些患病的人,要怎么办?” 太守说,“先集中在城东废弃的宅子中统一救治,辟出一片区域,打上木桩子,派人日夜守着,绝不容许任何人无故进入。” 瑁沁沉吟道,“嗯,既要治标又要治本,才能阻止瘟疫的蔓延。让大夫们加紧研究治疗的药方子,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了。” 马太守只知道骠骑将军的夫人是出自南疆黑目族的女子,却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见识,以及处变不惊的胆色。一时间也不敢轻看,“是,臣这就带人亲自去后山查探,请夫人放心。” 瑁沁起身,“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这怎么行,瘟疫来势凶险,后山情况还未查明,请夫人保重自己。”马太守、还有瑁沁身边的侍卫都出言反对。 瑁沁微微一笑,神色中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我曾听闻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辅助陛下,做了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大事。我虽不敢自比皇后娘娘,可也想在危急关头助自己夫婿一把。” 她眼神看着远方,带着坚定的意味,“将军没回来之前,汝城绝不能乱。我懂药理,这件事我能帮得上忙。” 马太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叹了口气,“夫人请三思啊。” 瑁沁起身吩咐自己的婢女去拿了一个小银瓶子,还有几张面巾。她率先从瓶子里刮了一点绿色药膏出来涂在自己人中上。“这种药膏能抵挡山中的瘴气,若是水源地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能以防万一。” 大家都依照她的话去做了,药膏涂在人中上,凉凉的,虽然味道有些不好闻,不过还能忍耐。瑁沁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系上面巾,“你们也拿一个带上,弄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将军夫人都亲自上山了,马太守自然也要跟着,后面除了将军府十个将军府侍卫之外,还有十名太守府差役。所有人都涂药膏,带面巾。 一路顺着那条引流渠往山上走,这里气候湿润,山中有不少药材。瑁沁有一种发现了宝地的感觉,奈何今天不能分心来采药。 越往山上走,就觉得雾气越重,走着走着,瑁沁停下脚步,“这里的雾气的确不干净,山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还没等人请教她是怎么知道的,瑁沁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条小青蛇,“小青对脏东西最敏感了,它现在特别不安份。” 走在瑁沁身后的马太守毫无防备地见她拿出那样一条青蛇来,吓得后退了两步,他毕竟不是怯懦之人。再想想这位将军夫人可是黑目族族长的爱女,养毒虫当宠物,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夫人这条青蛇还真是不一般呐。” 说是这么说,马太守不怎么相信,一条小小青蛇竟能识别瘴气?眼看着就快要到半山腰的水源地了,这里是凹陷下去的,草木更加丰茂,都长得碧绿葱郁。据充当向导的那位差役说,水源头就在这附近了,是一处隐蔽的山涧。 转过了一处狭窄的山道,眼前又开阔起来,能清清楚楚听到水流洗刷击打着岩石的声音。在前面开道的几个侍卫忽然掩住了鼻子,“夫人,水边的确有什么东西!” 瑁沁走上前去看,在这里哪怕带着面巾,都能闻到熏天恶臭。水源是从山涧泉水积攒而成的一处水潭,隐约能看到岸边堆着什么东西,黑黑红红的,离太远看不清楚,她索性直接往前走。 侍卫急忙拦着,“夫人不可,让我等先去探看再说。” 瑁沁继续往前走,“没事的。” 马太守紧跟在瑁沁身后,直犯恶心,他在心底里暗暗佩服起这位将军夫人,这种时候,一介女流还能面不改色地走在前面,果真不愧是勇猛的骠骑将军自己选中的女人。 一行人走到近前,这才看清楚那是什么,死去多时的野猪,而且有三只。全都是皮肉腐烂地倒在水边,身上流出的腥臭脓水流入水潭中。 周围满满都是各种蚊虫嗡嗡鸣叫着,瑁沁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女连忙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杏黄色半透明的膏脂,打开的一瞬间就散发出清香的味道,奇妙的是,这香气把周围的蚊虫全部驱散了,而且还将尸臭冲淡了不少。 马太守感觉自己好受多了,他好奇地问,“请教夫人,这是何物?” 瑁沁解释说,“此物名辟秽,能驱散秽物,刚才那些蚊虫不干净,若是让他们叮咬上了,只怕会感染瘟疫,有这个就不怕了。” 众人对这位出身南疆的将军夫人更敬佩了,马太守看着那些野猪,“三只一起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不可能是病死的。野猪可是猎户喜欢捕猎的一种野味,怎会打死之后丢到这无人之处?” 瑁沁颔首道,“看这些野猪的样子,死亡时间不少过十日。算下来时间可不是太巧合了么?” 所以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人为,什么人会这么做?目前也只有上虞国有这个动机了。 那些差役们都咬牙切齿,“狗娘养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他们这样害的可都是汝城老百姓啊!” 马太守冷笑,“上虞国要的是取胜,他们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既然瘟疫源头查明了,那就应该暂时切断城东的供水渠,把水渠和水池,还有各家各户的水缸、院子,全部撒生石灰消毒。马太守不敢再耽搁,吩咐两个脚程快的差役速速下山去布置。 瑁沁看着水潭叹了口气,“当务之急,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马太守看着那一堆庞大腐肉犯了愁,这要怎么处理?“还是等明日……” 他话音未落,就见将军夫人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一个珐琅瓶子,远远地往那些野猪身上洒了几滴什么水。 第291章 对抗瘟疫 瑁沁洒了东西,带着大家后退了几步,众人正不知所以的时候,那些野猪开始冒出血水来,渐渐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三具骨架。 到最后连那骨架都全部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污水。太守府那些差役甚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马太守还能稍微冷静一些,“敢问将军夫人,此物可是传说中的化尸水?” 瑁沁微笑着说,“这可比那种劳什子要高级不少,此物最后留下来的尸液更少,也不会散发有毒烟雾,处理起来也方便多了。” 瑁沁冲自己婢女点了下头,婢女取出一只白瓷瓶子,走到那滩污水跟前,将白色粉末洋洋洒洒地覆盖在黑色的污水上。 很快那一滩污水就变得透明,又渐渐化作一阵青烟蒸发于无形。瑁沁拍了拍手,“这下就算好了,不会留下什么脏东西再污染了周围的土地和水源,马太守放心吧,咱们现在可以下山了。” 马太守现在只有点头得份,他对这位将军夫人可真是刮目相看,真没想到黑目族的毒术还能救人。不知不觉间,将军夫人已经成了这帮人真正的领头人,大家都心悦诚服地听她号令行动。 下了山之后,瑁沁也不着急回太守府,直接带着大家奔向城东。看着那些差役消毒整理,把染病的百姓统一安置在一个大宅子中。 然后有专人轮流看护这些百姓,瑁沁看这边进行的差不多了,让自己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也跟着去帮忙。她这才召见了城中的几位大夫,这些大夫有的对瘟疫也有所研究,他们查阅医书。大家商量着,已经将这次医治的药方子基本确定了下来。 有人带了几个大夫过来,马太守介绍说,“这位就是守护咱们汝城守护神将骠骑将军的夫人。” 大夫们忽然被人从专门辟出来的医堂中请了过来,尚且不知道这位夫人有什么事,“草民参见夫人!” 瑁沁浅笑着说,“诸位请坐,如今这些百姓还要靠诸位,山上那些动物尸体已经处理过了,五日之后,水源就可以重新启用。城东的用水,最近先从城南取水,咱们汝城全城共度难关。我也会一直在这,直等着援军到来,请诸位安心。” 以往大战在即的时候,那些官宦无不是先将家眷送走,没想到汝城外有敌军,内有瘟疫的情况下,将军夫人竟然还愿意继续留下来与大家共患难,这实在是让大家既意外又感动。 马太守也在一旁跟着说了,“这次能够尽早找出瘟疫源头并消除,这也都是将军夫人的功劳。”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听到之后激动地胡子颤巍巍,“骠骑将军护佑南部诸城多年,如今夫人又于危难之际救汝城与水火之中,实在让老夫感念于心,老夫回去一定向百姓们传播夫人的大义!” 其他几个大夫也跟着说,“是啊,是啊,要让百姓明白,有夫人帮着咱们,让大家不用恐慌,汝城可不能乱啊。” 瑁沁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在将军回援之前,朝廷派人增援之前,汝城绝对不能从内部先乱了,当朝陛下英明,必定不会弃儿不顾,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咱们了。” 这些大夫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怕瘟疫扩散死在这城中,可现在就连将军夫人一介女流都留下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如今瘟疫已经得到了有效的遏制,染病的百姓也集中起来了,也没什么要过分忧虑的,他们现在更有决心要对抗瘟疫了。 白发老大夫激动地拱手道,“请夫人放心,老夫必然尽平生所学,一定不让汝城的瘟疫再继续扩大了!” 瑁沁浅笑着说,“老大夫怎么称呼?” 老大夫笑着说,“老夫姓高,夫人直接称呼一声老高就是了。” 瑁沁笑道,“高大夫,不知可有治疗这次瘟疫的药方子?” 高大夫跟其他几位大夫对视一眼,这才说,“我们几个人根据古方,做了少许的改动,已经得出了一张药方。只是这治疗疫症的药方用药凶险,而且还没有试药,不能保证一定能让用药者安全无虞。” 有个年轻大夫将药方子呈上来,“请夫人过目。” 瑁沁拿起药方子看,她皱了皱眉,“的确,这上面的方子实在是虎狼之药,可是安知不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让我看来这上面的药也很并非空穴来风,驱邪避秽的药物,清热解毒,正对的上。” 几位大夫都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她,没想到将军夫人还是个懂药理的? 高大夫笑着说,“正是这样,咱们商议之后,又改良了加入可护心经,调脾胃固本培元之药用,让药方子尽量温和一些。” 瑁沁摆了摆手,“不用再等了,相信那些染上瘟疫的人也愿意用药,与其病死,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就这么办吧,劳烦各位现在就去熬药。朝廷也会安排人手帮助各位。” 高大夫肃然道,“是!我等这就去制药。” 大夫们离开之后,瑁沁想了想,又补充道,“为了更好阻止瘟疫不再蔓延,也为了安定民心,即日起城中各处开始焚烧艾草,洒生石灰消毒。” 马太守眼睛亮了亮,“妙啊,妙啊,焚烧艾草可避免蚊虫肆虐,又可让百姓去一去心病,这个法子真是再好不过。“ 瑁沁又对马太守说,“为了不在百姓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这些日子请太守大人派人多盯着点,一旦有有人敢传播不实谣言动摇民心,一律以奸细叛国的罪名抓起来入狱,等将军回来再行审问。” 马太守听闻之后神色肃然,将军夫人考虑的没错,上虞国既然能派奸细潜入水源地散播瘟疫。那他们就很有可能要想办法让事态更加扩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老百姓中散布谣言,制造恐慌气氛。 “明白!要不是夫人提醒,本官差点想不到这一处。” 瑁沁笑着说,“大人为满城百姓操劳,有所疏漏可以理解。” 事不宜迟,马太守很快就告辞,风风火火地带人出去安排布置。 骠骑将军雷霆从博城日夜兼程赶回汝城,他心知上虞国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就很可能沿路围追堵截,给他设置回援的障碍。所以他选择了绕远路,从一处河谷地带绕道往汝城去。 这还多亏了临行前皇后娘娘给他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之详细,有些地点甚至是雷霆以前在南部各城巡视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的。他拿到地图之后,就好好研究了一遍,故而才发现了博城通往汝城,还有这样一条道路。路途中他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并没有发任何消息回汝城。 汝城守军与上虞国的对垒也进入焦灼状态,城外的大小攻击不断。如城中也逮捕了几名“妖言惑众”,涉及叛国可能的人。 守军闭门不出,已经坚持了整整七天,与上虞军正面对峙的南城门附近被敌军砸进来的大石损毁的一片狼藉。还好居住的百姓都撤走了,并没有出现平民伤亡。 城中最近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除了城南那边的铺子,其他地方的商铺照常开业,老百姓跟以往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城东瘟疫隔离区也不断有好消息传出来,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初发病的那家人病逝之外,其他病患的病情都已经控制住了。 城中心朝廷的公告栏每天都会公告治疗瘟疫的进展,如今所有病患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这已经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瑁沁坐在太守府后院,听着自己婢女打听来的消息。病患人数没有再增加,已经感染的那些人,病情也稳定了,这应该意味着,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 瑁沁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了,请马太守不要放松紧惕。”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顿珠笑嘻嘻地往前面去了。 瑁沁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间有一丝沉重,算算雷霆从博城离开的时间,至今已经有七天了,再扛下去,汝城还能撑多久?她也去城墙上看过,将士们轮番作战,就算只是防守,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她心里除了担心汝城的安危,更在意的是雷霆的安全。他到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路上遇到了敌军?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声,只见马太守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急色的顿珠。马太守停在门口,“下官求见雷夫人。” 瑁沁看到顿珠脸上的神色,心头一跳,“太守大人快进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么,是瘟疫扩大了,还是城墙那边……?” 马太守走进来拱手道,神色沉重地说,“正是,守城将领来报,汝城怕是抗不过明日上午了,还请夫人速速撤离。”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两位京城来的贵客,在门外要请见夫人。” 马太守也不知道,这种节骨眼上,陛下派两个看上去文弱的年轻公子来有什么用意。可那两人也不说,只是出示了身份证明,说要见了将军夫人才能说。 第292章 大撤离 瑁沁定了定神,“好,请他们二位进来。”京城能派人来,不会是派无关紧要的人,她仿佛看到了一些希望。 进来的两人正式孔侑和唐黎天师兄弟二人,他们都知道汝城的瘟疫耽搁不得,多等片刻就多一分危险,唐黎天和孔侑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前面,终于赶到了汝城。 瑁沁在京城是见过唐黎天的,她激动地起身,“唐大夫,您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 唐黎天笑着说,“这是我师兄孔侑。” 瑁沁笑道,“原来是孔大夫,二位请坐。”她转而跟马太守介绍说,“这二位都是沈神医的高徒,唐大夫更是皇后娘娘最为信赖的大夫,这二位都是医术了得。” 马太守听了这两人的来头,不敢小看了去,连忙上前见礼,又亲自去唤了丫鬟奉茶。 唐黎天坐下之后说,“先不忙,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如今汝城的瘟疫已经得到控制了吧?入城之时我已经感觉到城中未乱。” 瑁沁点头,将治理瘟疫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就是这么做的,现在那些病患还未痊愈,可是症状已经明显有所减轻。” 孔侑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也不需要这么久还没治好,雷夫人这里可有那治疗疫症的方子?” 瑁沁让顿珠取了方子给孔侑,师兄弟两人过目之后,恍然大悟道,“这方子却是不错的,只是太耽搁时间了,算不上是完善的药方。需要改进了再用。” 很快就有人呈上笔墨,孔侑提笔在药方子上改动了几种药,又添上两味药。放下笔吹了吹,“这可算是妥当了。” 瑁沁接过方子看了看,“之前看那个方子我也觉得不甚完善,只是我对医理不通的很,也只好交给那些大夫去料理。如今看到孔神医这个方子,就觉得是精妙无比。” 她抬眼笑道,“二位在汝城内忧外患之时前来,想必不仅仅是救助病患这么简单吧?” 唐黎天笑了笑,“雷夫人果然是冰雪聪明,这次我兄弟二人快马加鞭前来,还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他转而对马太守说,“请太守大人召集所有汝城守将来太守府领旨。” 马太守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飞也似地奔出去带人去通知守城的将领和官员了。瑁沁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也不好说出来。 唐黎天看瑁沁脸色似乎有些郁郁,四处并无外人,他笑着低声说,“夫人放心,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雷将军了。” 瑁沁一怔,“你们有他的消息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他?” 唐黎天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夫人稍安勿躁,夫人就算不相信咱们这些人,也要相信雷将军的实力啊。他绝对不会有事,这场仗还要靠将军来打呢。” 瑁沁心下稍稍安定,“他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我还相信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具体怎么样我就先不问了。” 战场上的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事情未明了之前,外人不能过问。这点避忌,做了将军夫人的瑁沁还是知道的。 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些将军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新伤旧伤,多日都不曾清理过,他们身上都带着污垢和血迹。 瑁沁起身说,“各位辛苦了,朝廷派了沈神医的弟子唐大夫来传旨,各位接旨吧。” 将军们眼中都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都闪动着不解,他们都郑重地跪下,声如洪钟。“臣领旨!” 唐黎天宣读了皇帝的旨意,旨意的内容没有什么修饰威严的辞藻。只是简简单单写了内容,要求汝城守军连夜撤退,所有百姓也跟着撤退,退入北部距离汝城三百里开外的木城。 为首的张将军惊讶地起身说,“可是将军还未归来咱们就撤,这是不是不好,这让将军回来怎么办?” 唐黎天浅笑着说,“将军放心,骠骑将军自然有他的任务,将军们只需要协助太守府,动员百姓撤离。请告诉老百姓,这次的撤离只是暂时的,朝廷断然不会让大家失去自己的土地家园。” 这个意思是,不日仍会卷土重来么?几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是不清楚现在的情势。对方兵强马壮,且有十万兵力,眼看着他们这边伤兵越来越多,再也经不起上虞军的大规模进攻了。 眼下他们城中这四万人撤离到北部休整,保存现有的实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们担心雷霆回来要面对上虞国的前后夹击,才不能下决断。可现在听到唐神医的意思,这让他们心里都稳当不少。 唐神医是陛下和娘娘跟前的听命的人,他说的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雷将军已经暗中接到别的命令了。 几位将军和太守府的人都分散出去在城中开始组织百姓撤离,唐黎天带来的圣旨,还有一条附加的说明。所有百姓撤离,日后回归汝城朝廷会给每户发二两纹银作为安置费用。若是有人家里住宅被损毁,朝廷也会着人帮忙修缮。 瑁沁让婢女收拾好他们的行李,自己也走上街头帮着差役说服百姓跟随大军一同后撤。无一例外地,所有百姓都同意了。 城中所有的车辆都集中起来,除了隔离运送那些沾染瘟疫的百姓,剩下的都坐满了城中所有老弱妇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来。 至于那些富户商贾,他们也不愿意留下来面对上虞军队的攻击。都弄了大车把家里的金银细软,账册银票,值钱的统统带走。反正沿路上有朝廷军队护送,比起平时行商押运货物还要安全百倍。 当天晚上趁着夜色,整个汝城的人就从北门撤出。上虞军中的主将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是黎明前了。天刚亮起来,他将发现的异常禀报给了稳坐中军的上虞皇齐钰。 齐钰才起床,他漱了口就坐在那听主将说话。“你是说,汝城到现在都什么动静也没有?” 主将点头,“恍如一座死城空城。” 因为瘟疫死绝了么?这怎么会!他之前才探听到留在汝城的骠骑将军夫人带人平息了瘟疫,还稳定了汝城的民心。这让他之前的算盘落空了,不过雷霆至今还没回来,这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齐钰思索一会儿,“你让前锋去攻击,动静弄大一点,试探试探。” 主将应了,“是,微臣这就去安排。” 主将还没来得及出去,就有人在帐外回报,“启禀陛下,博城的传令兵回来了。” 齐钰一怔,这么快就回来?“让他进来。” 一个衣裳破烂的传讯兵几乎是匍匐着进来的,“陛下,博城一战败了。” 齐钰猛地站起身,“什么!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数倍,且楚军全无准备,雷霆也是后来才赶去的,朕让你们就算不拿下博城,也要拖住雷霆的脚步,这点事都办不成么!真是一群废物!” 传讯兵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妖法!楚军用了妖法。” 齐钰冷嗤道,“什么妖法,要是有妖法,还用打仗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详详细细跟朕说一遍!” 传讯兵喘了喘气,“奴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弄了什么东西到军营里,起火之后就散发出一阵烟气,那烟气蔓延,所有吸入的人就开始、就开始,变黑,满满缩小,最后变成骨头架子,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忘了还在圣驾前,直接抱着脑袋惊呼出声。齐钰冷声道,“此人受惊吓之后已经疯了,所说皆是疯言疯语不足为信,战败之后还妖言惑众,将他拖下去立斩。” 大楚拥有了一种可怕的秘密武器,这个消息一旦在上虞国军中传开了,这对上虞国的士气将会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无论真假,他都不能让这个消息被军中其他人知道。 主将万峰看着士兵将那个传讯兵堵上了嘴巴拖下去,他明白皇上的用意。战场上,若是军心不稳,战士们有了畏战情绪,那他们这边就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他走到齐钰身边低声说,“此人说的应该不是虚言,不知道这样厉害的东西是什么,咱们弄清楚了,也好有法子应对啊。” 齐钰冷笑,“还能是什么,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黑目族的毒药可不是想解毒就能解的。” 骠骑将军雷霆娶了黑目族族长之女,这件事天下皆知,雷霆手中有什么黑目族秘不外传的毒药,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齐钰顿了顿,冷静地说,“不过,也不用太过惊慌,博城把雷霆拖住那么多天,他最后才使出了这个法子,想必那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使用的。而且,那些珍贵的毒药得来不易,产量也有限,料想那雷霆也再拿不出一次来。” 万峰稍微安下心来,“是,微臣先去派兵攻打汝城了。” “嗯,你去吧。”齐钰眉眼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汝城所有军民成功撤出,连夜赶路当天就到了木城。木城也早就建好了给难民用的帐篷区,保证不让汝城百姓流落街头。 第293章 城中无人 天刚亮,上虞国又派出一支前锋队向汝城发起猛烈地进攻,上虞国主将万峰站在后方,观察着汝城城墙。不对,太安静了。 他高声下令,“拿绳索,搬云梯上城墙看看,快点!” 话音刚落,忽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过战场直取万峰面门。万峰大惊,连忙举起长刀一挡。那羽箭力道十足,与长刀相撞之下,长刀震颤着发出微微的嗡鸣声。 大楚军中有这样身手的人可不多,万峰遥望着城墙上面,忽然城墙边出现了许多士兵,一时箭如雨下。那些毫无防备准备登上城墙的上虞士兵纷纷被射落下来。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站在最高处俯瞰着下面的战场,他手中还拿着一副弓弦。 万峰惊讶地盯着那上面的人,“雷霆?”他怎么回来了? 身为主将,第一反应是赶快改变战略,“弓箭手准备,掩护前锋,快点,准备投石器,加紧进攻城墙!” 一时间双方的羽箭都密密麻麻,还好那些已经冲到前面的将士,已经在掩护在靠近了城门。他们开始用搬来的原木撞柱撞击城门。城里面的大楚将士也都在城门口用百人之力挡住城门。 一时间,双方情势紧张到了极点。万峰心里却阴云密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认为已经将此处的地图研究透彻了。从博城到汝城之间,带着几万大军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而他们就正好堵在南面这条路口,雷霆回援必须要经过他们军营所在的地方,而且他们还在这沿路上设下了重重陷阱围堵。 万峰压根想不到雷霆竟然能避开他们的堵截,插了翅膀一样出现在汝城中。而且楚军的士气明显不一样了,完全不是之前疲惫不堪的状态。 看这个样子,确实不是雷霆孤身回来故布疑阵,而是那几万楚军也都回到汝城中了。这件事实在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就直接导致他们要改变接下来的计划了。 这场战斗一直打到过了午时,上虞国军队在楚军的抵挡之下,实在挨不住了,只好放弃进攻城门。在后面大军的掩护下边打边退,过了午时上虞国军营这边就早早鸣金收兵。 万峰匆匆忙忙到齐钰帐前求见,“微臣请见陛下,有事相商。” 齐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进来吧。” 万峰一进来就跪地请罪,“微臣有罪,布置不周,这才让那个雷霆逃出来了,不知道他和那三万大军是从何处回到汝城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忽然出现在城中,这……” 今天这场仗刚开始打,齐钰就知道了雷霆回到汝城的消息,起初他与几位将军看过地图之后,才决定从南门围困汝城。就是为了切断博城如汝城之间联通的唯一道路。 没想到这个雷霆却跟插了翅膀一样。在上虞国那些探子、细作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如城中,这让齐钰惊怒交加。 他面色沉沉,“这不是你的错,你先起来。” 齐钰想起之前与大楚合力围剿苍茫山的时候,他曾见识过大楚绘制的苍茫山地图,内容涵盖精细之程度,还有绘制的方法,都可以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所以在那次回去,他也有意让人培养了一批绘制地图的桩子,将那些人分散出去,收集各处的情报,为上虞国绘制战略用的地图。 想不到就算是这样,还是棋差一招。雷霆和几万将士全部插了翅膀飞进去汝城了么?当然不可能!出了这样的事,唯一的理由就是,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路,可以从另外的地方进入汝城。 齐钰看着桌上的地图,“下令全军,午后休息之后,全军对汝城发起猛攻,务必在两日内拿下此城池,不惜一切代价。” 万峰一怔,抬起头犹豫地看这齐钰,“是,微臣这就去着诸位将军商议,下午该如何攻城。”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齐钰看在眼里,他淡淡地说,“你以为朕是因为恼怒,所以才急着攻下汝城么?” 万峰垂头,“微臣不敢。” 齐钰指了指鼎城和木城,“咱们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汝城,而且此战取胜,对鼓舞士气也至关重要。可别忘了楚皇手中,还有咱们不知道数量的兵力。” 他在地图中重重一点,不是他怕了楚祁夜。他甚至巴不得在这次战场上跟楚祁夜正面对上。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先拿下一城。 万峰肃然道,“陛下深思熟虑,是臣等所不能及。” 齐钰挥挥手,“卿家先先去安排吧。” 上虞军在未时又发起了猛攻,这次他们是十万大军全军出动,如潮水一般涌来。不停的有人爬上城墙,又不停地有人惨叫着掉落下去。 城墙上弓箭手换了一波又一波,雷霆始终站在城墙上指挥,顺便把那些爬上来的上虞人斩杀下去。雷霆身边的两位副将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上虞军队,他们喘着气说,“将军,这下面的阵势,怕是要放手一搏拿下汝城,咱们大概最多能顶得住一个时辰了。” 上虞国士兵蝗虫一样的攻上城墙,不停地杀都只能勉强抵挡而已,根本阻拦不了他们的进攻。雷霆面上很淡定,回身一脚踢飞了一个上虞士兵,“敌众我寡打不过没关系,打不过就跑啊。” 副将们面面相觑,以确定他们并没有听错。将军的意思这是要弃城逃跑?这可不是他们骠骑将军的作风啊。 雷霆笑着说,“还不明白么?汝城守军和百姓们都撤走了,这会儿大概也快到木城了,咱们的作用就是拖延时间而已。不过是留一座空城给上虞皇罢了,再说,过两日咱们就回来了。” 将领们这才恍然大悟,“将军英明!” 他们最初还不知道,为什么守军和百姓撤退了,却要留下他们在这跟上虞国人对着硬碰硬,原来这一切都是将军安排好了的。 雷霆耸耸肩,“这倒不是本将的指令,下令的是另有其人。” 他看了看城墙下面,这城门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要被撞开了。“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撤退,记着啊,边打边退,逼真点儿。” 人家要打的他们落花流水、落荒而逃,那他们索性就配合一点,演的逼真一点。这样大家都能顺心如意。 几个将领都大笑着应了,“是,属下这就去告诉兄弟们。” 大楚将士已经从城楼上退了下来,汝城城门被从外面撞开,上虞国士兵像潮水一般涌进来。双方混战在一起,可大楚士兵却一边打一边往汝城北门退去。上虞国将士看到楚军节节败退,士气大增,一鼓作气追击楚军,一直把楚军赶出汝城北门。 奇怪的是,楚军出了北门忽然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万峰骑着快马赶到汝城北门,只来得及看到一阵烟尘,和百里开外的楚军旗帜。 身旁的将领拱手请命,“属下愿意带兵一万去追击大楚残兵败将,必然将那嚣张的雷霆斩于马下!” 万峰先没有说话,他骑在马背上,遥遥看着楚军撤离的路线和阵型,他又下马来,走了几步,蹲下身仔仔细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万峰站起身说,“他们逃跑的路线、逃跑的队形丝毫不乱,马蹄印、车辙印都是规规矩矩,不见凌乱。显然是有所准备的,若是贸然追击,只怕反而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他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回城,“回去吧,清扫战场,皇上的意思是先拿下汝城,别的事先不用管。” 万峰骑马刚入城,就与进入城中的帝王车架迎面遇上了。他连忙下马,还未来得及走上前去说话。就有几个低阶将领跌跌撞撞地过来,“将军,将军,不好了,可不好了!” 万峰一脚将打头的那人踹翻,“浑喊叫什么!没看见陛下的车架在此么,若是冲撞了陛下,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混蛋!” 那几个人都规规矩矩地垂着头站在一旁,瑟缩着不敢说话了。 万峰这才开口说,“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吃了一脚的人,捂着肚子说,“这汝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啊,将军您看看这周围哪儿有什么人气?我们刚才路过一户大宅子,看大门紧锁就有些奇怪,所以开了门进去看看,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而且家里空落落的,好像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这几个低阶将领原本是有私心的,虽然说上虞军中明令禁止入城抢劫百姓钱财。可他们还是想趁着刚进入汝城,一切还乱哄哄的,才好趁乱从中捞点油水。 所以就选了一个看上去气派的院子,打算进去顺点金银细软什么的,没想到什么都没找到。那些个红木家具,院子里的名花异草、太湖石什么的倒是值钱,可是带不走也没什么用。 万峰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进了那院子,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这也是鼓舞士气的办法,只要不做的太过,不造成民怨,他就不会去管。 “你们说,这城中已经无人?” 第294章 雷霆归来 这么一说万峰也察觉到了,他进入汝城之后,周围的将士们一股脑涌进城中,闹哄哄的,他也感觉不到城中安静的不同寻常。而且刚才他一门心思都在考虑, 能不能借此一举活捉大楚骠骑将军。虽然路过那些商铺的时候心有疑虑,可是也没有往心里去。 万峰黑着脸走到路边一处商铺,抬脚就踹,踹开一看,货架上只剩下七七八八的零散货物,掌柜的、店小二可是一个都没有。一连敲了好多家商铺和民居,全部都是人去屋空。 万峰这才能确定,汝城如今已经是一座空城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说方才雷霆带兵阻拦是为了争取时间,撤离百姓,这他还可以理解,不过这半天时间,也太短了吧? 看现在这个阵仗,所有百姓都是有所准备的撤退,根本不见仓皇而逃的样子。他们甚至还来得及带上自己的财物,锁好自己家门。 齐钰在马车中已经听到了动静,他沉默了片刻,“先去太守府,朕最近就住在那里。” 汝城原太守府现在改成了上虞皇下榻的临时行宫,万峰已经把自己的发现和心中的揣测跟上虞皇说了一遍。 齐钰寻思道,“你是说,他们应该早就撤离了?” 万峰点头,“不错,今天上午,雷霆所带人马应该只有三万左右,微臣留意了,之前汝城的那些守将并未在军中。汝城的那三万守军去哪儿了?他们恐怕跟城中百姓在昨日就撤离了。” 他咬着牙说,“而那个雷霆,应该只是留下来故布疑阵混淆视听的,为了给汝城撤离的那些人争取时间。微臣看过了,雷霆带兵逃跑的时候,丝毫不见混乱,可见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这么说,是大楚有意放弃了汝城?这个发现让齐钰心中的成就感减弱了许多。本来齐钰在城外听人快马回报,汝城城破,雷霆带兵北逃的消息,他心理是隐隐有些欢喜的,又有些得意。 这场战争刚开端就是他单方面压制了大楚,就等同于他胜过了楚祁夜。难怪汝城攻破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原来汝城的守军都已经撤走了。齐钰现在看来,这种胜利的感觉就没那么强烈了。 齐钰看着地图上位于汝城三百里外的木城,“他们应该是都退入木城中了,咱们现在已经先攻破一城,无论怎样,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下令犒赏三军,今天晚上全军好好休整。” 万峰听皇帝这么说,眉间的愁绪也舒展了不少。如今大楚南部第一大繁华城市汝城已经被上虞国收入囊中,这可不是可喜可贺的好事么? “是,微臣这就去将陛下的恩旨传令全军。” 万峰带着几位将军走了,齐钰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看着地图,眉目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边的军师庞丰低声说,“陛下也从中看出有所不妥了?” 齐钰无声地叹了口气,“不错,朕心中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就好像这汝城是他们故意让出来的一样。” 庞丰微笑着拱手道,“陛下英明。” 齐钰抬眼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庞丰颔首道,“属下认为,他们是佯败。所谓佯败,有两个可能,一则是他们清楚地知道汝城守不住了,所以提前安排好了后路。二则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反咬一口的准备” 他上前指了指地图上的木城,“木城中还有两万人马,雷霆带兵入木城,修养之后再卷土重来,这个可能性……” 齐钰攥起了拳头,冷笑着说,“不用考虑什么可能性,他们要卷土重来夺汝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大楚若是能这样就放弃了汝城,那咱们也不会与大楚僵持多年还未分胜负了。” 齐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里,昨晚上他几乎都没睡囫囵觉,现在是真的疲惫不堪。“庞先生先去休息吧,朕也累了。” 庞丰退下之后,齐钰重新睁开了眼睛,这场战争才刚开始而已。他和楚祁夜之间的较量不过是个开端,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他要让林曦月知道,他才是那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木城中热热闹闹的,来了许多汝城百姓,都安置在城中和郊区的帐篷里。还有周围军营保护,那些百姓根本不担心自己财物有损失。并且朝廷已经承诺过了,不出半个月就能让他们回到汝城。于是这些汝城百姓就都安安心心地在木城住了下来,有些人甚至拿出自己带来的货物,在木城街头做一点小生意。 瑁沁住在一个独立的宅院里,在她的坚持下,这个院子还安置了几家老幼妇孺进来。瑁沁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最后面的院子里住着,帮忙安置完百姓之后,她就在自己院子里捣鼓草药,哪儿也不去。 这天早起,瑁沁背对着小院门,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取蝎毒入药,她满脑子都想的是雷霆的安危,这些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心劲儿来。 忽然一片阴影罩住了她,这院子里重重防卫,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外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 正对上雷霆满含笑意的眸子,“沁儿,我回来了。” 瑁沁愣愣地仰着脖子就那么看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直接扔下手中的药杵,跳起来就扑进他怀里,“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担心死我了!” 她脑袋埋在他怀里,汲取着久违的安全感,说话的时候带出一点鼻音。 雷霆有些别扭地左右看了看,这才伸手环上她的后背,安慰地拍了拍,“这就哭了?听闻夫人在汝城可是做成了一件顶重要的事,这才为我争取了时间,我还以为夫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破涕为笑,“谁哭了,我是你雷霆的女人,我当然也要做到临危不乱!要让你知道,我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她仰着娇艳的笑脸,表情似喜似嗔,语气有几分傲娇,实在是可爱的紧。人都说小别胜新婚,雷霆此时就深有体验,他们两人既是新婚又经历了小别,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吃拆入腹,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对。 “咱们回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夫人在汝城带领官员和百姓治理瘟疫的事,夫人让汝城没有发生民变,实在是居功甚伟,佩服!” 说话的是雷霆身边的年轻副将,瑁沁从雷霆怀里钻出来,这才发现周围不止一个人。还有三个将领在,大家都颇有兴味地盯着他们看。 瑁沁红了脸,小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人在!” 雷霆朗声笑道,“你我是夫妻,这怕什么,爱看就让他们看去,一帮子光棍,看了也就只能羡慕嫉妒了。” 那几个将军都被骠骑将军的厚脸皮给惊到了,“算了吧,咱们帮雷将军拿东西过来,没喝上一口茶就算了,还被嘲讽,走了走了。真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大家都笑着离开了,院子里就剩下雷霆夫妇。瑁沁害羞地捶一下他的胸口,却敏锐地发现他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瑁沁心中大急,伸手就去解他身上的铠甲,“伤在哪里了?快点脱下来让我瞧瞧。” 雷霆笑着抓住她的手,“不忙,这还在院子里呢,咱们回屋子里再慢慢看也不迟。” 回到房间,雷霆不等她说,就三下五除二地脱了铠甲。瑁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住了话音。床帐落下,遮住一室春光旖旎。 成婚之后,雷霆食髓知味,这次一别半月,他早就想的抓肝挠肺。许久才云消雨歇,瑁沁喘着气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伸手轻轻划过他胸前缠绕的绷带,“激烈运动”了一场,还没有崩开渗血,应该是无碍了。“都这样了,你还这般火急火燎的……” 她红着脸说不下去了,雷霆仰头在她香腮上落下一吻,“半月不见,思卿如狂,沁儿你可明白?” 瑁沁嗯了一声,“我当然明白,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雷霆唇边勾起一个坏笑,“我就知道娘子也想我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再来一次吧。” 他说着就翻身压住了她,将她口中的拒绝也堵了回去。瑁沁心中一叹,伸臂拥住了他,随着他投入新一轮的情潮当中…… 雷霆靥足了一顿美餐,愉快地想向世界宣告,他靠在床头看着瑁沁沉沉睡着。知道她着实累着了,今天他也确实放纵了些。 雷霆披衣起身,神清气爽地推门出去,他吩咐外面的两个婢女,“给你们主子准备好沐浴的水,再弄点她爱吃的点心。” 他想了想,补充道,“都备着,先别去吵醒她。” 顿珠忍着笑应了,“是,姑爷。”小姐还真是嫁了个好夫婿呢,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要添小主子了吧? 雷霆刚出院子,就有个侍卫来传召,也不说是谁召见。不过雷霆心里却有谱,“请前面带路,本将这就去。” 第295章 秘密亲征 木城城东一处僻静的庄园里,雷霆被人带着进了正厅。一个身穿墨色云萝缎长袍的男子,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他背对着门,似乎正在欣赏墙上的挂画。 雷霆进门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楚祁夜回过头来,“你倒是聪明机警,知道是朕到了此地。” 雷霆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臣收到陛下的密令之后,回转直接从西门掉头进入汝城,抵挡上虞军,在城中佯装败退。臣当时就斗胆猜测,陛下很可能亲临战场了,因为大楚,没有比陛下更适合总领战局的人物了。” 楚祁夜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没有比朕更合适的?朕还是头一次知道,雷将军成亲之后性子都变了,还学会逢迎拍马那一套?” 雷霆眼神不闪不避,“陛下知道,臣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心肠,臣说的都是真话,自从十年前在北境见过陛下运筹帷幄,臣心悦诚服,就以陛下为榜样。日日苦练武功,学习兵法,不敢有所懈怠。”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臣那时候还是个刺儿头,若不是得陛下相救,也就没有如今了。陛下和娘娘不介意臣的出身,愿意破格启用,而今能得了一段好姻缘,臣虽然愚钝,可心中清楚,这其中也有娘娘的恩典。” 当年雷霆无父无母,无所依靠,这才参军了。他起初只想着要吃饱饭,只想着在军营中习武学一门本事。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段不一般的机遇,一说起来,他就感慨颇多。 楚祁夜淡淡地说,“所谓机遇,也是对那些有能力抓住机会的人而言的,你自己有能力,朕就会启用你。朕用人从来不问出身,只要能为朕所用即可。就像修剪盆景一样,剪去不需要的,留下有用的。” 他一挥袖子坐下,“坐,这次你在博城、汝城一战中有何发现。” 雷霆也不多话,直奔主题,“就是,对方除了声东击西之外,臣还有一个发现,可能他们军中隐藏了一个布阵高手。” 楚祁夜挑眉,“布阵高手?朕大概知道是谁了。丞相这次也来了,他说过,他有个同门名叫庞丰,此人就在暗中为齐钰效力。” 雷霆点头,“此人排兵布阵的能力极强,臣自叹不如,他们将博城困住,却只是每日来战上一个或者半个时辰,就像逗着咱们这些人玩儿似的。臣本来觉得跟他们耗着这也没什么,只是……” 楚祁夜说,“只是汝城被围,又传来爆发瘟疫的消息,所以,你不得以之下用了毒药作为突破口。” 雷霆起身躬身请罪,“此事,臣有罪,用了那样的法子,让百亩良田几十年内都不能使用。” 楚祁夜垂眸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无可厚非,这种损失也是承受范围内,你做的并无大错,春播之前想办法弥补百姓就是。” 手中有毒药,总是要小心谨慎的,更何况是杀伤力那么大的毒药。雷霆深知道君王心思的缜密。有关毒药的事他有义务解释清楚。 “那些毒药产量很少,都是臣妻子存下来的,臣妻在临别前将此物交给臣,说是此药易燃,毒性极强,渗透蔓延性强。臣情急之下就将毒药用了,只是,那药已经用完了,臣绝不敢藏私滥用。” 楚祁夜打断了他说的话,笑着说,“雷将军如此解释,倒让朕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他指了指身后那幅画,“雷将军看这幅画如何?” 那是一幅水墨驯马图,一名男子骑在马背上,能看得出那匹马性子极烈,极难驯服。马匹仰头长嘶,前蹄高高向上抬起。而马背上那个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中紧紧把持着缰绳。 雷霆走近看了落款,“青岩先生的驯马图?臣不太懂这些风雅之事,只是看着马背上的人,觉得有一种霸气,能掌控一切的霸气。” 楚祁夜颔首道,“疑人不用,朕既然选择对你委以重任,以数十万大军相托付,那就是朕自知能用的好你。朕对你的品行、心性和能力都是看好的,若是不放心,朕就不会让你娶瑁沁了。” 雷霆怔怔地看着那幅画,皇上就是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驯马之人。 他忽而爽朗地笑道,“是臣心中格局太小,让陛下见笑了。” 君臣彼此之间的信任又更增进了,楚祁夜淡然道,“说起来,这次汝城爆发瘟疫,还多亏了你夫人,若不是她,汝城未必能撑到这个时候,让咱们腾出手来,有机会好好筹谋。” 提起自己的爱妻,雷霆有些羞涩,黑脸庞的汉子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夫人说,虽不能与娘娘相比,可也要学着娘娘,为自己夫君分忧。”他说话的语气,有着些许骄傲的意味。 楚祁夜笑道,“你们夫妻倒是有点意思,听说你家夫人命令太守在汝城中抓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审了么?” 雷霆说,“臣回来已经问过了,那些人审过,不费什么功夫就招了。都是一些游手好闲的痞子。是有人暗中给了他们些银两,让他们在百姓中散布谣言,煽动百姓,引发恐慌。只是他们也说不清买通他们的人是何来历,想来应该是上虞国的细作无疑。” 楚祁夜冷笑道,“除了他们,不做他想,没人会费尽心机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雷霆一想到自己之前得知汝城爆发瘟疫,那种揪心焦灼的感觉,就恨的咬牙切齿,“那些人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管死的都是无辜百姓!也不怕瘟疫扩大,让更多人受害。” 楚祁夜微微一笑,“死的伤的不是他上虞国子民,他当然不在乎了。不过,朕也不是吃哑巴亏的性格,咱们总要还回去的。” 雷霆知道,皇上说的那个“他”,应该指的是上虞皇。“陛下作何打算?咱们什么时候也给他们在战场上还以颜色?” 根据多年了解,雷霆笃定,陛下就算要报复也会在正面战场上让上虞国吃个大亏,陛下虽然不是什么面慈心软的主子,可是从来是恩怨分明。不会把怒火发泄到无辜上虞百姓身上的。 楚祁夜抽出一卷地图,“你歼敌两万,让博城附近的上虞军逃回上虞国,这已经是大功一件。齐钰以为他先赢一局,让朕看来……” 他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咱们先看看这地图,汝城城墙稳固,虽然是要塞之地,可是并不难攻下。咱们先不忙这个,全军就在木城休整,朕有别的安排。” 雷霆跃跃欲试地说,“陛下有什么安排,臣请命上阵!” 楚祁夜指了指位于汝城东南部的一个地标,“南阳郡。” 雷霆皱眉看了半晌,恍然大悟,“陛下是打算从鼎城取道,直接拿下南阳郡,好在上虞国大军背后插上一刀?” 楚祁夜颔首道,“正是如此,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出发了。就且让齐钰再多高兴两日吧。” 雷霆眼中闪动着灼热的光芒,这一招真是妙啊!南阳郡号称上虞国三大粮仓之一,而上虞国此次出兵,他们身后的南阳郡很可能就是他们粮草所在地。南阳郡情势危急,上虞大军必然分兵回援。 到时候他们在从身后进攻汝城,一鼓作气将汝城重新夺回来。不过,也就是陛下这样的人中之龙才敢在此时兵行险招。进攻南阳郡确实可以说是一个不算十拿九稳的选择,一着不慎,很可能反而落入上虞国的前后夹击当中。 雷霆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陛下以为,此事有几成把握?” 楚祁夜早就胸有成竹,他抿了一口茶,“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 雷霆惊讶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他想来,至多也就是五成的把握而已。很明显就是赌运气,搏一搏的事。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 楚祁夜看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以为朕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么?比起坐在赌桌上考虑压大还是压小,朕更喜欢坐庄。” 雷霆想了想,“陛下莫不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 “没错,南阳郡建在河谷平原上,地形是易攻难守。你看看,汝城到南阳郡却要翻山越岭或者绕道,根本无法快速回援,而上虞皇在南阳郡留下了三万大军,他大概以为是万无一失了。” 雷霆点头,“咱们在鼎城可是有五万守军,鼎城到南阳郡一路坦途,不过是三日左右便可抵达了,如此看来胜算颇大。” 楚祁夜卷起地图,“不是五万,是十二万。” 雷霆又大吃一惊,他今天这颗心脏可是忽上忽下的,实在是刺激的很。“十二万?”他真的没听错吧,怎么忽然多出来了这么多人? 楚祁夜说,“你没听错,就是这么多,朕这次也不是孤身前来的,自然要带兵来,这些人朕都交给卫三了。等他拿下了南阳郡,就会绕道赶往博城。到时候……但愿来得及。” 雷霆沉默不语,他们都清楚,如果这么做,距离汝城最近,又与上虞国接壤的博城,必然成了上虞国进攻最密集的所在。 第296章 传说中的黑羽军 而到时候,他们刚拿回汝城,这边一时还腾不出人手去救援,只能寄希望于白将军他们能多守几天,等到卫南青带大军回转。 商议的差不多了,楚祁夜说,“你先下去吧,这段时间就让将士们在木城好好休养,同时帮着留意木城的治安,别出什么乱子。” 雷霆了然道,“臣尊旨,臣这就先告退了。” 楚祁夜得到有关南阳郡的消息,是从风华楼的情报渠道传来的。他这次出行,身边除了暗卫随行听命之外,还带了几个风华楼精英。 这些都是林曦月安排好的,这次南阳郡的布置,可不止是眼前说的这么点。他们还发现了南阳郡守军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上虞国南阳郡,此时刚过了秋收,百姓都有了闲暇时间,城中城外都是热热闹闹的。一位身穿银灰色便衣的年轻公子从南阳郡军营中纵马而出,他脸上的神采飞扬,衣袂翻飞间,只令人想到了鲜衣怒马少年时这一句话来。 他身后有几人骑马追着,“将军,等等我们,将军,等等!” 年轻公子一骑当先,洒下一路爽朗的笑声,“诸位快点赶上,这狩猎赶早不赶晚,猎物可不会等着你,今日本将军一定要拔得头筹!” 这位穿着银灰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是南阳郡的镇守主将。此人名唤唐若风,年方十九岁,年纪轻轻就封了右将军。唐家世代行伍出身,唐若风的爷爷,曾经就是镇守南阳郡的守将。 唐若风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学习武功兵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军人。齐钰登基之后更加重用唐家,更破格任用唐若风为南阳郡守将。唐若风相貌五官虽说不算精致,可是他身形挺拔,气度不凡。他在京城中骑马走过的时候,也引来过满城红袖招的胜景。 他们一直进了南阳郡南部的邱阳山,正是秋猎的好时候,唐若风一进山就看到了一只肥嘟嘟的花灰野兔子。他勾了勾唇角,搭箭便射。 兔子察觉到情势不对,跳起来就要藏进草丛中,唐若风这一箭倒是没有射空,只是偏离了一些,射中了兔子的前腿。这一下并不致命,兔子临危激起求生本能,后腿用力一跳,向草丛深处逃走。 唐若风怎会让到手的猎物逃脱?那草丛有半人多高,他下马纵身追入草丛中,紧紧跟着那只兔子向前走。忽然前方忽然露出一角月白色,看样子似乎是一角衣料,上面还沾染着血渍和泥土。 唐若风怔住,他注意力稍微转移了片刻,那只受伤的兔子就钻入一旁的密草中,彻底没了踪影。不过他也暂时顾不得沮丧到手的兔子跑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气息,活人的气息。 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唐若风拔出腰间的佩刀,拨开草丛往前走了两步。这就看到草丛中躺着两个年轻女子。 草丛那边忽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唐若风刚走近,就有一把长剑刺到了他面前,还好他早有防备。举刀抵挡,进攻他的那人是个浑身血污,衣衫破烂的壮汉,看得出那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唐若风挡开了这轻飘飘的一剑,袭击他的壮汉倒在一旁口吐鲜血,“你们!你们这些大楚人,追着一个弱质女流不放,算什么英雄,小姐,小姐……” 小姐?这人说的是倒在旁边的两个姑娘之一么?大楚人又是说的什么。唐若风冷然道,“本将家族世代守护上虞,并不是什么大楚人,阁下又是何人?为何一见面就袭击本将。” 壮汉眼神迷茫,似乎已经不能聚焦,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才不至于失去意识,“你……你是什么人,世代守护上虞,你……你这个细作,别想骗我!” 他说着就晕了过去,唐若风弯腰确定这人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忽然看到他衣袍下露出一角铜质令牌。唐若风翻起来看,只见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黑羽”,唐若风眼皮一跳。 黑羽?难道就是那个存在于上虞国传说中的守护神,黑羽军?身后远远传来唐若风手下的呼唤声,“将军,将军,您在哪儿啊?” 唐若风应了一声,“在这儿,你们过来搭把手。” 几个人过来都傻了眼,“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唐若风沉声道,“先别问了,把这三个人都带回军营去。” 他们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将这一男两女带了回去。回到军营,天已经黑了,那两个女子身上也受伤不轻,看打扮,似乎一个是小姐,一个是婢女。因为事情还没查清楚,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三人都安置在唐若风的大帐中,两位姑娘放在内室,有医女帮着军医检查伤口。带回来的男子就放在外帐,让军医给治疗包扎。 唐若风看着烛火跳动陷入了沉思,出身武将世家的他当然听说过黑羽军的故事,传说中的上虞军队。据说是上虞国开国高祖在驾崩之前,让最亲信的将军何永然带走了一部分军队,并许以何永然能暗中招兵买马的权利。 还有传言说当年高祖与何永然下了血誓,何家世世代代都不会背叛上虞国齐氏皇族。高祖担心自己后代子孙出了纰漏,导致国将不国,所以留了这一个后招,让何家黑羽军作为守护上虞国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么多年,几代君王都暗中寻找黑羽军的踪迹,可是都一无所获。高祖有遗训,一旦上虞国危矣,黑羽军自会降临世上。所以至今没有人知道,黑羽军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也没人知道黑羽军到底有多强大的实力,麾下有多少士兵,他们又到底隐匿在什么地方,才能让谁也找不到?黑羽军这些年避世不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直接受命于已故的高祖。 目的是再危急关头保护上虞国,保护齐氏皇族,他们听命的对象并不是后世的上虞国历代君王。这就难免会遭到君王的揣测忌惮。所以,他们的使命,注定就是永远生活在暗处,等候能够启用的那一天。 唐若风将手中那块刻着黑羽的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着,黑羽图腾、琼花缠绕,跟传说中的是一样的。难道这人真是出自黑羽军? 他看向躺在一旁昏迷的壮汉,军医已经处理完伤口,又给壮汉灌了汤药,这才擦了擦汗走过来复命。“启禀将军,此人身上有掌痕、刀伤、剑伤,新伤旧伤层叠绝非是作假得来的。” 正说着,里面也弄完了,医女出来跪下,“启禀将军,里面两位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红衣姑娘伤的不重,不过那月白衣衫的小姐却有些凶险,她伤在肋下三寸,稍微偏一点当时就没命了。” 唐若风起先还怀疑这会不会是大楚的诡计,让这帮人来演苦肉计,可现在种种迹象让他觉得,不像是大楚派来的人。 他将那块令牌收到袖子中,点点头说,“你们都先下去吧,到时间了你们来给他们喂药就行了。” “是。” 大帐中恢复了安静,唐若风坐在灯下翻看着兵书觉得心里很不安定。这黑羽军不是在上虞国危急关头才会临世出现么?如果这些人真的出自黑羽军,那么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使命又是什么? 忽然内室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惊醒了唐若风,他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避嫌,打了帘子就进去。他的目光正对上一双水眸,眸若秋水。 这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反应,醒来的只之前那穿着月白衣衫的女子,她现在已经由医女换上了干净衣服。她的眼眸湿漉漉的,模样称不上是美艳绝俗,可是却柔和清丽,令人观之心生亲切之意。 女子躺在枕上,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唐若风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眼神扫到一旁打碎在地上装水的瓷碗。“姑娘渴了吧?”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唐若风转身出去盗了半盏温热的茶水进来。内室打的地铺,唐若风为难了一会儿,才半跪着将茶盏送到她唇边,“姑娘喝一点吧。” 忽然那姑娘放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挥过去,直取唐若风的脖颈大血管,唐若风就像早有准备一样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捏,她手中攥着的那碎瓷片就“叮当”落地。 他看一眼她掌心被瓷片割出的血口子,慢条斯理地说,“姑娘为了上我,就连自己都不顾惜了么?你们姑娘家不是最怕留疤了?” 那女子倔强地偏开头,“要不是醒来你们将我的头簪都拿走了,我也不会用这个不趁手的东西。既然落入你们手中,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杀,我何家人绝对叛国。” 这番话越加证明了唐若风的猜测,他压制住心头狂跳,“姑娘姓何,先祖可是名讳何永然?” 女子冷笑,“你们安插了那么多细作找到了我们的踪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必多此一问?” 唐若风叹了口气,“姑娘是不是弄错了,本将是上虞国将领,本将名唐若风。” 他取出自己的将军令牌放到她面前,“姑娘看看便知。” 第297章 何氏女子 那姑娘看了唐若风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上拿起了那块令牌,她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上虞国右将军?” 她猛地用力,似乎想要坐起来,可是却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她痛的闷哼一声重新倒了回去。那样的痛楚,这位姑娘也只是咬住嘴唇,并没有溢出痛呼,她躺在枕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细汗。 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吭一声,还真是让唐若风刮目相看。“虽然本将现在并不确定姑娘的来历,可是你可以放心,在南阳郡你是安全的。” “南阳郡?”姑娘艰难地抬起头,“这里是南阳郡了?” 唐若风和善地点头,“没错,这里已经是南阳郡地界了。” 她重新躺回去,想了一会儿,“你是唐家人,唐云老将军的后人。” 唐若风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姑娘怎知道的这样清楚?” 她唇边勾起笑纹,“唐家历代为大楚守护南阳郡,这还用说么?” 唐若风眼神回暖,他重新拿起茶盏,“姑娘先喝一些吧。” 她看着他片刻,还是就着他手上喝了两口茶,“够了,谢谢。” 唐若风说,“姑娘可否告知姓名,这样称呼起来也方便些。” 她闭了闭眼睛,迟疑着说,“我叫何舞阳,你是唐若风?” 唐若风笑道,“唐某一开始就自爆姓名了。” 何舞阳脸上泛起浅淡的红晕,“书琴她的伤怎么样了?” 唐若风知道她说的是那红衣侍女,“大夫来看过,说你这丫鬟受了些内伤,又碰伤了额头,所以多昏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应该无大碍,过不了一天半天就能醒来。还有那个侍卫,在外间躺着,他虽然受伤不轻,不过熬过了明天的话,应无性命之虞。” 何舞阳眼神黯淡,“书琴护着我从山坡上滚下,这才受了伤。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用,才会连累他们。” 唐若风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忽然就想要安慰她,“何姑娘莫担心,他们都会没事的,有军医轮番盯着。”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略显局促地说,“姑娘这边……刚才是医女帮忙照料的,这点何姑娘大可以放心。” 他是想告诉何舞阳,给她近身治疗的都是医女,好让姑娘家能安心。 何舞阳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不是之前那一套,她红了脸,小声道谢,“多谢唐将军。” 他站起身,“姑娘先好生休息,有什么事,等明日你精神稍微好点了咱们再说,本将……我就在外面。医女也随时待命,姑娘有什么需要,只需唤一声就行了。” 何舞阳微微颔首,“唐将军有心了。” 唐若风只觉得里面热得很,他连忙走出来,吩咐人说,“去请两名医女来在大帐内随侍。” 三天后等唐若风忙完别的事回到南阳郡军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还没进入大帐就听人回报说,救回来的另外两人也都醒过来了。 他刚进去,只见那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男子就从窄榻上滚了下来,几乎是匍匐着跪在他面前,“小的顾喧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唐若风浅笑着说,“你先起来吧,来人,将这位壮士扶起来。” 他从袖中取出之前那块令牌,“顾喧,此物你从何而来?” 顾喧看到那块令牌眼前一亮,他刚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这块令牌,可是他也不确定是逃亡的时候丢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这是小的随身令牌,比性命跟重,请将军赐还。” 唐若风也不为难他,直接将令牌抛入他手中,“黑羽军?上虞国有危难之际,黑羽军才能出现。如今国泰民安,顾喧你这是打算诓本将么?说,你到底是谁?” 顾喧神色不变,“国泰民安?数月前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眼看着敌人就要打到家门外了,黑羽军当然要准备好迎战。” 打到家门口?唐若风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紧。“你这未免是危言耸听了,陛下刚拿下大楚汝城,可谓是首战告捷。” 顾喧笑道,“那博城又如何,博城一战折损了多少将士,唐将军心里有数吧。” 唐若风沉默了片刻,“有何凭证,证明你是出自黑羽军?” 顾喧说,“黑羽军在南明山一带隐藏,至今上虞国上下也只知道大概方位,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将军应该早就已经派人去南明山附近的几个州县查探了吧,又何须顾某来证明?” 唐若风神色不改,那就索性全部问了,“那你们又是如何到了此地的?为什么来到南阳郡,身上这一身伤痕是从何而来。” 顾喧不慌不忙地说,“大楚的细作已经渗透入南明山中,黑羽军的秘密对大楚而言,似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家主上带大军换了地方,小姐奉主上之命传讯到南阳郡,奈何行踪被泄露,一路上遇到大楚高手的围追堵截,到这里,三十多个侍卫就只剩下顾某一人。” 唐若风也对大楚的细作遍布天下的超群实力有所耳闻,他沉吟道,“何小姐一介女流,也无内力在身,为何会让她送信,送的又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在何舞阳没醒来之前,唐若风已经借机让人探过她的脉搏了,全无内力。看上去全然不是一个有武功底子在身的女子,倒是她身边那个丫鬟似乎还会点武功。 顾喧叹了口气,“主上和少主忙的焦头烂额,根本走不开,黑羽军与其他的军队不同,必须直系血亲才可掌令传讯。所以我家小姐才自告奋勇走这一趟的,原本想着隐藏了行踪也没什么大碍,谁曾想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被那些大楚人追杀。” 他顿了顿,“至于传的什么消息,只有小姐才有权告诉您。” 唐若风想到帐内那个温温婉婉的女子,看似柔弱,却能做出这样勇敢的事来,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你先休息,我去探望何小姐。” 唐若风进帐篷内室,何舞阳已经坐起身靠在那,正自己端着碗喝药。看见他进来,何舞阳三两口喝完了碗里的汤药,皱着眉放下了碗。 她拿帕子擦擦嘴角,“唐将军您回来了。” 唐若风看她喝药的方式有趣,不由开口问,“姑娘身上还有伤,怎么不让医女喂药,非要自己端着碗喝?是他们有什么不周到么。” 何舞阳浅笑着说,“不关医女的事,是我自己要这么喝的,那种味道古怪的苦汤子,若是用小勺一口一口喝着,岂不是折磨?还不如拿过来一气儿干了,少尝点苦味。” 唐若风笑道,“姑娘说的是,我从来都是端碗喝药,总以为姑娘家不是这样。” 何舞阳笑了笑,“我好像姿态不够斯文吓到了唐将军。” 唐若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怎么会,由此可见姑娘是聪明人。” 何舞阳身边的那个姑娘此时才见礼说,“奴婢书琴见过将军。” 唐若风微微颔首,“你们主仆沿途被追杀至此,辛苦了,这些日子在军营中就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别拘束,直接吩咐他们就是。” 何舞阳叹了口气,稍微挽起袖口,从雪白的玉璧上拿下来一只金镯子,“我到南阳郡来的任务就是此事。” 她说着不知道怎么拨弄一下镯子上的珠子,那镯子就从中间裂了开来,之前唐若风的人没想到这镯子有什么关窍,就没拿走。 她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口,这才从那镯子中取出一张纸条来,她小心翼翼将纸条递给唐若风,“唐将军请过目。” 唐若风展开纸条看了,他面色凝重地说,“黑羽军中有大楚细作,还有,大楚接下来将要进攻南阳郡以东的闵城?” 他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闵城是上虞国的门户,从闵城过去就是上千里的一马平川,后面的那些城池都镇守不易。若是闵城失守,楚军就会借此一举深入上虞国腹地。 何舞阳颔首道,“这是家父探来的消息,如今将军已经过目,我一个小女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军自会去察探虚实。” 一是查探闵城到大楚之间有没有楚军的踪迹,二是查探黑羽军的消息是否属实,还有眼前这位何舞阳小姐是不是确有其人。 唐若风沉默了片刻,他的视线触及到一旁的兵书和棋盘,“兵法奇略?” 一旁的医女跪地说,“这些书和棋盘都是何小姐要的。” 唐若风挥挥手示意医女下去,“姑娘闲来也读兵书?” “略有涉猎罢了,这次卧病就让人取来,也算是消除心慌。” 唐若风说起了兵书中他以为精妙的几个部分,这位何小姐都能一一作答,提出的见解也都非寻常。这让唐若风有了一种引以为知己的心情,若非何舞阳是个女子,他甚至想跟她称兄道弟。 唐若风好奇地问,“姑娘怎么会喜欢看这些书?” 何舞阳浅笑着说,“爹爹和哥哥房间里以这种书居多,我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就去翻来看,看着看着就看出来了一些兴趣。” 第298章 南阳郡受袭 唐若风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去,大有依依不舍的感觉。他坐在帐篷外间,时不时就会看向那扇门帘。他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姑娘所吸引了,可是他又矛盾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不能太上心了。 虽然现在南明山那边的人已经去探过了,说是在何小姐说的地方,的确有一处军营存在过的痕迹,而且也有大量人马撤走留下的痕迹。而且撤走的方向、时间都能跟何舞阳所说的对应上。 而且何舞阳主仆三人最近身体情况好转,每日却只是呆在这座帐篷里,并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举动。这让唐若风对他们相信了七八分。 唐若风除了研究兵法之外,还有个最大的兴趣就是围棋,棋盘上的攻守策略、心机铺陈,这些跟他在战场上得到的乐趣很相似。 可是军营中却无人能与他对垒厮杀,如今来了个何舞阳。他渐渐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棋风却稳健多变,能跟他势均力敌。 到后来唐若风甚至让人给何舞阳拿来了一张古琴,帐篷内室也用野外采来的香花装点起来,越发看上去像是一个姑娘家的闺房了。 唐若风着人在闵城抓到了几个细作,还有南明山查到的种种迹象。黑羽军的确打算出世,已经派了少量的人下山差探情况,并且现在黑羽军的首领就有一儿一女,桩桩件件都对的上。 唐若风彻底放下心来,而且他渐渐觉得何舞阳这样优秀美好的女子不可能是假扮的。整整半个月,除了忙着南阳郡防卫,还有就是暗中分派两万人马驻守闵城,就当作是有备无患。 闲暇时间,唐若风就与何舞阳相伴,听她弹琴、陪她说话。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两情缱绻的缠绵滋味。她虽然生的不甚美艳,可是从一开始,唐若风就觉得自己被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所吸引。 人生知己难求,唐若风早已将何舞阳引为知己。在他眼中,她比京城中他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要美丽百倍。只是唐若风生于武将之家,对于甜言蜜语是一窍不通,他从来没有跟何舞阳明示过什么。 这天,何舞阳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唐若风提议带她到军营周围转转,说是周围又开了不少颜色好看的野菊花。 一行人刚出了军营,何舞阳看到遍地多彩的野花,满脸笑意地提起裙摆跑到花丛中。她也许不知道,她的笑靥比漫天遍野的野花更灿烂。 唐若风看愣了片刻,很快跟上她的脚步,“你别急,动作慢点,若是扯到了伤口那可怎么办?” 何舞阳采了两枝浅蓝色的花,“伤口都已经好了,多谢将军关怀。” 唐若风看了看她身上穿的蓝色衣裙,“这两枝花倒跟你的衣裳很配。” 这些衣服都是后来唐若风派人去给她置办来的,何舞阳笑着转了个圈,“是么,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个蓝色很漂亮。” 他看着她的笑颜,略有些迟钝地说,“嗯……是很漂亮。” 唐若风忽然从她手中抽出一朵蓝色小花,伸手簪在她鬓边,“很好看,很适合你今天的打扮。”简直是人比花娇。 何舞阳抚了抚自己鬓边,“真的么,谢谢。将军可是在我父兄之外,第一个为我簪花之人。” 第一个么?唐若风笑着跟上她的步子,“何小姐,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面目肃杀地揽住她的腰身,快速后退了几步,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正插着一根羽箭。 几个侍卫还有何舞阳身边的书琴都快速聚拢到他们两人身边,唐若风此时还不忘低声安慰怀中人,“别怕,在咱们的地盘上,不管他们来多少人,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何舞阳面色不改,“有你在我不怕,你专心应敌,无需管我。” 唐若风眸中含着柔软的笑意,“必然护你周全。” 从周围的树上、草丛中跳出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唐若风厉声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追一个弱女子到这里还不放手,当真以为我上虞国的人好欺负么?” 刺客中有一人应声道,“弱女子?谁让她生在何家,我们就非要取了她的性命,免得日后难做,今日既然遇到了你这个南阳郡守将,那就一并料理了,也算是立下大功。” 话音刚落,这些刺客就扑过去与唐若风的侍卫混战在一起。书琴他们两人也加入了战局,唐若风则是一边护着何舞阳一边单手对敌。 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将军放开我,专心对敌即可,我不会有事。” 对方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唐若风单手迎敌确实有些吃力,他只好将何舞阳放在自己侍卫的保卫圈子里,低声吩咐,“注意点,保护好何小姐,不能让她有所损伤。” 唐若风与一个武功最高的刺客缠斗在一起,他的水平也只是与对方堪堪打平而已。忽然,从旁边的刺客手中飞出一枚三棱镖。 唐若风长剑被身前那人死死压制住,他根本无力回身抵挡。他只能稍微错开身子,好让那枚暗器不要打中自己身体的要害之处。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唐若风只听到一声闷哼,他回头就看到何舞阳在他身后倒了下去。 是她用身子帮他挡住了那枚暗器,唐若风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将自己面前那人震开。其他侍卫见势不妙早就围过来,将两人护在中间。 唐若风自己连忙跪坐下去将何舞阳抱起来,“你怎得忽然冲过来,我受伤也不会有事的,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他语义混乱,慌乱情切之下,自己也闹不清自己想说什么了,何舞阳勉力展开一个笑容,“没事的,我死不了,你是一军主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能受伤。” 唐若风手指微微颤抖着封了她背后的穴道止血,只听见一阵喧嚣声越来越近,想来是惊动了军营那边,有将士带兵来增援了。 那些刺客听见增援前来,纷纷散开来,几个起落消失在密林中。 唐若风制止了身边的人,“不用去追了,以免落入陷阱。” 他抱起昏过去的何舞阳,脸色沉沉地说,“先回去,何小姐受伤了。” 医女和军医,还有书琴在内室照料何舞阳的伤势。唐若风焦急地在外间等候着,军医先出来,说已经确认了那枚飞镖无毒。 这让唐若风心下稍安,一旁的将领询问说,“将军是说,这些人很可能是大楚派来的细作?” “没错,想要杀人灭口,搅乱战局,以图事半功倍之效,真是卑鄙!”唐若风气的一拍桌子。 另一个将领说,“今日多亏了何小姐,眼看着大战在即,若是让将军受了伤,那可真是中了那些人的奸计了。” 可不是么,多亏了她,偏他还信誓旦旦说要好好保护她!唐若风心中暗恨自己,都是他处事不周全,今天带着她出去,才会发生这件事。 他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你们下先去吧,本将也有些累了。” 房间里擦拭了血迹的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唐若风看的心疼,只感觉心疼的都像是五脏六腑揪在了一处。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好,她在里面受罪,他却半点都不能帮得上忙。 他只是烦躁不安地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直到书琴出来说,“唐将军,我家小姐醒了,说是想见您。” 唐若风一怔,连忙跟着进去,看到她失了血色的嘴唇,他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带你出去,然你受伤,都是我思虑不周。” 何舞阳浅笑着说,“别这么说,今天出去我很欢喜。喊你进来,就是想跟你说,让你不必自责内疚,这种取舍是我应当做的。” 她指了指自己鬓边那已经蔫了的蓝色小野花,“要是不出去,我怎么会知道,这朵花这么美。” 这朵花是他给她亲手簪上的,唐若风心中柔软成了一片春水,他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场,歪身在她身旁坐了。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我……你,你旧伤还没好全,又因为我添了新伤,你这份情意我铭记在心,绝不敢忘。那个……你一定快点好起来,入秋了之后,山里面的景色更美,我带你去看。” 何舞阳笑盈盈地颔首,“嗯,我很期待呢。” 他又陪着她说了几句话,看着她吃了半碗粥,再喝了汤药,他这才稍稍放心。“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有什么需要的,你让人唤一声就行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可别累着了。” 她脸上的笑意浅浅淡淡,如二月春风一般让人心生暖意。尤其是她那双眼眸,水润又清透,仿佛将所有的灵气都聚汇了起来。 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好,都听你的。” 何舞阳受伤,一连几天唐若风都在大帐中处理公事,哪儿也没去。很快所有的防卫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闵城那边也准备就绪。 闵城附近也让人找到了楚军探子的痕迹,眼看着大战在即,唐若风整日也都不敢松懈,研究闵城地图,时刻准备着如果闵城危急的话,他还要再带兵从侧翼支援。 第299章 南阳郡破 这天用过晚膳,唐若风正在大帐中与何舞阳下棋,忽然外面响起有敌袭来临的号角声。唐若风一怔,有个将领急急忙忙进来回报。 “报!将军,南阳郡外面来了很多大楚士兵,已经开始攻城了。” 唐若风放下手中的棋子,“楚军来了?慌什么,有多少人?” 前来回报的将领说,“夜色中看不清,大略有七八万人,还不止。” 唐若风猛地站起身来,“随本将去看看,传令全军迎敌。” 他转而对何舞阳说,“你在这等着我,帐外有人保护你,别怕。” 何舞阳却起身牵住他的衣袖,“我也跟着去,我想看看情势如何,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我……” 唐若风呼了一口气,“好,你跟在我身边吧,咱们走。” 何舞阳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盖在棋盘上,“回来再下完这残局。” “好,回来下。”唐若风眼神微暖,回来之后,他也有话要跟她说。 唐若风护着何舞阳,身后跟着几个将领一道上了城墙,他走到城墙边,这时候攻击已经开始了,不断有羽箭、石块从城外抛射上来。 他趴在城墙边看了看,黑压压的的确看不甚清楚,可是来的兵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太多了。“本将要看看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唐若风让其他将领安排弓箭手,“点火,放箭!” 箭镞点燃的羽箭齐刷刷地往远方射去,照亮了城下的楚军。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光亮已经够城墙上的人做出判断了。 几个将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唐将军,这,这大概又十万人。” 而他们现在城中还不足两万人,剩下的人马已经被调去帮忙驻守闵城了,一时半会要调兵回援都不容易。 唐若风沉着脸看了一会儿,“咱们守城不出,应该还能抵挡个三五日,来得及,还来得及,本将这就去下令让北起城守军回援。” 北起城的守将正是唐若风的爷爷,上虞国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唐若风是唐家这一代的独子,可是唐家为了国家大计还是将他送来南阳郡。用唐家老爷子的话是,唐家男儿什么时候怕死过? 唐若风匆匆忙忙下了城楼往军营去,何舞阳坐在马背上靠着他的后背,“将军,舞阳不该非要跟着您来,现在反而是给您添乱了。” 唐若风心烦意乱,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你别多想了,回军营之后乖乖等着我就好,等战事平缓我会回来看你。” 何舞阳点头,“嗯,我绝对不会成为托你后腿的人。” 唐若风的快马转了个弯,眼看就将身后那几个侍卫抛在后面。忽然一道红的影子闪过,唐若风胯下的马儿通人性地仰天长嘶。 马的主人则捂住胸口,尽力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唐若风嘴角溢出血丝,他低头看,自己前胸明晃晃的刀尖。刀子是从背后贯穿的。 这已经是致命伤了,唐若风的第一反应却是,“舞阳快逃。” 何舞阳却没有半点慌乱,她轻轻巧巧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身边站着的正是红衣侍女书琴。唐若风再也坚持不住,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他终于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们,“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书琴此时跟之前顺从沉默的模样大相径庭,她站在何舞阳身边,面目沉肃地说,“担心你不好下手,我就替你下手了。”说话的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何舞阳眼神微微黯淡,“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唐若风口鼻漫出鲜血,他盯着何舞阳说,“你不是真正的何舞阳?” 她笑了,“是不是,这还有什么重要的?” 唐若风张了张口,他是想问问她,她到底是谁,姓甚名谁。想问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他?不过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的胸腔充满了淤血,他就那样看着她,很快没了生息。 没错,他们不是何舞阳和书琴,这些身份从一开始就是设置好的圈套而已。“何舞阳”和“书琴”在自己脸上一挥,竟分别是一位绝艳玲珑的女子,和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 从远处跑来一个娇小女子,“快点上马车吧,咱们先到自家院子里躲一阵子,快点,不然等会儿来人了。阿斯你来驾车。” 这说话的声音才俨然是过去跟在何舞阳身边的婢女书琴。原来在进入南阳郡军营没多久,原先的“书琴”就跟那个满身伤口的男性侍卫互换了身份。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一击杀了唐若风。 叫做阿斯的男子坐在车架前赶车,真正的书琴名叫琴儿,扮作何舞阳的女子则名唤轻雪。琴儿看着轻雪说,“我看你对那唐若风也未必无意,若是你真的喜欢他,让你做这样的任务也是为难你了。” 轻雪笑了,“妹妹就别说这些了,不过都是完成任务的逢场作戏罢了。而且,唐若风现在不是已经死了么?主子待我有重生之恩,做这件事本来也就是我自愿的,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琴儿叹了口气,“也是,咱们这些人,跟任务对象产生感情,那可是大忌。雪姐姐你心中有数就好。” 这三人全部是出自风华楼分部,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冒充黑羽军,混淆南阳郡主将的视线,然后在大楚攻打南阳郡的时候,一击杀了唐若风,好让南阳郡的上虞军更加乱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筹划,那就是有关上虞国守护神黑羽军的。在暗中破坏黑羽军,风华楼的其他人也已经在进行中了。 在他们的马车刚离开,其他人就赶到了,唐若风倒在血泊里已经气绝,可怕的是,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为了不让那些人怀疑到他们,轻雪离开之前,将衣料碎片,头上戴的钗环零散丢了几样在现场。 唐若风在南阳郡中遇刺身亡,可是那些将领们却顾不上追查此事了。只是先装殓了之后,就急急忙忙奔赴战场。 南阳郡城墙上的形势已经如火如荼,不断有楚军进攻上来,渐渐的已经让上虞军抵挡不住了。又过了整整一天,南阳郡被攻破。 只有几千上虞军仓皇逃窜,卫南青在军中跟着大军入城,入城之前就严明下令,所有将士不得强入民居,不能骚扰百姓的日常生活。 大楚军队驻扎进南阳郡当天,军纪严明的军容让百姓放下心来。他们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有些甚至照旧上街摆摊做生意。 城中还在清扫上虞军的残余势力,卫南青独自一人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口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头不高、 面容清秀的男子。 此人正是之前一击杀了唐若风的阿斯,阿斯见到卫南青,并未多说话,只是闪身让他进来。他关上了门才说,“见过卫尚书。” 琴儿和轻雪也走出来见礼,“民女见过卫尚书。” 卫南青淡淡地说,“这次能尽快城破,你们功不可没。” 他的眸光扫过轻雪,“本来,我还担心,任务不能如期完成。” 轻雪稍微后退了半步,她心中清楚,城外行刺那天,那些人应该就是卫南青派来的,“演的越逼真,才能取信于对方,不是么。” 卫南青笑道,“说的有道理。”这个轻雪是风华楼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下属,按道理来说,也轮不到他来教训。 他之前看出这个轻雪对唐若风似乎动了真情,本来还担心任务会出岔子。还好,他们最终还是如期完成了任务。 卫南青打过招呼就离开了,没多久轻雪三人就收到了上面传来让他们撤退回到本部的消息。 南阳郡被大楚三日攻破,南阳郡守将唐若风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齐钰在汝城中,看着眼前的战报,脸色沉沉,许久都没有说话。 万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该如何是好?南阳郡可屯了我军的大量粮草在内啊,现在这样……” “还能怎么样?等咱们翻山越岭回去,什么都来不及了,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齐钰手中的毛笔直接钉在地图上的一点。 浓重的墨迹洇开,点的正是博城的位置。“咱们如今只能进攻博城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我就不信大楚有三头六臂,这次还能救的了博城!” 身处楚京温泉行宫的林曦月收到了拿下南阳郡的消息,这件事就是她在幕后布置下的陷阱。虽说是可惜了唐若风那个少年英才,可是战场上的立场不同,他也只能死于大楚之手。 林曦月读过消息之后,先让卓风通过风华楼信息渠道下令,让轻雪最近在楼里修养,不给她派重要的任务。 卓风记下来之后看,皱着眉头询问,“主子是觉得轻雪有逆反之心?既然如此何不直接……” 林曦月淡淡地看着地图,“本宫什么也没觉得,这次的任务委实难为她了,应该让她休息休息,等她想开就好了。” 卓风点头,“是,属下明白。” 林曦月手中的笔尖在地图上划拉着,“南明山那边,咱们已经找到黑羽军的大略踪迹,接下来就是要放诱饵出去,让他们早日出山了。” 第300章 褚大褚二 大楚兵部尚书卫南青以此次出征大将军的身份接管了南阳郡,楚军不骚扰掳掠百姓,南阳郡中的上虞国库粮草有专人负责带兵清点造册。 带人清点的两位小将年龄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一个持重聪慧,另一个活泼爱笑。手下人都不知道他们俩人从何处而来,只知道他们是卫大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似乎是卫大将军的远房侄子。 这两位小将都姓褚,因为他们名字有些拗口,反正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军中也没什么资历,那些将士们就直接称呼他们褚大,褚二。 这天清点工作弄得差不多了,褚家兄弟两人往军营走,沿路上遇到的将士,有些人就想逗逗这对兄弟。“哎,两位小褚兄弟,咱们回军营可要好好休息一番,你们要不要来我们营帐喝几杯啊。” 另外就有人笑着说,“喝酒倒罢了,不过是半大的孩子,让人家听你们说的那些荤话,是不是不太好啊,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褚大微笑着拒绝,“家母教导过,未满十八岁之前,断不可饮酒,诸位随意吧,我跟弟弟就先回去了。” “哈哈哈,未满十八岁,还真是个听话的小娃娃啊!” “就是啊,谁家放娃娃上了战场,算了算了,咱们回去喝酒!” 褚大对身后的起哄声充耳不闻,褚二小声提醒道,“大哥,那个……咱们好像被那些人嘲笑了哎。” 褚大微微一笑,“兵营里的汉子,也就指着这点事儿找乐子了,可以理解。他们不过就是说话粗鄙了一些,没什么恶意的。咱们还是快点回去用晚膳吧,不然卫三叔叔该等急了。” 褚二茫然地点头,跟上他家兄长的脚步,被起外号忍了,被嘲笑起哄还忍了,这是他家大哥一贯来以牙还牙、绝不过夜的作风么? 两人连通报都不需要,直接进了卫南青的大帐,门口的侍卫不但不拦着,还要忙不迭地向他们见礼。两人进了大帐,饭菜已经摆好了。 坐在桌子前翻看战报的卫南青抬眼笑道,“你二位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刚进南阳郡,做起事来可还能适应的了?” 褚大直接在餐桌边先坐了下来,他神态自若,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跟大将军尊卑有别的觉悟。“还不错,不过还没过瘾,这次攻城太顺利了。本宫还没能大展身手,至于现在,这种清点粮草的活儿有些无聊了。还不如卫叔叔你在全城内外清扫奸细的活儿来的有趣。” 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却是当今太子殿下楚御启,还有襄亲王殿下楚御逸。这次他们被楚祁夜以“年龄大了,需要锻炼”为由。 直接甩给了卫南青,让他带在军中,除此之外,还有圣谕。口谕直接说,不要在军中泄露皇子的身份,就把他们当普通参将使用。说是普通参将,地位其实就比普通士兵能高半点而已,什么苦活累活还是得干,打仗的时候也是要冲在前面的。 卫南青对此事最初也是颇有微词,带着这两个小祖宗,还要操心他们的安全。可是他能怎么办?两个皇子也表明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决心,非要跟着他一起来南阳郡。 楚祁夜是亲口说了,让卫南青以一军主将的身份对这两个小子“好好操练,绝不容情”,于是卫南青很苦恼,要怎么好好操练,还能注意分寸,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练死了可就完蛋了。 不过攻城那天,两个毛头小子在军中冲杀,卫南青始终提着一心劲儿跟在他们身后,后来就发现这俩小子武功可比他在十二岁那年强多了,那勇猛的样子颇有乃父之风。 招招狠辣,直取敌人的致命要害,若不是他看着这俩小子长大,他会以为这俩小子颇有经验、杀人如麻,不过这也让卫南青能放心了不少。这次楚祁夜要锻炼两个儿子,卫子恺也偏偏要跟来。入城之后,卫南青就派卫子恺给因为战乱受损的百姓家帮忙修复去了。 楚御逸喝了口茶,“子恺今天还没回来么?” 卫南青颔首道,“他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快回来了。” 楚御启放下筷子,“那咱们不忙着开饭,等子恺回来一起吃吧。” 卫南青挑眉,这小子跟楚祁夜一样满肚子坏水,他家儿子整天被压榨着还乐颠颠地,有时候几乎让卫南青怀疑卫子恺是不是有点傻?不过他也看到了卫子恺做出的那些事儿,一点也不傻好不好! 每次听从楚御启的吩咐,做下的那些坏事,卫子恺总能完美的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据,几乎每一次都能顺利甩锅给别人,这哪里傻了? 私下里卫南青不止一次给自家夫人凤夕瑶说过,楚御启和卫子恺这对组合,一个是面白腹黑负责运筹帷幄,另一个呢装傻充愣负责混淆视听,简直就是阴死人不偿命的组合! 所以想让楚御启对卫子恺这个弟弟“兄友弟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他应该还憋着别的坏呢,卫南青微笑着等他开口。 果然楚御启一本正经地说,“本宫初到军中,有些规矩还不清楚,卫叔叔您可知道,战时在军营中聚众饮酒当如何?” 这些法条规矩,卫南青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他不用思考就说,“战时在军中聚众饮酒,为首者当杖责二十,从者杖责十,罚在军营正中间当众面思过五个时辰,以儆效尤。” 楚御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事儿应该也归卫叔叔管吧?今儿正巧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听到崔将军他们几个要在营帐中什么来着?哦,一醉方休,卫叔叔是不是该管管他们?” 其实现在一场战事结束,也不是什么紧要时刻了。将士们私底下喝上两杯,主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此事很少追究。可是这明显是触犯了军规,说是要惩罚,似乎也是应当的。 卫南青在心里暗暗骂这个小兔崽子没事找事,要说楚御启来之前没有熟读军规,他才不信!这小子明明就是知道军规是这样的,所以才挖了个坑给他跳,他现在既然自己亲口说出了军规,就不能说不惩罚了,那不是自打耳光么? 卫南青让人进来,“去看看崔将军那边,如果情况属实,那就按照军规办了,去吧。” 负责传令的侍卫憋笑憋的辛苦,崔将军这次算是撞到刀口上了,规矩是板上钉钉的,就算是惩罚,也没人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了这位褚小将。 楚御启淡定地抿着热茶,“卫叔叔还真是治军严明啊!” 卫南青忍了又忍,他治军严明?好吧,就当作是这样好了,呵呵,楚祁夜父子俩都是一个样子,他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 楚御逸崇拜又了然地看着自家大哥,果然如此,他就还奇怪他家大哥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宽宏大量了?看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匆匆进来的卫子恺刚赶上尾声,他好奇地问,“怎么了,我刚看见好大的阵仗,崔将军他们一个帐篷的人被拉出来打板子?” 卫子恺眼神扫过楚御启,“莫非是有些人不长眼得罪了楚兄?” 楚御启笑道,“他们触犯规矩在先,卫叔叔奉行规矩在后,这事儿从头到尾跟本宫有什么关系么?再说了,子恺你到了军营中可是越发没规矩了,以往也好歹称呼本宫一声大哥,现在怎么变成楚兄了?” 卫子恺转身洗了洗手,直接过来在饭桌坐下,“好,楚大哥,楚二哥,咱们现在能开饭了么?” 论长幼,叫一声大哥二哥也是应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卫子恺从小就是这么喊到大的,对此他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四个人开始用晚膳,军中一切从简,饭菜简单,也没有吃点心糖水的规矩,休息的时候能喝点粗茶都算是不错的了。不过三个养尊处优,第一次离开京城上战场的少年对此并没有什么不习惯。 楚御启慢条斯理地拿起第三个馒头,“卫叔叔,子恺那边帮忙修缮民居和城墙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吧?” 卫南青点头,“嗯,弄了三天,已经差不多了,怎么了?” 楚御启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本宫听说,最近卫叔叔亲自带人在南阳郡外的山林搜寻上虞国残存的士兵和细作,不如把这个交给我们三人去做吧。” “咳咳,”卫南青差点被一口米汤呛住,“你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很危险,现在消息明确,有几个细作隐藏在东山那边伺机而动,万一你们遇到刺客怎么办?你们这两条小命,我可要给保护好了。” 楚御启掰下一块馒头丢进嘴里,“哦,这样啊,本宫还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卫叔叔刚进南阳郡,就去了南阳郡最大的花楼,当时还专门不让侍卫跟着进去,不知道……” 他无害地笑了笑,“凤姨若是听说了之后,会不会愿意跟卫叔叔切磋交流一下心得?” 第301章 给刺客下药 威胁,这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卫南青感觉一口馒头堵在心口了,不上不下,他心里头这叫一个憋屈,这叫一个堵得慌。他去青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听了这几个小兔崽子的情报,说是那青楼有个花娘是上虞国的桩子! 不过他当时却是一个人去料理的,当时为了不让细作跑了,他情急之下,没带着人证就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楚御启这个熊孩子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威胁他要回去告状么? 卫子恺也不打算帮着他爹,低着头呼噜呼噜喝粥,喝的正是欢快,压根儿就没有收到卫南青求救的眼神。楚御逸更是笑嘻嘻地,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看戏看的很是愉悦。 卫南青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们三个啊,以为我不知道么?这些都是你们仨提前就商量好了的对不对?” 他能不知道这三只的性子么,最是调皮好动。这几天他拘束着他们在城中办差,办的又是没有什么风险性、刺激性的事,这三个家伙估计早就忍不住了。出城巡山,大概更符合他们的爱好。 卫子恺擦擦嘴角,“爹,看在两位兄长这么不辞劳苦、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得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卫南青心中冷笑,小兔崽子别装的你事不关己一样,明明你也有份! 楚御逸笑着说,“卫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们哥儿仨的身手你是指点过的,之前战场上实战,你也见识到了,绝对不是那绣花枕头。” 先让楚御启出面威胁,再让卫子恺和楚御逸敲边鼓助攻,黑脸白脸唱的挺好,这还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卫南青沉吟道,“那就让你们去吧,我分五百精锐给你们带着,有什么事就鸣号角求救,不许走的太远,知道了么?” 达成了目的,三个少年都很高兴,楚御启浅笑着说,“多谢卫叔叔,我们三个一定不负所托,把那些细作残兵都给咱们抓出来。” 卫南青在心中默默地说,还抓人呢,他现在就求着这几个小祖宗玩玩可就行了,别玩出什么大事儿来。一个是太子爷,一个是襄亲王,出了什么事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好在这两人身边还有暗中保护的侍卫和影子,就算出城巡查遇到了刺客,就凭那些人的身手,也绝对能护他们周全了。 楚御启接了这个差事,心情大好,第二天就带着兵器、弓箭等物,骑着马出城巡逻去了。巡逻的第一天,楚御启只带着卫子恺、楚御逸骑着马到处跑,回军营的时候还射猎了一堆野味。 这时候的野味正是最肥美的时候,打回来晚上给大家加餐。跟随的那些军中将士都以为这三位小公子玩心重,把巡逻办正事当作是出城打猎的消遣事。 一连两日都是这样,跟随的将士都颇有微词,可是卫南青却不着急。他知道,这三个少年可没那么不懂分寸。尤其是楚御启,必然是有别的打算,他这么做应该是有考量的。 所以卫南青只说了,让这些人听从“褚大公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第三天他们又是在清晨进山,楚御启忽然指了指一旁的一棵棕树,“扒拉开地上的枯叶看看,那个树根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有个士兵连忙下马去看,果然在那树根上看到了一个星形图案,“没错,是有个记号,这记号大概是细作留下来联络用的。” 楚御启又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百步之内那三棵树,去看看。” 几个人去看了,果然,树干上隐藏着一模一样的记号。大家这下子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只看到他这几天似乎在游玩狩猎,没想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看出了这些端倪来。 楚御启唇边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意,“那就往那边走,没猜错的话,往这个方向走,应该能有所收获。” 听到前方有真正的猎物,五百将士都精神起来,他们将三个少年围在中间,向前面进发。他们不知道这两位褚公子的身份,可是看他们和卫子恺公子的交情匪浅,也知道要保护好这三人。 出了这片树林,又跨过一条小河,眼看着就要到南阳郡边界了。楚御启神色一冷,“大家戒备,有人要过来了。” 他声音不高,却饱含威慑力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让人不由自主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功夫,数十个蒙着面的高手,夹带着呼啸的风袭来。其中有几个人冷笑着说,“这些人中间的那三个少年身份非比寻常,咱们拼死一搏,抓到了他们,就能要挟卫南青了!” 瞬间双方就混站在了一起,那些人一边进攻,一边主要集中力量朝着楚御启他们站着的方向冲击。楚御启三人的表情却不是忧虑、害怕,他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楚御逸仰着脸笑道,“今儿我可要一展身手杀个痛快,你们俩可不许跟我抢啊!” 他话音未落,楚御启和卫子恺已经一前一后地从马背上弹射出去,跟黑衣人开始了厮杀。楚御逸气急,“你们竟然抢先!赖皮!” 躲在暗处的暗卫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这时候出手的话,抢了小主子的人头,这算不算是忤逆? 不过,眼瞅着两个小主子也没什么要输的架势,尤其是楚御启,手持长剑舞的虎虎生风。不过,这两人毕竟是年龄所限,他们的内力不甚高,武功招式所用的庞杂多余动作也多了一点。 可是他们出手狠辣,比那些沙场上征战多年的将士也不遑多让,每一招都直取心脏、脖颈、头颅、背脊,全是一中招就致命的地方啊。暗卫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凶残实在是太凶残了。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大概会以为小主子们是让什么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 那些杀手也都懵了,这难道不是卫南青家的小公子带朋友出来狩猎么?他们观察了两天,就想借此机会绑架了这三个少年。 没想到这三个少年一个比一个厉害,再加上有五百精锐的人数优势。上虞国刺客打了半个时辰就死了一半,他们渐渐就落了下风。 剩余的十来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打着打着他们就聚集在一起准备转身撤退。不过楚御启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飞身起来,足尖在一旁的粗壮树桩子上一踩作为借力。 他飞身掠过那些刺客头顶,一片白色的烟尘在他手下散开来,纷纷扬扬洒落在那些人身上。上虞国刺客们反应过来,连忙掩住口鼻,可是已经迟了,那些粉末被他们吸入了不少。 楚御启重新跳回楚军精锐背后,万一那些人临死一扑可怎么办?他才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呢。 卫子恺高声说,“你们别再挣扎了,越动这种毒药就会发作的越快。”实话说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楚御启下得是什么药。 不过兵不厌诈嘛!楚御启给了卫子恺一个赞赏的眼神,“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反抗一会儿再就擒啊?” 看我多好,还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楚御启简直要被自己的仁慈感动了。那些刺客面面相觑,废话,当然是……要逃走试试了! 他们果断开始逃跑,不过还没逃出这片树林,他们就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身体某一处有一种诡异的热度,而且那种热度让他们身上提不起力气来,就连思路也不太清楚了。 他们陆陆续续从半空掉下来,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再也不能前进了。他们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中毒了,可是,这是什么毒药,不疼不痒的,也不会吐血? 楚御启淡淡地指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他们绑了啊!” 将士们这才一拥而上,用前两天捆绑野味的麻绳将那十几个刺客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次抓到的十几个活口全是男子,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痛苦的样子,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扭啊扭的。 跟随在楚御启三人身边的楚军将士也觉得这毒药很奇怪啊,“褚大公子,这些人中的什么毒?咱们不是要留活口吗?看他们的样子很难受啊,反正都绑起来了,不然咱们先给他们解毒吧?免得给弄死了。” 楚御启咳嗽了一声,“这只是会让人暂时浑身无力的药,不会要命的……大概,而且,这东西也没什么解药。” 一个将领自言自语念叨,“什么毒药能没有解药?” 楚御逸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大哥用的是什么,春意……唔。” 楚御启面无表情一把将自家弟弟堵了嘴按在马背上,“既然事情都办完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免得再遇到刺客。” 卫子恺微笑着跟上,春意合欢散么?他们之前跟着唐黎天学习药理毒理的时候,他当时可是跟着楚御启一起去唐大夫的药房里偷偷弄来的。那可是上好的春药,据唐大夫讲的,这东西没什么解药,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过,看样子这忍耐的滋味,似乎真的不太好受。 第302章 博城被困 军中那三个半大的少年抓了上虞国残余的刺客,而且还抓了十几个活口回来。这件事几乎在将领中间传开了,让大家对两位褚公子刮目相看。不过奇怪的是,卫大将军将那些俘虏关着暂时没有审讯。 审讯?卫南青也想审讯啊,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俘虏的惨状之后,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看看那个样子还能审讯么? 卫南青进了牢房就觉得那些看守的眼神不太对劲,一个个闪闪躲躲的。当他看到那些俘虏的时候就明白了,十几个俘虏分开关在牢房里。每一个都痛苦呻吟着,有些人甚至正在往墙上撞。 卫南青看着牢房里千奇百怪扭曲着的俘虏,他皱了皱眉,“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要是中了什么极为痛苦的毒药,应该不至于还有精神头动弹啊。 有个看守的士兵支支吾吾地说,“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位小将军送这些人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褚大公子说,这个,这个不是毒药,不用解毒,熬一熬大概就能过去了。” 卫南青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了这种药的确不用解药。好歹他以前也是个在青楼里打滚的人,这点门道还是看得出来的。 距离卫南青最近的那个俘虏,红着脸高亢地呻吟了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地低了头。还好这些人都被麻绳捆的跟粽子一样,才没有机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来。 卫南青咳嗽了一声,“那个,好好看着,别让他们给死了啊,本将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派人来审讯。” 负责看守的士兵面面相觑,他们大概只需要负责不让那些俘虏自杀就行了吧?剩下的,应该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去。 卫南青黑着脸从关押俘虏的牢房出来,他内心里实在是太波澜壮阔了,他见过给人下各种刁钻毒药的,可还没见过给刺客下春药的! 他少年时代再淘气调皮,自问也绝对想不到如此天才如此恶毒的办法!看样子那春药可比青楼里用来助兴的高级多了,给刺客下了顶级春药,还把人家捆起来堵上嘴巴。让他们硬生生憋过去,而没有办法纾解,卫南青单是想象一下,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楚御启、楚御逸和卫子恺三人同住在一个帐篷里,卫南青进去的时候,这哥儿仨正趴在一起,专心研究着桌子上的沙盘。 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上面铺着细沙子,用染色的树枝草棍来代替双方士兵。还有石头堆砌的城墙,画出来的河道等等。 卫南青看那沙盘布置的极为精巧,他也顾不得先说别的,凑到近前看了看,“这沙盘弄得不错,是你们自己捣鼓的么?” 楚御逸笑着说,“是啊,这些东西是早就弄好的,不过就是每到一处再摆出来就是了,有时候根据现场情况做些改变就行。” 楚御启和卫子恺正在专心的两军对垒,卫南青这样的老将自然能看得出门道。“子恺这边就要被整个儿装进去了,必败。” 卫子恺气哼哼地瞪了一眼自家老爹,“爹,观棋不语真君子!” 果然,用不了多久,楚御启那边就形成了合围之势。卫子恺咬牙道,“果然还是赢不了你,算了算了。” 楚御启淡淡一笑,“这么快就认输了?还没分出胜负呢。” 卫子恺挑眉道,“没分出胜负?现在的局势还不明显了么!你的恶趣味我还不知道么?就是要看到对手被彻底击溃的样子,然后你心里就开心了、高兴了,我才不打算满足你的胜负欲。” 楚御启见好就收,“然而我赢了,这还是既定的事实。” 楚御逸笑嘻嘻地说,“下一盘轮我来,大哥要不要对局一把啊!” 楚御启瞥了他一眼,“不要,我累了。” 楚御逸垮着肩膀说,“大哥好无情,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对待自己亲弟弟?哎呀,大哥……咱们就对局一次吧,啊?” 楚御逸就差摇晃着楚御启的胳膊“泫然欲泣”了。楚御启嫌弃地说,“你要是还这么爱撒娇,不如我送你回宫跟母后撒娇去?” 一听到兄长要送他回去,楚御逸立马坐直了身子,果断不敢再撒娇了。“大哥,我没有撒娇!我这只是表达对大哥的敬重!对,敬重,再说了,咱们都快有小妹妹了,我还好意思跟娘亲撒娇么?” 提到还未出生的小妹妹,楚御启神情也柔软了许多。不过比起其他人,他更务实一些,“卫叔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还尽快回援博城了,要不然博城可要危险了。” 卫南青当然知道这些,“咱们在南阳郡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回援博城。”他神色有些凝重,“但愿白将军他们撑的住。” 楚御启想了想,“那南阳郡要怎么办?重新夺回汝城的话,南阳郡就能与汝城的防御连成一线,只是,在这之前,咱们分兵救援博城,南阳郡要守住,那可是不容易啊。” 卫南青有些讶异楚御启竟然能看到这一层,他肃然道,“南阳郡既然夺来了,就绝对不能失守,这里可是我们大楚进攻上虞国腹地的门户,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住。” 楚御启浅笑着说,“那么,卫叔叔觉得让谁来守南阳郡?” 卫南青沉吟道,“我会让秦将军、宋将军两位坐镇,明日我就带五万人马奔赴博城。” 楚御逸咧着嘴提醒,“卫叔叔,我大哥的意思是,镇守南阳郡的人手不是现成的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卫南青看着三个跃跃欲试的少年,“别想了,尤其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的小命儿事关国本,那是闹着玩儿的么?万一再让有心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只怕对你们更为不利。” 楚御启笑,“卫叔叔觉得本宫会被人绑在阵前要挟父皇么?” 卫南青在他这个笑容中,硬是看出了楚祁夜独有的笑里藏刀。卫南青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被这个子侄辈的臭小子给压制住了。 “我可没说你就会当俘虏啊,我的意思是有备无患懂不懂?” 楚御启点点头,“当然懂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过卫叔叔安知这南阳郡对本宫而言就是危墙呢?本宫也没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再本宫看来如今军中无人比本宫更适合镇守南阳郡。” 卫子恺也一心想要跟着留下来,最好能有机会痛快地跟上虞军大战一场。他在旁边好声好气地说,“爹,殿下如果非要留下来怎么办?难道您打算强行绑着太子殿下走么?” 这番话听着像是劝说,可实际上却是威胁,明摆着的威胁。卫南青气的瞪大了眼睛,“实在不行,绑着我也要带他们两个走,怎么了,不行吗?他们喊我一声叔叔,我就有这个责任,更有这个义务保证他们的安全,就算是他们老子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这下就是僵住了,楚御启使了个眼色,楚御逸走过去表情恳切地说,“卫叔叔你就答应了吧,我们不是小孩儿不懂事胡闹,父皇也说这次要让我们好好历练一番,而且,父皇他不是也在这个年岁就独当一面了么?” 卫南青果断反驳回去,“你们父皇那是被逼无奈的。” 楚御启笑道,“可是这不就能证明有志不在年高么?难道卫叔叔不相信我们三人的能力,觉得黄口小儿不能成事?” 卫南青叹了口气,“我倒不是这么觉得,你们三人是我看着长大的,才智武功样样俱佳,启儿心思缜密,逸儿有为将之才。若说让你们驻守南阳郡,我并非全然不放心你们的能力。只是……” 楚御启认真地保证,“卫叔叔你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两个弟弟,绝不会出什么危险。” 事到如今卫南青还能说什么?他有很多事要做,也没时间耗费在口舌之争上面。而且他心中的确也是看好这三个少年的,只是他担心他们的安危,所以才不能下决断。 卫南青站起身郑重地说,“褚大,褚二,卫子恺听令!本将命你们三人为南阳郡守将,由宋将军、周参将等人从旁辅助。” 楚御启拱手道,“定不负所托。” 三个小将为南阳郡守将,这个消息卫南青又亲自在军中传达了一遍。而且少年们之前俘虏了上虞国刺客的事情也让众人心服口服,又有宋将军等老将从旁辅助,将士们对此事也没有任何不满。 过了两天,卫南青就分兵五万往西北去,他连夜急行军就是要赶在博城失陷之前到达。 大楚博城外,才休整没多久的将士们又面临一场大战。上虞皇齐钰亲自率领七万大军直逼博城,攻势凶猛,一连五日都不曾停歇过。 博城主将白老将军已经年过六旬,连续作战五日,他也只是片刻合眼休息而已。到现在他还站在城墙上,带头对抗着敌军。 身后的副将扶住老将军的后背,“将军,您休息一下吧,您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包扎,不然……” 白将军毫不畏惧地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能当用就当用吧,咱们一定要撑住,等到援军到来!” 第303章 白将军殉国 博城一战在城中守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持续了八日,第八日午后白将军站在城楼上俯瞰着下面的情形,他心知博城已经守不住了。 在午时之后又坚持了一个时辰,博城的城门最终被上虞大军撞破。博城驻守的将士们还没有放弃,在城中各处与上虞军血拼肉搏。 当傍晚之前,卫南青终于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博城守军已经大半阵亡。卫南青站在城外听到城中渐渐散开的喊杀声。 他面上满是厉色,“全军出击,进攻博城中的上虞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博城!” 卫南青带大军杀入博城,上虞国军中的齐钰见势不妙,下令上虞国全军撤退,上虞军在楚军的追击下从东部开始撤退。 等天空黑透的时候,楚军重新占据了博城。卫南青在城中等候将士们清点战场,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启禀将军,在城南一个巷子里面发现了白将军,不过看样子已经快不行了。” 卫南青心头一跳,“在哪里,传军医!快带着本将过去。” 等卫南青和军医到白将军身边的时候,白将军已经靠在墙边,身上衣袍染血,看不出究竟有多少的伤口。他的胸前还有一支没入的羽箭,看样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白将军身边散落了几个被他斩杀的上虞军,看得出他在倒下之前都没有放弃战斗。 卫南青走到他身边,单膝跪地,“军医快过来给老将军看看。” 看到卫南青,白将军眼中如灰烬中的微光一样闪烁着,“不……不用救我了,我知道自己命数将近了,临了的时候还能打这一场仗,实在是痛快,看到你们及时赶来,博城没有丢,我已经很高兴了。” 卫南青这样一个沙场征战的汉子见到这种场景也难免红了眼眶,“都是本将来迟了,白老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白将军挤出一丝笑容,“只需将我的骨灰带回去吧,告诉我家里人,忠君爱国,绝不可投机取巧。” 白老将军交代完之后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卫南青缓缓站起身,“送别白老将军!” 所有将士在他身后伫立,“送别白老将军!” 在众人相送下,白老将军的遗体在城中火化。卫南青将飞鸽传书的战报送了出去,他们随大军押运的还有南阳郡囤积的粮草,单凭这一点而言,就能给上虞国大军不小的打击。 卫南青离开南阳郡之前,就已经写了两封信,一封到楚京,另一封到木城。楚御启和楚御逸镇守南阳郡这件事至少要给人家爹妈说一声。 木城中,楚祁夜收到了卫南青的来信,他却没有丝毫的紧张,这两个孩子让他看来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岁了。 这些年,两个孩子该学的东西也一样不少,所以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试炼一番正符合楚祁夜的心思。他可不打算自己打了天下,然后让儿子做一个顺风顺水的守成之君,没有体验过艰辛,哪儿能得到真正的成长?这才是楚祁夜让两个儿子上战场真正的考量。 收到信之后,楚祁夜就传了雷霆过来,“南阳郡的消息到了,接下来是时候拿回汝城了。” 雷霆的脸色有些沉重,“是,臣还有一事回禀,博城在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城破之后,卫将军及时赶走了上虞军,只是……博城守军已经伤亡大半,而且,白老将军也已经殉国了。” 楚祁夜神色一紧,这是明知道要牺牲,可白老将军还是选择了与博城共存亡,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的牺牲,博城才不至于落入上虞国手中。 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传朕的旨意,等回朝之后,以国丧之礼迎老将军骨灰回故里,并下旨追封白将军为安烈侯,厚赏白将军的家人。钦此。”他能为白老将军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雷霆郑重地应了,一旁负责记录的侍卫也将这道旨意记录了下来。雷霆这才说,“敢问陛下,咱们何时出征汝城,微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耻,拿回汝城了。” 楚祁夜沉吟道,“你这就去准备把,两日后就出发,当日发起进攻,无比在三日内将汝城夺回来。先前咱们可是答应了汝城百姓们,半个月之内让他们回归汝城,绝不能失信。” 雷霆拱手道,“是,微臣这就去做安排,务必在五日内夺回。” 又过了一日,林曦月在楚京行宫中也收到了卫南青的亲笔传书。楚祁云夫妇也住在行宫,这几天凤夕瑶几乎都在林曦月身边。 林曦月拆了信,先是蹙眉后是微笑点头。卫南青在信中,把三个小兔崽子怎么请战,怎么在军营中捣乱全部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凤夕瑶笑道,“什么有趣的消息,你笑成这样?” 林曦月有什么事从来不避着凤夕瑶,她随手将信件递给她,“你看看,一个个的为了能留在南阳郡,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真是对卫南青连兵法都用上了。” 凤夕瑶接过来看了,“还真是有意思,不过你这个当娘的心也够大的,南阳郡是什么地方?大楚进攻上虞国的门户之地啊,上虞国必然想要夺回南阳郡,要不了多久那里应该还会有一场大战。” 林曦月叹了一声,“罢了,从他们一开始上了战场,我就知道是摘不清楚了,这三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主见,尤其是启儿,他想要凭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我又能说什么?再说了,他们这些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是时候借这个机会历练一番。” 凤夕瑶颔首道,“的确,现在咱们就算有什么不满意的,也迟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坐在一旁看书的楚逸风听到这番对话,抬起头来不忿地说,“孩儿本来也想跟大哥二哥一同去的,军营里巡山抓刺客,还能跟敌军斗智斗勇,比风儿呆在这行宫有趣多了。有这等好事,大哥他们都不带着风儿,回头我一定要给他们好好发作一番才行!” 凤夕瑶笑道,“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呢,你要跟着启儿逸儿上阵打仗,这还早着呢,武功不如子恺和逸儿,谋略更比不上启儿,你跟着去做什么?不是给他们添乱么?” 楚逸风气的小脸通红,“娘怎么这么不看好孩儿,孩儿现在日日勤加练武,还要等着大伯父回来指点一二呢。别的不说,娘亲现在可有把握打得赢孩儿?” 凤夕瑶笑眯眯地说,“你真想试试,好啊,去院子里头等着。” 一刻钟之后,楚逸风第二次被他娘撂倒在地上,“娘,你赖皮,每次我还没准备好你就出手,而且你每次还诈我!还有……你,你怎么能往那里打呢!太、太不光明正大了!” 跟自己儿子打架踢裆部、戳眼睛、抠喉咙,这还是亲娘么! 凤夕瑶笑着说,“这才是正面战场的决斗啊,真正打起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还管你的武功路数是不是光明正大?不过等你有一天练到你大伯父那种境界的话,自然可以多摆一些帅气的花样子,照样能秒杀对手,现在你还这么弱,管什么面子?” 楚逸风小朋友在心中默默决定了要跟他家大伯父好好学习武功,一定要做一个独步天下的帅气高手,绝对不能像他娘那样,招式太猥琐了,太不帅气了,就算成名了,他也不好意思那样行走江湖啊! 林曦月一直袖手旁观,看着凤夕瑶修理自己儿子,果然是亲生的,下手完全不留情面。终于等着这母子俩打完了,意料中的分出了胜负。 行宫院子里头秋高气爽的,林曦月干脆让人端了一盘子葡萄来,坐在藤椅上吃着。葡萄每一颗都紫黑透着青色,水灵灵的带着新鲜劲。 这些葡萄都是从通州林氏的葡萄庄园里采摘运来的,这些年林曦月又着人包下了庄子附近的农田扩大种植葡萄。葡萄酒的产量也提高了不少,通州林氏名下的酒楼已经可以常年供应了。 林曦月自己边剥边吃,吃的香甜,这里的葡萄虽然没有后世的改良品种那么高的甜度,不过口感酸甜又清香,很是新鲜可口。 凤夕瑶也洗了手过来吃葡萄,她挽起袖子,时不时还给楚逸风投喂一颗。楚逸风吃着葡萄,“听说大伯母的功夫比我娘强多了,什么时候大伯母也能让风儿见识见识。” 林曦月浅笑着说,“大伯母现在不适合动武,等腹中孩子降生之后在给你看看如何?” 凤夕瑶不服气地说,“连你娘都打不过,还想看你大伯母的武功?” 林曦月这次却没给她面子,“咱们风儿的功夫在这个年岁已经是绝佳了,再说了,风儿的内力怕是比你强上不少,你不过就是仗着多吃几年的稻子,取巧罢了。” 这下子楚逸风高兴了,他拍着手说,“还是大伯母处事最公道了,娘,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跟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没什么好争锋的,凤夕瑶笑着念叨了一句,“小兔崽子,赶紧吃你的葡萄吧,多大的人了,还要让我给你剥皮。” 第304章 独闯敌阵 楚逸风一连吃了十多颗葡萄,“大伯母庄园里的这葡萄可真是好吃啊,听说大伯母家里头那些酒都是难得一见的佳酿?风儿也想尝尝。” 林曦月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好奇心最强十八岁之前身体底子还没有长牢固,饮酒对身子不好,你两个哥哥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楚逸风对这个大伯母是真心敬服,他乖乖地应了,“是,那就等风儿长大了再将大伯母的那些好酒全部尝个遍。” “好,现在没有好酒,可是好吃的也少不了你的。”林曦月转身吩咐晓风,“早上炖好晾着的银耳水果羹去拿来,风儿大略是喜欢吃甜一些的,你额外给他那碗添上一些桂花糖。” 晓风笑着应了,转身很快去小厨房端了三只碧玉小碗出来。因为林曦月不喜太甜,所以水果羹里只加了少量的枸杞蜜。 除此之外,还有两碟点心,入口即化的银羽糕,还有松瓤酥饼。水果羹已经晾凉了,喝起来甚是爽口。楚逸风一边吃一边点头,“最近可是有口福了,大伯母这儿的吃的就是比我们府里的好吃多了。” 吃完了东西,楚逸风还记着自己的功课呢,最近先生布置了让他看史书,他虽然是孩子贪玩的心性,可也知道自己该去做功课了。 “大伯母,娘亲,孩儿先进屋去看书了。”他有模有样的鞠躬。 楚逸风回房间看书,凤夕瑶看着林曦月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这个样子,也就是再有三四个月就能落生了吧。” 林曦月低头抚摸着肚子,“唐大夫说了,三个半月之后就是产期,这次是单胎,就是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 凤夕瑶伸手触了触她的肚子,“是男是女都是咱们期待的孩子,都是咱们楚家的大喜事,对不对呀,小侄子,或者说,小侄女。” 生男生女,林曦月心中实在没什么执念,不过她还是很想要一个小姑娘的。看看沈瑶和魏东晨,现在也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 有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承欢膝下,当娘的还能打扮可爱的小女儿,这不是一桩乐事么?她笑叹道,“是女儿就更好了。” 娘三个在这边院子里吃吃喝喝的很是开心愉快,楚祁云那边可没这么好过了。这段时间全国上下除了战争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切风平浪静,处理起来奏折就更让人头痛。那些奏折全是平铺直叙的流水账,没有什么意思可又不得不过目,还要逐一亲笔批示下去。 楚祁云每日就要独自在书房面对一大堆无聊的奏折,从晨起一直到下午才能全部批完。如果说皇后和瑞亲王妃在这个行宫是来度假的,那么瑞亲王楚祁云就绝对是来受罪的。 干苦力,内容还是自己不喜欢的。楚祁云在心里唾弃了卫南青无数次,都是卫南青的错,所以才换他留在这里批折子。好好的,本来应该是他跟着皇兄上战场杀敌的! 现在就连丞相也跟着去了,楚祁云不得不负责盯着京城各处和朝堂上的响动。好在朝堂上这些年引进了不少得力的年轻官吏,朝堂风气也让皇上和丞相整治的差不多了。就算他们不在,也没人浑水摸鱼。 侍卫统领周煜则负责京城各处治安,两人各有分工,倒也不怕乱。京城这边一切都安安稳稳的,这些在楚祁夜的预料之中。 交给楚祁云和周煜,这让楚祁夜没什么担心的,他也就专心对付上虞国了。骠骑将军雷霆亲自率兵日夜兼程攻打汝城。 攻势猛烈,誓要将汝城重新夺回,此时候,上虞皇齐钰已经重新带兵赶赴汝城。同时他还下了别的旨意,上虞国军营中,齐钰跟传讯的将士说,“传朕的旨意,让南阳郡附近的闵城、海城、邺城守军全体进攻南阳郡,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拿下南阳郡!” 上虞皇齐钰亲自率兵回援汝城,同时又有近十万大军从三方围攻在南阳郡的大楚守军,一时双方战况进入了焦灼状态。 汝城北门外,雷霆已经带兵进攻整整两天了,可是上虞军也不示弱,紧守住城门半刻也不曾退缩。然而汝城并不是一处适合防御的地方,要攻下来并不难。到了第三日早晨,上虞国守军就有些扛不住了。 在城外的楚军明显能感觉到,城墙内的抵挡减弱了不少。第三日还是片刻不停歇的打了一整天。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双方似乎都疯了一般,谁也没有挂出免战牌造饭。 天黑了之后,无数的羽箭,无数的点火石砸进汝城中,城外的大楚士兵也开始集结在城门口,用桩柱撞城门。“一!二!三!” 过了半个时辰,十几个藤梯绳索攀上了汝城城墙,不断有大楚士兵爬了上去。很快血战的地点转移到了城中。进入城中的那些大楚将士厮杀了半个时辰,终于,才将汝城城门从里面打开了。 “冲啊!”大楚士兵群情激愤,如潮水一般涌入北城门。汝城瘟疫是上虞国人的奸计,这件事在大楚军中已经传开了。 这些丢失了汝城离开的大楚士兵早就存了一口恶气,想要重新夺回汝城报仇雪耻。他们士气高昂,丝毫不存退缩之意,勇往直前冲入城中,与城中的上虞国残留将士厮杀在一起。 城中正在进行着血战,西城门那边却忽然传来上虞国士兵的欢呼声,“回援了,陛下带兵回援了,大家别退缩,撑住啊!” 楚祁夜此时在大军末尾进城,他一袭黑衣骑在马背上,混在士兵中应该不起眼,可是他通身的气派却无法令人忽视。 有人从城西快马来报,“启禀陛下,上虞国援军大约有三万人在城西,眼看着就要入城了,咱们要如何应对。” 楚祁夜挑眉道,“比朕想象中来的快一些,应该是从博城被打败的那些人吧,说明上虞皇就在军中,朕今天倒是要会他一会。”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就让雷将军亲自率领两万人去西门外迎敌,无比不要让上虞军有机会进入汝城来,至于……城中那些上虞军,愿意投降就让他们投降,顽抗到底的,全部杀无赦。” 这个夜晚注定是被血色和火光染红的,雷霆受命之后,立刻点兵两万带到了西城门。西城门那里的上虞军还在跟楚军厮杀,想要从里面打开西城门,迎上虞国援军进入。 不过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雷霆下令,让人开城门,他直接带着两万人马出城正面迎敌。西城门在大军背后缓缓关闭,城中的厮杀还在进行。城中的上虞军死伤大半,还有一部分投降的。 剩下的残兵只能在街道胡同中躲藏流窜,没有人注意到,雷霆大军中还有一个穿着黑色布衣的男人,他就是楚皇楚祁夜。 守候了两刻钟之后,终于看到上虞军的旗帜和火把从远处奔腾而来。雷霆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上虞国为求取胜,不惜用瘟疫陷害我汝城普通百姓,此仇不报枉为汝城守将!大家听本将号令,从东西两翼夹击上虞军,前锋正面冲杀,务必一击斩落敌首!” 战场被火光点亮,双方的将士们混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喊打喊杀声四起。齐钰稳稳坐在军中的一辆马车上,随时听着身边的护卫回禀战况。除了军中将士,他身边还有数十个高手保护着。 忽然,一道黑影从火光中穿过,他仿佛一道幽灵,半点不沾身的从人群中经过。他经过的地方带着一道银色亮光,所有人都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就都颈部喷血地倒了下去,瞬间绝了气息。 光线莫名的战场上,大家都杀红了眼,没有人注意到这可怖的一幕。楚祁夜就这样一人一骑,从战场中穿越过去,他所经过的那条直线,周围靠进他的士兵、将领全都一命呜呼。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直接深入了上虞国军中腹地,眼看着就要冲到齐钰的马车附近。 保护齐钰的人都是不一般的感受,他们在黑暗中早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杀气。很快就将马车围了起来,能独自穿过战场到达这里,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绝对非常人所能办到。 那些侍卫全都警惕地拔出兵刃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你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你若是还不退开,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楚祁夜微微一笑,“很久没听过有什么人要对我不客气了,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右手一抖,那条伸缩自如的软剑又出现在他手中,软剑颤动着、嗡鸣着,仿佛是见到了猎物的激动。他也不再跟那些侍卫多说什么,足尖一点就跃入他们之中,软剑挥舞的像一朵银亮的牡丹。 这些侍卫不是好对付的,也着实花了楚祁夜一番功夫,他手臂也在十个人的夹击之下,不趁被划了一道口子。不过他也趁这机会将所有侍卫全部斩杀。 齐钰听到车子外面动静不对,他掀开车帘,眼睛正对上楚祁夜似笑非笑的眸子。齐钰第一次感觉的害怕,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害怕。他很清楚,如果楚祁夜想杀了他,现在就可以办到。 第305章 能杀而不杀 楚祁夜嘲讽地说,“这不过是给你一点教训而已,再敢用散播瘟疫的下作法子,朕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楚祁夜说完就重新掉转马头离开,上虞国那些将士连忙将马车围住,“陛下没事吧,是我等无能,让陛下受惊了!” 楚祁夜所到之处,周围的那些上虞国士兵就像看到了魔鬼一样,他们不敢往他身边冲杀,哪怕这个修罗一样的男人只是孤身一人冲入上虞军中。畏惧,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黑衣男人的身份,可是他们都畏惧他,那是由心底而发的恐惧。 上虞国的将士亲眼目睹了他一路连番斩杀数百人,又在片刻之间就解决了陛下车架附近随行保护的数十位高手。一路上他眼不眨头不回,就将那么多人命斩落马下,这阵仗将在场目睹了全过程的上虞国将士全部给震住了。 一时间没人敢去阻拦楚祁夜,所有人就这样看着一人一骑来去自如地从上虞军中冲出重围。齐钰忽然掀开车帘子,无视周围人的询问。 他黑着一张脸站在车架上大喊,“拦住他,快点拦住他,死活不论!”不过齐钰这句话说的太晚了。 等上虞国这边的将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楚祁夜已经骑着马冲过上虞军所在区域,他的背影也消失在夜色里,彻底混入了乱军中,再也辨不出踪迹来。 齐钰压抑着自己内心滔天怒火,他在心中反复咆哮着,“废物,废物!”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重新自己打了帘子坐回马车中。 因为在齐钰心中,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失败者。方才他与楚祁夜四目相对,暗夜中他也能感觉得出,楚祁夜的双眸中是切切实实的杀意。 毫不掩饰的憎恶目光,楚祁夜在那一刻眼中是含着杀意的。可是齐钰却能感觉的到,楚祁夜并没有打算真的杀了他。 示威、恐吓,为之前上虞国在汝城散布瘟疫的事扳回一局,这就是楚祁夜的目的。敌人就在近前,这个敌人在展现了自己的强大实力之后却选择没有取他的性命,这让齐钰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楚祁夜明确在齐钰面前表达了一个意思,能杀他而不杀,他的性命不是楚祁夜拿不走,而是楚祁夜暂时不想拿走,才让他暂时活着的。 齐钰的自尊大大受到了伤害,敌人没有实力杀你,和敌人有实力杀你却选择暂时不杀你,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况。他心中满是怒火,他明白楚祁夜此举是轻蔑他,最可气的是,暂时他还没办法对楚祁夜做出怎样还击的举动,也只好将这口恶气生生吞咽下去。 不过齐钰也没法沉浸在自己的滔天怒火中,因为很快就有别的事需要他操心了。有万峰身边的将士快马来禀报军情,这个将士骑马过来总觉得这边的气氛怪怪的,大家都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可是军情紧急,断断是容不得半点延误的。他走到马车边,“启禀陛下,万峰将军来请命,我军在城中的人马眼看已经保不住了。如今城外情况不明,敌军攻势猛烈,只怕我们撑不过天亮了。还请陛下速速做出决断,保住我军仅有的势力。” 齐钰知道万峰这个决定是对的,汝城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楚军,算上城外这些正面来袭的楚军,这个兵力应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眼看着汝城中喊杀声弱了下去,现在重新夺回汝城已经是无望了,他们已经不能继续跟这些楚军僵持下去了,长久僵持不但不能再拿回汝城,反而会让现有的兵力做无谓的消耗。 齐钰心中头一个就考虑到了南阳郡,如今的形势暂时对上虞国不利,他要早点回援夺回南阳郡才是当务之急。总不能没打下对方的城池来,反而让对方攻占了南阳郡。 齐钰沉吟道,“告诉万将军,下令撤军,退往南阳郡。” 虽然不甘心,可这还是必须要做的决定。他暗暗咬牙,这一次一定要夺回南阳郡,不然这战场上的形势可就是一边倒向大楚那边了。 上虞军中收兵号角响起,大军像潮水一般往南边撤退。一直后撤了数百里才停下来暂时安营休整。楚军那边见好就收,并未追击。 安营之后,齐钰坐在自己大帐里,奔波了整天,此时他也没有半点睡意。今天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消息也牵动着他的心神,那就是终于查出南阳郡兵败的缘由了。 之前来的消息只显示南阳郡守将遇刺身亡,刺客身份不明。这一次来的消息则确实了不少,说这次南阳郡大乱与一位何姓女子有关系。 这女子自称是上虞国黑羽军的后人,就是她带来了假消息,告诉守将闵城有危险,导致了南阳郡守军兵力不足。并且也有人看到守将在身亡之前,身边是带着那个何姓女子的。 齐钰皱着眉头,心神不定地看着那封密折。何姓女子,能对黑羽军的来历知道这么详细,还能准确仿造出黑羽军的图腾令牌。 这是不是能表明,大楚的手已经深入到了那支神秘的黑羽军当中?就连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上虞皇都无法找到黑羽军确切的所在,而大楚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又是怎么进入黑羽军内部的? 最可怕的是,齐钰就算能猜到这一点,他也没办法介入,因为除了高祖,历代上虞君王都无法找到黑羽军的所在。更无法召唤启用黑羽军。齐钰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黑羽军是先祖留下守护上虞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连黑羽军都被毁了,那上虞国当如何? 因为不知道黑羽军具体的实力如何,齐钰登基之后对这件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过。他一直坚信凭他现在的实力就足以与大楚争锋。 可是黑羽军毕竟地位不同,若是让大楚毁了黑羽军,那不是相当于伤了上虞国的脸面么。守护军被灭,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 齐钰满心抑郁,虽然派出去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何姓女子,可是他基本能够确定,那女人在那种时机出现,必然与大楚脱不了关系。唐若风中了这样的美人计,导致南阳郡失守,实在让齐钰失望透顶。 可是齐钰也不好降罪唐家,毕竟唐家世代忠良,为上虞国捐躯的也有好几位了。这次唐家失去的是唯一的嫡子,唐家又有几位将军镇守别处,就算是唐若风这次犯了大罪,齐钰一时也不能发落他。 唐若风因决策错误失去南阳郡,这件事齐钰就打算暂时揭过去不发作了。他唤了身边一个暗卫进来,“让南阳郡里面那些人盯着点,尤其是南阳郡现在的大楚守将是谁,多盯着点。” “是,属下这就吩咐人传令。”暗卫转身利落地出去了。 楚祁夜骑着快马回到大楚军中,他刚回到后方,上虞国那边就传令撤兵了。西城门打开,楚祁夜和雷霆等将领一起入汝城。 汝城太守府已经收拾好了,楚祁夜进了正厅,明亮的灯火下,众人才发现他左手臂上有一片暗色的印记。只因为楚祁夜穿着黑衣所以才不明显,在场的人都是沙场征战多次的,哪儿能看不出端倪。 雷霆一叠声地让军医进来,“快请军医,陛下这伤的如何?可得赶紧请军医过来看看。” 楚祁夜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他连看都不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不过就是碰到人家的刀口上的而已,豁了一道口子,并不严重。” 很快军医就匆匆赶来,毕竟是给皇上看诊,此事非同小可,军医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还请陛下将手臂让微臣看看。” 楚祁夜点头,挥手就用气劲将自己的半截衣袖子给割裂下来。军医白着一张脸走到旁边仔细瞧了瞧,他松了口气,“不过就是划伤了表皮,并未伤到肌肉腠理,消毒上药之后,只要不碰水,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楚祁夜看着军医给他处理伤口,坐在下首的丞相司马康这时候慢悠悠地开口说,“陛下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微臣在城中就听见了陛下一人一骑孤身闯入敌营的丰功伟绩,实在是佩服得很。” 楚祁夜嘴角一抽,他可没有在司马康的语气中听出什么佩服的意思。“丞相稳坐中军,也能知道外头的消息?” 司马康微微一笑,“陛下既然任命微臣为军师,微臣自然少不了要眼观八方。陛下今日可算是出了一时之气,微臣斗胆,听闻消息之后派人去接应陛下,内心惴惴就怕出了什么岔子,好在陛下能在敌营中全身而退。这实在是归功于陛下武功独步天下啊。” 这番话深层的含义是,你不顾后果冲入敌营,吓得我们这些人就怕出了什么事,还好你命大,能活着回来,要不然后果还不知道怎样呢。 楚祁夜也知道自己今日之举有些冒进了,他笑了笑,“朕不过是想还以颜色而已,而且丞相可以放心,朕心中有数。” 司马康也笑道,“威慑、报仇,这些目的今天已经达到了吧。想必陛下是故意留着那上虞皇的性命。” 第306章 酒酿圆子 齐钰死了,上虞国还能扶持别的君主登基称帝。大楚与上虞国之间的矛盾永远都在,索性趁着这次的机会一次分出胜负来。 留着上虞皇齐钰这条命,让他活着看到上虞国覆灭的那一天。让他深刻意识到与楚祁夜之间难以逾越的差距。 司马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陛下这样的举动做得妙啊,先在对方心里投下心理阴影,再一步一步吞下上虞国。” 重点是还报了齐钰对他的不屑之意,上虞皇齐钰对大楚皇后娘娘有些不轨之心,这件事司马康心中也是清楚的。今天的事,他很有理由认为是楚祁夜根本就是借机发作,故意给齐钰还以颜色。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楚祁夜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雷将军刚才派人在城中各处查探,民居损毁严重么?大概要多久才能让汝城百姓回迁开始日常生活。” 雷霆笑着说,“出了北门、西门的一些商铺,其他的损毁并不严重,也就是有几家被砸了锁子,不过看样子上虞人也没讨什么便宜。” 楚祁夜颔首道,“修缮大约能几天完成,要尽快。” 雷霆沉吟道,“也就是三两日的功夫就成了,木城那边已经可以开始组织百姓们准备搬回来了。” 司马康声音清淡,“这边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博城那边虽说死伤惨重,可也没有丢失,如今咱们要看的是南阳郡,陛下怎么说?” 楚祁夜淡淡地在地图上直指着上虞都城的方向,“什么怎么说,既然人家已经选择开战了,那咱们已经不是守着自己这片土地这么简单了。咱们要做得就是进攻,直接拿下上虞全国。” 在场的将领听闻之后都面有喜色,这可是重新一统中原大陆的丰功伟业啊。他们心中都是激动又期盼的。“愿跟随陛下,为国立功!” 雷霆激动地脸庞发红,“陛下此言甚是,都让人家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这次也要一鼓作气对他们上虞国还以颜色!” “对,还以颜色!”众人群情激愤。 司马康神情笃定而自在,他浅笑着抿了一口热茶,“此举关乎天下大势,陛下当真已经决定好了么?” 楚祁夜与他相视而笑,“丞相在随朕出征之前,不是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么?若非如此,丞相又何必自请跟随军中?” 司马康笑道,“本相愿陛下武运昌隆、节节取胜。” 汝城中,关乎上虞国与大楚两国之间多年来的大事,就算是定了下来。上虞国南阳郡这边却已经有近十日都不曾消停了。 上虞军从三方面对南阳郡形成了合围之势,不过好在南阳郡中粮草充足,兵强马壮,若是单方面只是守城而已,楚军兵力还不成问题。 南阳郡中百姓的日子还照样过着,三个容貌出色、气度不凡,却各有特色的少年走在依旧繁华的街市中。他们三人吸引了不少路过女子的视线,他们走到一个馄饨摊子坐下,一人要了一碗混沌。 还要了一份南阳郡特有的炸虾饼,三人坐在小摊子上吃这些小吃,却丝毫不会掩盖他们的气质。 楚御逸低声说,“大哥,城上今天没什么问题吧,咱们仨都不在,反而出来逛街,让宋将军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跳脚呢。” 卫子恺却不慌不忙地说,“怕什么,大哥这么做应该是有别的安排。”身为楚御启多年的跟班,当然知道在战争时刻,楚御启根本不会让他这么清闲的逛街,一定是有事情要做。 楚御启吃了一口虾饼,外面炸的金黄酥脆,内里的虾仁却嫩汪汪的,调味也很美味。他将一枚虾饼吃了下去,这才开口说话,“不是我轻敌,咱们现在的兵力守住南阳郡,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咱们要想的是,咱们才能不让对方有机可趁。” 他搅动着碗里的馄饨,“再者说,眼下三方合围,若是要正面迎敌,你们两个谁有把握能打得过人家?” 楚御逸和卫子恺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不能。” 楚御启勾起一边唇角,“咱们既然已经接了这个差事,就不能一味死守在城中等着卫叔叔和父皇来救命吧?总要凭着自己的实力给城外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你们说呢?” 楚御逸和卫子恺两人听闻,眼睛都亮了亮,他们都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若是有机会打击对手,他们当然不会有丝毫手软。 楚御逸迫不及待地追问,“大哥快说说,是什么办法?大哥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所以才带我们来逛街的对吧!” 楚御启给他了一个“还算你聪明”的眼神,“一则咱们要在城中防着上虞国那些细作有所行动,之前那个唐若风怎么死的你们心里都清楚。二则,咱们也要想法子在城外敌军中给他们添添堵。” 卫子恺沉吟道,“这第一点……莫非是大哥在城中查到了什么?” 楚御启淡淡地说,“算是有了一点发现吧。” 他示意另外两人凑近过来,然后他低声如此如此了说了一些内情。楚御逸和卫子恺听着都是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咱们现在就去吧。” 楚御启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急什么,人家指不定还没开门呐,吃过了早餐,等会儿在过去也不迟,都挺好吃的,可别浪费了。” 他们几个将桌上的早饭一扫而空,这才慢悠悠地往城西空南巷去,这个巷子很僻静,周围人家院子里种着的绿树,树冠茂盛从墙里面伸出来。整个小巷子都是一片阴凉。 这个巷子里住着的都是普通人家,只除了巷子最里头那一个院子。石头雕砌的门廊,比别家看上去讲究了些许。这一个院子里头住着的是一对母女,据说她们家里做的酒酿圆子是家传的配方,最是好吃的。 不过这个院子里的门道还不止这些,这家的女儿其实是一名暗娼,为人性子轻狂,最是好客。这家里不同于普通的勾栏,而是有固定来往的三两个恩客,这些人就足以养活着这对母女了。 卫子恺上前叩响了房门,不多时就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过来开门,这个丫鬟面皮黝黑又粗糙,说话也粗声大气,“三位客人这么早来,我家娘子还没有起身呢。” 楚御启微微一笑,“我们三人听说这里的酒酿是最好吃不过的,所以特来吃这酒酿圆子,不知道有没有现成的?” 小丫鬟没见过这样俊朗的公子,看他这么一笑,她已经是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了。“有的,有的,三位请进来坐着。” 院子里种着几种名贵的兰花,还有两缸秋季盛放的睡莲,看得出这里的主人是个有情趣的人。很快一个老婆子听到动静出来。 老婆子头发花白,头上束着缀满珍珠和青玉的额饰,看上去年龄大了,可是走起路来却不见半点蹒跚之态。 老婆子迎上前一笑,满脸的辙子倒是看出了慈善好客的味道,“三位公子来的可好早啊,老婆子我都来不及出来迎接,我家女儿昨儿睡得太晚,现在还未起身。哎呀,瞧我这脑子,三位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唤老婆子一声宋妈。” 楚御启笑道,“宋妈不必如此拘束,这里毕竟是你们家里。” 宋妈笑着说,“不拘束不拘束,来者是客,礼节少不了的。只是女儿家的总是要梳洗打扮一番才好见客的,还请各位在正堂用上两盏茶,等我家闺女起来亲自给三位奉上酒酿圆子如何?” “客随主便,一切都让宋妈安排。”楚御启跟着宋妈往里面走。 宋妈颇为热情地将他们三人安置在正堂,亲眼盯着小丫鬟上了茶,这才点头哈腰的离去了。楚御启坐在那,端起茶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他可不会真的入口。他们三人不落痕迹地扫过房屋各处,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含义。 这个院子里的人其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少,还有人隐藏在暗处。从门口一路过来,大约有十二三人之数。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这里的主人紫玉才姗姗来迟,她穿着一身紫罗兰色的纱裙,行动间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个紫玉的容貌身段也算得上佳,她走过来屈膝行礼,“三位公子好,奴家紫玉这厢有礼了。” 楚御启笑道,“姑娘不必多礼,都坐吧。” “公子好生体贴,紫玉就不客气了。”紫玉坐在楚御启身边的椅子。 紫玉抬眼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捂着嘴咯咯娇笑出声,“三位公子可真是生的好俊俏,这样不凡的容貌若是去了花楼,姑娘们怕是不收银子都要争着抢着服侍三位呢,紫玉今儿可真是有福气了。” 紫玉说着还用手中香气幽幽的帕子在楚御启胸前娇媚地一挥。楚御启面不改色地说,“紫玉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热情明艳,实在是楚楚动人。” 要不是隔着椅子扶手,紫玉已经贴到楚御启身上去了,“公子也是个慧眼识人的,女人嘛,像个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您说是不是?” 第307章 醉翁之意 这紫玉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双莲足从裙摆下探出头来,或翘或并,没有半刻安分的时候。她脚上穿着一双魏紫色绣金线的绣鞋,鞋头上绣的是牡丹雀鸟图样。脚腕上露出一截白色罗袜,右脚踝之上还环着一条小巧的金链子,那金链子细细的倒罢了,只是那链子上坠着一颗桂圆大小的浅金色珠子,这可是顶珍贵的南洋海珠。 楚御启眼睛淡淡一扫,“姑娘足腕上这颗珠子可真是个好东西。” 被男子看了玉足,紫玉姑娘不但不羞涩退避,反而翘起右足晃了晃,她咯咯笑着说,“公子年纪不大,没想到还是个惯会调笑的。怎么,公子是觉得奴家这双足好看,还是这珠子好看?” 楚御启勾了勾唇角,“都好,都好,这园子在此处有些年头了吧,打理的不错。尤其的院子里那两缸莲花开得极好。” 紫玉娇笑着说,“可不是么,养料好,莲花开的自然好。” 说着话,那宋婆子带着之前开门的丫鬟端了两个托盘过来,“做好楼,酒酿圆子,还有这个杏仁酥卷,三位贵客尝尝。” 酒酿清澈,味道清香微酸,里面浮浮沉沉着一些小拇指尖大小的糯米圆子。卫子恺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是好酒酿。” 紫玉兴致勃勃地说,“这位公子好眼光,酒酿是奴家取秋季第一茬湿地碧梗糯米所制作,采下来去皮之后趁着新鲜劲就制作,用的酒曲引子也都是咱们家祖传的呢,味道甘酸适度,最是爽口宜人。” 她指了指桌上盛在两个天青小碟子里的东西,“这是桂花糖,里面加了磨碎的干杏肉,味道很特别。这个是玫瑰糖,都是奴家亲手自酿的,三位公子可以根据自己爱好的口味酌量添加。” 楚御启搅动着碗里的糯米圆子,并不急着入口,“听说这酒酿圆子是上虞国南边的吃食,夏季的时候,还可以加入冰块,就成了一道祛暑开胃的甜点了,是不是这样?” 紫玉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正是,奴家就是从那边搬来的。” 楚御启放下了碗,“罢了,今日来之前刚用了朝饭,也没什么胃口,今日我们就先不打扰紫玉姑娘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楚御逸歉意地说,“浪费了美人的酒酿圆子,真是可惜了啊,下次,下次我们一定空着肚子来好好尝尝这酒酿圆子。” 紫玉的视线扫过桌上那三碗完全没动过的酒酿圆子,她笑着起身行礼,“无妨的,贵人事忙,紫玉都是理解的。紫玉会在这个院子里等着三位公子再次驾临。“ 宋婆子、紫玉带着丫鬟将三人一直送到门口,一直出了巷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楚御逸才开口问,“刚才那个院子里有古怪,可不只是那老妈子和那个女人三人而已,除此之外,他们上的茶水,还有那碗酒酿有没有什么古怪?” 卫子恺皱眉道,“我总觉得那酒酿有异香,怪怪的。” 楚御启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回去之后,你们还是好好跟唐大夫、孔大夫他们学习药理吧。那酒酿中加入了很微量的石木兰花种,焙干研碎加进去很少量的一点,有调味的作用。而那个泡茶的水,则是提前浸泡了九雨佳楠的根须,这两者都是味道清香的好东西。” 卫子恺沉吟道,“说起石木兰和九雨佳楠,我想起来了,这两样可都是极南边的一些岛屿上才有的,当地百姓用这两者做调味料。” 楚御启颔首,“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如果这两者一同服用,就会造成一种效果。服用者的血液会散发出蛊虫所喜欢的味道,会变得十分吸引蛊虫,让虫子在那人身上扎根寄宿。” 楚御逸恶寒地哆嗦了一下,“就是那种在南疆蛊毒册子上看到的……各种各样形态的小虫子?不行,太恶心了。” 卫子恺皱眉道,“那个紫玉姑娘想对咱们三人下蛊?” 楚御启不在意地背着手往前走,“也许吧,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个试探而已。你们也看出来了吧,那个院子里有不少潜伏的高手,还有那个紫玉,身上能佩带那样贵重的珠子,她的主子必然不凡。” 卫子恺有些紧张,“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身份?”他倒是无所谓的,主要是楚御启和楚御逸两人,一人是大楚太子,另一人是高高在上的襄亲王。这两人可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啊! 楚御启笑道,“这倒不像,若是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就在刚才,怕是拼死一搏也想要把咱们留下。只是他们应该猜到咱们三人身份不一般,至少跟卫叔叔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楚御逸的关注点更多的放在蛊虫上面,“大哥,他们想用咱们吸引蛊虫,也不知道是想下什么蛊?做什么用途的?” 楚御启甩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无论他们下哪一种蛊,目的就在于控制我们,这可比下手抓人还要留活口方便多了。” 楚御逸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一团恶心的肉虫子控制的模样,他拼命摇头,“不行,太恶心了,我的天啊,咱们一定不能放过那女人。” 楚御启笑了,“这么一点你就觉得恶心了?你之前进院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那些莲花。” 楚御逸当时注意力都放在观察院子里隐藏的高手身上,他并没注意院子里的花草摆设,“哎呀,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怎么关注这些花花草草,莺歌燕舞的,那些花有什么奇特?难道咱们家里面就没有比她更好的花草?” 卫子恺笑着说,“咱们那边还真找不出这东西来,这莲花看似跟普通莲花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却是长在雾瘴沼泽中的莲花。专门以吸收误入沼泽的人类和牲畜为养料的,这样才能开出娇艳的红花来。” 楚御启颔首道,“你看的倒是清楚,不过从那旁边路过,却闻不到尸臭味,大概是用了化尸粉做出尸水,来滋养那莲花吧。” 他来之前已经调查过,这些年南阳郡有不少失踪的男子,共同点都是去过这个紫玉姑娘的院子。奇怪的是,当地官府却从来不过问此事。似乎有给这个紫玉姑娘大开方便之门的嫌隙。 楚御逸今天真是听到太多恶心的东西了,“那女人真是变态,想要给咱们下蛊,还养着那样妖异的花朵,真是毒辣无比。难怪,大哥跟她说起院子中的花草之时,她说都是因为肥料好。” 卫子恺担心的却另有其事,“既然这样,咱们三人既没有动那茶水,也没有吃酒酿,他们怕是会起了疑心,认为咱们也察觉出他们的端倪来,这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楚御启笑容笃定,“打草惊蛇么?要的就是这个打草惊蛇,要不然咱们今天这一趟就算是白去了。现在我倒是担心他们能按捺住,躲在那院子里什么行动都没有,他们要是被惊动了这才好呢。” 两人很快明白了楚御启的意思,楚御逸恍然大悟地说,“大哥的意思是顺藤摸瓜,看看这个紫玉和院子里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楚御启说,“正是这样。” 回到他们的住所之后,楚御启唤来身边跟随的暗卫,“你们去盯住了那个院子,看看她们都跟什么人来往,看看那院子出入的都有什么人,有发现了立刻让人来回报。” “是,属下遵命。” 紫玉姑娘在自己院子里,脸色沉沉地看着宋婆子收拾桌子,她打了个响指,从屋后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两个高瘦男子。 两人都是淹没在人群中不会被注意到的平凡样貌,其中一个人低声询问,“姑娘有什么事,刚才那三人恐怕不寻常。” 紫玉冷笑着说,“不寻常,我当然知道他们不寻常了,之前查到的消息,这三人与卫南青之间关系匪浅,要不然卫南青也不会委托者三个半大的孩子执掌南阳郡。而且,咱们派出去的人,怎么也查不到这三人具体的来历,这就是最不寻常的一点了。” 查不到来历,说明是有人在大楚军中彻底抹去了这三个少年的过去,若是这三个少年出身平凡,也没有人愿意花这个功夫隐藏他们的身份。所以今天紫玉才动了心思,想要以蛊虫控制三个少年。 三个少年身份不一般,而且无论三人是什么身份,他们这边只要将三人抓住,不就可以借此威胁卫南青了么? 这才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没想到那三个少年竟然警惕心如此之强,根本滴水不沾,这让紫玉的计划落空了。 宋婆子遣退了那个黑面皮的丫鬟,一双浑浊老眼中满是精明之色,“那三人应该是察觉出什么了,所以故意前来试探,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酒酿圆子而来,老身只怕,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这南阳郡在大楚手中,主子有令在先,让咱们必须要搅乱南阳郡,来个里应外合。好助城外大军早日夺回南阳郡,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主子定然会怪罪。” 第308章 狐狸尾巴 紫玉神情笃定而坚决,“没错,咱们此战只能赢不能输,有咱们在南阳郡,还让唐将军着了别人的道,导致了南阳郡落入大楚手中,这已经是铸成大错了,就算陛下腾出手来让咱们为南阳郡偿命,这也是没什么可挑理的。”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如今陛下传令来,这就是给了咱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今,一时间还查不到那三个毛头小鬼的真实身份,可是已经能够确定他们出身不简单。” 宋婆子眼睛里锐光闪动,“那咱们还等什么,抓紧这个机会抓了那三个小鬼。而且这三个小鬼还是这南阳郡现在实际的守将,若是拿下了他们,不但可以威胁卫南青,还能瓦解南阳郡内部楚军的防卫。这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么,姑娘怎么今日不下令抓人?” 紫玉沉吟道,“这件事虽然着急,可是也得徐徐图之,咱们如今还不清楚这三个小鬼的实力,今日他们能怀疑到我们,说明他们并非普通少年。我看着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黑衣少年,他心机缜密,绝不是易与之辈。没有把握一击击中的话,绝不可轻举妄动。” 宋婆子点头说,“姑娘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再出纰漏了,绝不能让那三个小子有逃脱的机会,今日用了茶水和酒酿作为试探,照姑娘看来,那三个小子到底有没有看出咱们下了料?” 紫玉一手支着下巴,有些烦恼地蹙了蹙眉,“虚实相合,我也拿不准他们有没有察觉到端倪,看那个黑衣公子的神态,似乎没有半点不同寻常的地方。按理来说,这两种材料大楚境内是很难见到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茶水和酒酿里面放了什么?” 宋婆子点头,“可若是这样,他们怎么不吃不喝就离开了?” 紫玉叹了口气,“这些年在南阳郡咱们也料理过几个大楚细作,还有几个偏向于大楚的商人,无缘无故消失人口,官府却从不查看过问,他们要怀疑到咱们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既然是怀疑,他们三人在咱们的地盘上,不吃不喝,这也是正常的。” 宋婆子眉间的郁色更浓,“但愿只是咱们多想了吧,细想想,不过是三个半大少年而已,又怎能勘的破咱们用的那些手段?” 紫玉沉吟道,“如今咱们也只能借助王先生他们的力量了。” 宋婆子眉头一跳,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姑娘不是告诉过咱们,主子有过示下,王先生此人地位非比寻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主动联系他?如今姑娘这样,当真想好了?” 紫玉眸中满是坚定之色,“现在是需要做决断的时候了,南阳郡如今在大楚手中,对我上虞是大大的不利,而且陛下也已经来了密信,说让咱们无比与城外援军里应外合,争取在陛下率兵回归之前,就将南阳郡重新夺回来。此时不动用,还等什么时候?” 其他几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也都知道紫玉说的是正确的。他们已经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不能趁此机会戴罪立功。那么等着上虞皇圣驾回来的时候,他们必然只有以死谢罪了。 守在院里的暗卫有两个人领命,他们受命就是要去联络紫玉刚才口中所说的“王先生”。不过,大白天的还不是适合的时间。 子时刚过,大街上打更人,拖长了声音敲着梆子走过。三个清瘦灵敏的黑影,幽灵一样顺着各家建筑投射下的阴影,一路飞檐走壁进了位于城中央的南阳郡守府。 这三人正是楚御启兄弟三人,他们仨特意换了一身夜行衣,谁都没有告知,就在深夜偷偷溜出了军营住处。 他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进了郡守府内院。内院的书房还亮着灯,翻过墙头,楚御启一把将两个兄弟压了一下。 他在他们耳边低声说,“这院子里有暗卫守着,咱们还是不要靠近了,就在这边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卫子恺悄悄笑着说,“我也看到了,不就在那边的九里香树丛后面,还有那边假山后面也有,就他们这点技术还好意思自称是暗卫,一眼都让人瞧的清楚明白。跟咱们的人,还真是不能比。” 楚御逸也笑着插嘴说,“可不是么,跟父皇的暗卫没办法比,跟风华楼的那些影子们就更是提鞋都不配了,随便哪一个出来都够给他们当师傅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楚御启白了他们一眼,“别嘟囔了,都耐心等着。” 楚御逸对这个大哥向来是真心佩服、言听计从的,他眨了眨眼睛,乖乖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三个人沉默地趴在墙头的树影中,目光炯炯的盯着院子里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 这个南阳郡郡守,名叫王守义,在南阳郡任职已经有十三年之久。此人惯会钻营,在南阳郡的地位无异于当地的土霸王。没有人能撼动他在此的地位,他深得上峰的爱重,在南阳郡明面上做出来的政绩也有不少。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年他都没有升职、调任。而是一直守着这个南阳郡,做一个郡守。 按照他的资历来说,应该早就升迁了,而且此人也不是那种闷着头做事的官员。他很擅长交际,与上下官员之间都有联络,京城中也有与他关系亲厚的达官贵人。 这个王守义是个聪明人,却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只效忠于上虞朝廷。在南阳郡被大楚攻破那一天,王守义似乎早就知道南阳郡要保不住。 卫南青带兵入城的时候,王守义已经脱了品级官服,手中捧着郡守的官印,自己跪在城门口迎接大楚军入城了。 他表明了自己愿意改投大楚为主人的意愿,这倒让卫南青拿他不能如何了。原本占领一城之后,这个城池中的官员都要获罪下狱。可是王守义却是主动投降的,算不得是负隅顽抗被俘虏的上虞官员。 所以他的待遇就另当别论,卫南青先将王守义禁足在郡守府,然后开始让人查王守义的资料,将他祖宗三代的历史都翻了出来。这个人的过去,出乎意料的清白,没什么好说的。 王守义,上虞国邺城人士,祖父是个有功名的秀才,王守义在上虞先皇十三年的时候考中了进士,后又高中殿试,被任命为海城县的县令。五年后他就坐了南阳郡郡守,一直到现在。 此人与上下级官员的关系很和谐,却算不得是钻营之人,他在南阳郡多年也算得上是安分守己,并没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来。大概算得上是一个无功无过的守成官吏。 总结下来就是,王守义是个普通的、不起眼的官员。无什么大才干,也算不得是大奸大恶的昏官。 反正南阳郡接下来还要继续治理,卫南青就暂时先将南阳郡继续交给这个王守义。这也算是安慰当地百姓,维持城中稳定的一个举动。 可是,历史越是无懈可击,行为越是不出挑的人,就越可能是最毒辣的细作。因为这样的人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能更好的混进人群里,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给你致命一击。越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情报人员,这番理论是林曦月不止一次说过的。 所以卫南青一面看上去将南阳郡放心交给王守义,另一方面还是暗中派人盯着他,并且把这些疑点都告诉了楚御启三人。 他们在墙头上趴了半个时辰,楚御逸第一个忍不住了,“哎呀,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下头的暗卫都换岗了,咱们还在这趴着,瞪大了眼睛盯着,我都困死了,你们俩不困吗?” 卫子恺笑着说,“我还好,有点困,不过主要是觉得无聊。” 楚御逸点头,“对对对,就是觉得无聊,好无聊的。” 楚御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果断还是趴在那里不做声了,他怕再说下去,就算没被院子里的人发现,也会被他家大哥不耐烦一脚踹下去。这里的秋蚊子够毒了,还好他们身上带了防蚊的香囊。要不然非得被蚊虫咬的全身胖一圈儿! 他们又在墙头上趴了有一柱香时间,忽然三人的眼睛都豁然亮了起来。两个黑影轻飘飘从东墙那边落到了院子里面,院子里的暗卫看到他们,并没有亮出身份,显然是已经知道有人要来。 那两个黑影并未蒙面,是两个普通男子的面孔,他们冲着院子里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到书房门口,叩响了书房门。 叩门的节奏有着固定的章法,似乎是一种暗号,“叩,叩叩叩,叩,叩叩……”一连按照这个节奏重复了两遍。 书房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的确是郡守王守义的声音,“请进。” 两个黑衣人推开门闪身进去,又重新掩上了门。只可惜楚御启他们离得距离太远,没办法过去一探究竟,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话题。 卫子恺贼兮兮地笑着说,“我爹说的没错,这个王守义果然是假投诚,实际上很可能却是个隐藏极深的桩子。” 楚御启冷笑,“是个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第309章 引蛇出洞 进入郡守府书房的那两人不过是呆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可见他们背后的主人做事是小心谨慎的。那两人直接原路出了郡守府,楚御启他们三人却没有去追,这些小喽啰自然有人盯着。 没过多久郡守府书房的灯灭了,再耐心等待片刻,王守义本人从书房出来。他出来之后自己掩上门,又左看右看观察了一番这才离开。楚御启暗中使了个手势。三人轻飘飘地荡到了院子外面。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郡守府偏门出去,这个人就是改装之后的王守义,他再小心谨慎,大概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三个人跟着。 王守义的动作不快,他身边也有两个暗卫保护,所以楚御启他们并不急着跟的太近,这个城中的地形他们早就摸透了。并不用担心王守义会甩开他们,三个人远远的跟着,甚至有心思说几句闲话。 楚御逸笑着说,“看来这个郡守大人果然没有那么对大楚忠心。” 楚御启淡淡地说,“这样更好,给了咱们抓人的好机会。” 他们跟着王守义到了城中一家名叫“洪记布行”的布点,这家店在城中很有名,百姓们买布经常都会选择这家店。楚御启他们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在这家店门外经过,没想到这里是内有乾坤。 王守义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板,他们闪身进去之后,楚御启才挥了下手,示意另外两人跟上,他们从店铺背后的巷子进去,跃上围墙,足尖一点,三两步就像猫一样轻巧的落在屋顶上。 这家店铺面积很大,楚御启循着一片光亮最强的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这里是洪记布行专门摆放名贵丝绸的地方,在洪记布行里面那一间房子里面。 从瓦片的空洞看下去,能看到影影绰绰一双人影,王守义正站在这个正下方,他此时已经脱下了那件黑绸子斗篷。他坐在一张黄梨官帽椅上,脸上带着高深莫名的表情。 跟他平时展现在人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楚御启够了够,只可惜看不见那个跟王守义说话的人。不过能看得出来王守义为尊,那人为卑。 两人从属地位一眼便可以看得分明,王守义开口说话了,“不用上茶了,本官深夜来你这里不是为了喝这一口茶的。” “是,是,先说正事,先说正事,小的太不上道了,请大人赎罪。”应和他的是个男子,看背影应该就是这家布店的洪老板了。 王守义神色倨傲地说,“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让你去做,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慢马虎,也不可泄露半分!” 洪老板恭谨地站在一旁,“是,小的在这城中熬到今日,就是为了等为了主上效力的时候,还请大人明示。” 王守义详细的嘱咐了一遍,说完了之后,还不忘叮嘱敲打一番,“此次为了迎接陛下回归,咱们务必要拿下这个头功,就算是将功补过。故而,这其中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你我性命不保。你可明白了?” 洪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明日小的就差人去办这件事,尽早助我军夺回南阳郡。” 南阳郡城内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这里就是楚御启他们临时住所。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被人查到了,似乎也不值得稀奇。 黎明前的黑暗,是普通人睡的最熟,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七个黑影从外面直接飞跃入院子里。他们似乎有些讶异自己没有遭遇阻拦,一个个都不急着前进,他们停下脚步,机警地四处查探。 可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发现,树上、池塘边、假山阴影中,似乎所有能隐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人。这些人就是紫玉院子里的那些人,他们听紫玉说,绝不能小瞧了这三个少年。 说的也是,这三个小子再怎么说也是南阳郡的楚军守将,身边还能没个把高手随身保护着?原本他们也做好了跟着三个少年的侍卫血战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就这么顺顺当当、毫无阻滞的进了内院。 内院里面也是一片静谧,这个时间所有人还在睡梦中吧,这个院子里有三间房子。打探来的情报是,这三个少年一人住一间。之前为首的那个黑衣少年就住在坐北朝南的正房。 刺客们对视一眼,他们分成三路,动作小心而灵敏地朝着三个房子走去。他们动作默契的分别拿出一支细细的竹子吹筒。 上面说了要抓活口,所以还是这个办法最好用,免得惊动了闹腾起来让这些人质有了什么损伤。戳进房门里面,只需要轻轻一吹,这就算是妥当了。这可是最顶级的迷药,瞬间连一头牛都能药倒,更别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细瘦少年了! 几个刺客眼看着事成,眼中都流露出喜色。他们也不用再等待,一人轻轻推开房门,另外有人在身后拿出麻绳、布袋、方巾。全套的绑架装备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的,就等着进去拿人了。 他们走进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用点灯就能看得见床上被子下拢起的弧度。再走近一些,还是没醒,紫玉姑娘说得对,那些药有奇效。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就要完成任务的时候,一片阴冷的刀锋就从黑暗中直接抵上了他们的脖子,有几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形势就喉头喷血,一命呜呼了。 院子里的灯早就亮了起来,暗卫们都守在外面,只看见楚御启和楚御逸、卫子恺三人,分别推搡了一个黑衣刺客从他们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楚御启第一个出来,然后是卫子恺、楚御逸。 暗卫们已经很有眼色的上前去将那三个人捆了个结实,不过这些人也不能怎么样了,都被卸了下巴,还点了穴道。这种制服敌人的手段,简直是训练有素,不亚于他们这些在暗卫营中打滚多年的人。 楚御逸不服气地说,“跟大哥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哥这个屋子占优势啊,刺客进去的比较早,大哥你第一个抓到刺客,这也是应当的,我那个房子形状细长,他们要走进去也比在你们屋里费工夫,不公平!” 楚御启瞥了他一眼,“愿赌服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卫子恺笑道,“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谁让二哥你一开始没能发现自己不占优势?” 楚御逸撇撇嘴,“哼,下次我一定比你们更快抓到人。” 院子里的暗卫面面相觑,敢情他们在外面紧张的候着,就怕小主子们伤着,结果小主子们提前还定了个赌局,把今天晚上的行动当作是玩耍? 其中一个暗卫上前询问,“刚才进来的刺客一共有七名,剩下的不知要怎么处理?” 楚御逸笑道,“什么怎么处理,就是因为我们只有一双手,所以就把其他的都杀了,现在留这三个活口也够了吧?” 暗卫愣住了,全杀了?他们可没怎么听到打斗的动静啊,这就已经死了四个刺客了? 楚御启淡淡地说,“刑讯是你们所长,他们仨就交给你们了,本宫一晚上没睡,现在要去补交,有什么发现随时回报。”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对了,先进去两个人把屋里的给本宫处理了,我屋里有两个。” 楚御逸怎么听怎么就觉得他家大哥最后那句话,隐含着一种炫耀的意味呢?暗卫们最擅长做这种善后工作,一会儿就把尸体给拖走了,还清理干净屋子里的血迹,甚至连血腥味道都不会留下来。 刺客被关了起来,楚御启身边的暗卫自有法子从他们口中掏出想要的情报。不过这也不是太重要了,对方要做什么,主线是什么,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如今这样做,不过是给对方还以颜色而已,顺便再看看接下来的行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内容么。 等他们三人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城外上虞国大军的进攻这两天似乎弱了一点。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不过楚御启可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城中的李家米店刚开门,楚御启他们就赶到了,带着人直接出示了搜查令。然后就在这家米店里发现了掺入了老鼠屎的大米。 而这些大米正是与李家有交易往来的洪家送来的,这些米是从有鼠疫的地方弄来的,这就是之前王守义与洪老板商议的计策。 他们打算用这些大米让部分百姓感染鼠疫,然后再散布大楚不得天道,有违天和,所以才会导致百姓染上怪病。谣言内容他们都准备好了,就说上虞皇齐钰才是真命天子,这是老天示警。是老天对于大楚强占南阳郡之后,降临下来的报应。 然后在同样的时机,让齐钰正好赶回南阳郡,以“救世主”的姿态拯救南阳郡百姓于水火之中。到时候百姓人心惶惶的,城外又是御驾亲征的上虞皇,百姓还有什么理由愿意继续在大楚治理下做个良民顺民?再加上王守义这个郡守登高一呼,何愁南阳郡不乱! 第310章 收网 有毒的大米数量并不多,而且这个鼠疫的威胁性也很有限,他们并不担心会有鼠疫在上虞国扩散开来。让百姓因为大米而染病之后,他们就抓紧时机在城中散播恐慌的氛围。 同时再让物价居高不稳,让老百姓更加的人心惶惶。这样持续不过五日,王守义再登高一呼,煽动南阳郡百姓与南阳郡中的大楚守军发生冲突,迎接他们的上虞皇为救世主,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这王守义等人打算的好好的,奈何还没来得及实施,一朝就被楚御启给拆穿。紫玉的院子,洪记布行,还有南阳郡守府,分别被楚御启、楚御逸、卫子恺三人分别带兵包围了起来。 南阳郡守府被一千大楚将士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守义在内院还没睡醒就听见下人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他听到之后,从迷糊睡意中惊醒过来,腾身坐起,赶忙穿了衣裳带人出来瞧究竟。 卫子恺就站在南阳郡守府大门外头,他背着手站在房檐下的阴凉处,不过似乎并不急着进去抓人,只是就在那守着而已。 王守义看了这个情形,心里早就是一突,可是他尤不死心的换上一副点头哈腰的嘴脸,走上前去询问,“小的见过这位小将军,将军守护南阳郡有功,下官还不曾来的急去拜见,下官府中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茶点鲜果,正还想着要给将军送过去尝尝新呢。” 卫子恺转过身来看着他,不慌不忙地等王守义说完,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哟,这不是改投我大楚的信任南阳郡郡守么?” 卫子恺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在场的围观百姓听到。王守义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自诩忠义,并且他向来是直接效忠于齐钰的。 从齐钰还是太子的时候,王守义就成了太子的死忠家臣,齐钰之所以将他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他在上虞国与大楚接壤的北部各城培植桩子,将细作扩展到上虞北部各城以及大楚的边境城池。 这次做出这种投敌叛国的事情实属无奈,齐钰御驾亲征之前,曾有密信给王守义,让他在危难之际也务必要保住以郡守府为中心的,上虞国北部细作系统。 南阳郡被大楚转瞬间攻破,这也是大大超出了王守义的预期,要撤出自己的人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选了假作投诚的办法。反正他这个南阳郡守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无能的。 卫南青也没有打算从王守义那里能知道上虞国什么军国机密,稍微盘问就过了,没有追究什么,反而让他继续坐在郡守的位置上管理南阳郡。这让王守义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只当是自己没有引起怀疑。 可是眼下这个形势让他终于察觉到,放松警惕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而已,楚军那边恐怕一直都有人隐藏在暗中监视着他。 王守义陪着笑脸说,“大楚夺得南阳郡,下官身为郡守当然应该如此,这外边日头挺晒的,不如请将军入府用一杯茶?” 卫子恺微微一笑,“不忙,不忙,人还没到齐呢,所有角儿到齐了这场大戏才可以开场,你说是不是啊王大人?” 卫子恺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是怪晒人的,不过本将年轻倒是不妨事,若是大人中了暑期那可怎么才好?大人还是先回院子里歇着吧,等会儿咱们再说话也不迟。” 王守义心里乱哄哄的,知道事情不妙,可是也猜不到这些人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掌握了什么证据,他也不能反驳,只好笑嘻嘻的答应下来,“是,是,多谢将军关怀,我这就先进去了。” 他往院子里走,心里头滴溜溜的转着,他已经打算好了,进了后院就是吩咐他身边那些暗卫出去打探消息。尤其是米店、布行,还有紫玉姑娘的院子,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才会一夕之间变成这样。 可是卫子恺却在他身后开口说话了,声音远远的,却准确让他听的清楚明白。“这宅子四处都已经被围的密不透风,大概连大人院子里的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所以本将好心奉劝大人,别再试图折腾那些没用的,耐心喝杯茶等会儿,很快就有分晓。” 王守义脚下一趔,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选择做什么。 洪记布行、李家米店、还有这周围几个看似平凡的小摊小贩,这里面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抓了起来。楚御启亲自带人去了紫玉姑娘的院子,过了午后这里还是静悄悄的,比巷子外面清凉许多。 楚御启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士兵上前敲门,这个院子前后已经被他们围起来,倒也不怕里面的人有机会逃跑。 过了许久,才有人前来应门,还是之前那个黝黑面皮的丫鬟,那丫鬟倒是粗粗笨笨的模样,见到楚御启,她咧嘴一笑,“这位公子是又来咱们家用酒酿圆子的么?正好今天紫玉姑娘正在弹琴呢。” 楚御启勾唇笑道,“那可是正好了,请你们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出来吧,省得咱们还要费劲去里面抓人。” 那丫鬟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锐光,她继而笑着说,“咱们这家里头就姑娘、宋妈和奴婢三人,公子找我们三个女流有何事?” 她正说着话,紫玉和宋婆子就从她身后的内院出来,紫玉姑娘走到门前,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楚御启身后那些人。 她不慌不忙地浅浅屈膝行礼,“紫玉见过公子,公子这次前来可真是好大的阵仗,带着这么多人还怪吓人的。这么多军爷哥哥一起来,虎虎生风站在门口,总不能是为了吃奴家这口酒酿圆子吧?” 她这么说着,还用丝帕捂着小口笑了笑,媚眼如丝,就连那笑声都浸染了风情之态,在场有不少都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士兵,一个个都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这个妖艳女子。 楚御启却只是淡淡地抬眼看她,“酒酿圆子有的是机会吃,而且本将吃过不少好吃的甜食,也不差这一口。城外那些蝗虫一样的上虞军还没来得及料理,本将忙的很,就不跟姑娘兜圈子了。” 紫玉神色这下有了一丝慌乱,她尽量勉力自持着说,“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般模样,莫不是想抓了奴家?其实公子想要,就在我这院子里,奴家也会将公子服侍的妥妥当当。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这话说的十分暧昧,就好像楚御启是个贪图她美色的急色鬼,所以才来抢人的。 不过这并没有让楚御启脸上出现任何羞恼的神色,他只是笑了笑,“都说了不兜圈子,不过姑娘好像没有听懂。姑娘前儿半夜派人潜入我府中,那可是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丝毫不会拖泥带水啊。” 紫玉姑娘终于变了脸色,她咬着唇角审视地瞪着楚御启,“我派去的人都是被你给抓了?” 楚御启微笑,“我以为姑娘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么?” 紫玉咬牙道,“他们都是最好的死士,你绝不会抓到活口。” 楚御启语气嘲讽地说,“姑娘说的是那七个人领子襟口里面缝制的毒药么?我已经拆下来让人看了,的确是见血封喉的好东西。” 紫玉脸色愈发苍白,“他们没有死,还落入了你手中?” 楚御启冷然道,“敢对我动手的刺客,我怎么会让他轻易死了?自然是制住穴道顺势卸了他的下巴,之后才好让他求死不得。” 也不等那紫玉姑娘有什么反应,他打了个响指,“抓人吧。” 士兵们将周围都围了起来,免得误伤普通百姓,楚御启身后出来了十几个高手。紫玉见势不妙,也吹了一声口哨,从她院子里各处飞出了近十名武功高手,而紫玉自己也拔出佩刀,进入了混战中。 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非常人,宋婆子,还有那个黑面丫鬟看似普通平凡,可是打斗起来,出手狠辣,完全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奈何紫玉姑娘等人于楚御启带来的人差距悬殊,支撑了不过一柱香时间,院子里的所有人死的死伤的伤,紫玉、宋婆子等人也被抓了起来。侍卫将她们捆了,扔在院子外面。 楚御启居高临下看着如今是一身狼狈的紫玉,他是笑着的,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冷意,“你如今落到如此田地,这也是你的命。” 紫玉吐出一口血沫子,冷笑着说,“各为其主罢了,有什么好说?” 楚御启笑道,“你看的倒是通透,来人,都带走去郡守府。” 有人将紫玉抓起来扔上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动作粗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过紫玉完全顾不得这些,她听到楚御启说的话,募然瞪大了眼睛,“郡守府,为什么要带我去郡守府?” 楚御启转身看着她,“为什么?我以为姑娘跟郡守是老熟人了,所以才好心带着姑娘去跟王大人话别,姑娘难道不高兴?前天夜里姑娘不是还派人去郡守府递了话,诉衷肠么?” 第311章 成擒 紫玉跪伏在平板马车上,马车是临时从附近百姓家里花了五个大钱租来的,上面还沾着泥土、家畜的粪便,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紫玉脸颊、衣服上都沾上了污秽,可是她却顾不得在乎这些,她心中叫嚣着,不可能,王先生不可能被他们发现的!王先生的一切都隐藏的很好,低调的行事作风,泯然众人的外貌,还有清白干净的背景。 而且根据楚御启说的那样,他们是蹲守在王守义府中所以才看到了那些人。紫玉心中满是不安,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难道就是因为她的不谨慎,反而连累王大人,导致了他们全军覆没? 她想明白了这些,挣扎着抬起头问一旁骑马的楚御启,“你已经发现了对不对?你早就发现了我有问题,发现了王大人有问题?” 楚御启不置可否地点头,“事到如今我似乎也没必要瞒着你了,洪记布行,还有李家米店,今天都会一起终结,还有那些周围散布的小摊小贩,他们都是你们传讯的耳朵,他们也要一起陪葬。” 紫玉不笨,她已经想明白了,楚御启他们能有所发现,还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已经怀疑王大人了,所以才会一直有人守在太守府。 紫玉剧烈地挣扎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们怎么回怀疑到王大人的?他背景普通平凡,行事作风又低调,他从来没有任何能引起别人关注的地方,为什么……” 楚御启笑了,“好的细作是可以大隐隐于市,像姑娘这样高调的是一种。不过最终极的细作却是普通平凡的,他可以融入到普通贩夫走卒当中,他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这样的人才最可怕。就像王守义那样,其实他从一开始投诚之后,我们就怀疑他了。等到现在,只是想找时机一网打尽而已。” 紫玉听完这番话,脱了力气,她倒在马车上,一路再也没说话。她已经不在乎等着她的是什么结果了,在做了细作的第一日之后,她就知道一旦任务失败,必然不得善终,这没什么好说的。 一路走到了太守府,楚御逸那边抓人的时候,已经让人在城中心公布了王守义等人试图用百姓的安危赌博胜利的可能。他还专门把有关的证据,那些沾染了老鼠屎的大米展示了出来,除此之外,还公布了王守义和洪老板联合多家商会想要搅乱南阳郡物价的事实。 那些大米不能久留,城中心有士兵围了起来将那几袋大米全部点燃。百姓们全部是指指点点,亲眼看到证据了,他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大家无不是在说上虞朝廷狠毒,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利用百姓们的性命。自古以来,只要不是外族入侵,百姓们对谁做皇帝并不是很关心。他们更在乎的是民生,此事公布出去之后,南阳郡城内的老百姓们更加对上虞国朝廷失望了。 以至于楚御启他们拉着车子经过闹市的时候,还有人将手中的烂菜叶子往车上丢。“想拿大家伙的性命开玩笑,去死吧!” 一时间群情激愤,紫玉静静地伏在车上,她无声无息就像死了一样。原本是他们想要利用民心给大楚致命一击,却没想到被对方反过来利用,让他们现在被南阳郡的老百姓厌弃。 车子一直到了南阳郡府门口,跟着看热闹的老百姓都站在外围伸长了脖子围观。南阳郡守王守义看到紫玉姑娘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御逸这时候也办完了自家大哥交代好的事情,急匆匆带人赶回来,就怕错过了一场好戏。“大哥,子恺,我回来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郡守府院子里,早有人抬了几张椅子出来,楚御启走过去坐下,“都坐吧,王大人,还是说王先生,请坐。” 王守义眸光一冷,他慢慢挺直了脊背走到一旁坐下,他抬着下巴,神色倨傲而冷淡,更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王守义冷笑着说,“你们既然早就怀疑老夫,为何不早点下手抓人,还非要等到现在,难道就不怕南阳郡在老夫手中出了岔子?” 楚御启笑道,“引蛇出洞这个道理,王大人不会不懂吧,怕就怕一切都布置好了,那条蛇还狡猾地装作冬眠,动也不动,这才让人为难呢。” 他的意思是不怕王守义他们有行动,就怕他们太过谨慎不敢有所行动。被一个半大少年这样小瞧,自己的行动仿佛全部都尽在对方掌控之内,这让王守义这个资深细作深感自尊受到了伤害。 王守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咬了咬牙才说,“你是说,你早就怀疑我了,所以就从我这入手将其他的人全部牵扯出来?” 楚御启笑了几声,“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让我大楚在此地得民心,少不得要抓出你们的纰漏。正好你们算计的是南阳郡的百姓,那我也只好借此让你们失去民心。” 王守义坐在那,耳边能听到远处传来百姓们的嘈杂指责声,他满手心都是汗水,他强硬地梗着脖子说,“算计他们又如何,不过是让他们为国尽忠罢了,天下大势之下,少数人的牺牲是必须的!” 楚御逸满是嘲讽地嗤笑一声,“还真是言之凿凿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的天下大势,只不过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已。你们的天下,根本没有考虑百姓的立足之地。如果你们是真的心怀天下苍生,那你们就不会屡屡用散布瘟疫操控民心的法子!” 说起之前汝城那件事,楚御逸就一肚子火,这些人做事之前都不过脑子的吗?万一瘟疫没被控制住,进而传播开来,到时候无论是大楚百姓,还是上虞国百姓,大家全都要一起遭殃。这种事能是仁义之人所为么? 王守义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哼,真是好一盘棋,老夫这次算是输了。成王败寇,这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们也别得意的太早了,吾皇不日一定会重新拿下南阳郡!” 楚御启挑眉,“看来王大人真的是直接听命于上虞皇的。” 他转而兴致勃勃地跟楚御逸、卫子恺两人说,“咱们这次可算是抓着一条大鱼了,此人在上虞皇身边资历应该不浅,你们说,他应该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王守义闻言脸色一变,他毫不迟疑挥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往自己天灵盖拍去。不过楚御启没有给他机会,王守义身后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侍卫伸手轻轻一挡,就将王守义的掌力给架了回去,顺势还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除了说话再不能动弹。 王守义面部肌肉抽搐着,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死,让我死!” 主上交给他任务彻底失败,他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让南阳郡的细作被大楚三个半大少年连根拔起,他自己又活着落到了敌人手里,这一切让王守义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紫玉姑娘和其他人一起都被带了下去,关到了别处的秘密牢房中去。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无情又残酷的审讯,又有几个人能熬得过去? 王守义想要咬舌自尽,可是他身后那个侍卫又提前一步洞察了他的企图。时机恰到好处的卸了他的下颚骨,王守义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坐在椅子里,面容扭曲的狂喊着。 楚御启浅笑着,慢慢凑近他说了一句什么话。王守义募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楚御启。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惊天之秘,王守义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的滚出来了。他浑身颤栗着,犹自不信地看着楚御启,很快就有人上来将他拖着抬走了。 王守义像一个死人一样被抬出去,他反抗不得,也不想再继续反抗了。刚才楚御启在他耳边说的是楚御启自己的身份。 王守义的心里百转千回,真是想不到,大楚竟然有这样优秀的继承人。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龄,就已经愿意亲赴战争最前线。 无论是能力,亦或者是胆识,都远超过这世上大多数的成年男子。更遑论这还只是个半大少年而已,日后还有更高的成长空间。 从楚御启身上,王守义能看得出楚皇和皇后是何等人物,又是何等的胸怀。出生在皇室的孩子能教养成这般模样,实属不易。 王守义输给了这个大楚未来的继承人,这让王守义心如死灰,大楚的未来从这个少年身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再也没有了争锋的念头。如今他唯求一死,他也打定了主意,他既然选择效忠齐钰,那他就一定会死撑到底,事关机密的事,他宁死都不会吐口。 王守义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对于他这个资深细作而言,在监牢里想要熬得过刑罚,然后再找机会求死,这也不是办不到的。 第312章 诱捕 城东外面的上虞军营中,右旗营的大将军陈肃收到了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件。这封信被折成纸条放在一个中间掏空的竹枝里面,当时也已经深了,军营中一波巡视的士兵刚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到陈肃帐篷后面,从后面的气窗将这个竹枝“嗖”的一下投了进来。当时陈肃就看到一个小木棍从他身后破空而入。陈肃本能的闪躲了一下,看着那根木棍直接钉入他对面一根柱子上,是有内力在身的人才能做到的,所以这绝对不是风吹进来的,或者是无聊人的恶作剧。 陈肃闪身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笔架,守在帐子外面的士兵听见了动静,小心翼翼地询问,“陈将军有什么事吗?” 陈肃看着木柱上钉着的竹枝,他忽然就鬼使神差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拿水杯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笔架子,我自己收拾就是了。” 帐子外面应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声响,陈肃这才起身走到那木柱下面,右手隐藏在袖口中,以不经意的姿势将那根竹枝拿到了手中。 他走到桌边坐下,身子伏低了一些,这才从手中抽出竹枝,左右看了看果然是中空的。设置的倒也算不上是巧妙,不过就是一个掏空的竹枝里面塞了一张纸条而已。 陈肃把竹枝掰断,轻而易举就拿出了纸条。他缓了一口气,这才将纸条慢慢展开摊在手掌心里看。纸条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子时三刻城外柏树林中相见。纸条末尾写着两个字:紫玉。 陈肃看着那两个字眼神柔和了许多,想到了那个人是她,陈肃勾起了嘴角。他很快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袍子,这才想起来时间还早。 他自嘲地笑了,又重新走回去坐下,拿起一卷兵书心神不定的翻看着。终于挨到了时间,陈肃走出自己的帐篷,此时军营里很安静,除了巡夜的人,大多数人已经睡了。 守在门外刚换岗的哨兵拱手道,“陈将军。” 陈肃点点头说,“刚看了布阵图,心中不安始终睡不安稳,本将要出去走走散心,就在附近,你们不用跟上来了。” 他说着就从最近的方向朝着军营外的那片柏树林走去,许久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南阳郡外这片柏树林有多年的历史了,生的郁郁葱葱,深夜走进去,形状各异的柏树被月光映照出影子,一阵风吹过,影影绰绰宛如有鬼魅乱舞。不过这些丝毫不能影响一个沙场将军的情绪。 陈肃走到林子中间,神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他定了定神站在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柏树下开始击掌,一下,两下,三下…… 林中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腐叶,忽然他听到了细沙沙的声音,是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转过身去期待地看着那个方向,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由欢喜变成了惊怒。 陈肃沉着一张脸将自己的长刀横在身前,冷喝道,“你是何人?” 刷~刷~刷……对方不紧不慢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竟然是一个清俊的少年,这少年眸光泛着冷意,嘴角却漾起微笑,“这位想必就是紫玉姑娘心心念念着的右旗营的大将军陈肃,陈将军?久仰大名。” 来赴会的不是那娇俏可人的紫玉姑娘,来的是楚御启本人。右旗营是这次主攻的军队,而且右旗营有着上虞国不败的传说,是上虞皇齐钰很看重的一支军队。楚御启说一声久仰大名,倒也算不虚。 看清楚眼前的人,陈肃将佩刀放低了一些,“是紫玉派你来见我的?不对,你不是紫玉身边的人,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灼灼闪光,“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楚御启想了想,还是面色坦然地说了自己不喜欢的那个外号,“褚大。” 这很明显就不是本名,陈肃气恼地咬牙,“你这是诓我来着,这一听就不是你的本名,你到底是谁?” 楚御启笑了,“不错啊,算你还知道这个称呼跟本公子不大般配,不过行走在外少不了换个名儿,这也算不得是假的。” 陈肃也不想为了一个破名字跟这个少年纠结,在他心目中有别的事更重要。“那张纸条上明明是玉……紫玉姑娘的字迹,怎么来的是你?莫非……是她落入了你们手中?” 陈肃越想越心惊,“不可能的,紫玉姑娘就算被抓了,她也不会轻易出卖我的,更别提是她自己写信来,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楚御启连连摆手,“喂,喂, 你别激动啊,冷静,冷静,这样咱们才能好好说话啊。那个,首先,你的紫玉姑娘确实是被我们抓了。第二,你也猜的没错,那个心不是她写的,而是她身边的人找出她以往的笔迹,本公子着人模仿了一遍而已?” 陈肃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们抓了她?你是大楚人?” 楚御启挑眉,“这个时候,还有别人会抓上虞国细作么?本公子当然是大楚人了,哎,你想不想跟我去见你的紫玉姑娘啊?” 这时候陈肃已经渐渐镇定下来,他心中也都相信了七八分,“南阳郡的安排已经被你们察觉了?” 楚御启笑道,“不是察觉了,是已经给连锅端了,比如你们那个南阳郡郡守王大人,他现在应该正在面临轮番审讯。” “咔嚓”陈肃脚下一声脆响,是他踩断了脚下的枯枝,“你们就连王大人都抓了?你们怎么会知道……怎么会?” 之前他才得到王大人的消息,让他们在城外蓄势待发,切勿急躁,每日进攻不要太猛烈,只需要转移大楚守军的注意力就可以了。然后等着迎接陛下回归,等着陛下亲自收复南阳郡。 陈肃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就败落,原本他还觉得此事十拿九稳,就凭城中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他们能成什么事? 只要陛下回归将南阳郡拿下来,陈肃就能有机会跟紫玉再相见。他们曾经是南部同一个小村落里的孩子,在同一个时候被太子府招募暗卫的人看中。只是陈肃被周尚书发现了领兵之才,所以他才摆脱了暗卫身份进入军营,渐渐成了一名领兵的将军。 而紫玉就是他同村的一个小姑娘,他们都是无家可归所以才跟招募暗卫的人走了。因为出自一个地方,两人在去京城的路上相互照顾,成了好朋友。后来年岁渐长,两人又对彼此生了别样的情愫。 只可惜紫玉要蛰伏在南阳郡,身为太子府培养出来的细作,她从身体到感情都不是能自己做主的。紫玉和陈肃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捅破之间那层窗户纸,就已经分别,到现在已经三年不曾见面。 楚御启随手拔了一撮树枝在鼻端下轻嗅,“好香啊,这柏树有独特的香气,闻之还有凝神定气的功效,陈将军试试?” 陈肃哪儿还顾得跟他讨论什么凝神定气!他急吼吼地追问,“你们抓了她,你们对她都做了什么!我不允许你伤害她!” 楚御启微微一笑,“伤害她?别告诉我你们上虞国没有刑讯这一说?对待这种做了阶下囚的细作,当然是用各种法子招呼在她身上,好让她尽快说出自己知道的内情。还有,陈将军说不允许,本公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陈肃心疼紫玉如今的境遇,单单是想象一下他就受不住了,他粗喘着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凭什么听我的?就凭我现在就要抓了你,用你来换紫玉的安危!” 他说着就举刀挥了过去,这一下可以说是力道十足,长刀带起的劲气将附近柏树上的叶子都挥落了不少。陈肃的武功是经过暗卫的系统培训的,可以说得上是中上的水准了。 可是他没想到,对面这个看似年少纤瘦的少年却淡然地足尖一点,飞快往后退去,动作灵巧的不似常人。陈肃脚下用力一踩,丹田用力,猛进几步就挥着长刀往这楚御启下三路去。 楚御启眼看着退到了一棵大树前,他飞身起来踩在树干上借力,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什么东西,飞快地朝着陈肃眼前挥去。 陈肃的长刀来不及收回来抵挡,他只好举起左臂一挡,然后旋身落在后面十步远的地方。手臂上一阵剧痛,不用看都知道伤口流血了。 楚御启站在一旁弯身捏了几片草叶子把自己手中的小刀片擦了擦,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哎呀呀,今天出来忘了带兵刃,可真是好险啊,还好有这个切割脓疮的小刀子在。” 割脓疮的小刀子?陈肃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心中一阵作呕,“你是什么人,难不成你是个大夫?” “嗯,我是可以做个大夫的。”楚御启点头点的顺快。“对了,你不是还想抓我么,要不要继续来抓啊?”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集体嘴角抽抽,楚御逸和卫子恺也憋笑憋的辛苦,大哥这样说话是故意逗人家么?故意给别人完成不了的希望! 第313章 为情叛国 明明知道那个陈肃今天自身难保,还要问人家要不要抓他?楚御启也实在是太恶趣味了,直接下令抓人不就好了么?偏要像猫儿抓到了老鼠一样,一扑一放,一扑一放的循环着戏耍猎物,直到这个猎物精疲力尽的死去为止。 陈肃苦笑着说,“我赢不了你的,刚才那一下,我已经明白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了。” 楚御启刚才不过是看似轻飘飘的一下,用的还不是平时趁手的兵器,陈肃颤抖着抬起受伤的左臂,“虽然看不清,可是据我的经验而言,这个伤口已经深可见骨,一时半会连止血都难。” 陈肃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左臂穴道止血,可是那里还是在流血。 楚御启笑着说,“没想到陈将军是个这样有眼光的,之前倒是本公子小瞧你了。你说的没错,你手臂上的那一下,若是我用了三棱匕首,恐怕就彻底废了,那接下来你打算什么办?” 陈肃怆然一笑,“你可真是说笑了,这时候问我想怎么办,难道不应该是我要问你,不对,应该是你们,打算将我如何?” 楚御启看着他,半晌才笑着击掌,“好,好,我还猜测你什么时候才会察觉我带着人来,看来上虞皇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他转身对着后面的黑暗中说了一声,“你们都出来吧,躲起来看戏还要憋着笑,一个个也都挺辛苦的。” 楚御逸、卫子恺这才从后面出来,至于那些暗卫还是继续隐藏在暗中,无论在任何时候,他们的脸都不适合被陈肃这个外人看到。 楚御逸三两步走到跟前,笑嘻嘻地不忘打招呼,“上虞国年轻有为的陈肃陈将军,久仰大名啊。” 落入别人的圈套中,对手还是这样三个半大少年,这让一向自命不凡的陈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诸位又何必这样戏耍于我,想抓了我或者想杀了我,尽管动手便是了!” 楚御逸一脸不解,“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大哥,咱们要杀他么,不是说要请他去城中做客来着?” 楚御启点头,“正是来要请陈将军去做客的,难道陈将军就不想再见见你那位心心念念的紫玉姑娘?” 被一个陌生少年说中了心事,陈肃涨红了脸,“你是怎么知道我与紫玉之间……不可能是她告诉你的。” 楚御启笑道,“紫玉姑娘在南阳郡城内艳名远播,我们三个碰巧也去做了一次紫玉姑娘的座上客,也聊了不少话题,不过的确没有听她说起过陈肃将军。” 一旁的卫子恺挑眉,煞有介事地说,“听说紫玉姑娘的裙下之臣不知凡几,她有没有跟别人说起过陈将军这位旧情人?” 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完成主子的任务,做的是这样自辱身份的事,这让陈肃又羞又恼,又气又恨。他不是猜不到紫玉的行事手段,可是乍一听外人亲口说起,还是用这样轻佻的口气,这让陈肃如何忍得了? 他失控地冲着楚御启扑过去,毫无章法的挥刀,还没过五招就被楚御启一脚揣在胸口上,飞出去撞上了树干,才落到地上。 他满脸是灰尘的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她是身不由己罢了,那只是她不得不为之,她的心比什么人都要干净,只有我才懂她,只有我懂!” 楚御启有些意兴阑珊,他已经玩够了该回去睡觉了,他可没心思听一个陌生男人对他倾诉对一个女人的衷肠。 楚御启叹了一声说,“那你就跟我们走吧。” 陈肃冷笑,“走?我拼的一死,不落入你们手中的本事还是有的。” 楚御启也不生气,“你现在不是还活着么,那就说明你其实并不想死,你难道就不想活着跟那紫玉姑娘双宿双飞?” 楚御逸微笑着说,“你可以放心,紫玉姑娘的脸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们已经叮嘱过了,用刑的时候只动身上,保证不会动她那张脸蛋的。” 陈肃气急,“你!你们竟然对她一个弱女子用刑!” 卫子恺笑出声来,“弱女子?紫玉姑娘院子里的莲花缸里可有不少人命呢,她是弱女子?咱们也别磨蹭了,我们既然说请你去,自然是要你心甘情愿的,不过咱们没什么耐心……” 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你要是还不能决定,我们就不能保证紫玉姑娘那张毫发无损的小脸蛋继续保持下去了。” 陈肃心里一痛,事到如今他受制于人,除了节节退让,他还能怎么样?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好,我跟你们走。”这番话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明白自己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他陈肃就成了一个投敌叛国之人。 楚御启拍拍手,“很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走吧。” 楚御启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莹白色的药丸。他把药丸拍在陈肃手中,“吃了吧。” 陈肃连犹豫都没有,一仰头就将药丸丢进口中咽了下去。楚御启笑道,“你这么快就吃了,不怕我给你的是穿肠毒药么?” 陈肃正视着他,“你不会的,你这么大费周章来抓我,必然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再者说……我现在除了相信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为了紫玉的安危,他如今已经有了叛逆的嫌隙了,今天的事,上虞皇之后总有机会能查出来的。除非他死在这里,否则他就永远不会再被上虞皇所信任了。陈肃没有别的选择,他如今也只能跟着眼前这三个少年离开了。 楚御启颔首道,“我现在有一点欣赏你了,走吧。” 郡守府上下被清理一空,所有相关的人都被分开关押起来,有用的留下审讯,没用的那些人都已经被处决了,免得他们再出什么乱子。 天刚刚亮起来,郡守府地牢中,卫子恺亲自带着陈肃进了地牢。周围关押的都是上虞国细作,地位或高或低,什么层次的人都有。 陈肃从他们中间经过,感觉自己的头颅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卫子恺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你已经选择了站在这边,你就没必要再做出这种作态了,而且……” 他停顿了片刻,“你若是知道了内情,大概会轻松许多。” 内情?那是什么?陈肃沉默不语,他们一直走到牢房尽头,最后一间应该就是关押紫玉的地方了,陈肃忽然心中沉重,他从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他怕紫玉会嫌弃他,嫌弃他背叛了陛下。 他们一起走到了那间牢房,隔着牢门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女子,浑身肮脏血污早也看不出昔日美艳的模样。凌乱的发丝中露出她的脸,的确是紫玉本人。 陈肃心中抽痛,“紫玉,玉儿,玉儿,是我啊,你醒醒。” 喊了几回,里面的人都闭着眼睛没有醒来,陈肃猛地转身瞪着卫子恺,“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的手,她的手怎么了?” 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得出紫玉的手软绵绵耷拉在一旁,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卫子恺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断了,每天有人捏断一根,现在算下来已经断了整只手的指头吧?” 陈肃咬牙切齿,“你们这样对一个女子未免太毒辣了吧?” 卫子恺眸光有些冷,“陈将军这是在指责本公子?若是之前反过来是本公子落到你这位红颜手中,下场恐怕不比她现在好。” 人总是会忍不住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陈肃明白,为了让紫玉活命,他不能再得罪这些人。“抱歉,是我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激动所以有些过分,她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卫子恺淡淡地说,“她昨天晚上熬过了一场刑讯,这时候昏睡过去也是正常的,你放心那张脸洗一洗,将养一段时间,跟以前是一样的。只是手嘛,治好了也未必能弹琴泡茶了。” 陈肃低声说,“我爱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脸!” 卫子恺耸耸肩,“随你,我不在乎你喜欢她什么,我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现在看到她活着,你可以跟我家大哥去谈话了吧?” 陈肃双手抓着牢门栅栏,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我跟你去,不过在那之后,你们要答应我放了她,找大夫给她医治。” 卫子恺点头,“我家大哥说了,你要是能说出他想要的消息,不但可以放过紫玉姑娘,还能给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远走高飞,从此双宿双栖。你们活在大楚境内隐姓埋名,就算是上虞皇也不能拿你们如何。陈将军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陈肃眼神闪烁,他是真的心动了,自己心爱的人就因为是细作,所以她不得自由。他们不但不能在一起,甚至几年都不能见面。就算偶尔联络也是偷偷摸摸,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 陈肃转过头再看一眼牢笼里昏睡的紫玉,他再此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配合。” 第314章 奇袭 紫玉姑娘还在牢笼里沉睡着,陈肃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心里默念着,“玉儿,等我,等着我来接你。” 陈肃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团冰,又像是笼着一团火。事到如今,他自己都已经说不准,他的选择是被逼无奈,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着隐秘的欢喜,这样的欢喜让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卸下了责任,从此不用再与自己心爱的人保持距离。紫玉也可以不用再与那些男人周旋,而他会给她后半生的温暖。 陈肃被他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惊了,他从离开家乡之后,受的就是忠君的灌输。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忠诚”和“服从”之上,堆叠建立多年的信念哪里有那么容易崩塌? 可是心里蠢蠢欲动的喜悦又让他无法忽略,仿佛他其实就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背叛的机会。陈肃心中充满了矛盾,他曾是上虞国布衣出身的将军,年少得志,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也有这样不堪的一面。原来,他也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背弃了自己曾经遵从的一切。 他的心里是痛苦的,隐隐又带着即将解脱的快乐,他更是矛盾的,甚至他有些鄙弃自己,为了一己私欲,不过是片刻之间就放弃了信仰。 一路上陈肃都垂着头沉默不语,负责陪同的卫子恺似乎是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他直接带到了他们三人居住的地方。 很普通的小院,陈肃走到门口,看着那掉了漆的黑色木门,上面已经露出木头的纹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追问,“刚才我在地牢并没有看见王大人,他人呢?” 卫子恺淡淡地看着他,“王守义已经死了,自尽,我们算是小瞧了他,并没有太过戒备,结果让他从牢房的席子下面找到了一片竹片,他趁人不备割了自己大腿根的血脉,那里伤口太大,等发现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救过来了。” 陈肃先是一怔,然后他低下了头,似有赧然之色。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子,同样是为上虞朝廷效忠,为上虞皇尽力的人。王守义选择慷慨赴死,而他陈肃却选择了叛国投敌。 卫子恺微微一笑,“王守义这个人倒是有意思,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这倒是让我们发现上虞国的细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至于你的那个紫玉姑娘,她也比我们想象中能熬,无关紧要的说了一大堆,包括自己跟多少男人上过床都说了,关键的情报可是一字不说。” 他停顿了片刻,“至于其他人,早就招了个七七八八,要不然我们也不能弄到紫玉的笔迹写信给你了。” 陈肃脸色青红交加,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示人。眼前这个少年用清淡的、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起紫玉,虽然没什么轻佻之意,不过还是让陈肃觉得难堪。 一方面他虽然知道紫玉大概都做了些什么,可是他却从没有勇气亲口询问,这次从一个不相关的人口中听到,他心爱之人曾经过的那样不堪,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碾过。 另一方面他听到了紫玉都在坚守,一介女流尚且如此,可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落入陷阱之后,挣扎都不挣扎,就直接投降了他们的敌人。陈肃感觉到脸上像是挨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 卫子恺走了两步,看到陈肃立在院子里垂头不语,他叹了口气,“陈将军这又是何必呢,人各有志,那上虞皇也对你没什么恩惠,有的只是利用罢了,难道不是因为他,才会让你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么?如今你有这个选择,也算不得多么对不起他。” 卫子恺说的是实话,大楚的细作,还有风华楼影子如何训练,卫子恺都是见识过的。他们也用女细作,可是绝对不会逼着良家出身女子以色相完成任务,甚至连青楼出身的一些女细作,如果她们不愿意,也不会有人迫使她们从事不正当的交易。 而那个紫玉在受刑的时候,就断断续续说出了不少上虞国训练细作的细节,实在是罔顾人心。所有的细作,尤其是女人,都要抛下自尊,抛下清白,这样才能全身心地效忠主子。卫子恺都觉得这上虞国训练细作的法子实在太残酷了。 陈肃当然能看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脸色木然地看着卫子恺,“公子也不必浪费口舌劝我了,我现在还有别的退路么?” 他死无所谓,可是他不想到死都没能与紫玉在一起,他更不想眼睁睁看着紫玉受尽折磨死在那个昏暗肮脏的地牢里。 正堂中楚御启和楚御逸已经在座,看到陈肃进来,楚御启放下手中的茶盏,“本公子没什么时间浪费,如今大军已经集结在城门内了,就等着陈将军给一点小建议,如何能破敌制胜?” 陈肃震惊地看着楚御启,他没想到这些少年的动作会这样快,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人马要讨伐他们在城外的军队了。 他苦笑着垂眸,“好,我说。” 城外右骑营已经乱了,早上换班巡岗的士兵端了热水和早餐进大帐,就发现将军不在了,地铺还是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人睡过。 那个士兵本来还没有多想,只当是将军早起出去散步,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可是左等右等,眼看着滚热的豆浆都冷了,将军还是没有回来,等候议事的将士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这才有人散出去到陈肃经常去的地方找他,问过之后,昨晚守夜的哨兵说大将军深夜去了柏树林。众人赶去柏树林搜寻,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在树林的地上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褐色,看样子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可怎么才好,大战在即,将军又不在,咱们怎么办?” “陈将军一定是遭遇了不测,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没有尸体……应该还没死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战场上把对方将领首级挂在城墙上来鼓舞士气这并不少见。可就算是枭首示众,也没有把整个尸体带走的,那样做费时费力,直接切下脑袋就行了。既然是不见尸身,那么陈将军很有可能是被对方给俘虏了。 考虑到这个因素,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有个比陈肃低一级的将领说,“接下来大家伙儿打算怎么做?今天咱们还要不要如平时那样继续进攻南阳郡城?” 另一个人说,“现在临阵主将都不见了,让咱们还怎么打仗?万一出了篓子等不到陛下回来,那咱们这些的脑袋可都不保!” 最后众人就在这柏树林里商议决定,最近高挂免战牌,停止对南阳郡的进攻。相信南阳郡城内的那些楚军应该还会乐的清闲,毕竟楚军是守城的一方,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城内楚军开城门正面迎敌。 大概是因为以楚军现在的兵力,就是只守住南阳郡,抵挡上虞军的进攻都已经是勉强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决定,除了将领之外,绝不能把陈将军被俘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以免动摇军心。 谁曾想,他们刚回到军营,迎面而来就是流星雨一样密密麻麻的大小火球,那些似乎都是点燃了的硝石。还有羽箭从军营外面射进来。 有几个士兵惊慌失措地奔跑进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楚军在大营外发起了偷袭!” 王将军厉声道,“慌什么,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来了有多少人? 在什么方向?” “正面东南方向,他们正顺着风口站着,火势蔓延的很快!” 又有一个身上衣服都被烧焦的士兵跑来,“启禀将军,咱们的粮仓被点燃了!” “什么?”几个将军这下都有些慌了,他们的粮草全部都堆积在那里,可是这么多的帐篷,他们平日了也筛查了细作。大楚人是怎么能准确的知道粮仓所在? 可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他们这边乱哄哄的没有准备,又被火烧的到处乱窜,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儿能跟人家有备而来的楚军相比拼? 几个将军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这时候紧要的是做什么,“点兵,整队!一营二营先跟着本将出去迎敌,先抵挡一阵子再说!不要怕,城西那边咱们的人很快会来。” 真是好一场乱战,大楚出城来袭的人不多,只有一万骑兵而已,不过胜在有备而来,且又是出其不意的奇袭。上虞国这边刚没了主将,本就是人心惶惶,紧接着又被少了全部粮草,混乱之下,也只能勉强抵挡。大楚这边领兵的是三个少年,少年们在阵前冲杀好不怯懦。 楚御启一边砍杀一边不忘叮嘱,“你们两个跟着我,别忘形跑太远了,咱们今天可没本事把人家连锅端了,等会儿见好就收。” 卫子恺笑道,“明白,这么大阵势,必然惊动其他两路上虞军,他们要是围过来了,那咱们才是砧板上的肉。咱们打一会儿就跑。” 第314章 奇袭 紫玉姑娘还在牢笼里沉睡着,陈肃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心里默念着,“玉儿,等我,等着我来接你。” 陈肃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团冰,又像是笼着一团火。事到如今,他自己都已经说不准,他的选择是被逼无奈,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着隐秘的欢喜,这样的欢喜让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卸下了责任,从此不用再与自己心爱的人保持距离。紫玉也可以不用再与那些男人周旋,而他会给她后半生的温暖。 陈肃被他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惊了,他从离开家乡之后,受的就是忠君的灌输。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忠诚”和“服从”之上,堆叠建立多年的信念哪里有那么容易崩塌? 可是心里蠢蠢欲动的喜悦又让他无法忽略,仿佛他其实就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背叛的机会。陈肃心中充满了矛盾,他曾是上虞国布衣出身的将军,年少得志,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也有这样不堪的一面。原来,他也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背弃了自己曾经遵从的一切。 他的心里是痛苦的,隐隐又带着即将解脱的快乐,他更是矛盾的,甚至他有些鄙弃自己,为了一己私欲,不过是片刻之间就放弃了信仰。 一路上陈肃都垂着头沉默不语,负责陪同的卫子恺似乎是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他直接带到了他们三人居住的地方。 很普通的小院,陈肃走到门口,看着那掉了漆的黑色木门,上面已经露出木头的纹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追问,“刚才我在地牢并没有看见王大人,他人呢?” 卫子恺淡淡地看着他,“王守义已经死了,自尽,我们算是小瞧了他,并没有太过戒备,结果让他从牢房的席子下面找到了一片竹片,他趁人不备割了自己大腿根的血脉,那里伤口太大,等发现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救过来了。” 陈肃先是一怔,然后他低下了头,似有赧然之色。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子,同样是为上虞朝廷效忠,为上虞皇尽力的人。王守义选择慷慨赴死,而他陈肃却选择了叛国投敌。 卫子恺微微一笑,“王守义这个人倒是有意思,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这倒是让我们发现上虞国的细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至于你的那个紫玉姑娘,她也比我们想象中能熬,无关紧要的说了一大堆,包括自己跟多少男人上过床都说了,关键的情报可是一字不说。” 他停顿了片刻,“至于其他人,早就招了个七七八八,要不然我们也不能弄到紫玉的笔迹写信给你了。” 陈肃脸色青红交加,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示人。眼前这个少年用清淡的、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起紫玉,虽然没什么轻佻之意,不过还是让陈肃觉得难堪。 一方面他虽然知道紫玉大概都做了些什么,可是他却从没有勇气亲口询问,这次从一个不相关的人口中听到,他心爱之人曾经过的那样不堪,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碾过。 另一方面他听到了紫玉都在坚守,一介女流尚且如此,可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落入陷阱之后,挣扎都不挣扎,就直接投降了他们的敌人。陈肃感觉到脸上像是挨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 卫子恺走了两步,看到陈肃立在院子里垂头不语,他叹了口气,“陈将军这又是何必呢,人各有志,那上虞皇也对你没什么恩惠,有的只是利用罢了,难道不是因为他,才会让你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么?如今你有这个选择,也算不得多么对不起他。” 卫子恺说的是实话,大楚的细作,还有风华楼影子如何训练,卫子恺都是见识过的。他们也用女细作,可是绝对不会逼着良家出身女子以色相完成任务,甚至连青楼出身的一些女细作,如果她们不愿意,也不会有人迫使她们从事不正当的交易。 而那个紫玉在受刑的时候,就断断续续说出了不少上虞国训练细作的细节,实在是罔顾人心。所有的细作,尤其是女人,都要抛下自尊,抛下清白,这样才能全身心地效忠主子。卫子恺都觉得这上虞国训练细作的法子实在太残酷了。 陈肃当然能看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脸色木然地看着卫子恺,“公子也不必浪费口舌劝我了,我现在还有别的退路么?” 他死无所谓,可是他不想到死都没能与紫玉在一起,他更不想眼睁睁看着紫玉受尽折磨死在那个昏暗肮脏的地牢里。 正堂中楚御启和楚御逸已经在座,看到陈肃进来,楚御启放下手中的茶盏,“本公子没什么时间浪费,如今大军已经集结在城门内了,就等着陈将军给一点小建议,如何能破敌制胜?” 陈肃震惊地看着楚御启,他没想到这些少年的动作会这样快,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人马要讨伐他们在城外的军队了。 他苦笑着垂眸,“好,我说。” 城外右骑营已经乱了,早上换班巡岗的士兵端了热水和早餐进大帐,就发现将军不在了,地铺还是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人睡过。 那个士兵本来还没有多想,只当是将军早起出去散步,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可是左等右等,眼看着滚热的豆浆都冷了,将军还是没有回来,等候议事的将士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这才有人散出去到陈肃经常去的地方找他,问过之后,昨晚守夜的哨兵说大将军深夜去了柏树林。众人赶去柏树林搜寻,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在树林的地上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褐色,看样子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可怎么才好,大战在即,将军又不在,咱们怎么办?” “陈将军一定是遭遇了不测,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没有尸体……应该还没死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战场上把对方将领首级挂在城墙上来鼓舞士气这并不少见。可就算是枭首示众,也没有把整个尸体带走的,那样做费时费力,直接切下脑袋就行了。既然是不见尸身,那么陈将军很有可能是被对方给俘虏了。 考虑到这个因素,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有个比陈肃低一级的将领说,“接下来大家伙儿打算怎么做?今天咱们还要不要如平时那样继续进攻南阳郡城?” 另一个人说,“现在临阵主将都不见了,让咱们还怎么打仗?万一出了篓子等不到陛下回来,那咱们这些的脑袋可都不保!” 最后众人就在这柏树林里商议决定,最近高挂免战牌,停止对南阳郡的进攻。相信南阳郡城内的那些楚军应该还会乐的清闲,毕竟楚军是守城的一方,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城内楚军开城门正面迎敌。 大概是因为以楚军现在的兵力,就是只守住南阳郡,抵挡上虞军的进攻都已经是勉强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决定,除了将领之外,绝不能把陈将军被俘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以免动摇军心。 谁曾想,他们刚回到军营,迎面而来就是流星雨一样密密麻麻的大小火球,那些似乎都是点燃了的硝石。还有羽箭从军营外面射进来。 有几个士兵惊慌失措地奔跑进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楚军在大营外发起了偷袭!” 王将军厉声道,“慌什么,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来了有多少人? 在什么方向?” “正面东南方向,他们正顺着风口站着,火势蔓延的很快!” 又有一个身上衣服都被烧焦的士兵跑来,“启禀将军,咱们的粮仓被点燃了!” “什么?”几个将军这下都有些慌了,他们的粮草全部都堆积在那里,可是这么多的帐篷,他们平日了也筛查了细作。大楚人是怎么能准确的知道粮仓所在? 可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他们这边乱哄哄的没有准备,又被火烧的到处乱窜,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儿能跟人家有备而来的楚军相比拼? 几个将军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这时候紧要的是做什么,“点兵,整队!一营二营先跟着本将出去迎敌,先抵挡一阵子再说!不要怕,城西那边咱们的人很快会来。” 真是好一场乱战,大楚出城来袭的人不多,只有一万骑兵而已,不过胜在有备而来,且又是出其不意的奇袭。上虞国这边刚没了主将,本就是人心惶惶,紧接着又被少了全部粮草,混乱之下,也只能勉强抵挡。大楚这边领兵的是三个少年,少年们在阵前冲杀好不怯懦。 楚御启一边砍杀一边不忘叮嘱,“你们两个跟着我,别忘形跑太远了,咱们今天可没本事把人家连锅端了,等会儿见好就收。” 卫子恺笑道,“明白,这么大阵势,必然惊动其他两路上虞军,他们要是围过来了,那咱们才是砧板上的肉。咱们打一会儿就跑。” 第315章 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打一通就跑,这就是他们这次的战术,根据陈肃提供的内情,他们从军营最薄弱的右翼冲入,以火攻作为辅助,同时派人直接有目的地冲击军营中的粮仓。陈肃说了,右骑军的粮仓都是集中在一起存放的,不过为了混淆敌人的试听,军营中设置了几个假粮仓。 这下子楚军一把火就准确的烧了上虞军的粮草,虽然上虞军扑救灭火,可是也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有八成粮食被毁。这对他们的打击已经是巨大了,南阳郡是给这些军营补给粮食的重要地方。现在南阳郡还没拿回来,粮草也没了,这可让他们如何坚持下去? 除此之外,陈肃还说了一些有关围困南阳郡另外两路大军的重要情况,不过楚御启今天只打算先拿陈肃所在这支军队开刀。 楚御逸与一个参将打了十几招,终于将对方斩落马下,他在脸上随便抹了一把,“那个陈肃说的是真的,咱们这一场仗打的还算顺利,我觉得眼下已经把对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也只带着一万骑兵精锐,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冲击上虞军营,根本没想着要把上虞军一网打尽,兵力悬殊,要真的做到清剿是根本不可能的。再恋战下去,反而会把他们带的这一万人马给赔进去。 楚御启观望了一下,伸手扯了扯缰绳,“子恺下令撤军,咱们撤,要快。”再等下去,只怕另外两翼的上虞军就要赶来了。 卫子恺会意,纵马飞奔到秦将军身边下令,上虞军营中只有一千多人的前锋集结起来,别的还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楚军这边已经鸣金收兵了。收兵的旗子立起来,收兵号角响起,楚军开始有秩序的快速往南阳郡城门撤退。 上虞军中如今暂时指挥的是王将军,他站在阵前看着烟尘中远去的大楚骑兵,脸色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来。有一个参将在旁边询问,“大楚这次也太嚣张了,那么点人马就敢来闯营!” 王将军冷笑着说,“这么点人?还好他们只带了这么点人,要不然咱们今天未必都能活着站在这说话了。” 另一个副将说,“楚军此举一则是为了消耗我军实力,二则……是为了挑衅,不如让末将带兵去城下追击?” 楚军还没有完全进入城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王将军满脸怒色和不甘,“追?怎么追,现在人马都还没整好,而且陈将军现在生死未卜,军中现在乱哄哄的,本将一时间又能如何?他娘的!” 王将军气急败坏地爆了粗口,然后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军营去了。他自己刚才也受了点皮肉伤还要回去包扎。陈肃现在不在,就算王将军要完全交接陈肃的职责,那也要等上级命令了,他没有执掌兵权,如果要发起大规模进攻,他也是有心无力。 楚御启他们三人顺利回到了城中,这时候刚过了午时,楚御逸抱着头盔笑嘻嘻地进院子,“活动了一场,肚子都饿的叫唤了,不行了不行了,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呀?” 他们住的院子里有秦将军派来的军中伙夫和跑腿的小兵负责杂务,一个小兵笑着说,“今天厨房知道几位将军辛苦,特意弄了几个硬菜,冰糖炖肘子、大锅清炖排骨、烤羊腿、还配了几样小菜。” 楚御逸笑道,“不错不错,你去跟厨房说,马上开饭。” 小兵搓了搓手,“哎,小的这就去,我也早就等不及了,尤其是那羊腿,是秦将军吩咐送来的,可是最好的羊,那滋味儿……” 两人身量差不多高,楚御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猴崽子,敢情是你自己嘴馋了,那还不快点去传菜?” 他们这个院子上下包括使唤的人和暗卫在内也就是二十余人,楚御启从来没要求什么等级分明,厨房的伙夫也嫌单独做饭麻烦,故而大家的饮食基本都是一样的。 楚御逸说完就快步跟上楚御启的脚步进内院去了,那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小兵摸了摸脑袋,念叨着,“年岁估计比我还小呢,说话竟是那样老成,还好意思叫我是小猴崽子?” 进了内院,楚御启才瞟了楚御逸一眼,“还说要传饭菜,你没看看你自己一身血污,就算你吃得下去,别人看到你也得,没胃口了。” 楚御逸低头看了看,可不是么,战袍上难免沾上血迹了,他笑着说,“好,我这就去换了,再洗涮一番,这总行了吧?” 楚御逸说着就往自己屋里去了,楚御启和卫子恺也各自先回房沐浴更衣,等三个人弄好了出来,饭菜也正好有几个人给送进来,就等候在楚御启房间外面。 因为楚御启这间是后院正房,所以他们三人用餐议事都在楚御启房间的厅上。饭菜很快摆好,都是大块大块的肉,很有些沙场饮食的粗犷风味,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吃这样的饭菜正合适。 楚御逸左手一块羊肉右手一块肘子吃的满脸是油,他大呼过瘾,“好吃,别说,这厨子水平其实也不赖,好吃!” 这副样子哪儿还能看得出是一位皇家出身的王爷?楚御逸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别只是吃肉,还要搭配着菜蔬吃一些。” 楚御逸连连点头,“嗯,知道,娘亲一直都给咱们这么说!” 用过午膳,有人收了桌子再送上一壶热茶来,卫子恺亲自动手倒了三杯茶,自己端了一杯,“咱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偷袭其他两路上虞军怕是可能性不大了,今天过后,其他人都会有所防备。” 楚御逸笑着说,“咱们今天出城收获也不错,秦将军说,保守估算,上虞军伤亡人数绝对超过五千人。” 楚御启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画,“没有了陈肃,如今右骑营一时间是不能正常运转了,不过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之后要得手是不能了,因为咱们不能带太多人出城相搏,毕竟,如今守住南阳郡等待援军才是咱们的基本。” 卫子恺颔首道,“正是这样,固守待援这是基本,保证这个的基础上才能图谋别的,不过,咱们怕是也撑不了太久了,陈肃不是说了么,上虞皇正在赶赴南阳郡,这几日大约就要到了。” 一时间三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齐钰带着的可是近十万大军,再加上城外那些,到时候就算是砸也能把南阳郡给砸开。 楚御逸瘪瘪嘴说,“但愿父皇能早点来救咱们。” 楚御启浅笑着说,“怕什么,到时候再不济也能支撑个三两日的。” 楚御逸握拳坚决地说,“嗯!绝不能轻易就败退,到时候让父皇小瞧了咱们!” 从小被楚祁夜打压的兄弟俩,早就养成了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在面对他们父皇的时候,这场仗他们一定要打好! 卫子恺拿出一叠纸,“这是刚才传上来的,陈肃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有关城外另外两支军队,还有上虞皇身边的人,所有情报都写出来了,我看过了,其中能用得上的,也就是城外上虞军的兵力分布图了,其他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他们都相信这倒不是陈肃造假,陈肃只是个领兵的普通将领而已,并不是齐钰身边顶可信之人。比起陈肃,之前自尽的那个王守义大概能知道更多的内在机密。 “没错,不过总算是有用,把这些情报描绘一份传给父皇和卫叔叔。”楚御启翻了一遍,又递给了楚御逸。 “我知道了。”卫子恺笑着应了,“只是,陛下那里恐怕已经早先就得到消息了,咱们还用传过去么?” 楚御逸不屑地说,“他们归他们的,咱们归咱们的,这可是咱们这一次得到的战利品,不显摆显摆怎么能行?” 他们三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有个小兵在门外禀报,“启禀三位将军,那个俘虏的陈肃,他在自己院子里反复要求见三位。” 楚御启沉吟道,“去带他过来吧,别俘虏俘虏的,就称呼陈将军,对人家客气点。” 小兵垂着头应了,“是,属下这就去请陈将军过来。” 楚御逸皱了皱眉,“这人急什么啊,咱们才打完,刚能喘口气儿,他就急吼吼的要来见。” 卫子恺了然一笑,“他还能急什么?当然是急着以此为交换,好让我们早点能把他那个心上人放出来了。” 卫子恺说的没错,陈肃从昨天夜里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没睡,他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要尽早完成对方交代的任务,才能让紫玉早点脱险。 陈肃连夜把自己知道的都绘制出来,然后他整个白天都是坐立不安,中午送到他屋里的饭菜,他也没怎么动。他满心都在挂念着紫玉。 陈肃院子里除了有楚军士兵把守,还有暗卫在暗中盯着,保证他在这里没办法跟任何人联络。不过这个陈肃还算识时务,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也没有试图做任何无用的挣扎。 打从走进这个院子之后,陈肃就已经湮灭了别的想法。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早日能带着紫玉远走高飞,从此过安稳太平的日子。 第315章 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打一通就跑,这就是他们这次的战术,根据陈肃提供的内情,他们从军营最薄弱的右翼冲入,以火攻作为辅助,同时派人直接有目的地冲击军营中的粮仓。陈肃说了,右骑军的粮仓都是集中在一起存放的,不过为了混淆敌人的试听,军营中设置了几个假粮仓。 这下子楚军一把火就准确的烧了上虞军的粮草,虽然上虞军扑救灭火,可是也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有八成粮食被毁。这对他们的打击已经是巨大了,南阳郡是给这些军营补给粮食的重要地方。现在南阳郡还没拿回来,粮草也没了,这可让他们如何坚持下去? 除此之外,陈肃还说了一些有关围困南阳郡另外两路大军的重要情况,不过楚御启今天只打算先拿陈肃所在这支军队开刀。 楚御逸与一个参将打了十几招,终于将对方斩落马下,他在脸上随便抹了一把,“那个陈肃说的是真的,咱们这一场仗打的还算顺利,我觉得眼下已经把对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也只带着一万骑兵精锐,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冲击上虞军营,根本没想着要把上虞军一网打尽,兵力悬殊,要真的做到清剿是根本不可能的。再恋战下去,反而会把他们带的这一万人马给赔进去。 楚御启观望了一下,伸手扯了扯缰绳,“子恺下令撤军,咱们撤,要快。”再等下去,只怕另外两翼的上虞军就要赶来了。 卫子恺会意,纵马飞奔到秦将军身边下令,上虞军营中只有一千多人的前锋集结起来,别的还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楚军这边已经鸣金收兵了。收兵的旗子立起来,收兵号角响起,楚军开始有秩序的快速往南阳郡城门撤退。 上虞军中如今暂时指挥的是王将军,他站在阵前看着烟尘中远去的大楚骑兵,脸色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来。有一个参将在旁边询问,“大楚这次也太嚣张了,那么点人马就敢来闯营!” 王将军冷笑着说,“这么点人?还好他们只带了这么点人,要不然咱们今天未必都能活着站在这说话了。” 另一个副将说,“楚军此举一则是为了消耗我军实力,二则……是为了挑衅,不如让末将带兵去城下追击?” 楚军还没有完全进入城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王将军满脸怒色和不甘,“追?怎么追,现在人马都还没整好,而且陈将军现在生死未卜,军中现在乱哄哄的,本将一时间又能如何?他娘的!” 王将军气急败坏地爆了粗口,然后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军营去了。他自己刚才也受了点皮肉伤还要回去包扎。陈肃现在不在,就算王将军要完全交接陈肃的职责,那也要等上级命令了,他没有执掌兵权,如果要发起大规模进攻,他也是有心无力。 楚御启他们三人顺利回到了城中,这时候刚过了午时,楚御逸抱着头盔笑嘻嘻地进院子,“活动了一场,肚子都饿的叫唤了,不行了不行了,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呀?” 他们住的院子里有秦将军派来的军中伙夫和跑腿的小兵负责杂务,一个小兵笑着说,“今天厨房知道几位将军辛苦,特意弄了几个硬菜,冰糖炖肘子、大锅清炖排骨、烤羊腿、还配了几样小菜。” 楚御逸笑道,“不错不错,你去跟厨房说,马上开饭。” 小兵搓了搓手,“哎,小的这就去,我也早就等不及了,尤其是那羊腿,是秦将军吩咐送来的,可是最好的羊,那滋味儿……” 两人身量差不多高,楚御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猴崽子,敢情是你自己嘴馋了,那还不快点去传菜?” 他们这个院子上下包括使唤的人和暗卫在内也就是二十余人,楚御启从来没要求什么等级分明,厨房的伙夫也嫌单独做饭麻烦,故而大家的饮食基本都是一样的。 楚御逸说完就快步跟上楚御启的脚步进内院去了,那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小兵摸了摸脑袋,念叨着,“年岁估计比我还小呢,说话竟是那样老成,还好意思叫我是小猴崽子?” 进了内院,楚御启才瞟了楚御逸一眼,“还说要传饭菜,你没看看你自己一身血污,就算你吃得下去,别人看到你也得,没胃口了。” 楚御逸低头看了看,可不是么,战袍上难免沾上血迹了,他笑着说,“好,我这就去换了,再洗涮一番,这总行了吧?” 楚御逸说着就往自己屋里去了,楚御启和卫子恺也各自先回房沐浴更衣,等三个人弄好了出来,饭菜也正好有几个人给送进来,就等候在楚御启房间外面。 因为楚御启这间是后院正房,所以他们三人用餐议事都在楚御启房间的厅上。饭菜很快摆好,都是大块大块的肉,很有些沙场饮食的粗犷风味,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吃这样的饭菜正合适。 楚御逸左手一块羊肉右手一块肘子吃的满脸是油,他大呼过瘾,“好吃,别说,这厨子水平其实也不赖,好吃!” 这副样子哪儿还能看得出是一位皇家出身的王爷?楚御逸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别只是吃肉,还要搭配着菜蔬吃一些。” 楚御逸连连点头,“嗯,知道,娘亲一直都给咱们这么说!” 用过午膳,有人收了桌子再送上一壶热茶来,卫子恺亲自动手倒了三杯茶,自己端了一杯,“咱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偷袭其他两路上虞军怕是可能性不大了,今天过后,其他人都会有所防备。” 楚御逸笑着说,“咱们今天出城收获也不错,秦将军说,保守估算,上虞军伤亡人数绝对超过五千人。” 楚御启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画,“没有了陈肃,如今右骑营一时间是不能正常运转了,不过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之后要得手是不能了,因为咱们不能带太多人出城相搏,毕竟,如今守住南阳郡等待援军才是咱们的基本。” 卫子恺颔首道,“正是这样,固守待援这是基本,保证这个的基础上才能图谋别的,不过,咱们怕是也撑不了太久了,陈肃不是说了么,上虞皇正在赶赴南阳郡,这几日大约就要到了。” 一时间三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齐钰带着的可是近十万大军,再加上城外那些,到时候就算是砸也能把南阳郡给砸开。 楚御逸瘪瘪嘴说,“但愿父皇能早点来救咱们。” 楚御启浅笑着说,“怕什么,到时候再不济也能支撑个三两日的。” 楚御逸握拳坚决地说,“嗯!绝不能轻易就败退,到时候让父皇小瞧了咱们!” 从小被楚祁夜打压的兄弟俩,早就养成了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在面对他们父皇的时候,这场仗他们一定要打好! 卫子恺拿出一叠纸,“这是刚才传上来的,陈肃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有关城外另外两支军队,还有上虞皇身边的人,所有情报都写出来了,我看过了,其中能用得上的,也就是城外上虞军的兵力分布图了,其他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他们都相信这倒不是陈肃造假,陈肃只是个领兵的普通将领而已,并不是齐钰身边顶可信之人。比起陈肃,之前自尽的那个王守义大概能知道更多的内在机密。 “没错,不过总算是有用,把这些情报描绘一份传给父皇和卫叔叔。”楚御启翻了一遍,又递给了楚御逸。 “我知道了。”卫子恺笑着应了,“只是,陛下那里恐怕已经早先就得到消息了,咱们还用传过去么?” 楚御逸不屑地说,“他们归他们的,咱们归咱们的,这可是咱们这一次得到的战利品,不显摆显摆怎么能行?” 他们三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有个小兵在门外禀报,“启禀三位将军,那个俘虏的陈肃,他在自己院子里反复要求见三位。” 楚御启沉吟道,“去带他过来吧,别俘虏俘虏的,就称呼陈将军,对人家客气点。” 小兵垂着头应了,“是,属下这就去请陈将军过来。” 楚御逸皱了皱眉,“这人急什么啊,咱们才打完,刚能喘口气儿,他就急吼吼的要来见。” 卫子恺了然一笑,“他还能急什么?当然是急着以此为交换,好让我们早点能把他那个心上人放出来了。” 卫子恺说的没错,陈肃从昨天夜里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没睡,他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要尽早完成对方交代的任务,才能让紫玉早点脱险。 陈肃连夜把自己知道的都绘制出来,然后他整个白天都是坐立不安,中午送到他屋里的饭菜,他也没怎么动。他满心都在挂念着紫玉。 陈肃院子里除了有楚军士兵把守,还有暗卫在暗中盯着,保证他在这里没办法跟任何人联络。不过这个陈肃还算识时务,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也没有试图做任何无用的挣扎。 打从走进这个院子之后,陈肃就已经湮灭了别的想法。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早日能带着紫玉远走高飞,从此过安稳太平的日子。 第316章 紫玉被释 刚才那个小兵到了这边,陈肃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梨树出神,小兵这回恭敬了不少,“将军请陈将军过去叙话。” 陈肃眼前一亮,“好,还请这位小哥带我过去吧。” 抛却了信仰和坚持之后,不过是一夕之间的功夫,就让一个年轻傲气的将领完全没有了锐气,这就是楚御启看到陈肃的第一个反应。 楚御启淡淡地说,“陈将军请坐吧。” 陈肃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态度恭敬地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不知道诸位对我送上来的东西可还满意?我保证,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如果你们还想知道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陈肃的模样有些惶恐,他担心自己手中的筹码不够。毕竟他现在一心求生,而他的性命和他心爱之人的安危,都在眼前这些人一念之间。他的神色中还有些隐隐的期盼,期盼这些人能高抬贵手。 他的变化,楚御启全部收归眼底,抛却了信仰、坚持,甚至连自尊都抛弃,一个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选择隐瞒什么了。 楚御启垂眸抿了一口茶,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我们已经出城进攻右骑营了,他们死伤不少,粮草也没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右骑营毕竟是陈肃多年的心血,营中那些将士们也都是他日夜相处的兄弟,听到右骑营因为自己的关系遭遇惨祸,他怎能心安?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募然收紧,指节爆出,脸色也白了几分。 可是陈肃却强笑着说,“这位小将军是在试探我么?实话说我就算再心有不忍,我也是回不了头了,这些从我跟着你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如今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就算我对不起他们罢。” 楚御启淡淡地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知会你一声罢了,至少你提供的情报无误,助我们今天达成了目的,这一点我很满意,所以,我也愿意达成你的心愿。” 陈肃脸色和缓了一些,他不无期待地说,“那你们现在可以放了紫玉吗,不要再折磨她了可以吗?” 他不能确定这些人会不会放了紫玉,毕竟紫玉到现在都没有招供出楚国人想要听到的有用情报。 楚御启沉吟道,“原本我还想从紫玉姑娘口中问出南部其他城池细作的联络方式,奈何她牙关紧咬死死不认。也罢了,既然之前答应你的,那我也不能反悔,随后,就会有人送紫玉姑娘到你的院子里。” 陈肃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躬身恳求道,“紫玉伤的很重,我还想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们派个大夫给她医治。” 卫子恺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但会让人医治紫玉姑娘,还会给她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补品,陈将军满意了?” 陈肃还敢有什么不满意,连连点头应着,“满意,满意,多谢。” 楚御启说,“在紫玉姑娘能行动之前,你们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等紫玉姑娘伤好的差不多,本将会给你三百两银子,让人送你进入大楚境内,这些银子足够你买地置产了。” 陈肃这时候已经没了别的愿望,听到楚御启这么说他已经很满足了,“是,多谢将军的扶持相助之恩。” 楚御启笑了,“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报酬,请回吧。” 应得的报酬,这个形容让陈肃脸上火辣辣的,可是他看楚御启的表情似乎又没什么讥讽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告辞。” 陈肃被人带着走了,楚御逸这才说,“大哥,这个陈肃倒罢了,你真的要送那个紫玉进大楚?这个女人还没招供,万一她哪天喘过气来再跟上虞国那些人联络,来个里应外合,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楚御启唇边勾起一个笃定的笑意,“引狼入室?那头狼未必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只要她有一点不妥,杀了就是。” 卫子恺笑着说,“可不是么,这也算不得是咱们说话不算数,答应陈肃放紫玉出地牢,还给紫玉医治,咱们可都做到了。” 楚御逸啧啧了几声,“子恺弟弟,你真是近墨者黑,这些年跟着大哥,你可是越来越奸诈了。” 卫子恺这下不乐意了,楚御逸可多年都没喊过他子恺弟弟了,他磨着牙说,“过奖了……” 楚御启这时候也偏要一本正经的凑热闹,“那么去监牢提人的事儿就交给子恺弟弟了啊,顺带叮咛一下那些守门的暗卫,一旦发现那女人言辞举止有什么不妥,直接就想办法处理了。” 卫子恺无奈,可还是要问清楚,“要怎么处理,直接杀了?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楚御启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你急什么,这个东西拿着。” 卫子恺瞠目结舌,“什么?你要给紫玉下……下,这种药?” 明白卫子恺是把这个当作之前他们捉刺客时候用的春药了,楚御启嘴角抽了抽,“我身上又不仅仅是有那种药,之前那次是情急之下觉得那种药比较适合抓活口而已!” 要是能不用,他才不想用那种猥琐的药,那些中毒的人的样子太恶心了,扭啊扭的,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楚御启解释说,“这个药虽然有点味道,可是特点是下入红豆粥之中就尝不出味道了,这个药能让人丧失无感,是活着,却也跟死了没有太大区别,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却不会停止心跳呼吸。” 卫子恺接过药瓶在手中抛了两下,“这样倒挺好的,不会让那个陈肃发现端倪,免得他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没必要杀人的时候,他们也不想杀了这个陈肃,留着他的性命现在根本是无所谓的事了。 紫玉昨日又经过了一天的刑讯,为了照顾到陈肃的情绪,卫子恺特意叫了两个婆子到牢房中给紫玉清洗了满身的血污,换了身衣裳。 昏迷着的紫玉被人抬到陈肃的房间,军医跟着也到了,二话不说先开始给紫玉手指接续断骨,军医弄完了之后说,“这骨头虽然是接上了,不过过了这么久,肯定不能恢复如初,以后就算是好了,能拿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 陈肃点头,“多谢大夫。” 紫玉昏睡沉沉,就连接骨的痛苦都没能让她醒过来。不过换了一身衣裳,脸也洗干净了,看上去好像浑身完好无损一样。比起在牢房看到她的时候情况要好很多。知道紫玉衣裳下还隐藏着许多伤痕,他心疼的不行。 大夫处理完手上的伤,又看了看,“她身上还有鞭伤、刀痕、体内应该还有淤血,不过你别担心,施救及时不碍事的。” 大夫留下一罐子药,“你是她的夫君吧?这些药是外用,用烧酒擦了伤口之后再用,每天换一次。” 陈肃一脸紧张的记下要领,大夫看了他一眼说,“自己夫人可要好好心疼,她这至少一年内已经堕了两次孩儿,哎……这可伤了身子,不过好好将养,孩子还是会有的,我给她开个方子,活血化瘀,还能调理她的身子,房事方面悠着点,可不能再亏空了。” 大夫说着就走到外间桌子那去写药方了,没人看见陈肃的脸色又红变白再变的青,他狠狠攥紧了拳头,咯咯咬着牙齿看着床上沉睡的那人,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颊,比起他们分别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的娇艳。她变了,都是因为上虞皇齐钰!都是因为那些人的逼迫! 陈肃脑海里泛出分别前的画面,她偷偷跑来送他,给他了一个亲手做的香囊,那时候她还是个一说话就脸红的青涩少女,可是现在,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是上虞国亏欠了他陈肃,对,就算他叛国了那又怎样?是他们对不起他在先! 陈肃心里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对自己从前的主子忽然间就变得恨意滔天。他不恨紫玉,他知道她身不由己。 陈肃轻轻抚上紫玉的脸颊,“你放心,以后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我一定好好待你。” 紫玉伤的很重,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期间陈肃守在身旁衣不解带,亲自给她灌药喂水,几乎都不曾合眼过。 紫玉醒来,眼神迷茫地看着陈肃,一瞬间就惊喜地笑了,“你来救我了,肃哥哥。” 陈肃心头酸楚,肃哥哥是他们年少时的称呼,他有多少年没听到了?他喉头哽咽着,“嗯,你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你别怕。” 紫玉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左手,“陛下是不是已经来了?陛下进攻来了,所以你才找到了我,南阳郡咱们夺回来了对不对?” 紫玉眼中满是期待,上虞军取胜所以陈肃才有机会救了她,她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陈肃偏过头去,“你别多问了,先好好养伤。” 他端起一旁的山药枸杞粥,“这个粥熬的很细滑,你先喝一点,早点养好了身子,我带你离开。” 紫玉怔怔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到底是哪儿?你说!” 第316章 紫玉被释 刚才那个小兵到了这边,陈肃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梨树出神,小兵这回恭敬了不少,“将军请陈将军过去叙话。” 陈肃眼前一亮,“好,还请这位小哥带我过去吧。” 抛却了信仰和坚持之后,不过是一夕之间的功夫,就让一个年轻傲气的将领完全没有了锐气,这就是楚御启看到陈肃的第一个反应。 楚御启淡淡地说,“陈将军请坐吧。” 陈肃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态度恭敬地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不知道诸位对我送上来的东西可还满意?我保证,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如果你们还想知道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陈肃的模样有些惶恐,他担心自己手中的筹码不够。毕竟他现在一心求生,而他的性命和他心爱之人的安危,都在眼前这些人一念之间。他的神色中还有些隐隐的期盼,期盼这些人能高抬贵手。 他的变化,楚御启全部收归眼底,抛却了信仰、坚持,甚至连自尊都抛弃,一个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选择隐瞒什么了。 楚御启垂眸抿了一口茶,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我们已经出城进攻右骑营了,他们死伤不少,粮草也没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右骑营毕竟是陈肃多年的心血,营中那些将士们也都是他日夜相处的兄弟,听到右骑营因为自己的关系遭遇惨祸,他怎能心安?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募然收紧,指节爆出,脸色也白了几分。 可是陈肃却强笑着说,“这位小将军是在试探我么?实话说我就算再心有不忍,我也是回不了头了,这些从我跟着你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如今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就算我对不起他们罢。” 楚御启淡淡地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知会你一声罢了,至少你提供的情报无误,助我们今天达成了目的,这一点我很满意,所以,我也愿意达成你的心愿。” 陈肃脸色和缓了一些,他不无期待地说,“那你们现在可以放了紫玉吗,不要再折磨她了可以吗?” 他不能确定这些人会不会放了紫玉,毕竟紫玉到现在都没有招供出楚国人想要听到的有用情报。 楚御启沉吟道,“原本我还想从紫玉姑娘口中问出南部其他城池细作的联络方式,奈何她牙关紧咬死死不认。也罢了,既然之前答应你的,那我也不能反悔,随后,就会有人送紫玉姑娘到你的院子里。” 陈肃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躬身恳求道,“紫玉伤的很重,我还想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们派个大夫给她医治。” 卫子恺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但会让人医治紫玉姑娘,还会给她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补品,陈将军满意了?” 陈肃还敢有什么不满意,连连点头应着,“满意,满意,多谢。” 楚御启说,“在紫玉姑娘能行动之前,你们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等紫玉姑娘伤好的差不多,本将会给你三百两银子,让人送你进入大楚境内,这些银子足够你买地置产了。” 陈肃这时候已经没了别的愿望,听到楚御启这么说他已经很满足了,“是,多谢将军的扶持相助之恩。” 楚御启笑了,“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报酬,请回吧。” 应得的报酬,这个形容让陈肃脸上火辣辣的,可是他看楚御启的表情似乎又没什么讥讽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告辞。” 陈肃被人带着走了,楚御逸这才说,“大哥,这个陈肃倒罢了,你真的要送那个紫玉进大楚?这个女人还没招供,万一她哪天喘过气来再跟上虞国那些人联络,来个里应外合,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楚御启唇边勾起一个笃定的笑意,“引狼入室?那头狼未必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只要她有一点不妥,杀了就是。” 卫子恺笑着说,“可不是么,这也算不得是咱们说话不算数,答应陈肃放紫玉出地牢,还给紫玉医治,咱们可都做到了。” 楚御逸啧啧了几声,“子恺弟弟,你真是近墨者黑,这些年跟着大哥,你可是越来越奸诈了。” 卫子恺这下不乐意了,楚御逸可多年都没喊过他子恺弟弟了,他磨着牙说,“过奖了……” 楚御启这时候也偏要一本正经的凑热闹,“那么去监牢提人的事儿就交给子恺弟弟了啊,顺带叮咛一下那些守门的暗卫,一旦发现那女人言辞举止有什么不妥,直接就想办法处理了。” 卫子恺无奈,可还是要问清楚,“要怎么处理,直接杀了?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楚御启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你急什么,这个东西拿着。” 卫子恺瞠目结舌,“什么?你要给紫玉下……下,这种药?” 明白卫子恺是把这个当作之前他们捉刺客时候用的春药了,楚御启嘴角抽了抽,“我身上又不仅仅是有那种药,之前那次是情急之下觉得那种药比较适合抓活口而已!” 要是能不用,他才不想用那种猥琐的药,那些中毒的人的样子太恶心了,扭啊扭的,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楚御启解释说,“这个药虽然有点味道,可是特点是下入红豆粥之中就尝不出味道了,这个药能让人丧失无感,是活着,却也跟死了没有太大区别,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却不会停止心跳呼吸。” 卫子恺接过药瓶在手中抛了两下,“这样倒挺好的,不会让那个陈肃发现端倪,免得他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没必要杀人的时候,他们也不想杀了这个陈肃,留着他的性命现在根本是无所谓的事了。 紫玉昨日又经过了一天的刑讯,为了照顾到陈肃的情绪,卫子恺特意叫了两个婆子到牢房中给紫玉清洗了满身的血污,换了身衣裳。 昏迷着的紫玉被人抬到陈肃的房间,军医跟着也到了,二话不说先开始给紫玉手指接续断骨,军医弄完了之后说,“这骨头虽然是接上了,不过过了这么久,肯定不能恢复如初,以后就算是好了,能拿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 陈肃点头,“多谢大夫。” 紫玉昏睡沉沉,就连接骨的痛苦都没能让她醒过来。不过换了一身衣裳,脸也洗干净了,看上去好像浑身完好无损一样。比起在牢房看到她的时候情况要好很多。知道紫玉衣裳下还隐藏着许多伤痕,他心疼的不行。 大夫处理完手上的伤,又看了看,“她身上还有鞭伤、刀痕、体内应该还有淤血,不过你别担心,施救及时不碍事的。” 大夫留下一罐子药,“你是她的夫君吧?这些药是外用,用烧酒擦了伤口之后再用,每天换一次。” 陈肃一脸紧张的记下要领,大夫看了他一眼说,“自己夫人可要好好心疼,她这至少一年内已经堕了两次孩儿,哎……这可伤了身子,不过好好将养,孩子还是会有的,我给她开个方子,活血化瘀,还能调理她的身子,房事方面悠着点,可不能再亏空了。” 大夫说着就走到外间桌子那去写药方了,没人看见陈肃的脸色又红变白再变的青,他狠狠攥紧了拳头,咯咯咬着牙齿看着床上沉睡的那人,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颊,比起他们分别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的娇艳。她变了,都是因为上虞皇齐钰!都是因为那些人的逼迫! 陈肃脑海里泛出分别前的画面,她偷偷跑来送他,给他了一个亲手做的香囊,那时候她还是个一说话就脸红的青涩少女,可是现在,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是上虞国亏欠了他陈肃,对,就算他叛国了那又怎样?是他们对不起他在先! 陈肃心里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对自己从前的主子忽然间就变得恨意滔天。他不恨紫玉,他知道她身不由己。 陈肃轻轻抚上紫玉的脸颊,“你放心,以后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我一定好好待你。” 紫玉伤的很重,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期间陈肃守在身旁衣不解带,亲自给她灌药喂水,几乎都不曾合眼过。 紫玉醒来,眼神迷茫地看着陈肃,一瞬间就惊喜地笑了,“你来救我了,肃哥哥。” 陈肃心头酸楚,肃哥哥是他们年少时的称呼,他有多少年没听到了?他喉头哽咽着,“嗯,你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你别怕。” 紫玉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左手,“陛下是不是已经来了?陛下进攻来了,所以你才找到了我,南阳郡咱们夺回来了对不对?” 紫玉眼中满是期待,上虞军取胜所以陈肃才有机会救了她,她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陈肃偏过头去,“你别多问了,先好好养伤。” 他端起一旁的山药枸杞粥,“这个粥熬的很细滑,你先喝一点,早点养好了身子,我带你离开。” 紫玉怔怔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到底是哪儿?你说!” 第317章 变心 陈肃眼神闪烁,他不敢直视紫玉那双满是探究之意的眼睛,“这里是南阳郡城中。” 接着,他有些急切地说,“你伤的很重,手骨也刚刚接好,你需要静养,吃点东西等会儿还要吃药,来先喝点粥垫垫。” 紫玉避开他送过来的汤匙,她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这里是南阳郡城内,可是,我要知道这到底是哪儿,你又是如何来了这里?” 陈肃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粥碗,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这些年没见,你的性子还是一样,没有变过,实在让我……” 紫玉垂眸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陈肃咬了咬牙,这才开口说,“这里是南阳郡城,城中现在的守军是大楚军,至于城外的……上虞国守军,他们还在城外。” 紫玉震惊地看着他,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轻颤着,许久才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陈肃垂头不语,紫玉急了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你到底在说什么,上虞国守军,你自己不就是城东的守将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叛国了?” 陈肃捏紧了拳头,还是一言不发。紫玉观察者陈肃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脸色惨白,满是不信之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无力地晃着他的肩膀,“肃哥哥你看着我,我不相信你投敌叛国,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的对不对?” 她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压低了声音说,“或者说,你其实是假投敌,就是为了从背后给大楚一刀,然后,来个里应外合?” “不是的!”陈肃打断了她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是哀恸,亦或者是自嘲,“我就是投靠了大楚,不是假投敌,一切都是真的,根本就不存在你所想的里应外合。” 紫玉怔怔地看着他,忽而她疯了扑过去一样捶打着他。陈肃坐在床边,为了不让她再碰到受伤的手,他直接将她的手腕扣住举过她的头顶,然后他无奈之下点了她的穴道。 紫玉无力地倒回枕上,她眼中含着泪,“不会的,我不相信!你不会的,我们分别前约定好了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你答应了我的,你会建功立业,然后……” “然后我就回去娶你为妻。”陈肃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和悲伤,“可是那时我没有想过,为陛下效力要把我自己心爱之人给赔进去,你遭遇了什么其实我都清楚,可是我一直回避着。” 紫玉眼神黯淡下来,她偏过头去看着一旁的床帐,“你嫌弃我了。也是,没有男人能受得了吧,我可以理解。” 陈肃转身看着她洗去脂粉之后略显清丽的容颜,“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他叹了口气,“每一次想起你,我的心就痛,到最后痛的几乎麻木了,我不能护着你,不能好好爱你,甚至连见到你都做不到。所以这一次,你遇险被擒,我如果还不能为你做什么,还配得上当初我对你的承诺么?” 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听到这个理由,紫玉心里一软,“其实你既然还有心,那也不用着急,眼看着陛下就要回来,陛下一定能重新夺回南阳郡的,到时候咱们还是能在一处的。” “在一处?”陈肃眼中染上淡淡的阴鸷,“我倒罢了,可你觉得陛下会放了你吗?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他不会的,不仅仅是他,压在你们这些桩子头上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的,能布置你们这些人他们花费的精力,就算这场战争是陛下赢了,你们还是不得自由。” 他说的是实情,哪怕在和平时期,这些桩子也有着随时待命收集各地情报的作用。训练出合格的桩子不容易,能把他们安插到民间各处更是需要多年的谋划,才能让情况趋于稳定。 尤其是紫玉这个位置不同于普通的最底层小细作,要重新换人来做,还要费一番周章才行,所以,如非不得已,上级是不会换人的。 紫玉沉默了片刻,“总有得到自由的那一天,你说呢?” 陈肃笑了,“也许到了你我都年过半百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希望吧,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而且,你觉得,你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上面的人会放你自由的离开么?” 其实紫玉那样聪明的女人,哪儿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未来,她只是想要说服陈肃而已。 紫玉轻叹一声,“我不挣扎了,你解开我的穴道,咱们好好儿说话好不好?我许久都没见你了,我想你了肃哥哥。” 她这样说话直接触动陈肃的心房,他目光柔和了许多,“我刚才就是怕你伤着自己,你的手骨头刚接好,绝不能乱动,不然可就要落下毛病了,你可不许再乱动了啊。” 紫玉乖乖点头,“嗯。”她浅笑着的模样,就像当年跟在陈肃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陈肃心里如同一汪化开的春水一般,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紫玉果然躺在那里不动,“肃哥哥,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陈肃有一说一,把过程说了一遍,“之前抓住你的那些人以你的名义约见我,我单独一人去见他们却打不过其中一个少年。然后又听说你被他们抓了,所以我就跟随他们来了城中。” 紫玉垂眸道,“是不是三个俊美的半大少年一起出现的?” 陈肃点头,“就是他们三个,抓他们的人也是你。” 紫玉咬着唇角,看不出她的神色,“他们没有从我这里问出有用的信息,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了我,你是不是跟他们做了交换?” 陈肃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没错,具体的你就别操心了,为首的那个人答应我,等你伤好一点能行动了,就给我们银子,送我们到大楚境内,从此隐姓埋名,过安居乐业的安稳日子。” 紫玉喃喃自语,“隐姓埋名的安稳日子啊。” 陈肃以为她对未来心有不安,低声安慰道,“你放心,他们给我们的银子,足够咱们买个宅子,再买个铺子做生意。我一定会努力经营咱们的日子,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 紫玉抬眸看着他,“嗯,肃哥哥我相信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叛了陛下,背叛了上虞国,这样真的好吗?你难道真的就能安心吗?” 她有些激动地牵住他的袖子,“肃哥哥,你跟我一起去杀了那三个大楚小将好不好?陛下很快就要到了,咱们一定会取胜的!” 陈肃打断了她,“玉儿,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么?这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别说是刺杀了,你试图冲出去,大概都会是死路一条。还有,上虞皇能否取胜,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笑容有些诡谲之色,“你觉得就算我帮着他,南阳郡城破之后,陛下他还会相信我么?他不会的,至少他不会在用我,甚至我连保命都是勉强,还有其他人,他们也会落井下石,让我生不如死。” 紫玉沉默了一会儿,“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你……你,跟大楚人走的事我会帮你遮掩,没有人会知道的,陛下也不会知道。只要你愿意帮着我完成任务,助陛下拿回南阳郡,你就不会有事的。” 陈肃盯着她,过了许久,他笑了,甚至笑出声来,“紫玉,你这么聪明还能不清楚陛下是怎么样的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我这样早就落了嫌隙,你是做桩子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瞒不过陛下的。还是说,紫玉,你的心思早就变了?” 紫玉有些心虚地说,“肃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肃眼神有些悲伤,“其实你现在最在乎的已经不是我了对不对?口口声声陛下、陛下,对你来说,只要我现在辅助你达成目的,至于我的死活你根本不在乎对么?” 紫玉声音也强硬了一些,“我怎么会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我不能背叛陛下,不能背叛上虞国,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 陈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以为你的那什么目的还能达成么?咱们的对话应该已经被人听见了,别说是走出去了,能不能活的过明天,也要看人家的意思,紫玉你安分一点好么?” 他收拾了瓷碗可周围一切可以造成杀伤力的东西,他起身没有再看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晚上我再来给你送饭。如果你再乱动的话,我不介意点了你的穴道或者直接绑了你。” 紫玉气恼的红了脸,“陈肃你这个叛国的贼子!” 陈肃直接出门去又掩上了门,这个院子还有一间偏房,里面有空间能让他休息一会儿。 紫玉躺在床上也不再挣扎乱动,她知道陈肃的性格绝对说到做到。她心思飞快地动着。看来陈肃已经是铁了心不会回头了,她要怎么办?陈肃说的没错,她的心早就变了,她不想跟他双宿双飞了。 第317章 变心 陈肃眼神闪烁,他不敢直视紫玉那双满是探究之意的眼睛,“这里是南阳郡城中。” 接着,他有些急切地说,“你伤的很重,手骨也刚刚接好,你需要静养,吃点东西等会儿还要吃药,来先喝点粥垫垫。” 紫玉避开他送过来的汤匙,她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这里是南阳郡城内,可是,我要知道这到底是哪儿,你又是如何来了这里?” 陈肃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粥碗,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这些年没见,你的性子还是一样,没有变过,实在让我……” 紫玉垂眸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陈肃咬了咬牙,这才开口说,“这里是南阳郡城,城中现在的守军是大楚军,至于城外的……上虞国守军,他们还在城外。” 紫玉震惊地看着他,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轻颤着,许久才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陈肃垂头不语,紫玉急了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你到底在说什么,上虞国守军,你自己不就是城东的守将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叛国了?” 陈肃捏紧了拳头,还是一言不发。紫玉观察者陈肃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脸色惨白,满是不信之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无力地晃着他的肩膀,“肃哥哥你看着我,我不相信你投敌叛国,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的对不对?” 她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压低了声音说,“或者说,你其实是假投敌,就是为了从背后给大楚一刀,然后,来个里应外合?” “不是的!”陈肃打断了她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是哀恸,亦或者是自嘲,“我就是投靠了大楚,不是假投敌,一切都是真的,根本就不存在你所想的里应外合。” 紫玉怔怔地看着他,忽而她疯了扑过去一样捶打着他。陈肃坐在床边,为了不让她再碰到受伤的手,他直接将她的手腕扣住举过她的头顶,然后他无奈之下点了她的穴道。 紫玉无力地倒回枕上,她眼中含着泪,“不会的,我不相信!你不会的,我们分别前约定好了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你答应了我的,你会建功立业,然后……” “然后我就回去娶你为妻。”陈肃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和悲伤,“可是那时我没有想过,为陛下效力要把我自己心爱之人给赔进去,你遭遇了什么其实我都清楚,可是我一直回避着。” 紫玉眼神黯淡下来,她偏过头去看着一旁的床帐,“你嫌弃我了。也是,没有男人能受得了吧,我可以理解。” 陈肃转身看着她洗去脂粉之后略显清丽的容颜,“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他叹了口气,“每一次想起你,我的心就痛,到最后痛的几乎麻木了,我不能护着你,不能好好爱你,甚至连见到你都做不到。所以这一次,你遇险被擒,我如果还不能为你做什么,还配得上当初我对你的承诺么?” 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听到这个理由,紫玉心里一软,“其实你既然还有心,那也不用着急,眼看着陛下就要回来,陛下一定能重新夺回南阳郡的,到时候咱们还是能在一处的。” “在一处?”陈肃眼中染上淡淡的阴鸷,“我倒罢了,可你觉得陛下会放了你吗?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他不会的,不仅仅是他,压在你们这些桩子头上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的,能布置你们这些人他们花费的精力,就算这场战争是陛下赢了,你们还是不得自由。” 他说的是实情,哪怕在和平时期,这些桩子也有着随时待命收集各地情报的作用。训练出合格的桩子不容易,能把他们安插到民间各处更是需要多年的谋划,才能让情况趋于稳定。 尤其是紫玉这个位置不同于普通的最底层小细作,要重新换人来做,还要费一番周章才行,所以,如非不得已,上级是不会换人的。 紫玉沉默了片刻,“总有得到自由的那一天,你说呢?” 陈肃笑了,“也许到了你我都年过半百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希望吧,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而且,你觉得,你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上面的人会放你自由的离开么?” 其实紫玉那样聪明的女人,哪儿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未来,她只是想要说服陈肃而已。 紫玉轻叹一声,“我不挣扎了,你解开我的穴道,咱们好好儿说话好不好?我许久都没见你了,我想你了肃哥哥。” 她这样说话直接触动陈肃的心房,他目光柔和了许多,“我刚才就是怕你伤着自己,你的手骨头刚接好,绝不能乱动,不然可就要落下毛病了,你可不许再乱动了啊。” 紫玉乖乖点头,“嗯。”她浅笑着的模样,就像当年跟在陈肃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陈肃心里如同一汪化开的春水一般,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紫玉果然躺在那里不动,“肃哥哥,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陈肃有一说一,把过程说了一遍,“之前抓住你的那些人以你的名义约见我,我单独一人去见他们却打不过其中一个少年。然后又听说你被他们抓了,所以我就跟随他们来了城中。” 紫玉垂眸道,“是不是三个俊美的半大少年一起出现的?” 陈肃点头,“就是他们三个,抓他们的人也是你。” 紫玉咬着唇角,看不出她的神色,“他们没有从我这里问出有用的信息,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了我,你是不是跟他们做了交换?” 陈肃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没错,具体的你就别操心了,为首的那个人答应我,等你伤好一点能行动了,就给我们银子,送我们到大楚境内,从此隐姓埋名,过安居乐业的安稳日子。” 紫玉喃喃自语,“隐姓埋名的安稳日子啊。” 陈肃以为她对未来心有不安,低声安慰道,“你放心,他们给我们的银子,足够咱们买个宅子,再买个铺子做生意。我一定会努力经营咱们的日子,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 紫玉抬眸看着他,“嗯,肃哥哥我相信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叛了陛下,背叛了上虞国,这样真的好吗?你难道真的就能安心吗?” 她有些激动地牵住他的袖子,“肃哥哥,你跟我一起去杀了那三个大楚小将好不好?陛下很快就要到了,咱们一定会取胜的!” 陈肃打断了她,“玉儿,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么?这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别说是刺杀了,你试图冲出去,大概都会是死路一条。还有,上虞皇能否取胜,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笑容有些诡谲之色,“你觉得就算我帮着他,南阳郡城破之后,陛下他还会相信我么?他不会的,至少他不会在用我,甚至我连保命都是勉强,还有其他人,他们也会落井下石,让我生不如死。” 紫玉沉默了一会儿,“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你……你,跟大楚人走的事我会帮你遮掩,没有人会知道的,陛下也不会知道。只要你愿意帮着我完成任务,助陛下拿回南阳郡,你就不会有事的。” 陈肃盯着她,过了许久,他笑了,甚至笑出声来,“紫玉,你这么聪明还能不清楚陛下是怎么样的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我这样早就落了嫌隙,你是做桩子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瞒不过陛下的。还是说,紫玉,你的心思早就变了?” 紫玉有些心虚地说,“肃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肃眼神有些悲伤,“其实你现在最在乎的已经不是我了对不对?口口声声陛下、陛下,对你来说,只要我现在辅助你达成目的,至于我的死活你根本不在乎对么?” 紫玉声音也强硬了一些,“我怎么会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我不能背叛陛下,不能背叛上虞国,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 陈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以为你的那什么目的还能达成么?咱们的对话应该已经被人听见了,别说是走出去了,能不能活的过明天,也要看人家的意思,紫玉你安分一点好么?” 他收拾了瓷碗可周围一切可以造成杀伤力的东西,他起身没有再看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晚上我再来给你送饭。如果你再乱动的话,我不介意点了你的穴道或者直接绑了你。” 紫玉气恼的红了脸,“陈肃你这个叛国的贼子!” 陈肃直接出门去又掩上了门,这个院子还有一间偏房,里面有空间能让他休息一会儿。 紫玉躺在床上也不再挣扎乱动,她知道陈肃的性格绝对说到做到。她心思飞快地动着。看来陈肃已经是铁了心不会回头了,她要怎么办?陈肃说的没错,她的心早就变了,她不想跟他双宿双飞了。 第318章 决裂 紫玉到了南阳郡一段时间之后,她就通过王守义的面子得到了上虞皇齐钰的约见。齐钰乃高高在上的人中之龙,仪表堂堂,且品貌风流,乍见之下,紫玉就遗落了一颗芳心。 她知道自己背弃了与陈肃的约定,也知道她与齐钰是云泥之别,根本就没有可能。从那之后,她就更加尽职尽责。紫玉自知到配不上齐钰,她不能靠近他,甚至没有资格守在他身边。她能为所倾慕之人做得事情,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守护上虞江山。 一连三天,陈肃都只是在送饭的时候来看她,紫玉也不再挣扎。她开始吃饭吃药,一切都很配合,这天大夫来看过紫玉的手之后。 陈肃对她说,“你现在离痊愈还要一两个月才行,可是咱们实在不好在此地久留。我已经跟几位将军说过了,明日咱们就离开,马车已经备好,我把马车上铺了软垫子,咱们可以慢慢赶路。” 他是做好了离开的一切准备才来跟她说的,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这是知会她一声而已。紫玉靠在枕上看着他,“你不必用这种语气跟我说,你不是都准备好了么,就算我不愿意又能如何?” 陈肃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他语气柔软,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你非要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吗?我知道你只是暂时转不过来而已,等我们离开之后,找个地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会再被人控制,到时候你会高兴起来的。” 紫玉讥诮地笑道,“高兴?我并不会这么觉得,肃哥哥你变了,我喜欢的是那个忠勇刚烈的肃哥哥,而不是现在这个懦弱怕死,背信弃义,背弃了自己的祖国的男人!我看不起你。” 陈肃眼中满是破碎的伤痛,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回避,回避着她,也回避着他们之间感情不再的真相。今天让紫玉当面直接说了出来,他为了她才选择了这一步,可她却说看不起他? 陈肃按捺住心中的翻涌,他站起来,“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紫玉扑到床边牵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可以道歉,我可以心甘情愿的跟你走跟你过日子。但是,咱们不能这样,不能出卖上虞国,你这样要让陛下怎么办?南阳郡是上虞国的门户,你答应我行吗,咱们试一试,只要能杀了这三个将军,南阳郡就守不住多久了,杀了他们我就跟你走。” “杀了他们?”陈肃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回身看着她,“我要是答应了你,你信不信,不出一柱香时间,你和我都要死在这里?紫玉,你到现在还在利用我,只要能帮着陛下,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在乎的,对不对?” 紫玉松了手,她声音冷淡了不少,“你是我的故交,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共进退的。” 陈肃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故交,好一个故交,紫玉你还真是狠心的很,既然你如此狠心,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带走你,随便你怎么想。” 紫玉冷然道,“你不要逼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的。” 陈肃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你跟陛下之间,比天地之别更大,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与陛下去同一个地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紫玉怔怔地,猛地扑倒在床上,被陈肃揭破了她隐秘的思慕之心,她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陈肃院子里发生的事,楚御启听暗卫回报过了。他们刚从城墙上回来,这几天城外的上虞军集体蔫了。右骑营从别的军营借了一些粮草,勉强维持着。城外三路上虞军,最近都开始加强戒备。 不过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起猛烈地进攻,他们一边是在等待着上虞皇回援,一边考虑的原因是粮草供应紧张。所以这几天来守城的将士们压力也少了许多,除了继续保持戒备,修缮城墙各处防卫设施之外,他们还有空闲轮流休息。 卫子恺笑着说,“那个紫玉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她还跟上虞皇齐钰有旧情,难怪那样忠心。” 楚御逸不屑地说,“有什么旧情,估计齐钰都未必能想的起来自己手下有个这样的女人,只是那女人花痴,一厢情愿而已。” 卫子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的也是,那咱们怎么办?真要给那女人下点药让她变成活死人?” 楚御逸跃跃欲试,“大哥,下药的事能不能换我来?” 楚御启说,“这有什么难的,还需要你去做?先不急,他们现在不出那个院子,咱们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明儿一早他们就要离开,要是那女人有所行动,就直接料理了,不用再等。” 卫子恺好奇地说,“放在以往,那个紫玉恐怕早就死了几回了,这次倒是奇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然再三放过她。” 楚御逸吃了两颗炒黄豆,嘎嘣嘎嘣的嚼着,“子恺不会觉得大哥这是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吧?哈哈,这怎么可能!” 楚御启瞥了那两人一眼,“无他,为了看好戏而已,但愿那两个人不要让我失望。” 卫子恺了然的笑了,“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人,男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与女子重逢,奈何此女早就爱上了自己的主子。两人之间温情不再,现在的戏份就挺好的,比话本子上面写的精彩多了。” 等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起来,陈肃就进了紫玉住的房间,他放下包子和一碗米粥,“这些都是早上送来的,你吃一点咱们该出发了。” 紫玉沉默地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两口,“你都想好了?” 陈肃说,“你心里清楚,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紫玉叹了口气,“你这样做自己心里那道坎就能过得去吗?” 陈肃自嘲一笑,“你问我能过得去吗?最初是过不去的,可是当我知道你深陷囹圄受尽折磨的时候,过不去也要过,因为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想让你死。” 紫玉垂眸,“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你心意已决,我这时候也没办法反抗了。” 陈肃定定地看着她,“你想通了,愿意跟我一起走?” 紫玉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其实现在刀光剑雨的我也累了,我觉得你的提议也不错,既然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跟着你去享受下半生清闲日子也无不可。” 她向后面靠了靠,整理一下头发,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这笑容让陈肃恍了神。紫玉摆了摆手,“肃哥哥你过来,咱们临走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陈肃坐在床边凑近了她,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一片锋利的瓷片就抵在他的脖颈要害处。他知道,这个瓷片扎下去他就没命了。 紫玉冷声道,“跟我出去,往外面走。”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防备她,陈肃苦笑着站起来被她推着往外走。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是紫玉第一次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点也不惊讶地说,“这园子里的人呢,都死光了吗?陈将军现在是你们的人了,你们就要看着他死么?” 很快就有人将事情禀报了楚御启,此时楚御启等人正在商议接下来如何应对上虞皇大规模进攻的战略战术。 楚御启脸色有些无奈,“紫玉说陈肃是咱们的人?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卫子恺笑道,“你不是要看好戏么,那两人总算不负所望,现在开始敲锣场戏了,你这个看戏的又嫌烦不愿意到场了。” 楚御启说,“罢了,咱们去看看吧,今天这事儿也就能了结了。” 他们到了那边的偏院,一进门就看到紫玉用一片磨得锋利的瓷片挟持了陈肃。陈肃一个大男人则是由着自己被女人劫持,他的表情面如死灰,似乎了无生意。 想来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变心不说,还用他的性命作为筹码,可真是让人心凉啊。 楚御逸嬉笑着说,“紫玉姑娘这是闹什么,陈肃将军英雄救美,结果却被自己的美人儿给挟持了?” 紫玉冷声吼道,“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出城,如果你们不想看着他死的话,你们就赶紧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紫玉红着眼睛状若疯癫,卫子恺看了一眼楚御启,这位今儿还真是只过来看戏的,他看楚御启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卫子恺只好笑着说,“紫玉姑娘这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与陈将军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他现在的性命可都是紫玉姑娘你的了,话说你们不是未婚夫妻么,这是做什么?” 紫玉一怔,“我不信,你们难道没有什么要用的上他的?” 卫子恺耸肩,“并没有。” 楚御启不耐烦了,眼看着上虞国大军就要卷土重来,他已经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了。他转过身,“这种小事让弓箭手直接处理了就行,不必来回报了,咱们走吧。” 紫玉瞪大了眼睛,这是要让他们被乱箭射死的意思么?“你们回来!回来!” 第318章 决裂 紫玉到了南阳郡一段时间之后,她就通过王守义的面子得到了上虞皇齐钰的约见。齐钰乃高高在上的人中之龙,仪表堂堂,且品貌风流,乍见之下,紫玉就遗落了一颗芳心。 她知道自己背弃了与陈肃的约定,也知道她与齐钰是云泥之别,根本就没有可能。从那之后,她就更加尽职尽责。紫玉自知到配不上齐钰,她不能靠近他,甚至没有资格守在他身边。她能为所倾慕之人做得事情,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守护上虞江山。 一连三天,陈肃都只是在送饭的时候来看她,紫玉也不再挣扎。她开始吃饭吃药,一切都很配合,这天大夫来看过紫玉的手之后。 陈肃对她说,“你现在离痊愈还要一两个月才行,可是咱们实在不好在此地久留。我已经跟几位将军说过了,明日咱们就离开,马车已经备好,我把马车上铺了软垫子,咱们可以慢慢赶路。” 他是做好了离开的一切准备才来跟她说的,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这是知会她一声而已。紫玉靠在枕上看着他,“你不必用这种语气跟我说,你不是都准备好了么,就算我不愿意又能如何?” 陈肃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他语气柔软,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你非要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吗?我知道你只是暂时转不过来而已,等我们离开之后,找个地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会再被人控制,到时候你会高兴起来的。” 紫玉讥诮地笑道,“高兴?我并不会这么觉得,肃哥哥你变了,我喜欢的是那个忠勇刚烈的肃哥哥,而不是现在这个懦弱怕死,背信弃义,背弃了自己的祖国的男人!我看不起你。” 陈肃眼中满是破碎的伤痛,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回避,回避着她,也回避着他们之间感情不再的真相。今天让紫玉当面直接说了出来,他为了她才选择了这一步,可她却说看不起他? 陈肃按捺住心中的翻涌,他站起来,“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紫玉扑到床边牵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可以道歉,我可以心甘情愿的跟你走跟你过日子。但是,咱们不能这样,不能出卖上虞国,你这样要让陛下怎么办?南阳郡是上虞国的门户,你答应我行吗,咱们试一试,只要能杀了这三个将军,南阳郡就守不住多久了,杀了他们我就跟你走。” “杀了他们?”陈肃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回身看着她,“我要是答应了你,你信不信,不出一柱香时间,你和我都要死在这里?紫玉,你到现在还在利用我,只要能帮着陛下,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在乎的,对不对?” 紫玉松了手,她声音冷淡了不少,“你是我的故交,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共进退的。” 陈肃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故交,好一个故交,紫玉你还真是狠心的很,既然你如此狠心,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带走你,随便你怎么想。” 紫玉冷然道,“你不要逼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的。” 陈肃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你跟陛下之间,比天地之别更大,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与陛下去同一个地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紫玉怔怔地,猛地扑倒在床上,被陈肃揭破了她隐秘的思慕之心,她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陈肃院子里发生的事,楚御启听暗卫回报过了。他们刚从城墙上回来,这几天城外的上虞军集体蔫了。右骑营从别的军营借了一些粮草,勉强维持着。城外三路上虞军,最近都开始加强戒备。 不过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起猛烈地进攻,他们一边是在等待着上虞皇回援,一边考虑的原因是粮草供应紧张。所以这几天来守城的将士们压力也少了许多,除了继续保持戒备,修缮城墙各处防卫设施之外,他们还有空闲轮流休息。 卫子恺笑着说,“那个紫玉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她还跟上虞皇齐钰有旧情,难怪那样忠心。” 楚御逸不屑地说,“有什么旧情,估计齐钰都未必能想的起来自己手下有个这样的女人,只是那女人花痴,一厢情愿而已。” 卫子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的也是,那咱们怎么办?真要给那女人下点药让她变成活死人?” 楚御逸跃跃欲试,“大哥,下药的事能不能换我来?” 楚御启说,“这有什么难的,还需要你去做?先不急,他们现在不出那个院子,咱们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明儿一早他们就要离开,要是那女人有所行动,就直接料理了,不用再等。” 卫子恺好奇地说,“放在以往,那个紫玉恐怕早就死了几回了,这次倒是奇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然再三放过她。” 楚御逸吃了两颗炒黄豆,嘎嘣嘎嘣的嚼着,“子恺不会觉得大哥这是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吧?哈哈,这怎么可能!” 楚御启瞥了那两人一眼,“无他,为了看好戏而已,但愿那两个人不要让我失望。” 卫子恺了然的笑了,“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人,男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与女子重逢,奈何此女早就爱上了自己的主子。两人之间温情不再,现在的戏份就挺好的,比话本子上面写的精彩多了。” 等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起来,陈肃就进了紫玉住的房间,他放下包子和一碗米粥,“这些都是早上送来的,你吃一点咱们该出发了。” 紫玉沉默地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两口,“你都想好了?” 陈肃说,“你心里清楚,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紫玉叹了口气,“你这样做自己心里那道坎就能过得去吗?” 陈肃自嘲一笑,“你问我能过得去吗?最初是过不去的,可是当我知道你深陷囹圄受尽折磨的时候,过不去也要过,因为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想让你死。” 紫玉垂眸,“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你心意已决,我这时候也没办法反抗了。” 陈肃定定地看着她,“你想通了,愿意跟我一起走?” 紫玉点点头,“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其实现在刀光剑雨的我也累了,我觉得你的提议也不错,既然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跟着你去享受下半生清闲日子也无不可。” 她向后面靠了靠,整理一下头发,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这笑容让陈肃恍了神。紫玉摆了摆手,“肃哥哥你过来,咱们临走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陈肃坐在床边凑近了她,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一片锋利的瓷片就抵在他的脖颈要害处。他知道,这个瓷片扎下去他就没命了。 紫玉冷声道,“跟我出去,往外面走。”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防备她,陈肃苦笑着站起来被她推着往外走。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是紫玉第一次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点也不惊讶地说,“这园子里的人呢,都死光了吗?陈将军现在是你们的人了,你们就要看着他死么?” 很快就有人将事情禀报了楚御启,此时楚御启等人正在商议接下来如何应对上虞皇大规模进攻的战略战术。 楚御启脸色有些无奈,“紫玉说陈肃是咱们的人?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卫子恺笑道,“你不是要看好戏么,那两人总算不负所望,现在开始敲锣场戏了,你这个看戏的又嫌烦不愿意到场了。” 楚御启说,“罢了,咱们去看看吧,今天这事儿也就能了结了。” 他们到了那边的偏院,一进门就看到紫玉用一片磨得锋利的瓷片挟持了陈肃。陈肃一个大男人则是由着自己被女人劫持,他的表情面如死灰,似乎了无生意。 想来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变心不说,还用他的性命作为筹码,可真是让人心凉啊。 楚御逸嬉笑着说,“紫玉姑娘这是闹什么,陈肃将军英雄救美,结果却被自己的美人儿给挟持了?” 紫玉冷声吼道,“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出城,如果你们不想看着他死的话,你们就赶紧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紫玉红着眼睛状若疯癫,卫子恺看了一眼楚御启,这位今儿还真是只过来看戏的,他看楚御启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卫子恺只好笑着说,“紫玉姑娘这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与陈将军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他现在的性命可都是紫玉姑娘你的了,话说你们不是未婚夫妻么,这是做什么?” 紫玉一怔,“我不信,你们难道没有什么要用的上他的?” 卫子恺耸肩,“并没有。” 楚御启不耐烦了,眼看着上虞国大军就要卷土重来,他已经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了。他转过身,“这种小事让弓箭手直接处理了就行,不必来回报了,咱们走吧。” 紫玉瞪大了眼睛,这是要让他们被乱箭射死的意思么?“你们回来!回来!” 第319章 合葬 然而,并没有人再听她说话了。陈肃露出一个笑容,“你终究还是我的,终究还是要跟我死在一起,哈哈哈哈……” 紫玉松开了手,拿着瓷片的那只手缓缓滑落,陈肃转过来看着她,“紫玉,现在这样你可满意了?有我这个罪人陪你一起死。” 紫玉惨白的笑脸泛起浅淡的笑容,她笑得双肩轻颤着,“陈肃,你觉得我已经变心不爱你了么?我早就想着要放弃你了,我早就不是当年分别时候的那个我,如今的我,残破的配不上你了。” 陈肃怔怔地看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利用我?” 紫玉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你以为我爱上了陛下么,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没错,我崇敬陛下是没错,我愿意为上虞国付出一切这也是真的。可是我心里那个人从来没有变过,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我就给你看看吧。” 她微笑着,抬手开始解自己领口的扣子,陈肃连忙制止她,“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 紫玉还是三两下扯开了自己的领口,站在院子外面的弓箭手已经赶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肃募然睁大了眼睛,“这是……” 紫玉锁骨上刺着一个小字,“肃”,她也不遮掩,着这样敞着领口露出脖颈下玉白色的肌肤。“这个字是咱们分别的时候我自己刺的,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可是……”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已经是不可能了,肃哥哥,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背叛上虞,成了上虞国的罪人。” 紫玉娇媚的容颜上挂着凄怆的笑容,“所以我恨你,我更恨自己,今天我与你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向陛下谢罪了吧。” 她说完就用尽力气,使出轻功往门口扑去,自然地,门外那些待命的弓箭手在瞬间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几支羽箭直接没入紫玉的身体。 陈肃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回过神来,他冲过去,身上也中了几箭,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抱住紫玉倒下的身体,他将她放在自己臂弯里,好让她躺的舒服一点。 陈肃眼睛里滚下泪珠,怎么擦也擦不干,他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宽慰她的话。是他背叛上虞国在先,可他却执迷不悟,认为自己是理所应当。紫玉身为女子,都一直坚持着,刑讯的时候她都不曾说过任何对上虞国不利的情报,可是他陈肃一个堂堂男儿却背叛了。 他面色灰败,眼睛里满是破碎的信念,是紫玉让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堪。她之前对他的冷淡是应当的,甚至她想杀了他都是应当的。 陈肃抱着紫玉低语,“咱们这就一起走,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紫玉艰难地抬手触碰他的下巴,“对不起,没能兑现与你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紫玉眼中的神采渐渐涣散,陈肃眼中没有悲痛,残存的只有一片寂灭之色,他现在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感官,他抬手按上了紫玉背后那两支箭簇,用力一拍。 羽箭从紫玉背后穿过的箭头“扑哧”一声,直接穿入陈肃左侧胸口。箭头瞬间就插入心脏要害,他口中溢出血沫,脱力软倒在地上。 倒下的时候,他还是紧紧抱住了紫玉的尸身没有撒手。两人就这么密不可分地倒在院子中间的一片血泊之中,陈肃也很快就没了气息。 有个士兵上前探了探,确认这两人都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了。” 负责监察的暗卫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将他们合葬了吧。” 虽然这个陈肃的为人令人不屑,为了一己之私折损了大义名节,最后还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可是紫玉此女却令人敬佩,这个女人经历了那样残酷的刑讯,到最后都没有背叛上虞国。 而且这两人的悲剧也难免令人唏嘘,既然都死了,能让他们合葬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两人生前的遗憾吧。 这件事到楚御启他们耳边,也就轻描淡写的化成一句“已经死亡”。陈肃也算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楚御启自己出了银子,让人弄了两口还不错的棺材,将那两人合葬在南阳郡外的山头上。可陈肃毕竟是身份尴尬,为了不让人再去打扰他们,那里并未立碑。 次日,上虞皇齐钰到达南阳郡外,他统一指挥城外三路大军进攻南阳郡。城中楚军全力抵挡,一直坚持到第三日早上。 楚御启等人也在城墙上加入了守城之战,一连三日所有人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终于,远处烟尘奔腾,远远能看到大楚的军队旗子。 楚御逸松了口气,“大哥,父皇他们来了,应该是他们!” 卫子恺斩杀了楚御逸背后一个上虞军,“当心点,别等援军还没到你就先受伤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楚御逸笑了几声,不敢再分神,转身继续专心加入了战斗中。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墙下面喊打喊杀声四起,黑压压的楚军与上虞军混战在一起,如潮水般的交汇起来。 一时间城下的上虞军再顾不得攻城,城墙上的将士们浑身浴血,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咱们得救了,南阳郡不会丢了!” 终于能得以喘息,卫子恺抹了一把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脸,“哎呀,终于得救了,我还担心不被打死也要被累死呢。” 他说着直接瘫坐在城墙边,楚御逸也喘着气紧靠着他坐下,“可不是么,我这把刀都要豁口了,回头还要重新锻造。” 楚御启也收了兵刃,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坐下,他今天也不讲究什么气度形象了,浑身脏兮兮的哪儿还顾得上讲究?楚御启取出水囊喝了几口,顺手又甩给一旁的楚御逸。 三个人依次喝了点水,楚御逸偏过头去看了看,“哈哈哈,大哥你怎么也跟我们俩一样,脸黑的像山里的野猴子,这还是我玉树临风的大哥么?哈哈哈……” 楚御逸笑得弯了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不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取笑一番怎么可以? 楚御启白了他一眼,“不要仗着我现在懒得打人,就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城外的大战打了整整一天,楚御启他们抽空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重新到城墙上观战。楚御逸看了一会儿,眼睛亮闪闪地说,“这个用兵的阵型太不一般了,上虞军现在简直是被打的抱头鼠窜,来的人应该是父皇和卫叔叔,军中除了他们俩,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卫子恺说,“不过这个齐钰也还可以了,现在这种形式他们那边也不至于太混乱,排兵布阵的还算是整齐。” 楚御启微微一笑,“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军中还有一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司马丞相。” 今日这场战役以上虞国暂时收兵告终,楚御启下令开城门迎接,十几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楚祁夜和卫南青、司马康等人骑马入城。 城中守将都在城门口迎接,楚御启朗声道,“恭迎父皇。” 楚祁夜并未下马,不过还是破天荒地直言夸赞了两句,“这次你们做的不错,比朕想象的要好一些,至少没有被对方打的弃城逃跑。” 司马康笑道,“太子殿下,襄亲王殿下与卫公子都是不凡,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城中在楚御启他们住的院子旁边收拾了一个地方出来,让楚祁夜、卫南青等人居住。他们商议了接下来迎击上虞军的战略,还有进攻上虞国腹地的计划。 楚祁夜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这些使他们早就商议过的,“从条路线多平原,从这里像上虞都城进发,一鼓作气在三月之内拿下上虞国,诸位对此可有信心?” 在座的将士都激动地说,“臣等原以为陛下鞍前马后!” 楚御启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父皇的意思是要直接拿下上虞国?如此一鼓作气解决两国之间多年的矛盾,儿臣以为这样再好不过。” 楚祁夜颔首道,“这一次你们几个做的不错,守城的布防安排朕刚才已经看过了,确实有些长进,这次进攻上虞国你们也跟着吧。” 楚御启喜不自胜,“是,儿臣愿意跟随父皇。” 卫南青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喝茶,“原本我还担心把你们三个放在这会出乱子,没想到你们端了人家细作的老巢,还把人家一个将军给从军营里拐跑了?真是刮目相看。” 卫南青说的一样不差,由此可见楚御启他们在这边的一举一动,楚祁夜那边都尽在掌握。 楚御逸笑着说,“还说放心交给我们呢,你们还不是盯着我们的举动,就怕这边除了什么篓子?” 卫南青给他了一个“小子还不笨啊”的眼神,“也不是不放心,就是以防万一而已,这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么。” 毕竟这三个孩子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不安心也是正常的。还好到最后,这三个少年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守住了这个南阳郡城。 第319章 合葬 然而,并没有人再听她说话了。陈肃露出一个笑容,“你终究还是我的,终究还是要跟我死在一起,哈哈哈哈……” 紫玉松开了手,拿着瓷片的那只手缓缓滑落,陈肃转过来看着她,“紫玉,现在这样你可满意了?有我这个罪人陪你一起死。” 紫玉惨白的笑脸泛起浅淡的笑容,她笑得双肩轻颤着,“陈肃,你觉得我已经变心不爱你了么?我早就想着要放弃你了,我早就不是当年分别时候的那个我,如今的我,残破的配不上你了。” 陈肃怔怔地看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利用我?” 紫玉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你以为我爱上了陛下么,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没错,我崇敬陛下是没错,我愿意为上虞国付出一切这也是真的。可是我心里那个人从来没有变过,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我就给你看看吧。” 她微笑着,抬手开始解自己领口的扣子,陈肃连忙制止她,“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 紫玉还是三两下扯开了自己的领口,站在院子外面的弓箭手已经赶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肃募然睁大了眼睛,“这是……” 紫玉锁骨上刺着一个小字,“肃”,她也不遮掩,着这样敞着领口露出脖颈下玉白色的肌肤。“这个字是咱们分别的时候我自己刺的,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可是……”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已经是不可能了,肃哥哥,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背叛上虞,成了上虞国的罪人。” 紫玉娇媚的容颜上挂着凄怆的笑容,“所以我恨你,我更恨自己,今天我与你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向陛下谢罪了吧。” 她说完就用尽力气,使出轻功往门口扑去,自然地,门外那些待命的弓箭手在瞬间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几支羽箭直接没入紫玉的身体。 陈肃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回过神来,他冲过去,身上也中了几箭,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抱住紫玉倒下的身体,他将她放在自己臂弯里,好让她躺的舒服一点。 陈肃眼睛里滚下泪珠,怎么擦也擦不干,他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宽慰她的话。是他背叛上虞国在先,可他却执迷不悟,认为自己是理所应当。紫玉身为女子,都一直坚持着,刑讯的时候她都不曾说过任何对上虞国不利的情报,可是他陈肃一个堂堂男儿却背叛了。 他面色灰败,眼睛里满是破碎的信念,是紫玉让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堪。她之前对他的冷淡是应当的,甚至她想杀了他都是应当的。 陈肃抱着紫玉低语,“咱们这就一起走,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紫玉艰难地抬手触碰他的下巴,“对不起,没能兑现与你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紫玉眼中的神采渐渐涣散,陈肃眼中没有悲痛,残存的只有一片寂灭之色,他现在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感官,他抬手按上了紫玉背后那两支箭簇,用力一拍。 羽箭从紫玉背后穿过的箭头“扑哧”一声,直接穿入陈肃左侧胸口。箭头瞬间就插入心脏要害,他口中溢出血沫,脱力软倒在地上。 倒下的时候,他还是紧紧抱住了紫玉的尸身没有撒手。两人就这么密不可分地倒在院子中间的一片血泊之中,陈肃也很快就没了气息。 有个士兵上前探了探,确认这两人都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了。” 负责监察的暗卫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将他们合葬了吧。” 虽然这个陈肃的为人令人不屑,为了一己之私折损了大义名节,最后还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可是紫玉此女却令人敬佩,这个女人经历了那样残酷的刑讯,到最后都没有背叛上虞国。 而且这两人的悲剧也难免令人唏嘘,既然都死了,能让他们合葬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两人生前的遗憾吧。 这件事到楚御启他们耳边,也就轻描淡写的化成一句“已经死亡”。陈肃也算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楚御启自己出了银子,让人弄了两口还不错的棺材,将那两人合葬在南阳郡外的山头上。可陈肃毕竟是身份尴尬,为了不让人再去打扰他们,那里并未立碑。 次日,上虞皇齐钰到达南阳郡外,他统一指挥城外三路大军进攻南阳郡。城中楚军全力抵挡,一直坚持到第三日早上。 楚御启等人也在城墙上加入了守城之战,一连三日所有人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终于,远处烟尘奔腾,远远能看到大楚的军队旗子。 楚御逸松了口气,“大哥,父皇他们来了,应该是他们!” 卫子恺斩杀了楚御逸背后一个上虞军,“当心点,别等援军还没到你就先受伤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楚御逸笑了几声,不敢再分神,转身继续专心加入了战斗中。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墙下面喊打喊杀声四起,黑压压的楚军与上虞军混战在一起,如潮水般的交汇起来。 一时间城下的上虞军再顾不得攻城,城墙上的将士们浑身浴血,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咱们得救了,南阳郡不会丢了!” 终于能得以喘息,卫子恺抹了一把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脸,“哎呀,终于得救了,我还担心不被打死也要被累死呢。” 他说着直接瘫坐在城墙边,楚御逸也喘着气紧靠着他坐下,“可不是么,我这把刀都要豁口了,回头还要重新锻造。” 楚御启也收了兵刃,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坐下,他今天也不讲究什么气度形象了,浑身脏兮兮的哪儿还顾得上讲究?楚御启取出水囊喝了几口,顺手又甩给一旁的楚御逸。 三个人依次喝了点水,楚御逸偏过头去看了看,“哈哈哈,大哥你怎么也跟我们俩一样,脸黑的像山里的野猴子,这还是我玉树临风的大哥么?哈哈哈……” 楚御逸笑得弯了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不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取笑一番怎么可以? 楚御启白了他一眼,“不要仗着我现在懒得打人,就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城外的大战打了整整一天,楚御启他们抽空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重新到城墙上观战。楚御逸看了一会儿,眼睛亮闪闪地说,“这个用兵的阵型太不一般了,上虞军现在简直是被打的抱头鼠窜,来的人应该是父皇和卫叔叔,军中除了他们俩,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卫子恺说,“不过这个齐钰也还可以了,现在这种形式他们那边也不至于太混乱,排兵布阵的还算是整齐。” 楚御启微微一笑,“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军中还有一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司马丞相。” 今日这场战役以上虞国暂时收兵告终,楚御启下令开城门迎接,十几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楚祁夜和卫南青、司马康等人骑马入城。 城中守将都在城门口迎接,楚御启朗声道,“恭迎父皇。” 楚祁夜并未下马,不过还是破天荒地直言夸赞了两句,“这次你们做的不错,比朕想象的要好一些,至少没有被对方打的弃城逃跑。” 司马康笑道,“太子殿下,襄亲王殿下与卫公子都是不凡,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城中在楚御启他们住的院子旁边收拾了一个地方出来,让楚祁夜、卫南青等人居住。他们商议了接下来迎击上虞军的战略,还有进攻上虞国腹地的计划。 楚祁夜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这些使他们早就商议过的,“从条路线多平原,从这里像上虞都城进发,一鼓作气在三月之内拿下上虞国,诸位对此可有信心?” 在座的将士都激动地说,“臣等原以为陛下鞍前马后!” 楚御启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父皇的意思是要直接拿下上虞国?如此一鼓作气解决两国之间多年的矛盾,儿臣以为这样再好不过。” 楚祁夜颔首道,“这一次你们几个做的不错,守城的布防安排朕刚才已经看过了,确实有些长进,这次进攻上虞国你们也跟着吧。” 楚御启喜不自胜,“是,儿臣愿意跟随父皇。” 卫南青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喝茶,“原本我还担心把你们三个放在这会出乱子,没想到你们端了人家细作的老巢,还把人家一个将军给从军营里拐跑了?真是刮目相看。” 卫南青说的一样不差,由此可见楚御启他们在这边的一举一动,楚祁夜那边都尽在掌握。 楚御逸笑着说,“还说放心交给我们呢,你们还不是盯着我们的举动,就怕这边除了什么篓子?” 卫南青给他了一个“小子还不笨啊”的眼神,“也不是不放心,就是以防万一而已,这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么。” 毕竟这三个孩子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不安心也是正常的。还好到最后,这三个少年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守住了这个南阳郡城。 第320章 援军到来 甚至在面对齐钰的大规模进攻之时,也不曾退缩,坚持到了大楚援军到来,这已经是了不起了。 大楚这边在议事,上虞国军营那边却是愁云惨雾,原本都以为能在今日之内拿下南阳郡,可是谁能想到楚军会忽然赶到。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优越的用兵方法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齐钰沉着脸坐在自己军帐中,他翻看着今天的战场清点,加上之前攻城损失的,到现在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五万了。除此之外,更让他烦心的还另有其事,据最新传来的密折上面说的,黑羽军已经现世。 黑羽军现世就意味着上虞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一点正是让他这个现任君主觉得内心不安。仿佛这是对他决策的一种嘲讽。 正是因为他急于发起与大楚之间的战争才会让上虞国陷入这样的困局,眼下的形势虽然不算明朗,可是也能看得出上虞国是站在不利的那一面。就连他在南阳郡苦心经营多年的细作都被连根拔起,这让齐钰心情很不好,他关在自己军帐中一言不发。 忽然齐钰身边一个暗卫急匆匆的进来,“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黑羽军离开驻地之后,很快就遭遇了不明杀手的暗杀阻拦,当时何老将军受到重创,不过……暂时情况不明。现在已经失去了与黑羽军之间的联系,属下前来请陛下示下,要怎么做才好。” 齐钰差一点失手砸了自己桌上的茶盅,他稳定心神,“你说什么?何将军被暗杀,你的意思是至今生死不明,而且你们已经联络不到黑羽军了吗?” 齐钰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砚台发出嗡嗡的声音。前不久他才终于联络上了黑羽军,虽然这支军队不在他掌控之中,让他心中忌惮。可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黑羽军效忠上虞国是毋庸置疑的,齐钰甚至打算好了调黑羽军过来打头阵。 用黑羽军来对付大楚,既能与大楚相较量,又能借机消耗黑羽军的实力。等到战争进行的差不多了,他在趁机将黑羽军的兵权彻底收归自己手中。齐钰的算盘刚开始打,就被人给从中间打乱了。 暗卫“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主子,“是,黑羽军忽然就不见了踪迹,再怎么找也没找到,发出去的联络讯号,也一直都没有得到何将军的回应,这到底……” 齐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知道,这个黑羽军怕是十有八九保不住了。虽然暂时还不能查到黑羽军具体遭遇了什么,可按照现在的种种迹象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黑羽军近三万人不可能凭空蒸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抗的事。齐钰咬牙切齿地说,“你先下去,继续探查黑羽军下落。” 暗卫应声道,“是,属下告退。” 齐钰又喝了几口浓茶,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这是开战至今,齐钰第一次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可是他不能休息,不能放松,他必须要带着上虞国的人继续走下去。 楚京中最近还是安稳如常,如今楚皇御驾亲征,瑞亲王监国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林曦月已经重新搬回皇宫中,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行动坐卧都多了许多不便。 皇后在宫中闭门谢客,最近皇宫也停了一些定期举办的饮宴活动,知道林曦月有孕的人并不多。夕凉殿内外也有影子和暗卫重重把守,保证皇后和即将出世皇嗣的安全。 瑞亲王楚祁云住在御书房偏殿,凤夕瑶干脆也临时搬到了夕凉殿跟林曦月住在一处,也好方便照顾她。 这天林曦月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密报,天已经有点凉了,大殿内还垫着两个火盆。她拽了拽膝盖上的毯子,“南阳郡总算是守住了,卫三他们已经到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攻打上虞国的决策了。” 凤夕瑶也歪在一旁,她从桌上捏了几颗松仁,“我就说咱们那三个小子应该中用的,他们这次倒是弄了一票大的,斗细作,守城池,也是难为他们三个了。” 林曦月浅笑着说,“他们三个孩子原本就是有这个实力的。” 两个人都靠在软榻上,林曦月又翻看了几张密报,全部都是有关上虞国黑羽军的。黑羽军的事,她远在楚京却一直在暗中操控着。 最后那张密保上赫然写着,黑羽军主将父子二人全部身亡。林曦月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她对凤夕瑶说,“齐钰这次的额外助力,总算是没有了,这样我也能安心许多。” 凤夕瑶凑过去看一看,“主将父子身亡,那他们还有别人啊。” 林曦月笑道,“不会有别人能指挥的动这支军队了,黑羽军的优势和劣势都在于,他们的指挥者是以血脉为标准的,只有与上虞国高祖有过血誓的何氏族才能指挥黑羽军,没有何家人坐镇,就连上虞皇齐钰都没办法动用这支军队。” 凤夕瑶点点头,“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黑羽军的军队已经没有人能指挥的动了么?群龙无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乱了吧。” 林曦月淡淡地说,“没错,他们现在已经乱了,他们重新隐入深山中,可是首领却重伤不治。不过,放着那么两万人在那里也总是不安定的因素,就怕我们进攻到上虞腹地的时候,他们会捣乱。” 凤夕瑶头疼地说,“那怎么办,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杀了吧。” 林曦月说,“瓦解就行了,我现在已经在做了,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不出半个月,这些黑羽军士兵就会重新回归田园,成为普通百姓。到时候,所谓的上虞国守护神黑羽军将不复存在。” 凤夕瑶怔怔地说,“莫非……就连黑羽军中都有咱们的人?” 林曦月轻轻抚摸着肚子,“没错,他现在应该正在完成着任务吧。” 黑羽军向来是自给自足惯了了,平时在深山中除了训练,剩下的时间就是耕种养殖,跟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了首领,虽然大家还是整整齐齐的过日子,可是他们的心里却都乱了。 军中很快传起了流言,有不少士兵都开始议论,“何将军都不在了咱们还有什么使命?” “对啊,何将军不在了,谁能知道咱们这些人?” “朝廷不会管咱们的,他们都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还说什么使命?” 其中有个容貌不起眼的络腮胡子士兵名叫李鑫,他是两年前才加入黑羽军的。他苦笑着说,“朝廷岂止是不会管咱们,陛下说不定还当咱们是眼中钉,你们也知道,咱们只能听从何将军一个人以及何家直系血亲的号令,陛下怎会不忌惮?” 黑羽军成员全部是秘密招收的,里面有流落的百姓,无家可归的少年,逃难的人…… 他们被何将军收留,收入麾下之后就像一个军人那样经过了正规训练。可是他们只知道要听从何将军的号令,他们黑羽军就像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一样,随时等待着上虞国发生动乱。 如果没有动乱,他们就会继续训练生活,继续在山中过着不为人知的日子。高祖遗训,一旦上虞国有难,黑羽军才能降临世上。 其他人听了都应和李鑫说的话,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日子难过,他们本来都已经出山了,要赶赴北边前线相助上虞皇亲率的大军。 可谁能想到将军离奇遇刺身亡,到现在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 李鑫说,“何氏一族的血脉现在已经彻底断了,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守着这深山么?到时候别被人当作是山匪乱党给处置了!” 另外有人说,“是啊是啊,以前咱们是黑羽军,是何将军带领的黑羽军,名正言顺的上虞国守护神,可现在,咱们算什么啊?” “可不是么,与其继续在这深山老林里种地,连娶媳妇都难,老子还不如下山找个村子里去生活呢!” 有个心思活泛的人提议说,“何将军留了一些银两,我觉得咱们现在倒不如分了那些银两财物,各自奔着各自的活路去。何将军不在了,咱们离开也算不得是背叛吧?” 马上就有人响应,“没错,咱们还要活下去啊,总不能在这深山老林等死吧?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什么黑羽军了!” 这其中还有些与何将军一家人感情深厚的士兵不愿意走,可是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谁又能拦的住谁? 当天晚上就有人收拾了东西下山,倒是没发生什么混乱,大家好聚好散。这种事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耐不住要跟从。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军营,到了第三日,这里只剩下少半的老弱残兵,李鑫这时候也无奈地收拾了东西,告别大家离开了军营。 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要不了三两日,黑羽军就要彻底化为乌有了。在上虞皇齐钰派人来接收之前解散黑羽军,这就是他身为风华楼影子从楼主那里得到的最新任务,他完成的很完美。 两年前就把李鑫安排进入了神秘的黑羽军当中,这是林曦月的未雨绸缪。 第320章 援军到来 甚至在面对齐钰的大规模进攻之时,也不曾退缩,坚持到了大楚援军到来,这已经是了不起了。 大楚这边在议事,上虞国军营那边却是愁云惨雾,原本都以为能在今日之内拿下南阳郡,可是谁能想到楚军会忽然赶到。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优越的用兵方法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齐钰沉着脸坐在自己军帐中,他翻看着今天的战场清点,加上之前攻城损失的,到现在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五万了。除此之外,更让他烦心的还另有其事,据最新传来的密折上面说的,黑羽军已经现世。 黑羽军现世就意味着上虞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一点正是让他这个现任君主觉得内心不安。仿佛这是对他决策的一种嘲讽。 正是因为他急于发起与大楚之间的战争才会让上虞国陷入这样的困局,眼下的形势虽然不算明朗,可是也能看得出上虞国是站在不利的那一面。就连他在南阳郡苦心经营多年的细作都被连根拔起,这让齐钰心情很不好,他关在自己军帐中一言不发。 忽然齐钰身边一个暗卫急匆匆的进来,“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黑羽军离开驻地之后,很快就遭遇了不明杀手的暗杀阻拦,当时何老将军受到重创,不过……暂时情况不明。现在已经失去了与黑羽军之间的联系,属下前来请陛下示下,要怎么做才好。” 齐钰差一点失手砸了自己桌上的茶盅,他稳定心神,“你说什么?何将军被暗杀,你的意思是至今生死不明,而且你们已经联络不到黑羽军了吗?” 齐钰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砚台发出嗡嗡的声音。前不久他才终于联络上了黑羽军,虽然这支军队不在他掌控之中,让他心中忌惮。可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黑羽军效忠上虞国是毋庸置疑的,齐钰甚至打算好了调黑羽军过来打头阵。 用黑羽军来对付大楚,既能与大楚相较量,又能借机消耗黑羽军的实力。等到战争进行的差不多了,他在趁机将黑羽军的兵权彻底收归自己手中。齐钰的算盘刚开始打,就被人给从中间打乱了。 暗卫“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主子,“是,黑羽军忽然就不见了踪迹,再怎么找也没找到,发出去的联络讯号,也一直都没有得到何将军的回应,这到底……” 齐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知道,这个黑羽军怕是十有八九保不住了。虽然暂时还不能查到黑羽军具体遭遇了什么,可按照现在的种种迹象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黑羽军近三万人不可能凭空蒸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抗的事。齐钰咬牙切齿地说,“你先下去,继续探查黑羽军下落。” 暗卫应声道,“是,属下告退。” 齐钰又喝了几口浓茶,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这是开战至今,齐钰第一次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可是他不能休息,不能放松,他必须要带着上虞国的人继续走下去。 楚京中最近还是安稳如常,如今楚皇御驾亲征,瑞亲王监国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林曦月已经重新搬回皇宫中,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行动坐卧都多了许多不便。 皇后在宫中闭门谢客,最近皇宫也停了一些定期举办的饮宴活动,知道林曦月有孕的人并不多。夕凉殿内外也有影子和暗卫重重把守,保证皇后和即将出世皇嗣的安全。 瑞亲王楚祁云住在御书房偏殿,凤夕瑶干脆也临时搬到了夕凉殿跟林曦月住在一处,也好方便照顾她。 这天林曦月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密报,天已经有点凉了,大殿内还垫着两个火盆。她拽了拽膝盖上的毯子,“南阳郡总算是守住了,卫三他们已经到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攻打上虞国的决策了。” 凤夕瑶也歪在一旁,她从桌上捏了几颗松仁,“我就说咱们那三个小子应该中用的,他们这次倒是弄了一票大的,斗细作,守城池,也是难为他们三个了。” 林曦月浅笑着说,“他们三个孩子原本就是有这个实力的。” 两个人都靠在软榻上,林曦月又翻看了几张密报,全部都是有关上虞国黑羽军的。黑羽军的事,她远在楚京却一直在暗中操控着。 最后那张密保上赫然写着,黑羽军主将父子二人全部身亡。林曦月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她对凤夕瑶说,“齐钰这次的额外助力,总算是没有了,这样我也能安心许多。” 凤夕瑶凑过去看一看,“主将父子身亡,那他们还有别人啊。” 林曦月笑道,“不会有别人能指挥的动这支军队了,黑羽军的优势和劣势都在于,他们的指挥者是以血脉为标准的,只有与上虞国高祖有过血誓的何氏族才能指挥黑羽军,没有何家人坐镇,就连上虞皇齐钰都没办法动用这支军队。” 凤夕瑶点点头,“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黑羽军的军队已经没有人能指挥的动了么?群龙无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乱了吧。” 林曦月淡淡地说,“没错,他们现在已经乱了,他们重新隐入深山中,可是首领却重伤不治。不过,放着那么两万人在那里也总是不安定的因素,就怕我们进攻到上虞腹地的时候,他们会捣乱。” 凤夕瑶头疼地说,“那怎么办,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杀了吧。” 林曦月说,“瓦解就行了,我现在已经在做了,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不出半个月,这些黑羽军士兵就会重新回归田园,成为普通百姓。到时候,所谓的上虞国守护神黑羽军将不复存在。” 凤夕瑶怔怔地说,“莫非……就连黑羽军中都有咱们的人?” 林曦月轻轻抚摸着肚子,“没错,他现在应该正在完成着任务吧。” 黑羽军向来是自给自足惯了了,平时在深山中除了训练,剩下的时间就是耕种养殖,跟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了首领,虽然大家还是整整齐齐的过日子,可是他们的心里却都乱了。 军中很快传起了流言,有不少士兵都开始议论,“何将军都不在了咱们还有什么使命?” “对啊,何将军不在了,谁能知道咱们这些人?” “朝廷不会管咱们的,他们都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还说什么使命?” 其中有个容貌不起眼的络腮胡子士兵名叫李鑫,他是两年前才加入黑羽军的。他苦笑着说,“朝廷岂止是不会管咱们,陛下说不定还当咱们是眼中钉,你们也知道,咱们只能听从何将军一个人以及何家直系血亲的号令,陛下怎会不忌惮?” 黑羽军成员全部是秘密招收的,里面有流落的百姓,无家可归的少年,逃难的人…… 他们被何将军收留,收入麾下之后就像一个军人那样经过了正规训练。可是他们只知道要听从何将军的号令,他们黑羽军就像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一样,随时等待着上虞国发生动乱。 如果没有动乱,他们就会继续训练生活,继续在山中过着不为人知的日子。高祖遗训,一旦上虞国有难,黑羽军才能降临世上。 其他人听了都应和李鑫说的话,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日子难过,他们本来都已经出山了,要赶赴北边前线相助上虞皇亲率的大军。 可谁能想到将军离奇遇刺身亡,到现在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 李鑫说,“何氏一族的血脉现在已经彻底断了,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守着这深山么?到时候别被人当作是山匪乱党给处置了!” 另外有人说,“是啊是啊,以前咱们是黑羽军,是何将军带领的黑羽军,名正言顺的上虞国守护神,可现在,咱们算什么啊?” “可不是么,与其继续在这深山老林里种地,连娶媳妇都难,老子还不如下山找个村子里去生活呢!” 有个心思活泛的人提议说,“何将军留了一些银两,我觉得咱们现在倒不如分了那些银两财物,各自奔着各自的活路去。何将军不在了,咱们离开也算不得是背叛吧?” 马上就有人响应,“没错,咱们还要活下去啊,总不能在这深山老林等死吧?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什么黑羽军了!” 这其中还有些与何将军一家人感情深厚的士兵不愿意走,可是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谁又能拦的住谁? 当天晚上就有人收拾了东西下山,倒是没发生什么混乱,大家好聚好散。这种事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耐不住要跟从。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军营,到了第三日,这里只剩下少半的老弱残兵,李鑫这时候也无奈地收拾了东西,告别大家离开了军营。 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要不了三两日,黑羽军就要彻底化为乌有了。在上虞皇齐钰派人来接收之前解散黑羽军,这就是他身为风华楼影子从楼主那里得到的最新任务,他完成的很完美。 两年前就把李鑫安排进入了神秘的黑羽军当中,这是林曦月的未雨绸缪。 第321章 即将崩塌 因为她知道大楚与上虞国之间必然有一战。所以,这个传说中的黑羽军就是她必须提前铲除的对象。 赶在齐钰找到黑羽军之前,林曦月的人就已经找到了。她又顺理成章的让“普通百姓”李鑫成功加入了黑羽军麾下。这些年为了不被怀疑,李鑫一直潜伏。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对黑羽军不利的事,把自己当作黑羽军的一员生活了两年。只为等到今日,一击即中,将黑羽军从内部全部瓦解。 林曦月看着一旁化为灰烬的密折,她目光平静无波,既然早就预想到了大楚与上虞之间有一战,那她就要提前铺好道路,好让楚军前行的道路上,尽量少一些阻碍。比如,这个黑羽军。 黑羽军必须提前除掉,这是林曦月远离战场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她必须要尽自己的努力,在遥远的楚京操控这一切。就算她现在还不能远赴上虞国,她也一样可以做到对楚祁夜有帮助。 凤夕瑶叹了口气,“你也是不容易,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操心着这些事,还有那两个孩子都在战场上,这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呢!” 林曦月转眼看向外面的暮色沉沉,“也没什么了,启儿逸儿现在已经与祁夜和卫三他们汇合了,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这场仗不出三月必然会分出胜负来。” 她眸光笃定,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腹,“他走之前跟我说,一定会赶在我临产之前回来的,我们一定会一起迎接这个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会在孩子降生之前回来的。” 从成婚之后,楚祁夜就是事事说到做到,从来不曾落空,他是个不轻易承诺的人,可是只要是他说过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尽全力达成。 凤夕瑶啧啧了几声,“我也是羡慕你们夫妻俩了,这么多年了感情没有见丝毫淡薄,反而愈发的如胶似漆起来。他这样的帝王,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得上是旷古奇谭,你们夫妻还真是羡煞旁人呢。” 林曦月挑眉道,“我自己挑中的男人还能差的了么?再说了,你只说别人,怎么不看看你和小五,你们两人与我们有何差别?整日里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小五恨不得一天从御书房跑来十几趟。倒显出来我的不是,霸着人家的媳妇儿不放。” 凤夕瑶翻了个白眼,“是我自己乐意呆在你这儿,你呀,黑羽军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且歇歇,早点把孩子生出来给我这个做婶娘的玩。咱们楚家可还没有一个女娃儿呢,这生下来了之后,必定是千娇百宠的,她想要月亮怕是都有人乐意给她摘去。” 林曦月捂着肚子笑出声来,她知道凤夕瑶是故意逗着她说话,两人这么插科打诨几句,倒是让她的心神放松了不少。只是,说是要放松,她也不能尽情的放任自己。她本就不是做甩手掌柜的性子,总是要自己操心着,心里头才觉得踏实。 林曦月笑着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个孩子我必然要好好将养着,绝不会让我和他有什么损伤的。” 凤夕瑶摇摇头,“就知道劝不住你,罢了,我少不了多费点心思,日日的在你身边盯着,饮食坐卧都给你操心,这样才行。” 林曦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地图,细细研究,接下来她要从侧面想办法辅助大楚正面战场的进攻,让楚祁夜能够尽快拿下上虞国中部。 风华楼影子的实力,这时候就可以全面的发挥作用,分布在上虞国的那些影子已经在她的指挥下开始运转起来。他们有不同的角色,也就可以发挥不同的效用。 不断的有各种风华楼渠道的密报递上楚祁夜的案头,有关于某城官员的,有关于上虞军的行军路线粮草调配的,有关于上虞皇齐钰行踪的……内容繁杂,可是都是有用的消息。 上虞军一连两个月来都只是偶有小胜,大体的局势正在渐渐向大楚这边倾斜。上虞国一方节节败退,上虞皇齐钰如今已经带亲兵退入了上虞都城,而大楚的军队距离上虞都城不过相隔两个城池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齐钰已经没有了过去风度翩翩又儒雅的状态了,他变得更加敏感多疑,变得冷漠,隐隐还有些暴戾的倾向。 皇上班师回朝,只可惜是败退而不是凯旋,上虞国又恢复了早朝,所有的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一句话,引得天雷降下灭顶之灾。 上虞国如今的形势,齐钰他也尽全力了,他曾经一度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配与楚祁夜一教高下的人。可是,后来楚祁夜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毫不留情面的证明了,他们之间存在的悬殊。 输给了他最痛恨最不服气的那个男人,这让齐钰几乎要颠狂,他沉着脸坐在朝堂上,底下有大臣壮着胆子说,“如今大楚即将兵临城下,我上虞国已经丢了北方连线来的十几座城池,一旦免城再失守,那大楚就会长驱直入,直接到达都城外,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其他另有几位大臣也都附和着说,“请陛下三思!” 齐钰神色木然,“三思,那你们倒是先来说说朕如今要怎么三思?” 如今上虞国朝中,主张求和已经是主流的意愿了,只是一时间没有人敢提出来而已。当初是皇上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发起了对大楚的战争,可现在却被大楚连连打脸。 这时候若是有谁提起向大楚求和,这不是给皇上找不痛快么?可是现在的情势已经刻不容缓,所有上虞国朝臣都清楚的看到,上虞国败局已定,他们已经不能在等了。 所有人的性命和荣华富贵,都在于上虞皇要不要向大楚低头。至少现在,朝中大多数的臣子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为首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终于集体上前说,“启奏陛下,连番败退,粮草和兵马都严重不足,如今咱们已经没有与大楚一搏的实力了。臣等斗胆,请求陛下为上虞国皇室延续计,暂时向大楚妥协,等咱们日后缓过气来,再报今日的大仇。” “请陛下为上虞国苍生考虑!”其他人也应和着说。 “向大楚妥协?”齐钰反问道,他忽而仰着头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向大楚妥协?向楚祁夜求饶么?哈哈哈……”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空旷的大殿上,只回荡着齐钰疯狂的笑声。所有大臣都被这个笑声震的心里凉飕飕的,他们全都低头缩背的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大臣的决策并没有错,与其等着被灭国,不如暂时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力图将上虞国保留下来。他们考虑的是正确的,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被求和的一方会不会答应。 齐钰终于笑够了,他笑的眼睛泛红,“求和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楚祁夜那个人,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完美,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他既然已经攻入上虞国腹地了,眼看着他就能成为百年来第一个一统中原的旷世之主,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你们还真是天真!” 大臣们脸色都很不好,他们也开始意识到,齐钰说的没错。站在大楚的立场上,胜利在望的楚皇根本没有理由接受他们的求和! 齐钰看着脸色各异的大臣,嘴角挤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没什么事,今天就先散朝吧,免城那边应该还能撑得住几日。”他说完就一甩袖子离开了朝堂。 齐钰能这么说,是因为他了解楚祁夜,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有野心,都是一样的有权利心。他可以确定,楚祁夜是铁了心的要拿下上虞国,这三个月来疯狂的进攻就是明证。 最可怕的是,大楚的细作似乎是无孔不入,那些人策反了上虞国的大臣、将军,搅乱了上虞国的形势,一切都越来越糟糕,渐渐朝着无法挽回的局势发展,齐钰觉得自己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上虞国这座帝国堡垒正以可以看见的速度崩塌着。 午夜梦回的时候,齐钰开始反思,他是不是不应该急于发起这场战争。可是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下站在对立面的大楚,强大的程度远远超过他原本的预期。齐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推迟五年、十年,他是不是就能赢过楚祁夜了? 依然是没有答案,他开始觉得自己很羞耻,信心满满的想要靠自己完成宏图大业,可是,最终,他只是把上虞国赔进去了而已。 齐钰的寝宫内,他挥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一个人瘫坐在王座上。他在心里问自己,赔上了上虞国几百年的基业,到底后不后悔?最终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后悔,只是两者相争,他输了而已。 可是,从古至今,争权夺利者,哪一个不是赌上了身家性命?齐钰喃喃自语,“朕只是输给了楚祁夜而已。” 第321章 即将崩塌 因为她知道大楚与上虞国之间必然有一战。所以,这个传说中的黑羽军就是她必须提前铲除的对象。 赶在齐钰找到黑羽军之前,林曦月的人就已经找到了。她又顺理成章的让“普通百姓”李鑫成功加入了黑羽军麾下。这些年为了不被怀疑,李鑫一直潜伏。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对黑羽军不利的事,把自己当作黑羽军的一员生活了两年。只为等到今日,一击即中,将黑羽军从内部全部瓦解。 林曦月看着一旁化为灰烬的密折,她目光平静无波,既然早就预想到了大楚与上虞之间有一战,那她就要提前铺好道路,好让楚军前行的道路上,尽量少一些阻碍。比如,这个黑羽军。 黑羽军必须提前除掉,这是林曦月远离战场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她必须要尽自己的努力,在遥远的楚京操控这一切。就算她现在还不能远赴上虞国,她也一样可以做到对楚祁夜有帮助。 凤夕瑶叹了口气,“你也是不容易,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操心着这些事,还有那两个孩子都在战场上,这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呢!” 林曦月转眼看向外面的暮色沉沉,“也没什么了,启儿逸儿现在已经与祁夜和卫三他们汇合了,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这场仗不出三月必然会分出胜负来。” 她眸光笃定,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腹,“他走之前跟我说,一定会赶在我临产之前回来的,我们一定会一起迎接这个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会在孩子降生之前回来的。” 从成婚之后,楚祁夜就是事事说到做到,从来不曾落空,他是个不轻易承诺的人,可是只要是他说过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尽全力达成。 凤夕瑶啧啧了几声,“我也是羡慕你们夫妻俩了,这么多年了感情没有见丝毫淡薄,反而愈发的如胶似漆起来。他这样的帝王,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得上是旷古奇谭,你们夫妻还真是羡煞旁人呢。” 林曦月挑眉道,“我自己挑中的男人还能差的了么?再说了,你只说别人,怎么不看看你和小五,你们两人与我们有何差别?整日里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小五恨不得一天从御书房跑来十几趟。倒显出来我的不是,霸着人家的媳妇儿不放。” 凤夕瑶翻了个白眼,“是我自己乐意呆在你这儿,你呀,黑羽军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且歇歇,早点把孩子生出来给我这个做婶娘的玩。咱们楚家可还没有一个女娃儿呢,这生下来了之后,必定是千娇百宠的,她想要月亮怕是都有人乐意给她摘去。” 林曦月捂着肚子笑出声来,她知道凤夕瑶是故意逗着她说话,两人这么插科打诨几句,倒是让她的心神放松了不少。只是,说是要放松,她也不能尽情的放任自己。她本就不是做甩手掌柜的性子,总是要自己操心着,心里头才觉得踏实。 林曦月笑着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个孩子我必然要好好将养着,绝不会让我和他有什么损伤的。” 凤夕瑶摇摇头,“就知道劝不住你,罢了,我少不了多费点心思,日日的在你身边盯着,饮食坐卧都给你操心,这样才行。” 林曦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地图,细细研究,接下来她要从侧面想办法辅助大楚正面战场的进攻,让楚祁夜能够尽快拿下上虞国中部。 风华楼影子的实力,这时候就可以全面的发挥作用,分布在上虞国的那些影子已经在她的指挥下开始运转起来。他们有不同的角色,也就可以发挥不同的效用。 不断的有各种风华楼渠道的密报递上楚祁夜的案头,有关于某城官员的,有关于上虞军的行军路线粮草调配的,有关于上虞皇齐钰行踪的……内容繁杂,可是都是有用的消息。 上虞军一连两个月来都只是偶有小胜,大体的局势正在渐渐向大楚这边倾斜。上虞国一方节节败退,上虞皇齐钰如今已经带亲兵退入了上虞都城,而大楚的军队距离上虞都城不过相隔两个城池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齐钰已经没有了过去风度翩翩又儒雅的状态了,他变得更加敏感多疑,变得冷漠,隐隐还有些暴戾的倾向。 皇上班师回朝,只可惜是败退而不是凯旋,上虞国又恢复了早朝,所有的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一句话,引得天雷降下灭顶之灾。 上虞国如今的形势,齐钰他也尽全力了,他曾经一度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配与楚祁夜一教高下的人。可是,后来楚祁夜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毫不留情面的证明了,他们之间存在的悬殊。 输给了他最痛恨最不服气的那个男人,这让齐钰几乎要颠狂,他沉着脸坐在朝堂上,底下有大臣壮着胆子说,“如今大楚即将兵临城下,我上虞国已经丢了北方连线来的十几座城池,一旦免城再失守,那大楚就会长驱直入,直接到达都城外,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其他另有几位大臣也都附和着说,“请陛下三思!” 齐钰神色木然,“三思,那你们倒是先来说说朕如今要怎么三思?” 如今上虞国朝中,主张求和已经是主流的意愿了,只是一时间没有人敢提出来而已。当初是皇上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发起了对大楚的战争,可现在却被大楚连连打脸。 这时候若是有谁提起向大楚求和,这不是给皇上找不痛快么?可是现在的情势已经刻不容缓,所有上虞国朝臣都清楚的看到,上虞国败局已定,他们已经不能在等了。 所有人的性命和荣华富贵,都在于上虞皇要不要向大楚低头。至少现在,朝中大多数的臣子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为首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终于集体上前说,“启奏陛下,连番败退,粮草和兵马都严重不足,如今咱们已经没有与大楚一搏的实力了。臣等斗胆,请求陛下为上虞国皇室延续计,暂时向大楚妥协,等咱们日后缓过气来,再报今日的大仇。” “请陛下为上虞国苍生考虑!”其他人也应和着说。 “向大楚妥协?”齐钰反问道,他忽而仰着头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向大楚妥协?向楚祁夜求饶么?哈哈哈……”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空旷的大殿上,只回荡着齐钰疯狂的笑声。所有大臣都被这个笑声震的心里凉飕飕的,他们全都低头缩背的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大臣的决策并没有错,与其等着被灭国,不如暂时委曲求全,割地赔款,力图将上虞国保留下来。他们考虑的是正确的,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被求和的一方会不会答应。 齐钰终于笑够了,他笑的眼睛泛红,“求和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楚祁夜那个人,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完美,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他既然已经攻入上虞国腹地了,眼看着他就能成为百年来第一个一统中原的旷世之主,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你们还真是天真!” 大臣们脸色都很不好,他们也开始意识到,齐钰说的没错。站在大楚的立场上,胜利在望的楚皇根本没有理由接受他们的求和! 齐钰看着脸色各异的大臣,嘴角挤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没什么事,今天就先散朝吧,免城那边应该还能撑得住几日。”他说完就一甩袖子离开了朝堂。 齐钰能这么说,是因为他了解楚祁夜,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有野心,都是一样的有权利心。他可以确定,楚祁夜是铁了心的要拿下上虞国,这三个月来疯狂的进攻就是明证。 最可怕的是,大楚的细作似乎是无孔不入,那些人策反了上虞国的大臣、将军,搅乱了上虞国的形势,一切都越来越糟糕,渐渐朝着无法挽回的局势发展,齐钰觉得自己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上虞国这座帝国堡垒正以可以看见的速度崩塌着。 午夜梦回的时候,齐钰开始反思,他是不是不应该急于发起这场战争。可是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下站在对立面的大楚,强大的程度远远超过他原本的预期。齐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推迟五年、十年,他是不是就能赢过楚祁夜了? 依然是没有答案,他开始觉得自己很羞耻,信心满满的想要靠自己完成宏图大业,可是,最终,他只是把上虞国赔进去了而已。 齐钰的寝宫内,他挥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一个人瘫坐在王座上。他在心里问自己,赔上了上虞国几百年的基业,到底后不后悔?最终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后悔,只是两者相争,他输了而已。 可是,从古至今,争权夺利者,哪一个不是赌上了身家性命?齐钰喃喃自语,“朕只是输给了楚祁夜而已。” 第322章 败者 “朕竟然输给了楚祁夜!哈哈哈哈……” 齐钰疯狂的把手边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上,大殿里叮叮咣咣的响动,所有宫人守在外面,却没人敢进来一看究竟。 齐钰输给了自己一直想要赢过的人,他输了,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到来,可是一个好的棋手,就是能在败局到来之前就做出准确判断。 齐钰最痛恨的人就是楚祁夜,印象中的那个男人,是那样的高傲。齐钰在与楚祁夜有限的几次交手中早就看出来,楚祁夜根本就没把他真正放在眼里过。还有……他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林曦月。 林曦月为什么成了楚祁夜的妻子?她是那样不凡的女子,她却那样心心念念的帮着楚祁夜!齐钰心里充满了恨意,他一直想把楚祁夜狠狠踩在脚下,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齐钰摔打完所有能摔的东西,他颓丧的坐在大殿中,窗外的天空是阴着的,看不到阳光,一如现在的上虞国那样。 半个月之后,上虞国朝堂已经停了五日的早朝了,朝中大臣之间的氛围也是愁云惨淡的。眼看着大楚军队已经突破了上虞国最后的强势守卫,穿过了两个城池,已经到达了上虞都城外。 上虞城中还有两万禁卫军,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兵马了。有些大臣已经开始暗中收拾财产,给自己谋一条后路。他们虽然担心自己的权位不再,可是大多数人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大楚就算是攻下了上虞都城,也断然没有将上虞国朝臣屠杀殆尽的道理。 城外的楚军休整了一天之后,毫不迟疑地继续对上虞都城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这下子上虞国的那些大臣们也算是看清楚了,他们也对求和一事死了心。 大楚与上虞都称的守军之间兵力相差悬殊,而且上虞国早就军心不稳,上下人等都知道此战必败,那士兵们哪儿还谈得上什么士气? 楚祁夜坐在自己军帐中,他这段时间几乎是亲自指挥战斗,还有各个路线、兵力分布的调配。他除了稍微消瘦一点,并未见憔悴。 卫南青今天好容易得了空能休息一会儿,他瘫坐在椅子里,“哎呀,我说你就不累啊,休息一会儿,这一时半会儿城墙也砸不开。太着急了也没用,咱们这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大帐里没有外人在场,卫南青说起话来也相对能随意一些。 楚祁夜抬眼道,“早点弄完,早点回去,他们不着急,朕着急。” 卫南青咋舌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丞相急着办完了事,早点回去找稷东,你呢?” 实际上司马康在解决完上虞国中部各个城池的问题之后,彻底打败了他那个同门师弟,然后就愉快的拍拍屁股回楚京去了。美其名曰京城事务繁杂,身为丞相不能离开太久。不过,卫南青这个知情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丞相急着回去,是想念留在相府中的稷东了。 楚祁夜瞥了他一眼,“她要生产了,朕要赶在那之前回去陪着。” 卫南青这下无法反驳了,他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老婆一样,我家里也有人等着呢!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那三个小子制定了什么好的攻城良策!” 投石机、攀墙云梯、轮番上阵的弓箭手……城外的大楚军队持续进行着如火如荼的进攻,城中的上虞军疲于应付,可是又不能不坚守在城墙上。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日之久,城中百姓的生意都停了。 似乎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这座帝国的倒塌,为了安稳上虞都城百姓的民心,给大楚之后的接管做好铺垫。林曦月提前让影子在其中散布消息,普通老百姓中间流传着大楚军队沿路不骚扰民众,绝不烧杀掳掠,甚至还帮着百姓重建房屋的事实。 眼看着上虞都城就要守不住了,朝臣们也没什么慌乱了,左右他们这些人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有齐钰身边的那些老臣、大儒们频频上书请见,大呼国将不国,他们痛惜上虞国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四处奔走呼号又能如何?他们除了口口声声求见陛下,也提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来。 齐钰已经在自己宫里呆了很多天了,这十天来,他除了交代禁卫军将军守城之外,再也没有下过别的命令。他把自己关在寝宫里,谁求见也不见,每日只是饮酒。 最可怕的不是灭亡,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正在走向灭亡,看着自己筋骨断裂、血肉被剥离,却没有办法反抗。齐钰现在就正清醒地看着他的帝国正走向灭亡,而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种时候,最痛苦的就是清醒的活着,他是上虞国的君王,只要都城不破,他就算想自杀也不能。他的使命就是陪着上虞国走到最后,虽然不敢说是对得起列祖列宗,好歹也算是无愧于心。 齐钰又扔掉了一个酒壶,“朕尽力了!朕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仰望着虚空,似乎是对自己说的,又似乎是对那遥遥在上的神明说的。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楚祁夜之间的差距,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的时候,他大概就连嫉妒都做不到了。 齐钰是彻底垮了,最受打击的是他的内心,他甚至打心眼里觉得,楚祁夜当年不把他放在眼里是有道理的。就算上虞国不亡国,他经过这一次,也很难再重新振作起来了。 傍晚时分,大殿里昏暗着,却没有人敢进来点灯,忽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乎从未出过寝宫的皇后徐氏,独自一人端着一盏蜡烛进来。 齐钰垂着头坐在台阶上,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头也不抬地说,“你来做什么,出去,朕现在谁也不想见。” 徐氏并未退后,反而放下那盏灯,弯腰坐在齐钰身边,“臣妾是来看看,陛下如今是如何颓丧不堪的。” 齐钰笑了,“怎么样?看到朕即将一无所有,你是不是很高兴,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徐氏沉默了片刻,“我是恨你没错,可我是上虞国人,爹爹教我识得几个字,懂一些粗浅的道理。上虞国被灭,我是上虞国子民,至少现在,我还是上虞国皇后,亡国之恨,我还是懂的。” 齐钰转过头看着她,“你恨我,朕是知道的,朕强行把你圈禁成这深宫中的傀儡。不过你很快就可以大仇得报了,城破之日,就是朕身死殉国之时。” 他自嘲一笑,“你放心,你可以不用自尽全节,楚皇此人朕还是了解几分的,他是绝对不会纵容手下四处作乱、欺辱妇孺。大楚并非外族,他们会顾虑名声,你就算不死,他们也会好好善待你这个上虞国的皇后的……” 徐氏打断了他的话,“我来,并不是想你求生的,我对自己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我是来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儿,我们有抱过他,没有尽过一日母亲的责任,如今我也只好最后为他谋划了。你手里应该还有可用之人,你能不能让他们送我们的孩子离开?” 齐钰淡淡地说,“送他离开也无不可。”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太深的感情,一直以来也很少去看孩子,可是在这危机关头,他忽然也觉得应该让孩子活下去。 徐氏面露喜色,“这样我就别无所求了。请你告诉护送的人,他还小,就把他寄养到普通人家,当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不要告诉他身世,我不想让他承受痛苦和烦恼,只要他平安就好。” 齐钰一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罢,自古以来无兵无卒还妄谈复国大业的,无不是镜花水月,他不知道,也好。” 齐钰接着说,“你弟弟安置在书院,没有人知道她与你之间的关系,等我死了,他的禁制自然会解除,他会继续过安稳的日子,跟普通百姓无差异。” 徐氏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她深深看着齐钰,“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如果,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是不是就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他毁了她的一生,又给了她不同的收获。她认识了他,还有了他们的儿子,她没有感受到幸福,可是却觉得割舍不下。 徐氏往外走,齐钰在她身后声音暗哑地说,“都城守不住几日了,你明日跟着孩子一起离开吧,朕会让侍卫护你们母子周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是人之将死吧!徐氏脚步一顿,她并未回头,“我走不走,不是你能决定的。” 她说完就推门出去,她已经决定了要陪着齐钰走到最后,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却要在最后一刻陪着他走完这段路。她面朝着微凉的夜风,深吸了一口气。徐氏也不知道她对齐钰是爱,还是恨。 就连她自己都迟迟不愿承认,她早就对自己痛恨的那个男人动了心。 第322章 败者 “朕竟然输给了楚祁夜!哈哈哈哈……” 齐钰疯狂的把手边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上,大殿里叮叮咣咣的响动,所有宫人守在外面,却没人敢进来一看究竟。 齐钰输给了自己一直想要赢过的人,他输了,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到来,可是一个好的棋手,就是能在败局到来之前就做出准确判断。 齐钰最痛恨的人就是楚祁夜,印象中的那个男人,是那样的高傲。齐钰在与楚祁夜有限的几次交手中早就看出来,楚祁夜根本就没把他真正放在眼里过。还有……他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林曦月。 林曦月为什么成了楚祁夜的妻子?她是那样不凡的女子,她却那样心心念念的帮着楚祁夜!齐钰心里充满了恨意,他一直想把楚祁夜狠狠踩在脚下,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齐钰摔打完所有能摔的东西,他颓丧的坐在大殿中,窗外的天空是阴着的,看不到阳光,一如现在的上虞国那样。 半个月之后,上虞国朝堂已经停了五日的早朝了,朝中大臣之间的氛围也是愁云惨淡的。眼看着大楚军队已经突破了上虞国最后的强势守卫,穿过了两个城池,已经到达了上虞都城外。 上虞城中还有两万禁卫军,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兵马了。有些大臣已经开始暗中收拾财产,给自己谋一条后路。他们虽然担心自己的权位不再,可是大多数人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大楚就算是攻下了上虞都城,也断然没有将上虞国朝臣屠杀殆尽的道理。 城外的楚军休整了一天之后,毫不迟疑地继续对上虞都城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这下子上虞国的那些大臣们也算是看清楚了,他们也对求和一事死了心。 大楚与上虞都称的守军之间兵力相差悬殊,而且上虞国早就军心不稳,上下人等都知道此战必败,那士兵们哪儿还谈得上什么士气? 楚祁夜坐在自己军帐中,他这段时间几乎是亲自指挥战斗,还有各个路线、兵力分布的调配。他除了稍微消瘦一点,并未见憔悴。 卫南青今天好容易得了空能休息一会儿,他瘫坐在椅子里,“哎呀,我说你就不累啊,休息一会儿,这一时半会儿城墙也砸不开。太着急了也没用,咱们这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大帐里没有外人在场,卫南青说起话来也相对能随意一些。 楚祁夜抬眼道,“早点弄完,早点回去,他们不着急,朕着急。” 卫南青咋舌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丞相急着办完了事,早点回去找稷东,你呢?” 实际上司马康在解决完上虞国中部各个城池的问题之后,彻底打败了他那个同门师弟,然后就愉快的拍拍屁股回楚京去了。美其名曰京城事务繁杂,身为丞相不能离开太久。不过,卫南青这个知情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丞相急着回去,是想念留在相府中的稷东了。 楚祁夜瞥了他一眼,“她要生产了,朕要赶在那之前回去陪着。” 卫南青这下无法反驳了,他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老婆一样,我家里也有人等着呢!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那三个小子制定了什么好的攻城良策!” 投石机、攀墙云梯、轮番上阵的弓箭手……城外的大楚军队持续进行着如火如荼的进攻,城中的上虞军疲于应付,可是又不能不坚守在城墙上。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日之久,城中百姓的生意都停了。 似乎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这座帝国的倒塌,为了安稳上虞都城百姓的民心,给大楚之后的接管做好铺垫。林曦月提前让影子在其中散布消息,普通老百姓中间流传着大楚军队沿路不骚扰民众,绝不烧杀掳掠,甚至还帮着百姓重建房屋的事实。 眼看着上虞都城就要守不住了,朝臣们也没什么慌乱了,左右他们这些人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有齐钰身边的那些老臣、大儒们频频上书请见,大呼国将不国,他们痛惜上虞国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四处奔走呼号又能如何?他们除了口口声声求见陛下,也提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来。 齐钰已经在自己宫里呆了很多天了,这十天来,他除了交代禁卫军将军守城之外,再也没有下过别的命令。他把自己关在寝宫里,谁求见也不见,每日只是饮酒。 最可怕的不是灭亡,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正在走向灭亡,看着自己筋骨断裂、血肉被剥离,却没有办法反抗。齐钰现在就正清醒地看着他的帝国正走向灭亡,而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种时候,最痛苦的就是清醒的活着,他是上虞国的君王,只要都城不破,他就算想自杀也不能。他的使命就是陪着上虞国走到最后,虽然不敢说是对得起列祖列宗,好歹也算是无愧于心。 齐钰又扔掉了一个酒壶,“朕尽力了!朕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仰望着虚空,似乎是对自己说的,又似乎是对那遥遥在上的神明说的。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楚祁夜之间的差距,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的时候,他大概就连嫉妒都做不到了。 齐钰是彻底垮了,最受打击的是他的内心,他甚至打心眼里觉得,楚祁夜当年不把他放在眼里是有道理的。就算上虞国不亡国,他经过这一次,也很难再重新振作起来了。 傍晚时分,大殿里昏暗着,却没有人敢进来点灯,忽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乎从未出过寝宫的皇后徐氏,独自一人端着一盏蜡烛进来。 齐钰垂着头坐在台阶上,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头也不抬地说,“你来做什么,出去,朕现在谁也不想见。” 徐氏并未退后,反而放下那盏灯,弯腰坐在齐钰身边,“臣妾是来看看,陛下如今是如何颓丧不堪的。” 齐钰笑了,“怎么样?看到朕即将一无所有,你是不是很高兴,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徐氏沉默了片刻,“我是恨你没错,可我是上虞国人,爹爹教我识得几个字,懂一些粗浅的道理。上虞国被灭,我是上虞国子民,至少现在,我还是上虞国皇后,亡国之恨,我还是懂的。” 齐钰转过头看着她,“你恨我,朕是知道的,朕强行把你圈禁成这深宫中的傀儡。不过你很快就可以大仇得报了,城破之日,就是朕身死殉国之时。” 他自嘲一笑,“你放心,你可以不用自尽全节,楚皇此人朕还是了解几分的,他是绝对不会纵容手下四处作乱、欺辱妇孺。大楚并非外族,他们会顾虑名声,你就算不死,他们也会好好善待你这个上虞国的皇后的……” 徐氏打断了他的话,“我来,并不是想你求生的,我对自己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我是来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儿,我们有抱过他,没有尽过一日母亲的责任,如今我也只好最后为他谋划了。你手里应该还有可用之人,你能不能让他们送我们的孩子离开?” 齐钰淡淡地说,“送他离开也无不可。”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太深的感情,一直以来也很少去看孩子,可是在这危机关头,他忽然也觉得应该让孩子活下去。 徐氏面露喜色,“这样我就别无所求了。请你告诉护送的人,他还小,就把他寄养到普通人家,当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不要告诉他身世,我不想让他承受痛苦和烦恼,只要他平安就好。” 齐钰一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罢,自古以来无兵无卒还妄谈复国大业的,无不是镜花水月,他不知道,也好。” 齐钰接着说,“你弟弟安置在书院,没有人知道她与你之间的关系,等我死了,他的禁制自然会解除,他会继续过安稳的日子,跟普通百姓无差异。” 徐氏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她深深看着齐钰,“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如果,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是不是就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他毁了她的一生,又给了她不同的收获。她认识了他,还有了他们的儿子,她没有感受到幸福,可是却觉得割舍不下。 徐氏往外走,齐钰在她身后声音暗哑地说,“都城守不住几日了,你明日跟着孩子一起离开吧,朕会让侍卫护你们母子周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是人之将死吧!徐氏脚步一顿,她并未回头,“我走不走,不是你能决定的。” 她说完就推门出去,她已经决定了要陪着齐钰走到最后,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却要在最后一刻陪着他走完这段路。她面朝着微凉的夜风,深吸了一口气。徐氏也不知道她对齐钰是爱,还是恨。 就连她自己都迟迟不愿承认,她早就对自己痛恨的那个男人动了心。 第323章 对峙 楚皇楚祁夜亲征,以雷霆之势,只用了五日就将上虞都城攻破,这成了史上帝王少有的一场功业。城破之日就宣告了上虞国的灭亡,上虞都城的百姓和大小官员都躲在自己家里闭门不出。所有人都在等候着最后的结局。 最先进入的先锋带兵与上虞皇宫禁卫军厮杀,没过多久就把禁卫军解决了。等楚祁夜和卫南青骑马进入上虞国皇宫宫门的时候,有人来报,已经寻找到了上虞皇齐钰的踪迹。 这场战争不伤无辜百姓,也可以不杀普通官吏,可是上虞皇此人是决计不能放过的。楚祁夜纵马到了上虞国议朝政的正殿外。 远远能看见秩序有素的大楚军将那正殿围了起来,远远能看到高阶之上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正是上虞皇齐钰。 他一改之前颓废的模样,将自己收拾的利索俊朗,他身边此时还有几个忠心的侍卫守着。可是他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的脸上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两旁的将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楚祁夜骑马走上前,卫南青跟在后面。齐钰居高临下看着楚祁夜,“你终于来了,朕就知道,咱们两人之间,有一人必然会死在另一人手里。” 楚祁夜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在朕看来,你应该是死在你自己手中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交代,尽管说。” 齐钰笑了,他甚至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他笑够了才开口道,“朕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能让这些兵马后退一些么?” 楚祁夜看了一眼卫南青,卫南青会意,回过身让那些将士们后退三百米。楚祁夜转身看着齐钰,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齐钰笑容满是苍凉之意,“林曦月,她就是放在朕心头的月亮,朕一直以为打败了你,将你狠狠踩在脚下,她就会是我的了,可是,现在,朕已经没有机会了,这辈子朕都不能再拥有她。” 齐钰一边说话,一边从高台上走下来,卫南青站在一旁看戏,他也不担心,他对楚祁夜逆天到了变态程度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齐钰只走到倒数第二个台阶就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靠近,他接着说,“为了等着她,朕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散尽府中妾室,后来不得不娶女人,也只是有名无实为了敷衍母后和那些朝臣而已。再后来,朕登基之后发现自己也不能事事都做主。” 他自嘲一笑。“所以朕找了个与曦月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让她做了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朕就是想让她知道,朕也有诚意,朕可以给她的不比你少!”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几近癫狂之象。 卫南青掏了掏耳朵,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达对大楚皇后的爱意,还好那些将士在后面听不清这边的谈话内容。他偷眼看楚祁夜,楚祁夜面色如常,不过这种平静才更骇人。 卫南青选择默默退开几步,免得楚祁夜忽然发飙,让他遭了池鱼之殃。卫南青上下打量着齐钰,也许是遭遇了连番的打击,现在的齐钰眼中已经狂乱不清醒,哪儿还能看得出当年自信高雅的贵公子模样? 而且这个齐钰也太可怕了,外界都传言上虞国帝后鹣鲽情深,皇帝不顾皇后出身平民百姓家,也要执意娶妻立后,多年来还不纳妃。简直是成了民间的一段佳话,谁能想到这也只是齐钰的策略? 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将一个无辜女子拉进这趟浑水,囚禁在宫中当一个傀儡皇后。还有上虞国的那个皇子,之前来的情报,齐钰似乎并不看重这个唯一的儿子,而且还坚持不把孩子放在皇后身边教养,对外的理由是皇后体弱。现在看来,就连这个唯一的皇子都只是被齐钰拿来利用的筹码而已。 果然,齐钰冷笑着说,“朕就连唯一的皇子都是为了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巴才让那女人生下来的,朕才是这世界上最爱林曦月的人!” 楚祁夜等他说完,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两步,“你觉得你更爱她么?你了解她多少,你又知道她真的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齐钰不屑地哧了一声,“你以为你了解她么,你不过是比朕幸运,更早一点遇见了她而已,你所依仗的不过如此。若是朕能更早遇到她,她一定不会属于你的。” “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她要什么,这世上也只有朕敢给她想要的。”楚祁夜看着齐钰,眼神闪动过危险的光芒,“不过那是我夫妻二人的事,朕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只是有一点,你既然说了解她,之前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位青岩先生的高徒,你认得出她是谁么?” 齐钰心头一颤,他猛地抬起头来,“你说慕山?” 假借青岩先生高徒的名头瞒过了上虞国上下一干人等,数面之交就让齐钰引以为知己,那时候,他还是上虞国太子。可是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慕山利用了,而这个慕山甚至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齐钰眉头跳动,他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在海边追击慕山,却只得到了他远远的一句回复,“慕山姓楚。” 慕山姓楚……齐钰再联想到慕山的种种举动,还有那双让他乍见之下就觉得无比熟悉的清亮眼眸,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楚祁夜。 许久,齐钰才艰难地开口,“慕山……难道是她?” 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林曦月,楚祁夜微微一笑,“没错,是她,她为了打破当时北境与上虞国结盟的机会,所以远赴上虞。你既然说了解她,为何她近在咫尺你都认不出?” 楚祁夜能这么说是有绝对的自信的,他对她的爱,对她的了解,让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认出她。无论林曦月装扮成什么样子,楚祁夜都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他许给她的是自由,这个时代女子所很难享有的自由,林曦月身为大楚皇后,有自己的私产,甚至还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风华楼。风华楼的影子根系何等庞大!足以让任何上位者忌惮。 可是楚祁夜却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顾虑,他许以林曦月足够的自由,让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楚祁夜从来不过问任何有关风华楼的事务,从来不试图干涉利用。 无论是他的生命、财富,还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楚祁夜都愿意与林曦月共有。很多时候,他们这对帝后夫妻更像是在合作。从不介意自己妻子的强大,反而欣赏喜爱这样的她,他留给她足够施展的空间,这样的爱,才是林曦月所需要的。 不过这些内情,楚祁夜觉得没必要跟齐钰这个外人解释。不过他也不打算吝惜对齐钰这个不自量力之人的打击。 楚祁夜接着说,“她在你身边你都认不出,还跟她称兄道弟,你就这么点本事,还指望曦月对你有什么心思,真是可笑之极。” 齐钰原本还强撑着的高傲,瞬间被击垮,他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当时他还对着那个“慕山公子”倾诉对林曦月的衷肠呢!想来,林曦月那时候应该也觉得他很可笑吧? 齐钰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是心灰意冷地叹息道,“终究还是你赢了,朕的确是输了,输的很惨,朕……罢了,成王败寇,不过,朕就算是死,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他终究还是说不出“楚祁夜你赢了”这句话,他踉跄着脚步,转身往台阶上走。他的背影都萧瑟了几分,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精神。 卫南青感慨道,“陛下还真是一针见血啊,一下子就把情敌给打击的彻底蔫菜了,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楚祁夜瞟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情敌?” 卫南青退后了几步,讪讪地说,“啊,不是,我是说敌人,敌人。” 他还真是傻了,忘记了楚祁夜这个护妻狂魔的属性,楚祁夜一向可是隐性的醋坛子,最恨有人觊觎林曦月了,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正在背对着他们走上高台的齐钰忽然脱力从高台上掉落下来。他落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他的身体掉下来,重重摔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洇出大片暗红色的血迹。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楚祁夜却一点也不惊讶,他给卫南青使了个眼色,卫南青会意上前查看。 此时齐钰仰面躺着,早就闭上了眼睛,卫南青过去探了探,起身回禀,“人已经彻底气绝了。” 他们早就料到齐钰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愿意听凭楚祁夜发作。齐钰一定会选择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此,年轻的上虞国帝王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给他的国家殉葬了。 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启禀陛下,东面有个宫殿起火了,微臣问过宫人,说那个是上虞皇后徐氏的寝宫!” 楚祁夜淡淡地说,“去救火,避免火势蔓延。” 前来回禀的将领面有难色,“那……上虞皇后?” 第323章 对峙 楚皇楚祁夜亲征,以雷霆之势,只用了五日就将上虞都城攻破,这成了史上帝王少有的一场功业。城破之日就宣告了上虞国的灭亡,上虞都城的百姓和大小官员都躲在自己家里闭门不出。所有人都在等候着最后的结局。 最先进入的先锋带兵与上虞皇宫禁卫军厮杀,没过多久就把禁卫军解决了。等楚祁夜和卫南青骑马进入上虞国皇宫宫门的时候,有人来报,已经寻找到了上虞皇齐钰的踪迹。 这场战争不伤无辜百姓,也可以不杀普通官吏,可是上虞皇此人是决计不能放过的。楚祁夜纵马到了上虞国议朝政的正殿外。 远远能看见秩序有素的大楚军将那正殿围了起来,远远能看到高阶之上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正是上虞皇齐钰。 他一改之前颓废的模样,将自己收拾的利索俊朗,他身边此时还有几个忠心的侍卫守着。可是他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的脸上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两旁的将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楚祁夜骑马走上前,卫南青跟在后面。齐钰居高临下看着楚祁夜,“你终于来了,朕就知道,咱们两人之间,有一人必然会死在另一人手里。” 楚祁夜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在朕看来,你应该是死在你自己手中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交代,尽管说。” 齐钰笑了,他甚至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他笑够了才开口道,“朕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能让这些兵马后退一些么?” 楚祁夜看了一眼卫南青,卫南青会意,回过身让那些将士们后退三百米。楚祁夜转身看着齐钰,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齐钰笑容满是苍凉之意,“林曦月,她就是放在朕心头的月亮,朕一直以为打败了你,将你狠狠踩在脚下,她就会是我的了,可是,现在,朕已经没有机会了,这辈子朕都不能再拥有她。” 齐钰一边说话,一边从高台上走下来,卫南青站在一旁看戏,他也不担心,他对楚祁夜逆天到了变态程度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齐钰只走到倒数第二个台阶就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靠近,他接着说,“为了等着她,朕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散尽府中妾室,后来不得不娶女人,也只是有名无实为了敷衍母后和那些朝臣而已。再后来,朕登基之后发现自己也不能事事都做主。” 他自嘲一笑。“所以朕找了个与曦月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让她做了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朕就是想让她知道,朕也有诚意,朕可以给她的不比你少!”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几近癫狂之象。 卫南青掏了掏耳朵,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达对大楚皇后的爱意,还好那些将士在后面听不清这边的谈话内容。他偷眼看楚祁夜,楚祁夜面色如常,不过这种平静才更骇人。 卫南青选择默默退开几步,免得楚祁夜忽然发飙,让他遭了池鱼之殃。卫南青上下打量着齐钰,也许是遭遇了连番的打击,现在的齐钰眼中已经狂乱不清醒,哪儿还能看得出当年自信高雅的贵公子模样? 而且这个齐钰也太可怕了,外界都传言上虞国帝后鹣鲽情深,皇帝不顾皇后出身平民百姓家,也要执意娶妻立后,多年来还不纳妃。简直是成了民间的一段佳话,谁能想到这也只是齐钰的策略? 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将一个无辜女子拉进这趟浑水,囚禁在宫中当一个傀儡皇后。还有上虞国的那个皇子,之前来的情报,齐钰似乎并不看重这个唯一的儿子,而且还坚持不把孩子放在皇后身边教养,对外的理由是皇后体弱。现在看来,就连这个唯一的皇子都只是被齐钰拿来利用的筹码而已。 果然,齐钰冷笑着说,“朕就连唯一的皇子都是为了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巴才让那女人生下来的,朕才是这世界上最爱林曦月的人!” 楚祁夜等他说完,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两步,“你觉得你更爱她么?你了解她多少,你又知道她真的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齐钰不屑地哧了一声,“你以为你了解她么,你不过是比朕幸运,更早一点遇见了她而已,你所依仗的不过如此。若是朕能更早遇到她,她一定不会属于你的。” “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她要什么,这世上也只有朕敢给她想要的。”楚祁夜看着齐钰,眼神闪动过危险的光芒,“不过那是我夫妻二人的事,朕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只是有一点,你既然说了解她,之前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位青岩先生的高徒,你认得出她是谁么?” 齐钰心头一颤,他猛地抬起头来,“你说慕山?” 假借青岩先生高徒的名头瞒过了上虞国上下一干人等,数面之交就让齐钰引以为知己,那时候,他还是上虞国太子。可是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慕山利用了,而这个慕山甚至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齐钰眉头跳动,他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在海边追击慕山,却只得到了他远远的一句回复,“慕山姓楚。” 慕山姓楚……齐钰再联想到慕山的种种举动,还有那双让他乍见之下就觉得无比熟悉的清亮眼眸,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楚祁夜。 许久,齐钰才艰难地开口,“慕山……难道是她?” 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林曦月,楚祁夜微微一笑,“没错,是她,她为了打破当时北境与上虞国结盟的机会,所以远赴上虞。你既然说了解她,为何她近在咫尺你都认不出?” 楚祁夜能这么说是有绝对的自信的,他对她的爱,对她的了解,让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认出她。无论林曦月装扮成什么样子,楚祁夜都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他许给她的是自由,这个时代女子所很难享有的自由,林曦月身为大楚皇后,有自己的私产,甚至还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风华楼。风华楼的影子根系何等庞大!足以让任何上位者忌惮。 可是楚祁夜却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顾虑,他许以林曦月足够的自由,让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楚祁夜从来不过问任何有关风华楼的事务,从来不试图干涉利用。 无论是他的生命、财富,还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楚祁夜都愿意与林曦月共有。很多时候,他们这对帝后夫妻更像是在合作。从不介意自己妻子的强大,反而欣赏喜爱这样的她,他留给她足够施展的空间,这样的爱,才是林曦月所需要的。 不过这些内情,楚祁夜觉得没必要跟齐钰这个外人解释。不过他也不打算吝惜对齐钰这个不自量力之人的打击。 楚祁夜接着说,“她在你身边你都认不出,还跟她称兄道弟,你就这么点本事,还指望曦月对你有什么心思,真是可笑之极。” 齐钰原本还强撑着的高傲,瞬间被击垮,他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当时他还对着那个“慕山公子”倾诉对林曦月的衷肠呢!想来,林曦月那时候应该也觉得他很可笑吧? 齐钰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是心灰意冷地叹息道,“终究还是你赢了,朕的确是输了,输的很惨,朕……罢了,成王败寇,不过,朕就算是死,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他终究还是说不出“楚祁夜你赢了”这句话,他踉跄着脚步,转身往台阶上走。他的背影都萧瑟了几分,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精神。 卫南青感慨道,“陛下还真是一针见血啊,一下子就把情敌给打击的彻底蔫菜了,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楚祁夜瞟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情敌?” 卫南青退后了几步,讪讪地说,“啊,不是,我是说敌人,敌人。” 他还真是傻了,忘记了楚祁夜这个护妻狂魔的属性,楚祁夜一向可是隐性的醋坛子,最恨有人觊觎林曦月了,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正在背对着他们走上高台的齐钰忽然脱力从高台上掉落下来。他落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他的身体掉下来,重重摔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洇出大片暗红色的血迹。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楚祁夜却一点也不惊讶,他给卫南青使了个眼色,卫南青会意上前查看。 此时齐钰仰面躺着,早就闭上了眼睛,卫南青过去探了探,起身回禀,“人已经彻底气绝了。” 他们早就料到齐钰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愿意听凭楚祁夜发作。齐钰一定会选择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此,年轻的上虞国帝王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给他的国家殉葬了。 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启禀陛下,东面有个宫殿起火了,微臣问过宫人,说那个是上虞皇后徐氏的寝宫!” 楚祁夜淡淡地说,“去救火,避免火势蔓延。” 前来回禀的将领面有难色,“那……上虞皇后?” 第324章 回归,生女 楚祁夜说,“能救就救,一切都看她的命数。”陌生女人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卫南青连忙赶人走,“赶紧去,赶紧去,都罗嗦什么啊,陛下的意思就是活着就救出来,看情况吧啊,快点去!” 楚祁夜也没打算在上虞国皇宫驻扎,他随便找了个宫殿把能安排的事都安排了。上虞国一连两代帝王后宫都是空虚,所以也没什么太多事情要善后。先把宫女太监的身份都核实一遍,排除其中的可疑人物。 宫里那些宫女择日都放出宫去,至于太监,因为身体残疾,情况特殊,根据这些人自己的意愿,走或者是留都可以。留下的人就负责这座宫墙内所有建筑日常的打扫、维护。 这么大的宫殿没人清扫总也不行的,宫里上上下下都有人整个排插一边。至于上虞宫中的财物,全部登记入大楚国库,日后也好造福百姓。北境来上虞国的和亲公主拓跋樱,根据其自己的意愿,等日后安置好了,自会有人将她送回北境。 大楚会重新委任上虞国各处的官员,不排除会使用上虞国原有的官员,比起大楚官员,他们更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与其重新委任,还不如在上虞国官员中进行选择。 各项事宜安排的差不多了,殿外才有刚才负责灭火的将军来回报,“启禀陛下,等臣赶到,那火势已经大的难以收拾,好在距离其他宫殿远,及时扑火,不至于让火势蔓延。火灭了之后,臣等进去查看,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女子的尸首,据宫女辨认,确实是皇后徐氏。徐氏身边还有一个几岁的男童尸身,只是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目前也只能猜测,那时上虞国的嫡皇子。” 就连上虞国唯一的血脉都没有了,这不就是天要亡上虞国么。自此之后,上虞国就算是真正覆灭了,天下全部被楚国划归囊中。自从先秦覆灭之后,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完成统一的盛事。 楚祁夜起身,“朕知道了,你们在宫中办事的人继续留下来驻扎,朕今日起就班师回朝了,后续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了。” 楚祁夜说完就带着自己的暗卫出宫去了,卫南青跟在他身后,走到人少的地方才说,“你不觉得那个小皇子的死有些蹊跷么?那徐皇后自焚死在自己宫里可以理解,她是殉国又是殉情了。可是那个小皇子明明在徐氏身边,为何就他烧的面目全非?生死关头,母亲的本能不都护着自己儿子么,怎么徐氏自己的脸没给烧坏呢。” 楚祁夜淡淡地说,“你才发现?这不是可疑,是基本能确定,齐钰真正的儿子早就被人送出宫了,那里面烧死的很可能是个别人家的孩子。” 卫南青说,“这样啊,你既然确定,为什么不下令让他们彻查此事,追踪那个孩子的踪迹?” 别说什么稚子无辜,两方对垒的时候,大多都奉行的是“斩草除根”。可是楚祁夜却说,“无所谓了,左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上虞国原有的那些臣子和权贵,过段时间,朕也会下令彻底清洗一番,早点剪去大楚不需要的那些人。” 楚御启、楚御逸、卫子恺三人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楚祁夜骑着马出了宫门,立刻加快了速度。卫南青在身后低呼,“慢一点啊,你这着急什么,咱们才打完仗你都不让人歇息!” 楚祁夜头也不回地撇下一句,“回去陪夫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好咬牙跟上。谁让在他们皇帝的心目中,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呢? 楚祁夜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冬至这一天回到了楚京,回宫之后楚御启就识趣的借口要先回去沐浴更衣,拽着楚御逸就回自己宫里去。 楚祁夜迫不及待地走进夕凉殿,一进偏殿就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偏殿里点了好几个银碳火盆。他进来的快,宫人们根本来不及通报。 林曦月此时正坐在软榻上翻书,她如今还有半个月要临盆,肚子大的行动不便,只好侧躺着看书。 她看到楚祁夜回来,眼中满是惊喜,想要起身迎接他。可是楚祁夜瞬间就到了她身旁,轻轻按住不让她起身,“肚子都这样大了,你就别乱动了。” 林曦月不依道,“临产前每日适度活动,才容易生产呢。” “好,娘子说的都对。”他眼中满是笑意,低头用自己微凉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 林曦月与他额头相抵,“想了,很想很想,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这次战场上的结果,林曦月也早就知道了,所以夫妻两人也没有提及这些。只是靠在一起,耳鬓厮磨的腻歪了好一会儿。 楚祁夜索性抱着林曦月躺下,从她背后环抱着她,两人紧贴着躺在那儿说话。楚祁夜说起自己这段时间对爱妻的想念,可谓是思之如狂。 他笑着说,“我才一回来就进来了,还未来得及洗漱,身上的味道可能不好闻。” 林曦月轻抚着他的手背,似乎比之前黑了一点,瘦了一点,“没有,我现在觉得很安心,我和孩子可都不嫌弃你的。” 楚祁夜笑了,“还是我的小公主最贴心了。” 林曦月无奈,“宝宝没生下来,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咱们的小公主。” 楚祁夜清冽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后,“我相信会是个小公主,像娘子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夫妻二人憧憬了一会儿,拥抱着进入了梦乡。为了能早点回来陪着林曦月,连着几天赶路的楚祁夜是真的累了,他说着话先睡着了。林曦月听到身后只余下轻浅的呼吸声,也勾起唇角闭上了眼睛。 等楚祁夜醒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了,林曦月比他醒的早,担心吵醒他,她就只好继续窝在他怀里闭眼假寐。 “醒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可踏实了。”林曦月笑道。 楚祁夜抱紧了她,在她颈子后面蹭了蹭,“嗯……娘子可真香。” 林曦月被他弄得有些痒痒,她先翻身起来,“赶紧起来吧,都没看是什么时候了,启儿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咱们用晚膳了。” 听到主子起身的响动,等候在门外的晓风等人才拿了沐盆进来,楚祁夜搓了两把香胰子,就着热水洗了脸,这才亲自搂着林曦月到正厅。 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现在是冬季,菜盘下面都有热水保温,上面还盖着盖子,一时也不会担心变冷走了味道。楚御启和楚御逸已经在一旁喝着茶等候了。 “孩儿给父皇母后请安。”两人先是规规矩矩请安。 林曦月笑着伸手,“这几个月都没见你们,说起来,还算是你们第一次离开娘亲出远门,效果看样子还不错,两人都黑了点,不过也高了,更壮实了些。” 楚御启、楚御逸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围上去,“娘亲,孩儿也想娘亲了,孩儿还给娘亲带了南边的特产!” 楚御逸着急显摆,“娘亲,等用过了膳,孩儿一定要给您讲讲我们在南阳郡,还有这一路上的事,孩儿现在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林曦月幸福地笑着,“好,好,来日方长,你们这次所见所闻,经历过的故事应该也不少,改日慢慢都说给娘亲听,如何?” 看自己儿子抢了风头,楚祁夜不乐意了,他板着脸说,“你们母后现在不能饿着,你们别围着她只顾着说话,赶紧用膳。” 一家四口坐下来用晚膳,忽然林曦月筷子上的一枚肉丸滚落下来,她皱着眉头捂住了肚子。楚祁夜大惊失色,连忙从一旁扶住她,“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太医,快去请太医,再去请唐大夫!” 林曦月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可能是要生了……” 楚祁夜顾不得多想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寝殿,晓风她们也分工有序的去找产婆、大夫。没过多久就发作起来,唐大夫急匆匆赶来,进去看了之后,出来开了给孕妇助产补气的参汤。 楚祁夜拽着唐黎天,紧张地说,“她不要紧吧,怎么忽然就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唐黎天笑道,“不要紧的,妇人生产提前半个月也是有的,皇后娘娘身体健康,气息稳定,一定母子平安,请陛下放心。” 林曦月这一胎果然没有之前生双胞胎的时候那么难熬,一个时辰之后,寝殿内就响起婴儿响亮的哭声。唐黎天听到哭声这才推门进去检查产妇和孩子的情况,楚祁夜担心,也非要跟进去。 他先顾不得看孩子,先走到床边,“娘子,你感觉怎么样?” 林曦月额头上满是汗水,“我没事,你去看咱们的女儿,是咱们的小公主。” 稳婆早就把孩子抱过来,楚祁夜一怔,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红红的一团。不过他相信这孩子一定会像林曦月一样好看。 其他人都出去了,孩子也被乳母抱去喂养,寝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楚祁夜握着林曦月的手,“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拥用这么多,娇妻爱子,如今还有个娇娇的小女儿,有你在,此生无憾。” 林曦月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而笑,“此生无憾。” 第324章 回归,生女 楚祁夜说,“能救就救,一切都看她的命数。”陌生女人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卫南青连忙赶人走,“赶紧去,赶紧去,都罗嗦什么啊,陛下的意思就是活着就救出来,看情况吧啊,快点去!” 楚祁夜也没打算在上虞国皇宫驻扎,他随便找了个宫殿把能安排的事都安排了。上虞国一连两代帝王后宫都是空虚,所以也没什么太多事情要善后。先把宫女太监的身份都核实一遍,排除其中的可疑人物。 宫里那些宫女择日都放出宫去,至于太监,因为身体残疾,情况特殊,根据这些人自己的意愿,走或者是留都可以。留下的人就负责这座宫墙内所有建筑日常的打扫、维护。 这么大的宫殿没人清扫总也不行的,宫里上上下下都有人整个排插一边。至于上虞宫中的财物,全部登记入大楚国库,日后也好造福百姓。北境来上虞国的和亲公主拓跋樱,根据其自己的意愿,等日后安置好了,自会有人将她送回北境。 大楚会重新委任上虞国各处的官员,不排除会使用上虞国原有的官员,比起大楚官员,他们更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与其重新委任,还不如在上虞国官员中进行选择。 各项事宜安排的差不多了,殿外才有刚才负责灭火的将军来回报,“启禀陛下,等臣赶到,那火势已经大的难以收拾,好在距离其他宫殿远,及时扑火,不至于让火势蔓延。火灭了之后,臣等进去查看,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女子的尸首,据宫女辨认,确实是皇后徐氏。徐氏身边还有一个几岁的男童尸身,只是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目前也只能猜测,那时上虞国的嫡皇子。” 就连上虞国唯一的血脉都没有了,这不就是天要亡上虞国么。自此之后,上虞国就算是真正覆灭了,天下全部被楚国划归囊中。自从先秦覆灭之后,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完成统一的盛事。 楚祁夜起身,“朕知道了,你们在宫中办事的人继续留下来驻扎,朕今日起就班师回朝了,后续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了。” 楚祁夜说完就带着自己的暗卫出宫去了,卫南青跟在他身后,走到人少的地方才说,“你不觉得那个小皇子的死有些蹊跷么?那徐皇后自焚死在自己宫里可以理解,她是殉国又是殉情了。可是那个小皇子明明在徐氏身边,为何就他烧的面目全非?生死关头,母亲的本能不都护着自己儿子么,怎么徐氏自己的脸没给烧坏呢。” 楚祁夜淡淡地说,“你才发现?这不是可疑,是基本能确定,齐钰真正的儿子早就被人送出宫了,那里面烧死的很可能是个别人家的孩子。” 卫南青说,“这样啊,你既然确定,为什么不下令让他们彻查此事,追踪那个孩子的踪迹?” 别说什么稚子无辜,两方对垒的时候,大多都奉行的是“斩草除根”。可是楚祁夜却说,“无所谓了,左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上虞国原有的那些臣子和权贵,过段时间,朕也会下令彻底清洗一番,早点剪去大楚不需要的那些人。” 楚御启、楚御逸、卫子恺三人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楚祁夜骑着马出了宫门,立刻加快了速度。卫南青在身后低呼,“慢一点啊,你这着急什么,咱们才打完仗你都不让人歇息!” 楚祁夜头也不回地撇下一句,“回去陪夫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好咬牙跟上。谁让在他们皇帝的心目中,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呢? 楚祁夜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冬至这一天回到了楚京,回宫之后楚御启就识趣的借口要先回去沐浴更衣,拽着楚御逸就回自己宫里去。 楚祁夜迫不及待地走进夕凉殿,一进偏殿就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偏殿里点了好几个银碳火盆。他进来的快,宫人们根本来不及通报。 林曦月此时正坐在软榻上翻书,她如今还有半个月要临盆,肚子大的行动不便,只好侧躺着看书。 她看到楚祁夜回来,眼中满是惊喜,想要起身迎接他。可是楚祁夜瞬间就到了她身旁,轻轻按住不让她起身,“肚子都这样大了,你就别乱动了。” 林曦月不依道,“临产前每日适度活动,才容易生产呢。” “好,娘子说的都对。”他眼中满是笑意,低头用自己微凉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 林曦月与他额头相抵,“想了,很想很想,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这次战场上的结果,林曦月也早就知道了,所以夫妻两人也没有提及这些。只是靠在一起,耳鬓厮磨的腻歪了好一会儿。 楚祁夜索性抱着林曦月躺下,从她背后环抱着她,两人紧贴着躺在那儿说话。楚祁夜说起自己这段时间对爱妻的想念,可谓是思之如狂。 他笑着说,“我才一回来就进来了,还未来得及洗漱,身上的味道可能不好闻。” 林曦月轻抚着他的手背,似乎比之前黑了一点,瘦了一点,“没有,我现在觉得很安心,我和孩子可都不嫌弃你的。” 楚祁夜笑了,“还是我的小公主最贴心了。” 林曦月无奈,“宝宝没生下来,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咱们的小公主。” 楚祁夜清冽的气息轻轻喷在她耳后,“我相信会是个小公主,像娘子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夫妻二人憧憬了一会儿,拥抱着进入了梦乡。为了能早点回来陪着林曦月,连着几天赶路的楚祁夜是真的累了,他说着话先睡着了。林曦月听到身后只余下轻浅的呼吸声,也勾起唇角闭上了眼睛。 等楚祁夜醒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了,林曦月比他醒的早,担心吵醒他,她就只好继续窝在他怀里闭眼假寐。 “醒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可踏实了。”林曦月笑道。 楚祁夜抱紧了她,在她颈子后面蹭了蹭,“嗯……娘子可真香。” 林曦月被他弄得有些痒痒,她先翻身起来,“赶紧起来吧,都没看是什么时候了,启儿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咱们用晚膳了。” 听到主子起身的响动,等候在门外的晓风等人才拿了沐盆进来,楚祁夜搓了两把香胰子,就着热水洗了脸,这才亲自搂着林曦月到正厅。 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现在是冬季,菜盘下面都有热水保温,上面还盖着盖子,一时也不会担心变冷走了味道。楚御启和楚御逸已经在一旁喝着茶等候了。 “孩儿给父皇母后请安。”两人先是规规矩矩请安。 林曦月笑着伸手,“这几个月都没见你们,说起来,还算是你们第一次离开娘亲出远门,效果看样子还不错,两人都黑了点,不过也高了,更壮实了些。” 楚御启、楚御逸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围上去,“娘亲,孩儿也想娘亲了,孩儿还给娘亲带了南边的特产!” 楚御逸着急显摆,“娘亲,等用过了膳,孩儿一定要给您讲讲我们在南阳郡,还有这一路上的事,孩儿现在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林曦月幸福地笑着,“好,好,来日方长,你们这次所见所闻,经历过的故事应该也不少,改日慢慢都说给娘亲听,如何?” 看自己儿子抢了风头,楚祁夜不乐意了,他板着脸说,“你们母后现在不能饿着,你们别围着她只顾着说话,赶紧用膳。” 一家四口坐下来用晚膳,忽然林曦月筷子上的一枚肉丸滚落下来,她皱着眉头捂住了肚子。楚祁夜大惊失色,连忙从一旁扶住她,“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太医,快去请太医,再去请唐大夫!” 林曦月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可能是要生了……” 楚祁夜顾不得多想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寝殿,晓风她们也分工有序的去找产婆、大夫。没过多久就发作起来,唐大夫急匆匆赶来,进去看了之后,出来开了给孕妇助产补气的参汤。 楚祁夜拽着唐黎天,紧张地说,“她不要紧吧,怎么忽然就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唐黎天笑道,“不要紧的,妇人生产提前半个月也是有的,皇后娘娘身体健康,气息稳定,一定母子平安,请陛下放心。” 林曦月这一胎果然没有之前生双胞胎的时候那么难熬,一个时辰之后,寝殿内就响起婴儿响亮的哭声。唐黎天听到哭声这才推门进去检查产妇和孩子的情况,楚祁夜担心,也非要跟进去。 他先顾不得看孩子,先走到床边,“娘子,你感觉怎么样?” 林曦月额头上满是汗水,“我没事,你去看咱们的女儿,是咱们的小公主。” 稳婆早就把孩子抱过来,楚祁夜一怔,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红红的一团。不过他相信这孩子一定会像林曦月一样好看。 其他人都出去了,孩子也被乳母抱去喂养,寝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楚祁夜握着林曦月的手,“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拥用这么多,娇妻爱子,如今还有个娇娇的小女儿,有你在,此生无憾。” 林曦月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而笑,“此生无憾。” 第325章 轻语番外 京城里几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红袖坊的轻语姑娘,不了解的人都只道她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稍微了解的人却知道,这位轻语姑娘手段了得,她一个独身女子竟然能将红袖坊打理的井井有条。 红袖坊在短短两年之内,就一跃成为京城第一销金窝,最好的酒菜,最精美雅致的布置陈设,最美丽的姑娘,还有最新奇的经营方式。 红袖坊的姑娘主要卖艺,是否卖身,全凭那姑娘自己的意愿,从客人那得来的打赏银钱也归姑娘们所有。红袖坊消费高昂,可是仍让有一群文人雅客,权贵商贾们趋之若鹜。 红袖坊的老板轻语姑娘不自己接客,只是开店之初也少不了跟熟客应付,等到红袖坊一切经营上了正轨之后,轻语姑娘才退入幕后。每日也只在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偶尔出来露个面而已。 只是这轻语姑娘的才华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据说曾有个状元郎与她吟诗作对都甘拜下风。于是有不少人都存了红袖添香的心思,他们抬出不菲的嫁妆想要纳轻语做妾,他们觉得这样是诚意十足了。 其中还有不少是官宦人家,他们觉得对待一个风尘女子,许以这样的身份,已经是抬举了。可是轻语并不放在眼里,她只是浅笑着回绝了所有上门求娶的人,说一声轻语无意成婚。 轻语姑娘不挂牌,很少陪客,就算是陪客也只是作为主人的应和而已,这让那些垂涎她美色才情的男子抓心挠肺的。这可是在京城之中,少不了有些人动了歪心思。 没想到轻语姑娘身边的婢女晴儿功夫了得,将那些寻衅滋事的登徒子打的七零八落。最奇怪的是,这之后竟也没有人来找后账,渐渐的大家也都猜测着,这位轻语姑娘能以独身女子的身份在京城开起青楼,背后一定有一个财力雄厚的贵人支撑着。 而这个贵人定然是身份了得,大概是以为就算是那些官宦人家也得罪不得的角色!到后来,也就没人敢再找红袖坊轻语姑娘的麻烦了。 这些人猜的没错,红袖坊背后的确有一座分量不轻的靠山。奈何从明面上查,红袖坊的主人却只有轻语一人,根本查不出背后之人是谁。 其实这背后的主人正是通州林氏家主林曦月,后来的谦王妃,她更隐蔽的一重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风华楼楼主。红袖坊对林曦月而言,是赚钱的营生之一,更是她手中除风华楼以外收集情报的来源地。 红袖坊是独立于风华楼之外的,风华楼中也只有林曦月几个最亲近之人,到后来才知道了红袖坊与林曦月的关系。 说起来这红袖坊的建立还有点临时起意的意思,若干年前,一个少女跪在另一个比她还显稚嫩些的少女脚下,“谢林小姐救命之恩,从此我就是小姐的奴婢,愿终身都效忠于小姐。” 跪在地上的少女正是曾经的轻语,那时候她还没有用现在这个名字。她因为生的貌美,被附近的富绅强抢入府羞辱,自己的父母也因为反抗而被富绅家的人给打死了。 轻语从富绅家逃出来,正遇到了出游的林曦月,林曦月救了她,又为她报了仇。如今轻语已经无处可去了,林曦月问她,“我有个营生,需要人去打理,你可有意向?” 轻语喜不自胜,“愿意,主子给我安身立命之所,我当然愿意的。” “做了那个营生,你的名声可就没了,日后难以成婚,你也不后悔?” 轻语坚决地说,“不后悔,我早就没了嫁人的意思,此生我不嫁人,就为主子效力。” 林曦月笑着说,“好,那你从此以后就叫轻语吧。” 林曦月把轻语安置在一处别院中,秘密请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学成之后,红袖坊的轻语姑娘诞生了。新的来历,新的身份,一切都是崭新的,轻语对红袖坊有掌控权。 她除了日常打理红袖坊,更占据了红袖坊一半的分成,每年林曦月只从中抽走一半分红,剩下都归轻语支配。不得不说,林曦月给了她重新生存下去的意义,轻语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和自由。 后来,谁都没想到林曦月成了谦王妃,因为轻语擅长易容,林曦月来到红袖坊。就是那一次,轻语第一次遇到了卓风。 卓风此时已经是风华楼统领了,深得楼主信任的青年才俊,年过二十还未婚娶。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见到轻语的时候,全过程中,他都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有主动跟美人搭话的意思。 在那之后,只要卓风在京城,每一次林曦月有事交代,都是卓风亲自去红袖坊知会轻语。原本这种事让手下人跑腿就行了,可卓风偏偏就要自己去,一来二去,轻语就留他在自己房里用茶。 渐渐的两人也能聊上几句,轻语也发现,卓风此人虽然不善言辞,可是跟关系熟了的人之间也能说不少有趣的话题。这个男人并不是无趣的,两人后来就成了朋友,关系也熟络了许多。 到后来林曦月坐上了大楚一国之母的位置,卓风留在京城的时日就更多了,他甚至在京城买了宅子。轻语身边的婢女晴儿打趣说,“卓统领在京城买宅子,是打算要在这儿娶媳妇儿么?” 卓风笑了笑没说话,却红了耳根子,晴儿吧这些都看在眼里,暗叹自家主子那样冰雪聪明的人,却看不透卓统领的心思。她这个做丫鬟的,少不了要充当红娘的角色,从旁好生相助一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卓风几乎每次回到京城就在早上人少的时候去红袖坊,每次都不多不少,只在轻语那停留一个时辰。两人闲聊、喝茶,亦或者是凭窗对弈一局,静好的让人不忍心出言打扰。 大楚要与上虞国联合断掉灵国,卓风作为先遣,要带人先进入灵国行刺杀的使命。他去之前个那个黎明,轻语永远也忘不了,她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谁也看不到谁。她听到他说告别的话,可是她最终却没有出去见他。 一直到从南边传来消息说卓统领一行人失去了联络,轻语一下乱了分寸,她每日闭门不出,茶饭也渐渐减了,也只有晴儿知道她的心思。 “主子既然对卓统领不是无意,为何总是冷冷淡淡?” 轻语托腮坐在窗边,那天她就是在这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的,“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他,他与我在一起,会被人嘲笑的。他那样好,官宦家的闺秀都娶得,我怎能拖累他?如今,我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晴儿叹了口气,这其中的道理她没少劝,可她家主子就是打定了主意,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卓风是平安归来了,他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欢欢喜喜的到了红袖坊告诉轻语,“这次立功,我不要赏赐,我会去求了主子,让她为你我赐婚。” 轻语却拒绝了他,“抱歉,轻语此生无意姻缘之事。” 他笑容僵在嘴角,他黯然的离开,自此再也不来打扰她,就算有什么事办,也都是让秦牧来红袖坊,甚至他几乎都住在通州风华楼,连京城都不经常呆着了。 直到有一天,皇后林曦月亲自来到红袖坊,她身后还带着瘦了一圈的卓风。轻语看着卓风的样子心疼不已,可是她却垂眸不发一语。 林曦月笑叹一声,“本宫这次来,是有事跟你说的,轻语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卖身契在本宫这,你是自由身,你虽说要效忠本宫一生,可是本宫从来没这么想过,本宫当你是朋友,你若是有好的归宿,本宫也是高兴的。” 轻语怔怔地看着她,“主子……我不能……” 林曦月笑道,“有什么不能的,你的心结本宫知道,一则是与本宫的承诺,二则,是这红袖坊经营多年,你放不下。” 她取出一张契约,“你若是要成婚,本宫会给你换个身份,还有这红袖坊的营生,本宫会直接并入风华楼,这个是本宫给你的嫁妆,也是本宫给你最后一样安身立命的营生。” 轻语手指轻颤着拿过来,那张纸是一个成衣店的契约,“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曦月笑着瞟了卓风一眼,“这就是给你的嫁妆,免得你始终不安心,怕卓风日后会亏待了你。” 轻语红了眼睛,“我不是觉得卓统领不好,我只是怕……” 林曦月当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怕被男人背叛,没有了红袖坊坊主的身份会让轻语没有安全感。 卓风看到了希望,他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我……你相信我,我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有二心。” 林曦月严肃地说,“若是轻语对你没有意思,卓风你这般死缠烂打,回去之后少不了要挨板子,你可仔细着点!” 晴儿在一旁急得不行,“主子,卓统领都等了您这么多年,诚意是足够了,他可绝对没偷吃过!我可以作证!” 轻语破涕为笑,“多谢主子,我愿意嫁给他。” 从此以后,轻语终于穿过漫长的冷雨,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325章 轻语番外 京城里几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红袖坊的轻语姑娘,不了解的人都只道她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稍微了解的人却知道,这位轻语姑娘手段了得,她一个独身女子竟然能将红袖坊打理的井井有条。 红袖坊在短短两年之内,就一跃成为京城第一销金窝,最好的酒菜,最精美雅致的布置陈设,最美丽的姑娘,还有最新奇的经营方式。 红袖坊的姑娘主要卖艺,是否卖身,全凭那姑娘自己的意愿,从客人那得来的打赏银钱也归姑娘们所有。红袖坊消费高昂,可是仍让有一群文人雅客,权贵商贾们趋之若鹜。 红袖坊的老板轻语姑娘不自己接客,只是开店之初也少不了跟熟客应付,等到红袖坊一切经营上了正轨之后,轻语姑娘才退入幕后。每日也只在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偶尔出来露个面而已。 只是这轻语姑娘的才华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据说曾有个状元郎与她吟诗作对都甘拜下风。于是有不少人都存了红袖添香的心思,他们抬出不菲的嫁妆想要纳轻语做妾,他们觉得这样是诚意十足了。 其中还有不少是官宦人家,他们觉得对待一个风尘女子,许以这样的身份,已经是抬举了。可是轻语并不放在眼里,她只是浅笑着回绝了所有上门求娶的人,说一声轻语无意成婚。 轻语姑娘不挂牌,很少陪客,就算是陪客也只是作为主人的应和而已,这让那些垂涎她美色才情的男子抓心挠肺的。这可是在京城之中,少不了有些人动了歪心思。 没想到轻语姑娘身边的婢女晴儿功夫了得,将那些寻衅滋事的登徒子打的七零八落。最奇怪的是,这之后竟也没有人来找后账,渐渐的大家也都猜测着,这位轻语姑娘能以独身女子的身份在京城开起青楼,背后一定有一个财力雄厚的贵人支撑着。 而这个贵人定然是身份了得,大概是以为就算是那些官宦人家也得罪不得的角色!到后来,也就没人敢再找红袖坊轻语姑娘的麻烦了。 这些人猜的没错,红袖坊背后的确有一座分量不轻的靠山。奈何从明面上查,红袖坊的主人却只有轻语一人,根本查不出背后之人是谁。 其实这背后的主人正是通州林氏家主林曦月,后来的谦王妃,她更隐蔽的一重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风华楼楼主。红袖坊对林曦月而言,是赚钱的营生之一,更是她手中除风华楼以外收集情报的来源地。 红袖坊是独立于风华楼之外的,风华楼中也只有林曦月几个最亲近之人,到后来才知道了红袖坊与林曦月的关系。 说起来这红袖坊的建立还有点临时起意的意思,若干年前,一个少女跪在另一个比她还显稚嫩些的少女脚下,“谢林小姐救命之恩,从此我就是小姐的奴婢,愿终身都效忠于小姐。” 跪在地上的少女正是曾经的轻语,那时候她还没有用现在这个名字。她因为生的貌美,被附近的富绅强抢入府羞辱,自己的父母也因为反抗而被富绅家的人给打死了。 轻语从富绅家逃出来,正遇到了出游的林曦月,林曦月救了她,又为她报了仇。如今轻语已经无处可去了,林曦月问她,“我有个营生,需要人去打理,你可有意向?” 轻语喜不自胜,“愿意,主子给我安身立命之所,我当然愿意的。” “做了那个营生,你的名声可就没了,日后难以成婚,你也不后悔?” 轻语坚决地说,“不后悔,我早就没了嫁人的意思,此生我不嫁人,就为主子效力。” 林曦月笑着说,“好,那你从此以后就叫轻语吧。” 林曦月把轻语安置在一处别院中,秘密请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学成之后,红袖坊的轻语姑娘诞生了。新的来历,新的身份,一切都是崭新的,轻语对红袖坊有掌控权。 她除了日常打理红袖坊,更占据了红袖坊一半的分成,每年林曦月只从中抽走一半分红,剩下都归轻语支配。不得不说,林曦月给了她重新生存下去的意义,轻语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和自由。 后来,谁都没想到林曦月成了谦王妃,因为轻语擅长易容,林曦月来到红袖坊。就是那一次,轻语第一次遇到了卓风。 卓风此时已经是风华楼统领了,深得楼主信任的青年才俊,年过二十还未婚娶。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见到轻语的时候,全过程中,他都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有主动跟美人搭话的意思。 在那之后,只要卓风在京城,每一次林曦月有事交代,都是卓风亲自去红袖坊知会轻语。原本这种事让手下人跑腿就行了,可卓风偏偏就要自己去,一来二去,轻语就留他在自己房里用茶。 渐渐的两人也能聊上几句,轻语也发现,卓风此人虽然不善言辞,可是跟关系熟了的人之间也能说不少有趣的话题。这个男人并不是无趣的,两人后来就成了朋友,关系也熟络了许多。 到后来林曦月坐上了大楚一国之母的位置,卓风留在京城的时日就更多了,他甚至在京城买了宅子。轻语身边的婢女晴儿打趣说,“卓统领在京城买宅子,是打算要在这儿娶媳妇儿么?” 卓风笑了笑没说话,却红了耳根子,晴儿吧这些都看在眼里,暗叹自家主子那样冰雪聪明的人,却看不透卓统领的心思。她这个做丫鬟的,少不了要充当红娘的角色,从旁好生相助一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卓风几乎每次回到京城就在早上人少的时候去红袖坊,每次都不多不少,只在轻语那停留一个时辰。两人闲聊、喝茶,亦或者是凭窗对弈一局,静好的让人不忍心出言打扰。 大楚要与上虞国联合断掉灵国,卓风作为先遣,要带人先进入灵国行刺杀的使命。他去之前个那个黎明,轻语永远也忘不了,她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谁也看不到谁。她听到他说告别的话,可是她最终却没有出去见他。 一直到从南边传来消息说卓统领一行人失去了联络,轻语一下乱了分寸,她每日闭门不出,茶饭也渐渐减了,也只有晴儿知道她的心思。 “主子既然对卓统领不是无意,为何总是冷冷淡淡?” 轻语托腮坐在窗边,那天她就是在这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的,“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他,他与我在一起,会被人嘲笑的。他那样好,官宦家的闺秀都娶得,我怎能拖累他?如今,我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晴儿叹了口气,这其中的道理她没少劝,可她家主子就是打定了主意,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卓风是平安归来了,他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欢欢喜喜的到了红袖坊告诉轻语,“这次立功,我不要赏赐,我会去求了主子,让她为你我赐婚。” 轻语却拒绝了他,“抱歉,轻语此生无意姻缘之事。” 他笑容僵在嘴角,他黯然的离开,自此再也不来打扰她,就算有什么事办,也都是让秦牧来红袖坊,甚至他几乎都住在通州风华楼,连京城都不经常呆着了。 直到有一天,皇后林曦月亲自来到红袖坊,她身后还带着瘦了一圈的卓风。轻语看着卓风的样子心疼不已,可是她却垂眸不发一语。 林曦月笑叹一声,“本宫这次来,是有事跟你说的,轻语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卖身契在本宫这,你是自由身,你虽说要效忠本宫一生,可是本宫从来没这么想过,本宫当你是朋友,你若是有好的归宿,本宫也是高兴的。” 轻语怔怔地看着她,“主子……我不能……” 林曦月笑道,“有什么不能的,你的心结本宫知道,一则是与本宫的承诺,二则,是这红袖坊经营多年,你放不下。” 她取出一张契约,“你若是要成婚,本宫会给你换个身份,还有这红袖坊的营生,本宫会直接并入风华楼,这个是本宫给你的嫁妆,也是本宫给你最后一样安身立命的营生。” 轻语手指轻颤着拿过来,那张纸是一个成衣店的契约,“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曦月笑着瞟了卓风一眼,“这就是给你的嫁妆,免得你始终不安心,怕卓风日后会亏待了你。” 轻语红了眼睛,“我不是觉得卓统领不好,我只是怕……” 林曦月当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怕被男人背叛,没有了红袖坊坊主的身份会让轻语没有安全感。 卓风看到了希望,他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我……你相信我,我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有二心。” 林曦月严肃地说,“若是轻语对你没有意思,卓风你这般死缠烂打,回去之后少不了要挨板子,你可仔细着点!” 晴儿在一旁急得不行,“主子,卓统领都等了您这么多年,诚意是足够了,他可绝对没偷吃过!我可以作证!” 轻语破涕为笑,“多谢主子,我愿意嫁给他。” 从此以后,轻语终于穿过漫长的冷雨,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