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一生》 第一章 怳然一梦瑶台客,转身回眸已数年 到处都是水,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浮起来,却是徒劳。墨绿色的水波将她深深地陷在里面。她记得自己曾经是会游泳的,但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却让她四肢乏力,根本无法挥动手臂。窒息,除了这种让她的胸口感到刺痛的感受,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听不到声音,入目的都是水,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呼吸。 “啊!”终于一声惊叫,她坐起身来。很快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向着床的方向过来,温柔的声音和手上杯子里的水温度相似,“主子,又做噩梦了?”习惯性地摇摇头,便又在来人的安抚下轻轻睡去。 待方景媛再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已经熟悉了几年的水墨画帐顶,外面还是一派明亮的天光。半夜时候的噩梦仿佛已经如同消散去的烟雾一般,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样的恐惧究竟是怎样印刻在心里。 她曾经奢望过,如果有哪一天睁开眼可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境,也奢望能够看到熟悉的医院的白色墙壁和房顶。她甚至觉得向来讨厌的来苏水的味道能够再次回到鼻端都是一种幸福。只是,她还是日复一日地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没有被阴霾遮盖的明媚天色,闻到充斥着整个房间的白木香甜美的味道,即使在当初不适应的时候,她尚且以婴儿之躯自扇巴掌妄图“醒梦”,到如今也算是认命了。 甚至有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窗前或是榻上的时候,竟想着,当初自己要是真死了也算干净,不用这么认着命运的摆弄,可转念一想,若真是那么死去,又怎能捡来这样一条干净利落的命。 其实,那只是一场事故,说来是事故,也是因为她一时冲动的见义勇为而已。仗着自己尚有些身手,便冲上去打抱不平,谁知道最后枪打出头鸟,竟是将自己扔到了这么一个无能为力的时代。定好的命运只能被动地去遵循,且不说是必须遵从着的所谓规则,便是她当做前世的曾经的经历也告诉她,有的时候不能擅自冲动行事,要一切三思而后行。 就像,在她刚刚睁眼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是因为母亲动了胎气早产而生。她彼时看着身周的人正想问话,却不料有人将她的世界一下子颠倒不说,还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抽了一大巴掌,迫的她想要扭头斥责这不明所以便冲她下手的人,张嘴出声却是婴儿的啼哭。而不习惯的母乳,却也逼着自己学会了从丫鬟或是乳母的小勺中汲取自己必需的营养。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些小瓷碗中由小银勺子舀出来的白色乳汁也是奶娘事先挤到碗中后又加热的,但为了维持生命却又不得不妥协。 她不知道,究竟是那个婴儿早已胎死腹中从而由她来代替,还是自己经过那样的遭遇,某些看不惯的“神仙佛祖”将自己转世至此,总之就是她方景媛稀里糊涂地到了清朝,成为了一个大家小姐。 要真说起来,哪一个中文系的女孩子在穿越文盛行的时候没有看过几本清穿,甚至有些小姑娘狂热地希望那些和皇子恋爱的美好情形能够真正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这个有些,不包括现在真正来到了清朝的方景媛。哦不,她现在不叫方景媛,她的名字是乌拉那拉舒敏,就她所学的知识,清楚的知道有这这个身份的女子究竟是谁。 乌拉那拉舒敏,若是说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在那样一个满清的时代自然不足为奇。但是对于曾经很感兴趣过的雍正皇帝,她可是好好地研究过自己这次“清朝行”的“游戏攻略”的。乌拉那拉氏,在清朝是前五的大姓氏,舒敏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按着家谱取出来的名字而已。虽说父母和家里人都说,自己降生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自己降生那一刻大雪初晴,于是起了一个叫做“婧雪”的小名,但即使是史书,也不会把一个女子的闺名记录下来。 只是,她的父母实在是不太一般,若说母亲只是一个赫舍里氏也就罢了,即使,赫舍里氏是不很普通的姓氏,但在大清朝,哪一家的贵人都有一两门平民的亲戚,自然和康熙帝芳逝的先皇后不会有什么关系。只是,偏偏母亲是被封做皇室外家贵胄的多罗格格。这便罢,偏巧父亲乌拉那拉氏还叫了一个叫做“费扬古”的名字,所以即使是舒敏自己也会知道,自己的未来可能会和那位传说中的冷面君王有着扯也扯不开的关系了。 在她七岁的时候,其实她曾经试图想要逃家,准备好了行李已经在离家出走的路上。坐着马车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了耳畔有着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小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为什么非要和天命抗争呢?”便瞬间惊惧起来,她想得起那个声音,是她受伤失血昏迷时听到过的声音,当初那声音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话,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只将那些话当做耳边风,并未听到究竟是些什么,只是凭着天生的敏感,将那种阴气森森的声音记了下来。 只是如今,还未等她努力想起究竟那声音曾经说过些什么的时候,便已经昏厥过去了。 说来也是命好,偏巧搭乘的那辆马车的车夫是一个憨厚正直的老人,老人看着坐在车子上的小姑娘昏厥过去脸色极差,便不敢再照着小姑娘之前的吩咐赶往京郊,只是将小姑娘重新拉回了紫禁城。 那个时候,整个乌府已经乱了套,嫡小姐失踪这样的大事件已经让整个乌府天翻地覆,费扬古带了亲兵守在各个巷口和城门,生怕是什么贼人掳走了自己宠爱着的小女儿,而那赶车的老人虽是不识字,却知道小姑娘腰间挂着的那一方玉佩必不是凡品,将那玉佩呈给了守城门的亲兵。那接了玉佩的人正好是费扬古向来最为忠心的副手,看了玉佩便知道是大人家的娇小姐,给了老人赏银就急急忙忙将尚在昏迷的小姐送回到已经哭得昏天暗地的多罗格格手中。 等到舒敏再一次苏醒,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从那次之后,她便长了个心眼,不再去做那些与命运抗争的无聊挣扎了。缓下心神想想,如今的日子,对于自己来说也还是如鱼得水的。即使是将来,作为一代帝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如今,乌拉那拉舒敏,已经是周岁九岁了,若是按着古代计算岁数的方式,便已经是十岁了。 第二章 深宅大院互相争,偏生庶姐欠安份 1 秋画将手中的紫毫笔洗好放到了自家小姐的手里,看着依旧专心地在作画的小姐,还是叹了口气。“二小姐,咱们就不要再画了不成吗?都已经酉时了,难不成您又打算点着灯做女工吗?”心里小小声地嘀咕着,就算小姐您的眼睛好使,也不兴这么折腾自己啊。 舒敏抬头看了看天色,手中提着的笔顿了一下,“已经酉时了吗?倒真的不能再画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哪天让额娘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不爱惜自己了。”心里却默默算着,酉时,那就是下午五点钟了呢,要还是想绣那些个荷包帕子的话,是真的你不能再画了。 转眼来了这前世已经有九年了。不得不说,作为这个身份的她还是很满意的。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方景媛,但是,如今的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却又不能不说是令人羡慕。 乌拉那拉舒敏,不得不说,那群钻在阴暗中的人心理还不是很阴暗,自己的前世是这样一个冠冕堂皇想不知道都难的人物。后世穿越文字最热衷的“四爷”身边不可或缺却总被穿越女完虐的女主角居然就是自己的前世。想来这个女人虽是自己的前世,但自己却又是完全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在那样前赴后继的“穿越女”和后宫争斗中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胜任了皇后之位长达数年,也更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这个女人最后的去世成了一代冷面君王雍正永远不愿意涉及的禁忌和伤痛的。 其实,在出生的那天,并没有什么天呈异象,满室幽香。那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冬天,在她出生前的那一天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雪很大,大到没膝。也是因为如此,家里给她取了一个小字——婧雪。 额娘后来说,若不是当初家里早几个月请了奶娘和稳婆,说不定那天就要完全靠她们娘俩的配合了。但还好,舒敏本就不是调皮的孩子,即使是在那样的冬天也还是顺利地降临了。 不得不说,她那天在往生的轮回里被装的晕头晕脑,甚至于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关注自己的命运。而当她被人用太皇太后老祖宗赐下来的包被完全包裹好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定的没有余地了。乌拉那拉氏,费扬古和多罗格格赫舍里氏澜惠的小女儿,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位冷面四王爷的皇后。 其实,九龙夺嫡的那段历史,当初因为兴趣她是有看过一些的,只是那几个皇子中,她所欣赏所喜欢的并不是最后成了皇上的老四,而是一直陪伴在老四身边的左膀右臂,十三。她当时所欣赏的是十三的豪情与爽朗,更是十三待兆佳氏的柔情与专一。相比较,若是真的有的选择的话,她会选择十三,因为那才是真正更会值得携手一生的人。 只是,她没得选择。因为,乌喇那拉家的二小姐,生来就没有选择的命运。 额娘生了她,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之所以是二小姐,只是因为,当初在母亲刚刚嫁给父亲之时,父亲府上便已经有一个通房丫头怀了身子,只是碍于母亲的身份一直未能扶为妾室。等到母亲甫一入府,便由当时尚在世的祖母做主,将那汉人侍婢扶成了格格贵人,只因为那女子有了父亲的孩子。 舒敏小的时候,总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是那位自己未曾谋面的额吉给自己额娘的莫大的难堪,是很严峻的下马威。额娘却总是摸着自己的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我们雪儿是真心心疼额娘,只是,那宋格格的的确确是应该扶了身份的人,额娘怎么能只是因为自己新婚而坏了祖宗的规矩呢?” 再后来,她也慢慢地懂了,即使是额娘,身为皇室外家身份尊贵的多罗格格,备受太太皇后宠爱的科尔沁公主,在这紫禁城里天子脚下,也要磨成江南水乡般的性子。伦理,孝道,还有令人生畏的流言,都不得不将一个起着骏马驰骋在茫茫草原上的女子变成一个含着温柔笑容的深闺妇人。 还好庆幸的是,父亲待母亲还是极好的,而母亲当初的肚子也极为争气。那宋氏格格虽是祖母拿来给自己母亲的绊脚石,却不想,那宋氏格格前脚生下一个女儿,后脚母亲便生出了哥哥,整个乌府的嫡长子,足足大自己12岁的乌拉那拉博琥查。 而后来的父亲和母亲,也很好地践行了所谓的“少时夫妻老来伴”,所以,整个大家族,都很是宠爱她这个“老来女”。 康熙28年,她出生,而如今,她已经整整在这边呆了九个年头。这九年里,作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她学会了,也懂得了太多的东西。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可以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世界,这世界里的每一条规则,都需要她去遵守,甚至是将其发扬光大。 转念想一想那位自己曾经推崇过的十三爷,和现如今自己的身份,想必此生是不可能了,只能一心一意做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皇后了。 为了打起精神面对可能在将来的十年或是二十年的时间里遇到的各路勾心斗角防不胜防的靠近未来皇帝的女人,自己还真得学会很多真才实学才行呢。 将笔下的兰花勾勒完全,吩咐身旁的秋画将笔墨收拾干净,舒敏做到窗边拿起了放在窗边小几上的针线篮子。现在还是春末,虽不似夏季那般日常,但是如此坐在窗边还是能趁着尚未落下的余晖做些活计的。 针线篮子里是上次答应哥哥要帮他做的荷包。靛蓝色的底,上面要好好地绣出一丛竹子来。这样的活儿,必须要在光亮处好好细细得去做才行。 将手上的丝线抻了抻,舒敏将针举在眼前映着光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从小榻上站起身来,“秋画,还是帮你家小姐我把这张椅子挪到廊下吧,这样的天光,怕是多么明察秋毫的人做这样的绣花活儿也是会瞎了眼睛的了。况兼我本就不是什么白眼对日的好眼神。”语气里满是笑意。说句实在的,春书和秋画两个丫头对自己还真是忠心耿耿。她们两人都是额娘送给自己的,和自己岁数相仿。不得不说,皇家格格在治家上还真是有些不一般,舒敏自诩曾经看过几本心理学,已经算是识得人的了,挑下人的眼光也只是和母亲齐平。 秋画听见小姐的呼唤,也不挪脚步出来,只是在里间收拾着笔墨发牢骚,“小姐净会找秋画的麻烦,这当景怎么也应该唤春书来伺候着,怎的小姐刚让奴婢收拾着笔墨,却又是一声声儿地唤奴婢去挪那塌子,当真是把奴婢看做那能够分身力大无比的人了……” 却不想,还未等到自家小姐发话,一直压自己一头的春书已经从外间抢了进来,白嫩嫩的手直直想要掐到嘴上去,“小蹄子,如今到学会排挤主子了!你哪里不知道咱们主子就是让你去院子里喊几个人过来将那塌子挪上一挪,你倒在这儿浪白起来了!”手虽是向前,却也并没有真的上了秋画的脸。 外间的舒敏听着两人笑闹,自己也不由笑起来,“春书,你可休要说她不识抬举,都是我这做主子的惯坏了她,让她越发的没大没小起来!”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清越的声音引得在屋子里忙活着的两个姐妹也不禁轻笑,缓缓移步出了廊外。 第三章 深宅大院互相争,偏生庶姐欠安份 2 而这边厢舒敏刚刚坐下身子,荷包还未绣到一半,晴雪阁的木门便被叩响了,小丫鬟打开门,是姐姐舒云的大丫鬟,雨儿。 雨儿看着舒敏坐在廊下绣花,虽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但面上的表情也不曾有什么变化,蹲下身子正正地福了一福,“二小姐,奴婢是来替我们主子传话儿的。我们主子想请您到云和院去吃茶。我们主子说了,她今儿新作了点心,想请您去尝鲜。” 舒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而站在舒敏身边的秋画的嘴也几不可见地撇了一撇。 春书倒是见怪不怪地看着自家主子,上前两步搭住雨儿的手,将手里的几枚大钱推进了雨儿的手中,“雨儿姐姐不然就先回去回你们主子话吧,我们伺候我们主子利落了自然过去。” 这是这府上,甚至是这世上的规矩,那边是,嫡亲的永远不需要给庶出的面子,当然,做主子的,更不需要给一个下人回话,哪怕那个下人是奉了哪位主子的命,除了长辈,都只用主子对待下人的法子去对待,才不会失了礼节。 雨儿收了大钱,眼角微微地弯了弯,显然,她觉得这位看上去清清淡淡的二小姐远比她们那暴虐无常的主子强多了。就是人家给的赏钱,也不是自家主子会给得出的。蹲了蹲身子,雨儿恭敬地回答,“谢二小姐赏赐,奴婢这就回去给主子回话。” 看着雨儿渐去渐远的身影,舒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身旁的篮子里,看着面上古井无波的春书,“还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啊!今儿这把式,甭想要把哥哥要的东西绣好了。” 春书却是嘴角微弯,面上看不出什么不愉来,扶着舒敏伸过来的胳膊,轻声说着,“主子也不必焦心,横竖大小姐也是快出嫁的人了,您就是烦也不会烦上几天了。” 舒敏听着,点了点头,“倒也是呢,总不能云姐姐嫁人了,我这做妹妹的还不曾去拜会吧!这样吧,秋画,将我半年前置好的礼物取出来,春书你性子稳当,就一会儿和我同去云和院吧。” 没错,其实,大宅院里是不会完全安宁的,这位庶出姐姐,就是让舒敏觉得大宅院不得安宁的一个重要存在。 舒云,是当初那位多罗格格一进府门便抬了身份的宋格格的女儿,比舒敏的亲哥哥都要大上半年多。要问起来这位姑娘为何如今才将婚事提上议程,其实,这也是算好的。 这和乌府大小姐议亲的,也只是一个六品官职的统领的儿子,要问这人怎有荣幸能娶了这皇室外家格格的庶女,实在算不得什么福气。那统领也完全是看在乌大人和保媒的太皇太后老祖宗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让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子。 乌拉那拉舒云,在尚未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天子脚下臭名昭著,无非是因为她的无知和跋扈。 原先,舒敏的亲额娘多罗格格在尚未出嫁时就在宫里寓居了一段时间,无非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宠爱,后来成婚之后,太皇太后又时常以命妇之名宣她奉懿旨进宫。因那时候太后喜欢小孩子,而多罗格格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便将府上的大女儿一同带进宫去与老祖宗共享天伦之乐。而这位宠爱着赫舍里姓氏的太皇太后便是科尔沁的骄傲,历史上谥号为孝庄太后的贤后。 谁曾想,舒云竟因此将老祖宗的青睐当成了自己跋扈的筹码,连自己的生母宋格格都瞧不在眼里了,哪还有那些个其他家的千金。就因为这样,那些原本曾一起玩耍的佟家,富察家的女孩儿便渐渐地都不怎么来往了。 老祖宗精明人,耳聪目明怎么会不知道这宫墙之外的风言风语,是以,在多罗格格生下小女儿之后,老祖宗便三番两次让多罗格格只带着小女儿进宫,而舒敏又自小聪慧,便很快就入了老祖宗的眼。 那舒云自然是忿忿不平起来,认为是这新生的妹妹抢了自己的威风,哪顾得上舒敏只是三岁的小小孩童,竟是心狠手辣地想要将舒敏推进花园的湖水中。 这样的恶毒心思怎能瞒住众人,此前重重也就罢了,欺行霸市也就不再去提,只这意图谋害嫡妹一条,便让高高在上的老祖宗震怒。一想那玉雪可爱,几日前尚且承欢膝下的小娃娃险些惨遭不测,便一气之下颁下懿旨,让费扬古将庶女送入皇家的慈庵中带发修行,五年后方能谈婚论嫁。 不过真说起来,当初的遭遇,虽然世间人都觉得惊险无比,舒敏自己却不曾有什么不安。说来还是要庆幸当初的自己是南方人,水性好是一件极正常的事,否则,就是那只有三岁的小小的身子,也够自己遭殃的了。 也是自那之后,父亲专门为自己请来了会功夫的女先生来教自己,却不曾想因为曾经的散打功底,这女先生在两年之后便向父亲请辞,只是因为自觉已经无法教导这家的小姐。而从那时起,舒敏反而将身手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除了找哥哥们的师傅偶尔练习轻功外,竟完全没有了在武学上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想法。 说来,这也并不怨舒敏,只因为,舒敏觉得,自己既然是一个深闺女子,将来又是那样的未来和命运,自然就是学会防身便可,又不是要上战场,也没有那些小言小说里面穿越女掌权天下的野心,现在这样的水平莫说自保,就是以一当十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的了。 在这大宅子里,并不是所有杀人的都是见血的刀,更为可怕的是那些个你不曾了解的上好补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哪一份燕窝或是参茶是“加了料”的。 对于这一点,舒敏的额娘多罗格格也是十分清楚的。虽说草原上的女孩子生来是不理会这些的,但是当初在宫内聆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教诲时,并没有将这一条漏掉。所以,在七岁的女儿提出想要学习些粗浅的药理时,多罗格格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要稍微早慧了一些。但转念一想女儿这么些年来的事迹,便也就托了自己娘家的可靠人请了很有些水平的医女进府来,明面上是要服侍她们娘两,实则却是想要舒敏可以好好跟着那医女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做法,舒敏不得不说,她也很是为自己的辛苦感到无奈。不是她不愿意过着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安安稳稳甚至是嚣张跋扈的日子,不是她不想无忧无虑,只是这命运让她不能对现在和将来可能出现和存在的一切掉以轻心。 第四章 深宅大院互相争,偏生庶姐欠安份 3 等舒敏到了云和院的时候,已经是多半个时辰之后了。云和院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因为摆着完全不搭调的显大的石桌凳而更加的拥挤起来。 已经二十多岁的舒云穿着一身银红色的旗装,头上却实实在在别了一只透着水色的镶了翡翠的金簪。不得不说,即使是做丫鬟的春书看着这样装束的大小姐也真的是白瞎了那般好料子。用自家主子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审美观”。 而坐在石桌前故作优雅喝着茶的舒云在看到向着自己行过来的妹妹,尖尖的指甲还是狠狠地戳了戳手心。 这小丫头现如今也只有区区九岁而已,却已经将大家闺秀的沉静气质完全发挥了出来。一身清清淡淡的丁香色旗装,映衬着头上水头分量极足的碧玉簪子,衬得整个人如同一朵娇娇柔柔的丁香花。就连塞在衣襟子上的藕荷色帕子也是那么相得益彰。 看着自己嫡妹妹清秀的脸庞,灵动的杏眼,舒云脸上本来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完全消失干净。 舒敏看着面前的大姐表情上的诸多变化,不由地心中觉得好笑。虽然她身上这一身也蛮搞笑的,相比之下,还是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愤怒更让自己觉得好笑。 其实不用猜,舒敏也知道,这位大姐只是想要在临离家之时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恶心罢了。 至于她本人所说地好心来请自己来喝茶吃点心,只怕这点心中并没有什么好料吧。 因为嫡庶分别,舒敏并未行礼蹲身,倒是这样的情况下,需要舒云上前去携舒敏的手,安顿坐下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理。 只是,这边舒云并不愿起身去“伺候”小了自己十二岁的妹妹,而舒敏也从不曾想着让这个屡屡想要自己成为众人笑柄的人会主动屈服。只是虚虚搭着春书的手自己坐到了石凳上。虽说已经是暮春,但石凳上还是有一些凉意的。春书极有眼力见地将手中的软垫铺在了石凳上,便又轻轻地退到了一边上。她们主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她们家主子完全游刃有余。 舒敏看着面前只是喝茶却不曾说话的女人,菱唇微微弯了,“姐姐,不知道姐姐使人叫婧雪来是有什么事吗?” 舒云听着身边少女清甜的声音,心中不由怒气更盛。只是她每一次都会因为是谁先开口问话的事情自得或不满。像这一次,因为是舒敏主动开口,舒云不由觉得自己又压了这个自小被家里人看做高人一等的妹妹一头。 舒敏却不以为忤,用尚且还很细嫩的手指轻轻抚上这个庶姐放在石桌上攥得有些紧的手,“姐姐总不能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让我看着姐姐喝茶吧。”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这个庶姐姐落得如此境地其实完全是咎由自取。既然要做坏人做坏事就不能在脸上贴着明明白白的“坏人”两字,否则有又能做成呢? 舒云很是得意,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石桌上,故意碰撞出了一点清脆的声响,“妹妹说的奇怪了。姐姐只是想要妹妹来姐姐这里吃茶。难不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姐姐都不能唤妹妹来了吗?” 舒敏面上微微一笑,果然是一个坏得连表面都不想掩饰的人呢,“姐姐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姐姐想要叫妹妹来吃茶,妹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自己动手端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轻轻端到嘴边,舒敏仔细地闻了闻茶水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冷笑,这位大姐姐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呢。也不怕她做出的事情会要了她自己的命。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这里面加了的那一味婆娑草,虽说已经有了绿茶的味道做掩饰,却依旧无法掩饰那种特有的甜腐味道。这回这个庶姐姐是真的想在出嫁之前要了自己的命吗?婆娑草,虽说不会马上显示毒性,但是若是和绿茶同饮便会催发药性,下肚便会腹中绞痛不止,继而出血,重则身亡。 只能说,这姐姐为了害自己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总是将聪敏用错了地方。倘使她知道这两种放在一起就会催发药性,在这小院子里就会毒发,想必会后悔将这位不多见的毒药泡在茶中吧。 低头瞥了瞥浅绿带黄的茶汤,舒敏不由得想着,即使自己有办法马上解了这毒,但还真是不想遭那份罪,况且这位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也没必要将她难为到那个份上了。 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一丝声音都没有。舒敏抬起头笑着看看脸上掩不住期待表情的舒云,“姐姐,没想到您这样瞧不起妹妹呢!叫妹妹来吃茶,居然用的不是头滚水。妹妹要求也不多,不要那什么梅瓣雪,无根水,只是求一盏头滚水扑的茶都这么难呢!”想要我吃你加了料的茶,也要看我乐不乐意呢。 说完也不看舒云脸上失望沮丧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只是挥挥手让春书近前来,“眼看着姐姐也是已经议婚,不日就要出阁的人了,妹妹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姐姐的,权且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希望姐姐喜欢。春书,拿上来吧。” 看着春书端到面前的精美盒子,舒云不禁有些高兴,这个傻瓜妹妹一定还在为自己能够成功出嫁感到高兴,送了什么了不起的礼物吧!还真是快要笨死了!当然这个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将这个自己觉得是笨蛋傻瓜的妹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时候,却每一次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吹灯拔蜡地干脆地解决掉了。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哟,瞧妹妹你说的哪里话啊!哪有姐姐出嫁却问妹妹讨要添妆的!” 舒敏微微颌首,怕是你看了这礼物之后就不会想着自己究竟有多么冰雪聪明了吧!面上却是仿若面具一样完好的微笑,“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这只是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而已,姐姐不必介怀。倒是怕东西不好污了姐姐的眼呢……” 这边舒云听着心里更舒坦了,“妹妹既然这样说,姐姐我也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便动手想要打开盒子。 舒敏却轻轻按住了舒云的手,一脸的天真无辜,“可是事先说好了哦,即使是姐姐不怎么喜欢的礼物,姐姐也不要生气哦。毕竟,这是妹妹我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礼物呢!” 舒云听了不疑有他,“妹妹放心,伸手不打笑面人,哪还有人家送了礼物我还要生气的道理。”说完便一手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是一对镶金嵌玉的妆镜。虽然是铜镜,但是,看上去已经是找了最好的师傅打磨出来的了。一对铜镜镜面向上,正正好好地照出了正在探头看着礼物的舒云,也清清楚楚地照出了她脸上的几条细纹。 其实,在这个时代,送镜子往往是没有什么好意思的,最最常见的意思便是劝诫人要以此为戒,注重仪表了。只是这样的意思自然不会是舒敏想要表达出来的。 看着舒敏一下子皱起的眉头,舒敏心里暗暗一笑,连面上也有了些愉悦之色,“怎么。姐姐不喜欢这妆镜吗?这可是妹妹在京城各大商铺找到的最好的上品呢!”非得要气死你不成,想来这么多年你都想要毒死或是淹死我呢,如今只是想要气死你,还真是仁慈太多了! 顺云听着这样的话,也无法发作,只是嘴角僵着笑容,“妹妹说的哪里话呢!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妹妹辛苦挑来的礼物呢?”不得不说,她现在生气的要命,但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个下人婢仆们之中究竟有几个是她的嫡母的眼线,她既然事先已经说了自己会不介意是什么礼物,现在也不能有一点表现出来。浸淫这大宅多年,她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常识的,若是她真的发作起来,只怕现在只是说上那死丫头几句,之后就会转变成父亲和嫡母对自己的“家法惩治”了。 舒敏看着,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有想要继续逗留下去的想法,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桌上的那盏茶水,手虚虚搭上了春书的手,却将嘴巴轻轻地凑到了舒云的耳边。如今,这头骆驼只剩下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不得不说,我的笨姐姐,你还是先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扫兴样子再来想和我斗的事情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舒云听着舒敏在自己耳边的话,瞳孔不禁放大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比自己聪明了太多。自己多年来的谋划没有成功并不是因为这死丫头有老天爷保佑,而是她已经聪明到了让任何人都无法发现她的聪明的程度!这一点发现,让舒云极为恼火。她不由地站起身来,一甩手想要将手中的盒子扔到地上,但是想了想家里极为严格的家法却还是放弃了。 转身搭了雨儿的手便想要进屋去。她现在只是想要发泄,她已经被气到了两眼发黑的程度,只想要将所有的首饰瓷器都丢到地上好好地摔一通,想要将所有的衣服都撕得粉碎。却不想她的前脚还未踏进房门,后脚自己院子里一个传话的小丫鬟便匆匆过来行了一礼,“大小姐,刚刚二小姐托人让奴婢给您说一声,夫人最近规定了要俭省家用,若是自己个院子里什么东西毁了,都要从自己院子的月例银子上扣出来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由着奴婢们自库里去取。”其实这小丫鬟是个无辜的,她压根儿不知道二小姐身边的春书姐姐为什么想到要让自己传这么一句话儿,只是春书姐姐说了这是主子吩咐了的,自己做下人的问那么多也无用,照办就是了。 小丫鬟说完便唯唯诺诺地退下了。因为大小姐的面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而大小姐身边的雨儿姐姐也将手掩在袖子下面悄悄示意着自己,让自己赶紧离开。 舒云不得不说,今天是她遭受打击最大的一天。如果说刚刚是被气到了头脑发昏两眼发黑的话,现在的她简直就是要被气到郁结于心口吐鲜血了。 重重摔上房门,舒云用手使劲儿扯着手中的帕子,便扯便冲侍立一旁的雨儿发着牢骚,“你说,你说这个死蹄子到底是可不可恶!简直气死你小姐我了!” 雨儿恭顺地立在一旁,也不答话,只是将平日里自家小姐常用来撒气的东西举到了舒云的面前。眼角却有着一线转瞬即逝的不同寻常的光。 许久之后,雨儿才看着趴在床上生着闷气的舒云,轻轻地说,“主子也不必生气,横竖我们也快要离开这府里了,等您将来出阁了,有姑爷宠着,自然就不会再遭这份罪了。” 舒云听着便一下子自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雨儿,“你说得对,等你主子我出嫁了,一定不会再受这份气了!怪不得人们常说主仆日子久了便会生出情分来,我这妹妹倒没有你这么个忠仆可亲了呢!” 雨儿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子的话雨儿不敢当,只是求着主子能够把雨儿做个有用的留在身边就成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舒云淡淡地弹了弹甲套,“自然是要留你在身边的啊,到时候真真正正要陪着你主子我一起嫁过去的也就你了,我又不是蠢货,怎么能不在身边留一个可用之人呢!” 雨儿急急地磕头,“主子能如此想雨儿,雨儿便是万分知足了。” 舒云抬手,“得了,你起来吧,既然情同姊妹,又怎能让你一直这么跪着。” 说罢便起身走到了廊下的窗户旁,看着窗外的天空。的确,自己的确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那个自从出生便让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小丫头斗下去了。这乌府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这乌府始终都会泼出去的一盆水罢了。若真是一盆清水,可能还会有人觉得不舍,只是自己这样连自己生母这一条后路都已经断绝的污水,又有谁会可惜呢? 第五章 曾有生死“恩情”在,岂能容你遇良人 而这边厢舒敏回了自己的晴雪阁却只是将秋画支到了外间。秋画也不多言,只是点点头,就走了出去,脸上带着不同于平常的严肃神色,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似的。 而里间的舒敏却是看着站在面前的春书,端起了桌上的一盏清茶凑到唇边。“春书姐姐,那件事办妥了吧。” 春书听完,“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怎当得起主子这一声称呼。事情已经安排妥了,那丫头听了奴婢的话,且不说什么金银钱财补贴到她家里,便只是主子许的愿便已经让那丫头开心不已了。” 舒敏忙放下茶盏,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春书,“你看你,又在拘泥这规矩了。既然是只有你我二人在此,我不是早就说了不必那般顾忌身份的吗?” 春书却不打算起身,只是垂着头说,“主子的话虽是这般说,但奴婢却不敢妄称主子些什么。” 舒敏听了,把搭在春书肩上的手放了下来,后退一步,嘴角含着笑看着春书,“照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起来咯?” 春书不答话,却只是跪着。舒敏掩嘴笑笑,“春书姐姐,你再这样,可就是传说中的刁奴了哦。” 春书听到自家主子的话,不由地惊异地抬起头来,瞪大的眼睛让舒敏看在眼里,格外的想笑。“你看,你不是标榜自己是奴婢嘛,那你就一定要听主子的话啊!比如我刚刚让你起身,你不起身,叫你姐姐你不乐意,可不就是反主的‘刁奴’了吗?” 春书听了,脸上一红,急忙站起身来,“主子您就是喜欢打趣奴婢。” 舒敏却看着春书重新站起身来,眼角淡淡地透出些笑意,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刚刚的那盏茶。这茶是她最喜欢的铁观音,这府上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喜欢的是醇香的铁观音,却只有她的“好姐姐”舒云一个人故意拿着她平常从不愿意碰的绿茶来触她的霉头。像这样总是找自己的人,又怎么能不好好准备一份大礼送给即将结婚的新嫁娘呢? 果不其然,舒敏的设计完全没错,她就是太了解自己的那个姐姐,也是太了解那个姐姐身边的人了。等到一个月之后新妇回门住对月的时候,原本跟在舒云身边扎着大辫子的雨儿也梳起头来了。是小两把头。插了两支素银的簪子,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样妇人的装束。而舒云虽还是搭着雨儿的手,但神色看上去明显不如当初在娘家的时候理所当然。 虽是舒敏先看到了自己这位刚刚新婚的庶姐姐,但还是先由着丫鬟小厮自去主院和书房唤了阿玛额娘来,她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纹丝不动地等着父亲母亲的到来。 舒云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这个连正眼都不敲过来的嫡妹妹,只是因着祖上的规矩却完全不能有所动作。她很想上去打那张粉面含春的小脸几个巴掌,可是祖上的规矩却让她们之间隔了一道怎么都不能越过去的门槛。 因为咱们大清朝的老祖宗们学了孔老儿的规矩,所以,刚出嫁的女儿在想要进正堂的时候,父母高堂必须在座,接受她站在门槛外的跪拜。若是不按着这规矩来的话,就意味着娘家人并不承认这门亲事。是以,在这样气得发狂的情况下,舒云只能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睛冒火看着眼角微挑嘴角微翘的妹妹。而舒敏却坐在位子上享受着一盏好茶,只因为她是这个家尚未出嫁的嫡女。 舒敏看着只与舒云错了不到半步的雨儿,心里不由叹息着,这个女子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还是那个所谓的“姐夫”的确并非良人呢?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新婚一个月的时候就将妻子的陪嫁丫鬟收成房里人啊。不得不说吗,这主仆两人都不是什么省心的呢。 那边,费扬古和赫舍里氏已经乘着府里的软轿到了这边会客的正堂。下了软轿,费扬古目不斜视地进了正堂的门。其实真说起来,当初在这个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是蛮喜欢这个长得极像宋格格的女儿的。毕竟宋格格是汉家女,样貌上自然是娇俏地多,更何况还是南方水乡出来的人。所以娇小伶俐的女儿当时也是他的心头好。 却不料,自己的正妻样貌并不输于汉家女子,除了五官清丽之外还带了些草原女子的妩媚风情。更甚的是妻子在产下府上的嫡长子数年之后又给自己添了一个小女儿。且不说那儿子长得和自己极像,挺拔俊朗。那小女儿也是活脱脱的和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小的一张脸儿,红嘟嘟粉嫩嫩的小嘴唇儿,看上去不知比大女儿养眼了多少倍。 只是因为父女的情分在,他并没有因为小女儿的出生就对大女儿偏生厌恶,还是像往常一样娇宠着,还是如往常一样让妻子带着进宫去见老祖宗。谁曾想那丫头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的妹妹尚且只有三岁便活生生推到了水中,险些让自己疼爱的小女儿香消玉殒。也是自那之后,他对这个女儿便再也不愿意多瞧一眼了。 继而经过舒云身边的是赫舍里氏。不得不说,太皇太后的教诲还是很到位的,向来眼明心亮的赫舍里氏一眼便看到了虽还扶着舒云却已经梳起了妇人发式的雨儿,本来淡漠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讥诮,却又很快地隐去了。果然,那个贱人的女儿和那贱人一样可怜,还未得宠便要失宠了。也算是当初几次暗害自己女儿应得的下场吧。转眼看看已经迎出来想要扶自己进门的乖巧女儿,赫舍里氏的眼波一下子柔软下来。自己这一生最为得意的也就是这一双儿女了,还好自己的女儿虽则心性良善但也不是那种任人欺凌之辈。 舒敏看着父母已经到了正堂的方向,便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边,迎了出来。站在明亮的太阳下,她一身玫红色的旗装晃花了舒云的眼睛,颈子上的龙华出自京城最大的绣坊,一支荷花徐徐绽放于襟上,整个人就如同一支在夏季怒放着的红莲一般。 其实,舒敏不得不承认,她是故意的。故意在舒云回门住对月的时候这么做的。因为,只要这样刺激刺激她脆弱的神经,便能得到一个大便宜,舒云大小姐会一气之下离开娘家,而不会在乌府赖到一整个对月过完的。 终于,在舒云的牙齿已经快要咬碎的时候,费扬古和赫舍里氏终于在正位上做好了,舒云的生母宋格格也已经侍立在了舒敏的下首。这便是古代的身份制度,哪怕是生儿育女的人,在没有位份的时候也还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且不说是府里正主子生育的嫡子女,就是自己生育的孩子,在那孩子的面前,生母也只是一个奴仆。 舒敏也站着,因为传下来的祖训,尚未婚嫁的少年少女是不能受全礼的,需站着受礼,否则是会折寿福薄的。但是看着在正堂外三跪九叩的舒云,舒敏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因为是站着,身高上的优势更能让她好好地俯视那个卑躬屈膝的女子。或许真的是在这古代生活得久了,舒敏居然在看别人跪拜的时候一点罪恶感和内疚感都没有,抑或是只是因为这个匍匐在地上的人是曾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舒云吗? 行过大礼的舒云带着雨儿一起进了正堂,这个时候,身为嫡女的舒敏已经可以坐下来了,看着舒云给父母敬茶父母却待答不理的样子,舒敏不由得有些坏心眼地想要偷笑。 而这时的舒云却只想着一件事,还好祖训是不需要出嫁后的庶女给嫡子女敬茶的,要不然,今天博琥查那个死小子不在,只是给那个小贱蹄子一个人敬茶便够自己气的了。 而雨儿也跟在舒云的身后恭敬地磕头上茶,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满或是抵触。甚至于多年来练得心思细密的舒敏还看出了她眼底的一丝喜悦来。 只是,下面开始的好戏才是舒敏真正期待的。她要看看自己的这个庶姐姐究竟会将雨儿的事情用怎样的方式说出来。 待费扬古说了赐座,舒云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抽住块帕子抹着眼睛,“阿玛,额娘,您二老可要为云儿做主啊!” 费扬古正在端着参茶的手一顿,眉心便出现了一丝褶皱,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妻子,粗着嗓音开口,“有什么事还要娘家来为你做主?”虽是问句,却格外严厉,更像是斥责一般。舒敏从未见识过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因为以前父亲教训哥哥或是这位庶姐姐都是避过自己的。 舒云听得费扬古回话,扑到了费扬古的面前,指着跪在原地的雨儿,“阿玛,女儿可真是命苦啊!刚刚嫁过去不过数日,夫君便将这小蹄子收入房中,女儿不甘心啊!”直说的涕泪交流,两眼泛红。 却不想一直抚着自己腕上玉镯的赫舍里氏却发话了,“云儿,不是额娘说你,虽说你已经嫁作人妇,夫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你人毕竟是我们府上出去的,这般说辞,真真是丢了我们乌府的脸。” 随即抬眼看看一脸呆怔的舒云,接着满面笑容地继续说着,“虽说你现在是章家的人了,只是为了我们府上的名声着想,额娘还是得管教你几句,哪怕只是庶出的,也不能因为你的言行失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份。”这些话虽然字字句句说的是为了舒云和乌府,却又怎不是一下下地戳着舒云心中最深的那道伤口。是啊,她是庶出,生母只是一个没有位份的格格;她的夫家什么都不是,只有一个“章佳”的姓氏,却一点旗人的优越都没有。 再抬头去看赫舍里氏,眼中便不免带了些怨毒,再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费扬古只是淡然地喝着参茶,仿佛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些什么。 费扬古感受到大女儿带着怨毒的视线,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满,实在是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的。但还是使劲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冲大女儿说道,“云儿,你额娘说的没错。况兼内宅之事本就该妇人去管,你夫君纳妾或是收房这样的事情,即便是你有什么不解之处也只需要与你额娘讨问即可。”这话明摆着就是,你打算让我在你丈夫纳小妾的事情上出头是不可能的了。我断不会因为你这样的一个女儿坏了整个乌府的名声的。 舒云的心中却是不甘和怨忿。她的父亲居然让这个嫡母为自己开解,可能吗?这个在自己小时候就已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的嫡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为自己着想吗?还真是天大的笑话。说不定那女人当初让自己带着雨儿那个狐媚子陪嫁的用意便是在此吧。让自己在娘家不好受,去了夫家也好受不了。显然,这个时候的舒云已经忘记了在出嫁前,她曾把雨儿当做自己最亲的姊妹亲人看待。 赫舍里氏自然是不想让这个庶女好受的。倒不是她心肠冷硬看不得庶出子女好活,只是,这庶出的就要有庶出的自觉。倘若所有庶出的子女都指望着夺嫡争宠,这整个天地还不就乱了?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其实在舒敏还未出世以前,她也还是很疼着舒云这个庶女儿的,只是这舒云忒不识抬举,后来做事竟是越来越没有天理,也就渐渐地失了她的心。 看着失神地跪在地上的舒云,赫舍里氏莞尔一笑,“云儿啊,这为丈夫纳妾收房本就是贤良夫人理所应当之事啊。你怎么,还想要丈夫只有你一个女人陪在身侧不成?” 舒云头也不抬,只是闷着声音回答,“女儿不敢有那种意思,只是夫君这样,未免,未免也太不将女儿的娘家放在眼里了。”说完恨恨地揪了揪手中的帕子。 赫舍里氏笑出声来,“云儿这般说便有些偏颇了。姑爷他必定是尊重着乌家才这般做的。若不然怎么会连收房都是挑着媳妇陪嫁的侍女去呢?你夫家府上也有不少婢仆,怎的偏生要收了雨儿呢?” 舒云的不忿更盛,“可是,母亲,女儿只是新婚他便这样做,置女儿又于何地?” 不得不说,赫舍里氏一直等着的就是这一句,因为,她很清楚,这个舒云总是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云儿说的哪里话?当初母亲还未入府,你姨娘便已经是你阿玛的房里人了,难不成,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姨娘还会越过母亲去不可?!”声音里已经带了隐隐的怒气。 这个时候,舒敏真的想为自己的老妈鼓掌。这几句说得太棒了,加上那油然而生的气势,简直就是不能更妙。 既打击了舒云,又旁敲侧击了站在下首的宋格格。眼看着宋格格的脸色已经成了死灰色,想必心里对这位主母是恨透了却又完全没有办法吧! 这便是大宅里的女人,她不一定会用刀子捅死你,不一定下药毒死你,却一定会用她的话将你活活气出绝症来。 舒云听着自己父亲和嫡母的回答,不由地心灰意冷,站起身来,“阿玛和母亲的话女儿听懂了,女儿回去后一定会好好相夫教子的。”接着是深深一拜,“如此,女儿还是先回去了,这对月,想必女儿不在,二老会更为舒心的。” 堂上的几人当然不会阻拦,除了宋格格,舒敏和那两位高堂都巴不得早点将这好不容易扔出去的瘟神送走。 看着舒云远去的身影,舒敏嘴角弯了弯,看了侍立在自己身后的春书一眼,春书了然地点点头。 回到晴雪阁,舒敏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春书秋画,笑着说,“看来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能用钱财摆的平的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士,没想到这个雨儿竟是如此识时务之人。”看着窗外渐渐浓厚起来的绿色,这样,那个庶姐姐的日子想必就不会好过了吧。不怨得小妹心狠,即使是小妹歹毒也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啊! 第六章 小姐贪闲偷出府,造祸巧遇少年郎 1 或许是因为父亲和母亲的吩咐,姐姐出嫁之后甚至连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了。现如今,她只是带着唯一从乌府带走的丫鬟雨儿在夫家生活。而舒敏也实在是对这位姐姐没有什么好感,一直都不曾打算按照习俗带着礼物前去拜访那位一直都心狠手辣的庶姐姐。 这日天光大好,舒敏突然想着,不如和春书秋画一起出门去散散心。虽然在前两个月,母亲也曾带着自己因为春天的原因在京郊的别院小住过几日。那里的木樨花开得很是美丽。只是这样的天气不出去逛逛街还真是辜负可这般好天色了。 主母赫舍里氏澜惠的主院里,倚在廊下贵妃榻上看着账册的澜惠看到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又穿戴整齐领着丫鬟前来,便已经猜到了女儿的想法。 舒敏看见母亲正忙着,一甩帕子稳稳地蹲了蹲身子,“女儿婧雪给额娘请安。” 澜惠合上手中的账册,嘴角含着笑,冲女儿招手,“婧儿到额娘这儿来。” 舒敏从善如流,迈着小步子踱到了母亲身边,轻轻坐在贵妃榻的边上,“额娘……”声音甜美,笑容温暖。 只是想来熟悉女儿的多罗格格却没有被小女儿乖巧的样子蒙骗,“老实告诉额娘,是不是又想出去玩儿了?” 舒敏歪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额娘说哪里话,没有额娘的允许,女儿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说着还正义凛然地皱了皱眉眉头。 赫舍里看着女儿的调皮模样,亲昵地用指尖点了点舒敏的额头,“小鬼精灵,平日里你哪次不是一有求于额娘便会大清早地来主院请安了?”她这个女儿啊,才是真正的无利不起早,只要不是想要做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用午膳的时候才会准时出现在主院的。 舒敏捂了下额头,“额娘欺负婧儿了。婧儿哪里有像额娘说的那么调皮啊!婧儿这么贴心……”说着,便动手去整理多罗格格面前小案子上有些散乱的账册。 看着女儿一脸小狡猾的模样不由失笑,用手抚了抚女儿的发顶,“行了,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吧!只要带上春书她们便好了!” 舒敏眼睛一亮,“额娘,真的吗?!那,阿玛那里……” 女儿像是黑曜石般闪闪发亮的瞳仁照亮了澜惠的眼睛,笑着摆手,“你就去吧,你阿玛那里问起来我同他说便是了!只是你出去万不要惹是生非……”话未说完,便看见女儿的身影如蹁跹的蝶影一般飞走了,院外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额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重新捡起手边的账册,摇着头笑了笑,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淡下来了。她的这个女儿未免也可怜了些,因为在这大宅院中,又因为从小早慧,也只有这些时候才能真正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稍微快乐一些吧。若真是有办法,将来是真的不想让女儿依旧走自己的老路,踏入这样水深火热的大宅院啊。 这边,舒敏早就带着春书秋画出了乌府的偏门。不走正门只是因为正门只有在有圣旨到或是皇子来公事拜访什么重大的事情时候才会打开。自己也只是仗着父亲的宠爱经常从这偏门出入罢了。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过适合舒敏身上这身樱草色的旗装了。跟在舒敏身后的春书和秋画两个丫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主子实在是很有些颜色方面的见识的,有时候搭出来的衣裳,连天气都能映衬着美上几分。乌黑的发辫垂在脑后就好像是随时可能骑上骏马奔跑而去的草原女子。 舒敏蹦跳着往前走着,发尾上的绸带随着她的脚步一起一伏,胳膊上银质铃铛和玉镯子撞得叮当作响。 其实,现在舒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她只是想要出门,也就这么出来了。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打算去哪儿。出了自家胡同口,站在大栅栏的石牌坊底下,看着这惹人的阳光,不由的有些苦恼,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呢?正想着,却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桂花糕的味道,低下头摸摸肚子,看看在一旁用促狭眼光看着自己的春书,用手臂攀上了春书的胳膊,“好姐姐,就给我买一块儿吧……桂花糕最好吃了!” 春书向来拿这个小自己两岁的主子没有办法,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马车要经过,便和舒敏一起到了路对面准备买一块儿桂花糕给自己嘴馋的主子吃。 其实,舒敏还是很不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因为她知道,就她自己的身份,根本无需去做什么,招惹什么。而且,她更清楚的是,在历史的洪流中她最好淡定地生存,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这个异于常人的存在。可能这个样子的穿越女还真是没有什么前途了吧,只是她却很有些“不知悔改”,她只想要按着历史的轨迹平淡,甚或与苍白地度过这一生,然后好好回到本来是她应该出现的世界去享受生活。 拿着桂花糕,舒敏一边不时低头啃一口,一边三心二意地看着路边的各种小摊上的摆放。 站在一个绣品摊子前,舒敏刚刚啃完了最后一口桂花糕,将手里的油纸交到了一直跟在身旁的秋画的手中,低下头来想要好好看看这些个绣工不错的小荷包帕子之类的。却听见周围的众人发出一片嘘声。抬头却看见一个小孩站在当路,显然是已经被吓到了,而不远处有一驾飞驰而来的马车。车上的车夫只是挥着鞭子让那路中间的小孩儿让开,只是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孩子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却是一步都挪不动。鬼使神差地,向来不管身外之事的舒敏看着那孩子清澈的眼睛,心思一动,运起轻功身影一闪便将那孩子推向了路边,而自己则由于身量还小,重心不稳跌坐在一边。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看着摊子的秋画和旁边防备着坏人的春书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姐!”便也只能看着自家主子已经跌坐在路边了。 第七章 小姐贪闲偷出府,造祸巧遇少年郎 2 许是舒敏的身影惊了马,那本来飞奔着的马车戛然停下,车夫还未说话,便听到了车里一个年轻男子暴怒的声音,“蠢货,你是怎么驾车的!是在找死不成!?” 车夫一听车里的声音,脸色一黑,心下一紧,手上的鞭子已经朝着舒敏的方向挥了过来。舒敏只是按下身子想要护好自己方才救下的孩子,而路那边的春书和秋画已经飞奔过来想要护住自家主子。 看着将要打过来的鞭子和已经飞身过来的春书两人,舒敏将孩子放开,转身抬手抓住了鞭子的尾梢。不得不说,我们乌拉那拉家的嫡小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而春书看着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姐挺身而出,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惹定了。 那车夫看着小姑娘将鞭子抓到了手中便使了些力气想要将鞭子从看上去格外娇小的女孩儿手里取出来。 其实,这个时候,粗粝的鞭子将舒敏的掌心摩擦地生疼,只是,她不想要就这么把这件事通过自己或是自己的侍女挨上一鞭子就盖过去了。她自诩,就母亲的脸面,在太后她老祖宗那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况且,不只是太后老人家,就连太皇太后也因为外祖母的情分对母亲多看几眼。其次,她更想要给这个在闹市之中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一个教训,因为,今天若不是她,可能就会有一个孩子因此丧命,会出现一个可怜的母亲。虽然她知道,即使自己这次制止了这个人的举动,可能下次还会有其他的人做出来,但若是自己不加以阻拦,就算是现在这个当事人也会变本加厉起来。 那车夫扯了一下见没有扯动,便破口大骂起来,“该死的小贱蹄子,赶紧给你爷爷放开,不知道这车上拉着的是谁吗?误了我们少爷的时辰,看爷不打死你!”这车夫现在要紧的是自己的命,他生怕耽误了自家少爷去怡红楼的行程,只能拿面前的小姑娘撒气了。看这小女孩儿身边也只是跟着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出众的丫鬟,想必并不是什么惹不起的大家族吧。 而秋画听到那车夫口中的污秽字眼显然已经是暴怒了,想要冲上去打这不长眼的奴才一顿,身子却被自家小姐伸出的一只胳膊挡住了。 不解地看着小姐,却发现,小姐的唇角含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当然,这并不是她们小姐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只是因为,一般情况下,若是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她的心情现在已经很不好了,一定会有些什么人遭殃了。看到如此,秋画识趣地微微向后推了退,她才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儿拦着自家主子教训奴才的刁仆呢。 舒敏却是听着那车夫的叫骂,心下冷笑,果然古人只是这点骂人的功夫吗?想自己当初还混迹于南京的各大街小巷的时候,那里的婆婆们可是有着一张张能将活人羞死,死人捧活的嘴啊! 也不放手,也不起高腔,舒敏的声音淡淡地扩散到周围,“敢问这位先生,是哪一条律法规定了,在这闹市之中可以驾着马车飞驰呢?” 路上的众人听着舒敏清甜平静的声音,都不由得为这少女感叹。其实,这大栅栏来往的人其实极多,不按着规定驾车飞奔或是骑马疾驰的也大有人在,只是一般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看着这少女相貌打扮都不俗,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吧。也不敢符合舒敏的话,只是暗暗地为这勇敢的小姑娘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那车夫被问的无话,本想要蛮横一下,舒敏的声音又响起来,“律法里可是定下的,在这条街上,即便是要骑马驾车也万不可以有扰民之举,”说罢,朝着皇城的方向福了一福,“我们英明神武的圣上也是为这条律典颁过旨的。不知您车上的那位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万岁爷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声音岁清越却铿锵有力。 那车夫显然词穷,只是车里的正主虽未露面,却传出了声音,“这位姑娘说的话就稀奇了,本少爷决定了难道还需要其他人同意吗?” 话音响处,车帘掀动,一个身材清瘦却满身纨绔气息的男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那男人看着舒敏眼前一亮,这小女娃虽然看上去岁数还小,但这眉眼身段,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若是能被自己收归帐下,不知要享多少艳福! 那车夫看着自家少爷出面,不由地有了主心骨,脸色也不是窘迫成猪肝色了,“少爷,您出来了。” 舒敏看着面前明显亵渎了白色的男人,微微皱眉,正想反驳,却不想被那花花公子抢了先。 轻佻公子眼角一挑,“不过看在姑娘这么漂亮的份上,若是姑娘肯与我交个朋友,咱们这次的事情便好说了!” 春书听了这登徒子的话语如此污秽不堪,不由攥紧了拳头,只是小姐依旧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她就知道,自家主子完全能够将这个纨绔收拾掉。 舒敏拉扯着鞭子的手一松,脸上溢出了盈盈笑意,“真没想到,天子脚下,公子如此不将万岁爷放在眼中便罢了,竟还能抱着对天地的大不敬生出这等污秽的心思来。小女子还真是高看公子了,亏得小女子还将公子当做人来看,您这么一看,横竖就是一个词——禽兽不如!”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看着虽然岁数不大却将花花公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的小姑娘,不由得叫好。这个徐家公子他们都是知道的,其实只是仗着自己和大内总管干儿子的堂兄弟有着几分酒肉交情,便在这京城里想要横着走路了。 那徐家少爷看自己讨不到好处,不由恼羞成怒,抢过车夫手中的鞭子便想要冲舒敏抽过来,舒敏正打算矮下身子躲过去,却不想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将鞭子牢牢地攥住。 是一个男人,这是看到面前的背影时舒敏的第一想法。 清朗的声音传来,“好一句天子脚下,好一个大不敬。姑娘这番话真是令人醍醐灌顶!” 听了声音,舒敏想着,难不成是一个大叔?这声音最起码也要大自己八九岁了吧! 看不到男人的正面,只是看背影的话,怎么说呢,应该是一个比较营养不良的人吧,因为,这样的身高,实在是有一点太过消瘦了。只是月白颜色的衣服穿在这人身上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相称,也或许只是衬那清朗的声音。 第八章 小姐贪闲偷出府,造祸巧遇少年郎 3 站在马车上嚣张的徐家公子并没有将面前清俊的青年人放在眼里,亦或是他已经在这街上横行霸道惯了,已经自认为无法无天到了可以不分任何情况为所欲为的程度。 舒敏有着面前的男人挡着自然也就把刚刚想要拿出玉佩来摆平此事的年头放了下来。毕竟,看着面前的人,应该不会是个一时冲动没有任何后台就打算前来见义勇为的人,她也自知自己的容貌和岁数目前还没有到了令人“英雄救美”的程度,便只是静观其变罢了。 徐公子很是生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夺不回鞭子,毕竟抓住鞭子的人似乎很是有些功夫傍身的,但看着周围围观这么多人,他还真是不想让这些平日里看见他徐大公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市井小民们看了自己威风扫地的笑话。便心下一狠,将自己视为底牌的东西亮了出来,“不长眼的狗东西,你知道爷是谁吗?爷和宫里余大总管儿子的亲戚可是八拜至交!” 那月白衣衫的男子听了沉吟一下,“余公公的儿子的亲戚?” 徐大公子显然觉得对方是让自己给吓到了,毕竟宫里的大总管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然不是管事大太监,但即使是传事太监也应该能将许多平民百姓震住了。 却不想男子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哦,原来宫里还有个余总管吗?而且,”话头一顿,鄙夷的眼光看着纨绔子弟,“这位兄台怕是记错了吧,既是公公,何来的儿子?”平淡无奇的口气,却说出了这样毒辣的一句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徐大公子被这一番说辞羞红了脸,恨不得马上发作一通,却苦于自己的口舌确实不如眼前这白衣男子,甚至是连那个娇俏的小姑娘的口舌都是不如的。怒上心头,不由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看我不让总管大人剥了你的皮!简直无法无天,竟然都欺辱到小爷我的头上来了!”白衣男子还未搭话,从一旁人群中窜出一个蓝黑色衣服,看似是随从一类的人,一脸关切地看着白衣男子,“主子,您没事儿吧!” 白衣男子不在意地将手中的鞭子甩掉,微微侧过身子,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来的还不算太慢。” 说完便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此时舒敏已经用春书的干净帕子包了手上被鞭子摩擦出来的伤处,不得不说,她来了这古代,过上大家小姐的生活之后,就连身子都娇嫩了太多了,只是这样大脑尚且能够承受得住的疼痛,居然好不来的就给手上狠狠拉了一道血口子。 男子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舒敏手上的不同,眼角抽了一下,“姑娘是受伤了吗?在下的随从带了些伤药,姑娘若不嫌弃就先用些吧。” 舒敏凝神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现在的这个身躯实在是太小了,只堪堪过了男子的腰际。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脸色是因为太阳照射过多形成的均匀的小麦色。五官呢,怎么说,实在是说不上惊艳,只是很冷清平淡的一张脸,看上去就应该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了,只是一双眼睛格外好看,不是邪魅,却带了些狂狷和霸气,这样搭配着的一张脸,纵然其他地方平淡到了让人一看即忘,却还是有着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眸子。 当然,这些观察自然不会让旁的人有所察觉,舒敏听得男子的话,嘴角牵起一抹淡笑,问问地一蹲身子,“谢谢公子相救之恩了。伤药就不必了,小女子自会处理好的。” 那边随从显然已经将舒敏惹下的一摊子事儿处理好了,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不得不说,他觉得自家爷今天真的是有点儿奇怪,向来不喜欢牵扯上无关自身的事情的爷居然会故意站出来给自己惹上这么一出,还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小主子,居然能让向来冷静自持的爷主动冒出头来。仔细看着自家爷,却无奈的发现爷正一脸兴味地看着那一身漂亮衣裳绑着大辫子的娇俏小姑娘。只好摸摸鼻尖非礼勿视了。 其实,舒敏回答完之后也发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无理了,只是向来说出口的话就等同于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的了。便也只能心里祈祷着不要被人家怨怪了才好。不想这男子还真的没有责怪她的无理,只是在她回答之后又多看了她两眼,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遇上这样的事,不知可有什么人护送姑娘的安全。” 虽是问句却说得和陈述句一样坦然,明显是已经猜出了舒敏身边只带了这两个丫鬟。舒敏微微一笑,“多谢公子担心,只是公子如此唐突问小女子的名字,小女子还真是惶恐不敢受呢!”哼,想的到美,你问我是谁我就一定要告诉你啊! 话音刚落,便看见男子神情一怔,继而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我姓郑。”如果不是因为嘴的张合,舒敏一定不会认为这是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面瘫说的。 舒敏暗笑着,现在这个人的表情真的可以用“傲娇”来形容了。嗯,更确切点儿说,像是和主人闹别扭的宠物狗,不想理你却又害怕你真的不理他的表情。想着想着,面上不禁就有了一丝微笑,并且是那种由衷会心的笑。继而,青嫩的嗓音缓缓吐出来,“小女子从罗姓。”她当然不会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这个只是有着一面之缘的人,即使他救了自己,也不代表就可以因此无条件地信任他。既然额娘是多罗格格,那姓个罗自然也不算犯法吧。眼底的狡猾一闪而过,便又是一福身子,“公子告辞,小女子要先行一步了。” 不得不说,舒敏的心思还是单纯了些,那一闪而过的小狡黠早被面前一直仔细观察着她的人完全洞悉,点点头双手抱拳,“姑娘好走,在下不送了。”却等着舒敏的身影渐渐隐没的时候对身边的人说,“无庸,你去给我打探一下,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居然这么有意思。” 身旁的随从再次无奈地摸摸鼻子尖,认命地运起轻功向前追去。心里却想着不敢说出来的话,主子,您确定您这么做不是老牛吃嫩草吗?那小丫头看着还小的很呐! 这边厢舒敏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更想不到会有人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有着这么重的好奇心。她现在只是在处理意见大事,就是自己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秋画和春书急急忙忙地拿来各种灵丹妙药,但是,她们还是无奈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再多的伤药,玉肌膏涂在自家主子的手上都没办法遮住那道太过明显的伤口。无奈之下,还是舒敏先放弃了,她甩了甩手,冲尚在想办法弥补着的秋画说,“算了,不要再去理会这伤口了,没用的。” 秋画时隔多年再一次跪倒在自家主子面前,“主子,那,这要是让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哪还了得啊!主子,要不得啊!” 却见舒敏一脸平淡地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看你这没出息的小样子,我既然说了没事自然就不会有事儿了。你家主子我这伤啊,可不能白白就这么受了呢!” 眼底暗光闪过,哼,你不是横行霸道的太监干儿子亲戚的朋友吗?这次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权贵! 第九章 少年少女俱还家,管事太监池鱼殃 1 舒敏看着手上被珍珠粉掩住的伤口,暗着眸光甩了甩,企图将那些只是附着着并没有深入的伤药粉末甩掉。然后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背,嗯,不错,还是白皙柔嫩的,这样就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多余的工作了。 其实并不是她狠心,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为自己着想。现如今自己只是一个小姑娘,指不定哪一日就会去街上闲逛,若是到时候碰到了那个地头蛇,而不是像这次一样能够有人出来解救自己,以自己对睚眦必报的小人的了解,倘若自己不小心落到了那个徐姓公子的手中,必然是在劫难逃。所以,她必须要斩草春根,且不论究竟这件事是否会有违于所谓的人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就必须得先一步出手。 《孙子兵法》有云,“所谓守者,攻为守之上策也。”在这里的九年,让她知道了,现代所谓的讲究法律或是人权的那一套在这样的时代根本讲不通。主子可以将自己不喜欢的奴仆随意打杀或是买卖,身处高位的人也可以在很大的支配程度上将自己脚下的人随意处置。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拥有了处理那个登徒子的资格。就她多次经过陪老祖宗的经历告诉她,宫里头面上是没有那么一位所谓的余公公的,也就是意味着,在那个徐姓公子眼中不可一世的余公公可能在老祖宗的手中只是一粒看不见的尘埃。而现在,她就要想办法将这粒尘埃和那尘埃上的附着物一起交还给泥土。 这两年,博琥查一直在密云的京畿卫队从军,虽说是靠近京城的军队,却因为是王城军队要更加刻苦训练,反而并不曾回家来。所以,每日在上房的用膳反而更像是现代一家三口的感觉。而舒敏又因为向来喜欢趁景便经常会接了丫鬟手中的盘子端到桌上来。 这天依旧是三口人的晚膳,费扬古也正好早早从衙门回来吃晚饭。 坐在桌前,赫舍里氏发现向来喜欢亲手摆饭的女儿居然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并没有起身。但是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色还以为女儿是因为今天出门闲逛可能是累到了,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可是等到大家都动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却见女儿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赫舍里氏看着,不由偏过头问,“婧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舒敏听到问话,微微颌首,“额娘,没什么。”便伸手去拿筷子。而费扬古经妻子这么一问也发现了女儿的不寻常,只是一双眼睛盯着,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舒敏拿起筷子,却故意扯动了手上的伤口,一阵轻微的刺痛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她还是惊呼了一声,随即,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在地上。微微张开的掌心将赤红的伤口完全暴露在了坐在对面的费扬古眼中。 一刹那,草原汉子的脸便黑了下来。也顾不得还未吃饭,两步上去就捉住了女儿闪闪躲躲的白嫩小手。想要翻开掌心看个仔细。 舒敏心思电转,看来父亲已经发现了。但是为了之后的计划,却也还是想要将手从费扬古的手中抽出来,边挣扎着边努力握着拳头,“阿玛,您要干嘛啊?咱们正吃饭呢!” 费扬古习武之人,用巧劲儿很轻松地展开了女儿的手掌,一眼便看到了女儿掌心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上了伤药却还是泛着可怕的暗红色,双眼马上冒起了火光,“敏敏,这是谁干的?!谁把我的宝贝女儿搞成了这个样子?!” 舒敏一听,急忙下了凳子,跪下身来,虽说是现代人,但她现在对这个动作已经免疫了,毕竟跪天跪地跪父母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阿玛莫要生气,这一切都只是女儿不小心……是女儿自己不小心的……” 坐在桌前的赫舍里氏却站起身子来,冲侍立在舒敏身后的秋画低喝道,“秋画,你说,你们主子究竟是怎么整成这个样子的?” 秋画的演技深得舒敏的真传,嘴唇嗫嚅着,却还是一头跪下,“夫人,奴婢,奴婢……奴婢……” 赫舍里氏颇有气势地一拍桌子,“你说不说?!不说,小心我把你卖到烟花巷子去!” 秋画忙忙磕头,“夫人,夫人不要这般对奴婢啊……我们主子真的是害怕惹了麻烦才不要奴婢说的!夫人不要误会啊……” 赫舍里氏却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等着秋画继续说下去。她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会将他们一家子捧在手心上宠了这么多年的宝贝伤成这样。要知道,除了皇家,说起来,他们乌府还真没有什么讨不到说法的人家! 秋画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继而又是一个头磕下去。“夫人,事情原是这般……”还未说完,便听到舒敏柔柔的声音,“额娘,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说罢。” 便粗略地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来由讲了一讲,只是她将那徐家的登徒子觊觎自己美色的事情刻意夸大了,而将救自己的人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她知道,只有这么说,才能让自己的额娘阿玛更加关注那个欺侮自己的人的存在。 舒敏说完,费扬古已经想要拔腿冲出去,到大栅栏上闹上一番,却被舒敏和赫舍里氏狠命拦住了。 抱着父亲的胳膊,舒敏声音清淡,并没有父亲那般激动,“阿玛,您莫要这么冒冒失失地闯出去,别到时候事情不曾办妥,白的丢了咱们乌拉那拉氏的面子。” 赫舍里氏也在旁边劝说着,“对啊,老爷,婧儿说的对啊!您不如先好好合计合计,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惹上了咱们家女儿,再去讨说法也不迟啊!” 说完冲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女儿将那登徒子的身份细细说出来听。顺带还让秋画和屋里的大丫鬟十全将下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三个主子。 舒敏看着父亲重又在母亲的安抚下坐在桌边开始夹菜吃,便也自己执了个小勺往小碗里挑着东西。“阿玛,那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大身份的人。说是宫里管事余公公的干儿子的亲戚相熟的人,既然这情分拐了这么多的弯子,必然也不会近到哪里去吧?” 费扬古听了点点头,“按这么说,也还真不是什么权贵亲近的身份。敏敏刚刚说什么?余公公?管事大太监?” 舒敏点点头,将小碗中的碧玉丸子舀了一只丢进嘴里,丸子极小,故而说话也还是细声细气的,“是啊,阿玛,女儿也是奇怪的。想来女儿曾多次陪伴额娘在宫中行走,但并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位管事大太监啊?难不成是那混小子说出来唬人的吗?”说到这里,她的秀眉一皱,若真是让这样下三滥的人欺负了自己,还真是一件恼火的事情呢! 费扬古却挟了一片水晶鸭肫入口,就着那劲道使劲嚼了几下,“敏敏,说起来,这个余公公可能还是确有其人呢!若是阿玛没有记错,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传事太监,并不是什么肥职,但也是能经常面见圣上的人了。”既然如此,由自己出面便就不太好了,倒不如由妻子带着女儿到宫里去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来的实在。 扭头看了妻子一眼,发现妻子眼中是完全理解的目光。 赫舍里氏微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块水晶鸭肫喂进向来爱吃鸭子肉的女儿嘴里,“婧儿,这件事,额娘觉着还是由咱们娘两个出面去宫里处理比较好。毕竟,即使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也还是后宫的管辖,只要老祖宗那边应允了,便没有什么不成的了。”只是这段时间老祖宗的身体并不好受,不知道这样的琐事究竟会不会打扰到老祖宗。 说起来,舒敏来到这里才发现,可能就是由于所谓的蝴蝶效应,那位历史上谥号为孝庄的贤后还健康硬朗地活着,可是根据自己知道的历史,她应该是在自己出生之前的一年就去世的。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位太皇太后并没有那么老,即使现在是康熙三十六年,那位伟大的太后也还不到七十岁,按照历史记载73岁的寿数,最起码还有五年的时间。这也是舒敏穿越来之后发现的最为奇怪的一件事情了,其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唯独这一件是格外奇特的。 抬起头看着母亲慈爱的神色,舒敏点点头,“额娘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女儿是没有旁的想法的。”其实,即使是在她心中,这样的处置方式也是最好的了。 第十章 少年少女俱还家,管事太监池鱼殃2 几日之后,太皇太后老祖宗便使人来乌府上,要乌府的赫舍里夫人带着二小姐入宫去给老祖宗请安。 慈宁宫的主位上,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看过去依旧精神矍铄的老祖宗正在于坐在侧位的太后笑谈着什么。这边太皇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禀告了赫舍里氏带着女儿前来,老祖宗马上高兴地冲着身边的博尔济吉特氏高兴地笑说,“念锦,咱们心心念念了小半个月的小敏敏终于到了!”话音刚落便看见了赫舍里氏和站在赫舍里氏身后衣装得体面带微笑的舒敏。 因为要进宫,老祖宗和太后又总是偏爱着自己穿些鲜嫩颜色的衣服,舒敏便将自己不经常穿的水红色旗装折腾了出来,陪着米色的帕子和绣了丁香花的龙华,整个人显得清新甜美。头上也因为老祖宗素来节俭,并不曾戴什么贵重的饰品,只是簪了一支嵌着珊瑚珠子的素银簪子,真的是撞到了老祖宗的心头好。 老祖宗看着这娇俏可人,含着甜笑的小姑娘便不由得高兴。舒敏却端端正正地跟在赫舍里氏身后行了个礼,“臣女乌拉那拉氏舒敏见过老祖宗,见过太后,给老祖宗、太后请安。”声音清脆地像是秋季上市的水果。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说,“小丫头,从小就是个懂礼的!就是你额娘小的时候也因为总是骑着高头大马在草原上乱跑,不曾省得这般好规矩!” 舒敏甜甜一笑,又是一蹲身子,“老祖宗就会调笑奴婢。奴婢这般规矩全赖老祖宗教导得好。” 太皇太后听了一奇,“你这小丫头会攀扯,怎么这好规矩就落到我这个老太婆的头上了?” 舒敏浅笑,其实她现在笑得有点抽筋了,但她必须坚持,只因为面前这个人是整个后宫,甚至是清王朝最大的王牌,“奴婢自然不会诳老祖宗,奴婢没有那么多脑袋来做那些个欺上瞒下的事儿。只是奴婢这规矩啊,都是额娘教导的,可,额娘在当年出嫁的时候可是老祖宗您亲自教导出来的啊!怎么着,这教导奴婢规矩的功劳都是老祖宗您的呢,别人又岂能抢了去。” 太皇太后听了,看着身侧的太后朗声笑道,“念锦你看,哀家就说了,咱们老是念着这个小姑娘啊,就是因为她这一张小甜嘴!一下子就哄的人心暖了!” 坐在一旁的太后也笑着说,“母后您说怎么不是呢!这一张小嘴啊,生生把儿臣的心都说软和了呢!” 太皇太后看着还站在原地不曾动作的舒敏,招了招手,“来,小丫头,来让老祖宗好好看看你。” 舒敏微微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这就是规矩,这些个皇宫中的主子,是不能轻易直视的。 一边坐着的太后却发现了舒敏右手上包着的雪白帕子,尽管已经很努力想要隐在袖子里,却还是露出了一角刺眼的白色。 急忙出声,“敏丫头这手上怎么好端端包了个帕子?是受伤了吗?” 舒敏闻言身子一颤,急忙转过笑脸,“太后娘娘想必是看到了敏儿的袖口……” 还未说完,便听到老祖宗威严的一句,“敏丫头,你不是方才说了,并没有脑袋拿来欺上瞒下的吗?既是如此,便把你藏起来的那只手拿出来给哀家瞧瞧。” 舒敏匆忙跪下,“老祖宗,老祖宗莫要怪罪奴婢……”便颤颤地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 老祖宗一边细心解着一边说,“傻丫头,只是吓唬吓唬你便罢,你都受了伤,哀家哪还舍得责怪……”“你”字还未说出口,便看到了舒敏掌心一道长长的还未完全长好的狰狞伤口。少年时期骑马的经验告诉她,这伤口一定是粗粝的马鞭摩擦出来的。 皱着眉只是示意身边的姑姑扶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舒敏,让她在绣墩上坐稳了,便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赫舍里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叫人把敏丫头伤成了这个样子?”声音不怒自威,明显是多年深宫磨练出来的气势。 赫舍里氏急忙跪下,“老祖宗息怒,这伤口……只是丫头上街的时候……”便将当初和舒敏计划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老祖宗听了一拍桌案,“真是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居然有这样不尊天敬地的人!那人呢?你们可曾查到是谁了吗?” 赫舍里氏并不起身,只是垂着头答道,“禀告老祖宗,那人,臣妇家老爷已经查证清楚了。只是找不到好的整治办法,想要进宫与老祖宗讨教,却又害怕扰了老祖宗的清闲。”语气恭敬从容,不得不说,这个母亲,舒敏一向是佩服的,她尚且以成年人的心智和幼童的身体来面对这世界才有些余地,她的母亲,却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步步为营,游刃有余。 听到赫舍里氏的话,老祖宗看着手中从舒敏手上拆下来的帕子,又抬眼看看坐在绣墩上依旧颤着身子的舒敏,微微垂下了眼睑,“澜惠,哀家一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个极得体的。只是这件事,你若是不曾禀报,反倒要哀家分心过问,就有些太过拘谨了。”说着用手轻轻握住了舒敏有些冰凉的小手,“毕竟还是一家子,怎的让人就这么平白欺侮了去?还不是白的没了皇家的脸面?” 坐在一旁的太后也点头附和着,“是啊,老祖宗这话说得对极了,且不说咱们敏丫头这是做好事反被人为难了,便是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忒的丢了皇家的脸面啊!” 赫舍里氏跪在地上点头应允,只是连声道着“臣妇知道了。” 太后看着太皇太后的眼色,开声问道,“既是如此,不妨把那人究竟是什么斤两说说罢,不是方才说了,已经查实了吗?” 赫舍里氏声音平静地回答道,“禀太后,禀老祖宗,那人原说自己是宫里管事余公公儿子一亲戚相熟的友人。这话是敏敏亲耳听明白了的。而臣妇家老爷也查明了,这余公公是咱们万岁爷跟前儿的传事公公……” 太皇太后听完,点点头,“澜惠,你也起来坐吧,地上潮气重,别弄坏了身子。这个管事太监……青橙你来,去万岁爷那儿把这事儿和李德全说说,看看到底该是怎么个处置法儿,整理清楚了回来说一声便是了。”话虽说的平淡无奇,可是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只是这样平淡随意的两句话,说不定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性命。 众人刚刚吃了两盏茶闲聊着的功夫,青橙姑姑已经回到了慈宁宫,先是凑到了太皇太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便发现太皇太后向来波澜不惊带着程式化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表情的裂缝,但那裂缝也只是一瞬间,修复地快到让人恍然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了一般。继而便又是一脸慈爱的笑容看着舒敏,“敏丫头可曾是说过,那日有一个青年公子救你于水火之中了?” 舒敏乖巧地点点头,“回老祖宗,是的。那日确实是有一位公子给敏儿解围了呢。” 太皇太后了然地点点头,“那便是了。那日敏儿遇到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那位公子也有些看不过了,依旧事先托人整治了那个余公公了。” 舒敏听了,略有些诧异,那位郑公子吗?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能把手伸到宫里来?“老祖宗费心了。既然是这样,敏儿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了……”虽然是好奇,但舒敏深知在这宫中生存的王道,只有问该问的,说该说的,才能活得更长久。 太皇太后听了舒敏的话,高兴的点点头,用手拍了拍轻握在手心的舒敏的手,“哀家就知道,敏丫头是个懂事的。”其实刚才她还是很害怕舒敏真的问出来究竟是谁伸出援手的,毕竟,那样的关系并不是皇家乐见的,尤其是现如今敏儿还没有到选秀的年岁,一切还是要以少生枝节为好。但,自己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眼光果然不会看错,敏儿这个丫头才是真正适合进皇家的人,甚至是适合于执掌后宫的人。她聪明却还深藏不漏,凡事琢磨的极为精道但又不易被其他有着不轨之心的人有所防备,实在是高位女子的不二人选。 进宫的时间向来都是有规矩的,只有区区一个半时辰,很快,便到了赫舍里氏带着舒敏出宫的时辰了。 舒敏依旧端端正正地行了礼便目不斜视毫不迟疑地跟着青橙姑姑向慈宁宫外走去。只是,她的耳朵却还伸长着,只因为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听到了太后的问话,“母后?难不成,救了敏丫头的是……” 太皇太后也是极为轻巧警惕的声音,“没错,是咱们家的人。” 沿着大红色的宫墙,拉着赫舍里氏和舒敏的宫车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轱辘在青石板上的磕碰声悠悠驶向宫外。赫舍里氏看着女儿有些放空却又像是在想着什么的眼神,欲言又止。 舒敏却是满脑子都在想着刚刚自己听到的东西,她觉得这个信息现在有些不好消化。太皇太后所说的“咱们家”必然不会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她老人家所指的必然是皇家。只是,这皇家的公子,比自己大的就最起码有十三个,按照自己所学,到十四才是和自己同岁。而和替自己解围的差不多岁数的,就有六个。若真是遇到了那个乌拉那拉舒敏命中的真命天子老四还好,若真是不小心遇到了其他的,再因此激起什么波澜,那反而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想起自己小时候回响在耳边的阴森声音还有自己穿越而来的蝴蝶效应,舒敏是真的害怕稍有不慎,自己的存在将会在整个历史上遭到完全的抹杀,那,未来的自己也一定性命堪忧。且不说这些不能确定的事,仅是有可能卷入的九龙夺嫡,继位斗争都将是无法想象的艰巨。 她自打来到这边,其实是一直想要避开数字军团的,因为按照历史的发展,她即使不与数字军团纠缠,在选秀之后也会被直接指婚给老四的。可若真的与其他的阿哥们有了些什么,且不说会给历史造成多大的变动,就是康熙老爷子一不高兴,给自己安上一个魅惑皇子,混乱宫闱的罪名,也不是她一个人或是她一个小小的家族能够承担得起的。 但愿老天有眼,若那人真的是皇子,就请是四阿哥吧,总是比别的要强上许多了。 第十一章 夜半惊觉忽坐起,刀光剑影入梦来 天气似乎很好。舒敏抬头看了看,突然觉得有点恍惚。这青砖的墙壁,难道不是在南京才常见的吗?怎么这北京城中也有了?再使劲儿放眼望去,居然能看到高高的紫峰大厦的尖尖的避雷针。揉了揉眼睛,居然不是因为眼花。再抬起袖子,看到的居然是自己夏天穿惯的雪白雪纺纱长裙。难不成,自己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来了?当初浑浑噩噩地去,现在糊里糊涂地回,还真是搭调啊。也不愿多想,只是庆幸着,时隔多年之后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而且很显然地,这里的时间并没有随着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逗留而飞快地流逝而去。或许,那在另一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诡谲的梦境罢了。 再抬起另一只手,她突然无法自得其乐地安慰自己了。手上居然有着半杯西柚汁,鲜红地看上去就让人口舌生津的颜色却像是血液一样刺痛了眼睛。耳边渐渐响起了凌乱地朝着这边过来的脚步声。 “不,不可以,不能这样!我不能去!”舒敏紧紧握着拳头,想要将手中的果汁丢掉,想要停住无法控制地向前的脚步,却可悲地发现,自己即使使劲儿用指甲扣着手心,依旧无法感受到一丝疼痛。而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现在的自己是一个被人控制了的提线木偶,完全没有自己招架的能力。 “不要,我不要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无奈地想要喊出声来,却仍旧是徒劳的无声的呐喊。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脸上不断流下的泪水,就像是暴雨倾盆一般无法停止的泪水和脚下的步子一样,她无法伸出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就那么一脸凄惶地冲了出去。 仿佛是梦魇一般的,同样的场景。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的背影,衣服上暗红色的血迹,像手中的鲜红色一样刺痛着自己的眼睛。大喊出来的“让开!”也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了嘴巴,尽管是同样甜美清脆的声音,却好像是被悲伤完全浸湿了一般。 “让开!”她让那个身影躲开身后的利刃的提醒就是她留在那个世界最后的遗言了吗?泪水汹涌而下,心脏的地方一阵刺痛,就像是被碎玻璃完全包裹着压榨着一般。还未反应,便已经不受控制地转过了身子,身后的人似乎是被她脸上汹涌的泪水和悲伤的表情吓了一跳,但是手上的刀子却已经因为动作的惯性扎进了她的胸膛。这回疼得不是心脏,而是清晰的能够感到腹部的血液渐渐离开自己的感觉,伴着伤口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心痛,她渐渐觉出了生命和温度流出身体的节奏。低下头,看到了洒在地上的西柚汁和伤口流出的鲜血,原来他们的红色是不一样的,原来血液的红色更鲜艳凄绝一些,带着体温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快速流逝着。 恍惚的视野是揽住自己的着白色衬衣的男子,却因为眼睛失去了焦距而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只是庆幸着,还好,没有让自己就那样倒在冰冷的地上。还好,最后即使是最后的一个呼吸,还是有人在关注着的。 泪水依旧不停落下,甚至渐渐哽咽了起来。舒敏坐起身,看着黑暗中熟悉的床帐和窗纸外隐约晃进来的的月光,将脸蒙在了被子中。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原来自己真的回不去了。那种清晰的疼痛感让她死死地揪着自己中衣的衣襟,触手可及都是被泪水染得冰冷的绸缎。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曾经的事情了,甚至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这个身份。她虚与委蛇或是迎合微笑,她忘了自己曾有一个名字是方景媛,她只知道自己是乌拉那拉舒敏,是未来的四福晋,雍正皇帝的妻子。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是那样一个活泼的生动的女大学生,只是将自己的一切包裹在成熟的灵魂里,用着大人的视角去看着现在目力所及的世界,用成人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衡量着周围的一切。为了将来步步为营,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乌拉那拉舒敏,好像那个年轻的灵魂已经完全被埋葬了一般。 舒敏俯着身子哭得更加伤心。她好想念她在未来的家人,那样在自己小时候总喜欢举着自己的父亲,那样喜欢点自己脑门却又总是会宠爱着为自己做好吃饭菜的母亲。自己那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后,他们该怎么办?会哭得比自己还要伤心太多吧!因为,他们在自己的身上倾注了多少希望啊! 窗外渐渐透出了一点点的鱼肚白,眼看着天就要亮起来了,快到了丫鬟们起床干活的时间了。哭了一夜的舒敏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了。 是啊,她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回去了,哪怕是再多次的梦魇也只是徒劳的恐惧,永远无法改变已经书写了的结局。那,在这个时代的她难道为此而选择打破自己之前的所有经营,从头来过肆无忌惮地生活吗?不,不可能的,既然是到了这个时代,就一定要按着这个时代的规则去做赢这场游戏,在这个时代按照自己的轨迹站在那个无人企及的地位。就当做是与上天与命运的一场赌博,只是,若是自己输了,就会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会将自己的这条命都搭进去。而那个玩弄一切掌控一切的命运却会毫无所失。 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拥有了这条白来的性命,自然不能浪费,她必须要赢,即使无法完全掌控,也不能让命运就这样将她所有的筹码都拿去! 第二天清早,秋画进屋服侍自家主子起床,却发现向来不爱早起的主子已经穿着中衣坐在了窗前。急急忙忙凑上去,“主子……您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啊?不多眯一会儿吗?”抬眼看看外面的天光似乎还没有大亮。 舒敏扭转头来,略有些红肿的双眼却实实在在吓了秋画一跳,“主子您这眼睛……您这是……?” 舒敏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淡淡一笑,“吓到你了吧……没什么,只是我夜里做了个极可怕的梦,便哭着醒来了。醒后就再没睡着。” 秋画一听更急了,“那主子您这样子,若是让夫人或是其他人看见了……可……” 舒敏了然地点点头,“嗯,我是知道的……现如今额娘阿玛都已经起来,该上朝的上朝,该理事的理事了。我向来也不用去请安,不如你帮我绞上几块冷布巾帮我覆上,我再眯一会儿。一来消消红肿,二来也补补眠。” 秋画听着自家主子的吩咐,点点头自去了。待回来时看到舒敏已经歪倒在chuang上了,忙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轻轻帮舒敏盖好了锦被,又将舒敏吩咐过的冷布巾敷在了略有些红肿的眼皮上。看着舒敏略有些苍白的容易,秋画不由得叹了口气,主子一定是做了极可怕的梦了吧,像那样当街救人毫不畏惧的主子,肯定是极可怕的事情才会让她哭出来的。 将香炉中舒敏熏惯的白木香轻轻取出来,换上了安心稳神的安息香,秋画端着铜盆又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小院中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向来乐天的秋画叹了口气,其实主子生活的也不一定是快乐的吧,不然怎会哭得那般伤心呢?倒不如像自己这般,有个好主子做个省事的忠仆好过些呢…… 第十二章 家人只当初相见,其实娉婷乃故人 1 盛夏的时候是费扬古的生日。农历的七月份正是最火热的时候。但是因为是父亲的生日,父亲又是朝中的三品大员,即使是生辰要俭省些操办却不能因此只是家里人草草办了即可,在京中,若是朝中品位高的大人不好好操办生辰,不去请上几个同好同僚看上一场子好戏,是会被其他的官员耻笑的。 而按照规矩,这一年费扬古的生辰依旧是由赫舍里氏操刀主持。只是赫舍里氏想着女儿如今已经是十岁的人了,必然不能任由着女儿像小时候一般由着她随意玩耍,只是拜见些近亲女宾便可以了,要试着让女儿走到前厅去,试着管上些许的事务,学着理家才行。 所以,在丈夫生辰的前五日,赫舍里氏就把向来在自己小院子里琢磨自己事情的女儿遣人叫到了主院。 彼时舒敏正在看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资治通鉴》。听到春书传话说母亲叫自己去主院,想了一想便猜出来是和父亲的生辰操办有关系了。随即便大概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春书一同到了主院。 主院正房里,赫舍里氏正坐在炕上看着面前的一大堆各种册子,清点着关于生辰的诸项事宜。看着女儿袅袅地步了进来,本有些微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婧儿来了,快来额娘这里。”不得不说,她的这个小女儿真的是长得越来越讨人喜欢了。白嫩的皮肤像极了自己这几年在京城深宅大院中养出的好肤色。赫舍里氏最为遗憾的便是自己的脸上长得是一双有些过于细长的丹凤眼,虽然说很是有些神采,但与那张得天独厚的鹅蛋脸和樱桃口配起来便有些不够大气了。而女儿却恰恰长了丈夫的大眼睛,像是两只极为圆润的杏核一般嵌在一张鹅蛋脸儿上。不是自夸,而是自家女儿真的是那句叫做“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自翠”了。 舒敏却是一边走向自己的额娘一边看着自家额娘看自己的表情,看着她的好额娘终于盯着她渐渐露出些诡异的笑容的时候,她终于禁不住推了推自家出神的额娘,“额娘,您怎么这般看着婧儿啊?”真是奇怪,就好像自己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那种眼神看得直让她有些微微发毛。 赫舍里氏却是自然地将笑容绽放开来,轻轻顺了顺舒敏的大辫子,“没什么,就是额娘啊,看着我们婧儿长大了开心啊!” 舒敏一听,将身子倚在了赫舍里氏的身上,“额娘说哪里话呢?婧儿还是额娘的小孩子呢!额娘嫌弃婧儿了,婧儿不依嘛……”她是真的很享受这份亲情,虽说曾经自己的父母对自己也是万般宠爱,但毕竟那是一去不复返的日子了,她能够做的也只有珍惜现在了。 赫舍里氏满脸怜爱地将舒敏头上别着的一朵茉莉花扶正,柔着声音说,“额娘的傻孩子,你总是会有长大的一天啊,额娘怎么可能一直这么霸占着你呢?”她的小女儿,这个曾经伏在她的膝上让她为她编发的小女儿也会有及笄的那一天,也会嫁为人妇,成为一个后院儿的主人,和自己一样关起自己所有活泼的心性成为一个在深宅大院中勾心斗角的女子,和一群一样不知城府多深的女子争抢一个夫君。所以,她现在必须要让女儿学会面对那些,只有比那些人下手狠,眼明心亮,才能真正成为大宅子的主人。 而舒敏看着炕桌上的一摞摞册子,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额娘究竟是在为什么而苦恼了。是因为父亲生辰的迎来送往而想到了将来自己嫁做人妇可能会更加辛苦才皱起眉头的吧。小手轻轻按上赫舍里氏的眉心,甜甜的软糯嗓音像是夏季最受人喜爱的莲子饮一般沁润着赫舍里氏,“额娘,您是在发愁什么吗?哪怕女儿长大了,也还是会想小时候一般不让额娘操心的。”随即又指着桌上的册子,“额娘是在忙着要筹备阿玛的生辰吧……不知道婧儿有什么可以帮额娘分忧的吗?” 其实她猜出来了,自家额娘就是为了让自己学理家才会让自己来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自己提出来更好一些。 赫舍里氏看着向来乖巧体贴的女儿欣慰一笑,是啊,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呢?自己的女儿岂是等闲之辈?从小时候就已经有了那种不同寻常仿若成年人一般的沉静气质,甚至管理下人的手段恩威并施比自己还要技高一筹呢,到时候那些大宅子里的其他女人倒要应该求着老天爷不要遇到这样的女主子才是正理了! 看着舒敏指着的册子,赫舍里氏打开其中的一册,“婧儿,这都是咱们府里的一应器具饮食册子,额娘啊,想让你帮帮额娘,这么多的事务,总不能让额娘一个人来全部处理掉吧!” 舒敏翻了翻手中的记录册,“额娘,不如,就让女儿来管器具吧。阿玛生辰,府里必然是迎来送往人多手杂的,倒不如女儿到时候用过新法子将这些东西都管起来,会少很多麻烦呢!”她也知道,其实,这个管器具是所有事情里面最为出力不讨好的,但是因为是自己家,必然不能任由着一些不轨之人混进来将东西偷走,虽可能是其他人做起来格外费劲的事情,但若是将现代管理仓库的那一套拿过来用,肯定能减少不少的损失。 赫舍里氏听到女儿想要管器具,不由地有些不满,其实她的本意是想要让舒敏管一些厅堂场面上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选择了最“见不得人”的来管。 而舒敏之所以选择这个是有原因的,她真的不想太早显露在其他人的面前。毕竟她现在才只有十岁,纵然是几年之后就会因为适龄而进宫选秀,但,现在让她就这样抛头露面还是有些为时过早了。上一世的悲剧总是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提醒她不要随心所欲地站在万众瞩目之中,自古“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就不曾更改过。 赫舍里氏合上册子,“婧儿,若是你想要有什么好法子管器具额娘自是不会过问的。毕竟这府中这么多事务也只有咱们娘俩来做。但,额娘总想着让你把那天的膳食和服饰装扮的事情过问一下。”只有这两样是完完全全展露在其他人的视线中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家女儿的与众不同。 舒敏听了,眼角不禁有些抽搐,果然,她的好额娘是想到了自己最想躲开的地方去了。但,既然已经是额娘心中定下来的,自然不能反驳了,到时候只能注意些不要做得出格了便好。 第十三章 家人只当初相见,其实娉婷乃故人 2 很快,还未等舒敏完全准备好一切事宜,父亲的生辰日子已经到了。其实,她只是将自己一开始从母亲那里自愿领到的差事真正下了些辛苦,其他的无非也就是在表面上做了些功夫而已。 京中与费扬古交好的很多大臣都来乌府共同庆贺费扬古的生辰。而这些已经见识了半辈子的大男人们却都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费扬古大人家的宴会有着说不出来的精致。 丫鬟一个个都是清秀可人,虽说不上美艳但也绝对是秀色可餐了,因为是生辰,全府的大喜事,所以就连算在下等人里的奴仆也得以穿上了茄花色的衣裳,连辫子上的绑带也是与身上颜色相配的真紫色。一个个端着盘子鱼贯而入,脚步轻盈笑容甜美,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而再看席面上的餐点,虽说大致的几道重头菜并没有变,但是下人们一次次捧上来的各种小点心杂食却让所有前来的大人和夫人露出羡慕的神情。 后堂吃席的夫人们都问着赫舍里氏究竟是怎么想到的这样的法子,又是从哪里请来的好厨子,做出了这般精致的席面。赫舍里氏却只是派身边的丫鬟去将在偏远里面指点下人收拾器具的舒敏叫来了后堂。 诸位夫人看着面前娉娉婷婷的小姑娘不由得都打心眼里喜欢。因为是父亲的生辰,舒敏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维持低调,而是穿了一身漂亮的银红色绣着大团花暗纹的旗装,旗装镶了大约寸许的赤金色与嫣红色相间的苏绣绲边,整个人看上去既有着少女的活泼又有着当家嫡女的稳重。向来单调清新的大辫子也在编的时候就加进了一条粗细适当的银红色缎带,黑色与红色相交,映衬地格外养眼。 看着满屋品阶高低不等的夫人太太们,舒敏不由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一场硬仗了。 抽出素白帕子,一个稳稳的蹲身,“舒敏给各位奶奶夫人请安。”语气清淡却又透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心。 原本坐在位子上的一位穿着珍珠色旗装的年轻妇人看见后便站起来走到了直起身子的舒敏面前,略尖的瓜子脸陪着大小合适凤眼,放眼在座也是一位少有的美人。妇人微微笑着,“舒姑娘礼数真是讲究呢。方才我们几个听你额娘说,这好些小杂食的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真真难为你了,这般年纪想出这么些精巧玩意儿来!” 其他几个看上去衣着不凡的夫人也都纷纷站起身来附和,“是啊,舒姑娘,还是佟家大少奶奶眼神儿精到呢,要是我们这些眼拙的,也只是在这里叹口气罢了,那还能想到问询你额娘,讨些好法子呢!” 舒敏心思一动,原来这位就是佟家的大少奶奶,能够到了自家宴会一等席面上就坐的必然是那位佟相家的人了,佟大少奶奶,难不成是四阿哥的大表嫂不成?微微颌首,“佟大少奶奶谬赞,各位奶奶抬举了。舒敏也只是在家时闲着无事,厨艺上又不怎么刻苦钻研,只是想着这些小玩意儿来偷懒讨巧罢了,没曾想便这般入了各位奶奶的慧眼。舒敏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呢!”不得不说,就她现在的观察,这一群里面并没有几个是治家段数比自己的额娘差的,这么一群不辨好坏的人突然涌了上来,让她不得不提高些警惕。 要真说席面上的那些个所谓小菜也罢,小零食也好,都只是因为她在现代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痴迷于美食,一心想要做贤妻良母,便在家里学习网上的教材也罢,自创也好,做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如今母亲说了让自己安排父亲生辰的席面,也只是当初灵机一动,把自己曾经多方搜集出来的许多各地名吃的做法加了些自己的创意吩咐下人们做出来的。要真说让她自己动手,固然能做出来一桌,但要是这样大的场面没有几天是完不成了。 舒敏这边厢好不容易应付了那些多方盘问讨要方法的贵妇们,回到了安顿器具的偏院,便看到向来稳重的春书居然提了裙子跑来了偏院,便急忙安排手下的管事们继续去做事,朝着春书迎了上去。 而春书之所以这么着急跑着来,只是因为前院儿的一个惊人消息,皇上派人来为阿玛贺寿了。单单这个消息拿出来并没有什么分量,毕竟父亲每年的生辰在办宴席的时候皇上都是会派人来的,毕竟当初自家父亲也是皇上的救命之人,因为救驾有功有着无可比拟的皇恩浩荡。但是,这个消息再加上一句就有些让人震惊了,这一次带着皇上的赏赐来的居然是向来不愿理朝堂是非,不与臣子私下交游的铁面无私的四阿哥。 京里人都传说,这位四爷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向来是唯皇命是从,与人从不讲所谓的情面。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位四阿哥从来不允许官员到自己的府上去拜会,自己私下也从不与官员互通消息。但凡自己撞倒这位四爷的枪口上的,他会第一个奉旨查办。 当然,这是其他人会对四阿哥来乌府的行为震惊的原因,舒敏现在可不是因为这个,更或者说,她并不是感到震惊,只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难道说她这就要见到那个历史上的自己未来的丈夫了吗?她现在只有十岁,还是虚岁的计算,只有九岁就要见到那个比自己大十二岁的未来丈夫了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人,甚至于说,她恨不得见那个人越晚越好。因为她知道,人是会日久生情的,若是相处久了的人,即使本来没有什么也会渐渐喜欢上对方的。 可是这个时代,喜欢和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人生,舒敏更加清醒,那样的一段人生,若是真的把心搭进去,那她一定就是这场博弈的输家了。皇宫后院不需要感情,深宅大院也不需要感情,甚至于这个时代就不能拥有感情。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篇解说爱情的文章,那文章中有一句话说,在爱情中的两个人,先爱上对方或是先把心交给对方的人,最后一定会是输了的一方,若是伤心,也必是这付出多一些的人伤得更重些。 那样的话尚且是放在现代,若是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古代,甚至是三宫六院的皇上的后宫,又将是多少倍的伤心? 所以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舒敏便开始打定主意不要对那位所谓的未来夫君产生什么感情,这样她便可以平静地看着那个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卿卿我我而不为所动。 说到底,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所谓的贤惠的古代女子。若真的产生了什么,她是一点能够完全脱身的把我都没有的。也许在产生感情的开始,她只是需要一个拥抱,甚至只是一句问候,但随着自己得到的越多,便想要得到更多,她怕自己真的成为那些历史上谋害后宫妃子的恶毒皇后,但若是产生了真心,她又害怕自己为了不受到伤害,为了自己不心痛而做出那些让自己都觉得无比可怕的事情。 第十四章 家人只当初相见,其实娉婷乃故人 3 说到底,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所谓的贤惠的古代女子。若真的产生了什么,她是一点能够完全脱身的把我都没有的。也许在产生感情的开始,她只是需要一个拥抱,甚至只是一句问候,但随着自己得到的越多,便想要得到更多,她怕自己真的成为那些历史上谋害后宫妃子的恶毒皇后,但若是产生了真心,她又害怕自己为了不受到伤害,为了自己不心痛而做出那些让自己都觉得无比可怕的事情。 只是,现在,四阿哥已经到了府上,她难道还能用什么借口推脱不见吗?那是违抗皇命啊,她坚信自己和家里人可是没有那么多个脑袋用来砍的。只是,若真的与这个人搭上了关系,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守住自己的心呢? 心念电转,虽然想了良多却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舒敏就用手理了理头发,整了整旗装,口气沉稳地对春书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告诉额娘,我稍后便来。”既然是找上门来的,那也既来之,则安之了,若真的命中注定,自己这么避过去倒不知道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春书看着自家主子整了整衣服,也伸出手帮舒敏扶了扶头上因为做事情动作大而有些微微松动的珠花,“主子,夫人说了,我和主子一起回去便可。” 舒敏听到春书这样的回答,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叫来了在不远处指挥着下人收拾器具的管事,“庞管事,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按照我说的法子将这些好好做完。算是舒敏拜托您了。” 有些微胖的憨厚的中年人忙是鞠躬行礼,“二小姐这般说,真是折煞奴才了,既是小姐吩咐下来的,小的必会做得妥当的,小姐尽管放心忙去便是。”其实,府上的下人们管事们甚至是管家都是很喜欢这个二小姐的,二小姐治家必然是有着夫人的手段,但是对真正勤恳的下人却又总是亲近可人的。 舒敏看着中年大叔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扶着春书的手往前院儿走去。 其实她现在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为什么这位四阿哥会点名让自己去前院儿呢?话说,高门大户办这样的宴席一般都是内院与外院分开的,内院向来是府上的主母陪着其他的女客们的席面,而外院便是府上的男主子宴请自己的同僚什么的地方了。向来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内外院的宾客是不互相见面的,而一般的男客也不会做出这等“有伤风化”之事,免得引起什么非议。 而这位四阿哥倒是胆子不小,仗着自己皇命在身,居然就来了一个让所有人前来觐见的突袭。但说到皇命的问题上,舒敏又不能有所推拒,这就是皇权时代。 前院儿里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今天的寿星费扬古和夫人跪在最前面,而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侧着身子站在全府大小官员之前。舒敏定睛看看,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不敢声张。毕竟,现在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站在人前的那个就是今天架子最大的贺客四阿哥,若真的是眼花认错了,嚷嚷起来岂不是那这一府的人命开玩笑吗?况且就像她这种性子,还巴不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已经确定了身份的未来夫君呢! 赫舍里氏身边的嬷嬷看见舒敏扶着春书的手款款来了,急忙打眼色让舒敏赶紧松开春书跪到父母身边去,毕竟这样的情况下,主子和下人是不可能跪到一个地方的。 舒敏这个时候分外庆幸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穿的虽是花盆底,但因为只是大人家的千金,还未有任何品级,厚厚的底儿便能低上许多。尽量放轻了脚步往赫舍里的身边走去,小心翼翼的舒敏自然不会知道那个手中拿着一卷圣旨的男子早已经发现了自己,眼底流露着微微地笑意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 跪到了赫舍里氏身边舒敏还未跪稳赫舍里氏就已经感觉到了。轻轻扭过头来关切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赫舍里氏又谨慎地低下了头。拿着圣旨传旨的人,也是和面见皇上一般不得正视的。而此时赫舍里氏的心里也在打着鼓,因为她知道面前的这位身份金贵的爷还没有正妻。倒不是她想要将女儿嫁到这位的府上,而是她着实担心,女儿会被这位爷看上继而娶进皇家。 她毕竟是在大宅子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深知这大宅子水深火热地可怕,她尚不愿意让女儿嫁入和自己府上水平相当的大户,哪怕为了女儿的幸福和省心宁愿让女儿下嫁。而这皇家,又怎是大户能够相比拟的?天家向来无情,什么样的勾心斗角都有,若真是不小心让宝贝女儿进了那样的地方,岂不是女儿这一辈子要比自己都要辛苦了?虽说,这么几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有这个意思的,但自己也仗着她的宠爱一直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这么进了那吃人的地方啊! 旁边的舒敏自然不知道自家额娘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甚至是自己数年之后的内宅生活,她现在只是很惆怅一件事情,这位爷怎么还不宣旨?她的膝盖有些疼啊! 胤禛看着银红色旗装的娇小身影晃了晃,便知道她的膝盖已经受不住了,清了清嗓子便展开了那张圣旨。其实皇阿玛的贺词还是照往年差不多的,无非是感念当初费扬古的英勇,再赏赐些什么,祝愿一下也就是结尾了。宣读完甚至,身边跟在父皇身边多年的管事太监便很有眼力见儿地说大家可以平身了。 但是舒敏却是扶着膝盖费了些劲儿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的。膝盖疼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她现在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的原因很简单,她知道为什么这位四爷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找出见自己的借口了,也更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并不是芳名在外的女子怎么会让他老人家费尽辛苦想法子来这府上了。 那声音她不会听错,即使不用抬头去看她也知道,这声音就是那日曾帮自己解围的所谓“郑”姓公子。说到这儿她不由得自叹倒霉,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义勇为便这么荒唐地撞上了穿越女们无比期盼的现象,自己未来的夫君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她倒不是说这样的情况不好,但也真的是太巧了!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位大爷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府上呢?难不成,他派人跟踪调查自己?!一想后世所看的史书上的那些雍正帝堪称特工鼻祖的种种事迹,舒敏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这个老狐狸盯上了。 彼时胤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虽然面上没有表情,但是眼底却有着一抹怎么都流不走的温柔,这丫头还蛮适合这个颜色呢!那日的樱草色显得她娇嫩可爱,今天的银红色却显得她活泼灵动。 照例是起身行礼,胤禛看着准备躬下身子的费扬古,忙伸手虚虚扶住,“费扬古大人这般是做什么?何必这么多礼?论起来,大人也算是父皇的救命之人,我这般做,一是父皇吩咐,二也是为了成全我做儿子的一份孝心。大人便不需要如此拘泥于礼节了。” 费扬古却还是微微颌首,“虽然您如此说,但微臣还是要表示恭敬的。臣费扬古恭迎四阿哥到府。”深深一个躬身,赫舍里氏和舒敏也跟在身后行了半蹲礼。 胤禛挥挥手,示意三人起身,舒敏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神有一些恍惚。这个人就是自己宿命中未来的丈夫了吗?花厅的刻花窗子照射进来的阳光很好地打在面前人的牙色长袍上,尽管身形清瘦,但还是当得起一个“玉树临风”的。 看着花厅四周的摆设,胤禛不由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府上还真是有些有品位的人的,看这老红木的桌椅配着素白的梨花,同样是素色粉彩的插花瓷瓶,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不知道究竟是府上这位倍受皇奶奶和老祖宗青睐的主母有这么好的品味还是这个自己在当初就一眼看出来不寻常的小姑娘。 而在胤禛观察着这花厅的时候,舒敏是在想着一件棘手的事情的。她很想脱身离开,但是作为这府上的唯一的嫡女,又在父母还在陪同着这位天家主子的时候,自己别说是找借口了,就是连找借口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啊。其实在知道这个人就是四阿哥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这一切的事情了。那天救了自己的就是这位爷,而处置了余公公等人的也是这位。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太皇太后老人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了,也更能解释自己后来听到的话了。她现在其实已经被迫迈进了穿越女的怪圈,就是未来的男主或许真的因为兴趣而开始对自己关注。这并不是舒敏想要达到的目的,因为还是那个原则,她不想在未来的生活中对这位传说中的丈夫,事实上的上司产生个人情感。若是产生了个人情感便意味着她可能会做出一些令自己不耻的事情来。 第十五章 家人只当初相见,其实娉婷乃故人 4 坐在主位上的胤禛很随意地问了一个问题,“费扬古大人,不知道博琥查何时能够回京呢?”其实他真的是随意问起来的。因为毕竟博琥查和自己同岁,当初因为生来聪明机智而被选入宫中做皇子的伴读,但是这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到岁数的伴读便都按照朝廷或是家里的安排,从军或是继续学习考取功名了。因为这博琥查当初在骑射上就很有天赋,便被父皇钦点进了密云的兵场,一进去便拿了一个佐领,算是沐了皇恩。 费扬古颌首答道,“多谢四阿哥费心了,那孩子在军中一切都好,但回京的话,便要看那孩子的造化了。”京里人家后代凡习武的,哪个不希望孩子能够进入御林军,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一切都是要看孩子的造化和朝廷的意思了。 坐在一旁的赫舍里氏看着四阿哥和自家丈夫只是闲聊,便冲女儿使了个眼色,开声道,“四阿哥,老爷,闲谈又怎能没有好茶呢?妾身这就让敏敏去奉些好茶点来。敏敏,去吧,把家里你配的那些个好茶点拿来些,给四阿哥和你阿玛尝尝。” 舒敏心下一松,总算是能够离开一阵子了。但是,自家额娘这个想法也不怎么好啊,毕竟准备茶点也还是要回去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呢?但转念想想,即使是这样也总比自己一个小孩子一直呆在那里要强很多了。 现在的舒敏很是想念哥哥,若是像三年前哥哥尚在京中的样子,这样的作陪怕是怎么都轮不到自己的头上吧,一定是由哥哥这个嫡长子来作陪呢。只可惜哥哥这一去当兵,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差事便全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其实说是茶点也无非就是舒敏家里经常准备着的几种口味特别的小吃罢了。茶,是舒敏专门为夏天配的清热降火的绿茶。上好的银毫配了舒敏细细洗干净焙好的荷叶,碾碎了调在一起,作为底茶,又在临加水泡开的时候放上甘草与几朵桂花调和凉性,加些花香。说起泡茶的手艺,其实是因为她在现代的老爸一直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而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曾经也在茶道上面下了不少的功夫。 总是有些人说着所谓日本韩国的茶道怎么样怎么样正宗,那时候的她听了却都是不屑地笑笑,真正讲究的还是中国老古人的东西。中国的讲究不只是形式上的华丽,最主要的还有真正用到的配方,手法,以及泡茶水的取材。 这次舒敏拿来的是甘德泉的泉水,只是专心地做成头滚水便盛到了铜壶中。由自己提着食盒,春书拎着水壶重又回到花厅来。 胤禛看着这样的架势不由得有了些兴趣。因他少年时候就极喜欢品茶,所以对茶道也很是有些兴趣。 舒敏打开食盒,将自己做的几样小零食拿出来摆在了桌上,有和熬熟的蜂蜜制成的果仁酥,里面是各色的果仁,甚至还有这个时代少见的南瓜子,只因为曾经的她很是喜欢便经常让家里的下人帮忙收拾了焙熟,做成果仁酥;也有当初她喜欢的上海名吃蟹壳酥,炸得金黄,包裹了微甜的红豆沙馅儿;还有一盘子自己琢磨出来的小饼干,是按照当初做曲奇的配料做出来了,只是很遗憾只能找到黄油找不到起酥油。 这三样小点心配了漂亮的点粉彩白瓷盘子,一放上桌便抓住了胤禛的目光。他住在偌大的皇宫里,又怎可能没见过各种新鲜玩意儿,但这样的三种,还真的不是他曾见识过的。 看着舒敏将茶杯布在桌上准备斟茶的时候,胤禛的目光不由的兴味十足。皇奶奶就是茶艺的好手,一看这小姑娘就是这方面的老手了。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儿怎么能会这么多东西。 舒敏用木夹加出几块冰糖分放在每个茶盏的杯底,又各在每个茶盏中放入了些甘草。这些都做完了,才用木勺舀了配好的茶叶细细地铺进杯子,匀匀地撒了一层。最后,又从木盒中挑了花型完好的金桂花放入茶杯,如此做完,才提起春书手中的铜水壶,朝每个茶盏中斟入热水。 盖上杯盖,舒敏将三杯茶放入托盘,又一一端到几个坐在座位上的人手边的茶几上,方才行了一礼,“请四阿哥和阿玛,额娘慢用。”看上去沉静自然。 胤禛看着,突然就生出了调侃的心思,“怎么,舒姑娘不陪着一起就坐吃茶吗?”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问,毕竟,即使是大家族的嫡女,在皇上派人前来做客的情况下,能陪客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大限度了。若是真的在作陪下去,反倒会造成些不好的影响了。 舒敏手中拿着木托盘,微微颌首,“四阿哥的问话奴婢不敢当……只是,府上还有许多事务尚且没有处置,奴婢怕是得退下了。”还好她已经把这个时代的规矩研究地很透彻了,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可以不再呆在这个花厅里了,要不然还说不定真的找不出离开的借口呢! 胤禛见舒敏如此说,便也点点头说,“既是如此,舒姑娘便去吧。” 坐在一侧的费扬古看着这位爷的反应,终归将自己的话吐了出来,“敏敏下去吧,这里有阿玛和额娘陪着便可了。”其实他的想法和自家夫人是一样的,他尤其不希望女儿嫁入皇家。因为,众所周知的,天家的公子哪个不会与那个位置有些关系啊?若是女儿不小心时运不济加了不该嫁的人,那就不是一条人命或是几条人命的事儿了。 舒敏行了蹲身礼便带着春书往偏院走去。她现在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倚在春书身上。她不知道,真正的历史轨迹究竟是什么,究竟是先遇到后赐婚还是赐婚之后才遇到的呢?说是真正的历史,可是谁又能告诉她,真正的历史是否也是由她写出来的呢? 府上的管事们这回都对自家的二小姐更为推崇了。不说别的那些席面和会客的事情,就单单是器具上的事情,就让管事们惊叹了小姐的聪明。曾经府上但凡办个宴席,总是会丢掉很多器具的,就算不是很贵的,也总归是银子买来的。而这次用了小姐的法子,不仅是监守自盗的人不再偷拿,甚至还捉到了一个趁乱混近府来的小偷。这小偷就是趁着各家大户办事的时候混进府去偷东西的惯犯,多少年也不曾被捉住,而这次却让小姐给逮了个正着。 第十六章 相携相扶京郊游,少年不是呆头鹅 1 父亲的生辰过去,舒敏本以为这事情也就这么完了,放下心来整日在自己房里绣花写字,也经常看些大部头的书。却不想几日之后,秋画竟是带回来了一张从门房取来的点名给自己的拜帖。正埋头看着《左传》的舒敏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接过拜帖。毕竟,自己向来不爱与外人打交道,一般有些友情的别人家小姐也只是提前让家里丫鬟来说一声或是直接来请人就是了,这么正规的邀请方式舒敏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边将拜帖从信封中取出来,舒敏一边问着秋画,“这东西是从额娘那里取回来的吗?”舒敏知道,若是东西经了额娘的手,若是有什么不妥必然就不会到得自己手上了。 秋画点点头,“主子,的确是夫人吩咐奴婢拿过来的。夫人说,您还是最好看一看。” 舒敏打开,却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请自己的居然是有着历史记载的康熙最为宠爱的赫赫有名的二公主。这位和硕荣宪公主怎么会想到约见自己?虽说自己在几次进宫的时候又在太皇太后老人家身边见过这位天真活泼的公主,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岁数,应该是不屑于和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打交道的吧?更何况是约自己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去京郊游玩?舒敏的脑子不禁多转了几转。难不成是那位四爷想出的损招吗?转念一想,可是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中,与这位格格关系好的是大阿哥啊,怎么会是四阿哥呢?摇了摇头,舒敏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可,若不是因为那位,这位贵人又怎么可能会想起自己来呢? 想了半天,舒敏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换了衣裳往母亲的主院走去。 彼时赫舍里氏正坐在榻上想着这件事的始末。难不成,这件事情是太皇太后老人家默许的吗?难不成她老人家准备把自己娇惯着的小女儿送到那位爷手中吗? 多年浸淫在京城贵妇圈儿的赫舍里氏自然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机关,这蓝齐儿格格打算约自家女儿出去游玩,必然不会是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背后有人出主意的。但是,能见到自家女儿并可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也只有那未来过自己府上的爷了。赫舍里氏自然不会知道舒敏曾经遇到的那位见义勇为的公子就会是那位,但她却很能确定,舒敏只遇到过这独一个儿的天家公子。 而这蓝齐格格却又是万岁爷和老祖宗捧在手心儿里疼的人,能说动这么一位格格,必然是在老祖宗的默许下了。赫舍里氏扶额,难不成,真的是这位老祖宗打算把自己的小女儿这么拉走吗?就交到那位爷手中吗? 正想地头疼,身边儿的丫鬟却禀报说,小姐来正院儿了。抬头便看到了一样微微蹙着眉的女儿正迈着步子朝自己走来。 舒敏也没有多礼,只是自觉自愿地坐到了赫舍里氏的身边。两只小手已经把手中的帕子揪成了一团。她现在真的很纠结,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她想要面对的。 “额娘,您说,婧儿收到的那东西究竟该怎么个办法?”漂亮的杏眼也难得的透出了些忧愁。 赫舍里氏轻轻伸手揽住女儿的肩,将女儿拥到怀里。她的小女儿还只有这么小呢,她也很舍不得啊。只是,“婧儿啊,不是额娘愿意你就这么和天家搭上线儿,实在是,这样,额娘也真没有什么法子啊……”她不愿女儿接触那些,但若真的是上面的意思,又怎是她能拒绝的了得呢? 舒敏听到母亲这样的回答,心里也只是“咯噔”一下,她其实能猜出来额娘的意思,在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因为,母亲不愿让自己受那样的苦是出于爱女之心,但,也必然不会因为这份疼爱之心就断送了自己和全府人的性命啊。毕竟,皇命难违,何况是万岁爷向来尊重着的老祖宗呢? 感觉母亲拥着自己的手也微微有些僵硬,舒敏轻轻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额娘不必担心,女儿会好好处理的。”其实她何尝不愿远离纷争,但是,也不能因此置整个家族的未来而不顾啊。何况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便是了。 赫舍里氏听到女儿的回到,伸手将女儿有些凌乱的发辫理了理,轻轻叹道“额娘就知道你向来是个明事理的,可你越是这样,一点儿都不任性蛮横,也让额娘心疼啊!”女儿总是这么懂事,这样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在脑后,让自己这做母亲的于心何忍。 舒敏轻轻靠在母亲的怀里,“额娘也说了,婧儿是个明事理的。那婧儿怎么可能明知道事情必须得做还任性着不去呢?” 这件事情,母女俩都默契地达成一致,没有告诉费扬古,只是在说道出府游玩的事情的时候说了一下,费扬古也以为女儿只是和相交的朋友出去游玩而已,并未多想。 出府的日子就在两天之后。那日舒敏起得很早,但其实,按照约定已经上午九点之后的事情了。拜帖上说,会有车架在上午巳时来府上接舒敏,但即使是这样,舒敏还是在早晨七点就自动自发地醒来了。 看着柜子里的衣饰,舒敏想了想,还是没有穿那套父亲专门找人给自己做来的火红的骑装。其实阿玛和额娘都想让自己有一天可以骑着骏马奔腾在草原上,在绿色的草原上像是一团火焰一般。府上也请过骑射师傅专门教舒敏,舒敏也不是不会骑马,但是,这样的情况下明显是不能出现什么错误的,必须要在那样熠熠闪光的公主面前格外低调才是。 看了又看,舒敏还是选了一身不容易出错的丁香色旗装,为了显得稳重文静些,还专门配上了用秋香色绣出来的的龙华。但因为是游玩,便没有穿上平时出去别的宗室小姐家做客时候穿的花盆底儿,只是穿了双方便行动的绣花布鞋,颜色也是专门挑出来的茄花色,不至于跳脱也不至于显得过于沉闷。 果然,吃完早餐在前院儿花厅中稍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有门房的说,宫里来接人的车架已经到了正门儿。舒敏想着,既然是公主亲自来接,自己还是早些出去不要让公主多等才好,便匆匆和坐在一旁的赫舍里氏道别后带着秋画走了。 赫舍里氏看着女儿渐渐走出正门的单薄小身影,心里还是不安的。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是前一天,她也只能让厨房帮女儿多准备些府上好吃的零嘴儿,反倒是女儿过来说,不需担心,她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的。想着女儿还这么小便要去经受这么多事情,赫舍里氏不由得开始怨恨自己生在那样的家庭,累得女儿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一辈子怕是都逃不脱了。 话说这边,舒敏带了提着篮子的秋画走出门去,看见正门处停着一辆看上去不甚高调但仔细一看便知道制作精良的马车,车辕子上正立着一个着珊瑚红色骑装的女孩子,正准备扶着下人的手准备下车。急忙两三步迎了上去,“奴婢乌拉那拉氏舒敏参见蓝齐格格。”说罢正正地行了一个蹲身礼。 第十七章 相携相扶京郊游,少年不是呆头鹅 2 这蓝齐儿听到一个嫩嫩糯糯的小嗓音儿后不由得抬头,却看见自己面前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一身丁香色的旗装衬得脸色粉嫩嫩的,就像是一支小小的丁香花一般。心里叹着,自己这四哥的眼神儿还真是好得很呢,这么一株好花儿就这么被他那么一头老牛给看到眼里了。 但是看着舒敏略有些紧绷的小脸蛋儿还是展颜一笑,上前两步扶住舒敏的肩膀,“舒妹妹怎么这般拘礼?既是一同出来游玩,就该不那么拘谨才是啊。”好好的小姑娘,就是太规矩了。说起来,这小女孩儿她在宫里老祖宗那里也是很常见的,据说小姑娘的额娘是老祖宗和皇奶奶都很亲近的娘家人。再低头看看舒敏亮闪闪的大眼睛,蓝齐儿心中有些拿不准了。这个看上去规规矩矩的小女孩儿,会是自己那个向来眼光甚高的四哥还有宫里那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家欣赏的人吗? 舒敏却是浅浅一笑,“格格说哪里话,即便是格格青睐舒儿,舒儿也不能因此自恃受宠,白的没了格格的脸子。” 蓝齐儿这种被万岁爷都亲口称赞过的聪颖又怎能看不出来舒敏是个聪明人,随即明白了自家四哥和老祖宗的意思。这小姑娘的确不简单啊,不争不抢不靠前,却总是把什么事情都做得水到渠成理所应当,这样的人必然是进得了老祖宗的眼的。只是,转念一想,四哥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小姑娘会有意思呢?还专门让自己把这小姑娘请出来好私下里见一面,难不成这小女孩儿还有什么不一般吗? 马车骨碌碌地往京郊的马场驶去,舒敏现在有些犯愁了。虽说在出门时候看见一身红色的蓝齐儿的一刹那,她是很庆幸自己没有穿骑马装的,但是很快便想到了,既然蓝齐儿穿了骑马装,那就意味着今天肯定是有骑马的安排了。只是,说自己要穿,那一身比蓝齐儿的红色还亮眼的火红,就是再借她两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可是,不穿,就凭自己那点子骑马水平,还是不要逞能穿着旗装上了吧。 坐在舒敏旁边的蓝齐儿其实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这小姑娘的神情。虽说她已经是十三岁可以议亲的人了,按常理说应该是成人了,但看着这个小姑娘,蓝齐儿不由得觉得,这小女孩儿比自己的那个老谋深算的大哥还看不透,倒不是说这小姑娘心思重,但真的有些让人没法捉摸。这档口终于看到舒敏的秀眉有些微蹙,蓝齐儿自然地将手臂揽在了舒敏的肩上,就像是自家亲姐妹闲话家常般的自然姿态。当然,觉得轻松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舒敏。 舒敏觉出来肩膀上的重量,急忙抬起头来,这车里只有她和蓝齐儿,秋画和格格的丫鬟都在后面的那辆车子上。看着蓝齐儿温柔看着自己的眼神,舒敏心下一惊。这究竟是怎么了?四阿哥似乎是对自己感兴趣上了,这边连公主都被自己不小心招惹了,居然用这种看自家亲妹妹的眼神儿看着自己。 其实,蓝齐儿用这种眼神儿是有缘由的。她曾经有过一个妹妹,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却和自己特别亲近。可那小妹妹还未长到八岁便夭折了。说起来,那个妹妹只是岁数上与舒敏略有些相似,别的地方却是一丝一毫的类似都没有。那个妹妹爱笑爱闹的,活泼地如男孩子一般,常常没心没肺地大笑,从未像舒敏这般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过。但不知怎的,现在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总是让自己生出些怜爱的心思来,就好像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一般,看着怎么都好。 看着舒敏虽然诧异却还是有些微微蹙眉的小脸儿,蓝齐儿轻轻笑道,“舒妹妹怎么皱着眉头呢?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儿让你发愁了?” 舒敏心底翻一个白眼,您老人家还真是说对了。我现在是真的在发愁呢。要是您一会儿骑上马跑了,让我一个人可咋整啊?当然,这样的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只是揪了揪自己手里的帕子,然后有些纠结地开口,“格格,奴婢只是觉得,觉得……”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虽然蓝齐儿穿了骑马装和现在车子往马场的地方驶去都能让她得出一会儿要骑马的信息,但是,她只有九岁啊,就算再聪明,这么说出来也不合适吧!可是一路上到现在,蓝齐儿都不曾和自己说过今天要骑马的事情啊!她到底该怎么开口啊! 蓝齐儿看了看舒敏手中揪成一团的帕子,又看了看舒敏身上漂亮的旗装和自己的小马靴,“我知道你在愁什么,是在想自己没有骑马装的话一会儿我骑马你该怎么办是吗?” 舒敏听见这位冰雪聪明的公主果然不负众望地点破了,也只得认命地点点头,“回禀公主,奴婢的确是有些发愁这个……”说起来这位公主还真是个妙人啊,居然真的猜出来了。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毕竟还只是个长在深宫中的孩子啊! 蓝齐儿却伸手抚了抚舒敏的发顶,“小丫头,你不用愁,为难不到你的!还有,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奴婢了!”语气虽然非常温软,但是话的意思却很明白。 舒敏急忙摇头,“那怎么行呢,格格这般说……奴婢怎么敢当啊……”笑话,就算她以后会是这位公主殿下的皇嫂,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啊!她现在怎么敢在这位殿下面前不自称奴婢呢?那不是要人命啊! 谁料,蓝齐儿捏了下舒敏的鼻尖,“舒儿,我既然这么说,你照做就好了,哪还有那么多规矩啊!”真是要命,这小丫头说不定将来是她的嫂子,怎么能再让这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呢?“而且,舒儿,我看你很是投缘,都想以姐妹相称呢,你这么总是自称奴婢,不是很不给我面子嘛?” 舒敏瞬间头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一个阿哥就已经够头大的了,居然又来了一个公主觉得自己投缘。但是,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吩咐,她又怎能不从?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是,格格,舒敏记下了。” 蓝齐儿却还是不知足,一把揽过舒敏,“来,叫声姐姐听听!” 舒敏惊恐地睁大眼睛,这什么跟什么啊?姐姐?!别吓人了!“公主,这……这……”这怎么能行啊! 蓝齐儿却一脸循循善诱的表情,“乖,叫个‘蓝齐姐姐’听听……” 舒敏心中默默腹诽,这位大姐应该不会是穿越的吧,怎么这做派这么狂放啊!表面上却只能红着脸低着头,蚊子般叫了一声,“蓝,蓝齐姐姐……”真是要命,这事儿要是让皇宫里的那位老人家知道了非暴怒不可!简直是坏规矩嘛! 蓝齐儿终于点点头放开了舒敏,“怎么说呢,虽然声音小了点儿,但是终究还是叫出来了!今儿就先饶过你,下回见了,你必须得好好叫一声儿才行!”她一开始是不想饶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的,但是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要是给自己的冷面四哥知道他心中的珍宝让自己欺负了去,肯定不会轻饶自己了。也难怪四哥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还真是很有意思呢! 果然不出舒敏的预料,最后马车停在了京郊的马场之外。这个马场据说是简郡王府上的私产,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皇上的女儿来了,也还是贵宾级别的待遇。 待舒敏下车之后,那车夫便由这马场的管事带下去了,舒敏也不知道那两个马车夫究竟是去了哪里,只知道,现在自己是真的回不了家了,如果没有公主在,估计今天自己肯定就交代在这儿了。 蓝齐儿看着舒敏一脸的呆萌,忍不住想要伸手想要去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当然,她在想到了自己四哥的那张冷脸之后还是打消了年头,顺便还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生怕四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冒出来。 当然,舒敏不会知道,她第一次露出了在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类似于宠物的呆萌表情,她的面如死水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无法被控制的表情。 其实这一片草地在她的眼中并算不得壮观,毕竟当年的她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也曾讲过一碧万顷,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但是她现在只是在思考一件事儿,敢情今天自己来了就是为了看看公主殿下骑马吗? 第十八章 相携相扶京郊游,少年不是呆头鹅 3 胤禛远远地骑在马上,已经看到了和自家妹妹站在一起的舒敏,手中提着一只小篮子,看样子应该是带着的吃食,相比蓝齐儿的一身耀眼的红色,舒敏那身丁香色反而更加清丽动人。他不知道如果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那个小姑娘面前,会不会吓到那小女孩儿。 说也奇怪,自从那次在街上见了一面之后,他对这个乌府的小姑娘就总是有着一种奇怪的抑制不住的兴趣,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甚至为此多抄了好几页的经书,可坐在那里反而觉得这小姑娘的一颦一笑就在眼前,更是有着一种想要见到她的急迫感。好不容易趁着费扬古大人的生辰讨了皇阿玛的圣旨到了府上,结果这小姑娘却装着一脸从未见过的样子,中规中矩再没有在大街上的神采飞扬。但是眼底的光辉还是没有被大家闺秀的行为完全约束,尤其是斟的那一手好茶,更是令他叹息不已,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儿可以做到这样。 蓝齐儿已经看到了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自家四哥,忙朝着那边挥了挥手臂。舒敏看着蓝齐儿的举动,也不由得朝着人影过来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清瘦的身影着一身青色袍子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正朝着这边缓缓地过来。马儿好像也是在散步一般,行的极慢。 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舒敏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果然就是他搞的鬼!历史上不都说这个人冷心冷清吗?怎么可以这么死皮赖脸呢?跑到府上去还不够,居然还绕着圈子把自己约出来!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旗装,更可恶的是,居然在自己这么丢人的时候! 心情的瞬间沮丧让舒敏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表情管理,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一边的蓝齐儿全部看在了眼里,原来这个一路上中规中矩的小姑娘也能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因为心情不好的舒敏嘟起了嘴巴,整张小脸变得像是包子脸一样可爱。一直为了维持笑容而弯着的大眼睛也垂下了眼睑,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 等到胤禛接近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地上的小人儿这么一副表情。虽然这样的表情的确很是可爱,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不高兴了,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憋着笑的蓝齐儿,蓝齐儿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突然就是这么一副表情。但是就她猜想,肯定是小丫头不想见到自家四哥,所以才在一看到四哥的时候,原本天衣无缝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胤禛看着蓝齐儿的表情,微微吁了口气,从马上跳了下来,正正好落在了舒敏的面前。 舒敏本站在那里和自己怄气,却不想一个人一下子掉在了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却因为脚下不稳,一晃便坐到了地上。 蓝齐儿这回实在是憋不住了,背过身去捂着嘴偷笑起来,这两个人还真是别扭的可以啊。 而胤禛看着舒敏绊了一下摔倒了,也不顾那些所谓的男女礼仪了,急忙伸出手来想要拉舒敏起来。 舒敏看着面前一只骨节分明匀称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面前眼底带笑的人,便避开了那只手,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也不看胤禛错愕的表情,就抽出帕子准备行礼。 身子还未蹲下,便已经被胤禛扶住了,“不必多礼了……”后半句没有说出的话是,你方才刚摔了,这一行礼能站稳吗? 舒敏虽然调整好了表情,但脸上怎么也挤不出那抹微笑了,只是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四阿哥这话不对……奴婢不敢擅专,就这么废了祖宗的规矩……”你想让我看见你顺眼,做梦吧!最讨厌死皮赖脸的人了,哪怕你就是我的未来夫君也没用!真是的,和设定完全不符嘛简直! 胤禛是第一次见到舒敏这么小孩子气的样子,心下不由有些好笑,冲一旁难忍笑意的蓝齐说道,“蓝齐你若是无聊便先去自己骑马玩耍吧!我和舒姑娘说几句话……” 蓝齐一边忍着笑一边心想,说的冠冕堂皇,谁说我无聊了?无非是你想要和人家小姑娘单独说话为此找理由把我支开而已了!但也没有反对,点点头,顺从地说,“那既然如此,蓝齐就先去了。” 舒敏看着单独留下的胤禛,偏着脑袋看着高自己近一倍身高的“大叔”,“四阿哥这般不免有些于理不合吧……”孤男寡女的,虽然不是共处一室,但是这也不合适吧! 胤禛终于被舒敏的“礼制”理论折磨崩溃了,一直微微笑着的眼睛冷了下来,“你就不能不说理吗?” 舒敏看着胤禛有些生气,胆子也有些怯了,哼哼唧唧地说着,“可是,可是,奴婢说的是事实啊……” 胤禛叹了口气,果然这个小女孩儿和自己是不可能像在大街上一样交流了吗?“从现在开始,在我这里不要说礼制,不要自称奴婢?听懂了吗?”真是奇怪,其他的女子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是主动追随上来献媚的,唯独这个小丫头对自己避之不及,难不成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小姑娘眼中就是那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吗? 舒敏听到“老板”生气的声音,终于看清了现实,嗫嚅着说,“是,敏敏知道了。”这位爷还真是无情啊,居然就这么凶一个才见过没几面的小孩子,对,她现在就是小孩子! 胤禛看舒敏终于不再纠结于那些所谓的规矩,终于松了口气,“这样吧,你陪我走走吧。” 无奈之下,舒敏只好将手中的东西交给秋画,自己跟上这位大爷。而秋画正好与公主的丫鬟巧儿一同坐在早已提前备好的小凳上,一同等着自己的主子。 马场上的草虽然不高,但胜在茂密鲜嫩,看着也是一件养眼的事。似乎走了很远,也似乎只走了一小段路,胤禛还是先开口了,“那次回去后,你的伤,治好了吧。” 舒敏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行礼的惯性动作,“回四阿哥,已经差不多了……” 胤禛看着小自己近一半的小丫头,“你真的不需要这么拘束的,回答的就像是在觐见老祖宗似的。” 舒敏郁闷地垂下头,“是,四爷,敏敏知道了。” 胤禛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便对了。既然是好了,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舒敏听了一下子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这还是所谓的冷心冷清吗?这已经是登徒子了好不好?!正准备用“于理不合”的借口反驳回去这个不平等条件,却见胤禛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难不成又想说‘于理不合’吗?”便只好认命地把手伸了出去。 掌心的伤口已经好了一些了,只是还是能够看到那一条暗红色的伤痕。胤禛仔细地看了看,点点头,“嗯,也算不错了,这么些时日就已经恢复成这样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小姑娘因为被抓住了手,脸上已经是完全的羞愤表情了。 舒敏现在就想着一件事,她被轻薄了!她居然被这个自己未来的夫君轻薄了!简直接受无能! 胤禛放开了舒敏的手,才看到她已经绯红的脸颊,不由轻笑出声,“原来你这么害羞啊?!” 舒敏将手背到身后别扭地蹭了蹭,没好气地看了胤禛一眼,没有说话。她算是知道了,面前的这一位根本不能拿正常思维去想,也不能用正常方式去对待,一个词儿就是,欠虐! 或许是觉出了舒敏的怒气,胤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话说,那天你离开的时候说你是罗姓的小姐,怎么我在乌府上见到你了呢?” 第十九章 相携相扶京郊游,少年不是呆头鹅 4 舒敏心里愤愤,你还好意思说啊?!我在乌府,又不是你正巧碰上的,肯定是你自己派人跟踪我才知道的!嘴上却说着,“那日四爷您不也说您是郑姓公子吗?敏敏只是与四爷您礼尚往来罢了。” 胤禛听着这小姑娘终于伶牙俐齿起来,不由地高兴,连声音都明朗起来,“倒也没错,是我不对,这里给舒姑娘赔礼了!”说着便打算行礼。 舒敏却斜睨了他一眼,“四爷,赔礼便罢了,舒敏当不起,况且那日的事情舒敏也没有几分是对的。话说回来,那个人,是四爷帮忙处理的吧。”她说的那个人是宫里的余公公,也是那天街上嚣张跋扈的徐公子。 胤禛点点头,“那人我倒是处置了,不过舒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他处置那个太监只不过是行使了每一个皇子都可以行使的权利,将一个原本可以在乾清宫当差的太监打发到不受重视的角落里去便罢,只是这件事情,宫外的舒敏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处理的呢? 舒敏轻哼一声,“四爷这话问得蹊跷,世上凡事哪有不透风的。只是那日舒敏去宫里求老祖宗做主的时候,老祖宗却说已经有人处理了。” 胤禛便一副悉心求教的模样,“于是呢?”他的确很好奇,一个这么大的小姑娘究竟能想得多严密? 舒敏微微垂下头来,“我当时便想着,这件事情上但凡知道些内情的人,又有办法处理的人,也只有当时在场的你我二人了。后来又在府上看见了向来不爱与官员相交的四爷您,我就想明白了。”她才不会说,是自己听到了些什么呢! 胤禛听了,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果然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地聪明,不愧是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人。 看着胤禛的表情,舒敏不由地问了一句,“难不成,四爷在宫里,不知道我那日在老祖宗那里说的有些……”有些夸张了吗?后面的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有些话就算大家都清楚,也不是能够轻易说出来的。 胤禛看着舒敏一脸认真的表情,“你那般说并没什么错。那样的人,若是不能连根拔起,以后更是不好处理了。而那个时候,你那般说是最好的方法。”那样的说法站在他的立场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因为,对于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儿来说,只有说到那样的程度,这件事情才能得到想要的处理结果,只是平平淡淡地叙述,是引不起那两位在后宫地位崇高的女人的注意的。 舒敏却心里默默地点头,这样的设定才对嘛,这才是传说中的冷酷,刚刚那痞子样简直就是毁形象嘛! 却不料,维持冷静帅哥根本没有多长时间,胤禛便转过脸来,看着舒敏,“舒姑娘会骑马吗?” 舒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有用无辜的眼神看看胤禛,“会。”这话没错,她的确会,但是她这么一副模样不太适合骑马。 胤禛却是嘴角微翘,仿佛逮了天大的便宜一般,“会便好了,其他的不妨事的!”这般穿着反而更好,自己就可以和舒敏共乘一骑了。 单纯的舒敏哪里能知道这个大叔心中的小九九,只是一脸不相信,“四爷这么说,舒敏理解不了。” 胤禛却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这就不需要舒姑娘理解了。”伸手便要来扶舒敏上马。说是扶,其实已经和抱差不多了。 舒敏赶紧侧身一躲,“四爷……”你这是要作甚啊!我只有九岁啊,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我还没做好这么早就谈恋爱的准备呢! 胤禛倒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舒敏,“那舒姑娘自己有办法上马吧。” 舒敏恨恨地看看高自己近一倍的黑色骏马,和自己的小短腿儿以及完全迈不开大步子的旗装,下了一个决心,扭头,继续往前走。 这边胤禛看着舒敏赌气的样子,眼角的笑意完全溢了出来,伸手便把舒敏架上了马鞍,“你就不用赌气了。” 舒敏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声惊叫冲出喉咙,等到反应过来,身后已经坐了一个人。目前的状况,就是胤禛实实在在把自己圈在他的手臂里了。这简直就是最暧昧的姿势好不好啊! 扭头瞪了胤禛一眼便再也没有打算回头了。 就这么骑了一路,等到再一次看到蓝齐儿的时候,舒敏的脖子已经完全僵直了。而蓝齐格格却骑在马上,一脸促狭的看着对面骏马上的两人。怎么说呢,虽然舒敏稍微小了些,但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和自己的四哥看上去还是蛮配的! 看着渐渐踱过来的两人,蓝齐儿突然坏心眼地开口,“四哥,咱们比赛吧!看谁跑得更快些!” 舒敏一听,急忙想要自己跳下马去,“格格要和四爷赛马,舒敏下去得了。”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坐下去了,尤其是,赛马,不要啊! 蓝齐儿却摇了摇头,“敏敏你不要下来啊!若是只有四哥和我比,四哥肯定是要赢得呢!只有你也骑在上面,我才有把握赢了四哥呢!”说完也不等舒敏继续纠缠,便一挥马鞭往前先跑了。而舒敏还未反应过来,在自己身后的胤禛已经催动了骏马。 那天从京郊回到府上,舒敏心里默默流泪。她真的再也不想和这位蓝齐格格拥有友情了。太可怕了!小说里都说,女主和男主的第一次相遇是浪漫而唯美的,为什么她的这几次见面都像是噩梦呢?尤其是今天,简直比当年的军训还要可怕啊!难不成,这就是生活吗? 第二十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1 从马场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四阿哥那尊大神倒也没有再多出什么举动来,倒是蓝齐格格时常会遣人来送些新奇玩意儿,有宫里新出的绣样子,也有其他的稀奇东西。每次这些东西送来,舒敏只是苦笑着从额娘的手里接过来,便吩咐春书好好地收在柜子里。等到入宫的时候便会亲自带上自己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小荷包或是下厨做出来的小零嘴儿一并给那位格格送去。如此一来二去的,倒也让宫里的老祖宗和太后知道了这两个小姑娘关系的不一般。不过两位老人也是乐见其成,对两个人关系的亲近并未阻拦,甚至还时不时在舒敏进宫的时候特许舒敏留宿在蓝齐格格的璟毓宫中。 倒是在皇宫里,碰到四阿哥的机会多了,只是因着是在宫中,四阿哥反而规矩了许多。看见也只是淡淡行礼,偶尔问一两句便过去了。 不过说来也是,如今四阿哥还未开牙建府,因为尚未娶亲。想到娶亲这件事儿,舒敏的牙根又是一咬,心里愤恨的不行。真是万恶的古代啊,想来自己才刚刚九岁,就算是历史上结婚的时候,自己也只有区区十四岁而已啊!未成年呢还是! 不过因为阿哥没有娶亲,就只能住在皇宫的中偏西的“阿哥所”,有的时候也称西五所,但说白了就是阿哥的宿舍了。相比之下做格格的就要幸福一些了,最起码长宁宫中还是分着不同的小院子的,格格们可以按着自己的喜好给那些个自己住的小院儿起上名字。这也就是为什么蓝齐会有一间叫做“璟毓宫”的小宫殿了。 在宫里留宿也是有定制的,命妇们若是后宫嫔妃留宿,顶多只能住一个晚上,就算有老祖宗通融也只能是两晚。而蓝齐儿因为是皇上//宠//爱着的女儿,格格留宿闺友按定制是两天,舒敏便能在宫里多呆上一晚了。不过,这是蓝齐开心的地方,因为这小姑娘在,总能把整个璟毓宫收拾地清清丽丽的,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只是,舒敏却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皇宫里。因为蓝齐格格是受//宠//的皇女,自然没有人敢跑到格格的面前来挑刺添堵,但是下面人就不一定了。哪怕就是一个主子的下人,因为治下不严,也是有着许多纷争的。 蓝齐儿虽有些娇蛮,但是在对待下人上显然宽松了太多,经常会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手下宫女明争暗斗,尤其是舒敏进宫之后,因为舒敏是蓝齐儿的“贵客”,这些手下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但是话里话外的排挤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舒敏本着是在做客便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忍了下来。所以,当老祖宗身边的青橙姑姑来找自己说,额娘来宫里因为府上的事务繁忙想要把自己接出宫去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 蓝齐儿看见青橙姑姑来了,便知道,肯定是老祖宗派来的,是赫舍里氏想要接舒敏回家去。撒娇卖痴地缠着,“青橙姑姑,您就让我一块儿去吧。舒姑娘在我这里住了两天,想来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舒姑娘的额娘才行呢!” 青橙被缠得无法,只好看了看一脸灿烂微笑的蓝齐儿和手中挽着包袱的舒敏,“二公主这般说了,便一同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吧。”这二公主是皇上和老祖宗捧在手心儿里疼的人,她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也不会那般没有眼力见儿。 慈宁宫中,依旧是舒敏多次入宫时候看到的老景象,老祖宗坐在主位上,太后坐在一旁,只是这次自己并未跟在母亲的身后。赫舍里氏穿着一身清淡的旗装,规矩地坐在绣墩上冲着舒敏浅笑。在宫里的两日看了太多人的假面孔,舒敏突然很是想念这世上真正用心待自己的人。 但即使是很想念,舒敏还是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了身后的青橙姑姑,冲主位上的老祖宗行了个蹲身礼。 老祖宗看着舒敏不由得慈祥地笑着,“舒丫头来了?你几日没有回去,你额娘都怕府上长出草来呢!” 赫舍里氏在一旁笑着,“老祖宗就会打趣臣妾……”但她也是真的想自己的小女儿了。再一想马上就到了选秀入宫服侍的年龄,更是一刻都舍不得女儿离开身侧了。 坐在马车上回府的路上,舒敏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赫舍里氏,轻轻倚在她的怀里,“额娘这次怕是想女儿更多些吧!虽然是用了宗亲来府上要我回去帮忙的由头。” 赫舍里氏揉了揉舒敏的头发,“小鬼精灵,额娘肯定是想你回来了才去求老祖宗的。不过是宗亲上门,往年这种大事件也是有的,额娘怎可能处置不来呢?” 舒敏仰起头笑得灿烂,“就知道额娘和女儿一样,女儿也是很想额娘的呢!不过,既然女儿要回去,就帮着母亲一起处理府上的事务吧!” 赫舍里氏本想让女儿好好回家放松一下,但一想女儿如今的年纪,便也点了点头,“那你就陪着额娘一起吧!” 母女二人刚刚到府,才下了马车,留在府中帮着赫舍里氏协理事务的赫舍里氏的陪嫁嬷嬷就急急上前来与赫舍里氏耳语一番。舒敏虽没有听清楚,但是也略微能猜得出来。 赫舍里氏听完,蹙起了秀眉,“郑嬷嬷,那起子人又闹上来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吗?” 舒敏听着自家额娘的话,瞬间就知道是哪些人又惹到了向来好脾气的额娘。“额娘,又是族里的四叔吗?”说是四叔,也只是按着族人的排行排出来的的叫法罢了。要真说这家人怎么能让舒敏能够记住,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人实在是太闹腾了;而另一个,就是这家还有一个女儿,比舒敏只小了不到两岁,名叫舒兰。 舒敏不知道,那个流传广泛的所谓第二个乌姓皇后究竟是不是这位只小自己不到两岁的族妹,但是,因为这样比较相似的存在,舒敏还是好好地记住了这一家子。 赫舍里氏也知道,这么几年这家子人在府上总是生出事端来,女儿知道些也不为过。 第二十一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2 舒敏刚刚踏进前院儿,一只拳头大小的橘子便迎面飞了过来。舒敏一伸左手便抓了个正着,而那扔橘子的元凶,舒兰的额娘则站在花厅的门槛儿里,似乎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舒兰虽然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旗装,但却畏缩在自己额娘的身后,让舒敏怎么都与那些宫装戏里面飞扬跋扈的皇后娘娘联系不起来。 赫舍里氏似乎也有些吓到了,但是,她是因为从未料到女儿会有这般好的身手,能够接到那么远飞来的橘子。要真是打到她家宝贝女儿的漂亮小脸上,因此毁了女儿的容貌,还真得和夫君说,想办法断了这门亲戚呢! 舒敏将擒住的橘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再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的时候,身上的气势陡然变了,连眼神都凌厉起来。左手一摔,将手中的橘子狠狠甩在身后,扬起声音,“真不知道,这府上究竟还是不是我额娘的主母了!半晌午不在,居然能让这样的人物儿惹出这般的事情来。”语气虽然是平静的,但面上的表情和整个人的气场都不怒自威起来,带了点儿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赫舍里氏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表现,在心里默默赞许着,也不打算出声,只由着女儿先把这面上的事情用气势压下去再说。 站在一旁一直伺候着舒兰一家人的管事和嬷嬷还有大丫头们都急忙跪下。虽然他们心知,自家小姐不是在作自己,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姐的戏更好往下唱啊!赫舍里身边的大丫鬟梅儿更是一跪下就说,“主子息怒,实在是奴婢们服侍不周,才使得府上的贵客发了脾气……奴婢求主子责罚。”话虽是这样,人也跪下了,但梅儿清楚自家的好小姐才舍不得让自己受委屈呢!要真说起来,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也属她和小姐最为亲近了,当年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也只有她没有去亲近那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大小姐。 舒敏淡淡一笑,“你们都起来吧!梅儿这话说得不对,怎能说是你们服侍不周呢?”话尾轻轻一扬,连眼角都挑了起来,本来清秀怡人的小脸竟然诡异地染上了意思妖媚的感觉。这样的神情,跟在舒敏身后的春书曾有幸见过,一般自家主子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人要吃亏了。要说起来,主子虽然平时想法什么的不同于寻常人,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她们这些看到的人越发觉得自家主子不同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赫舍里氏从未见过自家女儿这个表情,刚刚猛地一看有些心惊,但细细看去,竟有着一丝不一样的漂亮的感觉,就像是老祖宗或是太后娘娘那般的人身上的贵气一般,生生抓着人的眼睛。 “这服侍不周,必然是值得服侍却没服侍好的人了。本就不值得人家去服侍的,又要你们怎么能服饰的好呢?”舒敏微微笑着。 这个时候站在自己母亲身后的舒兰看着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心中生出一丝嫉妒来。凭什么这样的女孩子就能将这么简单的颜色穿出这般不一样的风格?凭什么一样样年龄的女孩子,自己就必须躲在母亲的身后,而她就能够成为这么一个大府衙的主子? 舒敏没有注意到舒兰略有些阴毒的目光,更或者是,舒敏就压根儿没有将这个自己未来的政治对手放在眼里。她只是笑的温婉,“你们是我们内大臣三品大员府上的奴仆。古训里都讲了,宰相人家的守夜人都是七品,你们虽算不得什么富贵身份,但也不必作践自己去应承这些自恃有身份的所谓主子。你们的正经主子是这府上的主子,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儿去惹这些麻烦呢?服侍着这些人习惯了,反倒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起来了,居然生生的想毁了正经主子的脸面儿!还不是你们这起子人给了太多脸给他们吗?!惹得他们竟作起来了!若不是今儿额娘从宫里接了姑娘我回府里来,凭着我额娘那单薄的小身量,这水果儿还不得砸到你们主母的脸上去了?!” 听完这话,舒兰的母亲徐佳氏一下子气急起来,急吼吼地冲上来便想挄舒敏巴掌。舒敏往后退了半步,行了个贺寿礼,“四叔母,您这般不觉得有些失礼吗?舒敏是个小辈儿,不会讲话而已……况且舒敏已经给您行礼了。说起来伸手不打笑面人,您这般又是为何呢?” 徐佳氏被郑嬷嬷用身子拦住,只能生气地叫骂,“哼,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居然说我们是禁不起伺候的人,难不成你们这府上的下人还是要分人才伺候的吗?”她一看见这个小姑娘就气得不行,明明自家的女儿也不错,明明自家女儿也会琴棋书画,为什么那些个族人就总是看着这个小姑千般万般的好,却觉得自家女儿一文不名的。就连说起来选秀的事情,大家也都指望着这个女孩儿能进宫或是被指给皇子做个皇家妇,而自己的女儿却连个管教嬷嬷都不给请。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姑娘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有着一个好家境吗? 舒敏听了不由得冷笑,“叔母这话说得便奇怪了,舒敏何时曾说过这样的话了?还是叔母这般想自己了?若真是叔母想的,那便把舒敏想的忒不堪了!” 徐佳氏恨恨地跺脚,“哼,不堪?你还真是不堪,何止是不堪,简直是无耻!” 赫舍里氏听见女儿被这般贬斥,便想开口驳斥那不知好歹的徐佳氏,却不料被女儿轻轻用手臂拦住了。 舒敏微微低头一笑,这话说得还真是毒呢!眼角的余光却已经看到了那个徐佳氏家的家主,舒兰的父亲。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带了泪光,仿若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而这一幕正好被和费扬古一起走过来的舒兰父亲看了个正着。舒敏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哭腔,眼角的晶莹衬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更是令人怜爱。舒兰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发暗。乌氏族人哪个不知道费扬古大人最是//宠//爱这个掌上明珠了?再一想到自己想要让大人帮忙处理几个商铺的事情,而这个一来大人府上就喜欢胡闹的婆娘,心头就是一阵火起。 “叔母,不知舒敏究竟哪里得罪了叔母,竟让叔母这般在意……”说完,舒敏还欠着身子行了一个全礼,按着礼制,对这样的族人,舒敏这种身份是不需要行全礼的。“求叔母原谅舒敏,舒敏人小,年少无知,叔母就不要因为舒敏不懂事的言辞怪罪舒敏了……”声音温软,表情无辜,尤其放在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起来尤其惹人怜爱。 费扬古当然也看到了自家小女儿的行为举动。两道剑眉一下子便皱了起来。好几次夫人都说,自己族人都还是好相与的,唯独这个四族弟的家眷是蛮不讲理得很,自己却找理由说是同族之人,让夫人暂且忍让一二。谁曾想居然姑息到欺负到自家女儿身上了。舒敏这个女儿因为从小乖巧聪颖,自己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看着女儿这般哭泣的样子,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了。 随即便扭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点头哈腰却脸上也是一片尴尬的族弟,“贤弟,你家夫人这般,不太好吧。” 当然,徐佳氏并没有看到自己身后的方向慢慢走来的两个家主,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丈夫想要求人办事的族兄都看到了舒敏那个小丫头的一脸可怜样。她现在只是想要冲上去把这个死丫头的脸划烂,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小姑娘比自己家的女儿漂亮。正嘴里骂骂咧咧地想要抢上几步上去对舒敏动手,却不料身后一个人使劲儿扯住了自己的胳膊肘。 第二十二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3 徐佳氏头也不扭,只是想要挣开,“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拦着我去打这个臭丫头……” 却不想身后的力道更是大起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徐佳氏听到声音一惊,扭头看去,脸上顿时惊慌成一片,脸色各种变换如同颜料铺一般精彩,“老,老爷……您怎么……”再一看自家丈夫身边一脸怒色的费扬古,心下更是没底儿,连“大伯兄”这个称呼都叫不出来了。 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今天真的完了,即使以前自己怎么欺侮那个性子温和的赫舍里氏都没有暴露,但今天,因为舒敏这个小丫头,她的一切本性完全暴露在了自家丈夫和这个需要仰其鼻息的大伯兄的眼睛里。 费扬古并未搭理挡在路中间的徐佳氏,只是轻轻用手指为自己的小女儿抹了抹颊上的泪水,“敏敏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舒敏摇摇头,故意用着哽咽的声音,“阿玛,没什么的……只是敏敏不会说话,惹叔母不开心了而已……阿玛不必为了敏敏的小性儿而费心思的……” 费扬古却仿若没有听到舒敏对徐佳氏的求情,只是扭转头去冲身后的族弟说,“贤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 那舒兰的父亲却是个眼神极活的人,看着这样忙是一个躬身下去,顺手还揪着自家媳妇一起行礼,“大哥,是内子不懂事,冒犯了小姐,小弟回去一定会好好管教内子的。那件事还求大哥帮小弟周旋一二。”简直是开玩笑,怎么能因为这个内宅妇人不懂事的举动就毁了自己的生意呢?相比之下,还是这位三品大员的族兄的权势更重要些啊! 费扬古看他如此,便沉吟了一下,“既是这样,为兄还是看在祖宗的面上去为你周旋一二吧……只是,你内宅的事情就得你自己整治清楚了……” 舒兰父亲一听,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那小弟就谢谢兄长了!小弟也不多叨扰,就先别过了,改日,小弟定会再登门拜访。” 费扬古点点头,“也好,哪日/你空闲了,自来我书房便可。”言外之意就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带你那个欺负了我女儿的妻子来了。 两家人便一同朝着垂花门出府的方向走去。舒兰和舒敏并排走在后面。舒敏本低着头看着路面,突然感觉到旁边一道怨毒的目光射向自己。抬头看去,是自己身边的舒兰。舒敏浅笑,“怎么,心里觉得不舒服吗?”声音轻柔如同耳语,脸上的笑容却璀璨如星辰。 舒兰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刚刚舒敏是在做戏,即使是她也看出来了,可是父亲和大伯偏偏信了这个一脸伪装的丫头,而委屈了额娘。她的手攥得很紧,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打舒敏的冲动。 舒敏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雪花一般转瞬即逝,随即,是冰冷的眼神和淡漠的表情,看的舒兰瞬间有一种寒冬腊月穿着中衣跪在雪地里的冰冷感觉,冷到彻骨。“你知道吗,这便是权势,你没有时候会让别人践踏你,你拥有了便能够踩踏别人的东西。”似乎连声音都是冰冷的了,让舒兰在这样暖和的夏天后背一凉。她已经快九岁了,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这样可怕的感觉。随即眼神一闪便急急走了几步,跟上了自家额娘。 舒敏看着对自己避如蛇蝎的舒兰,也没有继续随着她的脚步追上去,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继续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舒兰的脚步迈出了垂花门还扭过头来似乎是畏惧一般地看了自己一眼。 舒兰直到坐在了自家的马车上,心情依旧不能平复下来。她现在后悔自己最后又扭回头去多看了一眼,却将自己这位堂姐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一个清楚,那样的表情,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舒敏看着舒兰一家离去,心里默默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表现也不算过分,若真的是按照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这个族妹有可能将来会接替自己的位置,还不如现在就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这边方才处理完,舒敏刚刚回到自己的晴雪阁,坐下还未顾上喝一盏茶,只是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秋画去收拾,春书便急急走进来,“主子,万家媳妇来了。” 舒敏一听,“万家的媳妇儿?是怎么一回事儿?”万家媳妇儿舒敏并不陌生,这个是万管事的老婆,专门负责内宅的器具管理的。因为那次舒敏在父亲生辰上面在器具管理上颇有些成效,赫舍里氏就索性将府里这一块儿的事情交给舒敏去管理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舒敏仗着前世的仓库管理的办法,还真是有不小的好成果,家里器具不明原因丢失和损毁的情况减少了许多。 只是这万氏向来是个知进退的,在这么多丫鬟婆子里面是很得舒敏心的有分寸的人,这次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向来精明能干的妇人也要找自己来亲自过问呢? 其实舒敏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扶额,她发现,自己虽然只是进宫住了不到三天,但是这三天赶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多了。仿佛是专门把这些事情堆在了她不在家里的这几天一样。自己一回来,便是各式各样的问题扑面而来。 万家媳妇儿一进来舒敏晴雪阁的花厅,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办事不周,求主子责罚。”脸上全是自责,却看不出一丝的侥幸或是口是心非。 舒敏示意身边的春书去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万家嫂子,起来回话吧。虽说我是主子,但你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了,什么大事件竟让你这么一声不发地就跑来我这儿请罪了?”将秋画斟好的茶水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不得不说,秋画这丫头沏茶的水平是越发高了,出来的茶水不仅不热不凉,茶香也还是很饱满的,已经能出师了。 万家媳妇虽然在春书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但依旧是垂着头站在舒敏的面前。“回主子,奴婢实在是没有颜面来见主子了。主子将那样的差事儿交到奴婢的手里,奴婢居然就这么没了主子的脸面。”万家媳妇其实心里是很懊恼的,因为,在整个府上,能够被这位小主子赏识绝对是一件可以被引以为荣的事情,因为,有些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小主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自己这次居然因为一时不查,就办出了会让这位小主子失望的事情,实在是太不聪明了。 舒敏淡淡地喝着手上的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很聪明的,自己也是因为当初看上了她的这一点才会让她从那么众多的丫鬟婆子们中间脱颖而出的。而来到这个世界,舒敏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打交道,可以省掉不少的麻烦。就像现在,这个万氏很聪明地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来找自己禀报,而不是先自作聪明地将事情遮掩下去,等自己查的时候再发现,再去解决,这本身就是聪明人才能做出的选择。若是那些有点儿小聪明的人,肯定会在问题出现的第一时间,先想办法瞒下来,等到瞒不住的那一天再想办法用最不容易出问题的方式搪塞过去,但显然这样的处置方式,在舒敏这里是行不通的。 就像,在整个府上的器具管理制度上,舒敏实行的是类似于连坐的惩罚机制。譬如,你这一层被查出了问题,那么,很好说,从你这一层开始往下的每一层都会被处罚,而且这种很大力度的处罚是不会有任何原因也是容不得任何人求情的。若是想要得到宽宥,很简单,找出问题的根源,那么其他没有参与犯错的人便不会被惩罚了。这样一来,便在一切做事的人中间形成了一种类似于现世的监督制度,便不会有太多的人明知故犯屡教不改了。 第二十三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4 终于将茶盏中的渍梅子含到了嘴里,舒敏轻轻舒了口气。这么多的零食里面,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酸酸甜甜的渍梅子,每次在茶水里泡开再进到口中,别有一番滋味。 抬眼笑了笑,舒敏的声音还是温温的,“万家嫂子,若是我没有记错,你管得应该是内宅的器具吧。” 万氏终于等这个小主子说了一句实质性的话,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子,是的。奴婢是内宅子管器具的。” 舒敏点点头,“嗯,那便是,这次族人们前来启用器具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 万氏一愣,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位小姐去。还好自己从未生出国那些龌龊心思,要不然定会死的很惨的。“主子说的没错。也是奴婢失察,居然让那贱人钻了空子。”她现在还真是懊悔不已,居然会让那个该死的丫鬟趁着小姐不在家就趁机钻了空子。现如今若不是自己还有些聪明劲儿在,早就被小姐一同处置了。 舒敏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词儿,“那贱人”,由此可见,是个风评不怎么好的丫鬟了?而且这个丫鬟还是能够和器具管理扯上关系的。 在古代,一般被称作贱人的女子都不不怎么一般的。不是与骂人的妇人家的夫君有什么牵扯,便是和很多男子有关系了,风评一定会不怎么样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骂人的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舒敏看了看站在地下的万家媳妇,便很轻易地将后面一种想法打消了。 综合自己知道的,和秋画无意中透露给自己的府上的各种八卦,舒敏将这个人选锁定了。 清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因为咬了妹子稍稍有些含混,“说吧,宋格格院子里的翠红究竟又做下什么事情了?” 万氏一听,心里更是对这个小主子刮目相看,自己还未禀报,这位无所不知的小主子居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要来告谁的状了!简直就是未卜先知的仙人啊!“主子英明,就是那贱人毛手毛脚动了器具。主子真是英明啊!”说着便准备跪下。 舒敏微微一抬手制止了万氏要下跪的动作。其实,会猜到那个丫鬟的原因很简单。自从万氏成为自己亲自遴选上来的管事之一,她就吩咐过秋画,要努力将自己手下的这些个管事的八卦打听清楚了。 而不得不说,这个万氏的事情实在是太让舒敏记忆深刻了。因为母亲在府上治理的不错,父亲这几年并未再收过什么通房,纳过什么小妾,只有偏院儿里当初舒云的亲生姨娘,宋格格一个妾室在府上。而那翠红是宋格格的几个大丫鬟之一,曾经是打过自家阿玛的主意的,但后来发现阿玛并没有那份儿心思便绝了那个念头,府上的大少爷又不是她一个妾室房里的丫鬟能够肖想的,最后便将目光放到了那些个能干的管事儿身上。 说来也邪门儿,明明府上那么多管事,未婚娶的也不是没有,可这翠红还就偏偏瞧上了那个姓万的管事,也不看看那管事家里尚有一个容貌身姿才能样样不落的当家媳妇,便二话不说地扑上去了。这么一来,自然让万家媳妇儿心里格外不舒服,但是,因为是宋格格的贴身丫鬟主动投怀送抱,她也没什么能说的,这宋格格在府上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也比他们这些奴仆们强了太多。心里即使再有气也只能暗暗忍下,生怕自己惹得那翠红恼了,会打蛇随棍上,直接求宋格格将她赏给自家夫君,到那时自己才真正是打落牙齿往肚吞了。 舒敏静静看着万氏脸上变幻的表情,也在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想起那些男人便不由得更有些生气。要真是什么富人家也便罢了,有钱的人纳小妾收通房就像是买东西一般,并不算是当做人来看待,只是商品罢了,可这一个自家府上的小小管事,居然都能够做出这样背叛发妻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万管事本就没什么本事,如今舒敏尚未将他遣出府去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万氏媳妇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如此,便用自己的手绑上这个万家媳妇儿一次吧。 对身边的秋画吩咐,“秋画,去吧,差个人把咱们的翠红姑娘请来吧。” 秋画点点头便下去了。 舒敏等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些困了,轻轻打了个哈欠,方看见花厅外秋画带着一行人走来了。向来嘻嘻哈哈的秋画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看。 再想想时间,舒敏便心下了然,看着那翠红在其他丫鬟婆子的推搡下进了花厅,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哟,咱们翠红姑娘的架子还是真大的可以啊!我这个府上的正牌儿小姐都请不来了呢!” 那翠红本来想要仗着自己是宋格格的贴身丫鬟,来舒敏这里撒一撒威风的,却没想到一扭头看到了万氏。心下就是一紧,难不成是这个贱人来找小姐告状,要找借口处置自己吗? 随即也不管其他人究竟是什么神情,便指着那站在舒敏身侧的万氏破口大骂,“贱人,一定是你来挑唆小姐,要借小姐的威风骑在我的头上的!小姐,您休要听那贱人胡言乱语,奴婢清水儿一般的人儿,怎么能平白的让那贱人扣了一身的脏污!”声音尖利刺耳,让舒敏偏头捂了捂耳朵。 等翠红的一声嚎叫落下,舒敏才缓缓抬头,“翠红姑娘,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翠红听了一怔,是啊,她虽然刚刚一路上磨磨蹭蹭,但是也不知道这位小姐究竟找自己是为什么,遣来的几个下人也只是说,小姐请自己前去问话的,并未说是因为什么。自己这么叫嚣起来,反而是太过沉不住气了。 舒敏看着翠红像是调色盘一般的脸,心里冷笑,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人,而自作聪明则是最大的愚蠢。还真是应了现世的人们很喜欢说的一句话,不作不死呢! 连眼皮儿都不抬,舒敏淡淡地来了一句,“冯嬷嬷,帮咱们翠红姑娘跪下吧!”冯嬷嬷是晴雪阁的管事嬷嬷,但说到底,晴雪阁权利最大的,除了姑娘主子和那两个大丫鬟之外,也只有姑娘的奶妈陈妈了,这冯嬷嬷顶多能排在前五里面。听的姑娘的吩咐,冯嬷嬷也不多说,上去就是一脚,正中翠红的腿弯,本还想站着挣扎的翠红好不防备便跪在了舒敏的脚下。 跪下的翠红似乎是很不甘心,膝行了几步上前抱住了舒敏的腿。舒敏一皱眉,就狠下心踢了一脚,将抱住自己腿的翠红踢开一边。 翠红抬起眼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自家这个备受宠爱的小主子。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别提有多么惹人怜爱了。看着这样的女子,舒敏也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心狠了。但一想到只有杀一方能儆百,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去。 舒敏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花厅一侧的赵家媳妇儿,这个妇人是府上专门管内宅制度的婆子,一般情况下若是家里的内宅制度上有些什么问题,要请家法,便都会有这个赵家媳妇儿在场。 “赵妈妈,不用我多说,就刚刚咱们翠红姑娘的做法,该是怎么个处置法儿呢?” 第二十四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5 赵家媳妇儿微一颌首,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府上真正能做了内宅的主的除了那位只管着大事儿的夫人就是这个坐在花厅主位上的嫡小姐了。“回姑娘,按照内宅法度,咱们家的戒律里面定着,若是妨害主子,顶撞主子,当掌嘴二十。” 舒敏点点头,“好,那么在主子面前搬弄口舌,教唆主子呢?” 赵氏依旧是微微垂着头,“回姑娘,若是这第二条,应当掌嘴十五。” 舒敏点点头,“好,那便先这般处置吧。”她当然很想将这个翠红直接打一顿,想办法知道那个失窃的宋朝花瓶究竟到了哪里,但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有万氏这一个人证是不够的。 被其他人制着跪在地上的翠红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这位小姐还不知道她的主子让她做的那件事吗?难不成,这万氏来这里告状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做的那件事情了吗? 转念一想,可是若是不知道那件事儿,这样的处罚未免也有些太过了吧。还未细想,跟在赵家媳妇儿身边的婆子倒已经撸起了袖子抡圆了胳膊,眼看着蒲扇般的大手掌就要向自己这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上过来了。翠红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无可奈何身后两个力大无比的婆子将自己实实在在固定在了原地,任是自己如何都动不了一丝一毫。 几个巴掌下来,翠红已经头晕眼花,自己都能尝出来自己嘴巴里鲜血的咸味儿。她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圈子,一直在想要不要将那件事儿说出去。但总是想了一下又忍住了。她现在说了固然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只是,若是那小姐并没有能耐保住自己,再让那位心狠手辣的主儿捉住自己的错处儿,那只怕就不只是皮肉之苦的事情了,有可能她这条小命儿就没了。思量再三,还是抿紧了嘴巴。 在翠红挨打的时候,舒敏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女子。不得不说,能经受住这样的责打的,也只有这个时代的下人了。她并不奇怪为什么翠红现在还没有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只是因为她对自己这个小姐的地位还是不很信任。要真说她是信守承诺,念着主仆恩情而不肯在这紧要的关头背主,舒敏是不信的。这个翠红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才会犹豫罢了。 因为舒敏这边儿的动静有些大了,赫舍里氏派了身边的竹儿来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儿,舒敏淡淡吩咐让竹儿回去回母亲就说是自己在处置些不听话的奴仆罢了,让母亲不必担心了。 还未等竹儿走多远,在偏院儿咏荷院的宋格格便急急忙忙地朝着晴雪阁赶过来。 竹儿向来是个懂礼的,看见宋格格便是倾身行礼,“奴婢见过格格。” 宋格格可能是因为走得有些急,连发髻上的钗环都有些歪斜,只是她自己还不自觉。看见竹儿只是说,“啊,竹儿姑娘好。咱们姑娘究竟是在院儿里忙些什么呢?” 竹儿还是微微地一颌首,“格格这话奴婢不敢回,毕竟是主子做的事儿,做奴婢的哪里能去插嘴拨舌的呢?奴婢还要回夫人处回话,就不服侍格格了。” 宋格格知道这梅兰竹菊是夫人身边儿得宠的几个大丫头,听得人家说还要回去主院回话,也不敢多留,“那竹儿姑娘便去忙吧。我自己去看看便成了。” 竹儿又是一行礼便就此别过宋格格往主院走去。 翠红的巴掌还未挨完,宋格格便急匆匆地朝着晴雪阁的花厅抢了进来,全然不顾那些个礼法制度了。 舒敏本来在低头喝茶,并未注意到花厅进了人,怎奈得身边的秋画是个眼睛毒辣的人。偏偏声线还极为明亮,“哟,这宋格格怎么说也是咱们府上的半个主子呢,怎么这么点儿礼制都能疏忽了呢?” 按着礼制,若是府上的侍妾见到嫡子女是要行颌首礼的,虽不是大礼,但也是不能废的规矩。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没有位份的原因,对于没有位份的侍妾来说,就像是通房丫环一般,根本不能用主子的礼节去对待。 舒敏听见秋画的声音,从茶杯中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阳光下有些仪容不整的宋格格,连眼睛都弯成了两钩新月。只是一刹那脸上便又换成了那一向平淡的微笑,冲身边的秋画说,“臭丫头,怎的不看宋格格这般着忙,只知道在哪里搬嘴弄舌的,还不赶紧去给宋格格端张椅子去,让宋格格歇着?” 复又自己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案上,向着宋格格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把格格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催过来了。我这边儿并没有派去什么不长眼睛的刁奴三催四请啊,格格怎的这般着急呢?”抬头看看宋格格头上有些松动的钗环,“竟是跑得连仪容都不整了,这可让敏敏如何是好啊。” 宋格格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小姑娘,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股闷气。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女儿始终没能压过这个小丫头去,就那么凄凄惨惨地打发嫁了人。而这个小姑娘现在锦衣玉食金枝玉叶地生活着,每每想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的段数明显还是要比她那个女儿高明许多了。看着舒敏这般,也是微微浅笑,“姑娘说笑了,只是我听说我的人做了错事儿,惹了姑娘处罚,故而有些心急,寻来看看。” 舒敏说完自己的话,径直往回走去,丝毫不管身后的宋格格尚在说话,便自顾自坐在了位子上,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这般说来真是难为了格格了!就这么一个刁奴,居然还要烦劳格格亲自前来探看求情呢!” 宋格格看看跪在地上的翠红,那张脸已经红肿地不成样子了。并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脸上陪着笑,“姑娘这话,毕竟是主仆一场的,怎好把事情做得那般决绝呢?这个奴才不是什么好事业,姑娘处置处置便是了,可不要因这起子小人而气坏了身子才是啊!” 舒敏听出来宋格格的弦外之音,心下不由得好笑,“也就是格格心善了,才能纵容着手下人这般张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户的了。这起子小人若不是严加惩处了,谁知道这些个下人将来会不会不知斤两地把整个的乌府给窃了去呢!格格不必费心了,舒敏的身子还好得很,处理这点子小事儿还是不在话下的!”你想保她?怎么可能,若是你真的保住了她,别说再也找不到那样古董了,说不定不久之后连翠红这个人都不会出现了! 第二十五章 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终 宋格格看着自己软语温声地劝说并不能改变舒敏坚定的心意,便准备拿出些礼制上的硬框框来让舒敏打消念头,却不料刚刚离开了的竹儿复又出现在了花厅门口,也只是遥遥行了一礼便进了花厅走到了舒敏的身边。竹儿的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但是很显然,她在这么一个巧合的时机出现绝不会是偶然。 原来,刚才竹儿在这边的时候,春书已经将这边的事情大概耳语了她一番,她心里有数儿之后便回到了主院去禀告夫人。 赫舍里氏听完只是点点头,嘴里轻轻说着,“女儿就是长大了,这些小事情都不需要额娘去费心了。”说着脸上还浮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竹儿想到自己临离开的时候正正好碰到了宋格格,便又是一蹲身子,“只是夫人,刚刚奴婢从姑娘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偏院儿的那位急匆匆朝着姑娘的院子去了。”说完也不多话,只是站着等自家主子的吩咐。 赫舍里氏听了沉吟一下,“那位吗?哼,倒是想得美,还想骑到正经主子的头上去吗?这样吧,竹儿,还是你,提上些咱们姑娘爱吃的小食点心什么的,去把我的话儿传下去,就说,这府里的奴才,你们舒姑娘有着一切的处置权。去吧,趁着那位还没掀起什么风浪来,早早去把事情办了。” 竹儿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现在宋格格看见竹儿手中的食盒,只以为这是那边给舒敏送来的吃食,并未在意,依旧是权衡着把自己想说的话继续说了出来,“姑娘,不是我说您,只是这仆从啊,怎么的也要看看她主子的面子。古训不都讲了说,要尊天敬地,孝顺父母,哪怕是父母房里的猫儿啊,狗儿的,也要有着一份宽容在呢!” 舒敏并未说话,只是看着竹儿拿过来的都是自己爱吃的几样,小小的蟹黄奶包,炸的酥脆的鹅油松仁儿卷儿,还有很多种小吃,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半晌才抬起头来。“格格这话,舒敏听不太明白,这格格是父母房里的,舒敏自是,明白的,可什么时候这位翠红姑娘也是父母房里的了呢?”转头看向身边的竹儿,“竹儿姐姐,你可是额娘房里当差很久的了,不知你可曾见过主院里有那么一个丫头?”说罢还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红肿着脸的翠红。 竹儿心里为自家的小主子的智慧暗暗高兴,脸上也是笑意连连,连声音都带了笑声儿,“姑娘净是说笑了,奴婢当差这么多年了,哪里还在夫人的院子里见过这般的奴才呢?况且,就算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犯了错也是任由姑娘您处置的,这个是夫人的意思,咱这府上一众的奴才但凡是叫您抓住错处儿的,都是由着您处置呢 !哪里还由得其他人来说三道四呢?”说完还用眼睛瞟了瞟站在座位上一脸绛紫色的宋格格。 现在宋氏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来纯心就是让这个小姑娘逗着玩儿了,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如此想着,恨恨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翠红,这个死蹄子最好死了才好,省得她还要想办法去周旋。这小贱蹄子握在手上的东西大不了折了就是了,断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把自己折进去! 拳头暗暗攥着,心里却下着决心。只能放弃翠红和她手上的那样东西了。 舒敏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宋格格,看着她攥紧的拳头,舒敏已经能大概猜出来这个现在已经有些无计可施的女人的想法了。其实瓷器的事儿小,舒敏关键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宋格格一个警告。 这么多年来,宋格格并不是真正安分的人,只是胜在额娘尚是很有些办法的人,所以,宋格格固然能够在钱财上多贪图一些,但于权利却是一点的办法都没有。而这个翠红无非就是舒敏的一个石子而已,一个一石二鸟的石子。现在能够严惩了翠红,是对宋格格的一个警告,也是对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们的一个警戒。 终于,宋格格重新在脸上铺上了笑容。她不能因为这个小丫鬟把自己搭进去,她还要想办法生下来儿子,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承这个家的人,脸上的笑容是和当初的舒云一样的僵硬苍白,但是说话的语气明显就要稍微动听些。“姑娘,照着竹儿姑娘这般说,我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遂又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翠红,“真说起来,像这起子毛手毛脚的下人,还真得姑娘好好惩治一下,要不这府上还不得让这些个该死的玩意儿掏空了不成?” 舒敏听到宋格格这样的话,微微低头,就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却默默勾起了一抹微笑,自己果然没有想错,这个女人肯定不会舍弃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护着这么一个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用处的小丫鬟的。现在的翠红,纵然手上还有些宋格格的把柄,但,在宋格格看来已经无疑就是一颗弃子了。因为,在宋格格的心中,翠红如此到了二小姐的手里,肯定是不问缘由地打一顿赶出去,怎么可能还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情说出去呢? 抬起头来,舒敏正好迎上了宋格格自得的笑容,这样便是自作聪明的典型了。“格格说的没错,这下人啊,还真得好好管教呢!” 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宋格格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格格是打算回去了呢,敏敏便送上格格几步吧!” 宋格格欠了欠身子,“姑娘说哪里话,我自去便是了,那还能劳烦姑娘呢?”其实她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个嫡女究竟会不会给自己面子什么的,她只是希望着舒敏赶紧将那个翠红收拾了才算完。 舒敏摆摆手说,“我这事情既然已经明了了,不急于一时的,还是送送格格要紧,毕竟像格格这般的贵客一般不来我这个小院子的。” 跪在地上的翠红虽然已经看不出脸的轮廓,但是一双眸子仿佛是喷火一般看着想要轻易脱身的宋格格。便是这样,她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主子就将她当做身外之物一般毫不在乎地留在这里任由这位小姑奶奶收拾了。她根本不念着一点儿主仆恩情,当初自己又是为何要拼命地替她维护?!翠红现在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不讲情分的主子,后悔自己眼拙要帮着这么一位主子,更后悔当初信了那贱女人的胡言乱语,把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两人相携往晴雪阁的外院走去,舒敏故意和宋格格并肩走着,春书则是识相地将宋格格带来的唯一一个丫鬟挤在了后面,因为,她知道她们向来懂礼节的主子这般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这位宋格格说了。 外院的阳光很是明媚,宋格格看着舒敏将自己送到了院中,转过身来准备道别,舒敏轻轻用手牵住了宋格格的袖口,“格格,您知道么,有些奴才们做事情是因为被主子捉住了把柄不得已为之的呢,这做主子的啊,如何管教奴才可还真是一门儿学问呢!” 宋格格的瞳孔一下子张大了,“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敏微微笑,还是用着那种极低却让人有些后背发凉的语气,“宋格格当真以为大小姐是那么蠢的人吗?一次都做不成吗?”她不算是最蠢的人,只是很可惜碰上了穿越历史长河逆流而来的我的灵魂。 宋格格听到舒敏的话呆立在原地。原来,这就是这位嫡小姐的真面目了。这样的好心机,她自诩会琢磨人,却是她自己再加上她那个心狠手辣的果断的女儿都不是面前这个小小少女的对手啊!她总算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和自己的大女儿的谋划究竟是输在谁的手上了,不是那位坐在主院中气定神闲的蒙古贵女,那位主母,而是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少女。 舒敏说完了,心满意足地看着宋氏的反应,你不是妄想着要再次爬上爹爹的床再生个儿子出来和哥哥争抢家产吗?别说是额娘了,怕就是我,也不是你能等闲胜之的!挥手找来一直站在后面的翠嫣,“翠嫣,赶紧送你们主子回去吧,在那儿楞着做什么呢?” 翠嫣是赫舍里氏安插在宋格格处的人,自然明白小主子的意思,急忙上前搭住了宋格格的胳膊,看着宋氏有些苍白的脸色,翠嫣虽不知道姑娘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这个向来喜欢欺负下人的女人成了这幅模样,也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还未等到舒敏进院儿,冯嬷嬷便出来凑在舒敏的耳边,“姑娘,那个小蹄子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说与姑娘听。” 舒敏不必多想,也知道是那个翠红伤了心,准备反水了,摆摆手冲冯嬷嬷说,“你着人将那翠红带下去休息吧,就说,姑娘我等她伤好了,想好了,再来听她回话。” 冯嬷嬷便准备领命而去,舒敏忙忙叫住“等等,就安排在咱们的院子里吧,派人好好地守住了。” 冯嬷嬷不明就里,“姑娘是怕那死丫头跑了吗?”若是怕她跑了,何不如现在就打断她的腿算了? 舒敏摇头,“必然不是的,我是怕有些人想要取了这个翠红的性命。” 晴雪阁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晴朗,舒敏却看了看天气,自言自语了一声,“果然是晴天也要备着伞的,谁又知道那个时候就会狂风暴雨起来呢?” 跟在舒敏身后的春书虽然有些听不懂,却没有问,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有的时候说的话并不一定是能听得懂的,但姑娘那般说必然是有着缘由的,只是她们这些下人没那能听懂的好耳朵罢了。 第二十六章 路遇不平拔刀助,原来坏人是老九 1 果然没有出乎舒敏的预料,翠红是一个心急的人,第二天舒敏派秋画前去拿着伤药看翠红的时候,就给自己带回来了消息说是翠红想要见自己,有必须要说给自己听的话。 秋画回来禀报舒敏的时候,舒敏才刚刚起床,正穿着中衣坐在床头看着一本野史醒眠,春书正端着水盆进门准备让舒敏洗漱。 听到秋画的话,舒敏淡淡笑了笑,把手中的书搁在了床边的小几上,“秋画,过来帮着春书一起替我编头发吧。” 秋画也忙在铜盆中净了手,走上前来就准备帮忙。 可即便是这样,等舒敏完全收拾好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也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 直性子的秋画总是很想不通,为什么向来很爽利的主子今天为什么会不停地挑挑拣拣,连早餐也是挑三拣四的。走在往仆人居住的西厢房去的时候,秋画还是忍不住嘟了嘟嘴,问了出来,“今儿姑娘为何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舒敏听到秋画的嘀咕声,停住了脚步,笑颜盈盈地扭过头来,“我为什么要着急呢?” 秋画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姑娘也知道这是有正事儿要办的啊。怎么还这般悠闲啊……” 舒敏抬起脚继续往前走,“这院子里还是我的主子姑娘呢,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下人的事儿而改了主子姑娘的规矩呢?” 秋画听完,才懵懂的点了点头。舒敏看着好笑,用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啊,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坐地起价,漫天要钱’吗?” 秋画眨巴眨巴眼睛,这样的句子自家主子怎么会知道啊? 舒敏失笑,果然,这个世界还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啊,虽然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骨子里的自己的灵魂还是那么不愿意适应。 翠红所说的和舒敏猜的相差不多,的确是宋格格将府里的一些古董瓷器趁着家里办事儿比较忙乱的时候,遣了自己手下的丫鬟去拿普通的瓷器或是仿瓷换了,将古董再倒卖出去换钱的。 将这事儿和赫舍里氏说了,赫舍里氏只是淡淡地说,以后会很注意些宋格格的动向的,至于那个翠红,却没有多说。 舒敏本着善心,给了翠红一笔钱财打发到了自家城外的庄子上去做事儿,顺便还给翠红配了一个那庄上的小管事儿的。这件事之后,不只是万氏,就是翠红本人也是对舒敏千恩万谢的,因着本来她去想办法勾搭人家万管事就是自己那个无良主子吩咐的,她本人对那个万管事并没有什么想法。 再说赫舍里这边,自从女儿将这个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就开始警惕这个宋氏了。真说起来,宋氏这么多年以来已经安分了许多,但是这件事情却说明了这个女人不只是有钱财上的野心,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因为若是因为钱财,内宅妇人的月例钱从来都是没有花处儿的,又怎么可能产出那么多贪念来?女儿未出嫁的还可能会想着多给女儿备上些嫁妆,但是舒云现在已经出嫁了,明显是没有这方面的可能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宋氏还在肖想能够爬上老爷的床,指望自己能够生出个儿子来好为自己的后半生提供个保障。想及此,赫舍里氏嘴角一抹冷笑浮上来,即便是你真能爬上老爷的床,想生出孩子也得问问我同意有人和我的儿子女儿争夺家产不。 舒敏这几日是典型的困倦期。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来了这个时代之后,就总是睡不醒一般。前世的她也曾经因为很多的原因熬夜通宵,但也从未像现在的自己这般困倦。尤其是这典型的初秋秋老虎的天气,更是让她昏昏欲睡。 晴雪阁的院子里有一株很漂亮的海棠树,每当舒敏恹恹地窝在树下的榻上的时候,春书总是调笑着说舒敏就像古时候的寿昌公主一般,想要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花印子。而舒敏却总是笑笑便继续半睁半合着向来大如杏核的眼睛。寿昌公主她是知道的,只是寿昌公主是卧在梅花树下的,卧在一树海棠之下的却是那个祸国殃民的杨贵妃呢! 这天,舒敏本来手里拿着一本宋词集子正窝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手上还时不时拈起一颗渍梅子放进嘴里,只有梅子的味道才能让她多清醒上一会儿。 看着头上的太阳,舒敏正准备让秋画和春书把自己的阵地从院子里挪回到小亭子中,额娘身边总是给自己传信的竹儿又来了。 “姑娘您现在不忙着吧?”竹儿总是声音温软,笑容恬淡,看着就让人舒服。 舒敏点点头,“嗯,没事儿,有什么事儿竹儿姐姐说吧。” 竹儿浅浅一笑,“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刚才主子说了,有姑娘的友人约姑娘晌午过后申时左右在城里的茗心茶馆儿见面呢。主子交代奴婢,说是让奴婢劝着点儿姑娘,不要使小性儿,最好去了是正经呢。” 舒敏听了竹儿的话,一不留神让梅子核硌了一下牙。额娘这是什么意思?还嘱咐自己最好要去,自己为什么不去呢?难不成,是宫里的那一位,额娘怕自己猜出来故而不想和他相见,会使小性儿不去吗?这还真是一件恼人的事儿呢。抬头看着竹儿向来恬淡的脸上有些轻微的为难,舒敏还是老老实实挂上了笑容,“竹儿姐姐放心吧,回去和额娘说,我一定不会使小性儿的。”只是去了见到那个人会不会使小性儿就另当别论了。 竹儿听得舒敏的回答,行了个礼,“姑娘真是抬举奴婢了,奴婢这便回去给夫人回话。” 舒敏摆摆手,“嗯嗯,竹儿姐姐去吧,你既是经常来,我也就不讲虚礼送你了。” 坐在床上,舒敏扶额。真是阴魂不散啊,她印象中历史上的这位可不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啊!难不成是因为他现在还太年轻的缘故吗?!可即使是有些不愿意,有些惆怅,舒敏还是规规矩矩地打扮了,吃了些零食带着春书出门去了。毕竟,这个即将见面的男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如果不能完全避开不见,那怎么也不能在自己尚未嫁给他的时候就惹恼他啊! 茗心茶馆的外面是繁华的大街,舒敏实在是想不出来在这样的大街边的茶馆会清静到哪里去,但是没办法,那位爷选了这么个地方,自己也只能跟着来了。她的手上提了一个小油纸包,是最近京城里才流行起来的牛油酥,说白了也就是用牛油炸成的小点心,舒敏主要是贪恋那味道像极了自己前世吃的一种酥软的小牛角面包,那是自己最爱吃的一种零食了。正是朝着茗心茶馆走去的路上,舒敏忽然听见了相邻的小巷子里有着一阵女子的哭泣声。 第二十七章 路遇不平拔刀助,原来坏人是老九 2 舒敏凝眉听了听,几次想要迈开步子离开,但是那哭声就像是一根丝线一般,牵引着舒敏的心神。直到身边的春书看出来自家姑娘的踯躅,还是开口劝道,“主子,若实在是放心不下,便过去看一眼也好。” 舒敏听着春书的话,还是下定决心朝着那边走去。 说是小巷子,但其实只是没有那条街道宽阔繁华罢了,但是街上还是有着不少人的。哭声似乎是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来的。 舒敏和春书仗着自己身材娇小,从人缝儿之间钻了进去。人群之中的空地上,坐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姑娘。满脸的泪痕,看上去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姑娘身前站立着一个华服的少年,只能说是少年,看上去顶多大舒敏一两岁的样子。 那姑娘梨花带雨地哭诉着,“这位少爷,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虽然家里只是小门小户的生意人,但,我还不至于卖身为奴仆啊!少爷,算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不行吗?” 那华府少年长得也很是清秀,只是一直蹙着的眉让他的脸上多了些不和谐。听得姑娘的话,少年撇了撇嘴,“姑娘这话说的可笑。方才是你不小心毁了我的车子,怎么能不照价赔偿呢?” 那素衣姑娘依旧是微微带着哭腔,“少爷要赔偿便罢了,如何上来便是要小女子去为奴呢?这本就是不可能的赔偿啊!” 舒敏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这个少年也有些胡闹了,就算是将整辆车子毁了也不至于要一个姑娘卖身去做赔偿啊,这个小公子看上去清清秀秀,竟没想到是这样蛮不讲理之人。 舒敏再仔细一看,那女子虽是满脸泪痕,但丝毫不损她的美貌,难不成,这个小公子是看上了这个姑娘的美貌吗?想到此处,舒敏的眉头皱成了疙瘩,真是想不到,一个如此年少的人居然已经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看向那小公子的眼神不由地更是多了几份鄙夷。 少年依旧是满脸不在乎高高在上的表情,“你说得轻巧,爷也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会这样便宜你,要不然,就算是你自己要卖身为奴也赔不起爷的这辆车子!”话语里已经用上了“爷”,显然已经有些不满意了。说完,也不等姑娘反应,就挥挥手对身边的两个随从说,“阿大,阿二,你们去,给爷把人绑了!” 那两个随从便要伸手上前捉住姑娘,姑娘拼命往后躲着,怎奈自己根本不是那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捉住了。 舒敏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老天爷就知道她肯定是看不下去的。顺手就抽下了旗装下系在腰间的软鞭,一步上前。一甩便缠住了其中一个随从的手腕。“那位小公子请留步!”清越的声音如莺啼燕语。 已经转身而去的华服少年听到这样动听的声音,也不由得扭转了头,转头一看,是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姑娘,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这位姑娘要搀和小爷的事情吗?” 舒敏手上并不放松,只是嘴上还是很客气的。“我也没什么想要搀和的,只是觉得有些有失公允罢了。” 看着华服少年挑起的一边眉毛,舒敏继续往下说着,“只是觉得,小公子这般强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觉得公子稍有些过分罢了。车子损毁了,算些银钱赔偿便是了,何必非要让这位姑娘去您府上做丫鬟方能抵债呢?” 华服少年听得舒敏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下子朗声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来。只是眼中的冷光却不像是方才大笑的人。“姑娘说的也忒好笑了。难不成,爷还不知道爷的车子究竟值多少钱吗?手无缚鸡之力,看样子,姑娘你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舒敏定定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她有些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打算做什么,所以只能这么静静地观望。 那少年看舒敏并不答话,继续说道,“姑娘,看你也算是秀色可餐。若是你真的怜惜那位姑娘,倒不如自己随我到府上来!” 舒敏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最近对自己有不轨之心的人怎么这么多呢?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居然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想要让自己去他家为奴为婢了?!“小公子想的也忒简单了。难不成这大街上随意一个姑娘,小公子看上了都要拉回家去做奴仆不成了?!”真是天真,难不成还是天家的公子吗?居然嚣张成这般模样! 少年听得舒敏的反驳,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阿大,阿二,把她给我擒了,爷我还真要看看,这大街上的姑娘我究竟能不能做了主!” 那随从应了一声还未动手,便听到了一个舒敏极为熟悉的清朗声音,“九弟休要胡闹!快住手!” 舒敏一愣,九弟?!难不成,真的是天家的那位公子吗?! 茗心茶馆中,坐在椅子上的九爷一脸便秘地看着面前的舒敏端端正正给自己行礼。顺便抬起眼来埋怨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四哥。 舒敏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尴尬,只是行着标准的宫礼。“奴婢乌拉那拉氏舒敏见过四阿哥,九阿哥。” 胤禛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冷凝,“不是和你说了,在我面前不必这般的吗?” 舒敏面上没有表情,“九爷在,奴婢不敢逾礼。” 老九坐在位子上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害怕逾礼了,方才那般的大胆都去哪了?” 舒敏依旧不抬头,“那是因为方才奴婢不知是您,若是知道……”若是知道,自己可能也不会放任不管吧,毕竟那是一个无辜的少女。 胤禟听到舒敏的停顿和迟疑,不由不满地追问,“若是知道呢?若是知道爷的身份呢?” 舒敏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是知道是九爷,奴婢怕是要用其他的法子解决了。”就比如说是像今天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今天是胤禛自己寻来的,若是她知道,应该会主动去找胤禛来处理吧。 胤禟一脸“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下去,“四哥,弟弟真是想不通,你怎么会私下里约这样的女孩子出来玩耍!” 胤禛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九弟会说这样的话,还未来得及回答,胤禟就站起身来,“既然是四哥您约出来的姑娘,小弟就不打扰了,告辞。”又看了一眼舒敏,摆摆手“你不必行礼了,爷走就是了。” 胤禟走后,舒敏显然放松了许多,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啜着,从小窗户里时不时地瞄几眼大街上的繁华景象。 胤禛也端着一杯茶,向来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舒姑娘方才怎么和九弟那般规矩?” 舒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瞥了胤禛一眼,“枉四阿哥才识过人,居然忘记了当初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了?”自从那次马场之行之后,舒敏就对胤禛随意了许多。她突然有些摆正了心态,既然躲不过了,那就接受吧,说不定结果还会积极些。 胤禛被舒敏剜了一眼,自知理亏地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当初,舒敏对自己的那副模样,比起今天对待九弟的样子只怕是过犹不及了。便点点头说,“那,你日后见到他也还是那般规矩吧!还是不要太亲密了为好。” 舒敏心里冷笑,这不,现在就开始他的占有欲了,到将来还了得吗?嘴上却不客气地回到,“难为向来不爱讲虚礼的四爷这般教导敏敏了呢!” 胤禛听出了舒敏话中的刺儿,却还是装作没有听到一样厚着脸皮,“舒姑娘不用谢我,这也是为你好嘛!” 舒敏翻着白眼儿点点头,“四爷不必担心,敏敏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就知道男人都是一样的,拥有着疯狂的占有欲。 却说这边胤禟回了宫,想起来舒敏当时在街上的灵动样子,方才觉出来,后面茶馆里面她的规矩样子只是表象罢了,自己是被那个机灵的小姑娘给耍了!本来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一想到阳光下舒敏那双晶莹的眸子,心上的烦躁却一下子消失殆尽。说起来,这么多年生活在这样一个繁花似锦的皇宫中,什么样的美女他没有见过,却只有舒敏的那一双宝石一样的眸子让自己觉得有些不同,就像是什么东西酸酸涩涩地撞到了心房里一般。 第二十八章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1 即使舒敏是一个有着成人智慧的少年人,即使她会治家会御下。但是她毕竟不是在小说里频繁出现的有着金手指或是什么特殊技能的清穿女。 她曾经每次看到小说中出现的那些个拥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才能的女主总是嗤之以鼻,笑说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难不成是玄幻的小说科幻的电影吗?只是这次,舒敏却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个像那些个摸不着头脑的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拥有着一个所谓的“神奇空间”或是数不尽的秘药,哪怕这些都做不到,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师傅或是几个上天入地的师兄也是好的。只可惜这些她只是想想罢了。 她的蝴蝶翅膀果然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的,即使可这劲儿扑扇,却依旧改变不了那位早就应该仙逝的太皇太后老祖宗离开的宿命。农历八月十五刚过,宫里传来消息,那位无比贤能的老祖宗,那位教育出“千古一帝”的伟大的女人,永远合上了她的眼睛。 赫舍里氏与老祖宗的感情自然是极深的,宫里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赫舍里氏本坐在前厅研究着舒敏猎奇淘回来的《撷芳谱》边看边和旁边沏茶的舒敏时不时议论上几句,还想着有机会进宫的时候自己与舒敏支使几个丫鬟好好地做上些胭脂膏子给太后和几位妃子娘娘享个新鲜的,却不想竟是得了这样的消息。当时手上的茶点盘子就没有抓稳,两眼一黑,便脆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舒敏看着自家额娘就那么一下子两眼一翻栽在榻上,一向的冷静自持也不能维持了,急急忙忙地叫着“额娘!额娘,你醒醒啊!”一边派梅儿去寻常来府上的张太医。 等舒敏将赫舍里氏好不容易叫醒,却发现自家额娘的眸子里除了水光便只剩下一片的迷茫,再不复以前那么精明灵动。 舒敏吓得要命,她知道,自家额娘是老祖宗很亲近的人,虽然进宫里去的时候还需要自称是奴婢,但是在老祖宗的心中,额娘就是最亲近的侄孙女,是草原上最美丽温顺的羊,而在额娘的心中,老祖宗就如同自己的亲玛嬷一般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额娘与老祖宗的这份情谊舒敏才更害怕自己额娘会因为这样的打击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是在此时,舒敏懊恼命运的安排是何等的不公。即使她是一个清穿女,却只有这一颗略有些好用却并不一定算是大用处的脑袋,没有那些满地开花的“金手指”和那人见人爱的“好人缘”,更不用提那种求之不得的“神奇空间”了。 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何其多,里面的女主角总是能够取出来很多不为人知的灵丹妙药拯救一些人的性命,而到了自己这里,却只能早慧一些,抓着机会多学习一些,却是怎么都达不到那样起死回生的效果了。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医学上只是学了个皮毛的舒敏又怎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而且,说起来,因为额娘的原因,老祖宗对自己也一直是偏宠着的。且不说那种所谓的清穿女的利用意识吧,就只是因为这个老人单单对自己的那种慈爱,舒敏想想便不由得心中难受落下泪来。再想想额娘更是在出嫁之前曾在老祖宗身边呆了近一年的时间,那一年的时间既是额娘无上的荣宠也是额娘在自己亲人的陪伴下度过的一年。 舒敏还记得当初额娘给自己讲过,草原上不管奶奶叫做玛嬷的,玛嬷是满人的叫法,草原上的人叫“额吉”那种调子拉起来软软的声音,让人只是听了,心中便会暖暖的。额娘没有自己的亲额吉,可是进了紫禁城,那样一个全天下最尊贵,连当今圣上都极为尊敬的人却和自己说,“慧丫头,你自小没有额吉疼你,此后便把哀家当做额吉吧。哀家便是你的额吉。”也是因为这样的过去,舒敏一直觉得,那个看似坚硬的政治家其实有着这样柔软的一面,只是因为心疼一个没有祖母和亲人陪在身旁的待嫁的小姑娘,纵使族人间免不了偏帮一些,却总也不会有着这样的宠爱。 舒敏满脸泪痕地抬头,却发现自家额娘依旧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只有顺着眼角流下的泪水,心里一惊,别是额娘这么一下悲痛过度,将自己封闭起来,那可就惨了!曾经的她就听说过因为过于悲伤而失语或是出现其他的自闭情况的,若是额娘因为太过悲伤而不小心出了什么事,舒敏非得自责死不可。 急忙用手使劲儿摇了摇一脸呆滞的赫舍里氏,舒敏忍着哭腔大声喊道,“额娘!额娘!您看看我!额娘!” 赫舍里氏觉得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好像身周的一切自己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是自己的额吉已经离开自己了,另一个声音却拼命反驳者,甚至有些面红耳赤的声嘶力竭。 就在那些争吵反驳的声音中间,似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叫着自己“额娘”。额娘“对了,是婧儿!” 舒敏看着自家额娘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睛已经渐渐对焦,向自己看过来,不由得大声哭喊道,“额娘!额娘,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啊,不要吓敏敏好不好!”她看着这样子的额娘真的很害怕,也是她以这样的身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恐惧,觉得那样面无表情苍白的赫舍里氏好像就要离开自己一样,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 这个时候的赫舍里氏根本看不到自己女儿一脸的焦急,她只是觉得女儿哭喊的声音越发近了,越发大起来了,难不成是婧儿怎么了吗?婧儿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舒敏看着赫舍里氏眼中渐渐清晰的神采,觉得自己大声哭喊这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便继续扯着嗓子哭起来。还好刚才她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早已经摒退了下人,要不然让府上的下人看到向来高坐堂上发话施令的嫡小姐变成这个样子想必也会是让人大吃一惊的吧。 第二十九章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2 终于看着赫舍里氏的眼神渐渐出现了悲痛的色彩,眼光渐渐流转起来,舒敏松了口气,但还是语气悲戚地对自家额娘说,“额娘,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您这样,让敏敏看着害怕。”不是说她对那位仙逝的老祖宗没有感情,毕竟因着母亲的原因,爱屋及乌,老祖宗对她也是够宠爱的了,只是相比与母亲,对于舒敏来说,宫里的那位还是稍微遥远一些的存在。她现在更不希望出现的是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情而出了什么事。 回过神来的赫舍里氏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一下子将女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婧儿……额娘……额娘没有额吉了……”或许女儿不会明白自己的那份感情,但是,在赫舍里氏的心中,那位的存在时谁都无法抹杀的,当初一直缺少亲人疼爱的郡主,有了这样的一位亲人,该是多么庆幸。可是,现在,那个疼爱的她的人离开了,她却因为身份的问题甚至都不能去看她最后一眼。 舒敏轻轻用手拍抚着自己的额娘,不得不说,那种感觉她是可以想象的,因为,曾经的她有过一个朋友,在朋友的母亲事故身亡之后,那个一向亲切开朗的女孩子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从阳光下进入了无边的黑夜里,连她的表情都像是浸在寒冷冬夜里的坚冰一般。 哭了一阵子的赫舍里氏起身换去了自己身上喜庆颜色的旗装,套了一身近乎玄色的旗装,更显得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舒敏摇摇头,看来母亲的心结不会那么容易打开的。 而赫舍里氏却急匆匆要往院外走去,舒敏忙伸手拦住,“额娘这是要去哪里?” 赫舍里氏转过一张泪水就没有停过的脸庞,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额娘要进宫,额娘要进宫去见老祖宗最后一面。” 舒敏心中叹息,但还是使劲儿抓住了自家额娘的胳膊。不得不说,人在没有遭遇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都是非常冷静的,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一下子乱了阵脚。“额娘,您现在这么进宫是不合适的。” 赫舍里氏一脸悲戚,“哪里不合适了?我的额吉走了,我连看一眼都不行吗?” 舒敏只是强硬地将赫舍里氏按在椅子上,“额娘,现在消息只是从咱们的耳目中间传出来的,您这么进宫去,其他的内外命妇都还不知道,您这不是让咱们家做出头的椽子吗?若您今天这么一闹,还不辜负了老祖宗的厚望了吗?老祖宗向来让咱们不得随意出风头,要谨小慎微。” 赫舍里氏听着女儿说的话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不再那么一心想着只要冲进宫去了。 舒敏看着自己的劝解慢慢有了些作用,语气也放得轻缓下来,只是话语里的真挚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况且,额娘,以您在老祖宗心中的地位,怕是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来专人接您去了,哪用得着您这般,既伤了身子,又会一不小心便丢了面子。” 赫舍里氏心中还是很不甘的,只是两只手绞着帕子抽泣着,也不回舒敏的话,只是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紫禁城的方向。 舒敏看着额娘望眼欲穿的悲戚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打发了小厮去府衙里给自家阿玛报信儿,而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看门儿的小厮进来报说,宫里派人来了,是太后身边的钱公公。 舒敏使了个眼色,让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菊儿兰儿帮自己守者额娘,自己却伸手抻了抻旗装,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执着拂尘站在前厅的钱公公已经穿上了藏青色的太监袍子,连头上的顶戴缨子也已经摘了,舒敏一看便了然,这肯定是宫里要召自家额娘进宫哭灵去了,但即便如此,舒敏还是老老实实行了个礼,“臣女拜见钱总管。” 钱公公拂尘一甩,“舒姑娘不必多礼。咱家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接郡主进宫觐见的。”说罢看了看舒敏的身后,继而又开口道,“只是不知郡主她人在哪儿?只是舒姑娘一个人迎来送往的。” 舒敏几步向前,将手里的小金锞子隐秘地塞到了钱公公的手中,脸上是程式化的微笑,“公公这话说的。只是额娘尚有些事情要处理下罢了,这才遣了舒敏来招待公公,若是舒敏哪里招待的不周了,还望公公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皇家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眼线布满了全天下,而全天下的眼线也都想要塞到那巴掌大的紫金城里去。只是,有的时候天家默许了一些人触角的存在,只是不要大大咧咧将这事儿搬到台面上来便是了。舒敏之所以要给这个钱公公金子,无非是不想让这位总管大人一会儿看见自家额娘红肿着的双眼不要大惊小怪多嘴多舌罢了。 随即吩咐身后侍立着的秋画,“去,把额娘请来。” 而自己亲自动手为钱总管沏了一盏茶,“钱公公您先品着。”说罢眼珠转了转,你当我泡的茶是好喝的吗?“只是不知,公公此番到府上,只是要接额娘一人吗?还是臣女也要随侍?”她是有些不想进宫的,因为,按着礼制来讲,太皇太后薨逝,内外命妇是要哭灵半月的,而若是自己和额娘都进宫哭灵,就意味着这府上的内宅大权就要落到那唯一的一个所谓的主子,宋格格的手上,这样的事情是自己和额娘都不愿意看到的。 钱公公享受地喝着茶,心里想着,还真是主子称赞过的手艺,喝起来果然是满口余香,便心满意足地瞥了舒敏一眼,“舒姑娘不用担心,这次娘娘只是请了郡主入宫,说是可能要多些时日,所以要留着姑娘一个人在府上总理内宅了。主子说了,这般既是有些对不住姑娘,但权当做是给姑娘的一个锻炼了。”宫里的死命令是不能把消息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将这些个关系亲近的命妇格格们先接进宫来才是正经。而主子又特意吩咐了,这乌府上的郡主和嫡小姐又是一顶一要多关照的人儿,是老祖宗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亲信。 舒敏听了这样的话,心下有了计较,原来,太后的意思是让额娘进宫,而自己留在府里管家。这样也好,即使那宋格格可能会张狂一些,但自己也不是完全拿不住她。起身行了一礼,“臣女谢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女定不会辜负娘娘的厚望的。” 钱公公满意地眯起眼来点了点头。还真是个会说话会做事儿的小丫头,怪不得宫里的那些个主子们都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呢。 不多一会儿,赫舍里氏便红肿着两只眼睛从主院赶来了。只是一个上午,整个人便憔悴的不成样子。钱公公看着心里也叹息着,更是扶住了要行礼却腿软的站都站不住的赫舍里氏,“郡主这是做什么,何需跟咱家这般多礼,快快起来。” 赫舍里氏往日的精明劲儿也全消失了,只是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钱公公因为舒敏的好茶水,脸上的表情和蔼了许多,“郡主,咱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要将您接进宫去的。” 赫舍里氏听到这样的消息,回过神来,抬起头问道,“公公这般说,那臣妇的女儿怎么办?” 钱公公一脸了然的笑容,“郡主不必担心,娘娘的意思是,您先入宫,由舒姑娘在府上掌理事务。” 赫舍里氏心中虽有些疑虑,但是看看女儿一脸让自己放心的表情便不由地按下心来,想必,女儿已经知道了太后这般安排了吧。 舒敏看着额娘脸上稍有些担心的表情,冲额娘微微笑了笑,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能够处理好这府中的一切,额娘回来的时候一定还是一个清爽利落的乌府。 赫舍里氏想了想,上命不可违,即便女儿没有什么治家的本领,自己这次也不是推脱得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婧儿可能治不了这个家,让那宋氏嚣张起来了,也无非是自己半月之后回来会多费些心力,但也还是挽救的回来的。就是不知道那个贱妇宋氏会不会趁着自己这次进宫,想什么幺蛾子勾了丈夫的魂魄,那样的话只怕是一时半会儿自己还不能处置得了。看着钱公公有些焦急的面色,无奈之下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钱公公坐上了专门的宫车。 舒敏带着身后的春书一直站在府门口,直看到自家额娘坐着的车子消失不见,耳朵边儿再没有那车轱辘声的时候方才转身毫无留恋地回府。 一路上春书看着自家主子虽然说不上是喜悦但也一定算不得悲戚的面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舒敏却一直在默默想着。 第三十章 晴空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3 此番太皇太后过世,虽然自己与她并不算特别亲近,但不得不说,她老人家对自己家的恩宠还是很多的,而这一下子就等于自己家一门在宫里最大的靠山便就此坍塌了。算下来,现在与自己家还算得上亲近的就只有太后娘娘了。和太后娘娘的亲近也完全是因着之前太皇太后留下的恩荫,太后没有太多自己的亲信,这才能轮上自己一家。而那些个妃嫔娘娘们,自家是一个能搭上关系的都没有,所以之后选秀的事情等于是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就在舒敏还知道太皇太后尚未去世的时候,就对自己这一次穿越的蝴蝶效应有一些担忧,毕竟就她所知,太皇太后早就应该去世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是健在的,而这一次太皇太后在她十岁的时候方才去世,就不得不再考量一下,除了这一件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产生变化的,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将来的命运又该是怎样。 想到此,舒敏不由攥紧了拳头,暗下决心,既然自己命中注定应该是雍正朝的皇后,那自己想办法做这个皇后自然是不会错的,所以,只能专注地朝着这一条道儿走下去了! 果然不出舒敏所料,自己家阿玛也是要在前两天进宫陪侍的,整个府上在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只有自己这一个正经主子。宋格格呢,现在还不知道阿玛也在宫里,只是上次舒敏治过她一次,她不怎么敢趁着府上的主母不在的时候来姑娘这边找麻烦了。 这几天舒敏只是托了家里信赖的人帮忙给宫里的父母亲送了些东西。说是东西也并没有什么,只是送了些清心养神的药丸和炮制好的参片,嘱咐那人一定要告诉自己家阿玛额娘少有什么不适就赶紧将这两样服下,毕竟,在身体稍有不适的时候抓住机会压制要比病发之后再找人医治要好得多了。这也是她曾经学会的道理,将一切不安定与罪恶扼杀在摇篮阶段。 才第二天的早晨,舒敏尚坐在花厅中整理账册,顺便清点一下近一段时间家里库存的物品,却不想秋画从外面捧着个账册匣子急匆匆冲了进来,嘴里还叫到,“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舒敏放下手中的账册,微蹙着眉头看着秋画,“什么事儿啊,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一点儿从容劲儿都没有。”转头看了看身边侍立着帮忙做这做那的春书,“看看人家春书,一点儿都不像你一般毛毛躁躁的!”但其实舒敏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秋画觉得看不过眼的事情发生了,才会这样莽莽撞撞地冲回来找自己。 果然,秋画减缓了脚下的步伐,一脸委屈地嘟着嘴将手中的账册匣子交给一旁接应着的小丫鬟,自己低着头声音却不减,“姑娘只知道一味地在这里编排奴婢,却不知道园子里已经出了大事了!” 舒敏看着秋画的表情觉得可笑,伸手捏了一下秋画的脸蛋,“你只知道园子里会出大事,不知道你家姑娘我未卜先知吗?”园子里的事情,无非是宋氏那个不安分的整出来的什么幺蛾子而已,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啊。 第三十章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3 秋画听了舒敏的话两只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姑娘这么说,就是姑娘是个会掐算的了?姑娘好生厉害啊!快帮奴婢算算,奴婢能不能……” 这边秋画还未说完,春书直接一巴掌拍上了秋画的后背心,眼里是揶揄的笑意,“你个蠢材,主子那是逗你开心的,你还当成真经念了!是不是还想着让主子传授你些手艺,将来岁数大了干不动活了,到西城巷摆个测算摊子去呢?!净说痴话!” 秋画本还想要顺着春书给的杆儿继续往上爬几下,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看看自家主子的反应,只见舒敏已经合上了桌上的账册,站起身来抻着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褶皱的月白色旗装,便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 “主子,您怎么站起来了?”虽然说舒敏严厉,但是那只是在治家上,跟在舒敏身边儿的人都知道,舒敏向来是个宽厚的主子,只要你是个守本分的,她绝对不会拿你开刀。所以,秋画即使是这样调皮,也还是不怕舒敏的。 舒敏笑笑,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既然我们秋画都觉得出了大事儿,我还不得出去好好张罗张罗?别人家演戏的演得热火朝天,咱们连个看戏相捧的人都没有呢。” 乌府的院子还是蛮大的,最起码有一个不错的花园儿,这也是舒敏夏天除了自己的晴雪阁以外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她并不喜欢随便什么人都在这花园子里撒野,若是什么东西都进来了,便不免会毁了这园子的美景了。 刚刚走进花园,就听到了一阵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原谅舒敏,她实在没办法把“莺莺燕燕”这样美好的词语套用在不怎么美好的事物上去。花园里并不是别人,正是宋氏带着她亲近的两三个小丫鬟。那两个小丫鬟是宋氏自己的人,但因为一直只是在洒扫上,所以母亲也没有想的要把这两个人完全逐出府去,毕竟,各房里的丫鬟还都是各房做主的多,额娘当初也只是多了些心思,插了个翠嫣进去而已。 三个人叽叽喳喳说这些什么,舒敏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毕竟要说起来,这个宋氏演戏的水平比那些个请来的戏子要差太多了。只是,宋氏身上的衣服却让舒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说来也只能怨宋氏自己了,非要在这举国上下都是一片素净的时候好死不死地穿上一件樱桃红的旗装,上面还绣上了娇艳的折枝桃花。舒敏看着不由地有些好笑,也不知这位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不成是有人说了自家阿玛喜欢女子这样的装束吗?竟穿成这个样子来院子里希望能够偶遇上“老爷”,还真是异想天开了! 舒敏端着步子走进,离着尚有三四米,就闻到了浓重的熏香味道。舒敏是熏惯了淡香的人,哪怕是屋子里也是多用些苏合香,杜衡之类的,安息香已经是舒敏用的少之又少的了,却不想这位宋格格身上却是一股子浓重的桃枝。所谓桃枝,是现如今流行在青楼楚馆一类红倌常用的香味儿,虽然没有像是秘药香一样的催情作用,但却是浓烈地扑人。舒敏拿手中的素帕捂着鼻子,慢慢靠近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沐浴着阳光渐渐升腾起绝望”的宋格格,示意着身后的秋画,很可惜,秋画没有她家主子的架子,只能皱着眉头拍了拍宋格格的肩膀。 那两个跟着宋格格的“受宠”的小丫鬟,早就因为看到了舒敏温柔却冰冷的微笑和春书眼中凌厉的眸光而噤了声。 而宋格格却自以为是地认为是自己的“美貌身姿”成功吸引了自家老爷,正酝酿着一腔柔情准备来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老爷,您终于想起妾身了……”故作娇柔的声音让舒敏听了未免有些胃酸。 当然,转过身本来一脸妩媚表情的宋格格脸上也像是开了颜料铺子一样精彩,先是绯红的羞涩,然后是尴尬的赤红,随即是苍白和绿色,转瞬间就成了黑青。舒敏看着不由心中暗暗惊叹,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这变脸的水平比自己曾经在四川当地看到的川剧变脸传承人都不遑多让了,段数要比这京城里的那些下三滥的杂耍要精彩多了。 宋格格脸上也的确没有不精彩的理由,因为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这个在上面诏见的时候向来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同进同出的小贱人居然在府里,而自己心心念念的老爷居然这个时辰还没有到这园子里来。要知道,她是特意让人去打听了,这几天因为国丧百官休沐,在这园子里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上午,连早膳都没有用过呢。只是国丧,凭着这个小丫头在那个老太婆那里的受宠劲儿,怎么着也得入宫才对啊! 舒敏看着宋格格不停转悠着的眼珠子,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笑语殷殷地说道,“想必宋格格是有些思念阿玛了吗?只是不巧呢,阿玛因为职位的问题,自昨天就没有回过府了。”说着,掩着自己的嘴笑道,“说起来,宋格格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呢,怎么也是想要见见阿玛,怎么能连这国丧期间朝廷的重臣需入宫哭灵的规矩都不知道呢?”说罢,斜睨着宋格格从头到脚看了两遍,“难不成,是我们宋格格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太清楚这宫中的规矩?也难怪只能在一个三品官员的府上做一个侍婢了!”眼中不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而是冷厉异常。这该死的女人,真是会没事儿找事儿,难不成连最基本的国丧要举国素服常装的道理都不知道吗?阿玛是三品大员,这两日大家都在宫中哭灵还好,若是哪日有人到家里来,偏偏撞上了这个女人找死,穿了这般艳丽的衣服,不说别的,只是弹劾就够自家全家人吃的了。要知道,如今的皇上是最最推崇这位仙逝了的老太太的,这般不尊不敬之事,只怕会让皇帝陛下一气之下满门抄斩了才算解气吧! 宋氏听到舒敏的话,心底不由有些生气了,这丫头向来是骑在自己头上的,如今不禁是欺凌着自己了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夹在了里面。倒不说她自小就已经卖身到乌府做奴婢,没有亲生父母什么事儿,但哪怕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儿,听到有人这般侮辱她出生的那块石头,也必不会好受的! 第三十一章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终 心想着,就算是泥人儿还是有几分土性儿的,宋格格也不念着那些个礼仪道德了,火气冲上头来,“你,你怎么能这般说话!”说着身子就向前冲了过来,做出了舒敏再说下去就会挄上来的架势。 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心里念着,神佛保佑,却早就觉出来自己是站错了队。她们倒还没有想着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也是因为舒敏在府里的地位已经树立很久了,没有人会想到,哪一天这个嫡小姐会不小心失了宠。 果然,还不等宋格格扑上来,站在春书秋画身后的两个力气大的粗使丫鬟已经正正好拦住了宋格格,春书皱着眉呵斥,“宋氏,你看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居然见了我们主子不请安,还这般情况胡闹!” 舒敏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家威武霸气的春书姐姐点了个赞,这样的话果然还是由自己身边侍候的人说出来更有些气势。 宋氏看着拦着自己的粗使丫头,又看了看一脸讥诮笑容的舒敏和刚才横眉冷对斥责自己的春书,心头的火气更大了,“你这丫鬟算是什么东西!居然和我这般大呼小叫的!” 春书正准备据理力争,却被舒敏轻轻拍了拍手背,“宋格格这话说得好极了,难为你还是个懂得尊卑高下的人呢!既然这般懂礼,方才何须要那样冲我发脾气呢?没得是平白损了你的好名声!” 宋氏气得牙龈紧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牙尖嘴利,只是不停地让自己撞着软钉子,钝钝地疼却不能一下子发泄般地尖叫出来。 舒敏看着宋格格过分描画过的双眼怨气十足地看着自己,实在是有些起鸡皮疙瘩,那种有些恶心和膈应的感觉比之曾经看过的重口味影片更胜一筹。 上下打量了宋格格几眼,舒敏继续开口道,“不知道宋格格这般穿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樱桃红的颜色,细细绣着折枝桃花,看绣工还真是不错呢!” 又绕了宋格格身周一圈儿,舒敏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腔调,“啧啧,这般浓郁的香味,配着格格这身漂亮的旗装,难不成还想要映一句古诗,‘人面桃花相映红,墙里开花墙外香’吗?”尾音已经带了点儿森森的冷意。 只可惜,宋氏是个不曾念过书的,怎么会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在女子的身上并不是什么好映射,里外都是说女子不够守妇道的了。听着舒敏文绉绉地掰了这么两句,脸上的尴尬和怒火竟然消散了,甚至还带了些得意。 而站在原地的秋画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只是捂着嘴吃吃地笑着,自家主子未免太会损人了,她们跟在主子身边也还是学过几句古诗的,也只有她们家主子能有这种明明是骂人却还让人家得意的本事了。 舒敏听见秋画的笑声,又抬眼一看脸上得意之色渐渐明显的宋氏,冷哼一声,“宋格格,不知道你信不信,现在就是我着人把你从这府上打出去,我阿玛额娘也不会说我半个‘不’字,不仅如此,万岁爷都会嘉奖我的早慧贤淑!真是不知廉耻的东西,做了这般不要命下贱的事儿,居然还有脸得意!” 第三十一章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终 宋氏看着舒敏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打出府去?哼,谅她也不敢!再怎么着自己也是老爷的侍妾,只有老爷和夫人有权利处置她,而老爷是念在自己生养了舒云舍不得处置自己,夫人则是忌惮着会失掉老爷的宠爱而不敢对自己下手,就凭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把自己从府中打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边舒敏却已经坐在了丫鬟们提前搬来的扶手椅上,满脸的冰冷神色,“宋氏,你可知道,你今日所做,是将我们整个的乌府往死路上送!” 宋氏被两个粗使丫头压着跪在了地上,脸上却并不服气,嘴里叫嚣着,“你凭什么这般对我!等老爷回来,我定要你好看!” 舒敏冷冷一笑,“呵呵,我好看?还是先看看格格您还有没有命看吧!国丧期间,你居然这般浓妆艳抹,精饰红妆的!还熏了这般浓重的香气,这不是把乌府往死路上推吗?” 宋氏抵赖道,“国丧便是国丧了,干我何事!”心下却有些虚起来。 舒敏也不理她,只是自顾自说道,“国丧期间,举国皆素服常衣,不得涂口脂,戴鲜花,簪金饰,不干你事,你可以这般说,只消我将你打出府去便不干我们乌府的事了,至于你出去是被禁卫拿去还是被其他人绑了,送到顺天府上去判什么罪名,最后会不会被斩首示众,倒都和我们没甚么关系了!” 宋氏听了,身子有点儿微微地发抖,被人绑了?判罪?甚至还有斩首示众?这小丫头莫不是骗自己的?抬头看看舒敏的眼神,却发现只有一片冰冷,再读不出其他的来。不得不说,她觉得这个小丫头要比这府上的主母难对付多了,那位好歹有的时候面上还能露出些什么来,而这个小丫头别看年纪小小的,居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舒敏这时候不知道这个宋氏究竟心里想了些什么,若是知道宋氏对自己的看法,可能舒敏的这张脸就有些绷不住了。“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一定不是我,是四爷那个外人面前的冰块儿脸吧!我才没有那种讨厌的称号呢,我是温柔贤惠善良的代名词,这么甜美爱笑的人,和“喜怒不形于色”怎么能扯上关系啊?! 只是舒敏并不是身上有着“金手指”的穿越女,所以她自然是不会读心术的。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判断继续讨伐面前的宋氏。“看在你是淑云姊姊的姨娘,阿玛的侍婢的份儿上,我暂且不把你这般不知死活的作为告诉阿玛额娘,只是你自今日之后,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吧,好好地抄写抄写女四书或是经文修心养性,省得不小心什么时候再做出这般荒唐事,断送了这一府人的性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宋格格可能要被禁足的命运。 这一下,宋氏终于硬气不起来了,看来自己这次的算盘真的是打错了,千算万算居然栽倒了这个丫头的手上。眼神飘飘忽忽,怎么也聚不起光来。让自己呆在院子里抄书?那岂不是自己以后连见老爷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看着宋氏一脸痴呆的样子,舒敏却觉得还不够,便扬声吩咐站在身边的秋画,“秋画,你去,帮宋格格将她头上的那些个惹事儿的玩意儿都卸了拔了,省得再平白给阿玛和府上惹出什么麻烦来!”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宋格格,“至于格格屋里的那些个金银首饰,我也就不遣人去收了,想必格格一定会记得为这府上的,不会再做出这般不知深浅的事情来了罢!” 宋氏这一次是让打击狠了,竟连舒敏说要拆她头上的钗环都没有听到,等到秋画的手碰上了自己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大叫着,“姑娘,姑娘饶命!妾身不敢了,请姑娘莫要收了妾身的东西。”开什么玩笑,她最值钱的钗环全都在现在的这颗脑袋上了,自上次因为库里的东西闹了一回之后,她是一点儿进账都没有,这次再把自己的家底儿都搭进去,这将来自己该怎么活啊! 舒敏却是淡淡的,“格格这话说得奇怪,我方才已经说了,这般做只是为了给格格一个惩戒罢了。想格格犯了这样的大错,我是一没打二没骂的,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要替格格遮掩下来,怎么着,格格这一点儿的小惩戒都承受不了了吗?那让我又如何做人?”哼,你以为,我就会让你这么不疼不痒的把这件事儿揭过了?这回可没那么简单,不让你肉疼,也一定要让你心疼! 宋氏只好眼含着热泪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珍珠宝贝一样样被舒敏的大丫鬟秋画毫不犹豫地拆了下来。 拆干净了,秋画对舒敏点了点头,舒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得,今儿我也挺累的了,这事儿呢,就看在我那个长姐的面子上姑且这个盖过去了。宋格格呢,您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我也该回去摆饭用膳了!说起来,今儿一上午就处理这起子事儿了,我那些个正经事儿还一样都未办呢!” 这一下,宋氏没了钳制,却也不敢轻易站起来了,生怕自己那里出了差错惹到了这位小姑奶奶,只是跪在地上等着舒敏离开。 舒敏看着宋氏终于安分的样子,嘴角轻轻挽了起来,在经过宋氏身边的时候,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宋格格,我好心提醒一下,我阿玛可是不喜欢这么着打扮的女人的!您不用谢我了!”还有一句话舒敏没有说,那便是,这次我暂且还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下次再让我捉到你这么明显的把柄,就不要怪我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了! 虽然是秋天,但院子里的眼光还是暖暖的,舒敏抬着头看着自己能够看到的四角天空,其实,和宫里的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宫里的天恐怕就没有这么蓝了吧! 第三十二章 九爷花心相纠缠,香脂红粉齐相送 1 这一次啊妈妈和额娘从宫中正儿八百地回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娘更是在眼睛下面坠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舒敏愣是在家天天三顿药膳地进补,才让两个人的精气神儿渐渐提了起来。也亏得是费扬古和赫舍里氏两个人尚且年轻,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这才没有让舒敏的心上留下太多的遗憾。 只是舒敏最近还真是有一件烦心事儿了。府上的门房总是会给她递上来一些礼物,有时候一天要有很多次,最起码也保持着一日一次的速度。而这个送礼物的人,就是那个让舒敏有些无可奈何的九阿哥。 这事情说起来,要追溯到两个月之前,就是太皇太后的国丧刚刚过去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因为舒敏觉得阿玛和额娘的身体还有些亏欠,便固执地不让两人过多地操持家务。而乌府的生意和铺子也是需要人去打理的,因为已经管了半个来月,舒敏做这件事儿也还是轻车熟路的。 那天她带着身边春书和夏琴一同去铺子查账。说起夏琴,其实也是舒敏后来扶起来的大丫鬟之一,也是四个丫鬟里最小的一个,比舒敏还小了三个多月。但这个女孩子很会算账。舒敏以前本是文科生,最为头疼的就是数学,而这个夏琴却在数学计算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虽然人有的时候说话直了一些,但在舒敏跟前也是一副乖巧样子。 而主仆几人坐着的马车就是乌府的马车。 走在路上,舒敏突然听到车子框架上传来了“梆”的一声,还未等舒敏开口,外面负责驾车的舒敏的保镖成顺就已经停下车子,手上拿着一支缠了白布条的箭。 舒敏将白布条取下来,上面是不算工整的字迹,写着“明日申时海云茶馆二层铭字包厢见”,语气并不算礼貌,甚至有些威胁的意味。 不过,舒敏手中攥着布条想了想,海云茶馆,还是铭字包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而这只有达官贵人方能进出的海云茶馆,应该不会是什么人与自己结仇才对。更或者说,自己本就不存在与别人结仇的可能,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什么威胁啊,绑架啊,之类的事情了。 舒敏将手中的布条交给身边的春书,让她好好收起来,若是自己去了两个时辰尚未回府,便将这布条交给阿玛,由阿玛或是寻到顺天府去,或是自己亲自带兵前去寻自己。 而见面的事情,自然就这样定下来了。回府之后,舒敏暂且将这事儿揭过不提。 回到屋中想了想的舒敏觉得,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约自己的人,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九阿哥。因为,能有身份进那样的地方,并且见到过自己的只有那位九阿哥了。而且,也只有这位皇子爷目前在自己的府里还只是一个透明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约出来。只是,想通了这一层,舒敏就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了,这位爷好不来的,怎么会想起来见自己呢?难不成是哪根筋儿搭错了不成? 第二天,舒敏是在申时过后一点儿才姗姗来迟地推开那间包厢的门的,不过她的确没有猜错,坐在包厢里背对着门口的人的确是一身紫色袍子的九阿哥。说起来这位,还真是和各路穿越文中的描述极为相似,或许是由于亲生额娘出生成长于江南水乡吧,九阿哥几乎全部继承了宜妃娘娘的美貌,甚至于连康熙爷的一丝一毫影响都没有,白玉脸颊,丹凤眼,唇不点而朱,若是放在现代,打扮打扮一定不会让人认出来是男孩子。 只是,舒敏虽然是猜对了,但不代表她现在的心情很美好,甚至可以说,她现在得到正确答案之后,心情更有些不好了。堂堂一个阿哥,居然不会用正正经经递拜帖的方式约见她,而是用这种江湖上人,甚至是江洋大盗的方式来接近她,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动机。 第三十二章 九爷花心相纠缠,香脂红粉齐相送 1 进了包厢,舒敏合上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呵,想不到咱们九阿哥约人见面居然这般有江湖儿女的风气,还真是让奴婢大吃一惊啊!” 胤禟听到了舒敏的声音,急忙扭过头来,说起来那表情也算得上是满脸堆笑了,只是,即使他笑成一朵大丽花,依旧无法让舒敏有些不忿的情绪平复下来。“舒姑娘,你来了。” 舒敏还是冷冰冰的语气,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冰块儿病了,地冰山综合症的貌似不是那位一看见她就马上变得嬉皮笑脸死皮赖脸的四阿哥了。“呵,九阿哥这话,奴婢还真不敢当了,奴婢哪有那福分当得起九阿哥这般关心啊!” 称谓虽然用的恭敬,可不代表舒敏现在做的事情也很恭敬。她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桌旁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看任何人,自觉自愿地直接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盅斟满,端到嘴边呷了一口,微微皱眉,“这龙井还真是喝不惯呢!”其实,茶蛮好的,只是她现在有一颗专门挑事儿的心,只怕是端上来满汉全席,舒敏也会皱着眉头挥挥袖子说一句不合心意吧。 胤禟也是从小自宫中长大的伶俐人,怎会不知道眉高眼低,这么一看舒敏明显就是有些怒气了,再一联想舒敏刚进门时候的话,自然是想到了舒敏说的问题,她约见舒敏的方式还真是“特殊”了些。 看着舒敏微沉如水的面色,九阿哥搓了搓手。舒敏余光瞟见九阿哥动作,便微挑了眉眼,手中端着茶盏,一副“有何贵干”的眼神看着九阿哥,愣是将九阿哥心中本不算多的那一点点尴尬彻底激发了出来。 其实不得不说,现在这个表情的舒敏是格外好看的,她本是杏眼,但是这样微挑着眉眼的动作却让她的眼角微微地向上斜了斜,看上去竟有了些媚色,眼里的神采也是如水光般润滑,直让人看了有些呆愣。当然,她现在眼中的冷光却是一点儿都不能让人小觑,那冷森的目光就像是刀剑一样锋利,直直地射进了人的心里去。 胤禟被舒敏的眼睛看的有些无地自容,但他却不愿意就此把眼睛挪开,只是觉得这个样子的舒敏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吸引着自己的一切,甚至连同身上最为微末的毫毛。 九阿哥喜欢美女,这是一个已经说不上是秘辛的公开情报,甚至于很多人都开始琢磨着用美女这样的手段来拉拢九阿哥和他身后的宜妃娘娘,但这些人都被宜妃那个还算聪明的母亲拦住了。但即使这般,依旧无法改变胤禟骨子里面透出来的那种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只是,他见过的美女也算是不少了,却是第一次见到像舒敏这般的,只是一个眼神儿便整个人便不一样了。 想他初见舒敏,是舒敏见义勇为拦住他去路的时候,那时候的舒敏身上是一股子的正气,显得整个人都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而后来在茶馆中见到四哥和自己行礼的时候,却又一改之前的张扬璀璨,变得就像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大家闺秀般中规中矩,到如今,舒敏用着这样带着些冷然带着些讥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却让胤禟觉得,舒敏的身上有着一股子很诡异的妖气,不是那种魅惑人的妖精而是修炼多年得道成精的感觉,就像是坐在面前的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这个姑娘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根本无法遁形的感觉。 舒敏盯着胤禟大概看了一阵子,见胤禟只是看着自己搓着手,虽然是一脸尴尬之色却并没有打算开口,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低头用手抻了抻压根儿没有任何印子的旗装,“既然九阿哥只是约了奴婢出来搓手看的,奴婢觉着不看也罢,奴婢先告辞了!”便准备起身。 这边还未站起身来,手腕已经被胤禟牵制住了,使得劲儿虽然不大,但一时也不好挣脱,便垂首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抬眼看着胤禟,将手腕子晃了晃,“九阿哥不觉得这般做有些不对头了吗?” 胤禟发觉,急忙撂开了手,但显然已经不打算继续枯坐下去了,“不是,爷不是那个意思,舒姑娘你误会了。” 其实,舒敏在听到那声“爷”的时候,就已经把胤禟的印象分打低了,明显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看看人家老四,私下里总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地用“我”,这个家伙明明年纪不大,却没想到有着这样大的架子。 第三十三章 九爷花心相纠缠,香脂红粉齐相送 2 不过想归想,她也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这是古人,是古代的男人,更何况人家还是主子爷的亲儿子,自己也不能要求太高不是吗? 更何况,舒敏其实是有私心的。她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是成为雍正的皇后,那就免不了想要为胤禛多想一想。总之要是到时候登基能够多一个助力,别说是更容易御下,哪怕只是减轻那人心中的愧疚也是很好的。当初她看《雍正王朝》总是为着那样一个本是慈悲为怀,却又总是被命运逼着做出各种各样狠辣之事,只会自己默默愧疚,最后有些郁郁而终的早逝的皇上感到可惜。而如今她到了这个位置,接受这样一种命运,她就不可能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总还是要自己多争取一些才算是有利的吗。而且,这位九阿哥将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理财高手,成功商人,也是记载中“八爷党”的财神爷,倘若能把这尊财神搬到自己家,怎么算都是划算二字啊! 这也是为什么,舒敏并不愿意将自己和胤禟的关系完全破坏。只是,不搞僵不代表她是没有脾气的逆来顺受。 听到胤禟说话,舒敏也不继续起身了,稳稳当当地坐到了椅子上,只是语气表情还是那种冷淡中带着点点讥诮,“九阿哥这话的确不错,奴婢哪还敢误会,哪还敢随便想啊!若是奴婢多想一想,怕是今天九阿哥您就见不到奴婢了呢!” 看着胤禟一脸的不解,舒敏眸子微垂语气不变,“若是奴婢误会,怕是早就误会了,九阿哥这般约见,奴婢自是要去官府诉说分明的,别是什么犯了命案的江洋大盗,欺凌奴婢是头脑简单手无寸铁之人,想要那奴婢要挟这家父家母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不轨企图,奴婢怎敢前来见面呢?” 听完舒敏的话,胤禟秀气的面孔直接红了个通透,但嘴上还是有些不愿意承认,“舒姑娘这般浑说怎么能行,爷怎么会是江洋大盗?”虽然这么说,他还真是有些底虚,毕竟,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法约见一个人,以前也只是在话本戏上见过,却从未亲自尝试过。 舒敏呵呵一笑,“九阿哥说的没错,您的确不是江洋大盗,您是豪爽的江湖儿女,行侠仗义。只可惜舒敏只是一介普通的闺中女子,没得这番江湖豪气!”说完便扭转头去,也不说要离开,也不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胤禟。 胤禟听到舒敏这样的话,再想想方才舒敏对自己一望到底的眼神,心知今天若是不把真正的答案说出来是没法做到蒙混过关了,只得委委屈屈地说,“这,爷用这法子也没办法啊。实在是……实在是爷怕八哥和皇母妃知道,怕他们不高兴……” 舒敏心中点点头,其实她猜到了,八阿哥,宜妃,这两个果然是和大阿哥站在一起的。虽然胤禛现在还从未想过要自立山头,但现在的他明里暗里都是支持着康熙老爷子的,而那位大东家现在是一门心思要让那个行列第二的不成器的太子爷继承大同,这么一来,老四和老八怎么着都是不对付的。只是,舒敏并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宜妃不一定是现如今能够争取过来的,但若是想办法将胤禟争取过来,那当妈的总归是疼自己儿子的,必然也不会对胤禟过多干涉了。至于那位一直和太子跟胤禛对着干的养儿子老八,毕竟不是亲生的,即使劝说不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若是人家八爷执意要抱着明珠的大腿自立山头,那便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第三十三章 九爷花心相纠缠,香脂红粉齐相送 2 舒敏一直是奇怪历史上那位贤王爷究竟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且不说他准备倚靠着明珠等一派人上位的想法有够荒唐,就是他自己,居然也还真是敢想自己登基的事儿。自古,除非是完全的政变颠覆,若是想要成功地当上皇上,怎么着都得有上一任的“委任状”才行。舒敏自然不会像脑瘫患儿一样跟风去想圣旨或是遗诏这玩意儿是能够仿制的。那东西多金贵啊,是多少人的命呢!哪里会那般儿戏! 而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自然是由自己选定的先继承,若是不行,就捡大的来,跟挑果子一个道理。这八阿哥明明排行老八,前面个顶个都活得好好的呢,难不成他还真打算都把这些人一个个杀光了自己来做这个位置啊!还真是异想天开。 舒敏听完胤禟的话,觉得这孩子本质上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而孝顺的人本质上都不会太坏,也就是说,这样还未定性的本质不坏的孩子,还是能够被拯救的。 舒敏的声音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稍微有了点儿温度,眼神里的讥诮也不存在了,“难不成,九爷您就因为这个,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 胤禟发觉了舒敏的变化,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点点头。 舒敏继续问道,“那,宜妃娘娘和八阿哥为何会因为您来约见我而不高兴呢?”怕是自己与胤禛和蓝齐的关系,宫里人已经众所周知了吧。 胤禟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因为我八哥说,你是四哥的人,皇母妃虽没说什么,但爷觉得,若是连八哥都知道了,皇母妃必然也是知道的,可皇母妃向来与德母妃不对付,爷怕皇母妃知道了也会生气。”舒敏算了算,的确,现如今,佟贵妃已经去世多时了,胤禛现如今只有一个生他未养他,单宠老十四的德妃娘娘在了。 舒敏听了,用帕子捂了嘴娇笑一声,“八阿哥还真会毁人清白,竟这般说奴婢和四阿哥,敢情儿这大京城凡和八阿哥一同吃过茶的姑娘就都是他八阿哥的人了?”舒敏知道,胤禟对她和胤禛的关系的了解只限于那次在茶馆的见面,和宫里或虚或实的传言,而现在的她就要想办法让面前这个孩子认为,那些传言只不过是宫里无聊的人捕风捉影穿凿附会罢了。 而这位一直被后世称为狡兔三窟,聪颖伶俐,心狠手辣的九阿哥,就这么被舒敏向套小绵羊一样不知不觉地栓进了圈套里。 胤禟听了舒敏的话,也不由得觉得自家八哥太过武断,怎么能听那种搬弄口舌之人随意的胡诌呢?舒敏现在还未到选秀入宫的时候,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和四哥一块儿吃过茶,便成了什么所谓的四哥的人了?简直是一派胡言。 舒敏就不经意地用这么一句小小的玩笑话,将胤禟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八哥的形象打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 看着胤禟略有些松动的表情,舒敏的心情不免有些上扬起来。其实,为自己的未来夫君扫清障碍也是一件会产生成就感的事情啊! 只是向来善于表情管理和情绪管理的她并没有将自己心里的得意洋洋表露出来,还是用刚刚舒缓平静的语气继续问着,“那,舒敏不妨问问九爷,为何,说了舒敏是四阿哥的人,九爷与舒敏相见,八阿哥便会不开心了?” 这下胤禟回答得极为顺口,“八哥说了,四哥,四哥是坏人。” 哟,敢情儿这孩子船弯在这儿呢,还真是小孩子,四哥是坏人,听语气也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这些舒敏不在憋着自己的笑意吟吟了,只是满脸带笑地看着面前有些赌气而鼓起包子脸的胤禟。不得不说,小正太什么的萌属性最强了,实在是看着就心情大好啊! 第三十四章 九爷花心相纠缠,香脂红粉齐相送 终 胤禟被舒敏没头没脑的笑整得心里发毛,像是炸了毛的豹子一样,“你怎么光是笑啊,爷说了什么竟让你这般笑起来,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当然,这话他只是说说,其实舒敏这种笑容看得他心里格外舒服,就像是暖春时候太阳妥帖晒过的风一样,吹得他心里一阵儿熨帖。 舒敏还是拿着帕子掩着嘴吃吃地笑着,连脸颊都变得有些红了,断断续续的字句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哈哈,奴婢还真不知道,哈哈,真不知道八阿哥居然是这么喜欢背后说人闲话的人哈哈哈,太好笑了!” 这下子,胤禟明白了,原来这丫头是在笑自家八哥呢!简直不能容忍,正要发火斥责舒敏,还未开口,却又脑子一个激灵,舒敏这话委实说的不错啊。自家八哥的确是有些多管闲事儿了,先是那么直愣愣地毁了舒敏的清白,现如今又毫无根据地说四哥的坏话。圣人说,“君子,不语人之短也。”这都是人家有错误的人,身为君子都不能在背后说长道短,况且这些个事请都只是泡沫虚影,自己这般不爱学习之人都知道的道理,向来好学懂礼,标榜自己是谦谦君子的八哥怎么会不知道呢? 很显然,现在的胤禟已经对自家八哥不是简单的不崇拜了看,甚至还有些怀疑了起来。 舒敏对目前胤禟的表现很是满意,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必然是因为他的三观还未扭曲,而这,正是自己为他树立正确三观的好时机。 舒敏渐渐止住笑意,看着胤禟,用有些认真的语气问他,“九爷,您说,奴婢和您算是朋友吗?” 胤禟侧着头想了想,朋友,那便是友人了?现如今自己和舒敏的关系也的确是友人一般的,便点了点头说,“是啊,没错。” 舒敏点头,又问道,“那,九爷您觉得自己是坏人吗?” 胤禟听到这样的问题难免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回答道,“你这话说的,爷怎么会是坏人啊!” 舒敏闻言低头笑了,“那舒敏再问问九爷,九爷您觉得奴婢是坏人吗?” 什么,她是不是坏人?简直是胡闹,她怎么会是坏人呢?胤禟坚定地开口,“爷肯定,你绝不是坏人!” 舒敏还是温柔地笑着,“那这么说来,九爷一定不会觉得,舒敏会和坏人做朋友了吧!” 胤禟得意地挺着胸膛,“那是自然,你的朋友必然都是像爷这样的好人!” 舒敏看着面前人明明白痴好骗还得意洋洋如同一只小公鸡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那九爷您说说,四爷他也是奴婢的朋友,奴婢会和坏人交朋友吗?四爷他能是坏人吗?”果然这个世界,只要你肯费心思编制圈套,就不发愁逮不到心仪的猎物。 胤禟一听,舒敏这话说得没错啊,的确如此啊,那八哥说四哥是坏人的话就更不可靠了,再想想上次四哥在街上虽是坏了自己的事儿,但那明显是英雄救美助人为乐啊。虽然在课业上四哥的要求严了些,但四哥也只是按照皇阿玛所说在执行而已,怎么能怪罪四哥呢?这般想着想着,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四哥其实是一个一身正气,关心弟妹的好哥哥了。 舒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努力结果,而两人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谈话。 但也就是从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开始,府上的礼物信件便开始多起来了。 舒敏不得不头疼地看着一件件呈上来的胭脂香粉,心想着,怕是这位皇子爷送姑娘送多了,只会给送些这样的东西,如今对待自己这么个“朋友身份”的人,居然也送来的都是些俗艳之物,还真是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呢! 而胤禛,因为多次的约见,在乌府俨然成为了正常存在的常客。府里的下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么一位皇子爷出现在府中的情况,而康熙老爷子却觉得,是自己的四儿子想要与自己赏识的大将学习军事,特意给费扬古加了一个四阿哥军事课授课老师的身份,圣旨这么一下,四阿哥出现在乌府就更加理所应当了。 这也只能说明,历史的记录也是有偏差的,历史上说我们精明能干的九阿哥善于钻营钱财和人心,而如今只有十二岁的他显然是力不从心的,关于他的好四哥成为费扬古学生的事儿,他完全没有往歪处想,只是想着,若是四阿哥也是舒敏的朋友的话,能这般频繁地接触舒敏,还是名正言顺的,不免有些太好命了,自己只能更加劲儿地往乌府送礼物,顺便还转动小脑筋,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去求皇母妃想办法让皇阿玛也给自己下一道去费扬古大人府上学习的圣旨呢? 历史的轨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改变着。 第三十五章 眼见四爷脸色青,却不知是为卿故 1 自打舒敏将那个宋氏狠狠整了一次之后,那个宋氏还真就消停下来了,而这也让舒敏略微觉得有点儿无聊。 说起来,这大宅子里的女人还真的只有互相争斗起来才有事情可做,这样的时代,能让人读的书是很少的,而舒敏的性子又不是很喜欢八卦,向来对于秋画播报的“新闻”也只是听听而已。手边的诗集已经看了两遍,相比之下,自己还真的没有把诗集读出满口余香的黛玉小姐的水平。想了想刚才春书说,前边儿院子里又收到了自己的东西,便知道肯定是那个送礼物向来离不开“三俗”的九阿哥又一次丢人现眼来了。看了眼犯困的秋画,舒敏站起来拍拍手,“起来吧,甭睡了,咱们去前面儿看看,今儿个那财神爷九爷又送了什么东西来了,会不会稍有了点儿长进!” 其实,舒敏只是想找个由头去外面逛逛,一直憋在自己的晴雪阁里还真不是她这种性子的人能坚持下来的,她虽然喜静些,但也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何况大清朝对满族贵女的要求并不严格,做到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要真说,胤禟送给她的东西,她基本上就只是看一眼便收了库或是赏给了下人,胭脂水粉太多,何况舒敏本就是一个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东西的人,理所应当是用不着的。熏香,我们九爷的选购水平还真不能恭维,一般到手的熏香,舒敏只是用指头蔫着远远地闻一闻,便一脸嫌弃地让她们送去宋氏那里了,反正宋格格是个喜爱熏浓香的人,自己这么做也不算是埋没东西了。至于那些个小荷包,小团扇或是小针线活之类的,舒敏也只是看看便让人收到了柜子里,说实话,对于她这种身份的女孩子,这些东西在她的面前还真不算什么讨巧的东西。 晃晃悠悠拿着东西正准备往回走,舒敏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主院绕一圈儿,听前院的下人们说今天阿玛回来的颇早,舒敏想着过去给阿玛额娘请个安。 还是那句话,上帝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一脚,就像他会趁着你睡着给你的枕头边扔一块儿糖一样。 整个乌府通向主院只有三个门,一个是一般不开,只有下人们早晨起来洒扫时候才会打开的后门,一个是妾室,下人们出入的偏门,还有一个就是连接前院和其他的几个院子的前门了。说来也巧,舒敏刚刚踏上了往主院走的路上,身后便有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敏敏,是去给你额娘请安的吗?” 不用回头,舒敏就知道,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阿玛了。她向来在家人面前并不是很规范礼仪,只是一脸欣喜地转过身去,还未看见人影,便是清脆的声音脱口而出,“阿玛!敏敏几天没见您,好想您啊!” 大概几天之前,费扬古因为公事,曾外出到廊坊几日,所以舒敏今天听说父亲回来才会想起专门来主院一趟。 当然,话音刚落,舒敏睁开了因为开心而笑成弯月的眼睛,便一下子冷静了,只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胤禛。可以看得出来,这货现在憋笑憋得很是辛苦,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冰山”形象还努力着不愿破功而已。 碍于有阿玛在一边,舒敏也不好发作,只是狠狠瞪了胤禛一眼,微微福下身子,“舒敏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哼,想笑,让你憋着,憋出内伤来! 费扬古看到女儿显然也是很开心地,这么一来二去,很自然地一行人就进了主院。 依旧是舒敏的保留节目,茶道,只不过是因为季节不同而换了不同的茶料。只是这个时候,本应怡然自得地品着茶的胤禛却不知怎么眼神毒辣地看到了一直侍立在舒敏身后的秋画手中拎着的满精美的小包裹。上天证明,他这时候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的。 “爷看着秋画手中的东西很是有些兴趣,不知道是些什么呢?”胤禛的语气很清淡,就好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般。 舒敏默默地在心中扶额,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那句,怕什么来什么吗?只是,现在的身份地位由不得她不回答啊! 只能淡淡地笑了,说了一句,“没什么好东西,怕是入不了四阿哥的眼。” 胤禛听了,点点头,只是,这胤禛是何等老谋深算之人。哪是你忽悠就能随随便便忽悠过去的呢? 果然,等舒敏代替自己的阿玛额娘送四阿哥离府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尽管她已经提前让秋画找小丫头把东西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但想来精明的胤禛怎么会发现不了舒敏的躲闪之心呢? “舒姑娘,什么东西,你还让丫鬟非提前送回去才行?” 舒敏淡淡笑着,“四爷就不要问了,总之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值不得四爷这般操心。” 第三十六章 眼见四爷脸色青,却不知是为卿故 终 胤禛的占有欲和疑心病都上来了,眼神甚至有些阴暗了,“敏敏是不打算告诉爷了?” 舒敏心头一跳,这个胤禛,在自己面前是极少用爷这个词儿的,但要是真的用了,就只有一个原因,他生气了。 无奈之下,只好吞吞吐吐地把胤禟供出来,“没什么,只是九阿哥送了些胭脂水粉之类的,我并不怎么喜欢,便让秋画收起来算了。”舒敏很清楚,现在的胤禛无疑是有些生气的,若是她再不知死活地把奴婢之类或是让这位爷觉得不开心的称呼搬上去,可能就不仅仅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效果了。 谁曾想,胤禛听完这话,脸色更冷了,鼻子轻哼一声,“九弟吗?” 舒敏点点头,“没错,是他。” 胤禛听着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嘴上的话更是不留情面起来,“没曾想,舒姑娘与爷的九弟竟是这般亲近,都到了收受礼物的程度了!” 舒敏黑线,她怎么听到这话里的醋味儿这么重呢?敢情儿这位爷这么着就已经吃醋了?正打算开口辩解,却不想胤禛已经准备甩开袖子往前走去。 舒敏暗暗撇了撇嘴,真是不讨喜的傲娇性子,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把就拽住了胤禛的袖子。 胤禛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头也不回,只是粗着嗓音问道,:“舒姑娘还有什么事?” 舒敏手上的力道没松,脑子却转了两转,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更是专心地拽着胤禛的袖子,而声音,则被她刻意放得柔柔的,软软的,“四爷,不管您是如何想的,敏敏这般做,一定是有我的原因的……敏敏不求四爷现在理解,经年之后,四爷定会知道,敏敏这般做的缘由的。” 这番话,成功地将胤禛的身子主动转了回来,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舒敏,“这般做有理由?难不成还是必不可做的事情了?” 舒敏看着胤禛渐渐变回来的脸色,浅浅一笑,“四爷这般想也不算错,只是,敏敏请四爷日后不要因为敏敏的缘故与任何人为难,敏敏便很是得意了。”的确啊,你说,要是我这边好不容易把你的人际关系缓和了,结果你倒好,把个黑脸一端,我那么长时间的付出就白费了,我是有多不值啊! 胤禛听着这话,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变黑了,“难不成舒姑娘这般说,只是不想要爷为难爷的九弟?舒姑娘放心,爷不会的,爷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得罪和记恨自己的弟兄。”心里却在默默地咬牙,你居然还好意思给他求情!哼,典型就没把我的心意看到眼睛里!不记恨,我一定不会记恨的,我只是痛恨!那小子就一花花公子,何德何能要你这样劝解我,为他求情?! 舒敏看着胤禛的脸色,心中一叹,这位大哥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简直是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她只是为了他们将来的事情做准备好不好?!毕竟站在身边的人多一个总比站在对面与自己敌对好得多吧!怎么这位一点儿都不把自己个儿的将来放在心上啊!每天面对自己真的只有那么点儿的男女思想,儿女情长吗?!这阵子她真的有点儿想就这么把胤禛一个人扔下算了,这么善妒,这现在两人还什么都没有呢,占有欲就这么强,到了将来还了得?!更何况,他现在似乎对自己的将来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真是皇上不急皇后急啊! 终于,舒敏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下一剂猛药吧,要不然指不定这位小心眼儿的爷还会朝着多么紧凑的牛角尖里钻进去呢!微启红唇,舒敏轻轻说道,“四爷这般说便不对了。横竖九爷是敏敏的朋友,礼尚往来也只是正常的事儿。”说完抬起头用一种有些柔情的眼神看着胤禛,“而在敏敏的心中,四爷,是不同的。”说完,也不解释,也不行礼,转身便离开了。 只留下胤禛站在原地,细细想着舒敏留下的那句话,九爷是朋友,而“四爷您是不同的”。不同吗?若真是不同的,那又是怎样的呢? 而这边,舒敏躺在自己晴雪阁的廊下的软榻上,这位爷,应该还算是比较好掌控的吧,毕竟若是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凭着他多疑的性子,应该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想着想着,舒敏便枕着软软的颈枕在榻上眯着了,手中的诗集翻到的那一页,是李商隐的《无题》这首诗,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第七十四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终 舒敏点点头,将一粒葡萄喂进外公的嘴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闪闪发亮,“玛法尽管放心,敏敏说了,自是能打发了的。那个女子,敏敏并不曾把她放在眼里过。” 说完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丁香色的旗装,浅棕色的小马靴,衬得整个人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而头上那一朵漂亮的堆纱花儿,又增添了一丝女孩子的娇羞柔美。 因为舒敏坐的偏了些,很多在座的人刚刚并未注意到,现在一看,只觉得是眼前一亮,这个姑娘单单只是这么一走出来,就和那种只知道穿金戴银的俗物不一样了。而见过舒敏的人,更是一脸得意,跟身边人炫耀着,自己可是喝过敏姑姑亲手斟的香茶的人。 胤禛看着场中的女子,他素来是知道敏敏的与众不同的,只是,敏敏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娇羞可爱的,像这般惊艳全场锋芒毕露的样子,即便是初见那一次也不曾有,这幅样子,让自己看了,便忍不住掉了进去,连爬出来的心思都淡了。 站在角落里的乌苏明秀咬着牙生着闷气,凭什么这个舒敏就能三千/宠/爱于一身!自己这般盛装打扮,这样卖力表扬,可她倒好,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往前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真是让自己气闷! 舒敏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这是草原武士特有的礼节。“舒敏恳请圣上赐剑。舒敏以剑舞为圣上及在座诸位助兴。”说的不卑不亢,却是这草原上特有的惯例。 康熙抚掌大笑,“好,好,不愧是我草原儿女,就是血性十足!李德全,将朕的剑拿给敏丫头!” 舒敏双手接过,“谢圣上!”转而看着舞台上执乐器的教坊女,“烦请姐姐奏《秦王破阵乐》。” 这样的时节只有这样的曲子才能让这位身居高位者心情愉快些。 “舒敏以《秦王破阵乐》祝万岁爷开天辟地,一统万疆。” 乐声起,舒敏执着剑在场中翻飞舞蹈。其实,要真是剑舞,要比和人打斗难多了。打斗若是敌人,只管下手快狠准,杀了便是,可这剑舞,却要讲究动作的优美和力度同时具有。 还好自己当年的师傅一直是以轻灵著称的,而自己又是个女子,加上这几年总是自己练习,舒敏的动作自然是称得上优美绝伦了。 时而如穿花蛱蝶,翩翩起舞;时而如苍穹流星,银光即逝;时而如风摆杨柳,摇曳生姿;时而如闪电风火,凌厉潇洒。偏偏这音乐还配的极好,总能合上舒敏的节奏,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舒敏是特别练习过的。 往往激昂之处就急转直下,仿佛黄河之水滔滔千里,而舒敏的动作也是明明已经剑拔弩张,却又一下子如小桥流水轻声慢语。 一曲终了,在座的人似乎都愣住了,舒敏仗剑而立,就像是夜色中一株秀丽的春玉兰一般,头上的纱花儿也轻轻颤着。 良久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才乍然响起。 坐在位置上的康熙高兴地站起身来,“好,好,好!”连说三个好,显然是极为高兴。 “这才是我们草原儿女的真本色!”皇上发话,底下人哪里有不听的道理,别说舒敏本就是极为出色,即便是龌龊泥淖,只要万岁爷发话,还有哪个是敢说“不”字的? 一叠声的附和更是让站在一旁的乌苏明秀黑了脸。可很明显,黑脸还只是个开头,因为还未等她的脸彻底黑透,已经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抓住了她的手臂准备将她拖走了,黑脸一瞬间就变成了煞白。 这个时候,舒敏看着乌苏明秀煞白的脸,突然没了继续在宴会上呆下去的兴致。 在这样的深宫中,难道必须要像这样踩着别人的尊严和别人的生命,才有可能继续往上爬吗? 她是来自21世纪的人,在她的心里,其实人的尊严和生命都是极为珍贵的,她并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将一个人践踏到这样的地步。每一个生来所具有的尊严并没有高低之分。可是到了这里,这样的一个时代,尊严,甚至是生命,都成了用来与人斗争的筹码。赌桌上,像乌苏明秀一样的人就如同是穷凶极恶的赌徒一般,拿着自己所有的尊严甚至是生命押注,想要将对方的底牌赢过来。 遇到了像自己一样的对手,似乎是自己手中的筹码更为耀眼诱人一些,便更是令那人利欲熏心起来。可这般输掉了,可能就会是一无所有了吧! 舒敏拿着一壶酒坐在帐子背光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到了这里,她本就不算差的酒量竟是更加地好起来,竟是渐渐到了千杯不醉的程度。只是为了身体着想,这壶里的并不是她觉得绵甜爽口的竹叶青,而是度数偏低的花雕酒。甘醇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着,却依旧无法平复内心深处的挣扎。就好像是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儿一般,一个说着要不惜代价地往上爬,另一个说着要本着21世纪人拥有的善良,尊重其他人的生命;这两个小人儿打得火热。 一个爽朗的声音响在一旁,“想不到,敏姑姑居然是如此善饮之人呢!” 舒敏扭过头来,月光下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拎着一个酒坛子,看样子还未开封。 也不站起来,只是抬着头笑着,“怎么,十三爷也是在找地方自斟自酌吗?” 没错,那少年,就是老十三,上一世的她在九龙夺嫡中最为欣赏的胤祥。 少年朗声一笑,“还真让敏姑姑猜对了!”拍开泥封,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碗来,“只是不知道敏姑姑有没有一起喝一杯的雅兴。”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明显还是个孩子。 舒敏笑着晃晃手中的酒壶,“既然已经喝了这些,也不在意多一些了!十三爷既然相邀,那,舒敏就不客气了!” 胤祥也是爽快,直接将碗递到舒敏手中,“今晚,不醉不归!” 第三十七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1 光阴在时间的夹缝中向来以很快地速度溜走。就像现在,舒敏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一个家人眼中成年了的孩子,也接受了自己就将要入宫选秀的现实。原本想起来还遥遥无期的事,一转眼就到了下个月,似乎是触手可及的程度。 对于像舒敏这样出身的女子来说,入宫选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件,就像当初若不是舒云犯下了那样的大错,按理也是要入宫参选的。 虽然是国孝尚未结束,但是宫里还是下了圣旨,因为国孝未过,选秀女子由原先的全国范围的八旗选秀变为北方出身的上三旗凡适龄女子都需入宫参选,而舒敏的身份更是逃都逃不脱的。 因为舒敏要入宫选秀,一向住在城外大营的博琥查也早几日就回来了,只因为选秀的规矩都是由家里的兄长驾车将驾到神武门之外,还要有办法挤进去,好让自家妹妹能少走些弯路。 选秀那一日的早晨,天还未亮的时候,舒敏便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选秀的衣服是有颜色上的定制的,只能是水蓝色的秀女服饰。但,要求的是颜色,却不是细节。赫舍里氏又是好面子的人,何况乌府并不是缺金少银的人家,所以,舒敏的衣服虽然也是极为普通的水蓝色,但细细看过去,却有着许多的不同。衣服的质地是上好的江南丝绸,摸上去极为柔滑,在阳光下必然也是氤氲着一种淡淡的光亮的。说起来,舒敏一开始并不愿意让自己这么出风头,毕竟这一天只是初选而已,这样出风头难免会让人记恨。熟知赫舍里氏却拍拍自己的头说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赫舍里氏当初在宫中随侍太皇太后的时候曾赶上过一次选秀,而这一次为女儿置办东西,她是将所有的尺度分寸都拿捏地极为到位的。说让舒敏穿丝绸的旗装并不过分,也只是质地好一些,衣袖口领口上绣了些同色的山茶花,花扣上和龙华的绣工上多费了些心思,只是为了事事处处让人仔细打眼儿瞧的时候能看出舒敏的身份来。当初她在宫中,可是见过不少家私极厚的人家养出来的骄纵女儿,本就已经穿上了绣了无数暗云纹的旗装,站在眼光下面已经是晃人眼睛了,偏生还不知道如何做人,说话做事处处顶撞着别人,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 而不让舒敏穿最简单的缎子旗装甚或是更为简单的棉布旗装,无外乎只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了女儿的衣服,心里便生出了欺侮的意思。她的女儿她心里清楚,向来是个不愿与人结仇的,若真是什么人热上来,也顶多是避过就好了,除非忍无可忍之时才会出手。她这般做,也只是为了能让自家女儿在宫里少受些罪罢了。 舒敏坐在凳子上,任由身后的春书为自己梳理头发,最后还在辫梢簪了一枚小簪子,虽说簪子很小,但那上面镶着的各色宝石成色质量却都是上乘。 舒敏将辫梢捞到身前来看了看,摇了摇头,早上起来,她本是很困的,可是却不能不特意吩咐一下春书,“春书,你去将匣子里只有一颗两颗宝石的发绳拿来扎上便是了,这样一个簪子扎在发尾,若是动静大了,还不得掉了丢了?”心里感叹,古人的信用意识还真是弱,自家额娘让自己戴这么个东西进宫,就不怕哪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儿手痒,直接给自己摸去了? 春书答应着,动作却有些迟疑,那支小簪子是夫人吩咐了,一定要让姑娘戴到头上去的,姑娘这样取下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呢? 当然,舒敏已经猜到了自家额娘让自己戴这么一大堆珠宝攒在一起的簪子的用意,是想让自己只是站在人群里就让别人识出尊贵的身份的意思,只是,她想着自己这样的一身出去,未免就太俗艳了,这样的装扮可是与她日常的打扮是不一样的。 到最后,春书还是在舒敏的眼神中照出了梳妆匣子里面一根只有两颗绿莹莹的猫眼儿的头绳给舒敏扎上了。却一脸怨忿地看着自家主子。 舒敏照照镜子,看见了身后春书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怎么,觉得你姑娘我这个样子不好看了?”这丫头,就会瞎担心,她还没有完全设计完呢,就在这儿操心上了。 第三十八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2 春书嗫嚅着,“主子这么说,奴婢不敢当,只是,夫人吩咐了,主子这般……不就有点儿……”不就有点儿轻率了吗?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面前的人是她的主子,即使感情很好,但那人依旧是主子。 舒敏笑笑,自己打开了妆台下面的抽屉,取出了两个盒子,这两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都不一般,而现在,她要把这两样东西派上用场。 春书一看自家姑娘打开了那格抽屉,便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没猜透主子的想法了。那抽屉中东西并不多,但每一样的意义拿出来都要比这梳妆匣子里所有的珍宝首饰都要重得多,只因为那抽屉里面都是上面赏下来的。 而舒敏手中的两个盒子里,一只盒子是故去的太皇太后赏赐的上乘的羊脂玉簪子,另一个,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琥珀蜜蜡手串儿。这两样东西,别说是宫里的东西出来质量上乘,就是要拿来充门面,也是一顶一的份量。最关键的便是,舒敏的这两样东西,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防偷。宫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姑姑都知道,这费扬古家的千金,乌拉那拉氏的嫡小姐,是两位老太太捧在手心儿里的人儿,宫里赏东西,内务府和尚宫局都是有备档的,真有不要命的敢偷这些个东西,或是想法设法地诬陷,到最后都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羊脂玉簪子是老祖宗当初专门找内务府的做出来的,一共是一组十二支,而舒敏手上的是唯一一支不在皇家公主手中的,这,是一支漂亮的蝶恋花,正正好与蓝齐手中的穿花蝴蝶是一对。 赫舍里氏送女儿出门的时候,看着女儿头上并没有戴上自己专门嘱咐过要用来充门面的宝石簪子,两道柳叶眉微微蹙了一下,但在看到女儿头上别着的蝶恋花羊脂玉簪的时候,心上的石头便一下子落了地,更兼女儿上了骡车,挥着手上的帕子与自己告别的时候隐隐露出在袖口的蜜蜡琥珀手串儿,更是让赫舍里氏放心不已。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是太懂事了,一点儿心都舍不得让自己操。 舒敏坐在车上,听着车轱辘的“咯噔声”靠着身边坐着的春书。因为是选秀,舒敏早晨并不敢吃什么东西,只是让春书熬了浓浓的一小壶参汤,加了南枣之类的佐料,准备等着准备进宫门的时候喝上几口,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萎靡。而贴身的荷包里,不只是专门准备了放小金锞子的打赏荷包,还专门用上好的宣纸包了些薄薄的干参片。选秀,一选就是一天,她又是学了多年的药理的人,怎么可能不多做些准备。 等到了神武门的时候,太阳似乎已经缓缓升起来了。不过说起来,自己家离得紫禁城还真是够近的。到时辰,下车,舒敏只是站在地上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哥哥似乎和小时候在家里的时候不一样了,在外从军数年,更加成熟,也更加沉稳。 春书咬着小手绢站在车辕子上,这样的形象似乎与她向来的表现不太相符,手上提着的还是舒敏喝空了的装过参汤的小罐子。 舒敏笑笑,干净的笑容一如身上的水蓝色一样沁人心脾,“你这丫头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敢情儿害怕有人将你家主子我欺负了去?” 春书只是咬着手绢儿,也不说话,博琥查却跳下车来,吩咐赶车的老汪陪着春书呆在车上,自己则是伸手抚上妹妹的头顶,“走吧,敏敏,哥哥送你进去。” 舒敏侧头看看自家哥哥,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自己的哥哥现在实在是个有魅力的人,真是不知道会有哪一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能让自家哥哥娶来为妻呢! 博琥查或许是多年不在家中,混迹军营,虽然明明对妹妹心里疼得深沉,可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手中拎着舒敏的包袱,陪着舒敏一同往宫里走去。紫禁城,博琥查也是来过几次的,只是,这一次显然和自己曾经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家,把女儿送到这里来,便已经是能够猜出的命运。 眼看着就要进宫门,舒敏还是停住了脚步,声音脆脆的,“哥哥,送敏敏到这儿便好了,省得送得太靠里面,给哥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古时候的规矩极多,万一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不经意地搭进去一条人命。 博琥查心上一暖,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比自己小了很多,但向来是极为懂事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小太监,博琥查依旧没有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舒敏自己,只是垂着头,看着妹妹,“敏儿且记着,咱们家不是怕惹麻烦的人家,在这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回家来说,哥哥和阿玛都会帮你出气的。”说的很直白,是“出气”,足以看出自家哥哥对自己的爱护之心。 舒敏听了却轻轻一笑,“哥哥说哪里话,今儿只是初选,哪有什么不识好歹的人会挤兑到妹妹身上来?哥哥尽管放心便是了。妹妹我还得拜托哥哥晚上来接我回府呢!”初选按规矩是不会留宿的,选完之后自然是要回家的。 博琥查听了这样的话,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担心过度了,也不多说,直接从人堆里揪出来一个小太监,将手上的包袱连同一锭银子一起塞到了小太监的手中,动作简单粗暴,不免有些把那唇红齿白的清秀小正太吓得有些发蒙。 舒敏捂了唇吃吃的笑,自己家哥哥还真是可爱,虽然人家小太监是专门站在这里等活儿的,但也不见得要这般对待人家啊,毕竟人家是宫里的人,怎么能这样简单粗暴呢? 脸上是温婉的笑容,舒敏的声音如同一阵轻拂而过的春风,“这位小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家兄是军营里出来的人,动作未免夸张了些,还望小公公海涵。”说着,抬眼促狭的看看自家大哥,正一脸微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却专门绷着脸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那小孩子也可能是刚入宫的,本就没什么心机,况且面前又是这样一个甜美的少女,自然不会有什么火气,到手的银子也是货真价实,一脸淳朴的笑看着舒敏道,“没什么,没什么的,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奴才没什么要紧。” 舒敏依旧是笑着,她不喜欢因为自己的身份,即使是需要别人的帮助,甚至是索取别人的帮助却依旧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满脸的笑容,温和的声音,“既然小公公如此说,那就劳烦小公公前面带路了。实在是有劳。” 那小太监直笑着点头,“称不上有劳,姑娘尽管把事情包到奴才身上便是了。” 这小太监是四年前被自己家的叔叔婶子卖进宫来的,因为家里穷,实在是养不活他这样唇红齿白看上去便做不了很多事的,更何况因为他的这幅面貌,已经惹下了不少的麻烦,索性送进宫来听天由命。而他已经是第二次遇到选秀这样的大事件了,上次也是有不少的姑娘小姐要自己帮忙提个东西跑个腿儿什么的,何尝那个姑娘会有今天这位姑娘这般温和有礼啊!他虽然年纪小,但多年的寄人篱下让他也很有几番识人的本事,这家子姑娘,一定不会是平常的人。 博琥查这般看着自家妹妹处事极有分寸的样子,心里的担忧瞬间磨灭了大半,只是站在原地,想要目送着舒敏离开。 舒敏本已经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自家看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面上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选秀的路线是既定的,进了顺贞门之后便是沿着御花园,体仁殿,静怡轩等等的路线过上一边,就如同是体检一般,只是,这样的“体检”却要比现代的体检繁琐太多。 从顺贞门往里走的过程中,舒敏和自己身边帮着自己拿包袱的小太监聊了很多,问了问这小太监的年岁,家乡,才知道,这看似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居然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而当问道这小太监的姓的时候,舒敏不禁有些恍惚,小太监说,他姓白。不因为别的,舒敏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各方面都与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穿越书上的一个大太监相似了。相仿的岁数,进宫的原因也大致相同,还有,就是他的姓氏,都是白姓。只是那本书,舒敏看的是太子妃手下的大太监,现如今,这个小太监在这样的岁数被自己碰见,究竟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另有玄机?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自己的穿越同胞不成?那为什么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听到其他穿越者存在的任何消息?若是对方和自己一样低调,而且还与自己站在不同的阵营亦或是拼了命想要成为这个雍正皇朝的唯一女主人,对自己的威胁岂不是很大吗? 第三十九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3 不过,上帝不给舒敏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么多的事儿,很快,她便到了御花园,这里,是秀女们检验身份的第一道关卡。 那白姓小太监将手中的包袱用讨好的姿态放到舒敏的面前,脸上还堆着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姑娘,奴才只能把您送到这儿了。前头的路,不归奴才管,只能是您自己个儿往前走了。” 舒敏结果包袱,微微一笑,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两粒小金豆子,放到小太监手里,“谢谢小白公公了。”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姑娘这般是要为何?刚刚大爷已经赏过奴才了,姑娘如今再这么对待奴才,奴才怎么生受得起。”这家姑娘真是不一般,礼仪气度都是那般大气,出手还这么阔绰大方,若真是有人能跟上这位主子,倒真是有福的人了。 舒敏淡淡一笑,“小白公公这般说就不对了。家兄给的,只是家兄想要公公帮忙提东西的酬劳,而如今这两颗,是小白公公帮我解闷儿的酬劳。”这小公公倒也怪机灵的,没有想那些个自作聪明油嘴滑舌的太监一样,居然不合礼制地叫刚刚进宫的秀女为“小主”,这样机灵的人,必然是会有好报的。若是到时候他没有成了太子妃的人,有机会也可以纳为己用。 小太监接了手上的金豆子,还是憨憨一笑,“姑娘这般好人,必会有好报的。”便行了一礼,转身跑走了。虽然这位姑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儿,但,自己的定额还没做完,若是耽误了时间,回去是会被谙达大人责打的。 舒敏知道,这小太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便没再计较,只是随意地拎着自己的包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必会有好报,借你吉言,一定会的。舒敏的嘴边,一缕笑容始终没有消散。 御花园的门口,是几个等待着待选秀女的管事太监,他们已经等了有一刻的时间了,只是看样子,秀女们还没有来多少。 舒敏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不曾想,这一群带头的太监里面居然还能看到自己的熟面孔,是参见太后时候常能见到的太后宫里的太监,孙公公。 来的秀女并不多,因为时间未到,只有不到二十个。而隔着人群,孙公公显然也看到了没有和任何人相伴的舒敏,只是淡淡地一个颜色,舒敏便福至心灵,自动自发地往孙公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很明显,那样在太后宫里当差,尚且能够站到老太太面前的人,来这里做带头太监,必然是有内幕的。不管这个内幕究竟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总之,现在的自己是捞了油水儿的。 舒敏的装扮,在这为数不多的秀女中一眼便能看出其高贵之处。虽然看不出舒敏头上簪子究竟意义何在,但是却不能忽视这么一支簪子的质量之上乘,羊脂玉的水头极足,就像是鲜美的荔枝冻一般,晶莹剔透,映射着阳光,就好像是一碰就能滴出水来。偏偏舒敏的头发还极黑,那样漂亮的黑色缎子般的头发衬着那样通透的玉白色,看上去格外地清秀可人。 其他的几个秀女只是穿着简单的缎子甚至是棉布的水蓝色旗装。有几个穿着缎子旗装的秀女看着舒敏的江南丝绸旗装和绣在衣领袖口的细小花朵,眼中的嫉妒便成了活生生的羡慕。若是只有头上戴了一支成色好些的玉簪子,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但若是真的能在统一标准的旗装上做出这样的细节修饰,就一定会是家境极好的人了。 孙公公并不多说话,只是低声地和舒敏说了一句,“舒姑娘来得倒是早,主子早就吩咐了,奴才在这儿已经侯了一阵子了。” 舒敏听完会心一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块儿成色不错的玉佩悄没声推到了孙公公的手里,“公公真是折煞舒敏了,一个小女子居然还劳烦公公这般苦等。”哼,抱怨自己等了多长时间,还不就是想要些钱财吗? 孙公公看舒敏这么上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玉佩收下。这东西,完了是要交到那位主子的手里的,只是,主子的眼光和曾经的老太太的眼光的确不错,这位小主子,还真是个会办事儿的人。 舒敏本有些无聊地站在原地,看样子,等到秀女们都来齐了准时出发,可能还有两刻左右的时间,横竖是无聊,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正准备悄悄靠到墙角里去,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舒敏的肩膀就让人轻轻拍了一下。 扭过头去,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儿,也是简单的秀女服饰,是缎子质量的,应该是不太坏的出身了。 “你,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穿的这般好看?”女孩儿声音软软的,有着南方人特有的风韵。 舒敏沉吟一下,“小姐”,这般称呼,不是北方贵族常用的姑娘,看来是个汉人之后了。再低头看看自己和那女孩儿略有不同的穿着,舒敏淡淡一笑,“姑娘说笑了,我也只是穿了定制的衣服罢了,哪有什么好看,坏看之说。” 那女孩儿听舒敏用的称呼是“姑娘”,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两人之间身份的不同,轻轻用手中的帕子捂了嘴,“是姑娘了,那便一定是京城的贵女了。我是南边儿来的,因为祖荫,皇上给颜面抬了旗,只是家父一直在南方,总是叫小姐小姐的,已经说惯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冒犯姑娘了。” 舒敏向来不喜欢话多的人,听着这小姑娘在自己耳边一直絮絮叨叨的,心里不禁有些烦,还真是啰嗦,居然连个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明明已经是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了,这个小姑娘居然还听不出来。不得不感叹一下,也不是她种族歧视,只是这种没受过系统贵族教育的人,还真是可怕啊。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舒敏脸上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多年来的礼仪教育让她没办法摆出“闲人免近”的表情来,只好一张笑脸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说冒犯不敢当。姑娘怕是多想了。” 很明显,现在舒敏的忍耐程度已经开始被挑战了。 不过,很不幸,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停下来的想法,而是一张脸上填满了欣喜的表情,“你不生气就好。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舒敏叹了口气,这小妮子怎么这般难缠!却还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乌拉那拉氏府上的。”她真的不想多说什么,一句话,多说无益! 那小姑娘却笑得更开怀了,“哦,是乌拉那拉家的吗?我刚刚回京城,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乌拉那拉家的呢,只是,你知道吗,我是程佳氏哦,先祖爷特意抬了旗的程佳氏呢,我们家如今是正白旗呢!” 舒敏现在真的很想爆粗口,大小姐,您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刚回京城你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问啊?!你说你是抬了身份的汉人,你是正白旗,很了不起吗?!我活脱脱的正黄旗,康熙老爷子亲自做旗主的正黄旗人氏,你觉得你的正白旗站在我面前很有地位吗? 当然,同样的,舒敏多年的素质控制了她变身咆哮帝吐槽的欲望,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女孩儿,原谅她,现在这个情况,她是真的笑不出来。 那正白旗的程佳氏似乎还没有觉察出来舒敏的不快,只是将自己的辫梢捞到胸前,辫梢上的宝石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舒敏眼睛一疼,不由得偏了头。还是聒噪的声音响在耳边,“只是很奇怪呢,你穿着这般漂亮的衣裳,怎么只是戴着那样不起眼的簪子啊?看样子你家里也不是做不起宝石簪子嘛,怎的只是戴着玉簪子,看起来颇为寒酸呢!”这位程佳氏姑娘终于把她想要打击人的真实面目显露出来了,舒敏现在真是连正眼都不愿给她,毕竟与这样的人斗法,太落自己的面子了。 抬起戴了琥珀蜜蜡手串儿的手贴在额前挡了挡并不存在的阳光,漂亮的蜜蜡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神秘而不可描绘的光彩。 第四十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4 角落里一个一直看着舒敏和程佳氏方向却并没有说话的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她认出了那串手串儿,自己一家前去远房亲戚郡主门上攀扯的时候,有幸见过的内制东西,这女孩儿手上戴了这样的串子,必然不会是一般人。那样的成色,比郡主手上的那串儿只好不差。 舒敏当然是有意将手上的这串珠子露出来的,这串子可以说是目前在宫里都不多见的好东西了。只因为,这串琥珀蜜蜡珠子,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从自己的手腕子上褪下来,亲手套到舒敏的手腕子上的。想来这宫里还有谁的东西敢好过太后娘娘去?怕是多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吧! 那少女略比舒敏和那程佳氏少女的岁数略大,看着舒敏手腕上的珠子,两道秀眉微微蹙了起来,终还是出了声,虽然声音柔柔的,却并不减声音里面特有的气势,“絮絮,你别闹乌拉那拉家的小姐了!一点子大家姑娘的礼节都没有!”她那个妹妹,虽然只是堂妹,却也是一家的,怎么也不能让他人欺负了去,况且,这位有着不一般身份的姑娘,只是求着让人家高抬贵手不要找自己的麻烦便已经算是烧高香了,这个没头脑的妹妹居然还愣愣地冲撞上去,真是不知深浅! 舒敏和那程佳氏小姑娘都听到了这少女的声音,同时扭过头去。那应该叫絮絮的女孩儿看见自己家堂姐冷着脸向自己走过来,不免嘟起了嘴,有些不满起来。舒敏却看着这个向这边走来的比自己年长的女孩儿,眼中兴味渐起。看样子,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呢,而且,居然还会护短,真是不多见啊! 少女看到舒敏,行了个颌首礼,“姑娘好,我是程佳氏菁菁,这位是我的堂妹絮絮,妹妹年少,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冲撞之处,还望姑娘包涵。” 舒敏看着这样知进退的女孩儿,虽说不上好感,但还是讨厌不起来的,也是微微一笑,一点头,“菁菁姑娘多礼了,叫我舒敏便好。”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多透露出多少,毕竟,现在还未开选,并不是亮明身份的时机。 那程佳氏菁菁看舒敏如此懂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舒姑娘不介意便好,妹妹不懂事,我先带她离开了。” 舒敏也并不多说,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絮絮看着舒敏倨傲的表现,有看了看自家姐姐拉着自己的手,还是对自家姐姐那样伏低做小的行为格外接受不了,“姐姐,你为何要在这样的人面前这般委屈啊?!……”不就是个连宝石簪子都插戴不起,只能徒劳在衣裳上下些功夫的不知姓名的人吗?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那菁菁捂住了嘴,轻轻伏在絮絮的耳边,菁菁轻声说,“若是你不想死,不想连累咱们一大家子都去死,你就消停着些!那姑娘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怕是咱们所有的人里面都没几个身份比她尊贵的人!” 絮絮虽是听不懂自家姐姐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闭了嘴。只是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这女孩儿究竟有什么不一般,居然让姐姐如此惧怕她。 第四十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4 舒敏看着那两个女孩儿远去的身影,眼神渐渐悠远起来,两个程佳氏的女孩子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太子的一个妾室可是程佳氏的,和自己的年纪也是相仿,那究竟应该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呢? 好不容易得到清净的舒敏才刚贴着宫墙站了不一会儿,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便把舒敏从自己的冥想中唤醒,“舒姑娘,想不到你居然比我来的还早呢!” 舒敏扭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来自称是她的闺中密友的富察氏。当然,这位富察氏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号称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旗人姑娘,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艳名远播了。 舒敏初初认识她的时候,其实也为她的身份纠结过,富察氏,要真说起来,富察氏在历史上的出现频率可是一点儿都不低啊,康熙老爷子的几个儿子里就有三个大小富察氏了,更别说老当益壮的老爷子自己的后花园儿里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富察氏呢! 但后来,舒敏便释然了,这富察氏究竟是哪一个,横竖是她的人生,怎么也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怎么能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贸然毁掉这一段友情呢? 看着穿了一身张扬的绣了暗云纹的水蓝旗装的富察氏贞兰,舒敏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兰姐姐,瞧你把敏敏想的,敏敏哪有那么懒啊,这样的大日子怎么能不早些到?倒是姐姐您来的还真不算早呢。”说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口中飘出。 贞兰上前拧了拧舒敏的腮帮子,“就你这丫头嘴贫,我这也是卡着点儿来的。这般的大太阳,来了岂不是要过了暑气?!” 瞅瞅,这位姐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把选秀的事情放在眼里呢!还真是艳名远播的人呢,一点儿都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贞兰来了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带头的公公已经仰着脖子喊上了,“各位姑娘们跟上了,已经到了时辰,姑娘们要留心了……”接下来便是一大段各种注意事项,舒敏和贞兰都懒得去仔细听,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的教养嬷嬷说了无数遍的东西了,早已经背了下来。 而一直观察着舒敏的程佳氏家的两个姑娘现在终于对舒敏的身份有了些了解。尤其是那个刚从南方回来的絮絮,虽说不知道京城里的别人,但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美人儿富察氏贞兰大家可都是知道的。这姑娘是镶蓝旗的人,而这位舒敏能与这样的一位姑娘如此熟稔,甚至于一点儿攀附的样子都没有,只能说明舒敏的身份至少也是正蓝旗了。 御花园的景色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甚至由于舒敏在皇宫的常进常出,看这皇家园林竟已经是看腻了一般。只是理智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打呵欠,毕竟那样的动作在这样的时代和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允许的。 走在舒敏身旁的贞兰看这舒敏那副瞌睡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这小妮子虽然一向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但是这般迷糊的模样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可爱,让她这样的女子都忍不住有些怜爱之心。 御花园往深处走,就是检查身份牌子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各旗不同身份的秀女们就要分开队列走了。 孙公公依旧是一脸老成地站在一旁并不吭气,只是原本一脸倨傲的检查腰牌的太监在接到舒敏的牌子之后吃了一惊。 原谅他只是个不曾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太监,虽然熬了大半辈子,却是连皇上的近身侍从都从未见过,而舒敏这种只在宫里贵人眼前走动的人,自然更是无缘相见了。那腰牌上大小不同密密麻麻的字并没什么惊奇的,只是那些字所代表的身份却并不简单。 第四十一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5 “乌拉那拉氏舒敏,正黄旗,父,乌拉那拉费扬古,三品内阁大臣,母,乌拉那拉氏澜惠,多罗郡主格格,兄长,博琥查,京郊火器营营副,从五品,外祖,世袭信亲王……”或许舒敏本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惊奇之处,但是外祖父的名号甚至是早逝的祖父的名号都让自己沾了光,当然,还有无论如何都磨灭不掉的自家亲亲阿玛有过救驾之功的费扬古的大名。 等舒敏接过自己的腰牌,那太监已经由一开始轻佻地一只手接过而变成两只手恭敬地奉上了。他毕竟是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差的人,这样身份的,即使将来成不了小主或是了不起的主子,也一定是皇子福晋,像自己这样的小当差的,还是好好伺候着才是正理。 等到分好了队伍,那絮絮才开始暗自祈祷,希望刚刚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并没有让舒姑娘介意,因为,舒敏明明白白站在了正黄镶黄正蓝那三旗的队伍里,连他们认为身份不俗的镶蓝旗的贞兰姑娘都没能挤到那个队伍里去。若真是记仇的人,自己还不倒了大霉?! 剩下的过程和舒敏在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所演的都差不多,看面相,看皮肤或是看牙齿什么的,自有宫里人特有的说法。很快便转到了静怡轩,这里向来都是为秀女们“验明正身”的地方,也是把秀女们刷下去最多的地方。一般初选被撂牌子的都是在这一关。 原先在体仁殿已经有些秀女因为太黑或是太白,牙齿不够齐整之类的原因被撂了牌子,别说是见皇上了,就是连正经的宫里的管教嬷嬷都没见着面儿,而这会儿,有些姑娘更是哆嗦起来。 凡事参选的秀女,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关于“验明正身”这个环节的可怕之处,所以有不少姑娘早因为自己的设想吓白了脸。舒敏虽然也听说过这方面有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但终归是比较淡定的。毕竟,即使想得有多么可怕,宫里的那些个嬷嬷也不会真正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有些事情在这样的时代就是杀头都不能轻易做的,而有些事情做出来是连砍头都无法偿还的。所以,舒敏尽管把那些可怕的所谓“噩梦”当做是在公共浴室洗澡,旁边有一群不知好歹的大妈看着便是了,自己既然已经准备了赏钱那些人横竖不会太过分的。 只是舒敏想的还是太过平静了些,在她真正站在那里排队等待的时候,还是发生了让她觉得有些接受无能的事情。一个女孩子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居然哭喊着说自己不要活了。这样的情景让舒敏的确有些惊诧,究竟要有多大的刺激才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啊?! 还好宫里为了以防万一,一开始并没有让她们这些贵女身份的站在队列的前面,防止里面的嬷嬷不知深浅,唐突了这些身份不凡的女孩子们。 这时候,舒敏正看着一个个的房间门深思,不料被人拍了拍肩膀。舒敏扭头看去,是一个个头比自己略高的少女,穿着一身细细绣了牡丹团花暗纹的水蓝色旗装,头上插着几支蓝宝石流苏簪子,鹅蛋脸旁边也晃动着一对儿硕大的蓝宝石,一张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艳色的丹凤眼正看着舒敏。 舒敏愣了一下,这张脸太熟悉了。让她一下子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一个名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可舒敏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很快温婉地笑着看面前的少女,“不知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第四十一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5 那女孩子丹凤眼中一闪而过轻蔑神色,但是被隐藏地很好,若不是舒敏,定然没有人会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转瞬即逝的眼神。 女孩儿的声音娇滴滴的,但并没什么礼貌,“瞧你这话说的,姑娘我只是看你站在这里一个人怪无聊的罢了,难不成还非得有些什么事儿才能和你说说话儿不成?”心里所想却是想要好好羞辱这个土包子一番。看那衣服也只是简单做了点装饰而已,更何况戴着的首饰都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石,只是最为简单的玉器,就算是耳垂上看见已经算是最为出彩的耳坠子,也只是简单的水晶。看样子,这个女孩子在这头三旗里面一定是垫底儿的了,说不定还是什么身份不光彩的庶出呢! 舒敏看着女孩儿的表现,心里淡淡一哂,果然自己是太低调了吗?难不成还是自家额娘的想法比较靠谱吗?怎么今天什么人都往眼前涌过来啊?!但面上还是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姑娘这般说,我哪里担当得起,既是姑娘觉得无聊想要找人陪着说话儿……”话音未落,却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说是有些熟悉,实在是因为那个身影太相似了,可是舒敏却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那样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特殊照顾这边吧!想到这里,舒敏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眼花”摇了摇头。可回过神来,却被站在身旁的女孩子的表情吓了一跳,那女孩儿的脸上竟然带了些薄薄的怒气。不过这样的表情配在这张舒敏觉得比较熟悉的脸上,看上去显然和谐多了。 说是熟悉,只因为曾经的舒敏因为样貌清秀,在学校里也有着不少的追求者。彼时她还不是乌拉那拉舒敏,而是那个喜欢文字的有一点小矫情的方景媛。而面前的这张脸之所以面熟,只是因为当初她的“仇敌”有着一张相仿的脸。 那仇敌其实与她本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舒敏的其中一个追求者是这个女孩子的前女友。而这女孩儿是学校新闻系的一朵花,被男朋友甩掉自然会心生怨恨。但说起来还真是苦了当初的方景媛,她甚至连这位追求者的正面都没有见过,就不明不白地成了人家前女友的情敌。新闻系的漂亮女孩儿本就是个极富现代美的女生,行事也很泼辣,一来二去,便因为那女生做事太没有分寸而有了些不满。但舒敏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自己的好友,医学院的大美女拉着那叫嚣着的新闻系姑娘到医学院解剖实验楼转了一圈之后,那姑娘绝口再不提自己那朋友和方景媛的事儿。 那美艳姑娘显然是生气了,自己还在等着这个土包子的下文,谁知道她居然就那么说了半句话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现在幸亏身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人,要不然自己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舒敏看着那姑娘这样的表情,心情居然有一点儿恶劣地想笑。但她还是偷偷用手指甲掐着自己,拼命忍住了就要冲到嘴边的笑意。“姑娘,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走神了呢。”舒敏承认,这句话真的是她恶趣味故意这么说的,其实让她找出来一个合适的能够搪塞的理由并不难,只是因为她现在的确有点儿无聊,想看看面前这位娇小姐发起飙来究竟是什么模样。到底是货真价实的母老虎呢,还是拔了牙齿和指甲的野猫。 第四十一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5 果然,舒敏话音才落,那姑娘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薄怒变成了暴怒,甚至脸色都有些发黑的趋势。那张涂得鲜艳的红唇张开,却不再是娇滴滴的声音了,“你这人什么意思?!姑娘我好心找你说话,你居然这样轻慢我?!你知道姑娘我是谁吗?”她的潜台词是,你居然坏了我找人欺负找乐子的机会,你知道我爹是X刚吗?! 当然,这个姑娘的爹并不是X刚,而舒敏还真是不知道这位暴跳如雷的姑娘究竟是谁。毕竟这么长时间了,这姑娘并没有自报家门啊!你又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于是,舒敏满脸的正直和诚意,“姑娘,不好意思,您并没有说您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呢?”虽然舒敏坚信,她现在的这个表情放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很欠打,但是,她真的觉得这样的发展用来打发这么一段无聊时光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姑娘现在是彻底地被惹毛了,什么礼仪规范,大家风度全都扔到了脑后,踩到了脚下,美丽的红唇就像是不停翕动的鱼鳃一般开始喋喋不休,“哼,无知的臭丫头,你知道吗,我阿玛可是五品大员,我们家是镶黄旗的呢!我们……” 那女孩儿说了很久,舒敏只是简单地总结出来几点,镶黄旗,兆佳氏,父亲是五品,至于正五品还是从五品就不得而知了,虽然这两个差距还真心挺大的。这样的家庭在京城里几乎一抓一大把,怎么算也不是什么出色的出身,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教育,居然会惯出这样骄纵蛮横的性子,显然是家里人宠坏了。 那姑娘说了一大堆,很不幸一抬头就看到了舒敏的放空状态,于是本来燃烧地并不旺盛的小火苗被彻底点燃,怒气冲冲地直接给舒敏来了一句,“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究竟!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到啊?!” 舒敏要不是因为已经学了十年的礼仪规矩,现在真的很想做出一个“我怕怕”的动作,只是那样的动作未免太毁形象了,所以舒敏淡淡一笑,“哦……”吝啬地再不多吐出一个音节。 那兆佳氏彻底毛了,染了玫红色蔻丹的手指甲紧紧嵌在手心里,她现在已经抑制不住打这个该死的臭丫头一巴掌的冲动了。 却在这个时候,有一间房间的门打开了,两个嬷嬷都站在那房间的门口,其中一个拦着后面想要进去房间的后面排队的秀女,另一个嬷嬷满脸堆笑扬着声音说,“请舒姑娘……”后面的腔调吊得高高的,就像是自己每次进宫面见太后的时候,传事太监的装腔作势。 舒敏有些奇怪,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的舒姑娘?不是自己,是比自己还权大势大的人吗?却不料那嬷嬷的眼光看向了自己这边,而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孙公公也隐晦地点了点头。 无奈之下,舒敏只能顶着其他秀女或是不满或是嫉妒,总之不怎么美好的眼神往那嬷嬷所在房间的方向走去,这也算是特权了吗?看来刚才不是自己眼花啊,那身影还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玉沁姑姑呢! 第四十二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6 玉沁来这边只是因为奉了太后的意思,只是太后知道,包括她自己,包括乌拉那拉一家,包括舒敏的娘,铁帽子亲王的亲女儿,太皇太后宠爱着的小郡主,甚至于舒敏自己,都是很低调的人,所以,吩咐玉沁让那两个嬷嬷下手尽管轻些的事情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张扬,要低调行事。只是,这玉沁姑姑是这么将话传到了,可宫里的人多是些惯于逢迎,踩高捧低之人,于是就出现了这样拉仇恨的一幕。 舒敏在心里淡淡想着,希望等自己进了复选,宫中留宿的时候,太后娘娘老人家能继续罩着自己,要不然任凭她是无敌铁金刚,也撑不住那些不择手段的女人的车轮战啊! 这边,舒敏将手里的小金元宝塞到了两个已经满脸堆笑的嬷嬷手中,认命地躺到了扑了雪白床单的床上,外面的事情却远不如她想的那么风平浪静。 也怪不得太后会派向来稳重会做事的孙公公来照应了,一是害怕舒敏有时候处事不当,二就是怕出现什么不能避免的意外。就比如现在,舒敏前脚刚踏进房间门,后面的兆佳氏同学便一嗓子撂了出来,“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可以先进去啊?!”话音刚落,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捂住了嘴。向来和蔼可亲的孙公公会出现面色阴沉的一面这件事,舒敏是无缘得见了。 孙公公面色阴沉,嘴里的话更是阴沉,“姑娘,咱家劝你还是少嚷嚷些,早早闭了嘴比较好。舒姑娘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那小姑娘是当初的老祖宗,现在的太后老人家看准的孙儿媳妇,只是想先两年把小姑娘召进宫里来陪着老人家解解闷儿,怎么会是你这种凡夫俗子家的女儿能招惹得起的? 可是那兆佳氏并不是什么听劝的人,还是不停折腾着,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孙公公。 孙公公只好把狠话说出来,“兆佳氏姑娘,您若是听咱家的劝,消停些,那位还能看在惠妃娘娘的面子上让您继续参选,若是您这么闹腾下去,把那位惹生气了,您的族人若是对您失望了,您可不要觉得是咱家没有劝你。” 好在兆佳氏还不算太蠢,听到孙公公这样的话,终于反应过来,那位自己连人家身份都不知道的舒姑娘在这深宫中一定有着一位大人物照应着。而孙公公看着兆佳氏渐渐放弃了锋芒毕露,便挥挥手,两个宫女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悄悄地消失了。 而进行着一切的时候,舒敏正在那间屋子里被迫进行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了口的行动。天可怜见,虽然我舒敏是来自21世纪的成年人灵魂,但也不见得我是真的寡廉鲜耻啊! 而那一系列都完成后,舒敏依旧是默默地打开了房间门,她知道那个姑娘为什么要寻死了,自己都是让人提前打招呼照顾的类型,也真是不由得羞红了脸啊! 出来之后,舒敏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位骄傲的兆佳氏,想了想可能是那位孔雀小姐也应该是进房间了吧,便没有多想。远远站着的孙公公示意自己,可以回府等着复选,也就是宫中留宿了,舒敏便提着包袱毫不留恋地拔步离开。毕竟,静怡轩并不是个适合久留的好地方。 第四十二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6 舒敏重新回到神武门,很远就看见了站在自家骡车的车辕子上从自己挥手的大哥博琥查。 夕阳中,自家大哥挺拔的身子镀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看上去更加俊朗。 都说清朝的男人个头极低,舒敏却并不服气,最起码自己身边经常出现的这几位都不是海拔低的主啊!自己的阿玛也好,哥哥也罢,都是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就连现在还只是个青年的自己的未来夫君胤禛也最起码有一米七五左右了。说到短身,舒敏却不得不吐槽一下自己,想来自己这一世也没少吃肉少喝奶,怎么这个子还是区区挂在一米五左右呢?想当年自己那么挑食还是长了一米六多的身高,舒敏就不由得满心怨气,想要咬自己的小手绢儿。 上了车子,舒敏才知道,自家哥哥用过午膳没多久就已经等在神武门外了,就是害怕自家妹妹出来的早,会在神武门找不到接的人的时候着急。而下午这趟不只是春书这个向来稳重的,连活泼好动的秋画也一起跟来了,说是额娘的主意。 舒敏舒服地倚在车座的软垫上,享受着春书上乘的捏肩手法和秋画递到嘴边的葡萄。原谅她,这乌家的小姐可从来不是个勤快的人,这样劳心费神斗智斗勇的一天还真是舒敏想想都同情自己辛苦的。还好自己将来做的也是大老婆,怎么着都是别人给自己立规矩,要真是这样中规中矩地呆上这么一天,还得分出那么多精力来和后院或是后宫的那些个女人们斗智斗勇,怕是舒敏只是想想就想要逃过选秀,隐居山林去了。 只是秋画却不知道舒敏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坐在车上的见闻。不过也亏了秋画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舒敏完全不用去自己计算,就知道究竟有哪些是自己未来复选的对手,哪些是宫中留宿需要关注的人选了。 那些个哭哭啼啼被撂了牌子的自然不算在内。很了不起的,程佳氏的那两个姑娘居然都入选了,虽然两个人出来后一个哭着一个红着脸,可是这两个人显然没有什么硬件上的硬伤,早就得了进入复选的信儿,坐着自家的车子离开了。 而向来尊贵大气的贞兰姐姐自然是不可能被淘汰的,在和春书寒暄的时候,透露出了自己也进入复选的消息,并且满脸笑意地离开了。 至于另一个与舒敏走的蛮近的舒舒觉罗氏,却是出乎意料地落选了。说是出乎意料,但就秋画所看到的,那位姐姐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愉快,想必是因为早就计划好了这次初选就出局的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家里的安排,舒敏也不去多想。 这几个人,因为程佳氏姐妹的表现太引人注意,其余的都是因为是与舒敏相熟的人,秋画才会知道的,而其他的人,舒敏便不知道更多了。只是,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那个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兆佳氏划进了敌人的阵营,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直觉,舒敏觉得,这个女孩儿应该是可以进入复选的,甚至于不仅仅止步于复选了。那个姑娘,虽然有些娇蛮,但,绝不是简单人物。 路上,秋画对程佳氏姑娘的表现格外好奇,缠着舒敏问着,“主子,您就给奴婢说一说呗,究竟那程佳氏姑娘怎会是那般啊,明明是入了复选的开心事,为什么会是那个模样啊?” 舒敏叹了口气,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地闭上眼睛,她是真的不想说,那样的反应,只可能是因为静怡轩的冲击太大了。可是,打死她都不会把静怡轩发生的一切告诉那个天生搞不清楚脑回路构造的秋画,谁知道那小妮子究竟会想到多么极端多么促狭的地方去。 秋画在自家主子和自己的好姐姐春书的冷攻势下渐渐萎缩下去,舒敏闭着眼睛却说话了,“秋画,你不必好奇,若是有一日你做了宫里的嬷嬷,自然就懂了。” 秋画听主子开口,本以为会是什么猛料,却不料自家主子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随即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宫里的嬷嬷吗?奴婢不愿当。”想想那家里请来的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一点都不好看,一脸的皱纹褶子,还言辞凌厉,秋画实在是不能把自己和宫里的嬷嬷联系起来。 舒敏听了秋画的话,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想做吗?命运岂是会因为你的不想而停下它摆弄着你人生的存在,哪有所谓的不想就可以不做的,那样可以凭借喜好选择的自由,怕是已经永远离开她了吧。 第四十三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7 回到家里,舒敏根本来不及将手上的包袱亲自放回自己的晴雪阁,额娘那里的竹儿姐姐便已经将舒敏和博琥查迎进了主院。 正屋里额娘坐在椅子上做着针线,阿玛在地上原地打转。 额娘只是嘴角含着笑,却并不抬头,“老爷,您未免也太急性了些,都已经说咱们女儿回府了,你还是这般坐不住,真不知道您怎的在战场上能那般沉稳妥当呢!” 费扬古听了自家媳妇儿的话并不生气,也不准备坐回到椅子上,只是回过头去看着赫舍里氏,“夫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爷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是因为那是战场,那件事儿是爷能掌控的了得。而这敏敏去选秀,是爷自己的宝贝女儿去,还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更何况爷的敏敏还那般小……”正打算长篇大论下去,却被赫舍里氏打断了。 “爷您就不要那般拉拉杂杂的说了,只说您疼女儿便是了!”言语里笑意盈盈。 费扬古不以为忤,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夫人这话也对,爷就是疼敏敏,这谁也不能说个不字吧!” 舒敏看着自家的活宝爹妈,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幸福。她孤零零来到这个世界,是她的阿玛和额娘将她抚养长大,他们给了自己与前世父母分毫不差的爱,尤其是阿玛费扬古,几乎是把自己当做眼珠子一样去疼爱。她无以为报,只能好好地做好自己,等将来雍正登基,好为家里多添些福荫。 “阿玛,额娘,敏敏回来啦!”甜美的声音昭示了主人的欢欣。舒敏扬起的笑脸就如同漂亮的海棠花一般。 费扬古听到自家宝贝女儿的声音,就像是脚下装了风火轮一般,连大儿子在一旁也不顾忌了,直接奔出屋门将自家的宝贝女儿抱到怀里捧在眼前,“哟,阿玛的宝贝女儿回来了!瞧瞧,出去一天,小脸儿都瘦了!” 赫舍里氏迎了出来,“老爷,您这般,也不怕儿子笑话!”虽然他们一家都极宠这个从小懂事,不恃宠而骄的女儿,但终究还是没有自家夫君对女儿娇宠地厉害。 站在一旁的博琥查也帮腔,“就是啊,阿玛,不是儿子笑您,只是您这般宠着敏敏却让儿子冷落一旁,未免太偏心了吧!” 费扬古听了,鹰眸一楞,看向自家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怎么,臭小子这般大了还要阿玛抱不成?”古人向来是疼宠女儿,严训儿子的,费扬古这么说自然不会是什么正面的意思。 果然,博琥查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儿,有些畏惧地看了看自家老子冷箭直射的眼睛,“阿玛这是把儿子想孬了,儿子再不济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阿玛怎能这般说话。” 这么一闹,却把舒敏闹了个大红脸,推着自家阿玛的胳膊,“阿玛,您放敏敏下去吧……敏敏都是大姑娘了……”我的天哪,我都是要入宫的人了,您老怎么还这么抱着我啊,太丢人了! 却不料,费扬古丝毫不给自家宝贝女儿挣扎的机会,嘴上说着,“我家小姑奶奶今儿在外面站了一整天了,怎么能回来还站着呢?!阿玛抱着,抱着最舒服了!” 于是,到最后,这正屋里的状态就是,叱咤风云驰骋疆场的费扬古大人怀里抱着他家刚刚选秀回来的姑娘,满脸疼惜地揉着他家姑娘并不酸疼的小腿儿,火器营没人敢惹的博琥查大人满脸笑容地将红嘟嘟的樱桃,紫莹莹的葡萄细细挑拣了放到自家妹妹的嘴里,偶尔还要无条件接受父亲大人嫌弃的白眼儿,只是因为光顾着说话没有抓住舒敏进食的规律。而坐在椅子上膝上放着针线活儿的赫舍里氏,则是一脸无奈但也是一脸幸福的看着那边的一个女儿控一个妹控,时不时地摇摇头,却还是无奈地笑了。 而这个时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舒敏只需要做一件事,张着嘴,或者是说,或者是吃。 通过舒敏的描述,向来大智若愚的费扬古大人和聪明灵慧的赫舍里氏就很清楚,自家姑娘怕是让天家瞧上了,而且肯定不会是交到如今的圣上手里,而是某一个还未决定是谁的皇子。 第四十四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8 可是通过四阿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举动和万岁爷给的默许,夫妇两人都暗自觉得,万岁爷属意的,可能是这位四皇子。 因为皇子皇女向来是不得私自与外人结交的,而万岁爷会给那样特殊的恩宠,只能说明他老人家绝对是有什么打算的。 而这个时候,舒敏只在想两件事,第一,大家现在考虑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第二件事,她现在不仅是有点儿饿了,而且,她困了。 终于,在舒敏打出第三个呵欠的时候,这一次关于舒敏选秀初选的谈话才算过去,正屋里都是忙活着摆饭的下人,而舒敏已经获得了用完晚膳便可以动用软轿先回晴雪阁休息的特权。 等准备入宫参与复选的时候,舒敏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箱笼还是犯了愁。谁能告诉她,这进宫也就是住一个月左右,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要带吗?她的好额娘确定不是让女儿进去一天换两三身衣服,做个活脱脱的行动衣架吗?可是,小主子的话再顶用,这次大家还是一门心思要按着夫人的说法办。 所以,当最后舒敏坐上自家的的马车,一脸郁闷地看着只能再坐下一个人的位子的时候,她只能心里默默地吐槽一句,自家额娘难不成是想要让她一辈子住在宫里不出来了吗?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再一次到了神武门,舒敏的心理状态反而不如第一次到这里了。第一次,舒敏只是要进去走一个过场,几乎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儿,唯一有可能会有些麻烦的事情还让太后娘娘处理妥当了;而这一次很明显就不会像第一次一样轻松如意了。这一次,她不仅仅是要和那些有可能成为未来情敌的人斗,还要和皇帝老爷的小老婆,自己未来的妯娌,甚至和只是把自己当做假想敌的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斗智斗勇。想到这里,舒敏不由得伸手扶额,自己的未来还真是令人堪忧啊! 宫门口,舒敏刚下车,就看到已经站在不远处领着一大批小太监的孙公公。舒敏急急忙忙跳下车来,也不管在后面收拾东西的自家大哥,只是脸上挂着可人的笑意,虽然说不上是故意的讨好,却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孙公公,怎么这般早便在这里候着了,这样子真的很让舒敏惶恐呢。”这话必然不是舒敏对孙公公的举动感到惶恐的意思,而是对那位太后娘娘这样特殊的恩宠觉得有些诚惶诚恐的意思。 孙公公这次义正言辞地推开了舒敏递过来的小荷包,微微垂着头,“舒姑娘莫要为难奴才,这都是娘娘的安排,奴才只是奉命办事而已。”这位姑娘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倘有一日,怕是连太后娘娘都赶不及的存在。做事极有章法,一分一寸都拿捏得道。 舒敏却是轻轻一笑,将手中的东西依旧推了过去,“孙公公这般说,舒敏也是无话可说的。只是娘娘的意思是对舒敏的恩宠,但舒敏又哪有那样的胆子恃宠而骄呢?这只是舒敏劳烦诸位公公的一点儿小心意,只够一杯茶而已,孙公公何须这样铁面无私。” 那孙公公面露难色,舒敏却浅浅笑着,趁热打铁道,“公公,人之常情总还是有几分的,公公们做事情也总还是该有些俸禄赚的吧。这帮舒敏搬抬东西,安置住处本就不是公公们份内的事,舒敏怎好意思让各位公公白白忙活呢?” 孙公公终于还是接过了舒敏手上装了金豆子的小荷包,看来自己以后就得多多和这小姑娘靠近些了,毕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 而舒敏却是嫣然一笑,“公公这般舒敏便很是开心了。娘娘那里,舒敏承了这样大的恩宠,必是要亲自去谢恩的,公公就不用多虑了。”自己还要在这大清朝好好呆下去呢,怎么能不哄好那位大人物?只要把太后娘娘搞掂了,向来孝顺的康熙老爷子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只是,舒敏想到会在进宫后遇到的状况,却很不巧地提前到了宫门外。 一个有些刺耳却并不陌生的声音响起来,舒敏便知道,自己的这场宫斗大戏恐怕是提前拉开帷幕了。 “哟,不是乌拉那拉家的姐姐吗?怎的是这般大的排场,居然有这么多公公来迎接呢!怕是赶上郡主入宫的排场了吧!”这一次,程佳氏絮絮似乎是多长了点儿脑子,竟不知道怎么就把舒敏入宫的排场问题和身份地位联系上了。 舒敏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马车旁刚刚下车的两个程佳氏女子,眉心有点微微地拧痛,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这两姐妹要比那个兆佳氏难对付多了,俗话说,阎王好劝小鬼难缠,这样没脑子的阴损人反而比那种大张旗鼓和自己对着干的人难打发太多了。 而一旁听到别人非议自家妹妹的博琥查大人怎么可能不爆发?他可是纯正血统的妹控,和自家阿玛一脉相承地疼爱家里的这个妹妹。一听这话,连收拾箱笼也顾不上了,只是一下子抬起身子来,怒目而视这个出言不逊的姑娘。他虽是个武将,但费扬古的儿子怎会是不知深浅的武夫?!这样关于身份的话说出去,对自己家妹妹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观察这程佳氏姐妹的舒敏突然发现,那个向来很沉得住气的姐姐菁菁竟不知道为何突然红了脸,甚至不只是这么简单,连神色里都带了一丝娇俏的羞涩意味。她瞬间有点凌乱,这姑娘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脸红羞涩?却不想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家老哥站在阳光下一脸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正人君子模样。心里哀叹一声,这位大小姐不会是瞧上自家大哥了吧?我的好哥哥,现在可不是让你招惹烂桃花的时候啊! 第四十五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9 而站在不远处等待舒敏的孙公公则是两手自然下垂恭敬地侍立着。太后老人家吩咐了,遇到一般的事情,不要去帮那小姑娘处理,因为,那小姑娘理应自己能够处理好的。若是处理不好,便不值得上头继续关注着了,毕竟看错了人,哪还需要继续雕朽木的道理?可即使这样,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担忧的,毕竟只是这么一个小姑娘,究竟能不能处理好这样的事情呢? 舒敏也知道,孙公公静静站在一边只是等着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她心里并没有埋怨,反而觉得,太后有这样的想法是挺不错的。毕竟是给自己的孙子选未来媳妇,如果只是不管不顾地一味宠爱着,这将来对自己的孙子也罢,这个捧在手里宠着的孙媳妇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一个连最简单的言语争斗都无法占了上风,靠别人相帮才能勉强保存自己实力的人,别说是做皇子福晋或是未来皇后了,就是一个普通的正妻,怕也是不好驾驭的吧! 笑意盈盈,舒敏却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走动一步,“妹妹真是好心情,这般时辰来了,竟不急着进宫,而是与我在这里闲聊。看样子,妹妹这次入宫是志在必得了!”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毕竟,用身份来压迫人什么的实在是不太地道的事情,如果非做不可,舒敏情愿拿来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程佳氏絮絮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显然她刚才的超常发挥可能只是老天爷背地里给了她一个耳光而已,很快她的智商就回到了线下。听到舒敏这样说,这位絮絮姑娘显然是有些飘飘然了,“哼,那还用说?!本姑娘的事情哪还轮得上你来胡嚼?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叫我‘小主娘娘’,哄得本姑娘高兴了,说不定将来还能让你做个宫女什么的!”很显然,不用舒敏下套,这位姑娘就已经嫌自己命长,迫不及待地往陷阱里钻了。“小主”这样的称呼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拿来叫的,这般肆无忌惮,怕是怎么死的都快不知道了! 果然,絮絮姑娘的话音刚落,本来还一脸羞涩神游太虚的菁菁姑娘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没错,她就是错过了自家好妹妹刚才“作死”的过程。她现在突然间觉得这个向来蠢笨好骗的妹妹居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可爱,她那样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话语说出来,若是让什么有心人听去了,就是要命的大事儿啊。自己刚才也真是太大意了,就絮絮的那点脑子,只怕是给这位舒姑娘做陪衬都是不够格的,自己刚才怎么能放心让这个不长脑子又嘴上不知道把门儿的丫头独自面对那个自己都摸不清底细的乌拉那拉氏舒敏呢? 其实自打那天选秀回府之后,菁菁也想要多方打听这个看似低调实则不简单的乌府秀女究竟是什么身份,无奈自己的生身姨娘只是一房妾室,而且是不受宠的妾室。即使自己想办法找到阿玛和嫡额娘跟前去,得到的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那家的姑娘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便不再和自己任何有关的话,甚至连看都不多看自己一眼。 反应过来的菁菁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举止礼仪了,直接扑上去就捂住了絮絮的嘴,摁着絮絮的脑袋就给舒敏行礼,先不管这位阿玛和额娘说了不能招惹的大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自己还循规蹈矩,这位大小姐终归不会撕破了脸皮冲自己杀伐过来的。 舒敏看着菁菁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微微地蹙了眉。她不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很简单,若是对方太聪明了,舒敏自己就会辛苦一些。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舒敏觉得刚才那个程佳氏菁菁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看着自家大哥的眼神,让舒敏有一种跗骨之蛆的感觉,不爽,很不爽。 菁菁看着舒敏略有些不满的眉眼,并没有想到舒敏是因为什么不悦,只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小姑娘也只是如一般人一样,听到自家妹妹那说来找死的话觉得有些不入耳了。只是,若是不入耳或是不服气,这些个大家姑娘们向来都是不肯放松地讥嘲过去,哪有想舒敏这样虽是不满却并不说话的呢? 但菁菁可以用来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她的心思虽然细腻,但终究还只是一个不曾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孩子。舒敏虽是现代和睦家庭出生的女生,可多年的学校生涯并不是白白度过的。尤其是大学里,很多的女生都可以称作是心理学的高手,而她尚能在那样一群“心思毒辣”的女生之间游刃有余,也只能说明,她的心思即便算不上玲珑,也还是过关的。至于像絮絮那样的角色,并不能引起舒敏的任何重视,倒是这个菁菁却让舒敏不得不分些心神出来。毕竟,她不希望自己憨厚的大哥有一个这样心思缜密而又有些诡谲的女子。 菁菁再不是当初第一次选秀时那么简单的颌首礼了。正黄旗,是比自己正白旗的旗主都要高贵的身份所在,她咬牙切齿地行了一个请安礼,正想使劲儿拉着絮絮与自己一同行礼,却不料被舒敏挥手制止了,“菁菁姑娘不必多礼。想来絮絮妹妹也只是年少轻狂了些,那些话并不碍着我什么。只是絮絮妹妹说话儿总归是注意着点儿好。”毕竟,进了宫里你再让别人这么叫你,后果可能就不这么简单了。宫里心思沉稳的比自己多了不知道多少的大有人在,真的让一两个正经的“小主”逮住了,可能就不只是骂一句打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说完,舒敏也不等着程佳氏姐妹两解释,便告别了自家大哥,和孙公公相携走进宫去。 博琥查愣愣地站在原地,想着刚才妹妹凑在自己耳朵边说的话,猛地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那两个程佳氏姐妹,他觉得妹妹说的话实在太可怕了。 第四十六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10 刚才告别的时候,舒敏凑在自家老哥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通,“哥哥,妹妹我此番进宫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哥哥的处境,做妹妹的有些担心呢!”看看博琥查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儿,舒敏强压着笑意,“哥哥,只怕那家的姐姐是觉得哥哥入眼了呢,哥哥可要当心些。妹子我还不想要那么个心如蛇蝎的美人儿做嫂子呢!”说完也不解释,抿着嘴儿就转身走了。 博琥查看向那姐妹俩的眼神里略带了些嫌弃,这种和自己妹妹为敌的女人,居然还敢肖想到自己的头上来,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随即,更为嫌恶的眼神瞟向略大一些的菁菁,原谅在古人的世界里,男子主动喜欢和追求女子是被人称道的风流雅事,而反过来女子主动喜欢一个男子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那男子并不心仪她,如此这般便是不洁的表现了。 尤其是想到这个姑娘还是参选的秀女,秀女在没有被撂牌子之前是没有自由喜欢别人的,理论上她们都是皇上的媳妇儿或是儿媳妇儿。那一个女子这样背弃既定的姻缘,怎么会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作为呢? 想及此,博琥查便一阵恶寒钻进了自家马车里。 再说舒敏这边,进宫之后还是按照着当初第一次选秀的路线,经过了御花园,绕过了体仁殿和静怡轩,最后来到了储秀宫。 不得不说,储秀宫是全紫禁城最大的集体公寓这句话一点儿错都没有。作为皇宫中最大的寄宿群体“秀女”的集体宿舍,这里的占地面积还真不算小。 进了储秀宫,就等于是真正进入到了秀女选秀的第三个阶段“宫中留宿”。在这个阶段里,每一个大家姑娘都不再像在自己家生活一样可以为所欲为了,几乎每天都有专门的教养嬷嬷前来教授宫中礼仪。这些东西虽然舒敏在家里也学了一些,但毕竟还是比不上宫里的要求繁多。除了这些,参选的秀女们都需要亲力亲为做很多自己在家里不曾做过的事情。正经的上三旗秀女即便家里再不济,也还是有几个贴身丫鬟的,而到了这里,除了宫里指派来的特定的宫女之外,剩下的事情很多就只能靠自己了。毕竟,宫里多才多艺的宫女并不多,有些身份的宫女也不会被指派来时候这些无名无姓的新选秀女,类似化妆,斟茶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就要自己来做了。 孙公公带着舒敏一直走到储秀宫靠西边的一个小院儿,方才停下脚步,后面一众小太监都端着或是抱着舒敏的箱笼,这东西委实有点儿太多,即便是专门时候人的奴才,舒敏看了也有些略微的不忍。 小院子叫“兰芬院”,看上去装饰装潢都称得上是上乘之选,只能说,太后娘娘还真是一位慈爱的长辈,什么事情都想得这般周到。 孙公公示意小太监们先把东西搬进去,自己转过身来和舒敏说道,“舒姑娘,这是主子特意吩咐了的院子,主子知道舒姑娘向来不喜热闹,故意把姑娘安排到这边来的。” 舒敏微微蹲身行礼,“劳烦公公禀报娘娘,舒敏谢娘娘这般关照了。只是不知和舒敏同宿之人是谁,还劳烦公公说说。” 孙公公虽说是不苟言笑,但语气里还是温和的,毕竟,这位有可能将来也成为主子一样的小姑娘是自己的主子看好的,“姑娘不须多虑,与姑娘同宿之人有两位,一位是和姑娘交好的富察氏大姑娘,还有一位是姑娘不曾谋面的,正红旗的乌苏氏姑娘。” 舒敏点点头,微微一笑,“娘娘怎是如此地体恤舒敏,真是让舒敏受宠若惊。贞兰姐姐的性子,舒敏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位乌苏氏姐妹好相与不?” 孙公公也还是耐心地解答着舒敏的疑问,“这个,姑娘就不用操心了,主子选定的人选,必然是和姑娘合得来的。这位乌苏氏姑娘比富察氏姑娘还要略大些,是个温顺性子的人,想必姑娘也不会觉得不好相与。” 正说着,只听见一阵嘈杂,兰芬院并未合拢的院门又被多推开了些,三四个小太监吆喝着将看见就很是沉重的东西晃晃悠悠地抬将进来。孙公公微微含笑,“果真是那句老话,说曹操曹操便到,奴才方与姑娘说到乌苏氏姑娘,这位大姑娘便来了。” 舒敏顺着孙公公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从院门儿处移步进来。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美人儿,瓜子脸,微微上挑着的丹凤眼带了一丝丝的媚意。鼻子有些娇气地翘着,下面是一张略有些薄却看上去并不算刻薄的菱唇。那姑娘似乎也看到了舒敏,正粉面含春地冲舒敏招呼过来。 “这就是舒妹妹吧,听说和我同宿的是舒妹妹呢,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娇俏的妙人儿!” 舒敏在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就有些郁闷了,她真的很想给孙公公一个免费的卫生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温顺性子?传说中的安静人物?!您是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开启模式不对了。这么一个姑娘哪里能和孙公公的那八个字联系起来啊,这不是一活脱脱的王熙凤吗?!好相与,只怕是自己要遭遇第一个把自己当做假想敌的人了! 虽是心思电转,但这在舒敏的身上并用不了多长时间。只见舒敏微微冲这乌苏氏大姑娘一颌首,“姐姐这话,舒敏可真不敢当……怕只是天仙儿般的人物到了姐姐面前,也只能是望尘莫及了……姐姐就休要来让舒敏自愧弗如了。” 那乌苏氏姑娘听舒敏这般说话,面上表情依旧未变,只是笑着执上舒敏的手,“瞧瞧,人都说了,乌拉那拉家的二姑娘是个极会说话的主儿,我原先还不怎么信服,只是今儿见了舒妹妹,方才知道,这会说话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才算是到顶儿的呢!舒妹妹这话啊,就算是神佛听了,怕也是要露出几分笑模样来了……” 第四十七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11 舒敏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心下一寒,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虚伪做作之人了,尤其是以做作的人为主。难不成这位姐姐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刚才没有看到她眼中露出的寒光吗? 当然,这位乌苏氏不是什么善茬子,舒敏的眼光的确没错。其实一进这院子,这位乌苏氏看见了先自己一步来到院子里的舒敏,看到跟在舒敏身边垂首侍立的孙公公之后,心里的酸劲儿就上来了。她在家里是天之骄女,所有的人都把她这个姑奶奶当做老祖宗一般地疼宠着,可即使是这般,也还是只能有那么三四个小太监来帮自己收拾一下东西。而这个乌拉那拉氏舒敏,看上去衣着也只是普普通通,怎的就有这么一位打眼儿一看就是管事太监的人跟从呢?虽然进宫前家里人就吩咐了,万万不能和与自己同宿的秀女起了冲突,这两位的家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不是自己那样的家世能招惹得起的,只是,她不甘心。自己长得这般明艳,不就是没有多么厉害的家世吗?怎么就要谦让着这些个姑娘们了?这个舒敏虽说是家世最好的一个,可看上去就是任人搓扁捏圆的绵软性子,自己就算是欺负了她,让别人抓不到把柄,又能怎样! 舒敏把手不留痕迹地轻轻挣开,毕竟她也算是纯正的习武之人,身上的功夫甚至和自己的哥哥能比上一局,又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小姑娘就能擒得住的?“妹妹惶恐,只是不知道姐姐该如何称呼,想来,妹妹还尚未询问过姐姐的名讳……不知姐姐……” 乌苏氏听到舒敏说这样的话,心里更是轻蔑。果真是徒有家世却胆小怕事的女孩儿,看样子穿的也不怎么样,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这么一个扶不起来的性子,但心下虽然是冷哼,面上却神色不变,“舒妹妹不必见外,只管唤我明秀姐姐便是了。” 舒敏心思向来细腻,虽然不能准确知道这位明秀姑娘眼底闪过的轻蔑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听到这样的名字,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微笑,“明秀姐姐好,这般,舒敏就算是重新招呼过了。”只是,舒敏也并没有觉得这明秀是什么上档次的角色,只是觉得,这个明秀的名字实在是太俗气了,但没办法,谁让她的父母都是古人呢?而且是没什么身份,没什么文化的古人,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也算是不错的了。当然,若是舒敏知道这位明秀姐姐是瞧不起她今天的衣着,怕是她会笑得更为灿烂。 舒敏今日是怕收拾箱笼弄脏了身上的衣服,专门挑了这么一身不怎么张扬的深色衣服,这样即使是蹭脏了,也还不算是特别明显。只是虽然是深色衣服,质地做工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这位大姐怎么就如此眼拙,认不出来这是上好的云锦呢? 舒敏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位明秀大姐站在门口时间不短了,眼看着太阳慢慢地毒辣起来,舒敏想着这个时间进屋乘凉才是好的,横竖,贞兰姐姐现在还没有到,自己先去收拾了那一大堆东西,等贞兰姐姐来了再出去和其他秀女见面也好。反正,教养嬷嬷过来和安排贴身宫女都是午膳之后的事情呢,没什么好着急的。 便冲身边的明秀说道,“明秀姐姐,看这日头也渐渐毒起来了,我们不如先回屋吧。”说完,也不管已经安置妥当站在屋外跟着孙公公的一大票人,拔步便准备往屋里走去。谁让这个死面瘫公公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室友呢? 谁知道,舒敏想的是好的,事情的发展却向来不会那么完美,前面明秀进了屋,后面的舒敏就被声音低沉的孙公公叫住了,“舒姑娘,不是奴才多嘴,只是奴才想问一下,姑娘什么时候去面见主子。”语气不是问句,却由不得舒敏不回答。 舒敏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可以冲着孙公公发脾气,可以冲着无数小太监小宫女发脾气,甚至可以和这些个参选秀女交恶,但只有一个人,自己必须伺候舒服了,那个人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舒敏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劳烦公公禀告娘娘,舒敏收拾妥当了,会重新梳洗好去参见娘娘,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舒敏因为衣冠不整不去拜见娘娘的罪过。”说完,也不等孙公公反应,便进了屋子。 站在屋外的孙公公兀自摸了摸鼻子尖儿,敢情儿这舒姑娘是气恼他安排了这么一位姑娘与她同住吗?可,这是主子的意思啊,又怎么能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揣测的出来的呢?没办法,只能回去禀告主子了。 先不说那边孙公公自带了人回去回禀太后,这边储秀宫兰芬院里,终于迎来了第三个住客,富察家的贞兰姑娘。 要真说起来,贞兰姑娘才真是那个低调的人,只是两个小太监,每人担了两担子行李,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进了这个小院子,前头领路的,也不像舒敏一样,是太后跟前儿受宠的太监来,只是和玉沁姑姑相熟的一个,据说是玉沁姑姑的表弟,在太后宫里当的也不是一等的差。但即使是这样,依旧挡不住舒敏对富察贞兰的期待。 富察贞兰进院门的时候,舒敏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端着个盆子想自己找点儿水净净手。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以前也曾经有过集体生活,所以,这样自己找水洗手的事情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影响身份的事情。 而刚出房门的舒敏就和刚进院门的富察贞兰撞了个正着,她差点儿就扔下手中的盆子,抛掉自己这么多年的礼仪规矩,给这个自己盼了一上午的姐姐来一个热烈的拥抱。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虽然声音里有着激动,但表面上却一点异样都没有。 “贞兰姐姐,你可算来了……”呜呜,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富察贞兰并不觉得自己只带着三个太监来是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儿,说起来,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好姐妹,还真有那么点儿相似。 让拿着东西的小太监先进屋将东西放下,贞兰走上前去摸了摸舒敏的头顶,“怎么,小丫头,是想姐姐了?竟是这样一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小模样!”富察贞兰家里没有妹妹,只有几个弟弟,所以,看到舒敏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要去亲近,总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子看待。 舒敏并不反抗,反而是像猫儿一样,带着一丝享受地微微眯缝着眼睛。可以说,富察姐姐是舒敏除了家人之外唯一一个允许摸自己脑袋的人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个姐姐身上有着像母亲,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味道,舒敏向来喜欢被这种温暖包围。 只是现在,不是她贪恋美好的时候,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妖精的存在告诉她足智多谋的贞兰姐姐。毕竟,舒敏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勤快的人,若是有贞兰姐姐一起,她自然是能多睡一会儿的。 第四十八章 适龄女子入宫去,御前仪态丰姿现 终 两人一番耳语,舒敏便笑得一脸促狭地移开了伏在富察贞兰耳边的红唇。而富察贞兰也笑得一脸诡秘,像是两只商议好要去哪里偷鸡的狐狸一般窃窃地笑了。笑完之后,贞兰用指尖点了点舒敏的额头,“小鬼精灵,就你一天想得多。” 舒敏却是一吐舌头,“就算敏儿想得再多,兰姐姐也不会觉得敏儿烦的,不是吗?”说完便端着自己手里的盆子跑走了,远远的,贞兰还能听到舒敏难得有的欢快声音,“兰姐姐,你快去收拾东西吧!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一起洗漱了去前头院子里!” 贞兰微微摇了摇头,便也掀开帘子进屋了。 刚进屋,便看到一个小隔间里有一个姑娘苗条的身影,贞兰招呼着小太监们先离开了,自己把东西慢慢地挪腾着。想必那姑娘便是舒敏所说的乌苏氏了吧。一个正红旗,与镶蓝旗真正算起来也还是差了一截,更何况,富察的祖上曾是镶蓝旗的旗主,贞兰本就是傲气的性子,见那姑娘不主动与自己见礼,她也不愿凑上前去,忒的低了自己的身价。 于是,等舒敏从前头院子里端了水回来净手的时候,这屋里的两个姑娘正是冷对冷一个都没有吭气。 在贞兰看来,是这个乌苏氏明秀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结交的地方,更何况舒敏也说了,这并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她富察贞兰的美名已经在八旗之内传遍了,傲气些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更是映衬身份。 而那乌苏氏明秀却是觉得,就算是八旗美女也罢。家里只是指派了这么两三个不轻不重的小太监,这样的人哪里还值得自己结交。更何况,这富察贞兰长得这般貌美,万一真的没有被撂了牌子,那两个人说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这一次家里定下来的,她参选,就是不能留在宫里,再不济也要挣个皇子福晋当当。她们两家的家世本就和舒敏那种正黄旗的家世不能相提并论,这么说来,两个人敌对的可能性就更大些了。与其这般情况下交好,倒不如直接来个下马威更强上一些。 而舒敏进门之后,很容易就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屋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听到她进门的脚步声却又不约而同地有了动静。 “敏敏,你回来啦。”贞兰嘴上说着,脚步也移了过去,准备从舒敏的手中将盛了水的盆子接过来。 而另一边,乌苏明秀也从自己的小隔间里迈着步子出来,“哟,舒妹妹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半天是去哪里了呢?” 舒敏微微地蹙眉,她真的很讨厌聒噪的人,甚至于连鸟儿叫的过于心烦也是会讨厌的。只是,在对待乌苏明秀的问题上,她刚刚已经和贞兰姐姐定好了计策,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而无疑,向来低调处事没什么名声的舒敏就扮演着那个唱红脸的怯懦胆小的角色,而艳名远播的贞兰则是那个眼高于顶出言不逊的白脸。 果然,贞兰还不等舒敏开口回话,便直接用话呛了上去,“哟,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呢,我方才进这屋子也有好半天了,怎么姑娘您现在才将将冒出来啊!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听完贞兰的话,舒敏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位姐姐已经快赶上奥斯卡影后的水平了,明明平常就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淑女样子,现在演起来这种刁蛮任性,专爱挑事儿的大小姐居然也是这么惟妙惟肖。 可那乌苏明秀又怎能是省油的灯,在家里尚且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就算是进宫的排场,也还是家里找人托关系,愣是超了规矩多领了那么几个人进来,就是为了给她多长些脸面。谁曾想,连带了那么些人进来的正黄旗出身的舒敏都不曾这般无礼地对她,竟是让这个只是镶蓝旗,只带了几个人的富察贞兰给辱没了。心头的这口气又怎能咽下!当即便嚷嚷起来,“哼,富察大姑娘说的倒是轻巧,你可是最后一个进这院子的,我和舒妹妹都是先后脚进来的。照理应该是你先招呼一声才对,凡事儿都要讲个先来后到的。这下倒好,后面进来的不招呼便罢了,竟开始扯前头的人不对的理儿了!”乌苏明秀的嗓音本就尖利,这样的情况下听了,竟是刺耳地难受了。 舒敏站在一旁,皱着脸,当然,她现在这样真的不是因为发愁,而是因为,她在忍笑。呼呼,真的很辛苦啊!要知道,她几年前就经常和兰姐姐一起玩耍了,兰姐姐府上,舒敏也是去过好几次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真有什么人撞到兰姐姐手里,不用说那稀奇古怪的惩罚方式了,就是那张嘴,也是能说得让你哑口无言的!现如今,这乌苏明秀自觉自愿地撞进去,还真是只能让她自求多福咯。 贞兰听完乌苏明秀的话,脸上的表情依旧未变,还是得体地微笑,眼神里还是带着轻蔑,语气还是那么温婉得体,但话语还是那么伤人无眼,“姑娘果然是正红旗出身,学得规矩不够精细。万岁爷定下的规矩,除非恩典,下三旗的若是遇见上头几旗,理应行全礼。若遇上旗主后代则更应行大礼,真不知道我们正红旗出身的乌苏明秀姑娘怎么会想到让身为镶蓝旗旗主之后的我先行礼呢?真不知道,姑娘这般没有学规矩的人,怎的能进到这储秀宫里来。” 乌苏明秀听到贞兰说身份,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就差直接跳起脚来,“富察贞兰,就算你是镶蓝旗又怎么样,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成你还能越过舒妹妹去?!” 舒敏听到乌苏明秀这话,脸色一变,好啊,你竟然胆大包天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居然想要趁机破坏我们姐妹情分?!眼神一冷,正准备说话,眼角却瞥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贞兰直接给自己行了一个蹲身礼,“镶蓝旗富察氏贞兰参见舒姑娘。”这句话没错,这么做也没错,毕竟舒敏的身份怎么说也是郡主的女儿,可以说得上是没有封号的县主,就算是有人这么行礼,受着也没什么错。可富察贞兰这么做,却让舒敏有些不舒服。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即便是为了做戏,这样也未免太生分了些。 可无奈之下,只能狠狠楞了已经愣在一旁的乌苏明秀一眼,回了一个颌首礼,顺手扶住了贞兰,“兰姐姐不必如此多礼。想你我从小长大的情分,这般虚礼不是让人笑话吗?” 贞兰不说话,只是默默回握住舒敏的手,接着看向一边的乌苏氏明秀,“明秀姑娘,我可是已经行过礼了,难不成还得找人专门教教明秀姑娘规矩吗?” 第四十九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1 乌苏明秀哪里能想到这么一出,可现在骑虎难下,却不得不做出些什么。要真说,自己若是方才没有将贞兰那一军,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个时候,明秀不由得第一次有点儿气恼自己的牙尖嘴利未免太不过脑子了,居然就让自己这么白白地扔了面子。转身看向一旁的舒敏,想着自己毕竟和舒敏是比较交好的,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舒敏站出来平衡一下,可能事情就不会是这么尴尬了。 可舒敏怎么会让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得逞?顺着乌苏明秀的眼光,只能看到舒敏捏着贞兰的手,躲在贞兰的身后,似乎是对面前的事情一点儿处理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着贞兰去主导整件事情的方向。 明秀看着贞兰傲气凛然的眉眼,再看看躲在贞兰身后的舒敏,无奈之下只得认栽。“正红旗乌苏氏明秀给贞兰姑娘……”话未说完,却看见对自己冷若冰霜的贞兰一脸温柔地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舒敏,“敏儿,已经净手了吗?若是收拾好了,咱们就先去前院儿吧,毕竟时辰也不早了呢。” 舒敏看着贞兰姐姐这样的举动,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装着怯生生地点点头,“兰姐姐,敏儿收拾好了,咱们可以……”随即话头一断,看向身边行礼中途被打断的乌苏明秀,“可是兰姐姐……” 话未说完便被贞兰不由分说拉出了房门,“哪有那么多话要说,咱们先去前边儿,真有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就这样,两个人把乌苏明秀一个人尴尬地留在了原地。 而乌苏明秀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玫红色的指甲深深刻在掌心里。这个该死的富察贞兰,还真是欺人太甚!而且,她现在对舒敏的“怯懦”也开始心存不满起来了,若不是舒敏那般不经事,就舒敏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将今天的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心里想着,却恨恨地坐到了自己小隔间的床上,折腾着床头柜子里的东西生着闷气。在家里,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平时自己无缘无故地心情不好了,也有那么几个任打任骂的丫鬟在跟前儿伺候着,哪还轮得上和这些个东西置气?!乌苏明秀想着,将手里的东西更狠地摔了一下。 却说这边,舒敏和贞兰出来兰芬院,慢慢往储秀宫前面踱去,舒敏方笑着排了排贞兰的手,“兰姐姐,真没想到,你这样子凶起来,也还真有些气势呢!” 贞兰笑得更是艳丽,那满脸满眼的笑意生生晃花了舒敏的眼,自己这位贞兰姐姐还真是个人家人爱,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呢!贞兰水葱般的手指戳上舒敏的额头,“哼,只知道说我会演恶人,却不知道你这小媳妇儿究竟是和谁学的,竟是这样的相似!”贞兰和舒敏是很相熟的人,自然是知道舒敏平时的为人处事的。要真说起来,舒敏虽然慵懒,但却是完全能够撑得起大场面的人,像今儿这般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贞兰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舒敏撇撇嘴,把身子往贞兰的怀里靠了靠,“唔,兰姐姐的怀抱真舒服啊!嘿嘿,受气小媳妇儿吗?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兰姐姐还真以为敏儿就怯懦不起来了?”因为撒娇,舒敏本来杏核一般圆润的眼瞳就像是月牙一样眯缝了起来,发出璀然的光亮,就好似天上的星辰掉进去一般。 贞兰看着舒敏的娇态,不禁失笑,用掌心揉了揉舒敏的发顶,“就你个小鬼精灵会贫,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宫里吗?这般不注意的走姿,也不怕别人笑话乌拉那拉家的嫡小姐!”话虽是这么说,贞兰还是支撑着舒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想努力让舒敏更舒服些。 舒敏听到贞兰这样的话,微微嘟了下嘴唇,身子倒是从贞兰的怀里直了起来,可一只手却牵住了贞兰的衣角,“好姐姐,你就舍得妹妹这般辛苦吗?不知道斗智斗勇什么的最麻烦了,敏儿最讨厌了!” 贞兰反手握住舒敏的小手,“行了,小丫头就会撒娇,咱们赶紧走吧,别真有什么事儿就不好办了。”毕竟,这是进宫的第一天,若是第一天就让人捉住了把柄,怕是之后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顺风顺水了。 坐在房间里的乌苏明秀显然没有把去前院儿的事情当回事,她现在正坐在自己的妆台钱仔细地给自己用彩绸编着辫子。毕竟,带她进来的公公说,前院儿的事情都是要等到用过午膳之后才会安排的,就算自己现在过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儿,站在大太阳底下挨晒罢了,又何苦像那两个傻子去找那份儿罪受呢? 而舒敏和贞兰两人,是因为贞兰曾有一个族姐是当年赐了亲王世子做福晋的,而作为过来人,这位大姐姐,劝贞兰说,若是上面吩咐下来让午膳之后过去,那最好是午膳之前一个时辰,大概将屋子收拾一下便先过去。因为,按着规矩,是要在午膳之前将宫里配的很多,像是统一的衣物,针线活儿,饰物,甚至是派来的丫鬟,姑姑,和嬷嬷都要好好吩咐过了,才一起在储秀宫的大厅里用膳的。而在储秀宫统一用膳也就这么一次,以后便都是自己房里的事儿了。当初这位大姐姐并不知道,还真以为是要等到午膳用罢才去面见嬷嬷的,还是同屋一个好心的秀女告诉了她,这才没有酿成大错。据她所言,在她们那一次选秀,有好几个秀女就是因为没有得着这内幕的消息,被嬷嬷们记了御前失仪,差一点儿连皇上的面儿都没有见着呢! 没有多久,舒敏和贞兰便已经到了储秀宫用来安排事情的前院儿。说是前院儿,倒不如说是一个带了通透花厅的小花园子。花园子很漂亮,甚至还引了活水做假山喷泉,看上起钟灵毓秀的,还真是衬储秀宫这个名字。因为遍植了花草树木,这里一点儿都不晒,反而有些屋内没有的凉爽。 舒敏伸着脑袋看了看,花厅里似乎没什么人,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花厅肯定是完了安排事情的时候才会让人进去的地方,便拉了贞兰,两个人找了一处秋千架坐上去,静静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嬷嬷们。 舒敏她们并未等多久,便听到一阵略微嘈杂的声音从前院儿一个屋子里传来。那屋子并不是像花厅一样宽敞,反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厢房大小的地方。舒敏与贞兰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从秋千架上站起身来,朝着花厅外的方向走去。 果然,一个嬷嬷岁数的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这位中年妇女看上去并不像是她们认知里的教养嬷嬷那样膀大腰圆,面色冷厉,而是微微笑着,“两位姑娘来的可真早,不愧是出挑的秀女,让老奴这种当了多年差的人也觉得是少见的伶俐人了!” 舒敏和贞兰冲那嬷嬷颌首,“嬷嬷谬赞,舒敏(贞兰)不知如何称呼嬷嬷,还望嬷嬷不要怪罪。” 那夫人笑得越发慈蔼,“两位姑娘不必客气,老奴是这储秀宫的管事嬷嬷,你们叫老奴翠姑姑便是了。” 第五十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2 舒敏与贞兰一听这话,马上端出了十二分的小心,真没想到,自己一来了就正好撞上了这储秀宫的一把手。她们现在可不认为这位翠姑姑笑得这样慈蔼是什么好事儿了。在这样吃人不吐骨的皇宫,能做到翠姑姑这样的位置的人岂会是一般人物。 舒敏和贞兰又是一个请安礼,“舒敏(贞兰)不知是姑姑,方才有所唐突,还望姑姑海涵。” 翠姑姑抿唇微微笑,“两位姑娘还真是懂礼识礼的大家女,老奴哪有那么多小心眼儿要和姑娘这样身份的人计较。”说罢,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两位姑娘指不定哪一日就是老奴的主子了,只说是老奴不唐突姑娘们便是,姑娘们横竖是主子,哪里说得上是唐突老奴呢?” 这翠姑姑本是太后陪嫁进宫里来的,当初太后恩典,赐了好一批宫女出宫成亲,甚至还备了嫁妆。身为太后的陪嫁丫鬟自然也不可能有所亏待。只是翠姑姑本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伺候太后娘娘,当时寻死觅活不愿出宫嫁人,后来太后便允了。再后来,太后身边有了玉沁姑姑,而翠姑姑岁数大了,也找了个亲王府管家成了婚,翠姑姑再呆在太后身边已经不合礼制,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太后身边最得力的翠姑姑便成为了储秀宫的大管家。 舒敏贞兰二人听得翠姑姑这样说,也还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笑着推脱说,“姑姑净会打趣我们了……现如今我们哪有那样尊贵的身份……” 翠姑姑却还是笑意盈盈的,“也亏得是两位姑娘来得早,要不然,太后娘娘的意思,老奴还怕会办不妥呢!两位姑娘跟老奴来吧……” 舒敏与贞兰对视一眼,太后的意思?难不成,自己和其他的秀女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安排吗? 这一回,她们跟着翠姑姑进的并不是刚才有嘈杂声传出来的那间厢房,而是相对的另外一间。也是进去之后,舒敏和贞兰才发现,原来自己想的究竟有多么简单。那厢房竟不是外面看到的狭小,而是内里别有洞天。 翠姑姑看着贞兰面上显露出来的略有些吃惊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舒敏的神色如常,嘴唇微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其实,舒敏并不是神色如常,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布局的房屋,但,转念一想,这里是皇宫。在古代,皇宫里拥有的东西从未见过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惊奇的事情,而舒敏又素来善于表情管理,自然而然面上那一点细微的波动也没有让人看出来。 而两人在这屋里稍坐了片刻,门就让人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宫女,冲翠姑姑点了点头,“翠姑姑,娘娘安排的人已经带来了。” 翠姑姑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嗯,我也已经把两位姑娘请来一阵子了。” 而那年轻宫女的身后,跟了两个和她年岁都差不多的宫女,看上去比贞兰和舒敏都稍微年长一些。 “奴婢绫罗给姑娘们请安。”“奴婢琉璃给姑娘们请安。” 这两个宫女这么一分开请安,舒敏便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并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其中一个是太后宫里的,而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那绫罗显然是比琉璃稍大一些的,看上去更为稳重些,而琉璃显然就要稍微活泼些了,看上去和舒敏身边的秋画很是相似。 翠姑姑看了看几人,冲那带人进来的小丫鬟挥挥手,“行了,喜圆,这儿没你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那喜圆应了一声便悄悄合上门离开了。 绫罗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说道,“舒姑娘,奴婢是太后宫里的,太后娘娘特意嘱咐了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舒敏听了,舒了口气,看来太后娘娘对自己还是比较优待的。但转念一想,舒敏便觉得很是奇怪了,跟在自己身边的是太后宫里的,那另一个呢?那个听名字就不是太后宫里的婢女又是什么人派来的? 只是,还不等舒敏和贞兰发问,绫罗已经先一步解答了舒敏的疑问。“贞姑娘,这位琉璃妹妹是太后娘娘专门从万岁爷宫里讨来,调教好来伺候您的。”言外之意就是,这是太后娘娘下了辛苦的,要贞兰好好记住太后娘娘的这份恩宠。 只是,太后为什么要从万岁爷的宫里挑人呢?这么偌大一个后宫,从哪里不能挑些人过来,就算是太后宫里要挑些人来服侍,也并不是再找不出来了。舒敏虽说从未在宫中管事,但府里的规矩自然是和宫中相仿的,在府里,她若是想要从宋格格的院子里挑些丫头,尚且要和那婆娘打个招呼,太后娘娘这般,不就是专门把贞兰姐姐往万岁爷面前推吗? 想到这一点,舒敏后背一凉,别是太后准备把自己招来做孙媳妇儿,顺便让贞兰姐姐做儿媳妇吧?! 舒敏偷偷用眼角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贞兰,只怕贞兰姐姐还未想到这点,就算是想到了,以贞兰的性子,家世,怕也就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嫁给那个半老头子吧! 琉璃似乎并不怎么服气让自己侍候贞兰。其实本来太后娘娘那里的玉沁姑姑叫她去的时候,是打着找人伺候舒姑娘的名头去的。就算她是在乾清宫里侍奉的,却也知道这位舒姑娘的不简单。谁曾想,这般来了,居然是让她侍候那位贞姑娘。贞姑娘虽说人很是漂亮,可毕竟不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眼面前儿的红人儿啊!宫里的人私下里早都猜测过了,这舒姑娘是已故的太皇太后捧在手心里的宝儿,是太后的眼珠子,连皇上都赞不绝口,更有宫人撞见舒姑娘和四阿哥曾有过交流,甚至在内务府的小太监还说了,九阿哥还常常给这舒姑娘的府上送去东西。她们做下人的早就猜说,这舒姑娘肯定是上面要赐婚给皇子阿哥的,跟上这样福分大的姑娘,将来肯定也是能摊上好事情的。眼角将一缕不满的光悄悄射向了站的恭敬的绫罗,便很快摆上了笑脸。 第五十一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3 琉璃以为,自己刚才的神态并没有任何人看得见,还满脸笑意地迎向贞兰的目光,却不知道,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舒敏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贞兰听了绫罗的介绍,笑意盈盈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琉璃,“多谢琉璃姑姑了,贞兰初初进宫,并没有什么规矩,凡事儿还是要多仰仗琉璃姑姑了。”话说得很客气,虽然在这样的情境下她是正儿八百的主子,却一点儿主子架子都没有。 琉璃听贞兰这样说,心里对现在这个暂时的主子更是不满意了。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看似就好欺负的主子呢?若真有一日受了排挤,自己还不是首当其冲被波及的人了? 而绫罗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像普通侍女一样站在舒敏的身侧。她是太后娘娘从身边的二等宫女里面挑出来特意来时候舒姑娘的,虽然她这么多年在宫里常见舒姑娘进出,知道舒姑娘是个有分寸知礼仪的人,但现如今,舒姑娘这么将他们两个太后娘娘派来的丫鬟晾在一边,自是有她的用意。 来之前,玉沁姑姑虽没有说别的,却一再嘱咐自己,说一定要听舒姑娘的话,若是舒姑娘不让说,自是有姑娘的道理。舒姑娘心思敏捷,并不是她们这些小奴婢们能揣测出来的,只需跟在姑娘身边察言观色便是了。更何况,向来不愿理事的太后娘娘都和她说了,“敏儿是个喜静的孩子。”这般话的意思,还不是明摆了,舒姑娘不喜欢身边的人多嘴吗? 舒敏看了看周围的人,现在好像是有些冷场了。翠姑姑自从两个丫鬟进屋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很明显,像类似于奴大欺主这样的事情,翠姑姑是不会去插手了。而绫罗,看样子,太后娘娘和玉沁姑姑对绫罗的教育还是很过关的,这样一副不吭声的沉默样子的确挺如自己的意。 大概静了有一两秒的时间,舒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角上,似乎是故意没有轻拿轻放,茶盏和杯盖碰撞着,发出了些微清脆的声响。 舒敏笑着站起身来,执起绫罗的手,“敏儿还真是惫懒了,居然都不知道招呼绫罗姑姑。姑姑不会怪罪吧?”话尾微微一挑,声线听着格外媚人。 绫罗却不觉得,这是舒姑娘在埋怨自己。到了这宫里来,进到储秀宫这地界儿,就算你以前是太后,甚至是皇上身边儿当红的人物,在这里也只是伺候新选秀女们的奴才而已。玉沁姑姑教导了她许久,这样微小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绫罗微微一撤步子,便准备行礼。“奴婢不敢擅专,奴婢只是个侍候人的下人,当不起舒姑娘如此称呼。” 舒敏是习武出身,早就拦住了绫罗的动作。说实在的,这个姑娘还是很讨她欢心的,看上去老实本分又是个做事情的,舒敏身边,总是喜欢用这类的人。“那,既然如此,舒敏叫绫罗姐姐,自然就不为过了吧,是不是,姐姐?”依旧是温柔笑着的眉眼,依旧是疑问的语气。 绫罗瞬间便知道了,可能这位小主子是想要敲打敲打贞姑娘身边儿的琉璃,怕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了。能被太后挑出来伺候太后心中的红人儿,怎会是一般心思就能应付得了的?当下也笑笑,应道,“姑娘说哪里话。奴婢们到了这里,便是姑娘们的奴婢了,姑娘若是跟奴婢生分起来,岂不是还要把我们这些个奴婢都娇惯成刁奴了?姑娘对下人,可不要存了娇惯的心思,不然,些许个不长眼的奴才,怕是要欺负到姑娘的头上去了!”这个琉璃,她是知道的,当初玉沁姑姑一起嘱咐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宫女似乎有些攀高枝儿的意思,一听说是来服侍贞姑娘,面子上便不怎么好看起来,对自己也是冷言冷语的。但绫罗本人,并不是个喜好争斗的,琉璃如此排挤,她也无非就是笑笑,忍忍就过去了。横竖自己是抢了人家心目中的好差事的,吃点儿小亏也不算些什么。只没想到,这胆大的奴婢,居然妄想着欺侮到贞姑娘的头上去了。舒姑娘和贞姑娘感情素来是好的,又怎可能让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平白欺负了去。故而绫罗现如今,也只是帮舒敏把舒敏并没有说透的话,点了个清楚。 舒敏听完绫罗的话,心里一惊,看向一脸沉静的绫罗。真没想到,太后安排到自己身边儿的,居然是这么个心思缜密的人。她原想着,这绫罗能顺着自己的话说两句便算是好的了,毕竟这才是刚刚见面,并没有那么多默契可谈,可谁知,这绫罗的心思居然这样仔细,将自己想说透想点明白的事情讲了个透彻,这份儿伶俐,已经快要赶上跟在自己身边儿浸淫了三年多的春书秋画了。这般想着,绫罗在舒敏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层。而那个原本看见活泼,神似秋画的琉璃,却一下子形象全无。 翠姑姑本来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地喝茶,毕竟在太后身边呆了二十多年的人,又怎可能是个没有见识的。要真说起来,这后宫的争斗,主子和婢仆,只是最为简单平淡的了。她随侍太后多年,别说是主仆争斗,就是万岁爷的妃子厮打起来,也只当做是畅春园戏台子上唱“大闹天宫”罢了,看得多,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她原本只想稳坐钓鱼台,学古时候的姜太公观棋不语的。谁曾想,这舒姑娘却是个厉害人物,竟和那绫罗一唱一和地,活活说红了琉璃的脸。别人不知道,可她翠姑姑知道,这个琉璃,其实是太后娘娘怕勾去了皇上的魂魄,才故意选出来服侍人的。琉璃姑娘与先皇后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性子远不如先皇后温软,显得过于跳脱了些。但终归那么副皮囊,还是会让万岁爷另眼相看的。虽然万岁爷耽着她那性格,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宠幸的意思,但她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不是心思活泛之人,这样的宫女儿,就算是去侍候人,也除非是指派的主子刻意去打压,倘使是她们这些人也在一旁,这错儿便全落到她们这些个旁人的身上了。 第五十二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4 眼瞅着琉璃的面色变了起来,舒敏和绫罗还是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的贞兰似乎也明白了舒敏要给琉璃下马威的意思,并不搭话。翠姑姑无奈之下将手中的东西搁在桌上,堆着笑脸站起身来,“舒姑娘可真是长了一张巧嘴。这般管教下人哪还可能出什么差错儿?娘娘只是觉着姑娘年少,就让绫罗这么个性子稳重的人来侍候姑娘。可看着样子,怕就算是泼皮猴子到了姑娘的手里,也定能给管教成管事儿大丫头不成了!” 舒敏听了这话,也知道今天的戏唱得差不多了,俗话说,凡事儿都要有分寸,到了不疼不痒戳人心的时候,便是恰到好处了。而舒敏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一件事儿,“见好就收”。转过身来,是一个无可挑剔的颌首礼,“翠姑姑总喜欢夸赞舒敏,想来舒敏只是个小孩子,娘娘那般费心自然是因为舒敏尚未如了娘娘的意。舒敏年岁还小,有时候做事情总还是不大动脑筋,娘娘担心也是对舒敏的恩宠。倒是舒敏有时候说话做事分寸错了,还需要姑姑多多提点。”一番话,既堵住了翠姑姑的嘴,又摘干净了自己和绫罗,还帮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贞兰解了围,最后给了尴尬万分的琉璃一个下楼台阶。这一下子,不得不让说得上阅人无数的翠姑姑多看两眼。怪不得孙公公说这小姑娘不是池中之物,如此看来,倒真有几分自家主子的意味。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位皇子阿哥将来有福气,能把这么一位贤内助娶回家里去。 翠姑姑听得舒敏这般说,脸上笑意更浓,“姑娘这般和老奴推脱,反倒显得过于生分了。这样吧,储秀宫自有储秀宫的规矩。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舒姑娘和贞姑娘倒不如先去咱储秀宫的膳房领了食盒子自去屋里用膳,也好多休息一阵子。咱储秀宫安排事宜,申时再过花厅来也不算迟。” 说完多看了舒敏一眼,其实,在早晨舒敏来前院儿打水的时候,她身边儿的喜圆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大姑娘了。普通大家姑娘,就算是这种没有丫鬟的情况下,总还是不可能自己去东奔西跑地做事情的,总归是要等着后面分派了宫女之后采取安排,而这宫里也有那么几个新选秀女晌午来时就已经收拾妥当,只是一个个也不见得谁是准备亲力亲为的,直把这储秀宫上下几个能抓得住的洒扫宫女儿们都累的够呛。而这位舒姑娘倒是好,自己问了小宫女去向,也不支使人,自己个儿端着盆子便去那水井边打水去了。也怪不得太皇太后和主子都对这么个小姑娘另眼相看了。 舒敏听翠姑姑这般说,也就知道,自己这又一次被动拉了仇恨。不过既然是要玩儿特权,那倒不如让她玩儿个彻底。所以,舒敏并不推脱,甜甜一笑,“既然翠姑姑给了舒敏这样的自由,舒敏也就却之不恭了。”随即闲聊几句,将刚刚批判琉璃的低气压带走了,便和贞兰领着绫罗和琉璃离开了前院儿。 待舒敏和贞兰回到自己的兰芬院,那乌苏明秀还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乘凉呢。看见舒敏和贞兰都各自带了丫鬟回来,原本明艳的脸色就变了几变。 她本来想着,那两个蠢货此番出去,肯定是遍寻无人,碰了一鼻子灰就回来了。肯定是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谁曾想,她们两个居然就带着这两个光鲜亮丽的丫鬟趾高气扬地回来了,让她一腔的嘲笑无处可发,真是气煞她了。瞬间也不管什么礼仪风范,直接用手抻了抻自己身上的旗装,站起身来,便迎了上去。 舒敏刚进院门儿,才抬起头来就有一种乌云罩顶的错觉。后来定睛一看,见乌苏明秀就像是朝阳里一朵带着露水浑身长满了刺儿的玫瑰花儿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便知道,乌云罩顶不是错觉,这位姐姐还真有让人印堂发黑的水平。 舒敏偏头看了看身边毫无表情的贞兰,身后那俩丫鬟就更不能指望了,毕竟怎么说,乌苏明秀大小也是个主子,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她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乌苏明秀俏丽的凤眼斜睨了一眼舒敏和贞兰身后提着食盒的丫鬟,尖细的声音便用她自认为美妙的方式吐露出来。“哟,这贞兰姑娘和舒妹妹是从哪里找来的小丫鬟啊,居然将食盒子都提来了呢!”心下讥笑着,你们以为这储秀宫是什么地方,第一顿饭要大家一起在花厅用的规矩,你们这两个乡巴佬居然还想着回房用膳?亏得这富察大姑娘还用礼仪规矩教育了她一上午,这不,自己就先犯了这不要命的错儿了! 舒敏看着乌苏明秀那张涂了鲜红色口脂随着话音一张一合的嘴,不得不说,这个她在现代最喜欢的唇色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是横竖看不出美好之处来。只让她有一种,这姑娘是不是刚刚茹毛饮血了一通的想法。 只是,怎么联想,怎么跑偏,这都是舒敏自己的事儿,现在问上头来的问题,自己还是得回答下去的。 还是被贞兰夸赞过的那种文文弱弱的小媳妇儿样子,舒敏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大大的赞,“明秀姐姐,这位绫罗姐姐和琉璃姐姐都是方才舒敏和兰姐姐去前院儿,管事儿的翠姑姑指派给舒敏和兰姐姐的。舒敏想着,若是明秀姐姐去,可能也能指派不错的宫女姐姐来侍弄姐姐吧。”舒敏微微垂头,身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明秀虽然没有得到贞兰的回答,但很明显,舒敏回答她已经让她舒了口气,毕竟,若真是只有她一个人有反应,横看竖看都是件奇怪的事儿。听得舒敏的回答,明秀脸上的笑容更艳丽了,只是在舒敏的眼中却像是勾人心魂的蜘蛛精一样,看了使人生惧。“舒妹妹这般说,让姐姐也起了到前院儿去的心思呢!前院儿咱储秀宫的管事儿姑姑是翠姑姑吗?姐姐也去拜会一下才对。” 第五十三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5 舒敏依旧是面具人儿一般笑着,虽然这个表情还真有点儿累。“嗯,姐姐便去吧,指不定翠姑姑心情好,早去的秀女会指派更好的丫鬟伺候也说不准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明秀已经摆着自己的杨柳腰离开了。 舒敏看了眼促狭地笑着看自己的贞兰,“兰姐姐笑什么,敏儿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贞兰却更是笑得抑制不住,直用帕子捂了自己的嘴,“咯咯”地笑,“没什么没什么,姐姐哪里有笑妹妹,咱们还是先进屋用膳吧,省的一会儿凉了,吃了积食儿。” 舒敏和贞兰坐在桌边,绫罗和琉璃自在一边摆饭。这期间本来只有贞兰吃吃的笑声,和盘盏轻微的碰撞声。却不料琉璃突然开口。说起来,琉璃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若舒敏是声控,说不定会被这一把好声音虏获了去。“舒姑娘,奴婢不懂,怎么方才姑娘说了那些,贞姑娘笑起来,姑娘却说自己什么都没说呢?” 琉璃话音一落,翻着白眼儿看贞兰的舒敏也不看了,吃吃笑着的贞兰也不笑了,只剩下绫罗一人面色如常地摆着碗筷。 冷场寂静了好一阵子,还是绫罗叹了口气,不过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琉璃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这般境况,为何我没有问舒姑娘,为何贞姑娘只是笑。你这般问出来,便已经显出不妥当了,更何况,这本就是主子们的事儿,你我都是下人,就算猜不出主子的心思,也不该问出声儿来。”那“不妥当”三个字儿的意思,掰开了揉碎了说,其实就是“脑子缺根弦儿”的意思了。嘴上说着,手上却将食盒里最后一样小吃端出来摆在桌上,极有眼色地退下站在一边。 琉璃恨恨地看了看绫罗,也只得退下。 舒敏和贞兰却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面上带着笑,拿起手边的筷著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起来。 席间,因为古人讲究“食不言”,舒敏和贞兰并未讲话,只是时不时用小碟子拣出几样食物交给绫罗,让她带着琉璃下去自吃,不必伺候着了。却完全不搭琉璃之前的茬子,就像那件事儿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却说这边,乌苏明秀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去日头正大晒着的前院儿,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她在心里恨恨地将舒敏说了一顿,却又找不出说舒敏的原因来。毕竟,就算舒敏说过些什么,这腿长在自己身上,来前院儿终归还是怪自己当时没多一个心眼儿。 当然,明秀姑娘将这一切问题的症结再一次归咎到了贞兰的头上。就她所想,舒敏那样怯懦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个心眼儿来耍自己呢?无非也就是照真实情况说话罢了。也不知道是贞兰那小蹄子从哪里找来了丫鬟和饭菜,居然这么容易地就将舒敏那个蠢货哄住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乌苏明秀自己的想法,而实际上,舒敏现在正叼着一片云片糕,却微微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将手边的茶杯端到面前,呷了一口,才缓缓咽了下去。舒敏撇着嘴,说出的话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呼,兰姐姐,怎么这宫里厨子做的云片糕还是这么难吃啊!甜腻死了!你那儿还有鹅掌吗?要有就赶紧赏给我漱漱口吧。” 贞兰好笑地摇摇头,“也就是你口味这般奇怪,宫里人都爱云片糕的松软柔滑,独独你觉得它太过甜腻。倒只是喜欢些稀奇古怪的肉食。这般吃,你也不怕身材走样吗?” 舒敏毫无淑女风范地将鹅掌放在嘴边啃着,“兰姐姐这话就不对了,肉多好吃啊!这天下最好吃的便是肉了,既然能吃到肉,又为何要为了所谓的身材什么的把到口的肉丢在一边呢?” 贞兰听完舒敏这般“烂泥糊不上墙”的理论,也只是笑笑带过,反正这个妹妹自打自己认识就是爱吃肉到骨子里的,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什么转的,一顿饭哪怕只是端上几盘子各式各样的肉类上来便已经满足了。 可舒敏现在占住的只是嘴。她的脑子还在燃烧着火花,啃着鹅掌,舒敏在贞兰面前显然是完全放得开的,要不是这么十几年潜移默化的规矩教育,这阵吃得开心的舒敏说不定连二郎腿都会跷起来。 舒敏嘟着油光光的嘴唇朝贞兰的方向倾着身子,“兰姐姐,你说那个傻帽儿现在不会还饿着吧!”所谓的傻帽,指的便是那个听了舒敏的只言片语便像是脑子突然搭错线一样的明秀姑娘了。 贞兰却是风情万种地睨了舒敏一眼,“鬼机灵,就知道想那些有的没的。鹅掌都堵不住你的嘴,看来下次得让膳房给我们舒姑娘配些猪蹄膀才算实惠呢!”眉眼间的风华怎么都掩藏不住。 舒敏看着笑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手中的鹅掌凑到唇边,脸上的笑容越发促狭,“嘿嘿,不说那个丧气的人,倒是姐姐这般妖娆还真是耐看啊!亏得敏儿是女孩子,若是男孩子,还不让姐姐把骨头都笑开花儿了!” 贞兰听了,脸上泛起红云,羞恼起来,站起身便要撕舒敏的最,便动作还边念叨着,“臭丫头,今儿姐姐非得好好整治你一番不可!” 两人便这么笑闹起来,仿佛合计着整人和成功整人都和她们毫无关系一般。笑容灿烂,就像御花园里最可人的双生花。 乌苏明秀抬头看看天光,现在这样子,也由不得她再回兰芬院一趟了,看样子已经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自己若是回去,时间也来不及再赶回来按规矩一同用膳。这样下来,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等。 当然了,老天爷就算是打算帮着舒敏整人也不会太过分,在明秀姑娘等得焦急难耐,觉得这太阳已经把自己的细嫩的皮肤都烤焦的时候,储秀宫前厅的小丫鬟们开始到各个院子去叫新选秀女姑娘们来用膳了。跟在翠姑姑身边的喜圆出了厅门,看到了乌苏明秀这个与舒姑娘和贞姑娘同住之人,并没有高看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明秀姑娘来了,就先进来歇着吧,省得外面晒坏了姑娘的花容月貌。”话说到这儿,喜圆便自去安排其他的事情去了。储秀宫凡是有点儿门路的人都知道,这舒姑娘是要捧在手心子里的人,贞姑娘是和舒姑娘关系好沾了树姑娘的光,而这位同住的明秀姑娘,却并不是什么需要好言好语抬举的角色,对待起来只要不是太过惫懒就好了。 第五十四章 宫中秀女相倾轧,以攻为守可保身 终 只可惜明秀姑娘并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小门小户出身,很多事情还是欺软怕硬的多。就像舒敏与贞兰一起。即便是贞兰那样折腾她,她也不敢多言几句,之所以埋怨舒敏,也不过是觉得舒敏是个性子绵软好欺负的罢了。而从未进过宫的明秀自然不会觉得,这位看上去就像是管事一样的喜圆会是专门懈怠她,只是自觉自愿地进到花厅里面去候着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各路的秀女们就都陆陆续续地进了花厅,各种花儿啊,粉啊的,霎时间整个花厅就变得花团锦簇,衣香鬓影起来。各式各样的香粉充斥着整个花厅,有的味道是相冲的,这般一搅合起来,闻着就有些令人作呕了。 这个时候,明秀不免有些羡慕那两个没有来这里和她们一起用饭的人,最起码那两人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的嗅觉。只不过,现在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她要把那两个蠢货暴露出来以报自己在这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的仇。 不多时,小宫女们便开始摆饭,收拾桌案。而少顷之后,桌案利落的大厅便已经混杂了食物的香气。 花厅门吱呀一声,一个中年妇人,也就是舒敏和贞兰提前见过的翠姑姑出现了。 若是这两个溜号的人看见现在翠姑姑的这张脸,可能就不会觉得,翠姑姑会是个比较和蔼的人了,毕竟,现在那张板的严肃的面容,和“和蔼可亲”这个词是怎么都联系不起来的。 翠姑姑其实每次大选之后最愁的就是这个一起用饭的环节。她虽然年龄不小了,可毕竟还没有耳聋眼花,尝不出闻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东家的香粉,西家的花露,南家的口脂,北家的香囊,再混杂上饭菜的气息,这种杂乱的味道真的是能让她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而吃不成饭,甚至有些想要作呕的人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心情不好的人脸色自然就会黑一些,语气自然也就不善了。 坐在主位上,翠姑姑扫视了一圈儿,轻轻推了推面前的茶杯,茶杯发出的清脆响声儿让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暂时停止了她们自得其乐地炫耀。 “各位主子姑娘们,既然坐到了这里,进到了储秀宫,便不得不听老奴唠叨几句咱们储秀宫的规矩了!老奴虽是奴婢身子,但毕竟也是这一宫的掌事,各位姑娘既然已经坐到了这里,必然是知道的,各位如今都还不是正经主子。万岁爷一句话,您就能当了主子,当然,也是万岁爷的一句话,您也可能直接卷铺盖卷儿出宫去。所以,老奴在这里劝各位姑娘一句,最好在这宫里,不要摆您自个儿府上的那个谱,若是到最后害了您自个儿,可千万不要说是老奴没尽到职责。”接下来便是杂七杂八一大堆的宫规,安排,午膳后几时再来花厅等等琐事。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程佳氏姐妹和靠边的兆佳氏毓婷都发现了,乌拉那拉氏家的姑娘和很有名气的富察姑娘并没有出现在膳席上。方才翠姑姑已经宣布了宫规。那两个姑娘这般做,岂不是第一天进来便违了宫规吗? 当然,在听了翠姑姑的话之后,原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乌苏明秀更是迫不及待起来。她在等,等一个时机可以让自己检举那两个人。 程佳氏絮絮本想不管不顾地站起来,说出那两个人不在的事情,却被身边儿的姐姐拦住了。程佳氏菁菁是极精明的人,既然那两个姑娘那般精细,又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敢这般做,就一定是因为有自己一家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后台。絮絮若是现在没头没脑地冲上去,到最后说不定倒霉的会是自己一家。 兆佳氏毓婷将拳头攥了又攥还是松开了。那一天孙公公对她的恐吓她还犹记在心。她不能就这样辜负了惠妃娘娘的苦心,她若是现在冲动,要的就有可能是自己大小一家子人的性命。惠妃娘娘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断不会只是像孙公公那样简单地吓唬吓唬就作罢的。 而终于等到翠姑姑说可以用饭并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明秀终于等到了那个她等了很久的时机。 她果断站起身来,清脆尖细的声音充满整个花厅,因为讲究,席间并没有人发出声音,所以,明秀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尖利。而这尖利的声音,也成功阻止了翠姑姑往花厅外走去的脚步。 “翠姑姑,我不明白,照着规矩来讲,这一顿本应该是所有秀女都来参加的午膳,为何偏偏短了乌拉那拉家和富察家的姑娘?求您给个明示。”她本以为这般一说,肯定大厅里很多人都会顺着她的话一边倒地讨伐那两个人,却发现,除了几个用怪异眼神看自己的个别人,其他的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聋子一般,淡定自若。 而用怪异眼神看着她的,其中就有程佳氏姐妹和毓婷。 絮絮恨恨地捏着自家姐姐的手,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明明若是自己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在翠姑姑那儿记上一功,可这般让这个女人说出来,不是平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吗? 菁菁则是觉得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拦住了妹妹,没有让她冲动说出来,看现在这样子,她觉得那话说出口倒不如装作不知道更巧妙一些。心里也是暗自感叹着,这世上还真有人比自家这个妹妹还要蠢笨一些,竟不自量力地打算和舒敏那种城府极深,支撑众多的人去对着干,不是鸡蛋碰石头的自取灭亡之举吗? 而坐在一边看似没什么不同的毓婷却是满心满眼地渔翁得利的自得。现如今,若是那个了不起的舒敏倒霉,自己自然是少了一个大威胁,若是这个看似明艳的姑娘丢了人,那也是让自己少了一个对手。从哪一边讲,她都是不会吃亏的。 翠姑姑听了明秀的话,微微皱了下眉,便拔起脚步继续离开了,仿佛刚才只是听到了毫无意义的一个噪音一般。不过跟在翠姑姑身边的喜圆留了下来。 明秀本来想着,翠姑姑虽然离开了,但她身边得力的喜圆留了下来,自然是会给自己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的。却不料喜圆抿唇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各位姑娘,我们姑姑方才已经说了,劝各位姑娘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不要说。这是咱们储秀宫的规矩,也是宫里的规矩。”便也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心里暗自想着,还真是个不知深浅的臭丫头,就这样的心眼儿,还打算和姑姑,和舒姑娘斗,别是到最后把自己家都搭进去才算好的! 而明秀,便在周围人或是讥笑或是嘲讽的眼神中吃完了这一餐饭,她觉得,这顿饭,是她吃得最不易的一顿。 第五十五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1 自那日在午膳上大丢脸面之后,明秀一直堵着气不与舒敏和贞兰说话。舒敏和贞兰也乐得自在,人家找上门来自己自然是不好推拒,可如今人家对自己避之不及,她们这种性子的人,怎可能专门凑上去呢? 这几日在宫里,其实与舒敏往日留宿的那一两天差不太多。储秀宫的事务并不多,更何况谁都不会指派这些个未来主子去做这做那的,自然而然日子也就闲散太多。 每天除了规定的学习科目,就是绣绣花,打理打理花草什么的。洗衣服自有绫罗送到浆洗房去,琉璃是贞兰身边的人,自然也不需要自己天天敲打。甚至于经常来找她的蓝齐格格也被她用“待选秀女不宜与皇家交游”的借口劝回去了。毕竟,舒敏心底里是想要做一个低调的人的,若是让别人知晓了自己和蓝齐的关系,还不是一下子就要高调起来了吗? 太后那里去过两次,精明如彼的太后娘娘自然知道,若是想让舒敏好好儿把这个秀女选完,是不能经常召来见面的。所以老太太虽说是把这小姑娘疼到心尖子上了,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她是太后,可说来说去。皇上并不是她亲生的,就算她养了皇上多年,可毕竟,皇上还是和太皇太后最为亲近的,就算是她,也没有那个能耐摸透皇上的心思。揣测圣意,本就是一件忌讳的事情。 舒敏这几天简直已经闲到了快要发霉的程度了,甚至于每天绣花,研究新花样都已经不足以缓解舒敏的无聊的时候,终于发生了一件让舒敏觉得,这日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情。 这天,舒敏因为近几日一直没什么事儿,便早起请安之后回去和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却不料,躺在床上还未眯着,向来风风火火的琉璃便噼里啪啦地从屋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一样。 被坐在窗边看书的贞兰呵斥了一声,琉璃才站定身子,深吸了两口气,说道,“姑娘,舒姑娘,您两快去前面儿看看吧,前面闹起来了!” 贞兰皱着眉头,不满地低喝一声,“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闹起来了?这储秀宫哪里有我们发话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这储秀宫里做主子的新选秀女尚且没有什么发话的权利,更何况是伺候秀女的宫女呢?储秀宫大小事宜自有姑姑去掌管,她们这些秀女只不过是些过客罢了。 琉璃听了贞兰的话撇了撇嘴,没有反应,却挪着步子往舒敏的隔间走去。这贞姑娘脾气不好,总是发火,总是苛刻地管教下人,可舒姑娘向来是个脾气好的,若是自己和舒姑娘说了,指不定舒姑娘就会去前面看看了。 毕竟,现在储秀宫的人都不知道姑姑现在人在哪,而秀女们又都知道,这舒姑娘虽然是个性子绵软温柔的人,但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在太后和蓝齐格格面前又能说上话,这种情况下理应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才对。 琉璃悄悄地站在小隔间门口,看见绫罗正坐在小凳子上煎茶。这几日舒姑娘总是困倦地很,若是睡醒了没喝上一两盏酽茶,这一整天都会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而绫罗又知道,舒姑娘睡觉时候最忌讳人家吵醒她了,若是无故吵醒了舒姑娘,姑娘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事后虽然会道歉,但总还是一次次重申着,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就千千万万不要叫醒她,她管这个叫“起床气”。所以,看着琉璃蹑手蹑脚地过来,绫罗只是将手指举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毕竟,外面就算是着起火来,只要还没有烧到兰芬院,就没有必须叫醒姑娘的缘由。 琉璃也是知道舒敏的规矩的,看到绫罗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撅起了嘴,准备已久轻手轻脚地离开。却不料。刚转身没几步,舒敏清越的声音就从床的方向传了过来。“琉璃,我已经醒了,你过来吧,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琉璃一听,喜出望外,要知道,前院儿的秀女都求着她想办法将舒姑娘请过去呢,若是舒姑娘真的过去了,那不知道会是多大的脸面呢!连忙走进舒敏的小隔间。 隔间里,舒敏坐在妆台前自己动手在脑袋上折腾着,其实就她自己看来,这么光板一根的大辫子也没什么不好看,真不知道绫罗一天到晚究竟在自己脑袋上折腾什么呢。舒敏看了看妆盒,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难掩兴奋之色的琉璃,舒敏点了下头,示意琉璃将自己知道的说来听听。 而舒敏却看着自己首饰匣子里各式各样晃花人眼的珠花后,果断地将捧在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柜子里,而从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的首饰盒子里翻出一支素银点翠的簪子。这支簪子是当年太皇太后在舒敏三岁的时候赐给舒敏的生辰礼物。舒敏记得,当初太皇太后说,这支簪子有着不同的意义,虽没说是什么意义,但舒敏觉得,这东西但凡是上面赏赐下来的,不用说是银子了,哪怕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可能也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点翠簪子很简单,基本上是稍有些钱财的人家都能置办得起的简单事物,舒敏不知道这支簪子在太皇太后眼中有什么不同。只记得当初的太皇太后用手摸着自己的“金钱鼠尾”笑眯眯地说,“敏敏拿上这东西,将来是能戴上的。敏敏喜欢不?” 将簪子拿在手上,舒敏总是禁不住想起那位和蔼可亲看着自己微笑的老太太。她给了自己和自己的额娘太多的恩惠,甚至于可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只可惜,那位在历史上了不起值得铭记的老太太,却离开人世了。说舒敏是缅怀也罢,恋旧也罢,她总是喜欢将额娘准备的各色珠宝都好端端放在匣子里,而戴着这些赏赐下来的老物件儿,总觉得,这些东西总是能让人安心。 舒敏插戴好了钗环,琉璃也说完了。舒敏听得失笑,这琉璃还真是个冒失的性子,任凭自己和兰姐姐怎么教导,终归是改不过来了。她说是着急上火,却翻来覆去只知道说着,有几个秀女快要动起手来,问起来,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些什么。 看着琉璃有些急赤白脸的口气,舒敏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说,“得了,看你样子,也说不清楚些什么,倒不如我亲自去看两眼罢了,也了了众位秀女姐妹的心意。兰姐姐,不如我们去前面瞧瞧吧!” 第五十六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2 贞兰虽然说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可一般有舒敏在的时候,还总是习惯性地听舒敏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比自己小了些许的小姑娘,怎么就有那样的魅力,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在舒敏才开口的时候,贞兰便已经将手中的书搁在了桌子上,用手抻了抻身上的浅绿色旗装,时刻准备着站起身来。 舒敏听得贞兰的动静,笑嘻嘻地将龙华摆正,“想不到兰姐姐其实是个善于管事儿的,居然早就预备着去了,只怕敏儿是给瞌睡的姐姐递了个绣花枕头吧!” 贞兰看这穿了一身秋香色旗装,格外大气温柔的舒敏,无奈地笑着说,“你这丫头,就知道一天打趣儿我。要不是你说要去,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打算,只是训斥了不懂事的丫头,不扰了你清眠便是了,谁曾想你竟是这样过河拆桥的,不念着我的好儿,还打趣起来了!”说完装着生气一般便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舒敏知道贞兰也不是真正生气,只是逗着玩儿罢了,却还是入戏地抢了几步上去,挽住贞兰的胳膊,“好姐姐,莫生气嘛。敏儿只是顽皮了些,姐姐怎么能这样就丢下敏儿呢?” 姐妹两说说笑笑地往前院儿走去。而到了前院儿,舒敏觉得眼前的一幕可以套用一句现代很出名的话,“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院当中,一个秀女手中拿着一个木桶,看她半举半拿的动作,舒敏猜想,那小桶里估计已经没多少水了。而另一边,一个看见娇小的姑娘正低着头轻声啜泣着,身上茄紫色的旗装已经湿了大半,头发和脸上的妆容自不必说,就是拿来擦脸的帕子也已经变得一塌糊涂。 那女孩儿看见格外娇小,身量比那拿着水桶的秀女小了一大圈儿,也真不知道,这么个娇气的小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惹火了那个一看就战斗力极强的秀女。 而看着那个提桶的秀女,舒敏不由感叹这选秀制度的身份等级问题。这般膀大腰圆的姑娘居然也能进到这皇宫里。就她所知,目前上到万岁爷,下到诸位已经成年可以娶妻纳妾的皇子阿哥,还没有一个有能力消受这么一号人物的。怕是两口子真吵将起来,这姑娘一定是实施家庭暴力的那一方。可,只因为这家家世显赫,是大姓钮钴禄氏的族人,而她们这一支恐怕也只有她这么一棵独苗。所以,这位钮钴禄氏姑娘就这么毫无悬念却没有科学地通过了复选,现如今只剩下皇上亲阅这一步了。 舒敏看了看轻啜着的不知名少女,又看了看虎背熊腰家世显赫的钮钴禄氏姑娘,一番权衡,还是站出来先走向了一脸狰狞表情的钮钴禄氏面前。 舒敏的声音本来就极为悦耳,这样可以放柔和了些,甚至有了点惑人心神的感觉。“菱儿姑娘,您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大的火气啊?”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钮钴禄菱儿听到舒敏温吞的声音之后很快回神。拿着水桶的她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娇俏少女是,脸不由得一红。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并不是很好,更不用说是和舒敏这种大家出身,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的温柔姑娘相比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舒敏在的时候,总是心甘情愿地让人觉得判若云泥。可如今,那朵高不可及的云朵儿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温柔笑意,话语幽幽地询问着自己,这让甘愿零落为泥的菱儿姑娘怎能不感到羞涩。 舒敏却并不在意面前这姑娘的任何心理反应,毕竟,她不是过来相亲的,她现在是调制解调会的主席,是来解决纠纷的,温柔地询问只是解决矛盾的手段而已。 冷静并羞涩的灵儿姑娘终于将手中的小木桶放在地上,不算大的眼睛似乎蓄了些泪水,看上去闪闪发亮,虽然不如那娇小美人儿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是迫害别人的一方。“舒姑娘,菱儿是与那个贱人起了些口角,于是心下不满,便将水泼了出去。” 舒敏听完微微一笑,得,小姑娘吵架吵不过,直接上手了。这个钮钴禄菱儿她可是清楚,徒有纸老虎的外表而已,口舌上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只是会几个类似于贱人,小蹄子之类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骂人短语,但在口齿伶俐能进宫的姑娘们眼中却是完全不值一提的菜鸟。 宫里的姑娘骂人是很讲规矩的,哪里会开口闭口就问候人家母系氏族或是亲戚的,一般都是仗着一张快嘴,直直把你的心都剜掉了,却让你说不出个反对话儿来,甚至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因为,人家并没有骂你啊,顶多了也就是语气严厉些的交流而已。 笑完了,舒敏觉得,事情应该不是很简单,这小姑娘应该没有那胆量招惹这个大块头,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便安抚了下菱儿姑娘,向那低着头哭泣地小姑娘走过去,小姑娘哭得声音极低,但听着却是很伤心的。 “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啊?怎么一直这般哭啊,哭得人心都碎了呢。你是哪家的姑娘,进宫里来这般胆小可是不行的。” 那小姑娘还是一个劲儿地抽泣着,并不回答舒敏的话,也不抬头。 舒敏将手覆上小姑娘潮湿的肩头,“妹妹,进了这宫里,只哭是没用的,倒不如说说,若是你的错儿,认错儿便是了,若不是你的错儿,不妨说出来让大家论个公正也好。毕竟咱们都是新选秀女,只是些小纠纷,就算真是犯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舒敏话音刚落,面前的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差点儿吓了舒敏一跳。“谁说是我的错儿,明明不干我事,不分青红皂白便受了这无妄之灾,也真不知道究竟是惹到了哪位祖宗,反过来却一个个都指责我的错处!” 小姑娘似乎是着急了,脸色都有些红了。可舒敏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小姑娘虽然还小,没有长开,但这眉眼风韵,却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哪怕是这样着急上火的样子,也有着不一样的风情。当年舒敏觉得,贞兰就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了,却不想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更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 看着小姑娘这张脸,舒敏觉得,她口中的“无妄之灾”也许是真的。毕竟自古红颜多祸水,自古红颜遇祸端啊。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不够强大只有美貌的女孩子,被人无缘无故地欺负,本就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第五十七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3 轻柔地话语从舒敏淡淡涂过一层口脂的樱唇中缓缓流出,就像是一汪温情脉脉地泉水,“妹妹,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般漂亮。这般的漂亮孩子,怎能摆着这样的表情呢?不是白的折腾了这张漂亮脸蛋儿吗?” 小姑娘似乎发完火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更何况面前站着的是妖精一样的舒敏,真真是惑人心神。软糯糯的声音低低地流出来,“我是奇德里家的。我叫素英。” 舒敏听了,心里便有了计较,奇德里氏,看样子和自己的岁数差不多,难不成,是那位闲散王爷三阿哥的小老婆奇德里氏吗?这幅模样还真是便宜了那位向来喜欢观赏美人儿的三阿哥了,只是岁数也忒小了些,只怕还不如自己大呢。 揽着素英的肩,舒敏依旧是那种温柔的声音,“素英妹妹切莫再哭了。既然妹妹已经说了,不是自己的错儿,那怎还这般哭个不停,要真是自己的错处,只怕是非要把这双漂亮眼睛都哭瞎了才罢休吧!” 而站在一旁的菱儿姑娘有些傻眼了,难不成舒姑娘不是来给自己做主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偏到小贱人那边去了?还真是长得美的好处,居然连舒姑娘都能蛊惑了,看她哪一日非得要划花了她那张魅惑人的狐狸精脸蛋,省得看了就让人开心不起来。 舒敏却抬起头微笑地看了菱儿一眼,轻声慢语,“诸位姐姐妹妹还没将姑姑请过来吗?这般大事件,怎能咱们这些小姑娘就这么轻率地决断出来呢?”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应声,舒敏说了一句,“还是劳烦那位姐姐妹妹去寻寻姑姑吧,省得咱们到时候再姑姑面前都担了错处儿。” 这才悉悉索索有人离开了,可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似乎大家对这边儿的事情更感兴趣,找翠姑姑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儿。 舒敏笑眯眯地看着菱儿,“菱儿,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和素英吵起来的呢?” 菱儿这种人并不是什么会说谎话的人,于是舒敏这般问她,她也就实话实说了。“舒姑娘,无非就是菱儿听别人叫她是狐媚子学舌了两句,这姑娘便和我抢白起来了。我哪里知道是怎么招惹她了呢!”心里不忿,明明别人都那么说,偏偏我一说,就摊上了事儿,真是晦气。 舒敏顿时娇笑,仿佛全天地都为之变色。说来奇怪,或许是穿越女身上的的确确有不同的气场吧,舒敏长得也只是清秀,容貌偏上而已,可有的时候,看着那张脸,却总让人觉得有种满园春色般美好的感觉。 “我就知道,菱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和素英妹妹这样温软的人起了冲突,就一定是误会了。看来我猜得不错呢!菱儿妹妹,你说素英是‘狐媚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般说呢?” 菱儿有些吞吞吐吐的,“那,那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舒敏的耐心依旧很多,“所以呢?只因为素英妹妹漂亮,菱儿就这般羞辱她吗?难不成我们菱儿不知道,这‘狐媚子’是骂人的话,说坏女人的时候才用的吗?” 菱儿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将那句话吐了出来,“是,是别人这般说的,其实,我压根没什么想法。说她也只是逗着开心罢了。”她不是傻瓜,这宫里不让人肆意学舌的规矩,她并不是不知道,更别提宫里对流言的制止究竟是多么严格了。 舒敏听完淡淡一笑,“这般说起来,就是有人故意在菱儿面前说素英的坏话了。知道菱儿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素英听不得那句话。便故意把这话挑出来,好让两个人闹将起来,丢了她们俩的脸面。”舒敏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是这些和她相处了不短时间的秀女们都觉得有些陌生,似乎和那个平时温柔可亲,有些慵懒的舒敏不同了,身上的那股子温暖劲儿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和舒敏做了多年闺中密友的贞兰知道,这样的舒敏才是真正的舒敏,平时那个凡事不计较,不追究的舒敏,只是表象而已。 舒敏的声音冷冷的,站在院子里,整个人的身上结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霜,就好像连这暖阳都冻住一般。“这事儿,我没权利追究,但在储秀宫这地界儿,翠姑姑能做得了主,更何况还有英明的太后娘娘。舒敏定会将这事儿禀报姑姑,至于究竟是哪位姐姐妹妹做了这般好事儿,舒敏只能劝一句,好自为之吧。” 可舒敏这边儿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叫着自己的名字,“舒敏姐姐,舒敏姐姐!您快回去院子看看吧!翠姑姑带着宫女儿都在您的院子里呢,怕是出了大事了!”声音是一个平时和舒敏关系不错的张佳氏小姑娘,性子活泼,声音清脆。 舒敏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就没有舒开的眉头皱的更紧,翠姑姑在兰芬院?这边儿出了事儿,要自己赶过来拿主意,而那边儿自己和贞兰姐姐前脚刚走,就不知道怎么招去了翠姑姑,这事儿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一股阴谋的味道。蛰伏了这么多天的乌苏明秀终于行动了吗? 也来不及和别人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一下菱儿和素英,舒敏便带着绫罗和贞兰一起急匆匆往兰芬院走去。 刚到兰芬院院外,舒敏就听到了乌苏明秀别具一格的声音,嗯,还是哭腔。真不知道这位可以当选“金酸莓奖”最烂女主角的明秀姑娘又在以怎样的智商和演技在诬陷自己,她还真有点儿期待了呢! 推开院门,跟在舒敏身后的贞兰和尾随而来的菱儿、素英便有些吓住了,这究竟是多大的排场,翠姑姑,管事的张嬷嬷和好几个教养嬷嬷都在院子里坐着,喜圆站在一边奉茶,而她们面前,站着的是一脸愤慨神色的乌苏明秀,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有人抢了她老公一般。 翠姑姑显然是最为眼观六路的人,舒敏还没推开院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舒敏回来了,而现在,舒敏站在院门口,翠姑姑便扭过脸来,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却也不是冰冷,“舒姑娘回来了。今儿这事儿有点儿麻烦,老奴怕是不能请姑娘就坐了。” 第五十八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4 舒敏淡然自若地走上前去,颌首微笑,“姑姑不必多想,无碍的,舒敏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姑姑动了这般大的阵仗。”她怕什么,她又没做亏心事儿,更何况上面还有太后娘娘罩着,就算她要是真做错了什么,不一定好开脱,但就她现在的地位,被人诬陷了想洗白还是太简单的一件事儿了。这乌苏明秀最不聪明的一点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却还是要顶风作案地对着干,也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脑袋有个洞,一直没堵住漏风才会这么做。 翠姑姑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乌苏明秀尖细的嗓音便响起来了,“哼,乌拉那拉舒敏,你个见钱眼开贪图利益的小人!你还好意思回来,你还有这脸!做了错事居然不知道跪下认错,还这般不要脸地讨要说法!”说完,讨好地看着翠姑姑,“姑姑,明秀就说她一定会抵死不认的,您看……”话未说完,坐在翠姑姑身旁的教养嬷嬷便低喝一声,“放肆!宫里的规矩,还未定罪时候不能颠倒身份,难不成乌苏氏姑娘忘记规矩了吗?” 乌苏明秀因为被呵斥,憋屈地闭了嘴,却满脸怨毒地看着舒敏,眼光里除了毒辣就是幸灾乐祸,仿佛在说,看你今天怎么逃,铁证如山,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案! 而乌苏明秀成功闭嘴之后,翠姑姑才开口说道,“舒姑娘,今儿的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在自己离开兰芬院没多久,翠姑姑带着一行人已经从太后的慈宁宫回来了,今天本来是按照惯例给太后报备秀女日常的日子。而一行人刚走到储秀宫偏门,就看见一脸泪痕的乌苏明秀站在偏门外,说是舒敏偷了她心爱的钗环。直说的声泪俱下,一口咬定舒敏就是趁着自己和贞兰不在的时候将自己的东西偷去的。 说来奇怪,这或许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人的劣根性,向来自我精神胜利法的阿Q总是会欺负比自己还不如的疤瘌和尚,而在明秀的心中,贞兰和舒敏都是欺负过自己的人,相较更难对付的心思缜密的贞兰,看见性子绵软的舒敏自然好欺负一些。 而翠姑姑听了明秀那样赌咒发誓,所谓证据确凿的说法,便没有进储秀宫的前门,为了抄近路直接从偏门进了兰芬院,这也是为什么前院儿菱儿和素英闹成那样,翠姑姑却毫不知情的原因了。 舒敏听完这些,不由得觉得,虽然明秀的智商比较低,但能想出来这样的做法,委实有些太难为她了。 翠姑姑说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敏,当然,这样只是为了维持她的严肃形象,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想笑出来。这个明秀也真够蠢的,这一类的招数虽然在这后宫屡见不鲜,但无疑,这样的招数都是用来陷害比自己还蠢或是比自己穷的人的。而这乌苏明秀的脑子着实不好用,舒姑娘偷她的珍宝?就她一个六品小官儿的女儿,哪来的什么珍宝?她们这些在深宫混迹大半辈子的人只不过是由着她唱戏做耍而已,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舒姑娘别说是家里给的东西了,就是当年老祖宗和太后娘娘赏赐的都少说有上百件。舒姑娘头上的簪子她见过,这簪子曾经是戴在老祖宗的两把头上的,她当初随侍太后的时候曾多次在老祖宗的头顶见过这枚簪子。舒姑娘能将这样的东西戴出来,那其他的东西必然不会少了,毕竟这枚簪子,虽说算不得名贵,但,老祖宗既然常常戴着,必有其珍贵之处。 听完翠姑姑的话,舒敏第一次给翠姑姑和众位嬷嬷行了一个与身份不符的蹲身礼。她本是正黄旗的姑奶奶,是不需要给这些奴才行礼的,更何况她还有太后和已故老祖宗的宠爱。但,她知道,若是她现在行了这个礼,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太多。 “翠姑姑,不知舒敏有几个问题,能不能问问明秀姐姐。” 明秀因为上次抢着说话被教养嬷嬷训斥了,这次就算很想开口,也硬生生忍住了。心里却默默想着,这死丫头竟还想着翻案呢!她不知道现如今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吗? 翠姑姑点点头,应允了舒敏。太后说过,对舒姑娘的照顾,要适当,一定不能让舒姑娘的性子懈怠了,有时候有些事情,若是她有那个想法,便让她自己处理为好。 舒敏微微一笑,看向站在一旁,气得直捏拳头的明秀,“明秀姐姐,舒敏想问姐姐几个小问题,希望姐姐能为舒敏解惑。” 明秀一偏头,摆明了不想理舒敏,可舒敏脸上的笑容更绚烂了,若是现如今春书秋画在舒敏跟前,定然会知道,这又是有人要倒霉的预兆了。 “敢问明秀姐姐,你那个最喜欢的钗环,被你放在哪里呢?” “放在我的梳妆匣子里。” “哦,那,请问姐姐是怎么那般确定,就是舒敏拿了姐姐的心头好呢?” “哼,少装蒜,我在你的梳妆匣子里看见了,你还想要抵赖!” “哦,这样啊。那,劳烦姐姐告诉舒敏,是舒敏哪一个梳妆匣子呢?” “是你搁在床头第二个抽屉里面的那个匣子。” “嗯,舒敏知道了,舒敏谢谢姐姐这般为舒敏解惑。” 说完这句话,舒敏不等乌苏明秀再说话,便直接和翠姑姑说,“禀告姑姑,那东西与舒敏完全无关,还请姑姑明察。” 翠姑姑的嘴角终于浮起了微笑,别看舒敏这几个问题貌似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意义,却一个个都是真正的关键,不管别人听没听明白,她是明白了。 而坐在一旁的几位嬷嬷都在心里为舒敏鼓掌,这位姑娘还真是了不起,口齿伶俐,为人正派,心思缜密,绝对是皇子阿哥嫡福晋的不二人选!只有喜圆一个人只是凭着对舒敏的信任和自己的一腔热血漠视着得意洋洋的乌苏明秀。 翠姑姑虽说是知道,但有些事情的过场还是必须要走一下的,就比如现在,“既然舒姑娘说,这事情与自己无关,而明秀姑娘又一口咬定是姑娘所为,那老奴想请姑娘说出这事儿与您无关的根据来,不然,老奴也只能照章办事了。”先给那不知深浅的乌苏明秀一个甜枣吃,等她尾巴翘起来,再把她从云端一脚踹下去,既然努力要做踩高捧低的奴才,这一点最基本的,怎么能忘记呢? 而不明就里的乌苏明秀笑得更开心了,乌拉那拉舒敏,哼,看你家世再好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进宗人府,说不定还得发配辛者库呢!你照样是输在了我乌苏明秀的手里。 第五十九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5 舒敏还是一个标准的蹲身礼,这般知礼懂礼的行为,将她在各位“评委”眼中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禀告姑姑,舒敏方才询问明秀姐姐,明秀姐姐说,那东西是在她梳妆匣的最底层,可舒敏从未见过姐姐的梳妆匣,不知既然连梳妆匣都不曾见过,何来最底层一说?舒敏是连姐姐那匣子究竟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不知道呢!这是其一。” “这其二呢,姐姐说,舒敏将那东西放在了自己床头抽屉的梳妆匣内,且清楚知道,是舒敏床头柜子第二个抽屉中。可舒敏依稀记得,姐姐并不曾进过舒敏的房间,而舒敏床头柜子第二个抽屉里的那只匣子,是舒敏今天早晨刚从妆台柜子里取出来放在那里的,不知姐姐为何将这事情知道地这般清楚。难不成,姐姐经常趁着舒敏不在的时候,翻检舒敏的东西吗?不然,姐姐如何能知道,舒敏今天早晨才放进去的东西呢?”这话说完,所有围观的秀女们都哄堂大笑,这乌苏明秀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人家的东西摸得那么清楚,竟还蠢笨地说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她就是在贼喊捉贼吗? 舒敏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继续说着,“舒敏觉得奇怪的,还是姐姐知道东西究竟在哪里的话,因为,舒敏虽从未做过窃贼,但也是知道一件事儿的,那便是,窃贼绝不会将自己隐藏赃物的地方告知失主的,那样还有什么可窃的?难不成,明秀姐姐知道的贼,是会告诉被偷的人,那丢了的东西究竟藏在了哪里的吗?”这样一句话,便堵死了乌苏明秀的嘴,让她绝对吐不出来类似于,“你告诉我的”之类没有脑子,拉低智商平均值的话的。 而将这所有的都说完,舒敏开始好整以暇地准备观看这世上最能消磨时间的“自己打耳光”独幕剧,毕竟,这样的时代能看上一场好看的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而能现场观看,就更是稀少了。 果然,等舒敏全都说完,乌苏明秀的脸色开始变幻莫测了。她怎么会想到,舒敏只是问了这么几个简单而完全没有关联关系的问题,就已经将事情的一切都说的如此透彻了。没错,她所说的簪子,的确是趁着舒敏贞兰带着丫鬟去前院儿的时候,自己放到舒敏床头柜子的抽屉里的。 舒敏和贞兰基本不怎么喜欢出去游玩,所以,极少数的时候她们两个会同时不在房间里,想要让她找到一个恰当却又不容易被发现的时间做这件事,实属不易。也就是近几天,她听说有一个奇德里氏的小姑娘长得十分貌美,而这小女孩儿向来是一个不喜欢招惹是非,存在感单薄的人。至于向来仗着自家家世和自身条件有些为所欲为的钮钴禄氏就她看来,完全是一个总在嫉妒别人美貌的任人利用的傻帽,所以,在今天早晨得知翠姑姑又去太后宫里禀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需要的时机到了。 她找了几个平日里就很喜欢说人闲话的秀女,这些秀女都没什么家世背景,在她这样身份的参选秀女面前都要卑躬屈膝,将编造出来的关于钮钴禄氏不好的言辞,冠上了奇德里氏的名号,让那几个秀女们想办法说给钮钴禄氏听,而自己则默默地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她原以为,也只是钮钴禄氏单方面欺压奇德里氏便已经足以挑起事端,让人名正言顺地去将躲在后院儿睡觉的舒敏叫来了,却不曾想,这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让自己失望,居然差一点儿就打起来。 舒敏看着乌苏明秀的脸色,和翠姑姑脸上的欣慰之色,淡淡地笑了笑,“明秀姐姐,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乌苏明秀显然已经知道事情完全败露,可,她还是不惧的,毕竟,入宫留宿的参选秀女,只要没有犯下人命,在皇上亲阅之前都不能借故撂了牌子,这也是为什么历届选秀都是血雨腥风的原因,只因为毫无顾忌。“妹妹说哪里话。虽然舒妹妹说的极有道理,仿佛真的一般,只是,舒妹妹所说的无非是自己的揣测罢了,又没什么证据,这般说姐姐我,还不是有些诬赖好人的嫌疑了?” 舒敏突然对面前人的无赖行为感到无奈,没错,她说的还真对,的确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看到了当时的一切。现如今,自己在的地方是储秀宫,不是顺天府,即便自己说的再有道理,只是因为对面这位的待选秀女身份,自己也不能拿她怎样。 “姐姐这般说还真有些道理,横竖妹妹都没办法找出什么人来证明这事儿的确是姐姐所为,只是姐姐这般说的时候,何曾想过,姐姐既说这是妹妹做出来的,只是凭着一个东西说话,也没什么人看到,岂不是也占不了上风吗?”舒敏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恼羞成怒了,向来理智冷静的她居然开始和面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人开始玩文字游戏了。 乌苏明秀笑得更是灿烂,没错,就是舒敏所说的,她们两个人现在都没有人能够证明,究竟是自己做的,还是对方做的,甚至于,她手里还有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毕竟铁证如山,东西在舒敏那儿,怎么说来,都不会将错儿算到自己头上。“舒妹妹还真是会说话。那铁证如山,东西如今在你的手上,你居然还说什么没有证据。难不成,是那东西自己跑到你匣子里的?”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却好听的声音传来,“好一个铁证如山。没曾想,今儿小翠去哀家那儿一趟,这储秀宫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倒真是哀家的错儿了,不该把小翠叫到哀家那儿叙话了!”虽然是平淡的话语,但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的太后,这样的话说出来,颇有些不怒自威。 原来,在舒敏和明秀唇枪舌剑的时候,早有和舒敏相熟的秀女将之前发生的钮钴禄氏和奇德里氏之间的事情悄悄告诉了坐在一旁的张嬷嬷,而张嬷嬷向来是翠姑姑身边得力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太后娘娘身边最亲近的玉沁姑姑请来做主比较好,毕竟舒姑娘是太后娘娘看重的人玉沁姑姑来也稍微好办一些。谁曾想,派去传话的喜圆因为看不过舒敏受委屈,硬是将事情往大了讲,甚至还自己臆断了钮钴禄氏和奇德里氏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才会吵闹起来的事情,这般一说,玉沁姑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只是由着自己前去处理,便将这事儿禀报了太后娘娘。 彼时,太后正与宜妃娘娘谈论宜妃擅长的胭脂水粉之类的琐事,听了玉沁的话,一下子便怒上心头。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拍在桌上,“哼,哪里来的不知深浅的野丫头,居然将心眼儿动到敏丫头的身上来了?!” 坐在一旁的宜妃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额娘万不可如此生气,因为这起子小事儿让皇额娘动气,实在是臣妾等的失察。”宜妃向来是个眼力见儿好的,就算不是自己的错处,这般说出来,还是会让太后觉得动听些。 却不料,向来百试百灵的招数,这一次有点儿失效了,“这本不干你的事,只是储秀宫招选秀女,本就是哀家要仔细处理的事情。这么多年,后宫倾轧的事情并不少,就是秀女之间肆无忌惮互相谋害甚至闹出人命来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这回这个野丫头万不该作到敏丫头的身上去。说敏丫头偷她的钗环,且不论小姑娘家里能出得起的,就是当初老祖宗和哀家赏赐下去的也不在少数。敏丫头又向来是个眼界儿高的,又哪里能看上她那小门小户的女子拿出来的东西。真没想到,这次进宫里来的,居然还有这等顽劣不堪的女子。” 第六十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6 宜妃听太后这般说,连忙见风使舵,“就是就是,那起子小门小户的姑娘居然还这般生生作践敏儿,实实罪该万死了,不如皇额娘下令,让玉沁前去直接颁个禁足的懿旨便是了,省得皇额娘还要在这里生闷气。”舒敏她怎么会不知道?不但知道,还很清楚呢!蓝齐格格的好友,费扬古的女儿,太后娘娘眼面前的红人儿,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为关键的就是,这个姑娘竟让自己那向来没什么定性,只喜欢送漂亮姑娘东西的宝贝儿子居然这么长时间只是给这个姑娘送东西了,这般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装糊涂呢? 太后摇了摇头,“宜佳,这般说,还是你不够明白了。这样的事情,玉沁去是压不住的,得哀家亲自去。若只是玉沁去,那储秀宫的秀女们便会觉得,敏丫头在哀家眼里也不过如此,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是派个身边儿人去看一眼而已。哀家得亲自去一趟,那些个不知深浅的丫头才不会蹬鼻子上脸的看敏丫头好欺负,就使劲儿往上窜。”说着。便扶着桌子边站起身来。 一旁的宜妃看了,也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扶住了太后娘娘胳膊,“皇额娘要去,臣妾怎么能不陪同呢?倒不如臣妾陪着皇额娘一起,去看看那些不知深浅的丫头究竟能嚣张成什么样。”宜妃的小算盘自然不会打得那般简单,她其实只是想看看,这个将自己向来飘忽不定的儿子吸引住的小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太后听到宜妃说要陪同的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说,“嗯,那好吧,既然宜佳想跟着,就一起吧。” 这样,便有了前面出现的那一幕,太后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储秀宫。 太后一到,乌苏明秀一瞬间也有些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惊动到了太后娘娘,难道说,就是这么一件失窃的小事儿,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了?还是说,太后娘娘知道了自己的美名,舍不得自己受委屈,所以来给自己做主了?跪在地上的乌苏明秀不由得有些欣喜,这一次,就不是舒敏能够仗着翠姑姑的偏袒就能毫发无伤地脱身的了,她一定要在太后娘娘面前好好地将事情“完整”地讲一遍。 太后和宜妃在玉沁姑姑的陪同下,走进了花厅,坐在正位上,看着跪了一地的秀女们,还有在自己面前都不会舍得让跪下的舒敏。心里默默想着,这回敏丫头可真是受委屈了,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和人争斗的性子,虽然聪明玲珑了些,但毕竟有的时候有些心软。自己特意安排了绫罗在她身边,也是为了能够帮衬些,只是没想到,即使自己做足了准备,这些用烂了的手段还是不断招呼过来。 舒敏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瞧着第一次见面的宜妃。宜妃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旗装,看上去格外妖娆,还真是不亏待那江南水乡生出的好身段,只是因为角度问题,不曾看到宜妃的脸,不过,想她能生出像九阿哥那样的儿子,自然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了,康熙老儿还真是会享受呢! 太后落座,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随即拍在桌上,虽然瓷器的碰撞声过于清脆了些,但很明显,单单听太后娘娘的语气,不考虑她所说的内容,毫无疑问,太后一点儿都不生气。“小翠,你这泡茶的手艺可是很久没有长进了。怎么这味道比起当年都有些不如了呢?” 翠姑姑一听这话,脸色却一下子变成了土色。她是跟了太后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的意思,茶不好吗?怕是觉得她人不好了吧!本已经跪着的姿势越发规整了,连头也恭敬地垂着,“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的手艺的确不如当年,这么多年惫懒,辜负娘娘好心了。” 花厅里跪着的一片,所有人都静默无声。这些人,平时都已经习惯了翠姑姑的趾高气扬的威风,何尝见过翠姑姑如此卑躬屈膝的一幕?而舒敏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太后娘娘这是在煞翠姑姑的威风了,是因为自己吗?可是,这么一来,倒是让翠姑姑有些委屈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翠姑姑对自己都是蛮不错的。 还未等舒敏想出些什么来的时候,坐在位子上的太后又发话了,这回,却是把舒敏真正点了出来。“敏丫头,不如你来给哀家泡壶好茶吧,哀家知道的,你的手艺向来不错。”和颜悦色,完全不见方才的严肃威风。 舒敏暗暗叹了口气,“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随即站起身来,太后娘娘让她起身泡茶,却不让跪了一地的秀女起身,这明显就是特殊对待啊! 玉沁姑姑向来极有眼色,烧水,摆好茶盏,跟在舒敏身边伺候的绫罗帮忙安置好一切茶料。舒敏将茶扑好之后,斟了一杯双手放在太后面前。她不得不快一点,因为地上还跪了一片人,方才自己站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有些微微地疼痛,而如今她们还跪着,且不论别人,只是贞兰姐姐怕是已经受不了了吧。 太后看着舒敏虽然并不毛躁但明显速度快了很多的动作,眼底的思索多了几分。舒敏以前进宫的时候也时常给老祖宗和她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如舞蹈般美妙,速度明显要慢了许多。而现在,敏丫头还是心急了,归根结底,是太过心善了,必是可怜那些个跪在地上的参选秀女,才会这般。但,既然是敏丫头的一番好意,也就让她们承了这个情吧,只是不知道,这些个面和心不和的姑娘们,究竟有哪几个会是真正能觉出敏丫头的好的? 跪在地上的乌苏明秀偷偷地挪了挪自己的膝盖,还真是疼啊!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这样的苦,这么跪着,还真是难受呢!现在,她越发地讨厌舒敏了,凭什么自己还跪着,而那死丫头却能先一步站起来,还得了太后的青睐呢?!敏丫头,太后娘娘叫的还真亲热,怕是认识舒敏的吧,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舒敏是个窃贼之后,不知道为了自己的脸面,会不会严惩舒敏呢? 贞兰一直规矩地跪着,并未有过什么动作,因为,自打太后娘娘来了之后,她就心安了。太后娘娘是敏儿妹妹的靠山,这下就算是乌苏明秀想要揪住妹妹的不小心,添油加醋想要伤到妹妹,也不容易了,毕竟太后娘娘是这宫里最有权力的人,既然来了,怎么可能还由着那臭丫头搬弄是非呢?想到这儿,向来不易生气的贞兰狠狠地剜了乌苏明秀一眼,要不是她不知轻重,怎么可能将太后娘娘招来呢? 太后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面上的表情一下子松动了,甚至连眼睛也舒服地眯了眯。“嗯,敏丫头的手艺就是好。你们都起来吧,省得地上寒气太重,伤了身子。”现在,她想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心思狠毒的姑娘究竟是哪家的?居然能想出这样毒辣的招数。宫里类似于失窃时张冠李戴互相诬陷的事情并不少见,可是在之前还能通过别的事情给自己创造机会,这样的未免就是心思过于玲珑,堪称毒辣了。 第六十一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终 舒敏听太后这样说,“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的手艺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便已经是万幸了。奴婢谢太后娘娘。”若在平时,舒敏是不需要跪的,可现如今,她必须先一步将乌苏明秀的气势压下去。而在事情还没有捅出来的时候,唯一能够将她的身份提升的举动,就是太后娘娘的宠爱了。 果然,舒敏这边刚一跪下,跟着太后的宜妃就走上前来急忙将舒敏扶起来,“哎呦,敏丫头怎么就这般生分了?方才本宫在皇额娘跟前儿还在说敏丫头怎么这几日没有来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呢!怎么现在夸了一句,就把我们太不怕地不怕的敏丫头吓得跪下了?” 舒敏虽然被扶了起来,却还是低着头,本本分分,丝毫不像往常的娇憨阳光。 太后看了,默默沉吟一声,“敏丫头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吧?”当然,这不是问句,而是已经很确定的意思。 舒敏依旧低着头,“禀报太后娘娘,奴婢并不是受了委屈,只是与参选的秀女姐姐有些许误会罢了。本不敢劳太后娘娘担忧。” 太后没说话,看了看身侧的宜妃,宜妃心领神会,“敏丫头是越来越规矩了,以前都不这样儿的。误会?倒不如,将那误会讲出来,今儿好不容易皇额娘带着本宫来了储秀宫,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该决断决断才是啊。” 这一回,轮不上舒敏说话了,站在太后身后玉沁姑姑身边的翠姑姑,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当然,先讲出来的事情,是今天上午在储秀宫里发生的打架事件,后面才说的舒敏房间的偷窃案。 乌苏明秀侍立在角落里,直到翠姑姑点到她的名字,她才一脸得意地走上前来。翠姑姑并没有和太后讲舒敏的推断,只因为在这宫里,除了这些没有道行的新选秀女,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失窃案的双方都有可能是窃贼。 太后这个时候专心地坐在主位上品茶,将审问的大权全权交给了宜妃。敏丫头的手艺真心是越来越好了,太后一边闻着茶香,一边暗暗地想着。 宜妃因为是南方人,身形娇小,口音软糯,又加上粉面含春,看了便让人心中生出些暖意来,也因为如此,乌苏明秀站在宜妃面前,一点怯场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舒敏却从没有小瞧过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不简单,更别说这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身居后宫主位的宜妃了。 “乌苏姑娘,听说,是你和你们翠姑姑报说,敏丫头偷了你的东西的?”宜妃话语温柔,仿佛三月的春风一般。 乌苏明秀点点头,“禀告娘娘,的确是奴婢与翠姑姑说的。” 宜妃点点头,“哦,本宫听翠姑姑说,这东西,你之所以说是敏丫头拿去的,是因为你在她的梳妆匣子里面找到的。本宫说的没错吗?” 乌苏明秀心想,这么问下去,就是铁板钉钉了,舒敏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反对什么。却不料,她的美梦还没做完,就被一声怒喝打断。 宜妃生气地拍了下桌子,“还真是个顽劣的女子,皇额娘与本宫都亲自前来,你居然还如此死不悔改,当真以为皇额娘拿你这等顽劣没有办法吗?!”这姑娘还真是以为这世上除了她以外都是傻子了,连敏丫头都骗不了的小把戏,居然拿到她们这些人面前卖弄,还真是班门弄斧。 太后听宜妃动怒,悠悠说了一声,“宜佳,你莫要生气,有事儿,便好好说事儿就是了,有错儿,就让下人罚她就是了。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这般怒性,可别伤了身子。” 宜妃听太后这么说,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恢复了满面的笑意,“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道了。只是臣妾看,这女子颇有些冥顽不灵,倒不如早早赶出宫去算了。” 太后将手中茶盏放下,“宜佳这话有些偏颇了,横竖万岁爷尚未亲阅,咱们娘俩就这么做了万岁爷的主,怕是会让万岁爷不清净了。倒不如,咱娘俩到时候设个法,将这女子划到咱们宫里来算了,放在手边管教着,毕竟还是要省心些。”说完,眼光冷飕飕地看向了乌苏明秀。 乌苏明秀被太后眼中的冷光吓到,直接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宜妃娘娘,奴婢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儿,这明明是舒敏的错处啊!”她还祈求着,太后和宜妃会看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好好惩治舒敏一番。 谁知,听了她的话,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宜妃却用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说你顽劣,冥顽不灵,竟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痴傻。这宫里进进出出多少人,这法子早已经用烂了。你说是敏丫头拿了你的东西,却自己去翻丫头的匣子,只怕是你想要偷敏丫头的东西才是吧!”语气虽是笑着,但话音听上去却又一种坚硬的冰冷。 乌苏明秀喃喃着,“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啊,奴婢并不曾翻过舒敏的匣子,并不曾想偷她的东西。” 这个时候,舒敏就是站在角落里纯看戏的,毕竟这种戏剧化的生活不是每天都能收获的。 宜妃冷笑一声,“你不曾,不曾如何知道敏儿的匣子里放着什么?你可知道,那匣子里多是些上赐的东西,只是弄破了一点儿,就能要了你这条不值钱的命!” 乌苏明秀听了这样的话,一下子惊住了。上赐的东西,那就是太后,娘娘们,皇上,甚至,甚至是已故的太皇太后赏赐下来的东西了!只是在那小匣子里就有这么多要人命的东西吗?她瞪大的眼睛看着舒敏,为什么,为什么平时看见默不作声,性子绵软好欺负的舒敏竟能拥有这样无法估量的宠爱?!颤抖着的嘴唇一下子变成了苍白,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是让什么人掐住了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 舒敏看着面前的一切,微微低下头嘴角冷冰冰一笑,两步上前,给面前两个身居主位的人行了个端正的蹲身礼,“禀告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怨明秀姐姐,也是奴婢没有细细查过自己的东西,横竖说来是奴婢自个儿的失察,恳请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责罚。” 太后却摆了摆手,“敏儿你先去一旁吃茶,只这一件事儿,并不能就这么给这个顽劣种子定罪,哀家还要查另一件事儿才行。” 说完看了翠姑姑一眼。翠姑姑极有眼色地站到前面喝了一声,“钮钴禄氏菱儿可在?” 本就站在角落里的菱儿听到翠姑姑喊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还是轮到自己了吗?可还是不得不瑟缩着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向来清亮的嗓音也变得绵柔了,“回禀姑姑,奴婢在。奴婢钮钴禄氏叩见太后娘娘,宜妃娘娘,给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请安。”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一看就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和悦起来,“好姑娘,来,站起来,不怕的。你就告诉哀家,今儿究竟是谁和你说的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 菱儿迟疑着站起身来,低着头想了想,“回禀太后娘娘,今儿上午与我说奇德里氏妹妹坏话的,是那两位姐姐。”说着,手指指向了角落里两个手拉着手尽量躲在其他人身后的秀女。 舒敏顺着那方向看去,呵,居然是阴魂不散的程佳氏姐妹,还真是有意思,今儿这不喜欢她的人居然都凑到了一块儿,就差一个兆佳氏了呢!还真没想到,这程佳氏两姐妹居然还能沦落到被别人利用的程度,尤其是那个姐姐,菁菁,她不是蛮聪明的吗? 角落里的程佳氏菁菁看舒敏微微挑了挑眉,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得了的了。也怨她这个蠢货妹妹,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乌苏明秀,现在倒好,一会儿自己姐妹两个肯定是要受罚了。不料,她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絮絮已经拽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拽地跪在地上,而絮絮本人更是已经满脸泪水,嘶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只是奴婢和姐姐学舌而已!不,不,那是别人威胁奴婢和姐姐的,不是奴婢和姐姐自愿的……” 菁菁听絮絮一开始这么说,心下还有些反感,她不想自己在舒敏面前如此没有骨气,可是不得不说向来脑子不怎么灵光的絮絮居然歪打正着想到了好办法,看来她这个妹妹有时候也没那么蠢啊!“奴婢恳请太后娘娘,宜妃娘娘饶命……奴婢和妹妹真的只是被人逼着说的,说那些话并不是奴婢和妹妹的本意。” 太后揉了揉眉心,今儿下午过得,还真是吵闹,“得了,你说吧,是谁让你们说的,哀家听得若是有道理,便不会重罚你们姐妹。” 絮絮嘴唇颤抖,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说?说什么?她怕不小心说错话,自己和姐姐就没命了! 菁菁感受到了絮絮的不安,便先一步开口,开口时已经是声泪俱下,哽咽着,却又恰到好处不至于支离破碎。就这一点上,舒敏还是很佩服她的,“回禀太后娘娘,是今儿早上,明秀姐姐叫奴婢姐妹想法子将那些腌臜话传到菱儿妹妹的耳朵里去。奴婢姐妹身份低微,素来是不敢反对明秀姐姐的,是以,姐姐她这般说,奴婢姐妹也不得不听……却没想到,竟是酿成了这样的大错儿……奴婢和妹妹恳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听了她的话,了然地点点头,便微微闭着眼睛,轻轻说了一声,“玉沁。” 玉沁姑姑心知肚明,上前一步,用没有感情变化的声音说道,“按照宫规,乌苏明秀诬陷他人,造谣中伤,禁足十日,罚抄写宫规五十遍;程佳氏姐妹听信谣言,搬弄口舌,禁足七日,抄写宫规五十遍;钮钴禄氏与奇德里氏无视宫规,争吵打闹,按照宫规,须禁足五日,罚抄宫规二十遍。” 太后点点头,“不错,先就这样子吧……都起来吧,哀家罚了,看着你们这么些人,闹心。” 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准备离去,太后却看向站在一侧的舒敏,“敏丫头来哀家这儿一趟吧,今儿小厨房做了奶酥,你来尝尝。”眼光一瞟,却看到了与舒敏站的不远的贞兰。“那个丫头过来,来让哀家瞅瞅。” 贞兰走了过来,给太后、宜妃行了一个请安礼。太后看着贞兰,轻轻说着,“像啊,真像……” 一旁的宜妃凑上去笑着问道,“皇额娘说什么像啊?” 太后摇摇头,“没什么,这是个好孩子。富察氏是吧……” 贞兰点点头,“回太后娘娘,奴婢从阿玛,富察氏。” “嗯,是个好孩子,和敏丫头一起和哀家去慈宁宫瞅瞅吧。” 第六十二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1 似乎也是从那天之后,乌苏明秀安分了许多,甚至生出了些要从兰芬院里搬走的念头,却让舒敏一个眼神就打回去了。 舒敏不想换舍友,原因很简单,眼看着离皇上亲阅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再换舍友,她可是没那个闲时间再去和新室友处理好关系的。 即便皇家遴选秀女也是举国之大事,但这样即便是大事也无法改变其本质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搬到富丽堂皇的金銮殿上去办的。就算选秀多么重要,说到底也只是给皇室填充人口而已。而在皇上亲选秀女的这一天,没错,是朝廷的休沐日。 说起来,古时候的大老板和现代老板的日子还真是不能同日而语。要放在现代,从来都是老板放假休息,员工勤勤恳恳地加班干活儿,甚至是老板要求只是做一些老板自己家的私事儿,员工也要专心致志都给办妥了;可这放在古代,却从来都是做皇上的想要做上些什么私事儿,就只能等到大家都放假的时候自己加班了。这么一比较下来,反而是做皇上的更为辛苦一些了。 皇上亲阅的地点定在了体仁殿。只是因为,向选秀这样的事情,放在后宫某一个妃子的宫里都不算是规矩,而只是在储秀宫明显又不够排场。所以,便将体仁殿这么个隶属后宫又不至于小气的地方搬了出来。 舒敏早晨起得很早,将自己所有的衣服仔仔细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舒敏觉得,还是穿那一套水绿色的旗装比较保险。 首先,水绿色是这些个宫中贵妇们不常用的颜色,一来,是因为不够纯粹热烈,二来是因为显得过于年轻。而像是红色,橙色这一类的漂亮颜色,还有诸如月白,素色这一类比较适合于“故作清纯”的颜色,舒敏可不想拿着自己的未来去和宫里的娘娘们去“撞衫”。 仔细检点了首饰盒子,舒敏将选秀第一天戴过的那支水头极好的羊脂玉簪子再一次取了出来。手上戴着的翠玉镯子却是舒敏极为慎重地从放在柜子里的箱笼中取出来的,这是她第一次戴这只镯子。 当翠姑姑指点好所有的人领着到了体仁殿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舒敏看着身后那些个姑娘们都穿得那般眼里,像是穿花蝴蝶一般,舒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贞兰,贞兰今天穿了一身丁香色的旗装显得人格外清丽,虽然是初秋没有丁香花的季节,但贞兰这么俏生生地往那里一站,就好像是一株俏丽的丁香花一般。 舒敏偏过头去,促狭地笑着,“姐姐这身衣服倒还是真漂亮呢。怎么这么好的眼光,又不容易和别人相似,又显得姐姐格外清丽秀气。”这样的颜色和舒敏自己选的水绿色很是相似,不容易和人撞衫,也不容易显得臃肿难看。 贞兰听舒敏这般说,轻轻捏住了舒敏的手,“敏儿觉得,这身漂亮吗?” “嗯,没错啊,的确很漂亮啊,很衬姐姐呢。” 贞兰低下头,将嘴轻轻伏在舒敏的耳边,“不瞒敏儿说,这身衣服,是玉沁姑姑嘱咐我穿的,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舒敏听了,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太后娘娘的意思,要这么说来,太后娘娘管得还真有些宽了吧!连自己这个侄孙女都不管,倒是管起侄孙女的朋友来了。难不成,有什么其他的隐情?舒敏想着,不由得八卦起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康熙老爷子后宫可是有着不少的富察氏,难不成,贞兰姐姐是其中的一个? 还不等她细想,里面管事公公尖细的嗓音已经传了出来。“宣诸位秀女姑娘们觐见。” 舒敏急忙敛了心神,规规矩矩地垂下头,她可不想在第一次与自己未来公爹的见面会上就让自己的印象分成了负分。 体仁殿因为万岁爷的亲阅而收拾一新,一进殿门便已经闻到了清凉的安息香的味道。这样的香料燃在人流量众多的地方的确是一个空气清新的好办法。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其他人的身上并没有熏香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舒敏不得不庆幸,自己向来有睡觉的时候点安息香的习惯,只有这样,大殿里的安息香和自己身上的味道才不至于相冲。 亲阅,依旧是一组一组地进去。排在第一组的就是舒敏这一组,因为是按照身份分组,所以,这样的进行方式为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省了不少烦心事,没有一个皇帝是在选秀的时候还要翻一翻这一届秀女的基本家庭资料的。 管事太监尖细的声音将舒敏这一组五个人的大体身份报了一遍,那种类似于塑料泡沫互相摩擦一般的声音,让舒敏听了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些牙根发酸。 舒敏用余光看着坐在体仁殿上座的康熙似乎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在自己一排人面前。 “都抬起头来给朕看看。”这语气的确是挺威严的,可舒敏却总听着想要跳戏。“给朕看看。”这感觉怎么和大老爷们儿调戏小姑娘的感觉一样啊。舒敏用牙齿咬着舌尖,想让自己忍住不笑出声来,然后不快不慢地抬起头来,将眼光刻意压低。这是规矩,在这个宫里,就算你是皇上的亲老婆,你依旧不能抬起头来“直视天颜”,更何况,这位皇帝大爷的亲老婆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座的,也只有皇上的老妈和皇上的诸位小老婆还有直视的资格了。 却不料,舒敏想要低调,万岁爷他老人家却不是这般想的。只听到中气十足的一声,“敏丫头,你若是想笑,便笑出来吧。朕不会罚你的,只是你得给朕说说,你在开心什么。”从这话里,隐隐听出他老人家的兴致来。 舒敏微微撇了撇嘴,当然,这样的小动作她自然是不会让这位真龙天子看见的。她只是稳稳蹲下身子,行了个请安礼,“奴婢回禀万岁爷,奴婢只是得见天颜,所以这般开心。” 康熙听了舒敏的话,朗声大笑,“哈哈,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啊!那这么说来,满朝文武日日都能看到朕,还不是要时时都开怀大笑了。”这话,说明这位爷现在的心情是很好的,最起码,他的心情极为放松。 只是,舒敏觉得有些无语,还真是当初看的那些个穿越文教坏了自己,穿越文里每一篇写到选秀,总是说,皇帝的亲选是最不需要心理准备的,因为向来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压根儿没那个心情去考核你这个或是那个,只是看你顺眼或是不顺眼,就会酌情选择你未来的命运。现如今,舒敏觉得,穿越文都是骗人的,这位天子爷很明显心情很好,很有时间,很闲得慌,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斗嘴皮子。 但,没办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上,就算是一个平常普通没有作为的皇上,你若是不把他当回事,你的未来都有可能在他的一念之间灰飞烟灭;更何况站在你面前的是素有“千古一帝”美名的康熙呢? 规规矩矩地低头,“奴婢不敢擅专朝堂之事,之事,若奴婢猜的不差,怕是那些个大臣也应该是日日心情舒爽的才对。”谁知道他们心情好不好啊,肯定是被表扬的心情好,快没命的自然笑不出来了啊!真是诡异的世界观! 康熙听舒敏这样说,开怀大笑,“哈哈哈,朕听琪儿常常说起你,说你是个有意思的丫头,今天朕一见,哈哈,看来琪儿看重的人,的确是有些意思啊!” 舒敏无奈,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句话,不怕遇到神一样的对手,只怕拥有猪一样的队友。现在好了,蓝齐已经把自己卖到这位爷面前了。“万岁爷谬赞,奴婢当不起那般好说法儿。” 康熙却是抚掌说,“李德全,把这个小姑娘留牌子吧!皇额娘尚说过好几次,很喜欢这小姑娘的。先留下吧。”说着便往旁边走去。 中间的几个人,康熙并没有多停留,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了“留牌子”和“撂牌子”。只是,走到里舒敏最远那边的贞兰面前的时候,万岁爷的情绪又出现了波动,“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儿看看。” 富察贞兰不得已,将脸使劲儿抬起来,其实按照规矩,她这般已经是逾矩了。 康熙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你不要垂着眼睛,你看着朕。” 贞兰哪敢真的这般做,听得这话,急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目视天颜,求万岁爷恕罪。”看皇上,开玩笑,她贞兰还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用来这样浪费呢! 康熙听贞兰这般说,叹了口气儿,“朕这般是吓着你了。罢了,李德全,富察家的姑娘,上记名。” 这话一出不打紧,整个大殿里除了康熙本人和坐在上座的太后娘娘,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惊。只有太后娘娘一脸了然,还带着点儿神秘莫测的微笑。 坐在侧面的宜妃显然已经慌了神,这还只是第一批,万岁爷已经一个留了牌子,一个上记名了。留牌子的那姑娘,可能还保险些,毕竟是太后娘娘看准了的孙媳妇,可这上记名的一位,真是让她的心“突突”跳了一下。 宜妃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紧紧捏着手中的素白帕子。不得不说,这富察家的姑娘的确是个美人儿,那眼睛,媚而不妖,皮肤白嫩地像是水豆腐一般,乌压压的头发如同上好的松烟墨,但这一切,宜妃觉得都不算可怕。毕竟自己已经是皇上数十年的枕边人了,这点子道行还是有的。只是刚才万岁爷的那般举动,让她心下有些生疑。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会让万岁爷说出那样有悖于礼法的话? 而太后则是了然地点头。富察贞兰今日穿的这身衣服,是她让玉沁去说的。当初在储秀宫见到这姑娘,她就觉得惊为天人。当然不只是因为这姑娘漂亮,而是这姑娘像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就是现今太子爷的亲额娘,当年的皇后,赫舍里氏允玢。那眉眼,那气度,可能只是因为一直养在大宅院里,没有允玢那种草原上来的女儿所特有的张扬灿烂,但是却有着别一样的风韵。而这身丁香色的旗装,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皇额娘的可是清楚得很,这身颜色,是当初允玢初见万岁爷时候所穿旗装的颜色,她如今这般做,也实在是想给自己儿子身边添上个贴心的人罢了。 舒敏一组人走出大殿,便看到了穿的如花孔雀一般的乌苏明秀。不得不说,这姑娘今天一定会是衰透了。因为她穿了一身水红打底,墨蓝勾色的旗装,很不幸,虽然花色不太一样,但她依旧是和端妃娘娘的衣服颜色相撞了。说来也巧得很,明明这水红色可以配的颜色那么多,可这姑娘却就是这么倒霉地穿上了和人家一样的配色。 舒敏悄悄地靠近了贞兰,“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还只是第一批,怎么万岁爷就已经把你上记名了。这么一来,以后我还不得叫姐姐小主了?”舒敏这语气本来就是为了打趣,却不料,看着贞兰的脸色,舒敏吓了自己一跳。 贞兰的脸色很是苍白,就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让舒敏看了极为害怕,兰姐姐别是不愿意被皇上看重,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惨了!要知道,在这样的封建社会里,你若是违抗圣旨,那就不是砍你一个人的脑袋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拖着有些神情恍惚的贞兰来到比较清静的角落里,舒敏双手扶着贞兰的肩,“姐姐,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贞兰愣了好一阵子,终于将眼光转向了舒敏,“敏儿,你说,被万岁爷看上,真的是很荣幸的事吗?”她还答应了表哥,说三年之后就出去,出去之后就成亲。这件事情,除了阿玛,额娘,姑母和姑丈都已经谈妥了。 舒敏看着真懒得神色,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姐姐,你老实告诉敏儿,你是不是在家中还有心仪的人?” 第六十三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2 舒敏本不想将这样可怕的问题捅出来,但现如今,她却不得不将这样的现实摆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办法让贞兰不会一时冲动将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贞兰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又微微点了点头。 舒敏用两只手握住贞兰的手,轻声细语,“好姐姐,现如今敏儿和你所说的,都不再是玩笑话。拜托姐姐一定要好好儿听了,要不然,可能就是闹出人命的大事儿了。” 不得不说,这一天,是贞兰脸色变幻最多次的了,本来因为羞涩而绯红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敏儿为何如此说?” 舒敏用手轻轻拍了拍贞兰留在自己手中的白嫩柔荑,“姐姐,其实方才你那般反应,敏儿已经看出来了。怕是姐姐当初进宫的时候,家里还有着准备成亲的人选吧。” 贞兰微微点头,“本就是那般想的,额娘和姑母家里都已经说好了的。” “姐姐家里难不成当时没想着会有什么变故吗?” 贞兰嗫嚅,“何曾会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自家家世并算不得上乘,就算是指婚也轮不上这样家境的女孩子。当初家里都想着,可能是在宫里伺候几年便能出去了。” “我的好姐姐,你还真是糊涂。这已经让万岁爷亲阅过的人,哪有一个说是能自自在在婚配了的?亲阅过的,哪怕是在宫里做女官,完了婚配也是要看万岁爷的意思。你也未免太荒唐了,居然这么早早地就丢了心!” 贞兰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那,好妹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不想负了表哥。” 舒敏翻个白眼,“哪有什么负不负的?皇命不可违,你那表哥就算是大将军,怕也是不能劫亲劫到万岁爷这里来吧。兰姐姐,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你!” “在我?什么意思?” “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喜欢不喜欢你那表哥?” “我……我只知道,表哥待我很好……” “那,若是万岁爷待你这般好,你会不会也就愿意这么嫁了万岁爷?” “我,我不知道,毕竟,皇上他从未和我说过话,也未像表哥一般送过东西……” “那,兰姐姐,你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皇上?” 贞兰红了脸,眼神惶恐起来,看着舒敏的一本正经有些迟疑,“这,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舒敏依旧是轻轻拍了拍贞兰的手,“姐姐,你既是不知道,敏儿也不强求,且不说你究竟和万岁爷有怎样的将来,只是说眼前的事儿。你觉得,就你这般家世,可能会让万岁爷改变想法,从而不将你纳入后宫吗?” 贞兰摇头,摇得格外坚决,“绝不会。” “那便对了,既然这般,姐姐倒不如为了自己家,为了族人,将皇上的恩宠坦然接受了。” “可,可我心有不甘啊。” “何为不甘,哪里有什么不甘?能跟着皇上,是天大的恩宠,若是将来真有那命能得了皇上的青眼,姐姐所有的族人都可能一步登天,姐姐哪来的不甘?” 贞兰的眼光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已经没有再次反驳,舒敏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舒敏笑了,笑容似春花般灿烂,“姐姐,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搬到哪里都是准的。既然皇上已经选定了姐姐,姐姐最好的选择便是做好这后宫的女人,想办法在这后宫中打出一片天来,只有这样,姐姐自己,姐姐的家人、族人,甚至于姐姐不想负了的那位表哥,才能有无上的恩宠,也才能让姐姐真真正正光耀门庭,福荫大家。这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而事情既然来了,就算我们怎么怨恨,怎么躲避,终究还是要去解决的。倒不如,我们将这事情心情愉快地解决掉,把其当做我们之后发展的垫脚石。也只有这般,我们才可能真正地保护家人,不负众望。” 贞兰听完舒敏的话,已经明显松动了许多。只是觉得舒敏说的话很有些道理,好奇舒敏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敏儿,你我岁数相仿,甚至我还比你虚长了两岁,怎的你口里说出的道理就是这般深刻?” 舒敏笑笑,“哪有什么深刻与不深刻,只是背不熟书本上的句子,自己总是胡诌罢了。姐姐,我们快到前边去吧,省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误过就不好了。” 舒敏选的时机刚刚好,这时候,所有的秀女已经过了亲阅,菱儿等几个被撂了牌子的姑娘哭得伤心,而被留牌子的姑娘都等在外面,像是等着放榜的考生一般等待结果。 大概一盏茶左右的功夫,管事太监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张圣旨,看样子是要宣布结果了。 “……宣,正黄旗乌拉那拉氏舒敏,留太后宫任慈宁宫掌宫……正蓝旗富察氏贞兰,上记名留储秀宫兰芬院察看……镶蓝旗乌苏氏明秀,留太后宫侍候……镶蓝旗兆佳氏毓婷,上记名留储秀宫芷清院察看……正白旗程佳氏菁菁,程佳氏絮絮,留牌察看……正白旗奇德里氏素英,留牌察看……”其他的名字舒敏并没有仔细去听,但只是这些,就已经够了。 自己和贞兰姐姐有这样的命运是正常的,乌苏明秀留宫侍候,这个舒敏也是有预感的,毕竟太后曾经很多次提起说要将她留在身边管教,怕也是想要好好整治她一番吧。只是,兆佳氏也被上记名,程佳氏姐妹都让留了牌子,这些都让舒敏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程佳氏肯定是有一个要留牌子的,可是若是姐妹两个都留了牌子,舒敏就有些费解了,这究竟是姐姐做太子侧妃呢,还是妹妹?兆佳氏的存在,让舒敏觉得也有些奇怪,上记名,若是不出什么差错就肯定是要封称号了,那兆佳氏虽然很是漂亮,可是,难不成康熙老爷子喜欢那样的姑娘吗?可是贞兰姐姐明明就是另一种风格啊? 还有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儿素英,真没想到,她居然也是留牌察看,难不成,这小姑娘会有什么大造化不成? 第六十四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3 其实,大部分的秀女还是留了下来,也只有少数几个太不入眼的被撂了牌子。 因为舒敏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在古代,只要你是官,不管是男官还是女官,任命下来,你就必须赴任,这是不变的道理。而这赴任之前,用舒敏的话,还是有一个“探亲假”的。 选秀定论之后,所有的秀女都有一段回家的时间,这也算是比较人性化的安排了。若是落选的秀女,就已经可以准备定亲,议亲了,而入选的秀女在半个月之后,需要留宫察看的就回宫,需要侍候贵人的就要开始侍候贵人了。 舒敏临离开的时候,太后娘娘让玉沁姑姑将她叫去慈宁宫了一趟。而这一趟的意思,无非是太后会很想她,让她不要在家中住太长时间,最好早一点儿回宫里来。而为了让她不至于太想家,可以没半个月给两天“休沐日”,让舒敏回家见见阿玛额娘,而鉴于太后娘娘的特殊宠爱,舒敏的额娘赫舍里氏也能经常进宫来觐见太后,而舒敏跟在太后身边儿,自然也是经常能和额娘相见了。 舒敏听着太后这样的话,甚至还有些讨好的语气,觉得这个老太太真心是个可爱的人。将手中泡好的茶交到太后的手里,舒敏微微笑着,“太后娘娘尽管放心吧。奴婢会想着太后娘娘的,一定早早儿的就回来了。” 谁知太后听了舒敏的话,却是一撇嘴儿,“敏丫头这么说,哀家不开心。” 舒敏摸清了这位老祖宗的意思,这次并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手中执着茶壶,继续往桌上的茶盏里续着水,“奴婢这般说,太后不开心了,难不成太后娘娘看着奴婢心烦,不愿意看见奴婢?” 太后佯怒地皱着眉,“哪个说哀家是不想看见你了!只是哀家听不惯我们敏丫头一口一个奴婢!”要知道,这小丫头是自己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儿眼看着长大的,自打小就受着太皇太后的教育,如同当年教苏麻姑姑一般,从不让这小丫头自称是奴婢。要真说起来,当初太皇太后也是这般教她额娘澜惠的,只是不知为何,那姑娘成亲之后再见,却一直坚持着要自称奴婢,太皇太后拗了几次,拗不过,也就放弃了。 谁知道后来这小姑娘竟学着她额娘的那一套,总是自称奴婢奴婢的,也就是七岁未留头之前还乖巧了几年,现如今,是越发迂了。 舒敏听是因为这个,便开怀笑了,索性将手中的水壶也放了下来,“那太后娘娘不如给奴婢个明示,奴婢以后该怎么自称才行啊?这翠姑姑和玉沁姑姑都已经是这般地位的人了,奴婢哪里能那般大不敬啊!还不是讨打了?!” 太后将手中的茶杯顺势放在案上,“哪个敢打你?看哀家不剥了他的皮!敏丫头便说自己名字就可,省得总是奴婢奴婢的,听得哀家心不顺。” 舒敏重新将茶壶执到手上,“得,为了太后您老人家心气儿顺当些,敏儿也不敢胡闹了!敏儿听太后的话,打今儿起,在太后面前不自称奴婢了,太后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哀家下的旨,敏丫头遵旨,哀家岂能不高兴。” 舒敏听着却嘟起了嘴,皱了皱眉,“只是,太后面前,敏儿尚能如此说,只是其他人面前呢?” “真是个傻丫头,掌宫女官,怎可能见人就自称奴婢?便是御前奉茶的小女官,也不是逢人就要行请安礼的,什么身份自有什么身份的规矩。你啊,就算是在皇上面前儿,不自称奴婢,皇上也拿你没办法!” 舒敏憨憨一笑,“太后娘娘,敢情儿敏儿这么个官身还有这般大的排场呢!太后娘娘果然是最疼敏儿的!” 等舒敏再次踏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心情就越发不一样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休沐日,只有大哥请了假期回来接自己,阿玛并没有回府。 听哥哥的意思,额娘应该是一个人在前院儿才对。 舒敏进了前院儿,却并没有看见向来喜欢在廊下晒太阳等着阿玛或是哥哥的额娘。额娘喜欢在廊下,窝在榻上,像一只慵懒的猫一般眯着眼睛,而舒敏在这一点上完全继承了自家额娘。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在角落里有一两个洒扫的小丫鬟。 舒敏故意蹑手蹑脚地进了正屋,本想给自家额娘一个惊喜,却发现额娘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绣样子,却完全没有动手,只是那么端着。 “额娘,婧儿回来了。”舒敏出声,她觉得现在额娘这幅模样太过于忧伤。 赫舍里氏听到舒敏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女儿一身月白衫子,像一朵茉莉花般清秀可人。“额娘的婧儿回来了,来,到额娘这儿来。”虽然舒敏只是留宫住宿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中间太后为了她们母女见面也曾几次诏见她进宫,可是赫舍里氏还是觉得,自家的小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好像长大了,再也不能睡在自己的怀抱里了。 舒敏低着头,扎进赫舍里氏的怀里,这就是额娘的感觉,暖暖的,软软的。总是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把你烤的全身舒舒服服,松松软软的。只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有些不太一样。 舒敏抬起头来,看到了赫舍里氏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但仿佛又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 舒敏伸手触上赫舍里氏的脸庞,“额娘,你是不是不开心啊?”那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忧伤,有点刺疼了舒敏的眼睛。 赫舍里氏挽起嘴角笑了笑,可是眼神里的感觉却并没有淡下去,“怎么会,额娘的婧儿长大了,额娘怎么会不开心啊,额娘开心得很呢!”女儿长大了,会渐渐离开自己,会拥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女儿将来就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香香软软的女儿了,这样的感觉酸酸地撞着赫舍里氏的心脏。 舒敏结结实实地靠进赫舍里氏的怀抱,脸上堆出甜甜的笑意,“额娘是担心婧儿长大了,就不会有时间陪着额娘了吗?” 赫舍里氏轻笑着摇头,“什么话,你这么小鬼精灵,哪有让你一辈子陪着额娘的道理?” 舒敏却撒起娇来,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用手指软软地点着赫舍里氏的脸颊,“额娘不要担心嘛,就算婧儿长大了,也还是会念着额娘,想着额娘,会时常陪着额娘的!”这话没错,就算她将来成了四福晋,但还是在这个京城,想要见自家额娘一面,还不是最为简单的事情吗? 可舒敏的这句话,却不疼不痒地挠到了赫舍里氏心里的那一处,女儿现在还是小,不知道将来成亲后的艰辛,不说别的,就是女儿这次入宫侍奉,就已经会长时间留宿在外了,再一想,女儿将来还要嫁人,赫舍里氏急忙切断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臭丫头,一听你这话就还是小孩子。哪有一天就陪着额娘的道理。好了,别赖了,想吃什么,额娘去给你做。” 赫舍里氏站起身来,准备朝外走去,不想舒敏却像是小时候一样牵住了自己的一角。 微微转回来的脸庞依稀可以看到有些发红的眼睛,“怎么了?有什么要和额娘说的?” 赫舍里氏这般模样让舒敏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这是她的额娘,是她这世上最最亲的人,但她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脸上挂着暖融融的笑意,嘴巴里吐出的话也是软糯糯的,带着点娇柔的鼻音,“额娘,婧儿这几天晚上想和额娘睡。”她想再多和自家额娘亲近亲近,因为过不了几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而且,很可能在将来,她会离这个家越来越远。 赫舍里氏听着舒敏有些略微胡闹的话,本来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女儿就要进宫去了,便转回身拥住女儿娇软的小身子,“好,这几日,婧儿就和额娘一起睡。”她是自私的,尤其是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快要离开自己了,她更是大公无私不起来。 不出舒敏的预料,其实根本不用她主动回宫,太后娘娘就会直接派人来府上接她了。 第六十四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3 其实,大部分的秀女还是留了下来,也只有少数几个太不入眼的被撂了牌子。 因为舒敏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在古代,只要你是官,不管是男官还是女官,任命下来,你就必须赴任,这是不变的道理。而这赴任之前,用舒敏的话,还是有一个“探亲假”的。 选秀定论之后,所有的秀女都有一段回家的时间,这也算是比较人性化的安排了。若是落选的秀女,就已经可以准备定亲,议亲了,而入选的秀女在半个月之后,需要留宫察看的就回宫,需要侍候贵人的就要开始侍候贵人了。 舒敏临离开的时候,太后娘娘让玉沁姑姑将她叫去慈宁宫了一趟。而这一趟的意思,无非是太后会很想她,让她不要在家中住太长时间,最好早一点儿回宫里来。而为了让她不至于太想家,可以没半个月给两天“休沐日”,让舒敏回家见见阿玛额娘,而鉴于太后娘娘的特殊宠爱,舒敏的额娘赫舍里氏也能经常进宫来觐见太后,而舒敏跟在太后身边儿,自然也是经常能和额娘相见了。 舒敏听着太后这样的话,甚至还有些讨好的语气,觉得这个老太太真心是个可爱的人。将手中泡好的茶交到太后的手里,舒敏微微笑着,“太后娘娘尽管放心吧。奴婢会想着太后娘娘的,一定早早儿的就回来了。” 谁知太后听了舒敏的话,却是一撇嘴儿,“敏丫头这么说,哀家不开心。” 舒敏摸清了这位老祖宗的意思,这次并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手中执着茶壶,继续往桌上的茶盏里续着水,“奴婢这般说,太后不开心了,难不成太后娘娘看着奴婢心烦,不愿意看见奴婢?” 太后佯怒地皱着眉,“哪个说哀家是不想看见你了!只是哀家听不惯我们敏丫头一口一个奴婢!”要知道,这小丫头是自己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儿眼看着长大的,自打小就受着太皇太后的教育,如同当年教苏麻姑姑一般,从不让这小丫头自称是奴婢。要真说起来,当初太皇太后也是这般教她额娘澜惠的,只是不知为何,那姑娘成亲之后再见,却一直坚持着要自称奴婢,太皇太后拗了几次,拗不过,也就放弃了。 谁知道后来这小姑娘竟学着她额娘的那一套,总是自称奴婢奴婢的,也就是七岁未留头之前还乖巧了几年,现如今,是越发迂了。 舒敏听是因为这个,便开怀笑了,索性将手中的水壶也放了下来,“那太后娘娘不如给奴婢个明示,奴婢以后该怎么自称才行啊?这翠姑姑和玉沁姑姑都已经是这般地位的人了,奴婢哪里能那般大不敬啊!还不是讨打了?!” 太后将手中的茶杯顺势放在案上,“哪个敢打你?看哀家不剥了他的皮!敏丫头便说自己名字就可,省得总是奴婢奴婢的,听得哀家心不顺。” 舒敏重新将茶壶执到手上,“得,为了太后您老人家心气儿顺当些,敏儿也不敢胡闹了!敏儿听太后的话,打今儿起,在太后面前不自称奴婢了,太后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哀家下的旨,敏丫头遵旨,哀家岂能不高兴。” 舒敏听着却嘟起了嘴,皱了皱眉,“只是,太后面前,敏儿尚能如此说,只是其他人面前呢?” “真是个傻丫头,掌宫女官,怎可能见人就自称奴婢?便是御前奉茶的小女官,也不是逢人就要行请安礼的,什么身份自有什么身份的规矩。你啊,就算是在皇上面前儿,不自称奴婢,皇上也拿你没办法!” 舒敏憨憨一笑,“太后娘娘,敢情儿敏儿这么个官身还有这般大的排场呢!太后娘娘果然是最疼敏儿的!” 等舒敏再次踏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心情就越发不一样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休沐日,只有大哥请了假期回来接自己,阿玛并没有回府。 听哥哥的意思,额娘应该是一个人在前院儿才对。 舒敏进了前院儿,却并没有看见向来喜欢在廊下晒太阳等着阿玛或是哥哥的额娘。额娘喜欢在廊下,窝在榻上,像一只慵懒的猫一般眯着眼睛,而舒敏在这一点上完全继承了自家额娘。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在角落里有一两个洒扫的小丫鬟。 舒敏故意蹑手蹑脚地进了正屋,本想给自家额娘一个惊喜,却发现额娘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绣样子,却完全没有动手,只是那么端着。 “额娘,婧儿回来了。”舒敏出声,她觉得现在额娘这幅模样太过于忧伤。 赫舍里氏听到舒敏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女儿一身月白衫子,像一朵茉莉花般清秀可人。“额娘的婧儿回来了,来,到额娘这儿来。”虽然舒敏只是留宫住宿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中间太后为了她们母女见面也曾几次诏见她进宫,可是赫舍里氏还是觉得,自家的小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好像长大了,再也不能睡在自己的怀抱里了。 舒敏低着头,扎进赫舍里氏的怀里,这就是额娘的感觉,暖暖的,软软的。总是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把你烤的全身舒舒服服,松松软软的。只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有些不太一样。 舒敏抬起头来,看到了赫舍里氏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但仿佛又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 舒敏伸手触上赫舍里氏的脸庞,“额娘,你是不是不开心啊?”那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忧伤,有点刺疼了舒敏的眼睛。 赫舍里氏挽起嘴角笑了笑,可是眼神里的感觉却并没有淡下去,“怎么会,额娘的婧儿长大了,额娘怎么会不开心啊,额娘开心得很呢!”女儿长大了,会渐渐离开自己,会拥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女儿将来就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香香软软的女儿了,这样的感觉酸酸地撞着赫舍里氏的心脏。 舒敏结结实实地靠进赫舍里氏的怀抱,脸上堆出甜甜的笑意,“额娘是担心婧儿长大了,就不会有时间陪着额娘了吗?” 赫舍里氏轻笑着摇头,“什么话,你这么小鬼精灵,哪有让你一辈子陪着额娘的道理?” 舒敏却撒起娇来,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用手指软软地点着赫舍里氏的脸颊,“额娘不要担心嘛,就算婧儿长大了,也还是会念着额娘,想着额娘,会时常陪着额娘的!”这话没错,就算她将来成了四福晋,但还是在这个京城,想要见自家额娘一面,还不是最为简单的事情吗? 可舒敏的这句话,却不疼不痒地挠到了赫舍里氏心里的那一处,女儿现在还是小,不知道将来成亲后的艰辛,不说别的,就是女儿这次入宫侍奉,就已经会长时间留宿在外了,再一想,女儿将来还要嫁人,赫舍里氏急忙切断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臭丫头,一听你这话就还是小孩子。哪有一天就陪着额娘的道理。好了,别赖了,想吃什么,额娘去给你做。” 赫舍里氏站起身来,准备朝外走去,不想舒敏却像是小时候一样牵住了自己的一角。 微微转回来的脸庞依稀可以看到有些发红的眼睛,“怎么了?有什么要和额娘说的?” 赫舍里氏这般模样让舒敏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这是她的额娘,是她这世上最最亲的人,但她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脸上挂着暖融融的笑意,嘴巴里吐出的话也是软糯糯的,带着点娇柔的鼻音,“额娘,婧儿这几天晚上想和额娘睡。”她想再多和自家额娘亲近亲近,因为过不了几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而且,很可能在将来,她会离这个家越来越远。 赫舍里氏听着舒敏有些略微胡闹的话,本来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女儿就要进宫去了,便转回身拥住女儿娇软的小身子,“好,这几日,婧儿就和额娘一起睡。”她是自私的,尤其是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快要离开自己了,她更是大公无私不起来。 不出舒敏的预料,其实根本不用她主动回宫,太后娘娘就会直接派人来府上接她了。 第六十五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4 当舒敏再一次在自家花厅里看到孙公公的时候,开始万分确定,太后娘娘身边最受宠的怕是眼前这位干瘪的孙公公吧,之前那位自称自己很受太后宠爱,已经被舒敏忘却了姓氏的圆润而狂傲的公公,怕只是个打酱油的而已。 当舒敏踏上宫里派来接她的马车时,才觉出来,这一次,是真正要离开这个家了吧。怪不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父母总是不同意让她报外地大学的志愿,后来好几次能出国或者是去外地交流的机会,也总是找五花八门的理由让自己推掉。原来离开家的感觉就是这样啊,像是把心脏整个泡在高纯度的柠檬汁里的感觉似的,酸酸的却又没法说出来的那种感觉。 舒敏最后看了一眼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的赫舍里氏,果决的放下了车窗帘。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心软,而走向这段未来之路的她,是不能够心软的。 这一次再到神武门之外,舒敏并未下车,马车由小太监驾驶着跟在孙公公的马车后面一路驶进了御花园。而当玉沁姑姑带着太后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站在御花园外等着自己的时候,舒敏知道,从此以后,她就不是那个在家里撒娇卖痴的小女儿了,即使她现在只有十三岁,即使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着疼爱她的太后,但,这里依旧是一个起点,一个她将要开始独自奋斗的起点。 舒敏步下马车,玉沁姑姑带着几个小丫鬟行了一个半蹲礼,因为职位的问题,虽然玉沁姑姑是舒敏一向敬重着的人,但是,舒敏的掌宫却在这后宫女官之中高高在上。除了万岁爷乾清宫的掌宫能与她相提并论以外,几乎所有的女官宫女都在她之下,这也是应了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因为舒敏是太后的人,而且是太后宫里的掌宫,才能拥有这样的地位。 舒敏走上前去两步扶住玉沁姑姑,“姑姑不必多礼,怎么说,在这宫里,姑姑还是舒敏的前辈,这礼数未免就太过生分了。” 玉沁微笑,“敏儿说笑了,既是礼数,便不会让人生分,反倒是不遵礼数才让人心生厌恶呢。”玉沁跟在太后身边也有十年之久了,几乎是看着舒敏长大的,现在甚至还记着舒敏当年没有留头的伶俐样子,没想到那个还在自己腰际的小丫头这么一晃神儿,便长了这么大了。 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你们且记住,这位是你们的敏姑姑,在我面前,你们尚且可以偷奸耍滑,但在敏儿面前,最好还是精细些。” 舒敏听这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不能容人的人呢,急忙搬住玉沁的胳膊,“我的好姑姑,为哪般要这样吓唬她们,把敏儿说的跟洪水猛兽似的。这般下来,诸位姐姐妹妹还不得看着敏儿就绕着走了?” 玉沁拍拍舒敏白嫩的小手,“你啊,就是心太善了。什么姐姐妹妹,这宫里,多的是尊卑,哪有那么多情面可说?宫里的奴才净是些踩高捧低的破落户,你要是面善一些,胆子大的就敢踩到你的脑袋上去!娘娘嘱咐我要我好好儿照顾你,你不是个喜欢唱白脸的,我还不得把这些个不知深浅的家伙都好好杀杀威风。”说完,凤眼一斜,看见那些个小丫鬟还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嗓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你们一个个地都木桩子样挺在那儿做什么?不知道要行礼吗?怎么,见我一个个都知道行半礼了,如今你们敏姑姑站在这里,是你们所有人的上头人,一个个反而不当回事,死人一般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 眼看着玉沁还准备继续说下去,舒敏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玉沁的手,玉沁感觉到舒敏的动作,停了声音,扭过头正准备问舒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却被舒敏抢去了话头儿。“诸位姐姐妹妹不必太拘礼,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太后娘娘的人,纵使我身份稍微高些儿,也都是太后娘娘抬举的。玉沁姑姑是想要帮我立威,但舒敏私心想着,诸位姐姐妹妹必然不会是专门为难舒敏的人。更何况舒敏年岁还小,很多事情还不甚明白,各位都算是我的前辈,很多事情还要请诸位提点一二。” 在这宫里能呆住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之所以之前只是看着玉沁发作而没有任何反应,无非就是想要看看舒敏会怎么做罢了。若是舒敏只是任着玉沁帮忙出头,就说明她即便是个身份地位都很高的,也不过是空有架子的软棉花;若是舒敏也一同发作起来,这并不是不好对付,只是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而已。但像是舒敏现在这般,却让众人有些不敢小瞧了,俗话都说,“不叫的狗咬人”,笑面虎向来是最可怕的。所以,这几个眼神本就灵光的小宫女自然是端端正正行了请安礼,“奴婢们给敏姑姑请安,敏姑姑吉祥。” 舒敏站在原地,也不去扶,只是脸上微笑着,“已经说了不必拘礼,诸位姐姐妹妹这般,到让舒敏有些惶恐了。”说完,转过脸来一脸的阳光微笑看着玉沁,“姑姑,怎么敏儿这般进宫,咱们就只是站在御花园叙话了?可别让太后娘娘担心了才对。” 玉沁听舒敏说,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我这记性。赶紧的,安排宫车,快把你们敏姑姑拉回咱们慈宁宫去。” 等舒敏和玉沁到了慈宁宫外,携着手走下车来的时候,太后身边另一位大丫鬟锦绣已经满脸笑意地迎出宫来。“玉沁姑姑和吗,敏姑姑来了,快去禀告太后娘娘。” 玉沁看着锦绣,对舒敏介绍,“这,是咱们慈宁宫的掌灯宫女,大丫鬟锦绣。”若是分等级来说的话,一座宫中,主子以下,第一位的便是掌宫,总管这宫中所有的奴婢奴才。再下来是其他的四位掌事,分为掌灯,掌服,掌食,掌待四位。再分下去就该是每位掌管人的事务了,比如掌灯的,不只是点灯而已,还要分管书房文书,同时管理寝务等等。当初太后派到舒敏身边在舒敏选秀时候伺候着的绫罗,就是掌服宫女手下的,最擅长的就是装束服侍。而舒敏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管好这些个掌事宫女,随侍在太后身边,是不是逗个闷子。 其实,这都是太后的私心,太后本想让舒敏跟在自己身边只是随侍左右,什么活儿都不用干的,可这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舒敏又不能像当初赫舍里氏一样,带着搬都搬不走的郡主封号,是朝廷发了玉牒的。可皇宫里又可以不给人行礼,又能不干活的清闲事情,也只有这慈宁宫的掌宫一职可以这般符合了。 第六十五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4 当舒敏再一次在自家花厅里看到孙公公的时候,开始万分确定,太后娘娘身边最受宠的怕是眼前这位干瘪的孙公公吧,之前那位自称自己很受太后宠爱,已经被舒敏忘却了姓氏的圆润而狂傲的公公,怕只是个打酱油的而已。 当舒敏踏上宫里派来接她的马车时,才觉出来,这一次,是真正要离开这个家了吧。怪不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父母总是不同意让她报外地大学的志愿,后来好几次能出国或者是去外地交流的机会,也总是找五花八门的理由让自己推掉。原来离开家的感觉就是这样啊,像是把心脏整个泡在高纯度的柠檬汁里的感觉似的,酸酸的却又没法说出来的那种感觉。 舒敏最后看了一眼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的赫舍里氏,果决的放下了车窗帘。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心软,而走向这段未来之路的她,是不能够心软的。 这一次再到神武门之外,舒敏并未下车,马车由小太监驾驶着跟在孙公公的马车后面一路驶进了御花园。而当玉沁姑姑带着太后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站在御花园外等着自己的时候,舒敏知道,从此以后,她就不是那个在家里撒娇卖痴的小女儿了,即使她现在只有十三岁,即使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着疼爱她的太后,但,这里依旧是一个起点,一个她将要开始独自奋斗的起点。 舒敏步下马车,玉沁姑姑带着几个小丫鬟行了一个半蹲礼,因为职位的问题,虽然玉沁姑姑是舒敏一向敬重着的人,但是,舒敏的掌宫却在这后宫女官之中高高在上。除了万岁爷乾清宫的掌宫能与她相提并论以外,几乎所有的女官宫女都在她之下,这也是应了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因为舒敏是太后的人,而且是太后宫里的掌宫,才能拥有这样的地位。 舒敏走上前去两步扶住玉沁姑姑,“姑姑不必多礼,怎么说,在这宫里,姑姑还是舒敏的前辈,这礼数未免就太过生分了。” 玉沁微笑,“敏儿说笑了,既是礼数,便不会让人生分,反倒是不遵礼数才让人心生厌恶呢。”玉沁跟在太后身边也有十年之久了,几乎是看着舒敏长大的,现在甚至还记着舒敏当年没有留头的伶俐样子,没想到那个还在自己腰际的小丫头这么一晃神儿,便长了这么大了。 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你们且记住,这位是你们的敏姑姑,在我面前,你们尚且可以偷奸耍滑,但在敏儿面前,最好还是精细些。” 舒敏听这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不能容人的人呢,急忙搬住玉沁的胳膊,“我的好姑姑,为哪般要这样吓唬她们,把敏儿说的跟洪水猛兽似的。这般下来,诸位姐姐妹妹还不得看着敏儿就绕着走了?” 玉沁拍拍舒敏白嫩的小手,“你啊,就是心太善了。什么姐姐妹妹,这宫里,多的是尊卑,哪有那么多情面可说?宫里的奴才净是些踩高捧低的破落户,你要是面善一些,胆子大的就敢踩到你的脑袋上去!娘娘嘱咐我要我好好儿照顾你,你不是个喜欢唱白脸的,我还不得把这些个不知深浅的家伙都好好杀杀威风。”说完,凤眼一斜,看见那些个小丫鬟还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嗓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你们一个个地都木桩子样挺在那儿做什么?不知道要行礼吗?怎么,见我一个个都知道行半礼了,如今你们敏姑姑站在这里,是你们所有人的上头人,一个个反而不当回事,死人一般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 眼看着玉沁还准备继续说下去,舒敏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玉沁的手,玉沁感觉到舒敏的动作,停了声音,扭过头正准备问舒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却被舒敏抢去了话头儿。“诸位姐姐妹妹不必太拘礼,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太后娘娘的人,纵使我身份稍微高些儿,也都是太后娘娘抬举的。玉沁姑姑是想要帮我立威,但舒敏私心想着,诸位姐姐妹妹必然不会是专门为难舒敏的人。更何况舒敏年岁还小,很多事情还不甚明白,各位都算是我的前辈,很多事情还要请诸位提点一二。” 在这宫里能呆住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之所以之前只是看着玉沁发作而没有任何反应,无非就是想要看看舒敏会怎么做罢了。若是舒敏只是任着玉沁帮忙出头,就说明她即便是个身份地位都很高的,也不过是空有架子的软棉花;若是舒敏也一同发作起来,这并不是不好对付,只是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而已。但像是舒敏现在这般,却让众人有些不敢小瞧了,俗话都说,“不叫的狗咬人”,笑面虎向来是最可怕的。所以,这几个眼神本就灵光的小宫女自然是端端正正行了请安礼,“奴婢们给敏姑姑请安,敏姑姑吉祥。” 舒敏站在原地,也不去扶,只是脸上微笑着,“已经说了不必拘礼,诸位姐姐妹妹这般,到让舒敏有些惶恐了。”说完,转过脸来一脸的阳光微笑看着玉沁,“姑姑,怎么敏儿这般进宫,咱们就只是站在御花园叙话了?可别让太后娘娘担心了才对。” 玉沁听舒敏说,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我这记性。赶紧的,安排宫车,快把你们敏姑姑拉回咱们慈宁宫去。” 等舒敏和玉沁到了慈宁宫外,携着手走下车来的时候,太后身边另一位大丫鬟锦绣已经满脸笑意地迎出宫来。“玉沁姑姑和吗,敏姑姑来了,快去禀告太后娘娘。” 玉沁看着锦绣,对舒敏介绍,“这,是咱们慈宁宫的掌灯宫女,大丫鬟锦绣。”若是分等级来说的话,一座宫中,主子以下,第一位的便是掌宫,总管这宫中所有的奴婢奴才。再下来是其他的四位掌事,分为掌灯,掌服,掌食,掌待四位。再分下去就该是每位掌管人的事务了,比如掌灯的,不只是点灯而已,还要分管书房文书,同时管理寝务等等。当初太后派到舒敏身边在舒敏选秀时候伺候着的绫罗,就是掌服宫女手下的,最擅长的就是装束服侍。而舒敏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管好这些个掌事宫女,随侍在太后身边,是不是逗个闷子。 其实,这都是太后的私心,太后本想让舒敏跟在自己身边只是随侍左右,什么活儿都不用干的,可这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舒敏又不能像当初赫舍里氏一样,带着搬都搬不走的郡主封号,是朝廷发了玉牒的。可皇宫里又可以不给人行礼,又能不干活的清闲事情,也只有这慈宁宫的掌宫一职可以这般符合了。 第六十六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5 玉沁之所以多年并不曾做得掌宫,一来是因为太后本就宠爱,不需要那些虚名,二来是因为玉沁自家的家世还不足以封这样的官职。汉人包衣,连正经正白旗都算不上,只是因为太后有一次去行宫的时候看准了,便带回京城来。而跟着太后多年来修心养性,玉沁在这方面本就没什么索求,舒敏入宫之前,她已经是这宫中实际的管事,舒敏也只是顶多三年的侍候时间,她又向来是个不喜欢多事儿的,所以,慈宁宫真正的掌宫还是随侍在太后身侧,深得太后欢心的玉沁。 舒敏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锦绣,上前行了个颌首礼,“锦绣姐姐吉祥。” 锦绣退了一步避过了,脸上的笑容却不改,“敏姑姑说的哪里话,奴婢哪里当得上姑姑的这么一个礼?姑姑快别折煞奴婢了。”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冰冷下来的玉沁,锦绣没有继续白嚯下去,“玉沁姑姑和敏姑姑快请进去吧,太后娘娘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 舒敏刚走到宫门口,就有打帘子的小丫鬟直接掀了帘子把她们两个让了进去。慈宁宫里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点着幽幽的杜衡,淡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慈宁宫的主位上,坐着看样子刚刚歇晌起来不久的太后,手里还抱着个皮草团子,正一脸闲适地让腿边的小丫鬟捏着小腿。 舒敏正打算屈膝行礼,太后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话音儿里还带着笑意,“哀家的敏丫头来啦!快来坐快来坐,今儿小厨房做了酥酪,很是可口呢,丫头快来尝尝。”保养得宜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几条可疑的纹路。 舒敏听到太后这样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后娘娘总是把敏儿当做小孩子看待,酥酪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太后却总记着给敏儿留一份。” 太后小腿也不捏了,跪在一旁捏腿的小丫鬟极有眼力见儿,看太后动作立马适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太后也就顺理地坐直了身子,“敏丫头倒会冲哀家撒娇了!你不是向来有礼仪,没情趣地狠吗?还会埋怨哀家留得东西不好吃了?”虽然意思是埋怨的意思,可话语里的欣喜却是挡都挡不住的。 舒敏淡淡一笑,终于绕过最后一个拐角,出现在声音的主人面前,“太后娘娘这般说,敏儿可是要认罪了!敏儿何曾说过太后留的不好吃啊。” 太后并不记仇,只是两眼放光地说着,“那你快去尝尝,咱们慈宁宫的酥酪蒸的时候是不放糖的,因为你小的时候有一次说太甜,自那之后,咱们的酥酪蒸起来就不放砂糖了。” 小丫鬟端上来的托盘里,是一只漂亮的青花瓷小碗,碗里的东西还冒着热气。 所谓蒸酥酪,其实,这只是在古代稀奇了些,但在当今社会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无非就是高温烫牛奶罢了。曾经有人以为,酥酪就是咱们现在吃惯的布丁,但,事实上的酥酪哪有那么洋气,有时候会稠一些,也无非就是多加了糖,而加糖太多的牛奶,喝了却让人没有胃口。 舒敏端起碗来尝了一口,原味儿的热牛奶,只是因为是古代吃草的牛挤出来的,所以口味更纯正了些,不得不说,还是蛮不错的。 太后发亮的眼睛看着舒敏,“怎么样,丫头,不错吧。” 舒敏笑眯眯点头,“果然太后娘娘赏赐的是最好吃的。”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撒娇的憨笑,“太后娘娘,您看敏儿这般穿,漂不漂亮?” 舒敏身上穿着的是有统一规定的宫装,粉色的底子,边角上绣着墨绿色的花草,脚下是一双漂亮的绣花软底宫鞋。 说起来,舒敏还是很感谢上帝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份工作的,因为是宫女,所以,为了更方便地伺候人,反而不用穿那又累又烦人的花盆底儿,这样的事情对于舒敏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太后看着舒敏娇俏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嗯,好看,敏丫头穿什么都好看。”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璎珞,你去,去把哀家那只首饰盒子拿来,哀家挑几件儿时兴的给敏丫头插戴上。”说着看了看舒敏只是用丝带装饰着的头发,“你这丫头也真是,既然都是宫里的人了,怎么能还是这般居家的随意。进宫梳小两把,竟连个正经首饰都没有,也不怕别人笑话哀家。” 舒敏边给太后斟茶,边和太后拉着家常。其间,玉沁进来过一次,问了问太后究竟应该将舒敏安排到哪里住,便又离开了。 直到快要晚膳的时候,玉沁才再一次回来。“禀报太后,舒敏姑姑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是在咱们宫里的西暖阁。已经吩咐人把东西都搬进去了,其他的事情奴婢尚不知该怎么安排,还请太后示下。” 这个时候,太后正拉着舒敏的手,两个人想着明天让小厨房做出些什么新菜式呢,听到玉沁的话,太后想了想,“这样吧,还是把绫罗拨给敏丫头使唤吧,毕竟跟了一段时间,已经用惯了的。西暖阁安排的还不错,玉沁你先领了人下去受赏吧,”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舒敏,“另外,告诉他们,传膳吧。” 玉沁应了一声下去了,太后看着舒敏,“丫头,怎么样,绫罗给你可以吧,毕竟用惯了的。总要比现调教一个要好得多。” 舒敏点点头,“敏儿就听太后娘娘安排便是。”只是,舒敏转念一想,想到了那个无论别人怎么提醒都还是不思悔改的乌苏明秀,“太后娘娘,若是敏儿没有记错,咱这宫里过两天是要进新人的吧。” 太后本来还在想着其他的事儿,听舒敏一说回过神来,“还有新人,什么人?” 舒敏哈哈一笑,“太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当初选秀时候和敏儿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姑娘,太后娘娘忘了把她放到手底下调教了吗?” 太后一听,恍然大悟,“哦,是那个不知深浅不识好歹的姑娘啊,哀家想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丫头?” 舒敏抿着嘴笑,“嘿嘿,敏儿想什么,太后娘娘还能不知道不成?” 太后笑着拍拍舒敏的脑袋,朗声笑道,“哈哈,就你是个鬼精灵!” 忙活了一天的舒敏,终于在晚膳后一个多时辰回到了属于自己却第一次踏进的西暖阁。 这是一座小阁楼,不得不说,这里所有的陈设,都极合舒敏的口味。多宝阁上不多不少的摆件儿,一楼小议事厅里讲究的黄花梨桌椅,结实的原木台阶,二楼书房数不清的装满整个大书橱的书籍,当然,还有那张一看就很想躺上去的扑了软绵绵被褥的拔步床。 不得不说,玉沁将这一切都收拾地合乎心意,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很受太后宠爱的了。 舒敏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看着帐子顶上漂亮的山水花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绫罗将舒敏叫起来的时候,正是太后起床前半个时辰。要是其他的丫鬟,早就是按照规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起来,准备各种需要准备的东西去了,也只有舒敏这种被太后格外宠爱。又有着不俗家世的人,才能有多睡三个小时的特权。 第六十六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5 玉沁之所以多年并不曾做得掌宫,一来是因为太后本就宠爱,不需要那些虚名,二来是因为玉沁自家的家世还不足以封这样的官职。汉人包衣,连正经正白旗都算不上,只是因为太后有一次去行宫的时候看准了,便带回京城来。而跟着太后多年来修心养性,玉沁在这方面本就没什么索求,舒敏入宫之前,她已经是这宫中实际的管事,舒敏也只是顶多三年的侍候时间,她又向来是个不喜欢多事儿的,所以,慈宁宫真正的掌宫还是随侍在太后身侧,深得太后欢心的玉沁。 舒敏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锦绣,上前行了个颌首礼,“锦绣姐姐吉祥。” 锦绣退了一步避过了,脸上的笑容却不改,“敏姑姑说的哪里话,奴婢哪里当得上姑姑的这么一个礼?姑姑快别折煞奴婢了。”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冰冷下来的玉沁,锦绣没有继续白嚯下去,“玉沁姑姑和敏姑姑快请进去吧,太后娘娘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 舒敏刚走到宫门口,就有打帘子的小丫鬟直接掀了帘子把她们两个让了进去。慈宁宫里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点着幽幽的杜衡,淡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慈宁宫的主位上,坐着看样子刚刚歇晌起来不久的太后,手里还抱着个皮草团子,正一脸闲适地让腿边的小丫鬟捏着小腿。 舒敏正打算屈膝行礼,太后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话音儿里还带着笑意,“哀家的敏丫头来啦!快来坐快来坐,今儿小厨房做了酥酪,很是可口呢,丫头快来尝尝。”保养得宜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几条可疑的纹路。 舒敏听到太后这样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后娘娘总是把敏儿当做小孩子看待,酥酪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太后却总记着给敏儿留一份。” 太后小腿也不捏了,跪在一旁捏腿的小丫鬟极有眼力见儿,看太后动作立马适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太后也就顺理地坐直了身子,“敏丫头倒会冲哀家撒娇了!你不是向来有礼仪,没情趣地狠吗?还会埋怨哀家留得东西不好吃了?”虽然意思是埋怨的意思,可话语里的欣喜却是挡都挡不住的。 舒敏淡淡一笑,终于绕过最后一个拐角,出现在声音的主人面前,“太后娘娘这般说,敏儿可是要认罪了!敏儿何曾说过太后留的不好吃啊。” 太后并不记仇,只是两眼放光地说着,“那你快去尝尝,咱们慈宁宫的酥酪蒸的时候是不放糖的,因为你小的时候有一次说太甜,自那之后,咱们的酥酪蒸起来就不放砂糖了。” 小丫鬟端上来的托盘里,是一只漂亮的青花瓷小碗,碗里的东西还冒着热气。 所谓蒸酥酪,其实,这只是在古代稀奇了些,但在当今社会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无非就是高温烫牛奶罢了。曾经有人以为,酥酪就是咱们现在吃惯的布丁,但,事实上的酥酪哪有那么洋气,有时候会稠一些,也无非就是多加了糖,而加糖太多的牛奶,喝了却让人没有胃口。 舒敏端起碗来尝了一口,原味儿的热牛奶,只是因为是古代吃草的牛挤出来的,所以口味更纯正了些,不得不说,还是蛮不错的。 太后发亮的眼睛看着舒敏,“怎么样,丫头,不错吧。” 舒敏笑眯眯点头,“果然太后娘娘赏赐的是最好吃的。”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撒娇的憨笑,“太后娘娘,您看敏儿这般穿,漂不漂亮?” 舒敏身上穿着的是有统一规定的宫装,粉色的底子,边角上绣着墨绿色的花草,脚下是一双漂亮的绣花软底宫鞋。 说起来,舒敏还是很感谢上帝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份工作的,因为是宫女,所以,为了更方便地伺候人,反而不用穿那又累又烦人的花盆底儿,这样的事情对于舒敏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太后看着舒敏娇俏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嗯,好看,敏丫头穿什么都好看。”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璎珞,你去,去把哀家那只首饰盒子拿来,哀家挑几件儿时兴的给敏丫头插戴上。”说着看了看舒敏只是用丝带装饰着的头发,“你这丫头也真是,既然都是宫里的人了,怎么能还是这般居家的随意。进宫梳小两把,竟连个正经首饰都没有,也不怕别人笑话哀家。” 舒敏边给太后斟茶,边和太后拉着家常。其间,玉沁进来过一次,问了问太后究竟应该将舒敏安排到哪里住,便又离开了。 直到快要晚膳的时候,玉沁才再一次回来。“禀报太后,舒敏姑姑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是在咱们宫里的西暖阁。已经吩咐人把东西都搬进去了,其他的事情奴婢尚不知该怎么安排,还请太后示下。” 这个时候,太后正拉着舒敏的手,两个人想着明天让小厨房做出些什么新菜式呢,听到玉沁的话,太后想了想,“这样吧,还是把绫罗拨给敏丫头使唤吧,毕竟跟了一段时间,已经用惯了的。西暖阁安排的还不错,玉沁你先领了人下去受赏吧,”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舒敏,“另外,告诉他们,传膳吧。” 玉沁应了一声下去了,太后看着舒敏,“丫头,怎么样,绫罗给你可以吧,毕竟用惯了的。总要比现调教一个要好得多。” 舒敏点点头,“敏儿就听太后娘娘安排便是。”只是,舒敏转念一想,想到了那个无论别人怎么提醒都还是不思悔改的乌苏明秀,“太后娘娘,若是敏儿没有记错,咱这宫里过两天是要进新人的吧。” 太后本来还在想着其他的事儿,听舒敏一说回过神来,“还有新人,什么人?” 舒敏哈哈一笑,“太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当初选秀时候和敏儿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姑娘,太后娘娘忘了把她放到手底下调教了吗?” 太后一听,恍然大悟,“哦,是那个不知深浅不识好歹的姑娘啊,哀家想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丫头?” 舒敏抿着嘴笑,“嘿嘿,敏儿想什么,太后娘娘还能不知道不成?” 太后笑着拍拍舒敏的脑袋,朗声笑道,“哈哈,就你是个鬼精灵!” 忙活了一天的舒敏,终于在晚膳后一个多时辰回到了属于自己却第一次踏进的西暖阁。 这是一座小阁楼,不得不说,这里所有的陈设,都极合舒敏的口味。多宝阁上不多不少的摆件儿,一楼小议事厅里讲究的黄花梨桌椅,结实的原木台阶,二楼书房数不清的装满整个大书橱的书籍,当然,还有那张一看就很想躺上去的扑了软绵绵被褥的拔步床。 不得不说,玉沁将这一切都收拾地合乎心意,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很受太后宠爱的了。 舒敏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看着帐子顶上漂亮的山水花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绫罗将舒敏叫起来的时候,正是太后起床前半个时辰。要是其他的丫鬟,早就是按照规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起来,准备各种需要准备的东西去了,也只有舒敏这种被太后格外宠爱。又有着不俗家世的人,才能有多睡三个小时的特权。 第六十七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6 绫罗早就已经习惯了舒敏向来的规律,早早点好了苏合香,将早晨刚扑好的茶水端在了床帐外的小几上,才柔着声音叫舒敏,“敏姑姑,敏姑姑醒醒吧,到时辰了。”这样叫了两三声,舒敏才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绫罗看着舒敏这样子,心里不由得觉得,以后叫舒敏起床的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做比较好,舒敏该醒未醒时候的这幅样子一看就是最好骗的时候。平时舒敏总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而现如今,看上去却像是懵懂孩童一般。 舒敏顺手拿过小几上的茶水,嗯,温度正好。刚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略微的沙哑,“绫罗姐姐,到时辰了吗?”其实早在进宫的时候,舒敏就已经做好了每天不能睡懒觉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的身体还是没有跟上她向来跑在前面的精神。呜呜,她不想起床啊,怎么办啊。 绫罗软绵绵的声音却有着极强的坚韧劲儿,“是,姑姑,您该起了,到侍候太后娘娘的时间了。” 舒敏被绫罗这声姑姑吓到了,一下子清醒过来,无语地看看侍立一旁格外恭敬的绫罗,舒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绫罗的性子就是如此,当时选秀时候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说的话做的事儿一点瑕疵都没有,但,要想让绫罗逾矩,那还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舒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行了,绫罗姐姐帮我拿来衣裳吧。在床上赖着,总是越赖越不想起了。还不如早些起来,也好去太后娘娘那里侍候着,别误了事。” 绫罗听了舒敏的话,并未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衣服找了出来,是一身浅蓝色的宫装,配着漂亮的绣着铃兰的龙华。 舒敏穿衣服的速度向来很快,也不用人服侍,很快便套好了衣服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绫罗灵巧的双手,舒敏将一颗添了牛乳的霜糖放在嘴里,笑眯眯的,“绫罗姐姐不愧是掌服上的人,这样的好手艺,跟在我身边还真是辱没了。” 绫罗面不改色地将头发扎成齐整的小两把,替舒敏别上一朵小小的宝石卡子,中心簪上了一朵精致的宫花,“敏姑姑这般说奴婢不敢当,奴婢跟在姑姑身边已经是福分了,哪里肯想那么多。” 舒敏也不纠正,也不辩解,只是将嘴里的霜糖嚼碎,嗯可以跟太后娘娘提个小建议,以后这加牛乳的霜糖里面就不要加那么多糖了,这么吃起来还是太甜了些,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替代糖用来凝固的呢?只是单方面多加牛乳行不行呢? 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舒敏站起身来准备下楼,“走吧,准备好了就去侍候太后娘娘吧。” 这一世,舒敏格外感谢这天生的好皮肤,不用涂脂抹粉就能轻易做到唇红齿白。要知道,她原先在府里跟在额娘身边,看着那些个红艳艳的胭脂,白的渗人的粉,就觉得浑身难受,这样素面朝天实在是有本钱才敢大胆做出的选择啊。 慈宁宫主殿外,似乎守夜的丫鬟太监还是静悄悄的,看上去,太后娘娘并没有这么早起来的习惯。站在门外的锦绣看见舒敏,紧着几步走过去,“敏姑姑,您来了。您起得可真早啊。” 舒敏也一样故意压低着声音,“锦绣姐姐早。看样子,昨儿不是姐姐值夜啊?” “昨儿晚上不是我,昨儿值夜的是璎珞。”说着,锦绣撇了撇嘴,“其实哪有那么多事儿啊,还排什么班儿。人玉沁成天都侍候着太后娘娘呢,哪里用得上我们啊!你说是不是啊,舒妹妹。” 舒敏觉得一窘,得,这位倒还真是个自来熟,已经姐姐妹妹上了,连身份都不顾了呢!看来,这慈宁宫里不是所有人都是精明人啊,这不,面前就是以傻帽。“锦绣姐姐怕是说的有些偏颇了,玉沁姐姐也是跟惯了太后娘娘的人,若真是放咱们在太后娘娘眼面前儿,可不一定能那么可心儿呢。” 说完,舒敏左右一看,“锦绣姐姐,我这是刚来,还不熟悉,不知道,太后娘娘向来是什么时辰起呢?”她才不能任由锦绣那张破嘴继续说下去呢,谁知道她放纵下去,那张嘴里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锦绣却一下子变了眼神儿,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凑近了舒敏,“舒妹妹,你不知道了吧。这太后娘娘起床的时辰啊,可是从来没什么死规矩的。都是有娘娘们来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才会起来呢。” 舒敏挽起嘴角,真没想到太后居然是这样孩子气的人,立威居然用这么幼稚的小手段。不过,说是立威,倒不如说是耍小性儿,更可以说成是现代流行的一个词儿——起床气。 当然,舒敏放空的眼神并不能遏制锦绣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她见舒敏没有回答,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不够劲爆,或者是说的太少,并没有引起眼前舒敏的兴趣来。 或许,这慈宁宫里没把舒敏放在眼里的头一个就是这位掌灯宫女锦绣了。即便舒敏是掌宫女官,有着连几位侧妃娘娘都不能小觑的身份,但在她锦绣的眼里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她比不过玉沁那个老八婆,难不成连眼前这个娃娃都收拾不来吗?还真是笑话。 “舒妹妹,你不知道吗?太后这般是为了立威呢!”锦绣眨着眼睛故作神秘。小孩子多好对付啊,小孩子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重,而好奇心重就容易做多,做错。若是那时候有“好奇害死猫”这么句谚语流传着的话,这位锦绣姐姐一定会找人写了裱装好当做座右铭来的。 舒敏却一点都不想搭理面前这个渐渐趋向于喋喋不休的女人,可她一向树立的良好形象和别人心里的好脾气,却让她没办法直接打断她来一句,:你给我闭嘴吧,你烦不烦啊你!一口一个‘舒妹妹’你大爷你不知道姐是掌宫啊,是姑姑啊,你要放尊重些啊!妹妹,妹妹,你妹啊,我两辈子加起来都可以做你母亲了好吗?!“这种咆哮体的风范,在舒敏到达这个世界这个家,拥有这种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擦肩而过一去不复返了。” 正当舒敏想着,如何可以忍受着面前这个人一直持续到太后娘娘开殿门放自己进去的时候,大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值夜的璎珞从里面钻了出来。 璎珞四下看了看,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舒敏,悄悄地凑了过来,“敏姑姑在这儿呢。玉沁姑姑让奴婢来和敏姑姑说一声儿,先去看看咱们小厨房的膳食准备好了没。若是敏姑姑有些饥了,可以先用一些。” 舒敏点点头,就带着绫罗朝着慈宁宫并不算小的小厨房走去。这么人性化的吩咐,自然不会是玉沁姑姑自己个儿想到的,这样的话,只可能是太后娘娘说出来的。只怕,老人家现在已经清醒地很了,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位儿媳妇儿先上来给自己请安吧! 小厨房里芳香四溢,其实,自从舒敏到了这个世界,就明白为什么当初看红楼梦,明明做了一大桌子各种美味佳肴,可每个人只能吃几口而已,实在是因为每顿饭的间隔太小,就算是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也得问问肚子能不能吃得下啊! 第六十七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6 绫罗早就已经习惯了舒敏向来的规律,早早点好了苏合香,将早晨刚扑好的茶水端在了床帐外的小几上,才柔着声音叫舒敏,“敏姑姑,敏姑姑醒醒吧,到时辰了。”这样叫了两三声,舒敏才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绫罗看着舒敏这样子,心里不由得觉得,以后叫舒敏起床的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做比较好,舒敏该醒未醒时候的这幅样子一看就是最好骗的时候。平时舒敏总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而现如今,看上去却像是懵懂孩童一般。 舒敏顺手拿过小几上的茶水,嗯,温度正好。刚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略微的沙哑,“绫罗姐姐,到时辰了吗?”其实早在进宫的时候,舒敏就已经做好了每天不能睡懒觉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的身体还是没有跟上她向来跑在前面的精神。呜呜,她不想起床啊,怎么办啊。 绫罗软绵绵的声音却有着极强的坚韧劲儿,“是,姑姑,您该起了,到侍候太后娘娘的时间了。” 舒敏被绫罗这声姑姑吓到了,一下子清醒过来,无语地看看侍立一旁格外恭敬的绫罗,舒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绫罗的性子就是如此,当时选秀时候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说的话做的事儿一点瑕疵都没有,但,要想让绫罗逾矩,那还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舒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行了,绫罗姐姐帮我拿来衣裳吧。在床上赖着,总是越赖越不想起了。还不如早些起来,也好去太后娘娘那里侍候着,别误了事。” 绫罗听了舒敏的话,并未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衣服找了出来,是一身浅蓝色的宫装,配着漂亮的绣着铃兰的龙华。 舒敏穿衣服的速度向来很快,也不用人服侍,很快便套好了衣服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绫罗灵巧的双手,舒敏将一颗添了牛乳的霜糖放在嘴里,笑眯眯的,“绫罗姐姐不愧是掌服上的人,这样的好手艺,跟在我身边还真是辱没了。” 绫罗面不改色地将头发扎成齐整的小两把,替舒敏别上一朵小小的宝石卡子,中心簪上了一朵精致的宫花,“敏姑姑这般说奴婢不敢当,奴婢跟在姑姑身边已经是福分了,哪里肯想那么多。” 舒敏也不纠正,也不辩解,只是将嘴里的霜糖嚼碎,嗯可以跟太后娘娘提个小建议,以后这加牛乳的霜糖里面就不要加那么多糖了,这么吃起来还是太甜了些,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替代糖用来凝固的呢?只是单方面多加牛乳行不行呢? 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舒敏站起身来准备下楼,“走吧,准备好了就去侍候太后娘娘吧。” 这一世,舒敏格外感谢这天生的好皮肤,不用涂脂抹粉就能轻易做到唇红齿白。要知道,她原先在府里跟在额娘身边,看着那些个红艳艳的胭脂,白的渗人的粉,就觉得浑身难受,这样素面朝天实在是有本钱才敢大胆做出的选择啊。 慈宁宫主殿外,似乎守夜的丫鬟太监还是静悄悄的,看上去,太后娘娘并没有这么早起来的习惯。站在门外的锦绣看见舒敏,紧着几步走过去,“敏姑姑,您来了。您起得可真早啊。” 舒敏也一样故意压低着声音,“锦绣姐姐早。看样子,昨儿不是姐姐值夜啊?” “昨儿晚上不是我,昨儿值夜的是璎珞。”说着,锦绣撇了撇嘴,“其实哪有那么多事儿啊,还排什么班儿。人玉沁成天都侍候着太后娘娘呢,哪里用得上我们啊!你说是不是啊,舒妹妹。” 舒敏觉得一窘,得,这位倒还真是个自来熟,已经姐姐妹妹上了,连身份都不顾了呢!看来,这慈宁宫里不是所有人都是精明人啊,这不,面前就是以傻帽。“锦绣姐姐怕是说的有些偏颇了,玉沁姐姐也是跟惯了太后娘娘的人,若真是放咱们在太后娘娘眼面前儿,可不一定能那么可心儿呢。” 说完,舒敏左右一看,“锦绣姐姐,我这是刚来,还不熟悉,不知道,太后娘娘向来是什么时辰起呢?”她才不能任由锦绣那张破嘴继续说下去呢,谁知道她放纵下去,那张嘴里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锦绣却一下子变了眼神儿,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凑近了舒敏,“舒妹妹,你不知道了吧。这太后娘娘起床的时辰啊,可是从来没什么死规矩的。都是有娘娘们来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才会起来呢。” 舒敏挽起嘴角,真没想到太后居然是这样孩子气的人,立威居然用这么幼稚的小手段。不过,说是立威,倒不如说是耍小性儿,更可以说成是现代流行的一个词儿——起床气。 当然,舒敏放空的眼神并不能遏制锦绣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她见舒敏没有回答,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不够劲爆,或者是说的太少,并没有引起眼前舒敏的兴趣来。 或许,这慈宁宫里没把舒敏放在眼里的头一个就是这位掌灯宫女锦绣了。即便舒敏是掌宫女官,有着连几位侧妃娘娘都不能小觑的身份,但在她锦绣的眼里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她比不过玉沁那个老八婆,难不成连眼前这个娃娃都收拾不来吗?还真是笑话。 “舒妹妹,你不知道吗?太后这般是为了立威呢!”锦绣眨着眼睛故作神秘。小孩子多好对付啊,小孩子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重,而好奇心重就容易做多,做错。若是那时候有“好奇害死猫”这么句谚语流传着的话,这位锦绣姐姐一定会找人写了裱装好当做座右铭来的。 舒敏却一点都不想搭理面前这个渐渐趋向于喋喋不休的女人,可她一向树立的良好形象和别人心里的好脾气,却让她没办法直接打断她来一句,:你给我闭嘴吧,你烦不烦啊你!一口一个‘舒妹妹’你大爷你不知道姐是掌宫啊,是姑姑啊,你要放尊重些啊!妹妹,妹妹,你妹啊,我两辈子加起来都可以做你母亲了好吗?!“这种咆哮体的风范,在舒敏到达这个世界这个家,拥有这种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擦肩而过一去不复返了。” 正当舒敏想着,如何可以忍受着面前这个人一直持续到太后娘娘开殿门放自己进去的时候,大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值夜的璎珞从里面钻了出来。 璎珞四下看了看,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舒敏,悄悄地凑了过来,“敏姑姑在这儿呢。玉沁姑姑让奴婢来和敏姑姑说一声儿,先去看看咱们小厨房的膳食准备好了没。若是敏姑姑有些饥了,可以先用一些。” 舒敏点点头,就带着绫罗朝着慈宁宫并不算小的小厨房走去。这么人性化的吩咐,自然不会是玉沁姑姑自己个儿想到的,这样的话,只可能是太后娘娘说出来的。只怕,老人家现在已经清醒地很了,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位儿媳妇儿先上来给自己请安吧! 小厨房里芳香四溢,其实,自从舒敏到了这个世界,就明白为什么当初看红楼梦,明明做了一大桌子各种美味佳肴,可每个人只能吃几口而已,实在是因为每顿饭的间隔太小,就算是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也得问问肚子能不能吃得下啊! 第六十八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7 她起床的时候大概就是早晨九点了。等收拾好来到主殿,就已经是近十点。一般大丫鬟都是早晨七点,洒扫丫鬟会更早些,可能会是早晨五点。而正经的主子太后娘娘真正起来用早膳,却已经是十点多了。显然已经快到了午餐的时候,这样的安排,就算给大胃王也不一定能吃得下啊,更何况,这宫里都是些注意身材的女子,更是不可能浪费了。 闻着鼻端的香气,舒敏用手拈着一块鹅油腊肉卷儿,真是浪费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正主吃不上,都要赏给下面的人,真正占了便宜的可是那些早早起来就开始干活儿的小丫鬟们啊! 宫里的鹅油腊肉卷儿做的格外可口,着实是早晨必不可少的早点之一。鹅油的滋润,让掺杂了玉米面儿和白面的面卷格外绵软可口,还带着点儿嫩嫩的弹性口感,腊肉并不是加了太多咸盐的普通腊肉,与御医同住的皇室自然是最为养生的了,毕竟,命是自己的,就算你有整个天下,也得有命花不是吗?腊肉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完全去掉了油腻,只留下那种类似于烤老了的培根的劲道,还有一种淡淡的松针香味儿。也不知道这香味是蒸的时候夹杂进去的,还是在做腊肉的时候就已经有的了,总之,这么几种掺在一起,就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等舒敏在绫罗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中将手上的鹅油腊肉卷边走边吃吃完,回到主殿门外的时候,大殿门正好被小太监们推开,站在殿门外的,是自己认识的宜妃还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妃子们。 之所以说是妃子们,只是因为,这些娘娘们脑袋上挂着的流苏。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轻易就能挂在脑袋上的,这跟当官的帽子上的穗隋还有顶戴红缨的品质数量是一个道理。你是几根儿,什么质地,这在宫里的讲究更是多到数不清。 舒敏看着这架势,正准备带着绫罗先上前去行个礼,玉沁姑姑已经从殿门里跨了出来。“太后娘娘请敏姑姑先进去。” 舒敏只好略尴尬地草草行了个颌首礼。身后的玉沁才继续说道,“太后娘娘烦请诸位娘娘先稍候。”然后一个请安礼没头没脑蹲下去,不等任何人反应,就进了殿门。 宜妃因为已经见过舒敏,这般情况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小姑娘的确很是被太后娘娘恩宠,可她们横竖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吃醋相争,也是皇上后妃之间的争斗,这小姑娘将来肯定是她们几个人某个人儿子的福晋,就是再不济,怎么也犯不着去和儿媳妇儿置气的去。 可宜妃是明事理的人,也能想到,其他的妃子们可是不知道舒敏的名头的,她们还都一个个指着让太后看的顺眼了,好能在皇上那儿得句好儿,谁曾想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就这么占了她们觊觎了多少年的太后心尖儿上的位置,这让她们怎能甘心。当下,好几个平时自诩平心顺气与世无争的后妃的手已经拽进了帕子,甚至生生把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舒敏进了殿门,就看到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神清气爽的太后,正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 舒敏笑着迎上去,“太后娘娘可算是起来了,敏儿还以为太后要等着敏儿吃饱了才肯起来呢!” 太后看着舒敏微微泛着油光的嘴唇儿,“臭丫头,一大早晨起来就淘气。今儿早膳不错吗?哀家看你这样子是已经偷偷尝过了。” 舒敏将架子上的衣服递给准备帮太后穿衣的玉沁姑姑,“太后还真是英明,今儿的早膳真是美味极了!更重要的是,敏儿不只是偷偷尝过,而是光明正大偷吃了一整个儿的鹅油腊肉卷子呢!”说着还笑起来,逗得坐在妆凳上的太后和站在地上帮太后整理衣服边角的玉沁都笑起来。 舒敏却不以为意,直接把自己的目标放在了太后的梳妆匣子上。拿起一支很好看的墨玉珠花拿在手里,比了比太后今天的秋香色衣服,将手中的珠花递给玉沁,“姑姑试试这个吧,敏儿觉着,今儿太后娘娘这件衣服蛮配这个的。”这话出口,让太后和玉沁都有些愣,要知道,在古时候,穿衣打扮这些事情,是要专门去学的,而这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些课程是舒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 舒敏看着一站一坐两人直勾勾的眼神,脸上一下子堆上讪笑,“哎呀,娘娘,玉沁姑姑,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啦。” 太后看着向来在自己面前厚脸皮的舒敏脸上飞上可疑的红霞,笑出声来,“没想到敏丫头居然还懂这些!” 舒敏故作小女儿态地拽着手中的帕子,“太后说这话,敏儿会不好意思的。敏儿只是觉着这般好看,才这么随口一说的。” 太后拿过玉沁手中的珠花看了看,示意她帮自己簪上,“你这随口一说倒还真是不错。”大穿衣镜钱,虽然是铜质并不够清晰,但还是能看出,这样的搭配下,太后的雍容里面透出的一丝清新和活力。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冲身边的玉沁说,“你去吧,让她们都进来吧。然后顺便传早膳。对了,把燃着的香熄了吧,省得一会儿进来的这个花儿那个粉儿的,把这好好的屋子给腌臜了。” 玉沁点头称是,然后离开了。 舒敏则坐在茶案钱开始做自己的老本行,斟茶。说起来,梳妆打扮,她向来是知道怎么弄好看,却总是懒得自己去动手的,除了必须学习的女红争取学到最好,舒敏是那种连头发都懒得自己梳的人。但,这泡茶,似乎就是舒敏最大的爱好了,甚至向来懒得动手的舒敏,总是常常能想起来新的茶式,茶食,这对她而言,着实不易。 因为是秋天,舒敏用了普洱茶做底,在第一套茶具里先好好将茶洗过,闷出茶香,这才倒入第二套,放进去参片,一两粒冰糖,最后又撒了几朵完整漂亮的茉莉花。这期间,太后就坐在一边的软椅上看着。不得不说,这小姑娘泡茶就像是跳舞一般好看。玉白小手动作清浅,但所有的一切又是那般行云流水,也真不知道,这么样一个宝贝究竟是哪一位教出来的。太后可不会觉得,舒敏的这一手会是赫舍里氏教出来的呢,大草原的女儿,你让她做这个,她就算是去草原上放羊都不会选这个的。至于费扬古,那么一个手指头粗到连茶夹子都不一定能捏住的粗人,快算了吧,他若是会这些,恐怕这天地都要翻一翻了。 而当众位嫔妃踏进殿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嘴角噙着笑看着她们瞧不起的那个黄毛小丫头,而那被她们瞧不起的黄毛丫头正在用她们都无法形容的熟练的手法斟着茶,那样不可一世的气质,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般的恬淡清雅。 第六十八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7 她起床的时候大概就是早晨九点了。等收拾好来到主殿,就已经是近十点。一般大丫鬟都是早晨七点,洒扫丫鬟会更早些,可能会是早晨五点。而正经的主子太后娘娘真正起来用早膳,却已经是十点多了。显然已经快到了午餐的时候,这样的安排,就算给大胃王也不一定能吃得下啊,更何况,这宫里都是些注意身材的女子,更是不可能浪费了。 闻着鼻端的香气,舒敏用手拈着一块鹅油腊肉卷儿,真是浪费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正主吃不上,都要赏给下面的人,真正占了便宜的可是那些早早起来就开始干活儿的小丫鬟们啊! 宫里的鹅油腊肉卷儿做的格外可口,着实是早晨必不可少的早点之一。鹅油的滋润,让掺杂了玉米面儿和白面的面卷格外绵软可口,还带着点儿嫩嫩的弹性口感,腊肉并不是加了太多咸盐的普通腊肉,与御医同住的皇室自然是最为养生的了,毕竟,命是自己的,就算你有整个天下,也得有命花不是吗?腊肉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完全去掉了油腻,只留下那种类似于烤老了的培根的劲道,还有一种淡淡的松针香味儿。也不知道这香味是蒸的时候夹杂进去的,还是在做腊肉的时候就已经有的了,总之,这么几种掺在一起,就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等舒敏在绫罗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中将手上的鹅油腊肉卷边走边吃吃完,回到主殿门外的时候,大殿门正好被小太监们推开,站在殿门外的,是自己认识的宜妃还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妃子们。 之所以说是妃子们,只是因为,这些娘娘们脑袋上挂着的流苏。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轻易就能挂在脑袋上的,这跟当官的帽子上的穗隋还有顶戴红缨的品质数量是一个道理。你是几根儿,什么质地,这在宫里的讲究更是多到数不清。 舒敏看着这架势,正准备带着绫罗先上前去行个礼,玉沁姑姑已经从殿门里跨了出来。“太后娘娘请敏姑姑先进去。” 舒敏只好略尴尬地草草行了个颌首礼。身后的玉沁才继续说道,“太后娘娘烦请诸位娘娘先稍候。”然后一个请安礼没头没脑蹲下去,不等任何人反应,就进了殿门。 宜妃因为已经见过舒敏,这般情况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小姑娘的确很是被太后娘娘恩宠,可她们横竖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吃醋相争,也是皇上后妃之间的争斗,这小姑娘将来肯定是她们几个人某个人儿子的福晋,就是再不济,怎么也犯不着去和儿媳妇儿置气的去。 可宜妃是明事理的人,也能想到,其他的妃子们可是不知道舒敏的名头的,她们还都一个个指着让太后看的顺眼了,好能在皇上那儿得句好儿,谁曾想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就这么占了她们觊觎了多少年的太后心尖儿上的位置,这让她们怎能甘心。当下,好几个平时自诩平心顺气与世无争的后妃的手已经拽进了帕子,甚至生生把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舒敏进了殿门,就看到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神清气爽的太后,正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 舒敏笑着迎上去,“太后娘娘可算是起来了,敏儿还以为太后要等着敏儿吃饱了才肯起来呢!” 太后看着舒敏微微泛着油光的嘴唇儿,“臭丫头,一大早晨起来就淘气。今儿早膳不错吗?哀家看你这样子是已经偷偷尝过了。” 舒敏将架子上的衣服递给准备帮太后穿衣的玉沁姑姑,“太后还真是英明,今儿的早膳真是美味极了!更重要的是,敏儿不只是偷偷尝过,而是光明正大偷吃了一整个儿的鹅油腊肉卷子呢!”说着还笑起来,逗得坐在妆凳上的太后和站在地上帮太后整理衣服边角的玉沁都笑起来。 舒敏却不以为意,直接把自己的目标放在了太后的梳妆匣子上。拿起一支很好看的墨玉珠花拿在手里,比了比太后今天的秋香色衣服,将手中的珠花递给玉沁,“姑姑试试这个吧,敏儿觉着,今儿太后娘娘这件衣服蛮配这个的。”这话出口,让太后和玉沁都有些愣,要知道,在古时候,穿衣打扮这些事情,是要专门去学的,而这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些课程是舒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 舒敏看着一站一坐两人直勾勾的眼神,脸上一下子堆上讪笑,“哎呀,娘娘,玉沁姑姑,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啦。” 太后看着向来在自己面前厚脸皮的舒敏脸上飞上可疑的红霞,笑出声来,“没想到敏丫头居然还懂这些!” 舒敏故作小女儿态地拽着手中的帕子,“太后说这话,敏儿会不好意思的。敏儿只是觉着这般好看,才这么随口一说的。” 太后拿过玉沁手中的珠花看了看,示意她帮自己簪上,“你这随口一说倒还真是不错。”大穿衣镜钱,虽然是铜质并不够清晰,但还是能看出,这样的搭配下,太后的雍容里面透出的一丝清新和活力。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冲身边的玉沁说,“你去吧,让她们都进来吧。然后顺便传早膳。对了,把燃着的香熄了吧,省得一会儿进来的这个花儿那个粉儿的,把这好好的屋子给腌臜了。” 玉沁点头称是,然后离开了。 舒敏则坐在茶案钱开始做自己的老本行,斟茶。说起来,梳妆打扮,她向来是知道怎么弄好看,却总是懒得自己去动手的,除了必须学习的女红争取学到最好,舒敏是那种连头发都懒得自己梳的人。但,这泡茶,似乎就是舒敏最大的爱好了,甚至向来懒得动手的舒敏,总是常常能想起来新的茶式,茶食,这对她而言,着实不易。 因为是秋天,舒敏用了普洱茶做底,在第一套茶具里先好好将茶洗过,闷出茶香,这才倒入第二套,放进去参片,一两粒冰糖,最后又撒了几朵完整漂亮的茉莉花。这期间,太后就坐在一边的软椅上看着。不得不说,这小姑娘泡茶就像是跳舞一般好看。玉白小手动作清浅,但所有的一切又是那般行云流水,也真不知道,这么样一个宝贝究竟是哪一位教出来的。太后可不会觉得,舒敏的这一手会是赫舍里氏教出来的呢,大草原的女儿,你让她做这个,她就算是去草原上放羊都不会选这个的。至于费扬古,那么一个手指头粗到连茶夹子都不一定能捏住的粗人,快算了吧,他若是会这些,恐怕这天地都要翻一翻了。 而当众位嫔妃踏进殿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嘴角噙着笑看着她们瞧不起的那个黄毛小丫头,而那被她们瞧不起的黄毛丫头正在用她们都无法形容的熟练的手法斟着茶,那样不可一世的气质,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般的恬淡清雅。 第六十九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8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进殿来的众人也都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最后打破这沉默和这意境的,是玉沁以及她带来的摆膳队伍。 玉沁看着众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能自己向前一步,走到太后面前,“娘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吩咐摆膳吗?” 太后听了这话,才如梦初醒一般,“哦,看哀家这记性,赶紧吩咐摆膳吧。”说着笑意盈盈看了看舒敏,“敏丫头也饿了吧,跟着哀家一起吃吧。”温柔的微笑让嫔妃们心头火起,她们一大早来了这里,太后却是不闻不问,这么个小姑娘一直呆在宫里,太后却对她关怀备至。 舒敏看着站了一圈的各式各色的嫔妃,眼神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一般,仿佛自己和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都是一副想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神情。站起身来,舒敏并不是像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一样,毕竟太后给了自己那样的面子,那样的地位和那样无与伦比的尊崇,必然不是想让自己来这里给她的那些个儿媳妇们卑躬屈膝的。 舒敏只是看着这些个贵妇们,当然,她也注意到了宜妃眼中有一点儿揶揄的笑意。默默回了宜妃一个善意地微笑,舒敏站起身来行了一个请安礼,“舒敏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吉祥。”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她本就没有倨傲之心,不就是蹲一下身子吗?就当做是做蹲身运动了。 而一众嫔妃听见舒敏的话之后,都愣怔了一下,舒敏?在慈宁宫当差倍受太后宠爱的舒敏,那个听上去叱咤风云的女孩子,就是面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吗?宫里的娘娘都不是简单人物,在这一次选秀时候出现这么一位姑娘的时候,大家已经把她的事情摸排了一个遍,甚至于有些只是在京城高级贵妇们之间流传着的关于这个小姑娘治家的手段方法也都听说了不少的版本。虽说流言不可信,但流言的产生终归还是有些原因的,她们总想着,那么一位手段冷厉的姑娘怎么也应该是一个长相冷艳,孤傲甚至有些暴戾的人,却怎么都和面前这个温温软软笑着,眉眼弯弯嘴角翘翘,面团子一样软乎乎的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这传言中手段狠辣的小姑娘还有着一把软糯清越的好声音,更是令这些个没见过舒敏真面目的女人们惊了一下。 当初选秀时候陪同着的惠妃娘娘因为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太后娘娘特意准了她不必每日过来请早安,先养好身子再说;而直到内情的宜妃却并没有那么好心地提醒这些怒气冲冲的竞争对手。没错,就是宜妃所想的,舒敏再怎么受宠,也终归是儿媳妇,她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才是彼此的竞争对手,她怎么会好心好意告诉这些人这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呢?她宜佳向来不喜欢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舒敏一表明身份,这些深宫贵妇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尴尬起来,更何况她们中很多人是没有那个地位去受舒敏的这个礼的,说句不怎么客气的话,她们真还得去费心讨好这个小姑娘,虽然现今已经不是前朝,高品阶的女官甚至有一定的妃嫔品级升降权利,但,她们却不能忽略这个小姑娘在太后和万岁爷眼中的位置。 很快,便有人先反应出来了。这个女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装,两把头上别着只翡翠玉簪,看上去很有些小家碧玉的清秀气质。当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要忽略此时她脸上可以的微笑。 “哎呀,臣妾真没想到,敏姑姑居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敏姑姑不要计较臣妾的失礼才是。” 舒敏回了一个颌首礼,“娘娘这话是抬举舒敏了,舒敏也是年岁小,不懂得怎么侍候人,若是惹了娘娘不快,还要请娘娘海涵才是。” 舒敏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哼,她算是哪门子的娘娘,敏姑姑刚进宫不怎么认得人,可不要让那狐媚子惑了眼睛才是!区区一个答应,也真敢在姑姑面前充娘娘,臣妾这做贵人的,见了姑姑尚且不敢放肆,姑姑的威严,岂是这起子小人能挑战的……” 舒敏听着因自己而引起的不知道是什么形式的战争,觉得其实自己的存在在这样争吵的两个人中一点重要性都没有,只是个用完就能丢掉的借口而已。 这个时候,原本站在一边准备看戏的宜妃终于觉得现在这样的局面需要自己出来调停一下了,往前走了一步,轻咳一声,“琳妹妹和婉妹妹都不要再说了,毕竟……”话还未说完,太后有些威严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吵,尽管吵下去,哀家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吵成什么样子。一个个说是贯通了礼义廉耻,一个个说自己是大家闺秀,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子,哪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知礼懂礼的样子?” 太后动怒,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呼啦啦地,一众嫔妃跪了一地,很显然,并没有一个人是敢在太后盛怒的情况下造次的,甚至连刚刚站出来准备调解一二的宜妃和本就事不关己的舒敏也老老实实跪了下去,毕竟,就算自己没有什么错儿,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扑到一片,自己一个孤零零像旗杆子一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还好玉沁已经带着那些个准备早膳的小丫鬟们出去了,不然,这场面肯定更是蔚为壮观。 太后原本在椅子上坐的安稳,更何况舒敏泡的茶水本就是静气凝神的佳品,只是,这一下子便气得站了起来。淡淡瞟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太后的眼皮儿轻轻抬了抬,“敏丫头和宜佳先起来吧,你们这些个小姐妹既然如此不把哀家这么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便这般跪着吧,等着什么时候自己想站起来了,只管站起来便是了。” 看着舒敏乖巧地站起身子并扶着宜妃也站起身来,太后重新一挥袖子坐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淡的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琳儿和婉儿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哀家竟不知道你们是这般不识礼的人。亏得哀家当初还巴巴地把你们选进宫里来了……”说着看了一眼舒敏,“敏丫头去吧宫规典册拿来,给哀家念念,这琳儿和婉儿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儿啊。” 舒敏微微低头,“是。”便走到了了旁边相连着的小书房里。宫规典册这种东西,在慈宁宫基本上是俯拾皆是的,就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整治不够听话的嫔妃。 琳答应和婉贵人听了太后的话一下子慌张起来,她们本就不是像宜妃和良嫔,德嫔娘娘们那般受着皇上宠爱的人,自己的家世更是与宜妃娘娘惠妃娘娘不能相比拟,甚至于就是面前这个敏姑姑都是家世一等一的人。她们也就是盼着自己哪天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好得个一儿半女,沐上一点皇恩。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不能惹到太后娘娘的基础上啊!她们虽知道,这皇上素来和已故的太皇太后最是亲近,和太后这个养母的关系也不是那般亲密,可毕竟太后现如今已经成了皇上唯一的一个长辈,更何况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和皇上已经亲近了太多了。 当下两个人就浑身发抖,哭出声来,“臣妾求太后娘娘宽恕啊。臣妾再也不敢了……”哀泣之声不绝于耳。 太后见惯了后宫争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是两个女子哭上两声就会心软的主?当即就是一声冷哼,“宽恕,现在就要哀家宽恕你们了?方才你们在哀家这里胡闹的时候,可曾想着会求哀家的宽恕呢?” 第六十九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聪明性使然 8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进殿来的众人也都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最后打破这沉默和这意境的,是玉沁以及她带来的摆膳队伍。 玉沁看着众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能自己向前一步,走到太后面前,“娘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吩咐摆膳吗?” 太后听了这话,才如梦初醒一般,“哦,看哀家这记性,赶紧吩咐摆膳吧。”说着笑意盈盈看了看舒敏,“敏丫头也饿了吧,跟着哀家一起吃吧。”温柔的微笑让嫔妃们心头火起,她们一大早来了这里,太后却是不闻不问,这么个小姑娘一直呆在宫里,太后却对她关怀备至。 舒敏看着站了一圈的各式各色的嫔妃,眼神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一般,仿佛自己和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都是一副想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神情。站起身来,舒敏并不是像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一样,毕竟太后给了自己那样的面子,那样的地位和那样无与伦比的尊崇,必然不是想让自己来这里给她的那些个儿媳妇们卑躬屈膝的。 舒敏只是看着这些个贵妇们,当然,她也注意到了宜妃眼中有一点儿揶揄的笑意。默默回了宜妃一个善意地微笑,舒敏站起身来行了一个请安礼,“舒敏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吉祥。”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她本就没有倨傲之心,不就是蹲一下身子吗?就当做是做蹲身运动了。 而一众嫔妃听见舒敏的话之后,都愣怔了一下,舒敏?在慈宁宫当差倍受太后宠爱的舒敏,那个听上去叱咤风云的女孩子,就是面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吗?宫里的娘娘都不是简单人物,在这一次选秀时候出现这么一位姑娘的时候,大家已经把她的事情摸排了一个遍,甚至于有些只是在京城高级贵妇们之间流传着的关于这个小姑娘治家的手段方法也都听说了不少的版本。虽说流言不可信,但流言的产生终归还是有些原因的,她们总想着,那么一位手段冷厉的姑娘怎么也应该是一个长相冷艳,孤傲甚至有些暴戾的人,却怎么都和面前这个温温软软笑着,眉眼弯弯嘴角翘翘,面团子一样软乎乎的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这传言中手段狠辣的小姑娘还有着一把软糯清越的好声音,更是令这些个没见过舒敏真面目的女人们惊了一下。 当初选秀时候陪同着的惠妃娘娘因为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太后娘娘特意准了她不必每日过来请早安,先养好身子再说;而直到内情的宜妃却并没有那么好心地提醒这些怒气冲冲的竞争对手。没错,就是宜妃所想的,舒敏再怎么受宠,也终归是儿媳妇,她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才是彼此的竞争对手,她怎么会好心好意告诉这些人这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呢?她宜佳向来不喜欢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舒敏一表明身份,这些深宫贵妇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尴尬起来,更何况她们中很多人是没有那个地位去受舒敏的这个礼的,说句不怎么客气的话,她们真还得去费心讨好这个小姑娘,虽然现今已经不是前朝,高品阶的女官甚至有一定的妃嫔品级升降权利,但,她们却不能忽略这个小姑娘在太后和万岁爷眼中的位置。 很快,便有人先反应出来了。这个女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装,两把头上别着只翡翠玉簪,看上去很有些小家碧玉的清秀气质。当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要忽略此时她脸上可以的微笑。 “哎呀,臣妾真没想到,敏姑姑居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敏姑姑不要计较臣妾的失礼才是。” 舒敏回了一个颌首礼,“娘娘这话是抬举舒敏了,舒敏也是年岁小,不懂得怎么侍候人,若是惹了娘娘不快,还要请娘娘海涵才是。” 舒敏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哼,她算是哪门子的娘娘,敏姑姑刚进宫不怎么认得人,可不要让那狐媚子惑了眼睛才是!区区一个答应,也真敢在姑姑面前充娘娘,臣妾这做贵人的,见了姑姑尚且不敢放肆,姑姑的威严,岂是这起子小人能挑战的……” 舒敏听着因自己而引起的不知道是什么形式的战争,觉得其实自己的存在在这样争吵的两个人中一点重要性都没有,只是个用完就能丢掉的借口而已。 这个时候,原本站在一边准备看戏的宜妃终于觉得现在这样的局面需要自己出来调停一下了,往前走了一步,轻咳一声,“琳妹妹和婉妹妹都不要再说了,毕竟……”话还未说完,太后有些威严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吵,尽管吵下去,哀家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吵成什么样子。一个个说是贯通了礼义廉耻,一个个说自己是大家闺秀,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子,哪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知礼懂礼的样子?” 太后动怒,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呼啦啦地,一众嫔妃跪了一地,很显然,并没有一个人是敢在太后盛怒的情况下造次的,甚至连刚刚站出来准备调解一二的宜妃和本就事不关己的舒敏也老老实实跪了下去,毕竟,就算自己没有什么错儿,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扑到一片,自己一个孤零零像旗杆子一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还好玉沁已经带着那些个准备早膳的小丫鬟们出去了,不然,这场面肯定更是蔚为壮观。 太后原本在椅子上坐的安稳,更何况舒敏泡的茶水本就是静气凝神的佳品,只是,这一下子便气得站了起来。淡淡瞟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太后的眼皮儿轻轻抬了抬,“敏丫头和宜佳先起来吧,你们这些个小姐妹既然如此不把哀家这么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便这般跪着吧,等着什么时候自己想站起来了,只管站起来便是了。” 看着舒敏乖巧地站起身子并扶着宜妃也站起身来,太后重新一挥袖子坐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淡的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琳儿和婉儿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哀家竟不知道你们是这般不识礼的人。亏得哀家当初还巴巴地把你们选进宫里来了……”说着看了一眼舒敏,“敏丫头去吧宫规典册拿来,给哀家念念,这琳儿和婉儿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儿啊。” 舒敏微微低头,“是。”便走到了了旁边相连着的小书房里。宫规典册这种东西,在慈宁宫基本上是俯拾皆是的,就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整治不够听话的嫔妃。 琳答应和婉贵人听了太后的话一下子慌张起来,她们本就不是像宜妃和良嫔,德嫔娘娘们那般受着皇上宠爱的人,自己的家世更是与宜妃娘娘惠妃娘娘不能相比拟,甚至于就是面前这个敏姑姑都是家世一等一的人。她们也就是盼着自己哪天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好得个一儿半女,沐上一点皇恩。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不能惹到太后娘娘的基础上啊!她们虽知道,这皇上素来和已故的太皇太后最是亲近,和太后这个养母的关系也不是那般亲密,可毕竟太后现如今已经成了皇上唯一的一个长辈,更何况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和皇上已经亲近了太多了。 当下两个人就浑身发抖,哭出声来,“臣妾求太后娘娘宽恕啊。臣妾再也不敢了……”哀泣之声不绝于耳。 太后见惯了后宫争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是两个女子哭上两声就会心软的主?当即就是一声冷哼,“宽恕,现在就要哀家宽恕你们了?方才你们在哀家这里胡闹的时候,可曾想着会求哀家的宽恕呢?” 第七十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1 偏巧这档口,舒敏捧着本典册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眼看着面前的太后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眼角又偏偏瞟到了舒敏的身影,一瞬间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两个人扑上去就一左一右抱住了舒敏的腿,这么一扑,险些将舒敏就这么给扑到在地。手上的典册也差点儿掉到地上。 两个人直接哀嚎起来“敏姑姑,敏姑姑,求您饶了臣妾吧……” 舒敏皱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哭闹到自己头上来了,不由得一脸不解地看向太后。 地上的两个人完全没有理会舒敏的烦躁,只是自顾自哭闹着,“敏姑姑,求求您了,您在太后娘娘那里说话管用,您就帮我求求情吧……敏姑姑……” 舒敏被抱着两腿,脚下完全动弹不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妙了,让端着膳食进来的玉沁都吓了一跳,因为包括太后本人在内,都没有见过舒敏这般阴沉的脸色。 太后看着这一幕,很明显,敏丫头是动怒了,示意玉沁带几个人上去,将扒住舒敏的两人搬开。 “看看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不就是要罚你们而已吗?这般哭闹真是丢了皇家脸面!”太后很明显觉得,今天已经不能愉快地吃一顿早膳了,“玉沁,你让人去万岁爷那儿看看,若是万岁爷不忙,便叫来哀家这儿吧,这后宫,哀家是管不住了!” 舒敏只是看着太后发作,并不打算掺合,毕竟,刚刚那一下子,整的自己有些不高兴,这样的事情,还是由太后自己处理比较好。 ———————————————————————————————————————— 当舒敏跟在太后的队伍中一起往塞外的围场驶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式进宫一个月的时候了。 这之间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儿,比如,不可一世的乌苏明秀只能穿着一身碧绿色的宫装站在小丫鬟的队伍里每天在自己的西暖阁之外满脸委屈地给自己请安。 还比如那次在慈宁宫闹起来的两个嫔妃,都不知所踪,舒敏也没有去细查,毕竟这两个人与自己完全无关。 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她亲爱的富察姐姐,的确成为了万岁爷的小老婆,或许是沾了莫名的福气,富察贞兰一进宫就封了一个贵人,这显然于理不合的事情,在皇帝老爷子凌厉的眼光中也只能当做大家感兴趣的八卦偷偷议论罢了。 最近一次见贞兰,是舒敏有一天去宜妃的佳馨苑的时候巧遇的。彼时,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宫里的一等女官,敏姑姑;贞兰则是新入宫的得宠贵人,兰贵人。 说到兰贵人,舒敏总是不由自主会想到那个站在清朝末世的张狂贪婪的女人,那女人也是兰贵人,但却抓住了大清朝的命脉,可这个经常穿着一身丁香色旗装的兰贵人,自己当年的贞兰姐姐,可能就没有那样的好命了。 舒敏本是拿着一本《般若多罗秘心经》来到佳馨苑的,因为前两天宜妃在慈宁宫的时候,曾说过想要把太后娘娘手上的这本真经请回去好好拜一拜的。 舒敏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宜妃娘娘穿着一身漂亮的银红色旗装站在鱼塘边喂鱼。而距离她不远的旁边,侍立着一个一身丁香色旗装的女人,梳着精巧的两把头,看身形让舒敏有一种熟悉感。 舒敏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宜妃娘娘真是好兴致啊,用罢早膳也不怕晒着便是在这儿喂鱼呢!” 宜妃听得舒敏的声音,也是满面含春地转过头来,“哟,我们敏姑姑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舒敏却是行个请安礼,“宜妃娘娘就会打趣敏儿,还什么敏姑姑的,说着也不怕娘娘牙酸。”只是眼角却瞥到了那个侍立一旁的身影,那身影让自己心脏一颤,果然,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女子就是当初自己那意气风发的姐姐。究竟是什么,让那样张扬明艳的女子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这还不到一个月啊!若是在这宫里呆上一辈子,她将变成什么? 宜妃笑笑,“敏丫头总还是多礼的,在本宫这儿还这般要面子。”说完,像是怜悯一般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贞兰,“得了,兰妹妹也一起坐下吧,这敏姑姑来了,本宫若还是让兰妹妹这般立规矩,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贞兰听了宜妃的话,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睛,便一个结结实实的请安礼蹲下去,“臣妾见过敏姑姑。”没错,现在这样的身份,舒敏是一等女官,贞兰是六等妃子,全礼是必须要行的。 舒敏颌首,“兰小主不必客气。敏儿来这儿也是有公事要办,兰小主先敏儿前来,若是有事也先该是兰小主先来的。”自从贞兰进宫后,这也是她们姐妹第一次见面,几乎在贞兰的身份定下来之后,舒敏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宜妃却是呵呵一笑,“兰妹妹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儿啊,也不过是来本宫这里叙叙话罢了。倒是敏丫头,听说当初你和兰妹妹曾是闺阁密友,不知究竟矫情几何啊?” 舒敏听完心中吐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手中包的整齐的佛经双手捧到宜妃面前,“娘娘就莫要问敏儿那么多了,这敏儿来本是办公事的,何曾想到娘娘这般,倒搞得敏儿像是私自拜会娘娘来一般了。” 宜妃听完舒敏的话,心下一凛,那就是说,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了?也是,舒敏这般心性的人,怕是一点儿都不想进后宫做嫔妃的吧,那这贞兰别说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了,就算是贵妃,在舒敏的心中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差距吧。她宜佳向来是个有眼色的,这样的情况下,倒不如她早早让出来,让这两个小姐妹好好叙话才是。 叹了口气,毕竟,自己的对手是贞兰,和舒敏完全无关啊。 接过舒敏手中的佛经,宜妃面上的笑意更盛,“敏丫头果真是为了这事儿啊,本宫还想着哪日亲自去皇额娘那儿取来呢,倒没想到皇额娘让敏丫头送来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这天色也不早了,敏丫头这般会慈宁宫怕是就要午膳时候了,不如,留在本宫这里吧?”又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贞兰,“兰妹妹也一起?” 舒敏连忙摆手,“娘娘不必客气,这样的时辰,正好是敏儿回慈宁宫的好时机,敏儿出来也只是和太后娘娘说了不多时便回去,若真是留在娘娘这儿用饭,一是要叨扰娘娘,二,敏儿也怕太后娘娘担心呢。” 宜妃听完笑道,“这般说,本宫还留你不得了!罢了罢了,回去吧,皇额娘的人儿,本宫可不敢多留!” 而一直没有发言权的贞兰,此时也冒出了一句话,“宜妃姐姐不必麻烦,臣妾回去便是,怎好意思在这儿劳烦姐姐。” 宜妃听着贞兰柔软的声音,看着贞兰青春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便有一阵子火气,脸色也冷了下来,“那也罢,兰妹妹也自便就是了。”她想不通,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会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进来,而且这一次选秀居然还不止这一个,别的院子里还有个小常在,真真是让人生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惠妃看到这小妖精的脸就会变颜色,像是看了什么怪物似的,她入宫较惠妃晚太多,很多之前宫中的秘辛也不是很了解,在她看来,这小姑娘纯粹就是因为万岁爷喜欢上了年轻漂亮的,嫌弃她们人老珠黄。 舒敏与贞兰一前一后地走着,跟在舒敏身边的不是向来伺候着她的绫罗,而是一个叫铃铛的小丫头,比舒敏还小一些。但小丫头性子沉静,又是个记路的好手。舒敏向来容易迷路,所以一般来较远的宫中都会带着这个小姑娘。 刚出了佳馨苑没几步,舒敏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敏姑姑请留步。”是贞兰。 舒敏扭头,颌首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兰小主有何事?” 贞兰上前两步,“不知敏姑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舒敏默默地跟在贞兰的身后,在御花园凋敝的树丛中走了似乎很久,也似乎就是一瞬。 而贞兰转回身,那一张满是悲戚的脸,将舒敏吓了一跳。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舒敏上前两步,以防贞兰跌倒的时候,自己随时能够扶住。 贞兰听了舒敏的话,脸上的表情更是悲伤起来,“是啊,小主,终究是这般身份了……这样的身份,连敏儿,敏儿你也不与我亲近了,是吗?” 舒敏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皱了皱眉,“兰姐姐说什么话,敏儿自然是要和兰姐姐亲近的,只是这是宫里,敏儿是女官,不能带头违犯宫规,必然要将身份记得清楚些才好。” 贞兰听舒敏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渐渐释然,“是啊,身份,就是这该死的身份……” 舒敏轻轻伸出手扶住贞兰的肩,“兰姐姐,敏儿说的话,请你务必要放在心上。这宫里,只有身份和皇上的宠爱时实实在在的,姐姐若是厌弃这身份,这宠爱,便是厌弃自己的命了。敏儿曾说过,就算姐姐不为自己想着,也要为家里人多想些……” 说完这些,舒敏便轻轻退了一步,“兰小主,不好意思,舒敏还有事,怕是要先离开了,兰小主自己多保重些。”便转身离去。 贞兰站在原地许久,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人,为了阿玛和额娘,为了还年幼的弟弟。她不得不做那个让自己都厌弃的自己,爱上自己本不屑于爱的身份,浮名和所谓的宠爱。 舒敏待自己还是好的,若不是这样,便不会这般好心好意地来劝自己了。等贞兰身边的小丫鬟看着自家小主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面上的那股淡淡的愁绪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妖娆的笑容和清亮的眼神。对啊,既然已经失去了,自己再因为自怨自艾而将现在的一切都毁掉,怕是舒敏都会觉得自己这个姐姐蠢透了吧。 被绫罗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舒敏本打算去前面的车上看看太后娘娘怎么样了,却不想向来咋咋呼呼的锦绣从后面丫鬟们的车队里跑了出来,“敏姑姑敏姑姑,不好了……” 第七十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1 偏巧这档口,舒敏捧着本典册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眼看着面前的太后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眼角又偏偏瞟到了舒敏的身影,一瞬间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两个人扑上去就一左一右抱住了舒敏的腿,这么一扑,险些将舒敏就这么给扑到在地。手上的典册也差点儿掉到地上。 两个人直接哀嚎起来“敏姑姑,敏姑姑,求您饶了臣妾吧……” 舒敏皱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哭闹到自己头上来了,不由得一脸不解地看向太后。 地上的两个人完全没有理会舒敏的烦躁,只是自顾自哭闹着,“敏姑姑,求求您了,您在太后娘娘那里说话管用,您就帮我求求情吧……敏姑姑……” 舒敏被抱着两腿,脚下完全动弹不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妙了,让端着膳食进来的玉沁都吓了一跳,因为包括太后本人在内,都没有见过舒敏这般阴沉的脸色。 太后看着这一幕,很明显,敏丫头是动怒了,示意玉沁带几个人上去,将扒住舒敏的两人搬开。 “看看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不就是要罚你们而已吗?这般哭闹真是丢了皇家脸面!”太后很明显觉得,今天已经不能愉快地吃一顿早膳了,“玉沁,你让人去万岁爷那儿看看,若是万岁爷不忙,便叫来哀家这儿吧,这后宫,哀家是管不住了!” 舒敏只是看着太后发作,并不打算掺合,毕竟,刚刚那一下子,整的自己有些不高兴,这样的事情,还是由太后自己处理比较好。 ———————————————————————————————————————— 当舒敏跟在太后的队伍中一起往塞外的围场驶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式进宫一个月的时候了。 这之间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儿,比如,不可一世的乌苏明秀只能穿着一身碧绿色的宫装站在小丫鬟的队伍里每天在自己的西暖阁之外满脸委屈地给自己请安。 还比如那次在慈宁宫闹起来的两个嫔妃,都不知所踪,舒敏也没有去细查,毕竟这两个人与自己完全无关。 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她亲爱的富察姐姐,的确成为了万岁爷的小老婆,或许是沾了莫名的福气,富察贞兰一进宫就封了一个贵人,这显然于理不合的事情,在皇帝老爷子凌厉的眼光中也只能当做大家感兴趣的八卦偷偷议论罢了。 最近一次见贞兰,是舒敏有一天去宜妃的佳馨苑的时候巧遇的。彼时,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宫里的一等女官,敏姑姑;贞兰则是新入宫的得宠贵人,兰贵人。 说到兰贵人,舒敏总是不由自主会想到那个站在清朝末世的张狂贪婪的女人,那女人也是兰贵人,但却抓住了大清朝的命脉,可这个经常穿着一身丁香色旗装的兰贵人,自己当年的贞兰姐姐,可能就没有那样的好命了。 舒敏本是拿着一本《般若多罗秘心经》来到佳馨苑的,因为前两天宜妃在慈宁宫的时候,曾说过想要把太后娘娘手上的这本真经请回去好好拜一拜的。 舒敏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宜妃娘娘穿着一身漂亮的银红色旗装站在鱼塘边喂鱼。而距离她不远的旁边,侍立着一个一身丁香色旗装的女人,梳着精巧的两把头,看身形让舒敏有一种熟悉感。 舒敏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宜妃娘娘真是好兴致啊,用罢早膳也不怕晒着便是在这儿喂鱼呢!” 宜妃听得舒敏的声音,也是满面含春地转过头来,“哟,我们敏姑姑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舒敏却是行个请安礼,“宜妃娘娘就会打趣敏儿,还什么敏姑姑的,说着也不怕娘娘牙酸。”只是眼角却瞥到了那个侍立一旁的身影,那身影让自己心脏一颤,果然,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女子就是当初自己那意气风发的姐姐。究竟是什么,让那样张扬明艳的女子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这还不到一个月啊!若是在这宫里呆上一辈子,她将变成什么? 宜妃笑笑,“敏丫头总还是多礼的,在本宫这儿还这般要面子。”说完,像是怜悯一般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贞兰,“得了,兰妹妹也一起坐下吧,这敏姑姑来了,本宫若还是让兰妹妹这般立规矩,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贞兰听了宜妃的话,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睛,便一个结结实实的请安礼蹲下去,“臣妾见过敏姑姑。”没错,现在这样的身份,舒敏是一等女官,贞兰是六等妃子,全礼是必须要行的。 舒敏颌首,“兰小主不必客气。敏儿来这儿也是有公事要办,兰小主先敏儿前来,若是有事也先该是兰小主先来的。”自从贞兰进宫后,这也是她们姐妹第一次见面,几乎在贞兰的身份定下来之后,舒敏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宜妃却是呵呵一笑,“兰妹妹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儿啊,也不过是来本宫这里叙叙话罢了。倒是敏丫头,听说当初你和兰妹妹曾是闺阁密友,不知究竟矫情几何啊?” 舒敏听完心中吐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手中包的整齐的佛经双手捧到宜妃面前,“娘娘就莫要问敏儿那么多了,这敏儿来本是办公事的,何曾想到娘娘这般,倒搞得敏儿像是私自拜会娘娘来一般了。” 宜妃听完舒敏的话,心下一凛,那就是说,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了?也是,舒敏这般心性的人,怕是一点儿都不想进后宫做嫔妃的吧,那这贞兰别说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了,就算是贵妃,在舒敏的心中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差距吧。她宜佳向来是个有眼色的,这样的情况下,倒不如她早早让出来,让这两个小姐妹好好叙话才是。 叹了口气,毕竟,自己的对手是贞兰,和舒敏完全无关啊。 接过舒敏手中的佛经,宜妃面上的笑意更盛,“敏丫头果真是为了这事儿啊,本宫还想着哪日亲自去皇额娘那儿取来呢,倒没想到皇额娘让敏丫头送来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这天色也不早了,敏丫头这般会慈宁宫怕是就要午膳时候了,不如,留在本宫这里吧?”又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贞兰,“兰妹妹也一起?” 舒敏连忙摆手,“娘娘不必客气,这样的时辰,正好是敏儿回慈宁宫的好时机,敏儿出来也只是和太后娘娘说了不多时便回去,若真是留在娘娘这儿用饭,一是要叨扰娘娘,二,敏儿也怕太后娘娘担心呢。” 宜妃听完笑道,“这般说,本宫还留你不得了!罢了罢了,回去吧,皇额娘的人儿,本宫可不敢多留!” 而一直没有发言权的贞兰,此时也冒出了一句话,“宜妃姐姐不必麻烦,臣妾回去便是,怎好意思在这儿劳烦姐姐。” 宜妃听着贞兰柔软的声音,看着贞兰青春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便有一阵子火气,脸色也冷了下来,“那也罢,兰妹妹也自便就是了。”她想不通,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会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进来,而且这一次选秀居然还不止这一个,别的院子里还有个小常在,真真是让人生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惠妃看到这小妖精的脸就会变颜色,像是看了什么怪物似的,她入宫较惠妃晚太多,很多之前宫中的秘辛也不是很了解,在她看来,这小姑娘纯粹就是因为万岁爷喜欢上了年轻漂亮的,嫌弃她们人老珠黄。 舒敏与贞兰一前一后地走着,跟在舒敏身边的不是向来伺候着她的绫罗,而是一个叫铃铛的小丫头,比舒敏还小一些。但小丫头性子沉静,又是个记路的好手。舒敏向来容易迷路,所以一般来较远的宫中都会带着这个小姑娘。 刚出了佳馨苑没几步,舒敏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敏姑姑请留步。”是贞兰。 舒敏扭头,颌首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兰小主有何事?” 贞兰上前两步,“不知敏姑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舒敏默默地跟在贞兰的身后,在御花园凋敝的树丛中走了似乎很久,也似乎就是一瞬。 而贞兰转回身,那一张满是悲戚的脸,将舒敏吓了一跳。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舒敏上前两步,以防贞兰跌倒的时候,自己随时能够扶住。 贞兰听了舒敏的话,脸上的表情更是悲伤起来,“是啊,小主,终究是这般身份了……这样的身份,连敏儿,敏儿你也不与我亲近了,是吗?” 舒敏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皱了皱眉,“兰姐姐说什么话,敏儿自然是要和兰姐姐亲近的,只是这是宫里,敏儿是女官,不能带头违犯宫规,必然要将身份记得清楚些才好。” 贞兰听舒敏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渐渐释然,“是啊,身份,就是这该死的身份……” 舒敏轻轻伸出手扶住贞兰的肩,“兰姐姐,敏儿说的话,请你务必要放在心上。这宫里,只有身份和皇上的宠爱时实实在在的,姐姐若是厌弃这身份,这宠爱,便是厌弃自己的命了。敏儿曾说过,就算姐姐不为自己想着,也要为家里人多想些……” 说完这些,舒敏便轻轻退了一步,“兰小主,不好意思,舒敏还有事,怕是要先离开了,兰小主自己多保重些。”便转身离去。 贞兰站在原地许久,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人,为了阿玛和额娘,为了还年幼的弟弟。她不得不做那个让自己都厌弃的自己,爱上自己本不屑于爱的身份,浮名和所谓的宠爱。 舒敏待自己还是好的,若不是这样,便不会这般好心好意地来劝自己了。等贞兰身边的小丫鬟看着自家小主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面上的那股淡淡的愁绪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妖娆的笑容和清亮的眼神。对啊,既然已经失去了,自己再因为自怨自艾而将现在的一切都毁掉,怕是舒敏都会觉得自己这个姐姐蠢透了吧。 被绫罗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舒敏本打算去前面的车上看看太后娘娘怎么样了,却不想向来咋咋呼呼的锦绣从后面丫鬟们的车队里跑了出来,“敏姑姑敏姑姑,不好了……” 第七十一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2 舒敏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如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锦绣脸色慌张,“敏姑姑,出大事了,那个明秀妹妹她好像是生病了!” 舒敏皱眉,出来围猎,若是出现生病这样的事情是很忌讳的。这个乌苏明秀还真是会挑时间呢?一边想着,一边沉下了脸色,“都不要声张,若真是生病,说出去是会出人命的!我先去看看。”说着,看向身边的绫罗,“绫罗,你先去服侍太后娘娘,顺便把事情也跟太后娘娘禀报一下。”毕竟是关于生病的事情,她不能就这么瞒着上面。瞒下去,若是装病还算好的,要是真的病了,还是会传染的恶疾,就算有天王老子担着她也是活罪难逃。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舒敏来到了慈宁宫这次带来的丫鬟们乘坐的车架之前,看着几个丫鬟都搀扶着乌苏明秀,舒敏压低着嗓音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宫里的大部分奴才,是没有看病的资格的,除非是遇上了善心的主子,而舒敏能有御医请平安脉的资格,也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 伸手摸上明秀的脉,舒敏微微蹙眉,难不成还是自己太过于才疏学浅了,只是会一点简单的脉象,并不能摸出什么不一般来?看着明秀苍白的脸色,舒敏和一旁的小丫鬟说,“你们先去,请太医院现在没什么事儿的太医来,不要资历老的,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要请个平安脉,觉得一路上被暑气蒸到了。” 小丫鬟低着头,“是,敏姑姑。” 而舒敏低下头来,问一直不说话的明秀,“你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乌苏明秀狭长的凤眼睁开来看了看舒敏,冷笑一声,“难为敏姑姑还会关心我们这种小丫鬟的身体。” 舒敏本想着,乌苏明秀是病人,自己不要和她多计较了,毕竟当初选秀的时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却不想,乌苏明秀话音刚落,玉沁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成何体统?居然和掌宫姑姑这样说话?!” 舒敏心中默默为乌苏明秀烧香,这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每次想给自己点儿脸色看,就会被人抓个正着。 玉沁的到来,把聚集在一起的小丫鬟们都下了一跳,一个个连连行礼,毕竟,在小丫鬟们的眼中,向来黑着脸的玉沁姑姑要比和自己年纪相仿总是微笑着的敏姑姑要难对付多了,在敏姑姑面前可以不遵守的礼节在玉沁姑姑面前最好都能做到完全标准,因为只有那样,才可能不会被罚跪或是挨骂。 舒敏听了玉沁的话,转过身来满脸带笑,“姑姑不要生气嘛,毕竟是病人,心情可能是有些不怎么好的,更何况我本来年岁就比明秀要小,当初选秀时候又是同屋的,她有些小脾气也不足为怪的。” 玉沁却是脸色不变,依旧一副黑脸包公的模样,“只是身子不爽便可以对管事姑姑呼来喝去了吗?敏儿你就是这般心软才会让这起子小人越发嚣张。”说着,转而看向乌苏明秀,“你给我跪下。” 乌苏明秀看见玉沁来了,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要说曾经是秀女的时候,奴才们会畏惧将来不能确定的身份而不太过分为难,可现如今,她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中连一个二等宫女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和这两位太后面前的红人叫板呢?想着想着,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这小小的插曲便已最后太医过来把脉,说只是身体不适合长途乘车有些许不适而结束了。 舒敏正呆在自己的帐篷里看书,真说起来,自打自己进宫当了女官之后,见到胤禛的次数反而少太多了,几乎都不曾见过了。也是这次,她从太后那里知道,四阿哥这次伴驾,可除了太后,也再没有其他人告她还有这么件事儿了。 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那一次见面,其实是不愉快,甚至说是很不愉快的。 起先是向来不喜欢来太后这边走动的四阿哥突然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舒敏当时正随侍太后身侧,手里端着茶盏。传事太监说四阿哥来的时候,太后娘娘用促狭的眼光看了看舒敏,并未说话,可这么一看,却把舒敏看得红了脸。毕竟,若真是让舒敏在这个时代选一个相伴一生的人,也还是这个命定的四阿哥。 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舒敏的胤禛这一次看见舒敏,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甚至是有些无视。舒敏觉得奇怪,可因为在太后面前,有些事情并不能问出口,只能自顾自泡了胤禛向来喜欢喝的毛尖绿茶,端到胤禛面前,眼里还带了些关切的神色,却被忽视了个彻底。 这么一来二去,舒敏便有些赌气了,他这么样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又怎么需要管他那么多,你无视我,我也索性不把你看在眼里得了。收拾了茶具便准备往其他的屋子里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到了胤禛告辞的声音,“皇玛嬷,孙儿还有些课业尚未完成,怕是要先告辞了。” 太后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来,“嗯,课业还是更要紧些,你这般少年人也不能在哀家这儿耽搁不必要的时间,早早回去做功课才是重要的。”转头看了看舒敏正默默撤走的身影,太后在空气中和玉沁做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交流,“敏丫头,不如你去帮哀家送送四阿哥吧。四阿哥难得来一趟……”而玉沁则是心知肚明地走上前去准备接过舒敏手中的茶具盘子。 舒敏暗暗咬牙,怪不得刚才太后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定是早就想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大麻烦了!可是,毕竟自己只是个女官,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她就是再不乐意,这种太后娘娘点了名的事儿,也还是要做的。 慈宁宫外的甬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胤禛在前,舒敏在后。转过一个拐角,舒敏终于还是选择先出声了,是清冷而恭敬的声音,“四阿哥慢走,奴婢先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准备转身离去。 胤禛却在此时转过身来,“敏敏,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舒敏听得有点凌乱,解释?什么意思,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也没有转身,舒敏只是硬着声音回答,“四阿哥这话,奴婢听不懂。”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胤禛大踏步地走向舒敏,“你的确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舒敏没打算继续听下去,抬起步子就准备离开。却被胤禛从身后拽住了手腕,很大的力气,让舒敏的手腕生疼。 舒敏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不让我疏离你,不让我讲规矩,我偏偏要讲给你看!清冷的声音越发像冻得结冰一般,“四阿哥请放尊重些,您这般抓着奴婢的手,不合规矩。” 胤禛一听这话,瞬间就光火了,“爷抓着你的手就不合规矩了?呵呵,敏姑姑这话真有些意思,那敏姑姑收受九弟的东西就合规矩了?” 舒敏一听这话,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敢情儿这人就这么看自己了?收受九阿哥的东西?这是哪传出来的话头儿啊?心思一凛,难不成,这几天宜妃说是赏给自己的东西,其实都是胤禟那个混小子的主意?! 但心念电转,更觉得眼前人无理取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居然就这么质疑自己。现在,这还顶多就是个男女朋友关系,若真是将来自己嫁给他,那还不是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是个男人都不能和自己说话才算完?! 舒敏本来低着头,这般一想却是抬起头来,杏核眼中盈着水光,“奴婢不知道四阿哥这话是为了哪般,只是请四阿哥撂开手,奴婢要回宫了。” 胤禛从未见过舒敏这般模样,这种似是受了委屈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脏一颤,可是想到九弟在上书房那样故意的挑衅,却又有些不甘,还是硬着心肠紧紧捏着舒敏的手腕子,“敏姑姑还请留步与爷说个清楚吧,不必那么早着回去,皇玛嬷自会理解的。”太后娘娘早在舒敏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般让舒敏出来送他,也是打掩护罢了。 舒敏听着这人疑心病这般重,曾经一门心思想要跟着他的念想也有些淡薄了。突然觉得,自己将一生的幸福赌在这么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身上究竟是对是错。 再开口,声音虽是清冷,却已然带了些泪意,“胤禛,我没有想到,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说完,也不看胤禛,使劲儿地一甩手腕便挣脱了胤禛的钳制,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胤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地。他喜欢舒敏叫他胤禛,叫他的名字,虽然有时候舒敏总是不肯,顶多就是叫他四爷,偶尔逗得着恼了才会娇嗔着叫出来。可这般清冷地说出他的名字,却是第一次。一瞬间,他有点儿害怕,觉得好像在这一刹那,舒敏离得自己好远。“那样的人”,舒敏说这话,一定是心里不舒服才会说吧。再想想一直以来九弟对舒敏的纠缠和舒敏的守礼本分,难不成,自己是错怪她了?!因为九弟的一面之词,就这么冒冒失失冲上来,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 惊慌失措下,胤禛抬头看向舒敏的身影,却发现舒敏早拐过了墙角,自己根本看不见了。 抬起手来看看手指因为太过使劲儿而有些泛红,想到舒敏那白皙柔软的手腕,自己常年写字练剑都红了的手指,舒敏的手腕一定也是红肿不堪了吧。抬脚便想追上去,可是走了没两步,还是停下来了,转过身,用极慢的脚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舒敏这时候只是停在宫墙的拐角处,因为再往前走,就回到慈宁宫了。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很想哭。自从她一岁之后,就已经很少哭了,因为,她已经知道,受了委屈找人哭诉是没用的,只有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不敢随意欺侮自己,才是正理。只是这一次,却让她的心里很堵得慌,像是被发酵的情绪塞满了一般。 说到底,也还是自己的问题,本来已经打算要全身而退,要断情绝爱,看来,还是不小心动了真感情了。因为动了真感情,就会因为被误会而委屈,就会懊恼他的不理解,就会觉得他这样想自己是不应该的。也怪不得人们常说,失望只是因为曾经有过希望,若是没有希望,那失望也就不会存在了。 擦干了眼泪回到慈宁宫,太后和玉沁姑姑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还不等舒敏说话,太后就先开口,“敏丫头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哀家这里暂时有玉沁在就够了。对了,过几日皇上要去围猎,你随着哀家一起吧。” 舒敏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而直到坐到出发的马车上,玉沁姑姑才告诉自己,这次伴驾的人里面,有四阿哥。 皇上虽说是出来围猎散心的,但身为皇上,尤其是这种千古一帝的存在,怎么可能出门就不办正事了?所以,即便是围猎,他还是把他的儿子们和几个亲近的大臣叫到了自己的帐子里,谈论政事。 要说舒敏怎么知道这样的内幕,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现在,她也在这个专门给万岁爷搭建的大帐子里。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皇上和太后跟前儿的宫女也是可以兼职的。现如今,太后娘娘的掌宫姑姑,正在兼职做御前的奉茶女官。 事情回到前一天晚上,刚来到围场的第一夜。彼时,她正在太后的帐子里和蓝齐儿一起陪太后说话解闷儿,万岁爷老人家便掀了帐帘子走了进来,自然又是呼啦啦地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大片。 似乎是因为出门散心,皇上的心情也格外开朗,竟给太后做了个揖,“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啦。”这一下子逗得太后娘娘合不拢嘴。 母子两个坐稳当了,舒敏便乖巧地斟茶倒水。不过,要是她真的知道皇上是那么狡猾的人,估计她就不会那么乖巧勤快了。 “皇儿怎的这般时辰不去用些晚膳,反来我这个老婆子这里顽耍啊?” 康熙听了太后这话,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让舒敏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表情,“可怜”。没错,就是这位被后世人称作“千古一帝”的人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装可怜的表情。 “皇额娘,您可怜可怜儿臣吧。儿臣此次出来,本想着要轻车简从,所以,把所有的奉茶女官都裁减下来留在宫里了。” 太后见了康熙这般,不由得笑道,“皇上也是玩笑话,皇上向来是个爱茶的,身边哪还能缺了奉茶的人?即便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也都是斟茶的高手了。” “哪里是皇额娘说的这般好啊。儿臣近身的人一个个都想着,总之奉茶是有专门的女官的,哪还会去学斟茶啊?横竖不过是扔几个茶叶子,倒上些热水就打发了。那般的茶,儿臣自己也是斟的出来的……” 太后掩嘴一笑,“得了,也不要和哀家绕这圈子了,直说就是,是不是想问哀家借人啊?” 康熙端起茶盏细细闻了一下,“真是好茶好手艺!皇额娘不如就把这个小丫头借给儿臣吧……” 若不是舒敏向来比较镇定,现在她手中的水肯定是要洒出来的,还好,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注定了,她只是手抖了一下,而且,她正在死命控制自己,不要抬起头来去看现在这个脸上一定挂着讨厌笑容的康熙爷。 太后听了,也开怀笑了,“哀家就知道,皇上来哀家这里,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敏丫头,要不,这两日,你就先去皇上那里服侍着?哀家这边,有玉沁在就够了。” 舒敏正准备垂着头回答“是”,却被康熙爷抢了先,“皇额娘也不必这般割爱,只是儿臣要敏丫头的时候,让李德全来唤一声就是了。儿臣知道,这小丫头跟在额娘身边自然有用得到的地方,儿臣怎能这般不讲情面啊……” 也就是这么几句话,就决定了舒敏将要开始的拿一份钱,做两份工。说是兼职,本质上却是资产阶级对下层民众的高强度剥削。 将坐着的几位的茶全按照他们的喜好斟好,舒敏端着茶盘子悄悄退到了一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舒敏心里暗暗啐了胤禛一下,简直是胡闹,居然把手腕捏的肿了这么多天还没好!亏得自己向来都是不做什么粗重活的,要不然,还不定要怎么遭罪呢! 坐在椅子上的胤禛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舒敏站着的那个角落,看见舒敏揉着手腕的动作,他的眼神黯了黯,自己那一次下手还是太重了,这么多天,也还是没养过来吗?心里也在懊恼自己的冲动。其实那次之后,蓝齐儿早就和自己说了,舒敏收下的那些东西都是以宜母妃的名义赏下来的,而老九向来也都是送些胭脂水粉累的小物件儿,宜母妃又向来是喜欢倒腾这些个东西的,敏敏那般接下不多想什么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心里又是暗自骂了一声胤禟,要不是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挑衅,自己也不会那般冲动,毕竟自己向来还是把敏敏捧在手心儿上的。想了想,胤禛偷偷用手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荷包,硬硬的,里面的东西还在。 留守京城的胤禟正在自己的钱庄里颇有成就感地巡视着,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边儿的掌柜的马上腆着笑脸迎了上来,“九爷莫不是着凉了?要不小的给您到隔壁绸缎铺子去取上件披风来?” 胤禟揉着鼻尖摇头,“不必了,这天气还热得很,你要是给爷拿上件披风,爷还不得热死?!”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打着嘀咕,难不成,真的是受了风寒?怎么好好的就打喷嚏了呢? 傍晚刚用了晚膳,舒敏正从太后的帐子往自己和绫罗住着的小帐子走去,被匆匆赶来的蓝齐儿拦住了。 “敏儿见过蓝齐格格。” 蓝齐微微笑着,“你和我有什么好拘礼的?今儿的晚膳怎么样?” “回格格,今儿晚膳很是可口。只是,格格来找敏儿不会只是因为晚膳的吧?” 蓝齐儿从薄披风中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一下舒敏的脸蛋儿,“就知道你是个鬼精灵,哪还有什么是能瞒住你的?” “既然如此,格格就不要绕圈子了,反正敏儿横竖是要听格格的话的。”舒敏也歪着嘴角笑着。 蓝齐儿沉吟一下,“也不算是什么事儿,只是想要你陪我去个地方。” 舒敏看着蓝齐儿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沉,“难不成格格觉得,那地方,敏儿不去也可?” 蓝齐儿却是夸张一笑,“怎么会呢!快走吧,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呢!要真是黑了,就不好走了。”毕竟,四哥和敏敏是真心的,自己也很想有这么个四嫂子,所以,就算小小骗一下敏敏,她不会介意的吧,应该不会的,蓝齐儿在心中给自己打镇定剂。 舒敏无奈地摇摇头,明明这位二公主比自己年长多了,却偏偏做事情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吩咐绫罗先回去,若是有人来找就说自己有事儿离开了,便随着蓝齐儿走了。 看着面前越来越茂盛的青草,舒敏微蹙了眉头,“格格这是要带着敏儿去哪儿啊?” 蓝齐儿转过头来,粲然一笑,就像是盛开的烟火一般,“到了不就知道了吗?现在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啊!” 舒敏认命地继续往前走,半晌,憋出一句,“格格,若敏儿真的是个男子,方才格格那一笑,定然会迷了敏儿的心神的。”蓝齐儿是个美人儿,更何况方才脸上摆出来的是那种普通女孩子都能做到“一笑百媚生”的漂亮微笑呢? 蓝齐儿正双手拽着披风往前迈步子,听了舒敏这句话,脚下一晃,差点儿摔在草地里,良久才说,“我刚知道,敏儿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虽然在她的心中,舒敏一向不是什么传统的大家闺秀,但是这样的话,不得不说,舒敏实在是个逗人开心的高手,即使有时候她说的会让你有些不快。 两个人终于来了一出草原中间的海子。傍晚的霞光照映着这片清澈的水,就像是一只含情的眸子一般,泛着粼粼的波光,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 蓝齐儿终于转过身来,“怎么样,美吧!”肯定是美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她今天骑马出来遛弯儿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就觉得,这个地方给四哥和敏儿用来约会是最好不过的了。 舒敏点点头,嘴角微微挽起,“是啊,好美。”真的好美,就像是她前世旅游时候见到的微山湖一般,很小,但这清澈的水光却能让人内心一颤。 蓝齐儿捂嘴偷笑,她就知道,敏儿肯定会喜欢这里的!想了想,蓝齐儿开口,“那什么,敏儿啊,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舒敏看着那一片水有些痴了,连声音都飘了起来,“嗯,格格您说。” “我想回去取点儿东西,你在这儿等我好不?” “嗯,好。”舒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走了啊。”蓝齐儿得逞一般准备轻手轻脚地逃走。 舒敏这下子反应过来了,扭过头来,一边儿的眉毛轻轻挑着,“格格是说,要先回去一下?”敢情儿您是把我忽悠来自己就又回去了? “嗯,我一下子就回来了嘛,敏儿刚才可是答应了啊,不许反悔了啊……”蓝齐儿说着,便像是身后有狼追着一般跑走了。哼,让我回去,才不会回去做旁观者呢,人家约会,我杵在一边最讨厌了!四哥快来了吧,嘿嘿,我的任务可是光荣完成了哦! 当胤禛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舒敏一个人坐在海子边上,像是一幅静默的图画一般。身上月白色的旗装和头上的羊脂玉簪子相映成趣,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眨动着。 旗装,只是穿着一件旗装吗?反应出来这个问题,胤禛的眉头一皱,蓝齐儿真是胡闹,肯定是她跑去闹敏敏,才让敏敏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就跑出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向来铁面无私的四爷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家妹妹究竟给自己帮了多大的忙,只是想着自家妹妹把面前的小姑娘给冻着了。 解下披风朝着舒敏的方向轻轻走去。而舒敏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觉出来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吗?”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舒敏感觉到自己身上增加的披风的重量,听着耳畔的声音,“怎么是你来了?蓝齐格格呢?” “她只是负责把你骗过来,任务完成就回去了。”胤禛低低的声音似乎透着一丝愉悦,“怎么,看见我不开心吗?” “四爷这话说的有趣,敏敏怎么敢不开心呢。”舒敏听着胤禛的话,也低低的笑着。真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也会玩儿突然袭击这么一招啊。 第七十一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2 舒敏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如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锦绣脸色慌张,“敏姑姑,出大事了,那个明秀妹妹她好像是生病了!” 舒敏皱眉,出来围猎,若是出现生病这样的事情是很忌讳的。这个乌苏明秀还真是会挑时间呢?一边想着,一边沉下了脸色,“都不要声张,若真是生病,说出去是会出人命的!我先去看看。”说着,看向身边的绫罗,“绫罗,你先去服侍太后娘娘,顺便把事情也跟太后娘娘禀报一下。”毕竟是关于生病的事情,她不能就这么瞒着上面。瞒下去,若是装病还算好的,要是真的病了,还是会传染的恶疾,就算有天王老子担着她也是活罪难逃。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舒敏来到了慈宁宫这次带来的丫鬟们乘坐的车架之前,看着几个丫鬟都搀扶着乌苏明秀,舒敏压低着嗓音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宫里的大部分奴才,是没有看病的资格的,除非是遇上了善心的主子,而舒敏能有御医请平安脉的资格,也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 伸手摸上明秀的脉,舒敏微微蹙眉,难不成还是自己太过于才疏学浅了,只是会一点简单的脉象,并不能摸出什么不一般来?看着明秀苍白的脸色,舒敏和一旁的小丫鬟说,“你们先去,请太医院现在没什么事儿的太医来,不要资历老的,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要请个平安脉,觉得一路上被暑气蒸到了。” 小丫鬟低着头,“是,敏姑姑。” 而舒敏低下头来,问一直不说话的明秀,“你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乌苏明秀狭长的凤眼睁开来看了看舒敏,冷笑一声,“难为敏姑姑还会关心我们这种小丫鬟的身体。” 舒敏本想着,乌苏明秀是病人,自己不要和她多计较了,毕竟当初选秀的时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却不想,乌苏明秀话音刚落,玉沁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成何体统?居然和掌宫姑姑这样说话?!” 舒敏心中默默为乌苏明秀烧香,这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每次想给自己点儿脸色看,就会被人抓个正着。 玉沁的到来,把聚集在一起的小丫鬟们都下了一跳,一个个连连行礼,毕竟,在小丫鬟们的眼中,向来黑着脸的玉沁姑姑要比和自己年纪相仿总是微笑着的敏姑姑要难对付多了,在敏姑姑面前可以不遵守的礼节在玉沁姑姑面前最好都能做到完全标准,因为只有那样,才可能不会被罚跪或是挨骂。 舒敏听了玉沁的话,转过身来满脸带笑,“姑姑不要生气嘛,毕竟是病人,心情可能是有些不怎么好的,更何况我本来年岁就比明秀要小,当初选秀时候又是同屋的,她有些小脾气也不足为怪的。” 玉沁却是脸色不变,依旧一副黑脸包公的模样,“只是身子不爽便可以对管事姑姑呼来喝去了吗?敏儿你就是这般心软才会让这起子小人越发嚣张。”说着,转而看向乌苏明秀,“你给我跪下。” 乌苏明秀看见玉沁来了,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要说曾经是秀女的时候,奴才们会畏惧将来不能确定的身份而不太过分为难,可现如今,她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中连一个二等宫女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和这两位太后面前的红人叫板呢?想着想着,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这小小的插曲便已最后太医过来把脉,说只是身体不适合长途乘车有些许不适而结束了。 舒敏正呆在自己的帐篷里看书,真说起来,自打自己进宫当了女官之后,见到胤禛的次数反而少太多了,几乎都不曾见过了。也是这次,她从太后那里知道,四阿哥这次伴驾,可除了太后,也再没有其他人告她还有这么件事儿了。 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那一次见面,其实是不愉快,甚至说是很不愉快的。 起先是向来不喜欢来太后这边走动的四阿哥突然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舒敏当时正随侍太后身侧,手里端着茶盏。传事太监说四阿哥来的时候,太后娘娘用促狭的眼光看了看舒敏,并未说话,可这么一看,却把舒敏看得红了脸。毕竟,若真是让舒敏在这个时代选一个相伴一生的人,也还是这个命定的四阿哥。 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舒敏的胤禛这一次看见舒敏,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甚至是有些无视。舒敏觉得奇怪,可因为在太后面前,有些事情并不能问出口,只能自顾自泡了胤禛向来喜欢喝的毛尖绿茶,端到胤禛面前,眼里还带了些关切的神色,却被忽视了个彻底。 这么一来二去,舒敏便有些赌气了,他这么样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又怎么需要管他那么多,你无视我,我也索性不把你看在眼里得了。收拾了茶具便准备往其他的屋子里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到了胤禛告辞的声音,“皇玛嬷,孙儿还有些课业尚未完成,怕是要先告辞了。” 太后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来,“嗯,课业还是更要紧些,你这般少年人也不能在哀家这儿耽搁不必要的时间,早早回去做功课才是重要的。”转头看了看舒敏正默默撤走的身影,太后在空气中和玉沁做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交流,“敏丫头,不如你去帮哀家送送四阿哥吧。四阿哥难得来一趟……”而玉沁则是心知肚明地走上前去准备接过舒敏手中的茶具盘子。 舒敏暗暗咬牙,怪不得刚才太后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定是早就想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大麻烦了!可是,毕竟自己只是个女官,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她就是再不乐意,这种太后娘娘点了名的事儿,也还是要做的。 慈宁宫外的甬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胤禛在前,舒敏在后。转过一个拐角,舒敏终于还是选择先出声了,是清冷而恭敬的声音,“四阿哥慢走,奴婢先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准备转身离去。 胤禛却在此时转过身来,“敏敏,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舒敏听得有点凌乱,解释?什么意思,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也没有转身,舒敏只是硬着声音回答,“四阿哥这话,奴婢听不懂。”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胤禛大踏步地走向舒敏,“你的确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舒敏没打算继续听下去,抬起步子就准备离开。却被胤禛从身后拽住了手腕,很大的力气,让舒敏的手腕生疼。 舒敏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不让我疏离你,不让我讲规矩,我偏偏要讲给你看!清冷的声音越发像冻得结冰一般,“四阿哥请放尊重些,您这般抓着奴婢的手,不合规矩。” 胤禛一听这话,瞬间就光火了,“爷抓着你的手就不合规矩了?呵呵,敏姑姑这话真有些意思,那敏姑姑收受九弟的东西就合规矩了?” 舒敏一听这话,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敢情儿这人就这么看自己了?收受九阿哥的东西?这是哪传出来的话头儿啊?心思一凛,难不成,这几天宜妃说是赏给自己的东西,其实都是胤禟那个混小子的主意?! 但心念电转,更觉得眼前人无理取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居然就这么质疑自己。现在,这还顶多就是个男女朋友关系,若真是将来自己嫁给他,那还不是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是个男人都不能和自己说话才算完?! 舒敏本来低着头,这般一想却是抬起头来,杏核眼中盈着水光,“奴婢不知道四阿哥这话是为了哪般,只是请四阿哥撂开手,奴婢要回宫了。” 胤禛从未见过舒敏这般模样,这种似是受了委屈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脏一颤,可是想到九弟在上书房那样故意的挑衅,却又有些不甘,还是硬着心肠紧紧捏着舒敏的手腕子,“敏姑姑还请留步与爷说个清楚吧,不必那么早着回去,皇玛嬷自会理解的。”太后娘娘早在舒敏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般让舒敏出来送他,也是打掩护罢了。 舒敏听着这人疑心病这般重,曾经一门心思想要跟着他的念想也有些淡薄了。突然觉得,自己将一生的幸福赌在这么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身上究竟是对是错。 再开口,声音虽是清冷,却已然带了些泪意,“胤禛,我没有想到,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说完,也不看胤禛,使劲儿地一甩手腕便挣脱了胤禛的钳制,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胤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地。他喜欢舒敏叫他胤禛,叫他的名字,虽然有时候舒敏总是不肯,顶多就是叫他四爷,偶尔逗得着恼了才会娇嗔着叫出来。可这般清冷地说出他的名字,却是第一次。一瞬间,他有点儿害怕,觉得好像在这一刹那,舒敏离得自己好远。“那样的人”,舒敏说这话,一定是心里不舒服才会说吧。再想想一直以来九弟对舒敏的纠缠和舒敏的守礼本分,难不成,自己是错怪她了?!因为九弟的一面之词,就这么冒冒失失冲上来,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 惊慌失措下,胤禛抬头看向舒敏的身影,却发现舒敏早拐过了墙角,自己根本看不见了。 抬起手来看看手指因为太过使劲儿而有些泛红,想到舒敏那白皙柔软的手腕,自己常年写字练剑都红了的手指,舒敏的手腕一定也是红肿不堪了吧。抬脚便想追上去,可是走了没两步,还是停下来了,转过身,用极慢的脚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舒敏这时候只是停在宫墙的拐角处,因为再往前走,就回到慈宁宫了。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很想哭。自从她一岁之后,就已经很少哭了,因为,她已经知道,受了委屈找人哭诉是没用的,只有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不敢随意欺侮自己,才是正理。只是这一次,却让她的心里很堵得慌,像是被发酵的情绪塞满了一般。 说到底,也还是自己的问题,本来已经打算要全身而退,要断情绝爱,看来,还是不小心动了真感情了。因为动了真感情,就会因为被误会而委屈,就会懊恼他的不理解,就会觉得他这样想自己是不应该的。也怪不得人们常说,失望只是因为曾经有过希望,若是没有希望,那失望也就不会存在了。 擦干了眼泪回到慈宁宫,太后和玉沁姑姑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还不等舒敏说话,太后就先开口,“敏丫头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哀家这里暂时有玉沁在就够了。对了,过几日皇上要去围猎,你随着哀家一起吧。” 舒敏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而直到坐到出发的马车上,玉沁姑姑才告诉自己,这次伴驾的人里面,有四阿哥。 皇上虽说是出来围猎散心的,但身为皇上,尤其是这种千古一帝的存在,怎么可能出门就不办正事了?所以,即便是围猎,他还是把他的儿子们和几个亲近的大臣叫到了自己的帐子里,谈论政事。 要说舒敏怎么知道这样的内幕,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现在,她也在这个专门给万岁爷搭建的大帐子里。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皇上和太后跟前儿的宫女也是可以兼职的。现如今,太后娘娘的掌宫姑姑,正在兼职做御前的奉茶女官。 事情回到前一天晚上,刚来到围场的第一夜。彼时,她正在太后的帐子里和蓝齐儿一起陪太后说话解闷儿,万岁爷老人家便掀了帐帘子走了进来,自然又是呼啦啦地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大片。 似乎是因为出门散心,皇上的心情也格外开朗,竟给太后做了个揖,“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啦。”这一下子逗得太后娘娘合不拢嘴。 母子两个坐稳当了,舒敏便乖巧地斟茶倒水。不过,要是她真的知道皇上是那么狡猾的人,估计她就不会那么乖巧勤快了。 “皇儿怎的这般时辰不去用些晚膳,反来我这个老婆子这里顽耍啊?” 康熙听了太后这话,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让舒敏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表情,“可怜”。没错,就是这位被后世人称作“千古一帝”的人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装可怜的表情。 “皇额娘,您可怜可怜儿臣吧。儿臣此次出来,本想着要轻车简从,所以,把所有的奉茶女官都裁减下来留在宫里了。” 太后见了康熙这般,不由得笑道,“皇上也是玩笑话,皇上向来是个爱茶的,身边哪还能缺了奉茶的人?即便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也都是斟茶的高手了。” “哪里是皇额娘说的这般好啊。儿臣近身的人一个个都想着,总之奉茶是有专门的女官的,哪还会去学斟茶啊?横竖不过是扔几个茶叶子,倒上些热水就打发了。那般的茶,儿臣自己也是斟的出来的……” 太后掩嘴一笑,“得了,也不要和哀家绕这圈子了,直说就是,是不是想问哀家借人啊?” 康熙端起茶盏细细闻了一下,“真是好茶好手艺!皇额娘不如就把这个小丫头借给儿臣吧……” 若不是舒敏向来比较镇定,现在她手中的水肯定是要洒出来的,还好,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注定了,她只是手抖了一下,而且,她正在死命控制自己,不要抬起头来去看现在这个脸上一定挂着讨厌笑容的康熙爷。 太后听了,也开怀笑了,“哀家就知道,皇上来哀家这里,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敏丫头,要不,这两日,你就先去皇上那里服侍着?哀家这边,有玉沁在就够了。” 舒敏正准备垂着头回答“是”,却被康熙爷抢了先,“皇额娘也不必这般割爱,只是儿臣要敏丫头的时候,让李德全来唤一声就是了。儿臣知道,这小丫头跟在额娘身边自然有用得到的地方,儿臣怎能这般不讲情面啊……” 也就是这么几句话,就决定了舒敏将要开始的拿一份钱,做两份工。说是兼职,本质上却是资产阶级对下层民众的高强度剥削。 将坐着的几位的茶全按照他们的喜好斟好,舒敏端着茶盘子悄悄退到了一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舒敏心里暗暗啐了胤禛一下,简直是胡闹,居然把手腕捏的肿了这么多天还没好!亏得自己向来都是不做什么粗重活的,要不然,还不定要怎么遭罪呢! 坐在椅子上的胤禛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舒敏站着的那个角落,看见舒敏揉着手腕的动作,他的眼神黯了黯,自己那一次下手还是太重了,这么多天,也还是没养过来吗?心里也在懊恼自己的冲动。其实那次之后,蓝齐儿早就和自己说了,舒敏收下的那些东西都是以宜母妃的名义赏下来的,而老九向来也都是送些胭脂水粉累的小物件儿,宜母妃又向来是喜欢倒腾这些个东西的,敏敏那般接下不多想什么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心里又是暗自骂了一声胤禟,要不是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挑衅,自己也不会那般冲动,毕竟自己向来还是把敏敏捧在手心儿上的。想了想,胤禛偷偷用手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荷包,硬硬的,里面的东西还在。 留守京城的胤禟正在自己的钱庄里颇有成就感地巡视着,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边儿的掌柜的马上腆着笑脸迎了上来,“九爷莫不是着凉了?要不小的给您到隔壁绸缎铺子去取上件披风来?” 胤禟揉着鼻尖摇头,“不必了,这天气还热得很,你要是给爷拿上件披风,爷还不得热死?!”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打着嘀咕,难不成,真的是受了风寒?怎么好好的就打喷嚏了呢? 傍晚刚用了晚膳,舒敏正从太后的帐子往自己和绫罗住着的小帐子走去,被匆匆赶来的蓝齐儿拦住了。 “敏儿见过蓝齐格格。” 蓝齐微微笑着,“你和我有什么好拘礼的?今儿的晚膳怎么样?” “回格格,今儿晚膳很是可口。只是,格格来找敏儿不会只是因为晚膳的吧?” 蓝齐儿从薄披风中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一下舒敏的脸蛋儿,“就知道你是个鬼精灵,哪还有什么是能瞒住你的?” “既然如此,格格就不要绕圈子了,反正敏儿横竖是要听格格的话的。”舒敏也歪着嘴角笑着。 蓝齐儿沉吟一下,“也不算是什么事儿,只是想要你陪我去个地方。” 舒敏看着蓝齐儿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沉,“难不成格格觉得,那地方,敏儿不去也可?” 蓝齐儿却是夸张一笑,“怎么会呢!快走吧,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呢!要真是黑了,就不好走了。”毕竟,四哥和敏敏是真心的,自己也很想有这么个四嫂子,所以,就算小小骗一下敏敏,她不会介意的吧,应该不会的,蓝齐儿在心中给自己打镇定剂。 舒敏无奈地摇摇头,明明这位二公主比自己年长多了,却偏偏做事情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吩咐绫罗先回去,若是有人来找就说自己有事儿离开了,便随着蓝齐儿走了。 看着面前越来越茂盛的青草,舒敏微蹙了眉头,“格格这是要带着敏儿去哪儿啊?” 蓝齐儿转过头来,粲然一笑,就像是盛开的烟火一般,“到了不就知道了吗?现在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啊!” 舒敏认命地继续往前走,半晌,憋出一句,“格格,若敏儿真的是个男子,方才格格那一笑,定然会迷了敏儿的心神的。”蓝齐儿是个美人儿,更何况方才脸上摆出来的是那种普通女孩子都能做到“一笑百媚生”的漂亮微笑呢? 蓝齐儿正双手拽着披风往前迈步子,听了舒敏这句话,脚下一晃,差点儿摔在草地里,良久才说,“我刚知道,敏儿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虽然在她的心中,舒敏一向不是什么传统的大家闺秀,但是这样的话,不得不说,舒敏实在是个逗人开心的高手,即使有时候她说的会让你有些不快。 两个人终于来了一出草原中间的海子。傍晚的霞光照映着这片清澈的水,就像是一只含情的眸子一般,泛着粼粼的波光,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 蓝齐儿终于转过身来,“怎么样,美吧!”肯定是美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她今天骑马出来遛弯儿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就觉得,这个地方给四哥和敏儿用来约会是最好不过的了。 舒敏点点头,嘴角微微挽起,“是啊,好美。”真的好美,就像是她前世旅游时候见到的微山湖一般,很小,但这清澈的水光却能让人内心一颤。 蓝齐儿捂嘴偷笑,她就知道,敏儿肯定会喜欢这里的!想了想,蓝齐儿开口,“那什么,敏儿啊,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舒敏看着那一片水有些痴了,连声音都飘了起来,“嗯,格格您说。” “我想回去取点儿东西,你在这儿等我好不?” “嗯,好。”舒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走了啊。”蓝齐儿得逞一般准备轻手轻脚地逃走。 舒敏这下子反应过来了,扭过头来,一边儿的眉毛轻轻挑着,“格格是说,要先回去一下?”敢情儿您是把我忽悠来自己就又回去了? “嗯,我一下子就回来了嘛,敏儿刚才可是答应了啊,不许反悔了啊……”蓝齐儿说着,便像是身后有狼追着一般跑走了。哼,让我回去,才不会回去做旁观者呢,人家约会,我杵在一边最讨厌了!四哥快来了吧,嘿嘿,我的任务可是光荣完成了哦! 当胤禛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舒敏一个人坐在海子边上,像是一幅静默的图画一般。身上月白色的旗装和头上的羊脂玉簪子相映成趣,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眨动着。 旗装,只是穿着一件旗装吗?反应出来这个问题,胤禛的眉头一皱,蓝齐儿真是胡闹,肯定是她跑去闹敏敏,才让敏敏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就跑出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向来铁面无私的四爷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家妹妹究竟给自己帮了多大的忙,只是想着自家妹妹把面前的小姑娘给冻着了。 解下披风朝着舒敏的方向轻轻走去。而舒敏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觉出来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吗?”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舒敏感觉到自己身上增加的披风的重量,听着耳畔的声音,“怎么是你来了?蓝齐格格呢?” “她只是负责把你骗过来,任务完成就回去了。”胤禛低低的声音似乎透着一丝愉悦,“怎么,看见我不开心吗?” “四爷这话说的有趣,敏敏怎么敢不开心呢。”舒敏听着胤禛的话,也低低的笑着。真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也会玩儿突然袭击这么一招啊。 第七十二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3 胤禛听着舒敏低低的笑声,只是用眼睛瞟了一下,便自顾自抓起了舒敏那只已经红肿了很多天的手腕,轻轻揉着。 “还疼吗?” “还好,就是看起来怕人些。” “也就是你嘴硬,看起来都这么怕人,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没什么……” “那,那天,是,是我错了……”胤禛的声音越往后越低,但向来耳力敏锐的舒敏还是听到了,也因为那个声音虽然很低却是响在耳边。 只是,舒敏眼珠子转了转,“四爷刚刚说什么?敏敏没有听清楚呢……” “什么?你……”胤禛的音调高了起来,可是看着舒敏还红肿着被自己捧在手上的手腕,气势一下子就都消失了,“我,我是说,那天,我错了……” 舒敏一下子扭过头来,清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因为身为皇子,从来不需要承认错误,面前这个人的脸色竟有些微微泛红。 舒敏吃吃地笑了,不都说四爷是冰块脸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害羞的一面…… 胤禛看着舒敏笑了,还以为舒敏依旧没有原谅他,急忙想要解释,“敏敏,那天真的是我错怪你了……我不应该……”话未说完,嘴唇已经被一只白嫩小手轻轻掩住,“胤禛,你知道吗?我很感动……” 是啊,面前这个人尽管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生气,可,他这样却还是让自己感动了。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他这样身份的一个男子,却可以与她互称你我,可以低头认错,她还有什么能奢求的? “谢谢你,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继续呆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在不明真相的时候那样在乎我……”她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会觉得对方是不爱自己的。只能说是占有欲太强了,可,也只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吃醋啊。不过,要是告诉面前的这个大醋桶,他那天那样子是因为吃醋,那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的。 胤禛被面前舒敏的神态迷住了。他觉得,这个自己应该已经完全熟悉了的小姑娘的脸上有着一种自己描述不出来的温柔样子。他不想打断面前神情专注的姑娘,甚至于,他想将其他的一切都放下,就这样沉浸在舒敏的目光中一辈子。 两人站起身来,准备往营地走去,胤禛碰到了腰间硬邦邦的荷包,“敏敏,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你说。” “嗯?什么事?” 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只莹光水亮的羊脂玉镯子,较宽的镯子面上,雕刻着虽然简单却看着清新自然的玉兰花。 胤禛什么都不说,只是拿过舒敏未受伤的那一只手,就套了上去。 镯子的尺寸刚刚好,舒敏娇笑着,“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了,这么合适的礼物……这样贵重的礼物,我该怎么报答呢?” 镯子触手温润,一定是上好的温玉,最是滋养身体。 胤禛低沉的笑声就像是上好的大春酒,清冽却韵味十足,“不用报答,你接受就好了……” 舒敏咬着嘴唇忍笑,努力不让自己把那句吐槽从嘴里蹦出来,要真是让胤禛听到那句话,怕是冰山一样的脸,都要瞪出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了吧! 因为这两天舒敏的心情都很好,所以,即使晚上的烤肉宴会上会出现在她心中向来阴险狡诈的八阿哥,也还是能接受得了的。将手上的茶盏一一放在在座的诸位面前,舒敏突然想起了曾看过的穿越剧桥段,似乎是女主本是个御前奉茶女官,因为和男主闹了别扭,在奉茶的时候,就在男主的茶里加了很多的盐巴。而男主又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这般“舌尖上的刺激”怎么可能那般容易就接收下来?自然是一下子就破功了。 舒敏当初看着,只觉得那女孩子太过幼稚,即便两个人有什么嫌隙,但毕竟也还是大场合上,怎么能就那样给对方难堪呢?但现在看着胤禛喝着杯中茶水的表情,却觉得,应该和那个男主角喝了加盐巴的茶水的表情差不太多吧。真是奇怪,不就是少加了一点理气降火的云南苦丁茶而已吗?还专门多调了些冰糖压住味道,怎么还是让他有一种小猫喝了酒的表情? 舒敏笑着,端着茶盘飘然走到别人的位子上。不是舒敏偏心,实在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觉出来八阿哥究竟有什么好的。穿越剧里那个“讨喜”的妒妇八福晋郭络罗氏也还没有出现。 怎么说呢?老八这个人,看上去的确是儒雅一些,似乎是因为一直不善骑射,不爱习武的原因,又拿那些时间多读了些书,故而看见书卷气更浓厚些。 只是舒敏奇怪,既然是那样饱读诗书的人,怎么看上去却有着一种奇怪的阴冷之气,而并不是向来人们所评价的“贤”呢?也真难为了胤禟那向来坐不住的小子居然在自己长大了之后打算跟着这样一个满身阴寒的八哥一起谋划未来。在舒敏的认识中,胤禟虽是调皮了些,有时候稍稍有些狡猾心狠,那都是因为他的母妃和皇上//宠//溺的缘故,却断不是那种生就躲着阳光走的人。这般一想,舒敏更觉得把胤禟拉拢来自己这一边的可能性更大些了。至于未来的老十四,还是等自己嫁过去做做德妃,哦不,是现在的德嫔娘娘的工作再说吧。毕竟,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又为什么非要闹个不共戴天呢? 烤肉宴席上,自然少不了各部铁帽子王,而这一次很有幸的,舒敏的亲外公到了这里。席间,因为康熙本就是喜欢西洋文化不怎么拘泥礼节的人,所以,连舒敏也一并入座,坐在了自己外公的身边。 马奶酒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外公看着舒敏的习惯多半是京中贵人的习惯,便从自己面前一只硕大的羊腿上用精细的小匕首削下来薄薄一片烧的焦香可口的,沾了碟子里的调料放到了舒敏面前的小碟子里。“敏敏喝不惯,便吃些肉,吃些茶吧。” 第七十二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3 胤禛听着舒敏低低的笑声,只是用眼睛瞟了一下,便自顾自抓起了舒敏那只已经红肿了很多天的手腕,轻轻揉着。 “还疼吗?” “还好,就是看起来怕人些。” “也就是你嘴硬,看起来都这么怕人,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没什么……” “那,那天,是,是我错了……”胤禛的声音越往后越低,但向来耳力敏锐的舒敏还是听到了,也因为那个声音虽然很低却是响在耳边。 只是,舒敏眼珠子转了转,“四爷刚刚说什么?敏敏没有听清楚呢……” “什么?你……”胤禛的音调高了起来,可是看着舒敏还红肿着被自己捧在手上的手腕,气势一下子就都消失了,“我,我是说,那天,我错了……” 舒敏一下子扭过头来,清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因为身为皇子,从来不需要承认错误,面前这个人的脸色竟有些微微泛红。 舒敏吃吃地笑了,不都说四爷是冰块脸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害羞的一面…… 胤禛看着舒敏笑了,还以为舒敏依旧没有原谅他,急忙想要解释,“敏敏,那天真的是我错怪你了……我不应该……”话未说完,嘴唇已经被一只白嫩小手轻轻掩住,“胤禛,你知道吗?我很感动……” 是啊,面前这个人尽管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生气,可,他这样却还是让自己感动了。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他这样身份的一个男子,却可以与她互称你我,可以低头认错,她还有什么能奢求的? “谢谢你,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继续呆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在不明真相的时候那样在乎我……”她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会觉得对方是不爱自己的。只能说是占有欲太强了,可,也只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吃醋啊。不过,要是告诉面前的这个大醋桶,他那天那样子是因为吃醋,那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的。 胤禛被面前舒敏的神态迷住了。他觉得,这个自己应该已经完全熟悉了的小姑娘的脸上有着一种自己描述不出来的温柔样子。他不想打断面前神情专注的姑娘,甚至于,他想将其他的一切都放下,就这样沉浸在舒敏的目光中一辈子。 两人站起身来,准备往营地走去,胤禛碰到了腰间硬邦邦的荷包,“敏敏,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你说。” “嗯?什么事?” 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只莹光水亮的羊脂玉镯子,较宽的镯子面上,雕刻着虽然简单却看着清新自然的玉兰花。 胤禛什么都不说,只是拿过舒敏未受伤的那一只手,就套了上去。 镯子的尺寸刚刚好,舒敏娇笑着,“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了,这么合适的礼物……这样贵重的礼物,我该怎么报答呢?” 镯子触手温润,一定是上好的温玉,最是滋养身体。 胤禛低沉的笑声就像是上好的大春酒,清冽却韵味十足,“不用报答,你接受就好了……” 舒敏咬着嘴唇忍笑,努力不让自己把那句吐槽从嘴里蹦出来,要真是让胤禛听到那句话,怕是冰山一样的脸,都要瞪出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了吧! 因为这两天舒敏的心情都很好,所以,即使晚上的烤肉宴会上会出现在她心中向来阴险狡诈的八阿哥,也还是能接受得了的。将手上的茶盏一一放在在座的诸位面前,舒敏突然想起了曾看过的穿越剧桥段,似乎是女主本是个御前奉茶女官,因为和男主闹了别扭,在奉茶的时候,就在男主的茶里加了很多的盐巴。而男主又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这般“舌尖上的刺激”怎么可能那般容易就接收下来?自然是一下子就破功了。 舒敏当初看着,只觉得那女孩子太过幼稚,即便两个人有什么嫌隙,但毕竟也还是大场合上,怎么能就那样给对方难堪呢?但现在看着胤禛喝着杯中茶水的表情,却觉得,应该和那个男主角喝了加盐巴的茶水的表情差不太多吧。真是奇怪,不就是少加了一点理气降火的云南苦丁茶而已吗?还专门多调了些冰糖压住味道,怎么还是让他有一种小猫喝了酒的表情? 舒敏笑着,端着茶盘飘然走到别人的位子上。不是舒敏偏心,实在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觉出来八阿哥究竟有什么好的。穿越剧里那个“讨喜”的妒妇八福晋郭络罗氏也还没有出现。 怎么说呢?老八这个人,看上去的确是儒雅一些,似乎是因为一直不善骑射,不爱习武的原因,又拿那些时间多读了些书,故而看见书卷气更浓厚些。 只是舒敏奇怪,既然是那样饱读诗书的人,怎么看上去却有着一种奇怪的阴冷之气,而并不是向来人们所评价的“贤”呢?也真难为了胤禟那向来坐不住的小子居然在自己长大了之后打算跟着这样一个满身阴寒的八哥一起谋划未来。在舒敏的认识中,胤禟虽是调皮了些,有时候稍稍有些狡猾心狠,那都是因为他的母妃和皇上//宠//溺的缘故,却断不是那种生就躲着阳光走的人。这般一想,舒敏更觉得把胤禟拉拢来自己这一边的可能性更大些了。至于未来的老十四,还是等自己嫁过去做做德妃,哦不,是现在的德嫔娘娘的工作再说吧。毕竟,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又为什么非要闹个不共戴天呢? 烤肉宴席上,自然少不了各部铁帽子王,而这一次很有幸的,舒敏的亲外公到了这里。席间,因为康熙本就是喜欢西洋文化不怎么拘泥礼节的人,所以,连舒敏也一并入座,坐在了自己外公的身边。 马奶酒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外公看着舒敏的习惯多半是京中贵人的习惯,便从自己面前一只硕大的羊腿上用精细的小匕首削下来薄薄一片烧的焦香可口的,沾了碟子里的调料放到了舒敏面前的小碟子里。“敏敏喝不惯,便吃些肉,吃些茶吧。” 第七十三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4 舒敏侧头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外公其实算不得老,但因为额娘得自己很晚,外公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五十岁,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是大岁数了。 若不是自己小时候也有记忆,怕是都要不敢与面前这位殷殷看着自己的老人相认。说来也是,外公只是在自己周岁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京城,因为外婆早逝,外公没有带着家眷,但也因此只是住了短短几天。一般人都想不到,一个周岁的孩子会有那样的记性,所以,舒敏在帐外叫“玛法”的时候,外公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舒敏,“敏敏和你额娘小时候还真是相似呢!你额娘小时候啊,也不爱喝马奶/子,不爱吃生食……” 舒敏好奇心起,侧着头问,“玛法,额娘小时候也不爱这些吗?”外公家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草原人啊,怎么额娘还不喜欢。 “哈哈,你额娘啊,小时候都是你玛嬷亲自带着,你玛嬷未出阁的时候,一直都住在山西,是山西道台大人的女儿,哪里吃得惯那些个奇怪味道,这般带着你额娘,自然也就吃不惯了……” “原来,我玛嬷是山西道台大人的女儿呢……”舒敏虽然向来觉得自己一家家世不俗,却从未想过,竟然祖上就是这么了不起,算起来,若是山西道台的女儿,那就是现在的省长家千金了呢! 一餐饭,因为有外公在身边,舒敏吃得很是开心。 宴会到最后是一定会安排一些娱乐节目的。歌舞弹琴,这肯定是必须的。只是舒敏没想到,居然今天晚上的宴会还有自己的一份儿,要知道,她可是本着一颗好好看表演的观众之心坐在这里的呢! 灯光一黯,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舒敏本就喜欢音乐,便跟着一起踏着拍子,并没怎么注意台上的人。 却不想,火光亮起来,她才发现,这舞台上扭动着腰肢的,不正是乌苏明秀姑娘吗? 乌苏明秀今天还真是大胆,居然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舞服。也亏得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不怕冷。只见她摇曳着身姿,一步步靠近坐在主位上的康熙,舒敏看着皇帝老儿渐渐变冷的目光,哎,大小姐,您这回可真是大错算盘了,这位主子爷还真不喜欢你这个风格啊,要真是想卖弄风/骚,您老还是去找这位爷的孙子,那位最喜欢下江南看美女的乾隆皇上得了。 跳的起兴的明秀姑娘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冷遇,只是挨个走到在场每一位有权势的男人面前,用着一副魅惑的表情看着座位上的人。而这一幕,让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皇上和太后娘娘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开心了,本来,这么个狐媚子想要魅惑皇上就已经不要命了,没想到居然还敢挨个找自己的宝贝孙子。这下子,太后娘娘的脸色直接泼了墨汁儿。 待乌苏明秀跳到胤禛面前,胤禛眼光却转向了舒敏,舒敏执起手中的酒盏,不得不说,虽然马奶酒很不好喝,但这上贡的竹叶青还真是好味道啊,淡雅清香,绵甜爽口。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有些无奈的胤禛,舒敏放下酒盏默默含笑,倒真正让紧盯着舒敏的胤禛冲着面前自认姿色绝佳实则衣不蔽体的女人更多了几分冷眼。 一曲下来,乌苏明秀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看着坐在位子上的舒敏,脸上是轻蔑的笑,哼,这个女人,无非就是会泡茶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如今全场男人的目光哪个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原先同为秀女的时候没发现,现如今进宫当差才知道,乌拉那拉舒敏这个女人,心机竟是如此深重!自己今日一定要好好搓一搓她的锐气! 盈盈一拜下去,“乌苏氏明秀给万岁爷请安。”端的是把声音捏的如黄鹂鸟儿般尖细。 康熙面无表情,声无感情,“嗯,下去吧。” 那乌苏明秀却伏到地上,“求万岁爷,奴婢有个小请求,求万岁爷成全。” 康熙淡淡的,“说。” “万岁爷,奴婢素来闻太后身边的敏姑姑是个妙人,奴婢此番,也想让敏姑姑为万岁爷,太后娘娘和在座亲王阿哥助兴一番……” 话音刚落,坐在皇上身边的太后就先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大胆贱婢,你是何人,居然敢于敏儿相提并论!哀家尚未问你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之罪,你这贱婢竟先挑起事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转而看向一边的皇上,“皇上,这贱婢不服管教,不如哀家先着人拿了她放进牢里,省得在这里妖媚惑人……” 康熙却是看着舒敏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朗声说道,“敏丫头觉得如何?” 舒敏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轻便旗装和小马靴,觉得今日即便是有什么也还是能撑得过去的,起身盈盈一礼,“回皇上,奴婢但凭皇上吩咐。” 康熙看着小姑娘亮如星辰的眸子,这小丫头果真是个妙人,如此气度,还真是能配得上自己的皇儿了!朗声大笑,“既然如此,不若敏丫头也来上一段儿给大家助兴吧!今儿,不为别的,只为了在座诸位与朕同乐,朕也给个彩头,一会儿大家也都一起做个评判,若是一会儿大家觉得,这敏丫头不如乌苏氏,朕便赏给你们每人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给大家个乐子;若是敏丫头赢了……”话头一顿,眼神扫向跪在一旁的乌苏明秀,竟是彻骨的阴寒,让跪着的人忍不住轻轻发抖,“大家也和朕一起做个见证,这不知礼法,以下犯上的乌苏氏,就先交由母后全权处置吧!” 话音一落,在座的诸位就已经知道了,这位主子爷今儿是纯心不让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跌跤的啊!别说这敏姑姑究竟好不好了,怕就是敏姑姑当场摔了盘盏说不干,他们怕也是要拍着手叫好才能遂了这位主子爷的意愿吧! 一下子,底下就满是插科打诨的声音,“万岁爷这般说,敏姑姑一定是最棒的了!” “就是,奴才们都是喝过敏姑姑茶的,敏姑姑那手艺拿出来,都能把这不知深浅的奴婢甩远了……” 只有坐在舒敏身边的外公有些担心地问,“敏敏,能行吗?” 第七十三章 各位皇子争相乐,四爷送得兰花镯 4 舒敏侧头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外公其实算不得老,但因为额娘得自己很晚,外公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五十岁,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是大岁数了。 若不是自己小时候也有记忆,怕是都要不敢与面前这位殷殷看着自己的老人相认。说来也是,外公只是在自己周岁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京城,因为外婆早逝,外公没有带着家眷,但也因此只是住了短短几天。一般人都想不到,一个周岁的孩子会有那样的记性,所以,舒敏在帐外叫“玛法”的时候,外公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舒敏,“敏敏和你额娘小时候还真是相似呢!你额娘小时候啊,也不爱喝马奶/子,不爱吃生食……” 舒敏好奇心起,侧着头问,“玛法,额娘小时候也不爱这些吗?”外公家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草原人啊,怎么额娘还不喜欢。 “哈哈,你额娘啊,小时候都是你玛嬷亲自带着,你玛嬷未出阁的时候,一直都住在山西,是山西道台大人的女儿,哪里吃得惯那些个奇怪味道,这般带着你额娘,自然也就吃不惯了……” “原来,我玛嬷是山西道台大人的女儿呢……”舒敏虽然向来觉得自己一家家世不俗,却从未想过,竟然祖上就是这么了不起,算起来,若是山西道台的女儿,那就是现在的省长家千金了呢! 一餐饭,因为有外公在身边,舒敏吃得很是开心。 宴会到最后是一定会安排一些娱乐节目的。歌舞弹琴,这肯定是必须的。只是舒敏没想到,居然今天晚上的宴会还有自己的一份儿,要知道,她可是本着一颗好好看表演的观众之心坐在这里的呢! 灯光一黯,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舒敏本就喜欢音乐,便跟着一起踏着拍子,并没怎么注意台上的人。 却不想,火光亮起来,她才发现,这舞台上扭动着腰肢的,不正是乌苏明秀姑娘吗? 乌苏明秀今天还真是大胆,居然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舞服。也亏得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不怕冷。只见她摇曳着身姿,一步步靠近坐在主位上的康熙,舒敏看着皇帝老儿渐渐变冷的目光,哎,大小姐,您这回可真是大错算盘了,这位主子爷还真不喜欢你这个风格啊,要真是想卖弄风/骚,您老还是去找这位爷的孙子,那位最喜欢下江南看美女的乾隆皇上得了。 跳的起兴的明秀姑娘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冷遇,只是挨个走到在场每一位有权势的男人面前,用着一副魅惑的表情看着座位上的人。而这一幕,让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皇上和太后娘娘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开心了,本来,这么个狐媚子想要魅惑皇上就已经不要命了,没想到居然还敢挨个找自己的宝贝孙子。这下子,太后娘娘的脸色直接泼了墨汁儿。 待乌苏明秀跳到胤禛面前,胤禛眼光却转向了舒敏,舒敏执起手中的酒盏,不得不说,虽然马奶酒很不好喝,但这上贡的竹叶青还真是好味道啊,淡雅清香,绵甜爽口。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有些无奈的胤禛,舒敏放下酒盏默默含笑,倒真正让紧盯着舒敏的胤禛冲着面前自认姿色绝佳实则衣不蔽体的女人更多了几分冷眼。 一曲下来,乌苏明秀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看着坐在位子上的舒敏,脸上是轻蔑的笑,哼,这个女人,无非就是会泡茶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如今全场男人的目光哪个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原先同为秀女的时候没发现,现如今进宫当差才知道,乌拉那拉舒敏这个女人,心机竟是如此深重!自己今日一定要好好搓一搓她的锐气! 盈盈一拜下去,“乌苏氏明秀给万岁爷请安。”端的是把声音捏的如黄鹂鸟儿般尖细。 康熙面无表情,声无感情,“嗯,下去吧。” 那乌苏明秀却伏到地上,“求万岁爷,奴婢有个小请求,求万岁爷成全。” 康熙淡淡的,“说。” “万岁爷,奴婢素来闻太后身边的敏姑姑是个妙人,奴婢此番,也想让敏姑姑为万岁爷,太后娘娘和在座亲王阿哥助兴一番……” 话音刚落,坐在皇上身边的太后就先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大胆贱婢,你是何人,居然敢于敏儿相提并论!哀家尚未问你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之罪,你这贱婢竟先挑起事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转而看向一边的皇上,“皇上,这贱婢不服管教,不如哀家先着人拿了她放进牢里,省得在这里妖媚惑人……” 康熙却是看着舒敏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朗声说道,“敏丫头觉得如何?” 舒敏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轻便旗装和小马靴,觉得今日即便是有什么也还是能撑得过去的,起身盈盈一礼,“回皇上,奴婢但凭皇上吩咐。” 康熙看着小姑娘亮如星辰的眸子,这小丫头果真是个妙人,如此气度,还真是能配得上自己的皇儿了!朗声大笑,“既然如此,不若敏丫头也来上一段儿给大家助兴吧!今儿,不为别的,只为了在座诸位与朕同乐,朕也给个彩头,一会儿大家也都一起做个评判,若是一会儿大家觉得,这敏丫头不如乌苏氏,朕便赏给你们每人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给大家个乐子;若是敏丫头赢了……”话头一顿,眼神扫向跪在一旁的乌苏明秀,竟是彻骨的阴寒,让跪着的人忍不住轻轻发抖,“大家也和朕一起做个见证,这不知礼法,以下犯上的乌苏氏,就先交由母后全权处置吧!” 话音一落,在座的诸位就已经知道了,这位主子爷今儿是纯心不让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跌跤的啊!别说这敏姑姑究竟好不好了,怕就是敏姑姑当场摔了盘盏说不干,他们怕也是要拍着手叫好才能遂了这位主子爷的意愿吧! 一下子,底下就满是插科打诨的声音,“万岁爷这般说,敏姑姑一定是最棒的了!” “就是,奴才们都是喝过敏姑姑茶的,敏姑姑那手艺拿出来,都能把这不知深浅的奴婢甩远了……” 只有坐在舒敏身边的外公有些担心地问,“敏敏,能行吗?” 第四十五章 草原篝火儿女情,始知十三痴情人 映着远处的篝火,舒敏和胤祥两个人便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胤祥不愧是未来的“侠王”,这坛子酒居然是以“甜香悠久,后劲十足”著称的“西凤酒”。要真说起来,这西凤可是陕西名产,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西凤”这两个字也是来自于“西府凤翔”。传说在出产西凤酒的地方,曾经有凤凰出现过。这样的好酒喝的少,会觉得意犹未尽,但真一不小心喝多了,那可就是真的醉了。毕竟,按照古法,酒是由粮食酿造的,品质越好的酒酿造的时间就越长,度数就越高,而度数高了,自然就是容易喝醉了。 舒敏素来酒量不错,以前在家里也经常会陪着阿玛小酌几杯,更别提自己会经常偷酒来喝。宫里御宴上虽然是为了嫔妃们着想,用的都是些度数较浅的酒水,但舒敏这么喝下来,显然已经是无法估计的酒量了。 只是,看看面前已经有些面颊泛红的胤祥,舒敏噙着碗沿轻笑,果真还是个孩子,酒还剩下一半,脸倒红了起来。 胤祥可能是有些微醺了,因为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舒敏只是在一旁喝着听着。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年皇阿玛对额娘真的特别好呢……”因为舒敏总是强调不愿意听到“姑姑”这个称呼,胤祥同意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叫她姐姐。 关于十三亲妈的故事,舒敏看过很多个版本。有说身有异香可以引来蝴蝶的,有说面貌秀丽沉鱼落雁的,也有说是什么神仙转世妖精修炼的,但到最后都是一个结局,所有的故事里,十三的母亲都是郁郁而终。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初啊,额娘特别喜欢鲜花,皇阿玛就让花匠在额娘的畅春宫里种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花儿,一到了春天,百花齐放,额娘就好像是花仙子一样,蝴蝶都绕着额娘飞……”清亮的目光在远处放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额娘一般,脸颊上的梨涡都笑了出来。 舒敏看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能怎样劝住这个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孩子。当时的他一定是不解的吧,明明那么和睦的阿玛和额娘,怎么突然就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了呢? 舒敏看着胤祥干净的侧脸,舒敏才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父母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又有没有人帮自己安慰他们。甚至于,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似乎,乌拉那拉舒敏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清新如水的女大学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胤祥自顾自喝着酒,说着,突然间转头看见舒敏看着自己,或者说是透过自己看着其他的什么的眼神,一下子停住了声音,“敏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舒敏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着一般飘飘忽忽的,“十三爷,你说,若是一个人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该怎么办呢?” 看着十三正在思索的稚嫩样子,舒敏笑了,“我也真是,居然问你这般大的孩子这样的问题……罢了,时间不早了,宴会也快完了罢,不如十三爷先回去吧。” 舒敏站起身来,准备找胤祥的贴身小太监把他领回自己的帐子去,却听到身后少年虽有些稚嫩却透着哲理的话,“既是没什么法子,便习惯呗,习惯了就好了。” 舒敏脚步一顿,轻声说着,“习惯了就好了。是啊,习惯……”转身微笑着看着十三,“谢十三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着实妙哉……” 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胤祥的笑容很是灿烂,“敏姐姐,这般样子就该是十三的朋友了吧!” “朋友,是啊,舒敏就是十三爷的朋友了。” “和四哥一样的朋友吗?” 舒敏看着远远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微微笑了,“和四爷,不一样呢……” “这样啊……”胤祥有些不满意地低下头,“那就是说,敏姐姐不会像四哥对我一样好了吗?”不料一把声音却响在身后,还伴随着一只抚上自己脑袋的手掌,“敏敏会和四哥一样对你好的。倒是你,怎么不去好好地参加宴会,来这儿找敏敏喝酒?” 小鬼听得自己最好的四哥的声音,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要把酒坛子藏起来的事情,只是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叫到,“四哥!” 胤禛看着他已经通红的脸蛋儿,“去吧,找小德子服侍你早早安歇吧!”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小鬼打发走了。 轻轻捉住舒敏的手,“今天晚上很累了吗?” “还好,不算很累……”摇摇头,因为本来就不算太累,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不累,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自己喝闷酒……” 舒敏伸手轻轻推了面前人一把,“什么闷酒,只是在想写东西罢了,你别瞎想……” “那,想什么呢?” 舒敏本来倚靠在胤禛身上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神中的真挚就像是燃烧着的星火,“我在想,若是我遇上了掌控不了无可奈何的命运,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一生却无能为力。早夭的儿子,早早失/宠/,甚至是早逝,这些都是命运已经决定了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 那眼神中的真诚和隐隐的伤痛让看着舒敏的胤禛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这一刻舒敏突然离自己好远好远,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那种无力感让他一下子将面前人拥进怀里,“不怕,敏敏掌控不了,我来帮你掌控,敏敏无可奈何,我来给你奈何!” 舒敏听着耳畔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会是那个在腥风血雨之中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怪不得可以将自己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片秀丽宏图。 等舒敏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头真的是疼得要命,果然,即便你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却依然无法改变你酒精摄入过多就会有宿醉反应的身体啊! 让绫罗帮自己去太后那边告假,也还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宠/爱自己的太后娘娘,能让自己在这规矩并不森严的围猎时候睡这么一两次懒觉。而绫罗带回来的消息,是乌苏明秀完了带回宫中直接降为洒扫等级,再犯错误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淡淡应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乌苏明秀什么的,和她又有多大的关系呢?管她作甚! 第四十五章 草原篝火儿女情,始知十三痴情人 映着远处的篝火,舒敏和胤祥两个人便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胤祥不愧是未来的“侠王”,这坛子酒居然是以“甜香悠久,后劲十足”著称的“西凤酒”。要真说起来,这西凤可是陕西名产,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西凤”这两个字也是来自于“西府凤翔”。传说在出产西凤酒的地方,曾经有凤凰出现过。这样的好酒喝的少,会觉得意犹未尽,但真一不小心喝多了,那可就是真的醉了。毕竟,按照古法,酒是由粮食酿造的,品质越好的酒酿造的时间就越长,度数就越高,而度数高了,自然就是容易喝醉了。 舒敏素来酒量不错,以前在家里也经常会陪着阿玛小酌几杯,更别提自己会经常偷酒来喝。宫里御宴上虽然是为了嫔妃们着想,用的都是些度数较浅的酒水,但舒敏这么喝下来,显然已经是无法估计的酒量了。 只是,看看面前已经有些面颊泛红的胤祥,舒敏噙着碗沿轻笑,果真还是个孩子,酒还剩下一半,脸倒红了起来。 胤祥可能是有些微醺了,因为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舒敏只是在一旁喝着听着。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年皇阿玛对额娘真的特别好呢……”因为舒敏总是强调不愿意听到“姑姑”这个称呼,胤祥同意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叫她姐姐。 关于十三亲妈的故事,舒敏看过很多个版本。有说身有异香可以引来蝴蝶的,有说面貌秀丽沉鱼落雁的,也有说是什么神仙转世妖精修炼的,但到最后都是一个结局,所有的故事里,十三的母亲都是郁郁而终。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初啊,额娘特别喜欢鲜花,皇阿玛就让花匠在额娘的畅春宫里种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花儿,一到了春天,百花齐放,额娘就好像是花仙子一样,蝴蝶都绕着额娘飞……”清亮的目光在远处放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额娘一般,脸颊上的梨涡都笑了出来。 舒敏看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能怎样劝住这个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孩子。当时的他一定是不解的吧,明明那么和睦的阿玛和额娘,怎么突然就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了呢? 舒敏看着胤祥干净的侧脸,舒敏才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父母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又有没有人帮自己安慰他们。甚至于,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似乎,乌拉那拉舒敏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清新如水的女大学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胤祥自顾自喝着酒,说着,突然间转头看见舒敏看着自己,或者说是透过自己看着其他的什么的眼神,一下子停住了声音,“敏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舒敏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着一般飘飘忽忽的,“十三爷,你说,若是一个人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该怎么办呢?” 看着十三正在思索的稚嫩样子,舒敏笑了,“我也真是,居然问你这般大的孩子这样的问题……罢了,时间不早了,宴会也快完了罢,不如十三爷先回去吧。” 舒敏站起身来,准备找胤祥的贴身小太监把他领回自己的帐子去,却听到身后少年虽有些稚嫩却透着哲理的话,“既是没什么法子,便习惯呗,习惯了就好了。” 舒敏脚步一顿,轻声说着,“习惯了就好了。是啊,习惯……”转身微笑着看着十三,“谢十三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着实妙哉……” 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胤祥的笑容很是灿烂,“敏姐姐,这般样子就该是十三的朋友了吧!” “朋友,是啊,舒敏就是十三爷的朋友了。” “和四哥一样的朋友吗?” 舒敏看着远远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微微笑了,“和四爷,不一样呢……” “这样啊……”胤祥有些不满意地低下头,“那就是说,敏姐姐不会像四哥对我一样好了吗?”不料一把声音却响在身后,还伴随着一只抚上自己脑袋的手掌,“敏敏会和四哥一样对你好的。倒是你,怎么不去好好地参加宴会,来这儿找敏敏喝酒?” 小鬼听得自己最好的四哥的声音,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要把酒坛子藏起来的事情,只是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叫到,“四哥!” 胤禛看着他已经通红的脸蛋儿,“去吧,找小德子服侍你早早安歇吧!”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小鬼打发走了。 轻轻捉住舒敏的手,“今天晚上很累了吗?” “还好,不算很累……”摇摇头,因为本来就不算太累,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不累,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自己喝闷酒……” 舒敏伸手轻轻推了面前人一把,“什么闷酒,只是在想写东西罢了,你别瞎想……” “那,想什么呢?” 舒敏本来倚靠在胤禛身上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神中的真挚就像是燃烧着的星火,“我在想,若是我遇上了掌控不了无可奈何的命运,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一生却无能为力。早夭的儿子,早早失/宠/,甚至是早逝,这些都是命运已经决定了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 那眼神中的真诚和隐隐的伤痛让看着舒敏的胤禛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这一刻舒敏突然离自己好远好远,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那种无力感让他一下子将面前人拥进怀里,“不怕,敏敏掌控不了,我来帮你掌控,敏敏无可奈何,我来给你奈何!” 舒敏听着耳畔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会是那个在腥风血雨之中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怪不得可以将自己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片秀丽宏图。 等舒敏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头真的是疼得要命,果然,即便你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却依然无法改变你酒精摄入过多就会有宿醉反应的身体啊! 让绫罗帮自己去太后那边告假,也还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宠/爱自己的太后娘娘,能让自己在这规矩并不森严的围猎时候睡这么一两次懒觉。而绫罗带回来的消息,是乌苏明秀完了带回宫中直接降为洒扫等级,再犯错误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淡淡应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乌苏明秀什么的,和她又有多大的关系呢?管她作甚! 第四十五章 草原篝火儿女情,始知十三痴情人 映着远处的篝火,舒敏和胤祥两个人便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胤祥不愧是未来的“侠王”,这坛子酒居然是以“甜香悠久,后劲十足”著称的“西凤酒”。要真说起来,这西凤可是陕西名产,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西凤”这两个字也是来自于“西府凤翔”。传说在出产西凤酒的地方,曾经有凤凰出现过。这样的好酒喝的少,会觉得意犹未尽,但真一不小心喝多了,那可就是真的醉了。毕竟,按照古法,酒是由粮食酿造的,品质越好的酒酿造的时间就越长,度数就越高,而度数高了,自然就是容易喝醉了。 舒敏素来酒量不错,以前在家里也经常会陪着阿玛小酌几杯,更别提自己会经常偷酒来喝。宫里御宴上虽然是为了嫔妃们着想,用的都是些度数较浅的酒水,但舒敏这么喝下来,显然已经是无法估计的酒量了。 只是,看看面前已经有些面颊泛红的胤祥,舒敏噙着碗沿轻笑,果真还是个孩子,酒还剩下一半,脸倒红了起来。 胤祥可能是有些微醺了,因为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舒敏只是在一旁喝着听着。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年皇阿玛对额娘真的特别好呢……”因为舒敏总是强调不愿意听到“姑姑”这个称呼,胤祥同意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叫她姐姐。 关于十三亲妈的故事,舒敏看过很多个版本。有说身有异香可以引来蝴蝶的,有说面貌秀丽沉鱼落雁的,也有说是什么神仙转世妖精修炼的,但到最后都是一个结局,所有的故事里,十三的母亲都是郁郁而终。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初啊,额娘特别喜欢鲜花,皇阿玛就让花匠在额娘的畅春宫里种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花儿,一到了春天,百花齐放,额娘就好像是花仙子一样,蝴蝶都绕着额娘飞……”清亮的目光在远处放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额娘一般,脸颊上的梨涡都笑了出来。 舒敏看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能怎样劝住这个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孩子。当时的他一定是不解的吧,明明那么和睦的阿玛和额娘,怎么突然就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了呢? 舒敏看着胤祥干净的侧脸,舒敏才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父母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又有没有人帮自己安慰他们。甚至于,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似乎,乌拉那拉舒敏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清新如水的女大学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胤祥自顾自喝着酒,说着,突然间转头看见舒敏看着自己,或者说是透过自己看着其他的什么的眼神,一下子停住了声音,“敏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舒敏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着一般飘飘忽忽的,“十三爷,你说,若是一个人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该怎么办呢?” 看着十三正在思索的稚嫩样子,舒敏笑了,“我也真是,居然问你这般大的孩子这样的问题……罢了,时间不早了,宴会也快完了罢,不如十三爷先回去吧。” 舒敏站起身来,准备找胤祥的贴身小太监把他领回自己的帐子去,却听到身后少年虽有些稚嫩却透着哲理的话,“既是没什么法子,便习惯呗,习惯了就好了。” 舒敏脚步一顿,轻声说着,“习惯了就好了。是啊,习惯……”转身微笑着看着十三,“谢十三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着实妙哉……” 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胤祥的笑容很是灿烂,“敏姐姐,这般样子就该是十三的朋友了吧!” “朋友,是啊,舒敏就是十三爷的朋友了。” “和四哥一样的朋友吗?” 舒敏看着远远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微微笑了,“和四爷,不一样呢……” “这样啊……”胤祥有些不满意地低下头,“那就是说,敏姐姐不会像四哥对我一样好了吗?”不料一把声音却响在身后,还伴随着一只抚上自己脑袋的手掌,“敏敏会和四哥一样对你好的。倒是你,怎么不去好好地参加宴会,来这儿找敏敏喝酒?” 小鬼听得自己最好的四哥的声音,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要把酒坛子藏起来的事情,只是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叫到,“四哥!” 胤禛看着他已经通红的脸蛋儿,“去吧,找小德子服侍你早早安歇吧!”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小鬼打发走了。 轻轻捉住舒敏的手,“今天晚上很累了吗?” “还好,不算很累……”摇摇头,因为本来就不算太累,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不累,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自己喝闷酒……” 舒敏伸手轻轻推了面前人一把,“什么闷酒,只是在想写东西罢了,你别瞎想……” “那,想什么呢?” 舒敏本来倚靠在胤禛身上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神中的真挚就像是燃烧着的星火,“我在想,若是我遇上了掌控不了无可奈何的命运,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一生却无能为力。早夭的儿子,早早失/宠/,甚至是早逝,这些都是命运已经决定了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 那眼神中的真诚和隐隐的伤痛让看着舒敏的胤禛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这一刻舒敏突然离自己好远好远,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那种无力感让他一下子将面前人拥进怀里,“不怕,敏敏掌控不了,我来帮你掌控,敏敏无可奈何,我来给你奈何!” 舒敏听着耳畔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会是那个在腥风血雨之中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怪不得可以将自己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片秀丽宏图。 等舒敏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头真的是疼得要命,果然,即便你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却依然无法改变你酒精摄入过多就会有宿醉反应的身体啊! 让绫罗帮自己去太后那边告假,也还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宠/爱自己的太后娘娘,能让自己在这规矩并不森严的围猎时候睡这么一两次懒觉。而绫罗带回来的消息,是乌苏明秀完了带回宫中直接降为洒扫等级,再犯错误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淡淡应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乌苏明秀什么的,和她又有多大的关系呢?管她作甚! 第四十五章 草原篝火儿女情,始知十三痴情人 映着远处的篝火,舒敏和胤祥两个人便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胤祥不愧是未来的“侠王”,这坛子酒居然是以“甜香悠久,后劲十足”著称的“西凤酒”。要真说起来,这西凤可是陕西名产,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西凤”这两个字也是来自于“西府凤翔”。传说在出产西凤酒的地方,曾经有凤凰出现过。这样的好酒喝的少,会觉得意犹未尽,但真一不小心喝多了,那可就是真的醉了。毕竟,按照古法,酒是由粮食酿造的,品质越好的酒酿造的时间就越长,度数就越高,而度数高了,自然就是容易喝醉了。 舒敏素来酒量不错,以前在家里也经常会陪着阿玛小酌几杯,更别提自己会经常偷酒来喝。宫里御宴上虽然是为了嫔妃们着想,用的都是些度数较浅的酒水,但舒敏这么喝下来,显然已经是无法估计的酒量了。 只是,看看面前已经有些面颊泛红的胤祥,舒敏噙着碗沿轻笑,果真还是个孩子,酒还剩下一半,脸倒红了起来。 胤祥可能是有些微醺了,因为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舒敏只是在一旁喝着听着。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年皇阿玛对额娘真的特别好呢……”因为舒敏总是强调不愿意听到“姑姑”这个称呼,胤祥同意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叫她姐姐。 关于十三亲妈的故事,舒敏看过很多个版本。有说身有异香可以引来蝴蝶的,有说面貌秀丽沉鱼落雁的,也有说是什么神仙转世妖精修炼的,但到最后都是一个结局,所有的故事里,十三的母亲都是郁郁而终。 “敏姐姐,你知道吗,当初啊,额娘特别喜欢鲜花,皇阿玛就让花匠在额娘的畅春宫里种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花儿,一到了春天,百花齐放,额娘就好像是花仙子一样,蝴蝶都绕着额娘飞……”清亮的目光在远处放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额娘一般,脸颊上的梨涡都笑了出来。 舒敏看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能怎样劝住这个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孩子。当时的他一定是不解的吧,明明那么和睦的阿玛和额娘,怎么突然就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了呢? 舒敏看着胤祥干净的侧脸,舒敏才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父母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又有没有人帮自己安慰他们。甚至于,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似乎,乌拉那拉舒敏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清新如水的女大学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胤祥自顾自喝着酒,说着,突然间转头看见舒敏看着自己,或者说是透过自己看着其他的什么的眼神,一下子停住了声音,“敏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舒敏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着一般飘飘忽忽的,“十三爷,你说,若是一个人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该怎么办呢?” 看着十三正在思索的稚嫩样子,舒敏笑了,“我也真是,居然问你这般大的孩子这样的问题……罢了,时间不早了,宴会也快完了罢,不如十三爷先回去吧。” 舒敏站起身来,准备找胤祥的贴身小太监把他领回自己的帐子去,却听到身后少年虽有些稚嫩却透着哲理的话,“既是没什么法子,便习惯呗,习惯了就好了。” 舒敏脚步一顿,轻声说着,“习惯了就好了。是啊,习惯……”转身微笑着看着十三,“谢十三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着实妙哉……” 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胤祥的笑容很是灿烂,“敏姐姐,这般样子就该是十三的朋友了吧!” “朋友,是啊,舒敏就是十三爷的朋友了。” “和四哥一样的朋友吗?” 舒敏看着远远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微微笑了,“和四爷,不一样呢……” “这样啊……”胤祥有些不满意地低下头,“那就是说,敏姐姐不会像四哥对我一样好了吗?”不料一把声音却响在身后,还伴随着一只抚上自己脑袋的手掌,“敏敏会和四哥一样对你好的。倒是你,怎么不去好好地参加宴会,来这儿找敏敏喝酒?” 小鬼听得自己最好的四哥的声音,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要把酒坛子藏起来的事情,只是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叫到,“四哥!” 胤禛看着他已经通红的脸蛋儿,“去吧,找小德子服侍你早早安歇吧!”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小鬼打发走了。 轻轻捉住舒敏的手,“今天晚上很累了吗?” “还好,不算很累……”摇摇头,因为本来就不算太累,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不累,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自己喝闷酒……” 舒敏伸手轻轻推了面前人一把,“什么闷酒,只是在想写东西罢了,你别瞎想……” “那,想什么呢?” 舒敏本来倚靠在胤禛身上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神中的真挚就像是燃烧着的星火,“我在想,若是我遇上了掌控不了无可奈何的命运,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一生却无能为力。早夭的儿子,早早失/宠/,甚至是早逝,这些都是命运已经决定了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 那眼神中的真诚和隐隐的伤痛让看着舒敏的胤禛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这一刻舒敏突然离自己好远好远,像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一般,那种无力感让他一下子将面前人拥进怀里,“不怕,敏敏掌控不了,我来帮你掌控,敏敏无可奈何,我来给你奈何!” 舒敏听着耳畔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会是那个在腥风血雨之中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怪不得可以将自己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片秀丽宏图。 等舒敏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头真的是疼得要命,果然,即便你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却依然无法改变你酒精摄入过多就会有宿醉反应的身体啊! 让绫罗帮自己去太后那边告假,也还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宠/爱自己的太后娘娘,能让自己在这规矩并不森严的围猎时候睡这么一两次懒觉。而绫罗带回来的消息,是乌苏明秀完了带回宫中直接降为洒扫等级,再犯错误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淡淡应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乌苏明秀什么的,和她又有多大的关系呢?管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