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仙》
第一章 赠钗
洛水至中原的官道之上,无数百姓扶老携幼,推车赶马,从洛水方向往中原平静之地迁徙。众百姓身后,洛水城遥遥相望,远观城内,烟气升空,乌云笼罩,更似有金蛇乱舞,噼啪作声。洛水城受战火所累,已然是废了。
官道旁一片林内歇息着一彪车马,人数约在数百人左右,乃是洛水城逃难的难民聚集在此,升着数堆篝火,围坐在此歇脚过夜。
一辆马车的车帘一掀,一位年约二十的貌美女子从车内钻出,衣裳整洁,手中却拿着一块沾染了血污的纱布。坐在篝火旁边的一位青年回头问道:“那人好些了吗?”那女子皱眉道:“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也不知是谁和他结仇就把他伤成这样,多半是救不活了。”
那青年道:“乱世之中,即便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会无辜招致杀身之祸,谁又能置身事外,我们也只是稍尽绵薄之力罢了。颜妹,你累了一天,早点去睡。”那女子来到青年旁边坐下,把头靠在其肩膀之上,面露甜蜜之色道:“有你陪着,便不觉得累。”那青年伸臂搂住那女子,二人依偎在一起。
这一对夫妻,男的叫做方宝儿,女的叫做钟颜,都是洛水城本地人氏,刚新婚不久,却遇上乱兵劫掠,眼见城池被毁,只得与同城百姓一起逃亡。逃亡路上饿虏遍地,哭爹喊娘者无数,更有为非作歹的劫匪专挑平民百姓下手,故此逃亡之人便自觉地聚在一起,让年轻力壮者担任戒备保护之责,以防山匪路霸前来抢掠。夫妻二人心地善良,一路之上帮助了不少人,如今在其车上的,便是一位身受重伤已昏迷不醒,却还拿着长剑不肯松手的男子。夫妻二人遇上他时,此人躺在山涧不知生死,身上更是结了一层冰霜,前来取水的钟颜好奇之下一探其鼻息,发现他居然还活着,于是喊来丈夫,把此人救到了马车之上。
夜色沉沉,就在众人沉醉在梦乡之中时,忽听远处传来数声惨呼,声音凄厉,顿时把睡梦之中的人惊醒。那青年站起身来,惊惶地道:“是在外守夜之人发出的。”围在篝火旁的其他逃难之人纷纷站起,身携刀剑者更是把兵刃拿在手中,注视着黑漆漆的周围。惨叫之声过去不久,周围人影晃动,无数黑衣人从黑暗之中走出,把这数百人团团围住。
在众黑衣人的最前方,是一位坐在一条青牛背上的黑衣大汉,此人脸如黑铁,耳挂金环,身背一把阔剑,一手持一面小黑旗,一手托着一只大铜鼎,缓缓而来。此人冷眼一扫被围之人,举手中小旗迎风一摆,呼拉一声,小旗见风就长,转眼长至一丈高下,旗风飘摆,旗幡上可见一个大大的“魂”字,黑底白字,十分刺眼。接着又一抬手,大铜鼎挟着狂风“咚”一声砸在众人眼前,鼎口朝天,压的尘土飞扬。
黑脸大汉冷冷道:“杀!” 刹那间,无数黑衣人各亮刀剑,向这些逃亡之人杀去。被围着的人都是些平头百姓,顿时哀嚎惨叫之声声震云霄,无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青牛背上的大汉手一甩,黑旗飞出,正好插在铜鼎之中,随后把背后阔剑抽出,剑尖遥指铜鼎,口中低吟,吟声之中铜鼎泛起一缕红光,接着又慢慢隐去,随后一股阴风从鼎口冒出,围着铜鼎旋转不停。鼎中大旗猎猎作响,腾的黑旗上红光一闪,离着铜鼎最近的几具尸体中一缕青烟冒出,被阴风旋转着吸入鼎中。
随着大旗红光连闪,更多被杀之人的尸体冒出青烟被铜鼎吸扯了进去,鼎口之上一个淡红色的圆球慢慢形成。
那一对年轻夫妻守在自己的马车旁边,早已惊得面无人色。那女子颇有几分姿容,一个杀奔而来的黑衣人冲到近前,本已举起的刀又放下,淫笑一声,伸手就去拉扯那女子衣裳,却被旁边的那青年一拳打在脸上。这一拳颇重,那黑衣人哎呀一声,撒刀跌坐在地。被那青年捡起刀来顺势一挥,顿时把人头砍落。那女子见到如此血腥一幕,惊叫一声,掩面不敢多看。
正在杀人的几个黑衣人见到同伴被杀,顿时大怒,数人飞身而至,刀剑齐施,那青年虽有几分身手,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数招一过,便被人把刀打落,踢倒在地。眼见就要成刀下之鬼时,那提刀杀人的黑衣人突然身子一震,双眼一翻,头顶上鲜血喷洒而出,如落小雨,随后颓然而倒,反把那青年压在身下。
惨嚎声四起,只是这次换了是黑衣人所发,转瞬间又有数人倒地。
青牛上大汉半闭的双目一睁而开,暴喝道:“什么人胆敢阻我神教行事?”银光一闪,那柄阔剑已握在手中。
半空之中一个红色宫装女子从天而降,剑光下落,底下必有一黑衣人喋血惨呼。
那黑衣大汉大怒,大喝一声,一祭手中宝剑,一道璀璨银光奔袭上天。空中一声兵刃交鸣之声传出,银光散尽,阔剑倒翻而回。红衣女子一落在地,周围的黑衣人纷纷目露凶光,各持兵刃一拥而上。顿时剑光飘忽,红影飞旋,这些黑衣人虽然凶残狠毒,却伤不到其分毫,反而被那红衣女子在人群之中穿梭来去,又打倒了不少人。
那黑衣大汉面色微变,见来人有如此剑法,心下暗惊,眼见众人拿不下此女子,偷偷倒转剑柄,剑尖朝下,银光一闪,阔剑没入了地下。就在银剑消失的同时,在那女子和众黑衣人激斗的地面之上,突然裂开无数亮孔,数十道银光爆射而出,把这些人全都笼罩在剑雨之中。那些黑衣人瞬间就被剑雨误杀,只有那红衣女子在剑光及体的一瞬间,手中剑光大亮,随后人影一闪,已与剑光合二为一。
“人剑合一!”黑衣大汉吃惊地道。
剑光消散,那红衣女子的窈窕身形在血雾之中显露而出,目光一闪,往黑衣大汉瞥了一眼。
那冰冷眼神让黑衣大汉背后直冒冷气。在他前方不远处,旗鼎依然耸立,无数冤魂已尽收鼎内,阴风旋绕中鼎内一颗鲜红圆珠缓缓升起,只有鸡蛋大小,在鼎口半尺高处旋转不停。黑衣大汉忽的一催座下青牛,奔鼎口而来,伸手就去取那颗红珠。
红衣女子冷冷的道:“你没这个机会了。”手中剑化作一道巨大剑光,奔着黑衣大汉当头劈下。那大汉往旁边一闪,离开牛背,剑光把青牛一劈两半。那大汉趁机抬手一招,鼎中红珠嗖的一声,摄入其手中。大汉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随后双脚一蹬身前铜鼎,身子已如离弦之箭向后飞射,大铜鼎受其一蹬之力呼啸着反向红衣女子飞去。
这是那大汉想到的最佳脱身之策,可惜却还是低估了对手。他耳中只听得一声龙吟之声响起,一只剑光所化的巨大红色龙首正张开巨口,把铜鼎吞没,并毫无迟疑的向下一扑。“神龙傲剑诀——啊!——”等黑衣大汉明白过来并惊呼出口时,他已被龙首吞噬。
月朗风轻,厮杀声终于逝去,只留下遍地尸骸。
红衣女子来到一具碎尸身旁,冷眼看着那黑衣大汉临死都抓着不放的红珠,淡淡道:“又是一颗血灵珠。”剑光一闪,地上那颗利用招魂幡所凝聚的圆珠顿时爆裂开来,阴云翻滚中隐隐有无数人影,悲悲戚戚随着阴风消散在地下。
倒在一辆马车旁的黑衣人身子一动,一人满身血污的地上爬起。那红衣女子头也不回,手腕一抖,一道剑光飞去。“不要!”一声女子的惊呼之声响起,只听噗的一声,已被剑光刺中。
“颜妹!颜妹!……”立时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悲呼之声。
那红衣女子终于神色一动,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男子正搂抱着一位女子,放声悲呼。却原来是那女子在危急关头,挡在了男子身前。
“杀错了……”红衣女子愕然道,随后脚步轻移,缓缓来到二人身前,那青年男子却悲愤地望着眼前红衣女子,一语不发。
“让我看一看。”
青年男子反而把手臂一紧,搂得更紧。
“你若不想她死,最好按我的话去做。”红衣女子眉头一皱,淡淡说道。
青年男子终于松开了妻子,但却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红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绿色药丸,芳香扑鼻,纳入了女子口中,并伸指数点,把伤口的血止住。不一会儿,女子的眼睫毛微动,睁开眼来,一见到旁边的男子安然无恙,喜不自胜道:“方大哥……”
男子喜极而泣道:“颜妹,你好傻,怎么不先顾你自己。”
女子凄然一笑道:“如果你有事,妾身必不能独活,与其如此,不如一起死了罢了。”二人经此生死离合,搂在一起再不分开。
那红衣女子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想起自己的际遇,与这对夫妻相比无异于天壤之别,她呆呆看着那叫做钟颜的女子,如痴了一般。
那钟颜见那红衣女子只是看着自己,脸上微红,回头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红衣女子淡淡道:“你肯为男人连命也不要,若是他日后背叛于你,岂不后悔万分。”
钟颜虽觉此女子说话奇怪,却依旧恭敬回道:“不会的,方大哥必不负我,即便真如姐姐所言,我也会开开心心自己生活。”
那红衣女子冷笑道:“被旁人所弃,如何开心的起来?我最恨口是心非之人,你若言不由衷,小心我剑下无情。”
那钟颜吃了一惊,说道:“姐姐你想,若他真的不要我,不想见我,我去找了也没用,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倒不如分开来的好。况且人家已不把我放在心上了,若还是愁眉不展,岂非自寻烦恼。能够让我不开心的,只能是被我惦记的人,若我不再惦记旁人,谁又能伤害得了我。”
这话语原本稀松平常,但落在那红衣女子耳中,却让她如梦惊醒,默默念叨着:“不再惦记旁人,谁又能伤害得了我……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却不懂,我若是无念,亦得无伤……”
红衣女子独自站在官道之旁与二人作别,临别之时把两只小瓷瓶也一并赠给钟颜,叮嘱她以后有什么跌打损伤,大可用此药医治。钟颜喜出望外,对着这个救命恩人就要跪倒磕头,却被她一把拉起道:“既以姐妹相称,何苦行此大礼,能在尘缘了却之前交到这样一位好妹妹,我心里实是高兴的紧。若非你们二人让我明了世之情爱本出乎自然,缘之一字不可强求,几为痴情所困。现今我已看穿世情,只想一心求道。我师父说的对,人世苦楚,缘生缘灭不过为人生历练而已,切不可穷究到底沉迷不悟,只会苦了别人害了自己。我这就回山潜心修道去了,无物以赠,这只发钗就转赠给妹妹。”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只发钗来,发钗通体玉质晶莹碧绿,顶部嵌着一颗珍珠,光彩夺目甚为罕见。
钟颜见这发钗贵重,况且那女子自己不戴,还珍藏怀中,如何可以接受,忙回拒道:“如此贵重之物,小妹不敢收,还请姐姐收回。”
红衣女子苦笑一下,说道:“俗世之物徒增挂碍,留之不宜。此钗也是一故人相赠,今了却俗缘又留此物何用,小妹不必多疑。”复又递来,少女再三推迟不下,只能收下。
“不知小妹贵姓?”
“小女子姓钟,单名一个颜字”
“多谢妹妹相告,若还有缘,今世或能再见。”红衣女子说完此话后,飘然而去。
也许出世入世其实一样都是痛苦的选择,出世之人说入世痛苦,七情六欲煎熬己心,只有出世方是去诸般杂念脱己身于苦海之不二法门。可是出世之人失去男欢女爱恩怨情仇,不能享受世人诸般情绪,是否在入世之人看来也是一种悲哀呢。
钟颜望着远去的身影大喊道:“姐姐怎么称呼。”
那红衣女子声音遥遥地道:“俗姓已忘,今后只以无念为名。”无念为名这几个字的声音在天际回荡,久久不绝。
当第一缕晨曦从天边升起时,劫后余生的人们终于行进在大路之上。
珍珠在晨光照耀下表面散发着一层蒙蒙白光,坐在马车上的钟颜举着手望着这手中碧玉钗怔怔出神,“这个发钗真漂亮!”一旁的方宝儿赞叹道。
钟颜转过头望着方宝儿,目光明亮,微笑着道:“我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小家伙没给你看呢。”
“在哪里?给我看。”
“他还在我肚子里。”
“啊?你……”一声欣喜的声音发出道。
第二章 学法
连绵阴雨滋润了无数山峰,群山翠拔挺秀间,更增烟气朦胧之色。 山岭幽幽,群山寂寂,乱世之中,此地确是一个脱离俗世纷争、避世隐居的好居所。
在一座青山的山腰之上,一个小村落屹立其中,数十间木屋交错在林木之间,疏疏落落当有十来户人家,山腰向下,一条大河弯延,尽头迷失在山林之后。村落至河岸一条小径隐隐约约贯通两地,河岸处一个木做简易码头,数个木筏固定在岸上。
细雨淋漓,河水遄急,当此无人摆渡之时,却有一叶扁舟顶风冒雨逆流而来,好不容易方在码头停靠得住。人影闪动,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在濛濛细雨中从码头下来,略作收拾后,延着小径向村落走去。
村中央一片空地,系砍去林木再铺以片石而成,场地中央,一座真人大小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一身宫装打扮,英气勃发。像前一座石制香炉,炉内香灰甚厚。一高一矮二人在路过石像前,均恭身施礼,模样虔诚,然后向一间大屋走去。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二人进入房内。
屋内一人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说话的是个老者,两鬓已斑白,村中之人称呼为刘老。两个进屋来的人一个正是当年那位青年男子方宝儿,另一个也是幸存之人,名叫李铁山,原本是猎户出身。这些人大难不死之后,终于寻觅了一个安居之地,就此安家落户落地生根。因二人在村中较为精明能干,故此村里至外面易货时,作为村长的刘老便派这二人前去。
那方宝儿道:“刘老不知,我二人没去赵家屯,却去了更远的涌泉集,这一来一回自然晚了。”
刘老皱眉道:“为何不去赵家屯易货?”
李铁山插口道:“说出来吓死你,那赵家屯正在闹鬼,听说死了不少人。我与方大哥一商量,便去了涌泉集。”
刘老摇头道:“赵家屯是人烟稠密阳气鼎盛之地,何来闹鬼一说,必是另有蹊跷,你们没打听明白却回来胡说。”
方宝儿笑道:“正是打听了之后才不敢去那赵家屯,闹鬼之说或许子虚乌有,但若是发了什么瘟疫,也是不值得去冒风险的。”
刘老沉吟道:“若真如此,确实不该去赵家屯。你二人既然已安然而回,就早些回去与家人相聚,船上采办之物老夫另外着人搬上来。
二人向刘老告辞之后,便各自回家。
那方宝儿在山间小路之上走了不久,便到了一间瓦房门前,轻轻敲门,里面门一开,露出一位女子身影,她见到门外的方宝儿时,顿时喜不自胜,往前一扑,二人已搂在了一起。那方宝儿道:“这般年纪了,还像个小女儿家,被仲儿看见了多不好。”扑入怀内的正是他的妻子钟颜,虽然十年时光转瞬即过,但她的样貌却未见衰老,反而更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出来。
那钟颜笑道:“仲儿不在,又去姜大哥那里了。”
方宝儿道:“姜大哥对旁人都冷漠的紧,唯对仲儿情有独钟,不知此事是祸是福。”
钟颜道:“若非我夫妻二人救他性命,他定遭不幸,对仲儿好一些,那也是知恩图报罢了。”
方宝儿道:“若无当年那红衣女子所赠的两瓶丹药,以姜大哥伤势,你我空有救人之心,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这位姜大哥沉默寡言,虽与我等相交十年却从不说其出身来历,真叫人无可奈何。”
钟颜道:“他不说,定然有他的苦衷,你何必耿耿于怀。”
方宝儿笑道:“让我耿耿于怀的可不是姜大哥,而是你。”
钟颜愕然道:“怎会是我?”
方宝儿道:“我出去数月,一路上旅途劳顿,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被妻子拦在门外,享不到温柔艳福,怎能不耿耿于怀?你一定要补偿于我。”
那钟颜娇羞无限,被方宝儿拦腰抱起,进入房内去了。
在这间瓦房后有一片山林,山林之中隐隐有一间木屋建在其中。
此刻的屋内,正有一人对着门口屹立,背影高大魁梧。背影前一座香炉,炉内插着三柱香,香火并未点燃。香炉前立着三截斑斑驳驳的原木,如房梁粗细,高及人身,并未加以任何的雕刻修饰。那背影冲着三截木头躬身行礼,礼毕在香炉前坐了下来。
而在背影左侧,正有一个年方十岁的孩子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双手放于胸前,两掌相对,正在打坐运气。
半晌之后,那孩子把右掌一伸,掌心中一亮,一个只有豆粒大的火焰凭空出现,但只燃烧了片刻,便即熄灭了。那背影沉声道:“守身宁神,物不我怠,平心静气,报元守一。你若是浮躁不安,又如何聚得了真气。”
“是,姜伯伯。”那孩子答应一声,又重新坐稳,双掌相对,慢慢静坐运气。
在这里打坐的正是方宝儿的独子方仲,而那位被称作姜伯伯的人,就是被钟颜无意之间救回来的姜大哥。此人虽然得了性命,但并未痊愈,始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能出去做任何事,一切生活都仰仗方宝儿夫妻照顾。虽然欠了此天大人情,但此人却视之如天经地义一般,从无半句感恩的话出口。
那背影向门外的天空凝视良久,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十年了,总该回去给师门有个交代。”
那方仲虽然在盘坐运气,但却听得清楚,愕然道:“姜伯伯,你说什么?”
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脸色蜡黄的面容,其剑眉上扬,脸庞方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若非病重难愈,此人的样貌可谓英武不凡。他看着方仲道:“你可愿意随我回师门?”
“师门?那是什么?”
“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一般人就是想进也进不去。天下道门,以此为尊。”
“能学到很多东西吗?”
“当然了,我传给你的黄庭经,便是这师门内最普通的心法。”
方仲睁开眼来,摇头道:“我不去。”
那姜伯伯似乎对此回答有些意外,愕然道:“为什么?”
方仲道:“姜伯伯你太也小气,我今日才知所学的是你师门最普通的心法,就算去了,也不见得学到好东西,却要我就此离开爹娘,我不愿意。”
“这……那你说要怎样才肯跟我去师门呢?”那姜伯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若是你能传我不普通的心法的话,我会考虑考虑的。”方仲一本正经的道。
“不是普通的心法,只怕我无权传授,只有最杰出的弟子,得到师门长辈准许之后,才可相传的。”
方仲笑道:“姜伯伯你也真笨,这里又不是师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你教会了我,只要不说,又有谁会知道。等我成了最杰出的弟子时,一样会得到师门恩准,早学晚学又有何区别。”
那姜伯伯听了此言,心中一动,看着方仲一语不发起来。
方仲只道他不肯,原本也只是顽劣之心发作而说的无心之言,说道:“娘一定在等着我,也不知爹回来了没有,姜伯伯,我回去了。”
那姜伯伯忽道:“慢着,仲儿,你习练我传你提神运气之法已有小成,今我再传你一道心法,名为道源种心,法分九层,层层不一,功成之日能令你雨润干泽、枯木逢春,取天地之气为己用,你可愿学?”听的此言,方仲歪着脑袋道:“比黄庭经如何?”
“那自然高了许多,不过此事只限于你我知晓,切莫告诉旁人。”
方仲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心道若学成此法,这掌心火随生随灭,胜过天天劈柴烧火点灯取暖不知多少,正好帮娘亲减轻负担。姜伯伯若知此时方仲想法,定为传此而后悔,不意堂堂道家沦为农家炊饮之助,岂不当场吐血三升。
那姜伯伯脸露刚毅之色,一字一句道:“立天之道,以分阴阳,立地之道,以分柔刚,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易两极而成章。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济……”方仲耳内如有雷鼓,隆隆之声直震脑海。
第三章 意外来客
雨停风歇,天空偶尔还有云脚伸出,露出缕缕的阳光,虽又不时隐去,但这已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了。山林饱受雨水滋润,林间一片绿意昂然,生机勃勃,既闻得到绿叶清香,耳边还不时伴着虫鸣鸟唱,尽显林间野趣之乐。
“叮铃叮铃”之声响起,声音由远及近,在山路之上出现两条小小的身影,一个是方仲,另一个是位小女孩,脑后挂个大辫子,一甩一甩的跑过来,在她左手上挂了两个小铜铃,走动时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乃是李铁山的女儿小兰。二人是村中年纪相仿之人,父辈又经常来往,逐成玩伴。今日趁着天气晴朗,便相约到河边玩水。
两人赶到山脚之下,望着湖面气喘吁吁道:“好大的水。”
连续下雨之后,山洪暴发,都冲到山下河道之中,河面浮了不少枯枝碎叶,水势遄急,人若被卷入激流之中危险万分。如此情景,自然让二人大失所望。
方仲举目远眺,忽地一指水面道:“河里有人来了。”
那小兰顺着方仲所指看去,白茫茫一片哪有人影,皱着眉道:“没有人啊。”
方仲随着那姜伯伯修习玄功已有根基,眼力自非小兰可比,说道:“奇怪,还是个没头发的女人,站在一棵大树之上。”
小兰害怕道:“常听爹说这河里有水鬼,只捉小孩,莫非便是这样?”
渐渐的远处一条白色身影出现在河面之上,身影只离开水面数尺,浪花飞溅,差点就淹到了那人足下。白色身影从容不迫站在河中,顺流漂下,而她脚下所站的竟是一段大树树干,树干直径足可数人环抱,漂浮在河水急流中迎风破浪而行,把其它的枯枝烂木撞在两边。白影身后尚有一矮小身影紧紧依偎在后,似乎真是一个小孩。
方仲、小兰想起水鬼之言,吓得转身就跑。
身后风声一响,一道身影飘然落在了方仲、小兰身前。一个素衣素袍的中年尼姑转过身来,稽首道:“两位小施主莫慌,贫尼问个讯。”
方仲、小兰愕然止步,见来人面容慈祥,不似水鬼模样,心下稍安。方仲道:“不知有何贵干?”
那尼姑道:“若是方便,求小施主布施一顿斋饭。”
方仲总算明白过来,忙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你们随我来。”那尼姑并未就走,却向方仲身后一招手,一个娇俏身形在方仲身旁擦身而过,到了尼姑身旁,规规矩矩站立,居然是与二人差不多年岁的小女孩儿,虽然衣衫褴褛,但眉目如画,长得十分清秀。方仲看了那女孩儿几眼,那女孩儿却低下头去只作不觉。
方仲领着二人返回家时,村长刘老正在方宝儿家中闲坐,见到荒僻之地居然有一位尼姑登门,惊奇之下又复大喜。原来此中有个缘故,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不少灵牌供奉,正需要有个佛家之人念经超度亡魂,以求脱苦海往生极乐。平时哪里请的来和尚道士到此荒山野岭作场法事,今有现成的尼姑在此,何不求这位师太发发善心,念经文作一通法事,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一桌丰盛素席很快便摆在了桌上。刘老亲自作陪,请那尼姑和带来的小女孩入席。
那尼姑道:“施主不用如此破费,贫尼只是为小徒乞一口饭吃。”
刘老道:“不满师太,我等乡民流落到此,俱有亲人横遭枉死未得善终,只求师太能做场法事,好让其早脱地狱沉沦之苦。”
那尼姑道:“原来如此,这是莫大恩德,贫尼自会尽力而为。”
刘老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反倒担心起来,问道:“不知师太法号,又在何处宝刹出家?”
那尼姑道:“贫尼静逸,所处乃是弹丸之地,不见微名,亦不与外来往,是为慈航静斋,取慈航普渡之意,乃是先人仰慕佛家圣贤丰功伟绩,意欲效仿之,故建此斋院,实是名不符实的。”
在座之人谁都未听过慈航静斋的名头,尼姑所说自是谦卑之词,但想来这斋院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刘老虽觉所料不差,却还是说了几句早就如雷贯耳之类的恭维话。
一旁陪坐的钟颜道:“师太,我看你这位小弟子衣衫单薄,若不见弃,不如就在这里弄一套现成穿戴。”其实那小女孩岂止衣单食薄,分明衣衫褴褛,面露饥色,定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如非如此,又怎么会被这尼姑收为弟子。
静逸道:“贫尼原想即刻回山,岂料行至半途,天降雷雨,让她受了些风寒。女施主真有适合衣服相赠,贫尼甚是感激。”
钟颜在厢房里翻了两件旧衣出来,又给小女孩洗了头脸,露出她的本来面色。钟颜见她眼眸明亮,面容匀称,颇有些兰芯惠质,不由心生怜意,细细帮她盘弄起头发,将原来有些散乱的青丝梳到脑后挽了个髻儿,说道:“师太这个弟子将来必是个美人无疑,不知如何称呼?”
静逸道:“她生母姓何,单名一个盈字,乃是随的母姓。”
钟颜道;“何盈?那她母亲……”见静逸微一摇头,并不回答,便知不是被弃就是已死,这是乱世之中常有的事,倒不好追问下去了。
见她一个女孩儿甚是孤单,钟颜有意让两小与她多多亲近,便道:“她年纪与我家仲儿相仿,便让他们一起耍子去。”招呼方仲和小兰,带着那何盈去屋前玩耍,自与刘老等商量操办法事之事。
到了晚间,方宝儿腾出一间空房安顿静逸师徒,说了些地僻舍陋的客套话后告辞。那何盈身体虚弱,加之旅途劳顿,不久便沉沉睡去,静逸却打坐直至深夜。
方宝儿夫妇正想熄灯安歇,却听外面有敲门之声,一人道:“方兄睡了么?”
那钟颜一听声音,奇道:“是姜大哥。”夫妇二人开门一看,正是那位姜伯伯,忙把他迎进屋来。此人一向深居简出,即便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也总是冷漠之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知他深夜到此,为了何事。
那姜伯伯道:“深夜叨扰,唐突之至,在下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方宝儿笑道:“姜兄说得哪里话,有事让仲儿告之一声,我夫妇登门便是了,姜兄抱恙在身,何必亲自前来。”
分宾主落座之后,那姜伯伯道:“方兄和颜妹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又照顾在下多年,文冼有生之年无以回报,特来相商一件大事。”
方宝儿道:“不知姜兄所言是何大事?”
姜文冼道:“是关于仲儿的。在下打算不日便离开此地回师门,想把仲儿也带走。”方宝儿、钟颜心下一惊。姜文冼接着道:“仲儿年已不小,实不该跟着你们隐匿山林,更不能老于此地。我师门承道统正宗,向为修真之人所敬仰,即便是将相王侯亦不能轻易入门,唯系有缘二字。仲儿天资聪颖,正是有缘之人。”
钟颜道:“姜大哥有心提携仲儿,自是他的福气,只是我夫妇并未见过什么世面,不知姜大哥师承何处?”
姜文冼微微一笑,仰首道:“在下出身道门,师门正是昆仑派。”
姜文冼本等着见二人欣喜若狂之色,谁知方宝儿与钟颜从未听过昆仑派的名头,自然无甚惊喜可言,只得干咳一声道:“若是你们不愿意仲儿远离膝下,姜某也不会勉强,一切自待你们自己做主。”
那姜文冼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留下夫妻二人商量此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隔壁厢房,盘膝打坐的静逸师太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来。
第四章 竟是故人
月色如洗
一道白色身影轻飘飘落在屋前,向周围周围打量了几眼,寒光一闪,一柄狭长的宝剑已握在手中。
“既来之则安之,阁下请进。”
屋门无声而开,一人站在屋内,看身形正是从方宝儿夫妇处回来的姜文冼。
白色身影望着姜文冼道:“贫尼听说此地居然还隐匿着昆仑派高人,好奇之下便过来一看。”
“出家人四大皆空,师太深夜莅临敝处,只为一逞好奇之心?”
那白色身影正是静逸,她沉声道:“若是能惩奸除恶,贫尼并不介意多跑一趟。听说你是昆仑门人,可据贫尼所知,玉虚宫已长久不让门人下山。”
姜文冼微笑道:“师太以为在下只是冒充昆仑门下?”
“难道不是?”
“我已下山多年,师太不知也情有可原。”
静逸面色愈见阴寒,冷冷道:“若你真是昆仑门人,还能滞留俗世不归者,就只有一人,便是那助桀为虐的姜文冼,不知贫尼说得对也不对。”
姜文冼听闻此言,面色大变之下仔细打量门外之人,好一会儿才喜道:“师太可是慈航静斋高人?”
“你真是姜文冼!?”静逸惊讶之下,语气极是冷淡,与姜文冼的一脸喜色截然不同。静逸一抖手中剑,沉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一道剑光竟奔姜文冼直刺而来。
姜文冼惊怒交加,向旁急闪,剑光擦身而过,险些把他劈作两半。姜文冼摆手喝道:“且慢动手!我倒要问你,是何处让师太记恨于我,非要杀之而后快,若不说个清楚明白,姜某死不瞑目。”
静逸原也不指望一击得手,不想一剑差点把姜文冼杀于当场,惊讶之余手中缓了一缓,说道:“阁下早已声名狼藉,人人都知你背叛师门,为正道所不耻。难道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清楚,还要别人亲口告之。”
姜文冼张目结舌道:“在下被人偷袭,身受重伤却侥幸不死,已隐居此地十年有余,何曾做下什么恶事来。”
静逸道:“阁下既要贫尼明说,我就说与你知道。传闻十年前,你结交魔教妖女,贪恋美色,忘本沉沦,不惜私传玄门心法以取悦妖女,而妖女却利用玄门心法修炼什么血婴转世!魔教炼成法力无边的血婴之体,数次大战,让正道中人伤损惨重,终至其势力大涨,甚至有席卷天下之势。你师父紫阳真人闻之,初时还一力替你维护,可是你隐匿不出,无人寻的到你,更坐实了其中罪责。事情就是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静逸一番话说完,只把姜文冼听的目瞪口呆,喃喃道:“竟有此事?十年来,在下无尝不想离开此地返回昆仑,可是体内寒毒不除,根本无法痊愈,在下现在修为,只怕连个普通人尚且不如。师太执意要杀,尽管动手。”
静逸见姜文冼言词恳切,不像故意说谎,江湖上事非如传言那样也未可知。静逸大袖一甩,手中宝剑如芥子入海,刹时就收归袍袖中去了。走到姜文冼面前,拈指一搭其手腕。姜文冼一动不动,任由静逸施展。一缕真气瞬间入体,静逸顿时察觉其体内经脉紊乱之极,修为早已大损,腹内一股阴寒之气潜伏在丹田之中,随时都会发作肆虐。静逸试着想把此气逼出体外,但一运气,那阴寒之气竟然像附骨之疽般与姜文冼本身真气纠缠不清,怎样都祛除不去。
静逸把手一松,皱眉道:“你体内的阴毒之气贫尼无力化解,昆仑前辈耆老众多,想来能为你拔除此毒害。”
姜文冼道:“在下不日便会返回昆仑,对于我的不白之冤,到时自然会真相大白。”
静逸道:“此地回昆仑路途遥远,你修为大损,无所倚仗,少不得还要受一番苦楚。”
姜文冼道:“多谢师太费心,不知师太是慈航静斋之中哪一位神尼?”
静逸淡淡道:“贫尼静逸。”
姜文冼道:“原来是静逸师太,寒舍简陋,无法盛情款待师太,姜某失礼了。”
静逸摇首道:“出家人本就不讲究这些俗礼。贫尼只是一时信你,但天下谣言绝非空穴来风,只怕姜施主将来之路并不平坦。”
姜文冼道:“在下自无愧于心,至于将来之事,也管不得那许多。”
静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二人对话并无第三人知晓,更不要说在这小小山村之中的人了,谁也不知此二人适才所讲乃是轰动一时、险些改变天下时势的大事。
河岸旁边,一条木筏被三人一起用力推落河中。方仲撑篙,小兰在两舷以手划水,渐渐向河心驶去。碧波荡漾,凉风习习,青山绿水相映,也是好一副山水画轴。方仲与小兰自小在山水之间长大,均通水性,三人说说笑笑,手中不停,木筏荡过河心,已渐靠河对岸去了。
方仲用手一指对岸荒山深处道:“我爹说那山深处藏宝,只是多有毒虫猛兽出没,所以每来只能稍留片刻即回,就是如此,也常自那山里挖出百年的人参来。”小兰与何盈举手瞭望远山深处,见那里古树松柏高耸,山雾笼罩,十分神秘。小兰道:“我们又不进深山里去,只在外边玩耍,要是碰上个锦鸡花狐之类,捉来赏玩岂不有趣。”
竹筏终于靠岸,三人望着眼前遮天蔽日的树林,远处一片漆黑,不知隐藏些什么。入林时不晓得害怕为何物,此时却提心吊胆疑神疑鬼。何盈与小兰胆小,都向方仲靠了过来,脚步挪动,带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突然,何盈身边灌木丛中“扑扑扑……”一连迭声响,一只灰色大鸟从中毫无征兆的窜起,从头顶掠过,“咕咕”远去。这一变故把三人都吓的不轻,小兰更是惊倒地上。
方仲也被吓的寒毛直竖,却安慰二人道:“原来是只扁毛畜生,逮住了却好玩的紧。”把小兰拉起,正想择路而行,但却发现四周昏昏暗暗,古树参天,遮阳蔽日,也不知东南西北,哪里还能分辩出来时的路。
“呜……呜……”
林中万籁俱寂,突然听到这有如狼嚎的悲切之声,三人的脸都惊得绿了。
猛听头顶一声雷霆怒吼,如虎啸山林龙吟沧海,震的耳鼓生疼。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陡壁之上站立着一头灰白交杂的走兽,顾盼生威的俯视下方。那畜生与巨狼有几分相似,除了通体灰色外,耳、眉、鼻、口却是纯白,獠牙两对露出唇外,眼中精光四射,剪尾摇头,“呼”的一声,从陡壁顶上窜下地来。
何盈、小兰如梦初醒,尖叫一声,转身便逃。何盈身子娇小,走得最慢,被此兽赶到身后,把头一低,已一口叼住何盈。在何盈的尖叫声中,迅速消失在了林荫深处。
第五章 狰狞
何盈睁开眼来,只见两旁树木飞速倒退,如风驰电掣一般,这才骇然发觉自己正被巨兽叼在口中飞奔。
不久,那巨兽奔到一处山洞之中,口一松,何盈“扑通”一声落下地来。她渐渐抬头,见那巨兽身上皮毛油光发亮,毛茸茸垂尾左右轻甩,蜷在一旁神态暇逸的舔着皮毛。何盈爬起身来向左移了数步,那兽头亦盯着她移动几分,似乎随时都会用獠牙把她撕成碎片。
何盈拔足便跑,没跑几步,一声风响,巨兽已落在何盈身边,一低头,又叼了她返回洞内。何盈吓得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蹬小脚乱踢。那巨兽宛如不闻,进洞后把何盈一丢,那洞内另有一兽低低呜咽几声,随后在黑暗之处,出现一对寒光闪闪的兽眼,瞪视着何盈。何盈恐慌之下伸手乱摸,竟摸到一个早无血肉的骷髅头,白森森十分吓人。何盈尖叫一声,把骷髅头抛掉,跌坐在地。这时两眼才略微有些适应洞内昏暗。只见所处乃是一个空旷的洞穴,洞穴中央铺了一层绵绵枯草,一只身形同样巨大的恶兽正虎视耽耽的趴卧在草垫之旁。旁边赫然还有一只黑白之色的恶兽幼崽,形体不大,只和一只小狗相似,眼尚未开,长舌舔动,哒有声,正津津有味的啃着一根带血的骨头。
何盈看得头皮发麻,忙将手足收拢,用衣裳遮住,生怕那小兽爬将过来啃食自己手足。
幼崽听到动静,头颅顿时昂起,那双眼的眼线已然清晰明了,正慢慢裂开一丝缝隙。幼崽不时用毛茸茸的前足拨撩眼睑,试图早日拔开眼皮。这入世以来的第一线光明已离它不远了。
这两头大兽显然是把何盈当作那幼崽的食物,只要幼崽一睁眼,恐怕第一件事便是吃了她。何盈逃又逃不得,蜷缩在角落低声抽泣,此时此刻,万分渴望有谁能来救救自己。
嗖的一声,一颗石子从洞外扔了进来,噗的打在守在洞口的大兽身上。那兽顿时一惊,背上鬃毛竖起,低吼一声,向洞外窜去。
在那兽即将奔出洞口,后半身还在洞内之时,一根尚带有几许枝叶的简陋长木棍呼啸而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了那兽的头颅之上。这力量之大,让长木棍一折两断。那兽脑袋一歪,原地转了一圈,口中发出嗷嗷哀声,右目鲜血直流,把目下的白色腮毛都淌出一条红色血槽。刚才那一下竟然把恶兽右眼打瞎了。此兽骤然遭袭,被打懵了头,等疼痛稍减之后,终于看清楚袭击它的只不过是个矮小之人,正提着半截木棍往林内逃窜,顿时怒吼一声,直追而去。
猛然打这一棍子的正是方仲,他虽然年少,但师从姜文冼修习练气之法已有数年,身轻体健远胜旁人,这次又是蓄势而发,便是刘铁山这种猎户,也不一定有如此力道。眼见恶兽扑来,方仲转身就跑。但他的速度又岂能比得过凶性大发的恶兽,转眼便被追到身后,大口一张,向方仲脑袋就咬。刺啦一声,把方仲背后衣衫撤掉一块,顿时惊得冷汗直冒。
方仲原本打算逃到树上去,这种巨兽一般不会爬树,只要待在树上,此兽多半拿他没有办法。谁料此兽的速度惊人,自己还没来得及爬树便被它给追上了。眼见此兽第二口又要咬将下来,方仲右脚用力一踩前方树身,身子腾起时转身把手中半截木棍往下一插。说来也巧,此兽正昂首张开的大嘴毫无遮拦的被木棍捅了进去,直至咽喉。
方仲手一松,那兽发出一声惨嚎,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四肢抽搐,口中喷血,再也爬不起来。方仲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有此奇效。
按压下因害怕而紧张万分的心情,方仲重新来到洞口,向里一看,里面黑咕隆咚看不真切,却可听见有窸窸窣窣的爬行之声。方仲只道是何盈,忙钻进洞去。走过一条通道之后,眼前出现一个较大的洞窟,洞窟暗处,一条比之刚才还要雄壮的黑影在慢慢拱起,两只闪烁精光的兽眼,真一眨不眨的盯着方仲。
方仲这才知道原来洞中竟有两只恶兽,不禁大惊失色。
那如小山一样的恶兽见到方仲闯入,低吼一声,向方仲扑去。这洞内地方狭小,方仲想逃也逃不掉,只得低头一滚,虽然未被那兽咬到,却滚到了恶兽的肚腹之下。
恶兽头颅左右一晃,寻找方仲踪迹,见左右无人,鼻尖一嗅,察觉生人味来自腹下,一低头,瞥见方仲正趴在它前后跨之间,提后肢就踩。方仲人小机灵,见情势危急,地上几无可躲。一探手,竟然一把揪住它腹下长毛,双腿上抬,就吊在了此兽的腹下长绒里。
连续几脚踩空,此兽暴跳如雷,在洞内上窜下跳,要把方仲颠落下来。方仲在它腹下牢牢抓着长毛,两腿紧贴其腹,任凭如何颠簸跳跃,就是不放其手。那洞内地方又不大,被它跳跃之时,将前后足踢的石壁之上石屑乱飞。当此兽张口想低头到腹间扯方仲下来时,方仲揪着它的鬃毛却翻到了背上。这也是方仲有真气为辅,换做旁人,早已力竭无幸。
此兽足足蹦了半个时辰,这才有气无力的缓了下来,而方仲也是筋疲力竭、口干舌燥,更数次差些掉下来。眼见这样拖延下去,定然坚持不了多久,方仲的心一横,运起姜文冼所传真气运行之法,要在掌心中催发一团小小火焰,想烧此兽一下。虽然当初学得此法的本意只是想帮爹娘点灯生火,但在无计可施之下,这是方仲想到的唯一可伤害此兽的办法。
一点火光在方仲手中亮起,才一出现,便被方仲按在了此兽的背上,顿时此兽背上皮毛皆着,一股焦臭之气散发而出。这火似乎十分犀利,连不能点燃的皮肉都可燃烧。方仲手掌中真火按到哪里,那里便燃烧而起,不过转瞬之间,此兽便在嘶吼连连中被烟火淹没,直至轰然而倒。
方仲早已滚落在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发呆。当初自己还小瞧这催发掌心火的本事,觉得一个豆粒大小的火花实在不堪大用,如今看来,此火分明犀利之极,远非劈柴烧火的寻常火焰可比。一想到姜伯伯所言要带自己去他的师门才可传授高深道法的说辞,并不上心的念头突然间变得炙热无比起来。
一个娇小身影一下扑到方仲坏里,再不松手。方仲啊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用力过猛和心情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哑了,好一会儿才道:“何盈,你没事就好。”
何盈脸上泪痕未干,娇好的小脸上自带有几分梨花带雨的美态,埋首胸前的楚楚可怜样子,让方仲心中一动。何盈终于在惊吓之中清醒过来,一时失态之下,面色微红的轻轻推开方仲,说道:“多谢你来救我。”
见她离开自己,方仲略感失望,但口中却道:“我在山里长大,才不怕这些野兽。”其实方仲自己也奇怪,没听说这周围有什么恶兽,如果有的话,小兰的爹是个猎户,早就应该有所耳闻。
何盈羡慕地道:“我若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方仲道:“你不是有师父么,她自然会传你本领。”
何盈道:“师父说,将来会传我佛法,可是我连佛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方仲道:“姜伯伯也说要带我去他的师门,还说他师门很了不起的样子,原本我不放在心上,现在却不是了,我要跟着他去师门学艺。”
何盈道:“师父从来不跟我讲师门怎样,她只说,没有恒心之人便不要上山。进了山门,便需心无旁骛,好好修行。”
方仲道:“这话也对,不过等你修行有成,只怕我也见不到你了?”想到何盈将来也如静逸一样缁衣遮体、青丝落尽,心中莫名有一些难过。方仲接着道:“这里的味道难闻之极,还是离开此地,咦,这是什么……”方仲见角落处有一个小东西在那里蠕动不已。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只恶兽幼崽,眼睑刚开,正好奇的打量着方仲。这只小兽明显与大兽不同,大兽的毛发都是灰白之色,而此兽的头顶却有一撮洁白的鬃毛,渐渐向后延伸,而其余的毛色却又黑得发亮。
何盈看过此兽舔舐骨头,说道:“这定是那两只大兽的幼崽。”
“有趣的很。”方仲见此幼兽瞪着自己,一点也不怕人,好奇之下,用手轻抚它额头。那兽微眯双眼,嘴里微微发出呼呼之声,十分乖巧可爱。方仲大喜,索性把幼崽抱到怀里。方仲身上沾了不少污血,野兽特有的气味盖住了他本来面目,竟让幼崽误以为是生彼养彼的亲人了。
这时洞外有人遥遥道:“徒儿!徒儿!”
何盈喜道:“是师父来了。”就在方仲一愣神间,何盈忽地踮起脚尖,螓首前探,小嘴在方仲额头轻轻一点。方仲瞬间失神。洞口处白影一闪,转眼已到了二人眼前,正是静逸师太。静逸往四周一看,便已知大致经过,见二人都无事,目光冲着方仲露出嘉许之色,柔声道:“这两只兽非比寻常,你却能安然无恙,真是异数。”转眼又见到他怀中所抱的幼兽,却微一皱眉。
方仲问道:“师太是否知晓此兽来历?”
静逸点头道:“倒是与贫尼印象之中的一兽有些相似,似乎不好驯养。”
方仲道:“我好好待它,还能不听我的话。”
静逸微微一笑道:“那也随你,你二人出洞去。”在把方仲和何盈支开之后,静逸大袖一张,一柄雪白长剑出现在手中,来到那倒伏的恶兽身旁,对着肚腹处一剑刺下……
在姜文冼住处,静逸又一次登门造访。姜文冼连忙把她迎了进来,静逸道:“贫尼得了两颗恶兽内丹,对你之伤或可有用,你拿去炼化一番。”说着话,从袖内拿出两颗内丹来,一颗色作鹅黄有鸡卵大小,一颗淡黄,更小一些。
姜文冼奇道:“师太从何处弄来的内丹?”
静逸道:“贫尼看那方仲玄门修为已有一定根基,是不是你传授的。”
姜文冼道:“正是。”
静逸道:“是他偶然之间杀的两只异兽有些特别,贫尼当时还不敢肯定,待从此兽体内取出内丹,便知所料不差了,寻常野兽又岂能有内丹,只有一定潜质之异兽,体内才可凝结。此兽形如恶狼,实则是名叫狰狞的一种异兽,因生性残暴,多被捕杀,已少传于世上。而额有白斑者更是少有,盖因颇有灵性,假以时日,吸天地日月之精华修成妖灵,煞气极重,极易为祸人间。有民谚:苍狼现,白骨见,千里百里无神仙。这“苍狼”二字正是此兽的俗名。”
姜文冼愕然道:“若是这等异兽,凭方仲此子如何降服得了。”
静逸道:“那两只大兽毛色颇杂,灵性不高,故此恶性未成、煞气未显,听闻此地并无人畜失踪之事,该是近期才迁徙而来。倒是刚生下的一只幼崽血脉颇纯,额有白斑,只怕将来是个祸患。我原本想杀却,但被那方仲收养了去。”
姜文冼伸手接过,看那内丹道:“若是不经炼化就此服用,不知有何危险。”
静逸道:“这是恶兽内丹,其中自有一股暴戾之气,杂质颇多,若不经炼化就此服食,本身修为又压不住这股戾气的话,不但不能增加功力,反极易为兽性所控,沦为非人非兽的怪物。”
姜文冼点头道:“我带回昆仑好好炼化,绝不辜负师太一番盛情。”举手作揖,敬谢静逸赠丹之恩。
第二日一早,方宝儿与钟颜起床一看,静逸与何盈已不知所踪,想来自是回山去了。待方仲醒来知晓,跑到门外,山路之间哪有静逸师徒身影。举目遥望,但见莽莽青山,云雾缭绕,已不知她们到了何处。
第六章 赵家屯
镇口数里处,两个身背剑鞘的道士正结伴而行。其中一个圆脸身胖的道士道:“只知道赵家屯闹鬼,却连一点眉目也没有。依我看来,恐怕又是些盗匪强人假借鬼怪之说,恐吓要挟愚民蠢夫之举,不过趁机渔利罢了。我们巴巴的赶了来,非但不能宣扬教化,如果撞破了人家好事,还要图添对头。师兄,情况不明,不如速回。”
另一位长脸长髯的道士道:“师弟,既是为民解悬,何来那么多牢骚。是鬼怪作祟,我们为民除之最好,若是强人强匪,哼!我也不来怕他。正好让天下人看看,我茅山宗非是只能驱符画咒、捉鬼镇宅之辈。”
那师弟皱眉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说的好听,难道靠你我两把木剑,就可以行侠仗义、为民解悬?”话一说完,把背后宝剑拔出,在师兄面前晃了数晃,手中所拿果真是一把桃木剑。
这师兄弟二人乃是曲阳山茅山派的道士,师兄号真德,人称真德道长。又有师弟三人,身边这位是二师弟普玄道人,余下两个师弟定观、持宝与若干小徒弟留守道观。这次真德偕同普玄途经涌泉集,听说赵家屯闹鬼,闹得是人亡畜走民心惶惶,心想正是个让茅山派露脸的机会,本着光大门庭弘扬道法的目的,便拉着普玄前来捉鬼,一心要借此来扬一扬茅山派的威名。可是普玄却不认为凭着师兄弟二人就会平了赵家屯闹鬼,本待不来,架不住师兄苦劝,只好无精打采而来,一路之上尽发牢骚。
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人了赵家屯。那赵家屯因赵家人居多,才取此名,小镇虽然不大,但也人气颇旺,是当地客商来往的必经之地。进了赵家屯,二人就觉不对劲儿,只见数百户的小镇死气沉沉。耳听的风刮屋檐,发出呜呜风声,偶尔夹一两声门窗相击,嘎吱声响,场景十分诡异。
二人壮胆推开镇口一间门房,进门一看,不禁出一身冷汗。只见大堂高挂一个奠字,正中一口棺椁摆放,乃是一间死人灵堂,却又无半个人影相陪。真德迟疑道:“怎么没人,难道这里的人都死光死绝了?”
那普玄心虚道:“这里鬼的很,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快跑。”
真德虽然胆大,但也心中有些发毛,只道:“看一看再说。”二人小心翼翼来到一家大户人家门前,见朱门半掩,灯笼残破,灰尘纸幡遍地都是,一片萧瑟景象。真德一推大门,门缓缓打开,露出大院和院内摆放的十来口棺材。这些棺材有大有小有厚有薄,均是一尘不染,似乎刚装殓不久。其中一具上好的楠木棺材还立在那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普玄惊道:“有鬼!”
真德见除了棺材有些怪异外,不见有什么异常,便道:“师弟,几具棺材而已,何必大惊小怪。”话刚说完,“砰”的一声,立着的棺材盖被一股大力震飞,棺盖呼啦一下就向师兄弟二人砸来,二人急忙低头,棺盖击空,落地上碎作了无数块。师兄弟二人惊骇抬头,只见立着的棺材里显出一个面目狰狞的丑鬼来,丑鬼毛发蓬松粗眉厚嘴的满脸横肉,显得十分凶悍,偏偏身上锦衣锦缎,竟是一套十分华丽的寿衣,乃是从入葬的富户尸身上剥拉下来的,反套在自己身上,被他魁梧体形撑的鼓鼓囊囊,这还不算,丑鬼脖下挂饰,居然是一个半瓢子脑瓜,脑瓜上血肉尚未尽去,那脑瓜眼眶尚有血水流出,滴到地下。
真德道长与普玄道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真德道长安慰普玄道:“不要怕,原来是个成了精的僵尸作孽,你我合力可与之一博。”二人齐出背后桃木剑,同时取出一道黄色符纸来,“驱邪镇鬼,急急如律令!” 木剑一指丑鬼,“疾!”两道符纸顺着木剑所指,迅捷飞去。
符纸还未到丑鬼跟前,被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飞来的符咒,手上一用劲,顿时掐成纸屑,随后迈步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真德师兄俩大惊,见镇尸符被毁,忙取出另外两道符纸,真德祭雷击咒,普玄祭炎火咒,大叫一声:“妖人看招!”一个剑发厉雷,一个剑发烈火,两道符箓霎时成为灰烬,化作一道雷光一团烈火,向对方打去。
这茅山一脉,与天师道、太乙教均属一门所传,久远之前本为道家之祖昆仑旁支,这一支本身法术修为有限,便以符箓禁咒相辅,发展到后来,本末倒置,重符箓轻修身,尽传了些不需多少本身修为就可施为的法术下来。但是因简单易学,又贴近百姓,门下弟子发展很快,时以天师道、太乙教尤为兴盛,而茅山这一支人数最少。虽是一脉所传,但天师道、太乙教人员混杂,均吸收了不少旁门左道之术,博而不纯,反不如茅山派的符箓之术来的正宗。
一雷一火,雷火相应烈烈生威,轰的一声,击在了丑鬼身上。丑鬼果然无防,一个踉跄,连退数步,胸前已是一片焦黑。丑鬼一低头,见胸口焦了一片,露出黑黝黝肌肤来,终于开口道:“岂有此理,两个臭道士但敢把我的新衣裳弄破,不知我才穿不久的吗,我要你们偿命。”大步赶来。
真德见此人非鬼是人,反而心下一松,喝道:“此人皮糙肉厚,不施降不得此人,我用五雷正法,你快给我护法。”一甩手,摸出五张符纸,全附在桃木剑上,然后念念有词,默默运气。普玄道人见师兄要施门中,知是紧要关头,也是符法齐出,烧了一道又一道,一团团烈火奔向丑鬼。丑鬼又不闪避,被几团火一烧,身上衣服烟生火起,青烟直冒,只是伤不得此人。
丑鬼在烟火之中冷笑道:“你会作法,当我不会么!也让你看看我的宝贝。”一振全身肌肉,胸臂齐鼓,砰的一声,外边的寿衣崩成破布,露出他的本来面色。只见他上身,虬筋盘根错节,下身一条虎皮敞裤,腰系环扣,露出腰间三四个葫芦。他挑了其中一个,拔了葫芦盖,一拍葫芦底,道身:“役鬼现身,听主敕令,卫主除魔,显道扬威。”呼的一身,葫芦内一阵阴风哀号,风起处,一个披头散发双目尽赤的年青女子飘荡在阴风影里。
普玄道人惊道:“鬼魂,你能拘役阴魂!你……你是魔教役鬼堂的人!”
丑鬼一怔道:“咦,你却识货。”
役鬼法乃是拘役了冤死亡魂为己所用,怨气越重,威力越大。且被拘役的鬼魂神智尽失,唯主人之命是从,是十分恶毒的邪法。招役鬼的器具也非是葫芦一种,有瓶状的、陶土的、竹筒的,看各人喜好,往往收厉害役鬼都用比较结实和难得的器具,但求使用长久!只因器具一坏,役鬼所在的“冢”便没了,那役鬼就成没有心智的孤魂野鬼四处漂流,再不能收回。这役鬼也分几种说法,一个器具里的一个鬼称“单冢”,器具里收两个的又分“子母冢”“孪花冢”“阴阳龙凤冢”三个以上那是极难收到,称为“三元开泰冢”。单冢好收,两个以上就颇为难收了,需要成冢的冤魂心意相同休戚与共,更难的是双双被收,试问有多少人能与危难之间不抛故旧甘愿同死呢!
丑鬼所拿的正是一个“单冢”
二道看这阴风里的分明就是个枉死的女鬼,然茅山派擅长降鬼,这莽夫以冤鬼相敌正是攻己所长,道声:“来的好!”真德道长一振木剑,“看我五雷正法!”举剑横劈,五道符纸化为灰烬的同时,桃木剑上雷声大作。“轰隆!”一声,一道霹雳直劈女鬼。这五雷正法乃是茅山派攻击最凌厉的符法,以符咒之法化道家真气为厉雷,符上所含真气越是充盈,攻击越是猛烈,只是施法时间较长一些。女鬼方一现身,就遭致命一击,发出凄厉的惨叫后,身影模糊,最终化成清烟数屡随风飘散了,阴风顿时平息。五雷之法不愧为道家,这女鬼竟被劈了个形神俱灭,
“叭!”丑鬼手中葫芦碎裂!
丑鬼看了一眼手中破碎葫芦,厉声道:“臭道士,居然毁了我新收的役鬼,你可知招个役鬼很不容易吗?这个女人是我杀了她家满门三十六口,吃了她没满月的孩儿,再先奸后杀,杀了再奸,累足了怨气方才炼为役鬼,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被你们两个臭道士给毁了,我要你们抵命!”言讫,凶戾之像暴露无遗,毛茸茸的大手从腰间拔出一把硕大鬼头刀,一声暴喝,鬼头刀开山裂石般划出一道雪亮弧刃直奔真德道长。
白光闪过,真德道长惨呼一声,胸口处鲜血直冒。
第七章 临别
真德疼得冷汗直冒,嘶声喊道:“师弟快走,我们不是对手。”同时咬牙把手中一道符咒迅速焚化。
“还想跑!”第二道刀光奔袭而至,“刷”的一声从真德道长留在原地的残影掠过,残影消失,但真德与普玄二人却已不见,竟已用遁术逃走了。丑鬼大怒道:“把这两个臭道士给我抓回来!”声震屋瓦,远远传了开去。顿时“乒乒乓乓”声不绝,院内各口棺材的盖子纷纷崩开,每一口棺材都跳出一个人来。
真德与普玄甫一出大门,十几个衣着各异之人已先一步拦在路口,看着真德与普玄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笼中的猎物。一个尖细嗓音阴恻恻的道:“两位道长想上那里去?”话音一落,眼前身影忽现,拦住普玄去路。一把折扇一张,一位文弱书生打扮的瘦白青年,正翻着三角眼抬头望天,语气戏谑的出现在二道眼前。折扇一摇一摆,装的十分清闲潇洒,只是这手中折扇实在上不得什么台面,扇面上画着一个满嘴獠牙的凶恶鬼头,随着书生的折扇一张一息间,鬼头也似活着般咧嘴瞪目的变动着嘴脸。
普玄堆笑道:“时辰不早,我等赶路要紧。”暗地一道符偷捏在手,气运掌心准备作法。
白衣书生道:“既是时辰不早,不如留下。”折扇一拢,身后走上两人,分左右就要擒人。
真德与普玄身后重重脚步声传来,那个丑鬼手提鬼头刀追了出来,大喝道:“白毛鬼,小心牛鼻子使障眼法!”
那被称为白毛鬼的书生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普玄道人手中真火焚动,同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掌心,符法呈现,瞬间只留下真德与普玄的两个淡淡虚影,正渐渐消失。
白毛鬼面容一变,喝道:“这是什么遁术?”折扇一扬,一道蓝色鬼焰横扫二道消失之地,鬼火扑地,烧的地上滋滋作响,但二道却踪迹皆无。
已离赵家屯数里,普玄自感法力枯竭,只得停下休息。回头见赵家屯并无人影追出,吁了一口长气,急忙抽时间帮真德止血包扎。真德流了那么多血,早已神情委顿不堪。真德颤声低语道;“师傅在世时常说,贫道之秉性加你师弟之天赋就是个最佳的徒弟,可惜你天性油滑,又喜钻营取巧,要知修道一行最忌投机,自今往后当要好好自勉才是。”
普玄泣道:“师兄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潜心修道。”
真德道:“师父说我不如师弟机巧,虽然心中不服并多番指责你刁滑懒散,但是师父说的对,光耀门庭又岂是厚道谦逊之人所为,我是万万不成的。”
普玄道:“师父去的匆忙,虽然不曾指定谁来接替,然长幼有序,自是师兄你当茅山宗掌门之位了,难道还有旁人。”
真德强作笑颜道:“如让我接替师父之位,师父早已明说,之所以举棋不定,乃是因为二师弟你的缘故。”
普玄愕然道:“与我有何干系?”
真德道:“因为师父本意,是要立你做我茅山派掌门之位。”
普玄呆立半响,好一会回过神来,结巴道:“师兄这会还开什么玩笑,谁不知我守不住清规戒律,就是轮到定观、持宝二位师弟当掌门,也轮不到我。”
真德语气肃然的道:“师弟!师父临终之时托我传下话来,只要你肯痛下苦功收敛你那油腔滑调市井小人习气,这掌门之位就是你的。”
普玄想到以自己屡犯教规之举竟能得师父如此垂青,要将掌门之位相传,虽然茅山派不是什么大宗大派,但也是与天师、太乙师出同源且互有来往,就冲这个常人也不能小觑。想起师父一向慈严教诲谆谆告诫,而自己负疚良多,不禁又是伤怀又是感激,但更是大摇其头,说什么也不相信师父有意传位给自己。
见普玄不信,真德急道:“我不等你回山就千辛万苦亲自寻你所为何来?实是有要紧事相告。”挣开普玄,单手探入内衣兜里,颤抖着取出一个小油布包裹,言道:“这是师父临终所托,师兄不敢僭越,你自己看!”
普玄接过包裹,疑虑重重不敢打开,便在此时,那真德双目一闭,就此逝去。普玄坐在真德尸身之旁,观真德音容宛在却阴阳两隔,念及师兄的多番好处,悲从中来,伏尸号啕大哭。直哭至暮色沉沉,方停咽止泣,背了师兄尸身,消失在了暮色苍茫之中。
夜间,赵家屯内一间府邸大堂之内,绰号叫做白毛鬼司空谅的书生与铁尸鬼段悯二人正坐着说话。那段悯便是砍了真德一刀的丑鬼。
铁尸鬼段悯道:“我这数日口荒的很,正要找那新鲜娇嫩的血肉祭一祭五脏府,偏偏此地居民跑光死绝,连个鲜嫩的娃娃也无,好不烦恼。”一双凶眼一扫手下教众,看的旁人一阵恶寒,就怕那铁尸鬼耐不住肚腹空虚,拿自己塞了牙缝。
白毛鬼笑道:“你就知一味逞强,听说被道士毁了个役鬼是不是?”
铁尸鬼恨恨道:“是呀!就是刚来赵家屯那会玩的一个小娘子,收做役鬼后头一次使,就被那道士放的雷给劈了。哪日我再收个怨念更大些的役鬼瞧瞧,最好是弄个子母冢又或是夫妻冢才好,只可惜没有收役鬼的上好鬼冢了。”
白毛鬼沉思片刻,有些肉痛的道:“兄弟我这里倒新得了个宝贝,本想着自己用,一时却也用不着。”白毛鬼从袖里拿出一个羊脂葫芦,说道:“这是一株千年葫芦藤所结,极是难得,正是做冢的极好器具。知兄弟酷爱以葫芦作冢,便送于你。”
段悯大喜,摸着羊脂葫芦爱不释手,夸道:“果是极品!”回头吩咐手下道:“打听一下那里还有人住,老子要亲自去收几个上好的役鬼回来,方不负兄弟的赠宝之恩。”
自静逸走后,方仲每日都调弄那只捡来的幼崽,此兽长得极快,不久便和一只数月大小的小狗相似,不但长得漂亮,跑起来更是速度惊人,无人能追得上。数日之后,姜文冼告之方氏夫妇,他将翌日离山返回师门。
姜文冼与方仲各打个包裹负在肩上,而姜文冼手中还拿着一柄长剑。方仲虽然从为见过他施展剑法,但这长剑一直被姜伯伯珍而重之的放在床头,显然是很贵重之物。
二人出门一看,只见方宝儿与钟颜还有村中刘老等人俱都在门外送行。姜文冼虽然在此地住了十年,但除了方氏夫妇外,极少和其他人打交道,如今这些人俱来相送,自然不能说走便走。
钟颜特意打扮了一番,把当日那红衣女子所赠的嵌珠碧玉钗插在头上,换了套靓丽衣裳,胭脂水粉淡淡抹了一些,本来人就漂亮,如今更如十年前般美艳动人。
方仲身旁跟着一条小狗欢快的跑来跑去,李铁山家的大狗一见方仲那条,立刻垂尾低头逃之夭夭。方仲见母亲打扮得十分美丽,笑道:“娘,你真漂亮。”钟颜强颜欢笑道:“你这一走,只怕一年半载的也见不着娘了,日月如梭,等你以后回来,娘就已经老了。现在让你看看为娘的容貌,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就记得娘也是这么美丽过的!”虽作欢笑,但分别在即,钟颜止不住眼睛湿润。方宝儿轻搂方仲入怀,劝慰道:“仲儿现下还小,以后回来也许你我都不认得了,是否留了饰物作个纪念。仲儿要是想起父母,便拿此物以解相思之苦。”
钟颜拔下头上的嵌珠碧玉钗,递给方仲道:“家中别无长物,这是高人所赠,能为你驱凶避祸遇难成祥,你好生藏好了。”方仲接过,流泪道:“仲儿晓得,有空必回来看望父母!”李铁山夫妇携小兰凑到跟前,也与二人道别。
一旁的姜文冼拱手向四周行礼,说道:“各位乡亲,姜某多承诸位照顾,在此谢过!”又与钟颜、方宝儿互道珍重,要带方仲下山。
山下大河之中,一条大船靠在岸边,从船上下来数十人,人人手中拿刀持剑。
一人道:“山上有座小村,或许有坛主想要的东西。”
领头的一人身形魁梧,奇丑无比,一摆手中鬼头刀,大笑道:“总算又寻到个有人的地方。小的们,给我看仔细了,上面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跟在身后的人齐声答应,在此人率领之下,向山上杀奔而来。
第八章 鬼冢
方仲随着姜文冼还未走远,便见山道上涌上来数十人,当先一人是个铁塔一样的黑大个。脸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最吓人的是胸前竟挂了一个布满牙印的半瓢脑袋,可知此人平时没事就捧个骷髅头解馋,一见就是穷凶极恶的歹人。
姜文冼面色一凛,忙带着方仲躲在树丛之中,眼见着这些人奔赴山上去了,这才闪身而出。方仲惊道:“这些是什么人?”
姜文冼低声道:“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妖人。”带着方仲悄悄蹑足在这些人的身后。姜文冼有伤在身,一身功力所剩无几,原本不想多事,但方氏夫妇也在山上,如若不救,只怕良心不安。
此刻那小小的山村成了修罗地狱,早已有数人横尸当场。到此地肆虐的正是在赵家屯遇见两位道人的铁尸鬼段悯,为了给新得到的葫芦收一个相称的鬼魂当役鬼,已跑了不少地方。那铁尸鬼把搜罗到的人统统赶到村中空地,方氏夫妇也未能幸免,钟颜妆还未卸,畏缩在方宝儿怀内,面露惊惧之色。那空地中间有一座女子雕像,乃是当年救过刘老等人的那个红衣女子,感其恩德,立像祭之,香炉内常年香火不断,如今那香炉却成了铁尸鬼的坐凳。
姜文冼刚一走到村口,便被一个役鬼堂弟子发现,喝道:“这里还有一个。”奔过来想捉姜文冼。姜文冼淡淡一笑,举起剑鞘霍然劈下,那人没想到姜文冼就敢动手,想招架之时却已晚了,被剑鞘砸在脑门之上,惨叫一声,摔倒在姜文冼脚下。
惨叫声一下惊动了其它人,几个役鬼堂弟子见姜文冼人单势寡,各要争功,一起举刀砍来。
姜文冼单手一握剑鞘,眉目一轩,一道白芒从姜文冼手中暴起,如匹练般横扫开来。剑光几个闪动!“呛!”姜文冼收剑入鞘,冲前的数个教众呆塄片刻,噗!噗!噗!胸前背后鲜血标出,栽倒在地!
这一出手,技压当场,刘老、方宝儿等人均为姜文冼这一击之威而翘舌不下,需知姜文冼在这里住了十年,从不展示武功,谁知他竟有这般本事。尚未攻到近前的役鬼堂弟子,惊惧之下纷纷后退。铁尸鬼段悯也是一惊,冷眼斜视姜文冼,冷笑道:“看不出来,这偏僻之地倒也藏龙卧虎,好,方才一击却是精彩,不知阁下是谁,敢管我役鬼堂之事。”
姜文冼沉声道:“不平之事自然有不平之人来管,你若不想丧命,就早点滚回去。”
铁尸鬼咧嘴笑道:“如若是我,便不会说方才这番话。你若打得过我,何必叫爷爷走,若打不过我,爷爷可不是吓大的。在下役鬼堂分坛坛主段某,要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铁尸鬼从香炉上站起,从背后拔出鬼头刀,一步步向姜文冼走来。
姜文冼面色一变,他有伤在身,一直未能痊愈,本身修为已跌落到极低的境界,刚才那一剑本想立威之后,把这些人吓走,不料还有一个十分棘手的坛主在这里。
姜文冼摆手道:“且慢动手!本人一向疏懒,今日只好临时抱佛脚,待我先演练演练,理一理昔年所学,然后再来与你较量。”把剑东劈一下,西指一剑,数次剑击地面,留下数个剑痕。姜文冼演练完毕,收招退步,这才淡淡道:“请赐教。”
铁尸鬼跨步向前,鬼头刀化一道寒光劈来。姜文冼凝神而立,刀光劈来,也不遮架,往后一退,退时脚步纷乱,显得十分狼狈。
“不要走!再吃一刀。”白光又闪,铁尸鬼的鬼头刀又力劈而下。
姜文冼淡淡一笑道:“我力量不及你!”已退入了方才的剑痕之中。
铁尸鬼见他几无还手之力,狂笑道:“你方才绝学哪里去了?冲着爷爷来便是,看爷爷是否也被你瞬间斩了!”跨前数步,已踏入姜文冼方才所刻的那几个剑痕之中。姜文冼单手掐了一个法诀,往地面之上一打,顿时几个剑痕发出淡淡豪光。铁尸鬼只觉得身子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束缚在地面之上,几乎挪不动脚步。
就在铁尸鬼惊怒之中,姜文冼一声大喝,手中剑瞬间拔出,身形闪动,剑光急攻,务要短时间解决此人。刀光剑影之下,铁尸鬼有力施不出,转眼身中数剑,虽非要害,却已鲜血涌出。旁观的役鬼堂教众见自己坛主面临危险,谁也不敢前来助手,只道姜文冼神威无敌,连坛主也非敌手,自己上去岂不是送死。
姜文冼靠这一个小须弥阵制住铁尸鬼段悯,看似风光,实则心中叫苦!任自己如何相攻,就是取不得此人性命。而自己却胸腹之内寒气激荡,旧伤马上就要发作。又一剑刺至,铁尸鬼拿大刀一磕,刀剑相击,姜文冼身子一震,脸色霍然转白,攻势为之一缓。
铁尸鬼段悯终于腾出手来,急忙一拽腰间一个葫芦,葫芦塞拔去,喝道:“役鬼现身!听主敕令!卫主除魔,显道扬威!”呼的一声,阴风顿起,一股凉意席卷开来。阴气弥空之中,铁尸鬼段悯身旁转瞬多了两条鬼影。两条鬼影方一出现,便往姜文冼扑去。
姜文冼睁目细看,只见灰蒙蒙阴气中两个白眼翘舌的黑色女婴箕张双手扑来。姜文冼手中剑横扫二役鬼。“嗤”的轻响,二婴被划为两段,化作一股黑气消散开来。
铁尸鬼段悯嘿嘿冷笑,一招手,身边黑气凝结,又现方才两个女婴,除了颜色暗淡些外,手脚俱全,何曾伤了一丝一毫。铁尸鬼单手举起胸前挂的骷髅头道:“你已中了我的尸毒之气,却不觉得么?”身边两个婴儿役鬼围着骷髅头旋转,从骷髅头骨里吸出缕缕黑气,不一时,白色骷髅头颜色黯淡,如失精华。待得再无黑气吸出,铁尸鬼一握手,“噗!”骷髅头化为齑粉随风散去。那两个女婴却如吸食了大补之物一般,已恢复如初。
姜文冼暗道不好时,只觉头脑昏昏,脚步踉跄,已站不稳身形。铁尸鬼段悯轮开大刀,把姜文冼刻在周围的几个剑痕劈得粉碎,身上所受束缚顿时解了,这才收起役鬼,走到姜文冼跟前,冷笑道:“阁下手段不过如此,让爷爷好生失望。”举刀一扫,血光一闪,姜文冼腿上被划了一刀,顿时摔倒在地。
铁尸鬼段悯刚把刀上血迹擦去,眼角瞥见一条黑影奔己而来,似乎是条小犬,也不放在心上,唰的一刀劈去,却砍了个空。铁尸鬼一惊,往下一看,哪有小犬踪影。猛觉后背着力,似乎有物踏背而来,铁尸鬼悚然而惊,急忙甩头,正好大眼瞪小眼,一只额头有一点白毛的犬首出现在肩背之上,并毫不犹豫的冲脖子一口啃下!
“啊!”铁尸鬼直觉脖子剧痛,“哐啷”一声,把刀丢了,腾双手去捉,抓住此兽皮毛,用力拉扯。那小犬咬得极牢,铁尸鬼豁出力气一个猛扯,嗤的一声,脖子处顿时少了老大一块皮肉。铁尸鬼怒不可遏,揪着手中小兽,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摔了个结实,顿时此兽“嗷嗷”哀叫,虽用力蹬腿,却无力站起。
奔过来咬了铁尸鬼一口的正是方仲所养的狰狞小兽。方仲心疼的差些落泪,也不顾场中危险,跑过来就要抱走受伤的狰狞兽。
“这畜生是你养的么?”铁尸鬼怒瞪方仲。
方仲怒道:“你想怎样?”
铁尸鬼段悯怒极反笑道:“我想怎样?爷爷玩得累了,想拿你这童子身补一补!”伸大手来擒方仲。
方氏夫妇在人群中疾步而出,喝道:“住手!”铁尸鬼见二人神情,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你家孩儿?”
方宝儿道:“不错,乞大王放过了他。”
“要我放过了他也容易,你二人把命给我,就饶他不死。”说罢,疾步来到方宝儿近前,举掌就劈。方宝儿双手去架,却被铁尸鬼一个锤肘,击在方宝儿胸口。只听一阵骨响,方宝儿胸骨碎裂,鲜血喷出,一交坐倒。钟颜本待来拉方仲,见方宝儿被击倒地,夫妻情深,惊呼一声,来扶方宝儿。铁尸鬼一见,心中大喜,从地上捡了鬼头刀,又把那羊脂葫芦对准二人,喝道:“既是夫妻情深,同甘共死,那就做一场永久夫妻。”神情兴奋,一拍葫芦底,葫芦中射出两道红色符印,相继打在钟颜与方宝儿身上。
方仲见爹娘危险,急步赶来要救父母,铁尸鬼一眼瞥见,更是心中大喜,一拍葫芦,又一道红色符印打向方仲。
眼见三人都被符印打中,铁尸鬼鬼头刀一举,向着三人横扫而过,就要把三人都斩于刀下。
便在此时,青影一闪,倒地的姜文冼忽从地上扑起,一把抱住方仲,二人滚倒在地。铁尸鬼的刀光扫过,方宝儿与钟颜夫妇刹时鲜血飞溅,二人命丧当场。方宝儿搂着钟颜,钟颜伏尸丈夫身上,犹如情热相拥之态,温柔缠绵!可怜,今日巧妆红颜送子出山,不过是为己遗容添光作彩。
铁尸鬼见方仲没有被杀,好好一个三元冢被错过了,大怒之下一脚踢出,姜文冼闷哼一声,口喷鲜血,贴着地面滑出老远,眼见是不能活了。
看看符印渐消,时效要过,铁尸鬼一咬牙,把羊脂葫芦对准二人。
血光一闪,从二人尸体上涌出无数血雾,慢慢凝聚成团,缓缓收入葫芦之内,不多时,二人尸体干瘪,止剩一具皮囊。
第九章 化兽
铁尸鬼把葫芦盖堵上,拿手里晃了晃,懊恼道:“可惜,只收得个阴阳龙凤冢。”想到好事被姜文冼所破,向手下之人喝道:“把那人杀了,爷爷要烧一锅水,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那役鬼堂弟子得了吩咐,径向姜文冼而来,弯腰去提时,眼前剑光一闪,接着身子一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尸体分作两片倒下
“嘿嘿!……”一个奇怪的笑声从地上发,接着血淋淋一个人影从地上爬起,宝剑磕地,摇摇晃晃转过身来。
几个役鬼堂弟子听得奇怪笑声,回头见姜文冼蹒跚爬起,骂道:“这人忒命硬,还不死!”跑过来就要出手,猛地剑光暴亮,一道匹练如雨后彩虹一般横扫而来,剑光过处,尸身分做两截栽倒。铁尸鬼见姜文冼剑光又起,连杀数位手下,大怒之下纵身而起,一刀直奔姜文冼头顶。姜文冼面露呆笑,举手中剑上迎。铁尸鬼大喜,心道你一个奄奄一息之人,还有何力量与我抗衡,更是手中加劲,疾劈而下。
当!一声金铁交击之声激荡场中,余音不绝。铁尸鬼噔噔噔连退几步,手中发麻,提刀一看,鬼头大刀已崩了一个口子。
铁尸鬼段悯一声冷笑,解下腰间镏金葫芦,准备再放役鬼。
方仲悲喜交集,凄声唤道:“姜伯伯。”
姜文冼听到叫声,缓缓转头。方仲猛然见到姜文冼容貌,不禁一惊,只见他双睛凸出,眼珠血红,面部扭曲,不停的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如野兽一般。
方仲惊道:“姜伯伯!”
姜文冼瞪视方仲片刻,眼中凶光稍减,欲要开口说话,喉中啊啊数声却发不出来,突然脸现痛苦之色,以头抢地,咚咚作声,地上石板一磕一个血印。转眼间姜文冼如瘟神上身,行为怪异之极。
铁尸鬼放出役鬼,黑气迷空,两个女婴同时出现,接着大喝一声,一刀虚劈,一条刀光闪现,急奔姜文冼。姜文冼仰天一声怒吼,犹如厉兽咆哮,纵身空中,避过来袭刀光,在空中舞出一道道绚烂神光,剑光大亮之中,一声呛然龙吟,似有青色神龙探出,粲然光华化作龙首盖地而来!
下方几个役鬼堂弟子首当其冲,转眼为粲然龙首吞噬,就如枯枝败叶为旋风所扫,惨呼着席卷升空,噗噗之声不绝,尸体抛出,鲜血飞溅,血色溶入光华之中,更增那青色神龙盖世之威!
铁尸鬼急祭役鬼,两女婴撞入光华之中,转瞬为龙头所没,再不见踪影!
风卷砾石,七彩毫光泛着血红,隐隐龙口森然张开,直奔铁尸鬼。铁尸鬼段悯怒睁双目,狂喝连连,举鬼头刀迎头猛砍,当!当!当!一迭窜交击声起,青色龙头稍微滞了一下,随即一涌,剑光迅速吞没铁尸鬼身躯!剑光深处铁尸鬼依然怒喝不止,刀光闪烁不住虚劈。但刀去如空,眼中所见,却是他身上不停绽放着的血花!
剑光敛去,狂风止息。姜文冼呼的从剑光消失处显出身形,半伏于地不住喘息!
铁尸鬼段悯浑身鲜血,滴滴答答流到地下,“哐当!”一声,鬼头刀脱手,怒睁着两只大眼,壮大身躯缓缓倒下。役鬼堂余下弟子大哗,纷纷作逃走打算。
刘老与李铁山见姜文冼大获全胜,欣喜之下跑到姜文冼跟前,刘老道:“姜兄弟大展神威,果然不凡,姜兄弟,我扶你起来!”伸手搀扶姜文冼。姜文冼瑟瑟站起,忽的身子一震,身躯不停暴涨!噗嗤声中,一件青布长衫已崩得四处开叉,根本裹不住他异变之身!姜文冼双目凸起,大嘴竟然伸出两对尖利獠牙,面部生出细细绒毛,手上长出利爪。一转眼间,姜文冼抖抖颤颤,变做了一个非人非兽的怪物!
“吼——!”姜文冼一声咆哮,丢弃宝剑,双手撑地转头四顾!役鬼堂余众见姜文冼变作如此模样,心中恐惧,发声喊,扭头就跑。姜文冼眼光扫到役鬼堂的人正自奔逃,突然发力,手足齐施,纵声扑了过去!
“啊!”“妈呀!”顿时哀嚎惨呼之声一片。
姜文冼几如发狂的巨兽,手足起处血肉横飞!利爪到处开膛破肚!最后一个役鬼堂弟子被他捉住双脚,高高举起,一声怒吼,擗作了两半!
刘老等人看得面无人色,虽说常在血里打滚,可何时看过如此凶残暴虐的场面!
姜文冼杀了最后一个役鬼堂之人后,猛一转头,凶光射向刘老诸人!李铁山虽是猎户,何曾见过此等可怕之事,惊叫道:“怪物!怪物!”扭头就走,这一走不得了,姜文冼呼的纵起,直奔李铁山,手起爪落,抓翻在地!
旁观众人这时才惊悟姜文冼极可能神志已丧,兽性大发之下早已分不清敌我了!在场之人四散奔逃,尚未跑远,就被姜文冼追上,一通乱抓,连刘老亦未能幸免,反是那些走得慢或脚软走不动的却能一时不死。
方仲看着眼前这一切惊得呆了。此刻场中四处都是死尸,只有三四个吓得晕去或腿软走不动的还活着。
姜文冼缓步来到场地中央,猛地一探手,一把揪住方仲提将起来,另一手高举,手上利爪闪着猩红寒光。
“姜伯伯……我是仲儿。”
“你……你说要带我回昆仑的,你忘了么……”方仲不信,姜文冼真的会杀他,这还是当初那个细心教导他运气之法的姜伯伯吗。
姜文冼目中凶光凛凛,利爪前伸,抵住方仲胸膛。
方仲有些绝望,伸开手掌,一团掌心火顿时在手中跳跃。
火焰跳动,姜文冼凶目之中亦如有一团欲火在深邃处闪动!“吼!”姜文冼一声怒吼,举起方仲!就在这时,一点光晕忽从方仲衣襟内掉出,阳光照耀下,一闪一闪……
姜文冼的凶悍眼神为光晕吸引,随着光晕落下。“叮!”嵌珠碧玉钗在石板上碎成无数碎玉,星星点点飞撒出去。所嵌的圆珠弹了数弹,滚入一处凹地。
姜文冼眼神一阵暴亮,盯着圆珠怔怔出神。圆珠所落之处,血腥之气一扫而空,散发出的光芒洁白温暖,让人心头澄静。这竟是一颗极其少见的辟邪珠,被装饰在发钗之上,难怪当年那红衣女子也有些不舍了。
短暂的神智清明让姜文冼一把摔开方仲,双手捧住头颅,原地打起旋来。旋了数旋,一眼看到场中石像,一声怒吼,举手打翻石像,几个跳跃,往深山之中奔去,泼嗤嗤声响,撞断些老树盘根,转眼消失于西北方的山林之中。
“姜伯伯。”方仲爬起身,追了几步,竭力喊了数声,可是姜文冼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一条不知要航行何处的小船之上
艳红双目红肿,遥遥对着山村方向,低声道:“小女子走了,各位乡亲好好安息罢,我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的。”擦去眼泪,艳红回头看着方仲与小兰。三人是仅剩还活下来的人。
方仲轻轻抚摸着趴在腿上的小兽皮毛,那狰狞兽蜷着身子,舔舌着自己的伤口。
在方仲旁边,放着两样东西,一只羊脂葫芦,一柄带鞘长剑。葫芦是那铁尸鬼留下的,而长剑却是姜文冼所留。
叮呤!叮呤!小兰无力的摇晃着手腕上的铃铛,铃声本来是喜悦的,可是现在却更添愁离之气。
小船顺流而下,不急不缓的行驶于山河之间。两岸猿声时起时落,暮色一降,烟雨又起,小船渐渐消失于烟雨之中。
第十章 进镇
舟行数日,一路之上艳红处处小心谨慎,总算平安抵达涌泉集郊外,于是弃船步行,把驳木船变卖折了些银两,往涌泉集而来。
三人雇了辆牛车,不紧不慢缓缓而行。一路上尽见些孤苦难民流离百姓,有的沿路乞讨,仅靠行乞度日,有的头插稻草,情愿卖身作奴,更有那凄苦父母卖儿卖女的,原来是九曲黄河决口,河水再次改道,淹了无数庄稼农田,故而才有此景。
这日将到镇上,见难民成群,或坐或卧的原地休息,一打听才知,涌泉集前后要道设了卡口,不许随便出入。
艳红跑到设卡的路口,见无数个庄丁打扮的壮汉在路口维持秩序,各个手拿利刃威风凛凛,有那不听话的穷酸破烂靠近,立时挥刀打骂驱赶,一副自己是天王老子的模样。艳红见无人搭理自己,只得找了个守卡的庄丁,卑微的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欲进这涌泉集,乞行个方便。”
那庄丁看艳红有几分姿色,笑嘻嘻道:“姑娘要进这涌泉集么?不知有没亲戚是此地人?如果不沾亲不搭故,恐怕就不好办了。”
艳红道:“小女子是外乡人,哪来的亲故。”
庄丁眼一翻,道:“你非亲非故谁也不识,别是什么犯事的歹人,谁作得准?除非有个担保的人来。”
艳红道:“担保的人?”
庄丁道:“不错。”见艳红眉头紧皱,又笑着道:“我看姑娘人也老诚,给你两个法子,一个是你拿五十两银子给我,我到管事的门爷处通融一下,就可进去了。”艳红惊道:“五十两!”
见艳红吃惊,庄丁颇有深意的笑道:“姑娘可拿得出吗?”
艳红面露难色,问道:“不知另一个是什么法子?”
庄丁道:“另一个嘛,嘿嘿,便是我做姑娘的担保之人,保你平安进镇,不过……万事付出都得有个回报不是,委屈姑娘做我两天便宜夫人,不知道姑娘原不愿意。”
这分明是想占艳红便宜,艳红心中恼怒,但面上却挂着笑道:“大哥说话真是风趣,待小女子回去想一想,再给大哥答复。”
艳红满腔愤慨,回牛车思量进镇之法。方仲见艳红脸带怒色,问道:“红姨,怎么了?”
艳红叹口气道:“同是爹生娘养,一样都是人,却互相作践取乐,这肮脏世道何时是个头。”
既进不得镇里,今夜只能露宿郊外,艳红把牛车赶到一株树下,打个地铺,让两小歇息。方仲把受伤的小兽抱到身侧,与它一起同眠。
夜色一暗,艳红自个坐到车上,抬头望着夜空出神。盛夏未到,星空已是一片璀璨,一闪一闪,那一棵棵亮亮的星星是否就如老人们所说,真是一个个凡间生命的写照呢?如果是,自己又是哪一颗,又是谁让这些群星或殒或灭?艳红托着下颚,就在这不眠夜色中静静沉思。远处路卡,尚有几个灯笼点缀着夜色,人影晃动,还在尽责守卫。
悉悉嗦嗦的细密脚步声传来,虽然不响亮,但听的出人数很多。方仲怀中的小兽猛的昂起头来,静听片刻,“呜!”的一声长嚎,顿时把方仲、小兰与艳红同时惊醒。那细密脚步声也是一阵慌乱,但随即杂乱脚步声纷起,既已露了行藏,那几人索性大了胆子快步跑来,边跑边道:“抢啊!抢……”
艳红大惊,回身拽出一柄铁剑来,冲着两小道:“快上车!”方仲和小兰刚爬上车,人群便涌到了,但见这些人衣衫褴褛,人人骨瘦如柴。艳红举剑威吓,哪里管用,人群转瞬扑到车上,拉扯携带行李。艳红一咬牙,一剑削去,一人惨叫一声翻身跌倒,余人涌上,瞬间把他踩在脚底。艳红吓得差些把剑扔了,再不敢用剑去砍,急急拉了两个孩子躲在一边,就见人群里有老人孩子,还有妇人,一个个面露癫狂之色,什么礼义廉耻,在求生的面前,一文不值!
艳红与方仲、小兰呆呆看着人群的劫掠,就好像打劫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良久,人群散去,地上一片狼藉,同时剩下的还有三具尸体,他们是在抢劫时跌倒后践踏踩死的。
艳红慢慢走到劫掠一空的牛车旁边,伏底身子,呜呜痛哭起来。
远处,灯笼照耀下的人影朝这里望了望,又自顾巡起逻来,在这些庄丁看来,这都是些司空见惯之声。
艳红哭罢多时,把周围掉落的零散物什收拾收拾,总算也捡了几件不曾踩破撕烂的衣物。三人在牛车旁枯坐了一夜,谁都没有合眼。
天色放亮,艳红抬起头,看着越渐发白的鱼肚,心中一阵焦躁:这黑夜怎么过的这么快,晚点不好!
三人饥肠辘辘,加之一夜没睡,个个神困疲乏。小兰道:“红姨,我们还走不走了,我好累啊。”艳红安慰道:“再等一等,红姨就有办法了。”站起身远近观望,打定了主意只要看到哪个富贵人家,那怕曲膝下跪,也要求恳得人家好心拉上一把。
“当!当!当!”一阵铜锣响,就听一个高嗓门庄丁叫道:“各位听了,我家卧虎庄庄主吩咐,因要迎接贵人,此地暂时封闭通行,念着尔等颠簸来此十分不易,特备施舍粗茶淡饭数担,分发各位解饥,都过来领取!”那庄丁指挥手下从里边抬出几桶清汤与粗粮来。
外边的人群一阵骚动,随后如潮水般涌去。那些庄丁放好木桶,垂手站立一旁观看,见到那些流民争抢粗食的狼狈像,指手划脚的哈哈大笑。
初时争抢的人尚不多,艳红与方仲、小兰缩了身子还能凑到木桶边上,看那桶里早被人用手抓得狼藉万分,盛饭的家什不知丢在哪里,只能和别人一样伸手去捞。可是消息传开,人群越聚越多,后来者更是奋不顾身,拼了命的朝里挤,艳红与两小如何争得过一群莽撞粗汉。小兰被一个干瘦的乞丐一推,跌倒在地,人群汹涌,千百条腿搬来搬去,谁会顾及脚下一个弱小生灵,小兰刚要爬起,就被人踩了两脚复又匍倒,这一倒,就别想能自己爬起来!
小兰放声大哭,抬头尽见那些陌生无情的脸庞上挂着哄抢时的兴奋与痴狂,伸手求助,在脚影重重中毫不起眼。眼见小兰将为人群所淹没,一个小小身影却迅速挤破人群冲到小兰身边,也不知这小小身影如何蕴藏着这般大的力量,反把周围几个哄抢的人挤了个人仰马翻,抱起小兰重又挤出人群。
小兰被踩得鼻青脸肿,母亲生前织就的鲜亮衣裳满是肮脏脚印,不禁抱着方仲痛哭起来,“娘!爹!……我要回家,呜呜,娘……”方仲转头默默看着汹涌人群,一言不发。
三人寻了个人群稀疏之地暂且待着。
喧嚣人群终于散开,几个庄丁嘻嘻哈哈把翻倒的木桶抬进镇里,临走扔下话来:“明日午时还有施舍,等得及的留下,耐不住的绕道而走,关卡一时半会是不会撤的。”
远处一个身材微胖的道士,一脸的病容,背挎包袱手提木剑,无精打采而来。
那道人见人群嘈杂,乌烟瘴气,不禁一皱眉,转头看艳红所在还算清净,便踱到艳红身侧,问道:“姑娘,贫道问个事,这许多人聚在此地作甚?”
艳红还了一礼,回道:“这里设了入镇关卡,没有熟人或签押银两,无法随便进出,故此这许多人都滞留在此。”道人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却难不住我。”说罢,转身欲行。
艳红听得清楚,一把抓住道人袍袖。
道人一惊,问道:“姑娘待要怎地?”
艳红哀怨地道:“求仙师提携一下我等,带我们一起进镇。”
道人摇头道:“贫道没这许多银两,也不识得镇内的人,只顾得自己。”甩袖子就要走人。
艳红大急,双膝一软,跪在道人面前,流泪道:“道长,求求你可怜可怜受饥挨饿的孩子,我艳红就是卖身青楼也一定报答你的大恩。”揪住袍袖不放。
道人听艳红言语知是逼到窘境之人,不然不会如此,慌忙扶艳红起来,叹道:“时势不清,人多狡诈,你若真是有心,贫道晚上再来。切记,只可你们几个,若是人多,我理也不理自顾走路。”
艳红听道者竟然答应了,心中十分感激,然说要晚上再来,却又多了一层疑忌,看这道人虽然面色蜡黄脸有病容,却有几分刁钻油滑之色,不要又碰上个居心不良的道人。
道人叮嘱了几句,晃晃悠悠走了。
暮色一降,艳红收拾一番,把铁剑背负身上,吩咐两小各带着应用之物等候,打定了主意,只要这满脸油滑的道人真有什么不良企图,等送过了关卡,即时翻脸,也不怕这道人在人多之处敢怎样。
坐等了一会,那道人果然来了,手中居然还拿着几张薄饼,笑吟吟道:“姑娘饿了,来,两个娃也吃一点,不要饿坏了。”
艳红接过薄饼,虽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却不马上吃,撕了一块丢给方仲的那头幼崽,小兽立马三口两口吃个精光。小兰看得口水直流,急道:“我们还没吃哩!”
艳红淡淡道:“它也饿了,看它吃了是否长些精神。”
道人听了艳红的话嘿嘿一笑,也不知是否听得懂话中之意。
小兽吃完这块薄饼,抬头望着艳红,呜呜低鸣。艳红看它无事,急急与方仲小兰分了薄饼就吃,那还有畜生的份。转眼间风卷残云,也不管是否雅相,吃了个干净。
道人等艳红三人吃完了,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符纸,笑道:“贫道这就带你们进镇去。”
第十一章 涌泉
这道人正是在赵家屯差些丢了性命的普玄。在埋葬了师兄真德道长之后,因为逃跑之时亏了血气,躲在山坳里养了几日,今日才到的涌泉集。
艳红只道这道人在寻开心,愕然道:“如何进镇?”
普玄让三人手挽手抓好,自己又捉住方仲,道声:“入镇去也!”手中红光一闪,符纸烧化,道人与三人同时留下一个淡淡虚影,随后消失不见。
镇内一偏僻角落处,人影一闪,呼的一声,普玄和方仲等人现出身形。普玄把手一松,笑着道:“到啦。”
艳红如梦方醒,上前一步,激动的道:“仙师,小女子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劳你下凡救济我等。快……快让我摸一摸,粘些仙气!待会你升天了可就再无机会。”走上前来乱摸,还道:“大家快来粘些仙气,等道长升天就晚了。”小兰听艳红如此说,也急急跑来摸普玄。
普玄又好气又好笑,忙道:“别摸别摸,道爷怕痒。”
涌泉集街市,路上行客不多,许多店铺早已关门打佯,唯有无数灯笼悬挂,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如一盏盏星星镶嵌,从头看不到尾,不清楚这镇到底有多大。
普玄带着三人大摇大摆走到一家未关门的客店,伸桃木剑一敲柜台,叫道:“店家,怎么打盹呐?有生意不做你开什么店!”
那掌柜朦胧睁眼,哈欠连连的道:“客官,这都什么时辰了,要不是我打盹忘了关门,你进得来么。”
普玄道:“门关了我一样进得来。”那掌柜摇摇头,再一擦眼,见是个道士,懒懒道:“原来是道爷,既进来了就坐罢,不知道爷是要住店呢还是用膳?”
普玄道:“先用膳后住店,你有空房没有?”
掌柜见大生意上门,总算堆起笑脸来,笑道:“有,有,有空房,多着呢。”转头冲里间道:“四间上房,快快整理一下!”喊了多时,无人应声,那掌柜大怒,跑到里间一阵臭骂,一个店小二终于悻悻跑出,整理房间去了。
艳红听掌柜说要四间上房,心疼房钱太贵,低声道:“道长!两间够了,我与两个孩儿挤一挤便是。”
普玄低声道:“谁说要四间房了,他自家打扫空房关道爷何事。”让艳红禁声,又对着店家道:“拿几碟小菜上来,不要那辛辣的,只要清淡即可,再下四碗阳春面,快去快去。”掌柜答应一声亲自下厨,不久小菜上到,香干、青菜、卤萝卜、咸豆角,色泽新鲜倒也别致。
普玄尝了一口,喜道:“小店手艺不错,来,来,不用客气,大家一起动手填饱肚子要紧。”艳红三人早已饿得发慌,听了这话后齐齐动手,转眼吃了个精光。
普玄打个饱嗝,唤道:“掌柜,饭已吃完,道爷住店!”
掌柜笑道:“早已为你准备妥当,四间上房伺候。”
普玄贼眼一翻,缓缓道:“谁说要四间了?”
掌柜一愣,心尤不甘的道:“那道爷是要几间房?”
普玄一个指头一伸,道:“一间!”
“一间?”艳红与店家同时惊道。
普玄道:“有何不可么?”
掌柜结巴道:“道爷,一间客房可是一张床,你……你,四个人,还有一大姑娘,这也……”不住摇头。
普玄笑道:“店家有所不知,这是我多年未见的同堂晚辈,难得遇见了,道爷自有很多贴心话要说。一被窝睡,不避嫌。难道我一个出家人会对晚辈会有什么非份念头,想也不要想,动个念头都嫌脏了六根。”听得那店家不住咋舌,心道一个道士与大姑娘一被窝睡,打死他都不相信会有这事。
“乖乖!这一窝睡可怎么睡啊!?”掌柜的苦思冥想,头发白了数根也想不通该怎么个睡法,只好吩咐店小二把另三间空房依旧锁了,收拾筷碗回去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鸡都未鸣,掌柜一夜未曾睡得安心,红着眼急急起身,偷偷潜至普玄客房门口,耳贴门框听门里动静,听了许久却一无声响,有心点破窗户纸,又怕被人发现了不好说话,毁了店面声誉,这好奇心折磨得他寝食难安,连生意都懒得做。
终于房门一开,普玄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艳红、方仲、小兰,一个个精神抖擞,似乎晚上睡得十分香甜。普玄走到柜台看见掌柜的疲容满面,奇道:“店家,你睡得不好?”
掌柜苦笑道:“生意不好做,睡不着觉。”
普玄道:“贫道这不是照顾你生意来了么,那间上房,我们包住三天。”
掌柜听得脚下一软,惊道:“三天!四个人挤一个被窝!哎哟,道爷,你这不是要我命嘛!反正我有空房,承道爷看得起,另送一间,麻烦几位分开睡好不好?”
普玄道:“这价钱……”
掌柜道:“白送!”
普玄接口道:“好!贫道便屈就一下。”一听普玄这话,掌柜顿觉身上一轻,终于不用老想着这四个人如何挤一个被窝了,忙着招呼店小二为普玄等人奉茶。艳红与方仲、小兰强忍住笑,憋得不住打颤,心道岂止睡你两间房,四间都睡了!
热茶奉上。普玄一边喝一边问道:“掌柜,这里来了什么贵人,竟要把路封了,不许人走。”
掌柜笑道:“道爷可知我们镇取何名?”
普玄道:“涌泉啊。”
掌柜道:“不错,涌泉,涌泉,此地乃是泉水汇集之所,这贵人来到,正与这泉水有关。”
普玄与艳红等人都提起了兴致,问道:“为何反与泉水有关?”
掌柜道:“你这一问便知是外乡人,本地的人有谁不知泉水来历,此地泉水分三泉,次泉涌入镇河,泉水清冽,平民百姓尽可用之。中泉位于镇中府衙后院,开池蓄水,泉水香甜可口爽心怡神,只有士大夫与官吏可用。上泉位于此处卧虎庄庄内,小的也不知在庄内何处,听说此泉水香醇似酒,色如琼汁,更奇的是还能去旧更新化腐生肌,入浴则能养颜美容强身健体,实是天下第一奇泉!”
普玄一听,喜道:“竟有此泉,若让贫道进去洗个澡倒也不错。”
掌柜听普玄口出狂言,大惊道:“莫说,莫说,小心隔墙有耳,招来杀身之祸,上泉洗澡也是你这道人说得出口的,小心闪了你的舌头。”
普玄奇道:“怎么,这泉水只有皇帝可用吗?”
掌柜一声冷笑道:“皇帝?皇帝也不配,真是皇帝来了,我看也只有中泉可用,上泉莫想。”
“哦?这卧虎庄如此能耐,竟连皇帝也不买帐。”普玄轻饮一口香茗,赞道:“果然好泉,这下泉尚且如此,中泉、上泉岂非更加了得。”摇头晃脑的品味个中滋。
忽听方仲叫道:“哎哟,我的狗儿呢?”却是他携带的那只狰狞兽幼崽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踪影。
普玄道:“定是出去找吃的了,吃饱了便回来。”
方仲一想也是,昨日饿得慌了,只知道自己风卷残云般吃了东西,却忘了给它留一点,饿了一晚上的肚子,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去寻点吃的来。方仲心道可别出什么祸事才好,才刚有这念头,只听掌柜的叫道:“好神骏的犬儿,逮这般大一只兔子回来。”方仲低头一看,只见桌脚下,自己的那只小兽正叼着一只大白兔。那兔子身躯颇大,半拖在地上,脖颈处都是血迹,红眼珠瞪得溜圆,四肢抽搐,已是不能活了。
普玄喜道:“快去烧水,有兔子肉吃。”弯了腰抓住一只兔腿,想从小兽的口里抢过来。那小兽呜呜的咬着不放,二者正在争抢时,只听得门外急匆匆脚步声响,有人喝道:“这地上还有血迹和兔毛,定是跑这里去了。”
七八个庄丁一下子涌进客店
第十二章 遇袭
这几人正是把守进镇出入口的庄丁,见到掌柜的迎上来,怒气冲冲道:“好大胆的胆子,竟然纵犬行凶,叼走贵客养的兔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掌柜一见那几个穷凶极恶的庄丁,身子都矮了半截,急忙陪笑道:“官人息怒,那畜生不是小店所养,是住店的带来的,不关小的事。”
庄丁怒道:“是谁带来的?”
店家一指普玄和方仲。那普玄正弯着腰和小兽争抢兔子,一听他们言语,原来这兔子是人家养的,连忙放开了手。那兔子被小兽抢去,躲在方仲身后再不出来。庄丁走到普玄面前,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喝道:“道长,这畜生你养的么?”
普玄道:“官人有何事赐教?”
那庄丁怒道:“这畜生顽劣的紧,不但惊了我们的马,还把小姐养的玉兔叼走。这还得了,小姐命我们拿它抵命,为兔子报仇!”回头招呼守余下庄丁道:“拿住这畜生!”门口数人挽袖子过来,要捉小兽。
庄丁走到方仲身前,用力一推道:“好狗不挡道,闪一边去。”
见到那人五大三粗的冲过来,方仲运足了气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庄丁一推之下如撞铜墙铁壁,一个后仰险些跌倒。庄丁大怒骂道:“哎呀!这小家伙力气不小啊,敢顶老子,兄弟们一起上。”使足了劲一拳迳擂方仲面门。
“砰!”一拳如中铁石!
庄丁捂手痛呼道:“啊哟,啊哟,骨头断了。”
普玄笑吟吟收起横在方仲面前的桃木剑,笑道:“见笑,见笑,方才一只苍蝇歇在剑上,正好伸过来让官人打杀,省得贫道杀生,真是善事一桩啊。”
那庄丁点指着普玄道:“你……你……敢在卧虎庄撒野,小心贱命不保。”几个庄丁见普玄似乎有些本事,正在犹豫是不是再去叫人时,身后数条人影一晃,两个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似乎在恭迎着什么人。
没过多久,方仲只见红影一闪,一个红绸锦缎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方仲自问从来没有见过穿戴如此华贵的人,只见她头戴八宝玲珑冠,脖围白狐裘,身穿天蚕衣,腰挂麝宝香囊,脸皮娇嫩吹弹可破,眉间一粒红痣殷红如血,痣下一对深邃秋水眼黑的深不可测。
只是如此一个粉妆玉铸的女孩儿此刻却一脸的怒气。她一进门,见几个庄丁侍立,举起手中马鞭便是一鞭。
几个庄丁闪也不闪,被女孩连打数鞭,这才住手,冷冰冰道:“那头叼走本小姐兔子的畜生,有没剥下它的皮来?”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只是话中的意思却让人心中发寒。
庄丁战战兢兢的道:“启禀小姐,有人袒护恶畜,还没有剥皮。”
那女孩儿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用庄丁伸手去指,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往方仲,那女孩儿缓缓来到方仲近前,嘴角一翘,说不出的美丽动人,然后抡起手腕,一鞭子抽了过去。
方仲看到那女孩儿笑时,只觉得脑中一个模糊,还没清醒过来,就觉得脸上剧痛,已被那女孩儿狠狠抽了一鞭。方仲哎呦一声,怒道:“你怎么打人?”
那女孩儿笑吟吟道:“笑话,有谁说你不能打?”举起鞭子就要抽第二鞭。方仲眼疾手快,一伸手,把鞭梢抓在手中,怒道:“那兔子是被我的狗儿叼走了,咬也咬死了,你想怎样?”
那女孩儿见方仲竟敢还手,也是一怔,怒道:“我想怎样?你这条贱命陪我小白都不够,本姑娘抽你几鞭子出气,已经算便宜你了,还敢顶嘴。”向身后那两个魁梧大汉道:“把他们都捉起来,带回庄去,待本小姐想个什么法子解气才好。”
那两个魁梧大汉相互对视一眼,迈步向方仲走来。艳红看了大急,向普玄低声道:“仙师,快快做法救我们一救。”
普玄低声道:“不急,跟着看看也不错,说不定到那里有现成饭吃。等吃过了再走不迟。”
众人在监视之下步出店门,那掌柜与小二眼觑着普玄等人出店,愣是没敢要住钱。那小兽被方仲抱起,吃了一半的兔子也被那几个庄丁捡了去。
门外阳光耀目,大街上无数锦旗飘摆,车马林立。方仲没想到这外面还有这许多人,难怪那女孩子如此颐指气使,定是官宦人家之女,才有如此排场。普玄等人也为这阵仗而惊讶不已,看来这女孩儿来头不小。
那女孩儿骑在一匹十分神骏的胭脂马上,配上此女一身不凡装扮,更是明艳动人。
几个庄丁上前回话道:“小姐,人已带到。”那女孩儿点头道:“回去罢!”一扬马鞭,整支车马队伍缓缓起行。无数行人闪在街道两旁观望。
普玄和方仲也夹在队伍之中,不知要到哪里去。
队伍走走停停,一路之上那女孩儿也不来理睬他们,似乎已忘记了此事。
远处一阵琴音响起,初时十分悠扬动听,但猛然间崩的一声,如针刺耳鼓,让人难受之极。
长长车仗于惊呼声中停止前行,那些赶车拉马的车把式,打罗伞持仗的丫鬟婢女,俱都惊惧莫名,扭头四处观望。
前方啊的一声惨呼,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持刀壮汉突然脖颈上血光一闪,头颅滚落,死尸栽倒在马下。赶车侍侯的男男女女几曾见过这个,吓得哭爹喊娘四处奔逃,于是车仗大乱。
骑在胭脂马上的女孩也吃了一惊,向贴身侍卫着的几个壮汉道:“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不卑不亢道:“卑职不知,唯知确保小姐安危,余者一概不管!”
女孩儿怒道:“人家杀上门来你也不管,哪里还是卧虎庄威风八面的飞虎卫,雷庄主叫你们跟着我来,真是多此一举。”
那人道:“庄主吩咐小人,务要护持小姐安危。”
女孩儿冷笑道:“我说怎么只有那些庄丁去追赶叼我兔子的畜生,你们几个却死气活样的站在一旁不闻不问,原来早得了吩咐,只保护我来着,可不管本小姐兔子的死活。哼!果然尽责。”
她一阵冷嘲热讽,那些个飞虎卫的人就当吹的是耳边风,根本不去理会,各从腰间解了一把钢爪套在手上。那钢爪似作掌形,前伸五根雪亮爪刃,套手上与臂连成一体,左勾右打灵活如手,俗称铁虎爪,一看便知出自名匠之手。
前方一阵琴音响亮,如高山流水之音,叮咚不绝,无数条人影被一股神力击飞,后面的人踉跄后退,不能仰视。人影开处,一个手持七弦古琴的蒙面之人厉声喝道:“不相干之人快快闪开,鄙人不想伤及无辜。”
散在四处护卫那女孩的飞虎卫不慌不忙,其中一人抬手“嗖!”的一声,弹出一支五彩斑斓的焰火升空,砰!在空中爆裂开来,霎时无数道彩光四射,耀亮了半个天空。
那持琴者冷哼一声,从那些庄丁丫鬟头顶一掠而过,直奔女孩身形处杀来。
一个飞虎卫举手冲空中一扬,嗖嗖嗖,五支利爪脱出,直射持琴之人,同时人已跃起,试图阻拦那人前进。空中之人扬声笑道:“区区一个飞虎护卫我还不放在眼里!”指尖一划琴弦,叮!如有粼粼波光散出,五支飞爪被音波一阻立时一滞。飞起的飞虎卫后发而至,手掌一招,五支飞爪化作五道寒光飞回掌套,借着前冲之势,那飞虎卫举铁虎爪疾扫而来。
那蒙面人道:“就算你堂主亲临也一样奈何我不得!”二指一动,挑出一弦,一勾一弹!崩!音波扩散而出,那飞虎卫胸口如中雷击,在空中一顿,就要下坠!
那人笑道:“送你一程。”飞到近前双足连踢,把那飞虎卫惨叫一声,口中鲜血长吐,从空中跌落下来。
蒙面人在空中神威凛凛,把七弦古琴一托,对着地下到:“既是冤孽而来,还当冤孽而去,娃娃!你认命!”口中低吟,手中急挥,无数仙音妙符响起,往下方飘来。初时节,声音如和风细雨,让人酣然欲睡,次后来,又如雨打芭蕉叶,渐趋激烈,再后来,耳中所听,竟如惊雷震耳,隆隆不决,直要把耳鼓震破!五脏震碎!
地面之上那些庄丁和艳红、小兰俱都被震的滚翻在地,转瞬晕去。普玄倒是机灵,眼见情况不妙,怀里摸了两张符,揉成团塞在耳朵里,又仗着有些道家功底,倒也稍减其苦,他趴地上一看四周,竟见方仲虽然脸现痛苦之色,却还能捂耳忍受,不禁暗暗称奇。
第十三章 雷鹏
一声悲嘶,胭脂马口鼻流血颓然倒下,那女孩儿尖叫着滚落在地。
女孩哪里还有一点贵小姐的傲气,捂着耳啊啊大叫。此刻晕去的人躺了一地,那女孩儿连滚带爬只往还没晕去的人处躲,恰巧见方仲在前,扑过来往身下就钻,只希望有方仲在上好挡去琴音的侵蚀。
空中那人看的清楚,厉喝一声:“天恸之音!”指上加力,猛地一扣七根琴弦,如弯弓射日状对着地面,手一松,七弦齐动,铮!杀伐之音大作,从琴上振荡出的山呼海啸之声,化作千尺雪浪拍击而下!
轰!
方圆数十丈内尘埃滚滚,街道两旁楼宇也被波及,屋檐门楼塌了大半。琴声轰击尤以方仲左右最是猛烈,连他身边地面都被震开了裂缝,身体犹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左右摇晃。方仲被震得口鼻一起出血,眼前金星乱晃,除了运气稍减痛苦之外,毫无抵御之法。
护卫的几个飞虎卫遭琴音之袭,虽不致晕倒,但已身形迟钝,挡不住那群蒙面人的攻势。数声闷哼,两个飞虎卫被那蒙面人打出的琴音在近距离内震得吐血而飞。
操琴者只是追杀那女孩儿不放,见方仲跪伏,虽遭琴音轰击却并不晕去,反把那女孩护在身下,冷哼一声,指尖一挑,一弦暴长,倏的飞起,迳向方仲方向射来!
一个飞虎卫大喝一声,抡虎爪拦截琴弦。照理说这样一根细弦被如此锋利的爪刃扫到,必断无疑,岂知琴弦如极细刀光扫过,那飞虎卫连同铁虎爪一起,被琴弦经体而过,噗!身体分作上下两截从空中掉落。
眼看琴弦就到方仲头顶,一旁的普玄一把抓住方仲,手中火光一闪,三人瞬间消失。
那蒙面之人惊愕道:“遁术!”眼见成功在望,此人决绝之下,一手扣住琴弦,用力拉起,低声喝道:“催命绝弦音!”手中一放,那根琴弦激荡而出,嘎嘣一声,断为两截。以蒙面者为中心,如千斤巨石投入平静湖面一般,一圈涟漪向四周扩散而出。
几个飞虎卫及前后数十个未晕的庄丁同时惨呼翻倒,口吐鲜血卧地不起,场面甚是悲烈。
不远处,普玄和方仲的身影亦在这琴音的猛烈轰击之下破遁而出,滚到在地。那普玄虽然耳朵中塞了符纸,毕竟修为太低,受不住琴音震荡,尚未遁远,就被琴音波及而现形出来。那蒙面者随着这琴弦断绝而双目一黯,显然这种大威能的琴音之术,并非随意而发。他眼见再无人能够阻挡,从空中一落而下,一步步向方仲走来。而在方仲身下,那女孩儿已经晕去。
方仲此刻凄惨之极,眼耳口鼻都是鲜血,朦胧中见到那蒙面者走来,心中又惊又怒,虽然自己对那女孩儿并无好感,但对方如此大开杀戮的追杀一个小女孩儿,实在让人气愤之极。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大喝一声道:“住手!”不知从那里来的一条蟒鞭如蛟龙出海般疾击持琴者!
持琴者一凛,蟒鞭已到近前。
叮咚声急响,每一声琴音弹出一道音波,道道漪涟挡住蟒鞭前行,同时一个翻身,避过蟒鞭劲袭,往后飘去。
远处一个黑裳劲服的虬髯大汉坐着一匹巨大的黑虎手中持着一条油黑发亮蟒鞭,数十丈距离对于他来说如近在咫尺,转瞬飞奔而至。
蒙面人沉声道:“卧虎庄庄主雷鹏!”
虬髯大汉道:“不错,正是在下,不知阁下何人?”
蒙面人一声冷哼道:“在下之名不足相告,今日亲见雷庄主声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驭兽堂飞虎卫头领,名不虚传。”
雷鹏喝道:“既知我名,还敢在此撒野。”手中一抖,蟒鞭如一条乌龙卷地,向前扫来。
蒙面者眼见鞭到,两手伏于琴上,指尖交错而下,慑人琴音又起,一道道琴音抵挡雷鹏鞭击。雷鹏蟒鞭舞得哗哗直响,威势十足,那蟒鞭鞭头开叉就如蛇芯一般吞吐不定,鞭身说长就长说短就短,旋转开来似巨蟒盘身,梢点处如蛇头倏击。
那蒙面者顿时落入下风。眼见琴音无法破敌,此人手指一挑,一根琴弦飞出。雷鹏另一只手上戴着明晃晃一副寒铁虎爪,呛!五刃疾伸,来划琴弦。
细索转瞬与爪刃绞结一起,只是持琴者这次也想把爪刃绞碎却是不能。二人索刃相缠,各自较劲,都往怀里一扯,琴弦嘎嘎直响崩的笔直。雷鹏道:“在下兵刃天下五金打造,相生相克,坚不可摧。”
蒙面者额上青筋直冒,眼中凶光闪现,厉声道:“无知之人,竟敢坏我大事。”一把扣住那一根琴弦,“嘎嘣!”声音刺耳,琴弦激荡,哪里是悠扬琴音,倒似用力过猛弓弦绞断之声,随着声音响起,雷鹏浑身大震,在虎背上晃了两晃,一口鲜血喷出。
蒙面者手中琴弦在发出这一声后也随之崩断,原本的七弦古琴止剩下了五弦!“哈哈……敢阻我去路,你们阻得住么……咳咳……”此人在又断一弦之后,咳嗽连声,气息已不如原先那般旺盛。
雷鹏擦去嘴角血迹,冷笑道:“阁下高招还不能拿在下怎样,再来打过。”唰!蟒鞭又横扫而来。
蒙面者一心要杀那女孩儿,眼见鞭到,二指连挑,飞出两弦迳迎蟒鞭,鞭弦相击,劲气四散。蒙面者眼见若不除去雷鹏,此行无法奏功,红了双目对雷鹏道:“今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豁了命不要也要取尔等小命。”咬牙切齿扣住二弦,大叫一声:“看我催命绝弦音!”指尖挥动就在那二弦上弹起,铮铮两声刺响,琴弦断折,七弦只剩其三。一股难以名状的萧瑟之音比前两次断弦之音增强了数倍,爆发开来!雷鹏首当其冲,听其音有如心弦扯断一般难受,大叫一声,伏鞍吐血,差些滚下坐骑,坐下黑虎怒吼一声跪了下来。
“咳咳……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哇……”蒙面者一口鲜血喷出,血顺着蒙面的黑布淋漓而下。他见雷鹏一时无法再攻,霍然转头,满布血丝的眼睛直瞪方仲处,举起古琴,颤巍巍伸手,低声道:“安心……去!”手一撩,一道琴弦飞出,化作弧刃来斩方仲和其身下的女孩儿。
琴弦迎风而至,方仲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本能的转身以背相迎,护住那女孩闭目等死。
砰!弦击背上,方仲如腾云驾雾般与那女孩被双双击飞。扑通!人体落地及金铁相磕之声同时响起,方仲摔了个四脚朝天,同时,一柄长剑从空而落,嚓的一声,插在其身旁地上,正是方仲所背的那柄姜文冼所留长剑。
第十四章 卧虎庄
蒙面者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刚才一击居然没有杀得了二人,惊怒之下,一提气,舍了雷鹏,贴着地面往方仲掠来。
方仲本已头晕脑花,被摔了一下反而清醒了许多,睁眼正好见到那蒙面人飞来。方仲坐起身来,伸手把插在身旁的长剑抓在手中,看着那蒙面人越飞越近的血红双目,大喝一声,把全身真气尽数灌注其上,用力向前劈去!
本来毫不起眼的长剑骤然爆发从一道白色剑光,然后在方仲手中化为数丈长巨剑,剑光一闪,落到蒙面人头顶。
那蒙面人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小身影竟然也会爆发出如此犀利的一击,大意之下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得举琴架在头顶。剑光瞬间与古琴接触,砰的一声,那蒙面人本已有些衰弱的身躯被劈的向后飞出。
剑光消散,方仲感觉浑身的劲力都在这一剑之后消失殆尽,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扑倒。
那蒙面人站住身形,举琴一看,只见一道剑痕划在琴声之上,只倒还在其次,所留不多的三条琴弦,竟被方仲劈断了一根。那蒙面人眼见必杀之举竟然被一个孩子破坏,悲愤莫名之下喃喃道:“天不佑我!天不佑我!”
卧虎庄庄主雷鹏终于缓过气来,在虎上抖腕扬鞭,蟒鞭如一根暴长铁棍直刺持琴者。
听得身后鞭声呼啸,那人神情一黯,自己连用催命绝弦音杀敌,此招虽然霸道却既伤敌又伤己,身受重伤之下已不是雷鹏对手,哀叹一声之后,抱紧止有二弦的残琴,自弹了数声,琴音凄婉,他竟闭目沉思,似乎陶醉于琴声之中而忘乎生死。
鞭去如箭,那蟒鞭鞭头猛地一颤,变幻如巨蟒张口,口中红芯吞吐,奔持琴者就咬,原来雷鹏手中所持蟒鞭,就是一条蟒精所化!
“嗖!”一条银线从半空飞下,刚好缠住蛇头勒住蛇颈,空中一声娇叱,一个曲线苗条的白衣女子扯着银线迳袭雷鹏!
白衣女子手中捧着一物,玉葱弹动铮铮声又起,一股玄妙之音响彻当场,怀里所捧竟是一面粉红琵琶!音符袭来,雷鹏浑身一震,大喝道:“给我过来!”蟒鞭急收,扯着银线一端的女子靠近,同时虎爪前探,五根寒芒一闪,往白衣女子就划!恶狠狠道:“本庄主少不得开杀戒了!”坐下黑虎咆哮一声,重又跃起,张牙舞爪也向女子扑去。
那白衣女子见琴音威胁不大,寒芒袭来,一阵惊慌,忙要弃琵琶上银线脱身,可一时哪里退得了弦,两者转瞬相撞!
持琴者听到琵琶之声,精神一振,急睁双目转身,刚好看到二人撞到一处,原本的兴奋之色顿时全消,惊呼道:“阿荃……”
只见那雷鹏手上虎爪寒光闪动,上下翻飞,急攻不止。白衣女子仅能以琵琶遮挡,就算琵琶是宝物也架不住如此猛攻猛砍,更勿论发音攻敌,能够自保已是不错!咔嗤之声不绝,琵琶转霎被划得千疮百孔几要散架!雷鹏越战越勇,白衣女子根本无还手之力,一来雷鹏兵刃上占了便宜,二来那女子不善近战,加之一开始就气势被夺,显得两者修为差距颇大,反掩盖了真实本领,若是从容应对,必不是这一边倒的打法。
喀嚓一声,白衣女子手中琵琶骨散架。女子往后急退,口中娇喝道:“还不快走!”纵身飞往蒙面者。
蒙面者抱琴跃起,与那女子飞到一处。
雷鹏手中所化蟒鞭一个转身,追击而去。待得二人惊觉,蟒蛇已到近前,白衣女子一推蒙面者道:“小心了!”她只知要他人避让,自己却闪躲不及,嗤的一声,蛇头一口咬住半个香肩,疼得那女子娇呼出声。蒙面者心痛欲裂,冲雷鹏道:“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用单指把残琴中的二弦之一弹出,缠于蟒身之上。
松弦
嘎嘣,刺耳琴音再起!
雷鹏的蟒鞭顿时恢复原形,他自己也一个趔趄的伏在虎背。蒙面人摇摇欲坠,却依旧抱紧那女子,把只有一弦的残琴举起:“苍生与我何干,天下事与我何干,闲坐茅庐邀月,胜似宝殿当差!至今往后,我邀月堂再非神教所属,神教的事,再也与我无干了。以琴立誓,永不悔约!”沉声喝气道:“告辞!”与那女子腾空而去。
雷鹏急道:“且慢!”这二人哪里理他,自顾御空走了。
雷鹏望着空中渐消的身影,也不追赶,反默默回思那人言语:邀月堂!不是内五堂之一么,怪不得黑巾蒙面,原来是一教所属,自己常驻涌泉集少于教内来往,却不知此人是谁?回庄后倒要打听一二。看空中人影已消,不禁暗叹一声:“蟒毒所噬,必不久长,一对壁人只怕不久便是阴阳两隔。”摇头叹息。
远处烟尘大起,大队人马吆喝着赶来,当先赶到数匹斑斓猛虎,虎上清一色结扎劲装的飞虎卫大汉,见到现场如此惨烈,忙惶惶下虎,来到雷鹏面前,躬身道:“属下来迟,请庄主责罚。”雷鹏微微摆手,看着满地尸骸,淡淡道:“全都带回去!”
雷鹏急步走到方仲与那女孩儿的跟前,见他二人只是晕去,略觉放心,又见那剑抛落一旁,把剑拿起仔细观看,见其剑隐露金铁之色,无甚出奇,只在剑身上见到撰的两个古文,仔细辨认,乃是“惊虹”二字。
卧虎庄
因驭兽堂飞虎卫驻镇而得名,守护着一口灵泉。据说此泉有如琼汁玉液,饮之沁人心脾疲惫全消,浴之容颜永驻外伤即愈。平常之人莫说一亲此泉,就是见之也不能,甚至卧虎庄内大部分人都不知泉水在何处,只是听说而已。卧虎庄占地数百亩,假山湖水分布,高楼亭台无数,内藏仙花异草珍奇鸟兽,倒是一个游历庭园祛暑纳凉的好去处。
卧虎庄卧虎堂,堂上高挂金匾,题字:虎踞江山。大堂朝南,巨副妙笔丹青:一头雄姿猛虎立于山林高啸。笔传其神,令人观之如亲见,不胜颤栗。
大堂内,左右主座之上两个贵妇人,一个云鬓高堆珠嵌玉饰似媚骨妆成,十分的婀娜有姿。另一个长发披肩仅以绸带束发,却黑纱蒙面,别有一分妖娆,卧虎庄庄主雷鹏却在下首相陪。
“据雷庄主所说,那行刺之人,自称是邀月堂的人?”那个媚妇人问道。
雷鹏低首回道:“正是。此子大言不惭,妄称日后邀月堂不属神教所辖,真是大逆不道之至。”
那媚妇人一笑,顿时眼梢眉角都是春意,让人见了骨软筋酥,不自禁的便想搂体入怀,摸一摸那柔若无骨的娇躯。那媚妇人柔声道:“雷庄主有所不知,你一向坐镇此处,不知教内实情,那邀月堂乃是教内的内五堂之一,与转生、昊天等堂齐名,虽不像外五堂分坛各处以武力征服天下,却也有其可取之处,向来都是离教主身边亲近之人。”
雷鹏点头道:“故此本庄更不信他人言语,教主身边之人岂能说叛就叛,可知那人说的全是假话了。”
媚妇人道:“话是不假,但那些行刺之人的确是邀月堂的人,邀月堂乐技超绝,向有五音八乐之说,这来的二人就是其中两个也说不定,至于为何叛教,倒要问问教主亲女离夫人了。”把眼一瞅另一位黑纱蒙面的妇人。
黑纱蒙面的妇人沉默一会道:“邀月堂持己之能,向不把其他分堂放在眼内,本夫人更不曾得罪过邀月堂的人,为何要来行刺我女儿,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媚妇人道:“反叛之人杀离夫人之女,还需有何理由?雷庄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雷鹏告辞退出大堂。
待雷鹏走远,那媚妇人笑脸转瞬笼罩寒霜,对离夫人道:“若是出了事,我看你如何交待!”忽的站起,不理离夫人自回后堂。
离夫人孤零零一人坐于堂上,默然许久,方始离椅起身去探视女儿去了。
雷鹏走出卧虎堂,不远处一个飞虎卫快步近前,告知伤亡人等已优加体恤,余者在外房等候雷庄主发落。雷鹏点头道:“我去去就来。”
一间厢房内,普玄坐在椅上,对着躺在木床上的方仲道:“贫道还不曾收徒,看你根骨奇佳,不如随我学道。”
方仲刚醒来不久,便见这普玄等候在床边,这第一句话不是问他好点了没有,而是想收自己做徒弟。方仲道:“跟道长学道有何好处?
普玄道:“贫道教你画符捉鬼,明判阴阳,在乱世之上吃一口饱饭绝无问题。”
方仲讶然失笑道:“就算学到最顶尖处,也不过如道长一般了。”
普玄生气道:“娃娃,你不见我救过你命吗,错过了今天,你求我收徒贫道都不肯。”拿过木剑,在床前舞弄了两下。见方仲瞧着,又自鸣得意的道:“如何,想学不想学?”
方仲摇头道:“我见过的剑法比这不知高明多少倍,这种杂耍般的剑法,我不学。”
普玄气得鼻子都歪了,收起木剑道:“瞎吹大气,你多大年纪就看过了高妙剑法?”正说之间,房门大开,一个庄丁进来道:“我家庄主来了。”
门外爽朗一笑,一个魁梧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卧虎庄主雷鹏走近房来,普玄慌忙起来见礼,雷鹏道:“道长不必多礼,今天见二位没别的意思,不过有些话要说。不知二位因何到了这涌泉集?”
第十五章 离金玉
普玄道:“贫道云游四海,四海为家,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雷鹏不疑有他,又向方仲道:“不知小兄弟为何有这柄宝剑?”说着话,从身后取出一剑,正是方仲原本所携的长剑。当日方仲昏过去后,此剑便被卧虎庄的人捡了去。
方仲忙道:“这是我姜伯伯佩剑。”
雷鹏道:“你姜伯伯人呢,在下倒想结识一下此人。?”
方仲黯然道:“他……已经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雷鹏皱了皱眉,心有疑窦却问不出结果,说道:“这是一把好剑,定然出自高人之手,若剑分三品,此剑可列上上之品,小兄弟身怀此剑,若被有心人看到,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说罢,把宝剑放在方仲床头。雷鹏赞美此剑,却并无把此剑占为己有的意思。
方仲忽道:“我的狗儿呢,别是还留在镇上?”
雷鹏道:“你的狗?我倒是听下人说起过,捉了一只非狼非犬的畜生,头上有一白斑,凶的紧,把本庄一个庄丁的手指都咬断了。”
方仲急忙点头道:“就是它,就是它,求庄主别伤了它。”
雷鹏哈哈一笑道:“到了卧虎庄,再凶的畜生都得低头。既是小兄弟养的,自不能随意处置,回头我叮嘱下人送还于你便是了。”
方仲喜道:“多谢庄主。”
雷鹏笑道:“不用谢本庄主,其实该当是我谢小兄弟才是,若不是小兄弟奋不顾身抵挡了一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但不知小兄弟有何打算没有,只要是本庄主帮得上忙的,尽管提便是。”
方仲想起艳红与小兰尚不见踪影,忙向雷鹏打听,一问之下,当日所有受伤之人都已带回卧虎庄安置。雷鹏吩咐人出去找寻,不过片刻,便把艳红和小兰带了进来。二人一见这卧虎庄庄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雷鹏道:“若你们无甚去处,我卧虎庄正在用人之际,不如都留在这里。”
这对艳红而言,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自己和两个孩子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又可以衣食无忧,当即一连声的道:“多谢庄主收容。”
雷鹏笑道:“姑娘以后安心在此做事,把此处当成自己的家里就是了,只是这位道长……”转头看向普玄。雷鹏的意思显然是他可以收留艳红和方仲小兰,但普玄是个道士,不方便留在这里。
普玄一双贼眼一转,尴尬万分地道:“庄主有所不知,我这道人是假扮的。”
雷鹏一怔道:“道长何出此言?”
普玄道:“天下不安,民不聊生,我穷途无路,看百姓还都尊佛重道,就是强人劫匪也放方外人一马,便胡乱弄个道家打扮,不为别的,就为了混口饭吃!可是毕竟生活孤苦,一似无根浮萍,有个风吹雨打便四处飘泊,哪似有家有户来的温暖安心,故此心中悲苦,又有谁知。”普玄说到伤心处,提袖擦了擦眼角。
雷鹏道:“本庄主也知世事艰难,你既不是真的道人,便也留下。”
普玄一把抹去悲容,喜道:“多谢庄主收留,就怕贫道这假道人当得惯了,反不适应这安逸日子。如给庄里添了麻烦,不用庄主斥责,我自己卷铺盖走人,绝不连累他人。”雷鹏只道普玄因自己好心收留,才说这番感激的话,哪知他先给自己留着后路,讲的好听是自己走人,实则他说走就走,拿他一点办法也无。
在雷鹏安排之下,一个中年管事的过来吩咐艳红到内厅去伺候,乃是扫地叠被换衣理房的差事,小兰与方仲年纪幼小,便从小厮开始做起,轮到普玄时,那管事感到十分为难,不知让他干什么好,只得问道:“道长,不知你愿做些什么活?”
普玄道:“不管粗活细活,贫道一概不会,啥时需要捉鬼画符了,便来叫我。”
那管家心想毕竟庄主发了话了,又不能不留普玄,想了半天索性由得他清闲,心忖费用又不是从自己头上出,不如卖个人情给他,管事的又打量了四人的高矮胖瘦,默记心里走了。
第二日有人拿来庄里衣裳等物,方仲穿戴起来倒也合身,不禁佩服那管事的眼睛看得很准。正不知自己要做何事时,管事的却先来寻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飞虎卫大汉。那飞虎卫一拱手,说道:“庄主吩咐,领小兄弟去取家犬。”
方仲跟着那大汉,穿过两处假山竹林,走过一道拱桥石路,一路所见数不尽的美景奢华,正自感慨,眼前豁然开朗,一排青松之下停着数辆马车,一群庄丁婢女簇拥在一起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飞虎卫皱眉道:“都聚在此处作甚?”那些庄丁婢女哗的散开,露出前面光景。只见一个极美的女孩儿正手提皮鞭,抽打地上一只半人高的笼子。
一鞭抽去,笼子里顿时传出“嗷唔”一声兽嚎。小女孩听了,发出咯咯咯一阵娇笑。声音悦耳,极是动听。
方仲透过人群一看,正是那个被人袭击的女孩儿,手提马鞭在抽打关在笼子中的狰狞小兽取乐。小兽缩在笼内,一会躲在笼角避让鞭打,一会凶相毕露,猛地扑到笼边撕咬,只是隔了粗粗笼栏无能为力。
方仲跑到那女孩儿处一把夺下她的皮鞭,怒道:“干么打它!”
那女孩儿皮鞭被夺,吃了一惊,举粉拳要打方仲,猛地看清脸面,奇道:“咦,是你?”薄怒之下又嫣然一笑,“看在是你的份上,便绕了它。”放下手,也不要那皮鞭了,走到笼子边上,对着小兽道:“今早我睡醒了起来,再也不能和小白说话儿,心里难过,这才打它几鞭出气。现下气消了,就不打了,跟你这个畜生拗什么劲,不如去打你主人解气。”美目一扫方仲,笑吟吟道:“你随我来。”
车辆行到一处庭院深处方始停下,女孩儿被人扶下车,那些赶马拉车的又自出去,只剩近侍婢女和几个庄丁。那女孩儿道:“你们都出去,只要这小厮陪我就行。”那些婢女和庄丁一阵犹豫,谁都不走。那女孩儿大怒道:“你们这些人整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见方仲手中还拿着她的皮鞭,一把夺过,夹头夹脸就抽。那些人被她几鞭一抽,终于哄哄嚷嚷的挤出门去。
女孩儿走到院子门口,把大门“咣!”的一关,上了门栓!
那女孩儿讪讪的道:“这些人都是死人,我说一句,他们就应一句,无趣的很,没一个可以说说话儿的。”当先往院内阁楼走去。方仲随着她进了一层阁楼。楼内布置清雅,栽了些花花草草点缀,一盆盆长的娇艳欲滴,散着淡淡清香。在靠墙处摆放着一排刀架子,那女孩儿立住脚,说道:“就是这里了。”上前缓缓抽出一把剑来,说道:“听人说你救过我,本小姐偏偏不信,除非你胜过了我,我便信了。”回转身来,长剑一指方仲。
“动手!”
方仲只觉得脑袋翁的一响,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动手。”
女孩儿冷冷一笑道:“本小姐可不会手下留情的,看剑!”蹦过来就是一剑。
方仲连忙往后退,那女孩儿紧追不舍,那长剑锋利之极,在背后划来划去,把方仲惊出一身冷汗。方仲被逼无奈,在被追了数圈之后,路过刀架时抽了一把长刀,回手招架。
那女孩儿只知攻击,二人乒乒乓乓刀剑相磕,累的满头大汗,偏偏方仲还不敢还手。那女孩儿也没学过什么精妙招式,力气又小,时间一长,便气喘吁吁慢了下来。女孩儿额头见汗,气吁吁道:“不打了,歇息一会说说话儿。”
方仲一抹头上大汗,心道再打一会儿,非把小命都丢在这里不可。女孩儿取出一条丝帕,擦了自己香汗后又走到方仲跟前,把小手举起,就着方仲额头细细擦了起来。方仲霎时如痴如醉,只觉方才被她一通乱剑砍得极不冤枉。
女孩儿边给方仲擦汗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仲道:“我……我叫方仲。”
女孩儿道:“方仲?不好,哪有我的小白叫起来好听,不过你长的没它漂亮,我也不介意你的名字没它好。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方仲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觉得原来的名字好。却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女孩儿俏脸一沉,嗔道:“只要我知道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哪轮得到你知道本小姐的。”拿拳便打。
方仲捂住头让她捶了数下,那女孩儿才住手,却又幽幽的道:“我把名字告诉了你,可不许告诉旁人。”
方仲愕然点头。女孩儿道:“我姓离,是跟母家的姓,不过却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叫做金玉,母亲说,金玉是至贵至重之物,就如同我于他们心目中之金玉一般。”
方仲道:“离金玉。”虽然觉得名字无甚大雅,却不敢说不好。
离金玉柔声道:“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听吗?”
方仲忙不迭点头。
离金玉面容一沉,冷冰冰道:“那便是知道本小姐真名实姓的人,都要去死!”二人离着又近,那离金玉突然翻脸,举剑就刺。
方仲想不到她说刺就刺,慌忙以刀挡剑,可是方仲炼气几年,从来没有学过一招半式,根本不知如何应对。那剑擦着刀身奔方仲胸口扎来,竟似真要杀了方仲一般。方仲心中一凉,性命关头哪里还顾得什么怜香惜玉,手中刀也是胡乱的往女孩头上划去,指望她能知危而止回剑自救。
嗤!
宝剑划破方仲衣衫,便即收住不发。女孩脸露微笑,正想说话,方仲的刀却已到了她头顶。此时方仲想收刀已不能,离金玉仰头见到刀光下落,一呆之下,波的一声,刀刃正中额头。
额头上一丝鲜血缓缓流下离金玉额头那颗红痣猛地红光一闪,随即光芒大亮,宛如嵌了一颗红宝石相似,红光四射之下,一股恐怖之极的气息喷薄而出!
第十六章 灵泉
离金玉脸现痛苦之色,只觉有物在自己体内不停的蓄力、不停的膨胀,随时要破体而出,尤其两眼似要爆裂开来,目中泪流不止,望着方仲苦苦呻吟。方仲见此异变,实不知一刀会惹出这般祸事,惊道:“我……我无心的!”
离金玉突然仰头,黝黑眸子猛地射出两道白光,娇小身躯一阵颤抖,惨叫一声,从额头倏的爆出灿烂光华,呼啸连连,光华璀璨处不能瞪视,直射屋!哗嚓巨响声中,屋顶洞穿!头顶天光大亮,和煦阳光射了进来。
光华敛去,离金玉已躺倒在楼板之上,无数残木碎瓦正纷纷掉落而下,似下雪一般,纷纷扬扬。
方仲一抬头,只见大半个屋顶已不翼而飞,一缕清风吹过,残破的阁楼发出呜呜风声。
离金玉紧闭双目,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两行血泪顺着面颊流淌,额中红痣依然殷红。
如此巨大声响与异变,立时惊动无数庄内之人向阁楼行来。从远处迅速飞来几条身影,落在残破屋顶之上……
半个时辰之后,方仲被带到一个黑纱罩脸的妙曼妇人出现在方仲眼前,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侍婢,均是一脸默然。蒙面妇人正是那离夫人。
离夫人低头检视女儿周身,见无异样,挥手让人把离金玉扶走,冷眼一瞧方仲,问道:“这小厮是谁,眼生的很?”
方仲见来者无形中一股高贵之气,结结巴巴道:“我……我……”
离夫人根本不想多说,冷冷道:“拖出去,当众杖毙,以儆效尤。”一个大手大脚的侍婢走出来,如拎小鸡一般提起方仲。方仲奋力挣扎,不料那个侍婢力大得惊人,且粗鲁不堪,反被其打了一耳刮子,几乎把头打晕,半边脸颊立时肿起。
方仲大叫道:“我……我救过小姐的命,是雷庄主带我来的。”
离夫人恍然道:“听雷庄主说有一人替小姐挡了一击,才救了小姐性命,便是你?”
方仲急忙点头道:“是,是,正是小人。”眼见这些人根本不把旁人性命当做一回事,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冤,方仲只得开口求饶起来。
离夫人凝视片刻,道:“今日之事本该杀你,看在你曾救过小姐的份上,便饶你一命。”对那婢女道:“扔出去!”
婢女道:“是,夫人。”提了方仲下楼,只听扑通一声,把方仲扔到门外。
不久那婢女上楼,有些不悦地道:“此子见过小姐变化,夫人怎能轻易放过。”
离夫人淡淡道:“权当是看在雷庄主面上,再说了,庄内一个小厮又能怎样。”
那婢女无言而退
第二日午时,普玄正在屋内打盹,那管事的过来道:“方仲可在?”跨进门里,见普玄穿了道袍睡在床上,也不理他,走到方仲跟前,笑道:“方小兄弟,外面有人找,你出来见一下。”
方仲半边脸尚且浮肿,还以为是艳红或者小兰来寻,出门一看,只见一辆小车停在廊里,边上几个庄丁仆佣外加飞虎卫护持着,不由得心里一惊,走到小车边上,果然车帘一掀,离金玉那张俏脸笑吟吟出现在车内,似乎昨日之事并未对她有何影响。看到她来,方仲顿觉背上直冒凉气。
离金玉跳下车来,笑着道:“原来你在这里,算这个管事的机灵,要不然我一定揪光他的头发。”似乎是她硬逼着那管事的来寻方仲的,
方仲心有余悸道:“你来寻我何事?”
离金玉撅嘴道:“我想找谁便找谁,这庄里哪个敢管。”
普玄已醒,听门外谈话声早已坐起,但见门外走来一个极美的小姑娘,额头上一颗红痣,正是前日那个小姐,立刻睁大了眼睛瞧着。离金玉笑吟吟的道:“你看这是什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绿色琉璃瓶在面前晃了晃。
方仲道:“什么?”
离金玉斜睨着方仲道:“这可是卧虎庄里的宝贝,听说你被打了一巴掌,本小姐特意灌了点来,给你擦擦伤处。”
方仲接过小瓶,愕然道:“真的有用么?”心中却想这女孩儿别是又想什么坏主意捉弄自己。
见方仲露出狐疑之色,离金玉不悦道:“这是庄内灵泉之中的水,灵验的很,你若不要,便还给我。”
普玄在一旁插口道:“我来我来,怎么能辜负大小姐好意。”抢过琉璃瓶,揭开塞子,先用鼻尖一嗅,果然一股浓郁之极的清新之气从瓶口冒出,普玄打了一个激灵,赞道:“好泉。”举瓶仰脖一倒,咕噜一声,小小一瓶泉水灌下肚去。
离金玉阻止不及,叫道:“哎呀,你喝了。”
普玄闭了眼细细品味一会,才道:“此泉只应天上有,地上哪得几回尝,好泉哪,不止解人疲乏爽人心脾,甘甜之中偶有一丝咸味和脂粉香气,当真举世无双。”
离金玉渐渐的脸露一丝坏笑,说道:“本小姐洗脸洗脚之后,剩一点垢水带了来,原不知是这个味道,你却喝了。”
普玄一呆道:“什么水?”
“洗脚水。”
普玄道:“洗脚水?”
离金玉道:“是啊,滋味如何?”
普玄脸色刷的一绿,捂着肚子道:“哎哟,你想害死道爷,完了完了,一向吃素,今日开了荤腥了。”在一旁叫苦不迭。
离金玉咯咯笑道:“活该,谁让你抢来了。”扭头就要跑。
普玄见离金玉要走,突然拦住她,正色道:“小姐慢走,你破了我的八世修行,这帐怎么算。”
离金玉愕然道:“什么八世修行?”
普玄道:“我前世就是道士,共历八世,故是八世修行,一向虔心向道,蔽绝荤腥,只要再历一世就是九世,到那时功德圆满得道成仙,步入那无忧之境享极乐之福,偏偏今日喝了你的洗脚水,尝了你的脚皮,把这八世修行都毁于一旦了。”
离金玉道:“喝也喝了,你想怎样?”
普玄道:“我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或能挽救我这前世之功,拯危难于即倒。便是让我去灵泉洗浴一番,去掉那满身晦气,内内外外一通灵气滋养,说不准能将这身皮囊重又修得除去了荤腥之气。”
离金玉皱眉道:“这个却难,我带不得你们入内。”
普玄立时如孩子般撒泼道:“你还我八世修行来,你不还我,我吵到雷庄主那里也要与你理说。”
离金玉一惊,心道这事吵出来让娘亲知道,只怕以后更无自由,只得道:“非是我不肯,只是那里守卫森严,不许闲杂人去。”
普玄道:“你偷偷带着不成。”
离金玉面露难色道:“本小姐出门,前后左右都是人,哪里能够偷偷带着了。”
普玄却道:“我有一法,可让你我人不知鬼不觉的前去灵泉。”普玄嘿嘿一笑,变戏法般取出一张黄符来,低声道:“你只要在前带路,我偷偷逛了灵泉,不管这八世修行有无荒废,也不来寻你麻烦。”
离金玉道:“好,我只在前带路,进得进不得却不关我事。”
普玄把门关了,让方仲和离金玉手挽手,然后对离金玉道:“切莫害怕,转眼即到。”手中符纸一燃,呼的一声,三人消失在了屋内。
卧虎庄楼台相接,宅第连云,谁也不知那灵泉在何处。
远处火光一闪,传来呼的一声轻响,三个人影出现在一幢高楼之内。此楼格局奇特,乃是围着一座假山而建,围成一圈,如同守护的城墙相似。
此刻的楼内静悄悄的一人也无,三人悄悄穿过一道珠帘,楼深处一丝光亮透出,一座微微发光的玉山呈现在三人眼前。玉山下一池碧绿碧绿的泉水,泉水似乎温热,冒着氤氲之气,整个玉山泉水宛若晶莹玉台上的一颗碧绿翡翠。
普玄迫不及待来到泉边,赞道:“此地灵气郁结,果真好泉!”急急用手在泉边勺了一口品尝,立时神魂颠倒几要扑入泉去。普玄把道袍一解,搭在池边石上,就要解小衣下去洗澡。
离金玉一掩双目,惊道:“你要干嘛?”
普玄道:“失礼,失礼,劳烦小姐看个门户,贫道多日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趁此机会洗一洗。待贫道洗过了,换你来洗。”
离金玉啐了一口,怒道:“这泉水被你的臭身玷污了,我以后都不会来洗。”转过身不敢再看。
普玄哈哈一笑,宽衣解带之后赤了膊坐在池里。只因这口泉实在浅了,若是站着,不免有伤风化。普玄招呼方仲也到池子里来。
方仲跟着爬进池子,二人被这泉水一浸,霎时如坠云里雾里,轻飘飘几欲登仙,几日来的奔波疲乏在这一刻俱都解了。普玄舒服的一阵哆嗦,低头喝一口香醇泉水,如茗仙酒一般,咂嘴道:“好啊!若在此地修道,胜比凡间百倍辛劳,在此运一运吐纳功法,吸点灵气,或可抵穷山十年寒暑之功。”把腿盘了,油滑之像收敛,难得浮起一丝庄重之色,闭眼垂眉就在池里打坐。
方仲看普玄之法,颇有姜文冼传己功法的姿态,索性也学普玄模样坐定了运功。那刚学不久的道源种心法顿时浮起在脑海之中,按着其上所说,一股已自小成的气劲立时从丹田浮起,缓缓游走全身,舒畅之意袭来,方仲闭了目任由它在全身游走,几个回还之后,全身的毛孔都似张了开来,灵泉之中无数丝丝缕缕的清流,荡涤全身内外。
氲氤之气升腾之中,方仲头顶渐渐出现一条气柱。碧绿的泉水流经方仲身边时,或多或少的减淡了些颜色。
笃,笃,笃……一阵脚步声从楼道内由远而近的传来。
离金玉慌忙返回灵泉处,闭了眼道:“有人来了,还不快跑。”
普玄即刻从入定之中惊醒,问道:“什么人?”
离金玉急道:“管它是谁,若被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定然活活打死。”
普玄腾地站起,就到池边摸衣服,把离金玉吓得更不敢睁眼。
普玄急忙把道袍穿上,见方仲还未起来,低声骂道:“小家伙比我还懒!”伸手去拎方仲耳朵,不想触手处一股巨力一震,把手一弹而开。方仲霍然而惊,全身流转的真气瞬间回归气海,顿觉胸腹间暴涨,几要开裂,痛苦的呻吟出身:“唉呀!我痛死了。”
普玄变色道:“臭小子,居然真气外漏,炼精化气已至入窍了。”
方仲愕然道:“什么入窍?”
普玄急道:“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快把衣衫穿上,我们要闪了。”
楼道里两竿灯笼开道,映照着一群妇人渐渐往灵泉处走来。
灯光照到门帘处不再前行,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你们都站在这里等着,我与离夫人洗一洗路上风尘。”
有女声应道:“是,夫人。”门帘一掀,一个云鬓高堆的女子率先走了进来,在她身后,黑纱罩面的离夫人带着随身的一个婢女。一路默默无言的走到灵泉边上,离夫人对着婢女道:“你出去罢,不须你伺候了。”那婢女粗声粗气的道:“不知妙夫人需不需奴婢伺候!”
离夫人一怔,冷冷道:“我的话你也不听?”
那婢女道:“奴婢最听主子的话乐。”
离夫人拿眼一瞟云鬓高堆的女子,淡淡道:“妙夫人真是无孔不入,其实哪需本夫人做什么转生堂堂主,有妙夫人一人操持大局就足够了,这转身堂还不是迟早是妙夫人的。”
妙夫人冷哼一声道:“在本堂面前别一口一个离夫人,人前这么叫,人后也是这样叫么?不知道的怕你,知道的,还不是一个奴才!”
离夫人虽然黑纱蒙面,但也是好一阵颤抖,好一会方沉了气道:“谢妙夫人提醒。”
妙夫人淡淡道:“知道就好。”对着离夫人那个贴身侍婢道:“你出去。”那侍婢道:“是,夫人。”行了一礼后离去,只是这个礼却向妙夫人所行。
妙夫人一展玉臂,伸了个迷死天下所有男人的懒腰,脸露慵懒之色,走到泉边,解去外袍,对着离夫人道:“你过来!”
第十七章 勾心斗角
离夫人慢慢走近
妙夫人道:“转生堂的人一向悬壶济世妙手救人,颇懂养生之理玄妙之方,想来你也不差。我背上乏的很,你给我搓一搓!”娇躯半躺,就在这泉水池边裸了背部,让离夫人搓背。
离夫人应了声“是。”轻轻挽起长袖,低了身以一双葱白之手慢慢摸到妙夫人背上,自脖颈直到蛮腰,细细掐捏起来。
妙夫人面容带笑闭了眼享受。妙夫人很美,成熟的美,能够如她一样长久保持美貌容颜的不多,而能够保持这种身材的人则更少,许多妙龄少女见了妙夫人的身材恐怕都要嫉妒而死,不想再现丑于世上。
妙夫人忽然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妙夫人道:“一个人要是舒服惯了,这手脚也会大不如前,是不是?”
离夫人一怔,停手不搓。
妙夫人接着道:“我总觉得背上不是劲儿,是你现下手艺差了,还是别人手艺太好,你倒说说。”
离夫人哼了一声道:“伺候你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还需要我来伺候。”
妙夫人突然面容更色。这话犹如针尖一样刺到了她的心里,刺的很深,刺的流血,刺的她不愿再想不愿再说。可是离夫人却说了出来,因为她并不知道妙夫人的过去。
妙夫人忽然转身,狠狠给了离夫人一巴掌。
啪!
十分响亮,十分着力,把离夫人扇倒在地,遮住脸面的黑纱飘然而落。
面纱滑落,落出一张惊人的脸,脸,惊人的丑。两条恐怖的刀疤自下颚开始直划到鼻,又从鼻端开始划过脸直到耳根,纵横交叉,彻底毁了这昔日本是娇容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出昔日的星眸灵动,昔日的多情顾盼,昔日的卿本佳人。
妙夫人看着跌倒的离夫人,本来愤怒的脸慢慢平复,反而有了笑意。无论哪个女人,看到比自己丑的女人,都有一股自豪感
妙夫人自顾穿起衣裳,这本来是要离夫人做的事,但她不需要了,她宁可自己动手,好有时间多看一眼离夫人的丑样。
离夫人躺在地上,目光呆滞,被刀开裂过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妙夫人把周身理了理,又细细掸了掸下摆的衣裙,道:“你冒犯于我,这次就算了。”冷冷一笑,扭动腰肢婀婀娜娜的走出门帘去了。
那个早已背叛的高大侍婢走进门来,走到离夫人身边。猛见离夫人容貌,一怔之下后退了几步,颤声道:“夫人!”她从未料到一向黑纱罩脸的离夫人是如此模样,不免吃了一惊。不过一会,她已恢复正常,走到离夫人身边道:“我扶你起来。”虽然心中对离夫人不敬,但她却对离夫人生起了同情之心,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先天条件不足之人,每当看到别的女人漂亮苗条,她就心中愤恨,愤恨于老天的造物弄人,为何自己就得不到老天垂青,所以,当看到离夫人容貌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离夫人一拨那侍婢伸过来的手,冷冷道:“不用。”拣起黑纱重又戴上。戴上黑纱之后的离夫人,还是一个神秘曼妙的夫人。
侍婢眼中的同情之色也同时消失不见,反而多了一丝鄙夷。
侍婢冷冷的道:“夫人是不是马上回去。”
离夫人道:“本夫人还想多坐一会,急什么。”慢慢走到泉边,往一块凸起的玉石上一坐,伸手撩拨泉水。
离夫人目光迷离,静静想着心事,便在此时,眼光看到灵泉旁边搁置着一物,那物白皙如玉,竟然是只葫芦。
葫芦孤零零立在泉边石上。左边一片假山,背后黑漆漆不见光亮。
离夫人缓缓站起身来,慢慢靠近那片假山,同时向侍婢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侍婢一怔之下也是及时警觉,从另一面往假山背后行来。
假山背后猛地冒出一句:“快跑!”
普玄老奸巨猾,一知不对,立时把贴身的符纸拿出,就要施法跑路。
离夫人与侍婢同时加速,往暗影处冲来。
普玄掌心火闪动,急祭符纸。火光连闪数次,遁术就是无用。普玄一呆之下仔细一看符纸,只见此符纸湿答答的躺在掌心,朱砂所画符纹已化了大半,难怪此符纸无用。
普玄急忙把双手在道袍上搓干,刚想再换一张时,那侍婢喝道:“什么人?”取出随身一只玉环,光华一闪,往暗处就打。
哎哟一声,普玄如中巨石,被玉环打翻在地,滚出阴影,哀哀的叫唤起来。方仲与离金玉却还躲在暗处,一时不为所察。
那侍婢招手收回玉环,冷笑道:“原来是个贼模贼样的道士,竟敢躲这里偷看夫人洗澡,真是色胆包天。”转头对离夫人道:“夫人如此美貌,必能迷得他神魂颠倒了。”
离夫人对于侍婢之言犹如未听,冷冷道:“问问这道人什么来路。”
侍婢上前一把揪起普玄,喝道:“哪里来的道士,跑这里作甚?”
普玄呲牙咧嘴的道:“奶奶轻一些,奶奶轻一些。”
侍婢大怒道:“谁是你奶奶。”扬手打了普玄一个耳光。那耳光比打方仲时还要着力,把普玄打的眼前金星乱冒,翻了眼差些痴呆。
普玄白了眼道:“姑娘手轻一些……”
侍婢又粗声粗气的道:“快说,跑这里作甚?”
普玄道:“贫道迷了路,误闯来的。”
侍婢冷笑道:“胡说八道,多少路你不走,偏偏跑来这里。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那侍婢霍然回头,眼露凶光的问离夫人道:“不知夫人如何处置这个油嘴滑舌的道人?”
离夫人走近几步,冷冷道:“图谋不轨,又偷窥本夫人,自然留不得。”
侍婢道:“好。”举起手中玉环,狞笑道:“臭道士,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向着普玄脑门砸下。
普玄惊得大叫道:“师兄救我。”
那侍婢左右一看,除了离夫人外哪里有什么师兄,怒道:“老杂毛,临时还要惊乍。”
普玄忽又大叫道:“有人背后杀你。”
侍婢道:“是我杀你!”再不犹豫,玉环发着微光呼的落下。
冷风袭面,忽然消去。
侍婢玉环伸出,戛然而止!她怒瞪双目,缓缓转头,只见离夫人眼露寒光,手中拿着一根金针,金针尚在滴血。
侍婢颤声道:“你……你敢杀我。”
离夫人冷冷道:“你忘恩负义,背叛于我,留你何用!”
侍婢惨然道:“你今日杀我,明日……必死于妙夫人手上!”
离夫人森然一笑道:“你为这道人所害,本夫人杀此道人为你报仇,妙夫人又怎会杀我。”
侍婢一怔之下明白过来,离夫人是想杀了自己之后再杀那道人,把杀人之事都推到道人的身上,只要道人一死,死无对证之下谁也不会怀疑。那侍婢还想挣扎,被离夫人把金针往前一送,插在眉宇之中直没至柄。那侍婢两眼一翻,就此气绝。
离夫人把金针一抽,侍婢尸身倒下,连带着普玄也跌了个屁股朝天。普玄连滚带爬的往假山后跑去。离夫人冷笑一声,手中金针一闪,一道金光奔着普玄便刺。
第十八章 画符
普玄肩膀一疼,急看伤处,竟被人插了一支金针,左肩再不能举动灵活。普玄大惊之下叫道:“哎哟,贫道裤子掉了,你千万别过来,贫道严守礼教六十年,决不毁于你手。”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摸符纸。
离夫人冷笑道:“你就算是赤条条一丝不挂,也休想逃出命去。”言罢,手中一闪,又出现一根金针,在空中一个转折,刺了下来。普玄右肩上又被刺中,摸了一半的符纸再也拿不出手,心中叫苦不迭。
眼看离夫人越走越近,忽然一声娇呼道:“娘!”
离夫人一呆,借着微光一看,在假山后一条娇小身影慢慢走出。
“是你。”离夫人眼神闪动。走出来的正是离金玉。普玄危急之中捡得性命,不停喘气,一边打眼色给躲在假山后的方仲。
离夫人森然道:“你看到了什么?”
离金玉道:“看到母亲大发神威,教训一个不知高低的婢女。”
离夫人忽然巴掌抡起,狠狠打了离金玉一个嘴巴,低声骂道:“胡说,分明是这婢女为保娘的清白,与恶道相斗而死,娘为她报仇,又杀了道人。”
离金玉一个踉跄,嘴角渗出着一丝鲜血,慢慢道:“娘说是就是了,自小到大,还不是母亲说怎样就怎样。”
离夫人冷冰冰道:“我生你养你,难道不该听我话么。”
离金玉道:“孩儿吃穿不愁,娘待孩儿是极好的,自然要听娘的话。”
离夫人道:“那你罗嗦什么。”眼见普玄跑到假山之后,便要追去。
离金玉一把抱住离夫人,落泪道:“可是娘,孩儿不要这些,孩儿情愿饿了肚子,有娘陪着说说话儿,就开心的很了。”
离夫人一愣,想起自己极少待在女儿身边,确实有违母女之情,不禁眼神转柔,轻轻举手欲拢女儿秀发,可是当看到离金玉那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神时,离夫人却像见了鬼似的转头不敢再看,吃吃道:“有那么多人陪你,有什么好怕了,你快快走开,让娘杀了妖道再说。”
离金玉抱住离夫人不放,哀求道:“是女儿带他们来的,娘你放过他们。”离夫人被女儿抓住,怒气勃发,一巴掌扇倒离金玉,喝道:“真不晓事,别妨着我。”
离金玉被打倒在地,心中剧痛,望着离夫人道:“娘……”眼神一暗,晕了过去。
有这段时间耽搁,普玄早已跑到方仲跟前,叫道:“快帮我拔针。”方仲伸手一拔,普玄哎呦一声,双手终于可以动弹,马上摸出数张符纸,掌心之中火光一闪,已拉着方仲消失不见。
离夫人冲到假山后面时,只见原地留下自己的两根金针。正疑惑间,忽听灵泉旁边又有声响,扭头一看,只见那道人带着方仲出现在灵泉旁边,方仲伸手拿了自己的葫芦,而普玄却冲着离夫人嘿嘿一笑。离夫人双手急甩,十来根金针从袖子中飞射而出,笃笃声响,都插在普玄方才出现的地方,但却针去人空。
离夫人面色顿变,高声喝道:“来人哪,妖道杀了我的侍婢,快快捉他抵命。”喊声一起,顿时惊动了四处或明或暗的庄丁守卫,一时警戒之声大作,震动了整个卧虎庄。
普玄与方仲借着遁地之术,片刻即到住处,呼的冒出身形。普玄气都不喘一口就急不可待的道:“快,快,收拾东西跑路,这地方不能待了。”二人刚收拾完毕,就听远处传来咣啷咣啷的敲锣之声,人声嘈杂渐渐往这里而来。
当这些人赶到屋内时,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庄外一片荒草丛中,方仲回头看着卧虎庄喃喃道:“红姨、小兰,你们多多保重。”
普玄有气无力的道:“别罗嗦了,走,尽快离开险地才是。”
普玄与方仲带着那只小狰狞兽,连赶了几天的路,疲乏之下便在路边寻了一条小河洗脸歇脚,养养精神。
天边闷雷滚滚,随时都有雷雨瓢泼。小河的河水清澈见底,可见几条小鱼嬉戏于卵石水草之间。“扑通!”一声,普玄跳入河中,把那些十分清闲的小鱼吓的四处逃窜,一些躲入卵石隙缝,一些受惊跃出河面,打几个水花又钻入水草茂盛之中。
普玄哈哈大笑道:“爽啊,一身臭汗今日洗个干净。”
方仲看着普玄戏水,也把裤脚挽了,把双脚搁在河水里洗濯,只觉入水凉凉的十分舒服。
普玄道:“在灵泉洗一次澡果然极妙,我一番浸泡,只觉修为提升不少,说不定这面容也英俊许多。到那时,我回得山去,两位师弟都不认得我了,留我也罢,不留我也罢,就是下了山,凭着模样俊俏,随便都姘了一个寡妇来,从此还俗过日子。”
方仲笑道:“道长动凡心了。”
普玄道:“谁无凡心?和尚尼姑都思春,何况我。贫道又非生来便想做道士的,小时家里过不去,便上山混口饭了。等吃了这碗饭,又觉得日子实在清苦,就偷偷下山逛它几天,等玩够了再回去。”
方仲道:“原来修道也这么清闲。”
普玄道:“是啊,贫道看你根骨奇佳,小小年纪就有不俗修为,不如我带你上山,随我学道。”
方仲道:“记得道长曾说我炼气已到入窍期,不知这入窍期是什么意思?”
普玄奇道:“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拿贫道寻开心,你可知贫道炼气练了四十年,也不过在入窍期挣扎,想进一步都难上加难。”
方仲道:“我是真的不知。”
普玄道:“好,贫道便和你说一说,但凡我等修道之士,要想修为有成,便要不停的打坐吐纳,好把精气神转化为真气。故此这炼气都分作好几个境界,这第一步便是先修出真气来。你可别小瞧了这第一步,并非什么人都可以练出真气的,有许多人打了一辈子苦禅,也没有在丹田之中形成气旋,有侥幸练成了的,那便步入了修士之列了,才算得上是炼气士了。贫道看你早已过了此一境界,应该多年之前便开始吐纳炼气了。”
方仲恍然道:“原来如此。”想起往日姜文冼所传口诀,看来这就是炼气法门了。
普玄接着道:“当日我见你在灵泉之中打坐,气息聚于头顶,浑身已有真气护身,这便是只有修炼到入窍期才可以做到的事。”
方仲道:“这入窍期修为已很高了吗?”
普玄笑道:“当然不算高了,只能说勉强窥得修行之门。自古以来,修炼不外乎三个大境界,分别是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炼神还虚。这入窍不过是炼精化气之中的初期境界,其后还有感应、凝气两个中后期的小境界,至于练气还神,则对应着炼罡、归元、阳神三个小境界,炼神还虚对应着涅槃、寂灭、长生三个小境界。你算算看,从入窍期开始,想要一步步修得长生境界,还有多少路要走。”
方仲大失所望道:“如此说来,我还差得远了。”
普玄道:“和那些大能之士相比自然差得极远,不过若只是在尘世间逍遥快活却也够了,比如像贫道一样,无拘无束,活得逍遥自在。”
方仲沉吟道:“我虽然想跟着道长学道,可是已答应过姜伯伯,要随他回山的。”
普玄道:“你姜伯伯是什么人,要回什么山?”
方仲道:“姜伯伯就是姜伯伯,从来没和我说过自己是什么人,不过那山却和我提过,乃是昆仑山。道长见多识广,可听说过此山没有?”
普玄听见昆仑之名心中一惊,慢慢爬上岸来,凑到方仲跟前道:“你可知昆仑山在何处?”方仲摇了摇头。普玄呆了片刻,眼珠一转,一拍大腿道:“巧!你可知我哪门哪派的。”
方仲道:“道长哪门哪派?”
普玄正色道:“贫道乃是天下无双只此一家的茅山正宗,殿前古柏青松仙音缭绕,殿中三清供奉香火不断,殿后修道弟子虔心向道,而这茅山派所建之处便是昆仑山。”
方仲愕然道:“茅山派不建在茅山之上,怎么会是昆仑山?”
普玄道:“这你便不懂了,天下固然有以山门所在之地而命名门派的,也有很多不以此命名的,如天师道、慈云寺等等,便不以所在山头取名。贫道所在茅山就是如此。”
方仲喜道:“真的么?那你认识我姜伯伯了?”
普玄道:“这个……山上人多,贫道又怎记得许多,你随我去,自己慢慢查找便是了。”
方仲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普玄嘿嘿一笑道:“不急,不急,贫道一路上符纸用光,需再画些符来使用,万一有何不测,也好及时逃命。”从河里爬起,穿好衣裳之后把随身包袱打开,竟然取出毛笔、砚台、朱砂、黄纸这几样东西,在河边平旷之地摆好,盘腿运起功来。怪不得他的包袱比常人大些,原来文房用具都随身携带。
方仲和小兽都蹲在边上看普玄如何摆布
普玄运气良久,方始把朱砂用河水化开,在砚台中细细研磨,稍后,以笔点之,在裁好的黄纸上神情严肃的画了起来,每一笔每一画都凝神提腕画的十分辛苦。
待的一张符纸画完,方仲问道:“道长,画符需要这么用心么?我瞧你画得龙飞凤舞,很简单啊。”
普玄白了方仲一眼道:“你不懂,画这符需要精气神俱备,不能丝毫大意,要是岔了神分了心,手中的真气不能通过笔画凝结于符中,虽然有符,却不过是张空有其形的废符,再不能用。”
方仲搔头道:“原来笔画之中也有讲究。”
普玄道:“那是自然,不然岂不是人人会画符,人人会法术。”又凝神画了几张符纸,真气渐渐不续,额头竟已微微见汗。
第十九章 地雷双诀
方仲好奇心起,便道:“我来替道长画符。”
普玄喜道:“好啊。”把沾了朱砂的毛笔递给方仲,问道:“会不会写字?”
方仲道:“粗粗学过一些,这般龙飞凤舞的写法却生疏的很。”
普玄道:“无妨,画得熟了自然就会,你按着我的笔迹描上一遍,等画熟了图形,再传你凝神导气之法。”又把画符的运笔要领述说一遍,让方仲在一旁练习。
方仲执笔专心致志的画起符来。那符分作几种,有形如上天下地的,有形如宝盖罩顶的,有圆壮结实的,更有飘逸轻灵的,也分辩不清许多,只是觉得符中笔画暗含天地玄机万物生息之理,隐隐有股神气跃然纸上。于是画了一张又一张,什么遁地符、金刚符、镇尸符,也叫不出这许多名目。
普玄坐在一旁,把师兄真德道长临死时送给自己的包裹取出,揭去外层油布,露出小小两卷古旧书轴。打开其中一卷书轴,只见书轴文字密密麻麻,打头古篆书写着“道源总纲”四个大字。
普玄心惊不已,细细看了起来。
“道者,万物之道,万法之门,总括天地,胜过五行。源者,三乘之外,五行之内,别有乾坤,另塑风雷。道源种心,乘天地,驰万物,道之为道,下有九诀。”这段文字之后,又一行稍大的题字,写着:“地字诀。”在这之后,便是各种法术口诀,很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地遁术赫然在内。
普玄急急又打开另一卷书轴,书轴同样写着道源总纲四个大字,前言一模一样,只是在下有九诀之后,写着:“雷字诀。”雷击咒、五雷正法也赫然在内,只是排列最前,均属小法。
普玄心中震撼,不下于五雷轰顶:这二卷书轴从何而来?我茅山地、雷二术难道竟出自此二卷?二卷书轴之法术远比本门精奇,为何只学了区区几个小法?无数疑问充塞脑海,搅得普玄不停摇头。
方仲画符画得累了,转头见普玄痴痴傻傻的样子,便把毛笔搁在砚台,蹑手蹑脚走到普玄跟前,却见有两卷小书轴摆放,自顾拿起,细细读了起来。
普玄想起自己这一门的师承关系,茅山与太乙、天师都是昆仑旁支,系一师所传。昔日恩师在日,问起祖师渊源,好像说过祖师爷修道时,是昆仑不入室的外门弟子,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昆仑掌教,不但未能入室成为正式弟子,还被赶下山来。一气之下,凭着在昆仑学到的法术及自己的天资聪颖,反倒在俗世中自成一家,开门授徒,传了三个弟子,无一不成大器,便是日后的太乙、天师、茅山三门户。难道这卷轴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九诀九诀,这里只有地、雷二诀,是不是另有七诀在太乙与天师手上?那七诀是什么诀?我茅山道术虽有特异之处,却并不怎么精奇,为什么不尽取卷上法术于己用呢?是了是了,我茅山道术本身根底修为不足,连个练气还神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更高境界的了,也许根本不能施行这样的?然则祖师爷这卷轴又从何而来?
普玄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耳畔方仲叫道:“妙啊。”把普玄一惊而起。
普玄翻了眼道:“你瞎叫什么,看得懂么?”
方仲摇头道:“不是很懂,只是觉得有趣。”
普玄道:“有趣在哪里?”
方仲道:“道长看这地字诀。这个缩地成寸的法术,能让人日行千里,岂不神奇。还有这遁地之术,原来遁地画符不过是将真气运行之力暂存于符上,当需要时借真火烧符,引发遁地之术,乃是修为不够之人的权宜之计,道法高深者根本可以凝气画符于掌上,直接施法的。”
普玄听得不住点头,却又叹道:“是啊,这书轴法术固然精奇,于你我还是无用。”
方仲疑惑不解道:“怎会无用?”
普玄道:“要想凝气画符,最少也要炼精化气至凝气期,即使如此,也只能画一些小符,要想施展那些高深符法,一个符咒便繁复无比,区区凝气期岂能胜任。这卷轴一向在我门中保管,历传几代,不知有多少先祖看过,却只传下来一些掐咒画符的功夫,可知不是不用,而是力所不能及之故了。唉!可惜了两卷好书,传到弟子手中,只怕也要泯灭人间不为所知了。”言罢,神情有些落寞。
普玄把书轴卷起,珍而重之的放入油布包裹贴身收好,然后重拾油滑之相道:“来,来,来,我传你导气画符之法。”把如何将真气顺着笔杆灌入朱砂,随后画成符咒的窍要解说一遍,又亲自示范了一番。普玄道:“画符首要在人,次要在符,再次要在用料。若是修为越高,真气越是浑厚,画出来的符便威力越大。而符法越是复杂,蕴含的法力就越庞大。至于用料,朱砂不过是最基本的东西,能把真气损失不大的保留在符纸之上,但时间不宜过长,若是一张符放了年不用,就等同于废纸一张了。”
方仲提笔在手,问道:“除了朱砂之外,有没有能够保存法力更久一些的东西呢?”
普玄道:“当然有了,金粉、银粉都是用来画符的极好材料,另外据说那些得道高僧留下的法体,用其血肉骨骸磨粉画符,都有了不得的威能。可惜贫道太穷,用不起这些贵重之物”
方仲学普玄模样,气凝与腕,腕传于手,手导于笔,沾了朱砂,画了一张遁地符。把符画完,方仲急急想知道成与不成,也不等普玄吩咐,掌心之中火光一闪,转眼烧了符纸,呼的一声遁去行踪。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扑通一声,方仲脸色煞白的跌倒在普玄身后,气喘吁吁的道:“道长忘了教我解遁之法,我还以为要等上一天一夜才可现形而出呢?”
普玄道:“是你自己心急,何时又来问我了,幸亏你是初学,真气又不深厚,这才隐遁时间不长。你听好了,遁入无形,欲想显形,除是被人所克或是符法法力耗尽,不然只要口中心中都喝了个解字,就能现形。”
方仲喜道:“原来如此。”
普玄忽然正色道:“方仲,贫道传你本门不传之密,你受我技艺,便是我徒,以后就要改口称呼我为师父,别道长道长的乱叫。”
方仲愕然道:“要叫师父?”
普玄喜道:“对,对,就是这样叫法。”不料方仲摇头道:“我不拜道长为师。”
见方仲不认自己是师父,普玄急道:“你跟我回山,便是我门中弟子,自然要磕头拜师了,你不拜我拜谁?”
方仲道:“我需拜个有本事的,哪能像你一样使个木剑,掐符画咒也罢了,也没见过像你这般不会打只会跑的。所以,要拜就要拜个像我姜伯伯一般的人物做师父。”
普玄气不过,对着方仲道:“你别看不起这木剑,我门中传下的规矩,只使木剑不使金戈,以应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肆杀伐,你懂不懂。”
方仲奇道:“门中规矩只使木剑?不会,我姜伯伯便不使木剑。”
普玄面容一呆,心道谎话差些穿了帮,急忙改口道:“那是你姜伯伯一时违纪,平时必是使木剑的多。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你不叫我师父也罢,只是你跟我回山后,假如没人收你为徒,你需拜我为师。”打定了主意,先把方仲诓骗上山,等上山之后,还怕他一个孩子翻上了天去。
二人离了岸,迳往南方而来。
这一日行到淮河地界,淮河两岸人物渐趋丰饶,沿路商铺店肆也多了起来,打尖住店十分便利,再不用露宿荒郊。普玄携了方仲在路边寻了一间茶肆歇脚填肚皮。
普玄要了三张大饼两碗粗茶,取一张饼扔了给小狰狞兽吃,自己与方仲坐在长凳之上,一口茶一口饼的细嚼慢咽。狰狞兽叼了饼蹲在方仲脚边咕嚓咕嚓大嚼,引得边上几位茶客啧啧称奇。
二人懒得理别人指指点点,正自顾吃着时,却听远处有人恶声恶气地道:“道爷都快渴死了,还不上茶!”
茶倌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好言招待。
普玄转头一看,微微一怔,只见桌子旁边几个黄袍道人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袍道人,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身背宝剑的黄衣壮汉,年不过三十却长得十分彪悍,一股凛然之气形于脸上。那张桌子上本有两个喝茶的主顾,看到这些人过来,慌忙移到别处去了。
普玄一看那些黄袍道人,心道这不是太乙教的人嘛,自己与他同属道门,不能疏了礼数,站起身走到几个道人旁边,起手道:“茅山普玄,见过各位道兄。”那几个黄袍道人一愣,还未答话,被押着的青袍道人突然高声叫道:“师兄,快快救我!”
普玄一惊,细目观瞧,见那被押着的青袍道人依稀有些面熟,再一凝视,竟然是留守山上的三师弟定观,一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差些认不出来。
第二十章 遁地之术
普玄惊怒道:“师弟?你怎么这副模样?”上前推开几个道人,就要给师弟解绑。
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道人往前一拦,眯眼笑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普玄怒道:“贫道普玄,你想怎样?”
那道人道:“原来是普玄道友,贫道特来告知你一声,你那茅山派已并入我太乙教了,即日起,你我亦属同门,大家日后便以师兄弟相称。”
普玄一呆道:“有这回事?”心中疑窦良多还未问话,被押着的定观哭道:“师兄,这些人蛮不讲理,非要强行吞并本派。”
普玄变色道:“什么?”
那道人道:“本派与茅山二派合一,其实是不想让茅山断了传承,可说是好事一桩。此事旁人都是赞同过的,只有这位定观道兄冥顽不灵,不肯答应此事。”
普玄怒道:“岂止我师弟不肯答应,贫道也不肯答应。”
一听此言,边上几个道人面露怒色,那说话的道人把手一摆,让其余几人安稳下来,冷笑道:“贵派真德道长是大师兄,掌门之位理应由他继承,可惜他命短福簿,前几日驾鹤西去了,只有遗命在先,着茅山门下在他死后,与太乙教和合为一。贫道身上便有他遗命在身,茅山门下谁敢不从。”
普玄冷笑道:“前几日我还和师兄在一起品茶论道,他有遗命我如何不知?你这遗命是假的?”
那道人面色一变,愕然道:“真德道长若是健在,你喊他来,自然可见真假。”
普玄心道师兄已死,哪里喊得来人,说道:“你把遗命拿来,贫道一看便知真假。”
那道人傲然道:“既然道友不信,这二位乃是闻名天下的华阳门弟子,与你我非亲非故,他们可以作证,遗命到底是真是假。”往旁边一闪,露出身后那两个身背长剑的年青人。二人微一拱手,沉声道:“华阳门下弟子武连风、恭连志,见过道兄。”两人神情冷漠,一股子的傲气。
天下道门之中,华阳门可说是仅次于昆仑的存在,门下弟子有些骄狂,也是人之常情。
普玄心道这二人来头不小,慢条斯理的道:“幸会幸会,二位是名门弟子,来淌这滩混水,真是闲暇。”
那武连风漠然道:“我等受师命所差,与两派作个见证。”
普玄堆笑道:“好说好说。那二位说说这遗命是真是假罢?”
武连风道:“自然是真的了。”
普玄心中大骂,这华阳门的人分明与这几个道人串通一气,只是不知为何会与太乙教走在一起。普玄冷笑道:“既然阁下说这遗命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只是真德师兄并非掌门,他的话岂能决定鄙派之事。二位华阳门的道友正好在此作个见证,贫道便以茅山新任掌门说一句,这并人太乙教之事再也休提,我普玄还想过过掌门人的瘾,岂能说并就并。等我仙去之后传位给徒弟,徒弟传位给徒孙,徒孙传位给徒子徒孙,到那时你再来问问我茅山,是不是愿意并入你太乙教。”
武连风冷冷一笑道:“道兄,我劝你乖乖的投入太乙门下,省得自讨苦吃。”
普玄勃然变色道:“你们几个分明是串通了来骗贫道。”
武连风把脸一沉,冷冷道:“我师兄第两个陪着这几位道长出门,正是要寻你们两个,今日撞到,别想干休。”那几个道人见话说破,把随身刀剑拔出,山羊胡子的道人冷笑道:“我太乙教掌教吕真人奋发图强,决意光耀本门,张大门户,故此你茅山道观已归属本教,观中弟子也甘心依附我太乙真人门下,只是有些顽固之徒冥顽不灵,不懂择木而栖,才给他吃些苦头。我来问你,你师兄真德道长在何处,遇见你时有没给你什么物什,又或说了什么话没有?”
普玄心中一凛,道:“贫道不知你所言何意?”
那道人一把揪起绑住的定观,刀架脖颈,奸笑道:“你来说说,道爷是什么意思!”
定观吓的结结巴巴道:“师兄……他们说我茅山私藏……私藏了祖师爷的经书,要我们交出来,……我们哪来什么经书了……道观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没有寻到……就押着我寻你们来了,说……这书……一定在你们那里。师兄,我们哪有祖师爷的书了……。”那道人不待定观说完,插口道:“我太乙教吕真人接任掌教之后,翻阅先祖典籍,言明有两卷经书交于茅山保管,历为茅山掌教珍藏之物,如遇茅山消亡或是毁败,无法挽救,当思取回,妥为珍藏。如今茅山正是到了消亡毁败地步,所以我师才生出了慈悲心肠,一来是爱护同门之谊,二来便是珍惜祖师遗物,所以才接管茅山查找经书,一切,都是为了自家人的好,希望普玄道兄,通明事理,早早交出经书才是。”
普玄缓缓后退,摇头道:“不知你说些什么?要经书你上和尚庙里去寻便是,找贫道来要,哪里有了?”
“口说无凭,能否让我师兄弟两个搜一搜!”站在太乙教道人身后的武连风、恭连志忽然发话,迈步向普玄走来。
普玄道:“这是茅山与太乙的小小纠葛,关你华阳门何事?”
那武连风冷笑道:“我等受家师岳真人之命而来,务必帮助这几位道兄找到经书。”二人把背后银色阔剑拔出,缓缓靠近。那些太乙教道人见要动手,纷纷走出茶肆,押了定观远远的监视。
茶倌见这些人动刀子打架,惊得茶肆也不管,撒丫子跑远了。
普玄退到方仲身边,低声道:“准备祭符走路。”方仲也知形势不对,三口两口把饼吃了。
武连风在前,恭连志在后,神情悠闲,提了剑只管靠来,离普玄近了,伸手就抓普玄。普玄道:“你要书,就给你书。”将怀里的一叠空白符纸抓了一把,往二人面前一丢,霎时眼前满是黄蝶飞舞迷人眼目。普玄喝声:“遁!”掌心真火闪动,符法呈现,一起消失。
武连风与恭连志蓦的见人影消失,也是一惊,低头见左右无人,立知自己小瞧了道人。却听身后哎哟之声响起,急忙回头,只见普玄不知如何出现,拿了木剑,一剑砍翻了一个押着定观的太乙道人,欲救定观逃走。
这些道人修为不高,连炼精化气的境界都没有,至多学了些吐纳功夫和刀剑招式,比常人稍微厉害一些,如何是普玄的对手。普玄木剑挥动,祭出一张一张符纸,一团团烈火向那些太乙教的道人射去。那些道人骤遭火烧,一阵呼喝乱跳,搞得手忙脚乱,纷纷闪避拨打火团。
几个太乙教的道人被一阵火烧的自顾不暇,便把定观疏忽一旁。那定观虽不如普玄这般滑头,但也并非木纳呆傻之人,见有机可乘,猛地一撞,把身边的一个道人顶翻在地,撒开脚丫子就往普玄这面奔来。普玄大喜,喊道:“师弟快过来!”手中不停,袖中符纸犹如天女散花,也不知他有多少张符纸可用。其实这些符纸倒有一多半是方仲所画,那是普玄让他学画符时的练习之作,如今可派上了大用处。
定观脸露喜色没奔几步,斜刺里一道银光唰的一闪,只感觉脚上剧痛,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
普玄哎哟一声,大呼可惜,欲向前拉一把定观,却见定观身后,一人手持宝剑,银光一闪,一道凛然剑光把普玄发出的火团一扫而灭。出剑之人正是华阳门弟子武连风。这一手剑法一施,普玄顿知遇上了高手,此人剑光外放,收放自如,出剑之后又面不改色,修为至少也是凝气期左右,比之自己这炼精化气的入窍期不知要深厚了多少。
武连风冷笑道:“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道,杀杀打打就如儿戏一般,要想不死便快快把经书之事说出,在下好回去交差。”
普玄道:“贫道对天发誓,经书委实没有,若有一定奉上。贫道小命一条,要你就拿去。”心想我这话也不算骗他,哪来什么经书,书轴倒有两卷。
武连风冷笑道:“道长如此固执,只怕一样都保不住。”
普玄打个哈哈,讥笑道:“道爷要走,你留得住么?”手中暗扣一张符纸,先对着远处的方仲道:“准备祭符!”普玄的意思是烧符逃跑,没想方仲会错了意,只道也要自己动手放个火打个雷什么的。本就跃跃欲试,只是心中犹豫不决,如今听普玄说要祭符,连忙抓了张自己新练习过的雷符在手。
普玄掌心中火光一闪,人影渐渐消失,与武连风一起来的那个恭连志迅速祭出一块小小圆盘,并冲着上面打出一道法诀,青光一闪,这个圆盘瞬间放大,并重重落在了地面之上。那恭连志冷笑道:“敢在我等面前施展遁术,叫你自取死路。”
这个圆盘乃是一种五行禁制,常言金克木,木克土,把此盘的禁制激活,在一定范围之内,任何施展遁术之人便可被此相克。这是一种常用的防护法器,一般修为高深之人对阵,除非有奇术依仗,否则极少有施展遁术跑来跑去的,便是因为容易被克,反而无法脱身。
普玄施展的符法显然是土遁之类的遁术,故此用五行禁制盘最是合宜。对于普玄这种修为较浅之人,这华阳门的两个门人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第二十一章 双亲再现
让武连风和其师弟惊讶的是这个五行禁制盘打下去之后根本无用,那普玄依旧不见踪影。武连风与恭连志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这五行禁制出了什么差错,这普玄又是如何破了禁制逃走的。;武连风转过身来,往左右观看,倏的蓝光一闪,一道惊雷乍响,轰隆一声,劈到眼前。
谁能想一个孩子会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十分霸道的雷咒。武连风猝不及防之下,惊雷劈到脸上,一阵青烟冒起,“啊!”的一声凄厉惨叫,武连风翻身跌倒,痛苦的打起滚来。
身后几个太乙教道士慌忙上前搀扶,哪知武连风疼的发了性,感觉有人靠近,只道是偷袭暗算之人,怒吼一声,在地上舞了剑乱劈。靠的最前一个满心希望溜须拍马的太乙教道士躲闪不及,中剑倒地,一时不死,惨呼起来,余下的几个道人谁敢靠近,纷纷远离了观望。
看师兄如此痛苦,恭连志便知事情不妙,急纵到武连风跟前查看。
恭连志颤声道:“武师兄,你怎么了?”
武连风听到是师弟声音,捂着右侧面目,痛苦的道:“师弟,我躲闪不及,竟为一个惊雷所劈,实在痛苦难当,你快帮我看看伤在何处?”恭连志答应一声,伸手轻轻掰开师兄遮脸的手。不看便罢,一看之下惊的眼角不停打颤,只见师兄右侧面目一片焦黑,本该是黑白分明的眼睛位置,竟留了一团糊肉,尚自冒出缕缕焦气来。好好一个俊朗面目,已成极其恐怖模样。
武连风哆嗦着问道:“我伤的怎样?”
恭连志道:“还好……将养半月就能康复了。”武连风心下稍安,用独眼一看当场,只见远处一个孩童正看着手心怔怔发呆。
武连风怒气勃发,在师弟搀扶下向方仲走去,银剑一指,恶狠狠道:“小杂种,是你放的雷!?”
方仲结结巴巴道:“我……我……”当时祭雷之时绝没想到会把人伤成如此,看那武连风右侧面目焦黑,只怕一只眼睛已无法保全,惊骇之下哪里说得出话来。
武连风见方仲在前,说不出的厌恶,举剑就劈。
方仲自也会束手待毙,忙把随身所带的姜文冼长剑遮挡,当的一声,二剑相击,武连风飞起一脚,方仲根本未学过招式剑法,顿时被踢了个跟斗。这一脚踢得极重,方仲滚倒地上再说不出话来。若非真气已有小成,只怕当时就要被武连风暴怒之下的一脚给踢死。
武连风怒气攻心,仰头大叫,举剑欲把方仲劈成两半。“啊!”武连风浑身真气激荡,这一声怒吼,他运上了体内真气,不过想抒发一下心中恚怒。
“噗!”
不知什么东西禁不住真气激荡,爆裂开来,一股腥臭液体顺着武连风面颊流下。武连风一呆,呼声顿止,慢慢举手向面颊摸去。脸,毫无知觉,如果不是手的感觉存在,他根本不知这一块地方是自己的脸。脸上有一股液体,黏黏的,有些稠,擦了之后沾在手上。武连风把手拿到独目之前一看:红黄色的血水,黑白色的黏液!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他的心头。他把手伸到瞎眼处,用手指缓缓点去,那里是个眼窝,空洞洞,已无眼珠。
武连风霍然回头,脸色铁青的望着师弟恭连志,慢慢的道:“师弟,你说我将养半个月就可康复,是真的么?”
恭连志颤声道:“师兄,你……你……”
“哼哼……”武连风冷哼数声,恶狠狠道:“小杂种坏我眼目,老子定会加倍偿还于你!”几步奔到方仲近前,拿剑就刺方仲头脸,打定主意先给他留下几处剜目削面的伤痕,痛加折磨之后再取其性命。
方仲下颚挨脚疼的有口难言,情形却看的清清楚楚。武连风大叫出声,雷击处眼目迸流,随后提了剑气势汹汹而来,已知自己惹了无边大祸,不意一个雷击咒竟把人伤成如此模样,后悔已是不及。看武连风面目可憎可怖,尤其那个眼窝血洞,十分骇人,惊的翻身就要逃跑。武连风赶上,一脚蹬倒方仲,脚踩其胸膛,骂道:“你毁我半世人生,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死无其所!”狠狠一剑往方仲眼睛扎去。方仲尽力把头一歪,嗤!剑尖擦着方仲脸皮钉入地下。
武连风大怒,复拔剑再刺,剑尚未落下,忽觉脚跟剧痛,一股撕扯之力拉得他几乎站不稳当,急低头探视,见是一只非狼非狗的畜生钻到脚颈,乍了毛在那啃咬,脚跟处已经被它啃了一口,鲜血淋漓,几乎露出骨头!武连风大叫一声,痛不欲生,本来刺方仲的剑急忙拐弯刺向小狰狞兽,骂道:“连个畜生也敢欺我!”
那小兽早已提防,见剑刺来,夹了尾巴就逃。武连风脚上受伤,追之不及,怒道:“师弟,你给我宰了这畜生,让它别来妨我报仇。”恭连志慌忙答应,提剑来杀小狰狞兽。武连风狞笑着对方仲道:“看还有谁来救你!”宝剑又落。
方仲双手在身边乱摸,希望摸个什么东西挡一挡,眼见武连风宝剑又到,手中止摸得腰间一个浑圆葫芦,性命交关之下,也不管是否能够抵挡,举葫芦挡在眼前。葫芦刚举到眼前,宝剑已到,嚓!把葫芦嘴消去小小一截,塞葫芦的槐木塞子应声而飞!
宝剑受葫芦这一阻,贴着方仲脸颊划了一条长长血口,鲜血迸出,霎时溅到葫芦之上,血迹在葫芦上血光一闪,便随之隐去。
武连风见刚才一剑不过割了方仲一条血口,冷笑道:“算你运气,不过也是多延时一刻痛苦,再看这一剑!”提剑又刺。这一剑还未扎下,猛觉脚下一股阴风卷起——
哗啦!
阴风席卷而上
一阵寒雾笼罩,让周围的几人如浸寒冰,透人脊骨,不自禁的打个寒颤。
事起突然,武连风惊讶之下急忙后退,就见方仲被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阴气笼罩,阴气不停翻滚,转眼形成一片寒雾,雾气之中赫然出现两条人影!
武连风喝道:“什么人?”雾中之人根本不会回答,但见人影一个形同男子,一个形同女子,均是面色惨然闭目不语的发呆,就像睡去了一般。
背后几个太乙教的道人突然惊呼起来:“鬼,鬼,这是两只厉鬼!”
武连风骂道:“鬼叫什么?再嚷嚷就让你等做鬼。”几个太乙教的道人不敢再说,却拽了定观又往后退了几步。
忽听那恭连志叫道:“师兄小心!”
武连风急忙转头,惊见那两个鬼影双目已开,目中血红,与他们惨白惨白的脸色极不协调,已然驾着阴风飘到近前了。武连风大喝一声,宝剑划出,银光从二人躯体闪过,既无撕裂之声,也无割体之音,便如击得是空气一般。武连风一呆,再看阴风里的二人,四只手突然前伸,迳奔武连风脖颈。
武连风低头闪身,运起本门道法,银剑一下插落于地,光芒一闪,在脚下猛地出现一道硕大剑光,冲击而上,刺破阴风中的身影!
那两道鬼影被神剑所击,一阵飘荡扭曲,化为阴风缓缓散去。
武连风拔出宝剑,冷笑道:“区区厉鬼,也敢跟我作对。”
忽听地上的方仲大哭道:“爹,娘……不要走……”
第二十二章 逃亡
就在方才,方仲已然看清楚阴风中的人竟然是自己双亲,累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方仲泪水涟涟,痛哭出声。
武连风愕然道:“那冤魂是你父母?好极,稍后你便能见到他们了。”把剑举起,刚要落下,突觉脚下一紧,森然阴风又起,从地下忽地伸出四只惨白的手来,分别抓住武连风双脚。“哎呀!”武连风惊得毛发耸立,急拿剑一扫,人手又消。武连风惊疑不定,四处一看,又无异样,正要走开,左侧风声又起,两道人影又来!如是几番,只要武连风稍一抵抗,人影就无,可偏偏就是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不放。武连风几欲发狂。
恭连志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想到太乙教的道人与茅山同源,均善于画符捉鬼,忙问道:“各位道长可知这是什么鬼?为何驱之不尽。”
几个太乙教的道人面露惧色的道:“这、这……似乎是鬼噬之象!”
“什么鬼噬之象?”
道人道:“鬼噬之象是下浮屠鬼道法之一,乃是厉鬼受生前怨念所使,吞噬旁人精血神气的鬼象,吞噬越多越是厉害,十分难缠。”
“哦,下浮屠鬼道法?有无解法?”
“解法是有,一个便是以力灭了阴魂,散其魂魄,威胁自消,但是武爷几次三番已经散了其形,不知为何魂魄不散?二个方法,便是让其噬命,只要让他害了旁人性命,怨念一解,便不会追着武爷不放了。”这道人也有些广闻博记的真才实学,把鬼噬之象解说了一遍。
恭连志道:“不错不错,道长既知其详,还麻烦你解救我师兄一番。”一把揪住道人的前襟。
道人惊道:“小道也是妄加揣测之词,没本事解救。”
恭连志道:“谁说你没本事解救,如你所言是实,只需让这两个阴魂噬了命去,自然解了我师兄之危。”道人惊的面无人色,急忙挣扎。
恭连志举起道人,冲师兄武连风叫道:“师兄,这是鬼噬之象,必要有人噬了命去方才解得,我抛个道人给你,拿他垫背。”呼的一声,把道人丢出。
武连风听了师弟之言大喜,见道人抛来,急忙窜到道人身后。蓬!道人摔得尘土飞扬。那道人心系性命,不管身上疼痛,爬起身来就要逃走,武连风如何肯舍,见左右阴风刮起,阴魂又到,索性一剑把道人右脚砍断,自己却跃过倒地的道人,瘸脚向师弟跑去。
道人哀呼不止,正要挣扎,阴风迷漫,瞬间罩住了那道人,隐隐约约中两条身影浮现,分左右抓住道人,猛地一沉,附在身上,缕缕精血如抽丝拨茧一般从道人体内吸噬到二人的身影之中,道人啊啊啊的发出凄厉惨呼,初时尖啸,次后渐渐微弱,不一会便渐不可闻,直至声音寂灭。
阴风散去,一具毫无生气的干尸呈现眼前,那道人的精血一丝不剩,被吸噬了个干净!
武连风与师弟相顾骇然。
武连风点指一个道人道:“你过去看看!”
那道人吓得屁滚尿流,瘫在地上,哀求道:“武爷,小道这点道行过去不是送死吗,你……你放过我罢。”
武连风大怒,宝剑一扬,骂道:“如你所说,噬命之后便可无事,还怕什么。如若不去,小心在下剑下无情。”道人没法,看武连风丑脸狰狞,如若不去,只怕立时死于此人的剑下,只好念几句天尊保佑,慢慢走去。
方仲抓着葫芦痛哭,其他人见鬼怕的要命,唯他却想鬼想得要命,那葫芦一向带在身边,虽然看到铁尸鬼拿它收了自己父母,然实不信葫芦内真的有他们的存在,之所以带着,倒不如说是寄托了一份思念,一点希望,每次看着这葫芦,就想父母就在身边,自己便不算是一个父母双亡而被迫流浪天涯之人。只有离开父母而又失去母爱之人,才知母爱之可贵可亲,庇护于父母之下又是多么幸福。当自己无依无靠时,这份感觉更是来得强烈。
那道人逐渐靠近方仲,见无事发生,胆气略壮,回头看武连风如何吩咐。
武连风与恭连志对望一眼,寻思那阴魂噬了人命之后必已隐去,俱各宽心。武连风报仇心切,提剑又往方仲走来。
武连风狞笑道:“你伤我面目,我武连风拜入华阳门学艺以来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今日深仇难解,除是你死,莫想了结!”恶狠狠一剑奔方仲胸口便刺。
剑尖刚及肉身,方仲手中葫芦似有感应一般微微一颤,一股阴寒阴风又从葫芦嘴喷涌而出,往武连风席卷而来。
武连风大惊,抽剑后退,风影深处一阵寒雾翻滚,两条男女人影又现,血目怒睁,张牙舞爪而来。武连风惊道:“太乙教的杂毛不是说噬命之后可解冤魂的么,原来骗我?”不及多想,一道剑光先阻了一阻阴魂靠近,返身往太乙教的道人处奔去。
太乙教的道人一哄而散,连定观也不监押了,俱各逃命要紧,谁都知道武连风那恶毒用意,哪个愿当垫背。
武连风被狰狞兽在脚跟咬过一口,加之为雷击所伤,行动已是极不利索,居然一个道人都追不到,连那绑住了手的定观都比他逃的快些,哪里寻得到垫背之人,想到噬命而死的惨状,急的大叫:“师弟,师弟,快快救我。”
恭连志急忙纵过来,扶住师兄道:“师兄,这阴魂难解,我们也逃。”
武连风怒道:“这毁目之恨就算了么?我一定要杀了那小畜生。”
恭连志急道:“报仇之事十年未晚,为此等小事丧命,得不偿失。”
武连风冷笑道:“小事?我伤成如此模样是小事,哼!在你看来,伤的不是自己,自然是小事了。”
恭连志不满道:“我好心救你,你却还发牢骚。”
武连风森然道:“师弟倒做起师兄的主意来了,你真有本事。”
恭连志见阴魂就到身后,急道:“我不跟你罗嗦,有何不满回去再说!”拉住武连风,宝剑一挑地上尘土,尘土盖住二人,刚要运诀以土遁逃走,突觉背上一凉,直透前胸,一点剑尖冒出胸口!
恭连志讶然回头,望着武连风喃喃道:“师兄!你……”
武连风面目扭曲,眼中布满血丝,那一半的焦脸有几处都挂下焦皮来,露出斑斑血肉,呼哧呼哧的喘气道:“你一向看不起我,当我不知?今日之事,你更会瞧我不起,与其长期受你之辱,不如成全为兄,做一场尽义之举,我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再不多说,气运于臂,挑了师弟往身后扑到的阴魂掷去。恭连志惨叫一声,飞陷于阴风寒雾之中。两条阴魂扑上,转眼吞噬干净,只留下一具皮骨。
阴风又渐渐散去,这次武连风睁大独目看的清楚,那阴魂吞噬完血肉精华之后,化成一缕阴风往葫芦内飞去,转瞬又归于平静。
“哈哈哈!”武连风嘶哑了喉咙大笑,“原来葫芦另有乾坤,是个宝贝,待我杀你之后取来己用,倒也算个不入流的法宝。”一瘸一拐往方仲走来。
方仲胸前被他刺了一剑,虽然不深,但也流血不止,粘湿了大片衣襟,葫芦贴在胸前,也受了不少血迹沾染,只是那血迹一粘葫芦就迅速隐去,还是羊脂白玉一般,方仲心神都在阴风寒雾里的父母身上,不知葫芦古怪,只道父母阴灵保佑,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显见的是不要自己白白送命。悲伤之下感激父母恩情,手中攥的葫芦更是紧了。
武连风寻思有那阴魂护着小畜生,近身出剑反被所噬,只有飞剑诛之方成,就算阴魂报复,自己离了远,土遁逃走也不迟。计议已定,武连风举起宝剑,狠狠向方仲投掷而来。非是武连风不想御剑,而是他修为还在凝气期,御剑之术已经是炼气化神境界的人才可施展的神通。
方仲见父母阴魂数次维护自己,死心既去便不愿束手待毙,见银光飞来,急拿葫芦招架,偏偏这次又不灵光,往前递了数次,葫芦一无动静,眼见银光闪亮来势劲急,方仲要被洞穿肚腹,蓦的出现一只大手,抓住方仲后衣领斜拖数尺。
嗤!银剑扎落,插入土中。
武连风大骂之声传来:“臭道士,我要把你剥皮刮骨万剑穿心。”
普玄呸呸几声吐出溅到口中的烂泥,也骂道:“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更加不得好死。”
原来普玄遁地之术逃到远处,惊觉方仲竟未跟来,急又返回,刚好见到武连风残弑同门,竟把师弟投入阴魂吞噬,虽不知阴魂何来,但看武连风面目全非,还道他师兄弟相残所至。直至阴魂消失,武连风飞剑要杀方仲,普玄这才于危急关头跑出来拉了一把,救了方仲性命。武连风全心全意都放在方仲身上,对于普玄的出现根本没有察觉,眼见切齿之仇将报却被普玄破坏,如何不恼。
武连风从地上捡了师弟宝剑,要来杀普玄。普玄洒然一笑道:“太迟啦!道爷要走,你想留也留不住。”先对武连风放了一个炎火咒,随后符纸扬起,就要携了方仲逃走。
武连风挥剑把火团扫飞,宝剑一扬,剑光飞出,把躲避一旁的太乙教道人劈翻在地。普玄一怔,不知这武连风是什么意思,杀了师弟又杀同来的道人,难道脑袋伤得重了,连敌我都分不清?
武连风剑光连发,茶肆中一张木桌被一劈两半,就听桌下哎哟一声惊呼,跌跌撞撞钻出来一个青袍道人,肩上流血,正是那绑住了手的定观。
武连风一阵狂笑道“我师弟去了黄泉,你师弟也陪他一起上路!”
定观钻出藏身之所,看武连风几如疯子一般滥杀无辜,慌忙向师兄跑去,叫道:“师兄救我!”
普玄见师弟拐着腿往自己奔来,急迎出数步,连发几个火团阻止武连风追赶。武连风几剑把火团拨飞,嘴角微翘,独眼中闪过恶毒之色,一弯身,又拾起一柄落剑!
普玄接着定观,大喜之下也不及解开绳索,急对方仲道:“快用遁地之术逃走!”手中起符,火光一闪,就要遁走。
武连风目眦俱裂,大喝道:“哪里走!”双剑交替而出,向脚下插落。
银光一闪!嗖!嗖!嗖!数道剑光冲天而起!
噗!
一蓬血花飞溅而出,也不知是谁被地裂剑所伤。
武连风双剑交替插落,在血花闪现处又是几道剑光飞空。华阳门绝学地裂剑被他反复使用,一剑插了又是一剑,从初起时的人影消失处开始,又扩大到周围地方,剑光飞腾,足足扎了几十剑,可是除了开始的一剑见血之外,此后再无动静。
地裂剑聚则一剑,化则九剑,九剑又分八十一剑,越是精进,分剑越多。武连风修行不够,只得九剑,故此二剑齐施,妄图利用剑光之密,借普玄接应定观之机诛杀三人。虽然剑发有血花泛起,不知伤的是谁,但毕竟没有留下人来。武连风筋疲力尽,接了双剑再无真力发出,腿脚一软,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哀叹自己命运不济,本当英武有为之年,不但旁人轻视于己,如今连脸面都被毁了,还怎能出人头地。
哭了一会,想到还需在华阳门立足,武连风猛地收住哭声,霍地站起,独目四处打量,远远见两个太乙教的道人躲在茶肆后探头探脑的观望,温言道:“二位道长过来,与我把这些亡人都安葬了。”
两个道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前去。
武连风把剑掘地,就在路边挖起坑来。二道观看良久,见武连风力气使尽,不住的拄剑喘气,一副凄惨无助模样,聚首一嘀咕,遥遥叫道:“武爷,你对天发个誓来,绝不伤我二人,便帮你掘坑埋尸,然后各走各个的路,你我各自回山。”
武连风点头道:“道长说的甚是,我武连风对天发誓,绝不伤了二位道长性命,有违此言万雷轰顶而亡!你们快来帮我一把,这些人暴尸荒野,我等于心何忍。”
二道战战兢兢走来,离得近了,武连风温言道:“麻烦二位把坑掘深些,不然放不下这许多人。”自己蹒跚着走到一边,撕了衣襟裹扎伤口。那脚跟之伤还好包扎,脸面的伤却不好搞,布条一碰焦处,竟揩下一大块焦皮来,疼得他破口大骂:“小畜生,小杂种!”
两个道人心惊肉跳返身就要逃跑,武连风慌忙叫道:“不要走,不要走,不是说你,我想那孩童可恶,便骂他两句,两位道长请尽管挖坑便是。”二道心下稍安,专心致志的掘起坑来。
不久,深坑挖罢,二道依武连风吩咐,把死难的同门和恭连志丢入坑中。武连风轻舒一口气,来到二位道人身旁,道:“我与师弟交情莫逆,本人伤痛不已,这土需我亲自来掩,二位道长先走一步。”
二道欢喜道:“武爷真是性情中人,兄弟情谊看得如此之重。那贫道就先告退了。”转身欲行。
武连风二剑扬起,分劈二人,冷冷道:“走好!”咔嚓两声,把道人劈翻。二道哼都未哼一声,便滚入了坑中。
武连风抖去剑上血迹,冷笑道:“什么指天立誓,都是虚言。”又围着茶肆转了一圈,见有两个行人路过,拔剑杀之,然后一把火烧了茶棚,草草一埋深坑,瘸着腿往大路去了。
第二十三章 老妪
“呜呜……师弟,你醒一醒……”桑林深处,传出普玄的凄切哀声。
定观道人仰躺地上,青色道袍已被血渍染褐了半身。武连风那一剑伤的不是别人,正是定观。剑光从肋下斜穿,深及见骨,伤势之重,早已昏迷不醒。反倒是方仲伤的不重,敷了点药已止血,坐在地上默默的捂着葫芦,脸上泪痕未消。
普玄望着师弟的伤势束手无策,与其说血被止住倒不如说血流得枯竭了,那包住伤处的布巾吸足了血后全成了黑褐色,风干后结的一层厚血痂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定观脸色苍白如纸,几与死人无异。
“怎办才好?”一向油嘴滑舌的普玄道人再不油滑,耷拉着头反复唠叨。“难道师兄走了后,又要走一个师弟,如今更连道观都被人占了去,唉!日后何去何从?”普玄油滑的脸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皱纹。
方仲道:“我们还回不回山?”
普玄没好气道:“老家都被人占了,还回去个屁啊。”
方仲沉默了一会,又道:“道长,你是不是骗我。”
普玄愕然道:“什么骗你?”
“姜伯伯告诉我,昆仑险峻雄奇,龙脉之首,多有隐士炼气者僻处幽居,能人高手辈出,不知有多少人守护,岂有那么轻易被人占去?”
普玄一时语塞,讪讪道:“你反正无处可去,昆仑远在西方,遥遥万里,非是你这年纪可以去的。我本意是带你回去茅山,多学些本事,过得几年后,你长大成人,经得事多了,知道孰是孰非,那时要去便由得你。”
听到普玄自承说了谎言,方仲也不生气,只是喃喃道:“昆仑远在西方?”站起身,把葫芦挂在腰间,紧一紧身后宝剑,回头对普玄道:“多谢道长连日来的照顾,晚辈要走了,道长多多保重。”抬头一看苍穹,迎着落日穿桑林而去。那小兽低吠几声,也跟着走了。
玉兔东升,繁星闪烁,林中缓缓漫起薄薄寒雾。
方仲穿出桑林又入一岭,也不识得路,只是跟着落日而行,待得金乌坠地时,无意中走到一处茂林,寒雾弥漫,竟困于林内不辨东西,再找不到出来的路。
方仲带着小兽走走停停,发觉林中渐渐多出许多花草来,星罗棋布,叶翠花娇,淡淡杂有股药味,似乎是药草,地势也渐趋平坦。再走一会儿,隐隐听得有流水之声,方仲大喜,正自走的口干舌燥,有一口清冽山泉喝一喝再好不过,便蹑了脚小心翼翼往流水处摸去。依着往日住在山里的经验,有河之地必会有兽,许多凶猛野兽都有夜间汲水的习惯,别一个不好撞到了恶兽嘴里。
月色皎洁
树木掩映下,一汪清潭出现眼前,碧波为月光一照,粼粼波光交相闪耀,便似繁星点点。
清潭不大,一条小溪相连,蜿蜒曲折消失与尽头。潺潺水声处,一条细细白练从潭边山石挂下,冲激潭水,银花溅起,道道涟漪荡漾。
清潭旁边有很多奇花异草,茎叶细窄而长,丝丝缕缕的,很多都垂入潭水之中。
方仲看着眼前美景不由一愣,自己见过高山深谷,看过庭院楼台,这种幽雅之地倒真是少有。潭边很干净,没有丝毫野兽脚印。
方仲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水润咽喉,立时舒心畅怀凉透心肺,急把鞋子脱了,把一路上跑得略微有些红肿的双脚放入潭中浸脚解乏。闻着馥郁花香之气,看着淡淡月色波光,方仲几要酣然入睡。自从离开山村之后,已少有这般的闲情野趣了。
迷迷糊糊之间,方仲似乎看到何盈从波光粼粼的潭水之中钻出,先是一个头,乌黑的长发齐齐梳在脑后,慢慢出水,点点滴滴的潭水如珍珠一般从瀑布般的黑发上挂了下来……何盈闭着眼,缓缓从水中升起,整个娇小的身躯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伫立在潭水之中,脚下涟漪荡漾,似踏星辰,如御虚空,活脱脱一个小仙女下凡了一般的美艳惊人。更要命的是,那小仙女身上一丝不挂,没有一丝片缕!
方仲惊得呆了
那幻像慢慢睁眼,睫毛上水珠晶莹,却还不如她的眼眸闪亮,亮得让月光也黯然失色。
是梦?
对,一定是!
方仲不由的一笑,如此春梦真是难得,要是天天有这好梦可做……
随着方仲那一笑,那幻像也微微一笑,笑的明艳绝伦,笑得让潭水边上的鲜花尽皆失色。被潭水洗过的曲致酮体,踏着星辰,顶着月色,脚下涟漪阵阵,慢慢移了过来。
方仲眼神发直
人儿越来越近,越看越是清晰,那幻像又是一笑,把玉手轻轻抬起,缓缓伸向方仲。
方仲愕然伸手
忽听身后“哎哟,我的妈呀!”一声惊呼,有人扑通摔倒。方仲如被梦中惊醒,急忙缩了手,转头观看,只见两个人影滚翻在地。其中一个转过了头,背对着自己,一个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正是普玄和他师弟。方仲惊讶道:“道长,你怎么来了?”
普玄背对着方仲,嗫嚅道:“贫道是跟着你来的,不曾想看到这个,恕罪,恕罪……无量天尊请饶恕我非礼之过。”
方仲不明所以,正自要问,忽听身旁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婆婆,你回来了!”方仲惊讶回头,腰间一紧,竟被一双小手箍住,一个暖玉生香的娇小酮体直接依偎在方仲怀里。
方仲大惊失色,原来这不是梦!
“我不是婆婆,我不是婆婆!”方仲急用手去推,只觉触手处柔软滑嫩,也不知推到哪里。
抱住方仲的小手一松
方仲连滚带爬的从潭边跑开,呼吸急促胸口狂跳,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那裸女一怔,眼中不解的问道:“婆婆,你怎么了?”哗哗水响,竟离了潭边,向方仲走来。
“婆婆,仙儿累了。”裸女走到背后,慢慢搂住方仲,甜甜一笑,把头一歪,靠在方仲肩上缓缓睡去。
方仲骇得不敢稍动半分,等了许久,那裸女依偎着自己动都不动,便如没有生命的美丽雕塑一般,可看,可赏,却不可亵渎。
普玄背对着方仲问道:“那女孩走了么?”却不听方仲回答。普玄慢慢转过身来,袍袖半遮着偷眼观瞧。只见方仲面容古怪站在那里,身形竖立处,一个光溜的身影蜷缩于脚边,竟然已沉沉睡去,那样的依恋,那样的安详。
普玄奇道:“哎!怎么躺地上了?”
方仲呆呆的道:“她睡了。”
她真的睡去了,睡得很香很甜,毫无防范,任人摆布。
普玄一看左右无人,把随身包袱解开,取出一套衣裳,乃是还在卧虎庄时发的仆佣装束,把衣裳往方仲处一掷,道:“快给她穿上!”自己又背过身去。嘴里还道:“可惜,逢年过节的新衣裳没有了。”
方仲拿了衣裳不知如何下手,眼睛一扫脚边的娇躯,哪曾看过这般诱人春情,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想入非非。慌忙闭了眼,手中拿着衣裳去套,几次都没套上,想是位置不对,便腾个手去摸,摸到软绵绵的一把,十分溜滑,不知是哪里,眯了眼一看,正是那凝脂般的酥胸。顿时一股热血直冲顶门,方仲只觉一阵晕眩,那浑身热血无处可去,噗!从透气的两窍中喷出,滴落下来。
方仲汗流浃背,总算是把衣衫套到了那女孩儿的身上,心道还好是晚上,看不真切,若是白天的话,这样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孩儿靠在身上,简直是要人小命。方仲喘着粗气道:“好了。”
普玄这才探头探脑的走近,见方仲鼻子下挂着两行血迹,惊道:“你流血了?”
方仲支吾道:“不小心跌的。”
普玄敲了方仲一下脑袋,说道:“只怕不是跌的,而是你气血重了。”低下头细细打量起这女孩儿来。
“她是哪来的?”
“不会是个化了个人形的妖精?”
“不会,妖精哪能这样,我道士做了三十年,岂有看不出来之理。”
“那便是此地人家的女儿,迷了路了?”
“不像啊,贫道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
二人一商量,普玄要背师弟,那女孩便由方仲背着。还好那女孩儿身材苗条,并不是很重,负在肩上也不吃力。两人刚背了人想走,便听远处有风声响动,一路之上还有草木折断之声,似乎来的是一只体型极大的野兽。
普玄惊道:“不好。”把木剑一拔,警戒的看着四周。
呼的一阵风声,在前方树林之中窜出一只野兽,身形高大,体壮腰圆,两只眼散发着摄人精光,虎视眈眈的盯着普玄与方仲。在这巨大的野兽之上,居然还坐着一人。
月光之下,可看清来者是个老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只是这样一位老妪的脸却不怎么慈祥,她的眼角上提,嘴角下耷,任谁这样的表情,都慈祥不了。更可怕的是她的坐骑,一头黑乎乎的大家伙,前鼻高耸,两端各一支獠牙,环眼金睛,鬃毛如针,肚腹溜圆,唔唔的喷着怒气,乃是一头雄壮的黑皮野猪。小小的狰狞兽与它比起来,寒碜的不像样子。
苍头老妪瘦骨伶仃的手中拿着一根藤蔓所做的拐杖。她把手中藤拐往地上一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普玄早被这架势吓呆了,慌忙道:“是行人,路过!”
老妪冷哼一声,道:“行人!却跑来此地?”
普玄道:“是迷了路,误闯来的。”
老妪把藤拐一敲野猪后股,那野猪一哼哼,围着普玄、方仲打转,方仲所带的小兽背毛竖起,与之恶目相向。老妪猛地看见方仲背的女孩儿,勃然变色道:“把她放下!”声音尖啸之极,几乎把二人耳鼓震破。
普玄与方仲不由自主的都把背着的人放下。普玄道:“这是我师弟,受了重伤,所以……”
老妪策着野猪奔到女孩身旁,只见女孩长发零乱,衣衫不整,几滴醒目的鲜血印在胸前衣衫之上,而他她却兀自好睡。
那老妪不看便罢,一看那几点鲜红,立时变色,喝道:“畜生,敢伤老身的孙女,休想活命。”举起藤拐欲打。
普玄大惊道:“贫道对天发誓,没有啊!”
“没有?这衣衫如何到了老身孙女的身上,定是你等换上去的,她一介黄花闺女,以后如何做人。你两个再不用解释了,先擒住了再慢慢处置。”那老妪策猪奔二人冲来。
第二十四章 招婿
普玄与方仲慌忙四散而逃,不要说这老妪深不可测,便是那座下野猪,也非二人可以力敌。那老妪舍了普玄,反冲着方仲一藤拐砸了下去。她那藤拐看上去不长,但砸出来时,竟然瞬间长出来一截。
方仲来不及祭符,连背上的宝剑都不及解下,看那老妪凶狠模样,一藤拐要砸自己脑袋,自然而然抱头闪躲。
那老妪嘿的一声冷笑,藤拐落到方仲头顶时一缩一挑,噗的一声,挑在方仲下颚之上,把方仲挑得离地而起,随即飞身一探枯手,拎住前襟便回,兔起鹘落,已擒了方仲跃回野猪背上。
方仲被她劲力一挑之下,竟然晕去了。
小狰狞兽见老妪擒了方仲,凶心顿起,窜起来就咬猪蹄。那黑猪急转身用两根獠牙迳刺小兽。小兽又迅捷跑开。老妪喜道:“这畜生好,且捉了去给我孙女解闷。”藤拐戳地,绿光一闪,地上突兀冒出一节藤蔓,缠定了小兽四足,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扯不断那蔓藤。老妪从腰间解了一根绳索,扎个套,甩出去套住狰狞兽四足,把手一拎,已把小兽四蹄捆扎,提在手中。
普玄哀告到:“这位奶奶,冤有头债有主,还请放贫道一马。”
老妪吊角眼一瞪,喝道:“为老身孙女名节着想,谁都别想走,留在此地做一世奴仆罢。”普玄手中的符还未祭出,脚下竟然已被数株蔓藤绕了数圈,被那老妪有用绳索兜一个套,把手脚给绑了。
老妪坐着野猪踱到女孩身边,拐影挑动,轻轻巧巧的把女孩摆放到身后,口中嘟嘟两声,野猪迳往潭水左侧行去。那四蹄攒捆的小兽和双足被绑的普玄与定观,均如拖死狗一般,在地上拖着往前行去。
一路之上高低不平,不时有凸起的树根和嶙峋的石头横在路间,蹭的普玄与小兽不时的哀声叫唤,老妪理都不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之后,那老妪终于停了下来。
普玄挣着脖子一看,只见月光之下,眼前一处花花绿绿的房子,原来房外爬满了各种藤青,层层叠叠,盖住屋顶,一片绿意葱葱。
老妪跃下猪背,把绳索系于房前树上,便一手抱着女孩儿一手拎着方仲进屋去了。
老妪一走,普玄急急翻了身探视师弟定观。
那定观本就只剩下半条命,一路拖行,更是气息也无,横躺那里已是死人一个。
普玄彷徨无助,哭道:“师弟,你好命苦,才脱虎口又落恶婆之手,师兄无能,累你遭此劫难。”正哭之时,那老妪复又出门,拄着藤拐来到普玄身旁,喝道:“你这道人鬼嚎什么?”
普玄因师弟缘故,心甚不平,语气冷冷道:“我师弟乘鹤西去,贫道与他道别,难道有错了。”
老妪冷笑道:“老身说了要你师兄弟两个一世在此,谁说要留一个死人。”拉了定观尸首便行。
普玄急道:“你把我师弟拉哪里去?”
老妪道:“死人一个要他何用,自然是把他救活过来。”
普玄一愣,问道:“我师弟还能活?”
老妪不答,拉着定观到一开阔之地,那地方本是树林,被伐去树木,留了几个粗粗树桩,分布着几块大石,似乎暗合规律。老妪把定观尸身拉入其中。摆放已定,藤拐举起,往地上用力一顿,轰!一股劲风刮起,把石间树桩上的落叶与飞花纷纷震飞,缤纷之中,现出一座宏大符阵!
老妪撤步回头,在符阵边上坐下,喝道:“你若是打扰于我,你师弟便真的是死人一个!”
普玄已为这神秘变化而震惊莫名,哪里还会回答,只有不停点头。
藤拐一扬,枯瘦之手一点阵中定观,叨叨私语:“魂之所系,魄之所归,念兹念兹,不忘本位。九幽魂魄,受吾之招,索魂还阳,便在此时……”一迭窜奇怪咒语念起,那些符文猛地一亮,整个符阵亮起一道白色晕光,笼罩定观。随着咒声吟唱,光晕愈盛。
符阵内,围绕定观躯体有如水中荡漾,道道涟漪扩散,直到符阵边缘。符阵摆放之地有如透明,似乎可借此直视地低深处,看透地底幽冥。
缓缓的有数道白烟升起,在晕光内盘旋,数咂之后,往定观身躯内隐去。
定观苍白脸色渐渐红润
“魂魄齐聚,速归原位!”
随着老妪喝声,僵卧的定观突然睁眼,“呃!”的唤出声来。
风渐止,光晕消去,透明之地再次敦实。宏大符阵沉寂于树桩、圆石、落叶之中,一如往昔平静。
普玄抢到定观身旁,颤声道:“师弟!师弟!”
定观茫茫然然转目,见是普玄,轻声道:“师兄,这是何处?我不是中剑死了么?”
普玄圆眼微润,温言道:“你怎么会死?这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么。”定观动了动手脚,虽无疼痛,却十分乏力,说道:“师兄,我觉得手足无力,身上却是不疼了。”
那老妪插话道:“你刚刚还魂,又经了气血之伤,身体自然虚弱。”
定观偱声望去,奇道:“这位老婆婆是谁?”
普玄一改对老妪的憎恨之颜,恭敬的道:“便是这位婆婆救了师弟的性命,若不是她大展神通,你早已是夭亡之人。”
定观道:“既是救命恩人,请受贫道一拜。”普玄扶起定观,便要叩谢相救之恩。
老妪道:“不要谢我!老身早已说过,你兄弟二人俱要留在此处司役一生,老身又非死人,要个亡魂伺候作什么。”
定观问普玄道:“师兄,老婆婆说什么司役一生?”
普玄尴尬的道:“这位婆婆要留我二人,在此做一个长久仆役,以供驱使。”定观一呆,好久才回过味来,忙对老妪哀求道:“婆婆,贫道命是你救,该当报答,求你放我师兄去,定观愿意留在此处伺候你老人家一世。”
老妪吊角眼上下打量定观,嘿嘿冷笑道:“你当老身说过的话是废话么?要你留下便留下,再无二话。其实老身也不用你们伺候,留你们在此,乃是伺候我的孙女和孙女婿的。”
“伺候老婆婆的孙女和孙女婿?”听了此言,二道齐感愕然。
“正是。明日你二人伐些木头,搭两间住处,便在此地安家。”老妪自顾说着,以藤拐指了两处地方,分别是那绿屋的两侧。
普玄道:“我师兄弟两个情深,搭一间大的就够住了,不用两间。”
老妪道:“谁说两间都是你们住,一间须是我的。”
普玄与定观同时奇道:“婆婆也要一间?”
老妪点首道:“这间原有的屋子留给我孙女与孙女婿住,总不成老身也与他们挤一块儿,是不是?”
普玄应道:“是,是,确是不太方便。”
老妪又道:“你们快些把那两间房收拾好,我一搬去住,便要给我孙女与孙女婿成亲。”
普玄道:“原来婆婆的孙女尚未成亲?”
老妪道:“孙女婿才来,几时成了亲去?不知这孙女婿如何称呼,还请二位告知。”
普玄惊讶道:“婆婆的孙女婿,贫道哪里知道了?”
老妪怒道:“与你们同来,岂能不知姓名?快说!孙女婿怎么称呼?”
普玄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惊道:“你……你……婆婆要招方仲做孙女婿?”
老妪低声琢磨道:“叫方仲么?便宜了这个小鬼!”转过身,撑着拐杖,弓着身子往门洞里行去,边走边道:“我孙女不沾俗尘,冰清玉洁,一派的天真无邪,他却玷污了我孙女!本该打死,是老身慈心发作,既然事已做成,就招他为婿,让他在此地做一个暇意东床。你们说,老身是不是太宽厚了一些。”进了门洞,把门一关,将普玄与定观晾在门外。
第二十五章 一魂一魄
方仲醒过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吊眼老太婆坐在床榻之上,手拿藤杖瞪着自己。
方仲害怕的往后一缩。那老太婆嘴角一斜,发出如枭叫一般的笑声,难听之极。说道:“小子,你醒了。”
“这……是哪里?”
“这里是老身的住处,你还住的惯么?”
方仲想起自己在那潭边的事,转头四顾,发觉这屋内颇大,靠墙有许多的搁架,上面瓮瓮罐罐的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除了木桌木椅之外,就是这张大床了。在潭边遇见的那个女孩儿却不在这里。当时自己被那老太婆一藤拐打得晕去,随后就万事不知了,也不知普玄道人和他师弟在什么地方。
那老妪道:“老身看你根骨不错,虽然炼精化气才刚入门,毕竟年纪还小,在这里住他个十年,总有突破的指望,不像老身,空耗了许多岁月却大道无成,今生再无指望了。”那老妪说道最后居然叹了口气。
方仲听她说要自己住个十年,忙道:“老婆婆,晚辈还要到别处去,这里住不久的。”
那老妪吊角眼一瞪,怒道:“老身说让你住下就住下,别说十年,就是一辈子让你待在这里,也别有抱怨之言。莫要忘了,如不是老身手下留情,凭你对仙儿如此无礼,早就一棍子打死了。”
方仲惊愕道:“晚辈没做任何事。”
老妪冷笑道:“我孙女冰清玉洁,从不曾被男人看过了身体去,更不曾被人动手动脚的触摸过。你这小子不但看了去,更用脏手碰过了,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能赎其过。”忽地举起藤杖往方仲头上一敲。杖影笼罩之下,无论方仲如何闪躲,都要挨这一下。噗的一声,方仲脑门上被重重敲了一记。方仲只觉头上一疼,杖影已然消去,原来是这老妪吓唬吓唬自己,但这一出手,方仲便知这老婆婆的修为极高,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老身又想过了,这世上生米煮成熟饭之事又不是没有,仙儿一年大似一年,总要找个婆家,有个着落,难道老身还真的照顾她一生一世么?你小子运气好,年纪也与仙儿相当,正好般配,不如就在此地成家,与仙儿在这里呆一辈子。”
方仲愕然不已,吃吃道:“婆婆莫不是开玩笑?”
老妪道:“你看老身是开玩笑之人么?不用多说了,此事既然老身定下了,便不可更改,你就安心留在这里。”站起身来,撑着藤拐慢慢走出房去。
方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吃惊之色,只觉方才那一刻简直如做梦一样,自己小小年纪,竟然有个老太婆二话不说,就要给自己娶一个妻子,只因为看过了那叫仙儿的女孩儿洗澡。
第二日一早,云收雾散,叽叽喳喳的鸟雀之声响彻林间。
吱呀一声,绿屋的房门打开,老妪撑拐走到普玄与定观跟前,见二人躺在地上正自好睡,举拐就打,骂道:“懒虫,难道修道之士是这样当的么?”每人身上落了几拐,把二人打醒。
老妪道:“老身救你等性命,还不快快起来干活。”
普玄与定观在老妪催逼之下爬起身来,老妪丢下一把锈柴刀,二人拿着去伐树,到了午时,数十根大大小小的圆木堆在门前。
老妪从屋内拎出一竹篮杂色馍馍,每人分了两个,还剩下许多。二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手后急忙就吃,不料入口苦涩,隐有药味,以为馍馍有毒,慌忙吐出。那老妪见了,怒道:“这里得粮不易,哪容得下你们这般浪费。既不吃都还我。”
普玄皱眉道:“老婆婆,不是我师兄弟不吃,只是这馍馍似乎有些异味,怕是……不怎么干净。”
定观也点头哈腰的道:“是啊,是啊,难吃的很。”
老妪道:“什么不干净?这馍里添加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草药,比之平常馍馍不知强过多少,你们肉眼凡胎,不识好歹,也难怪你二人修为如此之差。”定观和普玄一样,都是炼精化气才到入窍期的境界,而眼前老妪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不知她已到何等境界。
普玄看馍馍咬破处果然有几丝花瓣叶茎显露,回想起这四周种植的花花草草,疑虑顿去,堆笑道:“婆婆莫怪,是我等一时不能适应这口味,才有此误会,我吃我吃。”几口一咬,想到这还是补身的药馍馍,倒也不觉得难吃了。馍馍一落肚,果觉气力逐渐恢复。
老妪道:“吃了老身的馍馍,又有哪一个不长力气的。”
普玄与定观连忙点头称是。
老妪又拎着剩下的馍馍,走到拴在外面的那头野猪跟前道:“看看这畜生就知道了!”把竹篮一倾,剩下的馍馍倒出,野猪哼哼唧唧的啃吃起来。
普玄与定观瞠目结舌,原来这馍馍是给猪吃的,有心把吃下的馍馍呕出,可好不容易填了肚皮,也不是那么容易吐得出来,不由得尴尬万分。
老妪又指着尚被四足攒蹄的狰狞小兽道:“这畜生有点凶,馍馍不给它吃,先吊几天杀杀性。”
普玄忍不住道:“老婆婆,这馍馍是人吃的还是畜生吃的?”
老妪头也不回的道:“都一样,吃了长力气就成。你两个吃了老身的馍馍可不许偷懒,快去干活罢。到了晚间,老身要见到新房子落成。”
普玄一屁股坐倒,哀声叹气道:“完了,师兄弟两个被当成牲口养,这日子怎么过?”
哪知定观道:“这日子也不错,没得杀戮纷争,又安稳度日,你没看她那头野猪生得肥头大耳的,都胜过了师兄你么,我身体单薄,正好将养,故此这饭也吃得。”拿起手中馍馍又啃了一口。
到了傍晚,那老妪招呼二人进屋,说是吉时已到,要给孙女婿拜堂成亲。
二人头一次进屋,不免多留了几分心打量。
主房很大,大厅正中摆了一张陈旧木椅,老妪端坐正中,身后一张桌子上点着连根红烛。方仲头上僭花正襟危坐,女孩红帕罩头一身喜服。喜服很大,大到袖口与下衣裙折叠了好几回。所以这喜服肯定不是女孩的,也许是那老婆婆自己的,却又留了给孙女穿。
在主房旁边还有侧室,隐见有灯火从地上冒出,似乎有个地窖。
老妪道:“好了,时辰已到,你们两个拜天地罢!”
那个穿着喜服的女孩突然把头盖一掀,露出让人一见就过目不忘的娇容,启朱唇嗔道:“婆婆,我不玩了,要这小婆婆赔我耍子。”突见房里多了普玄和定观二人,喜道:“咦?又有两个婆婆。”
普玄与定观听了都是一怔,心忖自己何时长得像个老太婆了,这女娃儿长的如花朵儿一样,眼光未免太差。
老妪在椅上温言道:“仙儿不许胡闹,快快拜堂。”
那称作仙儿的女孩儿道:“穿这许多衣裳,热死了。”把盖头丢了,就去解束腰的喜结。老妪忙道:“快快住手,婆婆的话你也不听么?”普玄与定观在一旁瞧着直翻白眼,心道这样的女孩儿什么事也不懂,竟然要出阁当媳妇了。
老妪离座走到仙儿跟前,和气地道:“乖孙女,有了夫婿的人,岂能这么随意了。”
仙儿傻傻的道:“夫婿!什么夫婿?”
老妪一指方仲,说道:“这便是你未来夫婿。”
仙儿道:“这是小婆婆,不是夫婿。”
老妪道:“今日之后,便叫夫婿了,不要婆婆、婆婆的乱叫。”
仙儿眨眼道:“仙儿只知道有婆婆,我不要夫婿,只要婆婆。”
老妪喜形于色,笑道:“真乖,难为婆婆疼仙儿一场。不过婆婆年纪大了,万一婆婆不在,就没人陪仙儿,故此寻个夫婿来陪着你。你可喜欢。”
仙儿喜道:“喜欢!”
老妪道:“既喜欢,便听我话,来,与你夫婿都到老身前面来。”止住仙儿乱扯喜服的手,把她引到跟前,又一把揪住方仲提到前面。方仲本来呆傻的表情一阵紧张,刚要说话,那老妪瞪眼道:“你若是一个负心郎,婆婆一拐打死你。”让方仲再无话说。
“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方仲几乎是被那老妪强按着行完礼数。
才刚行完大礼,那仙儿道:“婆婆,仙儿累了。”话刚说完便身子摇摇欲坠,往方仲身上一靠,不一会就趴在方仲身上沉沉睡去。
方仲搂着她不知所措,只得眼望那老妪,说道:“她睡着了。”
老妪点了点头
普玄奇道:“这孩儿这般好睡?”
老妪淡淡道:“若你只有一魂一魄,只怕比她更是好睡!”
普玄惊道:“一魂一魄?那女娃儿的二魂六魄上哪里去了?”
老妪摇头道:“我也不知,老身接着她时已是如此,本来不知她少了魂魄,后见她如此好睡,才知事有异常,便把她置于法阵内以视魂之法观察,骇然发觉她竟少了魂魄。”
方仲听了老妪此言,这才知道这女孩儿为何有点古怪,原来竟然是魂魄不全之人,怪不得那仙儿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可是这样一个魂魄不全之人,竟然与自己拜了天地,真不知月老是如何牵线的,又或者这个根本不做数,权当是一场闹剧。
老妪道:“老身每到月中作法,可惜每次招魂都一无所获,还差些弄巧成拙,招来几个噬魂鬼魅,那二魂六魄却始终不知踪影。”
定观道:“会不会那二魂六魄游荡之时,被之人打得形神俱灭了呢?所以招不到魂魄。”
老妪冷笑道:“这道理我岂有不明,人失魂魄当亡,修行之人丧了二魂六魄都不一定能保全,何况一个孩儿。我一知孩儿不对,便用招魂之法相招,那时就已无魂魄踪影,依老身看来,这二魂六魄未亡,可能寄居与人体,一时不回。所以这孩子才存活至今。老身每到月中都要施法,便是指望那二魂六魄寄居之人先一步亡故,那时就可相招了。”
第二十六章 看月亮
听那老妪把招魂当作稀疏平常的本事,方仲心中一动,问道:“婆婆,招魂复生有何要求没有?”
老妪道:“要想招魂复生,自然离不开肉身了,若是肉身已毁,就算大罗神仙亲来,也无能为力。”
方仲大失所望,自己父母肉身早已毁去,只留葫芦中两道冤魂,岂不是复生无望了。
老妪看着方仲怀中沉睡的仙儿,见她容颜娇嫩,尚未长成,却已嫁为人妻,想起自己活了如此岁月却依旧孤独一人,轻叹一声道:“老身虚度三百余年,想当初还是闺女之身,四处游山玩水,何等的逍遥自在,真是往事依稀,不堪回首。”枯手摸头,看白发苍苍,不胜感慨。
方仲吃惊道:“三百余年?”
老妪翻眼道:“这有什么稀奇,你们居于俗世,流连风尘,自然不知修道之人的诸般不同。若是你也有坚贞修行之心,修到炼虚境界,数百年生命并非难事。需知五百年一劫,若连这些寿数都活不到,哪来历什么天劫。”
普玄问道:“不知婆婆如今是何境界?”
老妪淡淡一笑道:“老身离着大道总是差了那么一截,此生该是没有指望了。”虽然在那老妪口中说出来显得有些失落,但在普玄和定观的耳中却已是了不得的高人,常听人说大道已成之人,已无法用境界来衡量,需知凡俗世界,炼神还虚已是最高境界,能够达到炼神还虚之中长生期的人,就已是大道将成之人,只要挨过天劫,便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白日飞升,永离凡尘。这老妪说离大道还差一截,那岂不是说她的境界也是相当之高,至少也该是炼神还虚的地步,只是不知是涅槃还是寂灭期。
普玄叹气道:“贫道这等卑微的吐纳功夫,就算练得精熟,活至百岁已是多福,又哪里会经什么天劫?我不求成仙,但求个俗世荣光,能够传于后世便也知足了。”
老妪道:“你这道人倒是直白,功利之心人皆有之,堂而皇之反来的光明磊落,胜过嘴里清高淡薄,实里趋炎附势之徒许多。不过你们以后长久留在此处,还是把功利之心收起,有老身在这里,助你等修为境界再上一层,活个一二百年易如反掌。到时候仙儿与孙女婿也大了,懂得照顾自己,老身即便撒手人寰也放心许多。”
方仲道:“真要在这里住上一二百年?”
那老妪见方仲还有离开之意,怒道:“混账!我孙女许配于你,才刚完婚你竟要走,把老身和我孙女置于何地?”把藤拐抡起,在方仲大腿处敲了数下,恶声恶气的道:“你若逃走,被我抓住定然打断双腿。就是残废之人,也让你陪着我等在此一生一世。”
方仲见老妪突然发怒,只得诺诺无言。
普玄与定观急忙劝道:“新人年纪小,心直口快脱口就说,婆婆原谅则个。”
老妪啐道:“老身最恨负心忘义之徒!小子,你若有三心二意,婆婆死都不会放过你。”把方仲说得脸色煞白。老妪从方仲手中抱过仙儿,自回房里去了。
余晖未尽,晚霞似火,映照得整个林间也抹上了一层彤红。
那老妪撑拐从房内出来,走到普玄与定观前,笑吟吟的道:“二位忙乎了一天,诚是辛苦,虽说是份属应当,然老身也不能太苛求了,来,来,一起享用些喜庆瓜果儿罢。”在屋前空地绿草茵茵之上,摊开了采摘来的瓜果与一些自己制作的糕点,招呼二人席地入座。那仙儿依旧好睡,只有方仲独自出来。
老妪道:“孙女的喜事办匆忙了些,有些怠慢,不过我等山里之人,不必讲究俗世礼节,各位请用。”普玄等人谢过,小心翼翼的品尝瓜果,见老妪神态慈和,方敢放心大嚼。
老妪对定观道:“你这道人,命是我救,可想过如何报答?”
定观忙道:“婆婆对贫道有救命之恩,吩咐就是,定观毫无怨言。”
老妪点头道:“好,好,老身就喜欢知恩图报之人。”老妪又道:“孙女婿……”
那老妪连叫数声,方仲才知晓竟然唤的是自己,慌忙应道:“婆婆叫我?”
老妪冷哼一声,道:“如今我把孙女托付与你,你不会做个白眼狼,趁着老身不在,便丢了仙儿独自跑了罢?”
方仲连忙摇头道:“不会,不会,仙儿懵懵懂懂,需人照顾,我安能忍心弃她而去。”
老妪翻眼道:“什么懵懵懂懂?你是嫌仙儿有些傻,不配做你老婆?哼!姻缘天注定,你们既然已经结成夫妻,当一世无欺,好生相处,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谁都不可看轻了对方。红线已系,莫能更改,由不得你反悔。若让婆婆知道你抛弃仙儿,老身便是化为厉鬼,也来寻你理论,找你算帐!”老妪突然瞋目,疾言厉色的训斥了一番。
方仲忙道:“晚辈绝不抛弃仙儿。”
老妪忿色稍减,又道:“老身有些俗务缠身,要在晚间出去一次,一时不回,你们可都要好生伺候着,不能让仙儿担惊受怕。”
普玄等人愕然答应,问道:“婆婆也有俗务?”
老妪道:“数十年剪不断的恩怨,算不算俗务?”
普玄笑道:“自然算了,如婆婆般长寿之人,只怕俗务比谁都多了去。”
老妪嘿嘿一笑,起身打个呼哨,远处那头黑猪哼哼唧唧的跑了来。老妪藤拐点地,跃上猪背,抬头一看天色将暗,对着普玄等人道:“各人有言在先,老身信得过你等,这才放心离去片刻,你们要是欺我孙女纯洁无知,做出有违老身之意的事来,嘿嘿……”藤拐一击猪股,黑猪呼哧连声,踢踏之声远去。
须臾间,那金乌落下晚霞散去,玉兔已渐渐东升,皎洁的清光洒了下来。
屋里的地窖之中。窖内安放着床椅和一些储物,颇多木匣木柜,隐隐一股木香之气。那床是张石床,在床四周画了许多符文。床头三盏铜座油灯,床尾七盏油灯,如今只点了床头一盏、床尾一盏。淡淡灯火微微摇晃,仙儿正神情安逸的睡在石床之上,漆黑的长发四散在床榻之上,如同披了一层黑色绸缎。
方仲坐在床头不久,那仙儿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缓缓睁眼,见方仲坐在旁边,懒懒的道:“夫君,婆婆呢?”
方仲道:“婆婆说有事出去一下,不久就回来了。”
仙儿娇声道:“我去找婆婆。”从石床上下来,外衣也不穿,赤足往石阶处走去。方仲忙取了衣裳在后跟出。
出了屋门,仙儿抬起螓首,迷离的目光看着清清月色,喜道:“仙儿喜欢月亮。”寻了一个粗粗树干,树干不高,仙儿手脚并用爬上去后,两只如玉的小脚垂在下面晃来晃去,坐在树干上仰望夜色。方仲担心她不慎跌下,也爬上树干,在仙儿旁边坐了,一起抬头仰望着天上星辰。
月色皎洁,星辰璀璨。
仙儿呆呆的道:“仙儿若是像鸟儿一样会飞,那多好。飞到月亮上,仙儿躲起来,连婆婆也找不到。”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方仲凝视着她的笑容,甜美无暇,任谁都无法把这美丽的瞬间联系到一个痴痴的女孩儿身上。
方仲柔声道:“天上的月亮冷冷清清,仙儿若是躲了上去,必定孤单的很。”
仙儿道:“有婆婆和夫君陪仙儿,不会孤单的。”
方仲笑了笑,说道:“可是婆婆和我不会一直陪着仙儿,更不会陪着你到天上的月亮上去,总有一日,当我和婆婆不在了,你就会孤单一人。”
仙儿那甜美的笑容逐渐隐去,俏脸浮过一丝阴霾,痴痴地道:“孤单?仙儿也孤单么?”
方仲颇有感慨的道:“岁月易逝,容颜会老,再亲密的人总有一天会分开的。婆婆是这样,我也是这样,那时候,仙儿只剩下一个人呆在这里,一个人看着月亮,没有人陪着你说话了。”
仙儿眼圈一红,再无心看着月亮,望着方仲痴痴的道:“仙儿不要一个人在这里。”依过身去,搂住方仲,抱得很紧,似乎真怕方仲转眼间消失无踪了一般。
望着仙儿一派天真无邪的神情,方仲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很傻,很后悔。人世苦恼,本来都是自己寻来的,经得事越多,苦恼也越多,试问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儿,没有城府,没有心机,哪里会来烦恼,这也是为什么天真烂漫的孩子会笑,而心智早熟的孩子却会哭。
方仲从未被人如此依赖,如此仰仗,一股怜意冲塞胸膛,缓缓举手,轻抚仙儿秀发。
忽听身后有人讥笑道:“好个郎情妾意,贫道还是躲远些,免得煞了风情。”
方仲一回头,却见普玄拉着定观,包袱背身,一副远行打扮。方仲奇道:“道长,你们哪里去?”
普玄拉扯着定观紧走两步,来到方仲跟前,仰头道:“快快下来,我有事与你说。”
方仲跳下树干,普玄凑首方仲耳边悄声道:“快去收拾东西,乘着婆婆不在,我们不告而别。”
方仲惊道:“逃走么?”
普玄道:“什么逃走?我等又非有罪之人,是那婆婆强要相留,你我各都有事,一日两日相陪无关紧要,难道一辈子相陪了。”
定观却道:“婆婆救我性命,就此告别于理不合,师兄,你自己走,我留下来伺候老婆婆报恩好了。”
普玄怒道:“恩自然要报,却没说非要人为奴为婢。先师基业毁于我等之手,难道就此算了?你报了婆婆之恩,先师之恩你报了没有?”定观一时哑然。普玄又道:“我等出去之后,若基业有成,当再思报答之恩,那时寻来此地,或礼物相待,或接了婆婆和她孙女去安逸之地享福,婆婆也自欢喜。”定观说不过普玄,唯知苦脸摇头的道:“不妥,不妥。”究竟何处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普玄又对方仲道:“你欲上昆仑,如何甘居此地。自那日你辞别了我独自上路,贫道便想过了,既然带你出来便须负责到底,理应把你送上昆仑。”
方仲听普玄竟然愿意送自己上昆仑,这是一直念念不忘的想法,被普玄一席话说的离心便起,转头对仙儿道:“仙儿,外边凉,我和你回去。”拉了仙儿回屋中地窖,让她坐于床头,叮咛她不要乱走,自己却悄悄出门。
普玄道:“贫道已看过天象,此山位处南边,北边是河,我们便延河向北而行,必能直达蜀地。”
定观疑虑道:“是否再思量思量?”
普玄骂道:“如你这般推三阻四犹豫不决,黄花菜都凉了,听师兄吩咐就是。”
方仲身不由己的被普玄拉着走了数步,却听身后仙儿的声音怯生生唤道:“夫君,你哪里去?”
方仲一回头,见仙儿孤单单站在门口,目光疑惑的望着自己。方仲嗫嚅道:“我……我……你回屋安歇去,等婆婆回来陪你。”仙儿呆呆伫立,听到走了之语,眼神之中竟有一丝担心与后怕。
仙儿紧走两步,赶上来拉住方仲道:“仙儿不要一个人,还要陪着夫君看月亮。”
一滴泪水划过面颊,落了下来,滴在手上。仙儿一怔,抬手看那泪珠,泪珠晶莹,剔透如玉,慢慢化开,成为一滩水渍。
“下雨么?”
仙儿开头看看夜空,夜空深沉,皎月挂空。
又一滴泪水落下,仙儿恍然知觉,小手慢慢摸去,如玉的脸颊上两道泪痕潸然。
她一擦脸蛋,十分惊讶于脸上的泪痕。这眼泪,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落下。
人一出世便哭,可是那时哭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有人说人出生到这世上是来历劫的,人世苦楚,故此生下的那一刻,意味着苦难的开始,所以才会哭,才会流泪。也有人说是投胎伊始,孟婆汤一喝便要前事尽忘,很多人不甘心忘了前世之事,心痛往事已逝,故此痛哭流涕,一直哭到重回阳世间为止,再迎来新的开始。
流泪一次,长大一次。痛哭一次,对这世间就多了解一份。
仙儿怔怔看着手上的湿痕,痴痴道:“这是什么?”
方仲看着仙儿痴痴的模样,心中忽然如天翻地覆了一般,思潮汹涌,激荡心房,方仲柔声道:“夫君不走,陪着仙儿看月亮……”
第二十七章 大限将至
仙儿又已昏昏睡去,屋外只有普玄、定观和方仲三人席地而坐。被老妪绑住的小狰狞兽也被方仲放了出来,趴在脚下舔着被捆扎过的前肢。普玄一脸的郁闷之色,原本想拉着师弟和方仲一走了之,谁知这二人都不愿意,自己枉做小人,自然郁闷之极。
夜色之下,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忽听远处哗哗之声由远而近,一道狂风直滚到屋前。风散尘消,露出那头硕大的野猪来。野猪背上,那老妪披头散发,俯卧在猪背之上一动不动。
方仲惊道:“婆婆怎么了?”
普玄道:“似乎受了伤,快去看一看。”三人慌忙站起,来到野猪近前。
老妪听得呼唤之声,老眼微张,见是方仲三人,挣扎着仰起身起来,扑通一声,从猪背上跌落。方仲与定观急忙抢上扶起。
老妪断断续续道:“快……快扶老身坐下……”老妪脸色苍白,嘴唇青灰,不时打着颤栗,坐下连吞数粒药丸后不住的咳嗽,闭目沉思了一会,把吊角眼睁开,向那头野猪呼喝了几声,那头大野猪三两步踱到跟前,呼哧呼哧的喷着粗气。
老妪轻轻抚摸着野猪头顶鬃毛,慢慢把头靠近其颈下,张开嘴露出焦牙,猛地一口,咬住野猪脖颈,大口吸吮流下的鲜血。野猪一阵躁动,老妪抱紧不放,又以手不停的轻轻拍打其两腮,慢慢的那头野猪平静下来,站着一动不动,任凭醍醐老母吸吮其鲜血。咕嘟咕嘟之声不绝,有如婴儿吃奶之声。
方仲看的目瞪口呆。老妪喝完之后喘息半晌,这才道:“老身要封了此处形迹,以防被外人发现。”说罢,把随身藤杖往地上一插,一道青光从藤杖上浮现而出,藤杖触地生根,不一会儿一根根青芽藤蔓从地下钻出,攀爬游走,顺着树干往上缠绕,青藤垂挂,绿叶葱葱,转眼间遮住高空。
老妪沉声道:“现在谁也不许说话。”
月光已被茂盛藤蔓遮没,林木间一片昏暗。但没过多久,便听树梢之上有衣襟破风之声飞过,来人遁术极快,在众人头顶之上经过时,猛地一道森白剑光横扫而下,划破林中黑暗,直扫地面。剑光映照的众人面色都是一变,能够发出如此惊人剑气的人,其修为不问可知。剑光扫过,无数枝梢绿叶夹着削断的藤蔓从高处纷纷扬扬落下,几人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一会,衣袂飘飞之声渐远。
正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只听房门处有人唤道:“夫君,你去了哪里?”
正是仙儿的声音
此刻林中黑咕隆咚,又是万籁俱寂,仙儿的话声分外清晰。老妪面色大变,向方仲道:“快让仙儿闭嘴。”方仲疾步从隐身之处向刚出门口的仙儿走去,仙儿见了,喜道:“夫君在这里。”方仲还未走到仙儿跟前,就听的头顶有人道:“这里有人!”随即两道遁光一下冲破枝叶遮隐,在枝叶飘飞中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遁光敛去,现出两个道装打扮之人,均都是目露凶光,一见便知不是良善之辈。
方仲拉着仙儿退了数步
其中一名道人眼光扫视,见是两个孩童,瓮声瓮气的道:“这里有两个娃娃。”
另一人道:“真是奇了,这是什么地方?”把手一举,取出一颗夜明珠,发出蒙蒙清辉,照亮着周围。
二人一眼见到大屋,喜道:“说不定那老乞婆就住此处,待我问问这两个娃娃。”对着方仲道:“小子!你看到有个骑野猪的老太婆没有?”
方仲摇一摇头,却不说话。
仙儿却笑着道:“那是仙儿婆婆。”
“哦!谁是仙儿?”
仙儿疑惑道:“谁是仙儿?”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那道人以为她不知仙儿是谁,又问道:“那仙儿的婆婆又住哪里?”
方仲不知这些人是何意,看上去也不像好人,拉着仙儿道:“我们快回去。”
仙儿微微一挣道:“仙儿不回去,仙儿还要找婆婆呢。”冲着林间喊道:“婆婆,婆婆……”
两个道人相顾骇然,同时拔出宝剑。就在这时头顶风声响动,已有物扑击而下。二道一声厉喝,同时出手,两道剑光脱手飞出,在空中数个旋转,已把扑来之物切成数段,血腥之气弥漫而开。
二道大喜道:“定是这老乞婆无疑了。”同时把剑一招,剑光收回手中。其中一人疾步走到切碎的尸体旁边,凑头细看。
“怎样,老乞婆断气没有。”
“不好,是只死獐子!”
二人顿知不妙,头顶一个老妪声音嘿嘿冷笑,呼啸声中,漫天杖影已落到了二人头顶。其中一人不及防下被打了个正着,虽有护体真气防身,也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另一人却剑光护身,向后急退,脱出了杖影范围。
那逃出升天的道人恶狠狠道:“醍醐老母,我们好心请你回去,一番好意却不领情,还打伤了在下师弟,真是冥顽不灵。”
那被称作醍醐老母的老妪落地之后,冷笑道:“神教的事老身早就不在过问,你们却纠缠不休,甚至武力逼迫,这番好意实难消受,都去死。”舞动藤杖便砸。
那道人对她颇为忌惮,其自身境界又比醍醐老母低了一等,全力施展之下,把一柄宝剑护住周身,全取的守势,一道剑光幻化而成的光幕遮得严严实实。醍醐老母暴起发难,本拟速战速决,却被此人一阵紧守,根本奈何他不得。
醍醐老母忽地收杖,阴笑道:“只要你不来打扰老身,放你走又如何。”
那道人见醍醐老母真的住手不发,向地上的同道看了一眼,沉声道:“贫道也是如此打算,那就告辞了。”剑光一收,向着躺着的道人飞身而去,想把师弟也带走。醍醐老母眼珠子一瞪,插在地上的藤杖青光闪动,从那道人的脚下噗噗冒出数根粗壮的绿色藤蔓,迅速缠住那道人双足。那道人发觉不对,一声怒喝,剑光向下一扫,顿时把藤蔓割断,但只是这一点点的耽搁,醍醐老母已双手挥舞,一根藤杖暴涨至七八丈长,嗖的一声砸下。那道人刚把剑挡在身前,藤杖便打在剑上,然后忽地一弯,连剑带人,被藤杖绕住。醍醐老母面上厉色一闪,手腕一抖,那道人便在惊呼声中往不远处那只黑色野猪飞去。
砰的一声,那道人惨叫一声,竟然贯穿在野猪的两根獠牙之上。
醍醐老母做完这一切,脸上更是灰暗的不见一点人色,杵着藤杖不停喘气。
方仲亲眼见到醍醐老母电光火石的打败了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道人,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醍醐老母提着藤杖来到另一个不曾被打死的道人面前,冷冷道:“砺丹堂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藤拐举起,冲着那道人的脑袋又是一拐,扑的一声,只是打破了一点外皮,那道人痛呼之下反而更长精神。
醍醐老母脸色大变,颤抖着手举起藤拐,喃喃道:“老身即便大限已至,就不信打不死你!”拐棍啪啪的打落,每打一下,那道人唉哟的一声叫唤,头脸便留下一个斑痕。连打数十拐,那道人终于声音渐弱。醍醐老母嘿嘿笑道:“终于……打死了你。”说完这话,面色一灰,举着拐杖往后便倒。
醍醐老母不知如何,竟然已到油尽灯枯时候。
第二十八章 托孤
方仲等人慌忙过来搀扶
醍醐老母坐在地上喘息道:“孙女婿,你过来。”把方仲唤到身边,伸出枯干似骨的手抓,握住方仲手掌,语重心长的道:“孙女婿,老身早知自己没几日好活,非为别的,但念仙儿这孩子孤苦无依,要是老身不在便没人照顾,所以才要留下你们几个人来。你如今与她拜了天地,便是一家人,可不能欺负了仙儿。”
方仲忙道:“不会的婆婆。我一定好好照顾仙儿。”
醍醐老母慰然点首
普玄与定观见醍醐老母神情萎靡,道:“婆婆,不如进屋歇一会。”
醍醐老母看了看普玄与定观,摆手道:“不必了,定观道人,你站到我前面来。”
定观依言站到前面。醍醐老母道:“看你人也老实,老身又救过你一命,便传你一些本事,你跪下来听老身吩咐。”
定观跪下后,醍醐老母道:“老身有名有姓,醍醐老母的便是。你我虽非师徒,却须让你知道老身的大名,这传你的本事,非是让你出去卖弄,而是要替我施法的。”普玄等人现在才知这老婆婆的称谓,虽然自己孤陋寡闻,不知这大名的来处,然问起老一辈的耆老高人也许是听说过的,当下更是尊敬了几分。
醍醐老母指着不远处救过定观一命的符阵道:“老身要你去把那外面所立的符阵背出来,此阵名幽冥索魂还阳法阵,内藏玄机,管人之生死、聚散、净化等各症状,均是这三十六个符文变化而来,你要牢牢记住才是。”
定观震撼不已,但又心生疑惑没,问道:“不知婆婆要贫道怎样去做?”
醍醐老母道:“老身曾说过,我这孙女只有一魂一魄,每到月中,老身便施法招魂,从不懈怠。可是老身多大年纪了,难道还能陪我孙女一世,所以,需寻个老身不在时的帮手。”
定观道:“可是贫道本事低微,只怕学不来这种,辜负了前辈一番期待。”
醍醐老母道:“谁又是从娘胎之中便会的,你尽管学便是了。”
定观答应道:“一切听从前辈吩咐。”
醍醐老母撑拐站起身来道:“这两个臭贼的尸体,你两个帮忙处置了。孙女婿,扶了婆婆进屋休息。”普玄与定观自去做事,方仲扶了醍醐老母正要进屋,忽听普玄惊道:“这道人没死!”
一阵冷笑声中,一具尸体缓缓站起,微弱月光照在脸上,俱都是高低淤肿的斑驳伤处,竟然是那已被醍醐老母乱拐打死的道人。
其实那道人根本未死,醍醐老母打他时已是真气枯竭,落拐无丝毫重手,虽然擦伤些面目,如何打得死他。这道人故意忍疼挨了数十拐,不过是假装丧命实则偷生,便是为了提防醍醐老母识破其假死。直到确定醍醐老母连站也站不稳,这才心中大喜的站起身来。
这道人谨慎为先,先探手腰间百宝囊,摸出一颗兽丹纳入口中,一阵闷响及吐纳运气之后,气息暴涨。这种借用未炼化的野兽内丹而暂时增长功力的神通,是砺丹堂所独有,不过隐患也不小,使用一个不慎,极有可能被兽丹所含戾气感染,而成为一个闪失神智的杀人狂魔,若是万一把兽丹吞入肚子,其下场会与姜文冼一般无二。那道人抽出宝剑,恶狠狠道:“老乞婆,你打了我解灵子三十多拐,便在你身上插三十多剑,你若如我一般不死,便放过了你。”拎剑纵起,一道剑光劈向醍醐老母。醍醐老母移动一下身子都难,如何能够抵挡。方仲正在醍醐老母身旁,抱着她奋力一滚,那剑光擦着二人身体从旁而过,把一棵大树劈成两截!
方仲这一躲闪虽然不雅,但毕竟救了醍醐老母性命。那解灵子轻咦一声,飞身而起,落到方仲近前,骂道:“臭小子,让你多管闲事。”伸手去捉方仲,忽然远处数团烈火呼呼而至,解灵子眼光一扫,发觉竟然是另外两个道人手拿桃木剑,正用符纸祭出一团团烈火。这些小法对解灵子而言如同瘙痒,他冷笑一声,护身真气外放,如同一道屏障,那些火团到了他三尺之地时便停止不前,直至熄灭。
解灵子心道两个入窍期的小辈,也敢和归元期的人作对,当真不知死活。把剑一祭,一道剑光奔着二道而来。以普玄和定观的修为,定然会被斩于剑下,就在这时,地上的方仲忽地抬手,掌心中符纸一闪,一道雷鸣之声响起,他与解灵子离得极近,这道雷咒又是方仲所画,比之普玄的法力要充沛的多,一道闪电竟然把解灵子胸前的护身真气打得一阵溃散。解灵子吃了一惊,在护身真气还未把胸前这一块包裹住时,地上的方仲一跃而起,手掌前伸,一团烈火从掌心飞出,从破开的护身真气之中一穿而过,已结结实实的烧在了解灵子胸前。
顿时焦臭之味散发而出。解灵子疼得一声大叫,向后连退了数步。祭出的宝剑失去此人指引,翻跟斗插在普玄定观二人脚前,把二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庆幸自己从阎王殿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解灵子双手一阵乱抹,方把此火熄灭,再一看胸前已一片狼藉,这也就是境界相差太大,如若方仲有解灵子一半的修为,这一下非要了小命不可。解灵子怒不可遏,恨不得把方仲碎尸万段。方仲一击得手,急忙把葫芦取出,冲着解灵子一指,但却毫无反应。方仲心道这葫芦为何时灵时不灵,明明上次与那武连风打时救过自己性命,如今危在旦夕,却又不灵光了。
其实方仲没有学过役鬼法,当然不知操纵之法,这葫芦当初那铁尸鬼收为鬼冢之时,尚未滴血认主,后来方仲无意之下鲜血溅到葫芦之上,便算完成了血契养鬼之法,虽然是方仲的鬼冢但也只有遭到血光之灾时,才会激发它的护住之能。如今方仲活蹦乱跳,当然毫无反应了。
解灵子一掌拍出,一个真气凝结的巨大手掌呼啸而出,把手拿葫芦的方仲打得哎呀一声向后飞出数丈远。
一旁的醍醐老母见方仲被打飞,本就灰败的脸上浮现一股疯狂之色,她从地上一坐而起,从满头白发之上拔出一根细长银针,向胸口连插数下,然后腾的站起,把藤拐插地,嘶声喝道:“老身命不久矣,拿苟且之身换你性命,也算不亏!”绿光一闪,藤拐入地生根,径直缠绕解灵子。
解灵子不意醍醐老母还能站起,吃了一惊,见藤拐插地如何不知,往上就纵,心道:“我在空中,难道也被你绑了脚去?”
醍醐老母冷笑道:“自入死地!”解灵子正往上纵,忽然四处树木枝稍伸出无数藤蔓,笼罩前后左右,几个缠绕,把解灵子四肢缚住,吊在了树虅之间。醍醐老母森然笑道:“嘿嘿!老身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往哪里跑。”那藤蔓越收越紧,把解灵子缠绕的上气不接下气,四肢几要断折,小命已顷刻不保。
解灵子命在旦夕,但求活命,已不顾后果,把喉咙一张,咕噜一声,将口中满是戾气用来增功的兽丹吞入腹中,妄图殊死一博,哪怕成为怪兽亦在所不惜。
藤蔓紧紧缠绕,解灵子似乎被困其中再无法出来。谁知喀刺刺一阵响亮,藤蔓束裹处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利爪,一通乱划,把无数坚韧的茎条强行扯断,一个披毛怪物掉落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之上。
嗷!
怪物振臂怒嚎,声震四野,冰冷的没有半分人声。
一只酷似人形的怪物从地上站起,恶毒的眼神四处扫射,寻找泄愤的对象。
怪物兽性勃发,怒吼一声迈开双足,向醍醐老母奔来。醍醐老母连催几道藤蔓缠足,都未能迟滞它前行。刚从地下冒出的藤蔓,便被那怪物拉断,一道道的断虅,往醍醐老母的方向延伸。醍醐老母不闪不避,淡然看着越奔越近的“解灵子”,一只瘦手,却伸向了背后的布口袋内。
“解灵子”冲到跟前,双爪一扬,往醍醐老母扫去!
当那双爪举起时,醍醐老母一扬手,两颗丹丸飞去如电。嗷的一声悲呛,怪物的左眼上一道鲜血渗出,顺着解灵子淤肿的脸颊流下。醍醐老母无暇多虑,擎拐一跃,砸向“解灵子”头顶!醍醐老母那一拐还未击到它的头顶,怪物的利爪已横扫了过来。啪的一声,打在醍醐老母急收护身的藤拐上,虽未扫个皮开肉绽,这一股大力却把身在空中的醍醐老母直直的拍飞出去。
醍醐老母撞至一株大树后倒地不起,刚才强行催发的一点潜能也消耗殆尽。眼见怪物奔到近前,举起巨爪就要拍下,一道身影挟着无比勇气纵到怪物身后,剑光霍然大亮,一道数丈长的剑光直劈而下,咔嚓一声,砍在了怪兽头顶。
即便解灵子皮糙肉厚,但这剑光锋利无比,还是嵌进了他的脑袋正中。解灵子不曾被醍醐老母打瞎的另一只眼向上一翻,喉咙中发出一阵不甘的低吼之后,缓缓摔倒。
第二十九章 憧憬
方仲喘着粗气,手中举着姜文冼留下的惊虹宝剑。这是方仲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去杀一个人,或者说这已经不算是人了。这血腥的一幕让他浑身颤抖,小脸涨得通红。
普玄和定观见那解灵子终于毙命,忙过来扶起醍醐老母。
醍醐老母气息微弱,但却面露欣慰之色,向方仲道:“仙儿身世,老身这有一封其母密函,是仙儿母亲分娩在即,托人稍给老身的,便藏与石床之下。密函言明了孩儿来历及避祸缘由,孙女婿尽管取去。日后仙儿长大,不妨再寻亲人以图团聚。”
仙儿在一旁巧笑嫣然,一副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浑然不知醍醐老母将亡。方仲与普玄等人见醍醐老母此时的沧桑落魄,谁又能够轻松的起来。
醍醐老母忽又想起一事,道:“老身还有一事,一直耿耿于心不能释怀。仙儿熟睡之中常做恶梦,老身在她睡时用镇魂灯压住,却还是不能消弭邪念。仔细想来,孩子一入襁褓便是老身收养,必是老身照顾不周,让她孤单孤僻太久,心中才会有此阴影。老身甚是惶惑。盼孙女婿多多陪伴仙儿,感化于她,抚慰她孤寂之心,消了她的纷杂念头,真的快快乐乐才好。”
方仲愕然道:“仙儿睡时要做恶梦,所以婆婆才让我点那几盏镇魂灯么?为何只点两盏,却不都点?”
普玄隐约猜到一些,插话道:“你媳妇儿只有一魂一魄,故此只点两盏灯。”
仙儿见几人都望着自己,一边握着方仲的手摆弄,一边痴痴的道:“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
醍醐老母自感眼前昏暗,知道命绝顷刻,把仙儿的手往方仲手中一放,便即头垂胸前,溘然长逝。
醍醐老母使用催命之法,虽然一时无恙,但过后肉身亦会迅速消解,无可挽救。而尸身一毁,空有幽冥索魂还阳法阵也不能为。醍醐老母一向救人,却无人能够救她了。
方仲忽然与醍醐老母相处时日不长,且多有强迫,然其所做所为却是十分磊落的,更是十分有情有义,与她表面之阴戾截然不同,乃是外冷内热之人,真性情决不输于任何大丈夫。
一捧黄土,埋葬了多少风流往事。
数尺方圆,尽括了无数昔年豪情。
人生一世,争来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仲把醍醐老母的藤拐插在坟前,那藤拐竟在一瞬间落地生根,散枝开叶,长出无数茎须,遮盖在醍醐老母坟头,不一会就郁郁葱葱,再不辨原形。众人唏嘘了一阵,由普玄带头,轮流于这绿意盎然的坟前跪下磕头。
轮到仙儿叩拜时,痴痴地道:“婆婆到哪里去了?”
方仲指着坟道:“这便是婆婆了,仙儿也过来拜一拜。”
仙儿奇道:“婆婆怎么变成这副这样?”走上前,拉着坟头两根绿色茎须笑道:“婆婆的头发变绿了。”见这些茎须长得杂乱无章,又道:“仙儿来给婆婆梳头。”小手成抓,在坟头理那藤蔓茎须。理了多时,仙儿笑嘻嘻跟着把头磕了。
醍醐老母一去,各人悲痛之余,也要商量日后行止。按普玄的主意,自是离地别去。定观去留不定,不知是该继续留于此地还是如师兄所言,大伙西去蜀地,投天师道也罢,上昆仑也罢,强似于坐守在此,空度日月。
定观皱眉道:“依师兄的话,我等该当离开此地了,可是天下之大,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呢?”
普玄道:“我早已想定了,大伙西去蜀地,我师兄弟两个送方仲和仙儿上昆仑。我普玄曾答应这孩儿要送他上山,便要完成此诺。”
方仲如醍醐老母所言,在石床下翻出一张泛黄的书函,书函字迹十分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方仲也来不及细看,与包袱放在一起,提了出来。那边厢二位道人也收拾妥当,定观下地窖取了那十盏铜灯,普玄却把屋顶的几十粒明珠连同那白玉盘一起取下,乘着夜色一行人出发西行。
仙儿骑着醍醐老母留下的那头野猪,方仲的小狰狞兽在前开路,普玄等人前后护持,估摸着大致方向,披星戴月,直奔而去。
方仲一行穿山越岭,连续走了数日,已然出群山入平原,地势顿时平坦了许多。这日走到天色将晚,看前后无驿无店,既无挡风的丘陵又无遮雨的破庙,只好取了包裹被褥,于这空旷之处支起帐篷准备露宿。
普玄、定观忙着支蓬铺垫时,仙儿又一次昏昏睡去了。
暮霭沉沉,雁鸣啾啾。
三人围坐在一处歇息,普玄以手捶腿缓解疲乏。远处,小狰狞兽与野猪在旷野动奔西逐的嬉戏,有它们两个在四处看护,倒也放心不少。想起此次昆仑之行,方仲问道:“道长,昆仑山你去过么?”
普玄摇头道:“不曾去过。”
方仲失望的道:“原想向你打听些昆仑事迹,看来你也不知了。”
普玄拍腿笑道:“不曾去过就不知么。这昆仑山的事,流传颇广,贫道却是知之甚多的。”
方仲喜道:“那道长不妨说些昆仑的奇人奇事听听。”
普玄道:“这个容易,我便说一个你一听便不肯舍的故事。”
方仲问道:“什么故事这么好听?”
一旁的定观笑道:“你莫听他胡吹,他说得话,十九不是真的。”
普玄摇头晃脑道:“我这次说得是真人真事。人生七十古来稀,溪边老叟钓王侯。古之建功立业者未有如姜尚这般离奇际遇的,我要说的,便是那昆仑山扶周灭纣的故事。”
方仲笑道:“这个不需说,我懂得。乃是姜太公兴周八百年之故事,书上多有记载,妇孺皆知,算不得奇人奇事了,道长另说一个。”
普玄敲了敲脑袋道:“好,贫道便另说一个。”低头沉思一会,一本正经的道:“我讲一个昆仑山俏佳人会郎君的故事。”
方仲歪头托腮问道:“俏佳人会郎君?是什么故事了。”
普玄却卖关子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师弟,你先去打些水来,预备着给我解渴。”
定观笑道:“师兄,你又懂得昆仑的什么大事了?”
普玄笑道:“你师兄走南闯北,晓得的奇事多了,不比你孤陋寡闻。这昆仑自古多灵杰,唯这位佳人最是了不起。她之长相,天资掩蔼,容颜绝世。她之凤仪,文彩鲜明,光仪淑穆。她之尊贵,龙车载道,仙女随侍。凡间又有哪个女子可及。”
方仲咋舌道:“真了不起,帝王之资怕也不如她。”
普玄道:“自然不如。且说有一日,那佳人在昆仑山一池弱水之中洗浴,却迎来了一个冒失郎君,闯入池中,看到了那美女洗澡。”
方仲道:“哎哟!这可不好。”
普玄道:“什么不好。才子爱佳人,美女爱英雄,这是好事。原来那郎君早就钦慕美女芳姿已久,很想亲眼看一看她,便翻山越岭,越千山万水的前来看望。而这位佳人却也不生气,便在池边与那郎君私会了一场。”
方仲道:“这么说,他二人是情投意合了。”
普玄点头道:“也算得郎才女貌。于是他二人游览昆仑风景,看不尽的奇情幻境。云雾飘渺处,有琼楼金阙,时隐时显;回廊长千尺,连着玉泉瑶台,是断还续;有几处宫门紧闭,丹房前瑶草茵茵,夹着几株灵芝草,暗香四溢;松涛声声,看神鹿奔去,深潭碧透,有灵龟不动。这气象万千,云蒸霞蔚的昆仑盛景,令那郎君目不遐接,心旷神怡,感叹无穷,几乎乐而忘返。”
方仲道:“那佳人便与郎君世世代代生活下去了么?”
普玄摇头道:“本应该是如此,却可惜的是那佳人已经名花有主,是为人妇了。”
这话一出大煞风景,方仲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为人妇了还与旁人约会,只怕有违妇道。”
普玄道:“后来他们定了个三年之约,约定三年后再在瑶池边相会。可谁知三年之后,那郎君失约,并未前来,从此二人天各一方,再未见过。”
方仲道:“男儿无信,女子失德,这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普玄笑道:“非是那郎君有意失约,乃是命里无福,不到三年,便见了阎王。”
方仲皱眉道:“如何三年不到便死了?是不是因为那美人有主,思佳人不可得,害相思病忧苦死了。”听说那郎君已死,又生同情之心。
普玄摆手道:“非也非也,那郎君身边美女佳丽三千,岂会为一女子而害相思身亡。郎君之所以死,乃是被那美人的夫君害死的。”
方仲一时糊涂了,问道:“这些人也真是奇怪,有夫之妇与人相约,这郎君佳丽三千犹自不足,那夫君更是记恨杀人,糊里糊涂,难怪不登大雅之堂,书无典籍了。也只有道长还记得此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普玄撇嘴道:“错了错了,偏偏这事就记在这圣贤书中,难道说不登大雅之堂?”
方仲道:“这样事乱七八糟之事,你说是那一段书中记载,若说不出,便是道长杜撰的。”
普玄笑道:“说出来让你心服。贫道说的这一段,便是那西王母昆仑山瑶池会穆王的故事。”
方仲张口结舌,傻傻的道:“你说的西王母会周穆王?不是昆仑山美人会郎君的事么?怎么二者混淆了?”
普玄道:“谁混淆了。我说的便是此事。你仔细想一想,在那昆仑山瑶池相会,西王母会周穆王是否便是如此,可见非是我杜撰的。”
方仲差些气歪了鼻子,搞了半天,原来说了这样一件事,辨道:“你说郎君之死是为美人夫君害死,便是杜撰。况且西王母是个婆娘,哪里是什么美人。”
普玄笑道:“西王母是天仙,天仙难道有不美的,故此称呼她为美人也不为过。王母之夫是玉帝,周穆王之死必是玉帝吩咐了阎王,阎王吩咐了小鬼,这才三年不到就勾了魂去,不是故意相害么?玉帝嫉恨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两情相笃,才引出这样一桩恨事,空留瑶池在昆仑,教人无穷惋惜啊。”
方仲道:“道长说的这昆仑故事真是教人拜服。”眼看天边晚霞灿烂如蜀锦一般,虽然不信普玄所说的故事,但昆仑玄奇定无可疑的,一想到自己也将见到这大名鼎鼎的人间仙境,脑海之中自然而然勾勒出一副比天边晚霞还要美丽万分的仙山宝地,那里琼楼玉宇、高台阁楼,氤氲之中,古柏苍松挺立,仙鹤丹凤遨游虚空……
第三十章 昆仑圣地
卧虎庄后堂的一间仓房,是丫头仆役做事的地方,这里又脏又乱,只有最没地位的人才会分到这里来。
此时,屋里却传出一个女孩的哭泣之声。
一个粗鲁的男子声音骂道:“蠢货,粗手粗脚几时才学得会?留你在卧虎庄真是晦气,不然老子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啪的一声响,似乎重重掴了女孩一巴掌。
女孩哭泣之声更加重了。
“呸!便是打死了你,能让老子还复原职,能让老子还做总管,能把那臭道士抓来么?”想起自己因受那道士牵连,把油水多多的后勤总管肥缺让人,却调来此地当个后堂厨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与那道士一伙儿来的,雷庄主不来问你查那道人,却来怪我,真是岂有此理。我晓得了,必是雷庄主色迷了心窍,看中了那个叫艳红的美婆娘,恋奸情热,这才迁怒于不相关的下人……”那人唾沫乱飞,骂得不亦乐乎,却不知外头廊下,正有一大群身份不一的盛装妇人列队缓缓经过。
骂人的男人正是原来的卧虎庄管事,因离夫人侍婢被杀之事牵连,调入后堂做了一个厨子,心生积怨之下,便对曾与普玄一起进庄的小兰和艳红颇多微词。虽然是个厨子,旧日的威势还在,旁人都让着几分。
那被重重责罚的小女孩,正是和方仲等一起进庄的小兰。此刻的她满脸的泪痕,半坐于地不停抽噎,膝下是一堆刚刚打碎的碟子,正颤抖着小手去拣拾碎瓷。小手伸出,腕上系着的铃铛‘叮铃’响了数声。那厨子愤恨难消,抬腿一脚把小兰的手腕踩到地上,碎瓷片瞬间扎破柔嫩肌肤,刺人嫩白的肉里,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染红了手腕上的铃铛。
小兰疼得面色煞白,啊的一声叫,想从对方的脚下抽出手来,可是她人小力微,根本不能移动分毫。厨子瞧得有趣,哈哈大笑之后,这才解恨似的抬起了腿脚。
小兰急忙抽出手来,但是一直陪伴着她的铃铛却再也发不出悦耳的铃声。那无情的一脚,已把她的铃铛踩扁。
厨子骂道:“今日老子高兴了,日后再来教训教训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笨丫头。”转身要走,原本只知逆来顺受的小兰突然往前一扑,抱住厨子小腿,张开小口恶狠狠咬了下去。
厨子惨叫一声,不停的蹬腿想要挣开小兰。小兰紧紧抱着他腿不放,细碎的银牙已嵌进了肉里。
“贱人!”
厨子一把揪起小兰头发,抡起拳头,狠狠砸下。一拳,两拳……雨点般的拳头咚咚直响,落在小兰弱小的身躯上。
“女人都不是好货,天下最毒妇人心!只配待在窑子里卖笑、卖春、卖色……”此人满口污言秽语,把自己的老娘、祖母、外婆,全都骂了。
砰!
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厨子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竟是几个锦衣缎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在几个女子身后,另有两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一个身形婀娜,千娇百媚,一个黑纱蒙面,幽如芳草。
厨子见了面色大变,腿脚一软跪了下去,浑身不住颤栗。
那个千娇百媚的妙夫人笑吟吟道:“怎么回事?”声音虽然娇媚,却有一股慑人的寒意。
厨子结巴道:“这……这个丫头……笨手笨脚,打翻了玉碟……小的便教训她一番,让她以后小心点做事……别在贵客面前失了礼数。”
妙夫人轻移莲步,到小兰近前一看,见她抱着厨子的小腿,头发散乱,人已昏迷了过去。妙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教训的倒也不赖,堪比妾身的手段。”
厨子心头一松,卑微的道:“不懂规矩的下人,是该好好惩处的。”他此时的样子,比女人的语气更像女人。
妙夫人冷笑道:“可是方才妾身却听到了许多污言秽语,口口声声指摘我妇道人家的不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
厨子吓得冷汗直冒,急忙抵赖道:“小的是骂这下贱丫头,不敢辱及旁人,……定是……定是夫人听差了。”
妙夫人一笑,“我听差了?也许!来人,把这目无尊卑口出秽语的畜生拖出去,看他腿脚有伤,行走不便,索性帮他去了这两条累赘!”门口答应一声,进来两个侍婢,用力扳开小兰双手,左右一搀厨子,往屋外走去。厨子大叫道:“夫人饶命,小的真的不是说夫人,求夫人放过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啪!”一个侍婢甩了他一个嘴巴。那力道极狠,顿时满口牙齿打落半边,鲜血和着碎牙从嘴里喷出。
厨子呜呜作声,哪里说得出话来。
妙夫人厌恶的一挥手,二婢把人拖出,不久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传来。
妙夫人冷冷一看小兰,转身欲走。门口一直默看的离夫人道:“这丫头饱受摧残,也许会死。”
妙夫人道:“一个仆佣丫头,死不死于妾身何干。”
离夫人道:“可是这丫头长得不错。”
妙夫人一怔,又回头细看小兰片刻,这才对一个侍婢道:“带她回鉴花堂。”
侍婢应道:“是。”上前抱起小兰。
一群人出了走廊,过了许多楼台亭阁,直至卧虎庄大门。大门外早有无数车马等候。
一辆华车之内,一位妆扮尊贵的女孩儿端坐车内默默无语,她的额中一颗红痣,殷红如血。离夫人和妙夫人分别登车之后,庞大的车马在旌旗飘扬之中缓缓开拔。
车轮滚滚,蹄声阵阵。
卧虎庄渐渐远去
莽莽昆仑,气势碲礴,万仞耸立,直插云霄。叠叠山峦,青云淡淡,白雾蔼蔼,仙鹤幽幽。
昆仑山气象万千,画图难措。其间山川纵横,雪峰连绵;云雾缭绕处,飞瀑甘泉,珍禽时鸣于深涧,异兽出没于幽洞;诚所谓物华天宝、钟灵毓秀之地。昆仑山众多山脉奇峰,以北户山、承渊山最是幽奇,玉仙峰、玉虚峰最是神圣。只因道家鼻祖、仙凡之首——昆仑派,便在此山开宗立派。
方仲一行餐风露宿,走了月余方到昆仑山下,虽知昆仑派大名鼎鼎,却不知如何寻找,抬头看群山连绵,高耸入云,也不知玉虚宫在那座山峰。普玄道:“我等寻一个农家问问,顺便借住一宿。”走不多远,看到林间露出一角屋檐,便上前打探消息。
走到近前,看清是有数间瓦房的一座庄院,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显出几分小康富贵。普玄喜道:“想不到山野之地也有如此人家。”上前叩门。不久,门栓一响,从里出来一个老汉,此人面色红润,身形略显富态,但手脚轻健,看上去气色极佳。此人见到普玄是道家打扮,连忙恭恭敬敬的迎入院内。不管普玄是不是这昆仑山上修道的,只要见到这身道家打扮,一般人就要谦让三分。
普玄稽首道:“有劳老丈,贫道问个路,请问昆仑山如何上去?”
那老丈道:“原来两位道爷不是昆仑派的人,那定是想上玉虚宫,叩见圣贤了。”此人似乎对普玄等人的来意也猜出来几分,显然如普玄这般道者,上昆仑拜见的不在少数。
普玄笑道:“正是,贫道初次上昆仑觐见先圣,不识路径,故而相问。”
那老丈点头道:“原来如此。道者本是一家,请不用客气。”招待几人在屋内坐下,奉上茶水后,又道:“此地乃是昆仑北户山东麓,道者要上昆仑大殿,当上玉虚峰才是。”
普玄道:“玉虚峰在哪处,请老丈指点?”
老丈笑道:“你出此屋门,抬头看西南高山,那处云烟缥缈紫气盘旋,便是玉虚峰了。”普玄大喜,原来玉虚峰就在眼前。
定观迫不及待的道:“师兄,天色还早,不如立刻上山罢。”
老丈晒笑摇头道:“此去玉虚峰,高来高去者自是瞬息即到,似你等蹒跚步行,三天三夜不知能否安然到达。”
普玄等人一怔,道:“原来还有许多路。”
老丈道:“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你看着近在眼前,真要走到跟前,就不是这回事了。几位稀客若不嫌弃寒舍简陋,留住一宿,养足精神,待明日备好干粮清水,才好上山。”普玄连忙道谢老汉殷勤相待之恩。老丈笑道:“此地人家一向重道,道长不用客气。”几人互通名姓,那老汉姓姬,原是秦岭之人,后来才搬居到此地,一番寒暄之后,便在老汉住处睡了一宿。
方仲和仙儿都不知多久未睡那高床软枕,自是大呼过瘾,睡个不亦乐乎。
第二日清晨,几人辞别姬老丈往玉虚峰出发。老丈送行,看仙儿座下的大野猪和方仲跟前的小狰狞兽均是少有异兽,也不惊奇,只是默然微笑。普玄甚奇,知非是一般人物,问道:“老丈可曾上过玉虚峰。”
姬老汉道:“去过一次,乃是数年前上山看望吾女,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普玄惊道:“难怪老丈知道玉虚峰行程,原来令嫒是昆仑高第。”
姬老丈笑道:“老夫膝下无子,只在晚年生有一个女儿,自送上昆仑之后,渺无音信,心中是十分挂念的。可巧几位也要上得昆仑山去,便麻烦各位替老夫捎带些东西上山,转交吾女。”
普玄忙道:“好说好说,举手之劳,自当应承。”
姬老丈大喜,转身从随从手中取过一封信笺,连几件普通的女儿装束打做一个包裹,递给普玄。普玄接了,看信笺上书:吾女姬云袖亲鉴。
老丈拱手道:“有劳各位了。”眼望普玄等人消失于山路之上。
几人依姬老丈所指,向那西南高山行去。按常理,玉虚峰所在必定是门庭恢宏大道通畅,岂知这一路上尽是崎岖小道,比蜀地还要难行。仙儿坐于野猪背上不觉得劳累,却苦了普玄和方仲等人。野猪和小兽本就是山里之物,纵跃攀爬,如履平地,凡人哪里能够。走了一天,三人累得腿软筋酥脚掌起泡,看远峰云雾飘渺,还是一般的远近。普玄叹道:“那位姬老丈真是高人,这般年纪也能爬得上得昆仑,我等正当壮时,却反不如他?”对这位闲居于山野的老汉更多了一分敬佩之意。
正当众人以为山路一直是如此崎岖之时,再走一段,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占地十分空旷的平台横空出世,耀入眼帘!台畔青松古柏叠翠翠
,奇花异草红绿间,景色竟与山下大不相同。
石台正中,一座古朴石牌坊屹立,久历风雨,岁月沧桑。
普玄等人走到牌坊前,抬头观看。牌坊古文上书:昆仑圣地。牌坊之后,立着一个石像,乃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牌坊与石像之后,又有一列宽大石阶,云雾遮隐,不知通向何处。
普玄与定观大喜道:“栖凤台,这是栖凤台!我们终于上了昆仑了。”
第三十一章 入门规矩
昆仑栖凤台,又名迎客台,是玉虚宫外头一处风景,其后又有四台享誉天下,分别是阆风台、玄圃台、昆仑台、玄女台。后四台都在宫殿之内,外人不能得见,惟栖凤台孤落宫外,可供外人观瞻赏识,虽然名声不如后四台响亮,却是上昆仑山入玉虚宫的必经之地。
普玄叹道:“师弟,先师生前诉说道家威仪,常自神往昆仑,却也无缘到此,想不到你我却有缘站于栖凤台之上。”
定观道:“人生际遇无常,除你我之外,茅山一脉的人,怕有三百多年不曾到过此地了。”普玄点头称是。
方仲奇道:“在道长之前,茅山又有何人来过此地了?”
普玄道:“是敝派祖师爷。他老人家以前在昆仑学艺,后来下的山,开门授徒才有的茅山派、天师道、太乙教三支。”
定观也道:“那时的祖师爷,不过是昆仑山一个外门弟子,英雄年少,潇洒倜傥。便如你今时方仲一般。”方仲追思二人所说的茅山先祖,想象先人风范,昆仑学艺时的意气风流,一阵热血沸腾。
仙儿从野猪背上下来,看那凤凰是只有翅膀的大鸟,虽是石像,也雕刻的栩栩如生,从未见过,笑道:“这只鸟好大,能坐人么?”转到凤凰背后,举手揪住凤凰的翅膀,便要爬上去坐一坐。方仲也知此地神圣,不能随意把玩,伸手拉仙儿下来。仙儿不甘心,撅嘴道:“让仙儿坐坐么。”手拉住凤凰的一根石雕翎毛不放。也不如何用力,叭一声响,把凤凰翎毛掰断一根。
普玄与定观瞧得眼珠子都快要落下,惊道:“我的小祖宗,别闯祸事了。”把仙儿手中的翎毛夺了,重新安在翅膀之上,哪里还安得牢。看似安稳,手一松,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数块。这栖凤台不知修建了多少年月,见证了多少旧事,风雨侵蚀之下,除了颜色陈旧外,不曾毁坏半点,到如今算是损了一羽。后人得见,也许要浮想联翩,为何这凤凰少了一根翎毛。
二人惊惶失措,四处一看,却也无人看见,普玄长吁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幸亏无人知道,不然玉虚宫都到不了,便被人赶下山去。”心忖还好仙儿不是拉的凤凰脖颈,这要把凤凰的头也掰断了下来,不用上昆仑,马上就要准备下山了。
正要离了栖凤台上山,忽听远处有风声呼啸。普玄惊道:“不好,有人来了,想是寻我等算这凤凰翎毛的帐呢。”话声未落,只见云雾缭绕处冲出数道遁光,一齐向山下掠去。
刮起的劲风撩人脸面,普玄等人急忙伏低身子躲避。
人影飞过,方仲回头望身后一看,只见其中数人也正于飞驰之时回头打量,四目相对,其中数个年少之人洒然一笑,化作数道青影远去。
普玄站起身子,骂道:“名家弟子就了不起么,在贫道面前摆什么威风。”
方仲道:“这些人是昆仑山的弟子么?”
普玄道:“自然是昆仑派的,要不岂能这么嚣张。”
方仲羡慕道:“真是了不起。”
普玄道:“你上了山,若是也能拜在昆仑门下,便也是名门弟子,却别学他们这般傲气。”
方仲笑道:“晚辈知道了。”心中激动,恨不能立时飞上玉虚宫。
“走。”普玄领着三人顺着栖凤台石阶,一步步的上去。走了足有数个时辰,才见到前方有一座玉石砌就的凉亭,亭中站着数名道人,见到普玄等人上山,喝道:“昆仑圣地,闲人止步。”方仲转头一看,见凉亭内数名道人正一脸寒霜望着几人。
普玄上前打躬作揖道:“道兄不要误会,贫道初次上山,不知规矩,望各位道兄多多包涵。”普玄仔细打量这几个道人,发觉他们散发的气息微弱,修为不见得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但礼数之上还是不敢或缺的。
这几个道人不过是山下派下来的知客道人,属于外门弟子之中最没出息的人,眼见入门无望,又不甘老于凡尘,便领些闲杂执事做做。
那个知客道人见普玄和定观是道家装束,方仲和仙儿又是孩子,身后又跟着两头凶巴巴的恶兽,不知诸人底细,语气转缓道:“不知道友仙居何处,为何事要上昆仑?”
普玄道:“在下普玄,与师弟定观是茅山派的弟子,要上昆仑叩见圣贤,申明一件委屈之事,同时,送二位孩儿上山,拜师学艺来了。”
知客道人暼了几眼,与身旁的两个同门商量了几句,稍后道:“道友等一下,贫道先去通禀一声。”转身顺着石阶快步而上。普玄只得与方仲等人在石阶旁坐了,听候消息。
凉亭内还有的数名道人倒也客气,给四人倒了碗清茶,解渴歇息。
一名道人道:“若是拜师学艺,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普玄奇道:“什么正是时候?望道兄说说清楚。”
那道人道:“我昆仑这两年来广开门路大收弟子,放宽了入门条件,所以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普玄摇头道:“我这两个孩儿与昆仑山有旧,便是不降低入门条件,依着孩儿资质和故人之情,也会收下来做个入门弟子。”
那道人嗤笑道:“你这道人说大话了。任谁上昆仑学艺,都不能一上来便是入门弟子,起码做个三年五载的外门弟子之后,严加考核,若修为有成,方能有望登堂入室。如果不幸未被挑中,愿意留下的,便是如我等一样,做个端茶倒水劈柴扫地的打杂道人了。”
普玄道:“那是你没本事,怨不得旁人。”
道人也不生气,笑道:“有本事没本事,上了山,你便知道了。”
又等了数个时辰,方仲连喝了几碗茶,连肚子都撑饱了,那个知客道人才飞步而回,对普玄道:“随贫道上山,有人要先见一见你等,有什么事,可与他们详谈。”在前领路,引四人往上而行。
从栖凤台起,经过玉石阶,便是三清殿,三清殿之后是紫霄阁,经过昆仑台,然后方到玉虚宫主殿。整个玉虚宫层楼不计其数,或隐于烟雨,或隐于松竹,一派仙家景象,缥缈如同仙境。
知客道人带普玄等人过了石阶,来到一片十分宽广的平台,那平台尽都是平整的大石铺就,平台远方,一座恢弘无比的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前带路的道人低声道:“不要乱走,更不得大声喧哗,在此地等候便是。”丢下众人,自己却回山下去了。
远处的三清殿,青烟袅袅,如浮在云端相似,在殿前更有一座巨大的钟楼,楼顶一只散发着黄橙橙光芒的铜钟静静的悬挂在那里。方仲看罢多时,终于在三清殿方向出现一条人影。人影越走越近,方看清是一个年纪极轻的昆仑弟子,一身青衣长袍,眉目清朗,看上去十分干练。此人到了近前,向普玄和方仲等打量了一眼,这才沉声道:“你们便是上山之人?”
方仲发觉此人和那几个知客道人不同,一身气息几乎和当日那武连风差不多,比一般的人要高出不少。估计此人不是内门弟子,也是外门弟子之中十分杰出的存在,以此人年纪就有这等修为,入内门应该不难。
普玄把来意一说,那年轻弟子径直来到方仲身前,把手一伸,一把抓住了方仲手腕,冷冰冰道:“运气给我看看。”
方仲依言把丹田之气一提,顿时一股气息从身上散发而出。那年轻弟子抓着方仲的手腕一震,不由得面色一变,惊讶道:“入窍期?如你这般年纪的人,倒也不易。”眼光露出嘉许之色,冲普玄道:“此子修为不错,入外门应该不难,只要得到三清殿执事陆师伯首肯,便可以留下了。”
普玄等人大喜,但此人毕竟做不得主,还要那什么陆师伯首肯,少不得要耽搁些时候。方仲想到刚出山时姜文冼要带自己回昆仑,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自然心中高兴。普玄笑道:“贫道送来的人岂能差了,不过我听山下道兄说这进门也分外门内门之别,难道以此子资质,不可以进内门么?”
那年轻弟子冷笑道:“内门弟子?在下在外门十八年,修行已算快的了,如今才到凝气期。凡是没有突破炼精化气的,不管你什么来头,都是外门弟子。只有你达到了练气还神,再来说入内门的事。”
按此人所说,炼精化气从入窍开始,还要经历感应期、凝气期。只有突破凝气期进入练气还神,才有进内门的资格。普玄自己练气练了三十多年,如今也不过是入窍期,听到这个规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幸亏自己没上昆仑,要不然以自己资质,一辈子是个端茶倒水的道人。
那年轻弟子道:“这三清殿外面有歇息的客房,你们不妨先到那里歇着去。”
第三十二章 惊虹
在客房内普玄和定观兴高采烈,深觉此行不虚,听那人口气,方仲入门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了,虽然是什么外门,但也比白跑一趟强得多。”
众人在屋内歇了半天,才有一名年纪不大的小道童来到客房,让方仲随他去见负责招录门人弟子的长辈。
那小道童只比方仲略大,长得一张长脸,面色白皙,眼眉有神,因二人年纪相仿,一路之上倒也聊得甚为开心。方仲从他口中知道小道童名叫周青,才来了两年,也是外门的弟子,如今在三清殿听讲学艺。
二人不一会便到了那宏伟大殿之前,周青道:“你要见的是三清殿主事陆师伯,他正在殿内等候,我就不进去了。”
方仲谢过周青之后,他便转身离去了。方仲按压下心头激动,一步步迈进殿来。
这三清殿从外面看已是不凡,进来之后更觉宏大,无数根大红立柱支撑着大殿殿顶,殿内雕梁画栋,金炉铜鼎,青烟缭绕,无一不是方仲从未见过之物,比之当初让自己叹为观止的卧虎庄都要富丽堂皇三分。
在正前方,有两名道者坐在大椅之上,两旁侍立着数名年轻弟子。居中的两名道者,一名身形略壮,留着三缕长髯,面色冷淡,有些让人敬而远之。另一人略显消瘦,面目慈祥,胡须已有些灰白之色,年纪尤在前一人之上。
见到方仲进殿,二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那目光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之质,把方仲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那个面色冷淡之人点了点头,说道:“师弟,你看如何?”
另一名道者笑着道:“这般年纪有此根基,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入门却是够了。”
那个面色冷淡之人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向方仲道:“听闻你是茅山举荐而来之人?”
方仲微微一怔,明明是茅山二道送自己来的,怎么又变成举荐而来,不知这当中有何区别,但此时也无暇分辨,只得点头道:“正是。”
那人道:“想不到区区茅山也会举荐一名弟子来此,而且根基还不错,相比之下,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推荐而来的也不过如此。”
原来昆仑派收徒固然有资质不错之人被挑选入门,但更多的却是道门各洞天福地所推荐的弟子而来。方仲因为和茅山二道一起,虽然茅山不过俗世一小派,不列入洞天福地之中,也依旧让二人以为是茅山二道把门中之人推荐而来学艺的。这种情况并非少见,有许多创派不久的道门为了向道统正宗的昆仑示好,都会派一两个资质优秀的年轻弟子投进门来,不管将来是不是能够成为内门弟子,都会增进彼此之间的关系和信任。故此二道才以为方仲也是如此。
那面色冷淡之人十分难得的向方仲温言道:“你是哪一位道者传授的练气之法?”在他看来,不是普玄就是那定观,可听说这两位道者本身的修为也不高,能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培养成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境界,不是那练气之法十分神奇,就是练气之人本身的资质十分出众了。可凭茅山这种底蕴不深的小门小派,说有何神奇法诀,自然不可能,那剩下的一个可能,便是这方仲资质出众,故而才有些和颜悦色起来。
方仲并不知对方转眼之间便想了如此多的事情,听他问起,便老实回道:“晚辈的练气之法不是跟两位道者学的。”
椅上二人都是一愣,但随即都露出惊喜之色,如果方仲未曾学练气之法就有如此修为,那岂不是天纵之才。那慈祥道者柔声道:“那么你是天生如此了?”
方仲道:“不是的,是姜伯伯传授的练气之法,晚辈从黄庭经开始练起,直至……”忽的想到姜文冼说以后的功法不到成为内门弟子时千万不要说起,忙闭口不言。
一听方仲所传另有其人,二人都露出失望之色,那黄庭经几乎是每一个练气之人必读,自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家法诀。那面色冷淡之人淡淡道:“你姜伯伯也是茅山之人?”
方仲低头道:“不是,姜伯伯是昆仑山的人,是他让晚辈来昆仑拜师学艺。”
两位道者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如果是本山之人引荐的弟子,只需打声招呼即可,何须千里迢迢让茅山二道送了来。那慈祥道者低声道:“门内姓姜之人的只怕不多,而有引荐资格的更是少见,不知是哪一位师兄?”
那面色冷淡之人奇道:“近十年来,不曾听说有那一位师兄弟下山,姓姜之人……姓姜!”那人猛然睁大了双眼,连颌下长髯都抖了一抖。另一名道者见到此幕,也是脑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何人。
方仲见二人初时疑惑,稍后露出震惊之色,便知这二人定是想起了什么,看来姜伯伯在这昆仑山还是很有分量之人,要不然不会如此失色。方仲满心欢喜,深觉自己不顾千辛万苦而来昆仑算是来对了。
见方仲还站在殿内,那面色冷淡之人冷哼一声道:“入门之事稍后再议,你先下去。”说罢,把袍袖一拂,站起身来,与另一人转身而去。
方仲见这二人刚开始还和颜悦色,何以自己一说了姜伯伯之名反而态度大改,心有疑惑却不敢问,只得悻悻然而回。
出了三清殿,方仲回到客房,普玄急忙问道:“入门之事如何,是不是已然是外门弟子了?”
方仲不知该当如何说才好,只得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普玄挠头道:“怎会不知?要么入门要么不入,哪有不知道的。”
一旁的定观道:“或许昆仑入门便是如此,总要过一段时候才晓得。”
四人在客房内住了下来,普玄每天都去三清殿前打探消息,一则为方仲问一问入门之事如何,另一个便是想借此次来昆仑抱一抱大腿,告太乙教私吞茅山一事,昆仑是天下道统所系,不能不管。谁知一连去了几天,都吃了闭门羹,除了打发那个小道童周青出来支吾两句,便再也没有下文。普玄在房内长吁短叹,感慨这昆仑仗势欺人,看不起俗世间的小门小派。
方仲陪着仙儿每日里都到前山游山玩水,昆仑占山之广,山峰险奇之处数不胜数,倒也不嫌寂寞,但内心之处,已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了。就算入门之事再是繁琐,也无一直拖延不决的道理,定是自己在那些方面出了问题。
一连十几天,四人都无所事事,直至门外忽的来了十几个道士,这些个道人修为都不高,最多凝气期的样子,但一下来了这许多个,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普玄喜道:“定是有消息了。”
在众人万分期盼的眼神之下,这些人涌进客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转眼间把方仲等人的包袱翻看了一遍,就差上前搜身了。普玄又惊又怒,喝道:“各位道兄这是何意?”
其一一个道人冷冰冰道:“上意差遣,道友莫怪。”
忽听有人道:“有了!”
方仲一看,只见一个道人手抓自己携带而来的宝剑,握住剑鞘,缓缓抽出,才只出来一小截,顿时一股耀眼寒光出现在眼前。
“惊虹!”那道人转眼看清铁剑上铭文,惊喜连连的道。
方仲眼见宝剑被夺,怒道:“这剑时在下所有,各位怎么能擅拿旁人之物。”上前欲取回宝剑。这几个道人同时出手,拔出身后长剑,顿时剑光闪烁,对准了方仲和普玄等人。
普玄急道:“误会,一定是误会。”
那个拿了惊虹宝剑的道人冷声道:“快回去禀告陆师伯,果然搜出叛徒之物。”一个道人更不迟疑,转身直奔三清殿而去。
普玄等人莫明其妙,只觉四周寒意飕飕,不敢稍动。
第三十三章 玉虚有召
咚,咚,咚。
钟声响亮,遥遥传来。
一行人走在青石铺就的走道上,走道两旁可见无数飞禽走兽和楼台水榭,数只白鹤从众人头顶盘旋飞过,不时发出一声声啾鸣。身后是逐渐远去的三清殿。
这一行人的最前面,便是曾经接见过方仲一面的两名三清殿主事之人。那面色冷淡之人叫陆文甫,面色慈祥的道人是长平子,二人都是昆仑山内门弟子,按如今辈分来分,属于文字辈弟子。此时那陆文甫手中拿着从方仲处搜出的长剑,一脸的凛然之色。
方仲和普玄等人夹在中间,自从那柄惊虹宝剑被搜走之后,直至被这些人带往三清殿后殿。普玄心痒难抓之下向前面那领头的陆文甫道:“不知要上哪里去?”
陆文甫冷冷道:“玉虚宫。”
普玄惊道:“玉虚宫么!这……这……是否让贫道梳理一番,打扮一下,然后再去。”
陆文甫奇道:“为何?”
普玄道:“入玉虚宫拜见圣贤,这样隆重的事,岂能马虎了。”
陆文甫与一旁的长平子均被逗得一乐,心想这道人还真是有趣,明明是拉去问话,从他嘴里倒似觐见一般,然见普玄不是说笑,也自有些敬佩,冷意少了许多。陆文甫温言道:“不必了。”
一路之上普玄扭头四顾,看到无数殿阁,尤其有一处特别宏伟。普玄问道:“那是何处?”
陆文甫道:“紫霄宫。”
普玄看紫霄宫左面空旷,极是广大,只有一处高台屹立,问道:“这又是何处?”
陆文甫道:“是阆风台。”
普玄转头见右面也是空旷无垠,极远处有云雾飘出,问道:“哪里是什么地方?”
陆文甫见普玄问个没完,冷冷道:“玉虚宫内不得大声喧哗”
普玄讨了个没趣,讪讪道:“难得来此,自然想多见识一番了。”
又走一段路,眼前也是一个颇大的玉石铺就的平台,比之栖凤台大了数倍,台中有台,更有一座极大的女子雕像座落台中。普玄惊异之下又问道:“这是王母像么?”
那陆文甫皱了眉再不搭理,还是那慈眉善目的长平子笑着道:“王母哪有如此年轻漂亮,这是玉虚玄女像,又名玄女台。王母像不在玉虚峰,而在玉仙峰的天玄宫。”
普玄恍然道:“原来这是玉虚仙子,我说王母怎么变年轻了呢。”
过了玄女台,便见一处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楼耸立霄汉,直达云天。底下无数盘龙柱分布两旁,宫楼前九道飞虹月桥,雕栏护砌,装饰着龙凤呈祥。桥下清水荡漾,红莲荷叶。整座宫殿气势宏伟,雄壮万千,偏偏四处又白云依依,青山隐隐,真是凡间仙境第一家,昆仑山上玉虚宫。
过了九龙桥,只见无数弟子两旁伫立,不下数百人,均是神情端庄肃穆,无人妄发一言,唯听罄声与钟声交鸣,清音激荡,回绕于玉虚宫大殿之前。
普玄等人被此情此景所慑,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再也不敢东瞧西望,小心翼翼跟在长平子与陆文甫身后。
旁人都是肃然起敬,偏偏仙儿见了这阵仗却是烦躁不安,到了宫门前,竟然不肯进去,怯生生的道:“夫君,仙儿好怕。”勾住方仲,一头就扎到怀里去了,那娇小的身子柔若无骨,尽都贴在方仲身上。大庭广众之前,方仲抱又不是,放又不是,十分尴尬。
这宫门前多少的年轻弟子,虽说道心淡然,这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可也不小,要知古人男女之防,有七不同席十三不亲的说法,这样子在眼皮子底下有这份亲昵举动,又在道家庄严之地,确实骇人。
普玄见自己四人成了昆仑弟子眼中的众矢之的,慌忙拱手解释道:“小两口是夫妻,小两口是夫妻。”这话反而引起周围一阵哄笑,有人打趣笑道:“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么?”
普玄道:“是已经拜了天地的夫妻。”
又有人笑道:“那岂不是闹过洞房了,要生娃娃了。”
普玄点头道:“快了,快了。”众人哄笑声更甚。
陆文甫皱眉喝道:“威严之地,放庄重些!”窃笑的昆仑弟子被陆文甫一喝,方始止笑收声。仙儿既不肯抬头行走,方仲只能绯红着脸扶着她缓缓往宫内走去。
玉虚宫大殿
殿内银烛照辉煌,飘飘飞异彩,堂前金炉生紫烟,袅袅起祯祥。
殿北一座八卦台,安着沉香宝座,一名面色红润的道者身披道衣端坐其上,凤目长髯,不怒自威,正是现任昆仑掌教悬天真人。
八卦台两旁,按辈分尊卑,排列着昆仑教内要职弟子。左起,卢公礼、周公望、余文化、邓文忠、杜文霖、钱文义……右起玉机子、浮尘子、玄春子、卫道子、了善道人、会性道人、澄宿真人、苍祯道人……最低也是文字辈排行,其中与掌教悬天真人称兄道弟的,有五位公字辈高宿。
陆文甫与长平子入了大殿,向前紧走两步,到了八卦台沉香宝座之前,叩首行礼道:“弟子陆文甫、长平子,参拜掌教真人。”
昆仑掌教悬天真人微睁凤目,缓缓沉声道:“携惊虹剑上山之人可曾带到。”
陆文甫道:“回掌教真人,便在殿前。”
普玄等人趋步而入,来到八卦台前,整衣襟倒身下拜,磕头高呼道:“化外弟子茅山普玄、定观,参拜昆仑圣贤道德教主玉虚宫大圣大德掌教真人,愿吾道教主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伏地不起。方仲急忙扶着仙儿也跟着跪下,却不知说什么好。
悬天真人温言道:“不知二位道者与我昆仑有何渊源,却以后辈之礼居之?”
普玄伏地道:“三百多年前,茅山、天师、太乙先祖一同受教于桐柏真人,桐柏真人学艺昆仑,是昆仑弟子,故此,吾辈亦是昆仑不成器的后学之辈。”
悬天真人微一皱眉,向右边侍立的玉机子问道:“桐柏真人是谁?”
玉机子皓首白头,年纪极长,沉吟道:“三百年前的有名人物,我昆仑上下,似乎并无桐柏真人此人。”
悬天真人道:“也许是日后入道,取的法号。”
玉机子点首道:“掌教真人说得有理。不知二位道者可知你等祖师名讳?”
普玄道:“祖师爷俗名姓张,单名一个顺字。”
玉机子凛然道:“张顺!张顺是你等祖师爷?”
普玄低头道:“正是。”
玉机子晒然一笑,对悬天真人道:“原来张顺是他们的祖师爷,取的道号是桐柏真人。”
普玄听二人对答,似乎知晓祖师爷事迹,问道:“二位仙长认识晚辈祖师爷么?”
玉机子淡淡道:“自然认识,此人是汉留侯张良后裔,更是我昆仑派的不肖弟子,学艺时名为张顺,及至正式入门,该是大字辈排行,比我等公字辈还高着一辈。可惜此人偷入八宝天光楼,私阅宝典,犯下大罪,被逐出昆仑,不复为昆仑弟子。真是愧对其张氏先祖列宗,有辱汉室留侯圣贤之名。”
普玄念头急转,他是知道祖师爷被逐之事的,想不到过了这些年了,昆仑山上还有许多人记得此事,万一他们不承认祖师爷是昆仑弟子,自己岂不是不好自认是昆仑一脉的旁支。普玄道:“祖师爷取名桐柏真人,正是以示其求道之心坚定,行止要高风亮节,合桐、柏之木可用可坚之意,复慕思归昆仑的拳拳之心。求各位仙长看在先祖诚心悔过的份上,让后辈子弟认祖归宗,重圆先辈遗志,使逝者得偿所愿,善莫大焉。”以头捣地,磕了几个响头。
普玄极逞口舌之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意图力挽狂澜,说服昆仑各位先辈,承认茅山一脉源自昆仑,是个旁支,理应负起扶助重任。
悬天真人道:“众位有何高见。”
白首皓头的玉机子道:“一个弃徒门人,理他作甚。”
左侧一人一身青衣长袍,自有一股儒雅之气,乃是公字辈之一的卢公礼,卢公礼道:“后辈弟子承秉遗志,万里来此,其志甚佳。不妨海纳百川,让人看我昆仑有容人之量。”
玉机子不屑道:“小小一个茅山派能有何用,收与不收都是无关大局之事,如今放着正事不问,却管这事作甚。”
众人被浮尘子一说,顿时便有人道:“不错,还是问清惊虹剑的来历为重。”
悬天真人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对尚在殿前的陆文甫道:“把惊虹剑呈上来”
陆文甫恭恭敬敬,横捧宝剑,送至沉香宝座跟前,童子接了,交给悬天真人。悬天真人接剑在手,微一端详,叹道:“紫阳师兄看到此剑,不知会作何感想。”
左首第二之人面色紫红,胡须戟张,一副威严之相,乃是周公望,生性嫉恶如仇,他恨恨的道:“被此孽徒所累,紫阳师兄担了多少骂名,受了多少委屈,更是毁了一世英名,想起来真叫人扼腕叹息。”
悬天道人道:“紫阳师兄教徒不善,自然要承担后果。文甫师侄,这惊虹剑是如何被你发现的。”
陆文甫应了声是,说道:“弟子与长平子师弟负责三清殿及前山事务,时有知客道人上来传话,说有两个道人带着两个孩子上山,声言来拜师学艺的。弟子想他们既是道家,也许是哪处仙家特意荐来的少年弟子,便与长平子师弟殿前迎候……发现那剑果然是惊虹神剑,故此弟子迅速报知玉虚宫,直至掌教真人召来问话。事情便是如此。”陆文甫把如今接见方仲及听闻姜文冼消息和查得宝剑的事说了一遍。
悬天真人眼光落在方仲身上,沉声道:“惊虹剑是你带上山来。”
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方仲身上。
第三十四章 红服仙子
方仲初时见两旁都是些仙风道骨之士,心中十分敬畏,但听他们言语,姜文冼在这些人的眼中竟然与逆徒无异,当真又惊又怒,鼓起勇气回道:“此剑是我姜伯伯留下,他不是逆徒!”
悬天真人讶然道:“姜文冼留剑于你,自己却在何处?”
方仲道:“姜伯伯本来要带孩儿上昆仑山,临走之时事出有变,姜伯伯他……他在惩处恶徒之后,便弃剑不知所踪了。”把姜文冼在山上杀敌之事说了一遍,却隐去变兽一节。
悬天真人道:“这么说,是你捡了惊虹带在身边,而姜文冼却不知去向。”
方仲道:“是,一路上幸亏有二位道长照料,晚辈才跋山涉水到了昆仑。”
悬天真人道:“此子也不知姜文冼下落,空带一把宝剑上山,依你们看,该当何说?”
玉机子道:“姜文冼弃剑他走,说不定是想与昆仑一刀两断,再不想有任何瓜葛,故此让此子带剑上山,交还昆仑。”
卢公礼摇头道:“不大可能,姜师侄尊师重教,虽然行为不检,还不至于欺师灭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也许真是事出有因,不得已才无法返回昆仑。”
玉机子道:“这逆徒又哪里尊师重教了?十余年不回便是明证!”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悬天真人微一摆手,沉声道:“肃静,此子能把惊虹剑带来,也算对昆仑有恩,本座以为姜师侄之事不该迁怒于一稚子。”
卢公礼赞同道:“掌教真人所言甚是。”
这些人在上面你一句我一句,方仲根本就听不进去,如今满脑子都是姜文冼为何如此不受这些人待见的问题,直至出了玉虚宫依旧浑浑噩噩。
客房内,普玄埋怨方仲道:“大殿之上慎言才是,这些前辈仙家何等身份,说出来的话,便是委屈了你,也当好言相对多加忍让,切不可意气用事,得罪了高人。”方仲默默无言。仙儿觉得疲累,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定观道:“师兄,接下来该当如何?”
普玄道:“我在掌教真人面前好话说尽,虽然不曾点头应允,却也没有当场驳斥,兴许还有回转指望。”
定观道:“若真是有了回转指望,你我就在这昆仑山上做个一世的安逸道士了么?”
普玄一敲定观的头,骂道:“蠢材!谁说要留在昆仑了?若有归宗指望,你我就是这昆仑山的门人,便可要求玉虚宫派人下山协助我等,假玉虚宫之威,恢复我茅山旧观。到那时,我茅山大张门户广纳弟子,太乙、天师不在我的眼内,便是其他门派也要对我茅山另眼相看了。”想到美处,不禁飘飘然起来。
普玄自我得意了一会,却见方仲闷闷不乐,安慰道:“你也不用沮丧,若真不能留在昆仑,贫道还带你下山,跟着我走南闯北,一样的修行。只可惜我这一点微末道行,却要耽误了你。”
方仲愤愤道:“姜伯伯是个好人,为什么他们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叛徒。”
普玄叹道:“你管他们怎么说,人在矮檐下那得不低头,你我身份低微,自是由他们说了算了。是非在乎权力,公道不在人心。除是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凡尘世间,就是这个样子的。”普玄似乎看得开的很。
几人又住了数日,普玄见无人搭理自己,便知没有指望了,把包裹收拾收拾,做好了离山的打算。定观问起离了昆仑又能到哪里去,普玄道:“去天师道,祖师爷传三教也有他一份,自然要帮衬一二了。”正想拉着方仲下山,门外忽的传来脚步之声,定观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二人。男的儒雅俊俏,年纪很轻,女的一身白衣,身段婀娜,亭亭玉立,二人直如天生地设的一双。
此二人气息凝重,比之当日前来翻东西的那些道士修为深厚的多,即使与那三清殿主事陆文甫相比,也已相差不远。
普玄道:“二位有什么事?”
那男的微微一笑道:“在下钱文义,乃玉虚宫弟子,当日曾经见过道长一面的。”
普玄仔细一想,顿时记起在八卦台两旁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忙道:“失敬失敬。”
那钱文义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此次前来,便是看一看道长带来的二人是不是有资格入我昆仑门下。原本此事是陆师兄负责的,可他另有要事在身,便由我来拿主意。”接着又向旁边的白衣女子笑着道:“在我昆仑,女子都是天玄宫弟子,听闻你们也带来了一个女孩儿,在下便自作主张,请了这天下第一美仙子过来,看看是不是有缘收一个弟子。”
随来的白衣女子听钱文义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面色微红道:“又来胡说了,谁是天下第一,也不怕闪了舌头。”
钱文义笑道:“在我眼中,就是天下第一,再说了,梅师姐确确实实便是仙子一个嘛。”
白衣女子听了这话,不但不喜,反而笑容一敛,说道:“小心我把这话告诉你师父,定你个轻浮浪荡的罪。”
钱文义委屈的道:“我说得乃是真心实话,便是师父要关我,也是如此说话。”
白衣女子横了他一眼,那如嗔如喜的样子让人百看不厌,说道:“我来可不是来听你油嘴滑舌的,那个小姑娘呢?看完了便回去。”
钱文义道:“师姐难得离开天玄宫,何不让小弟陪着你四处逛逛,又何必急着回去。”
白衣女子俏脸一沉,冷冷道:“你再说废话,我即刻就走。”
钱文义老大没趣,伸手一指依偎在方仲身旁的仙儿。
白衣女子慢慢走到仙儿跟前,皱眉道:“这位小姑娘睡着了?”
方仲道:“方才还是醒着的。”
伸手轻轻摇晃仙儿肩膀,叫道:“仙儿,仙儿。”
仙儿并未睡着,却也是将入梦乡,被方仲所唤,蒙蒙胧胧开眼,娇滴滴唤了声:“夫君。”
白衣女子莞尔道:“她叫你什么?”
方仲脸一红,不好意思回答。
旁边的普玄解释道:“人家可是一对夫妻。”
白衣女子与钱文义都是惊讶万分。白衣女子道:“小小年纪,怎么会是夫妻?”问仙儿道:“小姑娘,你多大年岁了?”
仙儿在方仲怀里眨巴着眼,见人问话,苦思不解,低头轻咬指尖,喃喃的道:“……多大年岁?”
仙儿到底多大,连方仲都弄不清楚,醍醐老母又从未说过。仙儿一不明白,便皱着眉头揪扯长发,方仲急忙止住。
白衣女子眉头高耸,问道:“她怎么了?”
普玄知道瞒不过,道:“小姑娘有些智障,所以迟钝了些。”
到此地步白衣女子哪还会不明白仙儿是呆傻之相,一个神智都有问题之人,如何能够修道,看仙儿长得温柔可爱,不由得叹息摇头
仙儿道了声:“仙儿累了。”便于方仲怀里酣然入梦。
白衣女子妙目流转,微微一笑道:“她虽然心智不全,但只要活得快活,比起旁人辛苦,也是幸福一生。”似乎心事缠身,反倒有些羡慕起仙儿的万事无忧来。沉默一会,对着普玄和定观衽施一礼道:“小女子回天玄宫去了。”
普玄记起上山之时,有位姬老丈托己捎信携物的事来,便道:“仙子慢走,我等在山下遇到一位姬老丈,他言女儿在昆仑山上学艺修行,不知仙子是否认识?”到包袱内取出那封信交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接信一看,微笑道:“原来是姬师侄的信,这便为你捎带过去。”
钱文义凑头一看,道:“姬云袖是何人弟子,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白衣女子道:“她是我二师姐的弟子,在小一辈之中算得上进境神速,不出二十年,你定然不是对手。”
钱文义恍然道:“原来是她的弟子!”
白衣女子道:“我师姐只收了这一位弟子,当做心肝宝贝一般,平时大门不出,故此连你这滑头也不识了。”
钱文义又叫起屈来:“我怎么是滑头了?若不是哄你开心,让你高兴,我比谁都要正经。”
白衣女子轻啐一口,道:“旁人面前又来胡说。”与普玄和定观告辞,迳回天玄宫去了。
钱文义送了一段路程,返回普玄屋里。
普玄问道:“刚才来的仙子是谁?”
钱文义摇头晃脑的道:“你不见她身穿白裳么?有如雾里兰花,朦胧清雅,又有如寒梅傲雪,独放枝头。可惜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让人转辗反侧夜不成糜。”
普玄伸了脖子又问:“她是谁呢?”
钱文义道:“天玄宫有四大仙子,听说过没有?”
见普玄和定观摇头,钱文义接着道:“四大仙子便是青衣冷仙子,红服沈仙子,白裳梅仙子,紫衫秋仙子,来的这位便是白裳仙子了。”
普玄道:“原来四大仙子是以着装颜色不同而分。”
钱文义道:“原本是这样,可是现在却又不同。那青衣仙子和紫衫仙子不变,原来的红服仙子沈玉清如今当了道姑,改穿道袍不着红妆了,所以四大仙子只有三仙子依旧,却多了一个仙姑出来。”
普玄疑惑道:“好端端的仙子,如何变成了仙姑,一字之差,两种归途,贫道真要佩服其求道之心坚贞。”
钱文义笑道:“这你就不知了,那红服仙子昔年也是个风云人物,与我一个同门师兄很有些情意纠缠,可惜后来出了些意外之事,受了一些打击,一时想不开,就出家当了道姑,并非真的是求道之心坚贞。”说完这话,看了看方仲,似乎此事和方仲有什么关系。
普玄叹惜道:“为情所苦,最是不值。”
钱文义道:“在下也是这般想的。可她反说我等落入红尘劫难,五味煎熬尚不自知,哎,我与她言不投机,相劝也是枉然。”
普玄道:“那红服仙子并非是一时冲动才入的空门,不然说不出这种话来。”
第三十五章 周青
钱文义说话和气,不拘泥礼节,与普玄说得十分投机。
方仲在一旁照料仙儿安寝,钱文义笑道:“以后小兄弟在山修道,贵夫人可要孤身一人了。天涯隔阂,无物以寄相思。”
方仲正为此事担忧,问道:“仙儿不可以留在山上吗?”
钱文义道:“她又不是天玄宫弟子,当然不可以。不过可以把她安置在山下,等你学艺有成了,再去看她不迟。”
方仲道:“怎样才算得学艺有成?”
钱文义道:“你初入山门,不过一个外门弟子,除非是师父允许,不然是没机会下山的。要想下山,只有两天路,一条是你自觉修道无望,不可能成入门弟子,也不想留在山上了此一生,那时便可打道回府了。我昆仑千百年来有许多这样的弟子流落红尘,仗着学到的一点本事,照样可以过得很滋润,甚至再创出一番天地来的都有。另一条就难走一些了,便是你突破练气还神,成为入门弟子,到那时,如非师门禁令,四处都可去得。”
方仲心道这两条路都不是短时间内才能决定的,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普玄道:“仙儿的事贫道与师弟自会好好照顾。但盼你学艺有成,不要辜负了我等送你上山的一片期望。”
钱文义道拱手道:“在下待了这么久了,不耽搁各位休息了。二位道友闲来无事,便在山上多逗留几天。”
普玄和定观连忙称谢。普玄道:“此次玉虚宫一行虽然没有收获,也不算白来一次,明日我师兄弟便下山往天师道去。”
钱文义也不多留,道:“二位请便罢,告辞。”与二人道别后离去。
翌日,普玄去了一次三清殿,说临走之际,不能当面请辞,望代为转达化外弟子的一腔归依之情。三清殿主事陆文甫神情冷漠,普玄入宫无望,与师弟收拾东西,到兽栏处牵了那头黑猪,准备带仙儿下山。
方仲心里难过,若不是普玄一路携带,饱受风吹雨淋晓行露宿之苦,自己绝对到不了昆仑,虽然不是师父,但其既传符法又悉心照料,更有救命之恩,拳拳关爱之心不在师父之下。一念及此,方仲屈膝跪下,对着普玄磕了三个响头。
普玄虽是老于世故,也不禁眼有湿痕,提道袍揩了揩眼角。普玄道:“仙儿之事尽管放心,只凭醍醐老母救了定观师弟的性命,贫道就不会置之不理。你还有什么话要与仙儿说的,说完了才好赶路。”
方仲走来到仙儿跟前,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刘海,望着那有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柔声道:“仙儿,一路之上可要多听道长的话,别不声不响的瞎走,让道长担心,也让我在这里牵挂。”
仙儿根本不知要到哪里去,以为方仲也会同行,笑嘻嘻的道:“路上好玩么?夫君捉个蝴蝶给仙儿耍子。”
普玄道:“路途之上五彩斑斓的蝴蝶不知有多少,只要仙儿喜欢,贫道便给你抓来。”
仙儿拍手道:“好啊,仙儿要去抓蝴蝶。”一想到旷野之中野花的芬芳,漫天飞舞着蝴蝶的美丽,恨不得即刻跑下山去。
普玄哄着仙儿从栖凤台下山。
方仲站在栖凤台畔,向他们遥遥招手。
仙儿兀自叫道:“夫君,捉蝴蝶哦。”
方仲喊道:“仙儿,过得两年我便去看你!”
仙儿也不知两年是多久,只是道:“快些来。”背影渐渐远去。
方仲心想:“仙儿若是两三年不见我的踪影,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忘了我这个夫君。”正要回去,忽见普玄又远远的跑了来,手中拿着一个小油布包裹,走到方仲跟前,把这油布包裹交给方仲。普玄道:“这次天师道一行,吉凶未卜,太乙教夺书之事犹在眼前,难保天师道内没有如太乙教的人物。我等前去依附,寄人篱下,毫无秘密可言,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思来想去,带在身边总是不妥,不如交你保管,一来无人知道此书轴在你手中,二来,谁会来昆仑山上撒野,翻查一个少年子弟的东西,还是你来收藏最为妥贴。”
方仲道:“这书轴是祖师爷留下的,珍贵无比,怕晚辈担当不起。”
普玄道:“你好好收藏了,不与人说谁会知道。昆仑山无穷妙法,也不会有人贪图这两卷不知高低的雕虫小技。等你学艺有成了,再把书轴还我便是。”叮嘱了几句,这才返身回去。
方仲直望到人影消失不见,才怏怏而回。一到三清殿,那名曾经见过数面的小道童周青已等候在此,笑着道:“方师弟,以后你我便是同门了。”
方仲奇道:“你知道了?”
周青笑道:“原本不知的,陆师伯让我叫师弟去三清殿,便知道了。随我来。”
三清殿主座之前,陆文甫背负双手,面容冷峻的看着远远而来的二人。周青一进殿便躬身施礼道:“师伯,方师弟已经来了。”
一路之上,周青已向方仲交代过进殿该当如何,于是方仲也躬身施礼,向陆文甫道:“见过师伯。”
陆文甫哼了一声道:“你便是方仲?”
方仲道:“是。”
陆文甫冷冷地道:“原本我不想收你入门,但有人为你说情,便网开一面了。以后你便是我昆仑外门弟子,跟着一帮师兄弟在山上学艺。既然到我昆仑山上,就要尊师重礼,切不可恣意妄为。”
方仲又应了声是,心中却想此人不知为何对自己十分不待见。
陆文甫道:“但凡外门弟子,学艺之时并无指定恩师,平时都到殿前听讲,领悟多少是多少。殿前听讲时,由我与各位师叔轮流讲解,各心法口诀,剑术招式,五行遁术,应有尽有,都是些最基本的东西。你若资质低劣,不思进取,那么不如早点下山,不要浪费时间了。从明日开始,你便要和旁人一般按时前来殿前听讲,知道么。”
陆文甫又对着周青道:“周青,以后你与方仲住一间房。你来得时间久,多讲些山上规矩给他知道,可别刚上山就触犯了什么清规戒律。”
周青躬身答应,带方仲回宿处。
方仲忽的想起一事,向周青道:“我上山时还带了一只家畜,不知能不能带在身边的。“
周青道:“这个自然不许了,不过山上有专门圈养各色禽兽的地方,便如马厩一般,师弟可以把家畜寄养在那里。别怪师兄多嘴,不知你养的是什么家畜?”
方仲道:“是只大狗。”方仲确实不知小兽叫什么,但肯定不是家犬,如今也只有这么说了。
周青道:“这昆仑山上珍禽异兽多得是,只是区区一只家犬的话,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方仲喜道:“那多谢师兄了。”周青淡淡一笑。一路上不时见一些弟子前后出入,方仲道:“师兄来了这么久,必是知道山上的许多规矩,你说些给我听听,也好让我多加注意。”
周青道:“这倒是,昆仑山上规矩还是蛮多的,稍不注意,触犯了规矩还要受罚。你我都是外门弟子,不能四处游荡,这昆仑山无数宫殿,只能到紫霄宫为止,之后的地方,外门弟子是不能去的。”
方仲奇道:“只到紫霄宫?可是我连玉虚宫都去过了。”
周青惊道:“是吗?我可是从来没去过的,你是怎么去的。”方仲把初上山时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周青直叹自己来了这么久,也无福见一见玉虚宫模样,他却刚来,不但见了玉虚宫,连掌教真人都见过了,眼中顿时露出羡慕之色。
第三十六章 外门修炼
在三清殿后方,座落着数十间高低不平的高楼。在这些高楼的最边上还有一间低矮小楼,周青引着方仲径直来到门前。把门一推,小楼内的一切便尽露眼前。
楼内极其简朴,座椅都十分陈旧,唯打扫的还算干净,周青有些歉意地道:“方师弟,这间陋室本来是为兄一个人住,如今却要委屈你来受几天苦了。”
方仲道:“只要有个住处,小弟便开心的很。”
方仲收拾睡处,把随身的衣物折叠了放在木枕旁边,便去抽背后铁剑,却摸了个空,这才恍然想起惊虹剑已被掌教真人收回去了,只有葫芦还在身边。自己以后在昆仑学艺,背着葫芦多有不便,便把葫芦解了,压在衣物之上。一切收拾完,坐椅上再无事做,顿时感到一阵空虚寂寞,想起以前有普玄和仙儿陪着,虽然路途辛苦,却有说有笑,反比现在有趣的多,不禁分外思念以前的日子。
第二日一早,周青与方仲到了三清殿听讲。主持听讲的正是陆文甫。方仲因为是第一次来,居然还从一名道人手中领到了两套道袍,一柄铁剑。那铁剑自然不能和惊虹神剑相比,也就是一柄寻常的镔铁长剑。
前来听讲的外门弟子足有数百人,均都是年轻弟子,估计年长些的如果还没有突破炼精化气的,此生也无精进指望,索性也不来了。只有那些自认为还可以继续修炼,前途可期之人,才会锲而不舍的前来听讲。
这些外门弟子之中境界最高的,自然是离练气还神还有一步之遥的凝气期弟子,最低的便是那些连炼精化气中的入窍期都没有修到的人。不过这些人少之又少,更多的都是那些介于入窍和感应这两个境界的弟子。方仲一来就是入窍期,在刚来的少年弟子之中固然难得,但如今和这些人在一起,就不显得如何突出了。故此方仲只有虚心求教的份。
那陆文甫正滔滔不绝的讲解练气之要。
“练气修真,不外乎丹道两途,一为外丹道,一为内丹道。外丹道者都是那些假借天地灵物,炉鼎炼丹,采撷吞服,而成金丹者。内丹道者,便是打坐修心,吐纳养气,吸取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而成金丹者。此二者外丹道是为下乘之法,即便有成,也很难有所精进,不如内丹道根基稳固而正大光明。故此我昆仑一向以内丹道为修行之本。”
方仲心道这样说来,姜伯伯所传授的也是所谓的内丹道之法了,再听陆文甫又讲到各境界的区别。那入窍期不过是打通全身经脉,能把真气周游全身,勉强布下一个真气护体,却并不牢靠,但达到入窍期后的神思敏捷,都非常人能比,若真气浑厚一些,也可以灌注于宝刃神兵,勉强催发出一些兵器的威能来。至于催发掌心火之类的小技自然也是入窍期才可以使用的本事。
到了感应期,耳目更是灵通,已能够心神外放,进行简单的摄物招器了,最主要的便是到了感应期,功聚双目,已可看出对方功力深浅,只要对方境界比自己差或相仿,对方境界可一目了然。但此功法却对自己境界高的人无用,除了发现对方深不可测之外,根本不知对方是何等境界。当然若是有人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的顶峰阳神境界,气息收发由心,却故意降低了修为来骗骗人,那也是看不出来的。
凝气期才是炼精化气的精华所在,经过吐纳养身,已至精满气旺,只有把真气运用的随心所欲,达到大成,才能步入练气还神的境界。此一境界便可以施展剑术之中的杀招,剑气外放和祭剑杀敌,都是只有凝气期的人才可以做到。
而这些不过是炼精化气的大境界,炼气之中最底层的存在。
连续数日,都有不同的人来讲解道法,有只说道德经的,也有只讲五行道术的,特别是讲五行道术时,那说道术之人又说在五行遁术之外,尚有其余几遁,虽然万变不离其宗,跳不开五行生克,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延伸而出的地、雷、风、冰等等都有不可思议神通,一般的五行禁止遇上这些道术便会威力大减又或根本无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仲马上就想到了普玄给自己的两卷字诀。
那两卷地雷双决早已背熟在心,自己也可以通过预先画符而施展最基本的遁术和雷咒,但和那些大威力符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自己因为修为太低,真气转化成符法的法力也不深厚,两卷法诀上的本事大半无法施展,特别是那雷咒,是十分霸道的法术,却只可以施展一个简单的雷咒,心中不免遗憾万分。
方仲如今除了听讲之外,就是打坐炼气,或者去兽栏看一看栓在那里的小狰狞兽。与小兽拴在一起的尚有马匹、麋鹿等其他兽类,大半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昆仑弟子坐骑,而少有如方仲般栓了一只大狗的。
这一日在听完长平字讲解的黄庭之后,回到住处盘膝而坐,在那里打坐炼气,发觉这黄庭经虽然容易修炼,但进境缓慢,远不如姜文冼所传的另一套心法来的快捷。疑惑之下问周青道:“师兄,外门弟子除了这黄庭之外,有无其他心法炼气的?”
周青道:“有是有,但大多是些别派遣来的弟子,他们有本门心法修炼,便不需要这黄庭了。如我这般毫无依靠之人,除了修炼这黄庭之外,那里有得选择。好在这黄庭虽然进境慢些,但却不愁会出什么岔子,只要肯下苦功夫,早晚是会突破的。”
方仲道:“那日后你便一直修炼这黄庭经吗?”
周青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师弟新来之人还不知道,只要进入内门,成为正式弟子,便有其他的心法口诀可供选择,自然要比这小小黄庭厉害的多。”
方仲听了此言默然无语,如今才知为何当初姜伯伯说过高深一点的心法是不传给普通弟子的,想来这外门之中五湖四海之人都有,许多人学艺不成还会下山,心法口诀自然会流传出去,从昆仑派的立场而言,秘籍自珍一点也没错。
姜伯伯在自己修炼黄庭有一定根底之后,便把道源种心法相传,虽说自己用了点小激将法,但姜伯伯肯这么做,定然已做好了把自己收为入门弟子的打算。此事方仲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在知道了其中关键后,方仲便把黄庭彻底舍去了,只是一心一意修炼道源种心法。
支撑方仲不停努力修炼下去的决心,除了答应姜伯伯要来昆仑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听闻修成大道之人可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也许长生不老并非方仲所求,但起死回生却绝对是吸引方仲修炼下去的不死信念。
方仲想到此处,不禁又向摆放在床头的葫芦看了一眼。
第三十七章 冲突
这一日,方仲和周青听讲完之后同去兽栏。
三清殿外的兽栏是给来客牵养牲畜坐骑的,建筑华丽,规模颇大,丝毫不亚于正式宫舍,看得方仲羡慕不已。方仲道:“原来畜生都住得这么好。”
周青颇有同感,忿忿的道:“是啊。为兄要有这住处,不知会开心成怎样。可是我家里的房子,连畜生住的都不如。”方仲一怔,想到自己出山后沿途的所见所闻,老百姓拖儿带女,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无数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多少人的日子比得上这里的畜生了,周青这话也算不错。
周青道:“这几日来客不多,兽栏还算清净,若是高峰时节,栏里都是些奇珍异兽,让人看花了眼。”
方仲道:“世上有很多异兽么?我没见过什么异兽,只是婆婆的野猪还算得希奇。”
周青笑道:“一只野猪也算得什么异兽?”
二人见兽栏前有三个道士,手里拿着长长的棍棒,神色紧张的盯着栏内,其中一个道人袍袖上斑斑血迹,显是受了伤。
周青上前问道:“三位师兄什么了?”
一个道人道:“里面有个暴躁无比的恶兽,动不动就会纵起伤人。”
周青看栏内空空荡荡,道:“什么也没有啊?”那道士道:“怎么没有?那畜生就在栏内,刚才还伤了我的师弟,必是看我等棍棒在手,躲将起来了。”
方仲问道:“那畜生长得什么样子?”
道士道:“是只额有白毛的畜生,刚来时还算安分,谁知越来越凶,又踢又咬,不停咆哮。我师弟上前察看,反被它探栅栏一爪把手腕抓伤,差些被它夹脖子叼进去。也不知是谁上山,带了只还未驯化的恶畜来。”
方仲惊道:“这就是我的狗了。烦请师兄把栅栏打开,放它出来。”
那道士一惊,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愣鼓一般,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样野性难驯的畜生岂能轻易放了,一放出来就得伤人。我看还是禀报师叔师伯,由他们来处置。”
方仲道:“它温顺的很,不伤人的。”手扳栅栏探头往里观望。
周青见方仲浑然无事,也靠上栏去。才刚立定,猛听头顶一声怒吼。一道白影从房梁上疾扑而下,隔栏探头,一口叼住他左手,往栏内猛扯。周青骇得大叫:“救命啊,各位师兄快快救我。”
事起突然,三个道人急忙各挚棍棒抢到栏边,口内呵斥,伸棍棒进去乱打。
方仲看那拖去周青的正是狰狞兽,喝道:“大家住手,不要打了。”缩身往栅栏内挤去。三个道人惊道:“你干什么?”想过来拉住,可是方仲瘦小身材从栅栏缝里一挤便进去了。
方仲一进栅栏,奔到小狰狞兽跟前,骂道:“畜生,还不把我师兄放了。”抬手锤了狰狞兽一下。狰狞兽松开周青,扭头凝视方仲。栏外的三个道人不住的叫苦,生怕这一只小小畜生咬伤了二人。道人把眼一闭,都不忍看栏内惨象。
周青身在栏内,已是吓得面无人色不住抖颤,本待闭目等死,却觉那恶兽松开了自己。只听方仲的声音道:“师兄,师兄,你没事么?”
周青一怔,缓缓睁眼,惊见那恶兽正偎依在方仲脚边,一对凶光凛凛的眼睛盯着自己。
方仲道:“对不起,师兄,都是我的畜生不好,我扶你起来。”周青如傻了一般,任由方仲扶起,走到栅栏边上。方仲道:“三位师兄快把栅栏打开,周师弟受了点伤,需要包扎一下。”
三个道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应声。方仲急道:“快把门打开。”
有个道人为难的道:“这……这要开了栅栏,它跑出来伤人,我等可担不起这责任。”
方仲道:“有我在,它不伤人的。”三个道士看狰狞兽虎视眈眈跟在方仲身后,不自禁的背上发毛。对方仲道:“这位小师弟,钥匙便在这里,你自个开了门出来。”
方仲不疑有他,道:“那请师兄把钥匙给我。”
道人大喜,隔栏把钥匙丢给方仲,方仲拾了,去开栅栏。
三个道人对视一眼,把棍棒一丢,往远处就跑,有一个道:“小师弟,你把钥匙擦在锁上便是,我等急着出恭,待会就回。”三人一齐出恭去了。
周青左手被咬开了数个豁口,包扎之后血已止住。周青战战兢兢的道:“方师弟,你这家畜好凶,哪里有一丝温顺了,我看它要吃人。”
方仲忙道:“这畜生怕生,从小就这样,若是熟悉了便好,你以后与它相处熟了,便不伤人。”
周青回头暼一眼跟在方仲身后的小狰狞兽,见这畜生身形如同一只大狗,但神骏之中带着一丝凶狠,担心的道:“师弟,这样放着它乱跑不是办法,你不能一只带着它在身边,你要不在它身边,它又伤人怎么办。不如搞根绳索,系住了它脖颈,便不能乱走了。”
方仲道:“好是好,就是委屈了它。”
周青道:“哪里顾忌这许多,真要跑出来伤人,就后悔也来不及了。”方仲只好点头。
周青取过一根缰绳拿来,方仲接过,在狰狞兽脖颈打了结,准备牵入兽栏。
方仲见栏里还有一匹马拴着,问周青道:“这是谁的坐骑?”周青道:“马是陆师伯的。”方仲看那马倒也生的雄壮,只是现在却战战兢兢,不时的头顶栅栏左右争执,似乎想脱开缰绳从兽栏里出来。
方仲把缰绳在柱头上绕了几圈拴住后,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对狰狞兽叮嘱道:“你可要乖乖的听话,不许出去胡闹,每天我都来看你。”见狰狞兽卧着不动,笑着把兽栏的门关了。
回到住处,方仲打来热水,又给周青清洗伤口,随口问道:“师兄是怎么上的昆仑山?”
周青自嘲一笑,道:“我不像你,有人送你来,为兄可是一步步自己走过来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有个返乡的道士,那道士十分出名,无数官宦人家都去求他办事,日子过的十分风光。我父母生得子女多,哪里养的活许多人,便去求那道士收我做徒弟……可是,那道士连施舍一口剩饭都不肯,更不要说收徒了。当着我父母的面,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父亲气不过,骂他是哪座山的道士,如此无德。那道士恼羞成怒,亲口说他是昆仑山外门弟子,还打了我父亲一顿,自此,我父亲便再也没起来过。母亲告官却一点用也没有,我牢记那道士的言语,便记得这昆仑山了。”
方仲道:“然后你便来昆仑了么?”
周青缓缓摇头道:“当时我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父亲去了之后,日子过的更是艰难,大家都快饿死了。只到有一天,我娘把我怀里的妹妹抢了去,亲手沉入了河里。”
方仲听了一惊。周青脸现戚容,继续道:“那是我唯一的妹妹,一直是我带着的,圆圆的脸,黑黑的眼睛,还有嫩嫩的小手……可是我却要亲眼看着她在水里挣扎……娘做这事没有一丝怜悯。她说与其一起死,不如少一张嘴,救得一个是一个,就这样妹妹被娘淹死了,妹妹的尸体我都没有看到,听姐姐说,妹妹的尸体送了给人,也换来些米粮,足够三口人支持个十天半月。”泪水已经顺着周青的脸颊落了下来。“过了些时,家中再无余粮。有天夜里,我听到姐姐哭泣,跪在母亲面前乞求,不一会来了几个男人把她拽走……我追出去想拉住她,我失去了妹妹不能再失去姐姐,我头一次有这么大的勇气去做这件事,可是追上之后,姐姐却说要我好好照顾母亲,她不能尽孝了,自己还是要跟着人家走。我呆住了,姐姐怎么了?我恨我娘,更恨我自己,姐姐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逃走呢?这样的娘要她何用?我回去后质问娘,可是她却竟然说是为了我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哼,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吃一口饱饭,连女儿都不要,也许过不了几天,她便连儿子都不要了。我既恨又难过,我再也不会相信她的话,我没有这样的娘,我要离开她。就在那时我决定上的昆仑山。”
方仲道:“你娘愿意你走么?”
周青冷哼一声,道:“管她愿不愿意,反正我去心已决。其实走得那晚我娘发觉了,那时我还没走远,就急忙躲在草丛里,听着她连路叫唤,声音装得很凄惨,哭着求我回来,哭着说她自己如何如何不好,以后一定加倍的好好待我,哼,全是骗人的鬼话!她若是慈母心肠,为什么淹死妹妹,为什么卖掉姐姐。她如此狠心,哪里会好好待我,我一定要走。我不能一世被人看不起,一世当个穷光棍,一世被人欺凌。”周青说这话时,神情很是激愤。
方仲道:“会不会是你娘爱你胜过爱你两个姐妹。所以在淹死你妹妹时,才说救得一个是一个,只因为留下你一个,她便能让你更好的活下去。”
周青听了这话,呆愣片刻,随即脸色一沉,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你不知实情任意揣测,我娘哪里会这么想?分明是为了她自己,决不是为了我……方师弟,你不要说了。”方仲见他一转眼面色阴沉,也便住口不说。
二人分别安寝,周青睡梦之中,兀自喃喃说着:“不会的……不会的……”似乎还在想着方仲言语。
第二日方仲和周青正在殿内听讲,忽听殿门外有人高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兽栏出事了。”一个道人跌跌撞撞冲进殿内,正是看管兽栏的其中一个。
周青问道:“师兄,怎么了?”那道人见是周青和方仲,恨恨的道:“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迳进内堂寻陆文甫。周青惊道:“看他焦急的样子,似乎与你我有关,难道有事发生?会不会又是你的那条家畜作怪?”周青对于方仲那条家畜可是深为领教,印象深刻的很。这话说得方仲心中发虚,恨不得马上追出去看看。
不一会,内堂人声噪杂,陆文甫急步而出,见周青和方仲都在,喝道:“你两个随我来!”看管兽栏的道人在前带路,一行人往兽栏而来。
第三十八章 巴文吉
未到兽栏,便听有咆哮之声。一股血腥味遥遥传来。
陆文甫惊道:“出了什么事?”到了兽栏外一看,只见另一个看管兽栏的道人瑟瑟发抖,跪于面前,颤声道:“师伯不好了,你的飞黄驹……被咬死了。”
陆文甫急走一步,到了自己坐骑的兽栏处一看,只见爱驹尸横就地,脖颈出血,已死去多时。在另一边,一只比狗略大的小兽正自撕扯马匹尸身,利爪到处,肚腹破裂,内脏流了一地,血腥味就是从中传来。
“哎呀!这样的畜生怎么能关到栏里去?你两个是怎么做事的!”陆文甫心悲爱驹之死,大怒之下一把揪起跪地的道人喝问。
道人惊道:“师伯饶命,不是小的看管不力,实是事出突然,我与师弟到了兽栏时,已经是这样了。”
陆文甫骂道:“废物!连个畜生都管不了,要你等何用?”
那道人一指方仲道:“这畜生是他带来的,需怪不到我等头上。”
陆文甫把那道人往旁边一掷,回头喝问方仲:“方仲,你怎么把一只野性难驯的畜生关入兽栏,让它胡作非为!”
方仲看到眼前惨景,已知大祸就在眼前,小脸吓得煞白,战战兢兢道:“昨日我与周师兄来时,是给它上了缰绳的,实在不知会弄成这样?”
正吵之时又有两个道人前来,分开人群跪于陆文甫面前,诉苦道:“师伯,你要为我等作主。”
陆文甫皱眉道:“又有什么事?”一个道人把手臂一举,露出绑缚的绷带,哭诉道:“昨日该是我二人看守兽栏,哪里知道里头关着一只穷凶极恶的畜生,忽起不备,把贫道咬伤了。这样一个未经驯化的畜生,实不该留在兽栏之内。”
陆文甫怒道:“明知恶畜伤人却不禀报,还带入兽栏,咬死我坐骑,真气死老夫!”扬手一掌,把方仲掴倒在地。陆文甫怒气不解,对边上的昆仑弟子道:“拿剑来,待我杀了这个恶畜!”一个昆仑弟子拔出一柄长剑,递给陆文甫。
小狰狞兽见人群中有方仲身影,已停了撕咬马匹尸身,靠近栅栏低低呜咽。
陆文甫把宝剑一提,大踏步往兽栏而来。
方仲惊道:“不能杀它。”急忙去追陆文甫。
周青低呼道:“方师弟,由它去。”
陆文甫奔到兽栏前,手腕一抖,一道剑光奔着里面刺去。咔嚓一声,剑光破栏直入,按陆文甫所想,此兽不死也要重伤,谁知眼前白影一晃,那小兽瞬间躲过剑光,其速度快速无比。
陆文甫骂了句“死畜生。”宝剑左右一劈,已把两旁的栅栏砍破,迈步进了兽栏里面。小狰狞兽与之怒目相对,随时准备攻击。若论两者相较,狰狞兽肯定不是修行多年的陆文甫对手,两三招便会丧命于宝剑之下。
方仲眼见小狰狞兽大有性命之虞,急奔上来一把扯住陆文甫,哀求道:“陆师伯,你放过它。”陆文甫哪里肯听方仲劝解,厉声道:“不杀此畜生难消我恨!你若再来阻止,莫怪我手下无情。”
小狰狞兽脊毛乍立,怒吼一声,向陆文甫扑去。
陆文甫冷笑一声,在第一剑落空之后已然知道这畜生速度奇快,当下以静制动,宝剑平端,见狰狞兽扑到跟前,这才突然出手,白芒暴闪之下,小狰狞兽已被剑光劈中,一声惨嘶后,背部鲜血四溅,倒飞出去摔倒在墙角之下。见它还在蠕动,陆文甫跟着上前。方仲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到陆文甫面前。
陆文甫挺剑向地上的狰狞兽刺落。
哧的一声,剑带血光,还未尽发,却已受阻。旁观众人又是一声惊嘘,陆文甫也被眼前所憾。原是方仲于这紧要关头扑了上来,伸双手一把抓住了剑刃!
这只是一柄普通长剑,若是灵剑、宝剑或者如惊虹这般的神兵利刃,方仲定然双手被废。
鲜血顺着剑锋滑落
“你……你……快放开了!”陆文甫意欲抽剑,方仲反而握得更紧。
正在这时,外面的几个弟子叫道:“巴师叔来了。”陆文甫大惊,心道让同门看到自己欺负一个小小弟子成何体统,低喝道:“快放手!”
方仲道:“师伯答应不杀它,弟子便放手。”
陆文甫顾及颜面,急忙道:“我依你便是,快放手。”
方仲血淋淋松开两手,陆文甫急忙把宝剑挥去血迹。
远处一人沉声喝道:“这许多人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陆文甫咳嗽一声,朗声道:“巴师弟,你不在后殿听讲跑来前殿作甚?你来得正好,为兄正要请你至三清殿说一说祭炼兵刃之事,你可不能推脱。”
那人听了之后急忙推辞道:“此事师兄还是另找贤能,小弟另有要事,告辞了。”此人一听陆文甫要请他来三清殿给外门弟子讲解说法,立刻寻个理由告辞离去。
陆文甫也不挽留,见那人走远,这才冷笑一声,回过头来对方仲道:“自今日起,罚你看守兽栏,若做得好,方许返回前殿学艺听讲。”这看守兽栏其实是个苦差事,不管刮风下雪日晒雨淋,均要时刻在彼,却又孤寂无聊。陆文甫既然答应不杀那狰狞兽,在众人面前又不能反悔,只好甩袖离去。
旁人跟着走了,周青虽然面露不忍之色,但一想到日后前途,最终一句话也没说便悄悄离去。
方才还是热闹非凡的兽栏冷清了下来
方仲见狰狞兽的背部血肉模糊,撕下一只袖子,扯成布条,给自己与狰狞兽包扎了一番。两手受伤了极不方便,连打个结也是困难无比,废了好大功夫,也不过是粗略的裹了一下。狰狞兽伤了腰骨,站也站不起,方仲想抱它入怀,才骇然发觉它已长大了许多。方仲细细抚摸,低低的道:“想不到你这么大了,长得比我还快。”狰狞兽呜呜两声,无力的耷了下头颅。
转眼天色变黑,远处两个道人摇摇晃晃而来,却不是看管兽栏的道人是谁?方仲喜道:“二位师兄,你们终于来了。”
两个道人醉醺醺一笑,道:“这位小师弟,我师兄弟两个特来看你,要多谢你一声呐。”
方仲奇道:“谢我?”
“正是,若不是你来替我们两个看守兽栏,贫道哪里会有这般快活。”那道人手指骑兽栏又道:“这死气活样的地方,一点油水也无,我等受苦了这些年,早该享享清福了。实话告诉你,你那头畜生咬伤了陆师伯的马,其实都是你不好。”
方仲怒道:“怎么又是我不好?”
另一个道人道:“你新来的弟子,一无奉承,二无孝敬,三无恩惠,谁来给你脸面,与你养兽?但是刚上山的人,便得给前人交些利市,只有打好了同门关系,才好在这昆仑山上立足。你那畜生,如果不饿它三天肚子,会去吃陆师伯的马?嘿嘿,这次的事,便是给你一个教训!”
方仲怒极,堂堂昆仑门下,竟也有如此肮脏不公的事。方仲道:“你们这些龌龊勾当都是瞒着诸位师伯师叔,底下营私,我要去告发你们。”
两个道人收了笑脸,骂道:“你这小畜生,讲些规矩给你听是为你好,免得以后还要吃苦你若去长辈那里告发,不见得就如你所愿,你以为我等就没有奉承给别人。你如此不知好歹,今日看守畜生,明日让你畜生也不如。”二道疾言厉色还要再说,方仲突然纵起,对着一个道人面门就是一拳!
那道人眼前一花,还未明了何事,鼻梁上已经中了一拳,酸痛难当,眼泪顿时流下。
“哎哟!小畜生还打人,打他打他。”二道仗着酒劲,捋胳膊挽袖子,一拥上来揪打方仲。二道人高马大,又学过几年法术拳脚,虽然技艺不精,也强于方仲的漫无章法,几个来回之后,方仲便被殴打了数拳数脚,虽然还了几拳,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被一个道人使绊脚跌倒在地。
两个道人急忙按住方仲,抡拳头骂道:“你还告不告?”
方仲道:“便是告上玉虚宫,也要讨个公道。”
两个道人大怒,重重捶了几拳,又问道:“你若想要好果子吃,便需听我们的话,懂不懂?”
方仲道:“呸!我不听,你这两个贼道,总有一日我要打还你。”
二道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打了几拳。
方仲不住口的大骂,二道更是怒气勃发,深恨昆仑山来了这样一个不知人情世故的无知孺子。
正打之时,听远处有人喝道:“什么人在此撒野?”
二道一惊,住手不打,反问道:“什么人?”黑夜里观看不明,但往发声处张望。
一条人影从暗处闪现,来人身形魁梧,青衣大氅,是个长相十分硬朗的壮年弟子,此人沉声道:“在下巴文吉,你等何事在此吵嚷?”二道听得一个“文”字,知是文字辈的人,放了方仲拔腿就跑,转眼走得人影皆无。
那人奇道:“跑什么?”缓缓来到方仲近前。
方仲鼻青脸肿,身上也不知有多少淤伤,慢慢爬起身,抬头看向来人。那人一见方仲狼狈模样,只道昆仑弟子之间不和生事,以至拳脚相加,呵斥道:“你们竟然这般大胆,敢在昆仑山上私相殴斗?”
方仲不言不语,冷哼一声,挪着步,一瘸一拐向关着狰狞兽的兽栏走去。
那人愕然半晌,跟着前来。
“咦!这不是陆师兄的坐骑么?怎么死了?”巴文吉看到现场的一片狼藉惊讶万分。
第三十九章 师叔传艺
方仲坐在受伤的狰狞兽旁边,根本不理来人。
那人钻入栏内,细细审视起方仲来。柔声道:“小兄弟,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我可以为你作主。”
方仲冷眼一瞥,淡淡道:“没事。”
巴文吉道:“怎会没事?你这些伤又哪里来的,必是被人打了。”
方仲恨恨道:“早知如此,我就随着普玄道长一起走了,断不会听姜伯伯之言留在昆仑。”
那人忽地记起近日传言,愕然道:“你便是姜师兄引荐而来,随同两位道长见过掌教真人的弟子?”
方仲想不到此人居然知道此事,当时玉虚宫内人数众多,自己也不记得此人在不在八卦台两旁,点头道:“正是晚辈。”
那人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还是你师叔了。”
方仲见他并未对姜文冼有何微词,便也改了冷淡之情,说道:“你不说我姜伯伯坏话,我便叫你一声巴师叔。”
巴文吉慨然一笑道:“好,你叫我一句巴师叔,以后师叔一定帮着你。”
方仲大喜,觉得这位师叔为人十分豪爽,又平易近人,笑道:“巴师叔,你这姓氏有些怪,不知道的,以为还有七师叔九师叔呢。”
巴文吉沉思片刻,缓缓道:“我不是中原人。本名叫做巴丹吉,入昆仑之后,才把‘丹’字换做了‘文’字,却非原来就是巴文吉。”
方仲道:“那巴师叔是哪里人?”
巴文吉道:“我只记得,故乡的天特蓝,地特广,山特高,水特清,要说来自何处,我也不知。用你们的话来说,那是遥远的幽都,连接天地的雪域。”
方仲奇道:“幽都雪域?”
巴文吉沉浸于记忆之中,思索道:“我和我的族人世代都生活在这片地区,无数的飞禽走兽,没有哪一片天空有它那么无暇,没有哪一处尘世有它这般纯洁,真是一块好地方。”
方仲道:“这样一个好地方,巴师叔怎会离开它到昆仑山来?”
巴文吉苦笑道:“我离开那里也是身不由己,又不是自己想要来,这一上昆仑多年,都快把故乡给忘了。”
方仲终究还是对姜文冼之事有些好奇,忍不住道:“巴师叔既认得姜伯伯,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巴文吉道:“姜师兄之名在这昆仑山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可是昆仑近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自踏上山门之后,三年时间过了炼精化气成为内门弟子,然后又花了二十年时间,到了炼气化神的顶峰,只差一步就可以到达炼神还虚的境界,就可以和那些师叔祖差不多境界了。如此年轻就有这等修为,就是突破炼神还虚到达那传闻之中的丹道大成,也并非一点指望也没有的事。”
方仲愕然道:“原来姜伯伯是如此了不起的人,那为何人人说他不好?”
巴文吉道:“说他不好是因为他下山之后,竟然和魔教的妖女厮混在一起,不但维护那些奸邪之辈,甚至外传了玄门心法,助魔教凝练一种极其伤天害理的血婴之术。”
方仲道:“血婴?”
巴文吉道:“这件事在十年前可是沸沸扬扬的,魔教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种邪恶之法,把数十万人的精魄练成十颗血灵珠,此珠灌注在人体之内,可代替人的三魂七魄,成就血魔之体。为了此事,我昆仑曾连同正道和魔教之人狠狠打了一通,连魔教之人都亲口承认,在姜师兄帮助之下,已练成了血婴。”
方仲吃惊道:“竟有此事?”
巴文吉叹道:“一场大战下来,我昆仑损失惨重,只是公字辈高贤就死了二十多位,其中一多半都是死在了血婴的手上。此事人证物证俱在,而姜师兄又去而不归,还如何能够分辨得清,故此谁都以为姜师兄定是畏罪潜逃,和魔教妖女躲在哪里享清福去了。”
方仲连忙道:“不,不,根本没有的事,姜伯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自晚辈记事起,他便留在山上了……”方仲把认识姜文冼的经过说了一遍,直至姜文冼杀敌之后失踪而去。
巴文吉皱眉道:“若论这样说,还真有蹊跷之处,要不然也不会准备带你上山了。可惜师兄终究未回,不能亲自听他讲述一切。”
巴文吉静静的看着远处青山。他既不说话,方仲也无话可说,便拿手揉着身上的疼痛处,躺在兽栏旁的稻草上歇息。过了半晌,忽听远处轻轻一声咳嗽,咳声轻柔,似乎是女子声音。
巴文吉听得咳音,脸露激动之色,转头见方仲眯眼养神,似乎一无所觉,也不打扰他,站起身来迅疾往发声处觅去。
方仲看远处白影一闪,巴文吉跟着去了。发出咳声的似乎是个白衣女子。离的太远看不清面目,但依稀觉得,便是钱文义心思神往的那个白衣女子。大人的事本来就很复杂,如果还要加上男女,就不是用复杂二字可以表述的了,这决不是方仲如今的年纪所能想得清弄得明白的事情。
睡梦之中忽然闻到一股香味飘来,方仲早已饥肠辘辘,被这股香味一熏引得食指大动,睁眼一看,见巴文吉手中提了个酒葫芦,笑呵呵站在身旁。
巴文吉拉住方仲,看左右无人,低声道:“随我来。”
方仲被他大手拉着,往兽栏后面的树丛中跑去。到了跟前,只见一条马腿正架在点燃的柴火上烘烤。这马腿不问可知,乃是陆文甫的马身上砍下来的,已经被烤得焦黄,点点油脂从金黄色的肉身上滴下,落到下面的火里,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焦味的肉香。
巴文吉笑道:“平时在山上闷出鸟来,难得陆师兄慷慨,岂能不大吃一顿。”
这马既然是陆文甫的,方仲自然乐得吃个痛快。二人围坐在火堆旁边,巴文吉拔出随身长剑,就在马腿上撇下来一大块熟肉。
方仲吃吃道:“巴师叔,你的剑……”以巴文吉的身份,随身佩剑绝无可能是一柄普通长剑,故此见到他把这样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当作割肉的菜刀,自然有些惊讶。
巴文吉笑道:“这样一柄破剑,我随便便就能打造它数十把,没什么好珍惜的。”巴文吉又找了两根干枝,拿剑一削,做成两根木锥,给方仲一根,把马肉扎在木锥之上。方仲口水直流,低头就要去吃,巴文吉道:“慢着,还有调料未放。”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竹筒,拔去盖子,往烤肉上细细倾倒。一股子辛辣之味顿时冲入方仲鼻腔。巴文吉道:“这加了胡椒盐巴的肉才有味道。”收了竹筒,吹了几口凉气,张嘴撕咬马腿肉。
“好吃,好吃。不知多久没吃上这股子味道了。”方仲赞叹不已,二人一顿狼吞虎咽,很快把肉洗劫一空。巴文吉又从马腿上砍下来一块,二人分了,边吃边道:“只记得吃肉,都忘了喝酒,来来来,你也尝一口,这是我偷偷以一把好剑和膳房迎宾楼的厨子换来的,虽是素酒,也还将就。”把酒葫芦递给方仲。
方仲摆手道:“我不喝酒。”
巴文吉道:“男儿汉大丈夫,如何酒也不喝,像个娘们,你姜伯伯也不喝酒的么?昔日在这山上,他的酒量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人生一世,当要活得有男儿气概,有权有酒有女……有……呃,反正是了,我像你这般年纪,几碗烈酒灌不倒我。”巴文吉伸着酒葫芦,非要方仲喝一口。方仲无奈,只得接过喝了一口,咂嘴道:“好辣,好辣。”
巴文吉慨然一笑道:“好,这才爽快。”长剑一挑,轻轻盈盈,把手中的葫芦挑至空中,伸手一弹,葫芦口倒转,飞出酒来,不洒不溅落在口里。
方仲赞道:“师叔好本事。”
巴文吉又弹一指,真气封住葫芦口,平端铁剑,正好接住酒葫芦,笑道:“些小把戏,称得什么本事?真本事当是吐气扬眉,傲立于天地之间!”借着酒兴,一手持葫芦,一手展开一套剑法。
“美酒不多兮,当细品尝。琼汁玉浆兮,莫想分藏。”身形展动,带起一股旋风。
“好景不久兮,当思欣赏。琼楼玉宇兮,莫盖华堂。”舞动之中,数股酒水飞出。
“佳人不在兮,叨念芳名。久之不来兮,乱我心房。”风旋水转,在巴文吉身旁化作千万点闪亮水滴,看的方仲目驰神怡。
“期待不遥兮,共赴远乡。吾之寄望兮,何日得偿?”
巴文吉铁剑一阵急划,连拍数掌,顺势后退收招,再看身前,酒雾缓缓落下,似天工自然,酒气幻出一个窈窕女子形状,脚踩云雾,栩栩如生,片刻之后复又模糊,溶入酒雾后缓缓落地。
这一手把真气运用的如火纯青的本事令方仲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会剑气化形的根本不可能做到。方仲虽然看不出巴文吉到底是什么境界,但能施展剑气化形的,至少也是炼气化神的归元期,离炼气化神的顶阶也不算远了。
方仲道:“晚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有师叔这般造诣?”
巴文吉摇头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如我这般的不知有多少,便是你姜伯伯早在十年前就胜过了现在的我,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方仲想起陆文甫临走之时所说的话,如今自己困守兽栏,连三清殿听讲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有机会学道法精进修为,有些泄气的道:“只怕晚辈没这个机会了。”方仲把初见陆文甫时他的冷漠态度和如今咬死他坐骑的事说了一遍。
巴文吉想起陆文甫确实不是什么胸襟开阔之人,愤然道:“若非卢师叔祖一力举荐,以陆师兄才干有何本事做这三清殿主事?你既然是姜师兄举荐而来的弟子,师叔便不能置之不理。”此言一出,方仲喜出望外。巴文吉又道:“有言在先,昆仑规矩不能废,我不过看不惯陆师兄所为,传你一些微末功夫,真正本事,还待你正式入门后自己钻研。”
方仲道:“弟子晓得。”
巴文吉道:“此事只你知晓,切莫给他人知道了。师叔看你根基不错,不知你姜伯伯传你些什么本事?”
方仲道:“姜伯伯传过一些运气的法门,其他的就没有了。”
“运气法门?你试给我看。”
方仲凝神运气,摊出掌心,火花一闪,火焰出现在掌心。火焰越烧越旺,转眼成为一个火球,浮在方仲掌心。巴文吉看方仲镇定自若,毫无疲态出现,哪里是一个刚进门的学艺弟子,分明已是修炼多年的炼气之人所为。
巴文吉喜道:“根基不错,能把黄庭练到如此深厚,不出十年定能突破炼精化气。”
方仲心道自己早已舍弃黄庭不用,但姜伯伯曾经叮嘱过,除非成为正式弟子,否则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另有法诀在身,虽然这位巴师叔待人和蔼,但既然是姜伯伯叮嘱过的事,为免麻烦,还是不要说的好。
巴文吉道:“既然心法之上不需多费唇舌,那师叔便只传你剑法招式,我昆仑剑法炼精化气时以剑为主,炼气化神时以气为主,炼神还虚时,以神为主。剑是长剑,气是剑气,神是剑神,等你入门之后自然知晓师叔所说何意。现在我便传你一套以剑为主的招式,若你有神兵利刃在手,使用娴熟了也不比炼气化神的人差。”说罢,走动空地之上,就用那沾满油腻的长剑舞动起来。
第四十章 结盟
“鸿蒙初现”
“立道乾坤”
“道传三友”
“一气三清”
……
巴文吉传的一套剑法叫做鸿钧创道,招式简单,称不上多么高深,却是昆仑众多剑法的基础,日后剑法的许多繁复变化均脱胎于此。
方仲记下之后,巴文吉便让他自己练习,过两日再来督导。
方仲心系还留在原来住处的葫芦和普玄所赠卷轴,便返回屋内去取。屋内空无一人,显然周青已去三清殿听讲。方仲把一应东西搜罗了,再回兽栏。路过三清殿时,被几个殿外道人看见了,跑去告之三清殿主事陆文甫。陆文甫正与长平子说话,听说此事后冷笑道:“随他去。”
长平子道:“这孩儿与姜师兄似乎有些牵连,要说生性顽劣,却也不见得,就这样搁置兽栏,似乎有些不妥。”
陆文甫冷哼一声道:“有何不妥?这样不敬尊长的竖子,必先磨一磨他的性子,等得学乖了,再准许回三清殿,如若不然,定和那姜文冼一般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来。”
长平子道:“时候一久,年岁一大,便是有智也难成才。”
陆文甫道:“他也能成才?能够一世留在昆仑,衣食无忧,当个打杂闲人就不错了。”
长平子只得微微摇头。
巴文吉或两日或三日,于傍晚时分过来指点方仲武功,方仲练功十分刻苦,剑招已十分精熟,让巴文吉十分满意。
岁月如梭,转眼数年时间已过,方仲因有不传心法相助,炼精化气突飞猛进,已从刚入门的入窍期进入凝气初期,虽然还无法做到祭剑飞空,飞剑伤人,但招手即来的摄物之术已娴熟无比。如此快的进境除了少数几人知道外,余人一概不知。巴文吉自然晓得这一位晚辈进境飞快,但他不欲让人知道自己偷传剑法,故此谁也不说。另外一人便是周青,他曾来看过方仲几次,如今的周青也是感应期的弟子,试着运功双目一看方仲修为,竟然无法看清深浅,大惊之下便知方仲已走在了自己前头。只是周青心机较深,并未向陆文甫禀告此事。
另外两个知道方仲修为不一般的竟然是和方仲打了一架的两个道人,原本听说方仲被罚到兽栏看兽,以为方仲此生修道无望了,幸灾乐祸之下想再教训一番方仲,谁知数年不见,方仲修为反而凌驾于自己之上,吃惊之下再不敢打他的主意,谁知道此子什么时候突破炼精化气成为内门弟子,真到那时候,就是自己吃苦头的时候了。
几人各有各的心事,谁也不乱说一句,以致此事湮没无闻。方仲因少与人来往,只道旁人也是如此,已然故我的修习心法剑诀。
在这看似平静的岁月之中,谁也不知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夜。
在昆仑山不远处的高空,数十道遁光划过天际,向着昆仑山方向而来。
三清殿大殿前
陆文甫与长平子站在殿外,一个在山道迎客亭的知客道人来到二人面前躬身禀道:“华阳门的人已到了栖凤台。”
陆文甫道:“哦,来了几人?”
知客道人道:“来了二十七人,以华阳门岳真人的师弟贾光南先生为首,携了礼物,拜见掌教真人。”
陆文甫道:“我去迎迓一下。师弟,你去玉虚宫通禀一声。”
长平子道:“贾光南是岳真人的师弟,修为深不可测,而华阳门又如日中天,已凌驾于青城派之上,若我等去接,只怕与身份不合。”
陆文甫傲然道:“华阳门岂能与我昆仑平起平坐,让我等迎迓已是给他脸面,何来不妥。”领着几名弟子前去迎接。
栖凤台凤凰座前,一人身披紫色长袍,凝神看着石像,三缕长髯飘荡,一幅出尘之态。身后站立着一群年轻弟子,人人身背银色长剑,显得英武不凡。在这群年轻弟子之中有一人,以黑布裹住大半边脸庞,只露出一只独眼。
这些年轻弟子等得久了,一个悄声道:“武师兄这付尊容,只怕有损我门颜面。”
另一个道:“你懂什么?武师兄这样打扮,正是要唬一唬昆仑诸人,吓他个半死,让他们知道我华阳门非是易于,什么人才都有。”
还有一个道:“吓坏了天玄宫的仙子就不好了,贾师弟还怎么能博得美人青睐呢?”三人嘿嘿轻笑。那黑布裹头之人听耳不闻,只是那独目之中凶光一闪即没。
陆文甫带着几位弟子下到栖凤台,只见一位俗家长者站在凤凰像前,一副清高之态,身后随着二十来个年轻弟子,知道此人便是华阳门贾光南。
陆文甫拱手道:“来者可是华阳门的贾先生?”
那长髯之人见有人来,凤目之中精光一闪,但旋即敛去,眼神微闭道:“在下景仰昆仑圣地,不请自来,请恕我等冒昧。”
陆文甫笑道:“贾先生客气了,来者是客,自当扫榻相迎。”
贾光南见只来了数人,上下打量了陆文甫几眼,说道:“可是三清殿首席陆道兄,陆道兄声名数著,在下十分敬佩。”说这话时虽是客气,却有些不冷不热。
陆文甫听得十分顺耳,笑道:“那是各处朋友抬举在下,与贾先生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了。”
贾光南淡淡道:“在下此番来山,原是要去会晤贵派掌教真人。”
陆文甫道:“请上山。”在前引路,数十名华阳门弟子亦随在身后。
贾光南于路问道:“听说这近年来,昆仑山广招门徒,养精蓄锐,韬光养晦,实力已复旧观,不知道陆道兄可否告之一二。”
陆文甫皱眉道:“谁言已复旧观?这话我就不解了,我昆仑门徒众多,出类拔萃者不计其数,一直是如日中天,从不曾衰落过,何来已复旧观之语,此言真是笑话。”贾光南微微一笑,不复再言。
一行人到了三清殿,随来的弟子另外招待。陆文甫带同贾光南来见昆仑掌教悬天真人,到了玉虚宫,通报之后,悬天真人在八卦台赐见。
二人入殿,殿内轻烟缭绕,金碧辉煌,悬天真人高坐在八卦台上,两旁是卢公礼等昆仑重要弟子。陆文甫参拜之后,向悬天真人道:“这位便是华阳门贾先生。”
贾光南拱手施礼:“在下贾光南,参见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微一颔首,温言道:“贾先生之名素有耳闻,先生不必多礼。”
贾光南道:“此次在下前来,乃是有要事向掌教真人禀告。”
悬天真人道:“不知所禀何事?”
贾光南道:“在下此来,乃是代华阳门岳真人向昆仑提议两家为盟,掌教真人为盟主,两派协力共诛妖孽。”
此言一出,玉虚宫内众人都是面容一动,只因为华阳门势力之大,已直追昆仑,如今主动前来寻求结盟,当真意料之外。悬天真人道:“华阳门欲与我昆仑为盟,确是好信,只是魔教势大,只怕非你我两家可以承担此任。”
贾光南微微一笑道:“在下还有机密之事相告。”
悬天真人眼角一抬,道:“机密之事?”
贾光南道:“本门打探得知那魔教内乱,六堂精锐尽出,将于下个月底攻打另一堂妖孽邀月堂。他们互相争斗,自顾尚且不暇,本门与贵派联手,趁此机会,攻其不备,岂非绝好良机。”
悬天真人讶道:“有这等事?若贾先生所言是实,倒真是一个趁机打击的良机。”虽然有些意动,却知事关重大,不愿轻易表态。
陆文甫道:“如此良机,掌教真人何须犹豫。”
悬天真人淡淡道:“敌我相安数年,这战祸一开,血流成河,不知要有多少人丧命,不如静观其变为上。”
贾光南难掩失望之色,垂头道:“既然掌教真人谨慎为怀,在下也无话可说。在下此来,诚心修好,区区一点薄礼还望真人笑纳。”双手呈上礼单,有悬天真人身旁童子接了过去。
悬天真人微笑道:“贾先生远来辛苦,请到客房休息,结盟之事还待本座与诸位门人商讨之后再做决定。”
贾光南告辞出殿
贾光南一走,站在悬天真人旁边向以才智著称的公字辈高贤卢公礼道:“贾先生诚意而来,掌教师兄就此置之不理?”
悬天真人默然不应,却把礼单接过,细细看了起来,见其上列着各色名贵玉器、珍珠、玛瑙、灵芝、人参等物,无一不在百年以上,礼物十分珍贵。
悬天真人把礼单一放,缓缓道:“天赐良机,当然不可错过!”
第四十一章 双慈拜山
悬天真人冷笑道:“魔教内斗,两败俱伤,若我昆仑与魔教再斗,又是两败俱伤,这真正的渔翁得利者便是他华阳门了。本尊又非紫阳师兄,岂能任人摆布。”
一旁的卢公礼点头道:“掌教师兄所虑甚是,老夫以为此事机不可失,却要拉他华阳门下水。”
悬天真人道:“师弟有何妙计?”
卢公礼笑道:“按贾先生所说,魔教内斗自顾不及,想趁此坐收渔利。老夫却有个想法,既然六堂精锐尽出,他处必然空虚,何不择其重点围而歼之。”
悬天真人道:“那围攻邀月堂之事又怎生处置?”
卢公礼道:“他二者相攻,我等尽可做壁上观,何必淌这滩浑水。我昆仑与华阳门自然是要派人去看一看热闹,不过是随时监视,防华阳门言语有诈或是魔教回援。若华阳门说谎,没有相攻之事,有我弟子在侧,也好及时回来通报。若他魔教真是打得一塌糊涂,另一路趁机下手,叫魔教顾此失彼。此事无论如何都对我昆仑有利。只要初阵大胜,我昆仑声威赫赫,再趁势召集同道群策群力,一鼓作气收拾魔教。”
悬天真人赞道:“卢师弟想得周全,这双管齐下的确巧妙。”
卢公礼道:“此事最好连华阳门也瞒着。”
悬天真人道:“那是自然,本座便不信华阳门没有私心。卢师弟,你去告之贾先生,他远来辛苦,今夜排宴为他接风洗尘。”
二人商议妥当,一场昆仑与华阳门联手而作的盟约就此敲定了下来。
贾光南在昆仑盘桓数日后,方才带着手下门人离去。悬天真人踌躇满志,只等着首战告捷,自己荣膺掌教之位后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比前任紫阳真人胜任其位。时天下正道除了昆仑为道门之首外,尚有佛门两家,一为慈云寺,另一为慈航静斋。其中慈航静斋向来隐秘,而慈云寺却佛法昌盛,天下寺庙以此为尊,势力十分庞大,是连昆仑也不得不谦让三分的存在。昆仑与慈云寺虽同为道佛两家之首,却也存在着正道魁首之争,故此悬天真人深思熟虑之后,并未向慈云寺和慈航静斋发出邀请,只是修书一封,言明昆仑与华阳门结盟之事。其话外之意,便是昆仑不需两派携手,便能席卷天下而为正道至尊。
书信发出不久,慈云寺和慈航静斋居然同时派人来到昆仑,其中意义让人揣摩。
方仲正在兽栏之中打扫兽舍,如今这里已被他当作很好的修炼之所,平时无人来打扰,乐得清静。那只小狰狞兽如今已长到一头豹子般大小,浑身黑毛发亮,口中更是长出来两根短小獠牙,若非被陆文甫刺了一剑,伤了元气,只怕额头上一点白毛已向后延展至腰际了,如今只是头颅顶上形成一片雪白鬃毛,如白雪一般。狰狞兽变大之后,眼神凶戾了不少,兽栏将养的马匹等兽看到它来,便惊慌不定,嘶叫连连,让方仲不得不把狰狞兽关起来,生怕它又出去惹事。
远处一人叫道:“方师弟。”
方仲扭头一看,见是周青疾步而来。方仲笑道:“周师兄,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周青道:“今日来了贵客,三清殿停了殿前听讲,如此有空。”
方仲好奇的问:“什么贵客?”
周青道:“说了你也不知,是慈云寺和慈航静斋的人来了。”
方仲只觉得慈航静斋的名称十分耳熟,一时想不起来,但慈云寺肯定没听说过,问道:“慈云寺是什么来头?”
周青道:“当今之世,能与我昆仑比肩的,就只有禅门中的慈云寺了,你说来头大不大。”
方仲道:“可惜我不做和尚,要不然去慈云寺拜师学艺也不错。”
周青笑道:“虽然不做和尚,但去见识一下也无妨。”
方仲摇头道:“师兄自己去,我还要留在这里打扫兽舍。”
周青拉着方仲道:“现在谁会来此地,反正有空也不争这一时三刻,就去看看又何妨。如今慈云寺和慈航静斋的人都在阆风台那里,掌教真人更是亲自迎接。师兄来了这几年,连掌教真人都未见过,自然要去看一看了。”拉着方仲往阆风台而来。
阆风台在三清殿后方,紫霄宫右侧,是一处十分宽广的场地,当中有一处高台,平时有弟子较艺或演练阵法剑法,大都选择此处。
咚——咚——
鼓声响亮,惊起松柏中无数只仙鹤,遥遥从阆风台上飞过,钻入空中七彩云端。
阆风台高台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和一位素衣素袍的中年尼姑坐在悬天真人两侧。卢公礼、周公望等人客位相陪,身后随着众多文字辈弟子。一向难得露面的天玄宫弟子此次也在悬天真人吩咐之下,由一位傲如冰霜的青衣女子带着数十位女弟子而来,可见接待双慈之隆重。
在台下,则站立着昆仑和慈云寺、慈航静斋的弟子。慈云寺只来了两个小沙弥,貌不出众也就罢了,偏偏慈航静斋所带来的十来个弟子,其风姿卓越不下于天玄宫女弟子,素衣白袍,不施粉黛,俏妆天成,与天玄宫女弟子那种惊艳而来截然不同,朴素无暇,不忍亵渎,引得不少昆仑纷纷弟子侧目。
那须发皆白的老僧项挂佛珠,乃是慈云寺高僧通悔大师,而素衣素袍的尼姑,竟然就是曾经与方仲有过数面之缘的静逸师太。当初村里之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一处无名庙宇之中的尼姑,谁知竟然大名鼎鼎至此。
静逸道:“掌教真人,贫尼有一事请问。”
悬天真人道:“神尼有事但说无妨。”
静逸眼光一扫悬天真人身后,问道:“不知姜文冼为何不出来相见?”此言一出,悬天真人以下昆仑诸人,都是一怔。
悬天真人道:“姜师侄久已不在昆仑,不知神尼找他有何事?”
静逸道:“不在昆仑?”神色复杂,一时无言。
悬天真人道:“神尼若有疑惑,尽可入殿之后再问,只要我等知情,必定作答。”
静逸歉然道:“不敢。”
通悔大师俯瞰台下弟子,但见人人精神振奋,英气十足,说道:“贵派弟子英才济济,正道之兴,指日可待。”
悬天真人微笑道:“虽是如此,也要贵寺与慈航静斋鼎力相助,才能荡平妖魔,复清乾坤。”
通悔大师道:“正道均以昆仑马首是瞻,鄙寺自当顺天应人,助掌教真人一臂之力。”通悔大师言语谦逊,话中之意,似乎慈云寺是自甘昆仑之后了。
悬天真人心怀大畅,口中却道:“大师过谦了。”
通悔大师道:“昆仑剑法绝世无双,神龙傲剑诀早有名传,老衲又岂敢过谦。”
静逸忽地插口道:“听闻数百年前,昆仑原本剑符双绝,传至今朝,只闻剑法无双,却不闻符法如何,难道说,符法不能轻易示人?”
静逸随口而言,悬天真人却面色一沉,冷声道:“符法雕虫小技,投机取巧,我昆仑剑法精奇,岂能与之并列?剑符双绝之说,久远之事不必再提。”
静逸见悬天真人面露不悦之色,淡淡道:“昆仑剑法既称一绝,定是十分精奇了。”
通悔大师饶有兴趣的道:“既然适逢其会,不知可否让台下那些少年弟子演练技艺,也让老衲观瞻一下。”
悬天真人道:“不过是些入门弟子,恐怕入不得大师法眼。”
通悔大师摇头道:“英雄年少,正该出在这一般人身上。”
悬天真人心道若要人心服口服,需展露些本事才能压众,这台下这般多弟子定有出类拔萃之辈,不妨让他们展示一番,好让慈云寺和慈航静斋的人心服。悬天真人唤来身后侍立的陆文甫,温言道:“着外门弟子之中技艺娴熟者台下试演一番,让通悔大师和静逸神尼指点一二。”
陆文甫点头答应,下台去点指人手。三清殿该归他管,那么谁是外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自然只有陆文甫最清楚了。
不一会,一位少年子弟携剑越众而出,向台上躬身施礼,然后在空出来的场地之中演练剑法。这名弟子是凝气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施展御剑飞空和剑气化形之类的杀招,故而还是以剑招为主。如果此人只是规规矩矩把一套剑招施展完毕,虽不见胜场,倒也算不落下乘,偏偏这名弟子故意卖弄,把刚学会的祭剑之术施展了出来,一柄长剑飞来飞去,绕着周身转了几圈,便即真气不续,满头大汗,脚步虚浮,出手无力。明眼人一见便知徒具架势,空有其形。那弟子终于把剑招使完,收剑施礼道:“弟子献丑了!”
这番卖弄在外门弟子之中固然算是难得,但只要一位境界修为和他差不多的人出手,一剑劈去,定把那飞来飞去的长剑打落下地,接下来的较量可想而知。这种华而不实的演练之法只好糊弄不经战阵之人。
悬天真人面无表情,淡淡的道:“退下!”
如通悔大师、静逸等自然看穿,便是陆文自己也是也觉难堪。
通悔大师首先打破沉闷,笑道:“昆仑剑法平淡之中透着神奇,老衲细细思之,果然精妙。”
悬天真人勉强笑道:“在大师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静逸道:“再好的剑法,也要临阵取胜才算精妙。”
悬天真人哪会不明话中之意,说道:“慈航静斋也以剑法为长,不如让神尼门下弟子,就在这场上演示一番技艺,也让我昆仑弟子见识一下,如何?”
静逸道:“岂敢班门弄斧。”
悬天真人道:“剑道切磋不分尊卑,莫不是神尼有意藏私,不肯示人。”
静逸本是心直口快之人,听了此言,便道:“既然掌教真人有意一观,贫尼便让小徒试演一番。”陪座的卢公礼笑道:“正该如此,让我等欣赏一下慈航静斋剑法的精妙之处。”顿时有数人附和,通悔大师则是笑而不语。
静逸起身至台前,缓缓道:“徒儿何在?”
一个娇柔之音道:“弟子在!”在台下慈航静斋弟子群中走出一个娇弱少女,在台前跪倒。静逸道:“今有昆仑高贤要指点我慈航静斋剑法,你去试演一番,如有不到之处,能得指点,也是受益匪浅。”
那娇弱少女道:“弟子遵命。”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场中,把随身佩剑的绒绳解了,一仰头,匹练般乌发尽垂脑后。那少女缓缓拔剑,一分分抽出,剑刃雪亮,剑光照映在她的脸上,衬托的白玉生辉,不见一丝瑕疵。素手轻轻一摆,剑鞘分开,试无力,试慵懒,却又伫立不动。
众人目光凝视,看这少女施展剑法。
第四十二章 场中比试
剑尖寒星一闪,狭长的剑身随着窈窕的倩影向右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形,那妙曼的回旋,摇曳婀娜,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是起舞。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人与剑没有一分杀伐之气,有的只是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剑势缓缓变化,初时平和,渐渐变急,在数个回旋之后,隐隐有风声吹起。剑尖吞吐,忽上忽下,如白蛇吐信,却又奥妙难明。这一招一式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但招式转换之间不见任何生涩感觉,似乎招与招之间原本就是一体。
悬天真人等一众昆仑弟子面色有些难看,称赞固然不愿,但也不可能故意贬低舞剑之人的剑法,气愤有些沉闷。台上沉闷,台下的众多年轻弟子却兴致颇高,只觉舞剑之人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忽听一声娇叱打破宁静,原本清清楚楚的剑招霍然一变,霎时剑光爆盛,无数朵剑花闪耀,左右飞旋,如群蝶乱舞,绕花飞翔。人在剑光里,如淋浴瀑布,浪花冲激而下,一朵朵飞溅开来!
围观的众多昆仑弟子顿时发出赞叹之声
看台之上,静逸道:“小徒的剑法还入得了各位的法眼么?”
通悔大师赞道:“慈航静斋的剑法果然高明。”
悬天真人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剑风劲急之时,那少女忽然收剑,所有围绕周身的剑花瞬间消失。众弟子只道剑已练完,正要喝彩,哪知她又猛一抬头,秀目一闪,一道电光从手中飞出,直射苍穹。众人一呆,也随着仰头上望。只见碧空之中银光一闪,往下插落,也不知会掉到谁的头上。观看的众弟子一阵慌乱。
那少女反手一背剑鞘,从从容容单手行礼,稽首道:“献丑了。”呛的一声,从空掉落的长剑已重新插入剑鞘。周围顿时惊叹之声不绝,惊叹于她分寸的把握巧妙。
这一手祭剑收剑的本事,绝对比那外门昆仑弟子的手法高明许多。差不多的修为,别人便没有把一柄剑飞来飞去的卖弄,只在最后才展露了一下。
悬天真人冷眼扫过台下年少弟子,见惊慕者有之、自愧不如者有之、迷醉者有之,也许慈航静斋说一句招收男弟子,这些人一个个都挤破头的去了,哪里还有昆仑弟子一点尊严,沉声道:“肃静!”众弟子这才噤声肃立。
一旁的卢公礼笑道:“慈航静斋弟子为我等演此剑舞,确实精彩。”他这话大声而喧,台下多数弟子都听见了,恍然明白,原来这样一个少女舞剑,不过是取悦于人而已,原本的敬仰之意消去不少。
静逸道:“既然贫尼的弟子不过是舞剑助兴,未免有些孤单,可否让哪一位昆仑弟子上场与之同舞,方知孰优孰劣。”
通悔大师劝道:“虚实有定,何必求证。”
悬天真人沉吟未决,卢公礼道:“男女比试不公,胜之不武,老夫举荐一后辈弟子,与令徒正好相当。”
静逸道:“是谁?”
卢公礼:“天玄宫弟子姬云袖。”
悬天真人也听说过姬云袖之名,正要压一压慈航静斋的势头,长一长自己的威风,有此机会怎能错过,便道:“就着姬云袖与神尼高徒切磋一下,切记点到即止,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天玄宫独立于玉虚宫之外,另有一座山头,虽然同样归于昆仑门下,但弟子选拔和传授技艺却都是天玄宫自己决定,故而悬天真人虽然下法旨让姬云袖上场,却还是由此次带队前来的青衣仙子冷玉函亲自去吩咐。
那青衣仙子冷玉函是天玄宫最有名望的四仙子之首,修为极高,但冷若冰霜,与人不假辞色,听到悬天真人之言,走到台前,向下方天玄宫弟子吩咐道:“云袖,你上前与慈航静斋的弟子切磋技艺,记得点到为止。”
在下方天玄宫弟子之中缓步走出一名少女,那少女面容端正,眼眉如黛,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用淡红色的丝帕包住,一根金黄色的发簪斜插云鬓,周身鹅黄色的衣衫打扮的干净利落,只是走在人前便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与慈航静斋弟子可说各擅胜场。
那鹅黄色的少女缓步来到台前,施礼道:“云袖领命。”
静逸向着场中那慈航静斋弟子温言道:“好好比一场。”
那少女应了声道:“是。”
那少女打量了一下姬云袖。姬云袖亦看了看那少女。见那少女明眸皓齿,杏眼红唇,加上那弱不禁风之姿,让人不自禁心生怜意。
姬云袖浅笑道:“师门难违,得罪了。”
那少女道:“不用客气。”二人互行礼数,退开数步,缓缓拔剑。
在一众昆仑弟子的人群之中,周青和方仲二人也在其内。看得的人太多,人头攒动之下,只能伸长了脖子去看。周青惦着脚道:“我看那姬云袖会胜。”听方仲不答,扭头一看,却见方仲盯着场中眼都不眨。顺着方仲目光看去,正是那个慈航静斋少女。
周青笑道:“方师弟,你看上了人家那姑娘了么?”
方仲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周青道:“那你老盯着人家看干嘛?我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还说没有。”
方仲急忙用袖子擦嘴,袖上干巴巴哪里有口水了,知是周青取笑,恼道:“明明是你想看,却来说我。”方仲口上虽然如此说,但自从见到那慈航静斋的女弟子之后,心神转瞬飞到了数年之前,在那黑暗的洞穴之中……
二姬云袖道:“恬为地主,稍尽地谊,请进招。”
那少女一点头,也不答话,递剑出招,剑锋下垂,虚指数下攻姬云袖下盘,其形如恭迎之状。姬云袖道:“不用客气。”亦以剑传意,使一招三扶柳,乃是昆仑平辈弟子之间互示敬意的招式,宝剑往下连挑三挑,既化解来势,又尽了礼数。二人出手都是彬彬有礼,不急不躁。
阆丰台上,通悔大师问道:“这位天玄宫弟子是冷仙子之徒么?”
青衣仙子冷玉函回道:“姬云袖非晚辈弟子,乃是我二师妹的徒弟。”
通悔大师道:“若是老衲没有记错,冷仙子的二师妹可是那红服沈仙子?”
冷玉函点头道:“正是她。”
静逸讶然道:“姬师侄原来是她的弟子!?”
悬天真人在一旁道:“神尼与我沈师侄相熟么?”
静逸道:“昔年有数面之缘。听说她后来闭门修道,不再涉足世事,多年不见,却也传下了弟子。”
悬天真人叹道:“离群寡居不问世事,天下纷纷难道就不管了。本座这位师侄行事未免有失偏颇
场上二女初时还是见招拆招,但数招一过,便渐趋凌厉。那少女出剑越来越快,姬云袖越打越心惊,按理场上比试非是生死相博,不必苛求过多,只要一招半式落败便即认输。可是观此女出手,凌厉之余,往往剑差毫分才闪身躲避,剑到身前根本不理,自己出手再快一些岂不是真就刺伤了她。若是剑招慢了,又来不及应付,真是难以把握。
姬云袖一犹豫,那少女的剑更如冷雨泼洒一般,诸多要害被剑光笼罩,一刻也马虎不得。再接数招,姬云袖怒气暗生,心道自己颇多顾忌,束手束脚,还怎么展示技艺?这样打法必输无疑。姬云袖尽力施为,果然搬回劣势,再不是那少女攻多躲少,只是姬云袖发觉,自己的剑不管使得快慢,那少女都要等到剑将及身,才以巧妙身法躲过去。姬云袖想:“原来如此,她本门身法便是这般,到是我多心了。”出手也就更无所虑。
那少女在姬云袖行云流水的攻击之下,挥洒自如,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姬云袖心想不如言语试探一下,微微一笑道:“你输了。”也不指望她会回答。那少女极其要强,听了此言面色立变,回道:“是你输了!”后退数步,剑势大改,一股凛然霸气散开,剑光飞散之中,中门大开,胸前一手掐个佛印,蓄势而发,剑在外,佛印在内,宛如千手观音一般,纵身往姬云袖攻来。
姬云袖剑指那少女胸前,逼敌所必救。
静逸心道不好,这一招“慈航普度”乃是心有灵犀境界的人才可以熟练施展,自己这位弟子虽然已是静守虚无的境界,但这点真气根本不足以施展这等大招,就算勉强施展,也拿捏不住分寸,岂不是要两败俱伤。
静逸忽地站起,喝道:“快快后退,不可迎敌。”
话声传至姬云袖耳里,想避让也是不及。姬云袖宝剑刺出去一半,却被那少女手中所掐佛印散发的一股柔力所阻刺不进去。姬云袖大骇,急忙撤剑护身,全身已被对方的剑光罩住。只听一连串的叮叮咚咚的兵刃撞击之声,剑光之中两条人影飞速移动,从场中往场边靠近。
姬云袖被那少女一连串猛攻逼得不住后退。
姬云袖一咬牙,绣足一顿,稳住身形!便在此时,那少女的左手往前一伸,手印拍出!
一股强劲之气扑面而来,姬云袖只觉全身如被千斤所压,几乎喘不过气来!正要提气抵挡,突然间一道寒光已至胸前。姬云袖骇得花容失色,急忙后退,脚步踉跄之下几乎就要跌倒。
那少女一击得手之后并未追击,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旁人只见那少女手印拍出,姬云袖闷哼退后,自是吃亏无疑,却不明其中玄妙。
静逸看得清楚,暗自摇头,心道毕竟根基浅薄,这普渡慈航的剑法她还不能完全掌握,不然的话,内外夹击之下,姬云袖已伤在她剑下。静逸大声道:“徒儿住手。”那少女正要答应,却听姬云袖冷哼道:“输赢未定,这位妹妹就要跑了么?”如果现在住手,人人都看见姬云袖被那少女出招击退,要论输赢,自然是她稍逊一筹,故此姬云袖不愿就这样罢手。
那少女愕然望向姬云袖。
姬云袖周身袍服无风鼓荡,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剑泛毫光,只见姬云袖纵身跃起,在空中数个回环,剑光大亮,围裹其身,隐隐竟有红色光华放出,一声轻啸,剑光化作无数剑气倾泻而下。
悬天真人在台上看得清楚,沉声道:“翻云覆雨诀!”
一旁的卢公礼道:“这是剑气化形才可施展的剑招。姬云袖还未到练气还神就可施展,足见其天赋之高。
这一幕不只是众多昆仑少年子弟不曾见过,连静逸亦难得一见。那少女面对如雨而来的剑气,面色凛然,迅速捏手印对着红光处,右手舞动,无数剑花护住周身,还是那招慈航普度。
静逸失色道:“二强相争,必有一伤,快去阻止二人!”
一旁的青衣仙子冷玉函变色道:“来不及了!”
那少女娇喝一声,倩影挺立,手印拍出。
苗条的身影在暴风疾雨般的剑气来袭之中摇摇欲坠
第四十三章 一鸣惊人
混杂在人群之中的周青叫道:“哎哟,有人要受伤了。”便在此时,听得身旁呼的一声响,一条人影消失不见。周青愕然回首,站在身旁的方仲竟已消失不见。“方师弟?方师弟?”周青连喊数声,周围都是其余昆仑弟子,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手印幻化而出的澎湃掌印和如雨般倾泻而下的剑气瞬间撞到一处
掌印初时还可支持片刻,但转瞬便被无数的剑气刺的千疮百孔,剑气依旧,而掌印已愈见稀薄。终于一声闷响,掌印消散开来,毫无阻挡的剑雨向着那少女头顶洒落。
少女的脸色瞬间煞白
一条人影突兀而现,挡在少女面前,面对如雨而来的剑气,他手中的长剑上下翻飞,竭力抵挡。虽然没有气势如虹的剑气,但在他手中这套鸿钧创道的剑法,依旧施展出了让人惊叹的变化,从‘一气三清’直至‘立道乾坤’,从‘鸿蒙初现’直至‘长虹经天’。连绵的交击之声响起,那人影挡在姬云袖面前没有后退一步。
一个是施展了练气还神才能施展的剑诀,而另一个只是靠炼精化气所学的一套基本剑招,能够打成这样,足以让旁观之人叹为观止。即便是悬天真人,看到这一幕也面容一动。
啪的一声脆响,长剑从中折断!
毕竟不是神兵利刃,在经受了无数次剑气劈砍之后,一柄普通的长剑终于一折两断。这不是技艺不精之故,而是剑诀的层次相差太大,当手中并非是一柄凌驾于对方长剑的宝剑时,守得再严密也无济于事。
现身而出的不是旁人,正是在外围观看的方仲。就在那少女面临危险的一刻,方仲施展遁地之术一下出现在二女相斗的中间。
一见长剑折断,方仲袖口一张,一张黄色符纸飘荡而出,掌心火跟着燃起,符纸瞬间化作一道耀眼的霹雳,在炸响的雷鸣声中,打向空中翻滚的剑气之中。剑气被这一道霹雳打得消散了一半,但另一半却依旧不受控制的接踵而来。
方仲扭过身来,在那少女震惊的目光下纵身而起,拦腰抱住那盈盈一握纤腰向旁急闪。接踵而至的剑气噗噗数响,把方仲后背衣衫尽皆割破,裸露的背脊上顿时出现数道血痕,这才差之毫厘的避了开去。
静逸恰于此时赶到,向着还未消散的剑气一掌轻拍,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翻云覆雨诀终于剑气消散,狂风止息,姬云袖唉呀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真气耗竭之下站立不稳,连宝剑也抛落在地。这一套剑诀一旦展开,连她自己都停不下来,更不用说下手极有分寸了。故此一待剑诀停下,看到对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反而大松了一口气。
那少女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所抱,这阆风台有多少人看到了此情此景,本是苍白的面庞已变得潮红,又羞又怒之下,喝道:“快放手!”
方仲急忙把手松开,欲待要笑,却见一道剑光直奔自己胸膛。距离如此之近,方仲根本躲闪不及。那少女一拔长剑,鲜血涌出,方仲往后倒下。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周青早已看清场中之人竟然是方仲,见他被刺,惊叫道:“方师弟!”
另一道人影从台上一跃而下,瞬间落到方仲跟前,正是巴文吉,他焦急的道:“方仲!方仲!”
方仲艰难的道:“巴……师叔。”巴文吉一看胸口剑创,急忙自怀中掏出银芝散敷撒,只是鲜血汹涌,转眼所没。巴文吉难过之极,怒斥那少女道:“我方师侄好心救你,你为什么杀他?”
那少女面对巴文吉指责,娇小的身躯如遭雷击,浑身一颤道:“方仲?”手一松,宝剑落地。
……
玉虚宫大殿,梁高柱粗,说话之声余音绕梁,回荡不绝。悬天真人在八卦台高坐,面色阴沉地道:“让陆文甫来见本座。”
不一会儿,陆文甫进殿参拜。
悬天真人道:“陆师侄,那方仲是你三清殿外门弟子,一身技艺十分不凡,为何一直默默无闻。”
陆文甫有些惶恐地道:“那方仲顽劣无比,根本不来三清殿听讲,其技艺所传,乃是铸剑堂执事巴文吉传授,我怎能知道。”陆文甫在见到方仲突然之间技艺大进,稍加打探,便从周青口中得知巴文吉常去兽栏,那么不问可知,方仲所学来自何人所授了。
悬天真人一拍沉香木扶手,怒道:“唤巴文吉来见我!”
巴文吉被召唤进殿,礼毕,问道:“不知掌教真人宣弟子来有何事指教?”
悬天真人打量了一会巴文吉,沉着脸道:“巴师侄,有人说你私传技艺,可有此事?”
巴文吉一听此言,便知自己传授方仲技艺这件事已被人知道,方仲在台前突兀出手,并且一鸣惊人,这是好事,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点头道:“弟子传艺不假,却都是一些小法。”当下把传授方仲技艺的原委说了一遍,自然少不了指责陆文甫有意刁难,自己不过是看不过去代传而已。
悬天真人道:“方仲自来昆仑之后,一直在兽栏做事么?”转头看陆文甫。
陆文甫额头冒汗,垂头道:“非是弟子故意刁难,而是那劣徒养了一只恶犬,自己想呆在兽栏不走。”
悬天真人根本不想追究是否是陆文甫刁难之事,眼神复又望向巴文吉,沉声道:“那符法之事如何解释?”悬天真人忽地从袖内拿出数张符纸,往八卦台前一扔,黄纸飘飘荡荡,落在巴文吉眼前。“有人在给方仲治伤之时,从他身上搜出符纸数张,巴师侄也不知么?”
巴文吉吃了一惊,愕然道:“符法?这个弟子真的不知。”
悬天真人冷哼一声道:“今日本座在台前亲眼看到他用符法施展雷咒,一直是你传艺,你却推说不知?”
巴文吉道:“弟子根本就不会符法,只传了些剑法,确确实实不知这符法是从何处而来。”
卢公礼察言观色,想巴文吉所说似乎不假,插话道:“也许那方仲在未来昆仑之前,便已习得此法,只是我等不知而已。再者,蛮荒异地书符画咒者颇多,皆有相通类似之处,也不能肯定方仲所学的符法便是违禁之术。”
旁人见掌教真人发怒,俱都不敢言语。
悬天真人怒道:“凡我昆仑弟子早有教谕,剑道为尊,岂能有改。今方仲违反禁令,私学符法,其罪不赦,本当严惩,念其孤寡无知,待伤愈后废去修为驱逐下山!”说完,从八卦台上站起,拂袖而去。
巴文吉听了此言顿时面色铁青
见掌教真人已走,陆文甫冷笑一声道:“巴师弟,想当初我东西昆仑为剑符之争伤了多少人命,好不容易一统教义,以剑道为尊,又怎能容忍门下弟子再学什么符法,你这不是自生祸患么!我劝你好自为之,别自找苦吃。”
巴文吉怒道:“你这小人,懒得理你!”一跺脚,转身离殿。
第四十四章 无念
玉仙峰
峰形陡峭,高耸入云。
峰上的天玄宫虽然不如玉虚宫之广大,却也是飞檐走兽楼台玉宇,更有数处地方大大有名,一个是王母殿,另一个是瑶池,相传西王母会周穆王便是在此处。
天玄宫人丁不兴,宫主彤霞大师年纪高大,常年不问世事,事务都交给手下弟子打理,深居简出,修身养性。悬天真人数次邀请彤霞大师议事,均被婉言推托,最多派个弟子应付,极少亲来,悬天真人知道彤霞大师的秉性之后,也就随她去了。
静逸来到天玄宫,本要参见彤霞大师,却被告之彤霞大师下山云游去了,不在宫中。静逸只得作罢,径直来见昔日的红服仙子沈玉清,现在的无念。
无念住处乃是一幢临崖小院,院中只有数间红墙屋瓦,栽着几棵青松,松下摆放着两张石凳,十分的简洁。此刻,院内只有姬云袖一人倚在一株松下,微露倦容,垂首沉思。
房内正有话声传出
只听静逸的声音道:“贫尼偶然在小村内见到姜文冼,其落魄潦倒,让人不胜唏嘘,与传言有天壤之别。”
另一个低沉的女子声音道:“姜师兄之事已与贫道无关。”
静逸道:“可是此事牵连甚广,非关一人,岂能独善其身。”
“既有系铃人便有解铃人,你我何必操心。总有一日,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静逸道:“你真对此漠不关心?”
“心系则乱,无欲则刚。”
静逸大失所望,本以为一番劝解,依着沈玉清先前的脾气,早就变色而起,哪知一戴上鱼尾冠,连性子都变了。静逸思索片刻,想起曾在那山村中看到的石像来,又道:“贫尼在那村中遇上姜文冼,你知是在哪里?”见对方不答,静逸自言道:“是在一处广场,场中立了一座石像,是村中之人为了报答一人的救命之恩而建,平时还以香火供奉。这石像,正是你昔日模样。”
“昔日模样?”那无念似乎记起了昔年的确救过一群人,而自己的无念之名,亦是从那时开始。
静逸把自己当时在村中所见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说起方宝儿与钟颜的招待之情,自然而然又说起了方仲,静逸道:“没有想到,那方氏夫妇二人的孩子见在昆仑。”
无念原本平和的语声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什么?”
静逸继续说道:“那孩儿似乎是三清殿弟子,名叫方仲。昔年贫尼也曾见过数次,现在长大了一些,模样倒更似他母亲多一些。可惜的是,贫尼从掌教真人口中得知,在来昆仑之前,其爹娘便已过世了。”
那无念默然无语:“……”
静逸又聊了几句,说道:“你既不愿多事,贫尼也不勉强,只是所做之事当要率性而为,切不可自我束缚,清苦度日。成仙成佛绝非闭门自修就能成功,贫尼孑然一身,落不落发,出不出家,根本就无区别。”
“那是师太有佛性,岂是我能相比。”
静逸见她把目闭了起来,低叹一声道:“贫尼告辞了。”
静逸缓缓出门,却把沉思中的姬云袖惊醒,姬云袖道:“前辈要走了么?”
静逸微笑道:“无念?哼,无念与沈玉清,根本就是一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姬云袖见静逸直呼师父俗家称谓,知她和师父有旧,并不觉得吃惊。静逸说完这话后,飘然而去。
房内,一个身穿道袍头戴鱼尾冠的威严女子端坐蒲团之上,她缓缓睁开眼眸,那低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吹弹可破的娇容。虽是红颜苦守,岁月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一点沧桑。
姬云袖在门口道:“师父,神尼走了。”
无念点了点头,说道:“云袖,师父让你做个事。”
姬云袖道:“师父请说。”
无念吩咐道:“你去一次三清殿,给师父找一个人来。”姬云袖奇怪师父一向不问山上之事,今日如何关心起三清殿来,微露疑惑的道:“找谁?”
“方仲。”
方仲躺在看守兽栏的小屋之内,周青站在一旁。方仲的伤早已被昆仑派精通伤病之人给治疗妥当,只是亏了血气,需要将养一些时候。
听得外面有脚步之声,周青隔着门缝往外一瞧,轻声道:“那妖尼姑来了。”
方仲道:“师兄说谁来了?”
周青道:“便是那慈航静斋的神尼和她徒弟。”
方仲顿时心如撞鹿,喃喃道“她们来做什么?”
周青道:“师弟好心救她徒弟,她徒弟却平白无故刺你一剑,差些要了师弟小命,当然要来道歉了。”
方仲想起何盈在场中绝情的刺自己一剑,难过的几乎落泪,正自胡思乱想,门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多年不见,小施主一向可好?”听里面没有声音,静逸走到门前,揭篱而进。
方仲眼望静逸,数年模样未变,岂知世事已是天差地别,无数委屈堆在心头,只是无人倾诉,如今见到故人,百感交集之下,眼泪不禁涌出,唤道:“师太!”
静逸温言道:“小施主切莫难过,世事无常,但靠一个缘字造化,贫尼能与此地与你相逢,可谓有缘。”招手门外,唤道:“徒儿进来。”
方仲心头一紧,盼得盼失,眼望门口。
一个窈窕身影缓缓走进门来,那娇颜无铸,让昏暗的屋内顿时一亮,正是静逸的徒弟何盈,她眉目低垂,低声道:“师父。”
静逸道:“你错手刺伤了方仲,快来道歉。”
何盈看一眼方仲,薄唇轻启,欲说又罢,羞愧之下难以启齿,那娇羞模样,让一旁的周青都看得呆了。
方仲忙道:“我……我不碍事的,原是我鲁莽在先,怪不得她,师太切莫放在心上。”回想当时情形,确实过于心切,不要说那是大庭广众之间,便是无人僻地,这样作为也算轻狂了,可是自己当时一心救人根本就未想太多。
静逸道:“记得贫尼借住贵地之时,令堂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一别数载,为何只有你一人到此,姜文冼又去了何处?”
方仲被静逸勾起心中伤痛,轻轻抽泣起来,断断续续把自静逸走了之后的事,扼要的说了一遍,只略过姜文冼变兽一节
静逸想不到方仲父母俱已双亡,感慨不已,从袖中掏出一丸朱红丹药,正是她门中独有的红露丹,单手递到方仲眼前,说道:“你把它咽下,于剑伤有益。”
静逸道:“你安心在此养伤,日后总还有相见之期,贫尼却要告辞了。”
方仲失望地道:“师太这便走了吗?”颇有些恋恋不舍。
静逸微笑道:“有聚便有散,贫尼相信小施主父母和你姜伯伯必有重逢之期。”
一直不言的何盈轻轻的道:“师父……”
静逸道:“嗯?”
何盈道:“请师父稍待片刻……弟子有些话想和方大哥说。”
静逸温言道:“该是如此。”静逸是何等样人,世故之深,了然于心,见周青还待在屋中不走,面色一沉,身上一股真气略微向他一冲,顿时把周青吓得面无人色,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神尼,急急忙忙跑出屋外。静逸随后出门。
屋内只有方仲和何盈二人。何盈微咬红唇,低低地道:“对不起……”
屋中狭小,何盈离方仲床前并不远,方仲并不觉有何不妥,从下往上一望,正好与她低垂的目光相接。何盈一怔,面容上现出一片红霞,微嗔道:“你看什么?”
方仲剑伤未愈,这一弯身,牵扯到伤处,一阵疼痛袭来,哎哟一声,捂胸躺倒床上。
何盈走上数步,歉疚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刺你这一剑。”弯腰伸手轻轻触摸方仲胸口伤处。方仲就觉一阵温馨袭来,望着何盈道:“自你和师太走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何盈浅笑道:“那天师父要走,想告辞也是不及,师父说,别离就是牵绊,过多牵绊就会影响修行,不必多生枝节,所以就不告而别了。”
方仲道:“别离就是牵绊?为什么?”
何盈道:“我也这样问师父,师父说我修行不够,看不穿之间的分别。”
方仲点头道:“师太修行高深,必是没有牵绊的了。对了,你走之后,都跟你师父学了些什么?你的剑法不错,一定是师太教的。”
何盈面露坚毅之色地道:“也不全是,教剑法的有好几位师伯,还要诵经坐禅,很是辛苦。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方仲道:“慈航静斋也如昆仑一般有男弟子么?”
何盈道:“你问这个干嘛?”
方仲道:“我想离开昆仑之后也到慈航静斋去学艺,那样就天天看得见你了。”
何盈又羞又气,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那里都是姐妹,不曾见半个男子。”
方仲奇道:“为什么?”
何盈道:“向来都是如此,我哪里知道了。”
屋外传来静逸一声催促:“徒儿,时候不早了。”
何盈听到静逸声音,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师父叫我,我走了。”
方仲眼睁睁看着何盈缓缓出门,消失在门后。
静逸在远处冷眼看着何盈走近,平静的道:“走。”
何盈点首道:“是,师父。”静逸甩开大袖,离开兽栏,走之时,看了一眼关在兽栏的狰狞兽,自言自语道:“这样一个凶畜,真能驯化得了?”
何盈亦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心道:“师父说经过一些事才能懂得道理?修行的路途,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难道自己最终不过是需要这样一个磨练过程,而不是未知的结果?”
第四十五章 临崖小院
夜静声寂,不见一丝月光。方仲正自躺在床上,心中想着日间何盈之事不曾安歇。忽听一阵风声从屋顶刮过。方仲已是凝气期的修为,耳聪目明,立时惊觉,顿时睁开眼来。
门外啵啵数声,接着便听到狰狞兽呜呜的低咽声。
方仲侧耳听了会,问道:“巴师叔,是你么?”
果然有轻微脚步声往小屋而来。方仲双脚下地,慢慢走到门侧。笃笃两声轻响,有人敲门。方仲心道:“巴师叔怎么变客气起来。”故意不答。一会儿,门被拉开,一人站在门口,方仲突然从门边出现,往前一扑,叫道:“巴师叔!”
那人一声尖叫,声如惊燕,竟然是个女子。方仲急忙放手。只听那女子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一向都是这样见人的么!”方仲这才看清,面前之人竟然是天玄宫那出类拔萃的女弟子姬云袖。
姬云袖怒容满面,瞪视方仲。方仲不知所措,期期艾艾的道:“原来是你。”
姬云袖等得气息稍平,这才淡淡的道:“既然还能吓人,一定是伤的不怎么重了,还能走么?”
方仲奇道:“上哪里去?”
姬云袖道:“跟我走就是了。”
方仲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我便不走。”
姬云袖不耐烦的道:“真是啰嗦,随我走就是了,等得有人来了反而不好。你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方仲奇道:“是谁?”
姬云袖道:“你见了就知。”退开几步,轻吹口哨。只听头顶风声响动,一只硕大的长翎大鸟拍着翅膀从空中落了下来。此鸟双翅展开足有数丈开阔,长长尾羽五彩斑斓,似锦鸡似鸳鸯,神骏非常。
方仲惊慕道:“这是什么鸟?”
姬云袖白他一眼道:“是红鸾鸟。”拉住红鸾鸟脖颈下的缰绳,轻轻一翻身,坐在了红鸾鸟的背上。“你也上来。”把纤手一垂。
方仲伸手握住,只觉入手润滑,如若无骨。
姬云袖握住后一用力,呼的一声,把他甩到身后。姬云袖沉着脸道:“不许碰我,更不许乱动,你要不听话,摔下来可别怪我。”一提丝绳,红鸾鸟翅膀一展,双足一收,平地一股旋风卷起,托着鸟身缓缓升起,掠地飞行数丈后,双翅一振,瞬间向高处飞出。
方仲坐在姬云袖身后,双手紧紧抓住红鸾鸟背上的羽毛,俯瞰下方黑沉沉一片,不知是何处,如若不小心掉下,肯定是粉身碎骨一命呜呼。那御剑飞空的本事至少要练气还神的炼罡期才可施展,只有体、精、气、神俱都完备之人,才可以随心所欲的驾驭飞剑,而修行之人的真气护体到炼罡期就不再称呼为真气护体,而是罡气护体,达到这一境界的人,就是从空中落下,也会罡气护身而没有大碍。方仲还在凝气期徘徊,自然不敢冒险从空中掉下去。
方仲越是这般小心翼翼,那姬云袖回头看见,不禁嘴角一翘,忽地一拉红鸾鸟丝绳。那红鸾鸟轻啸一声,翅膀微抖,整个鸟身倾斜了过来。方仲顿时惊慌失措,双手紧扣鸟背,骇得惊叫连连。姬云袖看到他惊慌模样,咯咯娇笑不止。
方仲一听她娇笑,便知是她故意捉弄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在这鸟背之上自己也不敢拿她怎样。
姬云袖出了口恶气,心情好了许多,重新一按鸟头,穿破云层,往下飞去。
不一会功夫,红鸾鸟已飞到玉仙峰峰顶,盘旋数周后,往一处临崖小院落去。姬云袖道:“便是这里了。”红鸾鸟一着地,姬云袖纵身从鸟背上跳下,再扶方仲下来。红鸾鸟无人吩咐,自行往峰顶飞去。
夜色沉沉,院内掌灯未灭。听到风声,有人道:“云袖,你回来了么?”声音委婉动听。
姬云袖在门口施礼禀道:“师父,徒儿已经把方师弟带来了。”
“让他近前来。”
姬云袖走到方仲跟前,悄悄道:“去见我师父。”
方仲只听声音似乎是个并不年长的女子,不知她是何人,规规矩矩在门口,跪下道:“弟子方仲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找我何事?”
灯光映照下,一个修长身影映在窗纸之上。
那身影道:“你便是方仲?”
方仲点头道:“是。”
身影道:“你父是方宝儿,你母是钟颜,对不对?”方仲听得此言惊讶不已,只因为自来昆仑以后从未向人提起父母之事,想不到此地竟然有人一口便说出父母名讳。
方仲惊奇地道:“前辈怎得认识弟子父母?”
吱呀一声,屋门无风自开,并不十分明亮的烛光照在方仲的脸上,随着火焰的跳动,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方仲脸庞的一棱一角尽显分明。
那身影观看良久,感慨道:“果然是像她模样多一些。”
方仲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一个俏丽道姑正脉脉看着自己。道姑模样似曾相识。
无念见他呆呆看着自己,微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方仲摇了摇头。
无念怜惜道:“可惜了一对贤伉俪。”吩咐姬云袖道:“云袖,你把旁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今夜就让他住下了。”玉仙峰上不留男弟子,姬云袖虽然惊异于师父安排,却还是点头道:“是,师父。”
方仲忙道:“不不,晚辈不住这里。”方仲觉得留在这样一个陌生地方颇觉尴尬。
无念淡淡道:“我留你在此不为别的,只是不想你惹祸在身。”
方仲愕然道:“晚辈何时又惹祸事了。”
无念道:“云袖曾跟我说,你以雷咒之法破她的翻云覆雨诀,此事可是有的?”
方仲点头道:“晚辈危急之时确实施展了一道雷符。”
无念沉声道:“这便是你的祸事。昆仑数百年前,曾经因为剑符之争而引起一场祸乱,剑符自此分家,符法已不容于如今以剑法为尊的昆仑。我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学来的符法,但定然是无心之失,这才看在故人面上,救你一救。”
方仲实不知昆仑还有这番变故,目瞪口呆之下只得听从她的安排。再者若无姬云袖带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姬云袖一拉方仲道:“随我来。”
这处小院本就不大,并无客房,一间空房也是存放日需之物用的。姬云袖铺好被褥,悄声道:“方师弟早些安歇,有事尽管叫我。”说罢就要出去。
方仲忙道:“姬师姐,我有件事想问你。”
姬云袖笑道:“什么事?”
方仲扭捏半晌,这才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姬云袖愕然道:“原来方师弟还不知晓,我师父道号无念,以前是四仙子之一的红服仙子。”
方仲恍然,但为何这天玄宫大名鼎鼎的红服仙子如此善待自己,实在弄不清楚了。
姬云袖道:“现在知道啦,那我出去了。”反手把门带上。
方仲百思不解,把被褥掀开钻了进去。被褥之中一股清香扑鼻,床软铺温,说不出的舒服。方仲一沾枕席,立时百骸通畅,昏昏睡去。
姬云袖来到师父跟前,说道:“方师弟睡了。”
无念道:“你也睡去。”
姬云袖道:“那徒儿去歇息了。”夜已深沉,明儿一早起来还要到王母殿早课拜礼,确实累人。姬云袖又告辞回去。
灯火摇晃,焰心忽明忽灭,无念取过桌案上纸笔,着墨书写起来……
第四十六章 私奔
在方仲被姬云袖带离兽栏不久,一条黑影从树林中几个闪动,已到了方仲屋前。
黑影轻声道:“方仲,方仲……”听见不有人回答,他把门轻轻推开,探首一瞧,见床上无人,轻咦了一声,嘀咕道:“怎么没人?”
远处树林之中另有一个女子声音道:“文吉,那孩子接到没有?”
那黑影回头道:“那孩子不知何处去了,我们再等一等。”说话的黑影居然是巴文吉。此时的他手携长剑,身背包裹,居然是一副即将远行的打扮。
巴文吉掩上屋门,几步纵到树丛,树丛后白衣一闪,一人现身出来,正是那天玄宫白裳仙子梅玉茹。梅玉茹焦急的道:“现在不走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孩子不接也罢,我们走。”说到‘我们走’时,已是一脸的乞求。
巴文吉坚定的道:“不行,那孩子留着也是受苦,与其废去修为被赶下山去,不如带他远走高飞。有我等照顾,也算对得起姜师兄了。”
梅玉茹眼圈一红,哀怨道:“你为他人着想,却不为我着想。我随你远走天涯,难道是为了别人么?”
巴文吉温言道:“再等一个时辰,如不见方仲,便与你离开此地,难道这都等不得。”
梅玉茹淡淡一笑,柔声道:“都已等你这许多年,你说我等得还是等不得。”巴文吉伸臂挽住梅玉茹腰肢,粗犷的脸庞亦露出柔情无限,说道:“我便知你最是体贴我的了。”梅玉茹把头斜靠,温情的道:“看上你这粗人,不知要纠缠我多少心思,浪费我多少痴情。”二人痴情相拥,浑然忘记身在何处。
“好一个郎情妾意,只不知二位陶醉其中,却有多少人为此惋惜懊恼、伤心落泪。”忽然有人从另一处说话,声音清亮。巴文吉与梅玉茹闻言连忙分开,同时向发声处看去,只见在屋后转出一人,面目清秀,书生气十足。
巴文吉看清楚来人,沉声道:“钱师弟,你来做什么?”
来者正是曾经和白裳仙子一同接见过方仲和普玄二人的钱文义。钱文义一心一意都在讨好那白裳仙子,孰料佳人心有所属,让他肝肠寸断。钱文义冷冷道:“眼看有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说小弟来干什么!”
巴文吉道:“你想告发我。”
钱文义摇头道:“在下不是告发你,而是要阻止你!”
巴文吉冷笑道:“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往前一站,把梅玉茹掩在身后。钱文义和巴文吉都是文字辈弟子,若论修为,二人也都是归元期弟子,只是巴文吉入门尤早于钱文义,功力也要更深厚一层,故此根本不怕钱文义。况且身后还有一个天玄宫四仙子之一的白裳仙子。
钱文义不理巴文吉的虎视眈眈,却对梅玉茹道:“梅师姐,你这样一走,对得起谁来?”
梅玉茹在巴文吉身后面色煞白,咬唇不语。巴文吉怒道:“钱文义,你若识相趁早走开,你我还是好脸看相,要不然,休怪师兄我无情。”
眼见二人要动手,梅玉茹一把拉住巴文吉,哀求道:“我们快走,别人之事自有别人去理,你我之事难道还听旁人的么?如再不走,等有长辈师尊亲来,便真的走不脱了。你真的忍心我从此一生孤独,与你天涯各别么!”说到动情处,不禁泪眼朦胧。
巴文吉心头一软,向方仲的空屋看了一眼,重重叹息一声道:“走!”拉着梅玉茹往后便走。
钱文义面色一寒,冷冷的道:“梅师姐,你太让人失望了。”从背后抽出长剑,喝道:“你们不能走,我要押你们去见掌教真人!”
巴文吉和梅玉茹同时祭剑飞空,一黄一白两道剑光向着西方而去,黑夜之中分外耀眼。两道剑光之后,又有一道青色剑光紧追不放。
梅玉茹惊道:“钱师弟这般跟着,迟早被人发觉,这如何是好?”
巴文吉四处一望,沉声道:“我们到崖底去,那里古树参天人迹罕至,便于藏身。等得甩脱此人再走不迟。”
剑光下落,带着梅玉茹一头扎入下方的树林之中。两道剑光在树丛穿梭,往崖底飞去。
崖底是两峰夹一沟所成,在玉仙峰与玉虚峰两座山峰的中间,常年云雾缭绕,幽深莫测,平时根本无人来此。
巴文吉与梅玉茹一入丛林,剑光被树木所隔,几个晃动便消失无踪。钱文义失去二人踪迹,只得落下剑光。
钱文义站在一株大树之上,喝道:“巴文吉,你藏头缩尾非大丈夫所为,有本事出来与我较量一番,胜了小弟,随你往哪里去。”话声传出,无人应声。钱文义等了片刻,又大声道:“梅师姐,小弟一向敬重于你,把你看作冰清玉洁天女下凡,岂知你早就与巴文吉结有私情,你可知我有多么伤心失望。你为一己之私,置师门恩情何在?”
四周静悄悄根本无人回答
钱文义又道:“我知你们躲藏在此,劝你们迷途知返,未为晚矣。小弟保证守口如瓶,还可如往常一般。梅师姐,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一走,便是叛门出教,再非昆仑弟子,你当年修道之心竟然甘做泡影?”
钱文义连说数声,在这寂静无人的幽林之中传出去极远。一群夜鸟顿时被话声惊飞,从林中飞起拍翅远飞,让钱文义以为是巴文吉又从林中飞出。
忽的远处树丛有人怪笑道:“昆仑弟子好稀罕么!?在我眼中,如同狗屁!”话语粗鄙难听,是个男子的声音。黑暗中隐隐有火光一闪,一人瞬间而至,已站在大树之下,仰头看着钱文义。
钱文义见此人一身破旧道装,两鬓斑白,年岁已是不小,喝道:“来者何人,敢出言藐视我昆仑?”
那人道:“你问我是谁?嘿嘿,我都不记得了。”
钱文义心道天下哪有不记得自己名姓之人,冷笑道:“阁下既然不敢直言相告,半夜里鬼鬼祟祟,必是在做什么歹事。老实交待你所为何来?”
那人冷笑道:“你半夜里鬼鬼祟祟,必是在此地做什么歹事。你快说,你所为何来?”
钱文义听他重复了一遍自己所说的话,气极反笑道:“此地乃是昆仑所属,在下是昆仑弟子,理应是我来问你,岂有你来问我?”
那人仰头上下打量钱文义,摇头道:“怎么是个男的?天玄宫也收男弟子了么?不会的不会的。”
钱文义见他也知道天玄宫,也许与昆仑有些渊源,既然他长我幼,不如先通姓名,而且此人浑身上下气息收敛,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境界,钱文义拱手道:“在下钱文义,乃玉虚宫弟子,家师卢公礼不知前辈认不认识?”
“卢公礼?那小混蛋还留下了徒弟?岂有此理,这么说,你是剑宗弟子罗?”那人恶狠狠盯着钱文义说道。
钱文义暗道不妙,听此人说话似乎与昆仑有仇,回道:“不错!只是剑符之分早已不为人提,我也算不得什么剑宗弟子,凡是我辈都是昆仑弟子。”
那人大怒,骂道:“呸!你也算得昆仑弟子?我只道剑宗弟子早就死光死绝了,岂知还有你一个!我杀了你!”突然纵身出手,往站在树上的钱文义抓来。
钱文义飞身避让,跳到另外一棵树上。那怪人落在钱文义站立之处后,脚尖一点又紧随而来,喝道:“不要走!让道爷好好折磨于你。”
钱文义冷笑道:“尊驾欺人太甚,我要还手了。”把长剑一摆,横在胸前,他的剑可不比一般弟子的普通长剑,而是一柄经过文武火锻炼后又以真气温言过的一柄灵剑,青光闪烁,十分锋利。
那人冷笑道:“动手便是,让我看看剑宗弟子有何过人之处,直到现在还不亡。”身子前冲,视钱文义手中剑如无物,钱文义听他口气,似乎对剑宗弟子成见很深,虽然不明原因,也揣测得出乃是上辈的恩怨纠结。
那人手爪将到钱文义胸前,钱文义喝道:“得罪了!”灵剑往上一削,嗤的一声,催发而出的凌厉剑光已撩在了那人手腕之上。
那人手臂之上红光一闪,竟浑然无事,在钱文义大为错愕之下已一把抓住钱文义胸前衣襟,往下狠狠一撂,钱文义立足不稳,啊的一声从树上落下。那人沙哑着声音道:“一把破剑岂能削得了我,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骨头硬。”跟着往下一落,双脚已踩在钱文义身上,二人一起加速往下掉落。
钱文义大惊之下伸剑上刺,被他伸出二指轻轻捏住剑尖,嘿嘿冷笑,一道真气所化符咒瞬间在指尖闪现,雷声一震,一道并不算很强大的雷电顺着长剑传到钱文义身上。钱文义酸麻难当,有本事也不能使出,被踩着直直的掉落在大树之下,后背着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钱文义口喷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那人站在钱文义肚腹之上仰天笑道:“哈哈哈,终于我也打死一个,剑宗从此已绝,真是痛快人心。”
密林之中传来一声惊呼,虽然轻微,但还是被那怪人听到了。那人霍然转身,把手一张,掌心一道真气迅捷化为气符,冲着暗处打去,一篷烈火瞬间耀亮了密林,也使藏身于彼的二人无所遁形。
一棵大树被烈焰所烤,噼噼啪啪燃烧,汹涌的烈火转瞬把大树烧断,轰隆一声,倒塌下来。藏身树后的巴文吉与梅玉茹只得走了出来。
“你二人是谁?对了对了,刚才那人大呼小叫,便是寻你们两个。咦?你们莫不是也是昆仑弟子。”那人看看梅玉茹又看看巴文吉,突然怒道:“怎么又是一个男的?你……你也是剑宗弟子?”身形一晃,已到了二人跟前。
巴文吉拉着梅玉茹面露惊惧之色,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在刚才此人与钱文义交手,二人便已发现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堪比悬天真人等昆仑高耆。巴文吉沉声道:“前辈与昆仑有仇么?为什么昆仑就不能有男弟子,真个奇哉怪也。”
那人怒道:“玉虚宫已亡,天玄宫都是女弟子,哪来的男弟子?”
巴文吉道:“谁说玉虚宫已亡,现今掌教悬天真人把昆仑治理的井井有条,门户更胜当年,岂会灭亡。”
那人大怒摇头道:“你胡说八道,剑宗弟子早已死光,难道她会骗我。”对着梅玉茹厉声道:“你说,你是不是天玄宫弟子,玉虚宫有没有灭亡,你快告诉我!”那人凶形恶状,不住的催问。
巴文吉道:“前辈不信,为何不上山去看,岂不是胜过去问别人。”
那人一怔,愕然道:“上山去看?这个……”不禁面露难色。
那人正在犹豫之时,身后一人喘息道:“此人欲对我昆仑不利,二人还和他说什么废话。”只听一声呼啸,一道剑光耀眼夺目,穿破树林,飞射升空。正是钱文义把手中灵剑以独特手法祭出报讯,剑不离人,人不离剑,不惜以手中灵剑作为求救讯息,可知形势已是危急万分,亟需救援。
那人回头一看,见钱文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怒道:“你还不死?看我雷霆万钧,让你们魂消魄散。”双手急挥,掌中真气接连画出数道符咒,这些符咒凝而不发,排列成十分玄奥的阵型。
巴文吉和梅玉茹同时抽剑,化作一黄一白两道剑光,上下盘旋,护住周身。
忽听头顶有人喝道:“下边是那位弟子示警?”风声响动,穿破云雾,飞来两位巡山弟子,站在树颠之上傲然俯视问道。
那怪人抬头怒目喝道:“先杀你们两个!”把本来袭向巴文吉的玄奥符法向上一祭。数道真气所化符咒顿时爆发出耀眼光芒,一连串密集的雷鸣之声响起,无数雷光闪烁,把林间照耀的亮如白昼。
“轰隆隆!”
那两个巡山弟子根本不曾防备,被这扑面而来的无数道惊雷打得皮焦肉烂,惨叫都未发出,便连剑带人从空中落下。这些雷光掠过二人身影,如同一条巨大的雷龙相似,直飞上天,在高空扩散开来,在空中闪烁,如此惊人景象,方圆数十里都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大笑道:“痛快啊痛快!哈哈哈……”
巴文吉和钱文义全都瞧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此人这般厉害,举手投足之间,便把那两个修为不低的巡山弟子给杀了。
第四十七章 剑符之争
那人重新把目光投在巴文吉和梅玉茹身上。二人惊骇之下,同时飞身后退。
那怪人面露疯狂之色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原来剑宗未亡,亡的是我符宗弟子,她为什么要骗我?我要杀上昆仑,再立地水风火,为众多师兄弟报仇!”把手向脚下一打,一道旋风托着他向二人追去。
巴文吉率先出手,长剑化作一道数丈长剑光向那怪人砍去,那人嘎嘎一笑,双手一划,一道螺旋风墙出现在身前。巴文吉的剑光一撞入螺旋风墙内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破风墙的束缚之力,剑光在一声轻鸣后被吸入螺旋劲气之中,被那怪人随手一挥,便灵光尽失的掉落在地。巴文吉顿时面色一白,向梅玉茹道:“此人十分厉害,你我联手也不是对手,你快走,我来断后。”
白裳仙子梅玉茹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二人毫无胜算,但巴文吉灵剑已失,赤手双拳更加不是那人的对手,自己好歹有一柄宝剑护身,说不定可以抵挡片刻,向巴文吉道:“我来拦住他。”不由分说,手中雪芒剑散发出一股冰寒之气,玉手一挥,化作一道白色长虹向那怪人劈去。
那怪人如法炮制,一道螺旋劲气包裹住雪芒宝剑,岂知此剑比灵剑厉害不少,是天玄宫所传四柄宝剑之中的一柄,铸炼之时便加入了万年寒冰,剑成后散发寒气,遇物则凝。那道螺旋劲气被寒气一冰,顿时缓慢了下来,如同流动的水突然遭遇严寒而开始冰结,表面出现一片白色寒霜。
梅玉茹面色一寒,剑诀一催,护持在怪人身前的螺旋气墙顿时传出一声脆裂声响,然后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原本被困住的雪芒宝剑寒光一闪,已颇墙而入,向躲藏在其后的怪人刺去。
“咦!你这女娃哇的剑不错。”
那怪人显然也没料到梅玉茹的剑十分厉害,大意之下急忙一低头,雪芒剑从额头飞过,数根头发飘然而落。那怪人以极快的身手反手一抓,只靠一只手抓捉住了正要远去的雪芒宝剑。任凭梅玉茹如何催促,在那人手中光芒闪烁挣脱不开。
正在争持之际,远处一声浑厚之音喝道:“看剑!”一道数丈长的剑光散放出璀璨豪光,剑势凌厉无匹,直刺怪人。
那人吃了一惊,自然而然把雪芒剑举到身前招架。剑光将要触及雪芒剑时,突然上抬,差之毫厘般从雪芒旁边穿过,刺向那人面门。那人翻身后退,却觉手中一空,雪芒宝剑已被旁人夺去。
一条魁梧身影站在那人方才站立处,一手持一柄锯齿剑,一手把雪芒抛到身后,梅玉茹连忙把剑收回,雪芒化作一道白光飞回手中。
那魁梧身影满脸虬髯,沉声道:“在下周公望,不知阁下何人,敢到这里放肆?”来者正是玉虚宫所剩不多的公字辈高贤周公望。那怪人施放雷霆万钧而引起的异象,早已惊动玉虚峰,周公望不过先来一步查看发生了何事。
“周公望?周公望!……我杀了你!”那人似乎突然记起周公望是何人,咬牙切齿,猛地扑来。
周公望冷笑道:“自己寻死,莫怪老夫出手无情。”他手中长剑名为冷锯,剑刃宽大,两边有数个豁口,形如锯齿一般,故此得名,是和雪芒、惊虹旗鼓相当的宝剑。他把冷锯一展,剑光爆亮,奔着那人横扫而去。剑光所过,如摧枯拉朽一般。那人似乎被悲愤冲昏了头脑,径自冲来,转瞬被冷据所扫!
一声轰响,周公望手中巨震。再看眼前,那个怪人衣衫破裂上身,怒目瞪视自己。这一剑只是把他的上衣消去一部分,似乎并未伤及皮肉。周公望惊讶道:“好一身筋骨,竟然挨得了我冷锯一击。你到底是谁?”
要说这一击并未让他有丝毫受损却有些过了,虽然表面无伤,但也震得那人好一会缓过气来。那人喘气道:“你不记得我了?哼,我却记得你,昔年羞我辱我的,也有你一份。”
周公望奇道:“羞你辱你?老夫何曾有过了。”走上数步,仔细观瞧那人面目,只觉面目可憎,根本不曾见过。再往那人身上一看,胸前手臂密密麻麻的都是纹身,似乎是些符咒,乃是人为刻上去的。
周公望忽然醒悟道:“你……你身上这些是……”
那人冷笑道:“你记起来了么?哼哼,你们以为符宗已绝,却想不到我至今还活在世上,更想不到我一身符法就在这身皮上。”周公望仔细一回忆当年往事,再看那人眉目,不由得失声道:“渡危童子?你……你不是让彤霞送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那人哈哈狂笑道:“送走?送去阴曹地府吗?可惜我虽不死,却被骗得好惨。”
周公望喝道:“渡危,昔年念你年幼无知,这才放你一马,还让彤霞送你往俗世养老,你不感恩也就罢了,却说什么报仇之语,岂不可笑。”
被称作渡危的怪人骂道:“呸!要不是看我软弱可欺,你们早就把我杀了。我西昆仑多少符宗弟子岂能白死,今日遇见你,先拿你开刀。”说完,再次扑来。
周公望森然道:“既然如此,要看你本事如何了。”冷锯剑抖出无数朵剑花,一声大喝,往渡倾泻而下。
眼看剑花落下,渡危不敢硬接,单手掐个气符往脚下一放,顿时化为一股旋风缠绕双脚,托着自己往旁边迅疾移动,另一手掌心向外,一个落雷打向周公望。周公望举剑一格,这雷打在了剑身之上,电光四溅,震得周公望连退数步。
周公望变色道:“渡危,你又习符法,荼毒已深,就是再有人求情也放不过你。”
渡危叫道:“我宁可豁命不要,也不要人求。”移动加快,手掌瞬间连放数道符文,均是凝而不发,如白色气团浮动,排成一列,到第七个符文发出之后,连续数声巨响,化作数道奔雷向周公望打去。周公望接连挥剑,挡到第五个时,手中酸麻已不能为续,只得飞身避让。
周公望伫立空中,勃然怒道:“老夫不展神威,你还以为天下无人,任得你猖狂,今日便让你步他人后尘,瞧一瞧为何会是剑兴符灭!”周身劲气鼓荡,一声长啸,冷锯剑暴然化作一把巨剑从空刺落。
渡危仰头上望,只觉剑光耀目不可辨视,急往旁边躲闪。那把巨剑随着周公望下落之势直接没入地下,扬起无数尘土碎石。接着地面之上黄光泛起,呛然一声龙吟,一个张着巨口的巨大龙头从地面浮现开来,播土扬尘,往前一冲,硕大的龙头顿时扑住渡危。狂风席卷,裹着渡危竟往空中升起。
远远一看,犹如蛟龙出海,破浪滔天之中直飞天际。一条尘尾从地面一直连到空中,壮观之极。
渡危就似一叶独木小舟,在惊涛骇浪之中任意颠簸,任意旋转,直到风平浪静,方能平静下来。龙形消失,二人相继现身,一上一下,从半空中落下。
周公望先一步落地,抬头看着渡危坠落的躯体,得意一笑,任由他摔落。
呼的一声,渡危从眼前落下。噗的一声,打破地面,只没入底下去了。
周公望吃了一惊,忽觉脚下一动,似有物拱起,当下再不犹豫,举剑往下一刺,嗤!直没至柄!
周公望用力一拔,只觉冷锯剑沉重无比,整个地面都被这一拔之力往上一震,接着轰然一声巨响,脚下地面开裂,渡危抓着冷锯剑的剑身一冲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周公望连剑带人一起抛到空中。
渡危睁目厉声道:“黄龙诀不过如此,也让你看我旋风的厉害!”双手一划,对着空中画了老大一个符咒,吸气鼓腹,张嘴一吹,那凝结成笔画的真气瞬间往空中伸展,化作一股凛冽狂风肆虐,以周公望为中心,迅速旋转。周公望想稳住身形亦不能,瞬间便淹没在这旋风之中。空中风脚伸出,地上无数枯枝烂叶碎石灰尘被卷了进去。初时节,风中人影尚且清晰可辨,到后来几乎是昏天黑地,一条让人色变的黑色风柱屹立在密林之中,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树倒木摧。
渡危双手连放,雷声阵阵,一道道惊雷全都打在了风柱之内。
不一会,风消雾停,乾坤复清,无数树木碎屑窸窸窣窣落了下来。
周公望从空中掉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此时的周公望灰头土脸,发髻散乱,一身长袍破落不堪。渡危纵身一跃,伸手揪住周公望,一把举到头顶。
便在此时,无数道剑光从空中纷纷落下,大批的昆仑弟子终于赶了来。
第四十八章 护驾
渡危大笑道:“周公望,可曾想过你会落在我手,哈哈哈……”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渡危施展符法重创周公望,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内伤。眼见无数昆仑弟子从天而降,渡危举着周公望往密林中飞奔。
巴文吉眼见周公望要被那怪人带走,喝道:“把人放下了。”飞身拦在渡危身前。渡危居然不打,掉头往另一处跑,却被接踵而至的众多昆仑弟子团团围住,呼喝声中,一柄柄长剑指向渡危,几乎密不通风。
渡危面色难看,额上青筋直冒,的上身那些符文在剧烈喘息中如满身的蚯蚓爬动,突然扯开了嗓子喊道:“护驾何在?快来救驾啊!”声音遥遥传出,在林中回响。
一声低沉的怒吼从远方发出:“嗷唔!”咯吱咯吱的断枝声由远及近,十分迅速,转眼便到近前。
在众多昆仑弟子的目瞪口呆中,呼的一声,一个貌似人形的庞然大物从密林之中飞身纵起,带着残枝断树从空中落下,抡开巨爪左右横扫。
那怪物七分像兽三分像人,虽有手足四肢却一身棕毛,巨嘴獠牙,十分凶恶。在那怪物的额头画着一个赤红古篆,乃是一个‘忠’字,眉际中分,左右对称,在它胸口又镇着一个红符,弯曲古奥,与渡危纹身相似,当是出于渡危之手。
那些昆仑弟子忽遭这非人非兽的怪物一通乱打,人群大乱,包围圈已破。
巴文吉喝道:“一个蒙昧畜生有何惧怕?我来会一会它。”他宝剑已失,纵到冲来的怪兽面前狠狠一拳打出,拳风凌厉,呯的一声,在那怪物头上打了一拳。那怪前冲之势一滞,接着直立而起,怒吼声中挥前肢便扫,五根利爪如钢刀相似往巴文吉扫来。
巴文吉与之相比自然身矮,低头闪避的同时,以手作剑,一招立道乾坤,又攻那怪物的小腹,心道畜生就是畜生,被动挨打毫无机变可言,不过凭残暴伤人。那怪倏的一退,抡起前肢由下而上格挡,竟颇像一个与人对比的招架剑式。巴文吉剑掌被封,不禁一怔:这头不知名的畜生居然也懂一点应变之道!撤掌跃起,双脚连环点踢那怪的头颅与胸膛,这在昆仑剑式中有个名目,叫做两仪开泰,接着有四相兜底、八门金锁,乃是鸿钧创道中的鸿蒙初现变化而来,第一式便是太极混沌。
那怪物前肢伸出,变爪为掌往左右一拨,正好把巴文吉踢来的两脚挡开,另一爪趁势拍落!其攻防几乎是一气呵成,使得正是鸿钧创道中的鸿蒙初现。
巴文吉尚未落地即脱口而出道:“鸿蒙初现!”心中诧异,不能置信。如果是一个刚入门的昆仑弟子与自己过招那是毫不意外,想不到这样一个怪物居然也会使出似是而非的招式出来,真是匪夷所思。梅玉茹眼见巴文吉与那怪物打斗,关怀心切,飞身过来叱道:“妖怪看剑!”雪芒刺去,正在它手爪落与未落之间。那怪物怒吼一声,手爪一翻,来抓梅玉茹的宝剑,二者同时打了一个照面!
梅玉茹只觉那怪物憎恶万分,恨不得一剑便砍下它的头颅。
那怪物一见梅玉茹飘飘如月下仙子的样子,居然一怔,手爪僵硬,竟然不动。
雪芒宝剑趁势擦爪而过,噗!插在怪物胸膛!
嗷!怪物忍痛大吼一声,甩手猛地一磕,把雪芒宝剑磕飞。
殷红鲜血浸湿胸膛,一股血腥弥散开来。那怪低头看了半晌,前吻鼻翼颤动,眼神变红,鬃毛乍立,突然仰头大叫,嗷唔嗷唔,凄厉之声直透云霄。一瞬间,一股戾气从怪物身上直冲而出。那怪物迅疾向前,一把揪住一名昆仑弟子。一声大吼,喀嚓一声,把那人撕成两片!
渡危喜道:“杀得好!杀得好!”在一旁举着周公望兴致勃勃观看那怪物厮杀,正看得高兴,突听耳旁隐隐有招唤之声。
渡危面色一怔,微露犹豫之色,但一想到已开杀戒,一下把周公望抛到脚下,喝道:“周公望,冤仇相报,天公地道,今日便让你赎其罪孽,以命抵命。”
周公望正自闭目待死,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凶心一起便遭劫难。”一物呼啸而来,直奔渡危后心。渡危大吃一惊,反手一掌拍出。霎时一股巨力传来,震得掌心生疼。
渡危骂道:“是谁暗算我?”
远处有人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快快放了周兄。”
渡危已知有强敌援手,冷笑道:“佛亦降妖伏魔,多造杀孽,何况是我?待我报了仇便罢!”举手向地上的周公望插去。身后呼啸之声又起,只见黄灿灿一物,中途又化作无数颗黄色明珠,上下左右,或急或缓,笼罩渡危。整个林间都被一层黄光笼罩,一扫林间阴霾,一望便知是佛家至宝,威力非凡。渡危即便杀了周公望,只怕自己亦要亡身于此。
渡危久在深谷,习惯昏暗,暴遇金光闪烁顿时双目恍惚,也不知是何等厉害宝物来袭,揪起周公望往金光处便扔,心道虽非亲手所杀,只要周公望被打死了也算出口恶气,自己却纵身闪避。
远处一人笑道:“施主太慷慨了。”黄光忽地一暗,无数颗明珠由散复聚,重又飞回那人手中,乃是一串黄光闪耀的佛珠,共计二十四颗。周公望飞撞而来,被他轻轻巧巧地接了过去。渡危这才看清来者面目,乃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高大和尚,手提禅杖,颈挂佛珠,一脸的微笑。
渡危见此人宝相庄严,先自吃了一惊,骂道:“死秃驴,早晚寻你晦气。”转身欲逃,忽听一声断喝如晴空霹雳从头顶炸起:“哪里走!”渡危惊骇抬头,只见半空中一个昂然道者凛然下击,衣襟翻飞,龙手探出,罩住顶门。渡危急忙结符应对,双手高举,一道圆形气墙护住头顶。嘭的一声巨响,气墙被打得四分五裂。来者势如破竹,一掌拍在渡危胸口。渡危护身罡气碎裂,惨叫一声,往后飞出。
道者落地后迈步走到周公望跟前。周公望羞愧难当,垂头道:“多谢掌教师兄……”低头不敢仰视。
来者正是悬天真人和慈云寺的通悔大师。悬天真人冷眼一扫,问道:“来犯者何人?”
周公望道:“掌教师兄一定不知,方才被你击飞的老者是谁?”
“是谁?”
周公望道:“便是数百年前绕他一命的符宗余孽——渡危童子。当时年幼,被彤霞仙子求情送下山去,不想养成力气反来寻仇。”
悬天真人一惊,道:“渡危?”
“阿弥陀佛,掌教真人一出手便重创强顽,真让老衲佩服,剩下的这个畜生就让老衲来驯服它。”话声一落,通悔大师从二人身旁走过,往那怪物走去。远处,巴文吉与梅玉茹等人依然和那怪物高呼恶斗。通悔大师欲助巴文吉等人一臂之力,正要再祭二十四颗佛珠打那怪兽,却听地上发出一声呼哨,那怪兽弃了与它敌对的众人,反转身往呼哨处奔去。接着草丛中人影一翻,渡危跳起身来,竟已跨在了那怪兽肩头,只见他伸手一扯怪物头颅鬃发,如人御奔马,嗷唔一声怒吼,怪兽撒开四足往密林深处奔去。
巴文吉大呼道:“快追!莫让他跑了。”领着众人在后追赶。
悬天真人见渡危受了自己一掌却依然想要逃走,冷笑道:“侥幸存活,当要缩首潜行销声匿迹,居然还来此地猖狂,真是大胆之至。周师弟在此稍待,本尊稍去即回。”大袖一挥,带领着邓文忠、杜文霖、苍祯道人等后来子弟追了过去。
一众人跟着枝摧草踏的痕迹,直入密林,转眼即到一处幽静所在。此处没有杂花异草,唯有一色的高耸树木,遮云蔽日,地面几许落叶,露出新鲜泥土,远处一间草棚遥遥可见,踪迹至此消失。
众弟子把那间草棚远远的围了
草棚在昏暗之中静寂无声
此处只有这一间草棚可以藏人,那渡危定然在里面,追来的数名弟子在悬天真人授意之下一起出手,霎那间数道剑光向草棚狂攻而去。
草棚内忽然打出寒星数点,嗤嗤数响,与每一道剑光撞个正着,那些飞剑纷纷被弹射而回。
巴文吉惊道:“想不到那渡危剑法也如此高明,我与三位师兄携手斗他一斗。”
苍祯道人道:“文吉所言极是,人多碍事反而不能施展,今着邓杜二位打两侧,我与文吉攻前后,布个两仪四象阵,便是拆了这间草棚也要把他逼出来。”邓文忠与杜文霖点头称是。梅玉茹把雪芒交给巴文吉,脉脉含情的道:“小心些。”巴文吉伸手接过,微微一笑道:“一番深情,绝不辜负。”梅玉茹面容一红,转身退开。仅仅是一个递剑之举,其中暧昧,让苍祯道人与邓杜二人早已看出端倪,三人假装不觉,分散开来。
四人站立四角,各使长剑,二人指天二人指地,取阴阳之意,又剑法各别,对应四季,若是同时发动,便是一个厉害剑阵。苍祯道人喝道:“出剑!”四人同时出手,剑光闪耀,齐向中间围拢。邓文忠为四象之首,最先杀到草棚旁边,眼见就要剑劈草棚,里面一道剑光打出,叮的一声清脆交鸣,手中剧震,长剑几乎脱手,剑招已然被阻。杜文霖紧随邓文忠之后,刚到草棚旁边,亦是寒光扑面,叮的一声脆响,从手腕一直麻到肩膀,剑招也滞了下来。苍祯道人剑招萧索,如秋风萧瑟,变化不多,却极是老练,他与巴文吉均是从上攻下,见屋内之人接连出剑攻邓杜二人,以为再无所阻,同时从棚顶落下,剑尖还未刺入草棚,两道寒光已然飞出分袭二人。叮叮两声脆响,二人受阻再次腾空跃起。
在旁人看来,这草棚内也不知有几人,竟能分别出剑抵御四人。人不见面,剑无虚发,叮当之声不绝。本是一个以弱胜强的剑阵,四人竟然无法把剑阵之威施展,成了各自为战之势。
又斗片刻,巴文吉手中的雪芒剑发挥出了威力,他本就取四象之末,乃是寒冬之相,正好匹配手中宝刃,剑招之威胜过往常数倍,数招一过,隐然有霜飞雾起寒风侵骨之势。屋内之人纯是以剑光飞出抵御,虽然御敌,却也伤了另一样东西,便是这整桩草棚。每一道剑光飞出,虽然透壁而出,却总是飘落几许茅草下来,数十道剑光飞出,整桩草棚悉悉索索如下了一场毛雨一般。四人惊骇此人的剑招精湛,却又感不到丝毫杀意,只是一味的阻止自己靠近。时候一长,草棚四周竟然落了一圈的碎草,这桩屋子就如散了架的高楼,迟早是要塌了。巴文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奇怪此人的所作所为,然好胜心起,更是尽力施展,挟起一股寒风,剑似乱雪狂舞,浩荡袭来。屋内飞出六道剑光方才把巴文吉的宝剑消去,只是这股狂风却非剑光所能阻住,嘭的一声,风势尽数打在了早已支离破碎的草棚之上,只听嘎吱声响,草棚摇晃数下,轰隆之中颓然塌落。
围攻的四人同时后跃,转头望向坍塌之处。坍塌的草棚膨起一股劲风,把飘舞的飞屑灰尘尽数振飞,从中终于露出一个席地而坐的人来。
第四十九章 彤霞大师
乱屑被劲气所隔,不曾沾污那人一分一毫,一件白色长袍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层荧光遮体,纯托着一副褪尽芳华的尊容。虽是红颜已去,然闭目垂首,超脱凡尘,早已不用理俗世纷扰,沉醉于天人合一之间。
那人头插一根发簪,双手自然平放,端详仁和,看不出有过一点恶斗过的痕迹,身旁亦不见有刀剑等物,实是不能相信便是她在草棚内以神乎其神的剑法抵御四位昆仑高第的围攻。旁人也许不识此人,凡是上了年纪的昆仑弟子却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她正是四仙子的师父执掌天玄宫的彤霞大师。
彤霞大师修为极高,传闻已是炼神还虚中的寂灭期,只差一步就可凝结金丹,大道之期指日可待。她极少露面,不是闭门参道就是云游四海,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此处。
巴文吉自然认得,惊愕道:“师……师伯?”
四人震惊之余依然没有忘了礼数,一起躬身施礼道:“参见师伯!”
彤霞大师微睁双目,淡淡的道:“你们来此何干?”
巴文吉禀道:“我等追捕一个妖人,误闯此处,惊扰了师伯清修,真是莽撞之极,请恕我等无礼之过。”
彤霞大师淡淡道:“此处并无什么妖人,你等回去罢。”
悬天真人朗声道:“本座不料在此处见到师姐,宫主一向可好。”通悔大师亦道:“在下通悔,久慕英名,得见尊面,不胜荣幸。”通悔之名,彤霞大师亦曾耳闻,她在巴文吉等人眼中固然身份尊崇,如今一个是昆仑掌教一个是慈云寺高僧,不得不有所迁就。
彤霞大师站起来道:“何等大事,竟要有劳二位亲临?”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悬天真人以下各弟子,纷纷行礼参见,有称师伯的,有称师伯祖的,梅玉茹杂在人群,见到彤霞大师之后,心虚惭愧之下,根本不敢走到师父跟前相见,也不知她有无看见。
悬天真人道:“说来师姐一定不信,今夜连番机缘,可巧遇着何人?”
彤霞大师道:“能与通悔大师相见,便是机缘。”通悔大师合十一笑,却微微摇头。
悬天真人笑道:“非是通悔大师,而是另有其人。不知师姐可曾记得往事?”
彤霞大师道:“往事如烟,索怀于心又怎能了道修真,本宫早就忘了。”
悬天真人点头道:“说得也是,只是今夜有件怪事,不得不让人记忆犹新。”见彤霞大师不言,悬天真人自语道:“昔年是师姐求情,放过一个符宗叛逆之人,本以为此事久远,早已泯灭,不料想这叛逆之人还活在世上,更养成力气把周师弟打伤,还杀了数个后辈弟子,其中疑问,不知师姐可否解释一二呢?”
彤霞大师缓缓道:“竟有此事?”
悬天真人道:“若非通悔大师及时赶到,周师弟几乎命丧其手,还好那恶徒又被我拍了一掌,虽然逃走,必不能远遁,故此一路追踪,却寻到你这里来。”悬天真人看似轻描淡写,其实眼神犀利,注视着彤霞大师的一举一动。
彤霞大师摇头道:“本宫不曾见有什么恶徒来。”
悬天真人扫了一眼破碎的草棚,意味深长的道:“既不曾见,想是那恶徒真的不曾到这里来,又或不敢来此。”
。”甩袖欲走。
彤霞大师忽道:“悬天师弟。”
悬天真人一愣,对于如此称呼竟而有些亲切,不禁回头道:“还有何事?”
彤霞大师道:“百川汇水,海纳百川,天地之阔,能容万物。过去的事,又何必斤斤计较呢。”悬天真人愕然半晌,摇了摇头。
一行人正要告辞离去,忽听林中哈哈一阵冷笑,笑声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彤霞仙子是骗子,她最会说谎骗人,装着一副清高模样,其实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谁要是相信她的话,便是天下最笨的傻瓜!”
傻瓜!
傻瓜之声响彻林中
绕是彤霞大师心静如水,不动如山,骤听此言也不禁心起波涛面孔变色。渡危自露形迹,实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听渡危的声音道:“你们可知我为何活到今天?只因为当年便是这彤霞仙子救我养我,直到如今。”这句话固然惊人,然悬天真人并不意外,自见到渡危还活着,便猜想到当年定是彤霞大师一时心慈手软,没有下手杀他。
悬天真人冷笑道:“那是她心地慈善,看你幼小可怜,这才留你一命,哪里知道你生性卑劣无可救药,真是狗彘不如之辈。”
渡危高声怒斥道:“你骂我是狗彘不如,可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同门相残,下手狠毒,连小儿都不放过,我若不奴颜屈膝低三下四给你们磕这几十个响头,早就被你们杀了,哪里还有我今天?说什么心地慈善,全是假话。不过当我是无用之物罢了。我呸!呸!呸!一帮假仁假义之徒,有什么资格说我。”渡危越骂越凶,似乎浑然不觉邓文忠等人的逐渐靠近。
渡危又道:“我以为昆仑山除了天玄宫之外,其它的早就毁了,彤霞仙子对我所言句句是实,是为我好,哪里知道她——”
渡危正自说话,邓文忠、巴文吉等人已然循着声音摸到左近,一句“住口!”二人同时出手,两道硕大剑光往一株大树的树冠射去,咔嚓声响,剑光扫过,掉下来无数断枝落叶。大喝声中,渡危骑着那怪物从树冠冲天而起,单手一放,雷声一震,下方那株大树主干之上红光一闪,露出一个红符来,红符血迹斑斑,竟是鲜血所画,连同他胯下那怪物的胸膛亦红光大亮。只见周围林中连续闪起红光,一座早已布好的符阵显露原形,把悬天真人及彤霞大师等人尽数包围其中。
渡危叫道:“这五行大阵除是我死,否则休想跳出这五行禁制之中。”骑着那怪物往下一落,横在邓文忠与巴文吉面前,把手一抬,数片落叶在掌心旋转,接着火光一闪,落叶瞬间消失,数道霹雳接连响起,隆隆一声巨响,把邓文忠打得口吐鲜血,面目焦黑,飞出去数丈来远。巴文吉急忙扶了邓文忠退回。
渡危道:“我在这地方住了上百年,哪里也不能去,唯有与草木为伍,这里的一切就是我的世界,你们敢到我的地盘撒野,嘿嘿,真是不自量力。”
彤霞大师黯然道:“渡危,让你时常饱受寂寞孤单之苦,是我的不对。”
渡危注视着彤霞大师,眼神复杂,突然狞笑道:“我今日便要戳穿你的伪善,让大家看看这清高孤傲的彤霞仙子其实是什么人。”
当着众多昆仑弟子的面,渡危指着彤霞大师道:“你们哪里知道,她藏污纳垢,纳我于此,偷欢密林,人前是个得道高徒,天玄宫的宫主,人后便是一个恋色偷欢的——荡妇!”
荡妇之言一出,彤霞大师面色惨白,点指渡危道:“你……你胡说什么?”
惊听此消息,众多昆仑弟子全都傻了眼,虽说渡危之语不可尽信,然人言可畏,当中瓜葛必定是有的,所谓无风不起浪,日后流言,当事者亦如此说话,彤霞大师的一生清誉便算是毁了。
悬天真人面色难看,横一眼身旁的通悔大师,见他垂眉闭目宛如不闻,心下更是不安,深觉在外人之前自爆家丑颜面扫地,冷哼一声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举掌往远处的渡危拍去。
悬天真人已是动了真怒,一股汹涌澎湃之力从两掌发出,往渡危击去。渡危只觉口目难张,浑身刺痛,惊骇之下急忙后仰,他本是坐在怪兽肩上,这么一仰,除了两脚之外,整个身体挂在了怪兽身后。只听噗的一声,悬天真人大半掌劲都打在了那怪兽身上。这一击似轻实重,瞬间一股劲气爆裂开来。渡危胯下的怪兽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双足平移数尺,在地上抓出两道深深的足痕。
渡危挺身坐起,双手连发,数道火符瞬即而至。
悬天真人挥袖扫灭火符,身形潇洒,落落有余。依着悬天真人本意,这一掌打死他胯下之物,虽不能要了渡危性命,也得叫他滚落地上,抓住后逼他自承乱放厥词,挽声誉与即倒,哪知渡危如此奈打,一击无功尚能反扑。
渡危惊出一声冷汗,摆在前面的双足被劲气所割痛楚难当,暗忖这悬天真人果然厉害,自己托大险些要了自己老命,狞笑道:“悬天,我看你这一帮徒子徒孙怎么离开我的大阵。”一阵风卷起,人影消失不见。苍祯道人与巴文吉等人赶到近前,哪里还有人在。
众人试着向外一走,便被一层红光所阻,竟然被困在了原地。
通悔大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渡危,老衲与世无争,不与你结仇,你放我走了。”不见渡危回答。通悔大师迈脚前进,对面红符一闪,一股无形之力压来,身形顿时凝滞。通悔大师把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又往前数步,那红符愈发明亮,自身所受到的阻碍也是愈加沉重。通悔大师额头冒汗,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挥手,抓在手中的那串佛珠光华大亮,化作二十四道明珠,分打身前左右二十四棵大树,每一颗佛珠击中一棵大树主杆,瞬时红光闪耀,数十株古树吃力难消同时一晃,无数树叶纷纷飘下。通悔大师身上一轻,知道手法奏效,这古树之力被佛珠暂时吸引,那里还敢怠慢,一点禅杖,便要从两树之间的空处跃出。
“好秃驴,哪里走!”渡危骑着怪兽拦在通悔大师眼前。
通悔大师身在空中把杖头一伸,说道:“施主不嫌逼人太甚么?”打向渡危。
渡危骂道:“且不知是谁逼人太甚。”手一张,奔雷打来,通悔大师禅杖一挡,人也随之落下,看似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渡危见有机可乘,自己手短够不着,对着胯下怪兽道:“快抓住这个秃驴。”那怪兽伸爪来抓,偏偏离着通悔大师数尺被他避过。渡危心痒难捎,叫道:“快抓快抓,看你往哪里跑。”催促着怪兽往通悔大师逼来。通悔大师又退数步,禅杖挥得稍慢,竟被那怪兽一把抓住,五指紧扣,用力拉扯。此时渡危已走入自己布下的大阵之中。
通悔大师忽然哈哈笑道:“施主中计了!”渡危一怔,尚未明白,头顶有人喝道:“渡危,今日本尊要取你贱命!”渡危惊骇抬头,只见悬天真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头顶,双掌笼罩,向下打来。
渡危吓得心胆俱裂,此时人在怪兽肩头,要想躲避只能离兽保身。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用力,翻身从怪兽头上落了下去。悬天真人并不追击,依旧直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悬天真人这凌厉一掌打在了怪兽头顶。一声惨烈嘶叫,扑通一声,怪兽被这一掌打得俯扑地上,激得尘土飞扬。渡危在地上一滚,呼的一声,已遁出阵外。
悬天真人见被打倒的怪兽又要站起,身形急转,绕着怪兽周身接连出掌,只听啪啪声不绝,那怪兽被打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定,每中一掌,周围的数十株大树便落下无数树叶。直到此时,旁人才知此兽是此阵阵眼,与周围数十颗大树连为一体。渡危把此阵的阵眼画在胯下怪兽身上移动来去,进可攻退可守,确是十分高明,可是贪功冒进,这“阵眼”恐怕转眼就要被破了。
片刻功夫,那怪兽已被打得眼鼻出血,空有獠牙巨爪,不能施展任何威力。看它足下蹒跚,不久便会倒地毙命。通悔大师垂眉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旁人见到这般的无情殴打,齐声叫好。梅玉茹不忍再看,把眼一闭。巴文吉见她脸色异样,悄悄伸手握住柔荑,问道:“怎么了?”
梅玉茹道:“我……觉得心中有些怪怪的……总觉得掌教真人打他过于残忍。”
那怪兽在发出一声苍凉悲怆的长嘶之后,两只前爪着地,终于趴了下来。
第五十章 自裁
渡危这才明白,悬天真人看似凌厉的一掌不是对己而发,根本就是冲着自己坐骑而来。眼见符阵将破,还搭上好不容易捉来的怪兽性命,急得不住叫骂。
当怪兽趴下之时,那些隐于树丛之中的红符同时暗淡了下来。阵外的渡危已经面色大变。
悬天真人的长笑声再次传来,只是这次非是在阵内,而是阵外。便在渡危转身欲逃的时候,悬天真人已经拦住去路,洒然而立,背对着渡危。
渡危二话不说往左边林中奔逃。悬天真人冷笑道:“还不束手就擒。”一闪即至,挥掌拍来。渡危虽然已至炼神还虚境界,但却是初期,与周公望相当,远不如悬天真人法力深厚。渡危哪还敢硬接,两道符法施出,一道奔雷阻截悬天真人,另一道旋风卷至脚下,云起风生,欲加速逃走。
悬天真人稍微一晃,无匹掌力不为奔雷牵制,依旧袭来。渡危周身压力剧增,急忙运气抵御,哪知真气不续,受不住掌风压迫,屈膝坐倒。悬天真人一掌已到。渡危两手凝结,在身前画了道符,搜肠刮肚般把所有真气尽付于此,欲挡此一击。
悬天真人心下暗喜,催劲施为。掌印相交,渡危足下虚空,整个人被击得往后抛去。
呯!咔嚓一声,背脊撞断一株大树后滚落地上。
悬天真人这一掌先抑后发,以浑圆之气挟着二人之力把渡危直送出去,虽然掌劲不伤渡危,却把他狠狠的撞飞在古树之上。渡危尚未触树时毫发无伤,等得背脊相撞,他已无真气护体,顿时伤得极重。悬天真人借力使力,经验老道,绝非困顿山林的渡危可比。
渡危一咕噜站起,面皮憋得通红,颤手指着悬天真人道:“你……你……”哇的仰头,鲜血狂喷,在腹内气息激荡下,如喷了一场红色毛雨,撒在周围,连着散落的树叶上都粘了不少血滴。渡危面孔变作蜡黄之色,宛如生了一场重病。
悬天真人杀心已起,尚未到渡危身前时,忽然一侧有森寒剑气袭来,耳听有人断喝道:“住手!”剑光一闪,径袭悬天真人。悬天真人移步换身,一掌抵挡剑光,一掌依旧拍往渡危。掌力未出,又是一道剑光飞来,封住了拍往渡危的一掌。悬天真人心中大怒,喝道:“彤霞!你真不知好歹。”
出剑者正是彤霞大师,她仍坐在坍塌的草棚之旁,人虽未动,远处却剑光闪耀,逼迫悬天真人无暇伤人。旁观者无不惊叹于她的修为,御剑术达到这般境地已是随心所欲了。
悬天真人连变数次身法,都被彤霞大师剑光所阻,又不能真的以身试剑,度量她不敢伤己,忽的停手,冷冷的道:“原本本座以为叛逆所言,无端造谣,恶毒诽谤,急欲为本派洗清耻辱。哪知道宫主因私护短,自甘污秽,回护这个叛逆。真好不知羞。”此言无疑以为渡危先前所说非是空话,而是确有其事。
众多昆仑弟子本还将信将疑,待彤霞大师出手相救渡危,顿时人人心中鄙视:想不到看似尘垢不染的天玄宫彤霞大师暗地是这样的人。
通悔大师合十念佛道:“行止在心,不可妄言。”
悬天真人道:“只怕要让大师失望——”忽觉周身气息有变,一呆之时,周身狂风大作,心知不妙,整个人都被旋风席卷。竟是渡危趁着旁人不备,暗施偷袭。
渡危哈哈狂笑,狰狞道:“便是去死,亦要拉你陪葬!”双手作符,口中血水淋漓,竟是吐血施为!双手一并,拇指相叠,旋风卷起,周围的碎屑纷纷卷入其中。悬天真人风中怒吼,竟然收不住身子。
旋风中一片树叶刮在悬天真人脸上,悬天真人就觉脸被刀割,火光一闪,那片树叶突然燃起,几乎把悬天真人头发烧着。初时一两片树叶相燃,一会功夫,旋风内尽是火光闪耀,也不知有多少火球滚动,风借火势,哪里还是一股旋风,竟然就是一根火柱裹住了悬天真人。
悬天真人衣衫皆着,大叫一声,双脚离地,被火柱席卷向天。
无数残枝树叶卷入火柱,犹如火上浇油,越燃越烈,越滚越粗。渡危不停的用血水书符,一道道树叶所画的符咒被他打入火柱之中。
一众昆仑弟子无不惊骇,见到这般威力谁都不敢贸然动手,只怕救人不成反赔了自己。通悔大师眼看情形不妙,大喝道:“施主请停手!”渡危充耳不闻。通悔大师禅杖一抡便要奔渡危击去。
禅杖未到,身旁人影一晃,杖头一沉,有人道:“大师稍待。”越过通悔大师往渡危冲去,看身影素服白袍,正是彤霞大师。
通悔大师忙道:“小心了。”
彤霞大师瞬间横在渡危身前,冷冷责道:“你要胡闹到几时?”
狂风烈烈,火光熊熊,彤霞大师袍服飘摆,不怒自威,傲然正视下,似可看穿一切尘世恩怨,让人油然而生自卑。渡危被她在中间一隔,符法不能为续。
二目相对,渡危结结巴巴的道:“我……我……”顿时泄气。
火柱失了主导,风脚不再凝聚,柱身膨胀,向四周云散,所过之处尽被风火淹没。彤霞大师真气护体,背后涌来的烈焰尽都从二人身旁刮过,炽热之气让人窒息。
渡危真气已泄,如不是彤霞大师为他挡这一挡,只怕便要烧死了自己。
渡危看着火光中依旧不染一尘的彤霞大师,如明月皎洁,风光霁月,想起自己恩将仇报,只为一时痛快,口出污言秽语毁人清誉,两厢比较,真是惭愧地无以复加。
风声渐寂,火柱消失。
空中风声霍霍,烟尘之中,悬天真人衣衫破败,浑身冒着青烟的从空中落下。彤霞大师舒袖一托,悬天真人这才不致跌得金冠倒卷一场狼狈。悬天真人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目中如欲喷出火来,见彤霞大师护着渡危,怒目道:“宫主执意回护这个叛逆,这里无数弟子亲见,更有慈云寺高僧作证,我以掌教之尊要邀集广大同门,在列代祖宗之前,参你过失,奏你不德,废你宫主之位!”言罢,恨恨退到众弟子之前。
苍祯道人见悬天真人衣衫尚有数处烟火未息,走上前来拍打,悬天真人大怒,一掌打了苍祯道人一个筋斗。众弟子惊得鸦鹊无声。
只听彤霞大师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师弟,我身后之事,由得你处置!”
悬天真人一怔,尚未明白过来时,却听通悔大师惊道:“不好!”
彤霞大师面带微笑,轻轻捏指,剑光一闪,一柄几近透明的宝剑有形无质从头顶飞出,翻滚数周,疾往己身插落。悬天真人惊道:“不可!”通悔大师已然赶到,禅杖在头顶一架,当的一声脆响,正好架住。通悔大师喜道:“幸好老衲及时出手,彤霞大师看得破生又怎么看不破死呢?”话音刚落,彤霞大师身形一震,一朵红花在胸前的白袍上绽开,如晓晨雨露,点缀中央,一点剑尖刺出胸口!
通悔大师由喜到悲,默默无言。彤霞大师御剑之术无双,剑影分光早已练成,以一化二轻而易举,这背后的另外一剑连通悔大师都未能注意到。
渡危就在彤霞大师眼前,只到血溅白袍,才知彤霞大师竟然自裁,大骇道:“大姐……你怎么了?”
彤霞大师微笑道:“本宫劫数已至,要去了。”
渡危扑通跪倒,膝行数步,惊道:“不,不,不,我不让你去,你去了……我怎么办?”
彤霞大师轻轻的道:“你厌倦这里的岁月,无人管着你,随你到哪里去,岂不是好。”
渡危摇头呜咽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大姐,是小弟不好,胡说八道,你……你不要怪我。”
彤霞大师微笑摇头道:“我不怪你,这许多岁月依然无法消了你的恨意,让你生亦无趣,你会不会怪我?”
渡危忙道:“我不怪,我不怪。是我不听你的劝,老记着以前的事。”渡危早年受到刺激,心智发展缓慢,连番恶斗之后,遭遇剧变,早已心神恍惚,只觉这世上除了彤霞大师以外,再无可依靠之人,可是偏偏自己伤害于她,内疚难过,再也抑制不住,捧住彤霞大师双腿放声痛哭:“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你……你不要去,我听你的话,再也不胡闹了。”
旁人见到这样一个光膀老头跪在一个老道姑之前痛哭哀求,不是讥笑他无耻便是指责他为老不尊,可是此情此景,无人不是心情沉痛,没有半分戏虐之情。
彤霞大师伸手抚摸渡危,安慰道:“我已为你想好了去处,离此之后,潜心修行,忘仇忘情,早达天人,不负你一身所学。”转头人群处,唤道:“玉茹,你过来。”
梅玉茹听师父呼唤,知道师父早已看见自己,羞愧之下紧走几步,跪倒面前,磕头哭道:“徒弟不孝,请师父责罚。”此时的私情也顾不得了,想起师父养育之恩,泪如雨下。
彤霞大师道:“玉茹,你要到哪里去?”
梅玉茹和巴文吉都是身背包裹,明眼人一见便知是要远行,只是一连串事情发生后,谁也无暇来问。梅玉茹落泪道:“徒弟该死,此后无论如何,再不敢心生二意。”
彤霞大师摇头道:“你既然存了去志,师父也不勉强。只是有个请求,要劳烦你与文吉帮忙。”
巴文吉越众而出,手捧雪芒宝剑,跪倒道:“师伯明见万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正是小侄欲与玉茹私自下山。”此语一出,众弟子又是一阵耸动。悬天真人面色难看,心知不是发火的时候,又是重重哼了一声。
彤霞大师又问:“你们想到哪里去?”
巴文吉犹豫片刻,沉声道:“小侄与玉茹欲回雪域老家,那处地广人稀,乃是小侄出身之所。”
彤霞大师点头道:“雪域?瑶河往西过白水河便是天河,天河之后有黑水,黑水之上更有雪域,那是极远之地。”
巴文吉道:“正是。”
彤霞大师转头对渡危道:“那便是你要去的所在。”
渡危泪眼朦胧道:“我去的所在?”
彤霞大师道:“你与玉茹、文吉同行,有他们照顾,我也可放心了。你们去!”渡危还要说话,彤霞大师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你方才还说听我的话,现在就不听了么?”渡危鼻涕眼泪俱流,只是不肯起身。
彤霞大师道:“玉茹、文吉,你们带他走。”巴文吉起身施了一礼,拉着梅玉茹站起,团团抱拳,对着众多同门道:“巴文吉有愧师门,不敢奢望各位原谅,若有来世,必叼草结环以报。”又在悬天真人面前磕头道:“请掌教真人告之恩师,弟子走了。”悬天真人淡淡的道:“师兄的徒弟,没一个成器的。”
巴文吉默默无言,搀起渡危,在梅玉茹磕头之后,架着他往西走去。那怪兽亦一瘸一拐的跟着,在渡危的哭喊之声中渐渐远去。
彤霞大师喘了一口气道:“师弟,天玄宫便由我那二徒弟担当,还望多加照拂。”
悬天真人也是心中难过,点头道:“师姐放心,本座必一力承担。”
彤霞大师微笑道:“好,我这就放心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符剑之争不过往日纠葛,还望师弟破除陋习,重振昆仑。”
悬天真人知其便要仙去,虽然时有矛盾,但同门之谊毕竟不浅,微微躬身道:“谨尊师姐教诲。”
彤霞大师把眼一闭,胸前剑尖消失,身躯缓缓坐倒。
通悔大师的梵唱之声亦随之而起
第五十一章 楼议
翌晨
金碧辉煌的玉虚宫在朝阳之下宏伟、端庄,寂静无声。
八宝天光楼乃是昆仑典籍之所,囊括百家,藏书极丰。平时戒备森严,不许外人靠近,便是昆仑弟子如无掌教真人允许,私入该楼等同叛教,将受严惩。现如今守护八宝天光楼的便是玉机子、玄春子二位耆老。八宝天光楼门前挂着一张大匾,金色隶书:“八宝修身,天光补遗。”八个大字,落款云中子。那云中子乃是昆仑派早年得了金丹大道之人,与广成子等昆仑高贤名闻天下。其人笔墨可知珍贵。
楼内空间极广,书柜比邻,堆积的如山相似。在第三层上除了摆有少量书籍外,在空处摆放着几张麻席。此刻席上早已坐了数人,除悬天真人外,尚有卢公礼、周公望、玉机子、浮尘子、玄春子几位高宿。
只听卢公礼沉声道:“掌教师兄节哀,事情已经如此,思之无益。”
悬天真人道:“本座非是不知,只是细细想来,实在是理亏在我,若非我言语相激,也许师姐不会出此下策,自裁以示清白,思之能不汗颜?”
周公望恨恨道:“掌教师兄也不用一味自责,要怪便怪那渡危,狼心狗肺,彤霞分明救了他,却反过来污蔑彤霞清白,真是可恨。若老夫还在当场,必定拼死取其狗命,断不像师兄如此好相与。”
悬天真人摇头道:“吾非不想,是不能为也。如今渡危远遁,师姐临别之语,又希望我等止息干戈,岂能有违她意。”
玉机子道:“然则师兄召我等来此又是为何?”
悬天真人伸手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一封书函,放在身前席上。几个人瞪目相看,不明其意。悬天真人缓缓道:“这两张符纸你们可知是从何而来?”
周公望道:“难道是渡危所留?”
悬天真人微一摇头。
卢公礼道:“老夫或者晓得是谁,这符纸是方仲的。”
几人顿时恍然,当日他突然出现在场中,在姬云袖剑下救下慈航静斋的那位少女,更打出一道十分犀利的雷咒破翻云覆雨诀。
悬天真人点头道:“不错,前日他比试受伤,便是那时从他身上搜来。”
卢公礼道:“掌教真人难道疑心方仲与渡危有什么牵连?”
悬天真人道:“各位是否记得那方仲初到时,乃是由两个道者陪同而来,是什么茅山派的。”
卢公礼道:“此二人一名普玄,一名定观,自承本教旁支,说山门被夺前来求援。当时见他没甚么本事,虽不曾留难,也不曾重视,难道与此有关么?”
玉机子道:“是了,当日我曾问那两个道者渊源,他说茅山与天师、太乙都是一脉相承,俱是张顺传下。那张顺可不是数百年前擅闯八宝天光楼的逆徒么?偷看宝典秘籍,才被逐出的昆仑。”
悬天真人道:“虽然逐出昆仑,却非真的一无所获。那张顺后来传下三门,茅山便是其一。而茅山二道得其所学,说不定便传了给方仲,才有今日这符纸之事。”
周公望讶道:“这么说来,这张顺也是符宗弟子了,可是茅山二道若是师承张顺,却修为浅薄,与渡危不可同日而语。”
悬天真人道:“此事非关修为深浅,而是符法已然外泄之事。请师弟稍带,我取一物下来。”起身上了七楼。那七楼都是珍贵绝密之典籍心法或前人所留墨宝,非掌教真人自己上去,谁都不得入内。
不久,悬天真人手托一个紫檀木盒走了下来。在众人之前,缓缓打开木盒。
盒中垫着锦绸,躺着一卷书轴。
卢公礼道:“这是何物?”
悬天真人道:“这便是符宗心诀,一直藏在此楼七层之上。”
周公望道:“楼内为何会藏此物?”
悬天真人微微一笑道:“须知符剑本为昆仑双绝,楼内留有符宗典籍一点不奇。不过……”把书轴拿起,在众人之前缓缓展开,淡淡的道:“除了开卷总纲之外,阐宗明义一概皆无!”
只见书轴打开大半,开始一段文字写着:“道源总纲”四字,“道者,万物之道,万法之门,总括天地,胜过五行。源者,三乘之外,五行之内,别有乾坤,另塑风雷……
后边空空荡荡,竟然是一大片空白!
周公望道:“这……这是什么心法了?”悬天真人把古轴全部打来,只见卷尾上一行写着:“妙文精彩,张顺楼内览阅,豪兴所挥。”一行小字。
几人愕然半晌,不明所以。
卢公礼道:“这张顺好大胆,不只私阅宝典,还信手涂鸦,留下罪证。”
玄春子道:“张顺分明语含讽刺,这样一轴空卷,又是什么妙文了。”
悬天真人道:“这卷心诀前几句确是妙文,可惜言语不全,不能窥其全貌。张顺看过此卷乃是确定无疑之事,故此才有废其修行驱逐下山之举。”
卢公礼奇道:“废其修行?我只听说昔年掌教为正典法,不过赶他下山,不再认做昆仑弟子罢了,何来废其修行之语。”
悬天真人摇头道:“此事说来不雅,试问当时符剑相争方休,岂能让张顺私阅此轴而抽身事外?当日之事我与紫阳师兄亲眼所见,那张顺被各位师伯打断天根,震碎泥丸,形同废人,今生今世休想提一分真气出来,只有如此才不虞他借此作乱,祸患昆仑。”
旁人都是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张顺遭遇非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玉机子道:“既被打断天根震碎泥丸,张顺比之凡夫俗子尚且不如,怎么会传了三门下来?”
悬天真人叹口气道:“先师出于谨慎,暗遣弟子探查张顺行踪。那张顺下山之后,不久便去了蜀地,浑浑噩噩,与一众蛮夷相处,那蛮夷之地,只知弄巫作鬼符水救人,他以书生之才,略通笔墨,倒也博得幸名。先师确信无碍,这才淡忘此事。不曾想这张顺自己入了道门,取名桐梧真人,收徒授艺,传了三门。此事我也是后来才知。”
玉机子点头道:“虽然传了三门,只是这张顺根基被毁,就算胸藏万卷亦无能为,上辈师伯倒也想得周全。”
卢公礼沉吟道:“掌教师兄问起茅山之事,是否怀疑张顺自己不能修炼,却传了给徒弟?这茅山二道便可能是符法传人,甚而方仲亦是。”
悬天真人道:“正是如此,只是茅山二道从张顺所学,本领低微,运用符法有心无力,这才有遣方仲来此学艺之举,不过是假昆仑之手返修昆仑之法,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当日陆师侄拿此符纸给我,便被本座悉破此谋,十分恼恨,又念方仲年幼,只想废去修为后赶走了事。”
周公望因渡危之故,对符法最是恼恨,说道:“既知茅山二道与方仲居心不良,何不当机立断,如先师一般,打断天根震碎泥丸,让他一世也练不成高深符法。”
悬天真人道:“茅山二道也许不无此谋,但这方仲小小孩儿不过是适逢其会,虽习符法,毕竟根基浅薄。况且符剑双绝本就是我昆仑绝学,为了四灵之争而起,才迁延百年。”
卢公礼道:“然则掌教师兄欲如何处置方仲。”
周公望道:“自然是赶下山去。”
悬天真人温言轻轻一笑,拿起身前书函,向周公望一点,那封书函飘至其身前。周公望招手拿了,缓缓拆开,一看之下吃了一惊,愕然道:“无念师侄为何会传书掌教真人,为那方仲求情?”
此言一出,旁边的几人也露出惊奇之色。那无念一向不问世事,如今更是在彤霞大师死后接任天玄宫之位,没想到第一件事便是传来书函一封,为一个小小弟子求情。
悬天真人道:“这是今日一早,无念师侄飞剑传书给本座的书函,故此本座才决定召几位前来,把此事说一说,免得各位对本座所做之事不满。”
玉机子道:“既然是无念师侄求情,她如今已是天玄宫宫主,的确不好驳其颜面。”周公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悬天真人道:“本门符法凋零,渡危远遁,心诀已空。所以本座思量之后,决意收回先命,留方仲在我昆仑,一来虔心教导于他,使之心向我教。二来从他身上,反传我数道符法,虽无大成,亦有小就,更卖一个人情给那无念师侄。”
卢公礼道:“不知掌教师兄想把方仲留在何处?”
悬天真人道:“既然要卖个人情给无念师侄,本座看钱师侄多智机变,是个可造之材,不如把那方仲放到他的名下。”钱文义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年岁不大,更重要的是钱文义乃玉虚宫弟子。昆仑内即便同是内门弟子也多有分别,如巴文吉就是铸剑堂弟子,陆文甫是三清殿弟子,能够成为玉虚宫弟子的,更是万里无一。若方仲拜在钱文义门下,那岂不是说方仲也是玉虚宫弟子。一介外门弟子一下子成为玉虚宫弟子,绝对是一飞冲天了。
周公望不悦道:“掌教师兄不嫌太过,即便留下那方仲,随便打发他到那一殿那一堂便是,何必留在玉虚宫?”
卢公礼是极聪明之人,一听此言便知悬天真人虽留方仲,却另有深意,笑道:“方仲若在玉虚宫,随时都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岂能瞒得住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笑道:“还是卢师弟聪明。”
第五十二章 玉虚宫弟子
一行人走在去玉虚宫的大道之上,过紫霄宫,到昆仑台,在九龙桥之前停下脚步,等候掌教真人召见。
数通钟声响过,无数弟子从玉虚宫涌出,排列于宫门两旁。
玉虚宫大殿之上,悬天真人高坐八卦台,左右列着卢公礼、周公望、玉机子、浮尘子、玄春子等人。钱文义也在八卦台一侧,只不过有些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样子。
悬天真人道:“让那些新晋弟子进见。”早在宫门外等候的诸多弟子鱼贯而入。
这些弟子仰望高高在上的悬天真人,一个个神情兴奋,叩拜施礼。这些弟子人人都是刚刚突破炼精化气的外门弟子,按规矩成为内门弟子之后,便要指定传承恩师,从此就是正式昆仑弟子了。也有洞天福地的弟子虽然突破了炼精化气却不愿留下的,继续返回宗门修习本门高深道法,但大部分弟子都会留在昆仑,甚至于脱离原本门派而一心一意留在昆仑,毕竟昆仑底蕴之深,又是道统正宗,远非其他门派可比。
方仲杂在这些新弟子之中,感觉如同做梦一样。自天玄宫回到住处,直至接到玉虚宫召见法旨,方仲便已浑浑噩噩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些三清殿弟子看自己的眼光明显不同,人人露出羡慕之色,连同那一向对自己不对眼的陆文甫,也少见之极的露出一丝尴尬笑意。
方仲跪在殿上,只听得一个个弟子被点名而出,分派至各宫各殿,却迟迟轮不到自己,心中顿时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按理自己修为不够,还没资格成为内门弟子到指定师承之人。
这些弟子指定师承之后,又向掌教真人及卢公礼、玉机子一班高辈逐一行礼,已过去不少一段时候。当只剩下方仲一人时,台上的悬天真人终于沉声道:“跪下之人可是方仲?”
大殿之上针落可闻
方仲回道:“正是弟子。”
悬天真人冷冰冰道:“方仲,听闻你在三清殿学艺时,不听言教,不尊师长,可有其事。”
方仲道:“弟子一向不在三清殿听讲,何来不听言教不尊师长?”
悬天真人道:“那你本事从何而来?”
方仲道:“是铸剑堂巴师叔所授。”
悬天真人面色一沉道:“巴文吉也传你符法么?”
听悬天真人这语气不善,方仲心忖难道真如那无念所说,在昆仑使用符法是禁忌,皱着眉头道:“巴师叔并不曾传授符法,弟子来昆仑之前便已学得,是两位茅山道长传给弟子的。”
悬天真人与卢公礼、玉机子等互望一眼,心道果然如此。悬天真人道:“既然是入门之前所学,自然怪不到你头上。前日在阆风台比试时你出手救人,本座特意嘉奖,准你入门。但你修为尚浅,欠缺管教,必要一严师方能导你入途,卢师弟,你说谁人可当此任?”
卢公礼道:“为人师者必须身端行正,钱文义常在玉虚宫行走,行事武功可足师表,不如任之。”其实这早已是商量好了的,现在说出来,也就是给人看看而已,连钱文义自己都未露出惊讶之色。
悬天真人点头道:“就如师弟所言,着钱文义督导方仲,在玉虚宫学艺。”此言一出,其余弟子们议论纷纷,杂音四起,想不到入玉虚宫学艺的殊荣竟然归了方仲,许多人露出了嫉意。只是掌教真人一言既出,无人敢去质问,有不平之心也只能放在肚内。
钱文义首开授徒,虽承师命也颇为慎重,受礼毕,领着方仲出宫门,直至一座小楼才停下。
钱文义面色冷淡,殊无笑意,对方仲道:“你我名虽师徒,亦做良友,达者为师,互相借鉴。便是我这做师父的,本事也十分勉强。”
方仲欲言又止,钱文义道:“有话直说无妨。”
方仲道:“弟子只觉这两日突兀的很,很多事都不明白。”
钱文义哂然一笑道:“不只是你,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糊涂的很。按理你已入门,该是子字辈弟子,但你修为不够,还不到练气还神,故此还用原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掌教真人亲口应允此事,就不会有假。只要你勤加苦练,数年内再有精进,别人自没话说,反而会认为掌教真人慧眼识人。”
方仲道:“弟子这几日不曾见巴师叔,不知他去了哪里?”
钱文义心中一窒,想到巴文吉已带着那渡危远走高飞,已去了那遥不可及之地,淡淡道:“这个……你巴师叔离山远行,短期无法回山,自然见不到他了。”
方仲不疑有他,只道巴文吉真个下山去了,问道:“不知道弟子什么时候有机会下山?”
钱文义道:“若无尊长吩咐,是不许随便下山的,那些有门有派的弟子学艺有成之后或可离山,你比别人不同,须要禀明掌教真人才能定你行止。日后长住此楼,你在三清殿时有何物什尽管拿来,若缺了什么,与管事的说一声。”
方仲道:“那弟子出去收拾。”
钱文义挥手道:“嗯,去。”方仲告辞之后,寻着玉虚宫的大道,复往前殿而来。钱文义看着方仲远去背影摇了摇头。
方仲径来关着小狰狞兽的那间兽栏狰狞兽一见方仲到来,在栏内一纵而起,挨到栅栏前不停吠叫。方仲把栏门打开,先自抚慰了一番狰狞兽,随后拨开地上茅草,取出自己隐藏在这里的包裹来。
打开包裹,上面是两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尚是初来昆仑时的穿着,早已不合身,总是舍不得扔掉。衣服下面,一个裹好的油布小包,正是普玄临别时所赠那两卷书轴。书轴旁边,一只白皙葫芦静悄悄躺在那里。方仲拿起葫芦抚摸了一会,叹了口气,把它拴在腰间,这才拿起书轴,解开来细细浏览。这两卷书轴早已熟记于心,内中所载的诸般法门略通大概,可惜随身没有纸笔,不好尝试,原本身边留有的几张旧符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身上再无一张符纸。
方仲看了数遍,收拢了重新包好,心想:“天玄宫无念师伯说我施展符法惹下祸事,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把这两卷书轴带在身边,被人看到,总是不好。”犹豫了片刻,单把包裹拿了,油布小包放入茅草堆中重新遮掩。
方仲刚要离开兽栏,远处走来两个道士,一问之下居然是长平子吩咐二道来兽栏接班的。那狰狞兽日渐长大,方仲不可能总是带在身边,便央求二道多加照顾,两个道士忙道:“贫道一定好生照顾,请方师弟放心。”这二道不知从何处听闻方仲已被玉虚宫收为弟子,虽然羡慕嫉妒,却不得不着力巴结。方仲告辞去了,二道尤自互相感慨道:“同人不同命,羡慕不来。”
方仲重回钱文义所在小楼,钱文义道:“这楼下数间空房,你挑间中意的便是。”
方仲安置好自己的东西后,来到钱文义面前随手侍立。
钱文义正在书案上泼墨挥毫,淡淡道:“为师俗务繁忙,没空传你什么本事。我昆仑剑法以气御剑,气足剑精才为上乘,再精妙的剑法若这两样不行,学得再多也是无用。你安心炼气,平日里多去看同门练剑,反复练习,自然会有精益。”
方仲自己的长剑已被姬云袖给劈断了,只得道:“听巴师叔说,剑之灵性需随时日长短而增,御剑飞行、剑诀施展,都需剑如臂使,如是一体。可是弟子的长剑已毁,尚无合适佩剑。”
钱文义当然知道一把随身长剑的重要,这与修行息息相关,绝不能马虎。兵器与宝物,都是随着使用者的熟练与了解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方仲要想剑诀有成,确需一把趁手的好剑。便道:“不如你去铸剑堂领一口新的,那里宝剑甚多。为师写一张字条,你带了去交给主事的单师伯,他见过之后必然帮忙。”提笔写了字条,交给方仲。
在紫霄宫右侧有座醴泉,铸剑堂便在该处。醴泉之水不只饮用,亦可用于练剑淬火,所以铸剑堂本身也自打造兵器。方仲一路打听,终于到了铸剑堂之地。在大门口抬头看它,根本不似昆仑山其它楼阁那样朱门广户雕梁画栋,外围石墙堆砌,朴素无华,里面多是平房,以石室居多,共有数十个院落,占地也是极广。
从大门进去,立时一股热风扑面。方仲吃了一惊。原来里面十座大火炉,一字排开在大院之中,火焰熊熊烧得正欢,无数弟子正把一块块铁矿石投入炉中,更有数人精赤了上身,在炉下转职催火,真气催发下,火浪滚滚,烧灼的身上汗滴转眼化为白烟。一个手举铁钳的年长弟子见到方仲前来,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弟子?”
方仲拿出钱文义的字条,双手递上,那弟子放下铁钳,接了字条一看,见是钱文义荐来的,转脸笑道:“不就拿把剑么,这个容易,不需我师父亲来,我给师弟办了。”
方仲喜道:“多谢师兄。”
第五十三章 铸剑堂
方仲随着那铸剑堂弟子前去取剑,问起单师伯去向,那弟子道:“师父领着一群弟子去挑水去了。”
方仲奇道:“铸剑堂用水还需下山去挑么?”
那弟子道:“这你便不懂了,醴泉水用来饮用那是一流的,要说淬火便差些,所以要到白河去挑。刚才你见到的那十炉上等铁水,便需用白河的水去淬,才能打造上等兵刃。”
方仲讶道:“这一次铸剑,便要用十炉铁水?”
那弟子道:“那倒不是,掌教真人昨日颁下法旨,要铸剑堂多煅宝剑,有待急用。所以师父才领着一帮弟子才去白河挑水,留我们在这里冶铁。依我看不久恐有有大事发生。”
方仲道:“什么大事?”
那弟子道:“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铸剑堂库存之剑本来足够敷用,却要再打兵刃,你说是为了什么。”
方仲惊道:“师兄是说这些兵刃要用来厮杀?”
那弟子道:“对了,不过和谁动手我便不知。”
方仲暗暗心惊,虽然世道不宁,动手难免,可是谁愿意见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想起曾经见过的打斗杀戮,自己或许也要同他们一样疯狂,就不由得一阵阵心悸。
那弟子来到一座石砌大屋,门上写着剑房二字,那弟子伸手推开一道库门,说道:“这些都是好剑,师弟进去拿一把。”
方仲探头朝里面一看,昏暗的房中尽是木质兵器架子,也不知有多少兵刃摆在那里,自己该拿哪一把才是。那弟子道:“你进去挑一柄,我在门口等你。”靠在门外等待。
方仲进门,从过道里往一排排的剑架上观瞧。首先入目的是两排铜剑,从剑身细长直到剑身粗厚,由小到大排列,有些剑锈迹斑斑十分古旧,有些剑依旧锃亮如新,青铜、黄铜各色剑质都有。方仲挑了一把拿在手中,掂了掂,觉得太短太笨,又放回架子上。
过了前两排兵器架,来到第三排架子,只见这排架子上全是精铁长剑,剑光闪耀,冷气嗖嗖,让人心生寒意。长剑也是从小到大排列,越是朝里,越是巨大笨重。精铁长剑足足占了五列,属它在这间房内占得最多。方仲边看边赞叹,觉得每一柄都好。不知不觉走到最后一把铁剑前一看,那剑大的比屋顶横梁小不了多少,兵器架放不下,直接靠在那里。方仲伸手一推,动也不动,咂舌道:“这把剑难道是摆设,要不然有谁使得起来?”摇摇头,走到后一排剑架之上。
这一排上金光烁烁银光闪闪,竟然都是金质、银质剑身,即使不是金银打造,也是十分贵重。更有的在剑身、剑把之上镶嵌了珍珠玉石,美观之外更显贵重,实是难得的好剑。方仲拿了一把长剑试手,觉得轻重适宜,长短也都中意,偏偏它是金色的,自己一介普通弟子,没理由拿这样一把金剑出去招摇。叹息之余,把剑放回架子,继续往里走。
这最后一排居然朴素无光,昏暗之下不知是何材质铸就,大大小小,排列的整整齐齐。方仲凝神一看,发觉这些长剑模样还算入眼,既然排在第四列,当是比金剑银剑还贵重了。顺手拿起了一把剑身纤瘦的长剑,却觉入手轻轻,如同如物。方仲心道:“这样又轻又细的剑,只怕一碰便断了。”把剑放下,只听笃的一声,声音传来非金非铁,倒似木头发出的。
方仲走到这列剑架中间,拿了一把略大点的剑,仔细观瞧,果然是木头雕成的,方仲喜道:“原来是木剑。”自己把玩木剑倒也有些经验,这普通之物,想不到这剑房里头也堂而皇之的把它摆在架上。试着舞了两下,顺手是顺后,稍嫌轻些,这剑暂不放下,继续往下找。顺着这排架子一路看过来,那些剑一把把变大,形状花样也是各有不同,走到最后,眼前出现一柄剑身宽阔的大木剑,剑身与剑架都结了张蛛网,灰尘凝结,可知尘封已久。那剑几乎没有剑刃,只有打磨光滑了的剑身,连剑尖也是圆的。在那剑身靠剑柄的地方,刻得有字,似乎是个‘乾’字,凹刻后用朱砂涂过,露出一点暗红。方仲心想这样一把没开刃的木剑难道是练剑用的么?只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提,岂知入手沉重,几乎不动分毫。
“咦?”方仲奇怪这样一把剑又不是堪比横梁的巨铁剑,居然也如此沉重,举都举不起来。他把另一把木剑放在一旁,伸两只手去提那把木剑,一使劲,果然举起了少许,尚未离架,猛觉剑身一沉,又要落下。方仲连忙运气去提,这次用力急了,把真气都灌输到了双臂之上,只听“哎哟”一声,木剑举起的同时,对面却有人轻呼。
方仲想不到竟然有人躲在这把巨木剑剑架之后,也吃了一惊,往后一仰,那把举起的巨木剑便向身后的剑架砸去。方仲心叫不好,这要被大家伙一砸还得了,那架子上都是些金剑银剑玉剑,砸坏了哪一把都赔不起,本就注满了真气的双臂更是急催,都涌往手掌处,务必稳住了这把巨木剑。忽然双臂一震,真气狂泄而出,都往手中木剑泄去,那巨木剑受了方仲真气,暗红色的“乾”字一闪,竟似有剑光发出。方仲一惊更甚,忙收真气,只觉那泻出去的真气在剑身转了一圈重新又回到了手中。方仲长吁一口气,缓缓把巨木剑放下。愕然惊觉这剑也不是很沉重了。直到这时才有功夫去看躲在这剑架之后的那人。
那人身穿道士服饰,头发有些凌乱,斜插了根木簪,稀疏的胡须微微花白,年纪已不小,见自己被人发现,轻声道:“嘘……不要吵!”
方仲仔细一打量此人,发觉这道人修为和自己差不多,看身上打扮也是个外门弟子,这般年纪却还留在昆仑做个外门弟子,修行之路基本无望了。一怔之下轻声道:“这位道长,你怎么躲在这里?”
那道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松口气道:“贫道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方仲道:“我是来拿剑的。”
那道人道:“你什么剑不好拿,却拿这一把,不是故意为难我么?”
方仲哑口无言,只得道:“我……我……不敢为难道长。”
那道人笑道:“这就是了,你拿了什么剑本来不关我事,可是吓到了我,就是你的不对。”
方仲心想这人有些不讲道理,分明他躲在这里,反说自己吓到了他,自己也不认识他,还是好聚好散,把靠墙的一把小木剑拿了,道:“我剑也拿了,这就出去了,不打扰道长。”转身要走。
那道人唤道:“慢点走,让我看看你拿了什么剑。”
方仲闻言一喜,想到此人躲在剑房之中,自然对宝剑十分熟悉了,当知哪把剑是好的,回头道:“道长识剑吗?”
那道人把胸脯一挺,轻笑道:“何剑吾不识。”
方仲正要他说这句话,指着左右剑架道:“那么请道长说一说,哪一柄剑是比较好的,弟子就拿哪一柄。”
那道人傲然道:“剑好不好,不能单看貌相,还得看质地。有些剑光图漂亮却不结实,一打就断那有屁用;可是有些剑结实是结实,却又笨又重又不好使,那还不如拿把大板斧来得直接,所以只有那些质地上乘使用舒适的,方是好剑。”
方仲佩服道:“道长说得有理,可是又该怎样判断那些剑质地上乘使用舒适呢?”
那道人道:“凡是好剑,必具三点:剑质均匀,筋骨健全,脉络通畅,便如人之一呼一吸都有序可循。无主之剑,虽筋骨已全,却脉络不畅,无法发挥剑的应有威力,只能以剑质取胜;有主之剑,便如修身练气,周天运转,把原本不畅的脉络打通,这剑便有了灵性,剑主越是修为高深,这宝剑也是威力越大,甚至超出它剑质所限。这三点之中,脉络是头等重要的。”方仲头一次听说剑也如人一般有脉络之说,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方仲手捧木剑道:“请道长看一看这剑的脉络如何?”
那道人笑嘻嘻接过来,抚摸了一会,道:“可惜是把木剑,筋骨虽有,剑质却差了,这脉络么,试一试便知。”单手握住剑柄,闭眼运气,振了两下,又睁目道:“这是无主之剑,脉络未畅,一般一般。”伸手递给方仲。
方仲失道:“那弟子另换一柄,寻个脉络通畅的。”把木剑放回剑架。
那道人摇头道:“你不用找了,这里的剑都是无主之剑,脉络未通的。”
方仲愕然道:“都是不通的?”
道人道:“这些剑一铸就便放入剑房之中供人挑选,从来不曾用过,怎么会通呢?”
方仲道:“那些通了的剑呢?”
道人道:“通了的剑不是在剑主手中,便是被收藏了去,绝不会放在这个都是无主之剑的剑房里头。你要想有绝世好剑,不是靠自己修来,便需旁人送你一柄脉络已通的长剑,除此二途,别无他法。”
方仲道:“那弟子恐怕只有自己修炼一途了。”重又拿起那柄木剑,自言自语道:“却不知剑的脉络是怎样通的?”
那道人道:“你的真气这么充沛,剑的脉络易通的很。只要你把真气灌注于剑身之上,来回运转,这脉络是迟早会通的,不过这剑以后的成就,还看你自己的修行高低了。虽然如此,却不如我的法门巧妙,若是我来打通剑的脉络,瞬息即定,更能变出许多花样来,这个你便万万不如了。”
方仲好奇的道:“哦?有这种捷径?”
道人面露得色的道:“这是本道爷多年钻研才想出来的方法,可不轻易示人。”虽然这样说,却把方仲手中的木剑抢了过来,反指着方仲道:“一柄好剑应该怎样?”
方仲犹豫的道:“一柄好剑应该削铁如泥,切金断玉,不伤分毫。”
道人摇头道:“眼光狭隘。这剑分做几等,你所说不过是柄难得的利剑而已。其后尚有灵剑、宝剑、神剑之分。一柄灵剑,应当凌驾于剑质之上,锋芒未露,剑气伤人,随手一挥,无坚不摧,靠的不是剑的本身,而是借剑施展的剑气。灵剑小成,集气如束,伤人于十步之内;宝剑小成,剑气如虹,百步之内取人性命;若至神剑,剑气有形无质,如真如幻,能长能短,收发自如,方圆里许,都在剑气之下。只有到这般境界,才可说得上是一柄绝世好剑。不过好马配好鞍,空有宝剑而自己修为不够,那也是无法发挥宝剑之威的。”
方仲道:“道长认为好剑的分别就在于剑气的施展上了,可是这与修为高低有关,急也是急不来的。”
道人笑道:“若剑络已通,略一运气便能发出剑气,难道也是急不来的么?”一手拿剑,一手掌心向上,只见掌心之中缓缓有一团白雾升起,越积越厚,最后凝成一个气团,这真气外放却不散去,已是炼罡期才有的本事,可是观此道人明明还只是停留在凝气期的样子。
方仲讶道:“道长这气凝于外的本事怎么做到的?”那道人脸色发红,已然无暇与方仲说话,自顾把木剑横到气团之上,奇事发生,掌心中的那个气团竟然慢慢隐入到剑身中去了。方仲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气团消失,道人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面上冷汗,喘气道:“行了,此剑脉络已通,更能发出剑气来,一柄凡铁已成灵剑。你拿去试一试,可不是假的。”刚才这一施展,似乎耗尽了他大半的真气。
方仲接过木剑,略一运气,果觉真气下行,毫无阻碍的涌入剑身,把剑尖对着地面,一催力,啪的一声,一团剑光从剑尖冒出,打在了地上,把铺着的青砖打断两快。方仲雀跃道:“真的可行,道长的本事真是了得。”
道人听到夸奖,顿时眉飞色舞,嘴角都咧到耳根,露出口内两个折断门牙的牙根,稀疏花白的胡须在两旁一抖一抖,竟然十分欢喜,似乎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听人称赞过他,笑嘻嘻的道:“你想学么?想学我便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方仲连忙点头,那道人道:“其实很简单,你把真气聚在掌心不收不放,让它按你意念所控,布成形状,另一手贯气于剑身,再让二者接触,顺势把剑与自己连成一体,周天运转,这左手气团自然就顺着右手宝剑融入剑内去了,简不简单?”如此运气之术,就是炼罡期的弟子只怕也无法做到,对道人而言似乎是很简单之事,让方仲听得愕然无语。况且此人施展之后一副心虚气喘的模样,怎么样都不算是很高明的样子。
方仲有些怀疑地道:“只怕此法不大灵光。”
道人听方仲说此法不灵光,恐怕这难得的赏识之人就要失去,情急之下用力一拽,把本就稀疏的胡须又扯下两根,摇头道:“我的方法百试百灵,岂会不灵光。凡是我开不了的剑要么是废剑,要么就是有主之剑,不过若对方一时不查,被我此法强行灌注之下,却可趁机夺了过来。”
方仲道:“可夺旁人宝剑?”
那道人道:“不错,不过这有主之剑也分几种,若是灵剑,用我此法百试百灵,可轻易抹去旁人印记夺为几用。若是宝剑,只要不被人祭炼后收入体内,也大有机会一试,至于神剑之类,贫道还没有见过,但若你修为够高,说不定可行。我这法子虽然霸道,也算另辟蹊径,好过慢慢修来。你……你还学不学?”深怕方仲觉得这方法缺陷太大,不愿再学。
方仲道:“道长肯教,弟子便肯学。”
第五十四章 赖皮张
二人来到那排精铁打造的宝剑剑架旁。道人指着这些剑道:“这里有生、熟、寒、温等等各色宝剑,虽然剑质与筋骨各异,脉络却差不多。我来帮你挑一柄好的。”在剑架上看了看摸了摸,取下一柄长剑,端到方仲眼前。这剑的剑身如一滩秋水,明亮鉴人,护手处用少许金丝缠绕,剑柄末端镂空了嵌入一枚普通碧玉,是一把赏用皆可入目的好剑,在普通的长剑当中也算中上档次。
方仲性喜朴素,对于穿金戴银的东西十分看淡,除了剑身将就外并不喜欢,所以先前没有看中,问道:“这剑好么?”
那道人道:“我挑的能不好?你看这剑身,流畅挺直,没有一丁点杂质,筋骨与剑质都是极好,更好的是我感觉得出此剑乃可造之才,使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方仲只关心那道人法门,对于宝剑还在其次,点头道:“那就挑这一把。请道长再试一次那通剑脉络的方法。”
道人兴致勃勃把剑拿在手中,另一手伸出,道:“气凝于掌。”方仲连忙也把掌伸出,把气循着臂腕向手掌流去。道人手中冒出白雾,方仲这股气却憋在掌心就是冲不出来,再一催,呼的一声,一团真火从掌心烧了起来。方仲急忙甩手把火熄了。道人嘿嘿笑道:“莫要急,你把火熄了却照样运气,不就出得来了么。”方仲想想有道理,又照做一遍,可是这掌心火一熄,真气就是出不来,连试几次均是如此,摇头气恼道:“只听说修为高深者可以精气分离,如我这般低微道行,怎么做得来?”
道人手掌一收,握成一拳,那股气也包在掌内,道:“是你的修为高还是我的修为高?”
方仲道:“自然是道长的修为高了。”忽又想不对,二人境界相当,又道:“是师兄经验多些。”
道人笑道:“经验是可以学的,你看!”把掌摊开,那股气团还在掌心。“我便是从这一张一握之间学得的窍门。”方仲奇道:“一张一握之间?”把掌握拳,缓缓运气,果觉真气慢慢汇集掌心。方仲大喜,原来这样运法能让真气停留掌心。也学道人一般,缓缓张开掌来,可是才一松手,真气一部份回返体内,一部份在掌心略作停留,竟然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人道:“这事急不得,你多加练习就成。”把掌心中的气团变成雏鸡模样,就要灌入剑身之中。方仲想起自己要用此剑,一催真气便出来个小鸡,实在让人笑话,忙道:“道长请换个花样。”
道人摇头道:“复杂的我可不会,你不要小鸡,我只会圆的,那就催一个鸡蛋。”
方仲忙道:“不不,那就算了。”心道还不如小鸡好看。
道人自己拿主意道:“你不要鸡,我再帮你化一化,看是什么模样。”闭了眼,凝神运气,不一会额头见汗,似乎十分辛苦,那掌心内的雏鸡一会头大一会头小,一会儿更长出两个脑袋,渐渐的一个脑袋移到另一个头上,模样奇形怪状,这真气被他控制成如此模样当真不易。
正当这紧要关头,有人大喝道:“赖皮张,你干什么!?”
方仲与那道人都吃了一惊,道人手中的真气眼看要散,也顾不得是什么模样了,掌剑一合,那团真气融入到了剑身里头。道人把剑一扔,颓然坐下。方才这一通变化,累得他只想躺地上休息。
来人赶过来一看,大怒道:“赖皮张,你竟然又毁一柄宝剑。”提脚踢去,正中那道士肩膀,把他踢倒在地。那道人大呼小叫道:“打死我了,打死我了。”
方仲惊道:“师兄,你干么打他?”
赶过来踢道人一脚的正是等候在门口的剑房弟子,只见他气急败坏的道:“我说小师弟怎么还不出来,果然是你藏在这里。”又要去打。方仲拉住他道:“这位道长并无过错,师兄为什么只是要打。”
那弟子指着道人骂道:“他是什么道长?他是一个脸皮贼厚的火头道人,尽出歪主意害人。”
方仲劝道:“这位道长对剑也有几分见识,陪着我挑了一把好剑,师兄不要为难他。”
那弟子痛心道:“你那剑被他做了手脚,已是没用了。唉,师父一回来,必定要罚我。”
方仲愕然道:“这剑分明好好的,师兄为什么说它没用?”把手中木剑拿起来端详,想看看到底无用在何处。
那弟子道:“这把木剑他也做过手脚了?那就是毁了两把,好呀,赖皮张,不把你狗腿打断,你还真是无孔不入。”抢过方仲手中的木剑,狠狠劈去。
道人伸手一挡,啪的一声,切中手腕,道人一声惨叫,缩手捂住痛处哀嚎起来。
“又来作死,谁会信了。”那弟子气愤之下,举起木剑又要打。
方仲眼疾手快,伸臂横在道人之前,这一剑便劈在了方仲手上。啪!木剑断为两截,只剩一半还在那弟子手中。
那弟子一惊,道:“哎哟,怎么打到师弟了,你觉得怎样?”心中担心使力过猛,可别把这位玉虚宫来的弟子打坏了,他要是告到哪一位师长那里,自己未免要吃些苦头。
方仲强忍住痛,摇头道:“没事,是木剑自己不牢。”
那弟子略放下心,堆笑道:“小师弟这木剑不用也罢,你另挑一把好的。”
方仲俯身捡起那把铁剑,问道:“为什么师兄口口声声说道长毁了宝剑呢?分明看不出有何不妥啊。”
那弟子解释道:“小师弟有所不知,但凡长剑随着使用者修炼日长,便有了灵性,剑气伤人,无坚不摧。”
方仲心忖这与道长的所说也是一致。那弟子又道:“那剑气能收能放,能长能短,都在修行者心意之间,可是这臭道士不知从哪里钻研来的破法,经他之手把玩过的长剑,短时间内竟可催发剑气,不但发出的剑气奇模怪样毫无棱角,更是有去无回极耗真气,用不了几次就让人后气不续大损修行,而且此剑再无成长之可能。有几个弟子心存侥幸,以为另辟蹊径,哪里知道用之越久越无成就,反而不如从前,更有一个弟子听了他的蛊惑学什么开剑之法,竟然把十来年的功都散了,只能重新修起,真是后悔莫及。还好这道士的破法用不得几次,要不然不知会被他毁去多少藏剑。”
方仲心道原来这种方法是不好的。想起自己学道士的运气之法,不正是真气外溢后消失无踪了么,初时一两次不以为意,要是长久下去,说不定自己也同那弟子一样把全身的真气都散光那就糟了,不禁惊出一声冷汗。
那弟子道:“小师弟这回明白了,这道人真不是东西,本事没多少偏偏以为自己是高手,让他好好扫地却东跑西跑,被人打断了门牙都不知悔改,也不枉了赖皮张这个称呼。”
被称作赖皮张的道人却停住了哼哼叫道:“是他们自己没用又怪谁来,为何我就有用,难道不是我比他们高明吗?”那弟子怒道:“你高明个屁,若真有用你还待在这里?”抬手欲打,赖皮张抱头一缩,又哼哼起来。
那弟子当着方仲跟前也非真要打他,骂道:“赖皮张,我们有言在先,日后你再毁坏一柄宝剑,三日没有饭吃,今日你偷进剑房连毁两柄,该有六日没有饭吃,你准备着受罚。六日也饿不死你。”
赖皮张一听有六日没有饭吃,撒泼又哭又叫:“你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呐,身子骨又不好,分明想饿死我,呜呜呜,我年老无依,孤苦可怜,竟然没人同情,呜呜呜……我的娘啊,你可知生我到这世上,没有享到一点快乐,吃到的全是苦头……”
第五十五谦受益
那弟子指着道人对方仲道:“你看你看,年纪大了也这般无耻。”
方仲求情道:“师兄不如少罚一些。”那弟子摇头道:“毁一剑饿三日不是我定的主意,巴师叔在日就是这样规矩,现在我师父接手,还是照旧,不然他更要无法无天了。这木剑反正用者不多,制作简单,还好遮掩,可是这柄宝剑铸造精良,就这样被毁真是可惜,必然要回炉再铸,这却是瞒不了人的。师父知道,不只他要受罚,连我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方仲道:“师兄便说这木剑被我取了去即可交差,你就少罚这位道长三日,如何?”那弟子犹豫道:“可是木剑已毁,你无剑回去,不怕钱师叔责怪么?”方仲一想也是,这该如何是好。
躺着的赖皮张又叫道:“三日我也饿不起啊,头晕眼花外加呕血,叫我怎么有力气干活,到时又要罚上加罚,还是个死,求求你现在就给个痛快,随便拿把剑抹了我脖子,也不要慢慢的折磨我这老人家……”把袖子掳起,让方仲看方才被劈了一剑的伤处,消瘦的腕骨处果真红肿非常。
方仲心一软,道:“那么师兄便说这两剑都被我取了去,一来你可交差,二来也就不用罚道长六日没有饭吃了。”那弟子道:“可是此剑已经不能再修炼了。”方仲笑道:“我是拿回去学招之用,不催剑气,这样应该无碍。”
那弟子心忖若真这样处置,不只自己不被责罚,还能把此事消弭,何乐而不为,嘴里道:“只怕小师弟有些吃亏。”方仲道:“无妨,本来我只想拿柄剑而已,有了此剑已经心满意足,无复他求。”
那弟子喜道:“小师弟真是好人,这样,这剑你拿去,过了一年半载,我再给你预备一柄好的,就说前剑不小心折断了,再领一柄。”
方仲笑道:“那多谢师兄。”那弟子笑道:“彼此彼此,难得和小师弟言语相投,师兄便送你一把剑鞘。”在剑架之下的隔层,翻开一个木板,露出一个长条暗箱,里面躺着几把剑鞘,估摸着取了一把,道:“这是梨花木所造,前后镶了寒铁加固,你试一试合适不合适。”方仲接过来,把剑往里一擦,咔的一声,崩簧已然把剑锁住,不差分毫。
方仲赞道:“师兄好眼光,果然相合。”那弟子道:“我在剑房这些年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岂不是白待了。”转眼见赖皮张还赖在地上,抬脚作势道:“还不滚,难道要我叫人拉你出去。”
道人爬起来便跑,竟然灵活无比,转眼消失在门外。
道人走后,方仲与那位弟子关了库门回剑房大院。方仲问起道人所做何事,才知这道人在后院扫地,已经干了数十年了,本姓张,只因这个无赖脾气,被人取了个绰号叫做赖皮张,真名反而不被提起,都被人忘了。
方仲只身回到小楼,钱文义问起拿剑之事,方仲便把那柄宝剑取出,交给钱文义观看。
钱文义先观外相,对这剑鞘做工倒是赞誉有加,剑柄处镶金嵌玉反不放在心上,皱眉道:“单师兄怎么变俗气了,拿这样一柄华而不实的剑给你。”方仲也不敢说这剑不是单师伯所取,是赖皮张为自己挑得,只怕说出来这赖皮张和剑房师兄都要受到处罚。钱文义又拔出剑鞘看剑身,微微点头道:“剑质还算纯正。”把剑插回剑鞘,还给方仲。
方仲问道:“这剑还使得吗?”
钱文义道:“模样儿与你一般,有些女儿气,其他还算将就。”
方仲道:“本来想取一把木剑,是剑房师兄说,一把好剑造型其次剑质要佳,所以就拿了这一柄,反正也是练习而用,不出去炫耀就是了,也不怕旁人笑话。”
钱文义点头道:“你这话只对了一半,真的好剑不但要剑质要佳,还需身具灵性,剑意相通,方能施展剑气,我昆仑剑法精妙,若修不到剑气化形,便无法施展绝技。”
方仲愕然道:“师父也说剑气重要?却不知剑气应该怎么修来。”想起赖皮张论剑的言语,盯着手中之剑发呆。这剑被赖皮张用他的开剑之法做过了手脚,自己试过一次,真气狂泄,发出白蒙蒙一团,难道那也是剑气?
钱文义道:“一柄宝剑使得多了,自然而然与你气息相合,真气所贯便不止于臂,而是直达剑尖,修为高深者便能迫发剑气,进而伤人。这是个耗年月的本事,不可操之过急,你习学剑道尚浅,所以不知。”
方仲道:“有没有人一拿宝剑便能催发剑气的?”
钱文义道:“若是上代留下的神兵利器,只要与使用之人气息相通,自然可以催发剑气,如姜师兄那柄惊虹剑,就是上代遗留之物,十分珍贵。若是一柄新剑,普通之人自然不能,也有那修行极强之人肯不惜真元,瞬间强注灵力为新剑赋予灵性的,不过那是一时之为,难以发挥威力,还得慢慢修来。我所说都是正统炼剑,也有旁门左道用鲜血为引,与剑通灵,叫做血炼之法,能让刀剑等物短期即可随心所欲,发挥极大的威力,此法有个缺陷,刀剑受损人亦受损,只能己用,不能传世。这等炼剑之法为我修道之人所不齿,只有妖魔邪道为求急进才用。”
方仲道:“原来炼剑也有这么多学问。”
钱文义拍拍方仲肩膀道:“你有新剑在手,不妨多加试炼,就可知我所说非虚,也许你资质天成,比旁人容易精进许多。”自己登高上楼,继续笔中风月去了。
方仲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沿,取过剑慢慢琢磨。
把剑抽出剑鞘,握着剑柄,试着一运真气,真气沿着手腕缓缓通达剑身,秋水般的剑身立时闪过一丝寒光,一股凉意慢慢渗出。方仲心道:“此剑分明很好,为什么剑房师兄却说此剑被毁,修不得呢?”当下起身把床下铺着的地砖移开数块,剑尖低垂,加紧催逼真气。
初时没有变化,真气越集越厚时,忽觉剑身一震,掌心处真气如决堤之水一泻汪洋!剑尖顿时放出一团白蒙蒙‘剑气’来,只是此剑气模样古怪,如一团毛绒,急速发出,噗的一声打入地下去了。方仲都未看清那是何物。
方仲愕然良久,自言自语的道:“那位道长说他只能变化圆的,这毛茸茸又是什么东西了?”方仲不知,其实那赖皮张被人打扰,真气要云散时才匆匆忙忙把所化之物融入剑身,所以弄了个毛茸茸怪胎,可说纯属巧合,要赖皮张再做一次都不能,况且也非赖皮张本意。
方仲惊叹道:“这位道长真是高人,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只道这是赖皮张特意所化,那掌中凝气的本事真是神乎其技,自己连聚气都做不来,更不要说以气化形了。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去问问那位高人这运气的法门到底怎样,在这之前却不敢乱试,那位剑房师兄说有弟子相信赖皮张之言,学开剑之法把功都散了,自己试过一次果不其然,真气消逝无踪,哪里还敢乱试。忽又想掌中凝气耗去真气,这催逼剑气会不会也如此呢?试着又一提真气,腹中一疼,气海枯涩,竟然不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已经把真气耗尽了!这定然是自己两次发出剑气所至,真气狂泻,岂有不枯之理。怪不得师兄说这是废剑,真气有去无回,耗损极大,威力又是莫测难明,有谁还敢使用。那赖皮张只是运气开剑,为什么自己不发剑气,可能也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这个缺点,故意不试。想清此点,对宝剑热情消逝,把它又插入剑鞘,放在床头,自己翻身上床,盘膝打坐,急于恢复耗去的真气。
想迅速恢复真气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姜文冼传自己的道源种心法,当年也是气力枯竭时习得,现在运用,当然驾轻就熟。
方仲闭目宁神,静气默运真元,周身气窍打开,缓缓吸取天地精华。方仲只觉这房间内的气息如丝丝缕缕的丝线从周身毛孔引了进来,进入经脉之中游走,越聚越多,最终沉于丹田气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仲自然而然,睁开眼来,只见房内黑暗,窗前一片如玉月光,已然是深夜了。方仲想不到这一次打坐居然这么久,腾地跳下地来,试着一运真气,只觉气息澎湃,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比真气大损之前还要充盈。方仲初时疑惑,可仔细一想,不禁大喜道:“这个方法来得,原来停滞不前是为不用之故,我虽然一直修行,却已是真气满满,那里容得下再有,只有亏缺才能盈满,怪不得姜伯伯要趁我真气耗竭之时传我此法,唉,我真是笨死了,早不用此法。”
“谦受益,满招损。”这个古训正是说盈满则亏、谦而受益的道理,与修行之路一般,都是不停发展的结果,只不过因人而异各有不同。旁人真气大损,自然补回甚难,可是耗去日月补回之后,也必比先时更加深厚,只不过时不我待,几个轮回下来,岁月无几,想再进一步也没机会了。别人补回难,方仲补回却不难,仅仅一个晚上就又恢复如常更进一步,不只他根底深厚,更兼他吸过灵泉之气,体质早就异于常人,还要多谢这柄宝剑帮忙,耗去方仲真气,不然方仲虽然习得,进境却满,若始终保持盈满之态,想窥探无尽殿堂,难比登天。如今瓶颈一开,顿时豁然开朗。
接连数日,只要到了晚上无人时候,方仲就摆弄宝剑,催发剑气,觉得累了,打坐入睡,舒舒服服直到天亮。仅仅数日功夫,开始只能催发两次剑气就觉真气不续,渐渐的能催发三次四次,竟然越来越多。方仲无意间学了个助长修行的妙法,自然欣喜无限,乐此不彼。只是几天的时间,方仲便觉自身真气充盈,突破凝气期指日可待。但这掌中凝气变化的法门却进展甚慢,始终不得要领。
这日向钱文义说过之后,又来剑房寻那赖皮张。
第五十六章 下山
进了剑房大院,那火炉已经移除不见,木炭余灰仍在,有几个弟子正在低头洒扫。方仲向人打听,有弟子道:“赖皮张在后院劈柴。”
穿过一条走廊,眼前屋脊无数,方仲依稀记得右面便是收藏宝剑的剑房,左面屋瓦上有青烟飘过,闻来一股烟火之气,柴房必是在那里了。过了长廊,经过一个门洞,还未到后院,竟然有一股酒香扑鼻。就听门洞里传来喝骂:“你这死鬼,为图一时口快,竟然害我等挨骂吃苦。”接着几声踢打声。
一人高声叫道:“贫道又不是故意打翻酒坛,是你们摆放不牢,怎能怪我?哎呀!哎呀!打得我屎都出来了。”
另一人怒道:“分明是你到膳房偷酒,一时不慎打翻了酒坛,居然说我们摆放不牢,真是岂有此理,打他,打他。”
方仲听那被打之人的声音似乎是赖皮张,快走几步穿过门洞,顿时见到三个中年道人围殴一个倒地的邋遢道人,那道人不是赖皮张是谁。
方仲喝了声:“住手!”
那三人见有人来,生怕被人告状治罪,撇了赖皮张匆匆走了。
方仲来到赖皮张身前,看他只顾屈身抱头,身上脚印酒渍犹在,连头上发簪都打断了,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许伤得很重,方仲柔声道:“道长,你不要紧?”
那赖皮张初时一动不动,后来偷眼一瞧,见那三人已走,这才嘿嘿一笑道:“没事,没事。”把手移开,脸上哪有一丁点伤痕,却有一脸的贼笑。
方仲愕然道:“道长刚才是装的?”
赖皮张笑道:“他踢也踢过了,打也打过了,这偷酒之罪就算抵过,我与他们两不相欠,这酒便算我的了。”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的脚印与灰尘。那身道袍本就邋遢无比,再拍打也是干净不了。
方仲道:“只为喝一点酒就被人痛打一顿,真不值得。”
赖皮张低头闻一闻身上的酒香,回味无穷的道:“谁说不值,值得很那。我说小师弟,你又来寻我,是不是悟出什么东西来?”
方仲佩服的道:“道长果然精明,你给我施放剑气的宝剑真是个奇物,我每日里都要取来施展一番,连日修行,觉得进展颇大。”
赖皮张瞪大了眼,愕然道:“当真?”似乎连他自己都不信方仲之言。“你……你是怎么施展的?”
方仲道:“就是道长传给我的法儿,我一催剑气,你道出来个什么?”
“什么?”
方仲笑道:“是个形似的兔子,可惜耳朵有些短,是个蹲着的,要是道长能把它化作跳跃之姿就更好看了。”
赖皮张不能置信的道:“真是意想不到,我都不知化的是什么东西,原来还是这样一个物事。”旋又摇头道:“若是想要其他形状,我便控制不大住了,稍一分心便散。”
方仲正想问他掌中化气之法,听他说起,问道:“道长也散过气?”
赖皮张道:“自然散过,只是后来摸着诀窍就不散了。”
方仲叹气道:“可是我用了你的诀窍还是会散。”
赖皮张笑道:“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你若颠着花样的凝气,就是一百年也练不成,不妨先从简单的开始练起。贫道就是向从一只蛋开始练的。气凝生蛋,蛋而生鸡,鸡化凤凰,总有一只会变化出更玄妙的东西出来。”
方仲被他一言提醒,忽地想到自己所学符法,若是自己也可以随时气凝化符,还要符纸做什么。那朱砂画符,不但保存时间不长,更会在笔墨转换之间损失不少法力,若是直接气化为符,岂不比用什么金粉、银粉、高僧骨骸画符要强得多。
方仲如被醍醐灌顶一般用力一拍赖皮张肩膀,喜道:“道长真是奇才。”
赖皮张道:“小师弟……不行,我不叫你小师弟,你也别叫我道长,不如让我两个以兄弟相称,我叫你一声小兄弟,你叫我一声大哥,这样可好?”
方仲笑道:“我和道长做兄弟?会不会太高攀了。”
赖皮张摇头道:“什么高攀不高攀,我只是不想把你也骂进去。你道我叫人师兄师弟是好言?其实在我心中都加一个‘狗’字,是狗师兄狗师弟才对,人家叫我赖皮张,我便叫人赖皮狗,这样才不吃亏。”他时常被人打骂,又不敢还手,便用此法自娱消遣以图心中痛快,今日遇上了方仲,一番言谈反而起了相惜之情,便不想把方仲也骂了。
方仲笑道:“那我以前不是被大哥骂过了,这笔帐该怎么算?”
赖皮张道:“以前我与小兄弟不熟,今日相熟了,只能向你陪个礼道个歉,还好我有美酒在此,正好赔罪,也让我兄弟两个痛饮一场。”
方仲见他已是满身酒气,还要喝酒,皱眉道:“你不是喝过了么?”
赖皮张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道:“酒是喝了一点点,不过我还有许多。你道我为何打翻酒坛,浑身沾染酒气?只因酒入地下,旋即消去,就不知酒坛内究竟剩有多少酒。我又故意让这些狗师兄、狗师弟发觉,以为是我酒醉之际把酒坛打翻,却想不到一顿打其实换来大半坛美酒。你说我这方法高明吗?”想到自己杰作,颇为得意。
方仲喜道:“你把那大半坛酒预先藏了,才又打破酒坛弄个假象骗人。哈哈,真是个好主意,只是这顿打不大好受。”
赖皮张道:“皮肉之伤算得什么?我若不遭这番打,他们追查起来还得怀疑到我身上,不如先让他知晓,打过之后也不来罗唣,这酒才喝得爽快。”伸手拉住方仲,道:“兄弟到我屋里喝酒。”方仲奈不住那赖皮张如此热情,只得到他屋里喝了几口。
玉虚宫后殿一间密室,悬天真人与周公望正在密议。
悬天真人依旧一脸威仪,沉声道:“师弟此次率领三千弟子前往,许胜不许败,务必一战扬名,大挫魔教锐气。只有如此,本尊才好藉此振奋人心,号令天下,集同道之力荡平妖孽。”
周公望道:“掌教师兄对我如此厚望,敢不肝脑涂地拚死出力。只是小弟也有自知之明,论统筹帷幄,卢师兄与玉机子师兄均胜过在下许多,为何掌教师兄不着他二人为首,却把重任交与小弟?”
悬天真人微笑道:“老弟过于自谦了。卢师弟固然是谋略所长,只是做起事来瞻前顾后,少了一点决绝豪气。玉机子过于持重,也不如周师弟敢作敢为,此行是去杀妖除魔,又非洽谈要事还需礼尚往来,全凭真本事决生死,要老成持重有何用?”
周公望赞同道:“掌教师兄说得再对不过了,斩妖除魔就是刀剑往来,生死立判,什么言语都是废话,一切都靠手底下见真章。既然师兄也认为小弟是上佳之选,那我就却之不恭,受此大任。”
悬天真人点点头,又道:“此行乃是兵分两路,师弟一行最为紧要,所以人手也是最多,我已吩咐余文化及苍祯道人等一干门人和天玄宫弟子都听师弟调遣。”
周公望道:“有这么多人做我辅助,何愁大事不就。却不知另一路何人率领?”
悬天真人道:“另一路便交由陆文甫陆师侄率领,他与华阳门的人一起去监视魔教内讧之事,若有机可乘,便即趁机下手,若无此事,也好及早通报。钱师侄做两路联络之人,到时消息通传,就由他去做。”
周公望摇头道:“通传消息这种小事让钱文义去做倒也无妨,可是掌教师兄把另一路重任交由陆文甫率领,只怕过于疏忽,宫内门人比之胜任者甚多,何必选他。”
悬天真人道:“我也知陆师侄难当此任,可他自告奋勇,其志可嘉,贾先生又在一旁说项,那就由他去试一试也罢。他有华阳门帮忙,未始不能成事。”
周公望道:“既是如此,就听师兄安排。各处弟子该已准备妥当,我这就引领了下山。”
悬天真人道:“那为兄就坐等师弟凯旋而回。”
周公望酬躇满志的告辞离去。
隔墙无声无息开了一门,卢公礼从暗处走了出来。
卢公礼道:“那茅山二道的来去已经查清,是去了蜀地的天师道,不知掌教师兄要查此事何用?”
悬天真人道:“只因二道曾携方仲来山,又是张顺传人,那失窃的一卷符道典籍也许还在二人手中,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昆仑之物,岂能流于外人之手。卢师弟说这茅山二道去了天师道,又是为何?”
卢公礼道:“师兄难道忘了二道来山求援之事,他曲阳山被人所占,自然只好托庇在天师道之下。不过听打探来的消息,天师道也不曾为他出头,二人投闲置散,在鹤鸣山锄地种菜,享受那田园之乐。”
悬天真人冷笑一声道:“哼,好一个田园之乐。卢师弟今次下山,顺便也把此事给办了。”
卢公礼道:“掌教师兄是说带着方仲取回符道典籍之事?”
悬天真人点头道:“正是,此次除魔不过十五之期,到时不管成败,你着钱文义带着方仲到鹤鸣山一行,找二道拿回典籍。”
卢公礼道:“若二道手中没有,又当如何?”
悬天真人斩钉截铁的道:“必定在茅山二道手中!就算不是全部,也有剩余。就算茅山二道没有,那天师道也与张顺有渊源,说不定交给了它也未可知。”
卢公礼见悬天真人如此肯定,只得道:“小弟知道,邀月堂就在蜀地绵竹,与鹤鸣山相隔不远,趁机办理就是。”
悬天真人道:“有卢师弟办理此事为兄就放心了,周老弟此刻也该率众离山,卢师弟这就下去照应一切罢,特别是陆师侄那一路,更要你去费心。”
卢公礼拱手施礼道:“是。”
方仲刚回小楼,迎面正遇钱文义。钱文义劈面问道:“你上哪里去了,直到这时才回,我等你许久了。”
方仲愕然道:“等我?”
钱文义道:“不错,你即刻收拾行装,随我下山去。”
方仲几乎以为耳朵听错了,期期艾艾的道:“弟子……有机会下山么?”
方仲收拾行囊,携了宝剑和葫芦,随钱文义去前殿。如今要下山,这葫芦自然要随身带在身边。钱文义也不解释要去哪里,过了昆仑台、紫霄阁,一路行来,到了一处山崖,就在这里站着等候。方仲只道会有许多人一起下山,想不到只有二人,还来了这样一个偏僻所在,问道:“师父,其他弟子呢?”
钱文义道:“没有其他人,只你卢祖师和我等三人。”正说着话,卢公礼腰悬宝剑从远处翩然过来。
钱文义与方仲都过去见礼,一个称师父一个称师公,卢公礼微一颔首道:“走。”钱文义一手捉住方仲,另一手扬起一蓬尘土罩住三人,尘土一落,钱文义喝声“疾!”三人人影消失,用土遁从麒麟崖下山。
第一章 夜袭
浓浓夜色,一座斑驳的小城屹立在长河一侧,风雨即来,吹得破败的城楼呜呜直响,城门处悬挂的两盏大灯笼急促的摇来晃去。城楼上的牌匾亦忽明忽暗,那字迹风吹日晒,早就黯然无光,只有仔细辨认,才能识得是‘洛水城’三个字。
城门口守着十来个漫无精神的提刀大汉,也不穿官家号色,却把门喝令行着公家之事,站的久了,被夜风一吹,挨不住冻,都往城门洞里躲藏。
城外密林之中,一人眺目许久,微微冷笑道:“魔教之人毫无防范!着各处弟子准备,待我冲入城楼时一起动手!”身旁之人应道:“是。”回身而去。那人缓缓抽出宝剑,锯齿般的剑身冷气四散,把剑一举,足下尘烟忽起,如流星赶月一般飞出密林,直奔城门!
城楼上首先有人发觉异样,指着渐奔渐近的烟尘喝道:“那是谁来?”
守城门的大汉听得呼喝,从城门洞里出来,见远处烟尘如黄龙卷地般狂滚而至,惊道:“什么人!?”
还未来得及发言警告,烟尘中剑光一闪,脖颈一凉,就此人事不知。那人身首一分,鲜血四溅,余下的大汉顿时大骇道:“有人袭城!”各举刀剑迎敌。但听喀嚓呛啷之声不绝,寒光所过之处,尸骸倒伏,断折的兵刃落了一地,俱都被来袭之人绞杀!城楼上那人惊觉大事不妙,抄起一根大木槌就要敲打摆放身后的大鼓,还未挥出,忽觉脚底下寒风劲袭,碎屑一分,一柄巨剑从城墙下直刺而出!那人惨叫声中翻落城下!剑光消去,风声一响,周公望已站立在城楼之上。
风声依旧,两盏大红灯笼晃得更是厉害。
树林之中无数剑光飞出,或高或低,齐往城楼聚来。
周公望往城内一瞧,黑沉沉没有一点灯火,皱眉道:“这洛水城真的是魔教分堂?”
刚赶过来的苍祯道人应道:“华阳门早已查探明白,应该不会错。”
周公望道:“那为何城内一点灯火也无,像个死城。”
苍祯道人道:“城内百姓早在魔教攻陷城池时逃亡了,留下的都是些魔教妖人,想是人手不多,故此没有灯火。”
周公望笑道:“那真是轻而易举了,厮杀起来也无所顾忌。”一挥手,众人纷纷随着周公望飞身入城。
城内建筑许多都已毁损,尽是瓦砾灰尘,可知当年战火蔓延之烈。周公望吩咐数百弟子守住四门,径来寻魔教分堂。
只听一声弓弦响,一点寒光飞出,冷箭飞入夜空,划出一声尖锐啸叫!
周公望顿知被人发觉,骂道:“好贼子!”随着这支响箭划过,各处相续传出羽箭飞空之声,啸叫此起彼伏,让人心惊肉跳。
周公望大喝道:“妖邪之徒尽管出来,莫做那藏头露尾之事。”这两句运足了真气而发,声震全城。
远处一阵冷笑声传来:“也不知是谁做藏头露尾之事,还有脸说?”
周公望大怒道:“是谁?滚出来!”提剑往发声处遁去,只见官衙后一间小楼之上门扇打开,里面端坐着二人。一人粗衣麻布,头系麻绳,赤着脚坐在长椅之上,头发花白,年纪高大,却依旧精神奕奕;另一人头缠花帕,小衣短裤,耳挂金环,是个年已中旬的苗人,也赤足坐在椅上,冷眼看着周公望及涌来的一众昆仑弟子。
周公望大喜道:“果然在这里!我道是谁,原来是驭兽堂姜老堂主,你的剑伤好了吗,我只道昔日一战,你即便不死,也该无几日好活。”
那老者冷笑道:“周公望,昆仑与我教止息干戈多年,你又来生事,岂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己寻死?”
周公望仰天一阵长笑道:“你一把年纪还不寻个墓穴埋葬,非要旁人动手,真是老不知耻。咦!怎么只有你二人,你的四大精卫呢?该不是为你寻找风水宝地去了。其实姜堂主几根骨头何必白白浪费,明知将死,喂了畜生也是行善积德。”
老者勃然大怒道:“敢在老夫跟前猖狂!今日没有四大精卫,一样叫你铩羽而归。”忽的站起,筋节交错的双手往前一伸,强大的气息喷薄而出,震得那些门窗粉碎,威风凛凛的站在楼上。
那个苗人冷笑道:“一介狂人何须老堂主动手,我来会会此人。”从背后解下一柄弯刀。
那姜堂主道:“此人虽然无礼,手底也有些本事,小心一些。”
苗人道:“若真不济,老堂主再来援手。”
羽箭之声渐稀,却听不到有人伤亡。此时各处人群除有一部分人互相监视外,余下都来到官衙左右,有驭兽堂的人,也有昆仑弟子,各分两派在楼前观斗。那驭兽堂的人数果然不多,很多都是老弱之辈,那城门口的数人只怕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装门面的,比在这里的人精壮许多。
周公望暗自窃喜,心道消息果然不差,六堂集精锐之力去灭反叛,自己依多为胜都可稳操胜券,当下大喝道:“老匹夫着宵小下来寻死,也挨不得一时三刻!趁早授首!”
那苗人道:“要取老堂主之命,先过我手。”飞身而来,弯刀一划,隔着数丈距离便是一道刀光往周公望扫来。
周公望看此人罡气护体,修为至多炼气化神顶峰,除非他有怪异功法克敌,否则绝非自己对手,怒道:“你这开化未久的蛮夷也配与我动手,真是不知死活。”随手一剑挡开苗人的刀光。
那苗人冷笑道:“我先祖本是中原之祖,一时落败才逼走偏疆,只不过成王败寇,也不知谁才是真正夺人土地的蛮夷。”又是连环两刀急劈。这两刀一急一缓,先一刀被周公望隔开,后一刀已冲至周公望面前,一刀砍在冷锯剑上。
周公望只觉宝剑一沉,竟被一股奇怪的粘力所引无法抽剑换招。那苗人趁机起赤足恶狠狠撑来,嘴里骂道:“踢死你个蛮夷。”无数脚影从下盘飞踢而来。
周公望身子后退,想躲开那一脚,不料那苗人借着刀剑粘力,人也随着周公望后退,双脚连踹,竟不给周公望喘息之机,砰砰之声在二人之间爆豆般响起。周公望毕竟修为高了一筹,护身真气早已炼至气不外露,踢在他身上如中虚空。
连续飞踢一过,周公望已觉那苗人的粘力已渐消退,真气催发,手中剑寒光四射,纵身而起,从上往下扑至,一柄剑如狂风疾雨,都向那苗人攻去。那苗人弯刀急舞,护住头顶,叮叮当当响了数下,每响过一声,便在夜空中留下一个亮迹,每多一个亮迹,周公望就多留下一条逐渐消失的身影,数十个响声一过,苗人头顶上的周公望已然模糊一片,尽都是虚影!偏偏剑光只多不少,便如乌云洒下来的急雨一般!这正是昆仑剑法之中的翻云覆雨诀,练到极致之时只见不见人影。
苗人顿时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
楼头上站立的姜堂主面露慎重之色,喝道:“好精妙的剑法,让老夫也来领教领教。”气灌长椅,对着周公望的虚影抛来。那椅一撞入虚影立即被绞得粉碎,却让周公望的攻势一窒,虚影与剑雨都是瞬间一消。姜堂主哈哈笑道:“蚩浑兄弟退下罢,你不是他的对手。来来来,我与周老弟拼斗一场,如是我败,此地便让与你;若是你输了,却还给我滚回昆仑山去,好好修身养性,一百年不得下山,你今日冒犯之罪也就算了,老夫并不追究。”正要去解腰间的牛皮鞭,却见那苗人蚩浑脚下一瘸,竟要摔倒,周身破绽大露。周公望恰在此时喝道:“着剑!”一道锃亮剑光直劈蚩浑。
姜堂主喝道:“住手!”一蹬楼板,身形电射而至,身后哗啦声响,楼板坍塌。
蚩浑勉强以弯刀架住剑光,人已半跪了下来,只要周公望再催一分真力,就要立毙剑下。姜堂主伸展筋骨盘结的巨手,急急来救蚩浑。
蚩浑猛然转头,露出一丝冷笑,单手握刀,另一手一把扣住了姜堂主抓来的手腕,猛地往里一带,自己迅即撤刀往外遁去!只听噗的一声,姜堂主收不住脚,往前一撞,已被周公望剑光刺入胸膛!
姜堂主须发皆张,摇着白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周公望想不到一剑竟然把这位老堂主刺了,听他怒吼,也自心惊,一时倒不好再次出手。
那姜堂主的胸口鲜血直喷,麻衣顿时成了血衣。
蚩浑滚到数丈之外,高叫道:“昆仑门人杀我老堂主,各位弟兄要为老堂主报仇!”反手一刀,劈向身后的昆仑弟子。
只听楼前楼后的驭兽堂众人齐声悲呼:“为老堂主报仇,杀光昆仑门人!”啸叫声,刀剑声响彻夜空,。余文化、苍祯道人喝道:“各位弟子各展奇能,正是杀敌建功时候。”无数宝剑飞空,剑光交错,混战起来。惨叫声此起彼伏,想制止也是不能了。人群一乱,谁还顾得手下留情。
姜堂主屹立不倒,一双怒目圆睁,只是盯着一人。蚩浑一对环眼后瞄,猛见姜堂主怒而不死,倒吸一口冷气,舍了与之对敌的昆仑弟子,脚下一点就要逃走。姜堂主嘶哑着声音对蚩浑道:“你要杀我,就是想见这番大乱么?”
蚩浑根本不答,飞身已经上了围墙。
姜堂主怒目出血,伤口血箭飙飞,猛地抽出腰间牛皮鞭,大喝道:“你不跟我说,就休想逃走!”唰的甩出,一道黑影由细到粗,疾如闪电,直奔蚩浑双脚。蚩浑纵身飞跃,只道定可脱出重围,岂知那黑影倒卷而上,一个缠绕已经收紧了蚩浑腰腹。蚩浑急拿弯刀去削,却被牛皮鞭一带,身不由己的重新拽入墙内,扑通一声,跌落在姜堂主面前。
姜堂主一脚踩住蚩浑胸口,喝道:“你现在不说原委,就同老夫一起下到黄泉,到了地下,一样要告诉老夫。”蚩浑想不到这姜堂主临死还有这般威武,惊骇道:“老堂主息怒,这……这都是教主的意思,不是属下有意冒犯。”
姜堂主大怒道:“教主要杀我?为什么?”
蚩浑道:“老堂主私离总教,却到这里另开新堂,教主十分震怒,加之四精卫只听老堂主之言,不服调遣,才有今日之祸。”
姜堂主怒道:“胡说!四精卫尊奉教令,已经各司其事,该上哪里是哪里,哪里有不服调遣之说。你分明骗我,定是另有其因。”脚下一用力,踩得蚩浑周身骨头直响,流出的鲜血都滴到了他身上。
蚩浑哀告道:“实情如此,属下也是爱莫能助,老堂主要杀,请尽管动手。”
姜堂主道:“好,我就杀你,省得你这般小人颠弄是非,祸害本教。”举掌要拍,蚩浑忽然从手中甩出一物,五彩斑斓,直奔姜堂主面门。姜堂主把头一侧,岂知那五彩斑斓的东西喷出一条长舌,迅疾无比,正好打在脸上,竟是一只五彩蟾蜍,那喷出的长舌剧毒无比。姜堂主痛苦地大叫一声,往后摔倒。蚩浑一翻身,冷笑道:“姜堂主安心去,这驭兽堂的事自然有人替你打理。”
姜堂主痛苦难当,依旧嘶声道:“你作此不道勾当,老夫门下必定取你狗命。”
蚩浑狞笑道:“四卫已调去其三,雷庄主又被支离卧虎庄,要去攻打邀月堂,这等美差只怕生死难料,哪有闲工夫管你的事,就算清剿成功,教主一声令下,着他再去蛮荒之地,恐怕迟早是要为教捐躯的,与老堂主一般,都是我教日后为之树碑立传之人。”
姜堂主喉头呃呃连声,已经说不出话来。蚩浑捡起弯刀,收回五彩蟾蜍,趁着混乱,逢人就杀,也不管是驭兽堂的人还是昆仑弟子,冲出重围后头也不回的去了。
周公望连诛数个不顾一切杀来的驭兽堂弟子,高喝道:“有放下兵刃者,不杀!”四处有人骂道:“你杀我老堂主,血债血偿,与你不公戴天。”又是两人红着眼冲来。
周公望大怒道:“真是冥顽不灵,不诛此恶徒,世间难得清净。”
祭出冷锯剑,硕大的剑光无情扫过——
第二章 入蜀
洛水河畔,钱文义与方仲二人站在一艘小舟上向西南航行。
钱文义放眼山水,心境为之一清,说道:“若是没有这些是是非非,整日介游山玩水,倒是惬意。”
方仲感慨道:“可惜总有太多不平事,让人想安也难。”
钱文义微笑摇头,以为方仲学人口舌说了这样一句话,说道:“虽然如此,世道多坚,才有我道救世之责。”
方仲道:“若有一日,这世上终无不平之事,无世可救,我道又该如何?”
钱文义愕然无解,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你所说的这一日,其实是永远不会有的,若有,岂不是天上人间、佛陀世间。可惜这是凡世,既无一日太平,我道当然要管,”
方仲忽然笑道:“既然凡世根本不可平,那又如何救世?我道岂不是自寻烦恼。”
钱文义哑然而笑,道:“你提这个回文句,倒捉弄起我来了。不过也说得有理,愈是左右一事,愈是偏离本意,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在左右奔波,忙了半天,自以为居功至伟,其实都是多余之举,可笑,可叹。其实只有顺其自然才是处世之道。”
方仲点了点头,道:“卢祖师为什么不和我们同行?”
钱文义道:“家师先走一步当然是预先打点,到时听他安排即可,等我们到了蜀地之后自然遇得见他。”
方仲直道此时才知要去哪里,惊喜交集的道:“要去蜀地!?”
钱文义点头道:“月底之前,你我就该在那里了。”
方仲一颗心顿时飞过十万八千里,已经提前赶过去了。
从洛水入川,若走水道反而多绕远路,二人航行不久,弃舟上岸,借五行之术穿山越岭,徒步入蜀。
蜀地本多名山大川,珍禽异兽,灵芝仙草,更有无数灵气汇聚其地,是修道之人开洞建府,吸取天地精华的绝佳场所,时天下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来称呼修道之地,川蜀就占其无数。虽然一直不兴,盖因被昆仑独大,更多歪门邪道妖鬼横行,难有一番作为。不像中原之地,有慈云寺和慈航静斋坐镇,各处小门小派还有个依靠。有言称: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就知是何等气象了。
钱文义与方仲从汉中入川,不一日到汉州,绵竹山已在望,据闻邀月堂就藏在山中。二人先到县城,寻客栈落脚,顺便打探消息。
县城虽小,倒也有三街六铺,各色人等走动,也算小有繁华。
转眼华灯初上,二人早早睡过了起来,携了剑上街刺探消息。夜市零零落落,比白天清冷许多。往来人群之中果有许多魁梧狰狞之士,一看就无善相,挎刀悬剑的来回走动,街上百姓无不退避三舍,生怕惹祸上身。钱文义与方仲只在暗处偷偷的观瞧。
一辆华丽马车行到一个贩卖皮货饰物的摊前停下,车帘一掀,里面一个女子声音道:“店家卖的什么?”
那贩子道:“上好的刀具、皮革、披风、斗篷、腰扣、束带,应有尽有,夫人要不要挑上一件?”
女子在车内失望的道:“还以为这街上有些不同,原来尽是些粗物,都不如庄上来得丰富。”
贩子觉着生意要糟,忙道:“小人的货色虽然不适合女子用,但这世上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和公子打扮的英雄豪气,人人敬佩,胜人三分。所谓好鞍配好马,夫人有意为家人挑上一件么?”
马车旁边的两个魁梧侍从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艳姑娘尚未成亲,哪来的公子夫婿!”
那贩子连忙赔笑道:“你看我这嘴,只道姑娘国色天香,求者如云,一定是名花有主了,哪里知道还是待嫁闺中,嘿嘿,那么为心上人选上一件也是极好的。”
车内女子沉默片刻,吩咐御者下车,自己掀帘走了出来,旁边的侍从过来相扶,口道:“姑娘小心。”那女子顺手打开一把精致花伞,来看那贩子货色。
那贩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了三教九流之徒,看那女子虽然长得妩媚,穿得富贵,年已二十有余,若还未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自己称她一声夫人正合适,哪知还是闺女。贩子和颜悦色的道:“姑娘尊贵无比,能配得上姑娘的男子定是盖世豪侠,这一身打扮自然不能寒酸。姑娘只有为心上人挑个十足珍贵的,方显一番真心诚意。”
取了一件貂皮大氅,道:“这等货色也只有我有,错过就无,夫……姑娘你看看怎样。价钱十分公道,旁人要你二百两,小人开口说错了话,倒贴二十两,这大氅只算你一百八十两纹银。”其实这件貂皮大氅毛色不好,是那贩子的陈年旧货,急于脱手,顶多值个四十两,见来了富贵人家,就诈她一诈。
那女子摇摇头道:“不好。”贩子小心翼翼的道:“若嫌贵,那就一百五十两,就只当为你顺道捎带的货,连路费都不收。”
那女子看都不看貂皮一眼,只在其他货色上注目。贩子心中一凉,只道遇上行家,便不再开口出价。
那女子终于在一排腰扣中取了一根出来,是个黄澄澄的虎头腰扣,黄铜打造的,手工也算过得去,问道:“这个多少钱?”贩子想这次不能喊得太贵,笑着道:“这是铜的,姑娘若要,算你二十五两。”
那女子欢喜的道:“金银见得惯了,反倒是这铜的腰扣尚无,我把这原有的牛皮去了单留虎头,用玉片连缀起来,就是一根顶好的铜虎玉扣带了。”从袖内取出十两金子递给贩子道:“你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多着的就当给家里添置一些家当。”那十两金可当一百两银,买这样一个铜扣可说贵的离谱,那贩子张了口喜得说不出话来,连声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人在这里祝夫人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一激动,又把姑娘又叫成了夫人。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你倒会说,这生意也一定是蓖麻开花节节高,一日好过一日。”拿了那个铜腰扣登车欲行。两个侍从脸含笑意的道:“艳姑娘亲自做这根铜虎玉扣带,庄主必定喜欢。”
车未启行,迎面走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公子,手持一杆竹箫,拱手道:“不敢请问车内尊驾是谁?”一个侍者警惕的道:“车内是谁要你来问?”那少年公子一笑道:“不过结交一下朋友,阁下如此紧张干么。既不肯说,那在下失礼了。”竹箫在手中一个旋转,背对着马车离去。
那个侍者嘀咕道:“此人真是傲慢。艳姑娘,我们这就回去,省得庄主挂心。”车内女子收了花伞,道:“这人为何要问我是谁?”
侍者轻蔑一笑道:“这种花花公子,看到艳姑娘美色,就想亲近一番,能安得什么好心。”
女子笑道:“大哥真是说笑,我比他大了许多,能对我动什么坏心。”
侍者道:“艳姑娘不过双十年纪,哪里大了。”御者一扬马鞭,车子缓缓前行,两个侍者在左右护持。
行了不过百米,当街一个大汉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蹲着喘气。御者吆喝道:“车来啊,闪开了!”那大汉把麻袋朝地上一放,喝道:“等一等!先让我出个恭再说。”
御者怒道:“出恭闪一边去,哪里有当街出恭的。走开走开!”轮鞭要打。
那大汉勃然怒道:“人有三急,出恭是催不得的,你不知道么?”伸手入麻袋,取出一只青铜大钟来,重重往地上一顿,咚——!声音巨响。那御者耳鼓生疼,哎哟一声,急忙收缰。两个侍者冲上前喝道:“什么人如此嚣张,敢在这里当街闹事。”
那大汉冷笑道:“这里可不是卧虎庄,你们既然管得,我就闹得。”
两个侍者相顾变色,一起扬手,腕上铁爪闪现!
大汉一提大钟,喝道:“早就想领教飞虎卫的本事,今日不能错过。”迈大步冲来。两个侍者分左右拦截,同时吩咐御者道:“快回驻地。”那御者胆战心惊,扬鞭转向,想从另一面逃走。忽听头上风声响动,一人如大鸟扑至,竹箫一点,御者翻身落马,那人已坐在御者位上,只听他道:“今日也叫雷庄主尝尝那丧亲之痛。”竹箫轻点,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奔蹄,沿街窜去。
第三章 劫车
车上女子惊见御者落马,却换了那少年公子驾车,知是遇上歹人,惊呼一声,伸花伞来打。
她那一点力气,打中了也只当搔痒。那少年公子回手抓住花伞,恐吓道:“你再不安份,把你从车上扔下去!”女子挣不回伞,大声道:“不用你扔,本姑娘自己下车,这车给你抢去就是。”松了伞柄要跳车。这马车尚在街上疾驰,这般跳下,必定受伤。
那公子想不到这女子颇有胆气,怒道:“我要人不要车,你能跑到哪里去!”见她真要夺门下车,连忙甩了花伞去抓女子。那把花伞翻着斗滚落道旁。
钱文义与方仲正在街旁走过,忽听前方大乱,一辆马车疾驰,还扔下一把伞来,正好落在二人脚前。只听车上有女子高呼道:“来人哪!有人非礼!”马车狂奔而过,街道两旁的人听得叫喊,纷纷侧目。
钱文义冷哼道:“此地真是混乱不堪。”正想要不要查看一番,若是弱女被欺,自己侠义自居当然要救,却见方仲俯身捡起脚边花伞,一脸惊讶的道:“红姨?”来不及向钱文义解释,发足就向马车追去。
钱文义唤道:“方仲,你上哪里去?”跟着追来。
后面的两个侍者本就是飞虎卫装扮的,御者坠地,马车被劫,哪里有心与大汉打斗,虚晃一招,返回身向马车追来。大汉喝道:“不打完就要走,你们当我是死人么!”扛着大钟追两个侍者。一个侍者回手打出一支飞爪,却被那大汉用钟口接了去。前面马车疾驰,后面数人飞奔,都往城门口奔来。
城门口有着数十个守卒把守,尽干些强要过路钱的勾当。那公子举箫大喝道:“惊马无情,伤人莫怪。”马蹄声声,撞将过来。
这些守卒急往两旁躲闪,闪得慢的,几乎被车刮到。只听车上又有女子声音叫道:“救命啊,快来救我——”这些守卒还未回过神来,马车已经疾驰而过。
守卒愕然道:“搞什么名堂?想逃城门税也不用这么狠。”猛见又有两人奔来,这次不能漏了油水,壮了胆喝道:“站住,干什么的。”前一人一声不吭,身子一纵,竟在人群头顶上越过,跟着马车绝尘而去。
这些守卒拔出兵刃骂道:“真是见鬼,当我们好欺负么。”见后一人奔来,扬刀喝道:“干什么的?停下来我们要搜查。”
钱文义急于出城,也学方仲样,腾身要过,岂知四五个持枪的守卒把枪竖在门洞里乱晃,好让他不能越过。钱文义拔剑开道,一连声金铁交鸣,已冲破阻隔飞了出去。那些长枪只剩下半截枪杆还在守卒手中,枪头尽都掉了。
“哎呀!人又逃了,早知道该关城门。”守卒正在议论,那两个飞虎卫又到。守卒大喝道:“停下来我们要搜查,出城可是要交税的。”那两个飞虎卫铁拳扬起,乒乓声响,但凡拦路的全都放倒在地,其他人见机的快,往旁边一闪,让二人出城。还好这二人没用铁爪,否则血溅当场。打伤的这些守卒被同伴扶起,哭爹叫娘的乱骂,其实心下已经怯了。
脚步声蹬蹬,又一人跨步而来,身形魁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那些守卒胆战心惊的道:“出城可是要交税的。”
“交你娘的税!”
那大汉把钟口对准城门,用力一拍钟身,咚!
一道震波袭向守卒,那些守卒人仰马翻,滚了一地。大汉蹬蹬蹬的跑出城门。
这些守卒连遭厄运,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怒道:“他娘的,把城门关了,看还有谁进出。”几个伤得轻的去关城门。
城门才关,还未落锁,又听无数脚步声传来,一群面无善相之人狂奔而至。这些守卒都往边上一躲,油水也不敢要了,一个个低了头只推不知,心道也不知哪里跑出来这么多强人,平时在百姓面前自己是爷,今日权当做了回孙子。
领头之人见城门已关,喝道:“他们人呢?有没有出城?”见无人回答。那人怒道:“都是些哑巴吗?连气也不会出。”把刀子举起,噗的一声,竟将一个守卒划翻在地,又凶巴巴的问道:“有没有人出城?”
一个守卒指着城外结结巴巴的道:“出……出去了。”
那人怒道:“人都出去了你们还关城门,不是跟本坛主作对么。”刀子又一划,把那回话的守卒也给杀了,接着吩咐手下人道:“出城后一人速去禀报堂主,余下的都随我追那马车。”手下人答应一声,急急去开城门。
那领头者见这些守卒畏畏缩缩挤做一堆,冷笑道:“你们这些废物,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不如让我超度你们升天。”解下腰间一只牛角,把牛角的槐木塞拔开,念念有词,一阵阴风卷起,罩向这些守卒,一阵惊恐之极的惨叫之后,全都成了皮包骨头的尸骸,其形惨不忍睹。
阴风重又收回到牛角之中,领头者握住了牛角闭目养神一会,骂道:“都是些酒色亏空的痨病鬼,一点精血也无。”见城门已开,他把牛角放回腰间,领众追出城去。
马车出城之后直向绵竹山奔去。钱文义一出城门便把剑祭出,飞身而上,御空而行,迅即超过方仲投向马车。御剑必要炼罡期才可做到,如是阳神期,则可以施展人剑合一之术,直接化为一道遁光,其速比御剑快得多。方仲连炼罡期都不是,只能靠着纵身提气向前急追。
那少年公子回头一看,惊道:“原来有高人护驾,我也不知你这女子是什么来头,既然旁人如此重视,更要擒你回去。”把竹箫凑在嘴边,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那箫音委婉动听,让人如痴如醉,只想在梦乡之中沉睡。车内女子首先昏睡过去,马车如此颠簸,她都感觉不到。
钱文义头脑一晕,险些坠地,知是箫音迷惑,强振心智喝道:“前面之人把马车停下,放了那个女子。”
那少年公子住了箫音回头冷笑道:“你是她原配还是奸夫,如此心急于她,我偏偏要押她回去,送给家里的马夫做一房小妾。”依然驾马狂奔。
钱文义一看沿途路径,前去绵竹山的路旁不时有大树耸立,主意已定,赶过马车,在前方一株大树旁一落而下,挥手一点,剑光绕着大树一转,大树嘎吱吱往道上倾斜。
少年公子骂道:“你不要这女子性命了么?”
钱文义在前方淡然笑道:“我又不认识这个女子,死不死关我何事。”悠闲等待,算定了他只想擒人不想杀人,若说要杀那女子,也不需浪费功夫等到现在,在夺得马车那刻就已经出手了。
马车越奔越近,那公子看左右山石嶙峋,绝无通车可能,咬牙道:“我先杀你这碍手碍脚之徒,再走也是一样。”猛地一收马缰,马嘶声中,车轮逐渐停止滚动,接着身影一纵,举箫向站立道旁的钱文义点来。
钱文义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必一开口就要打要杀,你不如再吹一曲来听听,这里松涛野景,与阁下音律真是相得益彰。”
那少年公子怒道:“吹给你听直如对牛弹琴。”箫影重重,一轮急攻,只想快些打败钱文义才好走人。
方仲虽然不会御剑,但每个起落就是好几丈远近,也是十分惊人,连身后的飞虎卫和那大汉都跑不过他。方仲还嫌太慢,心忖若有符纸在手,用个缩地成寸的法咒早就追上了,何必如此费力。等得马车在望,钱文义已和那少年公子交起手来。方仲无暇去看二人打斗,到了马车跟前,登车探头,激动的道:“红姨!”车内昏睡着的,正是当年在卧虎庄时一别经年的艳红。
第四章 巴山鬼
那个少年公子见又有人来,怒道:“你这小子又想干嘛?难道她的奸夫这么多,人人都要来夺。 ”竹箫往后一点,一道箫影打向方仲。钱文义示警道:“小心!”连环数剑,逼迫此人无暇他顾。那人修为也不过和方仲相似,钱文义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手中留情,不下狠招。
方仲听得提醒,往后一侧身,箫影射空,随即到车内去抱艳红。那个公子大急,舍了钱文义,反向方仲奔来。钱文义喝道:“你不打倒我,休想就走,除非阁下说出为什么要当街抢夺女子的原委。”剑光闪烁,寒风阵阵,剑影尽在他左右回旋。
那个公子被逼得左闪右晃,不由怒道:“你剑法了得又怎样,不过是个助纣为虐的恶徒,居然甘心替妖狗卖命。”手按箫管,来不及凑口吹奏,手指颤动,在箫管上击打出一连声的啵啵声,十分难听,与方才清音委婉的箫音截然不同。那一声一声直入心扉,连同心房一起跳动,一快一慢。钱文义只觉得胸口烦闷,说不出的难受,手中的剑也就缓了一缓。
趁着这个机会,那公子脱出钱文义纠缠,纵身向方仲扑来,喝道:“放了那个女子。”
方仲在车门口见那人气势汹汹扑来,急把背后长剑抽出,一招立道乾坤,刺向那人下三寸,正是攻人所必救。那个公子来得太急,前后不着力,只得举竹箫来迎。箫管一搭剑尖,方仲手腕一翻,嚓的一声,把箫管消去一截,那个公子却也借力横移,躲开了这一剑,落在马车一侧。方仲这柄剑是那赖皮张精挑细选而出的,可说是灵剑之中的上品,除了不能像其他灵剑那样能够催发剑气之外,若论切金断玉,丝毫不差。
少年公子举箫一看,手中之物已经是非笛非箫了,骂道:“岂有此理,敢毁我竹箫。”蹂身欲上,方仲已经举着艳红跃离马车往来路飞奔。
远处有人扯开喉咙喊道:“莫兄弟,你还未回去么?”
少年公子一边闪避钱文义追来剑招,一边高声回道:“这里有两个刺头扎手,大哥快来,那女人要被抢走了。”远处,两个飞虎卫和那扛钟的大汉一前一后相继奔来。
飞虎卫当先撞着方仲,齐声喝道:“放下人来!”铁虎爪扬起,数道寒光奔着方仲打来。方仲托着艳红纵起有两三丈高,喝道:“我是来救人的!”两个飞虎卫一愕,心道他怎么会是救人,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那个大汉奔过来,大钟一举,钟口对着空中的方仲,喝道:“小畜生,把女人还我。”
两个飞虎卫又道:“谁敢伤那女子?”
大汉怒道:“伤就伤了,又能怎样?”大喝一声,双掌一拍钟壁,咚的一声巨响,大钟发出巨大的声波向空中击去。
方仲但觉狂风扑面,耳鼓轰鸣,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急忙旋身,把艳红护在身后,自己强自忍受那一波振耳欲聋的轰鸣,二人从空中掉落。
远处那个公子以为大汉痛下杀手,大急喝道:“大哥住手,我等是来抢人的,留个活口。”
那大汉转头道:“你不早说。”钟口朝下,迈步向方仲跌落之处奔来。
两个飞虎卫齐声大喝,拦住去路,铁爪齐出,十道寒光尽都扫在了大汉的巨钟之上。
大汉冷笑道:“没有金刚钻,休想揽那瓷器活,你这等兵刃,休想伤我宝贝半根毫毛。”那大汉的修为比那少年公子还高着一筹,已是炼气化神的炼罡境界,只比钱文义略低。手中巨钟又巨大无比,被他提了来回遮挡,封得严严实实。
那个少年公子边斗边道:“阁下是谁?为何来管我的闲事?”
钱文义冷笑道:“你路劫弱女,干这等勾当,我就可管得。”
少年公子怒道:“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欺男霸女之事,你其他不管,却来管我?”
钱文义手中一紧,凛然道:“天下事天下人人可管,我钱文义亦然。”那个少年公子箫音虽妙,拳脚却远不敌钱文义,再斗片刻,已左支右绌不住后退。这还是钱文义手下留情之故,要不然剑势一展,就算那少年公子不死也会受伤。
方仲头脑被震得嗡嗡直响,落地后不敢多做停留,举起艳红就跑。此时无人能够顾及,只要寻个僻静处藏身就可安全。后面的大汉想不到方仲受了一击还是无恙,急忙喝道:“不要走!”挡了飞虎卫一招后,拔脚追来。两个飞虎卫也不敢逼人太甚,跟着追赶。
方仲虽是举了一人还是奔得极快,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正想要不要顺道回城还是躲入路旁树林时,前面影影绰绰又有人来,转眼奔到跟前,却是在城里偶有见过的那些面无善相之人。
领头一人是个虎眼糟鼻的中年男子,嘴角微斜,一幅恶相,见到方仲奔来,喝道:“站住!”身后一群人纷纷把刀剑举起,拦住去路。
那人道:“把那女子放下了,给爷爷滚一边去。”
方仲不想多事又急于脱身,道声:“对不住!”纵身飞跃,想越过众人头顶。
那男子怒道:“胆敢对我不敬,真是该死!”身形一晃,纵高拦在方仲跟前,大刀举起,喝道:“逆我意者,死!”一刀从上而下,劲劈艳红和方仲。
方仲想不到此人竟是刀不择人,这要劈实了,二人都要没命,连忙抽剑在手,横架这一刀。当的一声,只觉手中巨震,被这一刀重新劈落地上。那男子冷笑道:“要想从我这里过,除是裤裆下钻过去。”手下那些人顿时发出一阵讥笑。
那大汉也奔到不远处,见有人拦住方仲,喜道:“这是哪里的朋友帮忙,倒要谢谢了。”把装钟的大麻袋解开,要来装人。
前面那男子皱眉道:“你是邀月堂的人?堂主这招引蛇出洞真是高明,以一个女子性命来破你等的天籁之音,真是十分划算。来人啊,不管是男是女,把这些人通通杀了!”手下人吆喝一声,涌将过来,不分是方仲还是扛钟的大汉又或昏睡的艳红,竟然同下杀手。
那扛钟的大汉怒道:“我道哪里来的朋友帮忙,原来是催命的主。想要杀我,先问问我手中这口大钟答不答应。”
一个凶徒拎刀来劈,被他拿大钟一磕,顿时刀断身飞。那口大钟也不知有几百斤重,抡起来更是万军无敌,擦着挨着无不受挫。攻上来的数人喝道:“这家伙蛮力不小,看他能坚持几时。”围着他游斗。
几个凶徒看方仲和艳红身子赢弱,捡来的便宜如何不占,冲过来冷笑道:“先杀男的,女的留给兄弟们快活快活再杀不迟。”举刀砍方仲,刀还未落下,腿上一凉,反被方仲迅捷无伦的刺了一剑。那人捂着腿摔倒,还不忘骂道:“这小子手脚快,一起剁了他。”余人只道他过于脓包,纷纷抢上来邀功。
这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纯靠蛮力伤人,修为不值一提。见方仲人单势孤,容易欺负,一窝蜂冲上来就砍。谁知方仲剑势展开,哎哟哎哟声连续响起,纷纷倒下,不是左腿就是右腿中剑,鲜血淋漓,在地上哀叫不止。
方仲施展的这套剑法叫做龙游四海三十六式,是巴文吉走之前才传下来的剑招,此时施展开来对付这帮喽啰,竟然无一不中,或许是自己近日修为提高的缘故,其剑式之快,连自己都始料不及。
那头领怒道:“一群废物。”正欲亲自来斗,瞥眼见两个飞虎卫奔来,暗自蓄劲,爆喝道:“哪里去!吃我一刀!”手中大刀刀光大亮,一柄幻化而出的数丈长的大刀兜头砍下。一个飞虎卫急用铁爪招架,那钢刃刚绞上大刀,已知不妙对方的兵刃绝对比自己高一个档次,修为又高,根本架不住。
噗的一声,铁爪劈断,刀光下落,连肩带背被劈作两半,顿时惨死刀光之下。
另一飞虎卫惊怒喝道:“阁下是谁?敢伤卧虎庄的人!”
那头领冷笑道:“区区飞虎卫,不过一个家奴,伤了又怎地,你们雷庄主我都不放在眼里。”那飞虎卫大怒,大喝一声过来拼命,那些手下上前拦阻,与那飞虎卫打在一起,几招一过,已被铁虎爪搁倒数人。
那头领丝毫不介意手下被诛,反贪婪望着飞虎卫,解下腰间牛角,槐木塞一拔,冷笑道:“这顿美餐倒要便宜了我的宝贝。”口中念叨,阴风卷起,牛角中黑雾冲出。与飞虎卫打斗的那些手下一见阴风刮起,连忙后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那飞虎卫一愕之间,阴风已然卷至,黑雾中一条躬身曲背如老头却头上长角的怪物森然而来。
飞虎卫大惊道:“役鬼法!你们是役鬼堂的人,大家同属神教,为何要下毒手。”自思不敌,勿论救出艳红,自保都已不能,唯有逃命要紧。想到这里,纵身就要逃走。飞虎卫身法虽快,那阴风影里的怪物更快,黑影一闪,已探出前爪抓住飞虎卫后颈。那飞虎卫惨叫一声落下地来,黑雾一罩,瞬间就成了一具干瘪尸骸。
扛钟大汉与人打斗时也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情形变化,见其人用役鬼之法杀死飞虎卫,惊道:“原来是役鬼堂的杂碎,爷爷早就对你们恨之入骨,今日再也不用留情。”挥巨钟把一个凶徒扣在里面,拳打脚踢,咚咚直响,围攻的几人被震得头昏脑胀,哪里还能游斗,被那大汉每人赏了一拳,惨叫着飞了出去。大汉把巨钟提起,里面的那个役鬼堂手下已经被震得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那役鬼堂头领怒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强,邀月堂的玩意不过迷音惑人,只欺负修为不深之人,又能耐我何。今日正要为堂主破了你们的联结之阵,让你等有来无回。都给我退下了!”围攻的手下听命退下。
那头领收了役鬼,来战那大汉。大汉举钟相迎,大刀对巨钟,还是刀嫌得小些,几招一过,全都劈在钟壁上,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大汉转跃不灵,虽然占了兵器之利,也伤不到那头领。二人一样心思,都要凭各自绝技伤人。那头领一脚踢在巨钟上,趁着大汉稍微后仰之际,转身后退,取牛角拔木塞,对准大汉。他手中乃是个单冢,本来不算很好,可是里面的役鬼却不简单,是个饱经日月的山魈,被他捉住后收做役鬼。有人说山魈是冤魂无法化解所生,其实那是误传。山魈也是灵异之物,类似与人,寄宿山中,动作极快,只是残忍无比,常捉住山中迷路之客剜心挖肺,祭奠肚腹。
山魈从牛角放出,往大汉扑来。大汉一觉阴风刮起,连忙把钟口对着黑雾处,喝道:“爷爷这口钟威慑妖鬼,百试百灵!”双掌用力一击,咚!——震波汹涌,霎时把阴风震散,黑雾化作无数缕黑烟向后飘散,那个山魈也随之消失不见。
大汉笑道:“佛门以金钟做法器,就是能清世静浊镇压邪魂,你和我斗,真是不自量力。”
那役鬼堂头领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口巨钟还有这个能耐,低头看牛角,见牛角无异,冷笑道:“若只能驱妖而不能除魔的话,也是无用。”话音一落,阴风重又刮起,那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四处凝结,转眼又是一个厉色山魈。
那头领举刀喝道:“看你这破钟能敲几次?”黑雾往前一扑,大汉连忙打钟应付,又是一声巨大轰鸣,黑雾消散,那山魈暂时不见。
大汉自己才炼罡期的样子,心忖这般打法,自己法力有限,迟早会力竭人亡,不如现在就走,那女子是抢不到手了。他把钟口垂下就要撤走。
岂知巨钟挡住了眼目,等得巨钟一垂,猛见刀光已到头顶,竟然是那头领又施展无匹刀光劈至。那大汉吃惊之下极力旁闪,扛钟的左手闪得稍慢,咔嚓一声,刀光扫过,一只左手也顺势掉下。大汉闷吼一声,巨钟掉落在地,蹬蹬蹬后退,鲜血洒了一路。
那头领哈哈大笑道:“怎样?你和我斗,谁才是不自量力。”扬了刀轻轻敲打脚前那口大钟。大汉面如白纸,捧住劈断了的左手一言不发。那头领忽觉奇怪,此人如此硬气,这呻吟声是哪里来的,再一聆听,竟是许多人发出,愕然四望,只见自己一众手下全都倒在地上,人人脚上流血,在那里呻吟不止。
头领惊怒道:“咦!是谁干的?敢把我的手下打伤。”再一看,这些人堆里只有一人站立。
“混蛋!敢伤我巴山鬼的人,不要走,让我的宝贝来招待你,今日耗得很了,正需抽你的精血滋养。”那头领伸指一点,阴风阵阵,那只躬身曲背如老头的役鬼已然冲了过去。
第五章 役鬼堂
这役鬼法未见过之人也许骇异莫名,但方仲却不是了,不只见过数次,自己腰间的葫芦就是鬼冢一个,只是不会使用罢了。眼见那人放出役鬼,知道普通刀剑对它无效,连忙在黑气裹到之前纵开。那山魈在后追着不放。称作巴山鬼的头领暂时不理那大汉,一心一意对付方仲,只想如前一样把方仲吸了精血。
钱文义和那少年公子相继从远处奔来,看到人倒了一地,都吃了一惊。少年公子冲到大汉身边道:“大哥,你怎么了?”
那大汉忍痛道:“这个役鬼堂的杂碎,砍了……砍了我的手臂。”
少年公子骇然见到他的断腕,怒道:“原来是役鬼堂的人,这些恶鬼比卧虎庄的人更是可恨,大哥放心,小弟定然替你报仇。”瞪着那巴山鬼准备出手。
钱文义虽是后到,听了二人对答,再一看情形,已估摸个大概,这役鬼堂头领可说是双方之敌,自己与劫车之人本无纠葛,何不联起手来一起对付敌人。看方仲形势危急,向着二人抱拳道:“在下钱文义,乃是昆仑弟子,于各位本无仇隙,不过看你们拦路抢夺女子才出手阻扰,非是有意为敌,双方不如罢斗,一起对付此人要紧。”
少年公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钱文义道:“谁知你说得是真是假,也许你们本就是一伙的,想来骗谁。”
大汉摇头道:“他们非是一伙,那个小兄弟刺倒了役鬼堂的人,打起来了。”那公子还在犹豫,钱文义已经飞身向巴山鬼扑去。
巴山鬼忽见又有人来,气势汹汹道:“你也是邀月堂的人么?好极好极,杀了又是大功一件。”
钱文义喝道:“妖人!尽拿邪法害人我今日要替天行道。”祭剑刺来。巴山鬼拿刀招架,冷笑道:“我今日遇着说大话的人比一年遇着的都多,却没一个有真本事。”大刀挥舞,与钱文义打作一处。
少年公子暗对大汉耳语几句,悄悄来到钱文义与巴山鬼的打斗处,举箫就口,慢慢吹奏。这竹箫被方仲消去一截,发音已然不畅,可在那公子手中依然清音缭绕,让人称绝。
钱文义与那巴山鬼同时一震,出手都缓了一缓。
巴山鬼怒道:“小辈敢暗算我!”猛地划过一道刀光奔向那公子而去。那公子早有准备,急忙撤身后退,冷笑道:“二位刀剑较量,没有箫音作陪岂不扫兴。钱文义,你说松涛野景,需要乐曲聆听,在下就特意吹奏一曲,以添雅趣。”
钱文义冷哼一声,不理他冷嘲热讽,依旧急攻巴山鬼。
方仲连跃了几次,山魈依然如影随形而来,只得筹思破解之法。想自己所学剑法有限,唯符法最精,茅山符箓善能除妖伏魔,现下倒可一试,可惜符纸不在,急切中又哪里去寻!忽又想普玄说符法大成者,不需借重符纸,能够随手而发,自己从未试过,何不一试。暗运真气于手,再次纵身躲避时,回手就是一掌。只听噗的一声,气劲飞散,不过冒出数尺余地就消逝无踪,云手不像云手,飞掌不像飞掌,根本伤不了人,自己反而落得全身一虚。方仲连跃数次才又躲过阴魂一扑。
方仲心道这不是赖皮张所传的散功之法么,自己居然使了出来。赖皮张心中有物,拳中成形,掌开不散,自己虽然想像着以符法施展,心中又何时想过这符咒模样,可是雀蛋易成,符咒难化,要想拳中成形真是何其难弄。这些符咒之中以一些小法最是简单,不妨化个雷咒试试,权当以浅入难!
这边一追一逃,那边一对斗一个吹箫,大汉则在旁边观战,谁都没注意从来路上又来了一行人马,当先一个役鬼堂手下带路,身后跟着一匹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马眼通红,背上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散发头陀,大红葫芦垂背,眼泛精光,十分威猛,一把巨大钩镰刀挂在马鞍。在头陀之后一顶小轿,四个曼妙女子抬着,幔帐低垂,谁也不见里面人物。可是谁要看到这四个曼妙女子去做轿夫,一定对轿内之人又嫉又恨,是谁竟然这么不懂怜香惜玉,让美女做苦差,还是男人么!当然了,若轿内的是女人,是比那四个更漂亮的女人,就又另当别论了。
一行人离着打斗处十来丈远就停了下来,那个役鬼堂手下朝打斗处一指,道:“禀堂主,与坛主打斗的定是邀月堂的人,让小的前去帮忙,助坛主一臂之力。”
那头陀冷笑道:“你去不是送死,且看巴山鬼是否有能耐收拾得了这些人。”小轿也即停下,四个女子两旁一站,恭恭敬敬侍立。
方仲心中想着雷咒符箓,气运于腕,拳中凝气,猛回头喝道:“看雷!”
五指一张,掌心凝聚的真气倏然打出,却如一股混乱不堪的亮白麻团,不停滚动,冲出数丈来远,噗的消散。
方仲心中一喜,虽然雷击咒未成,但这鬼画符般的笔画却在有意为之下模仿了大半,只要让自己能够静心施展,未始不能成功。连续两次的散发真气,已然觉得心急气虚,有些后力不续,若不是曾以手中剑练过回气之法,换做以前,早就真气耗尽束手待毙了。
那山魈并无神智,那大汉被钱文义牵制之下无暇指挥役鬼,只知在后死追方仲,二者翻岩跃石,顺着打斗处环绕了一圈,转眼又回到原处。
巴山鬼和钱文义境界相当,在没有役鬼帮忙而只靠刀法相敌,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在钱文义与那少年公子的夹攻之下已然有些受窘,钱文义的剑法变化无方,本就难以应付,再加上箫音骚扰,更觉吃力,不禁后悔让山魈去追方仲,若然役鬼在身,此二人又岂能这般有持无恐。那公子所吹箫音分袭二人,并非安得什么好心,只望他二人两败俱伤,
巴山鬼正感吃力之时,猛见方仲奔回,役鬼还在追逐,已顾不得先取方仲性命,忙道:“宝贝护身!为主除魔,显道扬威!”一拍牛角单冢,那役鬼舍了方仲,向巴山鬼飞来。
方仲见役鬼不赶,正好借此机会施展,连忙驻足凝神,心中默念符咒,缓缓运气出拳,掌心一开,一团真气在掌心翻滚变化,逐渐化作一道符文。
那符文闪烁不定,随时都会消散。
方仲大喜之下哪敢犹豫,谁也不知自己下次是否还能凝聚得出,把掌一催,符文瞬间闪亮。
一声轰鸣如晴天霹雳响彻云霄
雷咒终于施放成功,方仲掌心中飞出一道闪电,打在了裹在黑雾中的山魈身上。这道雷击咒是以方仲潜心修炼的真气所化,耗气虽多,威力却大,比之符纸所蓄法力精纯的多。
那役鬼已奔到巴山鬼身旁,遭此雷击,只听一阵阴森凄厉的悠长惨嘶,黑雾先收后散,阴风滚动,山魈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不见。
牛角啪的粉碎,碎屑纷纷落下。巴山鬼骇异道:“哎哟!我的宝贝……”一个不留神,钱文义一招太极混沌,宝剑画了个浑圆,在巴山鬼胸前划了一道血痕。巴山鬼吃疼,气冲牛斗,怒吼一声,抡刀追着钱文义一阵猛砍,钱文义冷笑一声,飘然而退。那巴山鬼刚把钱文义迫退忽觉后心一凉,有物从背后插入,顿时悟到是那少年公子偷袭,急忙转身,只见那少年公子已然跃开,空了双手在那里冷笑,手中的竹箫却不见了!
背后淅沥淅沥之声有如雨下
少年公子冷笑道:“可惜这杆竹箫太细,不然倒可欣赏一下阁下血泉喷涌的美景,现在只不过是细水涓涓,不甚壮观。”巴山鬼面色大变,急忙探手后摸,可惜身壮手短,又不会拐弯,捞不到插在背心上的竹箫,只觉全身的力气随着血液流失,那淅沥淅沥之声可是自己体内的鲜血顺着插在后心的箫管往外喷射,思之真是骇然揪心,肝肠俱碎。
巴山鬼所持役鬼已亡,又受重创,终于不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钱文义喝道:“天理昭彰,你作恶多端,今日取你性命。”不忍看他就这么血尽而亡,想一剑给他个痛快。
远处一阵宏亮声音道:“一群小辈,拿什么东西破吾门下绝技?”在场诸人吃了一惊。一团黑影如风而至,速度极快,也不听有马蹄声响,转眼就到了众人之前。巴山鬼喜极而呼道:“堂主……快来救我!”
钱文义抬头一看,眼前一个高大头陀骑着一匹怪异黑马如一座煤山相似,身材极其魁梧,手中钩镰刀一个刀刃就比人还大,这要舞动起来,刀做的风车相似,岂不是当者披靡,而且此人气如山岳,第一眼看了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那少年公子见到此人之后大惊失色,往后就退。
钱文义吃惊下喝道:“来者是谁?”
那头陀冷笑道:“连我你也不识,莫堂主没有与属下交待过么?”把钩镰刀朝方仲一指,沉声道:“你这娃娃不要走,刚才怎么放得雷,说给本王听听。”方仲只觉一股庞然气势扑面而来,心中巨震,不自禁的向后连退数步。那头陀并未动手,只是随意一指,就给自己带来如此压迫,其修为之高,即便钱文义也大大不如。
远处那少年公子忽然抱拳道:“二位邀月堂的朋友,此事已与昆仑弟子无关,我等少陪了。”一打眼色,那断腕的大汉早就得了吩咐,那还迟疑,疾步奔向倒地的艳红,扛起来就走。
艳红恰巧于此时苏醒,惊呼道:“你……你做什么……”
方仲见此人要带走艳红,喝道:“快放了红姨!”疾步要追,那头陀冷哼一声,手中一动,巨大镰刀前伸,来勾方仲。
钱文义挺剑刺他座下黑马。那头陀怒道:“与我动手,真嫌命长!”收回钩镰刀磕他宝剑。当的一声,钱文义手中剧震,把持不住,宝剑脱手飞出。钱文义趁机跃开,回过头骇然望着这个头陀。以他的本事,连对方一招都招架不住,只怕与恩师卢公礼都不相上下。
那少年公子尘土一扬,喝道:“疾!”带着那大汉和艳红,用土遁之法急急逃走,连地上的铜钟都不要了。
那头陀见跑了两个,冷笑道:“昆仑派的人见到我,就如丧家之犬,真是可笑。”跪在地上的巴山鬼命已无多,喘气道:“堂主……这两个不是……昆仑派的,那两个……逃走的,才是邀月堂的人……”
那头陀一愕之间,想到钱文义使剑,而那公子用箫,顿时明白自己受骗,居然放跑了要杀之人,怒气上脸,冷冷道:“你不早说!”一钩镰刀扫过,巴山鬼默然倒地。人已死了,那插在背后的箫管终于不再喷血。
钱文义几步奔到方仲身边,急道:“我们也走。”手中剑已被打飞,不能用御剑之术逃走就用土遁,也学那公子弯腰抓土,顺手一扬——却见远处旋转着飞来一方鲜红丝帕,帕上绣着各种图案,散发着蒙蒙红光,显得十分玄奥,轻轻巧巧地摊在地上。
尘土落下,钱文义道声“走!”
岂知二人并未遁入无形,钱文义与方仲不过冲出数步,还在原处。
一个女子声音娇滴滴地道:“本夫人才来,如何就走。”声音娇媚,如沐春风,让人听了心中一荡。
第六章 化鬼王
钱文义遁术无用,便知是此帕作怪,哪有心思去理是那个女子说话,把手一招,摄物之术对这样一件红色丝帕自然是手到擒来,呼的一声,便被抓在手中,只是在抓到丝帕的同时,鼻子却闻到一股淡淡香气,该是那帕上传来的。钱文义急唤方仲道:“快走。”又待扬土欲行,猛见眼前一花,一个俏丽窈窕之极的女子拦在前面。
那女子云鬓高叠,轻纱遮体,袒露着双肩,曲线玲珑处欲隐欲现,让人见了恨不得为之癫狂。那女子冲着二人盈盈一笑,顿时如万花开放,眼前都是那女子的浅浅笑意,启一点朱唇一丝仙音缓缓道:“奴家的帕丢了,有谁捡到了么?”说这话时,凤眼中饱含着脉脉风情,几乎要将人融化入骨。
那无限风情袭来,便是坚硬的石头也会酥软。
钱文义呆楞片刻,看了一眼手中丝帕,吃吃道:“这帕是你的么?”
贵夫人浅笑道:“正是奴家的,你喜欢么?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钱文义缓缓摇头道:“多谢好意。”也不知是忘了还她,还是舍不得还,一手抓帕,另一手一扬尘土,又要施展土遁逃走。
那女子哀怨地道:“这帕本是一对儿,被你捡去一块,另一块岂不是孤苦伶仃没有伴儿,这饭又怎么吃得香,觉又怎么睡得着,我看还是凑成一对的好,你说呢?”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一般伸出右手,在那玉葱般的手指尖上盘弄着另一方丝帕,转了两圈,忽地一抖,丝帕又掉落在了地上。这种有心无意、似癫还怨的神情,让人神魂颠倒,心生无限怜意,恨不得楼主她好好抚慰一番。
钱文义又是遁术无功,也不知那女子有几方丝帕,丢了一块又一块。
方仲轻轻咦了一声。那贵夫人冲着他一笑,慵懒的道:“你也想捡一块么?可惜奴家的心只有一个,怎么好拆分做两半。唉,两个都舍不得,真是难处。”接着微微皱眉,似乎十分难过。那眼神中一亮一亮,似乎有泪光闪现。
钱文义与她眼神一触,如中了魔一般,也是蹙眉愁苦之态。贵夫人柔声道:“其实我还是向着你的多些,只怕你不懂。”这话也不知是对方仲说还是钱文义说。
钱文义痴痴的道:“我……我懂得,原来你心中有我,还是凑成一对的好,玉茹师姐,你终于明白我的苦心了么?”
贵夫人道:“我当然明白了,你过来,我细细说于你听。”
钱文义傻笑道:“好,我这便过来。”拿着丝帕就要向贵夫人走去。
方仲在身后一拉,讶道:“师父,你做什么?”
此时钱文义眼中只有那个女子,喃喃道:“让我过去。”
那女子眼神迷离的道:“这位小哥怎么乱说话,奴家心里委屈的很,哎哟!”以手扪心,微微一仰,一副柔骨弱不禁风,似乎就要跌倒,让人见之心疼。
钱文义脸上挂着笑,伸手欲扶,两手一张,手中那块帕也就掉了,待得发觉,弯腰去捡丝帕,岂知一低头,栽倒在地。
方仲一颗心也随着贵夫人这一仰扑通扑通乱跳,恨不得也冲过去相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可以让她伤着、委屈着。只觉她的玉手一拂都重重拂在了自己心里,热血上涌,呼吸急促,浑身的真气乱窜,简直要破体而出,急忙低了头气沉丹田,想着这女子曾经的一举一动,顿时那无限妩媚的样子逐渐消散,显出曾经冷若冰霜,动辄扇人耳光的狠劲,心中亦逐渐平静了下来。
那女子眼神依旧那么勾人心魄,玉面却露出一丝讶色。方仲不敢再看,闭了眼道:“我见过你,你不是好人!”这一声喊得极响,贵女子面容一寒,眼神转冷,淡淡道:“你在哪里见过我?本夫人认识你么?”
方仲道:“你是妙夫人!”
身后那头陀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妙夫人之名连这等无名小辈都已知晓,真是艳名遐迩,可喜可贺。”
这个贵夫人就是曾在卧虎庄灵泉沐浴的妙夫人,当年方仲与普玄躲在暗处看得清楚,一直记得她的模样,此时脱口说了出来。
妙夫人飞了头陀一个媚眼,转对方仲笑道:“好一个童男,不闻花帕之香,未经男女之事,反而迷不倒你,可是你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妙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钱文义,对头陀道:“此人心智不坚,却是个情种,留给你的手下人修炼宝贝去。”
岂知那头陀道:“那白脸弟子夫人自己留着,本王尚未收徒弟,这小子给我了。”抡起钩镰刀,一催座下马,如一团黑云相似,眨眼冲到了方仲身后,伸开蒲扇大的手掌,向方仲就抓。连钱文义只交手一招便飞剑脱手,方仲自知不敌,根本不敢招架,尽力跃起身来躲避,忽觉脚下一紧,如被铁箍,急忙低头一看,已然被妙夫人探了一只玉手捉住了脚脖子。
只听妙夫人娇笑道:“谁擒得就是谁的。”向后一拉,方仲哎呦一声,被妙夫人扯去。
那头陀道:“好!”钩镰刀反转,迳扫方仲被妙夫人抓住的双脚,另腾一手,去抓方仲后背。他那意思,把方仲一分两半,双脚给妙夫人,余下的给自己。
妙夫人忽地松手,另一只玉臂在方仲脚心一点,方仲向后的身形顿时前冲,不但避开了头陀划来的一刀,连抓来的大手亦差了半分。妙夫人咯咯一笑,香风一卷,人已到了另一边,轻轻探手,依旧抓住了方仲双足。
此二人的速度之快,在方仲眼中如同鬼魅,根本来不及招架,几乎任人摆布。那头陀冷哼一声,手臂骤然粗了一圈,向前一伸,手掌之中一股巨大的吸力一吸,方仲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那头陀倒去,巨大的镰刀从下向上急划,只要妙夫人不松手,那就留两只脚在手里。
妙夫人终于服软,嗔道:“罢了,给你。”松了芊芊玉手。
头陀撤钩镰刀笑道:“好一个知趣的夫人。”还未得意,猛地眼前剑光闪落,却是方仲挣扎之下一剑劈下。头陀往后一闪,妙夫人娇笑一声,向前一扑,欲把方仲抱住了便走,到那时那头陀势必不能用勾镰刀把二人都一劈两半,那这场争斗便算是自己赢了。
方仲被二人这番捉弄,又惊又气,恼羞之下牙关一咬,把全身的真气都灌注到双掌之上,左掌对着头陀,右剑对准妙夫人,一声大喝,一道雷光和一团蒙蒙剑气同时迸发而出。在如此短的距离内,二人亦不曾提防,且方仲修为底下,就算有什么手段也大可不必担心,岂知方仲施展的一个是雷咒,另一个竟然是剑气化形才可能施展的化形之术,都是犀利之极。
那头陀胸口中雷,虽然有护身罡气保护,却依旧闷哼一声,骑着黑马连退数步。妙夫人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入怀里,尖叫一声,贴着地皮旋出去老远,站定了一看,胸口衣衫破烂,已是春光外泄,急忙把烂衫遮掩羞处。
方仲筋疲力尽,扑通落地。
四个婢女惊呼道:“夫人!”追过去查看。头陀一拍胸前焦黑处,并无大恙,但被一个小辈打了个措手不及,依旧心中怒极,眼中凶光闪动,把钩镰刀一抬就要杀方仲泄愤,刀还未落下,忽然一道耀眼光华从空中刺来,剑光未到,便已有一股森寒之意笼罩而下。
头陀一惊,钩镰刀舞动,遮住头顶,当当当连续数下交击如狂风急雨!
那道剑光毫不手软,越逼越近,头陀措手不及,额头冒汗,极力招架,举钩镰刀奋力一磕,终于把剑光扫退,反手一按背后大红葫芦。喝道:“什么人?”
此时才看清楚来者是个身穿白袍的蒙面老者,手中一柄松纹古剑散发出闪闪寒光,那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那人借力落地,一脚挑起钱文义,向方仲喝道:“抓住我!”扬手甩出一把金沙,举手接住下落的钱文义,冷哼一声道:“走!”
金沙落地,三人已经渺然无踪。
那头陀手按葫芦盖,好半响才道:“金遁!”遁术之中以金遁最快,也最难被克,只是这遁术非一般人可以施展,没有些财势之人只怕几个遁术一施便要倾家荡产了。
妙夫人在婢女围护下重新走来,冷冷道:“此人是谁?好厉害的剑法。”
头陀道:“兴许是他昆仑长辈相救,不然难有这般造诣。哼,他欺我不备,算什么本事。”
妙夫人冷笑道:“化堂主让他把人救走,还在自吹。”
头陀怒道:“下次相见,必取此人狗命。”忽又冷笑道:“妙夫人,本王看你衣不遮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苟且之事,说出去好说不好听。我先走一步,夫人蒙羞的事,一定代为隐瞒。”拉过马头,随来的几个役鬼堂手下跑过来道:“禀堂主,那些受伤的兄弟怎么办?”
头陀道:“这群废物,若嫌麻烦,交给妙夫人处理好了。”领着一群手下从山道远去。
第七章 邀月堂
当钱文义从床榻之上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见方仲和恩师卢公礼正站在床沿旁边。
卢公礼一身白衣,面容肃穆,冷冷看着自己。钱文义道:“师父?我……”
卢公礼冷哼一声道:“你两个胆子不小,敢去招惹魔教的人,如果不是老夫见机行事,你们休想有命回来。”
钱文义只记得昏晕之前的事,那妙夫人的一颦一笑依旧在脑中回荡,摇了摇头道:“这……这是何处?”
一旁的方仲道:“是卢祖师救了我俩,带我们来与陆师伯会合。”
钱文义轻拍脑袋道:“弟子无用,居然着了妖女的道。”
卢公礼沉声道:“也不能全怪你,此二人都是极不好惹的人物,我能在他们手中救出你们来,也是侥幸居多。”又冲方仲道:“你在这里休息,老夫带文义去与华阳门的贾先生商谈要事。”
方仲躬身道:“是。”
钱文义起身和卢公礼出门,临到门口,回头向方仲道:“你认识的那个叫红姨的女子怎么会和飞虎卫呆在一起?”
方仲道:“这个我也不知,她在卧虎庄里只是个婢女,也许是来采办东西的。”
钱文义奇道:“婢女?”心想若只是一个婢女,邀月堂的人抓去做什么,摇了摇头,随着卢公礼出去。
方仲一人在屋,赶紧盘腿坐了,回气休养生机。这次耗损极大,却也初窥了用符的一条捷径。方仲用功正勤,门外笃笃笃敲了数声。方仲问道:“是谁?”
门外一人道:“方师弟么,我是周青。”
方仲大喜道:“周师兄。”忙去开门。
只见周青笑吟吟站在门口,说道:“方师弟今非昔比,一举高升,成为玉虚宫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方仲笑道:“周师兄,怎么你也来了这里?”
周青不屑一笑道:“我随一众师兄都在此处,不过师兄我修为低下,也就过来看个热闹,给他们端茶递水的。”想起自己入门比方仲还早,如今方仲却走在了自己前头,便心中十分不舒服。当初自己便是觉得昆仑道法厉害,才投昆仑,可是自己练功如此刻苦,这等机会却落不到自己头上来,老天何其不公。周青接着道:“为兄看到钱师叔,才知你也来了这里。”
方仲奇道:“这是哪里?”
周青道:“这是绵竹山外的一座三皇庙,荒废不久,权当我派与华阳门暂时歇身之地。”
方仲道:“我只道是哪处大户人家,原来还是个庙宇,不知这里可有纸笔,最好是有朱砂,小弟想借来一用。”其实心中想的,却是想画些符纸防身。经历了山道夺人之事后,深知没有一技傍身,在外面闯荡远远不够,最少逃跑的本事就十分不如人。
周青笑道:“这个容易,这里是三皇庙,以前常有文人骚客到此追颂古今,庙里随时备好了张贴墙上,没有这些东西才叫稀奇。你想要,取来就是了。”
方仲喜道:“我即刻去取。”正想出门,那周青又道:“庙里尚有许多华阳门的弟子,正好多结识几个朋友。”方仲听说还有华阳门的人在此,心中吃了一惊,他可是记得曾经有个华阳门弟子被自己打瞎了眼睛,结下了很深的仇,虽然不知此人在不在此处,但若遇见总是个麻烦事。方仲仔细一想,驻足道:“那就麻烦周师兄替我取来,小弟不去了。”周青虽觉奇怪,还是只身去拿纸笔。
周青寻三皇庙里的道士取了纸张朱砂,和一支行将秃毛的笔杆,回到方仲住处,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方仲取来一看,朱砂还可将就,那黄纸陈旧,十分粗糙,方仲索性拿剑割成小块,叠了捶打一番,免得它影响笔画流畅。又把朱砂化了,用秃毛笔一酌,对周青道:“周师兄帮我看着门,若有人来,告之一声。”提笔灌气,在黄纸上书写。这是他自离开普玄之后再次画符,那些符咒早就记在心中,画起来分外顺手。
周青默默观看,越看越疑惑,终于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方仲边画边道:“我要出去一下,没有它甚为不便。对了,周师兄可知绵竹山里面怎么走?”
周青惊道:“里面乃是魔教邀月堂重地,谁敢乱闯。”
方仲道:“乱闯不能,就偷偷进去,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周青道:“你疯了,这话也说得。你到里面去不是送死?”
方仲坚定的道:“小弟要去救人。”
方仲一气连画数十张符纸,那秃毛笔的笔头都烂了,方仲丢了秃笔,把余下的黄纸收拢,画好的揣入怀中,说道:“周师兄可要代我隐瞒此事。”
周青冷冷一笑道:“不行,我怎么舍得自己的好兄弟孤身犯险,我和你一起去!”
绵竹山并不高耸,唯连绵山峦之间遍地青竹,种类繁多,举不胜举。竹林茂盛,身在其中,让人疑在碧海之间,不辨东西南北。
方仲与周青偷偷离了三皇庙闯入绵竹山。二人一入竹林,转眼就被路径所迷,不知身在何处了。
方仲举目看着竹林道:“邀月堂的人一定有个藏身的所在,我们多走几次必能遇上。”
周青道:“你说得轻巧,望山跑死马,说不定三天都走不到一处地方。”
方仲取出一张符纸道:“我有个法术头一次用,也不知灵不灵,周师兄,你抓着我不要放手,一起来试一试。”周青依言抓住方仲。方仲自语道:“此术来去如风瞬息千里,希望不是大言。”把符纸一祭,掌心火闪过,方仲一迈步,嗖的一声,两条人影风驰电掣一般消失在竹林深处。
二人足不生尘,只顾往前飞奔,无数景物从眼前一一闪过。周青看得眼花缭乱,叫道:“这是什么本事,只怕五行遁术都不如它来得快。”
方仲也是喜形于色,道:“这叫做缩地成寸,果然好用。”周青惊叹不已,二人几步一迈,已然穿行出去数里。
不久符法用尽,二人又慢了下来,方仲连施了三次缩地成寸之术,深入密林之中左右寻找,终于发现竹林渐稀,原本的参天毛竹变成了箭竹与文竹相间,不时有山石垒砌,几根紫竹轻垂,颇有野趣闲情。方仲轻喝一声解字,落在一丛文竹后面。
只见远处屋檐微露,长墙内楼台水榭在竹林中忽隐忽现,间次比邻,竟然是一处极大的庄院。周青悄声道:“是这里了。却不知哪里才是正门?”
方仲忽道:“小心!”二人一伏身子,竹林中走出几条身影,转了一圈。一人道:“方才这里铃响,难道是林中鸟兽无意中惊动了消息么?”
另一人道:“这几天风大,也许是枝梢刮到了。”几人说了一阵,又往别处去了。周青暗道好险。
方仲一拉周青,二人缓缓向墙边靠近。周青轻声道:“刚才那人说这里铃响,我们怎么听不到。”
方仲道:“也许有什么机关可以在别处察觉,我们还是小心些。”
周青点头道:“这里竹林遍地,挂个铃铛拦索的东西的确很难防范。”还未到围墙,忽觉脚下一绊,惊道:“不好,原来在竹叶里头。”
只听当的一声铃响,远处有人喝道:“真的有人!”沙沙声响,才去的几人踏着竹叶又追了回来。
周青急道:“被发现了,快跑!”伸手拉方仲要走,却见方仲掌心一晃,又一张符纸祭出,拉住周青,呼的一声,两人已消失不见。
庄院深处,一个年老家仆身着粗布衣衫,托着一个木质托盘,盘中放着一壶一碗,散发着浓浓药味,穿过竹林小径向一幢竹楼走来,到了门口,说道:“大公子,药煎好了。”
里面有人道:“拿进来。”家仆托着盘进门。门里面,一张竹席上躺着一条大汉,流着汗在那里咬牙忍痛。在他旁边,一个少年公子和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文弱少女面容悲戚的看着他。
那少年公子道:“童大哥喝过药后好好休息,这断手之恨早晚要报,等大哥康复了,先杀那擒来的女子解恨。”
大汉摇头道:“砍我手腕之仇兄弟已经帮我报了,杀不杀那女子还是问一下堂主的好。”
少年公子恨恨道:“何必问我爹,我若是他,早就杀到卧虎庄去了,岂会把这杀母之仇拖到现在。我之所以要擒那女子,就是想在家母灵前亲自手刃仇人。”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女皱了眉道:“大哥,你擅自做出这些事来,害得童大哥断腕,爹必定要责怪你。”
少年公子对她怒道:“我为母报仇,何错之有?”
少女道:“还是告诉爹的好。”
少年公子道:“好,我去面见爹爹,禀明此事,看他有何话说。”
那少女道:“我陪你去。”又对着那大汉道:“童大哥好好休息。”
大汉勉强笑道:“小姐不用担心,我粗壮如牛,养养就没事了。”那少女浅浅一笑,同那公子出门。
那少年公子在前,文弱少女在后,左穿右拐,到了一处高楼前。只见房前种了许多芭蕉,一个头抓双髻的小童在门前拿着一柄芭蕉扇,蹲在小炉前扇火煮茶。见到二人来了,忙道:“原来是公子和小姐,我去告之老爷。”
那公子道:“我爹怎样?”
小童道:“老爷在房内弹琴,要喝百花茶,命我去煮。”丢了芭蕉扇进房通报。不久出来道:“可以进去了。”二人整了整衣襟,入房参见。
卧房内一个看似眉宇清朗的中年人端坐在小几之前,几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提了手在那里轻轻弹拨,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正在调弦。
那少年公子进来施礼道:“爹,孩儿有事禀告。”
那中年人微微闭目,沉声道:“何事?”
那少年公子道:“我昨日外出,碰上一件好事,原来那雷鹏也来了绵竹山,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让两个手下护着一个女子入城,被我手到擒来,捉到山里来了。”
那中年人一愣,道:“当真奇了,雷庄主若有女人,该当百般防护,岂能轻易让外人得手。”
少年公子笑道:“他狂妄惯了,只道两个飞虎卫护着就没人敢动她,其实人一入城,就已经有好事者偷偷传扬,说她便是雷鹏的女人,暗中争着一睹芳容。”
中年人面色一沉,道:“雷庄主十分谨慎,治下又严,怎么会让消息乱传?只怕有假。你那擒来的女子呢?”
少年公子道:“关在囚牢之内,只待为母报仇了。”
中年人弹了一下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淡淡道:“去召集本堂要职,准备迎敌。”
少年公子变色道:“什么?”
中年人道:“雷庄主不日即到,其他妖么小丑必会登场,此事既不能善罢,要想保全我邀月堂就只有展绝艺大战一场了。”
那个文弱少女道:“可是童大哥受了伤,八乐已经缺了一人了。”
中年人愕然道:“怎么会受伤的?”
那公子嗫嚅道:“是……是随孩儿擒那女子时,被役鬼堂的人所伤。”
中年人怒道:“明知强敌环伺,你还出去惹事。”
忽听外头那煮茶的小童道:“你们来又有何事?”
外面一人道:“我等在外巡视,发觉警铃响动,怀疑有人闯入,特来告之堂主。”
那中年人一听,冷笑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就算想避居偏乡,也是不能遂愿。”回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一把断弦古琴,叹道:“月下成双终成虚话,枉负了区区一片盛情,如见连我这形单影只之人也不肯放过了。”抱起几上那把刚调好的古琴,缓步出房。
第八章 毒牙
一名邀月堂弟子上前禀道:“堂主,竹林有警,似有人闯入,”
那儒雅中年人淡淡道:“我知道了,吩咐各处守庄弟子小心谨慎,五音八乐至望月坛会集。”话声平静,似乎成竹在胸。
那公子一看少女也随在身后,沉声道:“前面定有危险,小妹你留在这里,免得旁人为你分心。”
那少女犹豫了一会,笑道:“好,我待会去看童大哥,顺便端碗热茶给他,”
少年公子点头道:“这才是我的乖妹子。”
方仲和周青隐身在一株芭蕉树后,只见一个少女陪着一个头抓双髻的小童在蹲着煮茶水。那少女道:“童大哥受了伤,我要去照看一下,这百花茶好了么?我带些去给童大哥。”
小童道:“好了好了,小的去取茶壶来。”
那少女道:“我去取,爹屋里的东西我最清楚不过了。”站起身来进屋,留了那小童一人在扇扇子。
周青一使眼色,猛地纵出来,冲到小童身前拔出青光闪闪的精铁长剑架在他脖子上,轻喝道:“别出声,不然宰了你。”
那小童吓得一哆嗦,丢了芭蕉扇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周青道:“随我们来。”拉了他要走,想拖到隐蔽之处问话,谁知那小童胆小之极,被吓得手足僵硬,迈不动步儿。周青怒道:“你敢不听话。”倒转剑柄,在他头上重重锤了一下,那小童吃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屋里那少女听到哭声,问道:“怎么了?”走出来观瞧。
周青急道:“方师弟,你快去制住那个女的,被人知道就不妙了。”
方仲拔剑在手,刚到门边,正撞上那少女出来,二人一对目,那少女退了一步,惊道:“你是谁?”
方仲剑指着她道:“不要声张,我两个是来救人的。”虽想装个狠巴巴的模样,反倒是求肯的语气居多。
那少女定了定神,见小童在周青威胁下瑟瑟发抖,正色道:“你们先放了他。”
周青恶狠狠道:“两个都不能放,不说出藏人的所在,一剑一个,送你们去见阎王。”方仲头一次见周青这般凶巴巴的模样,自问自己是装不来的,索性不装。好在这个少女看上去文文静静,修为并不高的样子,不愁她会拿自己怎么样。
那少女道:“什么藏人的所在?看你们年岁轻轻,怎么做起了小贼?”
周青怒道:“你才做小贼呢。方师弟,去把她绑起来。”
要自己把这样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按到在地,捆扎起来,方仲顿觉出不了手,犹豫道:“这个……还是问一问再说。”
那少女不卑不亢道:“你要问什么?”
方仲道:“我想问姑娘知不知道这里擒来过一个女子?”
那少女眼神疑惑的看着方仲道:“女子?”
方仲解释道:“她是我的红姨,在逛集市时被一个拿钟的大汉抓去了。”
那少女顿时恍然道:“原来你们是卧虎庄的人,你们若想救她就随着我来。”
周青把那小童捆了拖到芭蕉丛里藏好,回来对那少女恶狠狠道:“你若是骗了我们,先把你杀了,连那小童也活不成。”那少女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的在前带路。
三人七弯八拐,不久到了几幢用竹篱笆围着的竹楼处,外面长着几丛茂竹,伸出篱笆之外。少女停下脚步,一指竹楼道:“这里就是囚室了,那女子就在里面。”
周青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这般好骗,说进去就进去。”重重推了她一把。那少女怒目瞪了周青一眼,慢慢走进竹篱笆内。周青对方仲道:“我留在篱笆处望风,你押着她进去救人,若有不对时,也好互相照应。”
方仲道:“看她不似作假。”
里面盖着四五间竹楼,门扉未开。那少女轻唤道:“李老伯,李老伯……”
方仲只道她叫人来,生怕被发现了行迹,惊道:“你做什么?”
少女道:“我把李老伯叫出来,着他放人,省得你们要打要杀。”
方仲怒道:“他来了看到我持剑胁持与你,大叫大嚷的,岂不坏事。”
那少女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你怕他作甚。”来到竹楼前轻轻叩门。
叩了几下,门咿呀一声开了,里面黑咕隆咚,一个声音道:“是谁呀?”
那少女听了话音发觉有异,愕然道:“你是谁?李老头呢?”
门里面道:“李老伯?死啦!今早才死的,所以换了我来。”
那少女惊道:“死了?不会啊,今早上我哥来时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门里面道:“为什么不会死?他就算不是早上死,现在死也是一样的死。反正是死了。”
少女不悦道:“你说话真怪。”
门里面道:“你问得真怪,我说得都是实话,你却不信,好,让你自己看看李老头死没死。”窸窸窣窣之声中,一条人影挪动到门口,曲背白头,果然是个老人家。只是此刻的老头圆睁二目,面孔漆黑,鼻孔嘴角还流着黑血,早已死去!少女一看清楚眼前惨象顿时吓得面孔煞白,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死人后面有个人脸探头阴森一笑道:“你这会儿信不信了。”
少女返身就跑
那具死尸呼的飞出,迳直往少女撞来。
眼见尸体要扑到那少女背后,方仲横斜里一脚踢出,尸体滚落一旁。
躲在门里面的那人怒道:“你敢坏我的事,小心我咬你一口。”
方仲喝道:“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那人道:“我是毒牙,想寻个被我咬了不死的人,可惜一直找不到。”
方仲道:“你不如咬自己一口试试,也许就找到了。”
“咬自己?嘿嘿,这种主意亏你想得出。”一人冷笑着从门里走了出来,是个秃头,一张嘴露出两个大暴牙,长得不怎样,偏偏穿得花花绿绿,手里拿了一柄小月牙铲。
周青在篱笆外听到惊呼,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急忙冲进来,看到毒牙的奇模怪样,喝道:“这个丑八怪是谁?”、
毒牙怒道:“你说谁是丑八怪!”突然出手,那小月牙铲倏然变长,往周青扎来。
周青举剑招架,那月牙铲扎在剑身上,火星直冒,把周青顶得连退数步,面色顿时通红。对方随意一出手,便把周青打得连连后退,可知此人修为远比周青为高。
毒牙不屑道:“废物,爷爷一只手也赢了你。”原本的月牙刃突然咬合,就如一把大钳子一样,把周青的长剑夹住,咔嚓一声,把周青的长剑夹为两段。周青手中所使的不过一柄普通精铁长剑,又未真气灌注祭炼过,连灵剑都不是,被那人的月牙铲给夹成两段。
周青惊道:“方师弟快救我。”
方仲急忙在一旁一剑刺向毒牙。毒牙一压月牙铲长柄,腾空而起,把大嘴一张,那两只大暴牙青光一闪,在他面前突然伸长,向方仲刨来。方仲一闪身,那长牙贴着衣裳一下戳在地上,刨了个深坑后又缩回毒牙嘴里。这种怪异的攻击方式,让方仲目瞪口呆。
毒牙张口喷出一口混着泥星的吐沫,骂道:“他奶奶的,这泥是臭的。”随即舞动月牙铲,向方仲连扎数下,一片光影向方仲袭来。
方仲舞动长剑遮护,论防守昆仑剑法自有独到之处,那月牙铲也并不是什么灵巧之物,一攻一守,被方仲连挡数下,同时也连退数步。每一次交击,都让方仲手臂酸麻,倒吸一口凉气,深知此人至少也是炼罡期的修为。
那毒牙冷笑一声,又一次兵刃交击时,手中一扭,那月牙铲的两刃顿时咬合在一起,把方仲长剑夹住,喝道:“断!”
方仲大吃一惊,只道此人的月牙铲真的是什么神兵利刃,会把手中剑给夹断,连忙灌注真气在剑上。这柄赖皮张开过剑脉的灵剑顿时发出一阵蒙蒙青光,月牙铲两刃咬合在剑刃上嘎吱乱响,却并未夹断长剑。
那毒牙喝道:“剑不错,爷爷收了。”一抖月牙铲,夹着方仲长剑往身边拖来。方仲身不由主的被他拉着靠近,知道力气不如他大,索性倒转剑柄,向地下用力一插,长剑噗的一声,扎入地面数尺深,只留半截在地面之上。方仲双手扶住剑柄,双腿微曲如箭步,全身力气都压在剑上,顿时把去势止住。
那毒牙拉扯不动,大嘴一张,那两只龅牙顿时白光一闪,向方仲咬来。方仲若是抽身躲避,手中剑势必要被此人夺走,便在此时,一道银线一闪而过,巧妙之极的缠绕在那白光之上,向一旁拉扯。力量虽然不大,但在突然袭击之下,还是把那毒牙的头颅拉的往旁边一歪。伸长的大龅牙又打在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方仲一看,竟然是那少女在危急时刻手中飞出一根银线,缠绕在了对方的龅牙之上,正用双手紧紧拉扯,白玉般的脸庞因为用力而染上一层红晕。方仲心道要是那少女不帮这一把,自己只有舍剑而逃的份了,眼见如此良机不能错过,方仲向周青叫道:“周师兄快帮我扶住剑。”周青合身扑上,一待周青代替自己抓住剑柄,方仲抽出一只手来,袖中飞出一张符纸,转瞬化作一团烈火,向那毒牙的脑袋打去。方仲本是想用雷咒,又怕雷声太大惊动了旁人,毕竟自己是偷摸进来的,故此改用极普通的炎火咒,这种祭发火团的符法,连普玄都可以一口气打个十七八个,何况如今的方仲。
毒牙猛见一蓬烈火烧来,其势熊熊,自己双手抓着月牙铲,头颅又被那少女用银线牵着,竟然无法闪避抵挡,焦急之下忙张大了嘴,鼓起自身真气,喉咙之中一股气息喷出,气如牛喘,火团到了离他三尺之地时被这股气一吹,便即熄灭。
“哈哈,爷爷站在这里不动手,你们也奈何不了我。”
自持自己的修为高得多,毒牙满脸都是狂傲之色。但话音刚落,便见眼前七八个火团汹涌而来。
毒牙还拿嘴去吹,连吹五六个之后,那绑在龅牙上的银线忽然崩的一声响,如琴音弹奏,但却有一股难以让人形容的郁闷之感在脑中炸响,如同有人在头上用数百斤的大铁锤敲了一下,昏沉沉的只想睡觉。毒牙刚到喉咙的真气顿时又吸了进去,气沉丹田,毒牙的神智又复清明。只是这极短的时间,却注定了毒牙吃了大亏。在被那少女突然施展琴音骚扰的情况下,吹出去的气又吸了回来,同时被吸进来的,竟然还有方仲打出的数个火团。
这气吸得猛,哧溜一声,火团顿时吸到了嘴里!这火团如此灼热,皮肉怎么受得了。毒牙只觉嘴里腹内都是火焰,连两眼都几乎冒出火来,虽只是一瞬间的事,却怎能忍受这番痛苦,嘴里鼻孔冒着白烟,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那叫声初时凄烈,接着沙哑,不一会已啊啊啊的发不出完声。
毒牙伸了手抓心挠肺的一番撕扯,把花花绿绿的衣袍都扯得粉碎,露出瘦骨伶仃的上身,被他尖利的指甲都挠出血来。
方仲乘此机会,拔出长剑,纵身一剑点去,噗的一声,秃头上早着,鲜血顿时溅了出来。可惜长剑入肉不深,若非那毒牙已练有罡气护体,这一剑就要被扎穿了脑袋。
毒牙连受重创,大叫一声,拖了月牙铲一阵乱舞,他临危拼命,声势十分惊人。少女心疼琴弦有损,一抖手化做一道银光收了。毒牙趁机得脱,转身便跑,几个起落已消失在竹林密处。
方仲、周青和那少女面面相觑,想不到押着她来救人,反而和那少女联手与别人打了一通,甚至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
第九章 五音
方仲道:“他是什么人?”
少女喘息方定的道:“你们不知,我哪里知道?还只道是你们一伙的呢。”说完就想笑,可是一看地上那具老头的尸体,却悲从中来,眼圈一红就要落泪。
她被周青胁迫都未露出惧色,这时方显出她的柔弱来。
方仲道:“那毒牙从屋里出来,不知里面怎样,快进去看看。”心系艳红安危,推门进楼。
竹楼内用粗壮毛竹隔成几间囚室,里面铺着竹席,此外别无一物。方仲进去时,囚室的大门已开,一个女子倚在门口,身上穿着正是那晚被劫走的艳红模样。方仲几步到身前,颤声道:“红姨……”真怕那毒牙在屋里已经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见艳红俯伏着身子不动,方仲轻轻伸手扳过她一看,只见她双颊晕红,如喝醉了酒一般诱人,双目闭着,竟是沉醉梦乡,也许是做到什么好梦,连嘴角都是笑意。
方仲又唤道:“红姨,红姨,你醒一醒。”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伸手在艳红人中一掐,艳红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艳红慢慢睁开眼帘,见一个少年蹲在身前,吃惊的道:“你……你想怎样?”连忙去捂胸口,发觉身上衣衫完整,才略微松了口气。
方仲微笑着道:“红姨,你不认识我了么?”
艳红愕然看着方仲,越看越是眼熟,激动的道:“你、你……是仲儿?”
方仲眼内湿润,点头道:“正是仲儿,原来红姨还识得我。”
艳红情不自禁,坐起来一把搂住方仲道:“仲儿,是仲儿,你不告而别,只道被妖道拐走,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想死红姨了。”边说边落下泪来。
方仲哽咽道:“仲儿也时常想着红姨,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寻。”
艳红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几年不见音讯呢?”
方仲道:“红姨一定能猜得出仲儿去了哪里。”
艳红推开方仲,仔细端详片刻,喜道:“你去了昆仑山!是那道士带你去的吗?”
见方仲点头,艳红喜极而泣的道:“真是天可怜见,那道士终究不是坏人,你都长这般大了。”伸手摸了摸方仲脸颊,感慨这模样也不知像谁多一些。艳红又道:“在那里待得好不好?”
方仲在昆仑山不是一帆风顺,可是艳红问起,自然而然的道:“仲儿过得好,在那里拜师学艺,结识了许多师兄弟,人人都和蔼的很。”回头指着周青道:“这是周师兄,陪着我一起来救红姨。”
周青抱拳拱手道:“方师弟的事,我周青自然要帮忙。”
艳红点了点头,夸奖道:“果然是少年英雄,豪气的很。”又见一个文弱姑娘也站在一侧,道:“这位小姑娘定是仲儿的师妹了,想不到男子豪气,连小姑娘也是这般有胆色,真让我这做女子的惭愧。”
那少女见艳红也称赞自己,脸一红,摇头道:“我不是他师妹。”
方仲对艳红道:“幸亏是她带路,我们才寻得到你,若是来晚了,非出大祸不可。”把刚才遇上毒牙的事与她说了。艳红回忆道:“你说那大暴牙吗?可是个秃头,长得像个夜叉?我只记得他闯进来时把那老者抓了一下,又对我喷了口气,等我醒来,就见着仲儿。我还以为他们是前来搭救于我,怎么又会跟你们动手呢?”
方仲道:“这人谁也不识,红姨既然无事,就不是针对你了。”
一旁的周青道:“如果不是对付她,就是蓄意对付邀月堂的人。”
那少女听了周青之言,越想越觉有理,说道:“我要到前面告诉大哥去,让大家小心些。”正想离去,忽听远处遥遥传来一阵虎啸之声。那虎啸声犹如百兽齐鸣,在竹林内回荡不绝。
艳红又惊又喜的道:“这是飞虎卫的虎啸声,我们快去见他。”这个他字自是指雷庄主了。
少女道:“你们不能从前门出去,那里有很多本堂的人,必不肯放过你,还是想法溜出去。”皱了眉筹思让他们怎样逃走。
方仲忍不住问道:“姑娘既然是邀月堂的人,为何助我们逃走。”
那少女面容一戚,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雷庄主与我邀月堂有仇,此事并不关你们的事,我不想看见有人妄加杀戮,酿下解不开的死结。”
望月坛
当中一个巨大石潭,足有十来丈宽阔,潭水如一面明镜相似。站在石潭两侧,当月在中天之时,潭中就会显出一轮明月,与天上相映成趣,就可欣赏二月同现的美景。此时还是白昼,当然不会有这番景象,却可在潭中看到湛蓝的天空,宛如一块翡翠。
那堂主端着古琴,身后是数百的邀月堂弟子,他在石潭一侧坐了下来,平静的道:“把大门打开。”几个邀月堂弟子一愣,互相看了几眼,绕行到石潭对面开栓落锁,吱吱呀呀的推开庞重的大门。
那堂主抬眼看了看门外,轻轻提手,指尖在琴弦上一拨,咚!那平静的潭水顿时起了一道波纹。双手又拨数下,几道波纹连续出现,在那潭水中心一圈圈荡漾开来。
琴音由缓渐急,那堂主沉醉在琴音之中,闭目弹奏,如痴如醉。
大门外逐渐响起一阵铃声,越响越急,越响越近,那琴音也是渐变激昂,越弹越快,越弹越轻,弹皱了一潭秋水。
那堂主忽地住手,掌捂琴弦,注目门外。
琴声嘎然而止,大门外一阵风声响过,传来一声骇人虎啸——嗷唔!
望月坛石潭对面,无数斑斓猛虎冲入大门,数十个飞虎卫全副武装,依次排开。虎声齐啸之后,大门处一个虬髯大汉跨着一头黑虎凛然而进。
弹琴的中年人隔着石潭冷哼一声道:“雷庄主率众而来,好威风,好煞气,却不知是为了何事敢闯我邀月堂重地。”
雷鹏一手拿莽鞭,一手勒住虎缰,大声道:“邀月堂做事向来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么!偷袭是你,夺人是你,杀我属下也是你,我雷鹏今日来此要讨一个公道。”
中年人还未说话,在他身后人群中相继步出三男二女。一人道:“雷庄主要找什么公道,只管和我们说,不用劳动我们堂主大驾。”
五个人面色各不相同,却都是柳眉细目男端女俏,穿着也是多姿多样。头一个是个宫装女子,环佩叮当,丝带飘垂,宛如月中嫦娥。第二人商贾打扮,一股富贵之气,手中一个铜钱足有巴掌那么大,在手中抛来抛去。第三人头顶戴个尖角帽,手中一根棒槌。第四个手持玉圭,袍服罩体,如官家朝堂打扮。第五个又是女子,头插白羽,衣着暴露,巧笑嫣然之下微微一摆,玉体时现,夺人眼目。
邀月堂曲艺惊人,五音八乐更是堂中翘楚,各有技艺傍身,这出来的五人就是五音之首。
第十章 重逢(一)
雷鹏是驭兽堂四卫之一,身份与邀月堂五音八乐相若,真要动起手来,当然不能让堂主先上。但是雷鹏本身的修为造诣却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数年前就已到练气还神的阳神境界,只差一步就可炼神还虚,跻身天下最顶尖的一群人当中。
那个商贾打扮的人道:“雷鹏,你龟缩卧虎庄也就罢了,自己跑出来寻死,别人也不能拦你,这就过来送死。”
在五音之前弹琴的中年人摆了摆手,沉声道:“雷庄主的本事我是领教过的,不输于在场任何一人。驭兽堂姜老堂主与在下熟识,经年不见,牵挂的很,不知如今怎样?”
雷鹏道:“老堂主颐养天年,自然是好得很了。莫堂主既然与老堂主熟识,为何要做那叛教之事。我劝你一句,趁着罪孽不深,早早悔悟,重归我神教之下。”
中年人仰天一阵长笑,道:“神教之名早就不实,神教之义早就成空,我莫青不图名利与权势,一个无名无义的虚教,入他作甚?”
雷鹏喝道:“莫堂主沉迷不悟,我好言已尽,可不能留情了。”莽鞭一扬,虚劈了一下。
莫堂主冷笑道:“雷庄主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是为公还是为私?”
雷鹏闻言一怔,旋即又道:“在下是奉命而来,自然是为公。”
莫堂主把琴一摆,指压弦上,淡淡道:“若是为私,还可良言相劝,若是为公,只有血战一场。雷庄主要为教尽忠,就来擒我这个叛教之人。”
雷鹏道:“你也自承叛教,何必连累旁人,今只你我动手,胜过我雷鹏就任凭你去,若是输于我手就随我回去领罪,不伤两堂无辜之人。”
莫堂主缓缓摇头道:“此事非是你我能够了结,就算无我莫青,这邀月堂也不能重回魔教。在下一人之力卑微,今日不是个人斗殴,乃是本堂存亡之事,本人做不得主。”
雷鹏冷笑道:“你推来推去,就是不应,分明是怕了我,我今就来擒你,看到底是你不同意还是旁人不同意。”一提虎缰,座下黑虎吼一声,载着雷鹏往石潭对面纵去。
莫堂主身后那五音同时晃身前冲,二女在上,三男在下,踏着石潭水面拦截雷鹏。这五音修为高低不等,但都是练气还神境界。
莫堂主端然不动,小指尖一挑,琴弦颤动,琴音飘出。雷鹏刚到石潭边缘,那个宫装女子御空先到,飘带一卷,划个圆圈拦住雷鹏。雷鹏手中莽鞭打出,那女子不待鞭带相接,已然惊鸿一般往空掠去。宫装女子一走,那个商贾又到,大铜钱奔虎头就砸。黑虎灵性十足,不用驾驭已然往旁闪开,雷鹏趁势举手中寒气逼人的铁虎爪来划。商贾冷笑一声也往旁边闪过。
五音中的二人相继出手,那余下三人却不见动静,雷鹏往左右一瞧,顿时发觉已经深陷重围之中。那宫装女子已在身后,商贾在左,角帽之人在右,当前是那个手持玉圭的官人,头顶上风情女子正伺机而动。
那些飞虎卫一阵骚动,数骑前冲欲来助战,雷鹏喝道:“谁都不许过来!”抖擞精神力敌五人。
五音分为宫、商、角、徵、羽,宫音为主,羽音最末,古乐皆有此五音所作。雷鹏虽不懂音律,也知这五人必有什么联手阵法,人多不一定管用,先要看这五人使得什么花样。石潭另一边,邀月堂莫堂主轻轻弹奏,弹得是周乐‘小雅’。数个低音响起,那头戴角帽之人在右侧一棒槌打来,雷鹏挥爪招架,手中莽鞭四处一扫,防止余人夹击。莫堂主又弹出一个委婉长音,雷鹏头顶上那个羽音女子拔了白羽向下扑击。雷鹏急忙伏低,双腿一夹虎腹,黑虎往前一扑,既躲开了羽音袭击,又逼着徵音退了数步。那徵音一退,身后的宫音又迫了过来。
每有不同琴音飘起,就有不同人物打来。雷鹏在五人夹击之下左遮右架十分被动,顿时明了这五人分进合击其实都是受琴音指示,专挑自己不备之处。那莫堂主今番虽然没用琴音伤人,可是他旁观者明,几人出手方位先后次序都是他琴音安排好了的。雷鹏心道自己虽然不识音律,但他弹来弹去就是这么几个声音,只消记住了何音何人就可预知谁要打来,当可及早提防。
六个人在石潭边上围斗,雷鹏暗记五音,听得一个厚重之音一响,果然那宫装女子飘带一卷要打。雷鹏心中暗喜,本是扫向商音的铁虎爪忽的收回,寒光一闪,打出一支铁爪刃袭向宫装女子。那宫装女子一惊,急忙往旁边闪避,那铁爪刃来得快,又怕躲不及,伸长袖去挡,已不能按琴音所示去攻。雷鹏一声大喝,莽鞭接着又到,尽是攻那宫装女子。五音顿时乱了。莫堂主连串琴音一响,其余四人同时来救,商贾与角帽之人一个扔铜钱一个祭棒槌,不是打向雷鹏,却是来阻莽鞭,另二人白羽与玉圭出手分打雷鹏头顶和胸腹。
雷鹏的莽鞭被铜钱和棒槌挡了一挡,那铁爪刃却刷的一声刺破长袖,插到宫装女子胸前。那女子面色一黯,只道不死也是重伤,岂知那铁爪刃忽的一沉,竟是去势已衰。雷鹏另一手铁虎爪分别架开白羽和玉圭,往后一伸,去势已衰的那支铁爪刃嗖的飞回,重新收入铁虎爪之中。
刚才这一手,分明是雷鹏手下留情,饶了那宫装女子一命。雷鹏一收莽鞭,虬髯一动,正要开口说话,那莫堂主冷哼一声,琴音又变。
这次弹得乃是一曲‘黄钟''在周曲之后才有,不明者粗听还是五音格调。围在雷鹏四周的五音方位忽变,在空中的羽音落在宫音的位置,而那宫装女子却飘身在上。周乐‘小雅’以羽音调为主,所以羽音在上,‘黄钟’以宫音为主,明为五音,其实衍生两个辅音,分别是变宫和变徵。
雷鹏只道还是五音所属,听得琴音一响,羽音在后伸纤手打来,雷鹏往后招架,那羽音格忽又咯的一笑,撩人的腰肢一扭,已然滑步出去。雷鹏正觉怪异,几个琴音飘过,不知是何音何律,分明是方才所无,一愣神间,前方的徵音一招玉圭打来,说打不如说是舞,那玉圭根本不是对着雷鹏,却是对着空中飞出。雷鹏的莽鞭不知是攻是守时,头顶的宫装女子两根飘带飞出,已经到了头顶。雷鹏方才去记五音分别对应何种琴音,这时全然无用,听着是徵音,却是宫音打来,这一闹糊涂,反不如初时不知音律的好,等得宫音到了头顶,想躲都不及,两根飘带一条缠住莽鞭,一条竟缠脖颈,同时那宫音的脚也点了下来。
雷鹏突然受制,顿时大怒,自己一时手软,想不到要命丧人手,怎肯甘心,眼见脚尖点到头顶,手中铁虎爪五根齐飞,决意临死也要拉上一人!
方仲救了艳红后用地遁之术离开邀月堂,不久便出了竹林。
艳红辨明了飞虎卫驻地方向,往县城北边一处村落行去,与三皇庙正好南北对向。
三人行得不快,艳红心系雷鹏,不时回头张望。方仲自觉自己和周青是昆仑弟子,不好陪着艳红回驻地,便要告辞。艳红舍不得方仲走,说道:“这些年不见,难道多待片刻都不肯。”
方仲生怕出来的时间太久,被钱文义发觉,免不了要受责备,说道:“仲儿有空再来看红姨。”正要坚持离去,忽听远处人喊马嘶,三人眺目一看,只见数十人头上架鹰,地上走犬,正在纵马狂奔,似乎在野外打猎。
野外空旷无比,方仲急忙拉着艳红躲在一棵树后。只见这些人有男有女,骑着马吆吆喝喝,把躲在草堆中的兔子野鸡等惊吓着从隐蔽处跑出。
数声弓弦响过,一只灰兔插了一支羽箭翻倒在离三人不过数尺的地方,一时不死,兀自蹬腿不已,溅出的鲜血把躲在树后的艳红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数骑如风而至,其中一人喝道:“出来,别躲了。”显然艳红发出的叫声已经被这些人给发现了。
三人只得从树后钻出
领头的一个黑衣大汉喝道:“鬼鬼祟祟,都是干什么的?”
方仲本想多事,应道:“我们几个路过此地,生怕冲撞了各位,这才躲一躲。”
“路过?这里除了本教中人之外,半个百姓也无,一定是哪门哪派的奸细,躲在这里暗中窥探。都抓起来!”在那壮汉身后的几人听了吩咐,亮出兵刃绳索,甩鞍离马,就要来抓三人。
方仲暗捏一张符纸,就想用遁术逃走。在这些大汉的身后另有一群人,才是此次野外打猎的主人,见到这里有情况,迅速围拢;恶过来。
这群人簇拥着一匹漂亮的胭脂马,马上端坐着一个明艳无暇的少女,珠光宝气,香气袭人,额头上一点殷红,分外醒目。那少女柳眉微翘,启樱桃红唇,傲然道:“这些人是谁?”其轻蔑之态,连帝妃公主亦有所不及。
第十一章 重逢(二)
听那少女问起,方才问话的大汉恭敬的道:“发现两男一女三个不知底细的人,看他们鬼鬼祟祟,可能是个奸细。”
少女在胭脂马上冷哼一声道:“什么样的奸细敢跑到这里来。”催坐骑走上来观瞧。
在前的几个劲装侍卫往旁边一闪,露出艳红等三人。
胭脂马在众人簇拥之下踱到三人跟前
方仲一见那少女之面顿时面色一变,已然看清那胭脂马上所坐之人是谁,少女的额头一点红痣再明显不过,想认错都难,正是曾在卧虎庄一起打闹过的离金玉无疑,想不到送艳红回去会遇上她。
艳红壮了胆上前数步道:“这位大哥误会了,小女子是卧虎庄的人。”
在离金玉旁边的一个汉子恶狠狠道:“站住了,再往前一步要了你的贱命。”艳红急忙停步。离金玉在马上微瞥三人,皱了皱眉。方仲偷偷打量离金玉,目光相接,那明艳之态让他心中一震,急忙低头,也不知她是否认出自己来。
离金玉忽地提起马鞭,喝道:“讨打!”马鞭一扬,唰的一声抽去。
艳红只道抽她,急忙低头,却听啪的一声响,离金玉身旁的大汉面颊上早着。那一鞭抽得沉重,顿时留下一道血痕,疼得那大汉一哆嗦,差点叫唤出声。只听离金玉骂道:“蠢才,哪里是什么奸细,这女子本小姐认识的。”
那大汉吃了一鞭不敢有丝毫埋怨,忍着痛道:“是,是,原来是小姐认识的,倒是我们多虑。”离金玉打了一鞭似乎还不解气,顺手又抽了身旁另两人几鞭,只是不再打脸。挨打的两人挺身相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离金玉道:“真是一群大木头。”住了手不抽。
方仲看着离金玉大耍泼辣,心道她那脾气真是天生的,谁在他身边就要讨打,一点轻重也无,幸好这一鞭打得别人,只怕待会儿还要来找自己,又要吃些苦头,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又有些期望,自己也不知是哪一方面更多些。
离金玉向着三人展颜一笑,刚才的煞气转眼消失无踪,看得旁人都是一愣,连周青都觉得头里一晕,心中的害怕烟消云散,只想对着她笑,似乎自己不笑就对不注她这迷人的笑容。离金玉道:“你是卧虎庄的人?”
艳红早已认出离金玉,喜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离小姐,真是巧得很,能在这里见着你。”
围在少女身旁的那些壮汉见她们真的相识,警戒之心稍怠。离金玉道:“你不待在雷庄主身旁,怎么在这儿?”
艳红道:“听说绵竹县城很是热闹,小女子便央求着雷庄主出去散散心儿,哪知城里乱得很,更有强人劫匪打劫,若非有小女子边上两位小兄弟相救,几乎回不来,一直耽搁到这时才回。”
离金玉对艳红遭遇反而露出神往之色,羡慕道:“本小姐却不知有这么一个好去处,那城里到底怎样,你既然去过了,和我说一说。”她不关心艳红碰上强人劫匪的遭遇,先问县城里面的光景如何,可知她早就按捺不住想四处看看走走了。
艳红道:“虽有个夜市,还不如涌泉集来得热闹,没什么可看的。小姐千金之体,还是不要去了。”
旁边的大汉插口道:“天色不早,请小姐早回,免得夫人挂念。”
离金玉怒道:“难得出来一回,急着回去砍头么?我偏要多待一会,与其出来了,就上城里逛逛也不错。”嘴上这样说,也知难以成行,无人肯陪着自己去做,那一帮前拥后护的人说是陪同,都像吊脚鬼一样跟着,讨厌之极。
离金玉作势欲行,胭脂马脚蹄一动,旁边一个大汉道:“让小人给小姐牵马。”不由分说,拉过缰绳把马头转向。离金玉马鞭一举,怒道:“难道我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大汉低了头准备挨打,她却又忽的一笑道:“偏不打你。”马鞭一丢,任凭大汉拉着马头回去。
随离金玉同来的人看艳红一介女流,又是卧虎庄的人,也均出一匹马来让她骑坐。方仲和周青杂在人群之中,一时找不到借口离开了。这些人只道二人也是卧虎庄的人,并不多问,只管簇拥着离金玉缓缓而行。
艳红不时回头向二人招手,周青凑在方仲耳边道:“那地方可是狼窝虎穴,弄不好小命不保,还是别理她了,速速离开为妙。”
方仲道:“也不像你说得这般可怕,红姨待我如昔,怎好不告而别。反正谁也不知我们是谁,就跟了去看看也无妨。”
周青看离金玉一副高傲模样,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因为过去之事,他对这些人天生有一股仇视,冷笑道:“你看她好大的架子,都不把人放在眼里,不知仗着谁的势,就敢这样欺人。”方仲自然知道离金玉之母便是离夫人,即便跟周青说了他也不知。
一行人捎带了些打来的野物,返回艳红所说的驻地。
那驻地所在原本是一个村落,早已被改造过了,已不亚于一个分堂,虽不能和卧虎庄的规模相比,也比三皇庙那种残破之地好过数倍。
四座高大岗楼耸立村口,排了鹿角,数十个各堂弟子把守,既有役鬼堂的人,也有转生堂的人,烈毒堂鉴花堂也在其中,飞虎卫随着雷鹏前往邀月堂,并不在驻地。
过了岗楼,众人纷纷下马。里面迎出数十个侍女,一个面蒙黑纱的窈窕女子在两个奴婢的搀扶之下从抬来的软轿内走出,观其庸雅之态,十足是个颇守礼教的‘美’妇人。几个大汉上前躬身道:“参见离夫人。”离夫人点了点头,柔声道:“小姐呢?”
离金玉轻盈下马,抚着胭脂马的鬃毛,笑着道:“娘,我在这里。”
离夫人淡淡道:“回来就好,省得为娘担心。”
离金玉堆笑道:“有这么些个人陪着孩儿怎么会出事,再说我也不敢离远了去。”
离夫人道:“你自己回屋里去。”向身边人问道:“妙夫人回来没有?”
一个女子道:“已经回来了,正和役鬼堂、列毒堂的人说话,没说要见夫人,所以不曾通报。”离夫人冷笑一声道:“不曾通报就不能见么?”重新坐上软轿,吩咐道:“抬我去见妙夫人。” 离夫人在软轿上再看离金玉时,却已不见她的身影,想是牵着胭脂马回马厩了。
五支铁爪刃都是打向头顶的宫装女子,雷鹏自信即便是头顶中脚,也有把握让她一同丧命。
莫堂主面色一凛,弹指一压,琴音忽地消失。宫装女子本来要缠雷鹏脖颈的飘带一收,足尖在雷鹏上方虚点一下急往旁边纵去,围在四周的四音同时住手。雷鹏的五支铁爪刃已出,急切难以收回,连忙把与飘带相缠的莽鞭往旁急甩,连带着那宫装女子前移了数尺,铁爪刃恰巧擦边飞过。已经住手的四音看到此情都是一阵惊呼。
雷鹏把莽鞭救人而铁虎爪飞出,可说此时防范极疏,还好这五音并未趁机来攻。宫装女子借着雷鹏的莽鞭一甩,向后飘去,经历了两次险之又险的拼斗之后,脸上也浮了一丝讶色。
雷鹏暗呼侥幸,收回铁虎爪,沉声道:“邀月堂的本事果然非同小可,这一回算我雷鹏输了,只是今日虽败,改日还当再来请教,请莫堂主见谅。”
莫堂主放下古琴,平静的道:“雷庄主容人在先,我岂不知,况且以五敌一,我邀月堂胜得也没什么光彩,说起来,倒是雷庄主更是英武一些。”
雷鹏勒回虎头,扬声道:“莫堂主明白事理,雷鹏也是佩服,教中差遣非我所愿,更无意与各位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庄中有个内侍为邀月堂的人虏去,还想讨回,请莫堂主放行。”
莫堂主还未说话,身后一人冲出,指着雷鹏骂道:“雷鹏,我母被你鞭打至死,痛彻心扉,我要将那女子剖腹剜心,也让你尝尝此等痛苦。”说话的正是那个持箫的少年公子。
雷鹏脸色一变,怒道:“你是何人,与我何仇,就要这般报复?”
莫堂主回头瞥了一眼,淡淡道:“小儿无知,雷庄主不用介怀。”雷鹏心中一怔,此人是莫堂主令郎,他的母亲不就是莫堂主夫人!顿时想起一桩往事,自己的确鞭打过一个手持琵琶的女子,难道那女子就是莫堂主夫人,终于不治身亡了么?这样说来,自己与邀月堂仇隙极深,几无化解可能,怎么这莫堂主反而还放过自己一场,不曾狠下杀手呢?
雷鹏大声道:“往日若有得罪之处,也是情非得已,要想报仇解恨,尽管找我雷鹏的便是,不要连累旁人。”
第十二章 重逢(三)
那持箫公子道:“不想连累旁人也容易,你自绝于此,我就放了那女子。”
雷鹏面有难色,摇头道:“为一区区内侍就胁迫于我,公子不嫌太过么?”
那公子冷笑道:“区区内侍?雷庄主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非要旁人点破。那女子仅是内侍身份我又何必与她过不去,分明是你心中有私却不敢宣之于口罢了,难道旁人看不出来。”
雷鹏听了这话,酱堂色的脸庞露出一丝红晕,怒道:“随你怎么说。莫堂主,令公子如此作为岂是男儿汉当为。”
莫堂主被那公子勾起往事,沉吟不语。雷鹏见他不应,失望道:“莫堂主也是要报此仇的了,那就请来取雷鹏之命。”
那公子喝道:“好,今日我就为母报仇。”持箫要过石潭。已在潭边的五音之一的宫装女子伸手一拦,劝道:“公子且听堂主吩咐。”
那公子怒道:“我爹都不拦我,你敢拦我?”五音惶恐之下就要闪开。
身后有人唤道:“哥哥住手。”一人从后赶到潭边。
那公子回头道:“小妹,你来得正好,杀母之人就在眼前,我要杀他报仇。”来得正是那文弱少女,刚到望月坛。她看了一眼雷鹏,道:“母亲体弱而逝,能怨谁来。”
那公子跺脚道:“你真糊涂,我母被他毒鞭打伤,这才丧命,怎么能说体弱而逝。”
正要挣脱了来杀雷鹏,那少女拉住他道:“哥哥,仇恨在心,你快不快乐。”
少女忽有此问,那公子感觉奇怪,愕然道:“这个……那还用问,不过只要我能报了母仇,那就快乐的很了。”
那少女摇头道:“就算你报了仇,也是不快乐的。”
公子道:“怎么会?我杀他一个不快乐,就杀他的亲人,若他也受丧亲之痛,必定痛苦无比,那我自然高兴。”
少女凝视着他道:“以暴易暴,未为善矣。哥哥你看看你自己,已经成了什么?仇恨之心充塞胸膛,连是非都分不清,还要想着滥杀无辜。”又心痛的道:“母亲临终寄语是希望你这样的么,心中无恨方能不攻,不攻才能兼爱,你哪一样做到了,又怎么能快乐得起来?‘心乐皎皎,月满中天’是我们邀月堂追求的逍遥境界,你这样子怎么能无牵无挂。”
那公子听了少女的言语后瞠目结舌,犹如头上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凉到脚。
其实‘恨’固然让人不快乐,另有一样东西若也在埋在心里,同样不快乐。不经历过的人是不知道的,那就是恨的相反面。至少那少女现在只知‘恨’是让人不快乐的。
一直不言的莫堂主听了女儿这几句话,长叹一声道:“我莫青杀得人也不少,人人都要我血债血偿,也偿还不来,就算子女的性命全都赔上,恐怕也还不够。思己及人,仇怨一起,自己不能了断,何时是个了结。”
旁人都静静听着他这番肺腑之言。
只听莫堂主又道:“至爱之逝,让我看清人生在世,何事才是真正所求。不是功名利禄,不是天下大事,而是卑微个人的喜怒哀乐。一个人虽然渺小,可是我们所追求的难道不正是个人的快乐么?就在这里,我陪着阿荃安安静静渡过一段天下最美好时光,那一刻,比之往日顶着无数报复与理想的日子,不知快乐多少倍。”
“岁月如水,此情不忘,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悟也要拜雷庄主所赐,不然在下还在为虚无缥缈之事徒废功夫,虚耗岁月。雷庄主,我也有良言相劝,好好善待身旁之人,莫要让一个人真正该享有的幸福与快乐在莫须有的大义之下溜走。爱妻临终之时,含笑而逝,心中早已无恨,更不希望我来寻仇,我儿现在不懂,终究是会懂得。莫岚,你把那擒来的女子带来,还给雷庄主罢。”他说来平静,但一股哀怨缠绵之意还是写在脸上,至少其心中还在为夫人的离去感到无比哀伤,只是仇恨却真的不再有了。
那叫做莫岚的少年公子道:“可是孩儿辛辛苦苦擒来,童大哥还为此断了一臂,岂能就这样放了。我……”
那少女娇怯怯的道:“哥哥不用争了,那个女子已被人救走,离开邀月堂。也许雷庄主回去就可见到她。”
雷鹏听言一愣,盯着那少女道:“谁知你说得是真是假,有谁为证?”
那个少女道:“是我亲眼所见,救她之人与她相识,乃是姑表之亲。”她听方仲称艳红为红姨,只道真是亲戚,才有此说。
莫堂主虽觉诧异,但还是道:“小女虽稚,尚知廉耻,说话向不撒谎,雷庄主若不信,回去便知真假。”
雷鹏心道这莫堂主手下留情已是难得,若艳红真被旁人救走而邀月堂亦不追究往事那是最好,当下道:“既然如此,我敬重邀月堂各位是个英雄,此行就此作罢,希望下次不用再得罪各位。”向邀月堂众人拱了拱手。
莫堂主轻弹几声琴音,默默看着一众飞虎卫出门。
离夫人的小轿停在门口,旁边的女婢高声道:“离夫人来了。”
朱门左右侍立着几门鉴花堂的女子,虽然打扮妖艳,亦不过是庸脂俗粉,听了说话,忙进里通报。
离夫人径入中堂,妙夫人有些讶异的看着离夫人的贸然而入,淡淡道:“原是离夫人来了,未出门迎迓,就在这里补过了失礼之罪。”从椅上站起,敛身施礼。妙夫人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语,那声音亦让人不禁为之。
在她身后站着几个姿色颇为出众的女子,由长及幼,也随着妙夫人施礼。这些女子人人头插一朵花,月季、玫瑰、黄菊、牡丹等等。
离夫人微笑道:“原来是鉴花堂的群芳到了,真是稀客,免礼。”
妙夫人之旁一个中年道客,一副阴戾之相,也来参见,说道:“在下砺丹堂邪奄子参见离夫人。”
离夫人道:“不用多礼。”
又一个高大头陀,见离夫人进来居然安然端坐,只是道:“离夫人可好。”
离夫人堆笑道:“化鬼王也来了,该是小女子来问候你才是。”
那头陀是役鬼堂堂主,与妙夫人一样身份,只是资格老了许多,也就不太拘于礼节。妙夫人要行礼乃是人前做戏,不得不做。
头陀旁边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用黑布蒙脸,比离夫人裹得还严实,只是露出两只发亮的眼睛,头发灰白,黑衣黑袖,十分隐秘。女的长发披肩,皮肤雪白,吹弹可破,一双媚眼转动,嘴角含笑,使人心动,她与那黑衣人相反,除了束带是黑的,一声衣裳是白衣,这身打扮其实十分不吉利,黑白之色乃是重孝才穿,她却安然穿在身上,还穿得那么特意那么好看。只见那女子站起来娇滴滴的道:“烈毒堂属下媚毒心,拜见离夫人。”
离夫人微一愕然,旋即笑道:“免礼,毒人王的干女儿也能来,此事一定很有趣了。”那不发言的黑衣人只向离夫人点了下头就算见礼,离夫人也不生气,颔首示意。
众人见过礼,离夫人这才就坐。妙夫人道:“是什么事要离夫人亲来,左右没有可使唤的人么?若真这样,我又要为离夫人找几个顺从听话的奴婢烦心了。”
离夫人面色有些尴尬,说道:“本夫人关心前方战事,不知这驱虎救人之计成不成,那雷鹏攻打邀月堂结果怎样。”
一旁的媚毒心笑意盈盈的道:“离夫人担心此事,有些多余了。”拿眼瞟了蒙面的毒人王一眼,风骚卖弄之态,说是毒人王的干女儿实在让人有些怀疑。
毒人王咳嗽一声,低沉的嗓音道:“雷鹏此行,尚有余策。”
离夫人道:“什么余策?”
这话是问毒人王的,媚毒心却抢着道:“雷鹏去攻是明,暗中派人下毒是真。我干爹另外吩咐了毒牙随在飞虎卫之后混入邀月堂,趁其只在意雷鹏之际,把邀月堂的河河井井都放了些药在里头,离夫人以为这计策怎样呢?”
离夫人道:“还有此事?”看一眼妙夫人等等,都是平静如常,只怕就瞒着自己。离夫人道:“烈毒堂干此大功,不知成功与否。”
媚毒心娇笑道:“成功与否一问便知,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不如召来一问。干爹,你说怎样?”
毒人王轻笑一声道:“好,便召来一问。”默坐在椅子上,低低嘀咕数声,眼中光芒一闪,暗淡之后道:“我已传召他前来。”旁人见他身不动手不抬,也不发声喊话,居然说传召了人来,都觉诧异。不过一会儿功夫,外面有人拦阻喝问道:“什么人!”
一人沙哑着喉咙道:“闪开了,是堂主召唤,着我进去。”那声音模糊不清,几乎不能分辨。
门开处一个头上血淋淋的人躬身跑了进来,到大堂向毒人王跪下。
来得正是毒牙,只是模样惨了一点,那满嘴水泡和额头剑伤让人触目惊心。
媚毒心微一掩口,娇滴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毒牙喘气道:“邀月堂里有高人帮忙,故此属下才……。”那毒牙喉咙被烧坏,实在说不去,说了两句后就呃呃啊啊的再也说不清楚。但众人都知他在邀月堂里遇见高人,这才吃了大亏。
妙夫人皱眉道:“邀月堂另请得有高人助拳?”
毒眼连连点头。其实是让他自己粗心大意,才落得这番下场,只是不好说出来,当然要把别人说的厉害一些,方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能。
离夫人道:“这群叛逆又有厉害角色帮忙,恐怕不好对付,雷庄主此行有些不妙。”
役鬼堂堂主化鬼王阴森森道:“管他妙不妙,杀得一个是一个,便算斗个两败俱伤也不错。这种不怎么听话的人少一个好一个。”
离夫人也许是感同身受,听了这句话后心中惊惧。
妙夫人白了一眼化鬼王,对毒牙道:“你伤成这样,此行岂不是白跑一趟?”
毒牙连忙摇头,把手比划,从腰间皮囊里摸索后做了一个撒手的姿势。
媚毒心一直笑吟吟的听着毒牙,笑道:“他把毒已撒在了邀月堂里,倒不算白走一趟。”
一旁的邪奄子道:“既然下毒已成,我等还留在这里作甚,即刻前去邀月堂,杀他个鸡犬不留。”
媚毒心看了一眼毒人王,毒人王道:“毒虽布下,并非一时三刻才发,要到月半之时才能发作,那时去攻,一击可下。”余人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下的慢毒。
离夫人道:“月半去攻只怕不妥,各位难道没有听说过邀月堂独有的绝技吗?十五之时正是它威力最强时候。”
毒人王道:“离夫人多虑了,此事我等岂能不知,只因为预知天象,才决定在那刻动手。”
离夫人奇道:“预知天象?”
毒人王正待解释,妙夫人插口道:“这种小事还是不劳离夫人多问。却不知雷庄主去得怎样,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此事既然不想让离夫人知道,离夫人也只有住口不问。
这时门外有女子隔着门向堂内传话道:“禀夫人,雷庄主刚刚回来了。”
妙夫人向众人道:“正说他,他就到了。”
化鬼王问门外女子道:“雷庄主可有受伤?”
门外女子道:“不曾见有损伤,连飞虎卫都是一骑未缺。”
化鬼王奇道:“怪事了,难道雷鹏与邀月堂苟合,并未动手。”
媚毒心娇滴滴的道:“传来一问便是,何必胡乱猜测。”
妙夫人向外头吩咐道:“传雷庄主来见。”门外应了一声去传雷鹏。
不久后脚步声响,一个魁梧身影站在问外,大声道:“雷鹏参见夫人。”声音宏伟,充满了阳刚之气。妙夫人精神一振,柔声道:“雷庄主请进。”
雷鹏迈步入内。妙夫人一双凤目立时盯在雷鹏身上转挪不开。雷鹏见了屋里这些人,先至离夫人之前参见,然后才是化鬼王与毒人王,他们都是堂主身份,比雷鹏为高,邪奄子和媚毒心都是各堂要职,与雷鹏相若,也就不需如此多礼。雷鹏见着毒牙那模样也吃了一惊,不知此人为何会这般模样。
妙夫人含情脉脉望着雷鹏的道:“雷庄主此行辛苦,不知结果怎样?”
雷鹏端然垂首,平静的道:“卑职虽往邀月堂一行,奈何本领低微,不曾取得尺寸之功。”
妙夫人道:“哦?雷庄主不妨把详情讲上一讲。”
雷鹏当着众人之面,把自己闯入绵竹山内之事说了一遍,连打斗之时的情形亦毫不隐瞒,最后道:“莫堂主虽然有过,罪不当诛,依在下看来,他意已消沉,只想恬淡无为,不问世事,已无仇恨抱怨之心。愚意以为,不如就此作罢。”
雷鹏始终不曾抬头,妙夫人一番乔装殷勤都白费了心思,听了雷鹏的辩解之词更是心中气恼,说道:“雷庄主怎么为叛逆说话,他当年到卧虎庄撒野你难道都忘了。”
雷鹏面带谦色的道:“当年之事乃是憾事,实不敢再提。”
役鬼堂堂主化鬼王大声的道:“雷鹏,你技不如人也罢,既然听教令行事为何不肯尽力,分明是贪生怕死,与邀月堂的人假意作对暗中苟合,不然怎么会身上无伤,不损一人一骑。你是驭兽堂四卫之首,做出这种事来,替你老堂主丢脸。”
邪奄子问道:“雷庄主可伤了对方什么人没有?”这些话问得雷鹏难以作答。
雷鹏被他们言语挤兑,显得理屈词穷,说轻一点是办事不力,重一点就是心生叛逆,怎么承受得起这个罪责,忙大声道:“雷鹏为本教出力绝无二心,只是今日前往邀月堂是为了救人,人质在他手中不敢过于逼迫,所以无功而回,只要人质一回,雷鹏愿意再带人前往邀月堂去战。”
妙夫人冷笑道:“雷庄主因为一个婢女就缩手缩脚,不敢出手,真好一个儿女情长。你还不快滚,去找那卑贱的婢女去,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见到妙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只离夫人惊讶,连毒牙都愕然望着妙夫人,不知道雷鹏哪里说错,让她如此恼怒。媚毒心看看雷鹏又瞧瞧妙夫人,只是笑而不语。
雷鹏被妙夫人一顿呵斥,怫然不悦,抱拳向着众人道:“在下告退。”返身出门回飞虎卫屯扎住所。
第十三章 重逢(四)
雷鹏闷闷不乐回返住地,遣散了随行的飞虎卫。他的住所乃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牛皮帐篷。雷鹏甫一进房,艳红已如一阵风般过来,殷切的道:“雷庄主回来了,让奴婢给雷庄主卸甲。”
雷鹏见是艳红,心中一喜,伸手一把握住艳红的手道:“听得你被人掳去,我好生担心,你未受什么委曲。”
艳红微微一挣,腼腆的道:“多谢雷庄主关心,艳红被人相救,一切都是安好。我来向雷庄主介绍两位恩人,是他们让我安然而回。”向身后一指,雷鹏这才注意到房中并非只有艳红一人,连忙收手,向着方仲和周青抱拳道:“雷鹏见过二位恩人。”方仲和周青连忙还礼。
艳红拉着方仲道:“雷庄主一定不知他是谁,他便是当初与我一同入庄,后来随着道士远走的仲儿。”
雷鹏恍然道:“真是意想不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卧虎庄当然不是什么宝地,能有更好的去除,我也不会留难的。”对于方仲雷鹏还有点印象,若非他在危急关头挡住了邀月堂堂主的一击,只怕当时离金玉就没命了,而且方仲小小年纪却身携一柄连他都有些心动的惊虹宝剑,自然不会忘记。
雷鹏问起艳红遭劫之事,艳红说道只记得一个扛钟的大汉和持箫的少年劫车,却不知在她昏睡之时还有的一番变故。雷鹏听了后点头道:“的确是邀月堂的人,那个持箫公子我已见过,是邀月堂莫堂主的大公子,说来真有一番冤孽。却不知二位小兄弟是如何相救的艳红?”
方仲回道:“在下也是偶尔逛县城看见红姨被劫,才去邀月堂相救的。”把自己和周青进入邀月堂后的事讲述一遍,特别是遇上的那个毒牙也如实说了。
雷鹏听完方仲讲述后冷哼道:“哼!让我雷鹏去战,暗中却另派人弄鬼,真是使得好卑鄙技量。”
艳红道:“雷庄主认识那人?”
雷鹏道:“烈毒堂属下就有毒牙此人,我方才还在妙夫人那里见着,奇怪他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原来是二位小兄弟所伤,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我雷鹏一向就看不起这种人!”
方仲和周青听知此人就在这里,都是面色微变,想不到自己撞入虎口来了,这要是被人知道,哪里还逃得出去。周青暗对方仲道:“此非善地,不可久留,我们告辞了快走。”
方仲见艳红已回雷鹏身旁,看雷鹏对艳红的态度,应该不会让她吃亏,倒也放下一场心事,又记起小兰也在庄上,便问道:“小兰妹妹呢?多时未见不知她怎么样了?”
艳红听方仲问起小兰,不由得面色一黯道:“小兰她……不知上哪里去了?”
方仲急问:“小兰不是和红姨一起留在庄上的么?怎会不知去了哪里?”
艳红有些尴尬地道:“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走之后没几天,便听说她被来庄的两位夫人带走了,后来如何,我也打听不到,也曾央求雷庄主去问,可是两位夫人何等身份,根本就不在乎旁人,这个……真的不是红姨把她疏忽了。”在方仲眼前,反而有些心虚气短起来,只怕方仲以为自己只图安逸连小兰这样一个痛失双亲之人都忘记了。
方仲倒没怨怪艳红的意思,听得说是两位夫人带去,问道:“是妙夫人和离夫人带走的么?”
雷鹏安慰道:“正是这两位夫人,小兄弟不用担心,小兰随着她们去,不见得就比在卧虎庄差了。”
虽然未见到小兰有些遗憾,但此地不好久留,方仲对艳红道:“我师兄弟二人出来之时未与师尊打过招呼,耽搁的久了,怕他担心。红姨,等得有空我再来看你。”
艳红道:“你可要常来,切莫像当初一样不告而别,害得人家担心一场。唉,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离开了卧虎庄,我也不知今后会在哪里?仲儿要找我恐怕也不易了。”瞥了一眼雷鹏。
雷鹏沉吟不语,似乎这话也颇让他感触心事。
方仲奇道:“雷庄主不是还会回卧虎庄吗?”
雷鹏淡淡一笑道:“本庄主已奉令离开卧虎庄,随时听调,不知今后行止。”
方仲和周青又向雷鹏告辞,退到门口,雷鹏忽道:“二位请慢,还有有一事想要麻烦二位小兄弟。”
方仲道:“雷庄主有何事?”
雷鹏道:“想麻烦二位再去一次邀月堂,提醒莫堂主下毒之事。”
方仲奇道:“下毒?”
雷鹏道:“不错,烈毒堂派人潜入邀月堂定然行使诡计,大丈夫明刀明枪的去斗,输了也是心服,使这等下三滥的勾当,深为人所不耻。莫堂主既想虔心归隐,我也不忍拂其好意,希望二位能够前去告之一声,不管真的有用无用,权当我雷鹏一片好心。”
方仲点头道:“好,我为雷庄主走一遭。”
雷鹏笑道:“小兄弟真是豪迈,拿酒来。”
艳红从案几上斟了三杯酒,分别奉给方仲、周青。
雷鹏道:“我敬二位一杯,今后就算交了你们两个朋友。”仰脖喝尽。方仲和周青也喝了,这才从房里出来,艳红送到门口叮咛嘱咐而别。
二人走出大帐,周青埋怨道:“方师弟你恁多事,答应他干嘛。”
方仲道:“不过走一遭,又不废什么功夫,再说邀月堂里那些人若就这么被人害了岂不罪过。”
周青讪笑道:“你不会是因为有个姑娘帮过你,你就急着去救人?”
方仲笑道:“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哪里会有此事。”
周青道:“我看那邀月堂并不怎样,一个驭兽堂的雷庄主就敢杀到他门口还安然而回,可知本事并不高明。”
方仲道:“也许他们还有手段未出,倒也不可轻视。”
周青叹气道:“昆仑虽好,却入门太难,师弟如今是玉虚宫弟子,而师兄我想再进一步真是千难万难,也许数年之后修为无法精进,只能下山另谋生路了,为兄可不甘愿在山上做一辈子的火工道人,端茶倒水伺候人。”
离着岗楼已不远,方仲和周青低了头疾行,一个劲装黑衣大汉忽的拦住道:“二位小兄弟请留步。”
二人一惊,方仲道:“有什么事吗?”
那大汉一抱拳,恭敬的道:“二位一定是飞虎卫的小兄弟了,这边请,我家小姐想问几句闲话。”方仲和周青互相愕然。
方仲一想到那离金玉动不动就伤人的脾气,拒绝道:“我们没空,雷庄主还要叫我俩做事,就不奉陪了。”
那大汉把脸一板,喝道:“你们雷庄主尚要谦让三分,你敢违抗。”他一提嗓子,周围几个汉子怒气冲冲围拢了来。
方仲一见势头不对,忙道:“有话好说,委实雷庄主有事分派,既然你家小姐想问话,我们便去说几句。”
那汉子道:“算你识相,跟我来。”
方仲和周青只得随着那大汉来到一幢大房前面。那大汉对着里面道:“飞虎卫的两个小兄弟已经来了,不知小姐想问什么?”
屋里关着门,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也没什么事,听说他两个陪着那婢女去过县城,想问问有什么有趣的事。你让他们进来。”
那汉子躬身道:“是。”
对着方仲和周青道:“进屋去,记得守着分寸,要惹怒了我家小姐,便是雷庄主求情,一样要掉你一层皮。”
屋里那小姐又道:“你们都守在门外,没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谁不听吩咐进来,我就打断谁的腿。”屋外十来个人都一齐回道:“是。”
大汉在后一推方仲和周青,二人只得推房门进屋。那屋里是双层门,二人进了外间,不见有人,里间那小姐道:“到里面来。”方仲心中乱跳,推里间的门进去,周青跟在后面,里间那窗户拉了布幔,有些昏黑,二人前后脚进去,一时不见有人,周青奇道:“怎么没有人?”
忽听身后有女子轻叱道:“本小姐在这里!”周青急忙转头,只听风声一响,一条黑乎乎的短棍已到头顶,咚的一声,敲在头顶上。
周青眼前一黑,被一棍子打昏在地。
方仲大惊失色,急忙抽长剑防身,却听那小姐轻声道:“不要吵,再吵也打昏了你。”说完了这句话,扔了棍子,弯腰伸手就去脱周青的青色长袍。
方仲目瞪口呆道:“你……你要干什么?”
第十四章 重复(五)
门外头那些个大汉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屋里终又传出话来,只听那小姐道:“原来外头也没什么有趣的,你两个出去,本小姐累了,要小息一会儿。”
有人应了声:“是。”
她又道:“真个好困,谁要是打搅我好睡,一定狠狠抽他一百鞭子。”门外那些守卫心道谁来打搅你好睡,你若一直精神抖擞的,被你支来使去更有苦头吃,还是睡个安稳觉的好。这话当然不能直说,嘴里却冲着房门应道:“我等为小姐把门,任谁都不得来此骚扰。”
屋里懒懒的道:“那真是好极了。”
脚步声音,众人只道进去的二人即将出来,却听啪的一声脆响,有人哎哟一声,似乎挨了打。屋门推来,只见方仲捂着半边面颊和另一人出来,后一人反手带上房门。
方仲在前,向着门外的大汉道:“我两个可以走了吗?”大汉扫视几眼,看方仲一边面颊通红,显然是被扇了一巴掌,心中好笑,摆手道:“去,没伤着损着算你两个走运。”他看后一人有些蓬头垢面,只道也是挨了打的缘故,小姐打人又有什么理由了,打了也是白打。
二人一走,那些个守卫又在门前房后的巡视。
方仲二人低着头出了大门,离开这处人员汇聚之地,到了村口数里之地,身后那人回头望了望,恨恨的道:“那里就像一个牢笼,让人一点都不得自由,我真的是受够了!”说出这种愤慨之言的,正是那个穿着周青衣衫的小姐——离金玉。
河边铺着几块被水冲刷的光亮的岩石,离金玉蹲在旁边,对着溪水中的倒影梳理那一头黑黑长发,脸上的污垢早已洗去,回复了本来的艳丽模样。
方仲坐在她身后数丈之处静静的观看。离金玉梳理已毕,抬头看看蔚蓝的蓝天,闭目长舒了一口香气。脸上的红润被水洗过,几滴水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晶莹剔透。
二人出来时都未说话,直到这时离金玉才道:“你走。”
方仲闻言一愣,道:“我上哪里去?”
离金玉回头讥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上哪里去,总不成跟着我?”
方仲知她想一人独行,问道:“我师兄还被你绑着,你该放他出来。”离金玉道:“等得我出来的倦了,回去后就把他放了,你担心什么。”
方仲道:“你要是十日不回,不用松绑,他就饿死了。”
离金玉一笑道:“你真是蠢,十日不回还无人进去查看么,岂能饿死了他。”又对着溪水把身上穿着的周青衣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织锦红妆,揉成一团甩手欲丢,想了一想后,离了河边,扔给方仲,嘴里道:“这衣裳有股怪味,你自己留着。”再也不看方仲一眼,向着一片广垠的绿色草地轻呼一声,张开双臂走去。
方仲接着她丢过来的衣物,鼻尖只有一股淡淡清香,定时离金玉穿在身上留下的。
离金玉一下扑倒在一片青草地上,翻过身,手中已多了一朵野花,慢慢举到眼前。天空是湛蓝的,数朵白云点缀,那多野花在离金玉眼中犹如浮在天空里一般,美丽、悠闲而又寂寞。
方仲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隐然有一丝怜悯。一个人若总是千拥百护,看似风光,却没有一点自由,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离金玉愕然发觉方仲看着自己,俏脸薄怒道:“你看着我干嘛?又要吃一巴掌么,还不快滚?”
方仲知道她已不认得自己,想当初在卧虎庄也是萍水相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方仲还是好奇地道:“你要上哪里去?”
离金玉把手中野花一扔,叹气道:“我不知道,反正不用你管。”
方仲一扬手中的衣衫,笑道:“一个女孩儿家在外行走十分不便,这套衣裳你还是带着好。”
离金玉看他的笑容十分眼熟,楞了一愣,脑海之中顿时闪过一条身影,狐疑地看着方仲道:“你面熟的很,本小姐在哪里见过你?”
方仲道:“小的一直在雷庄主手下做事,小姐见过也不稀奇。”
离金玉一想他的确是从飞虎卫中出来的,疑心尽去,转眼又露出鄙夷之色,但想起自己真若这样子在外行走,也许转眼就被人看穿,留着这样一套衣裳打扮,也许少了不少烦恼,眼珠转了数转,点头道:“好,看你也是好意,这衣裳暂且留着。对了,你却要上哪里去?”
方仲道:“受了雷庄主所托,要到邀月堂去一次。”
离金玉喜道:“那你还不快走。”
方仲道:“可是你……”
离金玉不悦道:“我什么我?哪里轮得到你管,快去!”
方仲无可奈何,只得道:“那我先走了,小姐保重。”心想周青被关在那里,也不知会怎么样,若被离夫人发现女儿失踪,非把他杀了不可。自己有地遁术在身,还是回去救他一救的好。
方仲转身欲走,离金玉忽道:“邀月堂里面怎样?”
方仲道:“就在绵竹山里头,竹林松涛,十分幽静。”
离金玉歪了头道:“连你这等俗人都说好,那果然是个好去处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方仲愕然道:“你也去?只怕不行。”
离金玉几步奔过来,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方仲道:“这个……”心中的顾虑不好说出口,要知当年刺杀离金玉的就是邀月堂的人,如今主动送上门去,那还了得。
离金玉却不知刺杀她的人是谁,也没人和她说起,只道方仲担心自己是离夫人的女儿,容易被人认出来,说道:“我穿那破衣裳就是了,没人会认出我来。”
方仲道:“可是你这额头上却是明显不过。”
离金玉一想不错,这殷红一点,万中无一,可不好糊弄。她几步转到方仲身后,见他也背着长剑,趁其不备忽的伸手,呛啷一声抽出剑来,喝道:“我把你额头上也刺一个血洞,就与我一般了!”
方仲吓了一跳,要说她拿了剑刺自己一下丝毫不奇,连忙往前疾闪。身后的离金玉格格笑道:“胆小鬼,谁真的刺你了。”把从周青身上剥下来的衣衫几剑一划,顿时划得丝丝缕缕不成模样。离金玉捡了一块方整的布条,折叠成束裹在头上,正好遮住额头上的红痣,便如头上包了个布帕相似。
离金玉虽然裹住了额头,但这身打扮还是显眼了些,却顾不得许多了,道声:“走。”
二人依着方向前往绵竹山邀月堂所在的天籁之乡。一路上走走停停,离金玉根本不在乎赶路要紧,摘花戏蝶,沿路游玩,在她眼中,似乎什么景物都是新鲜有趣,连些乱石杂草也要观赏一番。
方仲心中叫苦,被她纠缠着还怎么去救周青。
绵竹山一片片一排排的绿竹如碧滔一般,微风吹过缓缓起伏,沙沙之声轻轻响过,连绵不绝的竹海让人浑然忘了身处何地。
离金玉见多了小桥流水楼台,这样一番壮观野景颇为震撼,前后左右都是翠竹,连方向都辨不出来,怎不让她感到惊奇。
第十五章 重逢(六)
方仲和周青上次来邀月堂是用遁术进入的,未走正门,这次不是救人,不需要偷偷摸摸,大可光明正大而来。
邀月堂的大门前疏落的有着几根青竹,地面上大都是远处飘来的竹叶,前面还算空旷。在正门前方伫立着两座大石碑,风雨侵蚀,年代已久。方仲到了石碑前仔细一看,那上面也无文字,只有两幅雕刻的画,左面石碑上刻着一弯月亮,右面石碑刻着一条又像蛇又像龙的模样,两个图像的上方都有一个龙首。方仲也不知这石碑是何意,奇道:“邀月堂敬奉月亮还好明白,这刻着龙首又是什么?”
离金玉沉着脸到近前,看了看道:“这龙首是本教印记,邀月堂是我教分堂,当然会有。”
方仲道:“龙是神物,帝王以此自诩,一个门派岂能将此为记?”离金玉故作高傲的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曾听娘解释过,本教龙首虽然犯了众家之忌,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本教原本就是帝王后裔所传。”
离金玉道:“商亡周兴,昆仑等派助周伐纣,殷汤之后在国破后草创本教,收聚成汤遗臣宫廷内侍和不愿臣服于周的武将,按其职分立五堂,原本是为复国之用,后来大势衰微,又与昆仑各派不睦,逐成宿仇,一直至今。人家称呼我教是魔教,乃是污蔑之言。”
方仲道:“原来有这个缘故。”想起了姜尚故事,不正是借了昆仑之力才伐纣成功,想不到却结下了两派深仇。“魔教之言我也是听旁人说起,却不知本来如何称呼。”
离金玉道:“原本叫着大圣崇商教,人前又称大圣教、神教,后来护教师给改了名,却又称作大德兴善教,已然脱离了创教本意,旁人也无异议,就这么定了。可是内五堂的人还是叫着大圣教之名,只有外五堂的人才自承大德兴善教之人。”
方仲讶道:“你方才说分立五堂,怎么又有内五堂和外五堂?”
离金玉道:“外五堂是后来才有,原本的五堂就是内五堂了,转生、邀月、昊天、御风、锻金是内五堂,外五堂则是驭兽、役鬼、烈毒、鉴花、砺丹。”
方仲想不到这里如此复杂,若非离金玉说起,自己怎么能搞得明白。
离金玉也是明了大概,具体到上代有哪些人哪些事就不甚寥寥了。其实邀月堂就是商时宫廷司仪和乐师传下来的,到了如今脱胎换骨,变化出曲艺惊人的绝技。
二人在石碑前站了片刻,远处邀月堂大门缓缓打开,从里走出数十人,当前是一个头插白羽的曼妙女子。那女子正是五音之中的羽音。她见门前只有二人,笑意盈盈的道:“二位是谁?来到此地有何贵干?”
方仲抱拳道:“在下替雷庄主传话给莫堂主,说完话就走。”
羽音道:“既是雷庄主差遣而来,请进堂内说话。”与从人往旁边一闪,示意方仲进去。
方仲并未迈步,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亲自说于莫堂主知道,只要把话传到即可,各位转告一声就是了。”这话说完,旁边的离金玉轻声道:“不行,本小姐要进去一看。”
羽音又笑着道:“请二位入堂内说话。”离金玉昂然先走了过去,方仲只得皱眉跟上。
一行人进了大门,又有人重新去关门。离金玉道:“他们外边无人,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方仲道:“竹林里布了警铃,我们一来他就知道了。”
众人转眼到了望月坛,前方一潭池水明亮如镜,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池水两侧各有一条走道,可以绕过石潭,通往邀月堂大堂。那石潭便如一座巨大的深井,井口便是两旁的石阶,只是在石潭两旁还刻了许多的奇怪符文,斑斑驳驳,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可知此石潭早已有了。
离金玉好奇道:“这是何处?”
羽音指着石潭道:“这是本堂的望月坛,月圆当空之时,可观二月同现,一在潭中一在天上,是个极佳的景致。”一边解释,一边领着方仲等从石潭边上走过。
离金玉看着碧清的石潭,赞叹道:“好清的水。”弯下腰去洗手。玉手一触清水,冰凉冰凉的,竟然极寒。此时离的近了,眼望潭底,阴森森一片漆黑,似乎潭中就是个深不可测的大洞。离金玉顺手摸了脚边一块碎石,一扬手,扑嗵一声,丢到潭水当中。一圈涟漪在潭中扩散开来。
从洗手到扔碎石不过一眨眼功夫,一行人除了方仲不觉意外,旁人无不变色!
羽音一晃身来到离金玉身边,一把将她拉起,失色道:“你干什么?”
离金玉何时被人这样不客气过,用力一挣,怒道:“邀月堂这么小气,洗个手都不准?”
羽音直愣愣盯着潭水,神情紧张,好似担心有什么事会发生。潭底除了冒出几个水泡之外就再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羽音轻吁一口气,冷眼对离金玉道:“你这姑娘一点规矩都不懂,在这里乱为,若非你是客,才让你三分。”这话已然说得非常重了。不只羽音生气,旁边的邀月堂弟子也是一脸愤慨,有数人手握刀把,恶狠狠盯着离金玉。
离金玉心中恼怒就要发作。方仲忙在一旁解劝道:“我两个不知堂里规矩,不知道这潭水是碰不得的,失礼之处多多包涵。”又深深一揖。
羽音冷冷道:“还好没事,不然你再怎么求我都是无用。”
方仲扭头看了看这巨大深潭,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头升起,总觉得这黑幽幽的潭水之中隐藏着什么东西,让人心惊胆颤。
过了望月坛,大部分人散去,一个邀月堂弟子陪着方仲和离金玉到客厅奉茶。客厅内都是竹桌竹椅,连奉茶的茶具也是粗粗的竹节做的,一股淡淡竹香倒也别有风味。羽音又告辞去禀知堂主,只留了方仲和离金玉在内。二人等了片刻,听得门外有脚步之声,一男一女从门口走了进来
方仲站起身来一看,进来的两人俱都认识,一个是曾经交过手的持萧公子,一个是携手抗敌过的那个不知名少女。二人见到方仲,都是一愣。
那公子愕然道:“是你?”
他身旁的少女也未料到又在此地见到方仲,轻咦了一声。
方仲尴尬一笑,说道:“那日在城外救人心切,得罪之处还请兄台见谅。”
那公子冷笑道:“好说,阻我脱身助我脱险的都是你们,功过相抵也算两不相欠了,不过你们能从那化鬼王的手中脱身,倒真让我有些意外。你今日前来,又有何事指教?”
方仲道:“在下受雷庄主所托,有几句话带到……”
那公子面色一沉,冷冷道:“人都已经放了,雷庄主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吗?”
方仲摇头道:“非是来寻麻烦的,而是想要提醒贵堂主一声,雷庄主打扰贵堂时,另有烈毒堂的宵小之辈偷偷摸入后院,意欲不利于贵堂。”
第十六章 重逢(七)
那公子听得烈毒堂三字时面色一变,但随即打个哈哈道:“既然是些宵小之辈,难道我邀月堂就怕了不成。二位话已带到,这就请便。”几句话一说,便已是公然送客了。
方仲倒不觉得怎样,那离金玉却把柳眉竖起,怒道:“这便是邀月堂的待客之道?如此不通礼数,还好意思弹琴吹箫把弄风月,故弄风雅,真让人笑掉大牙。”
那公子刚要发怒,旁边的少女柔声道:“受之以李,报之以桃,二位歇息片刻,喝杯水酒,敝堂断不会怠慢了客人。”
离金玉道:‘还是这位小妹妹知书达理。”离金玉一心想到邀月堂四处转转,自然不愿意就这么走了,见那少女出言挽留,马上应承下来。
那少女微笑道:“无需客气。”
方仲此时欲走不能,只得重新坐下。
那少女亲自为方仲二人奉茶,闲聊数句,离金玉道:“我刚入贵堂时放眼竹海无垠,连绵不绝,不知隐匿了些什么风景名胜。可否容人一观呢?”
那少女道:“穷山僻壤,方圆百里都是青竹,敝堂一向简陋,比不得凡尘俗世中繁花似锦,只怕入不了姑娘法眼。”
离金玉道:“雕栏朱阁看多了也无趣的很,我却觉得此处别有一番风情,不如妹子带我去看看去,也不算白来一趟。”拉住那少女就往外走,把方仲和那公子都丢在了一边。
那少女陪着离金玉一边走一边瞧,遇着新奇的便停下来看看,不解的就问,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离金玉道:“这几丛竹子为何竹节如此之短?”
“这是罗汉竹,竹节短而胖,故有此名,前面的是湘妃竹、凤尾竹。”
“想不到小小竹子有这许多花样,不是听妹妹说起,哪里晓得。”离金玉走了几步,又见一丛紫竹在石后伸出,忙道:“这我识得,一定是紫竹了,据说南海普陀所生长的都是此竹。”
“正是,不过紫竹非是一生长便是紫色,初时拔节还是翠绿的,日后长成,便逐渐变色,成为深紫之色。这紫竹骨质坚韧,我堂内乐器便有采用紫竹所做的。”那少女边说边走到紫竹林边。在竹林边果然留有几处砍伐过的痕迹,众多紫竹丛中,深浅不一,亦有几支芊弱绿竹,当是新发枝桠,还未长成。
方仲在二人身后听着有趣,既然南海普陀这种仙家之地都生长此竹,当是不比平常了,顺手折了一支竹枝,放在眼前一看,竹色碧绿,尚未变色,几张竹叶摇摆,还是新竹。方仲把竹叶放在鼻尖一嗅,闻着有一股淡淡竹叶清香。
那持萧公子不耐烦陪着二人闲逛,自去找人查看堂内状况。
方仲手拿着竹枝一路晃荡,见离金玉二人过了一片竹篱,与那少女指指点点的议论,不远处人声传来,便看见一群人站在一凹水塘边,那公子与徵音亦在其中。几个邀月堂的人手中还捉着鸡、狗等物,这些家畜不时发出几声吠叫。
一人道:“灌下去了吗?”
另一人道:“还是好好的,没什么异样。”
徵音道:“我来试试。”他把手中玉圭往池里一搅,取出来仔细观看,那玉色丝毫无恙。徵音道:“奇了,根本无毒啊。难道烈毒堂下毒高明如斯,畜生试不出来,非要活人去试?”
那公子道:“也许这个池子真的无毒,不知其他几路试的如何?”
徵音道:“相信不过多久就知晓了。”
一群人立在池边议论,等着其他几路查探是否有毒的消息。不久便有四五个邀月堂的人快步而来,那公子急忙问道:“试过了么?”
数人齐声道:“试过了,各处水池、水缸没有异样。”
徵音道:“这么说来就是无毒了。也许烈毒堂的人尚未有机会下手。”
那公子道:“定是如此,不过既然知道烈毒堂的人要来,防备之心却不能少,以后还要多加戒备才是。”旁边的几人都道:“谨遵公子吩咐。”
那公子见到自己妹子和方仲、离金玉在一起,不悦道:“妹子,童大哥受伤无人照料,还不过去看看。”
那少女无奈,只得冲着离金玉和方仲微施一礼道:“对不起,我要去看看童大哥怎样。”
离金玉道:“妹子去,姐姐自个儿逛逛也挺开心的。”
离金玉受惯了山呼海拥,十分厌恶有人跟随,如今难得一个人四处闲逛,正是求之不得。
离金玉走了一段路,见方仲不言不语的跟在身后如同下人一般,顿时升起鄙夷之心,冷冷道:“本小姐要独自呆会儿,你别跟着来。”
方仲愕然止步,眼睁睁看着离金玉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
离金玉一路赏玩,邀月堂里的人也不知她是何方神圣,更无拦阻,任由得她在竹林内瞎走。
此时已近傍晚,堂外都是高耸毛竹,枝叶遮天,已然十分昏暗,林中群鸟叽叽喳喳,正是寂静之前的最后一阵喧闹。
离金玉初时尚不觉得异样,等得天色暗了下来,才放缓了脚步,放眼四处,已然人迹皆无,林中阴森黑暗,晚风吹得竹林莎莎作响,不禁害怕起来。一个未出过远门,没见过大千世界的人,每当听旁人说这外面的世界如何多彩多姿,如何海阔天空,自然是无比的羡慕与憧憬。可是一个人真的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整天被人看护的无微不至,突然之间投身于自由自在的广阔天地之间,无人伺候,无人约束,一切自己作主时却又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才意识到,真实的世界,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
离金玉回头一看,见来路早已迷失,饥肠辘辘之下,又想起方仲的好来,早知如此,该当让他跟着才是。
一条身影在竹林中茫然而行,犹如黑夜中的一点萤光,既美丽又微弱,随时都会被无边黑暗所吞噬。
离金玉从未孤身走过这么远的路,纤足早已酸痛不堪,她解开裹头的青巾,轻拭了一下额头微汗,侧身往一根粗毛竹上靠去。竹竿微微一摇,立刻惊起几只歇息的林鸟,并无展翅之声,只闻鸟声啾啾,接着林中的群鸟也一起共鸣起来,霎时间叽叽喳喳惊人耳鼓,仿佛有千千万万一般。
离金玉惶恐无地,啊的一声叫,连忙捂耳蹲下身来。
好一阵功夫,鸟声停歇,重又回复平静。
离金玉拍着酥胸站起身来,自语道:“吓死我了……哎哟!”忽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惊愕地看着前方,那里,一条高大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屹立在黑暗之中。
那人不言不语,周身毫无气息,宛如一个死人。
离金玉大着胆子靠近,昏暗的天光下,只见那高大人影穿了件极其破烂的宽大袈裟,正闭目垂首,旁若无人。
离金玉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怪人,试着问道:“喂!你……哪里来的?”那人闭目不答。离金玉又问几句,还是没有声息,离金玉捡起一截枯枝,用手一丢,正好打在那人脸上。
那人的身子终于抖了一抖
“原来不是死人,那本小姐就不怕了。喂,你怪模怪样的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为什么不说话儿,是个哑巴吗?”离金玉巧笑嫣然走上两步,见他闭目不应,伸出手指轻轻一戳。还未触及那人肩膀,手腕一紧,已被捉住!
离金玉惊慌道:“哎哟!你这般无礼,敢捉我的手,快快放了。”急用另一只手去解,手未触及对方,又是一紧,两只手腕都被那人的两只簸箕粗手捉住。
那人出手如电,双手又隐藏在袈裟之下,捉了离金玉一个措不及防。
离金玉大骇,极力挣扎,岂知越挣扎越紧,那两只粗手几乎要把自己的小手腕掐断。离金玉银牙一咬,裙裾摆动,离的又近,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踢了那人胸口一脚!劲气飞散,在那人胸前扬起一股灰尘。
随着这一击,一股子腥臭之气从那污秽不堪的身上传来,熏得离金玉几欲作呕。
她刚想收回玉足,足腕上一紧,又被捉住!
离金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袈裟之下又伸出一只手来,连同抓着自己双手的那两只,已是三只手了。
第十七章 重逢(八)
那破烂袈裟之下也不知还有几只手未用!离金玉不敢再踢,可是单足难立若非抓着自己的怪人一动不动,自己早就摔倒,这样怪异的事,从小到大没有见到过,也不知他要拿自己怎样处置,惊得花容失色,叫道:“快放开我!”
那人宛如未闻,离金玉却也不敢再踢,正在两难之时,不远处有人口诵佛号:“阿弥陀佛!”
离金玉惊喜不已,想不到真有人在这附近,听口号更是个高僧,连声唤道:“菩萨!菩萨快来救我。”那人听得呼唤,风声一响,转瞬到了跟前。
离金玉转头细看,来者果然是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比那多脚瘟神白净许多,却留着短发看不见戒疤,腰间斜插着一把无鞘戒刀,横眉立目,一脸凶相,根本不像个救急解厄的慈悲菩萨。
离金玉火燎眉毛也顾不得许多,哀求道:“请菩萨快来救我一救。”
那人冷眼一瞧,嘴角浮出一丝讥笑,说道:“菩萨?嘿嘿,好罢,这便放了你。”双掌一合,冲着那怪人喝道:“松手!”那怪人果然听令,三只手同时一松,迅速收到裹身的袈裟里头。
离金玉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揉起脚来。
那和尚道:“这是哪里?”
离金玉道:“这里是绵竹,菩萨不知吗?”
那和尚道:“本法师带着这个累赘同行,一路行走迷了路径,原来这里就是绵竹。”说到累赘时,伸手指了指那怪人。
离金玉吃惊道:“这……多手怪物怎么是菩萨的累赘了?”
和尚冷笑道:“什么多手怪物,他是我师弟,原来本事是不错的,可惜后来伤了脑子,才成这种模样。”
离金玉道:“既然是菩萨的师弟,已经是这般大的本事,那菩萨的本事一定比他更高了。”离金玉畏惧于他,只是想说些好听的话给这和尚听,不想这和尚听了脸面一沉,眼神嫉妒,骂道:“他除了会杀人还有屁个本事,本法师若是得了这种法相,不知比他要高多少。亏了他这副臭皮囊无知无觉,才承受得起法相万千痛楚,不然早就见了阎王,也算他因祸得福。”走到那怪物面前,扬手打了数个耳光。那怪人昂然而受,宛如不觉。
离金玉见这和尚一股凶戾之气,而这怪人又是他带来的,心中害怕起来,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和尚冷冷道:“你哪里去?”
离金玉道:“菩萨相救于我,铭感于内,不知菩萨法号是那一尊,我好回去立庙敬香。”
那和尚道:“本法师法号灵宝,便称呼我为灵宝大师是了。这立庙敬香么,倒也不必,你要报恩,不妨现在就报。”
离金玉胆颤心惊道:“现在就报?”
灵宝大师淫笑道:“不错,就是现在。”迈步向离金玉走来。
离金玉惊得俏脸煞白,打一个冷战,转身就跑。背后灵宝笑道:“还未报恩就想跑了么。”纵身一跃,半空里扑向离金玉。离金玉还未跑出数丈,便被灵宝一把扣住肩头,再也脱身不得。
离金玉惊骇欲绝,叫道:“大师是出家人,岂能犯戒?”
灵宝冷笑道:“出家人又怎样,一样的五谷杂粮要填肚子,难道就不食人间烟火了。本法师肚饥,不过化顿斋饭,你逃什么?”
离金玉心中一松,忙道:“我也是孤身在外,饥饿难当,哪里有斋饭化给大师。请大师忍得一时,只要本小姐回去,要多少斋饭都由你说。”
灵宝笑道:“出家人随时化缘,哪有预定的,这不作数。看你细皮嫩肉,反正欠我一命,不如把皮囊化斋给我。你我真是有缘,前世注定,今生相遇,认了命。”
方仲虽然不放心离金玉一个人,但她心高气傲并不需要人陪,与其跟着受气,不如先回去救周青出来再说,于是向那少年公子告辞。方仲道:“贵堂之事在下话已带到,既已事毕,这就告辞了。”
那少年公子巴不得二人离去,正想说请便时,身后不远处有人沉声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略显消瘦的中年人缓步走来,身后跟着羽音等数人。此人正是邀月堂的堂主莫青,那少年公子是他孩儿莫岚,上前道:“爹,这是那雷鹏遣来的人,胡说什么烈毒堂的人偷偷进来下毒,孩儿四处查看,却并未发现有异端。”
莫堂主肃容道:“烈毒堂若要下毒,岂是那么容易被识破的,别人好心前来告诫,如何能够疏待。”又向方仲道:“小兄弟远道而来,还请吃一杯水酒再走。”他以堂主之尊亲自相求,方仲倒也不好拒绝。
一行人到了客堂,早有人摆下酒筵,只有莫岚与五音中的商、角、徵相陪,宫、羽二音及其余人都散了。莫堂主坐主位作陪,招呼方仲入座。这酒筵极是清淡,山间蔬果配了几味时令小菜,自酿的米酒,从这里也看出邀月堂并不奢靡,亦或本身持简有加不兴豪奢。
莫堂主道:“招待疏忽,还请见谅,敝人还未曾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方仲谦让道:“敝姓方,单名一个仲字。”
莫堂主微笑道:“看小兄弟精气内敛,修为已有不小的根底,想不到雷庄主手下也有这样能人。”
方仲本待不想说自己是飞虎卫的人,但若否认了就要解释自己是何门何派,而昆仑派又与这些魔教诸堂不和,说了反而麻烦,索性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莫堂主道:“鄙人与你们雷庄主交过两次手,本堂主吃过他的亏,把一件极重要的事弄至功亏一篑,有时想起,就自郁郁。”
莫岚饶有兴趣的道:“究竟是何事?”旁人也都不知,都竖耳倾听。
莫堂主叹道:“此事过去六年了,当时我一人去卧虎庄刺杀一个女孩儿,眼见机会难得,就要得手之时却被人破坏,唉,天命如此,让人气沮。”
徵音道:“那些人本事很大么,能阻得了堂主身手?”
莫堂主摇头道:“非也非也,阻我办事的除了雷庄主外,余者并不高明,之所以失败,还是运气稍差。”商、角、徵音都道可惜,三人不曾参与此事,所以不知,莫岚却知道一二,其母后来更因此事受伤,不治而殒。
方仲便是当年的经事之人,一听莫堂主说起,便知那个气势汹汹的持琴人就是莫堂主,只为了要刺杀离金玉,而打得一塌糊涂,自己也差些送命。
方仲心道这莫堂主不似滥杀无辜之人,为何独独要杀离金玉,不禁问道:“莫堂主为何要刺杀一个女孩儿?”
莫堂主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来,先尝一尝这米酒如何。”端起一杯米酒遥敬方仲。方仲饮了,那酒清冽无比,带着一股竹香,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质,明澈之极。方仲虽是外行,也知此酒不凡。
商音解释道:“这酒虽是米酒却工艺颇繁,酿成初酿之后,以竹炭撒入,待沉淀之后捞出,又撒一遍,那酒就干干净净了。为去酒中焦气,不装酒罐,却装入粗大竹节之中封盖严实,或三月或一年乃成。时日越久,越见味道。”
一杯酒下肚,那莫堂主叹息道:“鄙人所以反出神教,去卧虎庄行刺,今日又遭各堂相迫,都是因为此事。”
那五音都是莫堂主心腹之人,对于邀月堂之事了解一二,谁也不插话,反倒是那莫岚并不清楚前因后果,问道:“什么事?”
莫堂主道:“十余年前,你年纪尚小,阿荃便留在邀月堂内照顾于你,为父却率人去了岐山总堂。本以为是昆仑山纠集诸派大肆进犯,各堂聚首护教,共御强敌。谁曾想到了那里,却见到和听到一件令人气愤填膺之极的事。本教与昆仑诸派有隙,那是前世宿仇,怨不得谁,只能慢慢化解,可是此事一出那是再也别想了,本教不只不容于正道,更得罪于天地之间,沦为人见人恨、天地不容的妖孽之徒。”
莫岚奇道:“这么严重?”
莫堂主忿忿道:“这事说来心寒齿冷,离教主不听劝告,诛杀数十万生灵,得了几颗通过歪门邪道凝聚而来的血珠,此事本就为众多本教弟子不满。这血珠都是冤鬼亡魂所聚,怨气极重,造下这等无边杀孽万万不该。更气人的是,听说那鉴花堂找来一个受孕妇人,欲用此妇吞纳血珠,修炼什么全阴之体。”
莫岚道:“数十万生灵只为修炼个全阴之体?这种邪法很厉害吗?”想到这其中得有多少杀戮与冤屈、多少妻离子散,不禁心灵悸颤,唬出一身冷汗。
莫堂主道:“自然厉害,不过它不是用来修仙祈福,也非用来造化世人,乃是再造无边杀孽、诞生一个至恶至极的杀人凶器!岚儿一定听说过本教岐山大战让各派铩羽而归之事,那一场大战为父亦在,说实话,只要各自相让一步,非是没有转圜余地,本教也非如传言所说节节失利退守老巢,乃是本教数堂协商,故意忍让,欲寻机化解这数百年恩怨。除我内五堂俱有此意,便是驭兽堂姜堂主亦有此心。可惜天不从人愿,旦夕之间,风云倒卷,不但仇怨未解,却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
方仲奇道:“此事与莫堂主在卧虎庄行刺有何关联?”
莫堂主道:“岐山之战本教所以取胜,乃是出其不意的靠着一个襁褓之中刚刚出生的婴儿。那婴儿据说就是那十万生灵凝聚的血珠融入骨血所化,诞生的血婴。本来我等只道那血珠便如丹丸一般吞食后助人功力,习得妖法,岂知是让孕妇服食后诞下婴儿。这其中有何窍要本堂不知,似乎与昆仑派也有诸多关联,我也是听御风堂风老堂主所说才明了一二。”
方仲道:“风老堂主?”
莫堂主道:“风老堂主算起来还是本堂主的长辈,久经日月,饱经风霜,是本教耆老,我曾多得他老人家助益,受教良多,可惜已是多年没有音讯。鄙人最后一次见到风老堂主,便是在岐山之战后的总堂,他告诉我一件万分紧要之事并叮嘱在下去做。”
莫岚道:“风老堂主让爹爹做什么事?”
莫堂主顿了一下后道:“风老堂主让我去偷一个婴儿,如偷得便转交于他,如不能偷得,便——杀之!”
第十八章 重逢(九)
方仲轻轻啊的一声道:“风老堂主让堂主去偷血婴?”
莫堂主露出一丝苦笑,道:“方兄弟倒也聪明,风老堂主确实是让我去偷血婴,这当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再遭难,杀伐干戈能得缓解,不造无边杀孽的无量功果,试问鄙人怎么能够拒绝。只要血婴一去,离教主没有依仗,不敢乘胜而为。昆仑诸派精锐大丧,一时不能再起,这天下间谁来挑这事端,岂不正是天下太平了么!即便是为了暂时安宁,在下亦要去做。”
方仲道:“那堂主偷得还是未偷得?”忽的明白定是没有偷得,要不然岂会有后来的行刺之举。
莫堂主缓缓摇头道:“鄙人去是去了,却没有偷到,不只未偷到,还与人相斗一场露了痕迹。我记得风老堂主与在下相约,不管成与不成,都到五里坡相候。鄙人深夜潜入总堂大殿,一路潜行隐迹,倒也无人发觉,可惜将要入得后殿时便被一蒙面人撞见,二话不说就打。那人本领奇特,使用一根铁棍,在下怕人认得亦是蒙面拿刀不曾携琴,故此斗了个相当。二人棍来刀往,都不得脱身,却也都不说一句话。在下逼得急了,想以险招取胜,故意买个破绽,一刀掠空,让他木拐撇空打来,却突然回刀,拼着被他戳上一棍也要把他力毙刀下!”
“那拐点到腰间就收了回去,似乎不曾想下死手。可我那一刀却不留手,差些消了他的脑袋,虽然危急关头被他躲过,还是砍下了一缕头发。便在这时,后殿已被惊动,吵嚷着有人擅闯后殿,无数护殿弟子陆续冲了出来。鄙人见形迹已然败露,偷婴已不可能,只能寻机逃走。本以为那人要趁机纠缠住我,不料他丢下一句:好一个奴才!就逃之夭夭了。那一句话分明是个妇人所言,我才知相斗了半天的,是个妇人。”
莫堂主轻叹一声道:“婴儿未偷到,却惊了整个总堂大殿,鄙人潜伏暗处直至天明亦无法下手,迫不得已,便去五里坡等候风老堂主,向他禀告失败之事,可是我等候了半天,亦不见风老堂主前来。一直到日已沉暮,望着来路茫茫,鄙人便知道,风老堂主……不会来了。”
莫岚插口道:“风堂主为何失约?”
“风老堂主为何会失约,为父现在都不清楚,只是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不只是我,连御风堂弟子都不知他老人家的下落。爹见不到风老堂主,又担心迟迟不归惹人怀疑,便脱去伪装重回总堂。可是才一回去,便被离教主派人质询。当日各堂中人除了风老堂主失踪,只有爹在外耽搁了一日一夜不回,这夜闯大殿之事也确实是我做了,又能赖给谁去。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该是我承认的自当承认,硬要栽赃到我头上来却也不易。爹当着来人之面直陈夜入总堂之事,却未言是受风老堂主指使。你爹一片心思只是为了本教打算,何曾有过私心,可是离教主听了回复,竟着人以大逆不道之罪想捉我回去,事已至此,唯有暂避了事,爹一怒之下连夜撤离,率人回了邀月堂。”
方仲听得出神,问道:“那婴儿之事后来如何?”
莫堂主道:“鄙人一到邀月堂便派人回去打听,心中还存了万一指望,那就是风老堂主自己出手偷走了婴儿,只是事情太过匆忙,来不及通知于我,这才失约。可惜打探来的消息令人失望,那血婴非但无损,还交给了转生堂精心抚养,严加防护,旁人根本无法接近一步。惟幸运之事乃离教主并未趁着大胜之机发难,这天下间倒还维持着片刻安宁。可这片刻安宁随着神教威势日增,也是岌岌可危,爹担心因为那血婴存在,离教主行事肆无忌惮,早晚要大开杀戒,风老堂主和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杀戮,也终归是要出现。想起风堂主他老人家言犹在耳,怎不牵心挂怀!爹于是便暗下决心,要继续做那风老堂主临别嘱咐之事:既不能偷得,便把她杀之!”
方仲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莫堂主当初行刺有这许多前因后果。毫无疑问,莫堂主定是打探转生堂去了卧虎庄,这才伺机要杀离金玉,可是何以说明血婴便是离金玉?方仲极不情愿相信此事是真,然而想起当年离金玉楼内诡异一刻,这又如何解释?
方仲道:“莫堂主怎知血婴便是那女孩儿?”
莫堂主淡淡道:“转生堂离夫人是离教主亲女,既未出阁又未许婚,何来女儿,这便是个天大破绽。即便离堂主不守妇道与人苟合,以离教主规矩之严,自尊之重,岂肯在他人面前自败家风。以本堂主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女儿并非离堂主亲女,乃是领养来的,因此人前人后,离教主并不忌讳。能得如此看重的一个女孩儿,依小兄弟看来,又会是什么人呢。”
方仲哑口无言,那离夫人虽然见过,却不知她尚未婚配,没有夫家就有一个女儿,的确是蹊跷了些。
莫堂主又道:“所以我莫青才舍生忘死,欲诛此凶顽,除此冤孽。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功亏一篑。这世上纷纷,自有天道循环,人间恩怨,自有因果报应。阿荃早就明了这个道理,鄙人却强自出头,碰了个头破血流,等我懂得这道理时已经为时太晚,徒有睹物思情,悲天悯人了。”
方仲暗道那离金玉就是血婴么?想到当年那楼里一幕,瞬间而发的无匹光华,把一座楼顶直接轰成齑粉,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按照莫堂主所言,那血婴邪气万端,杀人轻而易举,似乎不像离金玉那样只是刁蛮任性。但墨堂主言之凿凿,不能不信,方仲再也坐不住了,如今离金玉就在邀月堂闲逛,只要稍露口风,无疑是自投罗网,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莫堂主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把离金玉杀了,以绝后患。
“莫堂主,晚辈吃过这通水酒便告辞了。”方仲向莫青道。
莫堂主道:“小兄弟急于要走,鄙人也不多留,雷庄主虽然与本堂有隙,但说实话,御兽堂里并无多少奸恶之人,无非各为其主,姜堂主为人在下十分佩服的,若有可能,绝不想和他们刀剑相向。”莫青把方仲当作飞虎卫的人,才有这番话出口。
方仲道:“晚辈再见到雷庄主时,定把此言相告。”又向莫岚道:“莫公子,不知和我同来的女孩儿在何处?”
莫岚淡淡道:“她一人乱跑乱撞,向本堂北面的竹林去了。你要把她带走正是求之不得。”向站在堂外的两个邀月堂弟子道:“带这位兄弟去北面找他的同伴去。”
那两人躬身答应,方仲告罪一声,随着二人去了。
离金玉想不到这和尚说什么化缘,乃是要把自己吃掉,惊得肝胆俱落,颤声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放过我……我的肉又酸又臭,十分不好吃。”为了活命,自傲不已的离金玉也要自甘低俗,最好说得一塌糊涂,那和尚就此放弃,可是丽质天生,又非说几句话可以更改。
灵宝一嗅鼻子,笑道:“你的肉又香又嫩,必是养在闺中的妙人。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杀个把人有什么打紧。佛修浮屠上下有别,上浮屠度人,下浮屠度鬼,本大师就算要修,也只修下浮屠。”一把揪起离金玉,咧嘴而笑,口中的黄牙上下相磕,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眼见性命不保,离金玉拳打脚踢,但这一点力量在灵宝面前只当不觉,把她高高举起,任凭她哭喊,张开欲咬离金玉粉颈。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声响起,那灵宝一把捂住离金玉的嘴,止住她的哭喊,侧耳凝听。
只见远处有三人走过,隔着竹林可见前面走的是个娇小女子,后面随着两个侍从,却是那个使用琴弦的少女。
灵宝一动不动,连离金玉都发觉有异,止住悲泣。离金玉心忖莫不是有人来,顿时尽力挣扎,只盼有人发觉相救。灵宝察觉她用意,更是夹得严实,岂料离金玉张口杏口,反而咬了灵宝捂上来的大手。
灵宝再是皮糙肉厚,也无法忍受那尖牙利齿,虽然真气一震便把手掌从离金玉的口中脱开,还是疼得啊的一声发出。
这里已是邀月堂后山的幽静之处,骤然听到人声,从前方走过的三人顿时都听见了,其中一人迅速奔着人声处走来,喝问道:“什么人?”
那人刚到近前,还未看清有几人时,灵宝眼中凶光一闪,呼的一声,人影靠近,一拳打来,那人伸手相搁,但灵宝的拳上力量雄浑,根本不是他能阻挡,一阵骨骼碎裂声响起,那人惨叫一声往后飞出,掉落在地时口鼻喷血一动不动,竟然已被打死。
“你这和尚为何伤人?”另一人接踵而至,看到这一幕震惊之余怒喝道。
离金玉终于盼得人来,捂住嘴的手又拿去,立即叫道:“他不但要杀人,还要吃人,快快杀了这个恶和尚。”
灵宝狞笑道:“吃个把人又打什么紧,本大师再过份的事都做得出。”伸手在离金玉珠圆玉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离金玉惊得大叫
那邀月堂弟子这时才看得清楚,眼前此人虽然身披袈裟,一只手居然还夹着个衣装明艳的小姑娘,乃是又杀生又好色的花和尚,凭着自己的本事未必是他敌手,不妨撑得片刻招呼人来。想到这里,刀背用力一磕旁边一根毛竹,那毛竹一震,飘飘荡荡的落下数十片竹叶。那人伸手一抄,夹住一片青竹叶,就要放入口中。
灵宝喝道:“灵智!杀!”那一直不动的怪人听了断喝,猛地睁眼,骨节爆响,裹着的袈裟瞬间膨胀,一股狂风卷起,嗤的一声,破烂袈裟之内撑出四条臂膀,向那弟子扑去。那邀月堂弟子刚把竹叶放入嘴中,见了这一幕惊得呆了,尚未吹奏,人已到跟前急忙一拳打出,哪知手腕一紧已被握住,接住手脚同时一震,人已离地,被那怪人高举,怒喝一声,四手扯动,撕裂之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惨呼声响彻竹林——那四肢掉落,无数血肉洒在了怪人身上,本就污秽不堪的衣着更是一塌胡涂。
嘭!
缺了四肢的尸体丢在脚下。
离金玉闭了眼不敢多看,那怪人如此残忍,身上污秽,也不知用这种方法虐杀过多少人,想到自己也曾被他抓住双手一脚,更是骇得瑟瑟发抖。
灵宝眼见二人已死,只剩下那个少女一人,嘿嘿冷笑道:“又来一个细皮嫩肉的,不错不错。”
来的那少女眼见如此惨状,虽然被吓得面色惨白,但依旧不卑不亢地道:“你是什么人,敢到我邀月堂来撒野?”
“邀月堂?这里就是邀月堂,哈哈,本大师就是奉命来剿平你邀月堂的。”灵宝狂笑道:“本大师若凭着一己之力铲平判教之徒,谁还敢看不起我灵宝,哈哈哈……”
那少女惊道:“你也是神教的人?”
灵宝摇头道:“什么神教?神教已死,本大师是大德兴善护教法师座下灵宝!”一手夹着离金玉,迈开大脚,向着少女走来。
第十九章 重逢(十)
那少女后退数步,袖中一抖,一根银线出现在手中。
灵宝冷笑道:“女娃娃还敢和本大师动手,小心一时失手,擦破你那细皮嫩肉就不好了。”五指一张,向那少女抓去。
那少女银线一抖,向旁边一根毛竹绕去,迅捷无伦的缠绕在竹身之上,随后用力一拉,身子已向旁如飞而去。灵宝一抓落空,根本不以为意,向腰间一抽,刷的一声,拔出戒刀,刀光一闪,已把那少女借力的毛竹砍为两截。
那少女手腕一抖,缠绕的上半截毛竹向灵宝砸来,同时在琴弦被绷紧的时候,曲指一弹,铮的一声清响,如珠落玉璧,清脆悦耳,同时这股响声也向远处传了出去。
灵宝只觉头脑中一震,眼前稍一模糊,随即清醒过来,这一点音波震荡对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只是不提防之下才中了那少女一招。此时毛竹已砸到头顶,被他舞动戒刀,无数刀光一涌,顿时无数竹叶枝桠乱分。灵宝冷笑一声,身影一闪,已到了那少女面前,倒转刀柄,奔着那少女的螓首敲去。
那少女虽然手脚敏捷,但和那和尚还是差距颇大,眼见刀柄砸来,根本无力阻挡,目中露出惊惧之色,只道自己定然无法躲避,谁知灵宝的戒刀敲到一半时,突然拐弯,向着另一处横扫而过。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一条人影被刀光击飞。那人影来得突然,似乎瞬间就从地下冒出一般,而灵宝的刀也疾如闪电,转眼就察觉不对,一刀砍了过去。
灵宝这一刀本以为必得,没想到居然被那人挡住了,索性弃了那少女,身形转个弯猛然向前一扑,出手毫不停留,又是一刀追着人影而去。务要让人不及抵挡,血溅当场!
灵宝刀来得极快,阻隔在二人中间的两根毛竹亦被他的刀光带到,砍做两截,徐徐倒伏。人影根本来不及躲避,举剑招架,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汹涌的巨力袭来,那人影向后摔倒。无数的竹叶在二人交击之下被震荡得飞扬而起,又缓缓落下
灵宝狰狞一笑道:“你还不死!”第三刀跟着挥出。
那条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赶来的方仲。他从听到琴音后用地遁之术赶来,刚一现身,就被灵宝发觉,连续两刀把他劈得不住后退。眼见第三刀又跟着劈到,方仲只觉持剑的手臂酸麻,再也招架不住,急忙抬起左手,一道雷咒瞬间而成,这是方仲唯一可在瞬息之间掌上成行的符咒。
一声轰鸣,刀光与雷光撞到一块。灵宝握刀的手猛觉的一股酸麻剧烈传来,那瞬间雷击,几乎让浑身汗毛根根竖起。灵宝狰狞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在他眼皮底下,方仲用脱力的右手持剑向前一伸,噗!在脑门上狠扎了一下。
那剑尖只是扎进去半寸,就穿不进去了,一是方仲脱力之下根本没有真气灌注在长剑之上,只是徒具架势,二是灵宝被雷击中的瞬间迟滞已消,护身真气迅速防护全身,他的修为比方仲高了不止一筹,故此只留下一个不深的血洞。
但脑门之上即便再是轻伤也受不了,灵宝狂吼一声,向后退去,同时把夹在腰间的离金玉也抛到地上,伸手一摸脑门,一看全是鲜血,不禁气炸胸膛,大喝道:“灵智何在!”
远处呆立不动的人影听到呼喝,卷起一阵狂风到了灵宝面前。
灵宝冷笑道:“本大师今番受辱,一定要让你这小子四分五裂,拿你血肉祭奠五脏府。”说罢,一个翻身,已腾空而起,落下时已骑坐在那怪人身上。
离金玉被丢落到地时,发出一声痛呼,此时已见到冒出来的人影是方仲,不禁气呼呼道:“你死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才来。”可话一出口,也知怪天怪地怪不到方仲身上去,是自己想一人出来,不要人跟着的。离金玉又担心方仲听到这话后,可别一生气,真个丢下自己又跑了。这种患得患失之心不禁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方仲听到她说这样一句刁蛮无理的话,丝毫不觉有异,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实在是被那灵宝连续两刀劈得狠了,若非咬牙坚持,只怕长剑都已劈落。方仲纵身向躺在地上的离金玉扑去,同时向站在远处的那少女喝道:“快走!”
身形前扑时,方仲袖口之中一张黄色符纸飞出,已落在掌心。
离金玉见到他这一举动,眼神一亮,目注方仲再不移动半分。这如此熟悉的一幕,让她瞬间想起了曾经在卧虎庄时的一幕,只是当时施展符法的是普玄,而不是方仲。
便在此时,灵宝骑在灵智肩头已然杀到。灵智速度极快,狂风卷地,转瞬即至。方仲掌心火还未亮起,他竟已奔到跟前,毛发戟张,凶神恶煞一般,抡起一只手兜头盖脸就抓。
方仲见他来得猛烈,挺剑往他脸面一搠,还未攻到灵智面门,灵智的袈裟之下一只手迅疾无伦向上一抓,已握住剑身。那如同傀儡般的身躯刀枪不入,方仲用力一抽,长剑在灵智的手中却纹丝不动。
灵智又伸出另一只大手,五指张开,那弯曲的乌黑指甲闪着幽光,疾抓方仲头颅,只要抓得实了,顺手一拧,脑袋就要搬家。就在这时,一道银线飞速而来,一下缠绕在大手之下,向旁边急扯,那大手被牵引着从方仲脑袋旁边擦过。正是那少女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
灵宝怒道:“你们谁也走不得,过来!”身下的灵智反手抓住银线,向身边就拉,那少女的力量如何能与灵智相比,被拉得反往灵智冲来。
不过有这片刻时间的耽搁,方仲已有时间施展符法,他向离金玉喝道:“快抓住我。”其实不用方仲吩咐,离金玉已晓得这是将要施展遁术的时候,哪还犹豫,一把抱住方仲左脚。
方仲手中符纸一翻,掌心火燃起,地遁之术施展!
方仲悬着的心尚未放下,却惊骇发觉另一只大手已抓到肩胛,那只手粗壮有力,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正是灵智的。方仲这才骇然惊觉,那灵宝骑坐的怪人根本不是两只手,而是四只手。
怪人的一只手抓了方仲的长剑,另一只手被少女的琴弦所缠绕,而空了的两手,却后发先至,趁着方仲祭符的转瞬功夫抓在了方仲肩上!
呼的一声响,遁术发动,不但方仲和离金玉遁入无形,连带着那灵智灵宝和被银线拉着的少女一起,都被遁术牵引,坠入地遁之术当中。
四个人你看得到我,我看得到你,依旧谁也逃不脱。但是灵智的四只手却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已一下抓住了方仲两肩。灵宝在上面眼见方仲落入灵智之手,只要一声令下,就可把他撕成两半,刚才积下的一口怨气总算可以痛痛快快的出了,真是爽快无比,狞笑道:“还想逃哪里去?”
方仲被牢牢抓住双肩,已无法动弹,便知这一回难脱大难了,但却冷笑道:“死秃驴,我若见了血,你们两个会死的极惨。”
灵宝脸上煞气显现,怒道:“真是好笑,临死还来恐吓,以为我不敢吗?本大师知道了,你怕受我师弟的车裂之苦,想先来讨死,得个痛快,好,看你倒也有种,本大师成全你。”灵宝居高临下,戒刀缓缓扬起,见方仲毫无惧色,倒也佩服其志。刀至顶端,就要劈下。
方仲所能依仗的最后只有腰间的羊脂葫芦,只要对方一刀劈了自己,按往常一般,父母阴魂就会涌出,直至把对方吸成人干为止。只是方仲心中也无甚把握,怕灵宝和灵智是佛门中人,本事高强,根本不怕鬼噬。
眼见灵宝戒刀扬起,方仲觉得自己命在旦夕,低头道:“离金玉,快走!”
离金玉看着方仲,他的举动无异是舍命相救,性命关头奋不顾身让自己先走,有谁待她这般好过!自己与他非亲非故,若非傻子,何必如此?可是听到方仲直呼其名,这却比他舍己救人还要让离金玉吃惊万分,自从溜出来后与他同行,何尝对他假以辞色,又何曾告诉他自己闺名,便是转生堂里的许多仆人都不知自己姓名,称呼起来但是一个小姐代替,稍微熟络些的便把姓字带上,尊称一句离小姐,他却一口说出,自己又是母家的姓,这些隐蔽之事他怎会知道?想及他祭符逃走时与那道人的法术何其相似,当时就想开口相询,如今往事涌上心头,庄外遭袭、卧虎庄内闲聊、灵泉旁的纷争,一点一滴,哪里还会怀疑。
对方可以撒血相救,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灵宝一声大喝打破离金玉思绪,挥刀疾劈而下!
刀锋静止
灵宝怒目横眉握着刀柄,直勾勾盯着刀锋所及。
刀锋之下,红颜之上,一颗红痣,比灵宝额头扎出的血洞鲜艳夺目万分。
一道红光正在不停扩散,诡异之极。灵宝见此异变,遽然心惊。
红光如同蕴藏着无匹的威力,在扩散开来后向后一缩,随即灿烂光华乍起,呼啸声中白光直射灵宝。灵宝早提警讯,虽不知是何物喷涌而来,但把戒刀遮架,光华一触,灵宝有如身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样被抛飞出去,招架的戒刀轰成碎片,身上划着无数个豁口同时往外洒着鲜血,也不知是被白光所击还是戒刀碎片所划,或者皆而有之。
灵宝抛飞之中大叫:“护法罗汉!”一直闭目的灵智猛地睁开双目,撇了方仲,往灵宝抛飞处急退!二人一上一下瞬间合一,灵宝骑在灵智两肩,双手高举,各掐一个手印,底下灵智四手成莲花分开,掐四个手印,上下错落,有如一个六手佛陀正在施展无上。灿烂光华转瞬又把这六手佛陀笼罩在内。
“无畏,不动如山……”低吟声中,气息激荡,呼啸声不绝,四周竹林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化为齑粉。
光华敛去,离金玉缓缓跌倒。
灵宝灵智亦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章 打探
三皇庙
庙中一间偏殿内燃着熏香青烟缭绕之中,卢公礼端然而坐,闭目听着陆文甫与钱文义二人争吵。
只听那陆文甫愤愤道:“方仲整夜不归,钱师弟你也不知么?”
钱文义道:“在下的确不知,或许走亲访友去了也不一定,岂能事事都要禀明于我。”
陆文甫道:“钱师弟督教弟子不严之责,定要处罚。”
卢公礼皱了皱眉,那方仲下山非是自己主意,而是悬天真人吩咐下来,带他去天师道另有任务。卢公礼道:“文义督导不严,自然要负责任,可是他也非一人独行,你门下有一弟子不也随同失踪了么。”
陆文甫十分不满,心道钱师弟是你弟子,当然要故意包庇了。
钱文义道:“师父,那方仲既然是我弟子,文义责无旁贷,出去寻找之事就由小徒代劳。”
卢公礼沉思片刻,应允道:“文义要去,那是最好,事不宜迟,你便出去打听一下,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寻了小小弟子,沿途若有魔教讯息,还需早日回来相报。”
钱文义躬身道:“弟子晓得。”随即在陆文甫灼灼目光之中告辞出房。
方仲和周青一夜不归,早有人发觉并告之了钱文义和陆文甫,这才有二人在卢公礼面前争执的一幕。
钱文义回房草草收拾一番,另携了一把宝剑,过禅堂,出三皇庙往绵竹山而去。上次与方仲同行,出县城后一路追赶,已然熟悉路径,也不逗弯路,直接就奔邀月堂所在。那邀月堂虽未去过,但当日马车所向,竹林如海,再是明确不过,方仲如果失踪,多半与此有关。
钱文义自上次吃亏后小心谨慎,不敢御剑而飞,一路规规矩矩急行,尽量不惹旁人注目。出三皇庙不到三个时辰,已可望见竹海波涛,钱文义正要进去,忽听有人喝道:“站住!你往哪里去?”
钱文义扭头一看,是两个打扮剽悍的汉子,黑衣劲服,手里提着刀,恶脸凶相走来。钱文义不想惹事,回道:“在下路过此间,不知二位有何事指教。”
一人道:“你不是往竹林里去?”钱文义道:“欲过竹林,腰酸脚痛想抄个近道,又怕竹林里迷了路,这才在这里踌躇。不知二位大哥可熟悉路径,这近道可使得么?”
那人冷笑道:“这竹林已经被我们封了,任何人不得来往,但有靠近的,就送他一程,你既然来了,本大爷也送你一程。”
钱文义笑道:“虽然近道抄不得,却有人帮忙送行,倒是一件好事。不知是骑马还是坐轿,在下省了路程,定然报答二位。”
二人哈哈一笑道:“我等送行,不骑马不坐轿,只用刀。”说完把手中刀一举,喝道:“送你见阎王。”便奔钱文义而来。
钱文义暗觉好笑,敢情这二位是劫道的,还想谋财害命不成,凭这样货色就是十个来也轻而易举摆平了。看二人刀来,钱文义把剑一拔,轻巧一拨,两把刀便荡在一边,接着脚尖一勾,噗通两声,两个大汉已经扑倒。二人正想翻身起来,钱文义剑光嗖嗖,在他二人脸上划来划去,就是不蹭破一点皮毛,二人惊叫连连,才知遇上了高手。
一人哀求道:“大侠饶命,小的也是受人差遣,在这里巡风放哨,不干我的事啊。”、
钱文义一愣,道:“你们不是拦路劫财吗,难道还有山大王?”
那人道:“山大王是没有,比山大王厉害许多的倒有好些个,说出来吓死了你。”
钱文义微笑道:“厉害的我倒知道几个,动过了手才知差距有多大。你且说来听听,这比山大王还厉害的山大王,能否把我吓到。”
钱文义一问,本被吓得半死的二人反倒有了些胆气,一人道:“我们不是剪径的贼,乃是有分属的堂内弟子,你要是伤了我们两个,必遭报复,任你逃到何处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说自己是堂内弟子,钱文义立即便道:“是魔教的人?”
二人急忙点头道:“原来大侠知道,那便好办了,我们最怕遇上个手脚硬的庄稼把式,孤陋寡闻,说了也不知,被打死了岂不冤枉。这魔教二字大侠不该说,该当尊称一声神教或是大德兴善教。”说完便欲起来。
钱文义喝道:“真是魔教贼子,来得正好,快说是那一堂那一处,来这里何干?”把剑一晃,指在一人头上。
那人见钱文义不吃这套,反而发狠,惊道:“本大爷……不不,小的是神教之内砺丹堂的弟子,身份卑微,不知道详细之事,只是奉命巡视这里,但有嫌疑人物便来盘查一番。大侠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有苦说不出,才干这趁机劫财的勾当。”又呜呜咽咽的道:“别堂弟子要么学得一身本事,要么搜罗的万贯家财,最不济也是大鱼大肉逍遥痛快,唯有我砺丹堂弟子最是倒霉,本事学不到,钱也捞不着,还随时有性命之忧。本堂真正有本事的也就几十个杂毛道士,余者虽是一堂之人,却都是长工,帮忙打杂的。”
钱文义听着奇怪,怎么这砺丹堂弟子都成了长工了,问道:“既然是砺丹堂弟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道:“我两个都是暗中送了常例钱的,不想死在毒虫猛兽口中,便求弄个偷闲保命的差事,所以来了这里。我两个商议,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那些杂毛眼光极高,想要投师那是没门了,可是这长工打下去非得要把命贴进去,还不如拼着老命做票狠的,借着贿赂来的差事劫财,若是搞了票大的,就此洗手不干,娶老婆生孩子去,若是搞了票小的,也可以应付常例钱,没想到财没劫到却碰上了大侠你,真是晦气啊。”说到这里不停的抹泪。
那送常例钱其实就是行贿的一种说法,钱文义倒也懂得,把剑撤了三分,有心打探他内部之事,便温言道:“男儿汉落什么泪,既然不想呆在魔教那也是有心从善,为人一生行差踏错也是难免。你且说说,为什么在砺丹堂打长工会把命贴进去,非要逼得你们出此下策。”
二人见钱文义转颜,顿觉活命有望,忙道:“我们砺丹堂弟子除了杂毛有本事,其余都是些花拳绣腿,看上去好看却不中用,只因为那些杂毛根本就不教你本事,呼来喝去,这边高山上围猎,那边大海里摸鱼,越是穷山恶水,毒蛇猛兽出没,这般臭杂毛越是喜欢。唉,也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毒虫猛兽之下,埋骨于荒山野岭之中,这许多性命换来的,不过区区一枚虫胆兽丹,却还没有生者的份,都被杂毛收了去,你说可怜不可怜?这上去拼命的事我干,好处你得,我啥都没有,这种事谁愿意继续干下去。碍着杂毛的淫威我等不得不从,却都从心里后悔怎么投到这一堂来。”
“哦!?”
钱文义这才明白二人为何心生去意了,砺丹堂之事一直一知半解,虽近道门却更像方士,炼丹养兽,走的是旁门。
钱文义道:“我暂信你们所言,问最后一个问题,只要回的清楚便放你们离去。”
二人忙不迭的答应
“二位既然是砺丹堂派出来的巡视之人,那砺丹堂自然是在左近了,不知究竟在哪里?”一人面露骇色的道:“你莫非想去那里?千万别去,那里龙潭虎穴不知多少个强人,任你身手高强也是有去无回,不只是我砺丹堂,还有其余数堂都在该处,人多眼杂,没来由自投死路。”
钱文义道:“人多眼杂才好办事,快告诉我,究竟在哪里?”二人相对看了一眼,狠了狠心道:“绵竹山向北,过县城数十里有一处村落,乃是我教一个小小分坛,现已改造的铁桶一般,除是本教弟子不得入内。爷爷,求你放过我两个,以后再不敢为非作歹了。”二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钱文义虽然无心杀他,却也不能就这样放了,沉思片刻,喝道:“起来,到竹林里去。”
二人只道要择个僻静之地杀之,惊得眼泪鼻涕俱下,一人哭道:“爷爷饶命,委实都说的清楚了,还要怎样……”
钱文义沉着脸道:“在下一言九鼎,绝不杀你,可是也不能轻易放了你俩。”见二人不肯挪步,宝剑一挥,在二人脸皮上划了划,二人被逼不过,只得极不情愿的挪到竹林边缘。
钱文义挑了个毛竹遮挡又不易被人发现的场所,喝道:“把衣服脱了。”
二人奇道:“还要脱衣服?”心想杀人还要脱光了才杀真是少见,又一看这里是一个隐蔽所在,脑中灵光一闪:“不好,自己劫财的遇上劫色的了,难道这爷爷好这玩意?”砺丹堂里都是男子,挨不住寂寞搞些男风也时有所闻,二人并不觉稀奇。
一人连忙道:“小的就免了,爷爷不知,小的屁股上生个好大痔疮,见不得人。”
另一个愁眉苦脸的道:“他瞎说,啥时听他说有痔疮,爷爷可别惦记我一个,要脱了验看才作数。”
钱文义只觉一阵恶寒,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想一想都觉恶心,抬脚蹬翻二人,喝道:“我借你们衣服一用,好混进魔教内查看,哪来这么多玩意,快脱了。另一人的衣裳撕成布条,好把你们俩个绑在这竹竿之上,要想活命,就快快听我吩咐。”
二人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羞愧之余倒也手脚利索,这一个脱了衣裳,那一个把衣裳撕成布条,一个绑一个,钱文义又绑另一个,手脚都捆在毛竹之上。
钱文义把留下的一套穿戴整齐,说道:“我走之后,你们就慢慢磨那竹竿上绑着布条,一日两日总是可以磨断的,磨不断就用嘴啃那竹竿,反正可以脱身,到时就好自为之去,若再被我遇上为非作歹,说不了对不起,一剑砍了脑袋。”
钱文义一声劲装黑衣掩去原来面貌,出竹林往北边而去。
第二十一章 金菊花
过县城一路往北不时见到残墙断瓦,田园荒芜,一片萧条景象。钱文义冒充砺丹堂弟子倒也无人为难,十分顺当就找到了那两个砺丹堂弟子所说的村庄。
钱文义仔细查看,但见庄口岗楼林立,鹿角排布空出中间一条大道,道旁插着数面锦绣旌旗,一面绘着降龙图案,一面印着几个符文。旗下站着人提号喝令,进进出出的人都需盘问。
钱文义来时未曾想到进出大门还需口令,自己一经盘查岂不露了馅,既然大门不可进,就走旁门。钱文义绕到左侧一看,都是拉了高大木栏围住的,外面挖掘了陷坑,坑内埋着朝天竹。那木栏隔着数十丈便插一面小一号的旌旗,旗上用金粉绘着五行禁制符文,鲜艳夺目,当是高手匠人花了不少心血所作,防止有人用五行遁术偷入。金粉画符虽然昂贵,却极持久,这旗当是特制,能够重复使用。旗下更有人看护,防范的甚是严密。这一切布置都显露着行伍遗风,早就听说魔教出身原是亡朝遗孽,当真不假。
钱文义瞧着暗暗心惊,这魔教驻屯如此有方,自己一帮门人弟子比较起来反倒成了乌合之众,真不知昔年怎么会打得他们龟缩总堂不出。既然遁术不可用,那就只有凭着自身本事进去,可是大白天的御剑而入,无疑是自投罗网,倒不如等到天黑,借着夜幕遮掩再行动。主意已定,便装着是在外围巡视的弟子,等待天黑到来。
玉兔渐升,虽未满盈,却离十五亦不远。钱文义暗中祭剑而飞,嗖的一声已越过木栏,趁着护旗之人尚未发觉,一条黑影已经投入村中去了。
那村中已经大兴土木变了模样,仗着人手充足,砍伐树木或者拆掉民居,新建了无数大屋,虽然还是不够,但各堂都自备有帐篷,身份卑微些的便都宿在帐篷之内。村中前后划分数个范围,各堂分占驻扎。
钱文义是从左侧而入,此地是转生堂和鉴花堂的地盘,才一落脚,钱文义便知有些不妥。他虽然收敛了气息低头而行,目光却左右偷窥,眼中尽见的都是女子穿行,一个男人突兀出现在中间,岂不引人怀疑?钱文义脚程加快,只盼赶快出了这脂粉群去。
“咦!?姐妹们快看,哪来的一个俊朗汉子,居然跑到这里来?”
钱文义低眉一扫,一侧门楣之下大红灯笼悬挂,一连站着七八个头插花卉的妩媚女子,大的虽然是半老徐娘却也风韵犹存,小的才十来岁年纪,正是花朵儿一般的光景,一个个花枝招展,指着他调笑。
钱文义只当没听到,自顾走路。
“哎哟!巧姐儿碰上柳下惠了,看都不看一眼,倒是稀客,奴家偏偏要瞧一瞧这柳下惠长什么模样。”“对,对,捉过来看看,俊俏的便放他一马,若是个蠢货,擅闯姐妹们的闺房,这条大罪就够剥了他的皮。”几个女子有说有笑的围拢来。
钱文义心里一急,由走到跑,就差撒足飞奔。那些女子说慢实快,尤其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子,石榴裙飘飘越过其余姐妹,一伸手便拉住钱文义。钱文义怕暴露了身手引人怀疑,只得停足不前。
那女子掰住肩头,笑嘻嘻的道:“把头抬起来。”
钱文义微一抬头,这才看清楚拉住自己的是个头插一朵金丝打造菊花的二十来岁女子,生的倒也好看。钱文义谦逊的道:“在下砺丹堂弟子,奉令巡视的,有唐突姑娘的地方还请包涵。”
那头插菊花的女子看着钱文义眨了眨眼,似乎根本就未听他解释,媚笑道:“好一个有型的脸面!柳下惠我没见过,就算见过了,这般不解风情的傻人,留着有什么用,就算养着看,恐怕也不如这位哥哥好看。”这时其余女子围拢过来,都啧啧称奇。钱文义风姿卓卓,在昆仑山也算得个美男子,又熟读诗文,修行虽不算高,文雅倒是一流。
周围芳香扑鼻,钱文义头脑中不禁有些发晕,收摄心神道:“在下砺丹堂弟子不过是奉令巡视,还请各位姑娘让在下离去。”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女子反而嬉笑出来,一个道:“嘻嘻,分明是来偷腥,反说得一本正经,装得倒也斯文,什么时候砺丹堂也收这种人物?不如改投别堂,到我们这边来。”
“他又不是女子,怎么能投入本堂呢?”另一个女子笑着道。
那头插菊花的女子笑道:“奴家有本事让他投入本堂,只是要化妆打扮一番,男扮女装,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使唤丫头。”旁边的几个女子齐声说妙。
几个女子七嘴八舌,手脚也不干净起来,上下乱摸,甚至有个三十来岁的徐娘把手伸到下面,要捏臊根。钱文义脸色涨得通红,只要那半老徐娘真的下手,自己也管不了许多,拔剑杀出去拉倒。
那徐娘的手忽被头戴菊花的女子一把捉住,嗔怪道:“大姐,这人是我先发现的,需得归我。”
那徐娘道:“见者有份,这样个后生不见得好弄风月,不如让给老娘调教调教。”两个人正在争执,远处一顶花轿在四个侍女护持之下缓缓而来。
花轿旁边一匹怪马不紧不慢的同行,马上坐着头陀,只是手中未拿着那柄巨大的钩镰刀。来者正是鉴花堂的妙夫人和役鬼堂堂主。花轿一边掀着布帘,妙夫人侧着花容,正对化鬼王说话。
妙夫人淡淡的道:“化堂主新收弟子,可喜可贺啊。”化鬼王笑道:“若无夫人出马,那小子也不易驯服,自然是要感谢夫人。”、
妙夫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也非是我的缘故才能使他就范,人心都有,欲念越是炽热,越易受本夫人控制,可是你也别太高兴,你那弟子杂念太盛,虽能利之所诱,为人所使,也能唯利是图,害人害己。”
化鬼王轻蔑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人难道不懂么?此一句,本堂主奉为至言,那小子既有此心,便是我化鬼王同道之人,我就要收他为徒!”
妙夫人讥笑道:“万事惟以利字当头,化堂主就是这么驾驭部下的么?若有一日时运倒转,不怕手下人分崩离析众叛亲离?”
化鬼王听之不悦道:“夫人何时学了孔孟之道,当作老夫子教起人来?哼,本堂主功力深厚,鬼法无边,谁敢对我起二心。倒是夫人你现在满嘴的忠孝节义,真不知是怎么统领这鉴花堂的。就算现在想立牌坊做烈女,只怕也太晚了,妙夫人。”这话分明隐含讽刺,妙夫人俏脸一板,甩手放下轿帘,不再和他言语。化鬼王不以为忤,淡然自若的随行在侧。
正围着钱文义的一个女子眼尖,看到车轿,忙道:“夫人回来了!”
这一句话顿时把众女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不安分的手也收了回去。钱文义立知有个重要人物要来,顺着众女子的眼光一瞧,这一看,惊得差些把魂灵儿出窍!那花轿和四个侍女最是熟悉,一想到当日那美艳夫人勾魂夺魄的双眸,就禁不住心猿意马,浮想翩翩,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这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想到这里,抹过身子就走。
钱文义都没看清轿子旁边的就是那个头陀,不然更要逃的飞快。钱文义才一转身,左右肩头同时一紧,那两个女子一人扣住一只肩膀。
半老徐娘低喝道:“乖乖呆着别动!”
另一边那头插菊花的女子道:“你为什么老和我过不去!若让夫人看到,一拍两散,谁都得不到好处,你若让我些个,还有余恩给你。”
那半老徐娘怒道:“凭什么老娘要让你?”
那女子微笑道:“就凭这个!”忽地扬手,在钱文义眼前一晃。钱文义本就心急如焚,见她动手,那还犹豫,肩头猛地一塌先松了二人束缚,双手肘往后一撞,人借势向前扑出。
二女若不后撤便被撞着,那半老徐娘急于躲闪,忙松了手任钱文义离去。头戴菊花的女子对此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她却比那半老徐娘老练,扣住肩头的手往下一滑去挡手肘,另一只玉手往外急抖,卷着的长袖中粉香飞出,洒向钱文义。
噗的一声,这一肘击力量之大,连着她的玉手一起撞在之上。
那女子脸色刷的一白,闷哼了一声,显然未料到这砺丹堂的弟子也有这般能耐。
钱文义鼻中只闻得一股花香,旋即头晕眼花,气力消失,眼睁睁看着自己跑了两步后向下跌倒。妙夫人的轿子已然极近,只要眼光一瞥这里,钱文义必定无所遁形。那头插金菊花的女子紧走一步,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嘲笑,提了裙摆一扬,那摇曳拖地的长裙张开,美腿隐现,往钱文义头顶罩去,随即若无其事的回身看着妙夫人轿子。
长裙展开犹如花蕾绽放,把钱文义裹在其中。那半老徐娘看的呆了一呆,涂抹鲜红的嘴唇吐了句:“老娘输了,这一回就让了给你。”言罢不再纠缠。
妙夫人在左右两个侍女搀扶之下婀娜万千的走下轿来。化鬼王在怪马上一拱手道:“祝妙夫人不寂寞,夜夜有笙歌,本堂主告辞了。”
妙夫人妩媚一笑,道:“化堂主除了利字在心,不知还有无其他嗜好,英雄一世,连个端茶持帚的人也没有,岂不比本夫人更寂寞。”
化鬼王一怔,听了妙夫人所言,似乎想起一件往事,面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便笑道:“真英雄岂能留恋二女之情,既然选了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妙夫人若是现在感慨,又何必当初选择这条路呢。”一拉马缰,一道黑影瞬即不见,便如平空消失了一般。
妙夫人也不觉稀奇,只是站在门口细细咀嚼化鬼王最后一句话,心中却道:我那有的选择?就算现在想选,别人不领情,还不是自作多情。
一众女子纷纷万福行礼。妙夫人摆了摆手,心情甚是不快,也懒得搭理手下这些人,自顾进门,四个侍女随在身后。众女子笑道:“夫人安歇去了,我们也散了。”便有几个女子结伴离开,便走边道:“化堂主的坐骑有些怪异,那是什么马?”
另一个道:“我听夫人说过,叫做什么乌烟驹,跑起来如道黑烟相似……”这些个女子相继走了,只剩下头插菊花的女子和她裙下罩着的钱文义还呆呆矗立在那里。
那女子喘了口气,揉一揉胸口,骂道:“该死的冤家,下手这么重。”往前一挪,把裙下的钱文义露了出来。钱文义面色通红,眼角翻白,也不知是受胯下之辱气晕过去,还是那花粉迷晕过去,又或者激动过了头,看叉了地方……
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有豪宅,妙夫人自不必说,那大红灯笼悬挂的高楼便是她的宅第,就算是临时搭建,也显得富丽堂皇。属下群芳,按亲疏贵贱也分三六九等,那头插菊花的女子也有一间私房,虽然不大,布置的也算整洁,便把钱文义搬弄到房里来,还上了门栓。
那女子端了一碗清水,轻轻抿了,喷到钱文义脸上。
被清凉一沁,钱文义惊醒过来,随即睁眼,眼前花容含笑,正自眯了眼打量自己。
钱文义极力一挣,便发觉手脚已被绑上,不由低喝道:“无耻妖女,捉在下来想干什么?”
那女子正在拔那头上的打造成菊花样式的发簪,听了钱文义怒骂,发白的脸色有些变青,冷笑道:“我是个浪荡女子,捉你来能干什么?自然是共效于飞了!难道你不喜欢?”随即把束腰猛地一扯,衣裳顿时滑落,露出里面的无边春色。
第二十二章 任君采摘
绣带一松,衣裳滑落,双肩袒露,露出紧贴娇躯的淡黄亵衣。那倩影亭亭玉立,春光时隐时现。
钱文义只道她要勾引自己,连忙扭头不看。不管如何自己也是个未经女色之人,为了修行对多加抑制,可是人之天性非一念就可否定,便是睡梦之中又何尝不曾做过绮梦,那梦中女子虽不是眼前所想之人,可是色心不息,难保不会借物寄情,做出越礼之事。
娇媚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是我还不够漂亮吗?唉也不知有多少男人为着看我一眼而魂牵梦绕呢,如今任你看个够,却又不看,真是假正经的男人。”边说边往钱文义摸过来。
她那芊芊玉手一搭上钱文义胸口,就是用力一捏,那尖利指甲几乎掐到肉里。
钱文义根本提不起真气防身,被她一掐吃疼不过,怒道:“贱人,你休想摆布我,大不了咬舌自尽,也好过被你毁了清誉。”
那女子格格笑道:“冤家,摸你一下就恶声恶气的,也不想想那一下打得人多疼,胸口到现在还闷得慌,你来揉一揉么。”说着又去拉他绑着的双手。
钱文义厌恶之极,啐一口,轻蔑的道:“无耻之尤!你杀了我。”
那女子笑脸相迎,却听来这么一句冷话,便是修养极好也不禁来气,寒了脸道:“你想死?当真再好不过。忘了告诉你,本姑娘有个尚未破例的习惯,那便是被我捉过来同房的人,不管老的少的,都只有一个结果,便是去死!”
钱文义心底冒出来一股寒气,常听得人说一些歪门邪道之术,通过这种勾当增加功力,难道这女子精通此法。
钱文义骂道:“是我时运不济,霉运当头,遇着你这贱人,你要杀便杀,想引得我与你苟合,真是妄想。”
那女子冷笑道:“你若真是个自命清高的好汉,又岂会投到砺丹堂里做个小角色,看你豪言壮语,瞒得过谁去,像你这种假仁假义之徒本姑娘不知见过多少,只要一经引诱,便斯文扫地,猪狗不如!”忽地抓住钱文义衣襟猛地一撕,揪下一大块布来。
那衣裳本是钱文义剥了砺丹堂的人套在自己身上,这一扯不只衣裳破裂,也露出原本的道家服色。那女子也未在意,只道:“穿的倒不少,若裹得严实就算矜持有礼,天下也没有不知羞耻之人了。”她把手中破布慢慢卷叠,微张檀口,银牙咬住,随即冷眼盯着钱文义。
钱文义闭目不瞧,根本不知她要做什么手脚,耳听得窸窣之声,似乎在脱亵衣,一想到那女子赤身投怀送抱,亲昵抚慰,更是面红耳赤不堪遐想,只怕自己这清誉真要毁在这里,若让人知道自己是昆仑弟子,无疑于重蹈姜师兄覆辙,不只个人蒙羞,还让师门受辱。
钱文义正自胡思乱想,忽觉温温柔柔的一只手掌慢慢摸上额头,掌心润滑,轻轻抚摸,宛如春风拂面,令人舒适惬意,接着又缓缓向下,自颈项慢慢滑向胸腹……
一缕温香就在鼻尖飘荡,顺着那一抚一摸,都可感觉得到那女子的吐气如兰和低吟娇喘。
钱文义心中一声长叹,已存死志。一想到死,又觉师恩未报,壮志难酬,又觉亏欠那方仲良多,虽有师徒之名却并无师徒之实,自己并不曾传他什么本事。钱文义霍地睁眼,倒要看一看这无耻之极毁己清白的贱人是一番什么丑态,接着大骂一番,若能逼得她恼羞成怒下了杀手最好,如若不行,干脆自裁算了。
钱文义怒目圆睁,恶狠狠瞪着这正施展勾情手段极尽挑逗的女子。
只见她面色潮红,连粉颈都已变了颜色,敞开的亵衣酥胸半露,没有束胸,颤动的淡淡乳椒隐约可见,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呵气轻喘,贝齿咬着碎布,似乎不堪那激望所催正在坚忍,微翘的鼻窦发出轻轻的呜咽之声。
只是在这一片盈盈春意的脸庞之上却有着一双与此情此景极不相符的双眸,眸中只有冰冷,毫无热情的冰冷。这不是一个春情勃发的女子应该有的眼神。
玉手随着抚摸而愈加的浑身燥热,酒醉一般的脸庞如欲渗出血来,只是那娇躯却在逐渐颤抖。她牙关紧咬,额上香津渗出,似在极力抵御自己亲手撩拨起来的欲火。可是欲火滔天,已是极难忍耐,几乎便要剥光了衣衫肆意沉沦欲海。
钱文义暗自讶然:分明是这女子挑逗于我,怎么她却这般模样。二目相对,那女子猛见钱文义看着自己,喉中发出一声低喝,忽地扇了钱文义一巴掌,随即转身从地下拿起一截绳索迅速自缚起来,转眼绑住手足,只留着一手还能自由。那手又从地上捡起一柄小小匕首,毫不迟疑,往袒露的香肩划去。
一声痛苦的呻吟发出。鲜血顺着肩头流下,转眼沾湿了亵衣。这一刀划过还不够,接连又是数刀,不是扎在肩上,便是扎在腿上,一瞬间那血色便印满了全身。那女子丝毫无意裹一裹伤势,鲜血任其流淌,贝齿紧咬着碎布格格直响,不时发出呜咽呻吟,偶有的挣扎,都被自缚的绳索遏阻。
她蜷缩地上好一会,先蹒跚着解了绳索,接着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人也躺在一旁,原本春意的脸庞露出无限的疲惫和苍白。
一时间房内寂静,那女子有如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
钱文义见得呆了,这女子如此自虐,到底要干什么?又等良久,那燃着的烛台之上一支红烛焰心一爆,顿时熄灭,只留着另一支残烛摇晃着烛火,忽明忽灭。
钱文义手足被绑,却非半点不能动,眼见着那女子昏昏沉沉,此时不想脱困更待何时?钱文义试着一运周天真气,果然药性减弱,中了粉香的酥软之感已去了小半,只要歇息的片刻,脱缚而去非是不可能,当下加紧施为。
可是才半盏茶的功夫,便见那女子挣扎着站起,创口还在滴着鲜血,却来到钱文义跟前,惨白的脸上淡淡一笑道:“你看够了没有?我早说过,和我xx过的男人,都是死人!”
那匕尖带着血渍,闪着寒光,顶在钱文义胸口。“就要死了你不怕吗?唉,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傲骨,不像有些臭男人见到美色可欺就垂涎三尺,见到催命恶鬼就退避三舍,可惜呀。你也不需怪我,要怪就怪你投错了地方,哪边不好来,却来这里。”那女子说完,不待钱文义说话,不用匕首刺,却把用来自缚的绳索在钱文义颈下绕了数圈,随即狠命勒紧,竟然是要勒死了他。
绳索一圈圈收紧,吱吱直响,香肩上用力太过又迸裂出不少鲜血。那女子一番折磨只觉得头晕眼花,咬了牙坚持,看钱文义闭了眼再无鼻息,又勒片刻,这才松手。
这样一具尸体留在房里她却反而松了口气,怔怔出了会神,便返身香榻,拎着叠好的锦被随意一抖,又把垫被上的被褥拭擦血渍,这才回到钱文义身旁,慢慢蹲下身子,就用手中匕首割起钱文义的周身衣裳,连绑住钱文义手足的绳索都割断开来。转眼之间,赤条条一具酮体露在眼前。看着这健硕修长的男子,那刚被遏制的似乎又被撩拨了起来,一抹晕红浮现在她的脸庞。那女子颤栗似的一抖,把眼一闭,举起手中匕首猛地扎落!
这一刀比之先前的数刀还要入肉三分,扎落在那女子的之上。随着刀落,一声低沉的痛苦呻吟响起——那抹晕红又渐渐褪去。
渗出的冷汗已然沾湿了前额发际,几缕青丝贴在脸庞,那急促喘息也终于平静,她这才拔出匕首扔在一边,弯腰拉住钱文义的双手,用力向床榻拖去。似乎不堪忍受那异样诱惑,她根本不曾回头,只是一味往床榻拖,想把这具尸体搬弄到床上去。可这样一具沉重的尸体让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实在力不从心,她费了无数力气才摸到床沿,还未把钱文义搬弄上去,那床上的被褥无风自动,忽地一卷,都往身后去了。
那女子吃了一惊,刚要回头,已重重吃了一掌,力量之大,把本就疲弱不堪的她,直接打翻在床榻之上。
“你……你不是死了么?”那女子惊恐不已的望着正把被褥裹身的钱文义。
“贱人!你若戳我几刀,自然要了性命,偏偏想勒死了我,便是勒一个时辰,只怕还不曾死透。”钱文义闭气止息,一得脱了手脚束缚便借那女子不备偷袭得手。论修为,那女子是炼罡期的境界,只比钱文义稍弱,在钱文义故意敛息之下,并未发觉他其实已经是个练气还神修到归元期的高手。修行之人气息绵长,那女子自残一番后气力衰弱,又不曾验看的仔细,只道勒了这许多时这个砺丹堂弟子必定气绝,哪里想到这次却疏忽了。
钱文义捡了那把匕首狠狠的道:“无耻之人果然花样百出,羞辱折磨,残害自娱,不只对人如此,对己亦是。我直接给你个痛快!”要趁着那女子高声呼救之前,先一步把她杀了。钱文义纵身床榻之上,已顾不得什么高风亮节,提脚踩住那女子胸膛,就要把她杀了。
那女子既不求饶亦不呼喊,把螓首一歪,淡淡自若,甘心受戮。
钱文义却怔在那里,若是她开口讨饶或拼命挣扎,这一匕首无论如何,必刺无疑!可是对方却如认命一般动也不动。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
钱文义心道:“这贱人拨弄我时风情万种,这会儿又装得楚楚可怜,是想骗我不敢下手吗,杀是不杀?”
那女子忽觉匕首并未刺下,冷眼一扫,见钱文义盯着自己这任人摆布之像发怔,心思一转,蔑笑着道:“本姑娘险些被你糊弄过去,还当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好汉,不过是趁人之危的龌龊小人罢了。也罢,你若还想温存一番,那便过来,本姑娘必然伺候的你满意。”转头望向钱文义,嘴角含春,又扮出一番任君品尝的旖旎之态。
钱文义心中一跳:这贱人忽冷忽热,竟而又想勾引于我。骂道:“也不知多少男子毁在你手,今日杀你也是死而无怨,省得你日后还来害人。在下自幼修道,你休想用女色诱人。”
“我害人?哼!色不醉人人自醉,你把全天下女子都杀了,就没有女色诱人了么?还不是为男人自己找借口!本姑娘出道以来,那个月不杀人,韶华二十载,死在我手上的臭男人不下百数,也不枉了一条性命。只是我要告诉你,那些人都是该死之徒,可不是我害人,而是人害我!”那女子听了钱文义的辱骂之词后愤愤而言。
钱文义也是口舌能辨之人,听了她的一番言语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又不能坠了话锋,便道:“你不害人已是万幸,又有谁来害你了?”
那女子露出一丝痛恨之色,缓缓道:“害我的人多了,口里仁义道德的人只说不做,自己却x盗x娼。手中有权势之人有才无德,尽为一己之私牟利,却枉顾他人性命。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这世间真是好笑我一介小女子与人无仇,幼来无依,何尝见富人援手贵人接济,却个个倒反把我往火坑里推。初时我还以为是命,只是后来便知道,是那些说着仁义道德,手中有权有势之人,根本就想我这一介女子沦落成不知羞耻,让人摆弄的贱人。我这条贱命注定也要被沉沦下去,才好被旁人施舍和玩弄。在这鉴花堂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xx横流,放荡无忌,为要这羞耻之心尽灭,还要下那无解x毒,逼迫着人干那无耻之事。今日被你揭破,本姑娘也不想偷生,更不想年年月月都受着x毒荼害,百般煎熬,生不如死。你要杀便动手!”
第二十三章 与君同行
那女子滔滔不绝,吐出一腔的愤然之气从一个荡妇立马变成了被人所迫的可怜女子,让钱文义无从判断真假。
钱文义沉思片刻道:“你既然也是被迫,为何捉了我来却又自残身体,矛盾之处颇多,你怎么解释?”
那女子道:“我要捉你,是以为你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好色之徒,与其落到其他姐妹手里盘剥玩弄,还不如在我手中死的干脆。方才我就已说过,鉴花堂里为要这羞耻之心尽灭,便给人种下淫毒,任你是刚烈女子,淫毒发作,亦不免神迷智摧,把持不住而沉迷欲海放纵无忌,这固然可解得一时痛快,亦不过愈陷愈深,到最后无法自拔。我早知道有此结果,便不甘心做那淫邪无耻的女子,可是淫毒难解,种下之后不时发作,除非、除非……”
钱文义隐约猜着除非二字之后是什么意思,这种男女交合之事他也说不出口,索性略过不提,便道:“我懂得,那个……只拣要紧的说。”
那女子见了钱文义的神态,摇头道:“你不懂得,你知道小女子在鉴花堂及笈出阁那天发生什么事吗?你若知道,就不会说自己懂得。那一天迁入花楼……我还以为是喜事,本堂里的姐妹又谁都不和我说,进了阁楼,那楼有个俗气的称呼,叫做百花楼,只是楼前有两块匾十分特别,那上面写道:身入花楼如覆水,无情无色落花吟。一开始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等我入了楼,进了房,才知道等着我的根本不是什么喜事,用姐妹们的话说,那叫喜红,可笑我却把它当成喜事。房里等着我的是个男人,那男人长得也不错,甚至有些像女人,可是第一眼看到我就知是个男人,不知是为什么,心里胡思乱想,身子都不安分,越想要平静下来就越是静不下来。当我不知所措时,那男人却厚颜无耻的跑过来抱我,我推出去,他就又过来,一次两次的,我却反而抱住了他。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我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就这样搂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是他没有这样,他如狼似虎的剥我衣衫,竟然还用力咬了一口,说了些什么疯话我也没有听见,反正我很感激他这一口咬醒了我,让我瞬间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耻和下流,有多么的卑贱。”
说到这里,那女子的眼神又变得十分冰冷。
“他咬我一口,我却还是搂着他不放,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直到他的脖子被搂得歪了,身体凉了,这才松开。被这人咬破的伤口真是肮脏极了,既有口水,又有血水,难道他想吃了我?我就不停的擦,不停的挤,只希望这污血流的干干净净才好。尸首陪了我一夜,我就擦拭了一夜,血污满地,到了第二天早上,楼里的其他姐妹过来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没有可怜和同情,只有嘲弄,嘲弄我这样一个刚进楼的女子是多么的放肆疯狂,多么的克人性命,而这男人其实和我一样,都是贱命!当我看清这些嘴脸,又听了她们讲述,才知道来这百花楼前我就被挑中种下了淫毒。覆水难收,落花凋谢,根本就是逼着我走这条不归路,这以后,我就要像她们一样以色娱人……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压制淫毒发作的方法,那就是自残己身,放血稀毒,虽不彻底,却可延缓发作。我每月都勾引个男子同房,不过是掩人耳目,不让妙夫人和其他姐妹起疑,却必须灭口,才不致让人知道我的秘密。此后一夜就夺命,在姐妹之中也就出了名,旁人反倒让着我些,我就多了个绰号:难度金菊花。凡是进了百花楼的女子,便把前尘往事抛却,身既不属,连名亦是,在妙夫人那里,我只是一朵金菊花儿。今夜碰上了你,我又正值淫毒将发之期,便想假你性命一用。什么难度,偏偏是我这金菊花最怕苦度,每次都如死里逃生,只要一个不慎,便真的万劫不复。这数年来的煎熬苦楚谁能晓得,当真折磨的我疲惫不堪,倒不如死了干净,你杀了我,何尝不是为我解脱。”
钱文义听她讲述原委,绝望哀伤,不似作伪,若真是一个身在泥潭而不甘堕落之人,岂能不为之动恻隐之心。钱文义心思慎密,俯看那女子袒露肩头的伤势,屋子里虽然只有一支红烛点燃,跳动明灭,那女子香肩嫩白一片,倒也映照分明,除了新扎的数个伤口以外,果有无数个轻微凹凸不平之处,尤以右侧肩头上一排密密的齿痕十分显眼,虽然痊愈亦要永远留下疤痕。
“我且信你所言,万万不可搞什么花样,不然休怪我无情。”钱文义收了匕首,放了那女子。
那女子也不说什么多谢不杀之恩的话,微微蜷曲身子,低声道:“你根本不是砺丹堂弟子,来这里做什么?”
钱文义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那女子道:“砺丹堂里的弟子除了少数几个道士有些门道,就是十个也被我勒死了,却从不曾听过你的名头。”
钱文义走到门边,冷笑道:“随你怎么说,在下不奉陪了,望你好自为之。”去拉门闩。
那女子冷冷的道:“这被褥可是我的,你若想光着身子出去招摇,没人拦你。”
钱文义凛然一惊,站在那里尴尬无比,他那一身衣服,包括剥来的砺丹堂弟子的衣裳尽被割破,一堆碎布到现在还丢在那里,身上只有薄褥一条。
钱文义又气又恼,怒道:“都是你做的好事,现在怎处?”
那女子道:“是你嫌弃我这样一个鉴花堂的贱人,自己要走,关本姑娘何事,我不来叫喊,任你离去,难道不好。”
钱文义缓了缓语气道:“姑娘忍得天大痛苦也要自保清白,在下十分佩服,怎敢轻贱于人,只是我身处险地,还是及早脱身为妙。姑娘若是有办法,还请告知。”
那女子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讪讪的道:“办法自然是有,弄一套男儿衣服又有何难,只是我有个条件要讲,你要想安然出去,需得带小女子一起走。”
钱文义愕然道:“带你走?”想都不想便回绝道:“不行!姑娘要跳出魔窟自然是好,可是在下身有要事,不便携姑娘同行。”
“那就恕本姑娘爱莫能助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一出去,旁人见我狼狈模样,只不过于我艳名有损,这难度被个砺丹堂的弟子给破了。此事在姐妹之中必然传为奇谈,人人都来打听打听这砺丹堂弟子的容貌模样,画影图形,再到砺丹堂去找一找,若找不到,还可张贴各处,让全天下看看这位公子爷到底是谁,居然和本姑娘一度后安然而去。小女子的贱名本就不足挂齿,若是让旁人见到或听到公子爷与小女子有染,倒也是倍感荣幸。”
钱文义听得额头青筋直冒,怒道:“你……你……胡言乱语,简直……”
那女子依旧缓缓的道:“捕风捉影之事向来都为人作茶余饭后谈资,谁又在乎其真假,但图开心一笑尔。要想清白无污,不被人垢言,就需天衣无缝,好事做绝。要么你杀了我灭口,再把看到知道你来过这里的人统统杀掉,自然无人去说,不过我看你也没这本事。要么助我脱离苦海,洗尽铅华,重新做人。你也无需担心会有什么干系,旁人只道我这样一个荡妇色胆包天,背叛了鉴花堂卷人私逃,那也是鉴花堂内部之事,谁来说三道四。两种选择,你到底选哪一个?”随即眼神灼灼望着钱文义。
这两条路钱文义都不想选,最好是自己安然脱身而去,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可是这女子语含威胁又一心要走,当真留她在这里继续受苦,真有一天沉沦不覆,也是自己害了她。既然人心向善,能救得一个是一个罢,也算是累积功德。
钱文义默想片刻,说道:“在下就带你离开便是。”
那女子脸色终于舒展开来,浅笑道:“君子一诺,重于泰山,你可不得反悔。你也别一会儿贱人一会儿姑娘的叫我,虽然不生气,必究也有个名儿,便呼我一句金菊花就是了,不知公子又是如何称呼。”
钱文义装聋作哑,只作未听清楚,根本不想把真名相告。
那女子见他不搭理,便知他还有顾忌,不肯坦然相待。她也不介意,又道:“等得天亮,我去外间寻一套男子衣衫回来,公子穿了扮作死人,我裹着你出去时就此一起溜了,你说可好?”
钱文义默然站在门首,如泥雕木塑,任由得她自说自话……
红烛燃尽
屋内顿时陷入黑暗,男女二人独处一室,一丝异样在心头流动。
钱文义正自闭目养神,耳听得床榻方向又有动静,似乎那女子暗中移动,偷偷摸摸要做什么事,心道:“这女子即便有些贞节之心,毕竟呆在鉴花堂日久,熏陶之下,恶心不休!”忽的转身往声响处抓来,动作迅速,果然一拿就中,着手处软绵温暾,滑润馨香。
那女子轻呼一声,颤声道:“你要坐什么?”
钱文义低喝道:“你又要做什么?”
“我……我,小女子衣衫单薄,黑暗里出来穿件衣裳,你又要做什么?”
钱文义一愕,顿时惊觉疑心过了头,冤枉了她,急忙缩回手来。便听得悉悉索索之声,金菊花在地上摸着褪下的衣裳穿戴之后,又摸回床榻去。
又过一会,金菊花轻轻发出一声哎呀低吟,似乎颇不舒服。
钱文义心想她为了抵御淫毒而自残身体,长此以往必定是受累颇多,方才冤枉了她,有些过意不去,便询问道:“你觉得怎样?”
金菊花在暗处幽幽的道:“小女子长这么大,从未吃过这般大的亏。这胸脯被个莽夫用力撞一下,使劲踩一下,又狠命捏一下,就是个铁人也要留下印子来,何况这是两团肉做的,能不疼么。”一边说,一边轻怕胸口。
那轻柔的拍打声传来,让钱文义脸面如同火烧,还好暗里无人看见。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过得一会,那金菊花就轻轻呻吟一声,时断时续的低吟简直就如猫爪挠心,搅得钱文义心里七上八下,坐卧不安。
终见窗户纸发白。钱文义长吁一口闷气,只觉得口干舌燥,手心额头都是冷汗。
金菊花已然穿戴齐整,只是面色太差。这一夜未眠又呻吟一宿,又有什么好脸色了。她依旧把那朵金丝打造的菊花斜插鬓边,到妆台上取了铜镜慢慢梳妆,见到铜镜中自己的样子也有些吃惊,抱怨道:“这番模样怎好出去见人?”取香粉扑面。这一打扮,耗时甚久,等得钱文义心焦之极,却又不好意思回头催促。
门外笃笃笃的敲起了叩门之声。
钱文义大惊,连忙扭头看向金菊花。金菊花本也是诧异之色,回头见钱文义惊慌模样,忽的转颜一笑道:“我若是公子就裸身夜行,虽丢了颜面却好过丢了性命,这回你又能往哪里跑,还不是乖乖的做本姑娘的榻上娈奴,裙下之臣!”
钱文义目瞪口呆,恍然觉着中了金菊花奸计,这女子废了恁多言语只是框住自己留在这里一夜,目的就是要等得天亮来了帮手好对付自己,想通这一节之后真是狂怒不可抑制,亏自己还自诩多智,竟然栽在这里,也无需废话了,杀了这个贱人再说!
钱文义横眉怒目,煞气腾腾,便向金菊花奔来。
钱文义脸色变化自然都落在金菊花眼内,看他过来,却又低笑道:“开个玩笑也当真,快钻进去装死人,如若不像,不只你要送命,还需连累我来。”不闪不避,在床榻旁掀开锦被,往里一指,道:“快进去。”
钱文义拉着架势,脸上却阴晴不定,实不知是否该相信这个女子之言。门外又是一通敲门,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妹子,怎么还不开门,夫人传下话来,叫姐妹们去呢。”
金菊花高声道:“就来了,折腾一夜,累得慌。”又对钱文义低声道:“公子快呀,我要去开门了。”甩手放下锦被,自在从容从钱文义身旁走过。
此时钱文义要杀她,当是轻而易举。
钱文义叹息一声,低声道:“姑娘以后说话老实安稳一些,时惊时乍的,在下真的受不了。”言罢,依她言语钻入锦被。
一切处置安稳,金菊花拔开门闩开了门,外面站着昨日那三十来岁的妇人,头上插着一朵紫青之色的马蹄莲,那花也非真花,乃是紫铜铸就的。那妇人先把头往门里抢进来看,边看边道:“妹子和谁说话呢,这许久才开门?”
第二十四章 前奏
“自然是跟个死人说话了,大姐要看么?”金菊花故意问道。
那妇人早已看见床榻上裹着一人,被褥凌乱还沾着血渍,忙摇头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可惜了那俊朗汉子,若是遂了我,至少快活个十天半月,也不至一晚上就丢了性命。嗯?妹子脸色不是很好啊,连眼帘都是红红的,难道……真的折腾了一夜?”
金菊花堆笑道:“谁说不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买卖岂能放过,如今那厮连个死人都不如,原来空生了一幅好皮囊,连一点风情都不懂,害我白白辛苦折腾了一宿。”这话语带双关,在妇人听来是一回事,钱文义听来却是另一回事。
那妇人遗憾地道:“早就与你说过,先让与老娘调教调教,你偏不肯,唉,算了,下次若还遇到这样的好事却需让于老娘。”
金菊花道:“就依大姐,下次必定不跟你争。”
那妇人大喜道:“你早该如此说,众多姐妹没一个像你这样疯的,来一个弄杀一个,若让旁人晓得,不是断了姐妹们的后路吗,也难怪姐妹们疏离你。走,若让夫人等得急了,少不得一通批评。”
金菊花问道:“夫人一大早的邀集众姐妹有什么急事吗?”边说边又把门带上。她伤口未愈,兀自疼痛不已,也只能强自支撑着随那妇人去见妙夫人。
“什么事我不好说,只是昨儿半夜里来了两个奇模怪样的和尚,兴许是与此有关。”
金菊花奇道:“两个和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里许多人还斗不过两个和尚,要劳动众姐妹齐出?是慈云寺的秃驴么?”
那妇人兴许是感激金菊花说过从此不与她争,低声笑道:“和尚是自己人,不知怎么地在邀月堂吃了亏,来叫帮手的。”见金菊花脸有愕然之色,又道:“依着我的猜测,或许是要对邀月堂动手了。唉呀,菊花妹子昨晚上劳累过度,想来是懒得再去抢两个健壮汉子了,就算有心,这身子骨也吃不消呀。邀月堂的人弄琴吹箫,可不是凡夫俗子,都是一等一的货色,这一回你是再也争不过我了。”
那头戴马蹄莲的女人想到兴奋之处,已然红晕上脸,只是胭脂粉抹得太厚,只有耳朵根子显露出来是红的,脸上反而看不出来。金菊花望着这个淫毒渐发的妇人不禁心中冷笑,暗忖谁会真的稀罕这些臭男人,由得她们上去你争我夺好了,自个儿乐得清闲,却故意失望的道:“小妹真是失策,为了争个不中用的草包枕头,反倒错过了鸳鸯玉枕。”二人走走说说,金菊花脚步有些蹒跚,脸又十分苍白,那妇人只道她颠鸾倒凤过了头,才搞得这番模样,难怪男人要死在她手里。
豪宅的大厅内,妙夫人斜倚椅座,一幅慵懒之相,四个侍女恭立在后。在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浑身带孝的女子,只有腰间束了条黑带,长发披肩,眉目传情,十分灵动,全身黑白二色鲜明,正是烈毒堂的媚毒心。
媚毒心望着逐渐而入的群芳,悄声问道:“夫人座下向有百花之名,可都全来了么?”
妙夫人微微摇首,低语道:“本堂百花之名已是虚数,待此次剿灭邀月堂之后,就要回去好好挑拣,本堂花圃之中有几个丫头资质还是不错的,入了百花楼稍加调教,便可补百花不足。”
媚毒心微笑道:“夫人既然说不错,这几个丫头必定是大有可为,来日群芳之名响动,可比我烈毒堂区区几个残缺之人强过太多。”
妙夫人笑道:“心妹过誉,谁不知烈毒堂使毒天下无双,无人能及,连本夫人都赞叹不已呢。”
眼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妙夫人这才轻拍一掌,娇声道:“姐妹们待在这里也有些时日,平日里闲着无聊,如今就有事做,今日要劳动大家一起上邀月堂聚一聚,会一会那五音八乐。本堂会与烈毒堂一起先拔头筹,飞虎卫与转生堂在后做接应,此行必然成功,还望众姐妹不要为些个蝇头小利而争来抢去,搅得自己不开心。”
这话一说,座下群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头戴凤凰花的妩媚女子款步出来,莺声道:“夫人,为何只有四堂出去,那另两堂却要作甚?难道说,这邀月堂不堪一击,用不着许多人?”
妙夫人道:“此行兴师动众,瞒不住人,难保没有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暗中打些主意,这役鬼堂和砺丹堂便是为此准备,预为之计。等得打发了那些偷鸡摸狗之辈,再齐聚邀月堂,将之一网打尽。”
那女子道:“谁敢打我们的主意,这不是嫌命长么。不过,夫人又怎知道那些偷鸡摸狗之辈要来?”妙夫人笑道:“自有人把消息送上门来。”也不细说,站起身道:“这就走,莫让烈毒堂的兄弟和两位大师等得急了。”媚毒心也依言起来,妙夫人领着群芳出门。
金菊花杂在众女子之中,听闻现在就要走,皱了皱绣眉,尴尴尬尬的出来道:“夫人,小女子身子有些不适,能不能这一次就不要去了。”
妙夫人奇道:“为何?”这才看清眼前的金菊花面色不佳,十分疲惫。
金菊花旁边那头插马蹄莲的妇人嗤笑一声道:“夫人不知,昨儿个菊花妹子捉住个汉子,今儿一早就成了这番模样。”
几个亲眼看到金菊花擒住钱文义的女子都是以袖掩口轻笑起来,看似娇羞,实则面不改色,毫不稀奇,反倒是金菊花有些微红色上脸。妙夫人自然知道这难度的艳名,干得又是怎样一番勾当,不悦道:“真是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却还是一如往昔的放浪形骸,这性子也该收一收了。此行至关重要,你非去不可!”
金菊花见无可更改,只得退而求其次,委委屈屈的道:“昨夜里荒唐过了头,还请夫人见谅。只是……请夫人容小女子回去片刻,收拾一下可好?”
妙夫人摆一摆手,冷冷的道:“快去快回。”
金菊花喜道:“谢夫人。”连忙转身去了。
钱文义正等得心焦,便听得门忽的推开,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钱文义只怕来得不是金菊花,连忙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那人径自走到塌前,手伸到被窝里使劲一掐,轻声道:“装什么装,我回来了,快把这衣裳穿上,你也不要挑三拣四的,随便裹一裹就得了,本姑娘急得很,没空精挑细选。”
钱文义疼得一咧嘴,睁眼怒道:“放庄重一些,男女授受不亲,哪有像姑娘一般无所顾忌。”
金菊花笑道:“也不知谁更不庄重,对人笨手笨脚的毫不怜惜,我跟你说,这掐你一下狠的,你才记得欠我一个君子之诺,省得你倒时候说不记得了。”
钱文义道:“在下既然答应下来,自然带姑娘脱出火坑,断然不会反悔。”
金菊花喜道:“这话我先收下,今儿本姑娘走不了了,你穿了衣裳歇息片刻,等得庄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你也就走了。”
钱文义奇道:“姑娘不走么?却又到哪里去?”
金菊花把方才出去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随即急急的道:“我去了,你可保重。”注目片刻,狠了心扭头离去。
钱文义望着掩上的门低低道:“原来今日就要去打邀月堂……”
邀月堂,竹林一间清静小屋里,飘着一股淡淡茶香。
一位少女缓缓放下茶壶,把亲手斟的茶端起,轻轻吹了吹,这才微笑道:“姐姐请喝茶。”
离金玉坐在竹椅上,以手支颐正在沉思,听那少女叫得一声姐姐,连忙收回神道:“什么?”
那少女笑道:“姐姐尝一下这香茶。”双手端了竹具茶盏递过来。
离金玉接过茶盏闻了一闻,笑道:“茶气香浓,闻之提神,比我以前品尝过的那些名茶都要胜过许多,妹妹真是好手艺。”
那少女道:“爹爹喜欢茗茶,百家茶都有所猎,每到弹琴消遣之时便要以茶作陪,我从小陪伴在侧,耳熏目染,也就练了出来,连爹也称赞我沏的茶别有不同呢。”
离金玉听她说得开心,联想到自己身世不由得心中难过,人家父女和睦相处,亲爱有加,尽享天伦之乐,自己却母女隔阂,生身父亲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与之相比何异于天上地下。离金玉幽幽的道:“那你娘亲必定是更加疼爱你了。”
那少女脸上神色一黯,淡淡道:“娘亲若还在时,定然十分疼爱雩儿。”
离金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话中之意,歉然道:“原来……是我不知,妹妹不要怪我。”
那少女道:“过去之事,雩儿已然看得淡了。”
离金玉又问道:“妹妹叫做雩儿么?”
那少女道:“大家都这么叫我,雩儿本家姓莫,连起来便叫做莫雩,当初起名之时,娘说经过了许多风风雨雨才和爹有今日,所以哥哥叫做莫岚,小妹叫做莫雩,暗含了风雨二字。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离金玉微笑道:“我姓离,是随母家的姓,小名金玉,那由来俗气的很,不提也罢,可不如雩儿叫起来那么好听。”
莫雩道:“那雩儿便管你叫做离姐姐。”
离金玉摇头道:“这不好听,我比你略长些年纪,平辈论交,不如你叫我一声离姑娘罢,我呢,便叫你做雩儿。”
莫雩随和,见离金玉这样坚持,也就满口答应下来。
离金玉犹犹豫豫问道:“那个……雩儿,救我的是不是方大哥?”
莫雩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道:“哪个方大哥?”
离金玉急道:“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家伙啊,他在哪里?”
莫雩恍然道:“哦,方大哥,他和爹爹、大哥那些人在一起,在前面客厅讲那两个恶和尚的事呢。离姑娘,你和方大哥一起来的,居然不知道他姓方吗?”
离金玉顿时语塞,索性装傻,伸手捂了额头道:“哎呀,头晕的很,许多事都记不清了。”灵宝那一刀虽然没劈得下去,可还是在离金玉额头留下淡淡一个刀痕,如今还未消掉,她便以此为借口塞搪莫雩。
莫雩关切的道:“离姑娘若是觉着不舒服,不如再躺一会儿。”
离金玉闭目片刻,摇了摇头道:“躺了也没用,不如多说些话儿反而会记起许多,雩儿,那你说说方大哥的事,或许我就记起来了。”
莫雩皱眉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方大哥有很多故事吗,离姑娘要知道些什么呢?”仰起俏脸一副思索模样,这种样子让离金玉也觉得十分可爱。莫雩只见过方仲数面,第一次还差些动手打起来,自然不知道更多的事了。
二人秀目互望,扑棱两下居然都乐了。莫雩笑道:“等得方大哥来,你自己问他好了。”心中却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旁边听着,解一解这吊起来的好奇之心。
邀月堂大厅之内,莫堂主居中而坐,周围站着五音八乐诸人,济济一堂,不下百人。那八乐非是八人,乃是按八种乐器所分的旁支,分别为笛、箫、笙、筝、琴、鼓、瑟、钟,每一个旁支人差不等,所司亦有不同,修为亦有高低,高者如五音相似,但大部分都是炼精化气之辈,能够达到炼气化神的并不多。但所有人齐奏起来,便是了不得的一个联袂大阵,威势不凡。
莫堂主道:“据受伤的兄弟所言,那两个和尚自称是护教法师座下弟子,想不到我避来避去,终究是要寻到我这里来,本堂便想安稳一些亦不能。”
有人道:“堂主,既然旁人不肯放过我们,就与他干上一场,两个秃驴有什么好害怕的。”
莫堂主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那和尚非比寻常,不是中原禅宗所属,虽也是自称从西方而来,却截然不同。我在总堂之时,曾亲眼所见,那被离教主所倚重的护教法师所施展的法术是什么诡异之相。”
五音之一的徵音道:“莫堂主,这是他们要来打本堂,非是本堂出去打旁人,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自保当是无虞。只要安排妥当,摆下这天籁大阵,就是千万人同来,又能耐我何。”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方仲站在人后,听着他们议论,也不知这天籁大阵是什么阵法,看邀月堂众人信心满满,似乎厉害非常。方仲走到大厅门口仰望苍穹,此时该是月中,晴空朗朗,到了晚上,可欣赏一轮皎洁明月。
第二十五章 相见
方仲离开大厅,向隐藏在后面竹林中的房舍走去,不久便到了一处雅致竹楼。
原来离金玉被方仲带进邀月堂后,一时昏睡不醒,就暂住在了莫雩楼内照顾。方仲到了门首轻轻叩门,门扉一开,露出莫雩那圆圆的脸蛋来。
“方大哥。”
莫雩把门大开,让方仲进屋。屋里只有莫雩和离金玉二人,离金玉躺在床上闭目不语,似乎还在沉睡。
方仲道:“莫姑娘,在下来看一看离姑娘怎样了?”
莫雩笑道:“方才我还和离姑娘说起方大哥来呢?”
方仲愕然道:“说我?”
莫雩道:“是啊,离姑娘头晕得很,连你姓什么都记不清了,还是我说了才知晓。”
方仲想起当时那一幕,若非离金玉危急关头死命相救,只怕已死在了那两个和尚的手中,特别是那如傀儡一般的怪人,力大无穷,偏偏还有四只手,这等法术,自己从未见过。只是离金玉虽然救了自己,但却暴露了她身怀绝技,若传到莫堂主耳中,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虽然他说血婴如何恶毒,但在方仲眼中,离金玉除了刁蛮一些外,似乎还不到恶毒的地步。
方仲道:“离姑娘的事,莫堂主知道么?”
莫雩道:“此事我还未和爹爹详说,等他来看一看离姑娘伤势,或许马上就可妙手回春。”
方仲忙道:“不用不用,此事不需劳动莫堂主了,最好也不和他说起,莫堂主事务繁忙,免得他分神挂念。”
莫雩道:“方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做,只要离姑娘无恙就好。”
莫雩进得屋内,对离金玉依旧闭着眼,轻声道:“方大哥来了。”
离金玉初时装着不知,待二人走到身边时,才闭了眼轻哼一声道:“方大哥是谁,本小姐不认得。”
莫雩道:“离姑娘说自己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方大哥不妨回忆以往之事,说给离姑娘听听。”
方仲讶然道:“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莫雩十分天真地道:“是哦,离姑娘头上受了伤,兴许是伤到了。”
方仲犹豫道:“这以前的事只怕没什么好说的。”心道即便把去了昆仑山之后的事全部说出来,离金玉也不会知道,要是说出卧虎庄的事,这里可是邀月堂,当年之事若被戳破,自己和离金玉不是自投罗网。
莫雩道:“那不妨说一说方大哥和离姑娘的事,这个方大哥一定记得。”
离金玉冷笑道:“他连自己的真名实姓都不敢告知旁人,这样一个胆小鬼,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莫雩奇道:“方大哥的名姓还有假的,那真名是什么?”
离金玉道:“他的真名姓白,名兔,叫他小白就是了。”
莫雩道:“原来是白大哥?”
当年二人相遇,便是因为方仲的小狰狞兽饿了肚子,把离金玉的兔子给叼走,这才有方仲和普玄进卧虎庄的事。方仲尴尬地道:“莫姑娘别听她胡说,在下的确姓方,离姑娘和你开玩笑呢。”
离金玉恨恨道:“谁开玩笑了,也不知是谁先不肯说,非要旁人想起来了才承认,如果没有那臭和尚的事,那是一世不知了。”拿起床上的枕头向方仲砸去。
莫雩欲要拦阻,却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咳嗽了一声,扭头一看,见是那五音之一的羽音站在门外,向莫雩招手。莫雩到门外正想说话,却被羽音拽着拉到远处。莫雩道:“姑姑,离姑娘发脾气呢,只怕要打架。”
羽音笑着道:“我说一定打不起来。”
莫雩道:“为什么?”
羽音道:“等你大了几岁,你就晓得了。”
莫雩依旧不时回头看着房内,但被羽音拉着,只能恋恋不舍的远去。
二人一走,只有方仲和离金玉二人,离金玉把枕头一扔,双手抱膝,把头枕在手臂上呜呜咽咽哭起来,她这一哭,反倒让方仲感觉为难,不知该当如何劝解才好。
方仲站在离金玉身前,只听离金玉低低的道:“旁人怕我恨我,即使面上不说,我也知道人家不喜欢我。遇着你后我还在奇怪,是谁这般好心能受得了我这性子,原来……”离金玉忽的抬头,泪眼迷离的诉道:“……你又躲到哪里去了,都不来看我……”随即一把捉住方仲腰身,不停抽泣,那泪水转眼就沾湿了方仲衣襟。
方仲眼看着离金玉痛心抽泣,似乎无限的委屈都要借之发泄,安慰之言也就说不出口,任由得她抱膝哭泣。
离金玉抽泣良久,自己也觉有些失态,仰起身来纳纳无言。只是双目通红,泪水未干,哀怨凄楚,让人顿起痛惜怜爱之意。方仲宛如感觉又回到昔年时候,眼前还是那个率性而为只为解寂寞之苦的富贵小姐,自然而然的伸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展颜微笑道:“是谁欺负了离小姐,小仲一定替她讨回公道。”当离金玉奋不顾身替自己挡了灵宝一刀后,方仲便知道离金玉认出了自己来。
离金玉红着脸道:“谁对我好,我也就对谁好,小仲……唉?我该像雩儿一样称呼你一句方大哥。方大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时常牵挂着你呢。你的狗儿呢,我若早见到它,一定认出你来。”
一直都习惯了离金玉的趾高气扬和刁蛮任性,忽然间变得言语温存,一幅柔情百转的模样,反倒让方仲极不适应。
方仲笑道:“我也以为自离了卧虎庄就再也见不到离小姐,想不到才一陪着红姨回去就撞见你了。”
离金玉俏脸薄怒道:“什么小姐不小姐,这里又不是卧虎庄或者转生堂,我最讨厌人家前前后后这样叫了,听了我就生气。方大哥,你也别像旁人那样叫我离姑娘,称呼我一句金玉便是。”
方仲有些受宠若惊的道:“金玉?这若是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就这样叫你,有人的时候,还是称呼你一句离姑娘的好些。”又道:“这外面的是非之地很多,动不动就要对人不利,凶险的很,你还是回去。”
离金玉愕然道:“到哪里去?”
方仲道:“自然回你母亲那里,这外间人心险恶,你又对此不熟,孤孤单单,难免要吃亏。”只要离金玉回到离夫人那里,自然要安全许多。
方仲一片好心,反让离金玉十分不悦,恼道:“你还不是自个儿出来闯荡,为何我就不行!你想金玉回去,是想我放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子?”
方仲道:“你回去之后正可放我周师兄回来,乃是一举两得之事。”这离金玉安全有保障,又能把被滞留的周青给放了,自然是两全其美。
离金玉霍地昂起脸来,握了粉拳,怒道:“要拿我换你的周师兄?真是妄想,出去!出去!”擂拳劈头盖脸便打。离金玉一腔热情被方仲几句话如冷雨淋头,本以为会有一番浓情蜜意,至少也应极力挽留自己多留在他身边片刻,可他倒好,巴不得自己回去,换一个什么周师兄来,真是失望之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儿女之心,敏感多愁,被方仲无心冷落,小性子一发,可就不管旁人怎么想了。
方仲被离金玉一通粉拳狼狈赶出房去
门外只有莫雩一人,见到方仲那一脸糗样,便知不会是什么好事。莫雩心里好笑,上前问道:“方大哥不多坐一会儿么?”
方仲尴尬道:“不用了,你姑姑人怎么不在?”
莫雩见方仲问起羽音去向,这才俏脸变色道:“方才有人来找姑姑过去,说有紧急之事,本堂之人要齐聚喝酒。姑姑特意留下雩儿,便是要叮嘱离姑娘和方大哥,不要忘了,待会儿也到前面喝酒。”
方仲谦逊道:“我和离姑娘不是贵堂之人,莫堂主盛情在下心领了便是。”方仲可不敢让离金玉公然出现在莫堂主眼前,离金玉那额头上红痣实在显眼,谁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模样。
莫雩摇头道:“这不是请客喝酒,而是本堂规矩,里里外外之人都要喝,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方仲奇道:“邀月堂还有强人喝酒的规矩?”
莫雩笑道:“倒不是强人所难,这酒不是普通酒,是本堂秘制的雄黄酒,喝一喝只有益处而无害处,方大哥不妨也尝一尝。”
方仲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一个人去好了,雩儿不妨托人把那雄黄酒带到这里,你与离姑娘在后院小酌不是甚好。”
莫雩一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有个伴儿谈天说地,累了便小酌一口,甚是逍遥,便点头道:“就依方大哥所言,你快去大厅,他们都等着呢。”
第二十六布阵
离金玉独自生着闷气,莫雩又回到房里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只小酒壶。
莫雩见离金玉闷闷不乐,微笑着道:“离姑娘,方大哥既已来过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离金玉气哼哼道:“他来过了我才更生气。”
莫雩不解的道:“他何事惹得你生气呢?”心忖方仲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居然也有得罪人的时候。
离金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曾想过要瞒着莫雩,觉着心里委屈,憋着难受,自然要对旁人诉说一番,便道:“我不过是想在方大哥身边多待得片刻,他却说外面都是些是非之地,要我即刻回娘亲那里去,那种没人亲没人疼的家,谁愿意待了。”
莫雩在桌上放下酒壶,蹙着眉道:“方大哥没有说错啊,离姑娘一人在外的确是多有不便,即便是和方大哥在一起,你娘亲必然挂念,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若是不回,她岂不担心死了。”
离金玉冷笑道:“她会担心?哼!我都懒得理她,雩儿,你是不知,同是天下母亲却大不相同,不是都如你娘亲一般对你慈爱有加。”
莫雩心思灵巧,已然从离金玉话中听出了些原委,这母女之间能有何隔阂不可弥补,不过是一时气愤,到头来必然后悔。莫雩有心解劝,便道:“离姑娘不妨听雩儿说一个故事,不过在此之前你却需和我一起喝了这壶小酒。”提手中酒壶在离金玉面前轻轻晃了晃。
离金玉奇道:“雩儿也喜欢喝酒?既然你有此雅兴,金玉便陪你喝一杯,顺便也听你说一说这故事。若是有趣,就多喝几杯,权当听故事下酒。”
莫雩笑道:“好,来了听故事下酒!”这房里并无酒杯,离金玉便把两个茶盏倒去凉茶,莫雩斟上酒,两个儿并肩坐了。
莫雩端起茶盏道:“雩儿也学一学男儿汉,与离姑娘先干为敬。”
离金玉笑道:“小女子奉陪!”煞有其事般碰了碰杯,把酒干了。莫雩倒不觉的怎样,离金玉酒一入喉,只觉得又苦又辛十分难受,几乎呛到,咧了咧小嘴道:“这是什么劣酒,真个难喝。”
莫雩道:“这可不是劣酒,乃是本堂秘制的雄黄酒,酒中撒入雄黄,又浸了艾叶、菖蒲,善能驱邪避毒,十分灵验。”
离金玉摇头道:“就算十分灵验,如此难喝,怎好用来招待客人。”
莫雩道:“这酒可不是来了客人才能喝到,雩儿从小到大,只喝过两回,这次才是第三回。头两回之间整整间隔了九年,就这一次特别,还不到九年之数就喝了。”
离金玉想不到这难喝之极的酒也有好大来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酒九年才喝一次?”
莫雩解释道:“只因为这酒必须要到望月坛布阵奏乐时才喝,而雩儿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这般奏乐!”
离金玉恍然道:“这么说来即将要第三次奏乐了,幸好,幸好,我还可一旁观瞻,见识一下邀月堂五音八乐八齐奏的声势。”
莫雩道:“这奏乐时不给人看,即便是我,第一次奏乐时我尚年幼,是爹爹强灌了我一口雄黄酒,为此我还哭了半天,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第二次我也随爹爹到望月坛摆琴奏乐,只是被蒙上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乐声喧天之中仿佛浪涛汹涌,等得乐声平息,连身上都湿了一片。爹说奏乐之时谁若是心中不诚,睁眼偷窥,便会身遭不测,所以此次若是真的奏乐,也是不给旁人看的。”
离金玉失望的道:“原来如此。”
莫雩又给离金玉斟上一杯雄黄酒,说道:“离姑娘再饮一杯,雩儿这就说故事了。这还是从爹爹那里听来的,是爹最为钦佩的一个古人之事。”
离金玉笑道:“雩儿说的故事一定好听,是娥皇女英,还是嫦娥宓妃?”
莫雩摇头道:“都不是,他不过凡间一个常人。”
“宋国时有一寡居妇人,膝下养有一个孩儿,那孩儿生的乌黑,长得丑陋,其母十分讨厌,常呼道:‘乌子,乌子,鲜有其子;濯之,濯之,弗能清之!’这样一个黑黑的孩子,洗来洗去都洗不干净,还需要给他穿什么好衣裳呢!于是总是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给他穿,既不洗也不补,待这个孩子极差。”
离金玉道:“这母亲真是过份,那孩子可过得十分可怜。”
莫雩接着道:“他也不生气,恶来受之,苦来挨之,人人都只道这孩子木讷呆笨,不会有什么成就。可是若干年后,他却师从一个落魄老儒,才数年光景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提出了一套极有见解的看法,可谓自成一家,成了当时人人敬仰的大夫。荣登大夫是要光宗耀祖的,直到这时才有人偷偷的告诉他,那恶待他的娘亲,根本不是亲身之母!”
离金玉惊讶的道:“不是亲身之母!?所以才待他这般差么?”
莫雩点头道:“自然不是亲身之母,否则又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儿。他的母亲早在生他不久之后便去世了,这棺木便是他过继给寡妇的一点礼钱,收为家奴,好为寡妇送终。当他知道此事后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痛哭流涕的说,这数十年养育之恩无以回报,便是亲母再生也无法与之比较。为了报恩,他决定把名姓更改,遵从养母之意,母亲呼为乌子,他便以墨为姓;濯之不清,便以翟为名,此人便是墨翟,后世称为墨子的便是。此后侍母至孝,一生清苦,从无怨言,他门徒广泛,所主张的学说也甚得人心,爹爹便给我和哥哥讲解过其中之意,这兼爱非攻和尚贤节用的道理我便一直记在心里。”
莫雩说完,见离金玉怔怔出神,又道:“离姑娘,墨子之事我已说了,你也该学他无怨无悔,侍母至孝,何况你锦衣玉食,胜过墨子许多,岂有稍有嫌隙便不想归家之理。”
离金玉轻轻自语道:“亲身之母,又怎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儿……”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大胆念头蓦地出现,这念头在以前不过是稍有触及便被自己给断然否定,只是这次听了墨子故事,这侍母至孝的话没听进去,非是亲身的事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深印在脑海里。离夫人可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妇人,红杏出墙的事不可能发生,既然无夫有子,那么领养一个孩儿也没什么好稀奇,甚至于就是真的!
霎时间这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压过了对方仲的气愤之心。离金玉端起茶盏,把雄黄酒一口干了,站起身来道:“雩儿说的话真是有理,金玉是要回去好好弄清这嫌隙何来,若能解开,岂不比闷在心里好过许多。”莫雩笑道:“离姑娘明白便好,既然这样,也就不要生方大哥的气了。”
离金玉点头道:“我不生气,为他这个蠢人不值得,本小姐恨不得现在就要赶回家去。”
莫雩道:“现在就想回去,不和方大哥说一声么?”
离金玉想了片刻,又觉着难以取舍,便道:“方大哥住在何处,我想去看一看。”
方仲暂住之所就在前面客房,几步路便到了。此时方仲和莫堂主俱都不在,只有平时伺候的一个小童正在房前洒扫。莫雩与那小童熟络的很,也无需通报便可自由进出里里外外,与离金玉径直跨进了方仲房间。莫堂主尊奉‘节用’之法,虽然简陋却也雅致。
方仲随身之物不多,留在房里的更少,只有一把带鞘长剑靠在床头。离金玉二话不说,先把剑抢在手里,这把剑离金玉也曾见过,当时不觉得稀奇,如今的眼光不同,爱屋及乌,就是把破破烂烂的铁剑也是好的。
这剑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那种,至少剑身也是灵剑之质,以世俗眼光而言,也算上乘,剑身明亮,剑柄和护手都镶嵌了金玉饰物,一把剑鞘更是上等梨花木所造,与剑身镶和的一丝不差。只是此剑已被赖皮张做过了手脚,无温养成长的可能,真气一催,便可倾泻一团白蒙蒙剑光,极耗修为。若只用来劈刺相斗便无妨,高手祭剑飞空,不免要上一次大当。
离金玉不知其中玄妙,眼光着落在长剑之上,心里却已经浮想联翩:“这剑便是他的随身之物,他如此节俭,难得有一把好剑,必定心爱有加。这剑镶金嵌玉,正合了自己小名,剑鞘又是梨花木所做,偏偏我又姓离,难道说……难道说他一直记挂着自己,连把佩剑都要暗喻了离金玉三字。”其实一把宝剑之上镶嵌珠玉稀松平常,可在离金玉看来却是别有深意,芳心荡漾,对方仲的一点怨气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反觉着他太过招摇。
离金玉抓着剑不放,莫雩想看时,离金玉把剑往背后一藏,羞羞涩涩的道:“这剑不给你看,本姑娘要拿走!方大哥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拿了,让他好自为之。”这时候若方仲就在眼前,离金玉也羞见其人,胸中小鹿东突西撞,只想走开了安静一些。
莫雩见离金玉突然之间变得羞羞答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禁奇怪,不过一柄剑罢了,谁拿了还不是一样。
莫雩亲自开了后院小门,本来后院也有人把守,此时都到前堂去了,竟然空无一人。莫雩道:“离姑娘走后,雩儿会去前堂,见到方大哥时自会说起,让他无需替姑娘担心。”
离金玉傲然晃了晃手中剑,笑道:“他不是指望我回家去吗,如今且看是谁挂念谁。雩儿见到他时,就说要想取剑就来找我,如果不来,本姑娘发起火把这剑一折两断。”
离金玉一走,莫雩连忙也往前堂去,去之前先到家父房里取了一具瑶琴,这才往见邀月堂其余众人。
到了客厅,厅内已人去座空,连忙又去望月坛,未到石潭,就见本堂之人纷纷携了各自乐器,分门别类,按序进入望月坛前大片空地。莫雩一来,莫岚先自看到,唤道:“小妹快来,爹爹正在排布人手,莫要错了方位。”
莫雩见方仲也在其侧,走过来问道:“还不到重九之期,爹爹怎么又要演练阵法?”
莫岚摇头道:“这次不是演练,而是要和旁人厮杀,再也马虎不得了。”
莫雩惊道:“又有谁来寻胁滋事,竟然全堂之人都要迎敌?”
莫岚肃然道:“爹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今日魔教数堂人马齐动,还不是因为本堂而来,今次厮杀,注定是大战一场!”
第二十七章 围攻
望月坛当中便是石潭,前方邀月堂大门,莫堂主还如上次对敌飞虎卫时一样,持琴端坐在石潭后方,只是在其后依次排开了八乐诸人,连那个被劈去一条手腕的持铜钟的大汉亦在其中,笛、箫、笙、筝、琴 、鼓、 瑟、钟按方位而坐,八乐之中,以钟、鼓排在最前,每间隔一组钟鼓,便坐十来个其余六乐中人,依次排列,上百人共组成五个状似梅花的阵势,分别排列在石潭四周。
莫岚是箫乐中人,排在阵势前列。莫雩年少,规规矩矩持了瑶琴落座在阵势之中,她所在的位置在持铜大汉的身边,看到那大汉断了一臂依然要来列阵,关切道:“童大哥,你的伤不碍事么?”
那断臂大汉冲着莫雩憨厚一笑道:“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就是没了双手,我也同样能保得小姐平安。”说是这样说,可他面色苍白,宛如大病一场,平常使用的硕大铜钟已在上次丢失,这回摆在身前的那口钟明显要小了一号。一个单手之人实在是很难灵活舞动这样庞大的铜钟。
邀月堂的人都去了望月坛石潭,留下方仲一人还在坛外,他不属于邀月堂人,自然无需参与这等大阵,只是眼见这群人并非奸恶之徒,现遭大难,方仲反而不好意思说出辞别的话,若说帮忙迎敌,自己也插不上手,况且方才莫雩前来,居然告之自己那柄长剑已被她取走。为了防身,方仲筛选出七八根竹筋通顺没有节痂的竹片,用竹刀修裁,成了七八柄竹剑,竹剑模样就和昔年使用的木剑相差仿佛。
方仲挑了一根在手,挥动两下倒也轻巧自如。之所以用竹剑,也是想到赖皮张传授自己的开剑之法,自己催动真气,可以很轻易的把所有竹剑全都打通剑脉至催发剑气的地步,即刻便拥有了七八柄随心所欲的灵剑,虽然材质不堪,也比拿一柄从未祭炼过的铁剑要强。
方仲拿了这把剑舞动一番,心随意到,竹剑轻巧无比,脱手飞出,嗖的飞向半空,剑诀一收,这柄竹剑拐个弯又飞了回来。方仲还不到炼罡境界,却可以随意御使飞剑,自然要拜托这竹剑轻巧和开了剑脉的原因,让人几乎以为他已是一个练气还神的高手,可以随意驱使飞剑伤敌。
方仲把余下六柄竹剑插在腰间,这一通鼓弄已然耗费了不少功夫,累的满头大汗,这时才晓得静心下来歇息片刻。方仲不知不觉便进入了忘我之境,缓缓恢复耗损的真气,转眼数个时辰已过,耳畔忽地听到无数呼啸撞击之声,顿时把方仲惊醒,连忙站起身来,往望月坛纵去。
一到望月坛,只见石潭前方的大门已被打破,无数红红绿绿之人隔着石潭往邀月堂所布的梅花阵围攻。
人影幢幢,凶器横飞,刀、斧、剑、戟自不必说,还杂着镯、环、珠、链,花样繁多,举不胜举。
在这些围攻之人的身后,鉴花堂的妙夫人和那一身白衣的媚毒心安然坐在轿中,左右排列着尚未出手的两堂其余之人。烈毒堂堂主毒人王却似孤家寡人一般蒙着脸骑着一匹单峰金眼骆驼,孤独呆在一边。同是本堂之人,那些烈毒堂弟子都有畏惧之意,故意避开他许多,反与媚毒心靠的颇近。
上前围攻的都是烈毒堂和鉴花堂的普通弟人,虽然声势惊人,却久攻不下,反倒自己伤损了不少弟子。那邀月堂布下的阵势十分奇特,凡是持钟鼓的但有敌人来袭,便震荡钟鼓之声抵御,气浪汹涌,慑人耳鼓;萧笛吹奏出缕缕声波,阻隔突破钟鼓之音靠近的兵刃,只要缓的一缓,必被随之而来的钟鼓之音和筝笙和鸣所伤。莫堂主弹奏之下的琴瑟之音,护持全阵,震慑心神,凡有舍身靠近阵势的被这最后一道琴瑟之音一震,神昏智丧,无不落地被擒。
邀月堂也不杀人,那在阵中护持的五音把被捉之人一个个又抛回石潭对面去。不时有人大叫着飞出去,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这些人都是两堂无关轻重之人,是故意试探邀月堂实力的,就是死伤几个也不心疼。双方这一场交手,更多是想试探虚实,没尽全力。
铮铮铮连续几声琴音飘荡,合着其余诸乐一起发作,直如惊涛骇浪一般,把围攻之人震骇的纷纷后撤。莫堂主在阵中朗声道:“诸位若再不退,莫怪我邀月堂无情了!”这一下声势惊人,顿时把周围气势给夺了,一时间再无人敢上前挑斗。
妙夫人从轿中漫步而出,冲着莫堂主笑道:“莫堂主好威风好煞气啊,不知道还记得奴家否?隔着这么老远跑来看你,却这样对待人家,你又怎么舍得?”声音动听,一双眸子如黑夜中的星星散发着诱人目光,直射到石潭对面去。
莫堂主微一低头,也不说话,弹指琴弦,落指由缓而急,忽地扣了琴弦一放,一道弦音飞出,隔着数十丈,直奔妙夫人所处之地袭来,口中喝道:“无耻女子,还敢眷恋不去,待得玉兔东升,就是尔等死期。”这一下离得虽远却来得突然,妙夫人躲闪的快,身后那四个侍婢扶着的花轿乃是死物,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击打得骨散架碎,连同站在后面之人一起滚落尘埃。
妙夫人冷笑道:“莫堂主倒是意绝志坚的很,只怕真的到了玉兔东升,你这天籁之音使不出来!”挥手让手下人且退,双方隔着个石潭对峙起来。
石潭两旁尚有大道可行,平时也是邀月堂弟子进进出出的要道,虽然绕了些远路,却谁也不会特意飞跃这石潭抄个近路,只因此地是邀月堂圣地,石潭之水平静如镜,潭底漆黑,每当月挂中天,就可欣赏一番二月争辉的美景,于邀月堂之名是实至名归。
方仲放眼看去,除了邀月堂众人摆了个阵势严阵以待外,对面之敌松松垮垮,在打破的大门和院墙处坐地歇息,毫无顾忌。方仲贸然而入,初时尚不觉得有异,后来才发觉自己实在是有些鹤立鸡群,只因旁人都是手持乐器席地而坐,只有他站着身子。
方仲连忙弯下身躯,同样坐在大阵后方的莫雩招呼道:“方大哥,快坐到这里来!”
对面烈毒堂的人群中忽然跳出来一人,秃头龅牙,喝道:“那臭小子不要走,跟爷爷单打独斗较量较量。”
方仲愕然一看,正是前日里摸到邀月堂里面的毒牙,被自己放火烧坏了喉咙,到现在还不曾恢复,说起话来闷声闷气。那毒牙不只说话吃力,还害得他瘦了一圈,只因为无法吃东西饿得慌,实是恨透了方仲。这次见到方仲也在对面,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岂肯就这样放过。
方仲欲待不去,那莫岚冷笑道:“方兄弟若是害怕,就躲到后面去,在下自然帮你挡着。”无数人的目光看着方仲,当此形势之下,方仲若真走到后面去,只怕立时就要被人轻视。当然如果确实不敌,也没必要冒着性命危险强出头。
那毒牙舞动月牙铲,在石潭对面蹦来跳去,指着方仲叫骂,即便方仲再好的耐心,也众目睽睽之下也受不得这番羞辱,拔了竹剑在手,向对面走去。莫岚见他真的拿把竹剑出去迎敌,忙回头道:“谁借宝剑一用,我扔给方兄弟迎敌。”可是身后那些五音八乐,谁都不是使剑之人,一时之间那里取得剑来。
见方仲走过石潭,毒牙举着月牙铲一指方仲,闷声骂道:“臭小子,这一回你也烧爷爷试试看!”恶狠狠就是一铲,他那铲还会夹人兵刃,就是铁剑也不怕,何况是竹剑。心道这是臭小子自己找死,拿这样一个东西杀得了谁。
两片月牙闪着寒光夹来,方仲知道手中竹剑不能硬接,只有先避其锋再寻机会出手。人影往旁边一闪,等月牙铲一过,挺剑就扎,使得还是初上昆仑时学的一招鸿蒙初现。当时剑法与今时今日自然不同,舞动起来端正凝重,宛似沉浸其中无数岁月。
毒牙见方仲剑法造诣不凡,早就提了十二分小心,不等方仲剑招用老,大暴牙暴涨,往前一刨,也不刨人,居然是刨剑,就是要欺负他用了竹剑,不敢硬接!
毒牙本身修为就比方仲为高,这一下动作极快,方仲连忙保剑撤身,这一后退,毒牙的月牙铲横腰扫到。那毒牙刨空,正打在石潭前的石头上,碎屑横飞之中,方仲已然凌空跃起,掌心之中符纸一祭,蓬的打来一团烈火。那炎火咒是小术,不只茅山派会用,连太乙教也会用,就是江湖上不学无术的方士和道人用这本事的也不乏其人,多有招摇撞骗之徒学了此法,拿张符箓插在剑上施法点火,唬弄乡下妇人。其实普玄也是这一号人,只不过比那些人稍微强了半分,还有一定根基,会掌心火祭符,而不像一些江湖术士要点个蜡烛什么的。
这种小术也只有毒牙才那么倒霉,把火团吸进肚子里去,烧的差些见了阎王。吃过一次亏也就不吃第二次,那团火被毒牙挥动月牙铲一拨,打散了开去。毒牙骂道:“些微小术也出来现眼,今日要你性命!”手中月牙铲忽的一长,合身前扑,恶狠狠砸来。方仲突然挥手道:“看剑!”手中竹剑一祭,脱手飞出,一道竹光奔毒牙秃头扎来。
竹光飞来甚急,毒牙仰头缩脖,让秃头矮了半分以躲避竹剑。旁人缩头都是低头缩颈,毒牙因为是两个大暴牙,他若像旁人一般缩头,这暴牙不免要啃到自己身上,所以与旁人不同,必须是仰头缩颈,姿势甚是滑稽。
等得竹剑滑过,毒牙还未舒展秃头,猛地发觉眼前一道黄光袭来,竟然又是一支竹剑,幸亏大龅牙挡在脑袋前面,只听笃的一声,那竹剑插在了两根龅牙之间,把毒牙惊得一缩脖,那竹剑受阻,毕竟没有扎下去。
竹剑的剑尖离着毒牙的臭嘴不差数寸!
方仲连祭两剑,人也从空中落下。二人的距离已急近。
毒牙喉咙之中传来沙哑之极的笑声,嘎嘎嘎的十分难听,喝道:“一根竹剑也想伤人,去死。”抡月牙铲就刺,这般近法,又是送上门来,就算拿竹剑抵挡,还不是夹为两段。
邀月堂众人无不为方仲扼腕叹息,心道若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这鬼模鬼样之辈已然死在方仲手中,现在倒好,反被人制,弄不好把小命也丢了。
逆转既然在仓促之间,惊变也在电光火石一刻。方仲忽的又出一柄竹剑,竹剑上已贴了数张符纸,乃是接着空中连祭两剑的时间贴在了竹剑之上。
竹剑一指,方仲不闪不避,喝道:“五雷正法!”
只听得惊雷一般巨响,方仲手中竹剑顿时化为一道惊人霹雳,打了出去,连同那手中竹剑也化为了飞灰。
如此近的距离,毒牙躲避不及,顿时被炸得面目全非,两根暴牙连根断裂,口鼻之间冒着屡屡黑烟,仰了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想不到方仲能够激发如此厉害的雷法。
那五雷正法比简单的雷咒厉害得多,不但把毒牙的两根龅牙打断,还把他全身护体真气摧毁。只是一转眼的时候,方仲屈指一招,先前祭出的两根竹剑拐弯飞回,噗噗两声,扎在了毒牙身上。那竹剑虽然无法和精铁相比,但失去真气支撑的血肉之躯依旧无法阻挡,被这两根竹剑直插后心要害。
毒牙直挺挺倒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神蛇(一)
方仲手一招,两根竹剑倏然飞回,被接回手中。
虽然杀了一个恶人,方仲内心还是十分惶惶,这种以暴易暴的做法与他本性丝毫不合,但真要性命相博之时,任何手下留情之举都是多余。
有此一战,那些邀月堂的人自然高兴万分,谁也想不到这籍籍无名的方仲竟然来了个先声夺人。那莫岚也不免对方仲印象大改,温言道:“方兄弟干得不错。”
妙夫人对石潭边打斗毫无兴致,直到一声雷鸣响过之后,心里好奇,这才举目看了一眼。妙夫人招手身后站着的群芳道:“这小子我见过一次,本夫人怜惜他一命,有意捉个活的,不知谁愿意替本夫人去走一走,好捉他过来。”
方仲虽然会祭剑发符,但人人都看得出他本身的修为不会太高,也就御物的本事不错,顶天就是个凝气境界的人。
她身后站着金菊花、马蹄莲、海棠芍药等等百花楼女子个个修为精湛,无一不是练气还神的高手,除了金菊花无心上前竟是人人争先。还是那马蹄莲争得惯了,老对手又不与她抢,兴高采烈冲到最前,丢下一句:“奴婢愿意替夫人效劳!”
几个女子见她已经这样说了,也就驻足不前,回头看着金菊花道:“怪了,今日姐姐怎么不与她争?”
金菊花眯了杏眼道:“本姑娘累得很,懒得抢了,姐妹们争。”
方仲胜了一场,正想返身回去,身后风声一响,人还未到,一股浓香滚滚而来。背后有人娇滴滴说道:“这位小哥慢点走。”
方仲扭头一看,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旬妇人,却是风韵犹存。
马蹄莲一边摘下鬓边插着的那朵紫铜花一边堆笑道:“我家夫人想请小哥到她那里坐一坐,聊一聊,只要是个男人,就有天大的好处等着享受。”
方仲早已看见远处群芳簇拥下的花轿,那个妙夫人的手段十分了得,捉自己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听得她有请,浑身寒毛直竖,连忙摇头道:“不去,不去。”
马蹄莲嗤嗤笑道:“小哥还真是脸嫩,只要是进了鉴花堂的男子,就算是花相之年,一样变得像个男人。这次可是夫人请你去,旁人都羡慕不来,还不好好的谢我一番。”边说边走的近了,那马蹄莲手中紫青色的花朵微微一晃,原本掌心大小的花朵噗的绽开花瓣,从花瓣中间伸出一朵尺来长的白色喇叭花,花口对准方仲面门。
这朵突然出现的白喇叭花才是马蹄莲依仗的手段,底下原本收拢的紫青花瓣不过是个包裹着花蕊的花叶,绽放开来就是一面铸造精巧的盘形兵刃,飞驰来去,收发自如。马蹄莲只想用花朵中暗藏的粉香迷倒方仲,这才趁着方仲说话时出手。
张开的花朵中飞腾出一股粉香径袭方仲,离得又近,倏忽而至,当真是躲也躲不过。方仲眼疾手快,发觉不妙时,忙把掌心中攥着的一张符箓祭起,这张符箓是在那半老徐娘刚来时就攥在手心里的,方仲预作准备也是怕万一打不过时还可以借地遁之术避一避,这也是他敢出来和毒牙较量的依仗,没想到对付这妇人倒用上了。这也是迫不得已,那粉香来得太快,靠闪转腾挪根本避不了,只有靠符法保命。即便如此,符法虽快,这粉香来得更快,方仲鼻息之中还是闻到了一丝花香。
马蹄莲自以为必中,只待把他熏晕后捉回去,可是眼前一花,除了粉香荡漾出的氤氲之气朦朦胧胧,那方仲居然不见了,就如突然消失了一般。修道之士会用遁术丝毫不奇,马蹄莲冷笑道:“好心请你却不识相,跟我玩起捉迷藏来,老娘寻出来了要你好看!”
除了头上这朵特有的紫铜花外,鉴花堂的女子人人精通女萝缠丝之术,只因为女妆之中丝巾从不离身,自然也就练得一手绝技,这马蹄莲年岁长些,对此尤其精通,她把缠在两袖上的白色丝巾往两旁一甩,如春蚕吐丝一般盘旋飞舞,也不知有多少长短,尽力扩展开去,这半老徐娘顿时成了月阙嫦娥,广寒独舞。马蹄莲可是用上了浑身本事,那一圈圈一条条的长巾曼舞着地卷将起来,笼罩在十丈范围内,只要方仲借遁没有走远,还在这里就绝对跑不掉。
方仲真的是没有走远,地遁之术一施展就觉着头晕眼花,他中的粉香虽然不多,但还是让他感觉四肢麻木几乎无法动弹,急忙坐下来闭气宁神。可是才一会儿的功夫,马蹄莲的丝巾就卷到了。
马蹄莲只觉得左前方丝巾一滞,心中大喜,暗道这小子果然跑不远,这回还不让你现形!放出的丝巾不再漫无目的游走,全都往察觉有异的地方卷来,宛如涌起一股丈来高白浪奔腾而下,迅疾裹住一人——果然是被现了形的方仲!
马蹄莲媚笑道:“还不乖乖给老娘过来!”用力一扯,方仲顿时被她强行拉近。
眼见要被那女子所擒,方仲迅疾出手,从腰间拔出两把竹剑想劈开那些缠绕而来的丝带,但竹剑毕竟不是锋利的剑刃,居然斩不断那丝带,反而被马蹄莲左手一挥,几个缠绕,把竹剑给裹了去。方仲想逃逃不掉,想打手中又没剑,顿时险象环生,眼睁睁看着那马蹄莲露出贪婪之色,似乎到手的是一件珍宝。
邀月堂里这些人有些和方仲相熟,有些根本就不认识,但方仲毕竟是友非敌此刻见了这般情形怎么能不愤怒。莫岚为人虽然眼高于顶,但并非是非不分之辈,见他有难,把紫竹萧一晃就要出手帮忙。他这里着急出手,旁人却比他还快,莫岚才一动身形,身旁接连闪过五条人影,三男两女,正是五音齐出。落在最后之人是那窈窕万千的羽音,她经过莫岚身旁时,道了声:“大阵重要,切莫乱动。”便即飞驰而去。这五音在阵中不司职乐器,看似有些多余,其实重要无比,分进合击,专门护持天籁之阵不受高人所扰,也只有他们才能不受位置制约,游走四方。莫岚心道五音出手必然是受了父亲指使,不然不会舍了护阵职责而去厮杀。
五条身影划过如同镜子一样的水面,直扑对面,一起出手,向马蹄莲打去。面对五人围攻,那马蹄莲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擒拿方仲,无数丝带向四周飞舞而开,自己却抽身后退。这些丝带虽然无法束缚五音,却也阻隔得几人无法靠近,只是马蹄莲却忘了失去束缚的方仲。
方仲两只手同时出手,袖中两道符纸飞出,被方仲用竹剑一祭,两道雷光向前打出的同时,那两柄竹剑也化为了飞灰。
马蹄莲急忙用如花一般的兵刃挡在身前,只是两道雷光先后而来,前一道固然挡住了,却让马蹄莲感觉手中一震,酸麻之下另一道雷光接踵而来,已来不及抵挡,正好劈在头脸之上。饶是她的修为精湛,也挨不得如此重击,顿时尖叫一声,面目焦黑,毛发蓬松,向后方滚倒。
五音一见方仲脱困,正要抽身回去,却听空中传来一声鸟类啾鸣,有人阴恻恻道:“出来了就别回去!”
五音抬头上望,只见一只大鸟从头顶掠过,此鸟脚长颈细,翅宽尾短,还长着一根长嘴,与仙鹤倒有些相像,只是仙鹤颜色黑白,它却是鲜艳无比,头上更长着一丛红色羽冠。
五音倏然后退,羽音一拉方仲道:“小兄弟快走!”方仲哪还犹豫,随着羽音便往邀月堂众人的地方退去。
空中那人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剑来,此剑非金非铁,非玉非木,乃是一根鱼骨制成,两刃光滑,剑尖锋利如同鱼刺,从空中望见羽音拉着方仲正要越过石潭,甩手就刺了出去。
此剑来去只见一道虚影,噗的一声,血光闪过,已有人仆倒在地。方仲凝神一看,只见一把怪剑穿透羽音,把她整个儿钉在了石潭边上!羽音一咬牙,忍痛捉住剑柄用力一拔,岂知纹丝不动。这样一柄看似轻盈的宝剑竟然沉重无比,加之深嵌石缝之中,她一个女人家居然拔不出来。
空中一声风响,一位道服飘飘中年道人从空而降,拦在五音和方仲身前。
第二十九章 神蛇(二)
那中年道人傲然一笑道:“贫道新练的这柄飞鱼剑如何?”
说到此剑来历,也是此人妙手偶得。他在海中捉得一条飞鱼精,便想祭炼一件兵刃,原来这飞鱼精是水里精灵,若要炼时也必须是离地之火,偏偏这道人贪图方便,一直把炉鼎置于山洞底下的地浆上烧灼,虽然灼热,却是地脉之气蒸腾,若是平常丹丸受了地脉之气淬炼自然可成,可是这次却恰恰相反,把一个大好之物炼得只剩下骨头。等得明白这五行相克之理,想后悔也晚了,为了不使这一趟功夫白费,索性继续淬炼下去,又把平时积攒的一些贵重五金之物撒入,数月之后开炉,没想到白光耀目,鬼使神差般练出一柄飞鱼剑来,顿时爱如至宝。此剑看似轻盈,却内含五金精华,挥动之间更有一股水气隐然,可振幅水行之力,但如非运用得手便十分沉重,已可说是一柄实实在在的宝剑了。
一般宝剑都是先辈流传或者花费大精力浪费无数钱财才打造出一柄宝刃,往往都是门派重宝,非重要之人不会轻传。
此次祭出这一柄新得宝剑,那道人除了展示武力,更多是炫耀之意。
方仲见这把飞鱼剑插入地上一半有余,而羽音拔不起来,连忙纵身过去,握住剑柄使力上拔。和二人之力,一拔之下,此剑略一松动,往上提了半寸。那中年道人冷笑一声,捏了剑诀,往下一指,吐声:“落!”方仲手中之剑猛地一沉,刚才拔出的半寸又插了进去。
羽音哎哟一声,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宫商角徵四音一起向那中年道人攻去,那中年道人凛然不俱,空了双手,与四人斗在一处。五音善用联通合击之术,如今一人被伤,另外四人竟然只与那中年道人斗个平手。
方仲见那道人游刃有余的身手,不禁大吃一惊,此人身手足可和莫堂主、卧虎庄雷鹏相当,或者比二人还要高些,毕竟此人是空着双手,不拿刀剑。
那中年道人看方仲又去拔剑,嘿嘿冷笑道:“贫道这柄宝剑已修得神念灵通,若要强夺,除非此剑易主认你为宗,不然你这小子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看方仲不过一个少年,能有多大修为,要强夺此剑真是难比登天。宝剑已有灵性,此剑虽然被自己祭炼时间还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夺了去的。
方仲不停的催用真气,那剑却纹丝不动,被逼得急了,脑中灵光一闪,那道人说要强夺此剑,必须把这柄飞鱼剑易主。那赖皮张所传的开剑之法行不行!当初赖皮张说过他那方法,可以强行打通剑脉,这柄剑虽然剑脉已通,但若自己用开剑之法强行打入自己真气,若能抹杀原来的灵气,就有可能让此剑易主。虽不知有用无用,如今僵持不下,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权且一试!
方仲对着忍疼难捱的羽音道:“你再忍一忍。”单掌迅速凝结了一个雷咒缓缓靠近剑身,另一手催真元往剑柄内强灌真气,只要气息能通个一丝半缕,把这雷咒引入剑身就算成功了一半。初时真气受阻,根本通不下去,可在雷咒强行融入剑身,那飞鱼剑剑身一震,一股雷霆之气暴发,迅速荡涤剑身,把原本存在剑身之内那道人所留的一分真气扫荡一空,与雷霆之气双双泯灭。此剑顿时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谁都可以在上面乱写乱画。
方仲再一催真气,那剑门户洞开,真气奔腾而下,简直一泄千里!
方仲大喜之下猛地一用力,嚓的一声,把这柄飞鱼剑拔了出来。
那道人一见宝剑被拔,顿时双目凸出,眼珠都要落到地上,惊怒道:“小辈住手!”捏了剑诀急急相召,这飞鱼剑已毫无反应,那似神念联系竟已断绝。
此剑是他花了无数心血炼就,想再炼一把也不可得,绝不肯被方仲夺了去。那道人再不复安然之态,气急败坏道:“还我剑来!”脚下一点,舍了四音,飞身来夺。
方仲一手拿剑,一手从怀中掏出符纸,不慌不忙道:“这剑是你自己送人,何必小家子气,我先拿去用用,不中意时再还你!”
那道人忙道:“这剑肯定不中你意,快快还我,贫道转送你一柄好剑来。”指望着闲聊两句,先稳住方仲再说。这种伎俩骗骗大牯牛还行,方仲从普玄那里见得多了,哪里睬他。他把剑插在腰身,倒不是不想使用此剑,而是刚得了来还摆弄不熟,这样沉重的一个家伙可不是小小竹剑可比,自己修为不够,倒不如暂时别用。
方仲对羽音道:“你行走不便,这就拉住我,我用遁术送你回去。”羽音见他竟然真收了这柄宝剑,已然不敢小瞧了方仲,忙不迭点头。
那中年道人眼见着方仲近在咫尺,脸上煞气一露,张开五指捉去,可惜身影模糊却捞了个空,道人怒喝道:“你能跑到哪里去!”扬手从袖中飞出五面打造精巧的小旗插在方仲的消失之地。
这五面旗与五行禁制一般,都可克制遁术施行,只是他又在旗上加了变化,不只让人无所遁形,还能使人困在其中无法出来,乃是把砺丹堂专捉珍禽异兽的缚龙索神技化在了小旗上。这旗也是他的法宝之一,不到危急关头不肯示人,今日心疼宝剑被夺,务必要抢回来。可惜这五面旗布下缚龙索时方仲已然借地遁走了,五行禁制困不住他,空有缚龙索神技也是白费。
那道人守在原地眼巴巴望着五面小旗发呆,等着方仲现形被捉,听得邀月堂人众那里吵吵嚷嚷,眼角余光一掠,只见方仲已经回到了人群之中!
那道人气噎胸膛,自己一时大意,把刚练的宝剑丢了,恨不得捶胸顿足大哭一番。
如今露脸不成却丢了宝,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那道人收了五面小旗,镇定一下神情,对着邀月堂众人朗声道:“贫道砺丹堂邪奄子,奉命行事,正要诛除你们这些神教叛逆之徒,贫道好言相劝,快快束手,俯首受降,庶几可免一死,如若不然,尔等谁也别想生离此地!”
他这番危言恫吓,反把莫岚气乐了,莫岚冷笑道:“在下莫岚,只想惬意而活,我好言相劝,快快离去,切莫回头,庶几可免一死,如若不然,你等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邪奄子怒道:“如今连黄口小儿都这般嚣张,真是岂有此理!”回头喝道:“贫道看这天籁之阵无甚稀奇,大可破得!妙夫人,毒王,二位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动手?”
邪奄子本来不心急着厮杀,没想到宝剑被夺,也就按捺不下性子,只盼着冲入人群抢回来。那烈毒堂毒人王看上去毫无主见,都是媚毒心拿的主意,而媚毒心又与妙夫人相交甚厚,媚毒心悄声问道:“夫人你看如何?”
妙夫人微微摇头道:“急什么,役鬼堂的人还未来,再等一等。”
媚毒心道:“说得也是,看这天色又何必急于一时,如今只是耗着,不与他赌斗。真是奇了,打了这么会功夫,尽都是我等吃亏,真划不来。”
媚毒心又对那中年道人邪奄子道:“砺丹堂的诸位道兄都还未到,邪兄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到小女子这里稍坐片刻,熄一熄这心中闷气,这里竹林美景,春色无边,等得心平气和了,再动手不迟。”
媚毒心眼角眉梢和一身装扮别有一番风情,言语款款,更是动人心魄。邪奄子被这阵软语说的心中乱跳,可到底是修行之士,按捺下心中杂念,朗声道:“不必等得人多,就这邀月堂数百号人,又怎么能和数堂之力相抗。贫道自告奋勇,愿意先闯进去。”翻身骑上了那头青櫮瘛4四褚彩窍『敝物,长于旷野水泽,故此生的长腿细颈,还有一只钢勾铁嘴,擅长擒捕水中之物,邪奄子就是仗着有它才一路东海追逐,捉了那条飞鱼精。
忽然听得远处竟然传来喊杀之声,刀剑相击清晰可闻,不时传来数人惨叫。
远处打斗之声愈来愈近,转眼就到了望月坛外竹林。
这些竹林连绵成海,无边无际,根本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何事,在打斗之声传来的上方却盘旋着五只巨大鸷鸟。鸟背上人影闪动,显然骑着有人。
高耸的竹梢上人影一闪,有人从下面提剑跃出,还未站稳,远处一声啸叫,几个庞然大物一起展翅而来,上面骑坐之人喝道:“跑哪里去!”数道剑光劈来,竹梢上人影咒骂一声又落了下去。
几只鸷鸟盘旋,但有人影露头,便一起攻之。竹林下有一人妄图用御剑之术强行冲出,刚到半空,便被鸷鸟上骑坐的两人各出数颗丹丸打落下来,接着剑光一扫,那人便如断线风筝摇摆坠落。
这些人打打停停,心急火燎般冲进望月坛来。
这些人冒然出现,自然让望月坛两旁之人注目,邀月堂里有人喝道:“是什么人乱闯本堂?”
第三十章 神蛇(三)
这些闯入望月坛来的不下数十人,有些人身上斑斑血迹,已经受了伤。
旁人不知这些人是谁,方仲却一眼看出那领头的正是三清殿主事陆文甫,手下众人大都是三清殿弟子,本来都在三皇庙歇息,不知何故跑到了这里,又落得这般狼狈。
坐镇大阵的莫堂主皱眉道:“这些人擅闯大阵,先打败了他们再说。”他把琴弦一拨,涟漪荡出,就要施展天恸之音绝技。方仲连忙叫道:“不要动手,是自己人。”他这一喊,两边之人都是一愣。
陆文甫一眼看到方仲,惊讶之极,喝道:“方仲,原来你私自外出,和这些魔教妖人勾结在一起。”
陆文甫身后一人提着剑急急奔来,喝道:“陆师兄,你怎么还驻足不前,后面敌人追过来了!”
陆文甫往前一指,道:“你看前面是谁。”那人听言一愣,顺着手指望去,惊道:“方仲!?”
方仲一看此人居然是钱文义,只是他换了一套粗陋衣衫,并非平时装扮,乍一眼望去几乎不识。其实这套衣衫就是金菊花临走之时给的,因为走得匆忙都未及换下。
钱、陆二人都到,方仲连忙出来见礼。钱文义问道:“方仲,你怎么在此,这些人严阵以待,是想与我等为敌么?”
方仲道:“这些都是邀月堂的朋友,正与魔教打斗,小徒也是无意间身临其事,可不是要与陆师伯和各位师兄作对。”钱文义自然知道魔教数堂参予围攻邀月堂之事,陆文甫和自己也是因此而来,本来不过是查探一番,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坐山观虎斗不成,反被虎伤。钱文义道:“果然是邀月堂的人。”既然不是特意针对自己这些人,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不少。
方仲道:“既然同仇敌忾,不妨到邀月堂这里避一避,莫堂主为人慷慨,必然允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邀月堂完全可以和昆仑派携手抗衡。
这样一个提议却让钱文义和陆文甫都是面露难色,陆文甫低声道:“托庇于旁门之手,没得折了我昆仑威名。”他这话一说,即便有人想和邀月堂的人站到一起,也会碍于尊严而止步。这种面子大于性命的事也只有自视极高的人视为理所当然之事,方仲从不以身份自傲,也就难以理解其中关键。
从钱文义和陆文甫奔来的方向,一杆大旗高高扬起,上书老大一个“鬼”字,黑底红字,妖艳醒目。陆文甫身后弟子见了顿时一阵骚动,显然对这些人十分忌惮。
轰隆隆一阵巨响,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而过,把本就千疮百孔的院墙扫成齑粉,从望月坛望去,竹林内无数人影憧憧,拥护着一匹高大黑马,黑马上坐着铁塔样一个人物,手提一把硕大钩镰刀,正是役鬼堂堂主化鬼王。化鬼王身后还站着几个小头领,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手拿一把鬼头折扇,轻轻摇摆,淡然望着眼前一切。
原本就准备厮杀的邪奄子看到这立起的大旗后喜道:“化堂主终于到了,这一回不用贫道催促也要大杀一场。”空中飞翔着的五只鸷鸟这时也都展翅低飞,绕着望月坛飞了一圈之后,分赴五个方位,鸟上人影纷纷从空中落下,落下时各施其法,每人打出一截木桩插在地上。
这几人都是砺丹堂的人,是邪奄子师弟,奉了吩咐用五龙遁锁住方位,防止围住的人借遁术逃走。钱文义和陆文甫之所以这么狼狈,就是因为这几人搞鬼,无法用遁术脱身,才一路被赶来这里。
原本慵懒无为的妙夫人终于来了精神,娇声道:“既然化堂主都来了,咱们也不能闲着。”她手下群芳除了受伤的马蹄莲和不想上前的金菊花,其余女子都脸现红晕之色,兴奋异常,只盼这石榴裙下再多几个好色骷髅。
这鉴花堂和烈毒堂除了一开始派了些人试探着攻打邀月堂,受挫后就偃旗息鼓作壁上观,直到这时才又大队云集,往石潭边压了过来。
眼见四处临敌,只有三清殿数十弟子在此,要想战而胜之真是难上加难,极有可能落个全伙覆没的下场。陆文甫心里都在滴血,随自己来的这些人可都是自己亲信,原本以为这次下山是个树威立信趁机捞功的好机会,没想到如此险恶,反要赔上一条性命。他又悔又气,忽地恨起那华阳门的贾光南来,如不是他的言辞唆使怎么会有此事,更可恨的是这次围住的都是昆仑弟子,他华阳门连一条狗都没有看到,说好了一起前来却要分道而进,莫不是避实就虚诓骗自己,如果下次见到,非要好好问个清楚!陆文甫想是这么想,可是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贾光南却轮不到自己拿主意。
役鬼堂的大旗迎风招展,声势颇壮,这下面人头攒动,也非全是役鬼堂的人,还夹杂着砺丹堂的普通弟子,人数一多,自然胆气顿生,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役鬼堂堂主化鬼王坐着乌烟驹,背上大红葫芦,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他身旁那白衣书生见合围已成,躬身道:“化堂主无需出手,打发这些蝼蚁只需属下就已足矣,请堂主尽观好戏。”
化鬼王微一点头,沉声道:“我看这些人也如瓮中之鳖跑不到哪里去,昆仑派的这些人也就罢了,却需小心邀月堂有什么花样。”白
衣书生笑道:“属下也曾听得这邀月堂善奏琴瑟之音,有个什么神曲无敌,可是一番打听,这琴瑟之音倒是真的,什么天降神曲又有几人见过,多半是吹嘘之词,你看这些人可是降仙请神之辈,就算真有什么秘笈自珍,属下也有办法让他力不能及。”说完,把手中折扇一合,笑吟吟往前几步,向陆文甫等人拱手道:“各位都是昆仑高第,名门大派,真是让人羡慕。在下司空谅,虽非满腹经纶却也不是目不识丁之辈,读过几篇圣贤书,深知一个道字了得,千变万化都在一理,今日既然见到各位,心痒难搔还请赐教。”
一说请赐教,那便是要打,陆文甫把剑一横,骂道:“你少掉书袋,贼子尽管过来!”
司空谅笑道:“在下真的是敬重各位,这才有一个问题要问,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答与不答随便你,说与不说在于我。在下想问,人鬼殊途,间不可越,可有非常道越此天堑,使人鬼共处,阴阳相合,如太极混沌,生生不息。请赐教!”
马上就要生死相搏,想不到还有人来考校玄妙之题。陆文甫把头一摇,冷笑道:“阁下要想与鬼共处,只需把头伸来,我一剑下去就可完成你心愿,你意下如何?”
司空谅摆头道:“谬理!我说人鬼共处,可不是同赴黄泉,试问各人功业不一,六道轮回之下谁还找得到谁,这是永别之路,诚不足取。但有赞同此位高士者不必再语,请换一位赐教。”
钱文义在玉虚宫看过的典籍着实不少,见此人问话似乎含有深意,开口道:“人鬼殊途,要想团聚,无外乎趋阴趋阳。趋阴者冤魂纠结,恋眷不去,终究是沉沦愈深,不得善终。趋阳者借尸还魂、夺舍续命,虽有造化之功,难逃因果报应。要想人鬼之间阴阳相合,生生不息,此天道不容,断无是理。”
那司空谅本就苍白的脸色听了钱文义一番言语又白了几分,沉思片刻,摇头道:“趋阴趋阳,都非我所愿,看来各位虽为名门高第,识见也是浅陋的很,我这小小一问,你们都答不出来,可惜可惜。”
钱文义道:“那阁下对于此问可有答案?”
司空谅愕然道:“我?嘿,小可虽有头绪,奈何无才智之士探讨引路,所以才有此问,但这识见至少比各位是要高了一筹。”
陆文甫等人听了一阵讥笑。
第三十一章 神蛇(四)
旁人觉得这番问话无足轻重,可在方仲耳中却是如雷贯耳,父母被收入葫芦之中,只有阴魂现身,这人鬼殊途如何化解,自己又何尝不曾想过。难道眼前这个白衣人却懂得一点门径。方仲在人丛中问道:“不知阁下所说的头绪是什么,能否告知一二。”
司空谅听到有人问他,淡然道:“问我者,必先答我所问,否则休提。”
方仲想了想,说道:“人鬼本是殊途,但也有奇方可介于人鬼之间,当知大限将至,凡心不死,却又不愿轮回者,弃了骨肉,以阴魂之身,继续人世之旅,直至生生不息,这大概便是非常道。”方仲并未说役鬼可吞噬旁人精血以滋己用,不是不知,而是觉得此法过于霸道,有违天理人和,这番话虽然说得简短,但是这役鬼法善的一面已经说的一清二楚,而恶的一面,自然是役鬼杀人夺命了。
那司空谅本就是役鬼堂的人,听了方仲言语,喝一声:“说得好!”
大多数人都觉得方仲所言乃是异想天开,什么凡心不死不愿轮回,说到底还不是冤魂不息,流连不去,又怎么可能继续人世之旅。
陆文甫听了后冷笑道:“胡说八道,若这也算一条大道,那天下人都去自杀求死,做一个鬼魂便能得道,还要神佛作甚?”以阴魂求大道,自然是骇人听闻之事,故此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方仲异想天开的想法。
司空谅道:“果然是孺子可教,好,现在该轮到你问我答。我便告诉你,这人鬼殊途,超越生死天堑,只有阴阳相合,人鬼同修一途!”
钱文义听到这里不禁讥笑笑:“阁下自视高明,其实愚蠢非常,人鬼根本就是阴阳相斥,不可调和,就算强行糅合到一块,也如火里掺水或者水里添火,此盛彼衰,衰者泯灭,到头来还不是空梦一场。”
司空谅一翻白眼,说道:“拘泥于常理又岂是修道者所求,看你风度翩翩,也不过是累积前人所想,没有一点新意。”把折扇一点方仲,“你跟着这群臭道士修道,倒不如入我门中,钻研这人鬼同修之道,或可得大机遇也不一定。”这种公然招揽而又藐视旁人的言行顿时犯了众怒,钱文义和陆文甫一众昆仑弟子无不生气,觉得此人狂妄之极,杀伐之地他却有闲情逸致谈鬼论道。
陆文甫喝道:“役鬼堂的妖法伤天害理,还指望旁人与你沆瀣一气,纯属妄想!这人鬼之道我是不明,但你沉迷于此,早晚也是一条路,就是去做那冤魂恶鬼,沉沦地狱。你不如现在就把头伸过来,我一剑送你去修鬼道。”
司空谅冷笑道:“你怎知道役鬼法伤天害理?善恶本就难以分辨,也不在乎一个愚人如何看。”
方仲所见役鬼堂的人都是些邪恶之徒,自不可能凭着司空谅的一面之词就倒戈投降。方仲道:“阁下识见若是高明,就该弃恶从善,脱离役鬼堂才是。”
司空谅摇头叹息道:“世之俗见,多有误人,即便有千里之才而无伯乐识用,放置天下而碌碌,数不胜数。在下既然爱莫能助,各位自求多福。”本来叠着的折扇哗的一展,露出扇面上一个鬼头,龇牙咧嘴十分凶恶。
他把扇子往前一扇,一蓬鬼火飞出,打向陆文甫等人。
这一动上了手,身后役鬼堂弟子狼嚎一声,蜂拥而上。其余几堂之人也一起动手,一场混战终于展开。
邀月堂虽在核心,可敌人却大都向昆仑诸弟子杀过去。陆文甫所率领的三清殿弟子本来人就不多,一被围住,只有奋力厮杀,刀光剑影之中谁也不想两面受敌,自然而然的背靠着邀月堂方向打斗。几个回合下来,对方人数众多,昆仑弟子被放倒了好几个。这群殴可不同于单打独斗,非大本事的人只要落在人海之中,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以陆文甫和钱文义的修行能耐,当然达不到这个境界,何况旁人又不是庸手,邪奄子、鉴花堂群芳和烈毒堂的人随便挑一个都够他们皱眉吃力的了,幸好化鬼王和妙夫人这些有身份的人还不曾动手,不然就是一边倒的屠戮了。
在这些参与围攻的人中邪奄子最是热心,他的飞鱼剑被方仲拿了去,急于抢回,便坐着青櫮穹衫辞蓝幔眼见得方仲就在人群之中,一按鸟头,那青櫮癯こね涔程嘴往下就啄。钱文义看见后急忙拿宝剑上撩,当的一声,鸟嘴啄在了剑刃上,震得手臂酸麻差些脱手。
邪奄子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蒙蒙圆珠,往方仲头上便打,骂道:“臭小子还我剑来!”方仲一低头,那颗圆珠从头顶飞过,把身后一个三清殿弟子打了一跤,这一跤跌下,旁边一道刀光猛地砍来,顿时毙命。
眼见着众弟子纷纷不支,突听邀月堂方向莫雩娇声叫唤道:“方大哥快来这里!”冲着方仲摇手招呼。
方仲忙对钱文义道:“快招呼陆师伯和各位师兄,都上邀月堂大阵里去,这里守不住了。”此刻天上地下,左边右边都是敌手,只有后面没兵刃来袭。陆文甫初时还说托庇于旁门之手怕折了威名,这时候那些昆仑弟子谁还顾得许多,听见方仲一声招呼,都自觉往邀月堂人众那里挤去,即便陆文甫横加阻止也是有心无力了。
方仲冲到邀月堂众人身边,自有人让开了一条路,莫雩在后道:“快坐这里来。”
忽听身后有人喝道:“谁让你们都跟过来的,都滚回去!”听声音正是莫岚所发。
有人怒道:“方仲可以进去,为什么我们不能进?”
莫岚道:“方兄弟是我们让他进来,可没让你们也来,你耳朵没听清楚吗,我妹子可是只叫了方兄弟一个人来,与旁人无关。”
方仲只道耳朵听错了,莫岚不让其他人进入却是为了什么,难道昔日结有冤仇不曾化解得开。此时莫岚和身旁几个邀月堂弟子已是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动手,那拦在外面的数十个昆仑弟子也是懊恼非常,巴巴的赶来,却不料热脸贴个冷屁股,真如陆文甫所说,没得折了大派尊严。几个脾气火爆一些的弟子羞愧难当,就要亮剑厮杀。
方仲忙对莫岚道:“这些都是小弟同门师兄,莫兄为何相差有别。”
莫岚斩钉截铁道:“这些人绝对不能放进来,你快到后面去,等一会八乐齐奏,就是想走也走不得了。”根本不理方仲求肯。眼见这些昆仑弟子成了腹背受敌之势,方仲忧心如焚,陆文甫倒还罢了,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但钱文义乃是自己恩师,岂能眼见他陷身被杀。邀月堂以莫堂主为首,只要他肯点头,事情还有转机,方仲忙向莫堂主求情。
方仲道:“请莫堂主放他们进来。”
在这阵中眼观一切的莫堂主并未发话,倒不是冷血无情,而是这些不相干之人进入之后有个极大的破绽,会让此阵有反噬之虞。莫雩年少识浅,怜心忽起,对莫堂主道:“爹常说要人心向善,为何今日所为与往日不同?”她这话声虽然不大,但清脆悦耳,邀月堂许多人都听到了,都扭头看向莫堂主。
知道此阵秘密的人并不多,除了五音八乐几个头头外,连莫雩都不知。坐在莫雩身旁的童大哥是铜钟之首,只是受了伤才坐在后面,见她不知轻重说了这番话,连忙低声道:“小姐快住口,这话说不得,莫要让堂主难堪。”
莫堂主略一沉思,便温言道:“岚儿不要再争,让各位昆仑高第进来罢。”
莫岚愕然道:“这……怎么可以呢?”
莫堂主不理莫岚惊愕之色,却对钱文义等人大声道:“进我邀月堂阵内者,不保生死,若有闪失,可不要怪我等保护不周。”
莫堂主既然点首,莫岚自无话说,却对身旁的方仲道:“方兄弟注意了,等一会儿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闭了眼千万不要动,你喝过雄黄酒,不会有事的。”
方仲心道这和喝过雄黄酒又有何关系了?
邀月堂肯放人入内自然是好事,有些人急急忙忙往里钻,有些人自觉邀月堂盛气凌人,心里不服,还在外面死命支撑,陆文甫就是此中人物,可是就他一个充英雄也济不得事,来不及退的弟子纷纷被杀,转眼间身旁再无一人。
在外观战的化鬼王看到大半昆仑弟子退到邀月堂众人中去,冷笑道:“一伙三心二意之人还奏得出什么琴瑟和谐之音,这天籁之阵本王破之易如反掌。”巨大的镰刀一落,便是个围攻的信号。
眼见着各堂之人层层叠叠围裹上去,在石潭另一边的妙夫人皱了眉道:“化堂主怎么这般性急,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身白衣的媚毒心一直在她身边,抬头看了看天色,柔声道:“该是酉时时候,虽然天色未黑,但夫人你看那东边竹梢上,月色已然起来了。”
此刻围拢上来的人比之上一次多了数倍,况且高手众多,陆文甫就算有天大本事也只有不停后退,转眼踏入了邀月堂布阵的地盘。在他身后是个使鼓的中年人,见陆文甫退无可退,又得了莫堂主吩咐,往旁边一挪,让他进去。在陆文甫前面是个鉴花堂的女子,头插芍药花,舞动两根袖带追着不放,那使鼓的中年人连忙催动鼓声,旁边笛箫吹奏就要合击。陆文甫不甘心就这样托庇于旁人之手,怒道:“闪开了!谁要你帮忙。”用脚一踢。
那中年人猝不及防下,摔了一个跟斗,被那芍药花乘虚而入,一袖带卷住了敲鼓之人往外就拉,余人想要救援也来不及了,才拉到半路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兵刃划过,落了个身首异处。
陆文甫也知方才有些鲁莽了,忙道:“这些妖人真是可恶,我必定多杀几个为诸位报仇。”也不后退,反而站在了适才那敲鼓之人站立的地方。这番做作无非是想稍解良心上的难安,可是放眼一瞧,旁边的邀月堂众人都是怒目而视,陆文甫心头一寒,只当不知,心道只要自己尽力而为,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有陆文甫这种想法的昆仑弟子不在少数,既想杀敌又因为拖累了旁人而歉疚不安,更想表现一番,可是他们的加入与邀月堂众人格格不入,不出来打还好,越要露头就越是引得围攻之人从那里杀个缺口出来,才一会儿功夫,邀月堂就死了十来个人。
邪奄子在空中想接近邀月堂众人并不容易,空旷之地,众矢之的,无数声乐齐飞,即便如他这般修为的人,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施展的声乐攻击。可是因为昆仑派的人不知调度之法,在阵内东奔西走,反而放出了数个缺口,整个邀月堂大阵顿时岌岌可危。
眼见大势不妙,莫堂主怒道:“既然尔等逼人太甚,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他那把古琴忽的音调一变,犹如幽谷空鸣,源源不绝,从阵中荡漾开去。此音并不伤人,只是悠扬无比。旁边众人一听到琴音,无不附和,八音齐奏,真如惊涛骇浪一般。
这八音齐奏的宏大声势,让旁人无不侧目之时,随着这乐曲大变的,便是那石潭之水突然泛起了巨大的水泡!
随着水泡的沸腾,那深不见底的石潭之水逐渐打起旋来。这诧异一刻让周围的各堂人物齐感愕然。
邀月堂的人既不趁机厮杀,也不紧守门户,从里到外,齐齐坐定了瞑目奏乐,沉浸于漫天妙乐之中!
笛音悠扬、箫音袅袅;笛箫袅袅悠扬,如在碧天长河,仙踪漫步。
笙音呜咽、筝音靡靡;笙筝靡靡呜咽,似临黄沙落日,如歌如泣。
琴音委婉、瑟音迟迟;琴瑟委婉迟迟,似有玄女倾述,情意绵绵。
鼓音澎湃、钟声阵阵。钟鼓阵阵澎湃,如观天阙演武,豪气干云。
这八般乐器齐奏,七律顿挫,才是神曲下降,天音惊人!
化鬼王、妙夫人、媚毒心等人迟迟没有亲自动手,便是一直留心邀月堂施展的绝技,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神曲无敌,一直流传至今。媚毒心眼神明亮,盯着石潭深处惊道:“夫人快看,那是什么……”
石潭之水逐渐高涨,早已超出潭边石阶,凝而不散,愈来愈高,晶莹透亮,形成一个庞大的水柱在低空飞舞盘旋。一股令人心颤的庞大气息在水柱逐渐升高的同时扩散而出。
猛然间那水柱顶头两个白色光亮一闪,一对巨目出现在水柱两端,甚至在巨目顶上缓缓长出一根独角,阵阵水纹涟漪从上至下流动,那晶莹透亮也变得五光十色,似夕阳照水,波光鳞鳞!
第三十二章 神蛇(五)
好一副鳞鳞波光,只因此物根本就是个带鳞之物,全身通明,让人以为是个庞大水柱,若是仔细一看,才晓得居然是条身才不知根底的奇异神蟒,石潭如此巨大的水面不过刚刚容纳得了它的腰身而已,而石潭深不可测,那神蟒的长度更是惊人之极了。
这盘旋‘水柱’随着天乐起舞。音七律,五音变化,不停奏响,那晶莹神蟒倏然下压,双目神四射,笼罩住邀月堂所摆的天籁大阵。阵外那些各堂人物无不为这庞然大物的悚然出现而震惊失色,纷纷惊呼止步。
人潮一动,那头顶笼罩的神光忽的一敛,从邀月堂上方往耸动崩散的围攻人群射去!石潭上方波涛翻滚,无数的水滴从天洒落。邀月堂的人宛如不觉,闭目垂首,依旧沉迷于仙乐缭绕之中。
这突然出现的石潭神蟒,把陆文甫和钱文义一众昆仑弟子却吓得魂不附体,往常也曾见过珍禽异兽,可不曾见过这样庞大无比且索取日月精华并已修出一根独角的神蟒,看那身躯,简直无边无际,不知有多长,怪不得石潭深不见底而平静如镜,这浑身通明而又水色一体,根本看不出来竟然隐藏此物。这等神物道行之高,即便如悬天真人这等昆仑掌教,只怕单靠一人之力也无法降服。
与这样一个怪物为邻,邀月堂居然安然处之,难道是他家驯养的不成,而且养了成千上万年!
霎时间围攻之势土崩瓦解,人人惊骇不已,这遁术又被砺丹堂五位道人在四方镇住,神蟒压顶,谁都无法靠遁术逃走,只能跑路,都嫌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神蟒随着神曲扭动身躯,盘旋成一个硕大圆盘围住邀月堂大阵,滚滚身躯往四周压去。石潭内依旧翻滚不停,蟒身出之不尽。来不及走路的顿时被这蟒身压住,滚滚水柱碾压而过,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鳞光闪闪之间顿时多了几抹嫣红。
邪奄子坐在青櫮裆希见到这一幕,既有担忧之色又有兴奋之意,砺丹堂本就四处搜刮天地灵物,若能将这样一个神物收入囊中,加以炼化,该抵多少日月功夫!足可抵得上十柄被方仲抢去的飞鱼剑了。他抬头一看,只见蟒头下压,那七寸处波纹荡漾,隐隐可见一团绿色的光晕滚动!这神蟒几近透明,骨质俱无,内里乾坤看得一清二楚,七寸处正有绿光隐现,该是要害无疑,或许便是那神蟒修出的内丹。
邪奄子一摸袖中五根令旗,拍鸟颈冲了过去!他的五位师弟在远处看到,惊呼道:“邪师兄小心,贪不得!”
邪奄子利欲熏心哪里管得,猛地冲高,大喝一声,五根令旗闪电飞出,化作数道流光插往神蟒七寸。令旗一插到蟒身,就见水纹骤然凝聚,都往那处涌来,哗哗声响,溅起无数水浪,天空中传来一阵闷雷也似的低吟,狂风骤然凛冽,往邪奄子刮来。邪奄子虽然知道不妙,还想心存侥幸,大喝道:“诸位师弟还不动手等待何时!”单掌一竖,蟒身七寸处放出淡淡光华,迅速扩展开来,只是神蟒实在太大,缚龙索绝技根本照顾不过来,只有依靠五位师弟的五龙遁试一试,五人齐施的法力加上自己的五令缚龙索也许可以降服。
周边的五个道人听到喝令,同时祭出五根大木桩,就往神蟒处投来,五根木桩一落地,放出耀眼光华,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屏障,围在四周,果然镇住了蟒身扩展,那周边逃亡之人纷纷借机逃走。
邪奄子狂妄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正好集齐五位师弟在场,可以降服此物,这神物是我的了!”六个道人同时从袖中拿出一颗兽丹,纳入口中,准备放手一搏。旁人可不敢如此这样去做,未祭炼过的兽丹凶狠暴戾之气十足,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借力不成,反而走火入魔坠人深渊,但这砺丹堂却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可以让人口含兽丹,借兽丹之力临时增长功力,便如吃了无上补药一般。
天上月华已升,玉兔明亮,一丝丝青光缕缕往下撒来,高空中那神蟒的一根独角吸收了月色精华,转眼变成苍白之色,而底下的邪奄子和他几位师兄见猎心喜,对这种变化根本不知。
砺丹堂抓捕珍奇异兽需要出动六个道人祭出两样法宝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尤其是那五龙遁木桩,乃是一人修一根,耗费了无数功夫才得大成,遇上极难降伏之物,五个道人联合发动,从不曾失手过。邪奄子如此自信,便是为此。
神蟒的身躯虽然受镇压而不再扩张,但那波纹荡漾的蟒头却高高在上,一根独角吸取着月色精华已成了一根苍角,两只蟒眼更成了放着精光的两轮明月!
此时的天空简直成了三月映照!
苍角忽地一灭,洁白之色倏然消失,随即月光大亮,两道耀眼白光从苍穹照射而下!邪奄子只觉得周边一明一灭,还未回过神来,竟然双目刺痛不能视物,这明灭之间,已经让自己暂时目盲!邪奄子大惊失色,耳听的周围之人大呼小叫,显然这些人与自己相同,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照瞎了眼!邪奄子紧闭双目,竖耳倾听,就觉得浪涛翻滚,山呼海啸,如身在临崖绝壁,面对惊涛拍岸,百丈浪头席卷而下!
那五龙遁在亮出灿烂光华后,轰隆一声巨响,其中一根木桩被蟒身的无穷之力震为粉碎,祭出那根木桩的道人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心神大损之下,不敢恋战,捉住身旁鸷鸟,翻身骑上就走。一根被毁,那其余四根已然无用,转眼之间都化为乌有。邪奄子一看不对,只凭着自己那五令缚龙索肯定降服不了这神蟒,当下再也不存妄想,把手急招,五根小旗又从那波光鳞鳞处飞了出来。邪奄子一接在手,与他几个师第一样,都是闷声不响,跨上坐骑扭头就走。倒不是他们预先说好,而是养成习惯了,凡是砺丹堂捕兽失败,第一时间就是逃之夭夭,免得反受其害,这是用无数条人命总结出的经验。
失去镇压的蟒身流动着精光,翻滚而来,空中两道光柱所到之处,但有被照射之人,都是大一声,遥遥欲坠,待在原地任人宰割。不只邀月堂外面那些人受此毒害,就是邀月堂阵内那些昆仑弟子也被晃花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化鬼王离得较远,看到这一幕再联想那邀月堂之人个个都瞑目奏乐,连忙大喝道:“大伙儿快闭上眼!”心道眼不见光,还能被它照瞎了眼去。有几个聪明的连忙听他吩咐把眼闭上,可是闭了眼逃跑不便,盲人骑瞎马一通乱走,跌倒了好些个。
随着光柱照射之后,落下的,就是巨大的蟒头!
数声凄厉惨叫终于传出。
那蟒头随着震天介的神曲起起伏伏,犹如阵阵大浪扑击而下,凡是被浪头扫过之人无不销声匿迹,连魂魄俱被这有形无质的神蟒一头撞散!而尸体又转眼被石潭浪涛所凝的蟒身碾成碎片!
直到这一刻,旁人才知此物的厉害与恐怖。这样一个灵体化身的神蟒根本不怕刀剑砍折,任你刀山火海,如无法术相左,就是无敌的存在!可是谁能修得力或宝对付得了这样一个大怪物。连砺丹堂善于对付珍禽异兽都吃了亏,何况是旁人。
眼见着神蟒翻滚而来,那白毛鬼司空谅本就看得脸色煞白,此刻连嘴唇都有些青了,他咳嗽一声道:“化堂主,咱们退!”
化鬼王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看我来对付那头怪蟒。”双腿一夹座下乌烟驹,化作一道乌云往神蟒冲去。
第三十三章 神蛇(六)
那些围攻之人在神蟒的天威之下四散奔逃,化鬼王一马当先不退反进,分外引人注目。
妙夫人见化鬼王英雄万分,也不禁眼前一亮,她扭头对媚毒心道:“化堂主亲身犯险,颇有英雄豪气,不知毒王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媚毒心娇滴滴对远处独立的毒王道:“妙夫人想看看毒王手段,妾身也是期盼的紧,指望大开眼界,一展毒王雄威。”
坐在金眼驼上的毒人王干笑数声,嘶哑着嗓子道:“既然如此,老夫只得出去献丑了。”轻轻一拽金眼驼缰绳,往神蟒奔去。
金眼驼的速度比不上乌烟驹,等他跑出去时,化鬼王已冲到神蟒近前。
坐在乌烟驹上的化鬼王须眉一张,大喝道:“役鬼现身,听主敕令!”数道阴风迅速从背后葫芦中刮起,围着化鬼王打转,旁人根本看不清阴风影里有些什么。化鬼王把钩镰刀一举,一道淡蓝色的鬼火从身上冒出,迅速缠绕住手中巨镰!
那神蟒是灵体所化,从刚才的打斗便已看出,普通的刀剑对它根本无用,故此化鬼王此举就是想利用鬼火之威破开这蟒身。
钩镰刀巨大无比,闪耀着慑人蓝光,轮动之间,似一张巨大的水蓝色镜面。化鬼王大吼一声,从乌烟兽上纵身跃起,在鬼火包裹之下,一刀砍去!
他身材魁梧,刀又威猛,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大风车似的刀光转眼劈下,嚓的一声,砍在蟒头那支苍角之上,洁白的苍角应声而落!
化鬼王大喜,正想夺取此物,但见折断的苍角一边坠落一边化成无数飘散的耀眼星光,星光往上漂浮,迅速又聚拢到神蟒额头,一根崭新的苍角又出现在它头上。这根苍角能够吸取日月精华,自然是神蟒要害,可居然是砍不掉的,化鬼王白辛苦一场,无奈之下又落回乌烟驹。
此一击彻底激怒了这条神蟒,随着天际一声龙吟低吼,两道光柱牢牢钉在化鬼王身上,以苍角为中心荡起的水纹剧烈波动,从蟒头开始往整个身躯蔓延……刹那间流光溢彩,比之方才还要威猛十倍。
邀月堂大阵之中,莫堂主始终闭目弹奏,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但这一刻却微微皱了皱眉。这天籁神曲在众乐合奏之下依然曼妙无比,只是八乐中一些修行低微之人已经额头见汗,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化鬼王一落到乌烟驹上,钩镰刀上的鬼火迅速又环绕住周身,朦朦胧胧倒有一股飘渺之气。旁人拘个役鬼使动起来寒风阵阵惨雾凄凄,如他那样役鬼驱动却形迹不显,已是极高的修为。
远处的白毛鬼司空谅看见这一幕,赞叹道:“好厉害的幽冥神火,只怕化堂主一身鬼道造诣,已突破鬼引之相。”
化鬼王对准神蟒七寸处又连劈无数个刀光,每一个都是威力无匹,开山裂石,呼啸而去,却落在神蟒身上,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点涟漪。
眼见化鬼王也奈何不了这神蟒,身后蹄声得得,毒人王坐金眼驼怡然而来。
化鬼王不用回头便知是谁到了,喝道:“毒王来得正好,可有什么办法对付这怪物。”
毒人王理都不理,自顾前行。化鬼王把乌烟驹一带,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烈毒堂堂主以身投蟒,甘心送死。神蟒一头扑下,转眼把毒人王淹没,连同那头金眼驼都一起消失在水波荡漾和流光溢彩之中!
先前被杀之人都是魂散魄消,只要不被蟒身碾到,还留下一个全尸,这回倒好,连骨头渣子都未剩下。
堂堂烈毒堂之首断不会就这样送命。果然那神蟒高昂着头颅要再次扑击时,突然浑身一阵打颤,居然停了下来,任凭邀月堂那里乐曲喧天,这神蟒宛如不闻,额头上那根苍角渐渐浮上一层诡异绿色。
月光照耀之下,苍角不停吸吮月光精华,白洁之色一盛,绿色就减淡一分,可不久又挣扎着回复上来。就在这反反复复的争夺变化之中,神蟒头上的苍角虽然压过了绿色一筹,但本来洁白的颜色,此时反而带上了一层黑灰,连同天上月光也似乎跟着黯淡了下来。
难道这天上玉兔也有精华吸光的时候?
只见经过了这一番骚扰,一轮东梢明月不知何故,已经缺了一角!这月光变暗,原来为此,连带着这神蟒额头的苍角也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月蚀!
刚才还是一轮圆月,如今已被天狗吃去一块。
神蟒眼中两道巨大的光柱已然消失,随着月蚀而起的,却是头上两个有些恐怖的黑色窟窿,一股阴森煞气从巨大的眼窝众弥漫而下!
天恸大阵之中的莫堂主霍然睁眼,看到这一幕,顿时面色大变。
化鬼王首先察觉有异,并不是惧怕神蟒那两个黑窟窿对着自己,而是周遭突然变得沉闷无比,几乎让人窒息,寒意来得如此之快,让他察觉大事不妙。
妙夫人自见月蚀一起,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叹服的道:“师真是神机妙算,算定了今时今日有此天相,果然盼来了。”
媚毒心在一旁不解的问道:“夫人为何这样说?”
妙夫人笑道:“妹子有所不知,这邀月堂以月为名,传言它在月色最盛之时也是最为厉害,往常不知,今日一见,也确实如此,却并非邀月堂本身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而是有这么一个神物帮忙,那天恸大阵也非是对敌而设,只怕乃是驭使此物的无上法门。我观此神蟒必与月光有极厉害的联系,俗言坚者易摧,极强之时也有极弱,保不定这月色一消,就变生不测。”
媚毒心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可是妾身看来,此神物并不因月色消去而变弱,反而变得有些暴戾,只怕不好控制。毒心虽然自身本事不佳,但看人看物,这眼光还有些准头。”
神蟒那黑漆漆的双瞳散发着寒光,原本流光溢彩的蟒身变得乌黑发亮,斑斑点点如寒夜之中偶尔闪过的星光,波光粼粼变成黑气翻腾。所谓物极必反,如果刚才是一条神异威猛的无穷巨蟒,现在就是一条残暴的独角蛟龙,苍角上最后一抹绿色消失,白色变成了黑色,神蟒终于再次发威,这变异之后的第一击自然是冲着化鬼王而来。
天空中高昂的巨大黑影闪电般往下刺落!
化鬼王大喝一声,钩镰刀带动阴风舞出一个闪亮的护体圆盘,人在其下一磕乌烟驹,一道乌云箭一般往前窜去。前面乃是盘住邀月堂大阵的蟒身,根本无路可走,他一直冲到蟒身旁边,急提乌烟驹马缰,那乌烟驹足下滚动乌云,四蹄翻飞,高高跃起,如天马行空般在神蟒身上一跃而过。刚好那神蟒的一击把他头顶舞动的护体刀光打破,趁着这一击之力,化鬼王坐在乌烟驹上往邀月堂阵内落下!
人一落地,钩镰刀肆意划过,邀月堂里几个闭目弹奏之人立刻死于非命。只听化鬼王狂笑道:“什么神曲无敌,本堂主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又能拿我怎样!”眼见头顶神蟒又要扑击而下,乌烟驹四蹄翻飞,往邀月堂人堆处冲去。
这乍起变化,让邀月堂里顿时大乱,被人冲进来杀个措手不及。
一个昆仑弟子喝道:“妖人哪里走,留下命来!”喝一声把宝剑祭出了手,剑光飞去,化鬼王用钩镰刀一磕,金铁之声响过,这把剑被他的巨力打得拐个弯往空中激射。
那昆仑弟子想招手收剑,可是一磕之力过大,惯性所及,并不能及时召回,只见此剑扶摇直上,嗖的一声,直插入空中神蟒的硕大头颅之中!
化鬼王冷笑一声,纵乌烟驹往外便走。他本来还在担心那神蟒会袭击自己,眼角余光一看,只见此蟒真的往下扑落,不过蟒头所向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祭剑的昆仑弟子。
一声惨叫随之响起
化鬼王安然无恙的骑着乌烟驹飞出大阵!
神蟒本随邀月堂天籁大阵所奏的神曲起舞,起伏之间有律可循,如今剧变徒生,那神蟒却把祭剑的昆仑弟子一口咬死。钱文义和陆文甫初时还道这是误伤,可谁知才一眨眼的功夫,那神蟒散发着滚滚,高昂的头颅忽起忽落,如在空中同时落下数条强健乌龙,引颈肆意吸水!
连续数声惨叫,又有几人被神蟒扑击而下送了性命。
钱文义看的仔细,霍然变色道:“不好,死的都是我昆仑派弟子!”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文甫一观之下,真个大惊失色,那乌龙似的蟒头专挑昆仑弟子下手,根本不伤邀月堂里奏乐之人。整个大阵这么多人,邀月堂弟子和昆仑弟子混杂,而邀月堂的人更是众多,实在无法解释其中缘由。
陆文甫忽然恍然,大怒道“岂有此理,中了计了。一定是邀月堂的人故设圈套,引我在此,想要一网打尽。”在这邀月堂里的昆仑弟子少说也有数十个,被神蟒连杀了几人后,都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身旁邀月堂里的人。在这种生死逼迫之下,很多人但凭直觉去做,而少有深谋远虑的,既然神蟒不杀邀月堂的人而只杀自己人,这其中自然有鬼,况且这邀月堂本就是魔教一支,与昆仑有隙,若真借机下毒手也不会有什么稀奇。
昆仑弟子夹在邀月堂大阵之中,而外围又被神蟒巨大的蟒身盘绕,围得水泄不通,头顶更是煞星在上,随时取人性命,几乎陷入绝地。这些昆仑弟子被一路追杀,又落入死地,已然绝望透顶,什么名门高弟、大家之风,尽皆抛了,冲身旁邀月堂之人就要动手。方仲遵照着莫岚和莫雩吩咐闭目坐在阵中,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听得到,自陆文甫大怒之言出口就知要糟,明明邀月堂莫堂主网开一面护庇一时,怎么就成了故设圈套一网打尽了,方仲连忙睁开眼来。
一个昆仑弟子就在方仲旁边,一剑就往身旁邀月堂之人刺去,那人闭目吹笛,浑然不知要遭毒手,只听当的一声,刺斜里横过来一柄兵刃挡了一挡。
那昆仑弟子惊怒道:“方仲,你这小子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本派,不怕欺师灭祖么!”
方仲道:“师兄住手,且问一问邀月堂的人再说!”
那弟子骂道:“问什么问,再拖片刻,你我都要被杀了。”几句话的功夫,那乌龙卷地,黑气漫漫,也不知有几人遭了毒手。
钱文义也是焦躁万分,冲着方仲喝道:“方仲,你还不去问个清楚!”说完,一把揪起身旁一个闭目吹箫的邀月堂男弟子,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吹箫的弟子如在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结结巴巴的道:“你说什么下手?”尚自沉迷于神曲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钱文义急不可耐,一指空中,喝道:“你自己看!”
那人顺着钱文义所指看去,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竟然比钱文义还要害怕,高声惊叫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条蛟龙!”
那人的一声高喝,把旁边的几个邀月堂弟子也惊醒过来,纷纷睁开眼来,见到眼前这一幕,竟然也如前一人一般吓得大惊失色,几乎尿了裤子,曲也不弹了,只想着如何保命。
邀月堂里知道此阵根脚的只有五音八乐寥寥数人,余下之人早得了吩咐,一但奏响这天籁之乐,就需闭目凝神,全身心投入其中,连生死都浑然不顾,万事皆忘,只到此乐结束为止。如今这几个人被旁人打扰,睁开眼来,惊见如此一幕,顿时骚乱起来,把旁边的人也吵醒过来。
这阵内奏乐之人一乱,邀月堂天籁之阵已然无法继续保持神曲抑扬顿挫。
第三十四章 神蛇(七)
几个邀月堂弟子如没头苍蝇一般吵嚷一番,倒也不用方仲再找什么解释,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几人毫不知情,不然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还要担惊害怕。
硕大乌影自方仲头顶划过,疾奔那几个被惊醒的邀月堂弟子,身后传来数声惊人惨叫!
这神蟒终于拿邀月堂的人开杀了!
还有几个侥幸留得性命的邀月堂之人更是吓得四散奔逃,乱闯乱撞,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当初创立天籁之阵时,邀月堂先辈为使堂下之人奋勇,全心合奏这一旷世神曲来驾驭神蟒而制定了一个妙策,就是除了让五音八乐为首之人晓得此阵原委外,为防那些心智不坚之人无法配合,合奏不出足以驾驭神蟒的天籁之音,故意不去告知真相,更在奏此曲时由阵中琴瑟之音弹奏出催神之乐,对所有人进行迷神催眠,只要无外人打扰,这一个庞然大阵就是一群志同道合、心志合一、只知奏乐的无畏劲旅,就算有敌人冲进来杀了数人,余下之人也一样会控制神蟒杀敌。
恐惧与慌乱如同传染的瘟疫一样在阵内扩散开来
阵内之人自乱阵脚,神蟒自月蚀一起就有些失控,原本仗着饮了雄黄酒还不伤邀月堂之人,如今天籁之乐一乱,真的是敌友不分了。
邀月堂的人和昆仑弟子都是人心散乱,这天籁之阵阵不成阵,又碰上月蚀天相,神蟒发狂,已经无法收拾。尚在阵中主持的莫堂主浓眉凑集,闭目勉力支撑,只要琴音所盖,阵内之人安定下来,等得月蚀一过,照样可以恢复奏乐,同时心中后悔,为什么如此重要时刻,偏偏碰上了月蚀之夜,就算此次大厄撑了过来,这邀月堂损失也是十分惊人。
莫堂主还在勉力压阵,忽听得远处一声女子惊叫,似乎是那莫雩所发,心切小女安危,心神一乱,手中琴弦嘣的一声响,顿时断了一根!那断弦之声于奏乐之中极不合拍,让与之同奏的八乐齐齐错律,这天籁之乐被突兀打断,头顶之上的神蟒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
莫堂主霍然睁眼,惨然叹道:“难道这是天要亡我邀月堂么?”
在邀月堂大阵远处,鉴花堂、烈毒堂、役鬼堂、砺丹堂四堂人马都引颈观望,看着这乌黑神蟒围住邀月堂大阵,里面的惊呼惨叫之声让人心寒。
妙夫人满脸兴奋之色的道:“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邀月堂指望着此技能够保身,到头来却毁在这上头,真是报应不爽。”
媚毒心道:“若无这天相配合,想要破这邀月堂绝技确实有些费力,也不能小觑了它。”
这时那砺丹堂的六个道人也早已回到这两堂人马中间,听了媚毒心言语,邪奄子插话道:“确实不能小觑,这样一条神物千年难求,既然被我等发现,迟早要来收取了去。”
旁边五个道人丝毫不为自己的五龙遁被毁而失望,反而脸露喜色道:“师兄说得不错,这一条神蟒铁定是我砺丹堂的了,总之是要收服它为止。”
邪奄子道:“就是此理,一年不行就十年,总有耗尽这神蟒力气的时候。不过也要没人来碍手才行,至少这邀月堂的人就决不能留在这世上。”邀月堂不亡,神蟒还得听他的指挥,自然不好对付;邀月堂亡了,只剩这无主神蟒,只要设计无穷机关层层围堵,不愁擒拿不到手里。
化鬼王骑着乌烟驹早已回到役鬼堂人众之前,这些役鬼堂属下无不露出敬佩崇拜之色,纷纷上前称赞道:“化堂主神功盖世,鬼法无敌,属下万分佩服。”
白毛鬼司空谅职分较高,自不必如一众属下这样低三下四说话,他上前拱手道:“堂主孤身犯险真是英勇,初时卑职尚且不明,此刻见到这邀月堂乱成一团,方知堂主此行之妙。如此不动一刀一剑而让其置之死地,实在是了不起的手段。”其实化鬼王并不知邀月堂为何会乱成这样,自己过去闯荡一番,也不过是仗着坐骑灵异而去显露显露,可没存一人独挑了邀月堂的雄心,也是事有凑巧,昆仑派的人在里面自坏阵脚,才搞得邀月堂到了亡身覆灭的地步。
化鬼王仰望那天上月蚀,只剩下一丝银白边缘,冷笑道:“邀月堂这些蠢才,可曾想过月有阴晴圆缺,靠这样一个大阵,总有失手的时候。”
忽然一道白光从远处迅速飞来,慢慢悬停于半空之中。
只见那道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凝聚成轮,照耀着望月坛下方。
这轮明月显然不是正在月蚀中的玉兔,而是什么东西变幻而来,那耀眼白光比之月色毫不逊色,甚至更要纯洁,只因为那一轮明月当中一丝杂色也无,洁白如玉,就是一面硕大无比的发光明镜!
那镜中白光四射,不但晃花了下面所有人的眼,也晃来了神蟒的注目!
黑色蟒头迅速转向了这片明镜,头上独角开始吸取那镜中精华,也许是那神蟒觉着离得太远,不停的仰起脖颈,往空中延伸,煞那间如一条洪荒巨龙直指苍穹。镜在半空,几乎要两者相接。白光忽的往旁一闪,斜飞片刻,坠落下来,神蟒也跟着压低头颅紧追不舍!
那明镜散发着无比白光往役鬼堂的人群飞来,而后面则是那神蟒如影随形般跟随。化鬼王坐在乌烟驹上睁大双眼,这一回离的近了,总算看得清楚,那确是一面大而宽广的明镜,镜子边缘雕刻的凹凸图案清晰可见,当中一汪清澈镜面照荡乾坤,曾为西王母梳过妆,玉皇照过面,太上老君整过衣冠,乃是一样夺天地造化的神奇宝物。
化鬼王舞起钩镰刀就是一个刀光劈去,唰的一声,落入镜面之中。镜光先是一黯,随即大亮,一条笔直光柱照到化鬼王身前,在他脚前照出一轮明月。
神蟒本来以为失去了目标,突然见到这轮照射出来的明月,如箭一般窜来!
化鬼王大惊失色,驾乌烟驹就往后就走。他的乌烟驹虽然快,可也快不过这镜中照射出的白光,那一轮白光始终随在化鬼王身后,神蟒锲而不舍,追着不放。役鬼堂一众弟子手脚可就慢了许多,司空谅见势不对,把扇子一张,祭空就走,那些不会遁术不会飞的,落在化鬼王身后,顿时成了神蟒口中亡魂。
那硕大蟒身不再盘绕着邀月堂,随着蟒头不停前伸而弯曲前行,舒展开来,凡是被蟒身左右碾到的役鬼堂弟子无不哭爹叫娘呜呼哀哉。乌烟驹迅速无伦,眨眼到了望月坛外围竹林,化鬼王转入竹林深处,那月光照耀不到,只能停了下来。
妙夫人一帮人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想看一番好戏,谁知风云忽变,无缘无故出来一轮明镜变化而出的明月,把化鬼王逼得逃之夭夭,而役鬼堂人马烟消云散,四处逃命。
那邪奄子刚说得一句:“不好!”一道光柱已然照到众人脚前。邪奄子二话不说,连忙跨上青櫮瘢趁着神蟒尚未袭到,腾空而起,往后飞去。五个师弟见模学样,纷纷骑鸷鸟逃走。剩下那些烈毒堂和鉴花堂的人可真的是慌了手脚,媚毒心从来都是平平静静模样,这一刻也俏脸变色道:“该死的昊天堂,竟敢这会儿插手!”白影一晃,往烈毒堂一众人聚去。妙夫人花容失色,轿子也不做了,娇喝道:“快走!”领着四婢急退。这两堂人也如鸟兽散一般往竹林中退却。
手脚健全的自然跑得快,可怜了那受伤跑不动的,方才攻打邀月堂时受伤的人也不少,这时落了后,只要被这镜中月光照到,神蟒追来,凶焰滔天之下无不殒命。
神镜照耀之处,参与围攻的四堂人马如云飞散砺丹堂和役鬼堂的头头脑脑都先一步逃走,剩下一批普通弟子在那里任其自生自灭,只有鉴花堂和烈毒堂这两堂退却之时还算有些方寸。
那媚毒心并没急于逃走,反而召集了烈毒堂所有弟子围拢起来一起撤退,人一多固然跑得慢,可有条有理也比毫无目的的乱撞要强。眼看那神蟒就要冲到头顶,媚毒心忽然一把揪住身旁一个烈毒堂弟子往空中丢去,那人惨叫一声撞向神蟒,随即身子骨碎裂,把一泡血水都撒在了波纹涟漪的黑色躯干上。
神蟒浑身一颤,一股青气随着躯干上的血水蔓延开来。那青气迅速上窜,转眼就到了神蟒头颅,包裹住顶上独角。媚毒心娇叱一声,双手又抓住两个烈毒堂弟子往神蟒丢去。血水一现,青气更是浓郁。待在媚毒心旁边的人这时才惊恐万状的往旁边挤去,都怕这样一个俏佳人把自己当做了挡箭牌使唤。
媚毒心左右一瞧,冷笑道:“不送几个人的血肉过去接应毒王出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好怕的?”这次烈毒堂带来的人,除了毒牙已死,还有几个职份较高之人,听了媚毒心的话,纷纷效仿她做法,又把几个人捉住投了出去,只是这些人本事各有穿差,能把尸骨转化为青气的也有多有少,况且这转化高低还得看被捉之人的毒功根底,普通人就算丢了出去也是无用。青气郁结在神蟒头顶,连两个巨大的黑眸之中都几乎冒出青气。神蟒终于把嘴一张,黑气裹着一团青光喷涌而出!
青光之中一条身影骑着金眼驼往下飞落,出来的正是烈毒堂的毒人王。他从消失那一刻就无人知其踪迹,原来已经入了蟒身。只是这刻看起来不像先前那么从容,灰白色的头发下连脸面也变的灰白。他直接就落到了烈毒堂的众人当中,话也不说,在金眼驼上弯腰揪住一个烈毒堂弟子,拎起来就是一口!这一口咬在脖颈之间,一通猛吸,旁人就见着那被吸之人即刻垂首变成一具冰凉死尸。
毒人王把尸首一抛,长抒一口气,眼泛青光的道:“是我低估了这条畜生的本事,要想逃命,只好自损手足了!”这话一说,余人更是惊惧,方才明明连媚毒心都要捉他们丢出去送死,这会儿却又向媚毒心聚拢过去,似乎只有她才能保得自己一条性命。
毒人王眼光变冷,正要发作,媚毒心娇声道:“快把毒牙的尸首抬过来!”那毒牙尸首自被方仲用雷咒打死,在围攻邀月堂时已被烈毒堂的人收敛,连逃跑时都不曾丢下,倒也算得十分‘仁义’。自有收拾毒牙尸身的人把尸首抬了出来。
媚毒心道:“抛过去!”两个人提着毒牙的手脚往毒人王那里一丢,毒人王一把接住……
神蟒一吐出毒人王,黑气旋即又占了上风,把那青气一扫而光,接着低吟一声,往烈毒堂众人头顶压了下来。
毒人王本用黑布蒙面,这一刻那黑布上粘着斑斑点点全是零碎血肉,而手中那具尸体的胸口出现一个大洞,洞里血肉模糊,如被凶狠野兽啃咬的一般,连心肺都已不存!
毒人王眼中青光大盛,抬眼看到神蟒袭来,嘿嘿一阵冷笑。媚毒心依然面不改色,似乎早知道有此结果,她挥手道:“往后退,这里自有毒王替我们挡着!”烈毒堂的人纷纷往竹林退却。毒人王冷笑之后,把毒牙尸体残骸往头顶一抛,猛地出手,十指纷飞,把残骸撕的粉碎!随着血肉四撒,一股青色毒雾从四处冒出,连同毒人王眼耳口鼻之间的青气一道,在烈毒堂身后组成一道数十丈范围的毒雾。
毒雾一起,把毒人王也笼罩其中。神蟒一触到青色毒雾顿时停了下来,那雾气虽然伤不了它,却也阻隔了它前进。神镜照出的一轮月亮已经前伸,神蟒唯恐追之不及,索性绕个弯,舍了烈毒堂的人往前追去。
鉴花堂的人虽是一群女子,却比烈毒堂的人走得还快,只因为烈毒堂无论伤员尸体一个不拉的全都带走,而鉴花堂可没这样仁慈,凡是伤重落后拖了后腿的弃之如敝履。
那马蹄莲被方仲打伤后已被鉴花堂救去,虽然醒了可手脚还不灵光,如何跑得动。眼见神蟒在后追来,一众姐妹都跑到前面去了,自己岂不成了殿后的肉盾。正自着急,忽见前面不远处就是那金菊花,不知什么缘故,那金菊花走起来也是十分不利索,一瘸一拐不比自己好多少。
马蹄莲急忙叫道:“菊花妹子等一等,快拉大姐一把。”
金菊花有伤在身,自虐之后的刀伤并未痊愈,一阵奔跑之后已经开裂,血染罗衫根本走不快,此刻头晕眼花,心里还在后悔: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日儿自残,今日儿遭难,老天纯属跟自己过不去,要让自己倒霉!金菊花一边抱怨一边逃命,忽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见是马蹄莲,忙道:“原来是大姐,快过来,我和你一起走。”金菊花心忖两人都是受伤之躯,也说不上谁能帮谁,多一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金菊花驻足等待马蹄莲,其实也是趁机缓一缓这精神头,实在是疲惫不堪走不动,一天一夜的折腾,既没觉睡还被插上几刀,再生龙活虎的女人也都蔫了。
马蹄莲脸露感激之色,走过来一把拉住金菊花道:“真是好妹子,往日与你作对是姐姐的错了。”
金菊花被她拉得一阵头晕,忙道:“快松松手,你别靠在我身上,我和大姐一起走,日后你我同甘共苦就是……”
正想推开她,却见马蹄莲突然露出厉色,冷笑道:“鉴花堂里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百花楼前牌匾上写着什么,‘无情’二字原来你不懂!”双手按住了金菊花香肩用力一推,把她摔在地上。
马蹄莲看着逐渐逼近的神蟒,惨笑道:“还好不是我孤单一个,有人死在老娘前面也开心的很了。”
第三十五章 神蛇(八)
马蹄莲把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疾走。
金菊花明白过来时,马蹄莲已经走出数丈。金菊花愤慨怒道:“好个无情二字,是我昏了头,还想着姐妹之间总有一丝香火之情,你要我先死,也不知是谁先死!”她本来力竭,这突然的出卖和背叛让她怒火填胸,金菊花把牙关一咬,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这刀就是她解淫毒自残用的,刀柄上缠有丝带,运劲向远处的马蹄莲甩去。马蹄莲听得背后风声,只道是金菊花用女萝缠丝之术来纠缠自己,她自信是个中能手,对金菊花的伎俩不屑一顾,腰肢一扭,想用巧劲破了这女萝缠丝之术。
可惜金菊花用的不只是绳索,那绳索头上还绑着一柄小刀。
马蹄莲腰肢扭动,肩头一塌,想将缠来的丝带泄去力道,却听噗的一声,肩上一痛,已被刀尖扎入肉里。那刀柄后的绳索趁机一抖,已往她头上套落。
若在往常,这一举动想套住马蹄莲确是难比登天,可是今时今日她连跑路都没什么力气,又出其不意的挨了一刀,正在惊惧之间,竟被金菊花的绳索一下勒住了脖子!
金菊花趁机用力收紧绳索,拉住了不放,马蹄莲喉头窒息,惊慌之下忙去扯那绳索,二人都没多少力气。金菊花是气愤之下的一时之勇,马蹄莲则是被绳索勒得气息不畅眼冒金星,手脚也渐渐无力。这样你扯我夺,气力消耗,两个人僵持在那里谁也跑不了,这一回轮到马蹄莲后悔不迭了。
神蟒因为被毒人王阻隔的关系来慢了一步,循着月光追过来时,那神镜在半空之中浮动,停滞不前。本以为是故意等待,好引神蟒赶来,不想那光芒一闪却把镜面翻转过来。那镜中本有万千光华,这会儿已经暗淡了许多,即便如此,也还是亮堂堂十分醒目。
这镜中光柱一照,神蟒即刻高昂了头颅,把独角竖起,对准神镜,吸取镜中放出的光华。神蟒每吸取一分,镜中光芒就减淡一分,而神蟒的黑色身躯也就变淡一分颜色。
在神蟒昂起的头颅下方,金菊花和马蹄莲两个兀自争扯不休。
神镜毕竟不能与日月争辉,可以无穷尽的放出无限光华,它也有精华耗尽时候,当放出的光华越来越是稀少时,那面镜子终于偃旗息鼓,在乍然一亮之后迅速归于沉寂。
神蟒周身黑色虽然减淡了不少,但并未完全变色,可是神蟒却如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本来昏黑的夜色,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原来月蚀已到尾声。神镜的撤去自然有其自身精华消耗的原因,而它本来要做的,就是想用神镜之辉来代替月亮之光,既已做到,又何必继续拖延下去。
随着月光照耀,那波光鳞鳞重又出现在神蟒身上。
邀月堂众人和钱文义、陆文甫等人趁机追杀逃跑的役鬼堂和砺丹堂弟子,这些逃生之人都是在神蟒游走时往两旁逃窜时幸存的,首脑一逃走,根本就毫无斗志,被众人一通追杀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不是束手待毙就是窜入竹林逃逸。
众人只顾追了上去,几个跑得快得转眼就冲入前面一阵淡淡青雾之中,还未走几步路便惨叫着翻身栽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剩下的人大惊之下立即止步,再不敢上前。
陆文甫和钱文义二人眼睁睁看着几个同门在这淡淡青雾之中哀号翻滚,逐渐没有了声息。陆文甫睚眦俱裂,大怒道:“这些妖人真是恶毒,连逃走时也要设下埋伏。”
陆文甫正在发怒,身后邀月堂的大批人手也赶了过来。莫堂主手中拿着七弦琴,那断了的一根琴弦已被他重新接上,见到这个场面也是一阵唏嘘,莫堂主道:“这必定是烈毒堂所为,既然有毒雾阻隔,就放过他们一回。”
望月坛四周的大片竹林已被神蟒所毁,凡是游走过的地方几乎碾为平地,钱文义隔着淡淡毒雾往前观看,此时月光复明,竟然比月蚀之前还要明亮,就见毒雾前面一大片的碧波荡漾滚滚而来隐隐有万顷波涛之声,十分壮观。
钱文义道:“大家快看,是不是这神蟒又回来了。”旁人都吃了一惊,连忙凝神细看,只见一大片碧浪席卷而至,直接就从毒雾处涌过来。大家避无可避,惊骇之下只能低了头迎接这大浪拍击。
汹涌波涛转眼盖住人群,接着又迅速越过人群,滚滚而去!连同那挡住众人的毒雾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波涛之声逐渐远去,大片的银白涌浪都往望月坛方向汇集,从新流入那里的无底石潭。
钱文义和陆文甫等人站起身来一看,只见周遭人人都被淋得如落汤鸡相似,连邀月堂的人也不例外。还好这一阵大浪看似凶猛,却并不伤人。
陆文甫惊魂甫定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堂主也被淋得满头水渍,只是脸上却露出喜意,说道:“月蚀已完,神蟒吸取了月色精华已恢复神智,已返回望月坛去了。”
那马蹄莲脖颈被勒,就算抹了三层胭脂粉都盖不住这面孔已胀成了猪肝色。缠脖的绳索十分牢靠,她脱力之下又拽不断,僵持了一会后,马蹄莲想到自己肩头就插着一把短刀,何不拔起来一用。
她空了一手连忙去拔短刀。那刀十分小巧,扎得也不深,被她伸指夹住刀柄,往外一拔!噗的一声,飞溅出一缕鲜血,疼得她五官挪位。
绳索另一端的金菊花眼见短刀被夺,急忙用力一收丝带,她的本意只是想把刀夺回来,可是马蹄莲的指头实在夹得不牢,这么用力一扯,刀柄上牵着丝带,丝带又绕在马蹄莲脖子上,只见银光一闪,短刀随着绳索在脖颈上转了一圈。
绳索带着短刀又回到了金菊花手中。金菊花蹒跚着站起,冷笑道:“那神蟒也走了,你不用害我,我也不用害你,各走各的路,就这么算了。”正想独自走路,却见马蹄莲双手捂住脖子,眼珠瞪得大大,喉咙中呃呃连声,看着自己一眨不眨。
鲜血正顺着她捂住脖子的手指缝里慢慢流淌而出
金菊花顿觉不妙,惊道:“你……你怎么了?”并不知随手一带,那一刀才已把马蹄莲的脖颈血脉割断,只因刀刃锋利,一划而过,那皮肉粘连紧密,又被她用手捂住,鲜血也就一时不喷。马蹄莲虽然未死,却已不能说话,那眼神里尽都是绝望之色。
金菊花低头看了看手中短刀,刀刃上隐隐有一丝血红,顿时回过味来,虽然这马蹄莲心思歹毒,完全咎由自取,但生长在鉴花堂那种地方的女子其实也都是个可怜人,自己真没想过就这样取了马蹄莲性命。
金菊花走前几步,歉然道:“总算做过姐妹一场,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可告诉我,妹子替你去做。”
马蹄莲根本不能说话,真要吐气出声,只怕当场就要颈项喷血气绝而亡。金菊花的言语在马蹄莲看来简直就像是取笑,自己话也不能说,又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交代。
马蹄莲那绝望的眼神里又增添了一份怨毒,这怨毒越积越深,竟然使她慢慢咧嘴狞笑,只是笑而无声,十分邪异。
这狞笑让金菊花有些胆寒,她不想再看,扭头道:“这无情无义的鉴花堂妹子是绝不回去了,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容身,我要寻个有情有义的地方,好好过安稳日子。如今一别与鉴花堂再无瓜葛,就当我金菊花已经死在这里便罢。”心道自己借着这个机会离开鉴花堂,妙夫人能上哪里去寻?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比与人私奔强得多。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再不受拘束。主意已定,金菊花无心逗留,看一眼脸上满是怨毒之色的马蹄莲,轻叹一声便要远去。
马蹄莲还是木呆呆的伫立在那里,只等刀伤迸裂的一刻,这种明知必死却还在苦苦挣命的样子,痛苦与绝望、后悔与怨恨,种种交织在一起,真是无与伦比的复杂。
金菊花才走了十来步,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叫道:“这里有一个女的。”另有一人喝道:“必定是鉴花堂的妖女,快把她杀了!”
金菊花吃惊回头,只见远处人影憧憧,有无数人手持长剑追了过来。那马蹄莲被一个有着三缕长须的男子奔过来手起剑落,扎个透心凉!接着用脚一踹,人已滚到一旁。刹那间,不只胸口血冒,被捂住的脖颈更是鲜血狂喷!
“咦,这女子叫也不叫,动也不动,难道是个死人?”那持剑之人正是陆文甫,他甩去剑尖滴血,有些奇怪的问道。
旁边一个昆仑弟子道:“必定是个受了重伤的,走不动只能在这里受死,就这么杀了算便宜了她。”
陆文甫点头道:“说得不错,实在不该给她个干脆,就应该好好惩治一番,谁有刀伤药的不妨给她抹上一些,让她死的慢些。”
有两个弟子冷笑着道:“止血还不容易。”宝剑抽出来在地上一剜,掘了些泥土盖在了马蹄莲的创口之上,泥血一混合,果然鲜血流出的慢了。
陆文甫笑道:“这不是给她掘土埋葬么,不让她暴尸荒野也算积德,还该感谢我等。”余者都跟着冷笑几声。
陆文甫又道:“前面必定还有妖女同党,这就赶上去杀个痛快!”众弟子答应一声,随同陆文甫又追了下来。
金菊花离此不远,眼见周围光秃秃的无处藏身,不由得心中叫苦,只得踮了脚飞奔,这可是性命攸关之事,就算身上再是疼痛也只能坚忍。她那一身红妆即便在暗夜里也是十分显眼,有人喝道:“前面果然还有妖女,快追,快追!”一众昆仑弟子都向金菊花追去。
马蹄莲那喷血的躯体被弃在一旁,谁也不去理会,一个死定了的人,已没有任何挽救的价值。
等得众人走远,只剩下那马蹄莲淅淅沥沥的滴血之声还在轻响。
呼的一声,从旁边一根粗壮毛竹的顶端,有条人影轻轻滑落。
那人蒙着面,一落地,立刻伏低身子贴地静听,确知周围无人,这才站起身来。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慢慢走到马蹄莲的身前。
马蹄莲的鲜血几乎流尽,周身都是猩红血污,头颅歪斜,嘴角带着狞笑,只剩下一双怨毒之极的眼睛睁得老大,再也不肯闭目!那临死射出的目光不禁让蒙面之人惊骇的后退了几步。
恨意!怨气!这正是化为厉鬼所需的必要条件!
那人低低的自语道:“役鬼法若真的厉害,这女子岂不正好收来做冢中役鬼?”思索再三,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铜壶,此壶青铜铸造,壶身浑圆,只壶颈略微细长,在壶口堵了个槐木塞子。那铜壶表面,却镌刻着无数细红花纹,做工十分精湛。
“求上天保佑,让小的也收个厉害役鬼,练成,从此再不必受人冷眼,被人欺负。”他眼中凶光一闪,把酒盅上的槐木塞子拔出,盅口对着马蹄莲,一拍盅底,一道淡红符印飞出,印在马蹄莲头上。
马蹄莲就将魂飞魄散,被这符印一刻,本来流淌在地下的鲜血却丝丝缕缕的飞起,都往铜壶中聚集,同时一道如白烟一样的女子身影从马蹄莲躯体飞出,投入铜壶之中。
不一会儿,精血枯竭,只剩得一副枯骨!
那人迅速把槐木塞子堵上壶嘴,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那人有些激动的道:“如此一来,也不负我受屈一场,嘿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门派之见又算得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有本事成为一个强者。”他收拾已毕,反手拔出背后长剑,把蒙面的布巾一扯,露出消瘦面庞,反而往一众昆仑弟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六章 神蛇(九)
金菊花奔得充满,裙裾下摆都被地面上那零零碎碎的凸起之物拉扯坏了,连绣鞋都掉了一只,赤了足没命介逃跑。
听得身后追逐之声愈近,心里惊惶,反而盼望起撞见鉴花堂的人来,明知那是个火坑,也只好跳下去。在鉴花堂至少还有一丝翻身机会,若是现在就被人杀了,一切都无从说起。
她边跑边看,见前方不远有火光隐现,虽然隔了几丛竹林,还是可见人影在彼,狂喜之下急忙赶去。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看,先自吃了一惊,只见前面竖着好几个火把,正有一群人在两人率领之下向邀月堂方向而来。
这些人根本不是鉴花堂或其他几堂人马,一个个身背阔剑,身着道装,竟然是华阳门的人。
领头的不是别人,一个正是昆仑派的卢公礼,另一人是华阳门的贾光南。
金菊花的突兀出现,华阳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卢公礼皱眉道:“这女子是谁?”
贾光南看了看,道:“兴许是魔教之中落单之人,恰巧被我等遇见。”
“哦?”卢公礼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魔教中人,那贾先生还不动手。”眼光往远处那女子一瞟。
卢公礼分明就是想借华阳门的人去杀金菊花,以证华阳门结盟之心。
贾光南微一错愕,随即明白了个中含意,哂笑道:“此等小事,何用劳烦在下动手。”
金菊花非是不知道这样暴露身形易于引人注目,可她也想出一个自作主张的小聪明来,那就是尽量装得惨一些,把乌发打散,裙裾扯破,刀伤显露,再一瘸一拐的,只要显得够狼狈,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人就不屑在众人之前动手。若是无人处,金菊花不敢这样做作,越是有人处,她就敢估摸着这些人的行事作风而冒险。自认英雄豪杰的人谁会对一个弱不禁风的伤残女子下毒手。可惜今日的金菊花却判断的有些差了!
贾光南冷冷地道:“武连风,除恶务尽,你去把这女子杀了!”
在华阳门弟子之中走出一位蒙了半边面孔的青年,旁人也看不清他面目,只见此人躬身道:“弟子谨听师叔吩咐。”随即从背后抽出银色长剑,疾步往金菊花走来。
在华阳门弟子丛中有人冷笑道:“这种杀女人的功劳,也只有武师兄能够胜任。”
武连风听在耳中,眼角微微一抽,只当没有听到。
金菊花眼角余光掠到有人向她走来,心里惊惧,想不到真有人要在大众之前杀自己这样一个惨兮兮的弱女子,这些人什么时候不重假仁假义的名节了?
金菊花察觉不妙,逃生的让她转身便跑,连腿脚都变得灵敏了许多。武连风在后看到,冷笑道:“原来是假装的,我还以为真的是个哀哀待毙之人,险些被你这妖女骗过。不要走,吃我一剑!”他这样一说,无非是想让旁人知道,自己非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其实谁不看重名节,若非贾光南亲口点名,武连风是绝不出来抢这个风头的,既然出来了,就要借机抹黑一下对方,好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这世上但凡两厢争执,不管强弱对错,都要编排对方的不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以显得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
武连风初遇方仲时,还只是凝气期的修为,经过这几年忍辱负重的苦修,早已突破炼精化气。他把宝剑一祭,一道银光飞去,金菊花应声仆倒。那一剑并未刺到要害,只是把金菊花腿脚割伤后不能逃跑。武连风把手一招,银剑又飞回手中。他几步赶到金菊花身前,一脚踩住其脊背,喝道:“妖女,还往哪里走?”
金菊花挣扎回头,啐道:“这世上尽都是你等这些虚伪小人!”
武连风冷然一笑道:“骂得好,世上小人颇多,在下也深有同感。可你这贱人装模作样,又何尝不是一个虚伪的小女人。”
金菊花想不到此人虽然面目可憎,口齿倒是犀利的紧,绝然道:“你要杀便杀,还说什么废话。”金菊花也不指望有谁能来相救,世态炎凉,自己活得凄苦,不如死了拉倒。
武连风冷哼一声,把银剑提起,凝视一会后,又把剑放下,回身对着贾光南道:“师叔,此女虽然可杀,可我武连风仁义为怀,不忍下手,你说该把她怎样?”
贾光南道:“师侄自己拿个主意即可,又何必问我。”
武连风恭敬万分地道:“弟子岂敢自专,既然如此,我可要下手了。”说着话,把银剑已经抵到金菊花面门。
金菊花怒道:“作恶也要沽名钓誉,我即便是个小女人也比你们这等真小人要光明磊落万分。”
武连风淡淡道:“我等牢记着尊卑有礼,长幼有序,都是些安分守己的正派弟子,当然要看重名誉了,哪像你这等贱人不知羞耻!”银光一划,已在金菊花左侧俏脸上割了一剑。那一剑并不深,只是划出血来。金菊花惊叫一声,见他并未立下杀手,不知他是何用意,莫非还要故意折磨一番。
武连风把宝剑收回,又缓缓对着金菊花右侧面门。
金菊花还真怕被他划花了面庞,就算死了到地下也做个丑鬼,又怎会甘心,芳心惊颤之下破口大骂道:“没卵蛋的臭男人,有屁个胆量,知道你羞于见人,蒙了半边面就以为人家不识,有种就给我一个干脆,不然一定到处传言,说你是个怎样货色……”金菊花是鉴花堂出身,什么话儿说不出口,温柔起来自然仪态万千,可扮起低俗样儿,卖笑村姑也自愧不如。
武连风大怒,剑光一指金菊花樱唇,喝道:“早知道就该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说!”
突听远处有人喝道:“且慢动手,这贱人让我来杀!”从远处竹林又一连奔出数十个昆仑弟子。
这抢先说话的正是陆文甫,直到此刻他才率着三清殿残存弟子追来,眼见一番努力又要被旁人夺了功去,忍不住出口喝止。
武连风扭头一看,见赶来的是昆仑弟子,倒也不忙着杀了金菊花,提剑在一旁等待。卢公礼和贾光南也都看见了陆文甫等人,卢公礼道:“原来是陆师侄。”
贾光南也上前堆笑道:“幸喜陆道兄无事,在下也就放心了。”
陆文甫走得气喘吁吁,身后一众三清殿弟子也都十分狼狈,这整日厮杀,被追被围,几番生死折磨,又哪里还会有多少精神头。
陆文甫丧气道:“在下固然无恙,可是我昆仑弟子却折了不少。”陆文甫身后稀稀拉拉的赶来人数不过三四十个,需知出发之时足有五六十人,差不多折损了一半。
卢公礼看了几眼,猛然发觉钱文义也不在人群,问道:“文义也不在了么?”
陆文甫道:“钱师弟和方仲都在后面,稍后就到。”
卢公礼目光一闪,奇道:“方仲何时出现在这里?”
陆文甫冷笑道:“此事一言难尽,钱师弟和方仲两个竟然与邀月堂的妖人相熟,托庇其下,但求保命。”
卢公礼奇道:“有这等事?”
陆文甫身后几个三清殿弟子道:“确实当真,我等亲眼所见,那方仲早就在邀月堂之中了。”
卢公礼详怒道:“岂有此理,他们何时与这些邪门歪道之人相熟了,这样委曲求全,毫无硬骨,等见到了一定要好生问个清楚。”
第三十七章 神蛇(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光南神情一动,说道:“陆道兄人手折损如此之多,只怕日后回到昆仑,会让掌教真人怪罪。”
陆文甫正为此事揪心,听贾光南一说,更是懊恼,可又找不到开脱之词,陆文甫叹息道:“我陆某人没本事,不能洞察先机,又能怪得谁去。”
贾光南笑了笑道:“让陆道兄身处危厄,也确实有鄙人之过,你不妨把发生之事详述一遍,我或许可以给你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陆文甫喜道:“贾先生有办法?……”
陆文甫与贾光南两个一阵交头接耳,陆文甫越听越欢喜,方才不快转眼烟消云散。
陆文甫道:“先生之言让在下茅塞顿开,我陆某人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贾光南笑道:“陆道兄推功揽过,何必自谦。这根本就是大功一件,定得掌教真人夸奖,陆道兄不妨锦上添花,再在众人之前显个勇武。”
陆文甫喜道:“何谓锦上添花?”
贾光南一指前面那武连风制住的金菊花,笑道:“在众人之前亲取这妖女人头,就是锦上添花。”
陆文甫道:“我原本就有此意,既然先生肯相让,那是再好不过。”
陆文甫亲自拎了宝剑到金菊花面前,武连风但看贾光南眼色,见他点头,便把银剑收了,骂了声:“算你这贱人走运。”重重一脚踩过,这才退了回来。
陆文甫看金菊花玉体横陈,肉欲横流,真是个美娇娘,忙把脑海中旖念摒除,冷笑道:“你逃来逃去,还不是死路一条,可见苍天有眼,淫邪无耻之人必遭报应。”
金菊花一阵气苦,也不再反驳,胸脯起伏,咯咯咯笑了起来。
陆文甫道:“你笑什么?”
见金菊花满脸蔑视,看都不看他一眼,顿时把心一横,骂道:“来世投胎做个好人!”举剑欲刺。
钱文义赶过来时,正好见到陆文甫持剑向一地上女子走去,他原本想先向卢公礼见礼,可仔细一看,那地上女子居然就是那金菊花。等得武连风退让,陆文甫举剑要杀时,连忙窜过来一把捉住陆文甫手臂,轻喝道:“这女子你不能杀!”
陆文甫想不到这会儿还有人阻止,不悦道:“钱师弟,你这是何意,为什么这女子不能杀?”
钱文义凛然道:“你杀一介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不怕被人笑话么!”
陆文甫道:“什么弱女子,若是她养好了精神,就是个红粉骷髅,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钱文义道:“你又未亲眼所见,只是揣测之词,就可定人生死?”陆文甫辩才不及钱文义,如何说得过他。
金菊花娇躯一震,转头看向钱文义,他那一身打扮,居然还是当时匆忙之间找的一套杂布衣裳。
钱文义却并未多看一眼金菊花,似乎只是出于一片善心才劝陆文甫住手。
陆文甫怒道:“人人都觉此妖女该杀,你却说杀不得,到底是何居心?莫非……钱师弟竟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此言不过是陆文甫胡诌之词,可没想到钱文义心里真的有鬼。钱文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说自己和金菊花清清白白,可瓜田李下之嫌却是有的,被陆文甫拿此说事,说不心虚那就是骗人。
钱文义道:“我钱文义岂是好色之徒,陆师兄不要信口雌黄。”
陆文甫见钱文义面露难堪之色,冷笑道:“钱师弟既然不是怜香惜玉,我杀这妖女又关你何事。”
钱文义脸色发青,自己强要相救,可就真的着了形迹,难道就这么看着她被陆文甫杀了?
地上的金菊花这时却又咯咯咯的笑起来,钱文义心烦意乱,实在想不出她还有心情去笑。
钱文义道:“你笑什么?”
金菊花止住笑声,幽幽的道:“这位公子明明与奴家有旧,为何装着不识,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此话对着钱文义款款而言,钱文义愕然结舌,心道这金菊花何其愚蠢,自己寻机搭救,她竟然反攀起自己来。
陆文甫喜道:“你说与谁有旧?”
金菊花俏脸一扬,对着钱文义道:“是他!”
钱文义脸色涨红,怒道:“你……你……”钱文义想当场否认,可自己确实与她有过一夜之缘,虽然实情大有出入,说出去又有谁信,只能越描越黑。
陆文甫看钱文义欲言又止的神情,此女子所言十有是实,喝道:“好哇,钱师弟,你才一下山就做出这种事来,真不愧是玉虚宫弟子!”此时那金菊花可成了宝贝,反而舍不得杀了。陆文甫收起剑来,回头叫道:“卢师伯,贾先生,这有一桩风月事要请各位断明。”
钱文义惨然变色,冷眼看着金菊花。金菊花淡然自若,眼神温柔,嘴角带着一丝嘲笑看着钱文义。
钱文义忽的伸手捉住随身剑柄!在那一霎那,为了名声清白,心中动了杀机。
金菊花看在眼中,脸上笑容凝固,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钱文义心思电闪,从这女子的当夜言行来看,绝非恶人,自己为了沽名钓誉,就要杀她灭口,和那些魔教中人有何区别?想到这里,那突然冒起的杀人之念又迅速被理智压了回去,终于轻叹一声,松开了剑柄。
金菊花眼神中重又燃起希望之火,连面庞都变得红润起来,冲着钱文义张开樱桃小口,遥遥亲了一下。
钱文义看得面色煞白,向后退了数步,自知不久后身败名裂,已露出一付黯然之色。
卢公礼向陆文甫道:“陆师侄,你说何事需要老夫断明?”
陆文甫正色道:“师伯不知,这妖女竟然声称与钱师弟有染,而钱师弟更是阻止我下手杀之,请师伯决断。”
卢公礼勃然变色道:“有这等事?”
一旁的贾光南微笑道:“玉虚宫弟子和妖女勾结,莫非又是昔年故事。”这话一出,卢公礼和一众昆仑弟子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这贾光南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把昔年姜文冼之事轻点了一下,这是让昆仑丢脸的事,当然没什么光彩。
卢公礼冷冷道:“让她把话说清楚,钱文义即便是老夫弟子,只要触犯清规戒律,一样严惩不贷。”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地上的金菊花。
金菊花在众人注目之下娇滴滴道:“不知要让小女子说些什么?”
陆文甫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金菊花道:“刚才你要杀我,小女子为求保命,只能胡言乱语了,这也当得真?”
陆文甫眼眉毛一跳,怒道:“什么胡言乱语,再不说,我一剑杀了你。”
金菊花变色道:“别杀就是,我说了还不行么。”
陆文甫道:“这就对了,快说,你与钱师弟如何相识,有没做出什么越礼的事来?”说这话时,心中又嫉又气。
金菊花道:“原来是这事,好罢,你说怎样就怎样,小女子和这位公子的事我都认了。”
陆文甫犹自不足,说道:“认了便好,且把详细之事说一说。”
金菊花眨眼道:“认便认了,详细之事小女子如何杜撰得出来,不如你来告诉我,做出什么样的男女之事才算越礼?”
陆文甫大怒,把剑一提,骂道:“这贱人装腔作势就是不说,非要吃些苦头才罢。”
金菊花往地上一扑,惊叫道:“是你叫我冤枉这位大哥的,到头来却怪我的不是,你便是杀了我,也无话可说。”
陆文甫已然觉着中了此女之计,自己一番逼迫,倒似成了自己指使的了,真是气破肚皮。
陆文甫正想插金菊花几剑,钱文义道:“陆师兄想杀人灭口么?”
陆文甫怒道:“你说什么?”
钱文义道:“陆师兄逼迫这女子冤枉在下,冤枉不成,便想杀之灭口?陆师兄若是坦坦荡荡,又何必对她一个弱女子要杀要砍。”
陆文甫被钱文义驳得哑口无言,杀又不是,不杀又不是。
卢公礼道:“文义品行,老夫还是有所知晓,绝不会与此女子有什么不清不白之处。文义,这女子诬陷你二人,你说该当如何?”
钱文义端端正正的道:“若是横加屠戮,反而被人借题发挥,真以为这女子和我二人有什么牵连,师父时常教诲弟子以宽仁贴己之心待人,虽有小恶,亦可宽恕。弟子视此女也是可怜之人,不如怜之以生,放之自省,以观其明。”
卢公礼点头道:“说得有理,这女子经此一事,也该幡然悔悟才是。”
金菊花一听此言,便知自己活命有望,激动之下,拿眼只是瞧着钱文义钱文义岂能察觉不到有一双灼灼目光盯着自己,却故作不知。
第三十八章 返回
方仲随在钱文义身后,虽然不知道金菊花和钱文义之间的瓜葛,但是那一开始想杀金菊花的华阳门弟子,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早年自己初学雷咒时,打伤了他面目的武连风。
武连风的样貌除了用黑布遮住发了半边脸庞,并无多大变化,当然他的一身修为造诣提高了不少。他初时并未认出方仲,还只道是昆仑一名年少弟子,等得见方仲目光闪烁,似有心事在身,顿时起了疑心。对当年打瞎他一只眼的方仲,武连风深恨在心,无时不想着报仇雪恨,此刻再见方仲,两条身影不停的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方仲心机不深,越是躲躲闪闪,越是心中有鬼,哪里还能瞒过人去。
此刻昆仑和华阳门的弟子都在,武林风只是冲着方仲冷冷一笑,未说一句话,便如从未见过方仲一般。
直到陆文甫向卢公礼禀告了邀月堂变故,卢公礼决定带人返回三皇庙,方仲都感觉得到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盯着不放,那目光如刀似箭,恨不得平吞了自己。方仲不用回头,就已知是何人这样看待自己,虽然此刻他不敢在众人之前动手,但那夺目毁容之仇,定然不会轻易冰释。
第二天清晨
经过一夜奔波,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特别是昆仑派,这一役折损了不少人手。
方仲并未返回邀月堂,而是直接被钱文义带了回来。至于那伤痕累累的金菊花,念她一介女流,倒也没有多加刁难,让其自个儿逃生。
卢公礼邀集昆仑、华阳两派有身份之人商议了数个时辰,方仲虽为玉虚宫弟子,只是辈分太低,又不为人所重视,这种集众商讨之事自然也轮不到他。
钱文义才从里面出来,便找到方仲,与他说了刚才议论之言。原来那陆文甫竟然把邀月堂救护之功一笔抹杀,却扣之于居心不良,把昆仑弟子折损的责任大半都推到他们的身上。
方仲气愤道:“陆师伯这样说,弟子倒不觉得稀奇,可是卢师公也不辨是非,由得陆师伯胡说,却让人不服。这邀月堂里并非都是恶人,这样无端指责岂不是恩将仇报。弟子在邀月堂里呆了两日,比谁都清楚内里之事,我愿意去和卢师公分辨个明白,免得冤枉了好人。”
方仲是诚心想去解释清楚,以免昆仑派和邀月堂又有什么误会。钱文义看着方仲焦急之色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卢师公会被陆师兄一番话,蒙在鼓里不分是非,依我看,他心里清楚得很。”
方仲奇道:“那为何还由得陆师伯胡说?”
钱文义淡淡道:“这便是为人处世的奥妙之处。陆师兄所言若是实话,便不是我昆仑处置不当,而是那邀月堂其心可诛。那邀月堂本就是魔教一支,指摘他们的不对又有什么过错,既然这样,你我都无罪责,此事即便到吵到掌教真人那里,也说得过去了。”
方仲回思半晌,终于弄明白钱文义所说的意思,那便是卢公礼也知陆文甫所言不尽不实,可为了让大家找个台阶下,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面的是非黑白远比自己想像得要复杂的多,不只卢公礼明白,钱文义明白,就是陆文甫也明白,眼睁睁看着他把谎话说圆,而且不去戳破,就只为了回去昆仑好有个交待。原来在这些人眼中,名利真的比善恶更加重要,只要你我都说得过去,不相干的人受到些诽谤中伤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们不需为此而良心不安,只因为邀月堂的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好人,朝坏人头上吐口水,又有谁来指责。
方仲洞悉了其中奥妙,不禁在心底里也升起一股寒意,那些看似公正无私的人物,原来私底下也不见得正大光明,甚至龌龊万分,虽然这龌龊也打着比较体面的旗号。
钱文义见方仲面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在想方才之言,叹道:“人之降生,咿呀学语,自童言无忌起,经一事长一智,直至人老成精,个中道理也实在不是你能够立刻明白得过来的,这世上人情世故,纷繁复杂,善恶自有旁人评说,好坏也只在你我心中辨明,行事大抵就是如此。”这话颇有些身不由己的感慨。这世界上并不是你做了好事就有人说你好,也不是你做了坏事就有人说你坏,恰恰相反,也有人把好事说成坏事,把坏事说成好事,就看有谁能够与中取利。世事纷纷,个人如何左右得了,自己但留一片清净心就足够了。
三皇庙前面乃是祭拜的大香炉,自有昆仑弟子在前面点火上香。钱文义与方仲到了炉台,恰巧见到一人从外面而入,那人面目清瘦,看上去略有些憔悴,只顾低头往里闯。
方仲大喜叫道:“周师兄!”
那人闻声而望,看到钱文义和方仲,连忙向钱文义施礼,说道:“弟子周青见过钱师叔,见过方师弟。”钱文义也知周青是随着方仲一起失踪的,方仲却在邀月堂里遇上,周青却不知去了哪里。
方仲道:“周师兄,我正为你之事担心的要命,你却回来了。”原本自己想偷偷溜回去救出周青,却被离金玉缠住无法脱身,随后又遇上众堂攻打要邀月堂,周青的事便更加顾不上了,只能期盼着离金玉一回去,就信守诺言的放了周青。
钱文义道:“周青,你何现在才回来?”
周青面色不自然地:“弟子陪着方师弟私自外出,本以为可以游山玩水,痛快一番,没想到……”拿眼一看方仲。
这当中还有很多波折处十分忌讳,实在不足为外人知晓,方仲道:“周师兄与我一同去了邀月堂,就是为了救那一个被夹持的女子,师父也曾见过的,人虽然救了出来却耽搁许久,便就回来的晚了。”
钱文义回想先前之事,方仲曾说那艳红是他至亲之人,点头道:“我便知你这一次不告而别,就是为此。虽然情有可原,可是不尊令旨擅自外出这条罪是洗刷不脱的,迟早要受惩罚。”
方仲道:“弟子甘受惩处,只是周师兄是弟子一力窜唆了去的,有什么事也怪不得他。”
钱文义道:“周青是三清殿弟子,他的事我做不得主,只看陆师兄如何处置了。”
周青道:“弟子既然陪着方师弟出去,早就想到了会受惩处,这点小事,不劳钱师叔和方师弟挂怀,弟子并不放在心上。”
方仲盯着周青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微笑道:“周师兄上下还算周全,看来也不曾被人为难,小弟一直担心那大小姐回去后,要让你吃些皮肉之苦。”
周青愕然道:“什么大小姐?不过我这苦头终归是吃了一点,至少这头上肿包还未消去。”随即干笑几声,摸了摸头上一块淤青之处,那里正是被离金玉打了一棍子的地方。周青又问起方仲之事,方仲便把他入邀月堂后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说,二人议论片刻,周青告辞,往里见卢公礼和陆文甫。
方仲看着周青远处,总觉得他的气质有了一丝变化,似乎沉稳阴沉了许多。
第三十九章 同行
午后时分,卢公礼屏退左右弟子,单只留下钱文义和方仲二人,说道:“你二人不用回山,且随老夫去一个地方。”
钱文义奇道:“不知师父要去哪里?”
卢公礼淡然一笑道:“老夫欲去天师道一行。”
方仲愕然道:“天师道?”霎时在脑中闪过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的身影,当初辞别之时,就曾言过,会寄居于天师道。而在二人身影之后,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倩影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钱文义听得卢公礼说要去天师道,他可不像方仲心有牵挂,心里另有打算,问道:“那天师道与我昆仑素无来往,此去是否有些贸然。”
卢公礼傲然道:“他一介地方小派,声望不出蜀地,老夫大驾光临,这是莫大恩宠,何来贸然之说。你不必多虑了,回去准备就是。”
钱文义只得应道:“但听恩师做主。”二人退出房去。
贾光南得知卢公礼居然要去天师道,并未多问此去何事,向昆仑派告辞后,带领着华阳门弟子扬尘播土,借遁术离开三皇庙。那武连风杂在人群之中,不言不语,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华阳门的人一走,只剩下数十个昆仑弟子,这喧嚣的三皇庙终于安静了下来。周青因为私自外出,被罚回山面壁三月,方仲是主事之人,处罚应在其上,只是卢公礼还要带他一起去天师道,故此陆文甫只是带着周青等人回返昆仑。
庙门处,卢公礼冲着身后的钱文义和方仲道:“上路。”
钱文义和方仲各背个包裹,一个插了柄精钢剑,一个插了柄怪异的飞鱼剑,随在卢公礼身后跟着出门。这柄剑是方仲夺来的,卢公礼等人也没打算掠夺掉此剑,毕竟一柄半成品的宝剑,虽然珍贵,还不能和真正的宝剑相提并论。卢公礼自己所用的松纹古剑,就比之高上一筹。
那天师道与邀月堂同处蜀地,相隔不算太远,三人自然无需着急赶路若由卢公礼施展遁术,一夜千里,一晚上时间就已足矣。
卢公礼于路沉吟,自己不能出面,自然是让钱文义和方仲露头,方仲虽然认识茅山二道,却还需由二道引荐,才能见到天师道魁首,其间隔了一层,过于疏远;钱文义若以昆仑玉虚宫弟子的身份上山,那天师道传闻不过是一个昆仑弃徒所创,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应当不会拒绝。
卢公礼心中已有主意,到了鹤鸣山就以钱文义之名写书帖一封,递帖上山。
一路无话,看看天晚,卢公礼道:“文义,早些寻个客栈安身,为师还有些笔墨功夫要做。”钱文义忙先一步赶至前面安排,他和方仲即便露宿荒野也无甚大碍,唯卢公礼身份不同,当然怠慢不得。
这一路上寻个客栈还真不容易,毕竟不是县城集市,又非大道要冲,能找着个歇脚的地方就算不错了。钱文义所找的这个客栈说是客栈,也不过是两三间草棚搭在一块儿,占着三岔口要冲,便算是间住人的客栈了。那客栈大门前挑了个破灯笼,连个招牌都没有里面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摆放着几张破桌破椅,掌柜和伙计也就算占全了。
那老掌柜身上衣裳都打了补丁,虽是一脸苦相倒也殷勤,客客气气的招待卢公礼三人。小伙计把两张破凳掸了又掸,搬到破桌子旁招呼落座。
卢公礼皱了皱眉,自知条件所限也不能苛求,坐下后问道:“老人家,你这店里有无笔墨?”
那老掌柜哈着腰道:“笔墨?有的,有的。不瞒贵客说,我这店里虽然摆着账簿,那是充台面从来不曾启用过,石砚一块,灰尘不知积了多少,只怕不中贵客的意。”
卢公礼道:“无妨,你尽管拿来便是。”
那老掌柜回柜台,果然拿过来一根秃笔,一块墨池早已板结的砚台来,另有发皱的宣纸一张。
卢公礼皱了皱眉,可是此地荒芜,估计也找不出像样的笔墨砚台,只好将就一下了,又向钱文义道:“你去外面取些干净的水来。”
钱文义道:“是。”
钱文义转身开门,那门才被轻轻一推,一只脚刚迈出去,门外顿时有一个女子发出哎哟一声呻吟,随即有人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似乎刚想进门时,被钱文义给撞到了。
门板开处,只见那金菊花戚戚然的躺在地上,揉着腿脚痛处。
钱文义愕然道:“是你?”伸手欲扶,一想卢公礼和方仲就在身后,连忙缩回手去,歉然道:“快起来。”
金菊花把钱文义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内,委委屈屈道:“也不拉人家一把,贱躯软弱无力,跌得重了,怎么站起得来。”哼哼唧唧就是不起身。
钱文义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屋里卢公礼问道:“什么事?”
钱文义道:“弟子开门时不小心撞倒了人。”
卢公礼道:“怎么这般不小心,把人家扶起来便是,又何必在此罗嗦。”
钱文义回道:“弟子晓得。”
金菊花眼角带笑,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钱文义轻咳一声,以袖拢手,说道:“我拉你起来。”
金菊花见他这样做作,用只有钱文义才可耳闻的声音道:“也不知小女子这满身春光被谁看过几遭,秀色摸过几回,却装什么圣人。”
钱文义脸面一红,别过头不敢看她,那伸出去的手上一重,已被金菊花握住,钱文义轻轻一带,那金菊花顺势而起,搂住钱文义一只胳膊,半依半靠,一瘸一拐的走进屋来。
卢公礼见钱文义扶着一个女子进屋,而这女子竟然就是当日饶过不杀的金菊花,倒也颇为讶异,问道:“是你?”
自有那小伙计搬过一条长凳让金菊花坐了,只听她哀哀切切的道:“承蒙各位圣人开恩释过贱命,小女子感恩戴德,不复他求。只是我孤苦无依,无亲无故,无处投奔,这一路上栖栖遑遑,连汤水都未喝一口,好不容易捱到这里,精疲力竭,实在走不动了,便想进来讨口水喝。谁知道小女子天生命苦,八字不吉,诸事不顺,讨口水都会被人撞断腿脚,愈加走不动了。”她一通自哀自怜,说得着实让人同情无比。似乎这一切不幸,都是因为遇见了钱文义才落得这样的结果。
钱文义尴尬万分地道:“在下开门根本不曾用力,怎么就撞断你腿脚了?”
金菊花道:“你不信,那你来摸一摸嘛,看是不是小女子的腿骨断了?”
钱文义哪里敢过去摸金菊花那。他不过去,倒像是做实了金菊花的确被他撞坏了的罪责。
一边的老掌柜和小伙计心生怜悯,连忙端些粗茶剩饭出来,金菊花丢开了女儿像,狼吞虎咽的席卷而空。那小伙计殷勤有加,问道:“姑娘还要添些么?”
金菊花取出一块绣帕抹一抹嘴,叹道:“店家的手艺真好,害的小女子把三天的饭都做这一顿儿吃,委实吃不下了。”随即觉着不好意思,垂了头道:“实在是饿得狠了,让各位见笑。”她这一露出女儿家的羞涩模样,更显得娇柔万分。金菊花如此落魄,谁都有恻隐之心,何况更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
那小伙计正当壮年,还未娶妻,见到金菊花这番模样,魂灵儿都飞出窍来,痴痴道:“姑娘想到哪里去?”
金菊花蹙了眉道:“小女子也不知何处才是归宿?”
卢公礼见老掌柜一脸期待,那小伙计更是欲言又止,便道:“姑娘,老夫看这里就有个不错的归宿。”
金菊花道:“这里?”
卢公礼道:“你看此地人家虽然简陋,但民风淳朴,自在安逸,悠然自足,胜过你一人在外颠沛流离,你意下如何?”卢公礼一开话,那老掌柜与小伙计倒也机灵,趁机出言挽留金菊花,一个道家里缺个闺女日后无人送终,一个道人丁稀少无人帮忙收拾,其用意不言自明。这样一个家传老店虽然破旧,但足可挡风遮雨,金菊花若真是个无家可归的无助女子,自然是顶好的安排,这乱世里有个栖身之处实在是比什么都强。
眼见人家情意拳拳,金菊花忽的站起,从袖口中抽出短刀,笃的插在破桌子上。
这一举动把那一老一少二人吓了一跳,金菊花笑着道:“二位不用紧张,小女子只是恨我自己,除了耍刀弄剑之外,一点儿家事都不会,更勿论堪奉箕帚了。老人家,你想要个闺女送终,小女子仇家太多,只怕会连累到你。这位大哥,你想娶个嫂子,不如我去路上截两个弱质女流来给大哥做贤内助好了。”说罢,一抖丝带,那把刀从桌上飞出,在老掌柜和伙计面前飞来飞去,顺带割下两只桌子角来。
那老掌柜敲得目瞪口呆,把两腿都吓软了,双膝一落地,惊道:“原来是女大王,小人有眼无珠,不敢高攀了。”
金菊花只是吓一吓他,绝了他的念头,可不想仗势欺人,她把短刀收了,说道:“小女子受不得这等大礼,老人家请起来。”
那老掌柜颤巍巍站起,与家里伙计缩在一旁再不吭声。
卢公礼冷眼旁观,淡淡道:“你既然不想待在这里,又想上哪里去?”
金菊花道:“小女子既然逃出鉴花堂,定然会被人追捕。如今我伤重未愈,岂敢单独上路。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求再提携一把,望乞同行。”
卢公礼冷笑道:“你一介孤身女子要与我等同行,这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请恕老夫不能应允。”
金菊花道:“小女子并不敢拖累各位,一路上只求有个安全依仗,难道这也不许?”
卢公礼道:“你可知我等要去何处?”
金菊花摇头。卢公礼道:“老夫欲去天师道。”
金菊花道:“小女子就随你们去天师道,一路上端茶递水,服侍前辈。”金菊花眼风极快,见卢公礼桌前摆放着砚台纸笔,连忙瘸着腿出门,见门首有一只大水缸,从那里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清水,又返回屋内,倒在砚台内细细研磨。
金菊花笑着道:“老爷子要想写些什么,小女子给你磨墨。”
眼见笔墨纸砚俱备,金菊花又如此殷勤,卢公礼讶然一笑道:“老夫也不是无情之人,既然如此,就护送你一程。”
金菊花大喜,拿眼一瞥钱文义,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得钱文义心如撞鹿。
第四十章 天师道
鹤鸣山座落于蜀郡大邑县北,因其山形似鹤而名,鹤尾连接青城山,鹤头奇峰突起,绝壁千尺。山上万石峥嵘、千岩吞吐,盘松怪柏,葱茏挺秀。整座山势三面环水,双涧合流,自青城逶逦而来,起伏升降,好像一只仙鹤在蓝天之中翱翔。
天师道未兴起之前,鹤鸣山连洞天福地都排不上号,除了山下一村两涧,人烟稀少,称不上人杰地灵。直到张顺之子张道陵在此地开山立派,广收门徒,这才使此地兴旺起来。
而天师道的兴旺还有一个原因,蜀郡本有巫鬼道流传,本是如日中天之势却一夕崩溃,传言是张道陵以降服魔王鬼帅,而致使其湮灭。所收服巫鬼道徒众逐转拜入天师道门下,原本籍籍无名的天师道便取代巫鬼道,成为蜀地第一大派。当然其实情如何外人并不得知,但巫鬼道消亡而天师道兴起却是人人都看得到之事,难免要寻思附会一番。
张道陵创派之初也非叫天师道,取名正一盟威之道,但巫鬼道一灭,信徒都以为是他所为,奉他是代天行道之师,众口相传,即成了张天师。而正一盟威之道也不如天师道叫起来威风上口,徒众更喜欢后者,反把真名儿隐了,就叫起天师道来。
卢公礼在下昆仑山之前就已派人来打探过,自然知道这些传言,当时不过付之一笑,觉得张道陵自称天师,妄自尊大,这天师道也不过是糊弄一些善男信女入道罢了,名字叫起来响亮,又有什么真才实学了。
自打离开那间客栈后已是两天,若非金菊花跟在身后,卢公礼及方仲钱文义三人早就赶到鹤鸣山,只因她走得慢,女人家又有许多不方便之处,定要沿路寻屋住宿,所以才拖到现在。卢公礼倒也没有抱怨什么,只因这一路来虽然耗了些时候,但所受到的优待那也是他修道百年来的头一遭。金菊花可说使出了浑身解数,当日拒绝老掌柜挽留时说自己只晓得弄刀弄剑,其他的一概不知,其实真要说会服侍人的本事,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寒舍村姑,都不如她来事。不管是一菜一汤还是一茶一水,咸淡冷暖,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卢公礼眼神一到,金菊花就已明白了九分,先自上前问长问短,反把那钱文义冷落在一旁。这一路同行,平白多一个聪明伶俐而又手脚勤快的丫头使唤,还能有什么怨言。
故此卢公礼即便眼见天师道在望,也没有赶走金菊花的意思。
一行人到了大邑县,已可遥遥望见鹤鸣山,卢公礼取出所写的书帖交给钱文义,吩咐道:“文义,你拿这封拜帖先去见一见那张道陵,只说是顺路经过,这道家一脉都奉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岂能过而不拜,这可是冲着道家老祖的面才上的山,可不是非要见他张道陵,你明白了吗?”
钱文义接过书帖,回道:“徒儿明白,借用佛家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此行自然不会坠了我昆仑的威名。”
卢公礼微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话说得真是入木三分。方仲,你随文义一起上山,听闻当初送你上昆仑的两位道者如今就在天师道,能不能见到当年故人,就看你的造化。”
方仲喜道:“多谢卢师公成全。”
卢公礼道:“去了天师道后,不管那张道陵如何招待,说了些什么言语,你等都要尽快赶回来告诉我。”
钱文义道:“不知师父打算住在哪里,弟子好回来通禀。”
卢公礼道:“适才走过时看到不远处有一庙宇,为师想此处客栈里鱼龙混杂,不如就在小庙里安身来得清净,谁也不知为师身份,无人打扰,甚为安心。”
钱文义道:“那就一言为定,弟子去了。”钱文义与方仲二人望着鹤鸣山方向上天师道。
鹤鸣山并非什么名山大川,不高不险不陡,离此不过十来里路,依着钱文义和方仲的身手自然不需多少时候便到了山下的迎仙阁。这迎仙阁装倒也豪气,在两旁立着石刻牌匾,上写:人桥同此心,四面顾瞻一山鹤;草木并深意,八方遮护双涧鳞。
钱文义和方仲不知此言来历,自然也无甚联想,若往迎仙阁上去至高处,再回头来看,便明白这几句话形容的十分贴切。那鹤鸣山两旁分别有一个山涧,松柏葱茏,参天蔽日,真是极好的景致。
钱文义到了迎仙阁,自有接待的道者过来问话,钱文义递上拜贴,言来求见张天师。那道者不敢怠慢,拿着拜贴上去。那迎仙阁后面如昆仑山一般都是向上石阶,只是不如昆仑山宏大,毕竟山也小了许多,不能和玉虚峰相比。钱文义便与方仲等着回话,估摸着不须许久自然会有人来下山迎接。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从迎仙阁后石阶上陆续下来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个年纪颇大却一脸悍色的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奕奕,手托着一个乌黑色的大茶壶,一身精气深藏不露。钱文义居然看不出他修为深浅,想不到名声不显的天师道也有这般人物。
那老者劈脸便问:“是谁要求见张天师?”
钱文义心中凛然之下,上前施礼,说道:“在下昆仑派钱文义,念在道家一脉,特来进香拜祖,顺便求见张天师。”
那老者看了钱文义几眼,冷笑道:“昆仑与我道素无来往,你修你的道,我念我的经,也没什么好谈的,张天师事务繁忙,没空接见闲人,你请回!”
钱文义想不到才一来就吃了闭门羹,居然连张道陵的面都见不到,也许此人没听说过昆仑的大名,夜郎自大惯了,这才出言逐客,急忙又道:“在下确确实实是昆仑弟子,请再到张天师面前通传一声,就说玉虚宫有客至,让张天师定夺。”
那老者摇头道:“知你是昆仑弟子,不需通传张天师,只我便可做主。”
钱文义道:“不敢请问尊驾何人,敢替张天师做主?”
那老者傲然道:“本人乃是天师道总领二十四治大祭酒马武,自然做得主。”
钱文义对天师道的人俱都不识,也不知这马武多大来头,什么二十四治大祭酒,听都未听过,俚俗之极,这道家尊卑有序,上下左右又岂能如此称呼。钱文义强压轻觑之心,说道:“在下慕名远道而来,天下道者本是一家,大祭酒如此待客,让人心寒。”
那马武哈哈一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道又非我道,进什么香拜什么祖!阁下若是觉得天师道怠慢了人,我这里奉送十两银子,你下去随便寻个地方好吃好住,岂不比上山来受诸多约束强得多。”
钱文义暗自生气,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天师道的人如此傲气还不是因为此地是天师道的地盘,这才如此张扬无忌,目空一切。钱文义微一拱手,尴尬一笑道:“银子就不必了,既然张天师不见客,在下告辞。”心道自己小和尚请不动大菩萨,大不了回去见着师父后,让他老人家亲临罢了,拉着方仲就要回去。
方仲难得来一次,本是满怀希望而来,好些话未问却又要走,心中如何舍得。方仲急忙上前一步,向那马武恭恭敬敬的道:“请问老前辈,可否向你打听两个人?”
那马武见方仲不过十来岁年纪,长的俊朗,文质彬彬,说话倒也客气,便道:“你想打听谁?”
方仲道:“是两位道长,道号普玄和定观,不知老前辈认不认识?”
马武略一沉思,看了方仲几眼,摇头道:“天师道里没这两号人物,你上别处打听去。”
方仲又追问一句道:“当真没有?”
马武恼道:“老夫身为天师道大祭酒之职,又岂会骗你一个娃娃。”
方仲难掩失望之色,明明普玄临走之时说好了要来天师道,难道当年并未来此,却又去了别处,这茫茫天下又到哪里去找?又或者普玄还是来了,只是这老前辈并不知道?方仲并不死心,正想向其他人打听,钱文义道:“还多问什么,我们走。”
方仲只得随着钱文义回去。这一路上望着鹤鸣山四周茂密丛林,真希望普玄突然间从里面蹦出来,一把抱住自己,好给他一个天大惊喜,可惜眼看着离山越来越远,到底也没见到一个熟人出现。
马武目送着钱文义和方仲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转身上山。
第四十一章 徳济寺
大邑县人丁不多,并非繁华之地,当地建筑除了土地庙有几分香火之外,就只有一间稍小些的寺庙还有几分宏伟之气。卢公礼到了前面一看,只见上面牌匾用黑墨写着‘德济寺’三字。那寺前门厅冷落,香火凋零,唯粉墙碧瓦还见几分颜色,估计这德济寺建成至今并无多久岁月,所以尚未褪色。
天师道乃是道门,这鹤鸣山脚下却建个德济寺,属于佛门寺院,不用想也知其光景如何了。天师道脚下之人,谁来拜你佛祖,这当初来建寺的人真是蠢得可以,来天师道家门口竞争,岂不是自讨没趣。卢公礼摇了摇头,深为当初筹建此寺之人不智,虽然它香火不盛,但作为寄居之所却是极好的。卢公礼不想栖身客栈,便到此投宿。
那寺门虚掩着,也不知有人无人。
卢公礼轻轻扣了扣庙门。
只听里面有个女子声音道:“阿弥陀佛!是哪一位香客到此。”
卢公礼听了一愣,这寺里既然有女子在内主持,那必是一座庵堂,自己是前来借宿,反倒不方便进去了。卢公礼正自犹豫,身后的金菊花却十分高兴,一抬手就把门推开了,原来那门只是虚掩,并未栓上,抢着道:“这地方不错,老爷子进来。”她一直愁思卢公礼要住寺庙,那是佛门之地,自己一介女子显然不能进去。这分明就是这老头故意把她排挤在外,到时他们办完事后一走了之,曾经把自己丢下。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庙宇居然是座庵堂,倒让卢公礼失策了。
金菊花一进门,只见里面是个四方院落,院后才是大殿,殿前有一人手持一把宽大的扫帚打扫落叶,这殿前孤零零的,就她一人在此。
那女尼身穿素衣,一脸平和,年岁也就在中旬之间,给人一种端庄凝重之感。
金菊花道:“怎么只有师太一人洒扫?”
那女尼微笑道:“扫帚不到,灰尘不清。此地是座别院,平时无人主持,贫尼也是偶尔来此,并无外人。”
金菊花道:“这徳济寺还上去并不小,还是座别院?哎呀,那师太的庵堂可大的很了。”
那女尼笑道:“贫尼所居不过一处斋院,并无繁华之所,这处徳济寺名虽我用,却不敢僭越,只在偶尔得空时来人洒扫一遍,清理些浮尘,让佛台明净。”
卢公礼这才知道此寺一直荒废在这里,并无长驻僧尼,那自己求个宿处并不算过分。卢公礼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那女尼转脸一瞧,与卢公礼对了个脸,二人都是一愣。那女尼先一步醒悟过来,上前稽首道:“原来是昆仑高宿来此,贫尼静恩见过卢前辈。”
卢公礼想不到这小小寺庙里居然还有人认得自己,可是对方是谁自己却叫不出来,虽然眼熟,但他身居高位,见过的三山五岳之人不知有多少,又能记得许多。卢公礼愕然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师太师承何处,又在哪里出家?”
自称静恩的女尼双手合十,笑道:“卢前辈贵人忘事,自然不记得贫尼,不过贫尼一说起鄙门师妹,就晓得师承来历了。”
卢公礼道:“不知这鄙门师妹又是谁?”
静恩道:“鄙师妹不久前还去过昆仑,法名静逸,卢前辈记得么。”
卢公礼吃惊的道:“师太岂是慈航静斋的人?”对静恩的来历吃惊不小,想那静逸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而她师姐孤身一直出现在此地,当真是意想不到。十余年前昆仑广邀天下门派参与诛魔大计之时,慈航静斋也派了不少人来,此人必定参与其中,难怪觉着眼熟。
既然还是故人,卢公礼脸色平缓下来,问道:“师太为何跑来这偏僻小庙?”
静恩道:“贫尼也是难得来此,只因天师道三元之会将近,这才过来小住片刻。”
卢公礼奇道:“天师道三元之会。这与慈航静斋有何干系?对了,适才我在门外,听的说此寺也是慈航静斋一座别院,却并不派人主持,老夫疑惑不已,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筹建此寺。”
静恩道:“这徳济寺名虽别院,却非鄙派筹建,乃是旁人兴建之后赠送,也正因为此,慈航静斋不派人来,若是蛛网灰尘多了,便由一二弟子过来打扫打扫,日后还要还回去的。”
卢公礼道:“谁建此徳济寺又赠给贵派?”
静恩道:“当初筹建此寺的,便是天师道。”
天师道自称道门,却建个寺庙,然后自己不要,又送给了慈航静斋,这奇事经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卢公礼一边思索其中因缘一边道:“原来是天师道,他一介道门,叩拜三清,却建此寺庙供奉佛堂,自然无用了,送给慈航静斋那也是无奈之举。”
静恩笑了笑道:“倒不是建了无用,只因鄙派昔年对张天师有些恩惠,故此建了后送给鄙派。那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慈航静斋又岂能放在心上,更勿论要人报答,所以这徳济寺虽然名在门下,只是无人看顾,又不忍这大好寺院荒废,这才时不时的有人过来打扫一遍。”
卢公礼终于明白过来,只是想不到慈航静斋居然和这天师道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静恩不说,他也不好问。
静恩道:“不知卢前辈来这徳济寺有何贵干?”
卢公礼沉吟不语,心道自己原本想隐藏踪迹,这倒好,才一来就被人看穿老底,到底还要不要住在这徳济寺中呢?一旁的金菊花插口道:“卢前辈只想寻个住处,可巧遇着师太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静恩道:“与人方便就是与已方便,徳济寺空房甚多,当然住得。”
金菊花喜道:“那就多谢师太了。”心中颇为不用与卢公礼钱文义等人分开而高兴。静恩道:“这院左就是禅房,贫尼俱都打扫过了,不妨歇息在那里。”把手中扫帚搁下,领着金菊花与卢公礼往左边走去。卢公礼本还犹豫,但见静恩头前带路,既来之则安之,也只得如此。
静恩安顿完卢公礼与金菊花,却又回到四方院里,拿了扫帚不紧不慢的打扫落叶。这院里载了五六棵梧桐数,乃是建寺时候栽种的,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不时有落叶掉下。静恩要想把此地打扫的毫无落叶根本就不可能,几乎在做无用之功,但她却不紧不慢的用笤帚逐一扫过。
静恩前后左右扫了一回,然后把扫帚靠墙,坐在梧桐树下歇息。才闭目养神没多久,便听得门口有人道:“徳济寺?想不到这天师道脚下还有庙宇,难怪香火冷落。”随即一人也不通禀,便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个长着三角眼的白衣书生,手中还拿着一柄合拢着的折扇。那书生一眼看到静恩,摇头道:“晦气,晦气,在下不喜欢出家人,特别是女子出家,更为本人所憎。”这书生说话颇为狂妄,也幸亏静恩心态好,若是静逸在此,早就拔剑相向了。
静恩睁开眼,微笑着道:“施主不喜出家人,还来寺里做什么,大可到外面这花花世界逍遥自在,并没有人请你来。”
白衣书生把眼一翻,说道:“虽然无人请我,但是在下要来游览一番,难道还有人阻止不成。”
静恩道:“施主能来就是佛缘,在佛祖面前看一眼也是有幸,怎么会有人阻止呢。不知施主是否要上香?”
白衣书生摇头道:“在下拜天、拜地、拜鬼,却不拜佛!”静恩道:“天地自然要拜,但施主拜鬼不拜佛,请恕贫尼不解。”
那书生冷笑道:“谅你这尼姑也不懂,若懂了也不会甘心当个出家人!你看这座上佛祖,殿里菩萨,看起来威风神武,受人膜拜,焚香祷告,也不知欺佞了多少善男信女,可有一点灵验处?求他不应,告他不灵,人人都说他金身不坏,恒久不灭,其实打破了就是泥胎木塑,一堆破烂皮囊而已。”
静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信口雌黄,毁佛灭道,不嫌太过。”
“哈哈哈!谁来毁佛灭道,在下只是据实而言罢了,可有一点说错。既然佛先负人,人又何必信佛,我之所以拜鬼不拜佛,只因为鬼怪尚且显灵,而这些泥胎木塑,徒装门面,坑害了多少救急救难之人!我看你这尼姑也不用栖身在这破庙里头虚度岁月,反正这里是天师道的地盘,也无多少佛门信徒,这就打碎了泥胎还俗去。”此人越说越气,便往供奉着菩萨的殿里闯,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要进去拳打泥胎佛祖,脚踢木雕菩萨。
静恩往殿门口一站,淡淡道:“施主为利所驱,心地不诚,虽拜菩萨而不显灵,又岂能迁怒于我佛。”
那书生道:“拜菩萨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要说她心地不诚,这天下再无比她还诚之人,正是菩萨有亏于人,从此之后,我便再也不信佛了。”把手中折扇往静恩一点,想推开她进去。
静恩本是合着双手,见折扇递过,伸出二指,口中道:“是非善恶,自有因果报应,施主以一人之见而谤天下,以偏盖全,差错难免。”
那书生早就打量过静恩,发觉她气息不长,与普通人并无区别,故此并未用多少力气,但要推开一个普通尼姑应当不难。岂知那折扇一点,犹如点到了一棵参天大树,居然纹丝不动。“嗯?好哇,原来深藏不露。”
那白衣书生见机极快,一发觉静恩远非自己所想时,即刻手上用劲,折扇忽的张开,那扇面如刀,往静恩便划。静恩手中无物,却把二指继续往前一伸,迎着扇面夹去,她出指如风,折扇还未划到近前,已被她二指夹住,同时一股庞然之气从那二指之上汹涌而出,几乎让他抓不住折扇。直到这时那书生方大吃一惊,这扇子是他的修炼之宝,舍不得丢弃,连忙往自己这边拉扯,同时觉得这尼姑深不可测,还是远离些为妙。他一边夺扇一边往后就跳。身形一起,果然往后挪了数丈,扇子也还在自己手中。那书生刚要放下心来,却见那尼姑笑吟吟的还在眼前,依旧伸指夹着扇子。
这书生可真有些急了,把脚一抬,往尼姑下摆便踢,同时继续往后移动身形,只想夺门而出。这一次依旧挪动了数丈,已经退到了徳济寺门口。
只听静恩的声音道:“风起叶落,叶随风动,都是颠簸不破源发自然之妙理,施主如风而动,却又想把贫尼带到哪里去?”
那书生睁眼一瞧,静恩还在自己眼前,不只把扇子夹住,那另一只手掌已经拍到胸前!看来只能忍痛割爱了,这扇子送人。那书生撒手放开扇子,往后一跃,已经出了寺门。这一回静恩倒没追来,只听那书生在门口骂道:“妖尼姑,这扇子就送了给你,我看这寺里也无什么外人,不如寺里招赘了倒踏门的和尚,与你做一对儿,就把这扇子当作定情信物……”正说着话却又不言语了。
只见这书生和正好赶到的两人在寺门外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喝道:“司空谅!?”反手拔出剑来。
这书生也未想到这里还会遇上认得自己的仇家,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与司空谅不期而遇的正是从天师道回来的钱文义和方仲。二人才到徳济寺门前,却看见从里跃出一人,这一打量,居然是曾经见过的役鬼堂小头领司空谅。
司空谅道:“你们跑得真够快的,居然来了这里。”往左右一看,见只有钱文义和方仲二人,顿时又放下心来,笑道:“你二人来此何干?正好,我这里有一桩好事缺个般配之人。”司空谅一指钱文义,说道:“看你仪表堂堂,也别往昆仑山去了这里有个妖尼姑闲得很,你不如入赘这里,和她做一对儿,剩下这位小兄弟就跟着我走,绝不会亏待了他,你说这两全齐美之事如何。”
钱文义骂道:“放屁,先吃我一剑再说!”右手一摆,一道剑光飞去。
司空谅退了数步,冷笑道:“你别以为我手中没有兵刃就想发威,我若真的放出宝贝,你又岂是我的对手。”钱文义根本不理,靠近了又是数剑。司空谅边躲边看,见方仲只有一人,而那妖尼姑又未出寺门,司空谅撇个空,丢下钱文义忽往方仲扑来。
司空谅如苍鹰扑兔般居高临下,转眼到了方仲头顶。方仲背着那柄飞鱼剑,见司空谅突然冲着自己来了,忙把飞鱼剑拔出,应付这凌厉一击。就在此时,听得寺门里静恩道:“此扇张牙舞爪,鬼脸凶残,佛门清净之地,还是还给施主!”一物旋转飞出,往司空谅落下处飞去。
那扇子来得极快,竟然后发先至,到了司空谅脚下。此扇说来便来,幸好不是打向司空谅背后,否则只怕已经被打中,
司空谅见折扇飞出拦住了自己下扑之势,吃惊之下喝道:“算你这妖尼姑识相,在下日后再来讨教。”双足落在扇面之上,往旁边斜飞而去,转眼就和扇子消失在远处。
第四十二章 张道陵
司空谅一走,钱文义也把剑收了,走到静恩面前,恭恭敬敬道:“适才多谢援手,不知师太是何方高人,昆仑弟钱文义这厢有礼了。”
静恩笑着道:“不必多礼,二位既然是昆仑弟子,必然是来找卢前辈的,请进寺里说话。”钱文义和方仲见这尼姑智珠在握,早就知道卢公礼在此,便随着静恩走进寺来。
静恩领二人过四方院,到禅房见卢公礼,她自己却悄然而退,并不与闻其事。
三人一见面,卢公礼说起静恩身份,钱文义和方仲才知这素雅尼姑居然是静逸同门师姐,慈航静斋的高人,不禁对其肃然起敬。
卢公礼见钱文义回来的如此之快,自然要问这天师道一行的结果如何。钱文义丧气道:“弟子面薄,拜贴呈上去后,那张道陵不肯赐见。”
卢公礼不悦道:“难道说你这一趟白走一回,什么人都未见到?”话虽对着钱文义说,眼神却看着方仲,见方仲面上也是失望之色,便知这一次真的是毫无建树。
钱文义道:“弟子把拜帖呈上,不久下来个老者,自称什么二十四治大祭酒,说他能做主,讲张道陵无暇接见我等,连茶都未请喝一口,便即回来了。”
卢公礼怒道:“这天师道好大架子,区区一介地方小派,敢蔑视道统正宗,连昆仑弟子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要老夫亲自出面不成?”
钱文义道:“这天师道是地方强豪,目空一切也是有的,只凭一张拜帖,他里面的人足不出户,听都未听说过我昆仑,只知有他天师道,不知有旁人,当然分不清孰轻孰重,一口回绝也就难以避免了。”
卢公礼摇头道:“老夫不信偌大一个天师道里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若是他明知你是昆仑弟子前来拜会,却又拒之门外,于常理不合,除非他故意回避我昆仑弟子。”卢公礼越想越觉有理,说不定这张道陵手中就有昆仑派流传出来的符法秘诀,一听说昆仑来人,就故意避而不见,否则何以解释拒见之理,旁人巴结都来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
卢公礼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觉得就算自己出面也不一定能够顺顺当当的见得了张道陵,人家不想见你,无论多大的身份也是无用,那又该如何是好?卢公礼忽的想到静恩曾说过慈航静斋对天师道有恩,这德济寺还是天师道送给慈航静斋的,既然如此,自己何不让静恩写一封书信,借着慈航静斋的面子,让钱文义和方仲上天师道。
卢公礼对钱文义道:“你去请静恩师太来一下,就说老夫有事相求。”钱文义答应后自去请静恩。没过多久,静恩、钱文义还有金菊花都到了。卢公礼只让钱文义去请静恩,金菊花当然是自己跟过来的。
静恩进了禅房便问道:“卢前辈有何事差遣?”
卢公礼笑得:“些许小事,只想麻烦师太写封书信,好让我两个不成器的昆仑弟子上天师道去,会一会那张道陵。”
静恩道:“上天师道又何必要贫尼写封书信,只是卢前辈自己废些笔墨便成,无论谁去,想那天师道都会恭顺迎迓。”
卢公礼不便把钱文义上山已经被拒之事说出,却道:“若是老夫执笔,有好些个不方便处,一来我与天师道无甚交情,若有来往便是两派正事,轻忽不得,二来此为一点私事,犯不着过于隆重,最好还是不牵扯公事进去,所以老夫才想请师太出面。”
静恩道:“要贫尼执笔不难,却不知是何私事,静恩明了一二才好说话。”
卢公礼沉吟道:“这件事说来简单,老夫座下有个不错的徒孙,当年乃是两个道人辛辛苦苦跋涉千里带至昆仑山来,未曾厚待,稍后便即走了,一直没有音讯。老夫后来听说此二人来了天师道,这次顺路而来,便是想感谢他俩一番,顺便让他们几个见上一面,诉一下别后衷情,毕竟若无此二人我这徒孙也没有今日。就为这等小事劳动师太出面,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人情难却,便如这天师道赠此德济寺一般,有恩必报,任谁都不想做负义之人。方仲,老夫可是为你说项,还不快去向师太谢过。”
方仲听了卢公礼一番话,当真感激莫名,想不到卢公礼如此错爱自己,忙在静恩面前跪倒,说道:“多谢师太成全小辈,也多谢卢师公厚爱。”
静恩扶起方仲,说道:“原来这说的人就是你,想来这二个道人也有非凡之处,非要把你带去昆仑,如今得偿所愿,自然要好好报答。贫尼这就写一封书信,言明此事,你上天师道去自然无人为难。”方仲千恩万谢,只是心里又担心那马武所说在天师道里并无普玄定观二人,即便自己上了天师道那也是白跑一次,唯指望这马武骗人,要不然为何卢公礼也打听的普玄定观就在天师道,而当年分别之时,普玄也亲口所说要来此地,断无中途变卦之理,莫非来是来了,偏偏近日又走了,所以马武才说没有二人。
静恩取笔墨写了封书信,交给方仲,说道:“你持此信笺去,天师道必会接待,贫尼暂时也只能做这引荐之人,等到了办那三元之会时,我亦要上山拜会张天师。”方仲珍而重之的接了。
卢公礼问道:“不知这天师道三元之会是什么,为何连师太也要上去见张道陵。”
静恩笑道:“三元之会分上中下三会,贫尼所说的乃是下元会。这上元会是张天师诞辰,岁在正月初七;中元会是天师道创教之日,岁在七月七日;这下元会么,乃是鄙派一个前辈高人的祭日,所以贫尼不得不来。”
卢公礼奇道:“贵派的前辈高人祭日怎么会是天师道的三元会之一?”
静恩道:“这是尘封多年的往事,如今说起来也不妨,只因为张天师的养母便是我慈航静斋的前辈高人,张天师为表纪念,才将此祭日立为下元会。”
卢公礼恍然道:“怪不得这天师道要建此德济寺赠给慈航静斋了,原来其中有如此瓜葛。”终于弄明白了先前静恩所说对天师道有恩是怎么回事,当真想不到,那张道陵的养母是慈航静斋的人。按理说慈航静斋里大都是出家人,即便未剃度之前也都是持身端正守身如玉的女子,又怎么会甘心做旁人养母,养育一个非是亲生骨肉的外人。
静恩道:“鄙派的前辈高人虽然做了这样一件事,却并不指望有什么报答,毕竟此事若在当年传扬开去,诸多不了解内情之人难免会有些口舌不清,所以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如今人已作古,身后评说自有公论,自然不必过于介怀。”
卢公礼道:“老夫也是头一次听说此事,那张道陵的养母既然是慈航静斋的人,那生母何在?师太也许不知,张道陵之父张顺,其实是我昆仑派逐出来的不成器弟子,张顺既然养育了子女,有父有母,为何还要托付给外人?”
静恩摇头道:“贫尼所知之事不多,张天师亲身之母何在,已然过了如许岁月,也应早不在人世了,此事只怕再无人能解释的清。”
这些往事都已久远,卢公礼也非真要弄个水落石出,见方仲的书信也到手了,便道:“今日且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日一早,便拿师太这封书信上山。”当下又闲聊几句,各自安歇不提。
翌晨,钱文义和方仲收拾停当,并未打扰静恩,出了徳济寺便往鹤鸣山来。这一次轻车熟路,去的也快,走到半道,便看那路中间已经预先有个人等在那里。
在路上等候的,正是那金菊花。
钱文义乍见金菊花跑到了前头,自然十分奇怪,问道:“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金菊花笑道:“整日介陪着一个死气沉沉的尼姑,闷也闷死了,昨日听说你们要上天师道,我便想和你们一起去。”
钱文义道:“我师父和静恩师太知道么?”
金菊花漫不经心地道:“尚未来得及说,等回去了再说不迟。”
钱文义一听便知金菊花是私自跑出来的,不悦道:“没我师父准许,你怎么能够乱走。”
金菊花见钱文义毫无挽留之意,扭头气哼哼道:“小女子无牵无挂,又没卖身,爱到哪里是哪里,你师父凭什么管得了我?这条路你走得,我也走得,难道还不许有人与你走同一条路了,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钱文义说不过金菊花,只得道:“当然无人管得了你,只是回来之后,我师父必然没有好脸色。”
金菊花却又转颜笑道:“那也是回来之后的事了,大不了我做几个好菜,向老爷子赔礼道歉,你说好不好?”
钱文义被她说得无可奈何,叹息一声道:“你总有的说。”既然赶不走,索性带着金菊花一起,重回鹤鸣山。
钱文义到了迎仙阁,把来意说明,方仲递上了静恩师太所写信笺,天师道在这里迎客的弟子接了,匆匆奔了上去。数盏茶的时间后,顺着迎仙阁后面石阶上依次下来数十人,领头的倒不是上次那个老当益壮的马武,而是两个身穿道袍的道人,一个年纪较大,五官方正,长得十分老成,一个年纪较轻,唇红齿白,长相英俊,十分潇洒。这二人到了迎仙阁,冲着钱文义三人一拱手,说道:“在下王长、赵升,奉家师张天师之令,迎请贵客上山,请!”这二人干脆的很,见到静恩手书,也不问钱文义三人是何路数,直接就请上山去。
由那年长的王长在前引路,年轻的赵升一旁陪同,踏石阶上山。这一路石阶正好九百九十九级,再往上便是三圣宫,其实与昆仑山的三清殿一样,都是供奉道家老祖的地方,只是叫法不同。在三圣宫外墙之上,又另外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道法自然”。那四个字旁边,落款着张道陵手书。钱文义一路看过来,总觉得似曾相识,从迎仙阁到三圣宫,无不有模仿昆仑山的痕迹,仅仅是规模不如罢了。
过三圣宫便是天师殿,在前面引路的王长回头道:“家师听说是慈航静斋引荐来的人,十分敬重,已在里面恭候多时,从此殿门进去,自可看到家师。请进!”往旁边一闪,让钱文义三人进去。后面的赵升及众多徒众立住了脚,并不跟随。
钱文义道:“多谢二位道兄带路。”整了整衣襟,昂首而入。虽然是来求见张道陵,但他是昆仑弃徒之后,比不得钱文义和方仲是堂堂玉虚宫弟子,当然不可在礼数上过于迁就。
天师殿分前后两间主殿,两旁又有无数小间,前殿颇大,乃是邀集众弟子开坛讲经之所,后殿既是私人养生所在,又是个巨大客厅,一些不便张扬的待客之事便可在后殿进行。钱文义一进天师殿,便看到在前殿正中间的阔椅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八卦袍、头戴朱雀冠的道者,满面红光,器宇轩昂,看起来年不过半百。需知天师道创立已过百年,那张道陵年纪应该十分高大,此人如此年轻,到底是不是张天师。
钱文义一时不敢肯定,正不知如何开口称呼是好,那道者却先一步站起来,微笑拱手道:“鄙人张道陵,听闻各位是静恩神尼引荐而来之贵客,不敢不亲身接见,不知各位来天师道有何事指教?”
钱文义这才肯定此人真的是张道陵,一边感慨其人竟然修养的如此之好,一边也回礼道:“在下钱文义,见过张天师。”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冷笑道:“老朽以为是哪里来的贵客,原来还是你们几个!”
第四十三章 再见二道
方仲和钱文义顺着话声瞧去,正是那自称二十四治大祭酒的马武。张道陵坐在大殿中间,殿两旁依次排列着二三十张座椅,犹如王侯邀集臣工朝会的朝堂一般,由高及低,由近及远摆放。马武坐在右侧第一张座椅之上,显然真如他所说,在天师道里是个身份显赫的人物。
张道陵愕然道:“大祭酒认识这几位贵客?”
马武向张道陵道:“天师,昨日里老朽才见过他们一次,也说要上山拜见张天师,是老朽觉得此二人来路不正,并未应允,没想到一日不见,竟又成了慈航静斋引荐而来的贵客。”
张道陵从袖中拿出那封书信,递给马武道:“此信当真是静恩师太手笔,前者因下元会之邀有书信在此,两者笔迹无误,可以勘验。”
马武接过来一看,也知书信是实,却道:“他昨日不曾拿出书信来,老朽当然不能让什么人想见就见张天师。”
钱文义听二人对话,那张道陵似乎并不知昨日拜山之事,说道:“昨日虽然未拿出信来,但却递了一张拜帖上山,念在同是道家一脉,只想上山在老君面前敬一炷香,磕一个头,不曾想天师道连这也不许,实在让人寒心的很。”
张道陵道:“原来各位也是道家同门,既有拜帖上山,鄙人却并不知晓?”
那马武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说道:“是老朽昏庸,那拜帖不曾让天师亲自过目,是自己拿的主意。”
张道陵淡淡一笑,并无丝毫责怪的意思,说道:“大祭酒处理教务乃是本份之职,自然不需事事向我回禀,鄙人信得过大祭酒绝不会做有损天师道之事。那封拜帖是否还带在身上,不妨拿出来给我看看。”
马武恭恭敬敬的道:“老朽誓与天师道休戚与共,绝不敢做亏心之事。这拜帖还在老朽身上,这就呈给天师过目。”说罢,从身上取出卢公礼所写的那张拜帖出来,呈给张道陵。
那张道陵只不过看了开篇数语,愕然道:“竟然是昆仑高第,鄙人真是失礼。”站起身,冲着钱文义三人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张道陵如此敬重昆仑弟子,倒也出乎钱文义等人意料,连忙跟着回礼。
一旁的马武见张道陵如此谦让,心中老大不愿,低声道:“昆仑和天师道没有贵贱之分,天师何须如此多礼。”
张道陵如若不闻,行礼已毕,各自落座,这才道:“鄙人虽然执掌天师道,然对昆仑圣地实心向往之。想我先祖有桥下拾履一段趣闻,此后结下道源,得蒙昆仑前辈赤松子垂怜,终于了却心愿,身随高山流水,远离尘世喧嚣,何等的逍遥快活。先父仰慕遗风,深怀道心,亦曾在昆仑山上修行,虽然未能善始善终,可这大义大节之处,足为后辈楷模。今至我辈,机缘巧合做了这天师道之主,道有多寡,德有厚薄,鄙人德才不如先辈,而先辈均以昆仑为荣,又岂敢自大。”
这一番言语当然是自贬身价的客套话,钱文义是知道张道陵先祖之事的,留侯张良自不必说,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弃荣华富贵与不顾,能人所不能,自然让人佩服。可要说张道陵之父张顺,从悬天真人和卢公礼所说之事来看,却并不怎样。一个桀骜不驯又狂妄自大之徒,偷入八宝天光楼盗窃私密典籍,最后被逐出昆仑的弟子,引以为耻还差不多,又岂能引以为荣。当着张道陵的面,钱文义自然不好揭人家父辈的老底,只是附和道:“张天师祖上多与道家有缘,可谓家学渊源,真让修道之士羡慕。”
张道陵笑道:“鄙人还羡慕你等是昆仑子弟,旁门左道又怎么能和道家正宗相比,鄙人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像先祖一般,随心所愿的投到昆仑门下修行。”
钱文义道:“张天师除魔驱鬼,开山立派,威名赫赫,天师道又如此兴旺,怎会羡慕旁人?”
张道陵摇头道:“世人所传多有谬赞,想我张道陵自出生之日起,便已被打上烙印,这一生与道结缘,不图他志,非是鄙人有才,而是早有一条路为我铺就,只需按部就班的走过便是。”钱文义听了一愣,觉得张道陵此言似乎也透露出一丝无奈,他作为天师道之主,能有什么不称心处?道陵道陵,他名中都有一个道字,莫非真的从一生下来,他就必走修道一条路,由不得他做主。
大祭酒马武插口道:“天师乃万民信仰,众望所归,自然是顺风顺水一路平坦了。既然几位是昆仑弟子,也见过我家天师了,老朽这就安排几位到龛堂上香。”钱文义此来本就是打个前瞻,卢公礼也未向他明示有什么任务要做,人家说要上香那便上香,随着马武站起来要走。
张道陵一摆手道:“且慢!”
马武道:“天师还有何吩咐?”
张道陵指着马武手中那封书信道:“鄙人记得静恩师太信中所言之事是要寻人,人还未找,何必急着要走?”静恩在信中已然说了方仲之行是来寻找两个道者,钱文义只顾着讲话也未提起,反倒是张道陵先言及此事。
马武爽快的道:“这些小事老朽替天师去办便是,不用天师费心。”
方仲因为钱文义是尊长,在前面说话时不好插嘴,见那马武大包大揽,前次问他普玄和定观在那里,他就说没有这两号人,这回不如直接问张道陵好了。方仲踏前一步道:“张天师,在下有一事相询!”
张道陵道:“何事?”
方仲道:“不知张天师有没听说过普玄和定观这两位道长的名字?”
张道陵略一沉思,点头道:“确实有此二人,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已经在此地住了数年之久,一直不曾离去。”
方仲和钱文义一起看向大祭酒马武,当初可是他当面说天师道里没有这两位道人的。
马武托着大茶壶淡然自若道:“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乃是茅山派的人,也是我天师道贵客,既不曾入我天师道门中,二十四治名册里便没有他名字,自然在这天师道的花名册上也无两位道长的大名了。老朽以事论事,天师道里是没有这两号人物,并没有说错,但这鹤鸣山上,却有两个叫做普玄和定观的茅山道人。”
马武这话分明就是耍赖,也真难为他这般大的年纪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马武又道:“是你们不曾问的清楚,老朽可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天下同名同姓者多,自然要慎之又慎了……”
张道陵打断他的话头,沉声道:“大祭酒不必解释,既然这两位道长就在这里,何必让人久等,还不快请来相见。”
马武见张道陵露出威严之色,不敢敷衍,躬身道:“各位稍等,老朽去请二位道长来。”说罢退出了天师殿。
眼见马武出去叫人,方仲心中也是无比激动,想到即将见着普玄和定观,自然有无数话要说无数话要问。他们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必定不好过,何况还带着一个孤女仙儿,不只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别人,这份罪其实是方仲丢过去的,说穿了,他当了个甩手掌柜,多少有些不负责任。可是以他当时情形,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照顾旁人。所以方仲对于普玄和定观那是既有感激之情,更有一份歉疚之意。
众人重新落座,等了小半个时辰人都未到,方仲焦虑起来,问道:“大祭酒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回来?”
张道陵微笑道:“这倒怪不得大祭酒,只因二道所居之地有些偏僻,往返自然要耗些时候,各位请坐下喝茶,不用心急,等一等便是。”
张道陵茗了一口茶,又道:“当初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来时,鄙人亲自接待,只因他二人是茅山门下,和我天师道颇有渊源。鄙人先父曾经收过两个徒弟,而这两个徒弟也未曾给先父丢脸,学有所成之后分别创立了茅山和太乙两派,连同我这天师道,其实是一师所传。虽然三派师出同源,鄙人其实并不曾见过家父的两位传人,当他们开山立派之时,我张道陵还未出世,只是秉着昔年渊源,偶有书信来往。之后二道来投,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钱文义心忖这张道陵也算是个得道高人了,那茅山和太乙两派经过数百年传承,掌门都换了几拨,唯有这天师道一直是张道陵当家,未免也太长寿了些,何况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必定是那张顺有心偏向,传给自己子孙的都是有为道法,传给徒弟的都是些皮毛。按悬天真人的辈分说起,张顺入门时比他高一辈,是大字排行,那张道陵作为子侄自然要低一辈,若在昆仑也勉强算是公字排行,和卢公礼周公望等人同辈。这样一个年长之人却比卢公礼那样的得道之士还要长得童颜鹤发,一介不入道统的掌门能有如此修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钱文义试探着道:“张天师尊父在昆仑山并不曾修得正果,虽有获益毕竟时日太浅,未知后来又是如何开枝散叶创下这番业绩,莫非张家先祖真有家传宝典不成?”
张道陵道:“鄙人一点道行岂能和贵派比较,先父创下的根基,我辈坐享其成,不过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而已。可惜我张道陵无福得窥先父昔年伟业,还不曾明白人伦之事时,先父就已逝世,让鄙人无法身前尽孝。”这便是说张道陵生下来时,张顺已然驾鹤西去了。钱文义顿时便想到静恩所说的托养之事,俱她所言,那张道陵可是有一位慈航静斋的前辈高人做养母,也许这一身本事出自慈航静斋的安排也说不定。
殿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之声,只听马武的声音道:“二位道长不必再多嘴多舌了,张天师有请自然是好事。”
只听一个道人唠叨道:“有什么好事?我普玄这几年都快成农夫一个了,莫非张天师发了善心,怕我茅山派绝了后,要送几个大姑娘给我师兄弟两个继后。”
马武道:“不要胡说,大姑娘自然是没得送,大活人倒有几个要见你一见。”
那道人道:“大活人有个屁用,送给老子当徒弟连个落脚的土地庙都没有谁会跟你?莫非近日雨水不好,天师道里缺粮,特意着几个人跟我种地。”一边说话,一边从天师殿外走了进来。
马武道:“普玄、定观两位道长觐见张天师。”
进来的两个道人一个端端正正跪下行了一礼,一个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道:“见过张天师。”
张道陵道:“不必多礼。”
其实那道人也没诚心施礼,便即站直了腰身,一眼看到边上站着的金菊花,笑嘻嘻道:“大祭酒还说大姑娘没得送,怎么这里就坐着一个,啧啧啧,还蛮漂亮的哦。”
金菊花厌恶的皱了皱眉,向身旁的钱文义靠了靠。钱文义站起身来,笑道:“二位道长还记得在下么?”
那道人一怔,睁眼仔细看了看,支支吾吾道:“脸熟……脸熟……不知这位道兄怎么称呼?”
钱文义道:“在下钱文义,曾在昆仑山上招待过二位道长,难道道长不记得了么?”
“你……你……果然是当年的钱道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钱道兄竟然来了这里,你来的正好,正要向你打听一事……”
钱文义笑道:“且慢打听,你看我旁边是谁?”
这说话最多的道人正是几年不曾露面的普玄道长,此时的他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道袍都打着补丁,下摆上还沾着泥巴,袖口高挽,一副劳作之相,说不定还是马武刚把他从田间拉上来的,还那里像个修行的道人。普玄的身形未变,只是发间白丝添了不少,圆脸上也多了几条皱纹。他听钱文义一说,对着金菊花笑道:“钱道兄终于是耐不住清苦,跑下山讨老婆生孩子来了,我说哪里来的花朵儿般姑娘,与你还真是般配。”
金菊花含羞带喜的啐一口道:“你这油嘴滑舌的道人,谁要你说起我来了。”此刻就是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金菊花毫无嗔怒之心,反而有欢喜之意。
钱文义尴尬地道:“道长看错了,在下不是说她,你再看我边上这一位。”
普玄望着钱文义另一侧,愕然道:“这小生更加面熟,哪里来的?”
方仲一想到自己能有今日,普玄功不可没,目中含泪,走到普玄跟前,说道:“方仲拜见两位道长!”规规矩矩的向着他磕了三个头。钱文义和张道陵都觉得奇怪,方仲何必行如此大礼。只见普玄瞠目结舌,随即一跤坐倒,嗓子沙哑着道:“你……你是方仲?”
第四十四章 陵墓
站在普玄身后的便是定观,忙上前把师兄扶起。普玄痴痴的道:“我这不是做梦么?”
定观见到方仲也是欣喜万分,只是他的性子木纳沉稳,不如普玄表露的那么分明。定观眼含泪光的道:“不是做梦,不是做梦,真的是方仲来了,师兄你快起来。”普玄颤巍巍站起,见方仲行了叩拜大礼还是跪着,连忙上前,一把扶起道:“快起来,快起来,且让我贫道好好看看你,没想到都长成这般大了,我说那来的面熟,竟然是方仲来了。”三人相见,泪光莹莹,都是感慨万千,自从昆仑山一别后这还是头一次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这里外人太多,普玄和定观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
方仲含着泪道:“两位道长在这里过得怎样?”
普玄道:“还好,还好。”虽然说还好,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两位道人过得必然是清苦生活。
普玄低声道:“这里人多不便,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又冲着张道陵深深作了个大揖,说道:“多谢天师这次召见,总算没有让我和师弟两个白跑一次。”
张道陵微笑道:“你我系出一源,自然要互相照拂,有什么困难,只要在我天师道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必然替你办妥,只是出了我天师道管辖之外的事,鄙人也是爱莫能助的。”
普玄摇头道:“贫道刚来时是这番说辞,现在天师还是这番说辞,你不觉得累,我还嫌累得慌。好了,人我也见到了,并不敢多求,这就告别天师大人。”
张道陵道:“难得各位贵客远来,就在我这里招待一番,宴席具备,何必急着要走。”
普玄道:“小道自个儿种了一亩三分地,足以自给,岂敢浪费天师道粮米。”拉了方仲便走,他有许多话要和方仲说,不方便有外人在旁边听。
钱文义道:“道长真是媳妇娶进门,媒婆丢过墙,这么快便忘了我这位钱道兄。”
普玄笑道:“钱道兄若是不介意陋室寒微,便请一并儿前去,只怕款待不周,钱道兄要生气。”金菊花是随着钱文义的,他到那里就跟到那里,自然和普玄方仲等人一道去了。
张道陵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静,看着众人出了天师殿。一旁的马武却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山后有座至益亭,普玄和定观自从来了天师道,便隐居于此。不远处就是环绕鹤鸣山的两条山涧中的一条,山涧隐在丛木之间,一汪亮晶晶的山涧之水蜿蜒远去,也算是一个比较幽静的所在。
普玄和定观一路边走边说,普玄道:“这一块地方偏僻的很,平时无人打扰,取水也简单,生活是极惬意的。
”钱文义往周围一看,也点头道:“确实是个隐逸的好地方,二位道长留在这里想必是称心如意,并不想出去了。
”普玄落寞一笑道:“就是想出去又怎样,若没本事,还不是被人欺负,迟早又龟缩回来。”
钱文义并不知普玄心境,笑道:“修道之士讲究清净无为,怎么道长反而有一丝争雄好胜之心,若是我有这一个僻静所在,留在这里修行也罢了。”
他身后的金菊花也喜道:“这地方这样清幽,平平静静的待它一生一世也不错,只是不能一个人。”
钱文义奇道:“为什么不能一个人?”
金菊花道:“一个人还不寂寞死,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最好是男女一对儿,有说有笑又无人打扰,这多开心,你说是不是?”
钱文义一窒,可不敢答金菊花话题。一旁的普玄道:“姑娘说得对极了,一个人待着简直无聊透顶,只有组成一对儿才是妙事,若能诞下一两个儿女,便更不寂寞了。”
金菊花见普玄居然帮着自己说话,对他好感大增,笑道:“这位道爷真是老实人。”
一旁的方仲心道普玄若也算是老实人,那定观和自己只能算是木头了。
一行人顺着山路,过了至益亭,再走不远,便到普玄和定观居住的地方。普玄指着一处隐在大树下的两间茅屋道:“这里便是贫道的家了。”那茅屋筋骨都是毛竹搭建,盖了茅草,又以竹篱穿绳压住,防止风大时把屋顶都掀了。那屋前屋后开了几分地,种着许多果蔬,一柄锄头就靠在屋门旁边。普玄和定观一边致歉,一边让钱文义和方仲等人进屋。
方仲早已经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仙儿踪影,疑惑之下终于问道:“道长,仙儿怎么不在?”
方仲这一问,普玄和定观面面相觑,当初二人可是亲口答应要照顾好仙儿的,怎么这会儿人影子也没有,也难怪方仲会有此问。
普玄犹犹豫豫地道:“她……她不在此地?”
方仲奇道:“不在此地,那她在何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要说二道把仙儿丢弃,以方仲之前和二道相处的了解来看,绝无可能,只能是另有隐情了。
果然那普玄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解释。当初贫道和师弟带了仙儿离开昆仑山后,便奔天师道来。这一路上因为见不着你,她又哭又闹,简直都没办法可想。还好她这醒得时间短,睡得时间长,我和师弟便趁她睡时赶路,醒来时又哄她说你一会在前面等,一会儿在后面跟,这有一茬没一茬的,只要是她觉着累了一睡觉,就算糊弄过去一天,就用这法子一直支撑着来了鹤鸣山。我和师弟原本是想求肯张天师帮忙,去和太乙教说一说,把曲阳山还给我茅山派,可谁知那张天师死气活样,说什么出了二十四治范围之外的事他一概不管,他也是爱莫能助,看在昔年是一脉的面子上,若我和师弟没地方去,天师道愿意收留我两个。见他不肯帮忙,我等原本要一走了之,可一想又实在没地方去,何况还带着仙儿,总不能到处流浪,于是便向马武大祭酒求情,在这天师道脚下暂时落个脚。一来仗着天师道有个依靠,二来我和师弟还有仙儿也有个栖身之处,何况当初与你离别之时也曾有言,我们就在天师道,所以就留了下来,万一你来了也好寻找到我们,这不,可不就见到了么。”
钱文义道:“道长,你说是那大祭酒马武为你安排的所在,可你却不知,在下和方仲头一次来时,问起你和定观道长,他却说不识,不肯让我们上山。”
普玄和定观都是一愣,奇道:“有这等事?要说在天师道里谁待我师兄弟两个最好,便是那大祭酒了,平时他也经常来看望我俩,为何你们问起,他反而说不识呢?”
钱文义道:“你们也不知原因?”
二人都摇头道:“不知?”
钱文义沉吟道:“或许是怕有旁人不利于你两个,这才故意推脱。”
普玄点头道:“那倒有可能,当初我和师弟刚来没多久时,太乙教也曾派人来,还是大祭酒为我两个说话,把那几个人赶跑了。”
方仲道:“道长还未说仙儿究竟去了哪里?”
普玄连忙道:“哦,这一打岔,便说到别处去了。当初我和师弟还有仙儿在大祭酒安排下,就住到这至益亭来了。原本以为这至益亭在天师道有个名号,总该是个屋瓦现成的地方,谁想除了几根破毛竹搭得一个简陋亭子外,就剩下这一片荒地了。唉,这天师道也够抠门的,说是不养闲人,不管你什么来头,即便是张天师本人都种着三分菜地,自给自足,不能养成惰性。既然张天师都亲历亲为,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便向那马武借了些种子和农具,开垦了这一片田地。其实这一块地也有个来头,我们不是天师道的人,不受他教规约束,没那么多禁忌,所以这地方随便我们使用,也无人来和我们争抢这快地皮,只因为这里离天师道一处陵墓颇近,而那陵墓是个禁区,凡是天师道弟子,都是不许靠近的。”
钱文义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一路上少有天师道的人往这里来。”
普玄道:“正是,他们都故意避开此地。”
方仲道:“那陵墓和仙儿有何关系?”
普玄望着方仲苦笑道:“只因为仙儿如今就在陵墓之中。”
方仲愕然道:“仙儿竟然跑到了陵墓里去?”
第四十五章 入陵
普玄道:“我们住这里没多久便发生了一件怪事,原本一到晚上,只要仙儿沉睡,我和师弟便取出那十盏镇魂灯围着她点上,一直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晚上,贫道和师弟再去摆灯的时候,那仙儿居然不在了。这可把我师兄弟两个吓了一跳,赶紧在屋子周围寻找,想那仙儿还小,又能跑到哪里去。这找来找去找了半夜,一直寻到陵墓那里还是未见着人,本以为人丢了,打算等天亮去求张天师派些人来帮忙一起寻找,可谁知就在我师兄弟眼皮子底下,仙儿却从陵墓那里跑出来了。我们接着她后,问她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依依呀呀也说不清楚,只好作罢。自从有了这一次,我和师弟也就用上了心。”
钱文义道:“围墓成陵都是大贵之人所为,称得上陵墓的必然是占地很广了。想是她贪玩,进去后见着些石人石马,觉着有趣就不想出来。”
普玄苦笑道:“仙儿若晓是得贪玩,我普玄就算是被她当马骑也愿意,可是她连贪玩都不懂,我和师弟想做牛做马都不成。况且那陵墓外面也无石人石马拱卫,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我和师弟根本不知道。”
金菊花好奇道:“这么有趣的地方,道长没有进去看过?”
普玄并未直接回答金菊花的问话,继续道:“仙儿回来以后,我和师弟无时无刻不在用心。果然才隔了一天,到了晚上,仙儿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从睡梦里头爬起,嘴里叫着婆婆,就这么旁若无人似的又朝陵墓方向走去,喊了她也不应。于是我和师弟就跟在后头,看她到底往那里去。这一路跟随倒也平平安安,直至跟到那陵墓之处。”
钱文义道:“莫非那陵墓有什么古怪?”
普玄道:“那陵墓看起来也丝毫无奇,周围用山石堆砌,顶上盖了劣土,只有一个墓门看起来有些宏伟。那墓门上雕刻着奇奇怪怪花纹,鱼虫鸟兽无一不全,奇特的是,那墓门并未用千斤石落死,是可以开启的。这样一座墓葬,又不是给活人住,却弄个可以进出的墓门,岂不是方便人家偷盗么?我和师弟看着仙儿从墓门里进去,到了陵墓里头,连忙也跟着过去。那里头漆黑一片,我们担心有什么阴魂鬼怪作祟,两个人手上都抓着灵符顺墓门一步步往里走,可是才进去没多远,突然就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摸了一下,然后便人事不知了。等到醒过来,师兄弟两个已经在陵墓外面的草地上躺了一夜了。”
方仲、钱文义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定观接着道:“当时我和师兄都吓坏了,再也不敢进去,就想去问张天师有没什么办法去把仙儿给救出来,毕竟这里是天师道脚下,出了邪魔妖孽当然是他的责任。可正要走的时候,仙儿又自己走出来了,而且是毫发无损,精神奕奕,看起来倒比我们照顾时还要好些,这真是奇了怪了。仙儿既然无事,我和师兄就又领着她回来。如此这般,仙儿到那陵墓里去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多,时间也是越来越长,有时更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可之后必然又会现身。我和师兄就心下琢磨,连镇魂灯都留不住仙儿,她每次去又叫着说去找婆婆,那会不会……真的是婆婆的阴魂不散,躲在这坟墓里,时不时的把仙儿叫过去陪她老人家。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把此事告之了张天师,那岂不是害了她老人家。而且仙儿到那陵墓里去并无一点害处,每次还高高兴兴出来,不闹不吵,乖巧许多,与其如此,倒不如把此事瞒了下来,就等方仲你来了再从长计议。”
方仲这才知原来仙儿常去陵墓,而普玄和定观阻止不了也就任其自然。方仲道:“道长上次见到仙儿是什么时候?”
普玄道:“也有十来天了,按照惯例,再过个一两天左右也就出来啦。到时我和师弟准备些好吃的,也让仙儿和你都有个惊喜。人说女大十八变,只怕方仲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当年的一个小媳妇马上就要变成大媳妇了。”
普玄和定观都笑了起来。方仲脸面一红,说道:“这几年不见,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
普玄笑得:“记得,记得,上次回来时还说呢,这夫君哪里去了。其实在她眼中,你走了一天是走,走了一年是走,走了十年也是走,根本不因时日长短而淡薄了相思,但记得你是她仙儿的夫君就是。虽然她神智不清,但记住的事,却也很难忘记。”
一旁的金菊花笑得:“想不到小兄弟还是个早立家室的人,那可比有些人强得多了,九尺长的汉子只知道修道修道,连百孝为先的道也不修又有什么用,反不如小兄弟看得开。”百孝为先无后为大,这分明是讽刺钱文义和普玄几个修道之人。普玄和定观年岁也大了,对儿女之情看得很淡,可钱文义正当壮年,金菊花又时常说些俗世之中的事出来佐证,每每与他所受的道义相违,自然让他心中不自在,有时候觉得金菊花的话看似无理却又有理,一旁自思自己孤家寡人错过大好青春,难免也有些天人交战。
方仲道:“我去看看那陵墓所在。”
普玄道:“那地方古怪得很,生人近不得,不如等仙儿自己出来。”
方仲道:“只看看又何妨,晚辈去去便回。”在他执意要求之下,普玄把陵墓所在告之方仲。钱文义心不在焉之下,对那陵墓并不感兴趣,普玄和定观只得留下来陪着钱文义和金菊花。
从至益亭往山后走,一路松柏掩映,郁郁葱葱,丛木之下已然无法分辨得出还有没有路径。
方仲耳听得远处流水潺潺,便知离山涧不远了。又走了片刻,拨开几根垂挂的蔓藤,眼前果然露出一个小山包似的大墓。
岁月流淌之下,墓顶上杂草丛生,连堆砌墓地的条石也斑斑驳驳,青苔随处可见。在周围荒草上散落着无数碎石,有些还可见表面上一些奇特花纹,只是大多残败,无法辨识。
方仲渐渐走到这座陵墓近前,只见朝南方向是墓门,那墓门如普玄所说的一样,的确十分宏伟,上梁几与墓顶平行,而左右开阔,即便是数驾马车平行亦有余。墓门出口处有石阶延伸而出,逐渐消散于荒草碎石之间。方仲转到墓门前,那石阶一级级向下,十几级之后便被一道大石门封住。石门上雕刻着各种不知名的飞禽走兽,模样古朴,纯粹线条勾勒,看上去简洁明了。可能是时间长久之后,颜色比较灰暗,看起来有些阴森。
方仲顺着石阶而下,到了石门前,轻轻用手一推,只觉触手冰凉,纹丝不动。方仲又加大了几分力道,他的力气自修行以来已不算小,七八分的力道推上去都不动分毫,这石门可称得上是沉重如山。方仲心下奇怪,当初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是跟着仙儿身后进了陵墓,可仙儿又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有什么机关不成。又仔细的查看这大石门有什么奇特处,这一留意,果然发现石门旁边有个石碑。石碑之上一字也无。方仲轻轻抚摸,只觉这石碑甚为光滑,不似旁边石头青苔满布,显然也有人经常触摸……方仲正想琢磨其中有无奥秘,却觉那石碑往下一落,咔嗒一声,接着石门处传来轧轧的开启之声。
想不到这石门如此轻易的就开了
那石门一开,一股冷风便扑面而出。方仲十分警觉的往旁边一闪。等了片刻,并无任何动静,那石门也只是往两边略分了分,露出只够单人进出的一条隙缝。
第四十六章 墓中人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仲侧耳一听,除了呜呜的几许风响,没有任何人声。方仲侧着身从石门露出的隙缝间闪了进去。
一道火光闪过,瞬间照亮墓道。
方仲一边催发掌心火,一边借着光亮查看陵墓。那墓道两旁都是石壁,有些地方湿漉漉的渗出水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常年累月之下,长出大片的青苔。那墓道颇长,也不知过了多少级石阶,只觉得越走越低,越走越深。渐渐的两旁石壁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也渐稀,代之而起的就是突兀山石,直至与一个巨大溶洞连为一体。
墓道的尽头原来是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里无数石笋林立,洞顶上叮叮咚咚的垂下无数水滴,击打在了石笋上,又化作玉琼飞散。方仲感慨于这鬼斧神工,谁能想到这陵墓底下居然是这样一番天地,在火光映照之下更是美轮美奂,水纹反射着火光在石壁上投下一道道漪澜,直入仙境一般。方仲被奇景吸引,自然而然的放缓了脚步。
泉水叮咚
隐隐有个女子的歌声,如咽如泣,在远处传来……
方仲心下一阵激动,仙儿果然在里面!
当初醍醐老母执意要将仙儿和方仲拜堂成亲,看似胡闹,其实另有深意。以前方仲不懂,现在想来,醍醐老母这样作为未尝没有安排身后事的打算,她年事已高,万一自己不在了,仙儿又是痴傻之人,无依无靠如何生活,自然要托付于人。醍醐老母为了仙儿将来,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歌声越来越是清晰,只是曲调飘渺,抑扬之间宛如异域之音,只听那声音轻声吟唱道: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注释:折下疏麻上那白色的花朵,送给与自己离别的人;)
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当你我都渐渐地步向垂暮衰老之年时,已变得不再亲近而愈加疏离。)
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你乘着龙车,往九天上高飞而去;)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只剩下我拿着桂枝站在那里,越是想念你越是悲伤……)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悲伤又能怎么样,我只求如今对你的感情依旧不会淡漠;)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人生的长短本有定数,是离是合,又有什么可以主宰它呢?)
这歌声寄托着无限相思,便如分别之后的深爱之人相见不得而欲罢不能的倾心低诉。
这歌声若是仙儿所发,又哪里是个神智不清的弱女了,就是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此美妙的词句,可以表述这款款深情!方仲欣喜万分,往歌声传来处紧走数步,转过一片钟乳石,眼前居然豁然开朗。
空旷的溶洞里波光粼粼
这里并没有石笋或是流水滴下,上面悬着的竟然是无数颗发着毫光的夜明珠,犹如群星璀璨,照耀着下面那幽幽的地下河水。河水既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就那么突兀的从石壁的这一边出现,又在石壁的另一边消失。
周围石壁上又雕刻着数十个五六丈高大的人像,每个石像又都面目狰狞的往下俯视,似乎藐视着苍生。在地下河的对岸——一具石制棺椁静静的躺在那里。那些没有生机的石像就如陵墓守卫一般,护卫着这具石棺。
方仲一踏入这墓穴之中
歌声戛然而止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方仲收了掌心火,唤道:“仙儿!仙儿!”溶洞内只剩下方仲的声音传播出去,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方仲自然自语道:“分明有人在这里唱歌,难道不是仙儿?”转目四顾,石壁的尽头依旧黑压压的看不清楚,只有两颗稍大的夜明珠悬在那里。夜明珠似乎闪了一下,接着慢慢变大,慢慢变亮。
呼的一股凌厉风声响起,两颗夜明珠瞬间闪烁,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处猛地窜了出来,扑向方仲!——那两颗夜明珠竟然是怪物一对巨大的眼睛!
方仲吃了一惊,数张符纸早就捏在手中,连忙祭了出去。
一前一后两团烈火奔着那庞然大物疾飞而去。在这两团火光映照之下,那庞然大物的身形显露无疑,一头巨大的野猪正顶着獠牙气呼呼的冲撞过来。
方仲不惊反喜,喝得:“你不认得我了么?”
那头野猪皮糙肉厚,把两团火视作无物,转眼就把火团撞成无数火星,落在他跟着,展露着一身精壮皮毛和两根青白色的獠牙,目露凶光,望着方仲。方仲笑吟吟把手一抬,掌心中又凝了一团火焰,刚好照亮自身,从左到右晃了晃,接着一握拳,火光消失。在以前和普玄他们一起去昆仑山赶路时,这头醍醐老母留下的野猪和方仲的狰狞兽玩的十分投契,与方仲黏熟无比,而方才便是方仲和这头野猪嬉闹时常有的举动。
那野猪依旧警惕不已,只是把头摇了摇。
方仲也不确定它是否还记得自己,人说蠢如猪鹿,这野猪的记性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若表现出丝毫的敌意,只怕它真会冲上来。方仲壮了胆缓缓走向前去,一边举手,一边轻声道:“我是方仲呀,你怎么在这里,仙儿呢?”一直走到那野猪跟前,把手放在了那满布鬃毛的头顶上捋了捋。这亲昵举动果然让它警惕之心大减,或许是记起了眼前也是故人,打了几个响嚏之后,用额头擦了擦方仲,接着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那两盏堪比夜明珠的大眼微张微闭,懒洋洋的打起了鼾。
方仲放下心来,拍了拍它躯干后又往前走。此刻面前是那静静流淌的地下河水,几块大石露出水面。更有数尊石像或许是山川变动,从石壁底下的座墩上滑落水里,举着残缺的独手,露出大半身在水面之上。依着石像的被淹程度来看,这水并不深。方仲正要涉水而过,只见那朦胧的水面上一圈涟漪迅速泛起……
一个俏丽的面容,闭着双眸,披着漆黑长发,从水中慢慢浮出……那容颜不沾染半点尘埃,不带有一丝烟俗之气,宛如天上而来,偶落于烟波飘渺之中,即便是出水芙蓉也要自惭形秽。
若是以前不经过此事,方仲一定会骇然惊讶万分,当初第一次见仙儿的时候就是在一处溪水旁边,目睹那惊为天人时刻,现在自然也有了一丝心理准备。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这一幕呆愣了许久。
垂着的眼帘慢慢睁开,乌黑的眸子中散发着星光。她的上半身露出水面,只有一件几近透明的纱衣斜披在身上,湿透的长发自然下垂,只在脑后随意的插了一根竹钗。她慢慢扭头,痴痴的看着方仲……
——从看到她从水中出来的第一眼起,方仲便知道这就是仙儿!
方仲轻轻的道:“仙儿!”
“……嗯?”
“仙儿!”
“……?”
方仲的话都有些颤抖,“仙儿,我是仲儿。”
仙儿只是愣愣的望着方仲,望着他的脸。
方仲这才想起自己的容貌可能已和数年前有些变化,若仙儿始终只记得数年前的自己,的确不好相认,也许,她真的不认得自己了。
仙儿的眼眸越来越亮,痴痴的望着方仲,忽地轻声道:“……夫……君!”
第四十七章 婆婆
要说谁还能够在仙儿的脑海里占着一席一地,除了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醍醐老母以外,就剩下这系了大红花又在树干上一同赏月的小夫君了。仙儿又轻轻低语了一句后,笑容终于在脸上绽放开来。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方仲觉得整个身心都陶醉其中,仿佛这阴森的溶洞都被笑容感染而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仙儿笑吟吟道:“夫君,你上那里去了,仙儿等了你好久。”
方仲歉疚道:“是我的不对,这几年都不在仙儿身边。”
“几年?夫君不是昨天才走的么?”
方仲奇道:“昨天?”
“对啊,仙儿在昨天之中等来等去,夫君终于来了。”
方仲心忖仙儿果然没有好转,还是神智不清的仙儿,怜意大盛下,微笑道:“终于来了,以后仙儿不再孤单了,夫君陪着你。”
仙儿笑得:“好啊,夫君陪着我,婆婆又陪着我,总有人和我说话借闷儿。”
方仲奇道:“婆婆?”方仲只记得仙儿管醍醐老母才叫婆婆,怎么这里又说婆婆了,难得她还以为醍醐老母活着。
仙儿道:“是婆婆么,夫君不知道?”
方仲摇了摇头。
仙儿道:“夫君怎么会不知道,婆婆都陪着仙儿一天了。”方仲可不敢确定仙儿所说的一天究竟是多少时候,从刚才的几句言语看来,仙儿的神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乐观,那动人的歌词必定是别人教给仙儿唱的。
方仲道:“仙儿方才唱歌了么?”
仙儿点头道:“仙儿会唱歌。”
方仲笑道:“我就是听着歌声来到这里,仙儿唱得真好听。”
仙儿喜笑颜开的道:“没有人说仙儿唱得好听,连婆婆也不说,夫君喜欢听,仙儿就唱给夫君听。”
方仲有心让仙儿高兴,便道:“好,仙儿再唱一遍,我就坐在这里听着。”挑了一块略微有些平滑的大石头坐了,听仙儿唱歌。仙儿的半身还在水里,那玲珑曲致的又岂是一件纱衣能够遮掩,可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防,自然不会有丝毫羞涩,大大方方吟唱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婉转悠扬,倒也十分动听,只是声音略显稚嫩,其中神韵与方仲刚才听到的另一首歌完全不同,只是形似而意非。其实仙儿根本不懂歌词含义,只是有人教她怎样唱她就怎么唱,又怎么可能身心投入,唱出其中意境来。
“……水中央。这个……后面的仙儿不记得了。”仙儿唱到水中央后就再也唱不下去,蹙了眉道。
方仲笑道:“仙儿唱得很好听啊,这首歌是谁教的?”
仙儿道:“是婆婆教仙儿唱的,婆婆唱一句,仙儿也唱一句。可是仙儿记不住,唱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记不全。”
方仲道:“仙儿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久都记得婆婆教的歌。”心忖醍醐老母这么大年纪了,也去唱这样的歌,似乎不大般配。或许是她还在年轻的时候唱的,与仙儿呆得久了,偶然吟两句昔年老歌也无可厚非。只是当初自己在的时候怎么就没听醍醐老母和仙儿唱过歌,甚至于一路去昆仑时也没听仙儿唱过。
方仲道:“原来仙儿会唱好多歌,以前为什么不唱呢?”
仙儿道:“仙儿只会这一首歌,都还记不住……”
方仲疑惑道:“前面的歌不是仙儿唱得么?”
仙儿摇头道:“夫君要听,仙儿就唱了。若是仙儿不在唱,一定是婆婆在唱。婆婆会唱很多的歌,经常唱给仙儿听。”
方仲忽觉头皮一阵发麻:既然不是仙儿在唱,那是谁在唱?难怪前后神韵相差如此之大,竟然另有其人!
婆婆是谁?醍醐老母早已经逝去,难道是她的魂灵一直随着仙儿跟到了这里。醍醐老母曾严厉斥责自己要照顾好仙儿,如若不然,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自己在昆仑山上一呆数年,算不算不守约定!以醍醐老母生前的脾性,一顿扁拐绝对少不了,如今变成厉鬼,更不知要怎样对付自己这个登徒浪子。方仲越想越不自在,颤声问道:“婆婆……也在这里?”
仙儿道:“婆婆一直在这里陪着仙儿。夫君来了,婆婆也好想看看夫君。”
“婆婆人呢?”
仙儿望着方仲身后,伸手一指,笑道:“婆婆就在后面。”
方仲急忙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没有啊?”
仙儿的手指慢慢上抬,指着方仲头顶温柔地笑道:“婆婆!”
方仲的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原本还规规矩矩坐在大石上,这时候往旁边一闪,滑出数步后抬头看向上方。
上方果真悬浮着一条白色身影
白色衣裙
白色的肌肤
一对洁白的玉足
或许是离得太近,方仲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但敢肯定是——这个赤着双足的人绝对不是醍醐老母。这人无声无息,居然就停留在方仲的头顶上。方仲又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能大概看清此人的容貌。
惊叹!
倾倒!
这哪里是一位年高德昭的婆婆,观其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那绝代风华,更是方仲从小到大绝无仅见。这白色的人影已然夺去了头顶无数夜明珠的光芒,方仲几乎都要看得呆了。
只是这圣洁的玉容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而清冷之外,更无一点血色!
仙儿欢喜地道:“婆婆,仙儿的夫君来了。”头顶上的人影轻轻嗯了一声。人影渐渐落下。
方仲强压下心头震撼,裣衽施礼,说道:“见过……夫人。”
那女子摇头道:“不要叫我夫人。”
方仲心道这女子原来还未婚配,那便如称呼金菊花一般叫声姑娘得了。方仲恭敬的道:“这位姑娘……”
那女子一皱眉,打断方仲的话,冷冷道:“你也如仙儿一般,称呼我为婆婆。”
这女子才多大年纪,就要旁人称呼她为婆婆?仙儿是不懂事,所以称她为婆婆,没想到这女子坦然受之。一般女子只是希望旁人说她年轻漂亮,居然还有人自甘年老的。方仲只得道:“见过婆婆。”那女子哼了一声之后并不言语。
显然这个自称婆婆的女子,对方仲的来临并无欢喜之意,这不免让方仲有些手足无措。
仙儿却是高兴万分,在水中挪动双脚,往岸上走来。随着那渐低的水面,仙儿的整个娇躯都显露无疑。方仲连忙扭头不看,倒不是心有邪念,而是当着这位年轻婆婆的面,还做不到心无旁骛,若是只有仙儿和自己,反倒一点都不觉得拘束,即便仙儿已经出落的如此撩人。
方仲感觉到那女子的冰冷目光瞄了自己一下。随着一阵轻微的风声响过,一件画着各种古怪花纹的青衣从空中落下,披在仙儿的身上。
仙儿上岸之后,却向方仲走来,脸含笑意,牵住方仲的手,那手冰凉柔润,如同一块冰冷的碧玉,让方仲神智一清,只听仙儿说道:“夫君要听歌,请婆婆唱给你听,好不好?”
方仲点头亦不是,摇头亦不是,他可不指望这位如此冷漠的婆婆会深情款款的吟唱一曲,还特意唱给自己听,真是想都不用想。方仲道:“我已经听过仙儿唱的歌了,以后再让婆婆唱。”
仙儿道:“好,那夫君还要听仙儿唱么?”
方仲柔声道:“当然要听,不过不是现在,我们和婆婆说一声,出去了再唱。”
仙儿喜道:“出去?好啊。”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仙儿哪里也不能去,我也不为难你,出去!”这样冷冰冰的语言显然是冲着方仲而来的。
仙儿听了那声音后,委委屈屈的道:“婆婆不让仙儿出去,仙儿就不出去。”说完,放开了方仲的手。方仲大失所望,为什么这位婆婆要管着仙儿,连出去都不得自由。
方仲问道:“婆婆为什么不让仙儿出去?”
那女子根本不曾看向方仲,只是冷冷道:“不为什么,仙儿什么时候能够出去,我说了算!”
“这……好没道理。”方仲有些不服。
仙儿忽然拍着手道:“仙儿不出去,夫君也不出去,好不好?”仙儿颇为自己想到的这个绝妙主意而高兴。
方仲笑了笑道:“好,我陪着仙儿。”
那女子又冷冷道:“你若执意留下,我也不反对,就看你能留多久……”赤足一点,从水面飘飞而去。
仙儿道:“婆婆又走了,不过夫君回来了,仙儿开心的很。”把头朝方仲肩膀上一靠,双手环抱,搂住方仲,脸上露着笑意,那挂着水珠的长长睫毛一跳一跳的,即将闭合。
方仲道:“仙儿困了么?”仙儿支吾了数声,接着身子一软,朝方仲怀里躺去。如此诱人的一具,完全靠在了方仲身上。
方仲盘膝而坐,把仙儿枕在腿上,轻轻的把那衣不遮体的衣裳拉紧一些,免得自己胡思乱想。方仲心道仙儿这种酣睡的性子倒是一点没改,还好自己有了准备,既然仙儿把自己当作个肉垫,不如就在这里打坐运气摈除杂念罢了,那婆婆不让仙儿出去,能陪着她多久是多久。
方仲才入定没多久,便觉一阵冷风吹过,那婆婆不知已从何处冒出,静静站在方仲跟前。
那女子终于开口道:“你是天师道弟子?”
方仲想不到她有此一问,也不知她和昆仑又或天师道有没有什么仇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女子看着他怀里的仙儿,又看了方仲几眼,居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这笑依旧没有丝毫的暖意。
当这女子的冰冷正在融化时,方仲却感觉冷的发抖,因为他赫然发现,在无数珠光照耀下,那女子的脚下——根本没有影子!
第四十八章 鬼魂
什么样的人会没有影子?这里并非暗不见光,而没有人影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女子根本不是个拥有血肉之躯的人!
她是个鬼魂!
仙儿一直以来就是和这个鬼魂婆婆相处了这么久。
就在方仲心惊胆战时,那女子冷冷道:“看不出,你对仙儿不错,既然答应留下来,那就永远别出去了。”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玉手轻轻一拂,一股阴冷之气顿时在方仲身前席卷而来。
方仲大吃一惊:这女子要动手!此刻可不管她是什么婆婆还是鬼魂,先保住自己要紧,他脚下一点,往后急退。方仲自忖只要抱住仙儿,迅速施展地遁之术,十有可以逃出陵墓。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那白影瞬息便到了方仲背后,接着五指一张,化作一只数尺长的骨手,白色阴气缠绕,往下抓落。
方仲虽然料到她会追来,可是那速度太快,想拔剑或祭符都来不及,只有使用那掌心雷咒绝技。当那白骨手抓落的同时,方仲也反手上拍,不是掌一道惊雷和那骨手撞在一处!
轰的一声巨响,白骨手碎裂消失!那女子怔了一怔,居然驻足不追。
方仲兔起鹘落,扬手便是一道符咒祭空,随着火光一亮,地遁术施展,方仲终于放下心来,还有闲暇扭头去看那女子如何。
她漂浮空中,似乎已经放弃了追逐。
可是放弃了为什么她的脸上还露出一丝诡笑!方仲不得而知,也顾不了那么多。符纸迅速烧完,他拉着仙儿还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如祭符前一样,而那女子的诡笑愈浓!
自己刚才施展的地遁之术居然无用
方仲终于明白了这鬼魂婆婆诡笑的含义,是不屑和嘲弄!
方仲抱住仙儿便往来时的墓道冲去。
“你的心思转得蛮快的,可惜来错了地方!”女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方仲正要故技重施,手掌还未向后拍出,便觉得腰上一紧,如被上了一道铁箍,连着双手都被围在了里面。方仲惊讶发现,那束缚自己的竟然是仙儿!可是仙儿依然还在睡梦之中,嘴角上翘,露着笑意。那女子再次伸手,所化的白骨手已化作数丈大小,一把揪住方仲,如拎幼稚一般轻轻一抖,仙儿松手了躺下。而方仲被这一抓,全身如坠冰窟,冷得四肢僵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那女子擒住方仲,那身形飘忽如同鬼魅,直接便飘回了石棺旁边。
方仲惊道:“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冷冷的道:“你又跑什么!不是想留下来陪着仙儿吗?婆婆答应你了。”
“可是你也不用捉住我。”
“不捉住你怎么行,待一会儿要杀你,你肯安心就死?”
方仲惊道:“杀我?”
这婆婆说话奇奇怪怪,自己只不过和仙儿说了几句话,有没得罪她,居然就要杀人,心中如何肯服,只是不服也没用,那婆婆展现出来的实力远非自己能及。或许是想到方仲疑惑不解,想做一个明白鬼,那婆婆解释道:“仙儿和我都可以长久呆在这里,婆婆放心得过,可对你我却不放心。也许你现在能够忍耐,呆在这陵墓之中,时间一长,闲了闷了,还不是想着法儿跑出去,甚至于把仙儿也带走,只留下我一人在此,岂不孤单寂寞。为防此事发生,办法只有一个,你若成为一个无主的阴魂厉鬼,自然可以长久留在此地,陪着我和仙儿了。”
这位‘婆婆’要杀方仲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理由?只是想多一条鬼魂配她?
方仲叫道:“你不过是石棺中的一个死人,为何还缠怜尘世,不下阴司?”
这句话说完,方仲就觉得拎住自己的白骨手狠狠一抓,周身再紧了几分,那女子厉声道:“谁说我是石棺中的死人?你再说一句,让你形神俱灭,冤鬼也做不成!”
那女子拎着方仲径到石棺前,白骨手悠然消失,方仲扑通一声落在石棺之上。那石棺十分巨大,都是青石打磨,坚硬无比,把方仲摔得七荤八素
“你还跑不跑?”
“不跑了!”方仲心道跑不过还跑什么。
“这就对了,你也不用怕,死人和亡魂并不是一回事,你成为一个亡魂也不是什么可怕之事,有些人想求我这样做我还不答应,为了仙儿,这才破例一次。”
方仲有苦说不出,听这婆婆的话,把自己杀了,留一个鬼魂在这里,倒似自己反欠她一个人情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好端端的人不做,却要去做鬼,说出去谁信?
那女子冷笑道:“做鬼有什么不好?没有生老病死,不受烟火所侵,你入道门修来修去,还不是求有朝一日能脱出红尘之苦,与天地同寿。天下求大道者又非道门一家,我有办法不经岁月沧桑,转眼出入阴阳两界,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反反复复尽在手中,比道家之法只高不低,你信不信?”
能够把人变鬼,而且和修炼有关的,只有鬼道之法,方仲脱口而出道:“役鬼法?”
那女子一怔,对方仲此言颇有些出人意料,愕然道:“你居然知道!小鬼头花样不少,居然也会雷法和遁术,我可不记得这两道符法传了给天地道,莫非他终有私心,留给了自己后人?不过这点破玩意又岂会放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丢了这副皮囊再来和我说话。”双手迅速结出一个白色符印,轻轻一弹,那一道符印如电而至,印在方仲额头!
方仲只觉得这符印打在额头的一霎那,神智便是一阵模糊,似乎神魂都要被什么东西拘出来一般,想破体而出。就在这时却浑身一震,一股寒气从腰间某物中散出,迅速包裹住自己,被寒气一沁,方仲那本已模糊的神智又清醒了过来。
那女子弹出的符印在方仲额头上闪了几闪,被这股寒气一冲,便如青烟般消逝不见。
那女子眼神一亮,淡淡道:“役主!怪不得知道役鬼法,你已有役鬼护身?”迅速飞近方仲,这次不用白骨手,直接一把提起方仲,另一只手便在方仲身上摸索。
方仲叫道:“你干什么?自称婆婆了还为老不尊,你不知道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的么?”
那女子道:“婆婆不知比你大多少年纪,捉你这个小鬼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家里婆婆抱孙子,爷爷抱孙女,都是不准的么,好重的规矩。”方仲和她胡搅蛮缠,没想到她更是伶牙俐口,把方仲反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女子转眼便从方仲腰间掏摸出一物,正是那羊脂葫芦。
“这是什么东西?老老实实告诉婆婆,不然我手里一重,可要捏破了它!”
“不要捏,不要捏,这是……酒葫芦。”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小小年纪,居然在婆婆面前撒谎。你以为我不懂,这是个收魂的法冢,还说是酒葫芦,稍微试一试你就不言不实,看来你也不是一个老诚之人!”
方仲无法,只得道:“这葫芦里装的,是晚辈的父母之魂……”话音刚落,就觉喉咙一凉,一只冰冷白骨手已卡在脖子上,往上抬起,越收越紧。只听那女子冷冷道:“你竟然把亲身父母收为役鬼,如此无情无义,残忍歹毒,倒与那化鬼王这小畜生有的一比!”那女子面色寒冷,只凭眼光就几乎要把人冻死。
那手越收越紧,方仲气都喘不过来,挣扎道:“你……你……”自己都没来得及解释,居然就被她卡了脖子,这还怎么说话,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真是冤枉。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婆婆,夫君……”不知何时,仙儿已然醒了过来,望着那婆婆道。
“仙儿,有婆婆陪着你,不要这夫君也罢。”
仙儿痴痴道:“仙儿也想有夫君陪着,也想婆婆也陪着,婆婆,夫君怎么了?”
那女子怔怔看着仙儿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掐着方仲喉咙的手终于一松。
第四十九章 转机
方仲落在石棺之上,呼吸骤然通畅,让他不停的咳嗽。
“仙儿,你不知道,这人世上尽都是虚情假意之人,装着对你很好,转过脸来就不好了。这夫君也是一样,你在这里这么久,他来陪你了么?现在说要陪你不过是哄你喜欢,等以后烦了厌了,就不理你,让你一呆就是无数年,甚至以后都不会来看你。”那女子慢慢浮起在空中,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仙儿的俏脸微微变了颜色,但依旧痴痴道:“夫君走了一天,仙儿等一天,夫婿要走,仙儿就再等一天。”
“一天又一天,永远没有止境,仙儿就这么一天天等下去,而最后,他都不会来。”
仙儿的脸色已然发了白,嗫嚅道:“不,不,不会的。”
那女子面露微笑道:“婆婆有个好办法,仙儿一定喜欢。既然夫君要走,你可以不让他走,我们只要把他困在这里,他那里都不能去,自然会一生一世陪着仙儿了。”
仙儿喜道:“可以么?”
“自然可以,婆婆用冰封之法把他冻起来,自然就那里也不能去。你随时都可以看到他,而且永远做一个听你话的人。”
仙儿喜动颜色,笑道:“仙儿就可以和婆婆一样,永远守在喜欢的人身边,再也不分离。”
“对!仙儿真听话。你待在一边,看婆婆是怎么留住他的。”
方仲半蹲在石棺上,听那女子又要动手,这次若被抓住可就无人来救了,连忙从身后抽出那柄飞鱼剑,说道:“你一会儿说杀,一会儿说不杀,我敬你是个前辈这才让你三分,却也不能不听我解释!”
那女子冷笑道:“想用虚假之词来欺骗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葫芦就是鬼冢一个,这役鬼法的小伎俩又瞒得过谁去?婆婆恨的不是你会役鬼法,而是恨你用此法收自己亲人!”单手一挥,左右同时出现两只森然骨手往方仲飞去。
方仲腾身一跃,举剑砍削抓来的骨手,喝道:“这父母之魂不是我收的,我又怎么可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只白骨手被飞鱼剑一劈,顿时粉碎,可另一只手却捉住了方仲脚脖子,往下一拽,扑通一声,又把方仲摔在了石板上。
方仲一躺倒,甩手就是一蓬掌心火,熊熊烈火奔着那女子打去,趁着她要招架的时候,轮剑劈掉另一只白骨手。接着探手入怀,轻轻一扬,这次未见火光,却多了个人影,在石棺上同时出现了两个方仲。这是茅山符法之中的替身符,方仲急于脱身,希望用个假相来迷惑那女子。
烈火飞到女子身前,撞到她身前,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那女子掌心中散发出一团寒气,迅速包裹了这团火焰,原本一个赤红色的火团瞬间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冰花,被她冷笑一声,反过来向方仲打去。
篷的一声巨响,冰花碎裂,两个方仲中的一个发出哎呀一声,捂着胸口跌倒在石棺之上,而另一个却一动不动。
“雕虫小技,你有生人气,即便是变一百个一千个,我也能分毫无差的寻你出来!”另一个不动的方仲被她遥遥一点,突兀出现的白骨手一把抓落,人影迅速变成一张符纸,接着便被白骨手捏成粉碎。
方仲被那冰花打在胸口上差些吐血,委身在棺椁边上,说道:“这役鬼法晚辈根本不懂,是旁人收了我的父母后又被别人所杀,这才落在我的手中,婆婆非要以为晚辈是个杀害双亲之人,我也没有办法。”
那女子面露一丝愕然,似乎方仲所言是实,因为直到现在,方仲并未展露任何鬼道功法,颠来倒去也就几道符法和几招并不高明的剑法。她沉思片刻,随手一丢,那葫芦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落到方仲跟前。方仲连忙把它抓在手里。
“你起来,把役鬼放出来让婆婆看看。”
方仲没好气地说道:“我不会!”
那女子不悦道:“你敢不听话,我便真的抢了葫芦捏碎了它,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一样要你送命,还连累你的父母魂飞魄散。到底要那一个结果,你自己选好了。”
方仲迫于无奈,只得道:“放便放,只是婆婆不要伤害我父母。”
“我只是看一看,并不伤人。”她说话时冷冰冰的毫无表情。方仲对她的话可没多少信心,别一个不对又要动手,可若不听,现在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没办法,他提剑在手,一狠心,在手臂上划了一剑,鲜血渗出,滴落在葫芦上。那女子见方仲这样做法,始知这方仲是真的不会役鬼法。
槐木塞子迅速被一股阴风冲开,旋风起处,两条人影在凄风惨惨中飞了出来,此次是方仲自伤己身,役鬼虽然被激发而去,却没有鬼噬的对象,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阴风之中。
那女子根本就不怕阴魂,飘到近处,仔细的看着阴风里的身影。
那女子看了半晌,叹道:“婆婆相信你的话了,你父母是一对恩爱伉俪,不然不会被收成鸳鸯冢。而这鸳鸯冢也根本不是你收的,只因我从你父母亡魂的气息之中感觉不到怨念和戾气,若是你亲自动的手,二人怨念深重,只可能是戾气熏人的阴阳冢,你把他们收了。”
方仲根本不懂这两者有何区别泣声道:“晚辈虽然放了,却不会收。”
那女子见方仲是真的不会役鬼法,反而脸色变得温柔起来,她望着方仲,柔声道:“凭你的本事连自保都不行,又如何能够保护你父母。如今他们既然托庇在你的手上,要想你父母魂魄太平无事,就需先自立于不败之地。”
方仲面露愧色道:“晚辈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本领低微,自保尚且不足。”
其实方仲也非那般不堪,只是在那女子面前,自然相差甚远,方仲从下山开始,一路所遇有诸多高手,每一个都可稳压他一筹,使得方仲确实觉得自己还差许多,但这是眼光不同,眼界高了,自然衡量的标准便不一样,若方仲所遇都是些小鱼小虾,人人不是他对手,反而会生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的感慨。
那婆婆道:“你既然不会役鬼之法,可曾想过自己去学。”
方仲摇头道:“这等法术,晚辈不屑去学,更不敢拿父母当做练法器物。”
一见方仲毫不犹豫拒绝,那女子脸色一沉,冷声道:“怎么,你也以为役鬼法是个邪法?哼,若是婆婆说你可借此超脱你父母,而你更可于中得益,你还会这么认为么?”
能够让父母之魂摆脱如今这种样子,哪怕魂归地府,也比身为役鬼之身要好,如今听那女子有超脱之法,如何能不动心,方仲望着她应允不是,拒绝不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看着方仲囧样,冷笑着道:“你若是想学,便来求我!”清风刮过,白色身影化为一股雾气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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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方仲怏怏而回,普玄忙道:“你去看的结果如何,有没见到仙儿?”
方仲道:“我见到了。”
普玄和定观喜道:“那人呢,你带来了没有?”一边往方仲身后探头观望。
方仲摇头道:“我走时她已睡着,便自己出来了。”
普玄和定观不禁又露出失望之色,普玄叹气道:“没有关系,说不定等过几天仙儿自己就出来了,到那时我们团聚也是一样开心。”
钱文义插口道:“方仲随我来天师道可不能逗留太久。”
普玄点头道:“这个贫道自然晓得,钱道兄不用担心,并不敢耽搁诸位多久的时间。”又转头向方仲道:“听钱道兄所言,仲儿能在玉虚宫里学艺,也算是出人头地,贫道欣慰的很。”
钱文义笑道:“二位道长和方仲感情甚笃,难怪此次前来他会如此开心,只是来日方才,不急于一时,方仲和我暂且下山,明日再来叨扰罢了。”其实明日是否能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凡事都要禀明卢公礼才能做最后决定。
不料方仲却道:“弟子暂且不回,想在道长这里歇息一晚,不知师父能否应允?”
普玄正要他这句话,连忙道:“师弟还不快去收拾一下。” 定观也是见机之人,答应一声,小跑了去收拾房间。
钱文义微一皱眉道:“你要留下来?”
方仲点头道:“是,还望师父回去后和卢师公说一声。”
钱文义想他们也算久别重逢,倒也不好拂其意,便道:“好,你执意如此我不强求。二位道长,在下暂且告辞。”举手和普玄等人作别。
金菊花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我觉得此地山清水秀蛮好的,方仲留得,为什么你我留不得。”
钱文义道:“你懂什么,恩师本就有言,上了天师道及早传讯回去,再说这里屋陋房稀,你千金之躯也住不惯,还是回去好了。”
金菊花笑道:“你倒是真会为我打算。”虽然言笑晏晏,心下却想这一回了德济寺,有卢公礼和静恩在,二人相处可就难了。
钱文义和金菊花告辞离去,方仲便留了下来。转眼夕阳西下。
夜已掌灯,普玄掌起一盏油灯,虽然点了,那豆大一点的灯芯晃来晃去,昏昏暗暗照看不明。三人围坐,互诉别后之事。方仲把在昆仑之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又问起普玄和定观来天师道后行止、
普玄道:“这天师道兴起之前,本是巫鬼道的天下,可惜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我等来后,张天师念在其父的那一点渊源,虽然客气,但也不曾援手帮忙,把我茅山从太乙教的手中拿过来。”
方仲问道:“不知那巫鬼道和魔教的役鬼堂又没关系?”
“这个贫道并不清楚,不过听说这天师道里许多弟子原本就是巫鬼道的人,我和师弟刚来那时候还特意留心过,果然发觉有些奇特。就说你们所见的那个马武,称作大祭酒,这在道门里可有这种称呼的,只有那信奉山神野鬼的巫鬼道里有这执事。而且这天师道门下之人,相互之间时不时有鬼吏鬼卒之称,可见那巫鬼道融入这天师道,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方仲点头道:“这巫鬼道果然神秘,道长来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天师道里有人使用什么鬼法?”
普玄摇头道:“并未见过天师道的弟子用鬼法伤人,不过也许是贫道孤陋寡闻,见了也不识得。他门下有如此多巫鬼道之人,就算流传下来一二鬼法,也在情理之中。需知善恶都在一念之间,这鬼法也是如此,看是谁在用了。如役鬼堂那些人手中使用,便都成了邪法,自然人人痛恨,若果落在道德高深之士手中,说不定就是一件善事了。”
方仲低声道:“善恶都在一念之间。”这番道理,自己何尝不知道。
普玄道:“你路途劳顿,早些安歇。”
正要端起油灯走开,方仲轻声道:“我要再去陵墓一次。”
普玄一怔,说道:“都这么晚了,要见仙儿的话明日不迟,歇了。”
定观也道:“这夜晚昏黑,夜路本就不好走,你现在去,也不怕吓着,那陵墓里可不怎么干净。”
方仲摇头道:“我不怕,二位道长睡,我只想再去看一看。”
普玄道:“你既然一定要去,我和师弟陪你去,再说我两个也的确有些日子没见着仙儿了,怪想她的,走走走,一起去,有仲儿陪着还怕什么。”他倒是对方仲挺有自信的,毕竟他已经走过一回,连仙儿都见到了,一进一出还不是无事。
去陵墓的路上虽然难走,但几人都是轻车熟路,不久便摸到了陵墓附近。普玄和定观十分紧张,只因为他们曾经来过,莫名其妙着了道儿都不知怎么回事,显然此地闹鬼,还是法力十分高强的那种,凭二人这点道行,根本不是对手。三人又走近几步,只见墓门黑漆漆如一张巨口,等着吞噬活物。
方仲道:“晚辈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普玄道:“你一个人?这……”
方仲笑道:“没关系,你们陪着仲儿到这里已经很好了,不需要陪着我涉险。”
普玄点头道:“好,我和师弟那点本事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进去了也是拖累于你,你拿着,这些个驱魔辟邪的符不管有用没用,权当壮胆。”他和定观都从袖里怀中摸出几件桃木护身符这些零碎,交给方仲。方仲明知这些无用,为免二人担心,还是拿在手中,接着便大踏步迈到墓门旁边,伸手欲按那石碑,却听有个女子声音从地下传来,幽幽道:“知道你要来,进来!”那墓门嘎嘎一阵轻响,缓缓打开一条细缝。
阴风从黑咕隆咚的墓道中滚滚而出
普玄和定观见这墓门无风自开,惊得连退数步道:“有鬼,有鬼。”眼睁睁看着方仲钻进墓道。
第五十章 下浮屠鬼道
墓道中一如上次阴暗,方仲不久便到了墓底溶洞。
在满天的珠光闪耀下,那个早已超脱尘世的女子静静的站在一尊石像之上,地下河水静寂无声的流动着。
“你来求我?”
方仲大声道:“是。”
“早知道你会来。”那女子身影一晃,已到了方仲眼前,干干脆脆地说道:“你要想学我的本事,就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你不需担心,我提的条件可是一点儿都不苛刻,都是在你力所能及之时我才会说,在此之前不会为难你。”
方仲道:“只要不是有违天地良心,晚辈一定奉行。”
“哪来那么多迂腐规矩,男子汉一言而决,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我……答应!”这句答应一出口,可就不能反悔了,方仲确实担心这个‘婆婆’要是提出些非分要求,自己又当如何处置,难道杀人放火的事都一力奉行。
那‘婆婆’点了点头,说道:“释教之中但凡成佛,必要功果累积,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立地成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是说的此理。佛祖成佛之前,也是精修浮屠之法,累积千万年功果乃成。可是旁人只知佛祖功德无量,却不知这功德无量之中的浮屠之法也有上下之分。”
方仲听她突然说起佛家之事觉得奇怪,这和鬼道之术有何关系。
“这浮屠之法在佛祖传下来时却有了变化,这上浮屠之法光明正大,流传后世繁衍极广,而这下浮屠之法却被佛祖压了下来,后人罕有得见,即便听说过,也不知这下浮屠的来历。你可知这上浮屠如今又叫什么吗?”
方仲摇头不知。
“这上浮屠就是佛法。”
“佛法!?”
“而这下浮屠便是我要传你的鬼道之术,也叫做下浮屠鬼道法。其实不管是佛法还是鬼道法,当初都是佛祖传下来的。”
方仲惊讶万分道:“既然都是佛祖所传,为何这下浮屠不在释家留传?”
“佛祖也会藏私,他有无上法身,一日如来,一日接引,其实便是分修了这上下浮屠之故,他虽然做了第一人,却不想让第二人也学,后来者学习佛法即便再穷无数功夫都不能越此,便是因为单修上浮屠永远不可能达到佛祖那样的境界。而这下浮屠佛祖却也无心毁去,只有一个弟子在佛祖授意之下单修了下浮屠,此人,便是地藏王。这上下浮屠便如阴阳两极难以调和,佛祖有大智慧大神通能够兼修,旁人却不能。当初佛祖决定分开传授,也是顾及修行艰难,若只修一极,当然是容易许多。可是这样一来,能够如佛祖般集大成的又能有几人?上浮屠为阳,下浮屠为阴,这下浮屠修行不如上浮屠那般正大光明,下浮屠鬼道法由生到死,夺元摄精,多有强夺取巧之处,这才让人多生误解。何况人性本就容易为趋利所熏,这下浮屠若为人所利用便是邪法,又岂能见容于释家,有意冷藏此法也就不足为怪了。”
方仲叹道:“真是想不到,这上下浮屠竟然有如此渊源,若不是婆婆说起,世上有几人能够知道。”
那‘婆婆’冷笑道:“是你自己孤陋寡闻罢了,渊源我已说了,现在便告诉你这下浮屠鬼道之法。这鬼法也有主从之分,主者,由生到死,死而化鬼,鬼练其法,便如我现在一般,超脱肉身之外。从者,收聚亡魂,操之人手,役鬼修行,便如你一般,可收双修之效。你有父母亡魂在手,当然只需学后者。”
“不知哪一个好些?”
“二者各有千秋。主修者可保灵智无损,一切自己作主,只要亡魂不灭,甚至肉身尚存,还阳后亦可使修行不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你修行之时,要想保住肉身无损,只怕有些难度,大不了舍弃不用,只修阴魂,不要阳身。”
方仲道:“若想兼顾,可寻一可靠之人帮你看护阳身,又有什么难了。”
那‘婆婆’摇头叹道:“人心难测,你哪里去寻可靠之人,为你看护百年……”她那凄冷面容露出一股悲伤之色。“从修者便是役鬼法,役鬼可修,役主也可修,只不过它也有极大害处。役鬼与役主之间便如主仆,若有人居心不良,就会宾主易势,你以为役鬼法是邪法,其实便是役鬼所托非人,而役主其心不善,到头来就会沉沦愈深,永无超脱之日。”
“那晚辈便学役鬼法。”
“役鬼法有七相,分别是鬼毒、鬼迷、鬼噬、鬼附、鬼化、鬼引、鬼神之相。单冢需从鬼毒练起,聚尸集气,一步步来,便如道家炼精化气一般,耗费日月功夫。而双冢却不需要,即便是子母冢,也具有鬼迷之相,如你手中的双冢更是难得,若我所料不差,它就已经有个鬼噬之相。所以你要学,便从鬼噬之相开始学起,比单冢要轻松许多。”
方仲道:“那岂不是冢里的阴魂越多越好?”
“也不尽然,单冢和多冢都可修至鬼神之相,只是所费功夫有别。你以为多个阴魂是如此好收的么?哼,想寻几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之人远比在修行之道上的求索都更加困难!你把这几句操控役鬼的口诀先记下了,仙儿正在歇息,也无人打扰你,你就呆在这里慢慢想,有疑惑的地方再见我时告诉我,自然会替你解答。”那‘婆婆’随手丢下一块白布,飘飘荡荡落到方仲眼前,布上写着数十句口诀。方仲接过来看时,她又消失在了溶洞里。
德济寺
钱文义正向卢公礼回禀天师道之行
卢公礼眉头微皱道:“方仲留在了天师道?”
钱文义道:“只是暂住一宿,他与茅山二道相厚,弟子也就没有阻拦,师父若是觉得不妥的话……”
卢公礼摇头道:“为师也不是如此不通情理,他愿意留便留,只要不是耽搁太久就行。”
钱文义道:“弟子也是这么想。”
卢公礼沉吟道:“那两位道人住在什么地方?”钱文义道:“在鹤鸣山后山至益亭。”
卢公礼摆了摆手,钱文义躬身退出禅房。
用罢夜膳,静恩自到佛堂禅坐,那是她每晚必做之事,从不欠缺。卢公礼单独把钱文义唤到一旁,说道:“为师想起来此处离青城山亦不远,有几个故友一直不曾相聚,决意前去拜访一回,这几日便不回来住了。”
钱文义道:“是。”
卢公礼又道:“若是静恩师太问起,你便如实相告,若是没有问起,为师回来以后自然会向她解释。”钱文义点首应诺。卢公礼交待完毕,携了宝剑出德济寺而去。
此刻在禅房里只剩下钱文义一人,不需谨言慎行,难得无拘无束,真是好不惬意。
钱文义坐在床榻,正自闭目养神,忽听门外轻轻敲了数下。钱文义心道:“莫非师父又回来了?”起来开门。房门打开,只见金菊花含羞带喜的俏立在门外。
钱文义愕然道:“是你?”
“怎么,我不能来?”金菊花反问一句,也不管钱文义同意不同意,从他腋下钻进房来。
钱文义道:“静恩师太呢?”
金菊花道:“她自然是在佛堂参禅了,参来参去,不过是皓首穷经,又有什么意思。咦,你师父原来不在?”其实她早就瞥见卢公礼出门而去,这才巴巴的赶来。
钱文义知她是明知故问,说道:“他去访友去了。”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金菊花把房门重重关上。钱文义心中一颤,只听金菊花笑道:“左也盼,右也盼,终于盼到与你独处时候,冤家,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妾这点情意你都看不出来。”
钱文义后退数步,面色难堪地说道:“你我共处私室,被人发现,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金菊花大声道:“本姑娘的清白早就被你污了,你想不认账!”
钱文义惊慌的道:“轻一些,轻一些,你不要这般大声好不好,若被静恩师太听见,你我如何相处?”
“怕什么,大不了一走了之!”
“走到哪里去?”
“哪里去我不管,本姑娘只记得你欠我一个君子之约,是你亲口答应要带我远走高飞,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这个……姑娘一定是误会了,在下只是答应带你跳出火坑,没说要与你远走高飞。”
“你嫌弃我?”
“姑娘兰心蕙质,忍辱负重,在下怎敢嫌弃姑娘?”
“嫌弃也罢,不嫌弃也罢,我只问你,你带我跳出火坑了么?”
“姑娘如今是自由之身,只要避开鉴花堂的人,天下之大,哪儿不可去的。”
“哼!可惜的很,小女子人虽然不在鉴花堂了,可是这遗毒却未除,又怎能说跳出火坑,你答应我的事,并未做到!”
钱文义道:“那你想我怎样?”
金菊花忽的抬头,媚眼如丝地道:“也不需你怎样,你只要肯接纳于我,便是助我跳出火坑。”说完便如一团火一样朝钱文义怀里扑过来。钱文义伸手一推,正色道:“姑娘请自重,你若如此轻贱,莫让我钱文义蔑视于你。”
金菊花见钱文义不为所动,惨然变色道:“好好好,是本姑娘轻贱,便是活着也是一世被人蔑视,倒不如死了干净!”就在钱文义眼皮子底下从袖中拔出短刀,朝胸口插落!
钱文义想不到她如此刚烈,一时受挫便即自裁,想救援已是不及,眼看着金菊花胸口中刀,随即转过身缓缓躺倒。钱文义惊道:“你……你怎么这么傻。”连忙过来搀扶。
只听金菊花兀自口硬道:“小女子贱命一条,本就不该来这世上,即便来了……也是苦多乐少,谁会怜惜我……”话音渐低。
钱文义又是歉疚又是难过,扶住她身子道:“人非草木,姑娘恩情我岂能不知,实是怕让姑娘误托终身这才不敢相就。姑娘青眼有加,在下铭记在心。”
金菊花转过头,俏脸煞白的道:“那你还嫌弃我是个轻贱女子么?”钱文义道:“在下敬重姑娘。”
“你……喜不喜欢我。”
想着金菊花一语不和,便即自杀,岂能再让她失望,钱文义有些口是心非地道:“……喜欢!”
“嘻嘻……”金菊花忽又笑起来,笑得无比开心,无比妩媚。就在钱文义愕然无语时,金菊花已转过身扑到他怀里,螓首一扬,亲了他一口。
“你……你……”
“我又怎么了?”金菊花已然站起,正自笑吟吟的把长袖收拢。就在钱文义被她亲一口的同时,金菊花已经收了短刀,还把袖中一股淡淡花香扑在了钱文义脸上。一瞬间,钱文义便只有干瞪眼的份了。那股花香迷起人来,神效无比,更何况钱文义根本未做防范,明明修为高于金菊花,却依旧着了道。
金菊花把钱文义搬到床榻,柔声道:“相公,妾身来服侍你。”慢慢的为钱文义宽衣解带。
钱文义又气又恼,索性把眼一闭,默然不语。金菊花轻声诉道:“妾身知道委屈了相公,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人说相思苦,何必苦相思,这番相思之情自打见到你时便被我深深放在了心里,妾身不做无知烈女,只做从一节妇,生生死死都是相公的人。”金菊花搂住钱文义,不时用玉手抚摸,转眼之间,她的脸上,那抹晕红鲜艳万分。
金菊花低低喘息道:“有了相公一人,妾身就不用老是受那煎心摧残,即便沉沦欲海亦所甘愿。”随即双目饱含深情,杏口红唇亲了下去。
“嘿嘿……真是好一幅春宫图。”
禅房的窗户突然被人轻轻推开,一人手持折扇在窗外望着房内,嘻嘻而笑。
第五十一章 凤求凰
“谁?”金菊花慌忙把脱了一半的衣裳重又披在身上。
窗外之人笑道:“在下见到二位如此雅兴,就来观赏一番。都说昆仑乃是第一大派,门下弟子怎样清高,今日一见,嘿嘿,原来也是些贪花好色之徒。”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管本姑娘的事干什么,真是无理,快把窗户关上。”
“这种旖旎风光,在下当然要好好欣赏一番了,姑娘请便。”说着话,那人把扇子朝钱文义一点,示意金菊花继续。
金菊花唰的拔出短刀,恼羞成怒道:“本姑娘知道了,你是想到阴曹地府去转转,特意到这里让本姑娘送你最后一程。既然如此,快把你狗头伸进来,我先挖了你这双狗眼。”
“哈哈哈,好一张利嘴,难怪钱兄要着了你的道了。在下司空谅,可不是有意要破坏姑娘好事,只不过适逢其事,还望姑娘看在我和这位仁兄的情份上,能够海涵海涵。”这突兀出现在窗外的,正是昨日被静恩惊走的白毛鬼司空谅。
金菊花瞥了一眼钱文义,将信将疑道:“你们认识?”
司空谅笑道:“老相识了,不过这交情自然不如姑娘你和他深厚。”
金菊花堆笑道:“那是当然,你不都看到我和他要行周公之礼了么。你在窗外站了这么久,累不累,不如进来歇一歇,喝杯茶。”把短刀收了,露出一副迎客之相,便去开门。
“好,在下就坐一坐。”司空谅倒也不客气。
钱文义仰躺床上,已被金菊花剥的袒胸露臂,此时想死的心都有,这种事被人撞破本就难堪无比,没想到二人越说越投机,不但不打,还要聊到屋里来。司空谅和自己见过数回,每次都是刀剑相向,他来定无好事。
房门一开,金菊花迅速闪在门边。风声一响,司空谅却从窗口跃了进来。
“门都为你开了,你怎么又从窗口跳进来,莫非你喜欢跳墙,本姑娘只听说狗急了才会跳墙。”
“姑娘躲在门边,莫非你喜欢看门,看家护院又是何物所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彼此彼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司空谅为了活命,确实是不敢以君子之心度人,何况还是个妇人。”
“那你现在进来了,还以为能够活着出去!?”金菊花反手把门关了,娇躯一闪,已拦在司空谅身后,紧咬银牙,抽出短刀就刺。司空谅把折扇一张,贴在背后先挡了一下,这才笑道:“你再动手,我可要叫了。”
金菊花冷笑道:“叫什么叫,想求人救命么?”
司空谅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想在姑娘意气风发之时,多唤些人来作个旁证。你要行周公之礼,旁人都来恭贺,你连个喜酒都不请人喝一口,太也说不过去。”
“少油嘴滑舌,这里还有谁会帮你?”
“此地虽是佛门,佛堂却有个妖尼姑在打坐,你以为我不知道?只要被她听到我高声呼救,赶到这里,嘿嘿,轻则怪你们秽乱佛门圣地,重则……”金菊花还真怕此人乱叫乱嚷的把静恩师太引来,对于静恩,她还是颇为忌惮,虽没见过她出手,却知道此人高深莫测,本事远胜于己。金菊花被他一吓,一时不敢再动,问道:“重则怎样?”
“重则,那妖尼姑孤单寂寞,这里又无秃驴,把你杀了,把我这位仁兄监禁此处,从此双宿双栖,做一个逍遥尼姑……”
“放屁!”不只是金菊花这样说,便是躺在那里的钱文义也是心中怒骂。
金菊花道:“你胡说八道,到底想怎样?”
司空谅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拿刀子捅我,我也决不胡言乱语。在下此来真的不是与各位为敌,在下也想过了,这打打杀杀的又无什么好处,何必四处结仇呢。”率先把扇子收起,以示不想动手。
金菊花道:“你是役鬼堂的人,当我不知。”
司空谅点头道:“不错,可是我比别人不同,别人是为了私欲而入役鬼堂,学一些本事也是为了索取不义之财,那才是歹人,此等歹人常为我所鄙视。在下入役鬼堂也是机缘巧合,当初是为了救一个人,后来就觉得,多学一些本事也不是坏事。可惜个人愚昧,修行之时总有些要理弄不明白,又无旁人指点,苦苦摸索又无所得,便想寻一二高才之士一起斟酌斟酌。”
金菊花一指钱文义,说道:“所以你来寻他?”
司空谅笑道:“这位仁兄虽然也算博学多才,可惜对于吾之所求还差了些。”
“那你来找谁?若是那卢老头在,我看你也不敢来。”
司空谅前后看了看,说道:“还有一位小兄弟呢?”
金菊花恍然道:“你寻方仲么,他去天师道了,不在这里。”
司空谅点了点头,摸出数两白银,笑吟吟道:“原来是到天师道去了,可惜可惜。打扰了姑娘,恕罪恕罪。在下看你和钱兄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如我送你一点贺仪,若是以后记得,再请我喝杯喜酒便是。”
金菊花含羞带喜的道:“那多不好意思。”把手伸了过来。司空谅淡然自若,把银子递了过去。
二人的手将交未交之时,金菊花的袖底下寒光一闪,短刀亮出,猛地朝司空谅胸口刺去!
司空谅早已有备,瞬间后退,拔身跳出窗外,大笑道:“姑娘放心好了,在下守口如瓶,绝不说今日之事。”随即远去。金菊花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人影,只得一跺脚,愤然返回屋内。
钱文义还是躺在床榻之上,金菊花重又把门窗关好,脸上浮起娇艳,往床上摸过来。钱文义在司空谅进来时就不敢开眼,只觉无颜莫过于此,还好司空谅也未再加羞辱,说了一通话后居然就这么走了。
金菊花坐在床边,理了理鬓边长发,伸手向钱文义那宽阔胸膛摸去。玉指尖轻触肌肤,忽凉忽热,或涩或滑,带来阵阵晕眩。
金菊花正想说几句缠绵话儿,忽觉手腕一紧,已被一只大手抓住。钱文义缓缓睁眼,眼神冰冷,直起身,抡起另一只手掌,啪的一声,扇了她一巴掌。
那春情荡漾的脸庞,顿时多了一个掌印。
钱文义不说话,而能言善辩的金菊花也只是捂着脸沉默不言。
过了许久,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叹息之声:“唉——”
钱文义和金菊花都露出震惊之色,在这德济寺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窗外而不知觉的,除了静恩师太还有谁,难道她早就在外听着了?
第五十二章 字诀渊源
鹤鸣山至益亭,三条黑影在夜色中突兀出现。
其中一个蒙了面又只露出一只眼的问道:“便是这里?”
一人道:“贾师兄也是听太乙教的人说起,不曾亲见,但消息应该不会有错。不知道武师兄慧眼独具,能否看出一二。”这慧眼独具分明语含讽刺,让那蒙面只露出一只眼的人大怒:“你……”
另一人轻笑道:“好了好了,别取笑他了。太乙教这群废物,除了会敛些横财,其他的屁都不会,走,过去看看。”
数条身影迅速潜行,不久便到了几间茅屋旁边。一人低声道:“一定是这里了,大家小心些,虽然那两个臭道士真本事没多少,逃跑的功夫却不弱,可别让他惊动了天师道的人。”三个人缓缓靠近,贴着屋墙仔细的听了听。
“没人!连门都没关。”
“这么晚了,那两个臭道士能到哪里去?”
“要不要进去找一找?”
“找你个大头鬼!大家先藏起来,等那两个臭道士出现后来个出奇不意,一举拿下。”余下二人答应一声,在屋前屋后寻找隐蔽地方藏身。
数个时辰之后,从至益亭方向果真走来一人。夜色之中只见他戴了一个大斗笠,遮盖住了大半相貌,看起来神神秘秘,走起路也是落地无声。那人徐徐而至,离茅屋不远便停了下来。他的脚步刚落,左右同时出现数人,一人低喝道:“想要命的就呆着别动!”
三柄明晃晃长剑围住那人,那人处变不惊地道:“你们是谁?”
“少废话,我来问你,还有一个道人呢?”
“这是不是一场误会?”
“屁个误会,绑起来再说!”一人收起长剑,从腰间解下绳索就来绑人。
“哼!”随着一声冷哼声响起,那人身形一晃,腰间的剑柄一抬,便把靠得最近的一人顶得飞了出去,绳索也撒手扔了,翻跟斗滚出老远。
“竟敢伤人!”
眼见着同伴被击飞,围着的两人同时出手,两柄长剑都往那戴斗笠之人身上招呼,只是所指方向俱非要害,显然是想擒个活口。剑影重重之中,那人举起腰间宝剑,尚未出鞘,只在周身上下遮挡。叮叮当当一阵急响,任凭二人如何急攻,无一剑能刺透防御伤得了他。
二人这才大吃一惊,知道此人修为远胜于己。围攻的一人忽道:“搞错了,这人绝不是那茅山道士!快撤!”
那戴斗笠之人冷笑道:“现在想跑不觉得晚了么!”往左一晃,连剑带鞘轻易砸破那人的护体剑光,剑鞘顶在那人咽喉之上。被制之人目瞪口呆,已然无法动弹。
“现在该轮到老夫询问了。”那人悠然道:“你们是谁?为何来寻那两个茅山道士?”
“我……我……”那被制住的人结结巴巴正想说话,已躲到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的蒙面人忽然插口道:“我等都是太乙教的弟子,有两个茅山道士偷了我们东西,躲来天师道龟缩不出,所以才寻到这里,不过是讨还原物罢了。”
“哦?偷了什么东西,你们拿到手了没有?”
“不曾拿到手。”
“你还不曾说那茅山道士到底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这个……乃是鄙派私事,不方便透露。”
那戴斗笠之人道:“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手中一用力,剑鞘顿时压得那人呼吸不畅,被制住的那人惊道:“我说我说……”别看他初时挺凶,这会儿被制住了才知煞星临头,以往的嚣张脾性顿时变成了贪生怕死,只知道唯唯诺诺,这种反差让站在他身后的蒙面之人对此鄙视之极。
“我……”他正想开口说话,身后剑光一闪,噗的一声,一柄长剑直接穿透此人胸膛,并且挟着血光,又恶狠狠往戴斗笠之人刺去。
出手的正是那站在后面的单眼之人!这一剑先杀自己人,借着尸体前冲,再杀后面之人,用心十分狠辣恶毒。
那戴斗笠之人眼见剑光袭体,慌忙后撤。
冷笑声中,那单眼之人一脚蹬飞尸体,同时借势后退。只是他退的方向不是周围树丛,却往倒地不起的另一人飞掠过去。那倒地之人本在呻吟,此刻却惊得面无人色,叫道:“武师兄,我可没取笑过……啊!”尚未说完,已被一剑划破咽喉。同来二人都死在他手中,这才长剑杵地,往上一挑,尘土飞起,迅速祭起土遁遁走。
那戴斗笠之人也自倒吸了口冷气,明明是一伙之人,眨眼之间手足相残,竟然毫无一点情意,而且出手又是如此恶毒。待得尘埃落定,他走到两具死尸身旁,捡起长剑看了看,冷笑道:“故意拿一柄破剑掩饰身份,那就必定不是太乙教的人。”用这柄长剑分别挑开两具死尸头上裹着的黑布,黑布揭去,露出两张尚显年轻却又惊骇欲绝的脸。这两个年轻弟子致死都未料到会先死在自己人手中。
那人驻足半晌,又迅速走进茅屋,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在一无所得之后也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普玄和定观二人在陵墓外守了一夜也未等到方仲出来,等打盹醒过来时,已是朝日东升,云霞满天了。二人饥肠辘辘,普玄道:“哎呀,不等了,难不成等到方仲把娃娃抱出来时,你我再去为他带孩子。”
定观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普玄道:“师弟你人就是老实,方仲进去这么长时间能干什么,当然是陪着仙儿了。你想这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何况是早就定了名分的夫妻,又是多年未见,情难自禁之下,有些越礼之举实属平常。这要等个一年半载,不抱个娃娃出来才怪。”
定观笑道:“师兄又说笑话。不过这样干等的确无聊,不如你我暂且回去,到屋里鼓捣些吃的带过来,若是得便,便让方仲带进去填一填肚子。”
普玄道:“我也是这样打算,走,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们待会再来。”二人在陵墓前说了会闲话,便打道回家。
一路走过些荆棘丛林,眼见茅屋在望,普玄眼尖,立时见到有二人躺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普玄道:“师弟你看,有谁和我们一样天为被地为床,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真有够懒的。哪里不好睡,却睡到我们的地盘来,这要是踏坏了庄稼,却要诈他一回狠的。”
二人紧走几步,到了近前一看,只见污血满地,两具死尸横卧,顿时惊得面孔变色,普玄道:“怎么是两个死人!?”
后山死了人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天师道,大祭酒马武陪着匆匆赶来报信的定观前去察看情况。
几个人到了普玄和定观的住所,果然看见两具死尸躺在那里,马武上前检看尸首,见这两具尸体都是身中要害直接毙命,一个被利剑穿透胸膛,一个喉咙被割断,搁了那么久,身子骨都硬了。
马武皱眉道:“人都死了大半宿啦,你们怎么这会儿才赶来报讯?”
“贫道又不晓得死了人,是早上起来才发现的尸首,一点儿都没敢耽搁,就赶忙向大祭酒禀告了。”
“这两人就死在你屋子前面,半夜里总归有些打打杀杀的动静,难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一点都没察觉?”
普玄苦了脸道:“若真住在这里或许能听到些动静,可偏偏昨晚上我师兄弟两个都不在这儿,又到哪里听去。”
马武奇道:“不在这你上哪儿去了?”
普玄道:“昨晚上我和师弟两个在那荒废的陵墓附近转了转,一时发困就打了个盹,等天亮回来一看,就已经是这样了。本来是想回来弄些吃的,结果吃的没弄到,却撞见两个死人,吓得差些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这肚皮是更饥了。”
马武听他说话不尽不实,不悦道:“你们上那儿去干什么?刚来时我就吩咐过,无事别去那地方,虽然二位道长不是我天师道之人,但既然住在这里,就得遵守我天师道的规矩。”
“是是,无事再也不去了。”普玄连忙点头答应道。
马武又道:“二位道长既然不在,那屋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普玄道:“看过了,没少东西,我两个都是穷的快光腚的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家惦记的。”
马武笑道:“这可不见得。”踌躇半晌,又盯着普玄和定观看了几眼,说道:“这样,也不知这二人什么来路,想我天师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太平无事,是谁这般大胆敢到这里械斗。此事还是告之张天师的好,二位道长也跟我去一次,若是天师问起,也好如实回话。”马武吩咐随来的几人把两具尸体用粗布裹一裹,连着地上的两把长剑一起,都抬往天师殿去。普玄和定观也只得跟着前去。二人从昨日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走起路来都有些无精打采。
天师殿里张道陵已听到消息,正等着马武回禀,天师道发生人命之事,他作为一地之主当然要过问一下。这次殿里非他一人,在他下首,曾迎接过钱文义等人上山的两个弟子王长赵升俱都在座。
马武一进来,张道陵便问道:“大祭酒此去如何?”
马武道:“老朽已经察看过,死的非我天师道弟子,这有铁剑一柄,乃是山下寻常铁匠铺打造,依着老朽之见,分明是有来人故意隐藏身份,才携带此长剑上山。”
张道陵道:“难道有人想暗中对付我天师道?”
马武摇头道:“这倒未必,我天师道从不与人争强好狠,又能得罪谁去,依着老朽之见,这隐藏身份者想要对付的不是我天师道之人,而是……”
马武忽地把手一指,说道:“……而是来寻这二位道长麻烦的。”马武所指的就是普玄和定观两个。“所以老朽自作主张,把两位道长也请来这里。”
普玄惊道:“这死了两个人关我们师兄弟何事?大祭酒莫要搞错了。”
马武斩钉截铁的道:“不会错,其实当年二位道长投奔到这里时,老朽便知这早晚会有人来寻你们两个。”马武的话让张道陵也有些莫名其妙,张道陵道:“大祭酒未卜先知,可有何根据没有?”
“这根据自然是有,天师可还记得桐梧真人留下的一份遗训。”
张道陵回忆道:“家父笔墨道陵当然看过,大祭酒可是说当初三门分立之事,这遗训上所言要我天师、太乙、茅山相扶相助,睦爱和好,更有后来吕真人、许道长的亲手画押,言明三派都要遵循遗训,不得反悔。所以普玄和定观二位道长来投,鄙人自然要妥为保护了。唉,想起往事匆匆,这吕真人和许道长都已不在人世了。”
马武道:“那天师可知为何桐梧真人要留下这样一份遗训?”
“当时我还未出世,想来家父此意,自然是为了教诲门下,让三派和好。”
马武摇头道:“天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朽年岁比天师还长,当初陪在真人旁边可是看得很清楚,那遗训写完之后,只有吕许两位弟子跪在阶前,真人曾拿出来三个卷轴,择了其中两个出来,本来是要分赠给吕许两位弟子的,偏巧有旁人说了一句话,他在左思右想之后,便都送给了许景淳许道长,也便是茅山一脉的开派祖师。”
第五十三章 巫鬼道往事
张道陵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和茅山二位道长有何干系?”
马武道:“只因为他二人都是许道长的传人。天师忘了,当初两位道长来投时就是因为被太乙教所迫,连曲阳山都被占了,这才流落到此。依着老朽的看法,这根源其实还在那两个书卷之上。”
“大祭酒是说这太乙教还记得以前之事,原本家父要给的书卷没有拿到,便想向二位道长手中索取?”
马武道:“正是如此。”
一旁的定观忍不住道:“哪里有什么书卷?小道在曲阳山三十多年,从未听师尊说起过。那太乙教也是欺人太甚,故意找个托词想吞并我茅山派,张天师和大祭酒又不为我等做主,可对得起三门签押之事?”
马武道:“难道定观道长以为老朽会瞎说?”
普玄轻轻一拉定观,低声道:“你多说什么废话,一旁听着便是。”
定观道:“师兄一向能说会道,为什么今日不言语了?如今死了人都要栽在我等头上,看这样子,这天师道迟早也是呆不下去。”普玄知道师弟并不知情,其实在真德道长临死之时亲自拜托此事,自己也是不知道有这书轴之事的,定观是老实人,听马武一说,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便急急忙忙地否认起来。
马武冷笑一声道:“普玄道长,你师弟说没有书卷,你说有没有?”
普玄堆笑道:“小道孤陋寡闻,不知道当年之事。大祭酒能否明说是哪两个书卷,我茅山派典籍是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也不知对不对的上。”他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模棱两可的,连马武都在肚子里骂了句:老滑头!
马武道:“道长既然要我明说,那我便直说了罢。当初真人拿出的三个书卷本就是分赠三门的,自留的一个当然是为我天师道准备的,而另两个分送吕许两位弟子,老朽虽然没有拆开来看过,但却说听过这几个书卷的名字。那送给吕许二位弟子的分别是雷字诀、地字诀,而留下的一个,则是天字诀。”
张道陵点头道:“天字诀确实是在天师道,且一向都是鄙人保管,此事即便是我的两位弟子亦不知晓,大祭酒却能准确说出,可见当年之事确实是真的。”
既然张道陵都承认了,马武又是当初人证,普玄隐瞒不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大祭酒这么一说,我真的记起来是有这么个书卷,可是我曲阳山被太乙教侵占,这两个书卷说不定都被他抄去了,身边却是没有。”这最后一句倒是老实话,只因为这两卷书轴都被方仲拿去了,到现在还搁在昆仑山上。
马武道:“若是抄去了书卷那他太乙教还每年过来打探两位消息做什么?既然一直喋喋不休,便是没有找到,难得不在你们身上?”
定观有些惊讶地问普玄道:“师兄,真的有这两卷书么?怪不得他太乙教老来寻事,莫非就是要找什么书卷?”
普玄沉默不答。
那马武道:“二位道长只要手上有那书卷,就不会有太平日子,所以依着老朽的主意,不如由天师代行桐梧真人之令,把外面的书卷都收回来,由天师亲自保管,这样一来,既可保全两位道长的安全,那太乙教也无话可说,到时自然罢手,再由老夫拿着三门签押的遗训,亲自为你讨还曲阳山,二位道长觉得怎样?”
普玄道:“那岂不是要我交出书卷?”心忖我不向你借看一下天字诀已算客气,你居然想夺我的雷、地双诀,门儿都没有,自己虽然如无根浮萍,但这一点骨气还是要有的。
马武道:“不错,反正两位道长留着也是无用,明里那太乙教要夺,暗里的也不知什么人要来抢,前两日那昆仑山的人也来打听二位道长行止,嘿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二道道长何不舍此祸患图个安稳,把书卷交回我天师道。”
普玄装着十分为难地道:“小道倒是很想答应大祭酒,可是我和师弟身边的确没什么书卷。”
马武不悦道:“老朽为二位道长着想,这才好言相劝,你们来天师道这么久,老朽可有丝毫怠慢之处,别人打听二位踪迹时我也是尽量替二位遮掩一二,如今危险日增,老朽不能坐视不管。普玄道长,我天师道可不是贪图书卷,说句老实话,即便这三卷字诀凑到一块儿那也是不全的,只因为还有一卷也在旁人手里,老朽只不过看在那是故人交待下来的东西,有心保全罢了。”
普玄道:“这书卷到底有几卷,你不如全栽在贫道身上好了。”
马武道:“也不多,老朽知道的共有天地风雷四卷,道长拿两卷出来也就够了。”
普玄翻了眼道:“贫道拿是拿不出来,大祭酒不信,只管搜身便是。”
马武怒道:“道长还要执迷不悟。”
眼见二人越说越僵,张道陵插口道:“大祭酒何必强人所难,当初家父已将此卷送给了许道长,便不可又向他茅山后人索要回来,道长既然不肯门,此事便不必再提。”
普玄连忙顺杆往上爬,顺着张道陵的话说道:“果然还是天师明事理,只要大祭酒帮小道讨回了曲阳山,我便亲自到各处找找,若寻到了便重新抄一份摹本送给天师也无不可。”
张道陵微笑道:“道长不必客气,不是我天师道应有之物,鄙人绝不妄取。”
马武见自己的主意被张道陵驳回,只得道:“既然二位道长如此固执,老朽也只能另想万全之策。此次杀人之事必定和二位道长有关,凑巧去了陵墓这才免遭祸患。为保二位周全,我看不如再搬个地方避避风头。”
普玄摇头道:“不搬,不搬,你天师道地方不靖,却让贫道躲来躲去,也没这个道理。”
张道陵道:“道长所言甚是,鄙人若连天师道地界都不能保得平安,如何统领二十四治和门下弟子。”
普玄道:“好,张天师快人快语,贫道佩服。”
张道陵又对马武道:“大祭酒方才所言,二位道长去了陵墓,是不是?”
马武矍然一惊,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把二道去过陵墓的事抖了出来,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二位道长闲得无聊,诗性一发,便即四处游玩一番,恰巧去了那里,老朽知道后已经批评过了。”
张道陵道:“那种地方,凡我天师道相干之人,一律不许涉足,二位道长虽非我天师道之人,却也要谨守规矩。”
普玄和定观只知那陵墓是天师道禁地,却不清楚原委何来,普玄问道:“张天师,那陵墓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不许旁人涉足?”
张道陵道:“二位道长对此感兴趣吗?只怕鄙人说出来你们会说我张道陵欺世盗名。”
普玄连忙道:“张天师德高望重,谁敢这样说天师。”
张道陵淡然一笑道:“德高望重?那应该是家父才是,而不是我张道陵。二位道长必定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我天师道初起之时,鄙人有莫大神通降服了不少扰民鬼怪,这才有今日之隆。如今我便告诉二位道长,这些传闻殊为可笑,此事根本非鄙人所为,旁人如此赞誉常让在下无地自容。”
马武道:“天师……”
张道陵一摆手,示意马武不要再讲,自己却接着道:“鄙人早就有心一吐为快,今日两位道长能够听我倾吐一番,也算稍减鄙人内心惭愧。当年统领这二十四治地方的,可不是我天师道,而是另有其人。”
普玄道:“这个贫道倒也听说过,在天师道之前,传闻这里有个巫鬼道。”
张道陵微笑道:“不错,当年统领这二十四治地方的,是巫鬼道。”
普玄道:“可是那巫鬼道早已消亡,所以才有天师道,或者说因为有天师道之隆才有巫鬼道之亡,这当然还是张天师掌管有方之功,不然何来今日之盛。”
张道陵摇头道:“此非道陵之功,说起来,若无先父舍身成仁,我张道陵还不知身在何处。其实巫鬼道也没有亡,只是在先父感召之下,投归我天师道罢了,试问以当时巫鬼道之盛,又岂能无后来天师道之隆。大祭酒更是亲历其事,其中变故知道的清清楚楚,二位道长一定不知,大祭酒原本也是巫鬼道之人,后来才皈依的天师道。”天师道里众多人物都是巫鬼道之人,这种事对于普玄和定观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马武也是,这就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了。普玄暗忖这马武从巫鬼道一直到天师道并且执掌大祭酒之职这么久,恐怕其年岁比之醍醐老母还要长些,这般高龄还如此健硕,当真少有。
普玄惊叹道:“原来巫鬼道和天师道之间有如此深的渊源。”
张道陵道:“其实结下如此深的渊源,直至创下这样基业,对于鄙人来说又有什么益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鄙人宁可不要这种虚名。”
普玄道:“为什么?”心道若是自己有了这样大的一个茅山派该有多好,也算完了师兄真德道长的遗愿,自己从此放下重担悠哉悠哉,还不开心死。
张道陵脸露戚容道:“只因这一切并不是我张道陵亲手得来,而是用先父性命换来的,试问鄙人如何安心。”
普玄道:“性命换来的?若是拿我普玄的性命换一个偌大的茅山派来,贫道也愿意。”
张道陵摇头道:“功利之心岂可盖过人伦大理,道长此言鄙人不敢苟同。我张道陵一出生便无父无母,若不是养母抚育在下成人,又何来今日之张道陵?如今白驹过隙,时过境迁,虽有无限荣光,却不能在父母之前尽孝,心中甚为遗憾。”
普玄道:“但不知祖师爷是如何身故的?”
张道陵道:“说起来有些气人,鄙人也是问过了当初许多经事之人,加之手中又有遗书若干,推测出一个大概来。当年先父从昆仑山被贬下山后,心灰意冷,一路漂泊,不久便来到了蜀地。也便是在这蜀地,他仗着胸中所学结交了许多朋友,这当中便有巫鬼道里的魁首人物。”
普玄道:“听说这巫鬼道里做主的是个巫婆,大祭酒既然曾经待过,不知是不是这样?”
马武神情木然,呆呆道:“巫鬼道里最高者称作司命,有大小之分,大司命为男,少司命为女,道长所说的应当是少司命。”
普玄道:“巫鬼道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马武道:“我投入巫鬼道时,那大司命早已空闲了许久,也不知是根本没有其人呢还是去了别处,只有少司命还在,自然是少司命做主。”
普玄道:“那就对了,不然旁人也不会说这巫鬼道被一个女巫统领。张天师,莫非祖师爷就是认识了她,才有后来发生的许多事。”
张道陵恨恨道:“正是这个女子。”
普玄自识得张道陵以来从来都是见他和和气气,今日还是首次见他对一个人露出恨意,不由得问道:“这个女子很坏么?”
张道陵冷冷的道:“毁人家室,夺人父母,如此大仇,你说坏不坏!哼哼,鄙人若是连此事也能谅解,岂非白活世上。”
普玄未想到事情是如此严重,听张道陵语气,难道那张顺竟然是被人杀了的。此种伤心之事他也不好多问,只听张道陵自己道:“那女子不知修炼什么邪法,可以使元神出窍,可是她自己不慎,竟然把肉身给毁了,此事又怎可迁怒于先父头上,她居然要先父赔还她一具一模一样的肉身来,试问这该如何赔法?”
普玄道:“的确不好赔,就算有个相像的,难道把人家给杀了,夺个躯壳给她。就算这么做了,那夺舍续命固本还阳也是极高深的法术,不一定就能成功。”
张道陵道:“就算能够做到也不应该去做,只因此事根本与先父无关,是他巫鬼道起了内杠,又怪得了谁?”
马武插口道:“若是巫鬼道内杠就是与真人有关呢?”
张道陵摇头道:“先父修为已废,如何能介入他巫鬼道内部之事,又岂能引起他内杠,是那巫婆平生事端,索要肉身不得,竟然要把先父也化做阴魂一个,抵偿她肉身被毁。先父被逼不过,只能答应赔她血肉!”
第五十四章 石棺中人
普玄奇道:“莫非又寻到了个躯壳给她?”
张道陵道:“不是,而是一命赔一命,先父把自身骨肉赔给她,以抵偿那巫婆的肉身之损。”
普玄道:“难道她要夺舍一个男人的躯体?”
张道陵冷冷道:“她一介女子岂能改换男身,不过是一泄私愤罢了,还能怎么办。”
普玄和定观面面相觑,怪不得这张道陵对那女巫有深深恨意,其实是有杀父之仇。
张道陵又道:“先父罹难之日其实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这一日正是我母受难之日,鄙人的诞辰。”
普玄道:“天师诞辰,岂不是三元之中的上元日?”
张道陵道:“正是,其实鄙人诞辰又有什么好纪念的,真正要纪念的是先父的祭日,张道陵诞生之日就是先父逝去之时,只是此事没有多少人知道,除了大祭酒和鄙人两个弟子以外,如今二位道长也算是知道这上元日来历之人了。”
普玄感慨道:“往常的确不知,今日才晓得这上元日也有如此来历。既然天师之父早丧,那抚养之责就都落在天师的母亲一个人头上了。”
张道陵摇头道:“对鄙人有养育之恩的非是我亲母,而是养母。鄙人亲母早在诞下我这不孝儿后便撒手西去,全赖一个前辈高人抚养,才有我张道陵今日。其实二位道长一猜便知,那便是下元之日所祭祀之人。”
普玄和定观都点头道:“下元之日是天师养母祭日,我两个初来天师道不久便知道了,当初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设亲母却设养母祭日的,现在想来,自然是天师特意感激养母之恩才设此下元之日。”
张道陵道:“非是张道陵不记亲母而厚此薄彼,实是那亲母音容与鄙人脑海之中毫无印象,便是问起旁人也大都诉说不清,连何时身故葬在何处都无从查考,让鄙人如何设祭。”似乎那张道陵亲母如同迷雾一般让人不可捉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弄不明白。
定观道:“不知祖师爷把血肉给那巫婆之后又怎样?”
张道陵冷笑道:“事情到了这里才是好笑,也许是那女巫被先父的大仁大义所感动,居然发下一个宏誓来,誓言先父之子,也就是鄙人张道陵,一日不去见她,原谅她的所为,她便一日独守陵墓,永不出来重见天日。”
普玄恍然道:“原来陵墓里就困着那女巫。”
张道陵点头道:“也算她守信,此后无数岁月都恪守誓言呆在那里,可是她想指望鄙人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痴心妄想。她让鄙人双亲早亡,我便让她享受那无边寂寞和苦闷,不只鄙人从来不到那陵墓去,还让天师道上上下下弟子都不得去那里,鄙人要让那里人迹罕至,即便她不生不死,也要让她随着她的誓言永远这么呆下去,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普玄和定观这才知为何天师道上下人等都把那陵墓视为禁地的原因了。张顺是被那女巫给害死了,而张道陵为父报仇不肯原谅那女子,于是那女子就一直在陵墓里枯守下去。
定观忽的低声道:“师兄,大事不好啊,陵墓里既然有那女子,那方仲和仙儿……”
普玄变色道:“哎哟,可不是么,那女巫是个没有肉身的女鬼,女鬼最会缠人,别是缠住了方仲和仙儿两个不让出来。”二人胡思乱想,只是不敢大声说话。
张道陵见二人交头接耳的低语,还道是怕自己责怪他们擅去陵墓之过,说道:“二位道长已明了这陵墓来历,以后不去那里便是了。”
普玄道:“天师这么一说,贫道自然不会再去了。天师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没有,我和师弟先自回去。”
张道陵点头道:“二位回去后还当小心在意,若有不妥急速报于鄙人或大祭酒知道,定当保证二位周全。”
普玄笑道:“一定一定。”与定观二人出得天师殿。
在路上,普玄长吁短叹,定观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普玄道:“你我好日子算是到头啦,这天师道待不得了。”
定观奇道:“张天师并未下逐客令啊?”
普玄摇头道:“你懂什么?这有一条罪叫做怀璧其罪,你有了旁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罪过,别人就老惦记你,你还能过安稳日子?”
定观道:“怀璧其罪?师兄是说那大祭酒所言是真的了,真有两个书卷在我茅山派手里。”
普玄道:“自然是真的了,原本我也不知,是真德师兄临终告诉我的,他也是受恩师所托带这一个口信给我,而且把那两个书卷也带出来交了给我。师弟,我这话跟你说了,你可别出去乱说。”
定观摇头道:“我怎么会乱说,那这两个书卷在哪里?你不是当着张天师的面说不在你身边吗?”
普玄道:“真的不在我身边,不过在哪里也不能告诉你,告诉了你就多一个人知道,不是怕师弟泄露出去,而是怕万一有人抓了你去,严刑拷打,你说是不说?倒不如你也不知道,随便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更不需要你撒谎骗人。”
定观道:“那师兄还是别告诉我好了,这要是真的被人抓住问起来,我若是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但是明明知道却还要撒谎骗人,我心中一定难过的很。到时候人家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是晓得的,更要严刑拷打,岂不是多吃无数苦头。”
普玄笑道:“师弟这样想就对了,你反正不知道,人家怎么问你就老实回答,也少受皮肉之苦。我也想过了,如今大祭酒和张天师都知道这书卷的事,虽然一时不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要是哪天欠了他个天大交情,他再开口来问,你说是不说?何况今日早上发现的那两具尸体,我也认为这是冲着咱们来的,幸亏昨晚上我两个不在,不然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这内外都有人惦记着咱们,你说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么?所以这天师道是待不得了。”
定观想一想也觉着有理,问道:“可是不在这里又能上哪里去?”
普玄默然片刻,说道:“你我还能依仗谁去?这如今只有靠着方仲了,他现在是玉虚宫门人,有这样一块招牌挡着咱还怕什么。”
两位道长在商量着日后行止的时候,方仲正在溶洞里专心致志的看这下浮屠鬼道法,越看越是心惊,如果说佛法讲究让人宽宏大量,扬善积德,以舍已之心度人,那这下浮屠就是巧取豪夺,以暴易暴,将他人所得摄为己用,一施舍一掠夺,与佛法截然相反。自己若是想让父母达到鬼神之相也不知要摄取多少旁人精血,花费多少苦修之功,才能超脱生死羁绊,迈入散仙之姿。方仲把这鬼道七相看了又看,直到烂熟于心,才站起来伸展了下腰腿。
这时身后钻出两只纤手,一把搂住方仲腰肢,温柔的声音说道:“猜一猜我是谁?”
方仲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笑着道:“仙儿。”
仙儿的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方仲背上,一边搂着方仲一边俏皮地笑道:“夫君一定是先看到了,所以猜得出,如果是婆婆,她一定会说不知道,再让仙儿自己说出来。”
方仲道:“那是婆婆故意哄你的,这里除了仙儿和婆婆,还会有谁呢?”只觉背上柔柔嫩嫩,十分的滑爽,只有肌肤相贴才有这种感觉,一想到仙儿那衣不遮体、窈窕尽露的样子,止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仙儿道:“除了仙儿和婆婆,还有一个瘦公公。”
方仲奇道:“瘦公公?我怎么没有看到?”
“瘦公公一直都在睡觉,睡了一天都不起来,不陪仙儿说话儿。”
“瘦公公睡在哪里?”
仙儿松开抱住方仲的小手,指向那具石棺,说道:“瘦公公就睡在石床里面。”
方仲心道这哪里有什么瘦公公睡觉,多半就是个死人躺在石棺里,也不知这里面的骸骨和那婆婆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就是她本人的。方仲微笑道:“瘦公公太累了,我们不要去吵他。”
仙儿道:“好,仙儿和夫君不去吵他,最好和婆婆也说一声,让她不要去吵了。”
“婆婆也会去吵瘦公公?”
“是啊,婆婆经常去吵瘦公公,经常唱歌给瘦公公听,可是瘦公公却总是不醒。”
方仲记得自己刚入溶洞时就听见有一个女子唱歌,初时以为是仙儿在唱,后来才知不是,原来这位‘婆婆’的歌声居然是为石棺中人所唱的。
方仲的好奇心顿时被那石棺给吸引,悄声道:“我过去看看,但不吵醒瘦公公。”
仙儿只要是有方仲陪着,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二人顺着地下河的河沿转到对面石棺摆放处,方仲只想就这样瞧瞧,可没想到仙儿走上前用力一推石棺棺盖,哗啦一声巨响,这棺椁居然是没有封住的,顿时被她移开了一半的棺盖。这打扰逝者安眠实在是大不敬,方仲生怕那‘婆婆’见到了生气,惊道:“仙儿快住手,不是说过不吵醒瘦公公的吗!?”
仙儿疑惑道:“夫君想看,仙儿就推开来给夫君看一看,没有吵到瘦公公啊。”
方仲知道和仙儿解释不清,伸手便去扶那棺盖,想把他重新盖上
“婆婆也是这样看的,也没有吵到瘦公公。夫君看嘛,瘦公公没有醒。”仙儿指着石棺撅着嘴道。
方仲听她说‘婆婆’也打开来看过,这就不免有些奇怪了,即便是思念一个人,也没必要让逝者尸骨暴露才来瞻仰遗容的。方仲转到被仙儿打开一半棺盖的地方,朝里瞥了一眼。借着那溶洞内无数颗夜明珠的蒙蒙珠光,方仲看得清清楚楚,一般棺椁被打开一层时里面还会有一个内层,多的足有七八层,而这个棺椁除了顶上一层盖板外,下面却空旷的很。
这里面简单朴素,别无长物,只在空荡荡的棺椁内安放着一张平坦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宽大道袍裹着的一具干尸。
干尸干瘪消瘦,没有一丝血色,皮包骨头,完全是一副没有丝毫精血的遗蜕。
那黑洞洞的眼窝、瘦骨伶仃的骨架无不让人心生恐惧。
方仲越看越是心惊,只因这干尸的模样便如当年自己父母被收入这葫芦内所剩下的躯壳一样,这种样子正是被旁人摄取精血而亡后才有的死状。方仲初学役鬼法,加之以前曾多次见识过旁人以役鬼杀人,对此已不觉稀奇,自然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仙儿靠在石棺上,歪着头道:“婆婆唱歌给瘦公公听时,仙儿也学了几句,夫君要不要听?”
方仲摇头道:“不必了,还是不要吵到瘦公公。仙儿,你有没有听婆婆说起过这瘦公公为什么睡在这里呢?”其实方仲想问的是这棺中之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仙儿道:“瘦公公睡了,睡了就不起来。”
方仲从仙儿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正要把棺盖重新挪好,却听头顶上有人冷冷的道:“一个死人,他又怎么可能醒得过来。”
仙儿仰头笑道:“婆婆。”
在二人的头顶,正悬浮着的正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婆婆’。
方仲对于她的神出鬼没已然习以为常,忙道:“晚辈并非存心亵渎死者,这就把它盖好。”
“不必了,既然打开来了,我也想看一看。”
方仲听了一怔,只得退开几步。
白色身影停留在棺椁上方,那朦朦胧胧的眼神注视了棺内许久,忽的问道:“你方才想问仙儿,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方仲知道在她面前最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忙道:“晚辈确实觉得有些疑问,只因为……只因为……”
“只因为他的样子不是正常夭亡,而是被人杀了之后,才变成这副模样。”
方仲惊道:“是谁杀的他?”
“就是我!”那‘婆婆’淡淡说道。
第五十五章 条件
方仲惊愕的不知说什么好,自我宽慰了一句:“不……不可能。”
那‘婆婆’又平平静静的重复道:“是我杀的,有什么不可能了。”
“婆婆,婆婆,你杀了谁?”仙儿饶有兴趣的问道。
“婆婆杀了瘦公公。”
“瘦公公不是睡了么?”
“是婆婆让他永远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
仙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婆婆喜欢他。”
仙儿似有所悟道:“喜欢他就要让他永远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
“因为他会老去,他会消失,他会离婆婆而去。既然婆婆喜欢他,就要想办法留住他,让他换一种方法存在下去,就像现在……他永远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这番超出仙儿心智所能理解的话,让仙儿蹙起了柳叶眉,小手不停地拽着头上青丝,喃喃道:“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方仲见仙儿还纠结在刚才的话里不能自拔,开解道:“仙儿不需要懂婆婆的话,有时候旁人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心道这位‘婆婆’喜欢一个人就要杀了他,却留下一个躯壳陪在身边,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那‘婆婆’冷笑道:“你这娃娃又懂得什么对和错?婆婆做事,自有道理。既能在我手里死,也就能在我手中生,本就是鬼道玄妙之处,你学会一点皮毛就敢妄断我的不是?”
方仲虽然不敢得罪她,但对她的话却实在不能苟同,反驳道:“晚辈的确是只懂得一些皮毛,但还是看得出这棺椁里的人是被吸光了精血而亡,这恐怕不是亡者所愿。再者死者已矣,早就落入轮回之中,到如今岂能再生?”
“你错了,是他心甘情愿如此,所以这一身精血才被我用鬼噬之相给夺了,我可未强迫任何人。”
“可那也是有死无生,留下一个躯壳又能替代得了什么?”
“有生必有死,如无他日之死如何有后来他日之生。你听了我的话心里不服是不是,居然搬着死理和婆婆斗嘴,你这下浮屠鬼道法都学会了么?”
方仲见她有些生气了,只得敬畏地说道:“还不曾学全。”
那‘婆婆’不屑道:“你连一个会字都称不上,离学全更是差得远了,不然也不会心中不服。你手中的是个双冢,又是阴阳龙凤冢,已有了鬼噬之相,只要精修操纵之法便可施展,可是婆婆却觉得你还是尽快修到鬼附之相的好,此法对敌十分有用,正好适合你来修炼。”
“鬼附之相?”这鬼附之相已是鬼道法中位列中游的法术了,比之鬼迷、鬼毒、鬼噬要难不少。
那‘婆婆’道“你父母阴魂本无多少修行根底,即便吞噬过几个人也不会强到那里去,不管是鬼毒鬼迷鬼噬,都需放出役鬼去斗,若遇上真正的高手,无异自取死路。而这鬼附之相却不会,只因役鬼不会出去伤人,却依附于你的身体,共同进退,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你若是被人杀了,役鬼也会随你同亡,但至少要比你的父母被人所杀而累及于你或你被人所杀而累及你的父母好得多。原本一分为二,如今二合为一,旁人要想各个击破也就难了几分。你若是多在这鬼附之相上下一番功夫,到你父母阴魂变强之时,再辅以其他诸相一起施展,就会稳妥的多。”
方仲所以不用役鬼也正是感到自己父母太弱,不敢拿出来冒险,虽然有个鬼噬之相比较厉害,但那是未遇上厉害人物,谁知道那一天一个不凑巧遇上相克之人,就此把父母搭了进去,岂不后悔无及。若这鬼附之相能把二者合为一体,当然是上上之选。
方仲喜道:“此法倒是极佳,有鬼附之相使用,那鬼噬之相便不用施展了。”
‘婆婆’道:“那也不尽然,你要想少费日月功夫,就用这鬼噬之相多超度几个恶人。对于冥顽不化之人与其纵之不如收之,夺其一切功果为己用,之后再返施于人,这也是佛祖能够惩恶扬善,广施恩威却又不坠己身的不二法门。其实接引二字又通借引,借引之称才更能体现佛祖修此下浮屠鬼道法的真髓。”
方仲道:“可是此法既然对恶人所用却也难保有恶人将此法对善人而施,‘借引’就成了‘索取’,下浮屠鬼道法便又成了助纣为虐的邪法。”
“这世上的正邪之法谁能说得清楚,偏有些人墨守陈规见不得捷径可走,非要耗费无数岁月之功才可谓正途,那都是些假仁假义之徒,别有居心才容不得他法相容,许多纠纷也就因此而起。法无邪法,人无完人,心被蒙尘,善恶不分。只有人心之善方能有人事之为。你若是拘泥于正邪之法,那浮屠鬼道便也不用学了,婆婆也不用你来为我做事。”
其实那‘婆婆’说的道理和尘世间的变革也是一样,想要推陈出新,无不有当道之人横加阻扰,以何种言辞诋毁,说穿了,就是得利之人以一己私心作祟,容不下自己权益受损。
方仲被她一通指责羞愧不已,尴尬的道:“是晚辈见识浅薄,不知道婆婆还要我做什么事?”
“不要忘了你还答应我三个条件,这第一个条件我已想到了。”
“晚辈洗耳恭听。”
“你见过张道陵没有?”
方仲愕然道:“晚辈只见过他一次,却并不相熟。”
那‘婆婆’道:“那便好,婆婆这第一个条件便是关于他的。我在这里空呆了如许岁月都不曾见他来过,你去把他抓来见我,不管是用强还是用智,只要把他带到这陵墓之中,便算完成此事。”
想不到这第一个条件居然是把张道陵抓来见她!
方仲心事重重的走出陵墓,来到二道所住茅屋处。普玄劈脸便道:“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那里头的鬼巫婆有没为难你?”
方仲一怔道:“什么鬼巫婆?”
普玄道:“你别当我们什么都不晓得,我二人早知那陵墓里头不干净,今日见到张天师,听他一说才知有个鬼巫婆呆在里面。怪不得仙儿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与我们越疏越离,这都是鬼巫婆搞得鬼,嫌孤单寂寞,就找人作陪。等一等……贫道看你心神恍惚,一定是被那鬼巫婆迷了。”扭头冲着定观道:“师弟,快把我的桃木剑取来,另备一碗清水一张符箓,我要烧化了为方仲驱邪。”
定观道:“要不要鸡血。”
普玄道:“拿一些来最好。”
方仲忽的笑道:“我又没有中邪,拿这些东西给谁用。”
普玄一摸方仲额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这才道:“真的没有?”
方仲道:“真的没有,道长刚才说鬼巫婆迷人,可是说的陵墓里一位婆婆?”
普玄惊道:“你见过她了?”、
方仲道:“晚辈确实见过了,其实仙儿在这里这么久,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此事还当感谢人家。”
普玄道:“感谢个屁,她是嫌一个人待在陵墓里寂寞,这才诓骗了仙儿进去,那鬼巫婆不是好人。”
方仲道:“谁说她不是好人?”
普玄道:“是张天师亲口说的,这还有假?”于是把从张道陵那里听来的话对着方仲讲了。
方仲恍然道:“原来张天师之父死在了婆婆手中。”
普玄一拍大腿道:“对啊,谁能想到张顺祖师爷是这么死的,张天师如此深仇就算不报,又岂能和那鬼巫婆来往,你快去把仙儿接出来,我们快快跑路。”
方仲奇道:“为什么又要走?”
定观道:“不是我们想走,而是师兄觉得此地过于危险,呆不下去了。”又把早上二人从陵墓回来后发现死尸的事对着方仲说了一遍。
普玄道:“不只暗中有旁人打我们的主意,就是那大祭酒马武恐怕都不安着好心,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千里避凶,所以我觉得还是跑路来得干净。”
方仲心道要想在那‘婆婆’眼皮字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仙儿几乎不可能,可这话也不能当着普玄的面说死,只得道:“明日我再去看看有没机会。”
一日无事,又到了晚上安歇时候。普玄叮嘱道:“为了安全起见,晚上都搬到一处睡。大家都精神些,把剑搁在枕头底下,防备不时之需。”三人都把各自的宝剑拿出来,普玄和定观自然还是桃木剑,只有方仲这把飞鱼剑明晃晃的十分锋利,虽然形状有些奇特,却十分夺养眼。
茅屋内油灯一灭,四处昏黑一片定观和普玄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定观道:“师兄,听马武所说,那两个书卷原本都是祖师爷的,为什么他不传给张天师,反而传给其他徒弟?”
普玄道:“这我那晓得?或许这书卷原本就不是他的,也就随意处置了。何况大祭酒也说祖师爷手中的书卷并不全,四卷才得了三卷,就算凑到一块也无多大用处,倒不如传给了弟子,每人一份才显得公允。”
定观道:“既然这样,大祭酒马武为什么也想索要书卷?”
普玄道:“马武又不是祖师爷,就如他所说,是想要保留先人遗物,不忍在我等不孝之徒手中丢失。可是依我看来,这是冠冕堂皇的托词。”
定观疑惑道:“托词?”
普玄道:“你想这马武早就知道书卷在我茅山手中,来了这么些年一直不提,如今有了变化了却急急的来问,分明是早有准备,可怜你我一直都蒙在鼓里,还真当他念在旧情善待我等。真要善待就当为我等出力,找太乙教的人算账去,为我等讨还公道,却不应在此时问起先祖遗留之物。就算要问也轮不到他来问,张天师为什么不问?”
定观感慨万千地道:“还是师兄思虑周全,早就做了准备,唉,这人世还真是险恶,想要寻个清净之地都难。”
二位道人的对话方仲都听在了耳朵里,他所知道的事其实比定观还多。当初在昆仑山上分别之时,普玄是亲自把那两卷书轴交给自己,让他好生保管,就是为了防备有人贪图此书,想不到真有其事。只是两卷书轴都在狰狞兽所在的兽栏里,就算有人怀疑到方仲头上,也绝不会去翻一个畜生的窝棚。
夜深人静,三人虽不再说话,但都有心事在身,只是假寐。忽听屋外有枯枝踏断之声,虽只是轻微一响,但方仲耳聪目明,迅速翻身起来。普玄和定观本就没睡,见方仲警觉,忙低声道:“怎么了?”
方仲道:“有人来了。”
第五十六章 白毛鬼
普玄一骨碌起身,把桃木剑抓在手中,低声骂道:“原以为昨晚上出了人命就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真是胆大包天,把这天师道视如无物。”
普玄与定观二人悄悄摸到门后,仔细听外面动静,等了好久却再无半点声息。普玄怒道:“一定是在外面候着呢!明人不做暗事,贫道出去和他说话。”说罢,一脚踢开屋门,纵身蹦了出去。
屋外一轮弯月悬照,虽不是太明亮,但周围景致还看得清楚。普玄先捉了张符纸在手,然后骂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偷窥你家道爷?”
这一阵大叫大嚷,在静夜中声闻数里。定观躲在门后惊道:“师兄,你轻点声,轻点声,还怕人听不见是怎得。”
普玄道:“我就是要说,最好整个鹤鸣山的人都听到了,都跑来看,这躲在暗处的人才不好做鬼。”
定观道:“那你也客气一些,别把人惹急了让我们吃苦头,你这大叫大嚷的,师弟心里头害怕。”
普玄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普玄不知道对方躲在何处,手中一翻,一叠符纸出现在掌心,随后把炎火咒施展,一团团火球往周围的树丛中打去。他这一手法术虽然伤人不行。但用来照明还是绰绰有余。
其中一团火光划过,原本看不见的暗处逐渐显露了出来——就见一株高耸的大树枝干上,静悄悄的站着一个头戴斗笠之人,那斗笠垂下的帷布遮住了面目,看不清是何人。
那人任由火光划过然后跌落暗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普玄看得清清楚楚,奇怪此人既然已露了行藏为何还躲在那里不动。
却听右侧一声冷哼,有人喝道:“鬼鬼祟祟藏在那里想做什么?”风声一响,一条人影从另一边的暗处电射而出,人在半途,手中一个圆形大物已经先一步砸了出去!
头戴斗笠之人霍然出手,举剑鞘招架。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震得耳鼓生疼,砸来的圆形大物竟然被他用剑鞘磕了回来。
射来之人一把将大物操回手中,整个人毫无所忌的撞入树丛,乱枝齐飞中,两条人影同时向上暴起,在月色下交起手来。
这回轮到普玄目瞪口呆了,普玄道:“居然有两个?”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两个藏在暗处的人居然先打起来了,难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定观喜滋滋道:“太好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快跑。”
普玄道:“既然不关我们的事,为什么要跑?”
定观挠头道:“这个……也对啊,那便不跑了。”
普玄道:“你回去屋里搬张凳子出来,大伙儿坐了,一边乘凉一边看戏。”
定观雀跃道:“我去搬。”真个回茅屋去搬凳子去了。
方仲此时也走了出来,普玄道:“原来是虚惊一场,就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头,居然先打了起来。”
方仲道:“有一个人我们认识。”
普玄奇道:“是哪一个?”
方仲道:“大祭酒马武!”
普玄惊道:“马武?”被他一言提醒,再仔细看那打斗中的人影几眼,拍腿道:“是了,那大东西不就是他老人家总是托在手上的茶壶吗,贫道居然没有看出来……哎哟!他老人家躲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定观拿了张长条木凳过来,招呼道:“师兄、仲儿,凳来了。”
普玄摇头道:“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还是快跑!”
定观愕然道:“师兄你刚才还说要看戏来着,怎么这会儿又要跑了?”
普玄道:“刚才看走了眼,原来其中一个人就是马武,若打斗的两人你我都不认识,反而与我等无干,只要认识一个,那就准无好事。这马武和另一个戴斗笠之人都隐藏在暗处是为了什么?十之便是我等!二虎相争,只为抢那独食。我们就是那独食,等打完了就冲我们来了,所以在他们分出胜负之前,还是跑路的要紧。”
定观不服气道:“你总有理说,这一回不听你的,且让仲儿说一说,我们走还是不走?”定观正想听听方仲的主意,忽见方仲冲着屋后喝道:“是谁?”
定观和普玄都是大吃一惊,因为前面二人还在缠斗,方仲喝问的当然不会是他们两个,除非这会儿又有人来!
“哈哈,小兄弟居然觉察的出来。”一个手持折扇之人突兀从茅屋后的暗影之中冒了出来,若非他自己走出来,只凭眼光绝难发现暗中躲藏着人。
方仲道:“司空谅?”其实方仲最先发觉有声响传出的就是司空谅那里,至于普玄施放符法看到另一人,完全是误打误撞。结果暴露行迹的人没事,两个隐藏极好的人却先一步打了起来。
来者正是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司空谅,司空谅道:“不错,在下打听的小兄弟来了这里,特意来看望看望。真是想不到,这里虽然十分偏僻。却又热闹非常,害得在下都不敢出来招摇。”他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前面二人的打斗,显然这二人展露出来的气势和修为,都让他颇为忌惮。
普玄望着司空谅,忽的记起数年之前的往事,当时自己和真德道长在赵家屯时,遇见的就是此人。普玄点指怒道:“你……你这个妖人,当年就是你追逐我和师兄两个,师兄这才伤重不治……”
司空谅奇道:“这位道长识得我?”不免多看了普玄几眼,果然有些眼熟。
普玄骂道:“当然识得,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记得你的模样。”司空谅见这个道人如此憎恨自己,不由细细回思起来,终于拿扇一敲道:“在下记起来了,当初在赵家屯是我挽留二位留下,可惜二位执意不肯,虽然有所得罪,但是在下并未留难,还不是让你们安然离去了。”
普玄道:“呸!可是我师兄却丧命在另一个妖人的手里。”
司空谅道:“当时各为其主,在下也是身不由己,道长心中怨恨,大不了向你陪个罪罢了。”
普玄怒道:“说得好不轻巧,除非一命赔一命,否则休想贫道能原谅你。”
司空谅折扇一张,翻了眼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道长还是好自为之。”
方仲知道这司空谅就要动手,悄声对普玄道:“二位道长快走,我来拖住他。”
普玄道:“如今又能上哪里去?”
方仲道:“不如先到陵墓里避一避。”普玄和定观听了后互看一眼,虽未反对,却也没答应。在方仲看来那陵墓是个绝佳的避身之所,里面有个法力通神的婆婆在,谁敢进来生事,却不知两位道长听了张道陵的一面之词,加之先前遭遇,对之恐惧无比。
方仲道:“二位先用遁地之术去陵墓,我寻机赶过来就是。”
普玄一想如果不进陵墓,只是在外面的话,倒也不成问题,便答道:“好,贫道和师弟就先过去了。”二人说罢往旁边退去。
司空谅志不在普玄和定观,见二人退走也正好省得罗唣。司空谅冲着方仲笑道:“小兄弟,你我有缘,不如你随在下回役鬼堂。”
方仲道:“不去。”
“不去?那就抓你去!”
“那就要看阁下的本事如何了。”
司空谅气急反笑道:“看你乳臭未干,难道我本事不及你?”二人境界相差极大,司空谅早已突破炼精化气,和钱文义一样都是练气还神之归元期的高手。而方仲到现在还是炼精化气顶峰阶段,毕竟还没到下一个境界。
司空谅身形一动,自持修为高深,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本事,伸左手要捉方仲。
方仲抬剑一撩,一招‘立道乾坤’封住身前这一剑虽然无甚花巧,却守得老练非常。司空谅缩回左手,笑道:“这一招似模似样,有那么三分火候。”右手中的折扇一扇,一股蓝幽幽鬼火飞出,烧灼他的下盘。
方仲要想避开此招甚为容易,但他并不是想和司空谅缠斗,只想脱身,脚步后移,撤身后退,原本紧守的门户顿时现出了破绽。司空谅瞥着这个机会,冲过来又要捉人,却见眼前突兀出现数团火球,烈烈火焰照的脸面发烫,已经滚到身前,司空谅不敢以身受之,连忙用扇拨打。蓬蓬数响,火团尽数被扫灭。
司空凉被阻了一阻,等得火光一灭再往前追,眼前虚影一晃,哪里还有方仲半条人影。
司空谅顿觉不妙,把扇子祭起,人踏扇面往左右观瞧,可是脚下根本无方仲身影,连着那两个道人也消失无踪。司空谅气得骂娘,转念又一想,当年那两个道人的遁术虽然奇特,但不能持久,过一段时间就会现身,只要自己赶得巧,一样让他无所遁形。他不知当初普玄是因为法力不够才撑不了多长时间,可方仲却不是,若要存心跑远,他还真的捉拿不住。
远处树林之中,那二人还在争斗,只是伸手之间都留了分寸,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马武的大茶壶再未脱手,而戴斗笠之人也未拔剑,似乎都不想显露本事。
司空谅估摸着方仲和两位道人逃走的方向,略一沉吟后,御扇往后山追踪下去。
方仲借着地遁只管往陵墓方向奔去,转眼间到了陵墓入口,这才收了遁术坐等普玄和定观的到来,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二位道人。方仲心中奇怪,明明说好了到此地相会,怎么这么久也不来,就算这一路上走得慢一些,分几次祭符也该到了,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
方仲烦躁不安,又等片刻,忽听右侧风声一响,方仲只道普玄和定观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只见司空谅正自收扇落地,森然笑道:“果然在这里,看你往哪里跑?”
方仲奇道:“怎么又是你?两位道长呢?”转头四顾,普玄和定观并未出现。
司空谅这回学乖了,不答方仲所问,折扇一挥,纵身就打。此举务要让方仲手忙脚乱之下无暇施展出遁术,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把他擒了。这一次出手也就快捷了许多。可惜司空谅低估了方仲近身搏斗的本事,他的扇子刚刚点到,方仲的剑法也施展开来,使用的正是龙游四海三十六式。这一套剑法繁复非常,乃是方仲至今所学剑法中最高深的一套,被方仲一阵急舞,围护的滴水不漏。
司空谅自持那扇子是玄铁打造,仗势直取。
扇子攻入剑光,只听嚓的一声,扇骨竟然被消去一截。司空谅吃了一惊,这才发觉方仲手中宝剑有些奇特,非是凡铁可以,急忙缩回扇子,怒道:“好小子,竟敢伤我兵刃。看来如不在你身上落些手脚,你也不能认软服输。在下一直好心好意的谦让你三分,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无需客气了。”忽地扬手,从腰间布囊中掏出一个小小紫金香炉,炉盖上留有两孔,他把紫金香炉一拍,轻喝道:“役鬼现身!”一股阴风从香炉两孔中飞出,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周围数丈方圆。
随着阴风而起的则是淡淡愁云惨雾,本就是残月当空,照耀不明,分外显得阴森。
方仲惊道:“你放役鬼!?”
司空谅冷笑道:“那也是被你逼迫之故,若是平常,我还舍不得用。”方仲睁眼看他放出的是何样役鬼,可是四处都是白蒙蒙一片,根本不知那役鬼藏身何处,阴风阵阵,连周遭景致都逐渐分辨不清。
司空谅在阴风之中冷笑道:“小兄弟还不知在下绰号是什么,如今我便告诉你,在下又叫做白毛鬼。为什么道上朋友送这一个雅号给我,小兄弟不久便知。”说完,人影在愁云惨雾之中淡淡消失。
方仲只觉得周身冷雾飕飕,渗得脊骨发凉。忽听身后有人冷笑道:“看招!”方仲连忙斜劈一剑,却落个空。啪的一声,身上已被人拍了一掌,好在这一掌恐吓的意味多,并未下毒手,加之方仲修行早有根基,并未受伤。
方仲气恼之下甩手数张符纸飞出,数团火焰分打左右浓雾深处。
“哈哈哈,就凭那点皮毛本事,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若不想吃皮肉之苦,就乖乖的认输。”
方仲冷笑道:“有种你便进来。”返身往陵墓逃去。
司空谅冷笑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使出来,你跑不掉的。”司空谅在迷雾中露出身形,也奔到陵墓入口,探头张了张,骂道:“小鬼头跑到这里面就以为我不追了么,就算是上天下地,也捉了你来。”把紫金香炉收了阴风,一会儿雾清天朗,显出一座大墓。司空谅不虞有他,也从石门间追了进去。
第五十七章 赌斗
方仲在墓道中已是轻车熟路,转眼就到了墓底溶洞。
溶洞里仙儿正在河间玩水,那头大野猪跟在身后,拿硕大的猪头拱着河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察觉有人进来,警惕的抬起了头。仙儿回头一看,见到是方仲,喜道:“夫君来了。”
方仲急忙问道:“仙儿,婆婆呢?”
仙儿道:“婆婆唱歌给瘦公公听呢。”
方仲道:“别玩水了,快随我去见婆婆。”仙儿答应一声,兴冲冲的走上岸来。
方仲和仙儿来到石棺前,只见那‘婆婆’正孤孤单单的站在石棺之上,那寂寥的身影让人心生怜悯。
方仲躬身道:“方仲见过婆婆。”
那‘婆婆’只是轻嗯了一声,却把眼光望向墓道,淡淡道:“追你的人是谁?”
方仲一想便已明白,这必定是司空谅也追入陵墓来了。方仲道:“此人乃是役鬼堂的人,晚辈学艺不精,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追到这里来了。”
那‘婆婆’冷笑道:“役鬼堂的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胆,敢到我这里来放肆。等他来了,你再与他打过,我倒要看一看,那化鬼王传了些什么本事下来,连手下走狗也这么嚣张。”
这里才说几句话,司空谅已摸到墓道尽头,一头撞将进来,看到四周景致不禁心生感慨,把消去小半截的扇子打开来,故作潇洒的扇了几扇,赞道:“不错不错,好一个洞天福地,难为你居然藏到了这里,以后此地就归在下所有了。”接着游目四顾,猛然见到除了方仲外还多了两女一兽,愕然道:“原来此地还有帮手。”他不知二人的底细,尤其是见到那‘婆婆’绝世身影时更是惊为天人,顿时收敛了狂傲之色。
“你想把此地占为己有?”那‘婆婆’冷冰冰道。
司空谅故作温文尔雅的道:“若这里是无主之地,在下当然不想暴殄天物。姑娘,莫非你常住此地?你不如把这地方让与我,我给你在外面寻一个桃红柳绿小桥流水的地方,住在那里,方才配得上姑娘无暇容颜,而不是这森森地底,永远暗不见天日。”
“好,我也住的腻了,你要是能把我请出去,这地方就归你。”
“不知姑娘要在下如何相请呢?”
“你只要在这里不被他捉住,这地方就归你,我择地另居,也不用你寻什么桃红柳绿小桥流水之地。”那‘婆婆’伸指一点方仲,缓缓说道。“你敢答应么?”
司空谅差些笑出声来,摇头道:“我看姑娘有些失算了,这位小兄弟被在下一路追逐才逃到这里,能不被我擒住已是万幸,却让他来擒我,这不是自不量力吗?姑娘如果一定要这么做,那你输定了。”司空谅根本就不信方仲反过来能够捉他,自己擒住方仲还差不多,虽然有些难度,但只要方仲不再逃跑,早晚能够擒获。
“你既然如此自信,自然是不会反悔了,可是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在下怎么会输,要是输了,随你怎样。”司空谅毅然决然道。
那‘婆婆’淡然一笑,对方仲道:“你去和他打过。”方仲一呆,道:“这就去打?”硬着头皮,提了剑来至司空谅面前。
仙儿痴痴的道:“夫君要干什么?”
‘婆婆’柔声道:“他去捉个人来给仙儿寻开心,仙儿要是不高兴了,就打他几下屁股出气,高兴了,也打他几下屁股出气,岂不是好?”
仙儿喜道:“好,夫君快捉住他,我要打他屁股。”
司空谅听了这话鼻子差些气歪了,见方仲来斗他,讥笑道:“你这小鬼头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看到底是谁打谁的屁股。”
司空谅有心卖弄,一出手就把紫金香炉拿了出来。阴风一起,迷雾顿生,这溶洞内本就是靠着无数颗夜明珠的光辉照耀才能勉强看清物事,被白雾一遮,马上阴暗了下来。司空谅冷笑一声,身形溶入迷雾之中。
方仲已吃过他一次亏,正自苦思破解之法,只听耳旁那‘婆婆’的声音道:“这是鬼迷之相中的变化,迷人眼、迷人魂、迷人智,役鬼就在你的脚下。”方仲一惊,连忙看脚底,可是脚下空空如也,并无役鬼出现。
就听司空谅喝道:“看扇!”呼的一声,人影出现,折扇往方仲头上便敲。
方仲把剑往上一横,欲架司空谅折扇,岂知司空谅嘴里说看扇,其实是声东击西之策,扇子一撤,下面飞起来就是一脚。方仲的剑招沉稳,可临敌机变的经验万万不及司空谅,被他踹个正着,嘭的一声,身子一歪差些摔倒,若不是根基沉稳,当时就要躺下了。方仲连退了好几步这才拿桩站住。
司空谅一击得手,意气风发的道:“怎样?现在认输,我也不会令你难堪,在两位姑娘面前下不来台。”
方仲拍了拍身上脚印,说道:“是我疏忽了,下一次却不会中你诡计。”
司空谅摇头道:“什么诡计?这就是本事,只要能赢,百无禁忌。你若是也耍些小计谋,我绝不说你。”
方仲道:“这可是你说的,真要是赢了你,你别不服。”
司空谅哂笑道:“你能赢我?简直做梦。”
司空谅一出手便猛烈非常,扇中夹掌,掌中出腿,抽个空还要扇两扇子鬼火烧灼方仲,他怕借着迷雾的偷袭之策被方仲所不耻,索性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打斗。之所以一开始不这样做是想先在气势上压过了方仲,谁叫他身后那两个女子说话那么伤人,瞧不起自己。方仲一开始被他攻的没有还手之力,可是十几招之后就慢慢扳回劣势,他的剑法精妙处本就不弱于司空谅,虽然经验不足,却依仗了手中飞鱼剑之利,每到受窘之时就大开大磕,司空谅的扇子不敢与剑招架,只能收招后退。司空谅鼻尖冒汗,心中后悔:这小鬼所长就是招式沉稳,自己却和他一招一式的打,这不是拿己之短攻人之长吗。他如此稳健,闪展腾挪必非他所长,还是游斗比较划算。想到这里,扇子一收,喝道:“方才让你,如今看我真本事。”往后退入迷雾之中。
只听司空谅在迷雾中冷笑数声,一股寒雾绕着方仲不停旋转,越转越烈,随后猛然往当中涌来。
方仲耳边只听那‘婆婆''低声道:“跳!”
方仲毫不犹豫往预先选定的一尊石像跳去。
寒雾一卷落空,却在方仲脚下突兀出现一对惨白双手,紧跟着双手从地下探出的,却是一个白发披肩的女子头颅!
那役鬼只顾着要迷方仲,却被他这一纵身,给引了出来,周围无从藏匿,役鬼就此现形。司空谅来不及收法,眼睁睁看着役鬼随着方仲飞出。
“就是现在,用雷法打她!”
方仲人在半空,手掌往下一挥,早就准备妥当的掌心雷瞬间打了出去!惊雷乍响,那女鬼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啊!”惨呼一声,身形溃散,化作一股阴风往司空谅投去。这役鬼仗着修为高深,虽然没有在方仲的雷咒下当场毙命,但元气大伤是难免的。不一会,周围迷雾消散,露出司空谅面色煞白的面容,他瞪着站在石像上的方仲恶狠狠道:“你……你敢伤她!我要你的命!”气急败坏之下,纵身往方仲扑来。
方仲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对司空谅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那司空谅惊怒之下举止失措,破绽到处都是。方仲镇定看着司空谅越扑越近,在即将扑上来时手握长剑也冲了下来。两条人影转瞬撞到一处,司空谅自己撞上门来,他的近身相搏本就不占优势,才一交手,折扇便被方仲长剑刺破,护体真气更不是飞鱼剑的犀利可比,噗的一声,竟然在司空谅肩头扎了一下。
司空谅遽然而惊,大叫一声,从空中落下。
方仲还未着地,又是一张符纸飞出,这回不是雷咒,却是遁地之术。司空谅刚站稳身形,却脚下一绊,被人施了个别腿,扑通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司空谅想挣扎起来,却被方仲拿剑压住胸口。
方仲反击得胜不过一瞬间的事,而且完全是那婆婆在背后出谋划策。司空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方仲收了剑,说道:“你输了。”
司空谅喘息片刻,一骨碌起身,退到一旁检视伤口。
那‘婆婆’道:“你既然输了,便自己寻个好一点的所在去死好了,也省得旁人动手。”
司空谅怎肯甘心受戮,喝道:“慢着,虽然这一回我输了,但下一回却不会输。”
那‘婆婆’冷笑道:“你还想打?”
司空谅大声道:“不错,在下输的不服,刚才是我大意,还有很多本事没有施展,除非再与他较量一番我才甘心。”
那‘婆婆’冷笑道:“好,我也觉得你败得有些冤枉,只有再打一次方能显出你的本事来。方仲,你过去再与他打过。”
第五十八章 司空谅的苦衷
方仲愕然道:“还要打?”
那‘婆婆’道:“人家不服,那就再打一次,打到人家心服为止。况且你方才是取巧得胜,不算技高一筹。”
司空谅厉声道:“老虎尚有打盹的时候,任谁都有大意之时,你敢说真能胜得了我。”
方仲心道若无‘婆婆’指点的确不是司空谅的对手,既然要打,自然还得拜托她了。方仲低声道:“还望婆婆指教。”那‘婆婆’道:“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好了。”方仲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又提着剑来斗司空谅。
司空谅的肩头剑伤已然包扎,还好伤的不深,手臂转动不碍。司空谅苍白着脸道:“你这小子,我谦让几分,竟尔招致此败,这次再不相让了!”探手入怀,又把紫金香炉拿了出来。
方仲道:“你用役鬼,不怕我又放雷伤她?”
司空谅刚才就是因为役鬼被方仲打伤,气急败坏之下才遭败绩,这一次却冷静了不少,司空谅道:“哼,这次再不会重蹈覆辙,你就算想伤不伤不得她了,我便让你看什么才是鬼道之术!”说完话,一拍香炉,那股阴风又起,只是这次不是席卷开来,而是都裹到司空谅身上。不一会,司空谅面容变化,白眼上翻,头上的毛发都变得又长由白,身上更是起了层朦胧白雾,加之身穿白衣,宛如白无常一般,只差手中少了根哭丧棒。
方仲终于知道这司空谅绰号白毛鬼的来历。
耳边又传来‘婆婆’的低声言语:“这便是鬼附之相,阴魂附身,他靠一个单冢就修炼到这种地步,也算十分不容易了。”
方仲问道:“那该如何破解?”
“只要是阴魂附体,除非你把宿主打败,否则伤不了他。不过我看他的鬼附之相学得不全,真正的鬼附不应该这般阴气凝重,他却连自身都陷了进去,这样的阴极阳衰,只能把他自己也害了。”
司空谅鬼附一成,瞠目喝道:“看在下的真本事!”周身阴风一起,白影瞬间就到了方仲面前,那速度比之上次何止快了数倍。方仲吃了一惊,来不及再向那‘婆婆’讨教,只得凝神交战。司空谅如一阵狂风狂风急雨,上下翻飞,连连出招,虽然同样的招式,但一快起来就不是方仲刚才能够从容应对的了。
几招一过,方仲手中剑已跟不上,空隙一露,被司空谅贴进来一掌击飞。
方仲忍痛后撤,同时撒手就是一记掌心雷。这掌心雷要出便出,比祭符快了许多,的确很难防备。司空谅本待乘胜追击,见方仲掌心一张,一道惊雷打来,幸亏已经见识过一次,连忙闪身相让。
人影一分,方仲道:“且慢动手。”
司空谅森然笑道:“你要认输?”
方仲道:“不是,我要思量一下该怎么破你的本事。”
司空谅冷笑道:“呸!那你不妨认输后再好好想想。”又迅疾靠近。
方仲借着说话的功夫已把符纸祭起,火光一闪,符法发动。司空谅还道他又有什么厉害法术使出来,却见方仲做完这一切后什么事也未发生,司空谅道:“唬人吗?”伸扇就打。
方仲往后一退,那扇子落空,司空谅骇然发觉这方仲的身形快了许多。数招一过,司空谅又放下心来,原来方仲快的只是脚下迅捷,而剑招却未见丝毫进步,被自己一轮急攻,只有不停后退的份,到后来,索性弃战而走,利用缩地成寸的法术打起游击来。
司空谅一边追一边怒道:“该战不战,临阵而却,你想怎样?”
方仲回头道:“在下只想拖一些时间,看看阁下还能坚持多久。”
一听这话,司空谅犹如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惊怒道:“真是笑话,你……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方仲淡然道:“婆婆说了,你阳不补亏,阴气太重,等得阳气耗尽之时就是阴气反蚀之时,伤的只能是你自己,到头来主从皆亡。”
司空谅变色道:“哪一个婆婆这样胡说八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你把她叫来,我要当面问她。”
方仲道:“既然是胡说八道,你又何必去问她。”
司空谅忽地驻足不追,森然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番高见,定然是有高人指点过了,如今看来,就是这婆婆无疑。既然你不肯说出她的所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白眼向仙儿和那‘婆婆’看去,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捉不到你,难道还捉不住她们两个,我先擒住她们,看你说是不说。”一纵身,居然向仙儿和那‘婆婆’冲来。
仙儿和那‘婆婆’都无动于衷,仙儿是无知,而那‘婆婆’却是无惧。
司空谅一出手先捉仙儿,没想到人还未靠近,旁边一个黑黝黝大物亮着两根长枪般的獠牙急撞而来,要不是他闪得快,差些就被那畜生给顶穿了。司空谅舍了仙儿,又奔旁边那‘婆婆’抓去,反正捉住谁都是一样,只要有个人质在手,不愁方仲不乖乖听话。司空谅嘴里道:“得罪了。”伸手扣落。看那女子动也不动,正以为必中,没想到一抓之下如入无物,整个手从那女子的身前一掠而过。
司空谅惊得呆了,这女子难道不是肉身!
那女子嘴角微微一翘,轻轻探手抵住司空谅胸口,一掌推出。司空谅眼见着那晶莹剔透的玉手贴到自己胸膛,接着浑身一震,全身冰凉,整个人再无一丝力气可以使出。
“你居然敢冒犯我!”那‘婆婆’轻蔑地道,一只手揪住司空谅,另一只手叉住司空谅喉咙,双手一分,随着两声惨叫,司空谅被一分为二,两条人影出现在她手中。那原本叉向司空谅喉咙的手上,此刻却叉着一个满头都是白发的女鬼。
“她是谁?你居然把她拘来做你的役鬼。”
司空谅支支吾吾的不答,那‘婆婆’道:“你不说,我就让她魂飞魄散,让你多少年的功夫全都白费。”手上略微一紧,那被拎起来的女鬼顿时连尖叫也发不出来,只是不住挣扎。
司空谅急忙道:“且慢……且慢动手,我说,我说,这女子……她是在下的娘子。”
那‘婆婆’冷冷道:“是你杀了她?”
司空谅道:“我怎么会杀她,而是……而是明知必死之下,迫不得已,才走的这一条路。”
“你骗我,死也就死了,何必再拿她的冤魂来做役鬼。化鬼王的手下能有什么好人,与他一般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便让你也成为冤魂一个,永世不得翻身。”
那‘婆婆’举手之间便把司空谅的鬼附之身给破了,如今要杀他自然是轻而易举。司空谅一想到死,心中何其不甘,拼命挣扎道:“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
那‘婆婆’冷笑道:“你也怕死?”
司空谅哀求道:“请……请姑娘高抬贵手,先放了我娘子,在下不是怕死,而是一死之后有负娘子所托。”司空谅虽然不知这女子来历,但她拿自己如擒幼稚,自然晓得极不好惹,只好软语哀告了。
揪住司空谅的手一松,司空谅身子一软,半伏于地不住喘气,虽只是施展鬼附一会儿时间,他却比被方仲刺了几剑都要狼狈的多,那脸庞更是没有半分血色,惨白的吓人,正如那‘婆婆’所说,他的鬼附之相学的不精,阴阳失调,早已祸害自身。
那‘婆婆’放了司空谅却把捉在手中的女鬼细细打量了起来。女鬼双十年岁,面容娇好,却浮着一股凄苦之相,连一头乌发都长成了白丝。阴气虽然较重,但无多少戾气,不像是冤死之人。
司空谅回复了些许精神,卑微说道:“在下原本就是一介书生,平生只读圣贤书,不识天下是非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直都是我家娘子照顾在下。娘子为了我任劳任怨,我却茫然不觉,她求神拜佛,指望着我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可是我除了会点诗文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我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一家重担都压在了她一人身上,都只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娶得娘子我更是深信不疑;可颜如玉虽有,书中的黄金屋却换不来柴米油盐,娘子自到我家一切都是她在张罗,我竟然不知家中实已到无米为炊的地步。这层层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肩上本已不易,可是我却在一日游庙之时向佛请愿,那庙里和尚夸下海口,只要三百两银子给佛装饰金身,不出三年便可名利双收。我当时满口答应下来,归家和娘子说了,让她到庙里送三百两银子。娘子当时一言不发,我以为此事不难,说过后便不在放在心上。可是数日之后,我无意中发现我娘子的满头乌发都变了颜色,那根根青丝都变白了。”
那‘婆婆’听到这里,冷笑道:“那定是她愁出来的。”
司空谅懊悔之极的道:“我原本不知为何,还道她红颜易老,是她自己之故,对她还颇有微词。直到她乌发变灰,灰发便白,未老先衰……我……我居然还说出了让她伤心一世的话来。我说……三年后我是有名望之人,她如此模样与我甚不相配,想休了她另娶正妻。”
那‘婆婆’道:“你休了她?”
司空谅道:“是,我司空谅禽兽不如,把她赶出去了。可是等到她真的走了,我才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道理,没有我娘子在家,不要说拿出这三百两银子,便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饱。也是这时候,我才晓得这持家是如何艰难,数月之后,我便后悔了。本想寻她回来,却搁不下这脸面,直到有一日一个和尚登门,向我讨要剩下的这十两许愿钱,说即将积成善果,不能半途而废,为何我家娘子连续七日都不到庙里敬奉,我才知她为了我竟然还在偿还这三百两银子。而且她每日必到庙里,虔心求佛之后,奉上一日所得。我听到和尚说已有七日不曾去过庙里,担心她有何意外,连忙出去寻她,打定主意,不论她变成如何模样都要好好待她。我遍寻镇上各处,问有无见过一白发女子,有人说在酒肆见过,到了酒肆有人说在街坊见过,到了街坊有人说在生词见过,其实终于寻到她时,是在一处破旧义庄之内。而她躺在棺材板上,也已经是心力交瘁,油尽灯枯,再不能起来说话了。我在娘子面前痛哭一场,求她原谅我之所为,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所以这样都是因为我听信了庙里和尚之言,空许了什么三年宏愿,才落得如此下场。”
那‘婆婆’冷冷道:“这又关和尚什么事,若不是你自己不好,也不会如此。”
司空谅却又怒道:“就是和尚不好!我寻到娘子时她已数日滴水未进,若不是还惦记着那心愿未了早就逝去了,她见到我时居然并不怪我,反而为不能帮我完成这三年之愿而难过,这样的好娘子到哪里去寻?我和娘子都是笃信佛祖之人,可是佛祖居然开了我们这样一个玩笑,若是以我娘子的性命为代价换我三年后的功名,那我宁肯不要,也要救我娘子性命了。我连夜赶到当初许愿的庙里,跪求佛祖念在我和娘子一片赤诚,借些银两来买药治病。可是那庙里的和尚不但不同情于我,反而嘲笑讥讽,说我命中如此,退钱是不可能的。这和尚,他以佛祖之名诓骗我,岂不可恨。他害我也就罢了,我娘子这样一个大善人,听了我一席话也深信不疑,花尽心血求此心愿,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道佛祖眼中的众生也分贵贱高低,看人施缘。我越想越气,气愤不过,就手持利刃杀了那和尚,而且我打破佛坛,立誓从此之后,再不信佛。可是杀了和尚也不能救我娘子,我欠她的根本难以偿还,这有生之年难以报答,就算到了阴世里也是一样。我只想和她今生今世在一起,而她不舍我,我也不舍她,这天下又能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和我突破生死而长相厮守?”
“我回到义庄时已抱定了必死之心,只要娘子一去,便陪她同赴黄泉,即便只是一路同行,也好过只留我一人在世上难过受苦。就当我准备自裁之时,碰上有人来收尸首,而这些人都是役鬼堂的人,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把义庄中的尸首拖走,收集尸气……我娘子尚未断气,自然不会让他们把她带走,拉扯吵闹之下,惊动了外面一个头头。那人是个分坛坛主,听了我一番述说之后对我杀僧毁佛之事颇为赞赏,便传我一个香炉,说要想留住我家娘子在身边,这是唯一方法,那就是在我娘子咽气之时收她为我之役鬼,只有如此,她才会一直陪在我身旁,直到我死,永不分离。”
第五十九章 寻机远遁
那‘婆婆’美目斜睨,有些怀疑地道:“你便是这样入了役鬼堂?”
司空谅咬牙道:“我若有一句谎言,教在下粉身碎骨,不得好死。我司空谅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士,却早已视功名如浮云,财色如粪土,在下追求的乃是修行之路,越是钻研这役鬼之法,越觉得其奥妙之深非同小可,远非旁门左道可比,若能修炼到极高处,真能突破生死间隔,也不是痴人说梦的事。”
那‘婆婆’冷笑道:“那是自然。”
司空谅接着道:“可是这数十年来除了刚开始进展神速,日后便蹒跚难进,总窥不破当中窍要,我又不敢如旁人那样四处制造杀孽,便愈加没有进境了,直至牵延日久,发觉阴盛阳衰,孤阳不长,留下祸患。姑娘,求你放了我家娘子,在下感激不尽。”司空谅说到这里,跪倒地上,磕头不止。
那‘婆婆’道:“虽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但看你修炼到鬼附之相也属不易,留你一命或还有用。”
司空谅惶惑的道:“在下不知什么是鬼附之相,学这役鬼法也是想和娘子长相厮守,那役鬼法多有伤人害人之举,遇上道法高深之士还会反受其害,当初传我役鬼法的人也并非什么高明之士,并未学得齐全,所以我不敢让娘子犯险,于是思来想去,自己琢磨出还算安全一点的本事。一个是隐入地下以鬼法迷人,可惜这也被小兄弟给破了;一个便是以鬼附身,由我挡着,但这也有个极大害处,就是阴气侵袭……不能持久。”
“原来你不懂鬼附之相,只是学了个皮毛。不过你能有此觉悟也算难得,之所以不能持久,其实还在于你自身修行不足之故,你区区一个单冢,修习又不得法,阴气极重,附在你的身上侵蚀精元,当然扛不住了。你的役鬼愈强承载也就越是辛苦,损耗愈大,到后来也不需有人和你相斗,你自己就死在了这半吊子鬼附之相上。看你面色如此之差,正是精元受损之故,可知我所言不虚。”
司空谅如被迷途点津,连忙道:“姑娘说得极是,在下以前还可多撑些时候,可是到了后来就变得愈加力不从心,轻易不敢施展这鬼附之法,虽然人送我一个白毛鬼的称呼,但有苦自己知,恐怕我早晚要死在这上头。这次若非被小兄弟逼急了,这才使了出来,只求速战速决,可没想到一下就被姑娘看穿了,在下无计可施,只能冒犯了……”
方仲早已收了剑走到近前,说道:“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婆婆识破了你的根底。”
司空谅早已看出那女子是个了不得的高人,收了傲然之气,忙不迭点头道:“是是,不是小兄弟看出来的,而是婆婆看破的。”司空谅心中奇怪,为何眼前这神仙人物般的女子,方仲要叫她婆婆。
方仲解释道:“别看婆婆年轻,资历却长,连天师道的张道陵和役鬼堂的化堂主都是认识的。”
那‘婆婆’却道:“张道陵和化鬼王算起来,都是我的晚辈。”
司空谅愕然道:“化堂主竟也是姑娘……不,是婆婆的晚辈?”听了此言,连方仲也吃惊不已,在他想来二者大不了也是同辈,没想到还高了一辈,那一句‘婆婆’叫的还真不冤。
司空谅颓然道:“在下自认不是婆婆对手,求婆婆放了我家娘子,我既然输了,要怎么做,悉听尊便。”
那‘婆婆’手中一松,被卡住的白发女子即刻化作一股阴风飞往司空谅身旁,转眼就钻入了那紫金香炉之中。
司空谅连忙感激万分道:“多谢婆婆饶命之恩。”
那‘婆婆’却对方仲道:“方仲,我说的第一个条件你可记得?”
方仲道:“记得,是让晚辈把张道陵带来。”
那‘婆婆’道:“凭你的本事,只是他身边那个马武,你就不是他对手,更不要说张道陵本人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把他带来?。”
方仲道:“这个……真要是打不过,我就用遁术把他引过来。”
那‘婆婆’冷笑道:“是不是用你的地字诀?”方仲想不到她竟然能一语说破,要知自己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过遁术之事,只是在刚来溶洞时与她交手时借地遁逃走无用,他便知那‘婆婆’有克制之法,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你不用惊讶,当你施展这地遁和雷咒之时,我便知你从何处学来的了,那把仙儿带到天师道来的两个茅山道人,定然传授了你符法。想当初,是我看那姓吕的弟子心地不善,才让张顺把雷字诀也送了给开茅山一脉的许道长。”那‘婆婆’脸上露出回忆之色道:“张道陵手中该有个天字诀,你若是想用遁术引他,无疑是自投罗网。”
方仲道:“天字诀?难道当初婆婆克我的地遁之术就是此诀?”
那‘婆婆’道:“正是,不过即便我不用此诀你也脱不了我的掌心,这石棺底下有一方石印,便是天字诀符印,正好克你的地字诀。是它让你遁术无功,也省得我另外出手。”
方仲惊讶道:“若张天师也有此法,那晚辈的遁术岂非无用,而旁的本事恐也胜不得张天师和马武,如何能把他带来?婆婆的这个条件太难了。”
那‘婆婆’瞥一眼司空谅,道:“你学役鬼法只靠自悟进展太慢,如今就拿此人做个示范,迅速习得这鬼道之法。”
司空谅愕然道:“在下……在下……如何做个示范?”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碍于那‘婆婆’之威不好出言反对。
那‘婆婆’道:“你不是想参悟这鬼道玄妙么?如今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向来不会无故施惠于人,这其中代价便是把你所学所悟全都告诉方仲,等得他的鬼法胜过了你,自然就可给你启示,以你才智参悟其中奥妙应当不难。”
司空谅面露难色道“那不是需要在下一直陪在小兄弟身旁,这个……若是他一日不能成功,我就要一日守候一旁,前途寄予他一人,是否过于渺茫。”
那‘婆婆’冷笑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你若真有肯为你家娘子抛弃一切之心,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那‘婆婆’又对方仲言道:“我给你十日宽限,在下元之日前,你把张道陵带来这里。”
鹤鸣山天师殿旁边另建有一幢小楼,周围假山松柏,凉亭水榭,放养着一群仙鹤,一直是张道陵闲暇之时舒畅心怀之所,取名为观鹤楼。此刻这楼里不住着张道陵,却住着两位道人。
大祭酒马武大阔步走进楼来,笑道:“二位道长住的可还习惯否?”
普玄堆笑道:“这日子过的真是舒服,刚才我还和师弟说来着,来了天师道这么久都只是个不待见的避难道人,饥一餐饱一顿,落魄之极,无人搭理。如今却是乌鸦栖上高枝成了凤凰,奉为座上宾了,嘿嘿,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让我和师弟如在梦中。”
马武亦笑道:“道长说的话真是软刀子伤人不见血,我马武这张老脸虽然皮厚,也要刮下一层渣来。老朽实话实说,当初不比今日,张天师为二位道长安全着想,这才安排了住在此处,还不是为了防备外人欲对道长不利,绝不是前后相待有差。”
普玄道:“但不知要留我和师弟住几日?若是一直如此好吃好住,来去自如,就当我普玄刚才说的话是放屁,可若是形同监禁,一步不得自由,那你马武和张天师就是卑鄙小人。”
马武轻摇皓首,苦笑道:“当晚可是二位道长自己寻到天师殿来,不是张天师和我请来的。那个匪首本事了得,二位也当看到,就是老朽手上也丝毫占不到便宜,除了这天师殿还算安全外,委实不敢再把二位放到外面去。在实情查明之前,只好委屈二位道长依旧住在这里。”原来那晚上普玄和定观两人与方仲分手之后,不敢往山下跑,却又返回鹤鸣山上,到天师殿来寻张道陵庇护。用普玄的话说,那是宁可就近求救也不可远遁避险,张道陵为人公正,不会打他们什么主意,若是落在人家手里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方仲那点本事还不足以保得几人周全?所以分别之时,普玄就已经想好了重回天师殿来。张道陵听了禀告后连忙率着诸多弟子赶奔至益亭,其时马武和那戴斗笠之人还在相持,见到天师道大队人马援手赶来,便即弃了马武而去。两边都不知对方深浅如何,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连续两日发生争斗之事,且都在至益亭那里,虽说无法明证这些人是为了普玄和定观而来,但张道陵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把两位道人安排住在观鹤楼,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时不时还来问候一两句。虽然吃喝不愁,住的也还安康,但有一点不趁普玄的心意,那便是观鹤楼外面多了许多天师道弟子看守,严禁擅自外出。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对于普玄来说几同牢狱之灾,心中有气,见到马武来了就顺口讥讽几句。
等马武例行公事般来了又走,定观道:“师兄,我们已经在此住了七八日了,还要住多久才是个头?”
普玄道:“这有吃有喝的,还不用亲挽袖子干活,富家翁的日子可比清苦修道好得多,你不喜欢吗?”
定观道:“好是好,可必定不是长久之计,这日子也不知那一天就无了,终归有个长远打算。这将来如何,委实让人心焦。”接着长吁短叹起来。
普玄笑道:“你急什么?这都熬过了五六年了,也不急于一时,师兄其实早就想过了,先在这里避过了风头再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你我溜出去!”
定观一愣,道:“溜到哪里去?你不是说外头还不如这天师道来得安全吗,怎么又要走?”
普玄道:“当晚有人要寻我们麻烦,自然是这天师道安全一些,如今风头过了,当然是外头逍遥一些,这叫审时度势。况且我们溜出去不是瞎走,乃是去寻方仲,只要凑到一块儿,拼命由他去,逃命由我来,比之呆在天师道安稳许多。”
定观对于普玄这番高论还有些不能理解,皱眉道:“这天下间比之方仲本事大者比比皆是,师兄这么做,不是让他身入险地吗?”
普玄又笑道:“师弟你就是脑筋不灵光,方仲是谁,昆仑派玉虚宫弟子,你管他本事是大是小,要的就是这个虎皮大旗,等有人来寻麻烦了,你我先让方仲朝前一站,然后大吼一声:这位是昆仑派玉虚宫弟子方仲,悬天真人最最看重的徒孙!都不用打,人家就跑了,你懂不懂?”
定观恍然道:“懂了懂了,师兄其实是想借重昆仑声威,人家只要不敢得罪昆仑派,也就不敢得罪方仲,不得罪方仲也就不得罪你我,这真是一条好计谋。”喜滋滋赞叹不已。
定观越想越喜,深为普玄如此高瞻远瞩而钦佩,问道:“我们怎么与方仲碰头?”
普玄想了想道:“原本我想让方仲来寻我们两个,但是过了七八天都不来,或许看守太紧,不方便进来。既然他不来,那咱们就出去。”
定观道:“我们又不知他去了哪里,若是已回了昆仑,岂不是白费力气。”
普玄斩钉截铁道:“仲儿难得下山一次,不会那么快走的,若我猜得不错,定在陵墓那里。”
第六十章 智珠在握
二道一挨到天黑,便即收拾行装准备偷偷溜走,普玄道:“你我法力低微,符法都不大靠谱,遁术遁不远,若是方仲在这里,他那地遁之术,不说这小小观鹤楼,就是下山也不成问题。”
定观道:“可惜方仲不在,只靠你我,从这楼里用遁术出去,多远便会现身?”
普玄估摸着算了算道:“若是我施展遁术,一张符纸起码可逃五百步,你我同时出手,加起来勉强可出天师殿,只要无人发觉,再施展一次,就到山腰了,当然还要无人发觉才行。”
定观道:“咱们这茅山遁术天下无双,谁能发觉得了。”
普玄摇头道:“那也不尽然,你不听那马武说过么,当初可有三卷字诀留下,其中一个就给了天师道了,这是明面上的事,谁晓得那祖师爷暗地里会不会藏私,又偷偷摹下副本,留给张天师了。而且为兄还晓得,这字诀不是只有三卷,而是有九卷之多。任何本事都是相生相克,有长有短,绝无一门独霸之事,你会遁,他就不会封?”
定观被普玄这么一说,满腔信心又没有了,问道:“那依师兄的主意,该当怎么走?”
普玄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瞧了瞧,在灯笼映照下,数个天师道弟子正在站岗。普玄回头道:“再过一个时辰,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我用遁术先到天师殿。那里是张天师日间主持教务之地,反而防范不严。就在那里缓一缓,然后再祭符逃跑。”
天师殿分前后两间大殿,后殿才是张道陵歇息的地方,二道当然不会撞到后殿里去,而是直接在前殿里现出身形。
此刻这大殿里果然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两根大红蜡烛竖在张道陵座位后面,照着墙上一幅千峰竞秀图,图上一只仙鹤曲颈回眸,画得栩栩如生,只是在鹤嘴上却叼着一颗金丹。普玄悄声道:“现在没人,你我大可放放心心坐一坐,歇一歇。哎呀,这一走,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回天师道看一看了。”普玄感慨一声,走到张道陵的大椅上,大喇喇坐下。
定观道:“这是张天师的位置,你也坐得?”
普玄道:“为什么坐不得?我又不曾抢他的夺他的,借坐一下何妨。你看我这一坐是不是比衙门里县太爷坐堂都要威风。”
定观道:“道袍换成官袍,后面壁画上再挂一个明镜高悬,凭着师兄福相,那就差不多了。”
普玄笑道:“是吗?”回头一看,见到墙上那幅千峰竞秀图,注目半晌,说道:“千峰尽在仙鹤之下,张天师好大的志向。”
定观道:“师兄据一幅画就说张天师志向高大,从何处可以看出啊?”
普玄道:“你看这千峰好比是天下山川,而这仙鹤可比是鹤鸣山,鹤鸣山都压在了千峰之上,岂不是说张天师有心把天师道发扬光大,胜过其他名山大川之门派。”
定观道:“听师兄这一解释,倒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你说这仙鹤好比是鹤鸣山和天师道,为什么这鹤嘴上还叼着一颗金丹?”
普玄探头细看,果真如此,想了想道:“这也容易解释,听说张天师得道乃是上天恩赐,当初他在这鹤鸣山上修道之时,从空飞来一只仙鹤,而鹤嘴上就是叼着一颗金丹。仙鹤亲送金丹至此,张天师凭着此丹而臻大成,所以画图以记之。”
定观羡慕道:“这种好事怎么不落在你我头上,却偏偏掉在了张天师头上。如果他无此奇遇,还不是与你我一般,做个平庸道人。可见天道也有偏心,人同命不同,修也修不来。”
普玄摇头道:“他这故事只好瞒你,却瞒不住我,这金丹之事断然是假的。”
定观不信道:“此事多有相传,怎么会有假?如果不是得了金丹,张天师那来这么高的道行,定然是得上天眷顾,赐了金丹之故。”
普玄冷笑道:“天下之大,多少修行之士,为何独独赐他一个!这种飞来洪福我便不信!要说炼个百年丹成,也需要日月功夫,绝不会是如此快法。你掰掰手指头算一算,那巫鬼道一倒,天师道便即崛起,那时张天师才多大年纪,吃个金丹就牛成这样,什么人都来投靠,倒不如白日飞升了拉倒,还留在世间做什么。”
定观道:“不吃金丹的话,那张天师何来这般道行,统领天师道,艺压巫鬼道,统领二十四治,连马武这样本事的人也听命于他。”
普玄淡淡道:“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已踏上了阳关大道,前途一片光明。有些人一生下来,却只能在荆棘之路上摸索,磕磕碰碰,受尽磨难。他张道陵能有今日,一个是他确实不凡,有修道潜质,还有一个,恐怕他这一路来,为他保驾护航的人不在少数。”
定观琢磨半晌道:“师兄之意我明白,就好比我茅山派,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就只能靠自己去打拼,别人是指望不来的。”
普玄道:“师弟明白最好,张天师有没有得了金丹还是自己苦修得来的,这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我还在劳心劳命,既要明哲保身,又要想办法振兴我茅山派,其他的事理他作甚。这也歇得够了,我们走。”
定观道:“哦,这就来。”二人施展地遁之术离开。符法闪现之时,定观兀自望着墙壁感慨:“为什么张天师就这么好命。”
二道一走,前殿里再无半个人影。
一阵风响,两根一直燃烧的红烛烛火微晃,等灯焰又平静下来时,一条人影已站在这幅千峰竞秀图前。来者正是张道陵,只是此时的张道陵双目已闭,只是在额头正中,双眼之上,还竖着一只张开的单眼。此眼黑白分明,如同天生就长在额头一般。
那只眼先看了看普玄和定观遁去的方向,然后才转头看向这幅图画。张道陵面色阴沉,自言自语道:“原来在旁人眼中,我不过是得天垂青,得人之助,才有今日成就。”伸手轻轻一拂,画着的金丹居然被他一手抹去。
普玄和定观借着地遁之术出了天师殿,没过多久便到了后山山腰,符法力尽,二人现出身形。此地离至益亭已不远,定观在脸上抹了一把,揉了揉眼道:“遁来遁去,把我的头都遁晕了。”
普玄道:“你尽管闭眼便是,有我领路还怕差了道?再祭一轮符法就能到陵墓那里了,你忍一忍便是。”
定观道:“还是两脚趟路的安生,这里无人,走一走罢。即使有人为难,你我都可用符法逃脱。”
普玄想定观说的有理,便道:“就依师弟之言,慢慢走走,不过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一有不对先喊一声:‘张天师在此,谁敢放肆!’然后祭符逃走。”
定观奇道:“遇着不对先走为上,还要嚷一声再走,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普玄道:“这叫做善战者伐谋,攻心为上。你一上来就逃,人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追,还跑没多远说不定就被追上了。我先叫一声就不一样,人家一听以为张天师大驾到了,不注意你我先注意张天师在哪里,等他左右看了半天发觉没人,再来追赶,那得耽搁多少功夫,你我还不借此逃之夭夭。”
定观拜服道:“师兄高见。”二人不敢在山道上走,却顺着山道边上的树林慢慢前行。
眼见至益亭就在前面,那凉亭里空无一人。普玄道:“左右无人,要不要过去坐坐。”
定观摇头道:“这又不是张天师座位,坐一坐威风八面。小心有人暗中躲藏,就等着咱们出来。还是直接到陵墓去算了。”
普玄道:“你以为我如此莽撞,这是故意试你,让你学聪明一些。”
定观道:“我那里不聪明了,难道方才所言不对?”普玄道:“方才所言不过是下下之选,且让你看我上上之选。”弯腰捡起一块大石,卯足了劲朝凉亭丢去,自己却同定观俯伏于树丛之后。那块石头啪的一声砸在凉亭顶上,又咕噜噜滚下来,接着扑通掉在地上。
静夜之中,声音分外清晰。
定观惊道:“师兄你疯了,故意要引得人来。”
普玄悄声道:“噤声,噤声,有人无人等会儿便知,我这叫做引蛇出洞,凉亭可以不坐,谁在暗处却要搞清楚,不然就这么走了,师兄心里不痛快。”
定观道:“要是没人呢?”
普玄道:“那就再去凉亭坐一坐。所以才叫上上之选,不似你这下下之选不但没得坐,有人无人都不知道,得有多窝囊。”定观说不过普玄,只得伸长了脖子观看至益亭到底有无人来。
才过片刻,四五条身影从远处急驰而至,迅速落在凉亭四周,一人道:“武师兄,你没听错么?”
一个只露半边面目的人阴恻恻道:“声响就是从这里传来,不会有错。”
一人道:“我们来得这么快,真要有人来过也走不远,快散开来找一找。”四五个人从凉亭散开,往周边树丛搜寻。隐在树丛后的普玄轻轻一拉定观,定观会心,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和普玄用符法逃走,岂知退的时候脚下一块碎石被脚一碰,滑了一下,虽然只是骨碌一声轻响,还是被人听到。
有人道:“左方三十步!”接着剑光一闪,祭剑出手,一柄宽大阔剑往树丛飞来。
普玄大惊失色,忙拉着定观伏地躲避。那把剑削断无数树枝,从二人头顶飞过,拐个弯,又飞回那人手中。
那人只是瞬间功夫已看清普玄和定观身影。普玄心中大急,刚才闪避飞剑连符法也没来得用,更不用说嚷一嗓子了,爬起来刚想补上这一声‘张天师在此,谁敢放肆’的话来,却听有人早一步大喝道:“天师道境地,谁敢放肆!”声音洪亮,声震数里。
随着喝声落下,周围呼呼声响,无数人影从林间石后冒出,尽都是天师道弟子,不下数十人。把这四五人团团围住。大祭酒马武站在诸人之前,托着大茶壶面色冷峻,冷笑道:“早就等候你们多时了,藏头露尾之辈也敢上天师道来捣乱,来过一次也就罢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挑衅,当我天师道的人好欺负么?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所来为何?”
那露出半边面目的人大声道:“我等可不是藏头露尾之辈,小小天师道,说出来只怕你这老匹夫鼠目寸光没有听说过。”
马武大笑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且说你是谁,看老朽到底知是不知。”
那人道:“那你可听清楚了,我等都是华阳门弟子,华阳门已与天下第一大派昆仑联手,声势如日中天,岂是你这足不出户的天师道可比。”
马武道:“怪不得看你这剑有些眼熟,原来是华阳门弟子,哼!那昆仑派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华阳门弟子。我老人家也不为难你,把剑丢了,滚下山去!”
那蒙面之人正是华阳门的武连风,本以为报出自家门派,凭这寓居蜀地的天师道还不是乖乖束手,没想到这老家伙狂妄自大,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武连风厉声道:“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要我等动手?”
马武冷笑道:“动手?凭你们几个,我若出手岂不是被人说成以大欺小,老朽也想看看那华阳门的弟子和我天师道的弟子比起来,到底是谁更有本事。”
武连风道:“既然如此,那就死伤莫怪了。”
第六十一章 众矢之的
在他身后一个华阳门弟子叫道:“量这些俗人,何须贾师兄和武师兄出手,只小弟便可扫平天师道,让这老匹夫俯首认输。”提剑出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马武眼眉毛抬都不抬,回头道:“赵升何在?”
一人在后应道:“弟子在。”
马武道:“你去和此人较量较量,记住,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赵升乃是张道陵的弟子,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儒雅,他躬身道:“谨听大祭酒吩咐。”束整一下周身,取过一柄普通长剑,施施然走了出来。
那华阳门弟子拿眼一扫赵升,发觉他气息微弱,修为不高,至多炼精化气顶峰而已,讥笑道:“你是哪个?看你细皮嫩肉的生了一付好皮囊,杀了可惜,快叫那老匹夫出来应战。”
赵升道:“小生替大祭酒和阁下斗一回,若是斗不过,那时再叫大祭酒不迟。”
那人冷笑道:“你想要为那老头替死,没人拦你。”
赵升道:“请阁下进招。”把长剑往下一指,做个请手势。
那华阳门弟子也不废话,有意要在众人之前卖弄,想迅速打败赵升,他把剑一祭,人随剑后,脚不沾尘,如风而至,喝道:“看剑!”赵升往后退一步,也不招架,却把剑往身后一背,朗声道:“引鬼上道。”这一退刚好避开了刺过来的一剑,岂知那华阳门的弟子早已有料,本似用老的招式又生后力,剑光一闪,直刺而来。
赵升不慌不忙道“一鬼探路。”背后之剑往旁边一指,这一剑指的莫名其妙,根本不是刺向那华阳门弟子。二人剑光交错而过,赵升固然没有刺中那人,那人却也没有刺中赵升。
就在二人身形即将交错时,赵升又朗声道:“二鬼拍门!”伸手便是一掌。这剑中夹掌让那华阳门弟子防不胜防,啪的一声打在头脸之上,踉跄着连退数步。
赵升收剑道:“承让!”
一众华阳门弟子顿时傻了眼,这才三招一过,自己人居然就被扇了一巴掌。
那华阳门弟子一抹脸,骂道:“他妈的,你用的是什么招式,斗剑便斗剑,鬼叫连天的,还要用掌,这个不算。”
赵升道:“这是我天师道的驱鬼剑法,小生只学个皮毛,徒具架势而已。”
那人道:“你也知徒具架势,就算剑招巧妙,被你打一百下也只当是搔痒,快再来打过。”
赵升摇头道:“不用再来打过,你已经输了。”
伸手取出一张符纸,又道:“这是天师符,小生刚才未用,正是想点到为止,不必伤人。”
那人恼羞成怒道:“什么张天师符李天师符,没有把人打趴下就不算赢。”
赵升道:“若要趴下也容易,得罪了!”手中天师符朝剑上一插,喝道:“地府阴鬼,山野冤魂,排行列班,队仗千万,天师符旨,悉听驱策。急急如律令!”脚下步罡,往那华阳门弟子一指!
火光一起,剑上的天师符转瞬化为灰烬。在这符纸燃烧殆尽的同时,一股阴风竟然从赵升脚下刮起。
除了天师道的人外,旁人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这掐咒不像掐咒,祭符不像祭符,倒和役鬼堂放役鬼时有半分相似,只是他手中没有鬼冢,既然无鬼,这阴风从何而来?那华阳门弟子只觉阴气上身,不自禁打个寒颤,正想用地裂剑打败赵升,却听赵升喝道:“三鬼倒斗!”依着前面那几次呼喝应该是剑招,可是赵升并未动手。
那华阳门弟子冷笑道:“你鬼叫什么……”忽地见到惊骇之事,大惊失色道:“有妖魅!”只见脚下突兀伸出六只白骨粼粼的枯手,抱住那人小脚,往上一抬,扑通一声,已被掀在地上,赵升刚想翻身,那六只手却抓着他手脚不放。赵升从容而来,长剑指定那人胸口道:“多有得罪。”
那人跌得灰头土脸,犹自惊魂未定的道:“你……你这是什么本事?”
赵升道:“这是家师张天师所创,我天师道独传,驱鬼之术。”
胜负已分,那华阳门弟子垂头丧气,只能怨技不如人。
其时天师道还未东传龙虎山,张道陵糅合鬼法、道法、佛法,三法合一的招鬼驱魂术尚未大行其道,故此才一出手,立时技惊四座。
马武大笑道:“哈哈,好好,赵升使得不错,可惜对手太弱,不见我天师道真本领。”
武连风目露凶光地道:“你们天师道居然也会拘役阴鬼,只怕和役鬼堂那些人是一伙的!”
马武道:“役鬼堂是役鬼堂,我天师道是天师道,役鬼堂损人利己,胡作非为,我天师道偏安一方,保一方水土,岂能混为一谈。”华阳门弟子见了赵升这一手驱鬼之术,都觉诡异万分,虽然这些人修为不高,但若这些天师道弟子人人都会此法,一起动手,千百个鬼魂齐上,再加上这些活人,七手八脚的倒真的不好应付。
武连风虽为自己师弟输了一场而恼怒,但也不敢过于张狂,冷笑道:“靠鬼蜮伎俩取胜又有什么好光彩的。老匹夫,我等此来并不是要与你天师道为敌,只是我华阳门两个弟子无缘无故的死在了此地,当然要调查清楚了。”
马武道:“原来前几日的死人是你们华阳门的,哼,你不说我还不知向谁问起,既然承认了,那老朽便要问一问,你华阳门三更半夜的上我天师道来所为何事?”
武连风道:“当晚我师弟是为了寻两个朋友而来此地,却无辜丧命,难道不是你天师道的人动的手?”
马武摇头道:“人不是我天师道所杀,老朽发现时已是死人一双,这谁杀的老朽并不知道,不必来问我。可是你说上天师道来寻朋友,这里有你华阳门什么朋友了?”
武连风道:“乃是茅山两位道爷,曾和在下有数面之缘,这次就是来寻他们的。”
马武奇道:“天下道爷甚多,是谁和你说非要上天师道来寻?”
武连风冷笑道:“是太乙教的人亲口告之的,今年中元之会时太乙教的人前来道贺,偶在大会上得见了这两位道爷,所以又告之了在下。”
中元会是天师道创教之日,作为三门之一的太乙教前来道贺,那是份内之事。而普玄和定观是茅山派的,本就借住在此,当然也要观礼道贺,虽然此刻的茅山名存实亡,只有一个虚名顶在二道头上,但礼不可不尊。中元会之日三门汇聚,各人碰面丝毫不奇。
马武心中后悔,自己一向有意隐藏普玄和定观踪迹,怎么这次在中元会时疏忽了。本来就算被太乙教的人知道也不妨,他们不敢到天师道来惹事,但是求告于旁人帮忙那就有些棘手了。马武道:“中元会是我天师道大喜之日,各路道友给面子捧个道场,老朽感激万分,只是人多眼杂,也不知你说的是哪位道爷。”
武连风道:“你非要我直说,我便当面告之,这两位道爷便是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茅山派凋零,已然并给了太乙教,所以也算是太乙教弟子。我等这番前来,正是要替太乙教寻回被这两个不肖弟子偷携而出的太乙教之物。”
马武打个哈哈道:“奇了怪了,谁说茅山派并给了太乙教?这两位道长的确是在我鹤鸣山上,只是他们是茅山弟子,一向都以茅山之名参与我天师道之事,何曾说过是太乙教弟子。”
武连风道:“此事太乙教的人可以作证,就是茅山派原本弟子也俱都承认,需耍赖不得。如果你不信,只需寻那两位道爷问一问,就知我等所言不假。”
马武道:“这个容易,老朽现在即可召二位道长来此,当面辨明一切。”回头向普玄和定观二人藏身的树丛喝道:“二位道长还想躲到什么时候,出来!”
当马武出言喝止华阳门出手的一刻,普玄便知师兄弟二人的踪迹已被人发现,只是后来天师道与华阳门的人起了纷争,他便又抱着侥幸心理藏匿树后观看,只盼马武打跑了华阳门的人,然后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一听到马武叫自己和师弟二人出来,普玄知如意算盘落空,还是及早跑路为妙,当天师道与华阳门的人动手时,他手中早就捉了符纸在手,此刻急对定观道:“风紧,扯呼!”
天师道的人倒也罢了,华阳门的人可不会善待自己。定观曾被地裂剑所伤,差些儿小命不保,也对华阳门的人惧怕之极,听师兄说走,正合心意。二道结手,普玄祭符,火光一闪,地遁之术施展!可是符纸祭出,直至燃尽成灰,二道还是木呆呆矗立原处。定观道:“师兄,你的符法差了。”
普玄道:“怎么会?”急忙又从袖里掏出符纸,迅速祭起。这次还是同前番一样,符法毫无应验。普玄变色道:“怎的不灵了。”着急起来,数张符纸齐施,可惜没一张奏效。
普玄又惊又急道:“师弟……快快……用你画的,或许是师兄老糊涂了,每张符纸不是多一笔就是少一笔,画得不对。”定观连忙摸出自己的符纸施展遁术。
马武和一众天师道、华阳门弟子都扭头看着一处树丛暗处,那里一闪接着一闪,正是二道不停燃放符纸所发的火光。
武连风忽道:“两位道爷要跑,我去请他们出来!”身子一纵,便奔普玄和定观的藏身之处扑去。
马武喝道:“二位道爷有脚自己不会出来,要劳你去请?站住了!”托着大茶壶横身一跃,后发先至拦在武连风前面。
武连风怒道:“你这是故意让二位道爷逃走。”伸手便是一掌,欲推开马武。
马武冷笑道:“二位道爷既然是你朋友,他为何要逃?”轻轻一掌推出,掌掌相接,啪的一声脆响。武连风闷哼一声往后飞退,落地后身子一晃,又连退好几步这才站稳。而马武落地后却纹丝不动。只这一下,武连风便知这马武修为之高,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匹敌,怪不得他全身气息内敛,看不出修为高低,只怕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也说不定。
如果赵升凭着鬼魅伎俩胜了一场还不能让人心服,但刚才这对掌却不能有丝毫取巧,华阳门众弟子虽然取笑武连风面相不佳,但对于他的本事可不加以耻笑,只因他自从容貌被毁后便即十分努力,旁人付出二三分汗水他必付出十分汗水勤学苦练,进境也是极快,他若是不及那老头,那么余下之人也多数不及了。此次前来的弟子又都是华阳门后起之秀,本以为默默无闻的天师道并不难搞定,岂知人家不只有独门之秘的本事,还有修为高深的耆老,有这等实力,他天师道却低调万分,居于蜀地一隅,甘当一个小门小派。
就听树丛里有人叫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免伤和气,有话好好说嘛。”普玄拉着定观终于出现在众人之前。二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其实走出来也是情非得已,只因符法失效,没法逃命,只好硬了头皮出来见人。
马武笑道:“两位道长躲在树后做什么,这里有几位自称是道长的朋友,非要见你一见,还不快来见过。”马武对于普玄和定观为什么不在观鹤楼而跑到这里丝毫不问,似乎早就心中有数。
普玄堆笑道:“晚上吃坏了东西,适才出恭拉稀,藏在树后不好见人,师弟特意为我烧纸点个火头,免得看不清把屎拉在了道袍上。让各位久等了,恕罪恕罪。”
众人听了一阵恶心,马武咳嗽一声道:“无妨,那道长认识这几位道友否?”一指眼前华阳门诸弟子。
那武连风毁容之后蒙住了半边面孔,人也变得阴森无比,普玄一时没看出来。普玄摇头道:“这人是谁?贫道不识。”
武连风上前一步道:“两位道长与我都是旧识,怎么这么快忘记了。”
普玄一怔,仔细打量了武连风几眼,终于醒悟道:“你……你是当初和师弟……”
武连风接口道:“不错,当初是我送定观道长来与你相会,道长终于记起来了,那么道长一定也还记得,自己欠债未还。”
第六十二章 横生枝节
当年是武连风和他师弟陪着太乙教的人押定观来寻他的两位师兄,结果在半路上偶遇普玄和方仲两人,一场纷争之后,武连风把太乙教的人都杀了灭口,只是当时普玄已逃,对此并不知情。普玄摇头道:“谁欠你东西?有无借据,拿来我看。空口无凭,我还说你欠我十万两银子呢,师弟你说是不是。”
定观点头道:“说的正是,我做人证。”定观如今便是个跟屁虫,师兄说屎是香的他都点头说是。
武连风冷笑道:“二位能够团聚其实也是拜我之赐,不知感恩却胡搅蛮缠,想赖账不成。两位道长就算不想加入太乙教,也不应该从太乙教偷东西。”
普玄道:“太乙教贫道从未去过,就算我有隔空取物的本事,恐怕也不能隔个十万八千里去偷东西,大祭酒你说是不是?”
马武还未回答,那武连风抢着道:“你敢让我搜身么?”
普玄本想等着马武开言阻止,岂知马武沉思片刻,淡淡一笑道:“道长既然信不过华阳门的人,不如让我天师道弟子代劳,在二位道长身上搜上一搜。”
普玄何等聪明,立时知道那马武也在打字诀的主意,只是他们都不知自己身上确实什么都没有,看来若不能证明自己身无重宝,那些人是不会甘心的。
普玄叹息一声,对定观道:“师弟,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小贼,怎么办?”
定观道:“没偷他的、抢他的,算什么小贼,尽管来搜便是。”
普玄道:“你傻啊,人家来搜身的时候,不能多塞点东西在你身上?到时候便说是你拿的,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定观倒吸口冷气道:“不是师兄提醒,差些被他们坑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普玄道:“这个也容易,就是你我的老脸要先搁一搁了。既然人家要搜身,不如自证清白,把衣服脱光了让他们看去。”
定观还未回过味来,普玄已把腰带一松,道袍脱下,抖了两抖,放在地上,接着又解贴身的小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普玄把一件件衣服脱下,不一会就只剩一条裤衩。定观恍然大悟,赶忙也跟着脱衣,不一会也脱得袒胸露臂,正要解最后一条裤衩时,普玄踢了他一脚,骂道:“让你脱时再动手不迟。”定观连忙住手。
普玄拎着裤衩道:“大祭酒觉得贫道这裤裆里头,有藏着东西没有,你若说有时,我这手可就放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位道人逼到一丝不挂的地步,岂非闹出一个大笑话。马武的老脸上涌出一抹羞红,连忙道:“不必不必,老朽只是随口一说,道长何需如此呢。快把衣裳穿上,老朽一力担保二位道长清清白白,道长放心好了。”
普玄道:“大祭酒是放心了,不知这位华阳门高第,放不放心?”
武连风也未想到普玄会来这一手,这以退为进之计,固然让二道大失颜面,可华阳门与天师道也不见得就很有光彩。不过马武可以马上改口,想为天师道挽回一些颜面,武连风却不这么想。
“在下还没搜过那衣物,等搜过了再说不迟。”
“你要就拿去!贫道还真就不稀罕。”
普玄把脱下来的衣物卷成一团,往武连风方向抛去。武连风自己不好意思动手去捡看,却对身后一位华阳门弟子道:“师弟,你去查看一下,别被二道给骗过了。”
那华阳门弟子慑于武连风威势,虽不情愿,也只好来到衣物旁边,用剑挑拨开来检视一番,发觉确实没什么东西,才向武连风摇了摇头。
武连风淡淡道:“看仔细些,或许有夹层什么的。”
那弟子一怔,见武连风目露凶光,打一个冷颤,连忙把那些衣物捡起,几剑一划,顿时开花,里面又有什么夹层了。
武连风叹息道:“看来的确藏得隐秘,好,把衣服还给二位道长。”
那道袍都破成一条腿一片片了,还怎么穿戴,武连风这么做,分明是想给二道难堪。
马武道:“赵升,快弄两件衣裳给二位道爷穿上。”深更半夜的也来不及回山取衣裳去,赵升把自个儿衣袍脱了,急步走到光着身子的普玄面前给他披上,赵升道:“道长且把这衣袍裹一裹,莫着了凉,待稍后另寻相宜的来。”另有一个天师道弟子也把外袍脱了,给定观穿上。
普玄愤愤道:“现在总该信了,若没别的事,贫道可以走了么?”
马武道:“道长自便。”
普玄与定观穿上天师道的衣袍,又捡了包裹背在身上。定观背着的是个木匣,除了桃木剑等吃饭家伙外还放着十盏镇魂灯。那镇魂灯是醍醐老母留下的,原本是镇压仙儿神魂的,自从仙儿去了陵墓后已好久不用,这次要走了才重新携带。
这十盏镇魂灯都是铜锻的,一磕碰便有金铁之声。
武连风听见了,却对马武道:“二位道爷一向住在天师道,可别顺手牵羊偷拿了贵重之物。”
马武沉吟未语,普玄怒道:“放屁,我和师弟这剩下的可都是私人之物,天地可鉴,若我和师弟偷拿了天师道一针一线,那就不得好死。”
武连风道:“一针一线你自然不会拿,一金一银可就说不准了。”
普玄气极,冷笑道:“便拿出来让你看了,你又有何话说!师弟,把灯拿出来。”定观虽不情愿,但这么多人看着,总归不得干休,只得取出一盏铜灯,道:“便是这灯。”那灯随着岁月长久,已成青乌色,当然不像是黄金白银打造的。
武连风道:“外表看不出,需切开来才晓得。”
这武连风不停找茬,普玄和定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定观怒道:“我这里许多盏灯,难道都要一一切开来看?等把灯切了,你要不要切人?或许我这人里头也藏着金珠宝贝。”
武连风冷笑道:“那就不会错了,两位道爷生活清苦,这才在天师道里顺手偷了这许多一模一样的灯,预备着远走高飞之后贩卖一番后,积攒些金银,窝藏些私蓄。小偷是偷,大偷也是偷,敢问道长就一定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未做过偷鸡摸狗之事?”
普玄生性本就油滑,尘世间走了这许多年当然不可能做到百事无误一切安康,欺骗无良豪强,捉弄缺德无赖,这种事做过不少,手段也不可能正大光明,被武连风一问,顿时不好回答。其实这句话不管是问到谁都难以启齿,人无完人,试问谁无一点一点心思。
普玄尴尬之际,马武却道:“这灯不是我天师道之物,偷窃云云,全然不实。”他为普玄和定观一开脱,武连风就不好拿此说事,只得道:“既然你说这不是天师道之物,也不知他偷了谁家的,不过我也懒得去管。不知另一位道长的包裹中有些什么?”
普玄道:“我这里更无贵重之物,连铁器也无,尽都是些废纸。”原来他包裹里有一大半都是临摹的还阳法阵和镇魂灯摆放所用的符文,当时只求速记,不求全懂,定观也非什么智商高绝之士,在普玄提议之下,脑袋记不住,便用烂笔头代替,这才有了这大半包裹的符文。虽然这几年也背的差不多了,却并未把原稿丢掉。
武连风道:“什么废纸,拿出来大家瞧一瞧。”
普玄道:“这是贫道用来擦屁股的,刚才还用了几张,你若要出恭,借你几张也无妨。”
武连风冷笑道:“只怕不见得。”
普玄道:“便是这些了,上头被我画花了,你要是不嫌把屁股弄脏,这便拿去好了。”那数张黄纸展开,尽是些歪歪曲曲的鬼画符。
武连风突然喝道:“好一个奸道,还说没有,化整为零拆分开来,想瞒过谁去!”纵身扑来。
普玄惊道:“这是符纸又非其他。”
武连风哪里还听解释,如今就算不是也算是的了,只想找借口把二道捉在手中才罢。
马武喝道:“谁也不能伤此二道。”
马武先一步向普玄和定观奔来,他来得快,竟然赶在武连风前面,先一步捉住定观,笑道:“有老朽在,道长尽管放心。”
定观惊得手足酸软,叫道:“都是师兄做主,定观一概不知。”在定观心中只道秘密真的被发现,众人才来擒拿二人,此刻反要感谢普玄先前所说的有什么事不告诉自己,反正不知,也不愁要说谎骗人,只是第一句话便把师兄给出卖了,未免太老实了些。
马武一听,便知普玄才是正主,忙又伸大手抓普玄。
普玄往后急躲,却还是脱不了马武掌心,只道必被擒获,却听右侧树林中一声轻喝道:“看剑!”一道剑光直奔马武头顶。那剑光来得极快,马武大吃一惊,急祭大茶壶挡在身前,咚的一声巨响,把马武弹开数尺。
马武喝道“是谁?”
一个苍老声音道:“是我。”
林中闪出一位老者,手持松纹古剑,正是原本在徳济寺中的卢公礼。
第六十三章 书卷谁属
马武喝道:“尊驾何人,屡次三番来我天师道寻事?”
卢公礼把马武迫退,普玄已脱出马武掌控,急忙躲到卢公礼身后。普玄曾在昆仑山上见过卢公礼,也曾言谈几次,印象颇深,此刻见到是他突然援手怎能不喜出望外。普玄胆气徒升,大声道:“大祭酒连这位圣贤也不认得?那真是孤陋寡闻之至,他可是昆仑山上修仙客,玉虚峰上养真人,一等一的上仙卢公礼卢真人。按辈分,更是贫道的师祖爷。”大树底下好乘凉,普玄媚颜攀附,这时候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
卢公礼捻须微笑,对普玄之词并不否认。
马武讶然道:“尊驾便是卢公礼?”显然听过其大名,却未想到就是眼前之人。
卢公礼道:“二位道长是为何事与这些人起了争执,老夫为二位道长作主。”
普玄喜道:“能得卢师祖爷这一番话,凡事都可摆平了。”伸手一指武连风等几个华阳门弟子,骂道:“就是这些家伙老来寻我师兄弟两个的麻烦。”
武连风等人也见到了卢公礼,前次两派携手共同对付魔教中人,众人随同贾光南时曾在三皇庙见过卢公礼,分手不及月余,岂能装着不识。武连风道:“原来是卢前辈驾到,在下武连风拜见卢前辈。”向卢公礼行了一礼。
卢公礼微笑道:“不必多礼,想不到在天师道能见到各位,不知贾先生何在?”
武连风道:“贾师伯另有要事,不曾前来此地,只是让弟子几个来找二位道长讨要点东西。可是这位天师道的大祭酒,却横加阻扰,卢前辈既然来了,念在两派同盟,还当为我等讨还公道。”
卢公礼目光一转,又落到马武身上,淡淡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马武冷笑道:“实不相瞒,他华阳门讨要的绝不是什么无用之物,而是三门分立时其师祖桐梧真人所赐的书卷。”
卢公礼道:“桐梧真人?”
马武道:“桐梧真人乃是我天师道张天师之父上姓张,下名讳一个顺字。”
卢公礼道:“哦,老夫记起来了,原来张顺便是桐梧真人,那他的书卷又是哪里来的?”
马武道:“桐梧真人学道多年,这书卷自是师承其门了。”
卢公礼仰头笑道:“哈哈哈,师承其门,尊驾说得不错。若老夫记忆不差的话,那张顺被废逐之前,是我昆仑弟子。我昆仑道学精湛,就是个废逐弟子也能扬名立万,创下这偌大门派。只是他所用所学还是昆仑法术,流传下来的自然也是昆仑的本事,各位争来夺去,抢的是我昆仑道法,老夫在此岂能熟视无睹。”
卢公礼转身对着普玄和定观说道:“二位道长不必惊慌,你把他们所夺之物交到我手,自然一切太平,再无人敢窥视其法。”
马武及武连风听了卢公礼此言全都愕然失色。
普玄心思急转,虽说这两个书卷不在身上,若在身上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卢公礼见普玄有犹豫之色,和颜悦色道:“道长想振兴茅山,有老夫撑腰,不要说夺回小小曲阳山,就是让茅山凌于三派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普玄道:“是是,贫道以为卢师祖爷不过是说说罢了。”
卢公礼道:“老夫一言九鼎,岂能说说便罢。道长如此犹豫,莫非还怕我昆仑贪图这小小书卷不成。需知那张顺学艺昆仑,那点本事当然也脱不开昆仑道法,老夫还能没有见过?”
普玄点头哈腰道:“师祖爷手眼通天,昆仑道法又是高深无比,当然不是贪图这书卷了。既然想要,贫道甘愿双手奉上。”
卢公礼大喜道:“那你把包裹给我。”
普玄愁眉苦脸道:“不瞒师祖爷,这包裹里头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辟邪驱恶符,不是大祭酒所言的书卷。”
卢公礼奇道:“那书卷呢?”
普玄伸手一指马武,说道:“贫道和师弟来了鹤鸣山后,所带所携都被天师道搜了一遍,原本不知这书卷有什么用,后来才从大祭酒口中得知,那书卷是什么天字诀。”
卢公礼道:“那天字诀被天师道搜去了?”
普玄道:“我和师弟寄人篱下,丢了东西也不敢去寻,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言语,人在屋檐下,那得不低头。到底天字诀在哪里,卢师祖爷还是自己去问大祭酒。”普玄一番话模棱两可,没说自己的书卷被天师道搜去,却言天字诀是从马武那里听来的,旁人不可能分辨的那么仔细,乍听之下,还以为普玄的天字诀被搜去后,落在了天师道手里。
卢公礼转头看向马武,问道:“那天字诀可在天师道的手上?”
马武道:“那天字诀是我天师道之物,老朽不过是天师道中人,这字诀当然是在张天师手中了。可是……”
武连风早把普玄和卢公礼之言听在耳里,心忖怪不得天师道的人要拦阻自己寻访二道,原来是他天师道先下手,夺了书卷去。武连风怒道:“老匹夫还要狡言巧辩,快快把书卷交出来。”
马武怒道:“天字诀是我天师道之物,谁也别想拿去。要想强夺,先胜过了老朽再说。”
武连风自知华阳门诸弟子中无人能胜得了他,向卢公礼道:“这老匹夫如此狂妄,不如让卢前辈小试身手,教训一下这个老匹夫。”
卢公礼淡然道:“老夫的确想要领教一下大祭酒高招。”
武连风喜道:“我等只看卢前辈得胜,便一起上前,把这天师道一举铲平,为昆仑扫此宵小。”武连风对天师道已深有戒心,只觉此派很不简单,与其让他日后羽翼丰满,倒不如今日借昆仑之手先一步斩草除根。
马武把大茶壶一举,冷笑道:“一直听说昆仑的剑法精湛,阁下的本事老朽也想真正讨教一番。”
卢公礼道:“好说。”手中松纹剑一振,发出一阵剑鸣。
马武赞道:“好剑!”俗话说先动手为强,后动手遭殃,马武大步一迈,往前便是一个通天拳。他刚才和卢公礼对过一剑,自己退了数步而卢公礼未退,等于是输了一筹,这会儿便想抢回来。那拳风澎湃,直袭卢公礼。卢公礼在拳风猎猎之中一催宝剑,身前顿时起了一道剑气。拳风与剑气相交,尘土飞扬,噼啪之声大作。旁人一见二人动手,怕受了池鱼之殃,都自觉退了开来。
定观趁着旁人都在看马武和卢公礼比斗,凑到普玄耳边悄声道:“师兄你又撒谎了。”
普玄回肘顶了一下定观,狡辩道:“谁说谎了,是我言辞不清,他们自己误会,怪得了谁。再说这也非是谎言,那天字诀虽然不是你我的,但的确是在天师道手上,他们要夺,自然向天师道去抢,与你我是无关的。”
定观道:“你若不说出那字诀之事,他们也不会向天师道去要,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
普玄道:“他们不去向天师道要,便会向你我要,你有舍以为人之心怎么不早说,我推在你身上便是。到时候捉了你严刑拷打审问起来,你可要忘了皮肉之苦,咬牙坚持忍住。”
定观脸色发白,一缩脖子,害怕道:“你别吓唬我,与其这样,还是让天师道背这个黑锅好了。”
普玄窃笑道:“其实也不是师兄故意使坏,我只是想瞧一瞧那书卷到底有多少分量,为何这些人都要夺!如果无关紧要,就给了卢师祖爷拿去也不妨,他是什么人,岂会贪图你我的东西。如果刚才卢师祖爷不是迫切想要到手,我们回去昆仑后让方仲给他便是,必竟有求于他,不必为此物得罪了人。日后我们想要,也可以托方仲再讨要回来,与你我是无损的。可是卢师祖爷如此急切,我就上了心,故意绕个弯,让他先向天师道的人去要。如今看来,卢师祖爷不惜动手也要拿此书卷,嘿嘿,不简单呀。”
定观道:“那师兄准备怎么办?”
普玄道:“四个字:秘而不宣。反正黑锅是让天师道背了,你我就坐观其成。”
定观赞道:“师兄真是高明。”
普玄扭头道:“我还是少跟你说为妙,说不准有一天危急此刻,你又拿我顶杠。”
定观连连摆手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忽听身旁有人阴恻恻道:“什么不会了?”
定观道:“再不会对人说我师兄知道书卷……”发觉此人声音有异,侧头一望,惊道:“哎哟!是你!”只见武连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身旁,独眼中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定观背上凉气急冒,胆颤心惊的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
武连风冷笑道:“可是我已听见了,你休想瞒我,东西都在你师兄那里!”
定观跌足道:“我这嘴……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武连风哈哈大笑道:“我原本不能确定,如今再不会错了!”身形一晃,已到了普玄面前,一个掌刀劈翻普玄。
定观大惊,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扑过去揪住武连风衣袖再不松手,好让普玄逃走。普玄忍着剧痛,才翻身坐起,武连风已提起定观,举手喝道:“你若用遁术逃走,我便把你师弟杀了。”
第六十四章 天师出手
普玄道:“不要动手,贫道这便把包裹给你。”哆哆嗦嗦解下包裹,捣弄了几下这才双手捧着,往武连风走来。
武连风放下定观,一只手扣住他手腕防他逃走,一只手等着拿送过来的东西。
普玄走到离武连风身前便不再行,说道:“你把我师弟放了,这包裹我撂在地上,你自己来取。”
武连风道:“你先把包裹放下。”普玄果然依武连风之言把包裹放在地上,甚至还后退了一步。武连风大喜,又押着定观往前走几步,离得包裹近了,这才松开抓着定观的手,在他背后猛击一掌,往前推出。
定观哎哟一声,口喷鲜血,往普玄跌过去。
武连风躲在定观身后,急忙去抢地上放着的包裹,同时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东西一到手,即刻把二道给杀了。普玄眼看着师弟跌过来,那包裹虽然手短够不到,脚长还可触及,忽地起脚便踢包裹,嘴里喝道:“字诀在此,你捡去罢!”蓬的一声,那包裹飞起,里面的东西四散。原来普玄在解包裹时已做了手脚,并未扎紧,这一脚踢去,包裹顿时散了,里面黄蒙蒙一片,宛如下了一场纸雨。
武连风见包裹化为了千百片黄纸,也不知该抓哪一张。普玄此举其实就是想拖延时机,让他无法分心来捉自己,然后才好逃走。武连风一转念便已明白此理,咬牙切齿道:“臭道士,你既然写的,必定记的,捉住了你让你再写一遍也是一样。”径直来捉普玄。
普玄大惊,想不到此人不但狠毒,机智也是极高,此刻逃命要紧,急忙大喝道:“张天师在此,谁敢放肆!”嚷完了,拉了定观往后就跑。
武连风冷笑道:“狗屁张天师在地,就算他来了也救不得你。”丝毫不理普玄所言,发足急追。
普玄尚自带着定观怎能跑得快,转眼就被追到了脚后跟,武连风伸手就抓。手才伸出,忽觉脚下阴风袭体,不自禁打了一个突!武连风脑海中如惊雷一闪,想起昔日之事,顿时吓得汗毛倒立,急忙拔地而起。
人在空中,武连风低头一看,只见底下一个身披八卦袍,头戴朱雀冠的冠玉道者正手捋长髯抬头望着自己。
武连风不认得张道陵,怒道:“哪里来的臭道士,敢偷袭你爷爷。”就势从空扑落,手中剑往张道陵便刺。
张道陵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长不逾三尺,朴实无华,往上一举,正好架住武连风宝剑,随即一抬手,一张符纸飞出。这张符来势极快,武连风刚想躲时,却已贴在了胸口。武连风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再不能动弹。
几个华阳门弟子看到武连风被打倒,一拥而上,亮剑围住张道陵。
张道陵漠然道:“各位既来了鹤鸣山,抡刀动枪的,是拜山访客呢还是上山为寇来的。”
一人道:“哪来这些废话,如今有昆仑派的卢前辈为我等撑腰,还怕他天师道何来,大家一起动手把他杀了。”数人同时出手,就想围杀张道陵。张道陵脸上怒气一闪,手中突现数张符纸,轻抛空中,宝剑一刺,已扎在剑上。张道陵默念咒法,宝剑虚指数指,喝声:“去!”火光一闪,符法施行,轻飘飘四处划了一圈,嘴里喝了一声:“百鬼众魅!”
霎时间阴风大作,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成百上千阴魂,笼罩住华阳门诸人。张道陵当中天眼张开,迎风迈步如行云流水,转眼已走了一圈,但听扑通之声不绝,几个华阳门弟子全都摔倒在地,无一人得免,每人都被贴了一张符箓给镇住了。
从张道陵出现后出手,直至华阳门弟子全军覆灭,不过是一眨眼功夫!
马武和卢公礼已交手十来回合,二人修为之高,都是炼神还虚的境界,剑气拳风让周围十丈内无法立足,围观的天师道弟子都已远远退开。
卢公礼被拳风压迫已有些力乏,那马武真可谓老当益壮,自知不靠绝学赢不了他。卢公礼森然道:“阁下不肯交出书卷,又一味逞强,老夫奉劝你早识时务,免至后悔。”
马武道:“我天师道的东西断无平白送人的道理,你强要索取,与强盗何异。”
卢公礼道:“你怎知这一定便是天师道的东西,难道是你天师道创出来的不成,如若不是,在此之前又归何人?”马武被卢公礼拿此言一驳,居然答不上来。卢公礼趁着马武走神,往后一退,脱出马武拳风,随即松纹剑高举,一股凛然气势沛然而发。那松纹剑在他手中忽的一亮,剑身发出阵阵白芒。
随着一声龙吟响过,眼前剑芒大盛!卢公礼率先施展出人剑合一之术,一个虚幻龙头张牙舞爪直扑而来!
马武在这夺人气势之下根本寻不着对方破绽,唯有先求自保。他原本是巫鬼道中人,虽然现在是天师道大祭酒,所学却还是当年巫鬼道的本事,这手中茶壶既是兵器也是所修法宝,当龙头即将吞噬自己时,马武连忙一拍壶盖,大喝道:“壶中日月!”两道黑白二气迅速从茶壶嘴里冒出,在马武身前结成一道气墙,刚好挡住这森森龙首。
一连串爆响声中,马武的黑白二气迅速消减。
马武这阴阳二气是他花数了百年功夫才修来的,一转眼就耗损了大半,马武骇然变色。其实也不是马武的本事不济,而是这阴阳二气正好被卢公礼的神龙傲剑诀克制了。他的黑白二气是以鬼道之术化来,阴气极重,被卢公礼的阳刚剑气一冲,自然消减极快。
眼看这黑白二气即将被破,早已料理完华阳门弟子,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张道陵终于扬声道:“昆仑剑法果然奥妙非凡,鄙人见识了。”手中长剑一振,人影一闪,已到了马武身边,举剑往龙首左右双目刺去!
一阵金铁交鸣声骤起,龙首前扑之势止住,幻象随即化去。
马武和现出身形的卢公礼同时踉跄后退。
马武喘息道:“多谢天师援手。”
卢公礼按压住胸膛起伏,目视眼前此人,沉声道:“阁下便是张道陵。”那张道陵浑身气息不彰,只看修为,似乎还不如马武,但其举手投足都有宗师风范,俨然是一个心境修炼高于本身境界的奇人。似这种人,一法通百法通,举一反三,其真实水准往往都要比表面上看来的厉害的多。
张道陵举手道:“正是在下。昆仑高贤上得鹤鸣山来,鄙人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卢公礼冷笑道:“阁下造诣惊人,居然一眼就瞧出我剑法的破绽之处,老夫佩服。”能被卢公礼夸赞一声自然是十分了不起的,只是张道陵面不改色,心平气和的道:“前几日有昆仑弟子上山拜会,鄙人深感荣幸,一直敬仰贵派乃是道家之祖,声威赫赫,心甚向往,却不明近日何以能得贵派垂青,三番两次前来问候。”这番话柔中带刚,说的虽然客气,却也是质问卢公礼为什么不请自来。
卢公礼道:“张天师是真的不知还是摆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老夫直言。”
张道陵道:“愿听垂教。”
卢公礼道:“张天师之父是何人?”
张道陵往南一拱手,道:“家父名讳姓张名顺,自称桐梧真人,原本也曾在贵宝地瞻仰道法,只是后来半途而辍,不成始终。”
卢公礼冷笑道:“什么半途而辍,其实是行为不端,为长辈驱逐而出,不过是我昆仑一个弃徒罢了!”
马武怒道:“你说什么?桐梧真人若是行为不端,那你昆仑里尽都是假仁假义之辈。”
张道陵沉声道:“大祭酒少说两句。旁人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听听又有何妨。”
马武压了怒气,回道:“是。”
卢公礼又接着道:“张顺之所以被逐,是因为当年他不停劝阻擅闯八宝天光楼,私阅了,这才被长辈惩处,赶出了昆仑。原本这事也该揭过不提了,可是近年来竟偶尔发觉,这尘世间居然有外人学了我昆仑不传之术,而此术便是所载,被张顺看过的。”
张道陵道:“家父即便看过,也无从证明是他之手流传而出。”
卢公礼哂然一笑道:“可是我昆仑其后追本渊源,这才发觉就是和他有关。他看了之后,虽然自己不学,却传给自己的弟子,那茅山的符法和你天师道张道陵的本事,恐怕都是由此而来。我昆仑秘传之术为旁人所学,为旁人所施,为旁人所占,当然要讨要回来。适才大祭酒亲口承认,那天字诀是在张天师手中,那便不会错了,老夫此来,便是拿此字诀回山的。”
张道陵默然片刻,说道:“天字诀是在鄙人手中,但并未听过这是昆仑之术,实情究竟如何,鄙人还要查访明白。”
卢公礼道:“若查明是我昆仑之术又如何?”
张道陵道:“非我天师道之物,鄙人绝不妄取。”
卢公礼道:“好,老夫且信你一言,但若是迁延日久也不能查明真相,又当如何?”
张道陵决然道:“下元会不久将至,鄙人特邀尊驾及各位道中朋友前来观礼,当在下元会之前查明此事,给阁下一个交待。”
马武大急,劝道:“天师……”
张道陵摆手道:“愚意已决,不必再言。”又指着躺了一地的华阳门弟子道:“还望诸位在此前少来叨扰天师道,当然,也别为难了两位道长……”张道陵转头一望,却发觉普玄和定观趁着自己拦截卢公礼的时候,又跑没了身影。
第六十五章 心劫
定观被武连风在背心上打了一掌虽然没要了性命,但却头晕目眩跑不动,全靠师兄搀扶。二人趁着张道陵出手阻拦武连风的时候离了至意亭,跌跌撞撞往陵墓方向逃走。
二人的符纸一张不剩,没法用地遁之术,只能靠两条腿跑路。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看到那远处影影绰绰的陵墓已在。定观喜道:“终于到了,快让我躺下来歇一歇。”
普玄道:“等进了陵墓再歇不迟。”却听定观惊道:“前面有人!”
普玄心道莫不是方仲已经等在这里了,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个膀阔腰圆之人,背着身形,默默看着前方陵墓。那身形显然不是方仲的。
那人影缓缓回过身来,淡淡道:“二位道长姗姗来迟,鄙人久候了。”
普玄和定观齐声惊道:“张天师?”张道陵不是尚在后面与华阳门的人纠缠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已赶到前面去了。
普玄结结巴巴道:“张天师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不是……”
张道陵道:“鄙人想请两位道长回去鹤鸣山,别四处乱闯,虽然二位不是天师道之人,既在我天师道做客,就需守我天师道的规矩。”
张道陵虽然言语客气,但是普玄去意已决,说道:“当初贫道和师弟来天师道避难,张天师能够容留,贫道十分感激。如今不想留了,哪有不放人去的道理?我和师弟可不是什么囚犯,需让天师道囚禁。”
张道陵道:“道长言之太过了,天师道若有待客不周之处,鄙人在此先行说声抱歉。待回去后,摆一张酒宴向二位道长赔罪。”
定观悄声道:“张天师如此好客,不如们还回去,吃饱喝足,尊处优,不是挺好么。真要在外面颠簸流浪,你我本事不济,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普玄骂道:“你个蠢货,人家养猪也是吃饱喝足,养尊处优,到头来项上一刀,偿还个干干净净。”
定观道:“张天师不是这样的人。”
普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个人安危寄托人手,便是自处绝地。”
定观诺诺道:“师兄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普玄对张道陵道:“我和师弟赶路要紧,若无别的事,天师请回。”往旁边就走。
张道陵面色一沉道:“鄙人自问德行无亏,为何二位道长就是信不过在下。”身形一晃,已拦在了前面。普玄带着定观往右面走,张道陵又出现在右面。
普玄对定观道:“你往左,我往右,看他拦那处!”二道分走左右,张道陵只有一人,当然不好同时拦截两人。普玄笑道:“张天师分身乏术,这回可没法了。”
张道陵悠闲如故,单手反背,另一手掐个法诀,仰头长吟道:“上谓之圆,下谓之方,天圆地方,天道左旋。”随后往脚下一打。
普玄和定观二人本来走得好好的,眼前同时一个模糊,看景物依旧,走了一圈之后,骇然发觉二人面对面,居然撞到一处。
普玄惊道:“让你分开了走,怎么跑我这来了?”
定观饶头道:“难道不是你跑我这里来么,师弟我可是直行的。”
普玄惊道:“定是这张天师搞鬼!”普玄扭过头来,气急败坏道:“张天师,你凭着懂一些鬼魅伎俩,居然迷惑我师兄弟两个。”
张道陵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鬼魅伎俩,而是正宗道法,天圆地方,世界不分大小,即便是一介之地,都有天道左旋。二位道长也曾触及此法,难道不知么?”
普玄摇头道:“这等,我们哪里知道了?”
张道陵道:“刚才鄙人所施便是天字诀中的天道左旋之术,上下左右,以我为尊,所覆之地,天圆地方。我天师道只有一卷天字诀留存,而据大祭酒所言,二位道长手中却有两卷之多,其中精奇之术必定不少,难道就没有破开这天圆地方的本事?”
普玄道:“原来是天字诀。可惜你张道陵有本事习得,我和师弟这点微末道行,宛如束手之人进了宝山,只看得,却拿不得。你想看我们展示这精妙本事,算是找错人了。”
张道陵道:“二位道长何必自谦。今有昆仑派卢公礼一口咬定你我手中流传字诀,乃是昆仑派的不传之秘,是被人偷盗而出,现要追讨回去。鄙人身处嫌疑之地,只想搞清这字诀的来龙去脉。当初有三卷在先父手中,分传三门,最后我天师道得一而茅山得二,太乙一卷未得,的确有些奇怪。所以我想问一问二位手上的书卷有无提及此书的来源。”
定观连书卷都未看过,只是看普玄,普玄虽然看过几次,但那字诀之上并未说明是怎么来的,沉吟道:“这来源嘛……倒是真不知道。”
张道陵道:“道长可看清楚了?”
普玄道:“真的没有留下什么印记来,贫道不骗你。”
张道陵道:“如此说来,更要请二位回去做个见证了,好让人家知道,这书卷不是偷自他昆仑派的。”
普玄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把黑锅扣在天师道身上,这要一回去辩解,卢公礼和华阳门的人便都知我骗他们了,不但天师道藏着一卷,我普玄更是有着两卷,怀璧其罪,人人来讨,还有好果子吃吗?普玄犹豫未决,问道:“张天师就是为此事才想我等回去?”
张道陵道:“正是。”
普玄道:“那若是书卷上写着来自某处,又当怎样?”
张道陵一怔,说不出话来,内心深处实是不想听普玄说出这书卷是真的得自昆仑。
普玄嘿嘿一笑道:“张天师,其实有一个办法最好不过。”
张道陵道:“什么办法?”
普玄道:“来他个死无对证,抵死不认。他无证据又能怎样,拖得一久,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其实普玄却是想让这黑锅一直被天师道去背,自己便安全许多,只要张道陵真有那么一点私心,或许就能说得动他。
张道陵垂首道:“若真是来自昆仑,鄙人先前就曾说过,非我天师道之物一概不取,当把天字诀双手奉回。”
普玄听他说的干脆,只道是实,心中不免遗憾,嘴里道:“张天师光明磊落,让人敬佩。”
张道陵追问道:“那么这书卷上写着是昆仑道法了么?”
普玄心道我若说没有,他要让我回去作证,倒不如说有,忙道:“实不瞒天师,这上面真的写着是昆仑秘籍。”
张道陵脸色大变,颤声道:“真的是……”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若这真是昆仑之物,那么卢公礼所说不错,张顺是因偷盗而被贬,这对张道陵一直敬仰的先父无疑是英名大损,谁能料想桐梧真人是个小贼,而自己居然还一直以此为荣,人前人后夸耀,天师道能有今日,更是其父一力挣来的,难得说得来的并不光明磊落!
张道陵一直自视颇高,此刻却觉羞愧万分,心中落差无与伦比,一点自尊都被普玄所言打得七零八落,软如完美无瑕的花瓶被打破,碎成无数片掉到地上,再也无法还原。
张道陵心念急转,忽想:“如今只有这两位道人知道此事,我若把他二人杀了,夺了书卷,真的来个死无对证,抵死不认,岂不是……”张道陵心境变化剧烈,道心蒙尘,竟尔心生邪念。张道陵本就以心境卓然修道,突破修为一直顺顺利利,直至今日至亲之人形象大损,才遭逢心劫反噬。
普玄见张道陵听了自己一番话后发怔,尚不知危险已在目前。
张道陵阴沉沉道:“他昆仑派自有昆仑派的本事,我先父断不会做此偷窃之事,这书卷是先父参悟而得,心血凝结,就算有一二参考昆仑之法,又岂能说成是旁派之物。你……你二人拿了先父之物还说三道四,我张道陵断不容你等出去胡说八道!”面色阴沉,与方才判若两人。
普玄失色道:“你想怎样?”
张道陵厉声道:“我要让你等永远闭嘴!”
第六十六章 一展身手
一听此言,普玄便知要糟,向定观喝道:“师弟快逃!”
嘴上说逃,二人却一齐往陵墓外面那长得有半人高的草稞里钻。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要跑肯定跑不过张道陵,人家隔着老远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追上你,何况咫尺之隔,只有借着草木茂盛或能逃之夭夭。
张道陵冷笑道:“你等往哪里跑!”
那定观撅着屁股正在拱草,被他转瞬上前一把揪住背心。定观惊叫道:“贫道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得罪天师你啊。”
张道陵厉声道:“现在不说,保不准你以后也会出去瞎说!”把他往空中一抛,飞起来足有四五丈来高,定观在空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他本就有伤,落下来时就算摔不死也要落个半身残废。
眼看就要命丧顷刻,一把折扇忽地斜地飞来,在定观身下一托,带着他往旁边移去。定观安然着地,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是吓得傻了。
张道陵喝道:“是谁,敢来坏我张道陵的好事。”
只听远处一人冷笑道:“你便是张道陵,人称龙虎师张天师的便是?”
张道陵循声一望,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站在远处,把扇子收回手中。
“鄙人正是张天师,既知我名,还敢来放肆,你究竟是何人?”
“旁人尊称你一句张天师,那是客套话,你还正以为自己就是天师了,真是大言不惭。在下司空谅,虽然默默无闻,却也为阁下的不知羞耻而汗颜。”
这突然出现救下定观的,正是追踪方仲而至陵墓中的司空谅。
张道陵冷笑道:“你有几斤几两,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今日既然来此多事,鄙人也不跟你客气,统统都留下!”足下一点,飞身往司空谅扑来。
司空谅虽然口里狂妄,心里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忙对定观道:“快去与你师兄汇合,躲到陵墓里去。”同时把折扇一张,连摇数摇,数道蓝幽幽鬼火飞出,往张道陵打去。
张道陵举剑一挥,便把鬼火扫灭,同时一剑直奔司空谅胸口点去。
司空谅冷笑一声,腰间挂着的小小紫金香炉一股白气冒出,阴风瞬间刮起,白蒙蒙迷雾散开,司空谅已借机消失在雾气之中。
张道陵一剑刺空,却对司空谅施展役鬼之法一点也不惊讶,哂笑道:“幺麽小丑才会播雾扬尘兴风作浪,遇到本天师那是自取灭亡。”
司空谅施展鬼迷之相,人在暗处冷笑道:“在下明对明的打,自然不是天师的对手,可是你要赢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心道自己也不一定非要胜过了张道陵,只是拖延时间罢了。见张道陵果然东张西望,摸不着自己身在何处,这种便宜哪能错过。
迷雾一分,似乎有一道人影从身后扑击而出。张道陵往前跨了一步,同时右手长剑往后一刺。剑光过处,不过是劈散了一股浓雾。
司空谅的声音笑道:“你中计了!”右边迷雾却一阵翻涌,司空谅终于在右侧现身,扬扇子打来。
张道陵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右手出招未变,左手却在右手剑上一拂,竟而分出一柄细长一些的长剑,迅捷无伦的往右一闪,噗的一声,已扎在司空谅浮现而出的身形之上!
司空谅虽在鬼迷之相下藏身,但现身的一刻却无所遁形,虽然拿折扇挡了一下,但张道陵的双剑犀利无比,直接刺破扇面,顿时便被伤到了。好在这一剑并未伤到要害,司空谅隐于雾中咳嗽道:“好一个牛鼻子,居然使的是双剑。”
张道陵道:“鄙人被尊为天师,你以为是浪得虚名么。牛鼻子这种粗话却对别人说去,莫对我说!你也不知,我手中剑分为雌雄两把,一把剑上屠妖龙,一把剑下斩恶虎,正是有降龙伏虎的本事,才有称为龙虎师的尊号。”张道陵一向谦虚,这次凶性一发,连说话也变得狂妄起来。
司空谅吃了亏,索性不出,藏在雾中道:“一向听得天师道如何济世为怀,张天师如何礼贤下士,今日观之,不过浪得虚名。”
张道陵如今的心中最忌旁人说他的短长,本来就有心结在身,顿时大怒道:“你说什么?我张道陵清清白白,为何就有人要污蔑本天师?我半世苦修,才能有今日之尊,为什么那些小人非要说我得天所赐,全靠运气。我先祖更是早已扬名天下,一门荣耀,断不容有小人诋毁我张氏列祖列宗!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抓了你在人前示众,让那些污蔑我张家的流言蜚语早日灭绝。”
张道陵所修之法其实既不是道家心法,也不是巫鬼道留下的鬼法,而是其养母所传的心诀,此心诀却是佛门之宝——慈航大典。其法尤其注重心境修炼,万一道心被破,极可能导致修为大损,故而慈航静斋的弟子在心境的坚守之上十分刻苦,才有可能达到传说中的剑心通明之境。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修行路途之中,不会遇上心境悸动的那一刻,即便是慈航静斋门下弟子,也有心境露出破绽的时候,被人趁机所乘,也非从来没有过。
司空谅自然想不到张道陵有如此复杂的底细,见他如此在意自己的声名,不由好笑,讥讽道:“谁能保得祖上没有做过一点亏心事,就算祖上积德,也难保你张道陵之后就没人玷污了张家门厅。你如此在意虚名,便是伪君子一个。”
张道陵面色殷红,骂道:“好一张利嘴秽人,看我拧烂了你的嘴!”左右双剑一合,左手剑指望眉间数点,似乎画了一道符文,随后流光闪过,一道红线出现在额头,接着霍然张开,一只黑白分明的法眼显现而出。只听他道:“鄙人有天眼神通,上观天庭,下观地府,区区阴雾能耐我何?”
那只黑白法眼向周围一扫,瞬间锁定住了一处地方,张道陵举剑一扫,一道剑光划过,那片鬼雾之中顿时传出司空谅的惊叫之声:“你看得到我?”
张道陵冷笑道:“你依仗着一个修来的鬼魂作祟,当我不知么!”忽的伸手祭出一张符纸,朝剑上一贴,喝道:“地府阴鬼,山野冤魂,排行列班,队仗千万,天师符旨,悉听驱策。急急如律令!”剑上火光一闪,这张符纸便化作了飞灰湮灭。
随着张道陵的招魂咒法施展过后,就在他的脚下,霍然浮现出一条白色鬼影,张道陵大手一伸,竟然直接从地下揪出一个白发女鬼来。那女鬼还待挣扎,却被张道陵一张符纸贴住胸口,再也不能变化脱身。这白发女鬼正是司空谅隐藏于地下施展鬼迷之相的役鬼,竟然被张道陵用直接拘禁而出。
张道陵喝道:“鄙人所创的招魂咒法贯通鬼门,不论阳魂阴鬼,无人能逃!”
司空谅惊骇欲绝,想不到这张道陵道法如此高强,简直有通天彻地之能,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忙把紫金香炉抛出,想收回役鬼。可是那役鬼在张道陵手中毫无反应,无法动弹分毫。司空谅役鬼被破,四周鬼雾顿时消散。
司空谅悲呼道:“快放了我娘子……”
张道陵仰头笑道:“小小役鬼,敢在我的眼前做法,这种歪门邪道的本事多造冤孽,看我如何让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把女鬼拎起来,正想一剑结果了这手中女鬼时,忽听又有人喝道:“住手!”
张道陵扭头一看,愕然道:“是你?”
来人他竟然认识,正是不久前见过一面的那个昆仑弟子方仲。张道陵不像马武谁也不买账,他对昆仑门人却恭敬非常,只因为张顺曾经是昆仑外门弟子,只是今日一想到普玄所说的先父偷窃昆仑典籍的事,就觉得揪心恼怒,羞愤难堪,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反而十分不想见任何与昆仑有关的人,最好那些个昆仑弟子死光死绝,一个都见不到,省得见到了心烦。
张道陵冷冷道:“这里是天师道重地,你来此作甚?”
方仲从陵墓里出来,也是奉了那婆婆之命,张道陵亲自追二道到陵墓旁边,那婆婆早就察觉到了,这种机会岂能错过,故此把司空谅和方仲都派了出来,想引张道陵入陵墓。
司空谅不知深浅,以为张道陵一介地方门,不见得有很高的手段,想在那婆婆面前表现一二,故此先一步出来想趁机擒拿张道陵,岂知这位张天师的道行远非他能想象,不但没能得手,还把役鬼给擒拿了去,真是懊悔莫及。
方仲道:“晚辈自然是有事才来见张天师了。”
张道陵狐疑道:“莫非你也是来寻我索要书卷的么?”
方仲一怔,摇头道:“晚辈不是来讨要书卷的,只想请天师移驾,到陵墓里一去。”
张道陵吓了一跳,回绝道:“不去不去,鄙人又不是死人,到墓里去干什么?你滚,看你是昆仑弟子,且不杀你。”
方仲道:“天师如果不去,那晚辈可要强行邀请了。”
张道陵原本还有些慌张,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道:“看你乳臭未干,居然敢在本天师面前口出大言。你放马过来,看本天师如何教训你这黄口小儿。”
方仲手中忽现一张符纸,如张道陵一般,火光一闪,符法出现,人也跟着不见了。
张道陵当中神目看得清清楚楚,那方仲在一转眼间已遁入无形,往自己冲来。本来这一遁地之术在他眼中并不稀奇,因为普玄和定观便曾用过,只是这二人是茅山弟子,和他是一脉相承,这方仲可是昆仑弟子,他居然也会符法!难得说,这字诀的确是张顺从昆仑山偷来的。张道陵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昆仑符法,果然是昆仑符法……”
第六十七章 招魂咒法
方仲见张道陵木然不动,以为他看不见自己,冲到张道陵面前,忽地现身,举飞鱼剑往张道陵刺去。张道陵尚自沉思往事,猛见方仲动了手,自然而然的往后一避,退步避让的同时,手中剑急架相迎。方仲扎他是假,救人是真,剑光一拐,便刺张道陵捉着女鬼的手腕。这一招十分巧妙,张道陵大意之下不急防备,腕上一痛,已被方仲的宝剑刺中。
张道陵骇然一惊,急忙缩手,那司空谅的役鬼便从他手中脱出,化作一股阴风向司空谅卷去。
司空谅早就望眼欲穿,急忙用紫金香炉收回役鬼。
方仲虚晃一招就想退走。张道陵如梦初醒,大怒道:“哪里走,也吃我一剑!”从后追来。
方仲如果不是那婆婆帮忙,连司空谅都打不过,如何打得赢张道陵,眼见被他追到身后,方仲惶急之下一回手,数团烈焰迎面打来。张道陵用剑左右一拨,已将火团尽数扫灭。方仲正是要借此机会好施展遁地之术,手中预先准备的符纸连忙施展,掌心火一闪,又遁入到无形之中。
张道陵额头开的天眼并未闭上,方仲的一举一动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冷笑道:“小小遁术也想脱出我的手掌心,本天师这便让你遁无可遁,原形毕露。”左手从大袖中掏出一个玉石雕刻的大印,那印上盘着一条五爪金龙,下面刻着一个天字古篆,举起来往地面之上轻轻一盖!
那法印之上蒙蒙白光一闪,以落地之处为中心,一道光华瞬间扩散而出。
方仲只觉得脚下迟滞,身子一震,随即便被从遁术之中逼了出来。身形一露,方仲大惊,自己并未解遁却能把遁术破开来的,除了那个神鬼莫测的‘婆婆’能够做到,想不到这张道陵也会,既然现了身形,再想逃走可就难了。
张道陵喝道:“天地玄黄,阴阳五行,任何遁术都无法在鄙人的天龙都功玉印下遁形。你逃不掉了。”把手一招,那法印收入袖中,随即仗剑来砍。二人转瞬拆了数招,方仲的剑法初时还抵挡得住,等得张道陵手中剑一分为二,左右手同时施展那驱鬼剑法,从一鬼探路、二鬼拍门直至百鬼众魅,其剑招比之方仲所学最精妙的剑法游龙三十六式还要繁复,方仲哪里还抵挡得住,被逼得不住后退,连腾出手来出符法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便要落败。
司空谅见方仲要输,连忙喝道:“张道陵,你以大欺小好不知羞,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他一知道张道陵特好面子,就越要说些伤他脸面的话,好引得他气愤难当,最好气昏了头,乖乖躺下来,被自己提进陵墓里去。
果然张道陵大怒道:“有谁说我以大欺小,我张道陵清清白白,怎么老是有小人非议我?”
司空谅扇子虚张,说道:“就是我说的,你看你多大年岁,他多大年岁,相差如此之大,还不算以大欺小?再者你拿两把剑,人家只拿一把,你不只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不来笑话你却又笑话谁去?你要想公平一些的,先扔了一把剑再说。”
张道陵道:“鄙人只用单剑,一样可以打得他服服帖帖。”真的收了一剑,只用单手对付方仲。只是那单剑依然让方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方仲的剑法造诣不高,修为更是相差极远,要想胜过张道陵根本不可能。如非张道陵心境受损,三招两式就已把方仲打倒。
司空谅忽地蹦过来就是一扇子敲去,嘴里说道:“在下加上小兄弟的年纪,凑一块只怕也不如天师的年纪高大,我两个打你一个已经算吃了大亏了。你若是输了,我便不出去宣言此事,替你保全脸面。你若是赢了,哼哼!”
张道陵侧身闪过偷袭,问道:“我若赢了又怎样?”
司空谅冷笑道:“我就和小兄弟出去对人说,你张道陵和七岁女娃娃比剑,和吃奶的娃娃猜拳,说是与人切磋,其实另有目的。”
张道陵一边闪避司空谅的夹击,一边骂道:“胡说八道,谁会信你?”
司空谅手中不停,却笑道:“旁人或许不信,但很多人喜欢热闹,越是稀奇古怪的事越是有人喜欢传扬,谁来管他是真是假。你和女娃娃比剑,其实是贪图人家美色,想胜了后一亲芳泽,你和只会吃奶的娃娃猜拳,其实是想赢人家一口奶水喝喝。你衣冠禽兽,贪财好色,却沽名钓誉,我若出去宣言,保证天下人人都会笑话于你,把此事当做笑谈,在闹市宣之众口,岂不闻众口铄金……。”
张道陵脸面涨成了猪肝色,颤声道:“小人!小人!”撇了方仲,竟往司空谅扑去,恶狠狠道:“我先杀了你这小人,省得你出去造谣生事!”
司空谅刚想逃跑,那张道陵怒发而来,出手再不留情,转眼追到司空谅身后,二人才一交手,便被张道陵单掌一拍,一张天师符箓祭出,打在他的额头之上,司空谅四肢僵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张道陵狂笑道:“哈哈,小人,看你还有什么机会出去胡说八道?”举起手中剑便刺倒地的司空谅。
张道陵的宝剑刚要落下,只听背后一声震耳雷鸣,一道惊雷打在了身上,饶是张道陵修为高深,有真气护体,也不禁被打得往前一扑。后背雷击处衣衫糜烂,露出一个乌黑破洞。
张道陵恼怒回头,只见方仲正把掌心放下,另取了数张符纸在手,似乎又要施法。张道陵骂道:“孽畜,你想替死也不必争来争去,本天师这便送你去投胎。”张道陵被方仲打了一下五雷正法,气愤不过,又转过身来捉方仲。
方仲本以为这五雷正法打不到他,没想到张道陵气昏了头,根本不曾防备,被轰了个正着,虽然打中了,他却如没事人一般浑不放在心上。方仲心道自己法力低微伤不得他,除非是更厉害些的法术才有指望。眼见张道陵追过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被他追着打,忙把符纸祭起,那遁地之术是不能再用了,便使了个地字诀中缩地成寸的本事,虽然无法遁形,但跑起来岂是一个快字了得,当为保命逃身的不二法门。
缩地成寸的法术一经施展,张道陵果然追之不上,被方仲引得他一路追逐,慢慢往陵墓入口处追去。
方仲心中暗喜,自以为得计,岂知张道陵追了几步忽然驻足冷笑道:“本天师道法高强,哪里需要亲手来捉你,只让你无法走脱便是。”左手朝空中划个圆圈,右手用剑朝地上划个方框,长吟道:“天圆地方,天道左旋!”随着长吟声落下,四周一阵模糊,数十丈范围内的景致开始流转,围着张道陵不停变化,如坠入了一个幻象之中。
这正是初时困住普玄和定观的法术,当时二道分左右而走,想绕过张道陵,岂知竟然迷失其中,怎么也走不出去,反而撞到了一起。这样一个幻象之阵以张道陵为中心,覆盖了数十丈方圆,正好把前方的方仲也包括了进去。
方仲兀自狂奔,可是明明是往前走的,却见张道陵转过身去,并不来追赶。方仲担心他又有什么本事施展,还是觉得离他远些为妙,再奔一阵,竟然发觉张道陵已把后背对着自己了。
方仲心忖这张天师身形不动居然就可以跟得这么紧,自己发足疾奔,他却只是转了个身而已,难道自己还要跑得快一些?方仲又跑一阵,已然汗流浃背,回头一看,只见张道陵面朝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方仲吃了一惊,自己如此飞奔,为什么还是甩不开他?
只听张道陵冷笑道:“看你要转几圈才罢,你不觉得累,本天师还嫌看着脖子疼。”
方仲愕然止步,回想适才所见,猛然醒悟道:“我在转圈?”转头四顾,只觉四处模糊一片,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的地字诀在以前无往而不利,一向没有阻碍,想不到在张道陵手中接连受挫,居然连逃走都不能,竟被克得死死地。
张道陵又道:“要想破我的天道左旋除非把本天师打败,否则你就乖乖投降,跪下来任凭发落,鄙人慈悲为怀,或许给你一线生机。”
方仲的剑法不如张道陵,地字诀又被克,普通的雷咒又伤不了他,还有一技之长的便是新学的鬼道法,可是看张道陵对付司空谅的本事,那役鬼在他眼中几如无物,自己初学不久,如何是他对手,方仲心中焦急,筹思应对之法。
张道陵见方仲不答,怒道:“本天师已网开一面,你却还是执迷不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死到临头才肯作罢!”把双剑一分,左右手持了,急速往方仲追去,那十丈方圆对于他来说是瞬息便至,转眼就到跟前。方仲明知不敌,趁着缩地成寸的法术未解,连忙撒腿便奔,虽然逃不出这天道左旋,却也让张道陵一时不能接近。
二人就在这小小方圆之内前后脚相连,绕着圈斗,只是方仲外围绕,而张道陵在里面追,比方仲省力,几次都差些追上了。张道陵几剑劈空,反被方仲放了几个炎火咒和雷击咒,那炎火咒倒也罢了,方仲的雷咒举手便放,不但速度快捷,威力也是十分惊人,每当张道陵追得近了,方仲便靠掌心雷把张道陵震退。
张道陵喝道:“你们这些小人,在外面胡言乱语,诋毁我张道陵,害我抬不起头来,今日定要统统斩尽杀绝。”
方仲道:“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会信了。”
张道陵道:“呸,少来骗我,等放了你时又出去乱说,你当我是三岁娃娃,这么容易上当!”脚下追得更是紧了。
方仲被逼无奈,双手分施两个符法,一个缩地成寸施展在自己身上,另一个化做炎火咒,一团烈火来烧张道陵。
张道陵右剑一晃,把火团扫灭,冷笑道:“只你会符法,别人便不会么?”左手剑与右手剑又合二为一,然后掏出一张符纸,朝剑尖上一插,喝道:“地府阴鬼,山野冤魂,排行列班,队仗千万,天师符旨,悉听驱策。急急如律令!”朝方仲一指。这招魂咒法一施展,便可打开一道无形鬼门,拘禁离得最近的阴魂野鬼为己用,乃是张道陵用巫鬼道鬼法和符咒相结合而来的,当世尚未流传,可谓天师道绝技,直到日后天师道东移,才在天下发扬光大。
张道陵的本意是想拘禁最近的阴魂捉住方仲。
方仲正奔之间,忽觉脚下阴气上身,惊觉不妙,正想拔地而起时,那腰间的羊脂葫芦却噗的一声迸出槐木塞子,两道阴风从葫芦中飞出,迅速裹住了方仲,正好挡住从地下奇袭而来的阴风!
第六十八章 阴魂附体
两道气息一触即离,转瞬分开,阴风涌动之中,两个阴魂已站在了方仲身边。那被张道陵用咒法拘禁而来的阴魂一击不中,随即隐入地下。
张道陵有些惊讶低道:“你也会役鬼法?”需知方仲是昆仑弟子,那昆仑派自诩道家正宗,怎么会施展被视之邪道的役鬼法。
不只张道陵惊讶,就是方仲自己也感到奇怪,换做以前,不到危急关头,没有血光之灾,父母的冤魂根本不会出来护驾,这一次只是阴气袭体,还不到性命攸关时候却出来了。原来这役鬼的鬼冢对鬼气特别敏感,一遇旁的恶鬼侵蚀役主,自然而然的出来救主。精血饲养的鬼冢有个好处,便是会主动护主,但也有个坏处,便是役鬼一出就要报复!
方仲还未来得及回张道陵的话,他父母阴魂已然朝前扑去。张道陵冷笑道:“本天师最善驱鬼,你拿此来伤人,正是投吾所好!”双剑施展驱鬼之术,一招四鬼抬轿,各拘了两个野鬼分捉方仲父母二人,同时手中飞出一张天师符箓,便想来镇压阴魂。
方仲亲眼看过张道陵擒拿司空谅役鬼的情景,只要被贴住了就休想逃脱,连忙按着下浮屠鬼道法所学,化鬼噬之相为鬼迷之相。这鬼迷之相还是跟着司空谅学的,虽然方仲所学比司空谅正宗,但都是些书面文章,脑袋里懂得却不一定手上面使得,这才有那‘婆婆’让司空谅留下来演示鬼法,其用意便是想让司空谅把数十年经验所得尽数教给了方仲。当然也不是毫无报酬,只要方仲踏着一步步的阶梯领悟了鬼附之相,自然也可以让司空谅据此明白其中奥秘,那么他的那半吊子鬼附也不会自害己身了。
方宝儿和钟颜的阴魂在被野鬼围住时往下一沉,隐到了地下。张道陵额头的天眼未闭,鬼迷之相难不住他,把剑朝下一指,那四个野鬼也跟着往地下去了。方仲可没天眼可开,眼见着张道陵朝下虚点,自己却不知地下何事,不禁有些心慌。
拼鬼法方仲肯定不是张道陵的对手,方仲生怕父母之魂被伤,抽出飞鱼剑,挽起数个剑花向张道陵刺去。张道陵好整以暇道:“你既然只用一剑,那么本天师也只用右手剑应之,免得那些小人又说鄙人以多为胜,仗势欺人。”
方仲只是想缠住张道陵,急刺几剑之后,连忙往后退去,同时一股寒雾阻挡在张道陵身前。正是新学不久的鬼道法,施展而出的鬼迷之相。
张道陵冷笑一声,凛然直取,他法眼已开,又岂怕什么鬼迷之相。那司空谅已经吃过大亏,如今方仲又施展出来,又有什么用了。
张道陵追着方仲身影,正想一剑刺去,却见方仲忽然转身,手掌开处,眼前光芒一闪,轰的一声雷鸣,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张道陵举剑遮架,这道惊雷都打在了斩邪剑之上,让他感到手脚稍微一麻。
方仲也知一道雷咒根本阻止不了张道陵,索性袍袖齐飞,藏在两袖之中的符纸一张张祭出,其中有雷咒也有炎火咒,更有一部分替身符在内,此时已来不及分辨,一股脑儿的打了出来。
张道陵虽有天眼,可是眼前雷火齐飞,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竟已看不清方仲身影。这些符法虽然不能打伤张道陵,但却让他寸步难行。符法有个好处,便是把平时法力存储于符纸之上,拿来对敌之时,自身法力消耗便极少,只要存储够多符纸,就算本事不济,靠数量也淹死了比他厉害许多的高手。
张道陵只守不攻,顿时便落入了这样一个圈套,任凭他法力雄厚,但在方仲不要命的滥施符法之下,还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张道陵深知这样下去不妙,反正方仲的符法伤害不大,不如拼着被那小子打上一下,也要趁机制服于他,想到这里,张道陵喝道:“臭小子,你伤得了本天师么?”顶着雷火奋身前冲,果真见到方仲就在前面,轮剑便刺,那方仲躲闪不及,顿时被扎住胸膛。只是他不叫不闹,如同一个死人。
张道陵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已发觉不妥,果然右侧又一道人影扑来,正是刺剑而来的方仲。张道陵右手斩邪剑上剑影一分,又一柄长剑瞬间分化而出,被他左手一招,已握在掌心,顺势插在了扑来的方仲身上。张道陵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天师面前卖弄!”
这被刺的方仲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张道陵正想把剑收回,却听头顶之上传来方仲的喝声:“看招!”
张道陵震惊抬头,恰巧看见方仲持剑而下,那柄形如飞鱼的长剑之上接连数道火光闪过,一连数张符纸化为飞灰,接着眼前雷光大亮,一道比之前所见都要更厉害许多的霹雷借剑身打了下来。
五雷正法!
这是方仲不靠外力所能施展的最厉害的符法。
张道陵雌雄双剑分刺了两个符法所化的傀儡,根本无从招架,只能以自身护体罡气抵挡。二者一强一弱,瞬间撞到一起。
轰鸣声乍响
方仲一个翻身,从半空之中跃往一旁,那原本屹立着的张道陵却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满脸都是震惊不可思议之态。
此刻的张道陵面目乌黑,额头天眼已闭,连眉毛胡子都焦了数根,宛如雷公相似。张道陵怒目盯着方仲,沙哑着道:“你……你敢伤我?”
方仲见他还能站着说话,也吃惊不已,这张道陵在毫无遮挡之下要害受了五雷正法正面一击而不倒,确实十分强悍。张道陵眼中布满血丝,一边喘息一边向方仲走来,他此刻面目狰狞,简直如要吃了方仲。
一股阴风从张道陵脚下慢慢刮起,越刮越猛,竟然托着他慢慢浮空。张道陵有如阴神附体,须发皆张,驾阴风往方仲扑去。
一股寒气瞬间笼罩住方仲全身,眼见张道陵动了真怒,方仲惊得寒毛直竖,转身想逃,张道陵剑法一指,喝道:“九鬼夺魂!”随着他的喝声一落,从地下接连冒出九个披头散发的男女阴魂,连珠般扯住方仲手脚。
方仲手足被制,眼看张道陵的剑就要劈到头顶,他的脚下亦飞出两个阴魂,缠绕住方仲身体,和那九个阴魂互相争夺。这两个阴魂正是方仲父母,此刻又飞回来护身。
张道陵见了,随手飞出两道符纸,便想镇压阴魂,只要被他打中,以张道陵如今暴怒状态之下,定然会被他打得灰飞烟灭。
方仲面色惨白,自己手段尽出,却还不是张道陵的对手,自己败了不要紧,偏偏牵连了父母亡魂,如何能够心安。
方仲把牙一咬,就在无数阴魂揪住不放的时刻,仰头大喝,浑身上下同时一震,那围绕周身的阴气忽然急速翻涌,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把周围纠缠不休的阴魂同时一震而开。
面对这一变化,张道陵怒目一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那沸腾的阴气在一张一缩之后,同时往方仲体内钻去。
四周的阴风如被抽干了相似,转眼空空荡荡,连同两道阴魂亦消失不见。方仲的面容却突兀起了变化,那清秀的眉毛越变越长,眼角睫毛上翘,嘴唇上一抹微红,满头黑风更是如同疯涨了一般,飘扬在脑后,脸色也变得苍白妖异起来。
此刻的方仲既带着一股妩媚妖气,更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飒爽英风。
张道陵看着这幕变化,脱口而出道:“阴魂附体!”
第六十九章 擒获
方仲临危拼命,第一次使用鬼附之相,并不知自己外表起了变化,唯觉气息激荡,充盈无比,自身修为猛涨,一下子突破了炼精化气的瓶颈,停留在炼气化神的初期顶峰阶段。
方仲试着一运气,掌心之中一个雷咒已被掐在手中。那个真气凝成的雷咒在手中滚动,凝而不发,聚而不散,竟是得心应手。那个真气所化的雷咒随着方仲不停的把自身真气注入,也变得越来越大,符纹如同一个鸭蛋般在掌心前后滚动,随时都可激发。
张道陵狂笑道:“就算你阴魂附体又怎样,本天师的符法通天晓地,镇人镇鬼,岂能镇不得你这不人不鬼!”脚踏阴风,身前拘禁而来的九条阴鬼开道,向着方仲滚滚而来。
方仲把飞鱼剑一举,掌心之中的符咒一个个变化而出,在湛蓝色的剑锋之上,相继打出七个真气所化的符咒,排列成北斗形状。
连续催发这七个雷咒,让方仲刚才还充盈无比的真气,转眼间便消耗大半。这雷咒虽然厉害,但是所需法力太大,如非方仲利用鬼附之相提升了修为境界,如今这一手本事是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来的,即便现在附身之后,施展雷咒高一阶的法术,还是有力不从心之感。
方仲祭符完毕,张道陵也冲至近前,随着剑锋一落,一团雷光从剑峰爆闪而出!
这团白光直接落到了张道陵脚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白光处迸发出千百道雷电,往四处飞散。那些簇拥在张道陵身前的阴魂被雷蛇缠绕,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后便纷纷烟消云散,连同张道陵自己,也被这无数雷光彻底淹没身形……
雷光逐渐消失,天际依旧回响着轰隆隆的雷声。
方仲缓缓睁开因耀目而闭的双眼,只见眼前一片狼籍,前方深坑处草木皆无,唯有一个衣衫不全之人披头散发半跪在那里。方仲仔细一看,此人正是那张道陵,只是他头上的朱雀冠早被打没了,蓬头垢面几乎认不出来。
方仲试探着道:“张天师,张天师……”
张道陵痴痴呆呆动也不动。方仲心道张道陵莫不是被这星雷千裂的雷咒给打晕了,要知这是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厉害的法术了,如果连这也无用,而自己的法力又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只好束手就擒。
见他不言不语,又不动弹,方仲壮着胆子走到张道陵跟前,轻轻用手一点,张道陵宛如不觉。
方仲大喜,看来这张道陵真的被自己这突然施展出来的大威力雷法给打的晕了。再看周围,那天圆地方、天道左旋之阵已经消失,周围景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陵墓就在不远。
方仲自语道:“终于完成婆婆交待的事了。”把飞鱼剑收了,伸手欲要搀了张道陵往陵墓里去。
他双手刚托到张道陵腋下,张道陵乌黑的头脸忽然睁开双目,咧嘴一笑,啪一声,掌心里藏着的一张天师符已贴在了方仲额头。这变起突兀,方仲避无可避,顿时被制住。
方仲目瞪口呆,想挣扎已是不能,直挺挺倒了下去。
张道陵仰头大笑,状似癫狂地道:“哈哈哈,想捉本天师,真是妄想,咳咳,你这小辈,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笑声还未落,却听身后有人道:“天师头上好大一只蚊子!”
张道陵乌黑的面孔露出一丝惊讶,笑容还未消失,便被身后一柄木剑挟着风声打到了头上。
咚!
张道陵连头都未扭过来看一看是谁下此黑手,便翻着白眼,萎顿倒地。
张道陵身后,露出一脸坏笑的普玄道人。
其实张道陵心境激荡之后又连遭重创,如今只是靠着意志强撑,等偷袭方仲得手,意志一松,即便没有普玄在脑袋上打一下,他也会力竭而倒。
普玄见张道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确信他真的晕去,喘气道:“吓死贫道了,打蚊子打到天师头上,天下可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又想方仲也被张道陵制住了,连忙走到方仲跟前,只见他额头上贴着一张勒令天师符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普玄轻轻一揭这张符纸,方仲这才啊的一声叫唤出声。
方仲揉动额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普玄道:“要不是贫道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最后助你一臂之力,你就失手被擒了。”
方仲一眼看到张道陵躺在身旁,惊道:“咦?他怎么倒在这里。”
普玄得意的道:“是我帮张天师打蚊子时,一不小心拍到了头,连累了他。”
张道陵早已人事不知。普玄笑着道:“可别让他醒得太早,到时谁都制不住他,要不要……再让蚊子叮他几口。”普玄提了木剑指着张道陵的头颅比了比。
方仲道:“这个……不必了罢,我们这便把他抬到陵墓里去。那司空谅应该也在附近,快把他找出来。”二人四处一找,果在不远处发现司空谅躺倒在乱草丛中,方仲把他头上天师符一揭,也自醒转过来。
司空谅只道张道陵是方仲制服的,感慨道:“想不到你学了鬼道法之后,都可打过那张道陵,与你一比,在下真是汗颜无地。”心道自己在张道陵手底下数招都撑不过,他方仲居然能赢,而在不久之前,方仲尚且不如自己,自然觉得他进步之大,让人骇异。其实方仲只用鬼道法也打不过张道陵,今日所展示的已是他所有的压箱底绝技,星雷千裂和鬼附之相更是第一次施展,若不是巧合加运气,加上张道陵心浮气粗和大意中计,方仲根本赢不了,若有下次较量,张道陵凭己实力还是能够轻易获胜。
方仲道:“原本还想引张天师进去,如今他晕了,这就抬着张天师去见婆婆。”于是三人抬了人事不知的张道陵往陵墓里去。张道陵身躯长大,份量也重,好在普玄和司空谅都有一把子力气,搬进去也不算太难。在墓道之中,又碰到坐地上休息的定观,于是一起到了陵墓墓底。
一到墓底溶洞,方仲大声道:“婆婆,张天师请来了。”
石棺处人影一闪,那‘婆婆’飘然而出,迅速飞到跟前,直勾勾看着昏迷不醒而又衣衫凌乱面目乌黑的张道陵。
普玄和定观是第一次见着这‘婆婆’的面,顿时为这绝色惊讶莫名。司空谅笑道:“这张道陵可是十分难缠,我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擒他到此,在下为此还被那张道陵打了一通。婆婆要想出气,不妨打他几下,若嫌污了手,那便让在下代劳,我替婆婆狠狠抽他几下。”心道那神秘莫测的‘婆婆’要抓张道陵,自然是有仇了,自己趁机说几句好话,也许能捞一些好处。
谁知那‘婆婆’杏眼圆睁,怒道:“我只说把他弄来这里,谁让你等把他折磨成这副模样了?”一抬手,玉手一挥,掌印飞出,四个人脸上都是啪的一响,被她打了一巴掌,连普玄和定观都不能幸免。
普玄愕然道:“你怎么打人?”
那‘婆婆’冷冷道:“打你又怎样?”
普玄见到她那慑人目光,见方仲和司空谅都露出敬畏之色,便知这女子十分厉害,根本惹不得,普玄人老成精,极会见风使舵,连忙低头不语。
司空谅马屁拍到马腿上,生怕那婆婆责怪,忙道:“这都是方兄弟和道长干的,我醒过来就是这样了。”司空谅两句话一说,把张道陵弄成这幅模样的责任都推在了方仲和普玄身上。
第七十章 无法理喻
普玄心道这婆婆居然回护张道陵,定然有什么渊源,普玄道:“若知陵墓里头住着婆婆这般仙女般的人物,张天师居然没有告诉贫道,要不然,早就来看看了。”
那‘婆婆’道:“张道陵从不曾与人说起过这里吗?”
普玄道:“说是说过的,只是贫道以为是个又老又丑的巫婆,谁能想得到却是个仙女婆婆呢。仙女婆婆就算住在陵墓里不出去,张天师也应该亲自来见才是,偏偏要仙女婆婆去请,这样不通情理,轻轻挨一顿打,也是应该的。”普玄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和方仲打晕张道陵的事撇到一边,似乎是因为张道陵自己不知好歹,轻慢了这位仙女婆婆,自己和方仲看不过去,这才两肋插刀,稍微教训了一下张道陵。
那‘婆婆’听了普玄左一句仙女婆婆,右一句仙女婆婆,微笑道:“你这道人,嘴巴倒甜。”
一旁的方仲和司空谅都愣愣的听着普玄说话,虽然二人也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这位‘婆婆’开心,可就是没这脸皮去说奉承话。可这世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要说得好,谁都喜欢听,普玄在尘世里摸爬滚打,十分精于此道,司空谅和方仲只有翻白眼的份。
普玄摇头道:“贫道就是这个不好,说话过于老实,看到仙女婆婆漂亮,就忍不住说出来。”在他身后的定观听了此言,差些摔倒。
那‘婆婆’道:“你也别尽捡好听的话说,我也不见得有这么好。”
普玄忙道:“有的,有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仙女婆婆这样的人来。”
那‘婆婆’叹气道:“若真有第二个如我一般的人就好了,我也不用弄成这步田地。”
普玄奇道:“这世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许有几个,但如像仙女婆婆这样人物的,普天之下寻不到第二个,为何反而不好?”
那‘婆婆’笑了笑道:“若有第二人长得像我,那她的躯壳就能为我所用,把她的魂魄夺了,我却占据她的身躯,便可如常人一般血食而饮,卧被而眠,体会一下活着的感觉,这样岂不是好。”
普玄狐疑道:“活着的感觉……”忽地寒毛直竖,头皮发麻,颤声道:“你……你……”往后一坐,跌坐地上。
那‘婆婆’笑道:“你现在才看出来?我不是什么仙女婆婆,而是个专夺人命的厉鬼,待一会就要杀人,你怕不怕?”说完,把手一伸,原本晶莹剔透的手臂乍然变成一只森森骨手,向着普玄比划了数下。那长长的指甲似乎划破空气,传出嗤嗤的声响,一股阴寒在那毫无血肉的手抓上扩散开来,让普玄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普玄刚才还是口齿伶俐,智计百出,这一会儿吓得结结巴巴,脸色铁青。
方仲扶起普玄,笑道:“婆婆这是吓唬你呢。”
普玄胆战心惊道:“仙女婆婆……她真的是个厉鬼?”
方仲道:“你看她可有一点鬼戾之气?”
普玄偷看一眼道:“看上去没有,不见得就不是,人家是修了几百上千年的冤魂,把那鬼气都隐了,你自然看不出来。”
那‘婆婆’冷笑道:“你刚才还说我好来的,怎么这会儿看我不是个活人,就觉得不好。你这道人迂腐的紧,这世上人比鬼凶,所做的事比鬼更可怕,你不怕人却怕鬼,莫非亏心事做的多了,心里有鬼。”
普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方仲道:“婆婆说的极是,人鬼相比,也不见得人比鬼好,鬼比人差,谁善谁恶还得看心地如何。就算是人,他若有心为恶,一念之间就可让千万人头落地,这种人实是比鬼还凶。”
那‘婆婆’道:“我便是吃了人的亏,至有今日的下场。”
方仲道:“婆婆这般大的本事,也会吃别人的亏?”
那‘婆婆’凄然一笑道:“我曾与你说过,这浮屠鬼道有主从之别,你修的是后者,而我却只能靠自己来炼。这主修者,常要元神出窍,把阳身留下来妥善保管,若出了意外,肉身被毁,可就回不去了。我如今只有阴魂在外,不问可知,那肉身已经被毁了。”
方仲和司空谅这才明白她为何是个阴魂,同时也替她惋惜,如此一个美丽女子居然肉身被毁,无法还阳。
普玄惊惧之心稍去,也弄明白了这女子为什么说有个一模一样的人才好,她当然想找一个躯壳好还阳复生了。普玄畏畏缩缩道:“不知婆婆的肉身又是如何被毁的?告诉了大家,也许还能想个办法补救。”
那‘婆婆’摇头道:“补救不得了,我的肉身早已挫骨扬灰,不存在一丁半点。皮肉不存,焉能还阳,真是可惜了我那一具皮囊。”
“是谁如此恶毒,敢毁去婆婆肉身?在下去找他算账,为婆婆报仇。”眼见有一个示好拍马屁的机会,司空谅觉得不应该让给普玄,连忙抢着先说道。
那‘婆婆’道:“这肉身是我亲自捣毁,难道你想寻我算账?”
司空谅听了一楞,这肉身怎么又是她自己毁掉的了,真是奇怪。
只听那‘婆婆’接着道:“我也是迫不得已,那肉身被人下了恶咒,更要让人拿去凌辱,与其如此,倒不如毁在我手里,谁也得不到她。”自己的肉身自己捣毁,那要遇上多大的危险才会狠得下心来,她虽然说得轻巧,还是可见那玉容之上依旧有一丝心痛和不忍。
方仲道:“婆婆曾经说过,这主修者阳身不坏还可以还阳,一样可使修行不亏,既然如此,当初婆婆就没有找一个可靠之人替你看护肉身才是,何以会让人所趁?”
那‘婆婆’玉容转寒,冷冷道:“我便是以为寻了个可靠之人让他看护,没想到……此人却起了这样的歹毒之心。”
司空谅道:“是谁?是谁辜负了婆婆的一番托付,若让在下晓得,定然不会放过了他。”
普玄低头看了一眼张道陵,这是无意之举,却被司空谅看到了,顿时起了误会,以为那婆婆要擒拿张道陵,正是为此。司空谅道:“原来是他!怪不得婆婆要让我等捉他回来,这张道陵辜负了婆婆好意,实在该打。”跳过来就想踢张道陵几脚出气。
司空谅这是想讨好那‘婆婆’,没想到脚还未抬却先被那‘婆婆’遥手打了一巴掌,骂道:“谁说是他了,滚一边去,再要高声言语先割了你的舌头。”司空谅满腹委屈,扭头看了看普玄。
普玄低声道:“你看我作甚,贫道只是想看张天师醒了没有。”司空谅心中暗骂,也不知这普玄刚才是不是故意让自己引起误会,好让那婆婆打自己一顿。
方仲插口道:“不知婆婆让我等带张天师到此,是为了什么?”
众人早有此疑问,听见方仲问起,全都凝神倾听。
那‘婆婆’怔怔出神,好一会方道:“他是张顺之子,流淌着的是他的血脉,我自然要好好看一看他。你们看,他和张顺可有半点差异。”张道陵长得和张顺是否一模一样,在场诸人谁都不知道,何来辨别。
方仲道:“婆婆要想看张天师,只需亲自走一遭便可以了,何以非要让他到这里来?”
那‘婆婆’道:“只有让他来看我,哪有可能我去看他?可他就是不来,让我好不气恼。”说罢,伸手摸了摸张道陵额头,爱怜的道:“原本我也曾这样摸过他的。”
普玄脑袋里精光一闪,说道:“贫道在天师道日久,只听的天师有养母,却不知有生母,莫非……莫非……便是婆婆所生。”
那‘婆婆’摇头道:“不是。”
普玄听她话语缠绵,似乎和那张顺有私情,但这张道陵又不是她孩子,问道:“若不是婆婆生的,那张天师……”
只见那婆婆爱怜似的看着张道陵,柔声道:“我要寻他,自然是想和他长相厮守,共度有生之年了。”
几个人面色古怪,这婆婆一会儿说因为张顺之故,才对张道陵青眼有加,似乎爱慕张顺,结果到最后,竟然说想和张道陵长相厮守,这关系简直乱套了,父子二人同时与一个死去的女子纠葛不清,想想都觉得头疼。
方仲忽地面色微变,扭头看向那具石棺。记得当时石棺被仙儿无意中打开,里面只有一付枯骨,那婆婆曾说这便是张顺尸骸,本来这石棺里留下具尸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那婆婆曾说过:张顺是她所杀!爱一个人爱到亲自出手杀人,然后又对他的后代纠缠不清,这种感情简直无法理喻了。
第七十一章 骨肉重铸
那‘婆婆’对几人的面色诧异宛如未见,依旧眼神温柔地看着张道陵道:“可是我的肉身已毁,自然不可能和他长相厮守。他的天根已断,泥丸不聚,就是百年之寿也难活过,而我却阴魂不灭,长生世上。我们两个,是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张顺被废之事只有昆仑派如悬天真人及卢公礼之辈才晓得,而普玄等人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说。普玄和定观二人均想:张道陵之父早亡,原来是这个缘故,却不知这天根已断泥丸不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人打的。
“我如此待他,断不容有旁的女子留在他身边,可是人总要死,他今生修道无望,多活些岁月也难,又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我想了好久,总算思得一法,若是成功,或许可让我二人能比翼双飞,同得大道。”
方仲道:“什么办法?”
那‘婆婆’道:“他反正无法久活,不如就死。我把他杀了,却把阴魂拘住,让他也同我一般去修鬼道便是。”
方仲心道:“是了,怪不得张顺尸骸在此,而婆婆又说是她杀的,原来是想让张顺的阴魂陪着她的阴魂,大家阳世里不能在一起,就在阴世里续缘。反正阴世里无老无衰,自然可得久长。记得自己刚来时,婆婆也曾想要杀我,而理由便是把我化做鬼魂好陪着仙儿,仙儿又不是阴魂,何必要让自己成个死人相陪。而自己来了这么久,为什么从来就不曾见过张顺之魂?”这个疑问不久便得释疑,只听那婆婆道:“可是他却不愿意,非说他一心求道,绝不会再修旁门,何况父母精血诞下,十月怀胎,抚育成人,如此辛苦才养得一身血肉,绝不会无故舍弃,去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我说不过他,也只好作罢了。”
方仲心道怪不得这里没有张顺之魂,听她所言张顺不肯,那就是不杀了,怎么后来又杀?
“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少司命不做,巫鬼道也四分五裂,连肉身都毁了,到头来却要阴阳永隔,怎会甘愿?”
普玄道:“仙女婆婆只要夺舍一个旁人躯体即可了。”
那‘婆婆’摇头道:“我想不出有什么比上一次的方法还要好的妙法来,难道要我随意寻个平常女子的躯壳占了,再来和他厮守?那些平常女子又岂能放在我的眼内,就算我肯委屈,一想到张郎与之朝夕相处的不过是旁人肉身,所亲所爱并非是我,我就不愿。况且他还是会老会死,到时我又会孤单一个,就算躯壳能换一千个一万个,也终究留不住他。”
方仲道:“百年沧桑,相扶到老的伉俪多的是,并没因年老色衰而嫌弃一方,只要其心不变,面貌有所变化,当不是移情别恋的理由。”
那‘婆婆’叹道:“你这是不知情爱的小孩子言语,若是年老色衰,即便你说自己心比金坚,整日对着个韶华已去之人而无动于衷的,只能说你的心不是老了,便是死了。这老死之心再无激情可言,就算相扶到老,也不过是朽木等死罢了。”
方仲对她的这番话却并不赞同,心道自己父母恩爱有加,就算到老来也一定是互敬互爱的。
那‘婆婆’又道:“我想不出办法来,就还是想让他按我说的去做,就算他不愿意,我强行动手他也是无计可施的,但我敬他爱他,又怎会违他的意呢。正当我一筹莫展时,张郎却提了个折中的办法来。”
方仲奇道:“折中的办法?”
那‘婆婆’道:“正是,他说我既然爱他,就当为他着想,替他考虑,他也知我为了他付出甚多,也立志不会钟情于其他女子。可是他求道之心甚坚,祖上都以修道为荣,只有他这个不孝子,不但道法无成还背上了骂名,给祖宗蒙了羞。他心中难过,一直想洗刷耻辱,可是自己却无法再修高深道法,只能寄托于后人。”
“寄托于后人?”方仲低头看了一眼尚自昏睡的张道陵。
那‘婆婆’道:“他说寄托于后人,我自然难过了,只因我肉身已失,自然无法为他续后,那他便会去寻找其他女子。他说这话我很生气,觉得是故意让我伤心,想弃我而去。我一生气便发下狠话,他要是敢娶其他女子,我看见一个便杀一个,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四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想到张道陵是张顺之子,其母既然不是眼前这位仙女婆婆,自然是旁人了。张道陵只有养母而无生母,莫非真如这位女子所言,张顺娶来的女子都被她杀了。
那‘婆婆’又接着道:“他当时却笑了,笑我太傻,居然信不过他。他说:‘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可是我却不能永久呆在你的身边,就算如你所愿,化为阴魂一个,身为孝子,张家从此绝后,而且所负冤屈再也无法洗清,永远都会背个骂名,你又于心何忍?而我若离你而去,去找什么其他女子,也辜负了你为我所做的所有牺牲,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是不会做的。既想忠孝两全,又要有情有义,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你把我杀了,把魂魄收去,我也不转世投胎于别处,还是要在自身的骨血之中重生,同样还是张家骨肉,我还是我,只是重新来过,再到这世上走一遭。”
定观一直听着旁人诉说不曾插话,这时却道:“古来重生只有借壳还阳、招魂回体这两种,这骨血重生是什么意思?”
那‘婆婆’道:“魂魄还是那魂魄,只是既不借壳还阳也不招魂回体,而是重铸一具新的肉胎,如婴儿初生,与原来魂魄合体后,便是个脱胎换骨之人。”
定观摇头道:“这个却难!如是亡身之人复活,只需拘来魂魄,引入躯壳后固本还原即可。而婆婆所说的骨血重生,那是把人魂魄灌入胎血之中,与转世投胎一样都是夺天地造化之功的奇法。引魂魄不难,难在这骨血如何铸造?如无父母精血交媾,怎么可能孕育成胎呢?”
那‘婆婆’道:“你这道人对招魂之法颇知一二,莫非晓得些还阳的本事?”
定观连忙摆手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勾当,当不得真的,贫道只是觉着有趣便记了些心里。”
那‘婆婆’轻蔑一笑道:“谅你也不知,这骨肉重铸是极高深的本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定观唯唯诺诺,只是点头。
那‘婆婆’又道“魂魄还阳在我眼中倒不难,甚至取人精血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骨肉重铸之上。如你所言,既无交媾,何来精血成胎。我也是苦思不得其法。这骨肉重铸便如上古女娲造人一般,要的是通天的手段才行。天下间自然无人能比女娲娘娘,但流传一二相似之法当不是奢望。我多方探听之后,才总算有了些眉目,原来这世间便真的有这么一个门派流传下了这门绝技。你们可知这诸仙之中,除了女娲娘娘有这造物本事,还有谁能够化枯为荣、起死回生么?”
方仲想了想道:“要说救人当首推神农,不知婆婆说的是不是他?”
那‘婆婆’摇头道:“神农氏百草之术,虽能救死扶伤,医道虽高,却还不会这骨血重铸的本事。”
普玄道:“如果不是神农那就是阎王了,他让谁活谁就能活,岂不闻阎王让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生死都在他的笔下,自然是他说了算。”
那‘婆婆’道:“阎王这种小神不过是替人当差,一跳出生死轮回就不归他管,这造物弄人的本事岂能轮得到他。”
普玄道:“不是神农又不是阎王,难道是佛祖?”
那‘婆婆’道:“佛祖虽然度人,但只渡劫解厄,劝化世人,可不会管重生之事,甚至于在他眼中,这些强夺造化的因果打乱了天地法则,他不来横加阻止就算不错了,又岂会帮忙?你们可知南海普陀住的是谁?”
方仲道:“南海普陀的不是观音么?因她怜人疾苦,常救济世人,所以又称她做观世音或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那‘婆婆’道:“观世音手上有一个净瓶,瓶中插着一支杨柳,那杨柳却有个来历,你们一定不知。”
普玄最喜欢听些逸闻趣事,问道:“不就是一支杨柳么,那庙里供奉时有的,我还曾取下来剔牙,又涩又韧,时间放的长了就老了,需重新换过,平凡的紧。”
那‘婆婆’道:“这柳枝可不是泥菩萨上用来装样的摆设,而是观音玉净瓶里的那一支。传说观音未入释门时,虽在道门修行,却已崇仰佛法。有一日老君拿了半截焦枝来考验她,这根焦枝已在他的炼丹炉里烤了三天三夜,与焦炭一般,早无一点生机,声言只要她能让这焦枯之极的柳枝重焕生机,便许她艺成出教,任投别处,不加阻拦。”
普玄道:“老君的炼丹炉里烤了三天三夜!这半截柳枝那还能活?这不是为难人么。送给我剔牙都嫌脆,只好拿来当炭笔,观音一定不会答应。”
“不,观音答应了,她答应之后便把这半截焦枝放到了她的玉净瓶里,果然是妙法天成,这半截焦枝不到片刻功夫便由黑转绿,发芽绽叶,长为一根莹莹柳枝,就是后来玉净瓶里的那一根。”
方仲赞叹道:“仙家自然是不同凡响了,观音既然完成了这焦枝考验,老君是否反悔,不容她离开道门呢?”
那‘婆婆’道:“老君是三清始祖,当然不会言而无信,不然何以服众。只是观音要破门出教也不是那么随意的事,老君让她从今以后不得再用道家称呼,更不得称他为师,而他也无观音这个徒弟,以示与道家再无干系。”
方仲道:“依我看老君心中是极不愿意的,这样做与驱逐出教有何两样,既然不想让她走,就不该惺惺作态的还来什么考验,而通过考验后又提什么非分要求,老君无容人之量,太小家子气了。”
那‘婆婆’道:“你说的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何况其余弟子。正因为此事才让他门下弟子觉得道门不纯,各有私心,相续又有数人出道而转投释门,这便是昆仑第一次衰微时候,门下弟子流失,反而光大了释教。”
普玄道:“不知那观音离了道门之后又怎样,既然不许她叫观音,那她以后怎样称呼?”
那‘婆婆’笑道:“观音便是她离了道门改投释教后的称呼,而她原来却不叫观音。”
方仲道:“不叫观音那叫什么?”
那‘婆婆’道:“她在道门里的法号,叫做慈航道人。”
方仲道:“慈航道人?”似乎听着十分耳熟。”
‘婆婆’道:“你们一定听说过慈航静斋,其实慈航静斋与观音院本无差别,都是释教中的称呼,而道门中却没有,便是因为慈航道人早已不在道门立足的缘故。”
方仲恍然道:“难道婆婆是说,那慈航静斋便是有那化枯为荣、起死回生手段的门派了?”不只是方仲惊讶,便是普玄、定观和司空谅也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只见那‘婆婆’点头道:“确实如此,要不然何来他张道陵的起死回生。”
第七十二章 前世皆忘
方仲在德济寺里遇上静恩时,曾听她说起过德济寺和三元会的来历,说这德济寺是天师道赠送,而下元会是纪念慈航静斋的一位已故高人,原本只是好奇,现在想来,自然是因为这慈航静斋就是将骨血转化而重生张道陵的缘故。
张顺骨肉重铸,魂魄还阳,那岂不是说重生后的张顺,便是张道陵,而张道陵,便是昔日被废修为的张顺。
方仲恍然道:“依婆婆之言,这张天师便是张祖师爷的再生之体,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那‘婆婆’叹道:“虽是一体却又不同,魂魄还是那魂魄,骨肉还是那骨肉,只是他却前事皆忘,与饮了孟婆汤没有两样,慈航静斋虽然法术高强,却还破不得转世为人的魂迷之劫。”
方仲道:“张天师不记得往事?”
那‘婆婆’道:“这骨血重生只是重铸了个三朝不满的胎儿,还是要慢慢养育成人的。我是个虚体之人,不可能抚育一个婴儿,只能将他托付给旁人。”
方仲点头道:“所以张天师只知有养母而不知生母,其实他本就是重生而来,根本就没有亲身之母。难怪他对慈航静斋的人如此客气,其实是为了报恩。”
那‘婆婆’道:“他只记得报慈航静斋的恩,却忘了我的恩情。若不是我收他魂魄,采他精血,四处求人,他岂能有这般道行。”
普玄道:“贫道在天师道时只听得他是桐梧真人唯一骨血,原来竟是一人。张天师既然不记得往事,为什么旁人也不向他说起此事?”
那‘婆婆’道:“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张郎决定以身重铸之前,就已安排后事,他把手中得来的两卷字诀分赠弟子,只留下一卷给自己,并且对我言道:‘日后重生,必然还来找你,以解这未尽之缘。’我记着他这句话,守着他留下的骨骸,呆在这漆黑孤独的陵墓里,就是要等他来,可是这许许多多岁月过去了,他竟然像忘了我这个人一般,不睬不问,连路人也不如。所以我才要让人捉他到这里来,亲口问一问,他到底记不记得当时言语。”
普玄道:“原来是这样,只怕过了这么久天师早就忘了,婆婆还是不要抱太大指望的好。”
那‘婆婆’惶惑摇头道:“不会的,他一定记得!”
四人看着这神秘女子对张道陵的爱怜之意,都觉匪夷所思之至,虽说她所爱是同一人,但却是名为父子,相隔两代,未免有些错乱了。
有过半晌,躺在地上的张道陵终于轻哼一声,慢慢醒转过来。除了那‘婆婆’外,其余几人都往后退了数步,生怕张道陵恼怒起来狂性大发,这溶洞里又不如外头开阔,连逃走都难。
张道陵微一睁眼,便即见到半空中悬浮着一位美貌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你是谁?”
那‘婆婆’颤声道:“你不认得我?”
张道陵摇头道:“鄙人过目不忘,确实不曾见过姑娘。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里?”
那‘婆婆’不死心道:“这是你重生之地,你难道忘了?你还曾说过要来看我,为何直到现在才来?如今来了,却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起来。我等你这么久,便只有这几句话儿么?”说得哀怨欲绝,可惜不能落泪,不然那断线的珍珠必定都掉在了张道陵胸前。
张道陵沉默片刻,忽地睁眼,淡淡道:“这里是陵墓!”
那‘婆婆’喜道:“你知道了!那你怎么说不曾见过我?”
张道陵道:“刚才糊里糊涂的,也不知这是哪里,只是听了你的言语我才有了那么一点眉目,没想到一猜就中!既然能在墓里,而且触目所见又是一个女子,那你,定是那个纠缠不休的女鬼了!”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那‘婆婆’愕然道:“……你说什么?”
张道陵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陵墓之事鄙人早有所闻,你呆在这里不就是想见我一面,让我原谅你之所为么?”
那‘婆婆’转颜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这样说话。”
张道陵坐起身来,与她面面相对,冷笑道:“我只记得,你就是那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是谁跟你胡说八道,这样污蔑于我?”
张道陵道:“便是先父所言,他的话难道有假?”
那‘婆婆’道“什么先父?”
张道陵冷笑道:“是你杀的,却装起糊涂来。吾父桐梧真人一直淡薄名利,不参与是是非非,是你强要和他纠缠不清,为你所累,不得拒绝,这才导致他生无所望,甘心死于你手。”
那‘婆婆’怒道:“胡说!张郎残废之身是想再世为人,好得道后和我天长地久,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你真的不记得当年之事了,难道他处理后事时没有明说,你自己便是张郎啊。”说罢,爱怜地去扶那张道陵。
张道陵厌恶的一甩手,大声道:“不要碰我!”
这声呵斥,顿时让她面容大变,连退了数步。
张道陵接着道:“先父曾留遗嘱给我,那上面说得很清楚。你要听,我念给你听便是。这上面言道:‘古有桃李相报,乃情投意洽,吾以将死之身以报巫女私情,非自愿也,乃不得已,情债难偿,负累实多,今生之命多舛,唯求后世之运坦途,……’大意如此,这上面说的清清楚楚,是被你逼迫之故。”
那‘婆婆’又惊又怒道:“不可能!我待他这般好,他也一直对我敬重有加,为何会这样说话。”
张道陵插口道:“是你自作多情罢了,你仗势欺人,吾父力薄,只得虚与委蛇委曲求全岂是对你真心示好?”
那‘婆婆’虽是阴魂之体也不禁全身发抖,痴痴道:“你果然不是张郎,若他在这里,绝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张道陵道:“吾父是吾父,鄙人是鄙人,就算鄙人真的设身处地在吾父位上,相信他也一样会这样说话,你就不用妄想了。”
那‘婆婆’大怒道:“好,你如此嘴硬,丝毫不念旧日之情,那就把当年我为你所做之事都还给我。”忽地探手,一把抓住张道陵。张道陵吃惊道:“你干什么?”
那‘婆婆’道:“让你前世今生俱为一体,永远留在这里!”揪住了张道陵,往后一移,已到了石棺旁边,另一手掀开棺盖,随手把他丢了进去。
张道陵刚想挣扎,被她在脑门上摸了一把,顿时头晕眼花无力反抗。他本就没有恢复的过来,自然不是那‘婆婆’对手,轰隆一声,棺盖一合,竟把他关在了石棺里。隐约听得石棺里头咚咚闷响,张道陵似乎还在敲打石壁。
那‘婆婆’一脸寒霜,压住了石棺,任凭张道陵在里面如何挣扎都别想出得来,过了一会儿闷响之声渐稀,终于沉寂下来,也不知是张道陵给闷死了还是自知出不来,不做无谓之争。
方仲普玄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多说一言半句。这位‘婆婆’喜怒无常,说翻脸便翻脸,如今正是气头上,谁敢去捋虎须。
过了好久,石棺后面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婆婆。”正是仙儿在说话。
“……”
仙儿又道:“婆婆?”
那‘婆婆’双肩耸动,悲切不已,似乎在哭泣,只是没有眼泪落下。
方仲轻声唤道:“仙儿,到这里来。”
仙儿喜滋滋往方仲走去,便在这时,那婆婆淡淡道:“仙儿,你到哪里去?”
仙儿止步回头,笑道:“夫君叫我过去。”
那‘婆婆’道:“他叫你去,你便去,你也想离婆婆而去么?”
仙儿只是嗫嚅道:“夫君叫我去。”
那‘婆婆’冷笑道:“他想到你时,就好言好语的哄你开心,不想到你时,就会把你丢在一边不理不问。知恩不报,忘恩负义,原是男人的拿手好戏!仙儿,男人都不是好人!”
仙儿根本就不懂她说些什么,只是被她冰冷眼光一射,心中害怕,怯怯道:“婆婆,你怎么了?”
那‘婆婆’忽又语音转柔,温言道:“仙儿,你那夫君离开你这么久,都不理你,都是谁陪着仙儿?”
仙儿道:“自然是婆婆了。”
“那便是了,婆婆待你比夫君好得多,仙儿留在这里陪着婆婆好不好?”
仙儿犹豫道:“只有仙儿陪着婆婆,夫君不能留下么……”
“有婆婆就够了,还要其他人做什么。”
仙儿低了头,似乎在斟酌该用什么话来回答才好。
普玄插口道:“俗话说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仙儿是人,夫君也是人,自然有的话说,仙儿若总是和仙女婆婆在一起,也不知是说人话好还是鬼话好。”普玄的弦外之意自然是说那‘婆婆’是鬼不是人,仙儿总是和一个鬼魂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正好触动她心中隐痛,大怒道:“你这臭道士,要你多什么嘴,都给我滚,我再不想看到你们几个。”把手一挥,一只巨大骨手浮现而出,唰的一声,在四人脚前划出一道沟堑!
四人惊了一跳,普玄忙道:“我滚,我滚!”对其余三人道:“走,再不走,她发起脾气来,小命难保。”方仲还想解释,被普玄拉住道:“你自比张天师如何,连他都一言不合被关到了棺材里,你说几句话有个屁用,先出去了再说。”
四人不敢逗留,直接顺着墓道到了墓门。方仲道:“如今婆婆是在气头上,等她的气消了,那时再去接仙儿出来。”几人也累得很了,不久便在陵墓外沉沉睡去。
第七十三章 人死事消
天色一亮,远处林稀处一个老者迅捷而来,到了陵墓附近停下脚步,一眼便看到方仲几个。
此处原为天师道禁地,马武此刻却无心追究普玄等人的擅入之罪,沉声道:“你等可见过张天师么?”
方仲和普玄面面相觑,还是普玄道:“大祭酒,你要找的张天师如今就在这里了。”说完一指身后陵墓。
马武一愣,随即摇头道:“胡说,张天师岂能进那种地方去。”
普玄道:“别说大祭酒不信,便是贫道也不信,定是他被鬼迷了心窍,这才跑了进去。”回头对定观道:“师弟,你也看见了不是。”定观点头道:“是……是看见了,张天师磕磕碰碰的,头上都撞出包来。”
普玄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想张天师是何等样人,却连路都走不稳,不是被鬼迷了是什么?方仲,你说这墓里可有鬼没有,说不定还是个极厉害的女鬼。”
马武听得有女鬼之言,面色大变,毫不怀疑普玄所说有假,一闪身到了陵墓入口,抽身便往里面走。
普玄惊道:“大祭酒哪里去?这里头真的有鬼,进不得。”
马武哪里理他,一言不发的进去了。
见到此一幕,外头的四人面面相觑,看着黑漆漆的墓道,普玄自言自语道:“怎么办?”
马武一到墓底溶洞,便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向着里面磕头道:“卑职马武,叩见娘娘!”需知马武的年纪已十分高大,如今居然口称卑职,一副自甘于下的样子。
那‘婆婆’依旧坐在石棺之上,看了一眼跪在入口处的马武,冷冷道:“马武,你来做什么?”
马武低头道:“卑职多年不见娘娘,想念之极,这才不顾禁令,特来看望娘娘。”
那‘婆婆’冷笑道:“这里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看我,你若要来,早就来了,这时候才来,莫非是为了别的事?”
马武道:“卑职俗事繁忙,又怕娘娘不喜打扰,所以疏于探望。”
那‘婆婆’见马武一如数百年前恭敬有加,可是物是人非,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权势滔天的娘娘了,叹气道:“巫鬼道早已亡了,还提昔日称呼做什么。”
马武道:“是,娘娘说不提便不提,便如娘娘说要让我等投入天师道一般,马武向来是不敢违拗的。”
马武虽然说得卑微无比,但这言辞之间还是有一些怨怼之情露出来,那‘婆婆’显然也听了出来,沉默片刻,叹气道:“当初是我一意孤行,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马武依旧叩首道:“马武不敢妄言对错,只是想说,今日之天师道虽无当初巫鬼道兴隆庞大,但门人弟子知廉耻明忠孝,人心如一,却以天师道更胜一筹,若让马武选择,宁可做天师道大祭酒,不做巫鬼道鬼帅。”
那‘婆婆’一怔,对马武所言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说道:“是么?那你还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继续做你的天师道大祭酒。我是死是活,本就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也不稀罕有人前来探望。”
马武道:“天师道可以无大祭酒,却不可以无张天师,马武此来,特请娘娘网开一面,放过张天师。”
那‘婆婆’冷笑道:“怪不得你会急匆匆跑来这里,原来不是为我。这张天师是谁,你求我放他,真是问道于盲,问错了人?”
马武道:“张天师便是张道陵,娘娘何必装作不知。我知张天师就在这里,请娘娘放他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那‘婆婆’道:“我不认识什么张天师,这里行尸走肉倒有一具,乃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恩之徒留下的,莫非你就是想见他?”
马武道:“马武不知娘娘说的是谁。张天师宽厚待人,礼贤下士,既不是行尸走肉,也不可能是忘恩负义之徒,请娘娘明鉴。”
那‘婆婆’怒道:“马武,你驳我之言,敢说我的不是?”
马武忙道:“不敢,马武身为鬼吏之时一切听从娘娘法旨,今日身为天师道大祭酒,便只为天师道之公道而仗义执言。”
那‘婆婆’冷笑道:“好一个仗义执言,也不知这张天师有哪些好处给了你,让你替他这般说话。马武,你既然早就不是巫鬼道的人了,也无须跟我客气,不用跪着了,你起来。”
马武道:“是。”叩首起身,抬起头来。
那‘婆婆’直到这时才看清了马武容貌,见他白头皓首,叹道:“你原来也这般老了。”
此时的马武虽然老当益壮,但满头的白发掩盖不了岁月的沧桑,时光荏苒的感觉在一人的身上展露无疑。马武也看见了她,呆愣良久方道:“马武虽老,而娘娘却无什么变化,还和昔年一般模样。”
那‘婆婆’语气转柔道:“我是个亡人,当初是什么模样,如今也是什么模样,虽然不老不死,却不如你活得更有感觉。由生而灭,由年少而至年老,生命就该在这其中变化流淌,直至泯灭。我当初还想追求什么永生不灭,如今却更想像你一样,能够亲自体验一下这生命流淌的感觉,可惜却已不能了。”
马武道:“娘娘能够这样想,足见感悟颇多,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眷恋以前的岁月而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何不如这万千生命一般,由生而灭,由灭而生,前世今生尽都抛入这轮回之中,了断这一切。”
那‘婆婆’道:“你这话是何意?”
马武道:“马武是劝娘娘放手,不必再沉迷过去了。”
那‘婆婆’变色道:“你说什么?我之所以如此,你难道都忘了,今日却跟我说不必沉迷过去,莫非前情都是空梦一场,就此作罢。”
马武道:“娘娘数百年如一日,其情不变,固然值得嘉许,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不恭的话,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却留恋过去沉迷不醒,又岂是智人所为,须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娘娘执迷不悟,深受其苦,岂不是庸人自扰。”
那‘婆婆’怒道:“你说我是庸人?”
马武大声道:“娘娘自然不是庸人,但在情之一字上,为情所困,就不是智人所为。其实娘娘何必还要建这样一座陵墓以自困,只要心结不解,便是简简单单的画地为牢,娘娘也走脱不开。只因为你早已被这往事迷塞耳目,今事却又拒而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娘娘还是活在过去,而我马武却一日如一日的活到现在,以此看来,我不谛于比娘娘多活了这么些年。以多活这么些年的所闻所见,自然会剖事明白,马武命虽不长却心已老迈,而娘娘命虽长久却依旧年少心肠,如此马武倚老卖老,才会向娘娘大胆进言,劝上一劝。”
那‘婆婆’讥笑道:“我比你年少……”可是再看几眼马武容貌,回思自己这千百年如一日容颜,的确是马武更像一个年老德韶之人,而自己却还像一个情场失意的少女。
“你也不过是看上去年老,就敢教训起我来。”那‘婆婆’的语气已变得不如刚才那般刚烈。
马武道:“娘娘留守此处,所盼所等不就是张天师么?可是我却要直言劝告,快放手。今日张道陵与当年张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那‘婆婆’厉色道:“怎么不是同一人?是我亲自托人化血重生,灵魂血脉都是一人所传,还会差了。”
马武道:“凡人子息也是血脉相传,可不是将父比子,视同一人。而魂魄之事,记得娘娘曾说,当年那慈航静斋的高人就已有言在先,这魂魄转化之后如同新生,根本就不记得先前之事,既然如此,以张顺魂魄血脉转生之人就已与张顺无关,子承父脉,张道陵也一直以张顺为父,这就不是同一人了。娘娘,这张顺,已经死了。”
那‘婆婆’颤声道:“胡说,他没死,还不是好端端活在世上。张道陵就是张顺,张顺就是张道陵,只是他不记得我而已,假以时日,未始想不起过去之事,到那时……”
马武插口道:“到那时,只怕娘娘会更失望。”
那‘婆婆’愕然道:“为什么?”
马武道:“这些年来,我比娘娘多悟出一个道理,那便是付出并不一定会有回报。娘娘一味的自我牺牲,却不问对方如何,只以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两情相悦自然是如此,但若不是呢?那娘娘之所为,只会让人负累颇深,拒又不是,纳又不是,何来琴瑟和鸣之感。”
这话说的再也清楚不过,那便是张顺不喜欢她,只是盛情难却,碍于她的权威,又不好拒绝,而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那‘婆婆’怔怔望着马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七十四章 道陵
马武叹息道:“娘娘当时恩威并重,谁敢多说一句娘娘的不是,可是你枉顾私情,欲委身于张顺之事,巫鬼道里嘴上不说而心中不服者大有人在。教众不满,才给小人以可乘之机,那化鬼王鼓动教下弟子作乱,这第一条大罪,便是娘娘以公徇私,巫鬼道乃无数教众之巫鬼道,而非少司命之巫鬼道,凭什么娘娘一句话,便将巫鬼道拱手让与外人。大家忠于娘娘,可也忠于巫鬼道,若是二者起了冲突,非要二择一的话,岂能没有分裂之忧。”
那‘婆婆’驳道:“我执掌巫鬼道顺理成章,既然忠于巫鬼道就该忠于我,何来两者不能兼顾之事,那是化鬼王居心不良想篡夺大权,故意嫁祸于我,只有三心二意之人才会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马武道:“蛊惑一人容易,蛊惑众人可就难了。那化鬼王指责娘娘的第二条大罪便是不纳忠言,一意孤行,凡是娘娘认为该去说的,应去做的,向来都是令出如山,从不更改,别人都要尊奉不误。娘娘的一言一行不可能都是对的,既然如此,何不从谏如流,以正视听呢?”
“我以少司命之尊,还要受他人指使,威信一丧,还怎么统领巫鬼道之众。那化鬼王又何尝不是以威势压人,震慑群小,这驭下之术只怕比我还严,你怎么不去说他。说我一意孤行,那是他自己想取而代之,我岂能容他。你不在高位,不知高处不胜寒之苦,那些刁蛮之辈,非宽厚柔情所能化解,当然要严苛酷刑方能御下。”
马武道:“娘娘既然觉得自己有理,那马武就再说这旁人指责你的第三条大罪,那便是刻薄无情,待人太过!”
“什么?说我无情?”那‘婆婆’几如听到不可思议之事,勃然怒道:“胡说八道,我之有今日,正因多情之故,如今尚在后悔之中,却又有人指我无情,这反反复复,尽都编派起我的不是来。马武,我念你当年对我忠心不二,这才容你见上一面,可不是来听你胡乱指责来的!巫鬼道之亡就算有我的不是,那也是久远之前的事了,你旧事重提做什么。你说这么多废话,莫非如今翅膀硬了,隐忍到现在才来向我算账不成?”
马武低头道:“马武敬重娘娘,从不敢忤逆娘娘的意思,要说当年作乱,为什么有这么多巫鬼道弟子参与其中,而至教中大乱,巫鬼道分崩离析,难道娘娘从来没有想过其中过错么?”
那‘婆婆’道:“自大司命走后,丰都神宫关闭,早已不复当年气象,巫鬼道之亡,又岂能全都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马武道:“不错,神宫关闭,巫鬼道辉煌不再,但至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娘娘若是奋发图强,未始没有振兴指望。可是娘娘却被人指摘三条大罪,公私不分,对上不纳忠言,对下刻薄无情,教众公然作乱,又岂是偶然?大家并不是想把娘娘怎样,只是想让娘娘的心思回到这教务中来,既然劝谏无用,这才有附和化鬼王作乱之举。当听得娘娘想要取回肉身,以成俗世姻缘,教中无数人呼天抢地,痛心疾首,这才有劫夺肉身以留娘娘之意,并不是要犯上作反,可是想不到那化鬼王利用此事,闯入娘娘幽居之所,居然对着娘娘的肉身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不要说了!”一声断喝打断了马武所言。
那‘婆婆’颤声道:“我既然不能留清白之躯于世,宁可亲手毁之,别人也休想得了去。”
马武淡然道:“我以前不敢说,可现在却要说一句,娘娘当时决断实在太过,正印证了这指责娘娘的三条大罪!娘娘既是巫鬼道魁首,所仗所依也都是教下鬼吏鬼卒,却将巫鬼道之身轻许外人,非公徇私而何?无数弟子劝诫娘娘却不纳,我行我素,一厢情愿,正是不纳忠言于耳。那些犯事教众并非都想与娘娘为敌,仰慕娘娘,才想挽留娘娘肉身在教内,娘娘一怒之下尽都杀戮,寒了多少教众之心。大错已经铸成,娘娘当思挽回,可是娘娘决绝之下,连自己的肉身亦毁了。娘娘还说自己是多情之人,但所作所为,那一条不是冷酷无情。我当初见娘娘对张顺一片深情,也确曾希望你和他能走到一处,做一双神仙眷侣,可是一想到娘娘的性格脾性,既然连巫鬼道中弟子也数有怨言,难道旁人就没有?娘娘美则美也,但行事作风又是否当得上一位贤妻良母?张顺看中娘娘何处,而欲和娘娘白头偕老比翼双飞?娘娘若以为付出一片深情就可以换来对方情比金坚,实在是想得差了,这世上,物可以换,情却不可以。张顺将自己骨血再化为人,而不想和娘娘结今世之缘,将再生之人寓名道陵,以道为陵,说得再清楚不过,立志生于道而死于道,不复他想。娘娘本是明白人,但一牵扯到私情为何就琢磨不透,非要结此无望之缘呢。”
“道——陵——!”
这是张天师俗名,谁也没有深究过为何他会取这样一个名字。直至此刻,听了马武之言,才似有所悟。
啪!
一声脆响,那‘婆婆’失望之下,忽的抬手,一掌拍在石棺之上,石棺棺盖被她一掌震裂。
马武见她神情阴冷,心下惴惴,唤道:“娘娘……”
那‘婆婆’默默无言,远处站着的方仲和普玄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躲在一旁怔怔偷听。
好一会儿,那‘婆婆’才淡淡道:“看来我真的是一介庸人,张郎重生之名,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似我这等庸人,巫鬼道在我手中而亡,真是不冤。”
马武道:“娘娘,巫鬼道之亡,并不能都怪娘娘,却也不一定是坏事,当初若不是娘娘让我等投入天师道,何来今日此地之安宁天下。天师道得有今日,更是张天师一力所撑,万万不可缺了他,所以我求娘娘看在昔日巫鬼道无数教众的份上,放还张天师。”
那‘婆婆’有些讶然地道:“你们觉得如今的天师道要好过了巫鬼道?”
马武道:“马武在巫鬼道时,便觉巫鬼道好,如今在天师道了,自然是天师道好一些。”
那‘婆婆’道:“我若重整巫鬼道,你们可愿归来?”
马武面露难色,沉吟不语。
那‘婆婆’一见这一向言听计从的马武居然也露出为难之色,便知此事已不可能,叹道:“人心已逝,再难聚首,我只是说说而已,想来这陵墓才是我最好归宿。”
马武垂头道:“张天师和娘娘多有误会,我当好好劝解,说起来若无娘娘恩德,张天师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不日就是下元会,那是感念慈航静斋之高人养育之恩,到时我向张天师诉说一切,他自然就会明白这前世今生,亏欠娘娘甚多。”
岂知那‘婆婆’摇头道:“不必了,你这样一说,岂非又让他欠我之情,既然非他所愿,又何必勉为其难,只当我做了个大善事罢了。”说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马武感激道:“娘娘深明大义,马武这厢多谢了。”
马武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还有一事要向娘娘回禀,当初张顺手中有三个书卷,娘娘可知其来历?”
那‘婆婆’道:“那不是昆仑派的符法么?不过不是张顺原本就有的,乃是另有人送他的。那人寻到了我,对我说张顺代人受过,害得他修为尽废,十分对不住他,这才转赠三个书卷给他,而自己只留下了一个,正是有此缘故,我才认识的张郎。”她似乎又陷入远久回忆之中,眼神露出迷茫之色,似乎这初次见面带给她的,定是一个美好回忆。
马武心道这书卷果然还是昆仑之物,看来那卢公礼倒也没有撒谎,问道:“不知是谁赠送的书卷?”
“那人我也不识,问他也不说,只讲没脸去见张兄,这字诀送给他后,他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马武哦的一声,道:“张顺后来说起过此人是谁么?”
那‘婆婆’摇头道:“他不曾说,还非要让我把这三卷字诀退回去,说什么赃物在手,就再也洗刷不清了,可是那人我也不识,又到哪里退去,只好硬赖在他那里了。”说罢,居然笑了笑,显然这当中也发生了些十分有趣的事。
马武道:“所以这字诀就留在了张顺手中?”
“是,是我劝他,既然都因为此事而遭罪,当然要有补偿,不管是谁偷了昆仑派的符法,既然送来,那也是你该得的,何必与人家客气呢。若以后昆仑派来讨,即便还他就是了。”
第七十五章 约定
马武这才明了这符法的来龙去脉,看来这偷窃昆仑符法的另有其人,只是此人还算有些良心,祸及张顺后,内疚之下又把盗来的符法分赠给他,却不知此人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马武道:“本来字诀之事,我也略知一二,一直想将此事压下。那茅山二道来了天师道后,一经打听,我便知当年分派字诀之时留下了祸患。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是你隐在一旁说那姓吕的弟子秉性不良,不要传他字诀。就是这姓吕的创立了太乙教,传到他后代手中居然还记得当初之事,寻机向茅山发难,逼着茅山道人献出当初拿到手的字诀。茅山二道避难我天师道,那昆仑派竟然寻上门来了。”
那‘婆婆’道:“既然是人家的,那就还给人家,有什么舍不得的。符法虽然精妙,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马武叹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怕张天师不肯,毕竟他还以为这是先父遗物,要好生保管。”
那‘婆婆’道:“这个容易,张郎在时总是担心身背污名,我已向你解释一切,你再向昆仑派代为申明冤屈之事,交还符法,两厢既往不咎,自然无事。”
马武道:“只凭老夫一言,只怕昆仑不信。”
那‘婆婆’向远处一招手,唤道:“方仲,你过来!”
方仲一直藏身石后,听到呼唤连忙出来道:“不知婆婆有何事吩咐?”
那‘婆婆’道:“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欲让你帮忙解释,你可愿意?”
方仲点头道:“晚辈此次能来天师道也是尊长提携,到时当为张天师说话,力证这符法来历。”
马武道:“如此甚好,老朽和昆仑派那些人不熟,有小兄弟解释那是最好,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这符法不是偷来的,而是另有人相赠,我张天师及天师道名誉不能有损。”
方仲道:“晚辈觉得大祭酒有些多虑了,昆仑以剑法居长,并不兴符法,就算把这字诀重新交还给昆仑,只怕掌教真人都不在意。”
马武摇头道:“若不在意,那卢公礼何必千里迢迢而来?反正这转交符法之事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好让人人可见我已交还符法。”
方仲一口应允下来
马武又道:“娘娘既然消了气,还请把张天师放出来。”他虽然不知张道陵就被关在石棺里面,但想来定是被她幽禁起来了。
那‘婆婆’有些落寞地道:“我不是消了气,而是万分失望。”转头望着马武,又看了看石棺,长叹一声,身影渐渐消失。
马武唤道:“娘娘!娘娘!……”
普玄和定观司空谅等都缩在墓道口观望,见一切无事,这才悄悄走到方仲身后,普玄道:“大祭酒不要叫了,娘娘走啦。”
马武道:“可是张天师呢?”
普玄一指那具高大石棺,道:“张天师就在这里,是贫道亲眼看见他被婆婆关进去的,你快把他扶出来。”马武连忙走到石棺跟前,用手一掀,那棺盖早已被那婆婆打碎,顿时裂成了四五块,里面露出闭眼端坐的张道陵来。
马武一看见张道陵那狼狈样子,只怕有所损伤,忙关切的道:“天师觉得怎样?”
张道陵微一摇头,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的望着身旁一副枯骨。
马武道:“天师道上下俱盼着天师赶快回去主持大事,此地不宜久留,这就回山去。”伸手欲搀,张道陵自行站起,把本就破烂不堪的外袍解下,摊在石棺里,把里面那副枯骨剩下的零零碎碎都包了起来。
那副枯骨本是张顺的,张道陵要拿走,便如拿走他自己的东西一般。
张道陵把枯骨收拾完毕,始终都未问一句为何马武也在此处,更勿论搭理方仲等人,便径直往墓道走去。
方仲和普玄闪在一边,看张道陵面沉似水,更是不敢发话。眼见他已经走过去了,忽又转过身来,冲着众人淡淡道:“十月十五乃是鄙教下元会之日,还请各位道友前来观礼,顺便把那天之诀还给昆仑派。”
马武拱了拱手,说道:“还望各位准时前来,老朽扫塌恭迎。”
普玄和方仲等人目送着张道陵和马武走出陵墓。
张道陵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司空谅道:“张天师不究既往那是最好,我还怕他心中记仇,要寻我晦气。”
普玄道:“他也许是故意装着不放在心里,其实愤恨无比,就要来寻你出气。”
司空谅害怕道:“若真如此,那张道陵可是心胸狭隘无比,我打又打不过他,还是趁早寻个地方躲起来的好。”
方仲笑道:“道长这是故意吓唬你呢,若张天师真要记仇,第一个要寻的可不是你,而是我和道长了。我看张天师这一回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就算被我等有所折辱,又怎么能和他这前世今生的是是非非相比,他连过去都可忘记,何必惦着这一点小小过节。”
司空谅道:“方兄弟说得是,我看那马武掀开棺盖时,那棺盖已经碎了,张道陵如此本事,又无人压着,他难道还出不来?分明是他不想出来,在里面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思前想后之下,说不定就开窍了。我读圣贤书时就是这样,往往一遍两遍不解,十遍百遍也不解,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其中道理。我看张天师就是如此,当有一天一无所有,心静神明,就是他悟世开窍之时。”
方仲道:“修行不只修身,还在修心,我看张天师的确和原来有所不同,只看他方才明明衣衫褴褛却又从容不迫,不计小节,邀请我等上天师道观礼,换着原来的他,必不会如此。”
四人又说了一阵,方仲道:“我上鹤鸣山这么久,必定让人牵挂了,这就回去,顺便向卢师公说起这符法之事,张天师说要在下元会时转交,到时还要麻烦卢师公亲自上天师道一趟。”
普玄眼珠转了转,轻轻一拉方仲,二人走到旁边,普玄轻声道:“方仲,你见到那卢师公时千万不要提起我茅山符法之事。”
方仲奇道:“这是为何?”
普玄道:“你只管听我的便是,我想你那卢师公本事这般大,当然也不把这符法放在眼里,到时拿了这天师道的符法给他,他也不一定喜欢,与其如此,何不瞒下其余两卷符法来。”
方仲想起自己在昆仑山上时的遭遇,剑符相争,那符法竟然深为昆仑门人所忌,忙点头道:“那就依道长之言,只把天师道的天之诀还给卢师公。”
普玄叮嘱过后,四人既不见那‘婆婆’出来,也不见仙儿踪影,更不敢一直待在这里,一商议,还是出去的好。于是一行人离了陵墓,直接下鹤鸣山,往德济寺而去。
第七十六章 下元会
下元会是张道陵养母祭日,与会者都是与天师道极有渊源或亲近之人。转眼便到十月十五,德济寺庙门大开,一行人往鹤鸣山行去。
尚未到迎仙阁,一路上天师道弟子人影不断,都是那天师道二十四治弟子随各治祭酒回鹤鸣山参与下元会的。那些天师道弟子乍然见到这几个外人,不免有些奇怪,看他们的眼光自然有些不同。
大祭酒马武亲自在迎仙阁相迎
“哈哈,神尼亲临,老朽迎接来迟,恕罪,恕罪。”马武在大笑声中出现在石阶之上。
“大祭酒别来无恙。”静恩微笑着望着这位老当益壮的大祭酒马武。
“神尼能来,张天师早就十分期盼,快请!”马武转眼又看到静恩身后诸人,正是卢公礼、方仲等人。马武也不多说废话,依旧客客气气道:“来者是客,诸位请!”
当初钱文义和方仲初来时,马武百般刁难,如今倒是慷慨的很。即便是卢公礼与他打个照面,依旧脸含笑意,看不出丝毫不虞。
一行人直至天师殿大殿,张道陵早就恭候多时,顶冠披袍,面色平淡,身后跟着王长、赵升两位弟子。见到静恩等人来了,俱都起身离座,迎接众人进殿。
众人落座之后,静恩微一打量张道陵,发觉他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需知二人都是修的慈航宝典,论修为境界,静恩尤胜张道陵一筹,可是如今这一打量,静恩居然发觉这张道陵气息沉稳非常,心境似乎已经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往往达到这等心境之人,慈航静斋之内,无一不是历经劫难、出世入世,然后勘破情障,才能够有此修为。
张道陵望向卢公礼等人,朗声道:“诸位肯大驾光临天师道,鄙人十分欣慰,今日下元会,我当在诸人之前,把先父留下来的字诀奉还昆仑。”
张道陵的话音一落,卢公礼等人均都神情一动。
卢公礼此行就是为了此事,当然十分在意,轻咳一声道:“如此,老夫多谢了。”
“不过……”张道陵语气一转,忽道:“这字诀虽是昆仑所有,却也不是先父当年离开昆仑时带出来的,而是另有曲折。此事说来话长,鄙人自然会慢慢解释。”当初张顺是孑然一身来到蜀地,得到的三个字诀也是那‘婆婆’受人所托,转赠给张顺,的确不是偷来的。
卢公礼根本不在乎张顺是不是受了冤枉,只要字诀到手,便算完成了掌教真人所托,忙道:“既然已知是我昆仑之物,便当物归原主,张天师可否把字诀立即还于老夫?”
张道陵淡然道:“还自然要还,但鄙人还有一事要麻烦方小兄弟。”张道陵转头看着方仲道:“方小兄弟能否代鄙人走一趟,到那后山陵墓之中说一声,这下元会,鄙人欲设立在那里,不知她意下如何?”
方仲奇道:“天师想让晚辈去传话?”
“正是。”
方仲略一思量,点头道:“晚辈便去一趟。”
张道陵把早已写就的一张信笺轻轻一甩,信笺飘然而出,向方仲飞去,沉声道:“若她答应下来,鄙人这就去筹办这下元大会。”
方仲顺手接过,那信笺上只有聊聊数语,果然是求办下元会之事,方仲施礼道:“晚辈这就过去。”在众人瞩目之中,方仲出了天师殿。
张道陵忽然改这下元会举办之地,卢公礼等人固然不明白,连马武这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也是一头雾水,需知往年的下元会,都是在斗姥殿里举行。只是天师自己不说原委,旁人也无权来问。张道陵一边吩咐王长、赵生上香茶伺候,一边等候方仲消息。
茗茶数锺之后,张道陵道:“这下元会虽然办了无数个年头,原本不该还存有什么疑问,只是心血来潮,倒要想问师太一事。”
静恩道:“天师如有疑问尽管说来。”
“师太是慈航静斋高人,也必然知晓些陈年旧事,鄙人受慈航静斋大恩一直铭记五内,想当年我养母也是一方高人,却抚养鄙人这一不成器劣子,难免有些是非之人搅动口舌,横生污名。鄙人年少时不解其中苦涩,只是后来一想,养母以贞洁之身养我,忍辱负重,实非常人能及。”
静恩道:“我辈行事但问无愧于心,旁人一点污蔑并不放在心上。张天师能有今日成就,已可告慰其心。”
张道陵摇头道:“鄙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扪心自问,既无血肉之情,也无契阔之恩,何以此等好事偏偏落在我张道陵头上?师太可知这是为什么?”
静恩一怔,微笑道:“张天师福泽深厚,有此机缘巧合,也是因果循环。”
“无功受禄只能让鄙人寝食难安,师太若以为这便是因果恐怕差了。福泽之说虚无缥缈,机缘更是不可捉摸,以此便可断定鄙人日后成就,何其牵强。鄙人也深信因果之说,所以才有此一问。既然张道陵此人能得高人眷顾,莫非是受人所托之故,不然岂能如此凑巧?”
静恩想不到张道陵有此一问,半晌后缓缓说道:“昔年之事贫尼只是略有耳闻,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道陵笑道:“陈年旧事,人已作古,权当聊解闷乏罢了,我随口一问,若觉不好明言,师太大可不必再说。”
静恩道:“此又非见不得人之事,有何不妥了。贫尼的确听上辈之人传言,当初养育张天师之事是受人所托,只是所托之人是谁贫尼却不知晓,唯知这受托之事也不是白劳一场。”
“喔?莫非还有何报酬不成?”
“张天师说笑了,这些前辈高人岂会斤斤计较,只是个条件而已。这个条件现在听来甚觉多余,即便当时不答应下来恐怕也是一样结局。张天师可还记得以前的巫鬼道?”
张道陵不动声色的道:“当然知晓,那巫鬼道当年盛极一时,可惜后来分崩离析,即便是我教中弟子亦有不少与那巫鬼道沾亲带故。鄙人因此对巫鬼道中的一些小法也有所涉猎,糅合本门道法草创出一些让人见笑的小把戏来。”
静恩道:“这便是了,只不过当时那巫鬼道未现乱象,巫鬼道非佛非道,不尊王化,不敬儒家,称霸一方,以慈航静斋之力亦是无法感化,虽说不上是个敌手,却也不是盟友,平日根本没有什么来往,可巧它却自己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它如日中天之时怎么会到慈航静斋寻求帮助?”
“个中详情已不为人知,但最终结果便是我辈高人答应了下来,以弟子礼抚养张天师成人,至于巫鬼道,自然烟消云散了。”
张道陵面色微变,凛然道:“师太是说这条件便是散去巫鬼道,而换来养育我张道陵一命么?”
静恩点头道:“不错,不过那巫鬼道随后有了内乱,自己衰微下来,虽说有些意外,但毕竟也算是达成了当初约定,故此我们也没有反悔,抚育张天师之责便由我静斋中人承担下来。”
张道陵道:“原来如此。”轻叹一声,背靠龙椅,一瞬间,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静恩道:“张天师是否有些失望?”
张道陵一笑道:“师太说得哪里话,鄙人岂能分辨不清恩怨是非,养母待我恩重如山,慈航静斋于鄙人有重生之德,何来失望之语。即便当初有什么约定,那也是为了普渡苍生而做。”
静恩说完这些话,便眼神淡淡的看着张道陵,见他面不更色,颇有些嘉许的点了点头。其实张道陵身世远比静恩所说复杂,有很多话牵涉到本门秘术,也就不曾透露出来,但大致的来龙去脉倒是不假。
张道陵闭目沉思片刻,朗声道:“多谢师太释疑,鄙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大祭酒,烦你再备一付红烛沉香,鄙人有用,王长、赵升,把为师带来的那具骸骨葬在先父冢内。”
两位弟子一惊,愕然道:“要……开棺么?”
“那不过是个衣冠冢,你把骸骨放进去就是了。”王长赵升都是极聪明之人,再不多话,转身就去办事。张道陵既然如此说,那就说明这是祖师爷的骸骨了,那里还敢怠慢,虽然不知它从何而来,但该知道的张天师自然会说,若不明言,多问也是无益。
不久,马武回禀事情已经办妥,这边刚说完,脚步声响,方仲已从后山回来了。方仲直至张道陵座前,朗声道:“张天师,晚辈已把信送到。”
张道陵道:“结果如何?”
方仲道:“晚辈此行十分顺利,她只看了一眼就答应下来。”
张道陵道:“好,此事既然办完,鄙人也不能失言,这字诀当转交于小兄弟。”话一说完,即从袖中掏出一卷古朴书轴,双手一托,说道:“这是天字诀,你拿去。”
方仲如此简单就得到字诀,让一旁的卢公礼心下大喜。
第七十七章 了结
张道陵道:“鄙人这就去后山主持下元会,还请诸位贵客前去观礼。”站起身来,率先步出大殿,似乎对那天字诀从手中送出根本不怎么在意。马武和王长、赵升跟随在后,同时招呼殿外二十四治弟子,速去布置相应事宜。静恩也是为了下元会而来,自然随着张道陵去了,只剩下卢公礼和方仲普玄等人。
卢公礼自持身份,觉得到这天师道来已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还要去拜祭一个死人,那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的。这字诀如今在方仲手上,等同于落在己手,自己当面索取,不怕他不给。卢公礼正要说话,那普玄却先一步道:“贫道和师弟在天师道这几年,多得天师照拂,岂能不去拜祭一番。”
一见普玄和定观要去,钱文义和方仲也要走,这大殿里便只留卢公礼一人在此,只得淡淡道:“那老夫便在这里等着,你等速去速回。”心道等方仲回来也是一样,难得还怕他跑了不成。
那陵墓还在至益亭后,一路上早有天师道弟子连路打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侍立两旁。
普玄轻车熟路,转眼就到了原来住处,再往前走便是陵墓禁地。普玄停下脚步,对着钱文义笑道:“这里是贫道寄居之所,如今离别在即,还想多看两眼。”
钱文义道:“道长尽管请便。”
普玄又道:“方仲,我屋里有些东西十分累赘,你帮忙拿一拿。”方仲自无异议,跟着普玄进屋,只留钱文义站在门外。
刚一进屋,普玄把房门一掩,拉住方仲道:“快,快把那字诀拿出来!”
方仲惊道:“这是为何?”
普玄道:“你那字诀保不住了,与其被人拿走,不如再摹一份下来。”
方仲醒悟道:“道长是说再抄一份。”
方仲把那字诀拿出,摊开卷轴,样式果然与自己拥有的两卷一般无二。普玄取出画符用的朱笔朱砂,定观拿纸取砚一旁研磨,龙飞凤舞般对着这天字诀照摹了一般,此时也不求甚解,只是依葫芦画瓢,匆匆画完后,把临摹下来的那一份藏在身边,却趁着方仲不注意,把那天字诀的后小半截一把撕去,在掌心里揉成碎片丢在了废纸篓里。这一举动把定观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不明师兄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却没有问出口来。
普玄把这撕掉小半截的字诀卷起,抚摸平整,看不出新做手脚的痕迹,又把字诀交给方仲。方仲不虞有他,依旧拿了放在怀里。
普玄高声道:“都是些破烂东西,带着反而不便,不要也罢。”向定观使个眼色,二道和方仲相继出门。
钱文义见人出来,问道:“道长收拾完了么?”
普玄道:“山里老鼠多,几日没人住,就在屋里做起了巢,有点东西也都被咬的烂了,捡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索性不要了。”
四人接着往陵墓方向走去,不久便见到天师道无数人影都在那里。
此时那陵墓前方早已摆好香烛,另以白绫铺地,张道陵站在中间,两旁站着马武和王长赵升,身后则是静恩和数十位天师道弟子。
无数灵幡飘荡之中,张道陵摘了朝天冠,披发仗剑,静静站在陵前。前面一张供桌,放着几样素果,一碗酒一打黄纸,还有一个无字牌位。烟雾缭绕中,随着马武手中铃铛一摇,钟声之中张道陵口出俚语,长声吟唱起来。
那词曲古奥,又是蜀地方言,虽然抑扬顿挫,但在方仲和钱文义耳中犹如听天书一般不知所云。
天师道众弟子均是面色沉重,人人恭立,不敢有丝毫疏忽。钱文义也算是博学多才之士,苦于不解其意,心想普玄在这里呆过数年,或可听得懂,便问道:“道长可知张天师说些什么?”
普玄听了片刻,说道:“这是祈求为人消灾解厄的巫歌,听说还是巫鬼道时留传下来的,贫道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在纪念故人之时才唱。”
那曲声直至一炷香燃尽才罢,张道陵随即拿起桌上黄纸,法剑一插,火光一闪,化为灰烬。众天师道弟子全都跪下来叩首三遍。等诸弟子起来,那王长、赵生却走到静恩跟前又跪下来磕头。静恩连忙扶起,温言道:“不必多礼。”
钱文义初时奇怪,仔细一想,便明白过来,心道:这是代师行礼了,其实要磕头的是张道陵,感谢慈航静斋养育之恩,只是辈分缘故,便让徒弟效劳。
大礼行毕,众天师道弟子也面色缓和下来。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哪知张道陵吩咐道:“大祭酒,把香烛摆上。”马武奉命而行,不一会就把供桌重新布置完毕。马武问道:“天师这是……”
张道陵道:“接下来之事与你等无干,只我一人即可。”
旁人退在一旁,张道陵大声道:“不孝子张道陵,亏欠慈母良多,无以回报,作此慈母吟,若天地有鉴,聊表寸心!”大声高歌起来。
众人都觉奇怪,这不是才唱过一回,难道嫌礼数不够,还要来一次。静恩初时也是这么想,觉得这张天师未免有些多礼,都是出家之人,早脱红尘为妙,何必如此计较于繁文俗礼。可再一听,却把眉头一皱。
张道陵这一回可不是用的俚语,吐字字正腔圆,古韵华臊,任谁都听得懂,的确是篇悼念慈母之文。只是词中寓意有些似是而非,讲的是轮回之苦和超脱之意,这对于已经超升之人并不适用,难怪静恩要皱眉头。钱文义等人不明就里,听听也就罢了。
悼文吟了一半,张道陵向着陵墓持香叩拜。突然之间陵墓前冷气袭人,阴风大作,一道冷冷的女子声音从九幽之地遥遥传来,转入众人耳鼓,让人心颤。
“你以为还得清么!?”
随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那阴风越是刮的凛冽,一股黑气从陵墓处滚滚而至,直至张道陵跟前。阴风影里一个女子的巨大人脸慢慢浮现,一副阴冷之色盯着张道陵。
张道陵面不更色,淡淡道:“张道陵能得重生人世,大恩永不敢忘,请受鄙人以下辈之礼一拜。”徐徐跪下,以头点地,磕了下去。
阴风中一声尖厉啸叫,那女子面色先是失望而又转为痛苦,随即又惊怒道:“要你磕什么头?我不要你磕头,想要偿还,就把你血肉还来!”阴风往前一裹,卷住张道陵,模糊中就见一条白色人影一把抓住张道陵,提了起来。张道陵闷哼一声,一屡鲜血从脖颈一闪,随即被那黑气吸去。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马武大声道:“娘娘手下留情。”
静恩当阴风起时就已戒备,此刻再不迟疑,左手成掌,右手拈花指诀往前一点,一道剑光已出现在右手掌心,剑光大放之下,阴风迎剑而解。钱文义和方仲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静恩出剑,果然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那阴风中人影被剑气一冲,顿时微微一震,看到静恩手中剑后,有些惊讶地道:“行空剑居然传到了你的手中。”但转眼便如无事人一般冷笑道:“我若取他狗命,倒有违了造化初衷,可笑我自作自受,又能怪了谁去。都给我滚!”随着滚字出口,那震慑人心的气势汹涌而来,也不知道多少年颐指气使的威压才能凝聚如此的气势。
静恩身子一颤,剑光受阻,再也刺不下去。
阴风瞬间席卷成一条黑色长龙,转眼间呼啸而过,众人被刮得睁不开眼,等风声寂寂之时,那人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起得突然,人走的匆匆,不明就里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静恩收剑而立,细细回思那人影走时言语,慈航静斋五蕴神剑各有传人,此人竟然知道行空剑上一代之主是谁,难道此人便是当初找上门的巫鬼道巫婆,难怪有如此法力,自己持行空剑一击虽然未尽全力,但如此轻描淡写而接下来的人,其修为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第七十八章 阻止
马武连忙抢上扶起张道陵,见他并无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道陵整了整凌乱的衣襟,面色平静地道:“希望她能早日解开这段心结,化解这段冤孽。”
被那婆婆一闹,狂风把灵幡吹倒,地上狼籍一片,连果品都撒了,马武让弟子收拾干净,张道陵吩咐再在斗姥殿重新供奉。
静恩临走时深深看了一眼陵墓,面色平静,谁都不知她想些什么。
张道陵带着人一回天师殿,卢公礼便告辞下山,带着钱文义和方仲、普玄师兄弟返回徳济寺。
卢公礼一回禅房,便吩咐钱文义把方仲叫来,把从张道陵那里得到的字诀交给自己过目。
方仲从怀中取出那卷轴,双手交给卢公礼,卢公礼眼神一亮,伸手取过,顺口道:“这字诀虽是不入流的符法,毕竟也是我昆仑之物,断然不能让他流传于外人之手。你身为昆仑弟子,自然要以本门着想,切不可存有私心。”
方仲道:“弟子明白。”
卢公礼端详了卷轴几眼,缓缓打开,那是立卷,卢公礼慢慢往下拉起,目光在这字诀上浏览过后,喜道:“好,果然是百年之物,张道陵倒也没有作假,拿个赝品骗人。”重新把卷轴卷起,撸须微笑道:“此次也算不虚此行,等回山之后,你前次擅自外出之事,老夫可向掌教真人求情,酌情从宽处置。”卢公礼只是看了字诀前半截,自然是实打实的天字诀,而后半截少了一段,如果不是翻到最后,是看不出来的。
方仲告退出门
普玄和定观早就等在门外,见到方仲出来,拉到无人处,问道:“怎样,是不是把字诀拿去了?”
方仲点了点头,普玄笑道:“嘿嘿,果然不出贫道所料。不过这卢老头不看便罢,若是发觉真出了问题,恐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方仲奇道:“为什么?”
普玄道:“这是张道陵亲手给的,若字诀有问题,卢老头肯定以为是他故意弄了什么手脚,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方仲奇道:“字诀能有什么问题?道长是说张天师明着还了字诀,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普玄嘿嘿笑道:“谁知道呢?”
方仲道:“卢师公最多还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明日就要回山了,我想今晚上就去把仙儿接出来。她一个人呆在墓里,实在让人不放心。”
普玄想起日间之事,心有余悸道:“那仙女婆婆蛮横的紧,就怕她不放仙儿走。”
方仲也知此事不大可能一帆风顺,但去还是要去的。到了晚间,也不要普玄和定观陪同,只是自己一人偷偷祭起地遁之术往陵墓而来。
这一次去得极快,快进陵墓入口时,草丛中人影一闪,一身白衣的司空谅出现在入口处。司空谅轻笑道:“方公子,在下等候多时了。”
方仲一见司空谅,便知他所为何来,上次擒拿张道陵时,他也是出了力的,而且被那婆婆逼着传给了自己许多役鬼法的经验和诀窍,虽然都是些最基本的东西,但对从来没有接触过鬼道法的方仲而言,这经验十分重要,可以让他一下子少走许多弯路。此刻他等在这里,定然是想让自己按照约定,传给他实实在在的鬼附之相,解除他役鬼不得法时埋下的后患。
方仲道:“你要的鬼附之术在此。”拿出自己撰写的一份黄纸丢给司空谅。司空谅大喜接过,定睛观瞧,双手颤抖,激动之下连常年不见血色的白脸都有了一丝红晕。
见鬼法无差,虽然只有这鬼附之相一段的讲解之法,后续鬼法并不在其中,司空谅依旧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到我司空谅时,方公子尽管直言,在下尽力相助。”
方仲想了想道:“帮忙倒是不必,只是想打听个人,不知兄台可清楚鉴花堂的事。”
司空谅道:“鉴花堂是妙夫人统领,那里都是女子,虽然同属一教,除非有教务相商,否则倒是来往不多,不知方兄弟想打听谁?在下就算不识得,也可以托人去问。”
方仲犹豫半响,摇头道:“既然兄台并不熟悉鉴花堂的事,那就不必问了。”他的本意是想打听小兰的消息,当日艳红曾说小兰被妙夫人带了去,自己只是想司空谅的役鬼堂和鉴花堂同属一教,或者可以打听一二,可听司空谅所说,各堂之间的人,如非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底下之人谁会认识了,想来小兰就算被妙夫人带去,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婢女,司空谅又怎么可能认识。
司空谅回头看了一眼陵墓,说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一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与方公子后会有期。”随后打拱离去。
方仲从黑咕隆咚的墓道下去后,不久便听得有水声。方仲放缓脚步,静静听了片刻,发觉除了流水声之外还竟还有个女子声音在低声抽泣。
这抽泣声虽然不响,但洞窟内能够传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方仲紧走几步,叫道:“仙儿,你怎么了?”踏入溶洞,借着朦胧珠光一看,只见在一座斜倾水中的石基上,一个女子正俯身向着水面独自哭泣。只是此人不是仙儿,却是那冷傲万千的‘婆婆’。
方仲进入溶洞时,那抽泣声就已止住。那‘婆婆’似乎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失神之下并未发觉,此刻被方仲撞见,连忙立起身,阴冷的目光看着方仲,淡淡道:“又有什么事了?”
方仲道:“婆婆,我来看仙儿。”
“你今日不是见过了么,还来做什么?过两天再来。”
方仲一咬牙道:“其实,晚辈是想和婆婆说一声,想把仙儿带走。”
那‘婆婆’面色一怔,冷冷道:“你想把她带走?”
方仲道:“晚辈就要回昆仑山去,顺便想把仙儿也接走。”
那‘婆婆’沉脸道:“谁说我会让你带她走了?要么你留下,和仙儿一起待在这里,要么你快滚,让仙儿一个人陪着我便是。”
那‘婆婆’说这些冷冰冰的话时,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方仲冷汗直冒,朝溶洞深处看了几眼,恰巧见到仙儿裹着轻纱,慢迢迢往这里来。在她身后又一对半睁半闭的亮眼,嘴里哼哼唧唧,正是那头醍醐老母留下的硕大野猪。
仙儿也望见了方仲,喜道:“夫君,你来了。”
方仲道:“仙儿,夫君带你出去。”
仙儿喜道:“好啊。”随即又皱眉道:“可是婆婆不高兴,她说外面都是坏人,都是些是假仁假义的人,欺负婆婆,婆婆很难过。”
方仲只是想把仙儿接走,也不管她听懂没听懂,接着道:“仙儿出去之后,有夫君照看着,没有坏人敢来欺负你的。”
仙儿听了后喜笑颜开,对着那‘婆婆’道:“婆婆,我出去了。”
那‘婆婆’道:“仙儿不能走,难道你忘了婆婆怎么和你说的,男人的话都不能信,而最可信的人,是死人。”
第七十九章 发作
仙儿扑闪着双眼,似有所悟地道:“便和石棺里的瘦公公一般?”
那‘婆婆’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地道:“对,你把他留在这墓里,永远不让他出去,不但可以天天见到他,他也会对你言听计从,这样多好,只要他在你身边,你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这里,岂不比出去受气要好的多。”
仙儿双眼放光,扭头望向方仲,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方仲就见仙儿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眸,如今居然闪动着一丝贪婪的眼神,那略有些调皮的嘴角也慢慢提起,带着一点莫名的微笑。那情形,便如一个背地里打着邪念的小姑娘正想着如何捉弄一个心上人。
“仙儿……?”
仙儿一步步靠近方仲,对方仲的呼唤却听而不闻,离的近了,一伸手,便捉方仲。那一瞬间方仲只觉得寒气罩体,本能的往旁一闪。方仲躲闪已颇为快捷,要想躲开仙儿这轻轻一抓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方仲背后一紧,已被仙儿揪住。
方仲一想到那‘婆婆’说过的此地只留死人不留活人,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留着仙儿不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仙儿揪住方仲,随即玉手一勾,已搂住了方仲,如八爪鱼般把身子紧紧靠上来,螓首贴在后背,呢语道:“外面人多,仙儿不喜欢。仙儿只要夫君一个人就够了。”
方仲顿觉心中一阵温暖,仙儿虽然魂魄不全,但对自己居然一往情深。正想劝说她放手,仙儿却两臂用力,越勾越紧,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方仲修为虽然不高,但也要和谁去比,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就算是个壮汉也不是他对手,可仙儿不过一个区区女流,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方仲惊讶之下忙道:“仙儿,你先松一下手。”
仙儿在背后道:“我不放!婆婆说了,要留你在这里,永远不让你出去。”
方仲柔声道:“那仙儿就一直抱着我不放吗?”
仙儿咯咯笑道:“不是啊,公公的床还在,夫君以后就睡在那里,仙儿要像婆婆一样,时时看着你,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方仲总算是听懂了仙儿话中的意思,那所谓的公公定是张顺遗骸,公公的床不就是那石棺么,要让自己长久的睡在那里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仙儿对死和生都不一定分得清楚,自己死了,只怕真当自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了,从此安安稳稳的陪着她,只到天荒地老。想到这里身上冷汗直冒,连忙挣扎。
仙儿只有青纱遮体,玉臂裸露,方仲触摸之下只觉凉爽滑腻,偏偏这滑如凝脂的手臂又是如此有力,怎么掰都掰不开。仙儿一觉方仲想挣脱开来,更是搂得紧,一股升腾而起的强大气息在仙儿不停用力之下,从她身上慢慢浮现而出。
那婆婆冷眼旁观,对仙儿所作视若无睹。
方仲两肋剧痛,心知如再不想办法脱困,只怕真要被仙儿给勒死了。情急之下,手中真气一凝,一个小小雷咒已浮在掌心,往仙儿手臂拍去。方仲已是故意控制这威力大小,估摸着伤不了仙儿,只让她手软脚麻便够了。
噗!一道电光一闪。
仙儿啊的轻叫一声,双手微微一松,方仲趁机扳开她的手臂,脱身而出。
仙儿见方仲挣脱开来,竟然面色大变,痴痴道:“夫君真的要走,不要仙儿了。”脸上满是失望之色,眼中几乎滴下泪来。这突然而至的由喜到悲,从有到无,让她患得患失,心神激荡……
方仲想说不是,可却骇然发觉仙儿的小脸之上,那凄凉哀怨之色慢慢消失,变得面色阴冷,双目通红,如要择人而噬,原本那一股强大的气息更是不停提升,一股让人心颤的邪气忽然从仙儿的眼耳口鼻之中蓬勃而出,化为数道黑气绕着仙儿周身上下游走。整个洞窟转眼就冷气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石棺上的‘婆婆’看到这一幕,变色道:“不好,又要发作了。”
这副变化让方仲惊骇莫名
“仙儿!”
仙儿听得方仲呼声,缓缓扭头看了过来,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红光,落在方仲身上。那围绕着的阴风邪气微微一沉,随即便以更猛烈的速度狂卷向方仲。仙儿一头长发随风乱舞,周身鼓荡,如是魔神附体,有无穷力量破体而出。
那股黑气一罩住方仲,便听那‘婆婆’喝道:“蠢才,快闪开!”
方仲还未明白过来,就见仙儿霍然抬头,血目中红光隐然,一反手,握住了方仲手臂。方仲只觉如被火钳夹住一般,肌肤烧灼,体内真气顺着仙儿触摸处一泻千里,肉眼可见,整条手臂也如精血丧失一般,逐渐变得枯槁起来。方仲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如不脱困,只怕几息之间,自己就要真元吸尽,变成一个形容枯槁的死人了。
噗的一声响,方仲腰间羊脂葫芦槐木塞子弹出,两道阴风迅速扑出!
两个阴魂一左一右撞到仙儿身上。方仲大惊失色,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精血受损,父母阴魂一受感召便会飞出来护住,若是与人对敌自然是好,可如今是无心之失,难道就此夺了仙儿命去。方仲此刻忘了自己的性命之忧,反倒担心起仙儿来。
阴魂一触到仙儿身体,却同时发出两道凄厉惨叫,随即便想挣脱离去。两道黑气翻滚涌动,左冲右突,却就是离不开仙儿周身数丈范围之内。同时这溶洞内鬼泣之声四起,从洞壁四处隐隐浮现出无数阴魂野鬼,凄厉呼号着往仙儿处投射而来,便如飞蛾扑火一般,一往无前。
众多的阴魂在阴风呼啸中旋转呼号,却无法逃走,更有无数阴魂被仙儿散发的黑气包裹住后,吸入口鼻之内,就此消失不见,一时间,这底下陵墓之内,鬼哭狼嚎,如身在阿鼻地狱。
方仲一被黑气罩住,初时惊骇不已,旋又眼见众多阴魂齐聚,围绕着仙儿翩翩起舞,舞姿美妙,绚丽非常,抗争之心稍减,只想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而仙儿便是那众人仰慕的仙女,都围在仙儿身旁不忍离去。方仲神智一阵模糊,身子一轻,就觉得自己脱壳而出,往仙儿飞去!
“破——!”
一声大喝让方仲瞬间回魂,睁目一看,发觉自己还在仙儿掌中,哪里有什么玄妙之相,四处都是阴风呼号宛如鬼地。无数丑陋狰狞的孤魂野鬼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投入仙儿的黑气中去,旋即不见了踪影。
只听头顶上方那‘婆婆’厉声道:“快用鬼附把你父母之魂拘出来,我要镇压仙儿神魂了。”
方仲来不及多想,连忙按着那‘婆婆’吩咐,大吼一声,施展鬼附之术,仙儿的漫天黑气之中,有两道阴魂猛烈翻滚向下扑来,但却被黑气牵扯着无法靠近方仲,方仲也浑身颤抖,额上冷汗直冒,却就是拘不来父母之魂。
那‘婆婆’在上面曲指一弹,一点淡蓝色的鬼火飞入仙儿身躯。仙儿轻哼一声,黑气一阵晃动,吸力一减,钟颜夫妇之魂顿时冲突而出,附入方仲体内。
那‘婆婆’身子往下一落,头下脚上,双掌下击,直奔仙儿天灵盖拍下。啪的一声巨响,被那‘婆婆’结结实实打在了头顶之上。
这一下打得极重,仙儿周身黑气乱舞,身形一阵摇晃,几乎跌倒。那‘婆婆’更不怠慢,直接在其头顶用手指画了个玄奥符文,随即隐入仙儿额头之上。
仙儿双手抱头,惨叫一声,坐倒在地,周身黑气纷纷消散。那周围的阴魂如遭大赦,呼号着四处逃窜。
阴风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仙儿萎靡在地,那‘婆婆’就盘坐在仙儿头顶,只是位置颠倒,以头顶头,一道道黑白之气从仙儿口鼻耳内飞出,慢慢被那‘婆婆’吸了过去。仙儿双目紧闭,随着邪气消散,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
方仲默不作声,慢慢走到仙儿跟前。
约莫一盏茶时分,那‘婆婆’把气一收,从仙儿头顶离开。
那‘婆婆’淡淡道:“你现在也看到发了,仙儿如此模样,你还想把她带走吗?”
方仲道:“晚辈记得道长那里有十盏镇魂灯,每当仙儿睡时,把它点上,便可保平安无事。”
那‘婆婆’轻蔑一笑,摇头道:“镇魂灯?你知我当初是怎么发现仙儿的?便是因为那镇魂灯已经镇不住仙儿,让她夜间吸收邪戾之气时扰动四方冤魂,这才引起我的注意,把她带入古墓。你若想靠它,只会自身难保。”
第八十章 菩提树
方仲俯身一看,见她只是昏迷不醒,宛如沉睡了一般,刚才那惊人气息已消失无踪。一想到方才那可怖一幕,方仲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
那‘婆婆’冷笑道:“镇魂灯岂能压得下邪魔之体。当年我巫鬼道中修习鬼法之人良莠不齐,这其中不免有人做出些有伤天和、多造冤孽之事,每到突破修为的紧要关头,会引来恶鬼反噬、或者神迷志丧的悲惨下场,要想修炼无碍,便需要镇魂压邪的东西护身。这镇魂灯便是其中一种的镇魂之法。十盏镇魂灯又分三主灯七辅灯,本命灯主魂,辅命灯主魄,按方位点着,的确可以镇魂压邪念。”
方仲忙道:“那婆婆为什么又说它无用?”
“但那只好压制旁人,却压不住仙儿,她魂魄不全,镇魂灯只能发挥一二,即便镇住了也只是暂缓发作而已,迟早有一日还会复发,随着邪气日盛,镇魂灯失效也是早晚的事了。而且她并不是邪念作祟,而是先天邪体,打从娘胎里出来时,便注定造下无边杀孽。我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寻来仙儿的,想来诞下仙儿之人,不是心肠狠毒之辈,便是被人摆布之人,这才把亲身骨肉用祭炼之法转变成天生邪体。”
方仲越听脸色越白,对于仙儿来历,自己一直没有深究,如今听那婆婆一说,才知仙儿身世只怕有极大隐情,只是现在的自己无力去解开这个谜底而已。
“难道就没有解决之法吗?”
那‘婆婆’道:“邪念往往都是修道之人一时而来,神迷志丧不过转眼,这才靠镇魂灯镇压,如仙儿这般先天邪体的,压得一时压不了一世,除非想办法化解,不然都是徒劳。”
“化解?婆婆知道化解之法,这才要留下仙儿?”方仲转忧为喜,满脸期盼的看着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哼!我也没这么好心,你不用这么看我,化解之法我虽然有点眉目,却非我能做到,你求我也没用。”
“连婆婆都无法做到,那什么人能有这个本事,请告诉晚辈,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千难万阻,我一定寻到此人。”
那‘婆婆’摇头道:“没人有这个本事,但是有一物却能化邪净魂,破障除垢,让人魂魄再生。”
方仲忙道:“是何物?”
那‘婆婆’没有直接回答此问,却目光灼灼道:“我传你的鬼道之术虽然法力无比,但也有个极难渡过的艰险之处。随着法力日高,到鬼神之境完满,迟早引来天劫,撑得过便罢,撑不过,便会魂魄俱消。如婆婆这等魂魄之体,只要天劫不过,就真的不存在这世上了。”
方仲听了一惊,随即想到自己不过是初学此法,离什么完满之境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便道:“若一直不达鬼神之境岂不是无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学了此法是为了什么,难道便是奴役父母。直到你阳寿殆尽,即便是入了阴府,你父母之魂依然不会得到解脱,就此苟且于世,直至被他人灭魂消魄,永世诀别!你要想消灾避祸,便只有道上求道,精益求精,不然,迟早就是一个死字。我也不瞒你,我的天劫早已为时不远,能否撑过实在心中无数,若是有一物在手,那便有把握了许多。”
方仲恍然醒悟道:“婆婆是说那一物既能帮助婆婆渡劫成功,也能净化仙儿魂魄。那……到底是何物?”
“你倒也聪明,不过此物可不平凡。我曾说过,这鬼道之术也称下浮屠鬼道法,与上浮屠佛法一般,都是佛祖所创,而佛祖也是历经天劫而证大道,而他所得道的地方却是在一棵树下。”
“一棵树!?”
“不错,这棵树叫做菩提树。”
方仲想不到居然是一棵树,连忙问道:“这菩提树在何处?我去把它……把它……这树有多大?”
那‘婆婆’笑道:“天罗伞盖,独木成林。”
方仲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般大,怎么挖得来?”
那‘婆婆’道:“我又没说让你把整颗树挖来,如此灵树,只要截取一两枝就足矣。”
“这个容易,婆婆快说此树在何处,我这就把它截下几枝来。”方仲满脸喜色,觉得此事并不甚难。
那‘婆婆’淡淡道:“我不知此树在何处!”
方仲顿时无语,若是连她也不知道,那自己上何处去找,说了那么多,原来还是无用。方仲失望的道:“既然婆婆也不知道,晚辈自会尽力寻访,可是如此一来,只怕仙儿会出事。”
那‘婆婆’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她在这里,虽然无法化解她天生邪体,但镇压区区邪魂我还是做得到的。只是我若连天劫都撑不过去……”
方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她不在了,自然指望不上她,便道:“婆婆可知那天劫何时会到?”
“那天劫之期最多不会超过十年,所以你要想仙儿无事,最好在十年之期内,把那菩提树寻来。我虽然不知道此树在何处,但它是佛门圣树,想来禅门中也许会有一丝线索,你要去找,还是找释教中人去问一问的好。”
方仲道:“谢谢婆婆提点。”
那‘婆婆’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想让你为我做事,各取所需罢了,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两件事没做呢,若你现在就死,我岂不是还要另找旁人,如今这寻找菩提树就算你为我所做之事的其中之一好了。”
看她说的如此轻松,方仲不由得苦笑,给她办事还真是难上加难,这第一件事让自己去捉张道陵,若不是合数人之力,自己根本没有指望。而这第二件比第一件还难,那菩提树根本不知在何处,又有十年之期限制,拖都拖不下去,真不知道将来这第三件事会难到何种程度。
方仲道:“难道仙儿就留在‘婆婆’这里?”
那‘婆婆’没好气道:“你还想将她带走?还是放心不下我?在你寻来菩提树前,我不会离开此地。这个陵墓也不是平白而建,早在建立之初我便布下了后手,这周围石像其实与你的镇魂灯一样,都是布得一个镇魂法阵,万一天劫一来,我还要靠它抵挡一阵,若失败了,那此墓便真是我的葬身之地了。”
方仲这才明白原来这周围雕刻的鬼像还有此法,不过看这些石像围拢所在正是那石棺之地,定是阵法中心,渡天劫之时那‘婆婆’必定站在此处,而张顺遗骸原本就在这里,若是失败,真的可以说是死而同穴了。连怎么死都想好了地方,那‘婆婆’考虑之深真是让人心中感叹,不过也从另一面看出,即便那婆婆本人,对能够顺利渡过天劫把握不大。
“你走,尽快把菩提树寻来,就能早一日见到仙儿。”
听着那‘婆婆’下了逐客令,方仲只得深深看一眼昏睡地上的仙儿,此刻她的脸色平静异常,微红的脸庞看起来是那么无邪,任谁都想不到这如此纯净的女孩会在浑浑噩噩之间,动辄取人性命。
方仲帮仙儿理了理鬓边长发,叹口气道:“如此就有劳婆婆了。”
那‘婆婆’静静屹立在石棺之上,看着方仲越行越远。
方仲快走出溶洞时,却一回身,贸然问道:“不知‘婆婆’高姓大名?”
那‘婆婆’愕然答道:“我姓卯,人称卯当的便是……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婆婆’不自觉下说出姓氏,随即便有些不自然起来,这个称呼已有三百多年没有叫过了,若不是方仲突然问起,她也根本不会说。即便是在从前,别人也只是尊称一声少司命,何敢开口叫她姓氏,如此脱口而出后,反而有些别扭起来。
方仲想百家之中没有卯姓,不知这是从何而来的,看样子又不像故意编造一个出来,只得道:“只是想将婆婆恩德记在心里,其实以婆婆模样,该当称呼一声卯姑娘才是。”
那‘婆婆’怒道:“姑娘二字也是你叫得的。再不走,休怪婆婆无理。”
方仲见她发怒,忙躬身行礼后匆匆走了出去。只听身后兀自传来那‘婆婆’声音道:“在外面不要和旁人说起这个名字,若让我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第一章 回山
第二日天一亮,卢公礼在佛堂留了一封书信,感谢静恩这段时间的慨然照顾,离开徳济寺返回昆仑。
普玄见方仲没有接来仙儿,便晓得事情不顺,定是那古怪‘婆婆’搞鬼了。如今二人都要离开天师道,反而有些放心不下仙儿,只是仙儿就算去了昆仑,也未必比在这里好上多少,有那来头极大的婆婆照顾,反而不用太担心安危之事。
众人在寺门口即将起行,金菊花面色黯然,跟在钱文义身后。
钱文义悄声道:“此一别后会无期,姑娘好自珍重。”
金菊花轻声道:“若是有缘再会时,你是否依旧铁石心肠,不肯救拨我出苦海。”
钱文义根本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就怕见到金菊花哀怨眼神,自己也会禁不住心软下来。温柔乡是英雄冢,金菊花几次勾引,虽然未果,钱文义又岂能没有一点感觉。
直到去了数十里地,钱文义回头一看,身后再无半个人影,这才叹息一声,收摄心神安心赶路。
一行五人晓行露宿,土遁展开,不过数日光景便远远的离了天师道,直往昆仑山而去。
上次卢公礼带着方仲是从麒麟崖下山,这次回山却是走的正门,人一到栖凤台,便有昆仑弟子接到消息,迅速报上山去,三清殿执事陆文甫、长平子带着几个弟子迎了下来。
方仲离山数月,倒也有些想念山上诸人,那陆文甫与他有隙,自然不大待见,但长平子却待自己不错,见面寒暄几句,倒也颇为关切。
陆文甫当着卢公礼之面自然客客气气,把众人接上山后,卢公礼指着普玄和定观道:“这二位道长以后就留在昆仑,师侄安排一下即可。”
普玄道:“只要是离着方仲近的,随便哪一处都无所谓。”
卢公礼道:“方仲是玉虚宫弟子,那里没有闲杂人等,依老夫主意,不如就在这三清殿膳堂做事也不错。”卢公礼本意这是个优待人的肥差,真去了那里也不错。陆文甫一听卢公礼如此照顾二人,心中就有些不悦,这二道他是见过的,当初带着方仲上昆仑山的就是此二人,虽然不明白卢公礼为什么要带二道上山,但想来必是跟方仲有关系,像这种沾亲带故的上山混口饭吃他也见过不少,虽然是打杂的火头道人,毫无前途可言,却比在人荒马乱的世间苟活要强得多。
陆文甫为难道:“膳堂并不缺人,如要安排,别处各堂或有闲杂人手空缺。不知两位道长精擅何事,也好按才供职。”
普玄笑嘻嘻道:“贫道闲散惯了,凡是不重不轻不痛不痒不累不苦的事都可将就。”
陆文甫撇了撇嘴,心道这哪里是来寻事做,分明是跑到山上养老来了,不但不做事,到时候两脚一瞪,还要附送棺材一一副。正要讽刺几句,一旁的方仲道:“不知醴泉铸剑堂缺不缺人手?”
普玄十分精明,一听方仲说了此处,那必定是有原因的,不是真的十分轻松快活,就是与人有旧,可以一旁照顾,连忙接口道:“就是这里了,贫道也不挑三拣四,那个铸剑堂若不嫌我两个力气不济,抡锤吹火的事也能做的。”
长平子道:“那倒不必,其实铸剑之事都是铸剑堂弟子所为,二位道长最多看守剑房,打扫庭院,并不是什么累事。我和那边的单师兄较熟,说一声便是了。”
陆文甫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卢公礼道:“老夫这就去见掌教真人,二位道长既然愿意去剑房,那长平子师侄便陪同二位去一下,这些小事,不必烦劳掌教真人过问。”长平子答应一声,普玄和定观便留下来随他去醴泉铸剑堂,而钱文义和方仲则跟着卢公礼,往玉虚宫去见悬天真人。
一路上三人并未停留,到了宫门前面,卢公礼道:“你二人先回歇处,老夫自去见过掌教真人,若有事时,等候召见便是。”钱文义和方仲答应一声,先回小楼。
卢公礼目视二人远去,这才转身入宫见悬天真人。
自有童子通禀进去,悬天真人即刻在八卦台接见卢公礼。随同接见的除了周公望外便无外人了。如今的周公望意气风发,此次偷袭驭兽堂得手,阵斩驭兽堂老堂主,可说是近年来难得的大事,自己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大涨昆仑威名,正好凭借此号召众多正道联盟起事,一举扭转乾坤。虽然陆文甫那一路损兵折将,但重点不在此处,小小挫折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悬天真人坐在八卦台山,问道:“卢师弟一路辛苦了,事体办得如何?”
卢公礼微微一笑道:“多谢掌教师兄挂心,此行邀月堂虽然有一点小小波折,但掌教真人吩咐之事却总算不负所望。”
悬天真人眼神一亮,点头道:“如此最好,如今周师弟得了全功,可惜邀月堂那一路,却折损了些人手。”
一旁的周公望朗声道:“些许小魔,只要老夫出手,定叫他灰飞烟灭。”
卢公礼笑道:“师兄还未回昆仑,便已听得人传言说周师弟大挫群魔,令宵小之辈丧胆,真是大快人心。”
周公望听了卢公礼夸奖之言,顿时哈哈大笑。
悬天真人怕周公望得意忘形,又道:“其实也不必那么高兴,听同去弟子所言,那驭兽堂人手并不多,不过是乍遭偷袭,这才没有防备,周师弟虽然建功,但此战端一开,兵连祸结,可不是区区一场胜负所能决断,还要早日筹划日后之举。”
周公望道:“掌教师兄说的是,我昆仑已邀书青城、赤城、罗浮、武夷、华阳等各派,外加各洞天福地散修挚友,如此势力足可荡平邪魔。”
卢公礼道:“各派尚有许多暂居我昆仑的学艺弟子,不妨让他们也随同各堂弟子参战,虽不指望他们建功,却正好能牵制住各派,使上下一心,不至掣肘。”
悬天真人点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初让他们选派各弟子来学艺,可不是真为了传什么本事的,既然在我名下就得听我号令行事,卢师弟之见正合本人心意。”
周公望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把那些外门弟子邀集起来。”
周公望一走,悬天真人只是淡淡喝茶。卢公礼看左右无人,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轴,轻轻递给悬天真人。
悬天真人无言接过,虽然面上不形于色,但眼神中还是露出一丝激动。望着这古朴书卷,悬天真人轻叹一声,欲待打开,可是略一犹豫,眼神一扫卢公礼,问道:“师弟看过了么?”
卢公礼正色道:“初得此卷,为辩真伪,的确看过此卷,但只是匆匆扫过起始几句,并不敢深阅。想来那天师道还没有作假的手段,敢欺骗我昆仑。”
悬天真人点了下头,这才当着卢公礼的面缓缓打开书卷,那陈旧字迹逐渐显露眼前。
“道者,万物之道,万法之门,总括天地,胜过五行。源者,三乘之外,五行之内,别有乾坤,另塑风雷……”悬天真人赞叹道:“果然是此卷。”
接下去又看到那上面所写“道源种心,乘天地,驰万物,道之为道,下有九诀……”悬天真人一怔,楠楠自语道:“九诀?”连忙又往下翻,只见道源种心天字诀赫然出现在其上,其后都是描述符法的文字,并无其他字诀表述。
悬天真人面色微变,沉吟良久,问道:“那天师道只给了这一卷?”
卢公礼道:“听那张道陵所言,已是全都拿了出来,莫非……”
悬天真人反问道:“莫非什么?”
卢公礼迎着悬天真人灼灼目光道:“不瞒掌教师兄询问,这书卷原本不是先交到师弟手中,而是那张道陵交给了方仲,老夫也是从他手中才得的此卷……”
悬天真人脸上怒气一闪即逝,冷冷道:“师弟真是糊涂,如何不先搜身?那方仲刚回不久,必然还在玉虚宫,我听陆师侄言道这方仲在山下时不听号令,擅交邪道,虽然没有做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处罚不可免,着弟子前去谕旨,让他孤身一人即刻去后山思过。”
卢公礼并没有再说什么,只见悬天真人收起书卷,对他道:“让钱文义过来见我。”
卢公礼返身出宫,自言自语道:“九诀?那天字诀况且不全,还想要其余几诀。”冷笑一声飘然而去。原来卢公礼早已发现那天字诀少了最后一截,天字诀中最重要的天圆地方之阵已是不全,但他却并没有提醒悬天真人,似乎对这符法重回昆仑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第二章 思过
钱文义带着方仲回到住处,望着数月不曾打扫的小楼,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可以安稳修行了,这一趟下山比往年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你也早点去歇着。”
方仲点首告退,虽然觉得钱文义说什么累有些奇怪,一个修行之士岂能因为出一趟远门就神困体乏,难道还不如一个身体强健的普通人,却也没有问,把随身背着的一些东西放下,只带着自己的东西返回了楼下自己那间卧室。方仲一走,钱文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目光呆滞,隐隐有些怅然若失。这到底是体乏还是心累,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仲这一趟出行,带回来的最显眼的东西莫过于背上的这柄飞鱼剑,不但造型奇特还十分沉重,当然这沉重是对于旁人不曾祭炼而言的,拿在方仲手里还是一样的轻松灵活。方仲把剑解下,仔细抚摸了一回,把它靠在床头。他原本的那柄镶金嵌玉的宝剑送给了离金玉,的确需要一柄好剑。
盘膝打坐了一会后,方仲双手摊开,掌心之中赫然有两个以真气凝聚着的符文慢慢旋转着。原本这个法门还不是很精通,如今经过了几次打斗之后,已然收发由心,操纵的十分熟练,虽然只限于最低级的雷法,但是只要持之以恒,更进一步当可预期。方仲双手一合,那掌心中的符文又化为真气消失了。
方仲自言自语道:“若是我把地字诀的符法也能练到收发于心,想要逃跑那是简单极了,不必每次都要祭符才能作法,可惜这地字诀的符箓比雷字诀的更复杂,要练熟谈何容易。”如今除了原本就有的地、雷双诀外,还有张道陵给的一卷天字诀,只不过这卷字诀的摹本还在普玄手中,没有交到他手。
天字诀原本上交卢公礼,呈给悬天真人了。不知道悬天真人拿到这符法字诀会如何处置,方仲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门外有人大声道:“方仲可在?”
方仲一愣,自己回来没多久又有谁来找了,应声道:“弟子在,不知师兄找我何事?”
门外一闪身,出来两个陌生面孔,看样子也是玉虚宫弟子,只是年岁较大,方仲并不熟悉,一人道:“奉掌教真人法旨,方仲擅自行动,结交奸邪,着即上后山幽闭思过,三月为期,不得有误。”
方仲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处罚来的这么快,看来那陆文甫的口舌还当真厉害,一个告状自己就要去幽闭思过。其实这次虽然是陆文甫告的状,但处罚不处罚跟他无关,方仲还真冤枉了他一次,陆文甫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让他去思过,真正下决断的是那悬天真人。
“师弟还不快走,我们等着回去复命呢。”另一个弟子见方仲发呆,不由得催促道。
方仲惊愕道:“现在就要去吗?”
“当然了,掌教真人法旨说得清清楚楚,着即执行,快走!”
“弟子知道,请二位师兄稍等,我去和师父说一声。”方仲想再上楼和钱文义说一下,却听不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必了,你跟着他们去,文义那里自有老夫去跟他说。”
方仲循着声音一看,只见卢公礼面色平静的站在不远处,刚才自然是他在说话了。方仲无奈,只得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就被这两个弟子一前一后押着,往后山去了。除了腰间的葫芦没来得及解下来之外,连那柄剑都没带,当真走的无比匆忙。
卢公礼目送着方仲和那两个弟子走远,这才慢悠悠的进楼去找钱文义。不久,钱文义亦心急火燎的往玉虚宫去了。
方仲随着那二人从八宝天光楼旁走过,一路向上,路面越来越是崎岖,风也是越来越大,隐隐间飘下雪花来。方仲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一人道:“自然是后山了,你不见离着主殿越来越远吗。这里是玉虚峰最挺拔之处,寒风凛冽,飘些雪花不足为奇,你以后就要在这上面思过。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吃苦,历代先贤也有犯错之后被贬来此地的,在这上面无人打扰,清心寡欲之后一番大彻大悟,从此潜心进修而成大道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你也不用沮丧或心生怨恨,一切还要看自己机缘。”
方仲道:“多谢师兄开导,弟子会好好修行的。”
“好啦,再往前走就是那思过之地了,你不要想偷偷溜走,在你进去之前,要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要一出了这个后山范围,我们自然就知道你跑了。”那个玉虚宫弟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一个玉牌来,对着方仲一晃,一道印迹从玉牌飞出,打在了方仲身上。
方仲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估计是某种禁制,只要自己出了这个范围就会被玉牌感应到。
果然那个人解释道:“这后山虽广,但也是下了禁制的,刚才打你身上的就是一个触发此禁制的记号,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就没事,直到我再用这玉牌替你解了,你才不会有事。”
方仲道:“三个月而已,弟子耐得住,那就等师兄再来替我解了。”
那弟子微露尴尬之色,说道:“进去之前,我们还要搜一搜你身上有没什么违禁之物?”
方仲道:“小弟走的匆忙,有什么违禁之物了?”
“这是掌教真人吩咐的,我们两个只是按令行事。你要没什么顾忌,尽管让我们搜一搜便是。”
方仲心道他都这么说了,还能拒绝不成,只得让二人搜了一遍,当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到,除了那个葫芦之外。方仲怕他们以为这是酒葫芦要收了去,自己把它打开当着他们的面倒了倒,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才作罢。“带个空葫芦干什么?你要带着就带着,上去之后可以放些雪进去,化了水喝。”见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二人也没坚持,打趣了几句后,督促方仲上去。
方仲在二人的注视之下,踏着积雪的山路,往上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身上一震,那个玉牌打出的印迹已被激活。后面的二人见手中玉牌光华一闪,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回去复命了。
方仲孤身一人来到这从未踏足过的后山,除了一开始还可见到路旁有些青草灌木,再走一段路,飞雪飘舞,皑皑白雪把周围妆扮的银装素裹,越是往上走就越是寒冷。抬头一望,远处一个高大冰峰耸立天际,在寒风吹扫下拉出一个庞大的白色尘尾,而这从天而降的飞雪,就是从这尘尾之中甩出来的。
在冰峰之下又有一个巨大的山地,略微平缓,同样被积雪覆盖,唯一不同的就是中央竖着一个高大牌楼,只是牌楼已被冰雪遮掩了,看不清这上面写着什么字。这一大片平地除了几株看上去毫无生机的枯松外,就再也见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除了雪还是雪,一片雪白。
看来这里就是后山思过之地了
方仲顶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山地之中,大声问道:“有人吗?”
连喊了几句,除了呜呜的风声传来,哪里有人回答。方仲也没保什么指望,这地方既然是犯错之人才来的,那自然不会老有人呆在这里,此时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无人解闷说话也就罢了,眼见连个挡风遮雪的地方都没有,不禁有些发愁,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呆了一两天自然无所谓,可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呆满三个月,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哪里是思过,简直是坐牢吃苦来了。
方仲挑了一株挂满冰雪的老树,看下面还算干净,用掌风震去底下积雪,在那里盘腿坐了下来。方仲这一次下山,除了得了一柄飞鱼剑外,还学得了役鬼法,那天字诀摹本在普玄手中,其实也就等于是自己的了,不只如此,自己的修为在上一次使用鬼附之相后突破了炼精化气,虽然解除之后又降了下来,但这其中门槛却已被方仲窥破。
一转眼,方仲呆在这里已是三天,但他打坐之后,体、气、精、神都到完满时,浑身激发的护体真气一阵翻涌,随着方仲心意所施,逐渐凝结成一堵气墙。炼气成罡。这是方仲还在炼精化气之时无法做到的事,如今一抬手便做了出来。方仲大喜之下一跃而起,只觉丹田气海浑厚,比之下山之时多了一倍不止。又一张手,一蓬烈焰出现在掌心,这烈焰比之先前不但打了许多,更是有一股让人心惊的灼热高温在里面飘荡而出。方仲自言自语道:“传闻炼罡境界的人,就可以用真火淬炼宝剑,使剑通灵,御剑飞空了,那么我现在岂不是也可以御剑而行?”
可惜那柄飞鱼剑没有带在身边,不然倒可以练习一下了。方仲踏入炼气化神境界,只觉得一切都十分好奇,毕竟这一境界是修炼之人一个极大的门槛,过不去就与大道无缘,就算留在山上也只能做个火头道人。这绝非方仲所愿。
其实方仲进阶如此顺利,还是要归功于他所学心法,本就是内门弟子所修的,自然要比什么黄庭经要好得多,加上施展鬼附之相时修为大涨,突破这一境界已是水到渠成。
方仲继续巩固修为,一连又坐了七八天,连鬼影子也没见到半个,腹中饥饿只好拿冰雪充饥,就当修炼辟谷。只是人的五感可不是靠吸收一点天地元气就能满足的了,那饥饿之感时时涌上心头,总免不了想要大吃一通。
这一天才打坐了一会,思绪就有些不宁,脑海中正想着在山下邀月堂吃过的山珍海味呢,忽的头顶风声一动,有一物掉了下来,连忙一歪脖,啪的一声,一大块积雪落在了左肩之上。
方仲抬头一看,只见一根老枝微微摇晃,上面的积雪已经少了一大块,可能是积压太重,这才偶尔落了下来。
方仲咽了咽涌到嘴边的口水,伸指弹去肩上残雪,端正衣襟,又打坐起来。数个周天一过,方仲神清气爽,活动了一下手脚后,折了一截枯枝,在雪地上舞了起来,把从来昆仑之后巴文吉师叔所授的基本剑法和后来与人切磋学到的剑法一一施展。
方仲颠来倒去的只有这几路剑法,听人说熟能生巧,温故知新,也许这般练下去,自己也会从中悟出什么了不得的惊人剑法出来。可是想的容易做起来难,自创什么高深剑法又岂是如此简单。数天一过,方仲一点头绪也无,反倒是自己都觉得厌烦不已,连安心修炼都做不到。
又是一通剑法施展完毕,方仲坐回树下,虽然盘膝打坐,心里却又想起了那狰狞兽来,那狰狞兽一直留在兽栏没有去看,不免牵挂万分,心中一乱,那鼻息之间的气息稍微有些絮乱。
蓦然,头顶又是风声一动,方仲连忙一歪脖,一团积雪啪的一声,落在了右肩上。
方仲抬头再看,头顶上一根松枝晃动,似乎又是积雪掉落下来。
连续两次都是在自己修炼到心浮气躁之时,便被一团冰雪砸中,哪有这么巧的事?
第三章 高人
方仲心中警兆忽生,站起身往四周细心打量。可是入目除了冰雪满天,哪里看得到半条人影。方仲轻轻掸去肩头上积雪,慢悠悠起身,往前走了数步,抬头看着这株老松。那松枝上尚有很多冰雪积压在枝梢上,松枝下垂,看似沉甸甸的样子,但都稳稳地附在松枝之上,毫无随时落下来的可能。自己连续两次都被砸中,那只能是被人故意捉弄了。
“是哪位前辈在这里?”
“在下方仲,请前辈赐见。”
连说数声,声音遥遥传出,在这空旷之地回响,却无人答应。
方仲索性就在这空地之上老松对面席地而坐,把眼一闭,装模作样的打坐运气,一边留神周边动静,才一会儿功夫,就觉得面前微风一闪,方仲霍然睁眼,手一抬,已把飞过来的一团冰雪抓在手中!
“是谁!?”方仲盯着眼前这棵挂满冰霜的大松树喝道。一样是无人回答,方仲手掌一抬,火光一闪,抓在掌心的积雪霎时化为水汽消失,然后一扬手,一个脸盆大的火团呼的一声往树冠上的冰雪打去。
随着那团炙热的掌心火飞出,原本积压在树梢上的积雪受高温熔化,纷纷从松枝上跌落,纷纷扬扬宛如下了一场暴雪。
就在这积雪纷扬之中,树梢之上一阵雪花飞溅,一条人影悄然飞至半空,奔着方仲扑了过来。
方仲吃了一惊,连人影都未看清就一个火团打了过去,实在是这人动作太快,由不得他判明来意。火光转瞬即至,却被那人影大袖一挥,火光就此消失无踪,随即掌心向下一吸,远处那根被方仲当作剑使的枯枝嗖的一声飞了过来,被他握在手中,接着往前一点,枯枝已如利剑一般刺向方仲额头。
在方仲眼瞳之中飞速放大的枯枝,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禁风,然而从中迸发的森森剑气,却直冲面颊。一股森然寒意直透心扉!方仲大惊失色下脚步急退,身形微侧的同时掌心之中一个雷咒已悄然形成!要说对敌经验他已不是当初未下山时的懵懂少年了。此人一上来就似取人性命,出招老练狠辣,一招就要制敌,当然说不上什么手下留情。
方仲退得虽快,可那枝头还是飞速接近,二者距离寸寸缩短,一股恐怖的死亡气息一下子笼罩在方仲心头!“这人好厉害,即便是卢师公的出手恐怕也没有如此雷厉风行,看来躲开他的追击是千难万难了,与其不停退缩不如反手一击!”方仲一咬牙,左手一翻,手掌已抬了起来,那凝聚在掌心的雷咒便欲施放。
对面那人眼光一扫,发出一声轻咦,刺向方仲眼前的枯枝一闪,方仲只觉的掌心一疼,已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一下。
那凝而未放的雷咒被枯枝上迸发的剑气瞬间打散,雷咒还没来得急施放便被他给破了!
方仲就觉得胸口上一股巨力袭来,砰一声,已被此人一掌拍中,接着身子飞起,划过一个弧形后重重落在了雪地之上,滑出去数丈远。
“咳……咳……”方仲连声咳嗽,吐出胸口闷气,手在身上一摸,倒也没有什么伤痕,看来这一下虽然看上去凶狠但并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方仲一骨碌起身,往前望去。
天空依旧淡淡的飘着几朵雪花,一根枯枝正静静的插在雪地之上,微微摇晃。一切是那么平静,若不是那残留的痕迹,几乎让人以为刚才之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方仲站在那枯枝前面,一脸的疑惑。他连那人的面目都没有看清,更不知此人是什么意思,明明修为如此之高,何必戏耍自己一个小辈。方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此人虽然出招如此凌厉,但对自己没有恶意当是无疑,要不然自己早已没命,岂会飘然离去。
既然此人不想相见,想来是自持身份,不屑于和自己这样一个小小弟子多有瓜葛了。方仲也不去寻此人踪迹,就算是去寻也多半找不到,除非是此人自己愿意相见,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方仲就在这根插在雪地上的枯枝前面坐了下来。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方仲瞪着那根平淡无奇的树枝只觉的索然无味,昏昏欲睡。可是当他的头一耷拉下来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飞来一团冰雪,并且分外用力,打得方仲脑袋一阵晕眩。
“哎哟!”方仲从迷糊之中惊醒,一摸额头就知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见又不见,却躲在暗处玩弄自己,简直让自己忍无可忍。可是方仲却拿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同时他也算摸着一个规律了,只要自己一偷懒一打岔,这家伙就会跟自己过不去。反之,只要自己专心练气练剑,这人就不来打扰。看来此人还有那么一点督导之心,莫非是这思过之地的看守之人,专门监督来此思过弟子的,可惜刚来时没有问一问押自己来的那两个弟子,这里的看守之人又是谁。
既然对方如此用心的督导自己练功,方仲索性拔起那根枯枝,一招一式的演练起剑法来。
方仲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施展现在所学的剑法,最后一式使完,连他都觉得没有哪里出错。那剑法之沉稳老到,简直不像是出自一个少年之手,倒像是浸淫此剑数十年的老手。至少也可告诉那个人,我方仲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无用,连一招都招架不住,只是你没给我机会罢了。这完全是方仲内心的一点虚荣想法,只想挽回一点脸面而已。
方仲收了剑势,这才举目向四周望去。他那意思很明白,就是看那人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遥遥有人冷笑一声,风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哼!你小子很老了吗,施展这狗屁剑法一点灵动也无,人家蠢才练个几十年是这个样子,你倒好,年纪轻轻,就已经蠢了几十年了!”那口气之中满是鄙夷之色。
方仲愕然无语,自己如此认真,一丝不苟,剑招如此的沉稳,即便是巴文吉见了也要说一句好,怎么反而被他说得如此不堪。方仲心中不服,大声道:“说的好听,你只不过剑招高明,若和我施展同样剑招,只怕还不如我?”
“哼哼!好,我便让你看看这剑法是怎么使的,不过想看我出手,不花些代价是不行的。”
“什么代价?”
“和我打!”
一句冷冰冰的话语随风飘过
让方仲和这样一位隐匿不出的高人动手,胜败可想而知,能够少吃一点苦头都要求神拜佛了。
方仲犹豫之下不敢应声。
远处那人一声冷笑,“既然不敢那就算了,你继续使那老成剑法去,也许练个几百年,那天开窍了也说不定。”
那人连嘲带讽,把方仲的剑法说的一文不值。方仲的剑法虽然算不得太精妙,可也不是如此不堪,任谁都有三分火气,被人这般羞辱,难免有些不愤,方仲明知此人用的激将法,依然咬牙道:“打便打,最多被你杀了便是。”心忖即便自己不答应,这人窥视一旁,迟早也会动手,况且此人并不会取自己性命,最多就是让自己吃些苦头而且。自己一路上吃的苦头又何尝少了,也不在乎又多一个。
“我杀你作甚,难得有人来陪着老夫解闷,岂会让你去死。”
“好,你说怎么个比法?”
方仲抬头望着远处,那飘来的话声忽远忽近,不知此人在何处。却听身后传来话声道:“只要你能逼得我挪动一下身子就算你赢了!”
方仲急忙回头,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一个魁梧的白色身影已站在那里。只是此人背对着他,看不清相貌,唯见此人披散的头发已呈灰白之色,看来年纪已经不小。即便是随随便便一站,都有一股傲然之气发出,一个简单背影都苍劲万分。
一身陈旧的白色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苍凉气势。
这人不转过头来,方仲自然不好出手,只得道:“前辈要打,请转过身来。”
“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只要能逼得我动了身子就算你赢,想让我转身,你先赢了我这一回再说。”那人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狂妄之极!”这人如此托大,方仲脑海中直接就冒出来这句话。这样一个背着身子的人,放任自己去打,不管怎样都把他逼的挪了窝。
“既然如此,晚辈可要无礼了。”
“小子,尽管放马过来。”那人宽大袍袖一动,一只修长右手反背,掐剑指放在身后。看样子他是想用这剑指应敌了。
方仲手中松枝一点,道声:“得罪!”身形一动,一招长虹经天奔着那身影刺去。这是昆仑入门时所学最基本的剑法。
却听那人冷笑道:“你没有更精妙的剑法吗?”手中剑指往下一戳,指尖一缕白色劲气如同宝剑一般往下面就扫。这一招同样是入门剑法中的秋风扫落叶,方仲想当然的纵身而起,可是脚尖才一离地,那人哈哈一笑,剑指变掌往后一拍,一个掌印飞出,啪的一声,把刚刚离地的方仲横着拍飞出去。
方仲在雪地上滑出去十来丈,一张面孔已是变得通红,丹田之中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这人出手十分沉重,若不是自己能抗,只怕都要被当场打得吐血。
方仲在地上躺了好一会,等气息平静了,这才重新起身,走到那人身后。
“不错,恢复的挺快,比老夫估摸的要强一些。再来再来,把你拿手的东西尽管使出来。”反背着的手向着方仲招了招。
方仲深吸一口气,手中松枝一抬,那龙游四海三十六式的起手式便施展了出来,霎那间,方仲手中松枝如狂风暴雨一般往前喷勃而出。这一套剑法已是方仲所学最高明的剑法,除此之外,方仲想不出还有什么拿手的剑法可以入这位前辈的法眼,若还是用那些入门招式,必然又是一招落败的结局。
“好!这才有些峥嵘气象,不过只靠一些花俏功夫可不行,岂不闻拙能破巧么!”那人轻笑一声,背后剑指一伸,一缕粗壮劲气不闪不避,迎着方仲的剑影长驱直入,如劈波斩浪一般把方仲的剑式纷纷摧垮,直至方仲面前。
那根松枝啪的一声,振成粉末。
方仲身形往后一纵,在剑气临身之前堪堪避过,人已跃在半空,手中真气酝酿,喝道:“前辈小心了!”随即双掌一伸,两个雷咒已然在掌心形成。如此距离,断然不会担心那人又来破坏施法,况且他若移动闪避,按规矩,就是他输!
一声大喝,方仲的两个雷咒打了出来,化作两道耀目电弧劈在那人身上,霎那间无数电花闪耀,犹如劈在了铜墙铁柱一般,那巍巍身影在电弧闪耀之中并不挪动分毫。数息之间,电弧散去,人影依旧,甚至那白袍之上连一点焦痕都不曾留下。
第四章 行窃
“哈哈,你这小子,胆敢偷学符法,那渡危是你什么人?”那人大笑声中忽然问了一句让方仲大吃一惊的话。
“我……这符法不是偷学的,渡危又是谁?晚辈不认识此人。”方仲之所以吃惊,乃是怕这个高人也如昆仑派的长辈师长一样,把符法当作十恶不赦之道,自己贸然使出,必然要惩戒自己。
“若不是渡危教你的,这昆仑山上又有谁能使得出来,你不肯承认,我也知道原因。罢了,谁是谁非,谁又能分得清清楚楚,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为难你的。那渡危可还好吗?”这人似乎认定,方仲所学符法,就是出自渡危之手。
“晚辈……真的不知渡危是谁?”方仲有些心虚的道。
“哦!?你不是从崖底学的符法?”那人肩膀一动,似乎就要回过头来问一问,但最终还是忍住,淡淡道:“莫非,如今的昆仑山上,已经不忌符法了么?”
方仲道:“晚辈身有符法之事掌教真人也是知道的。”方仲说这话,一半是实情,一半则是怕那人因为自己会符法之事而来迁怒自己,如今掌教真人都不来怪罪,自然轮不到此人来说话。哪知此人听了后默默无语,好一会才点点头道:“他有如此胸怀,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看来这倒是昆仑之福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二人站立良久,那人既然不曾开口说要打下去,方仲自然不会出手。
那人又沉思片刻,问道:“我观你剑法有限,不知师承何人?”
方仲道:“弟子入门较晚,现如今拜在钱文义师父门下。”
“哦,是他?”那人摇了摇头,接着道:“此子不以剑法见长,你跟他学,只好学些琴棋书画,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方仲有些尴尬的道:“弟子入门太晚,还不曾向师父学得技艺。”
“那你这些剑法从何而来?”
方仲老实回道:“弟子初入门时,得到巴文吉巴师叔的指点,受益匪浅。”
“文吉?这小子粗人一个,剑法精妙之处连他自己都领略不来,岂能教授弟子,难怪你的剑法沉稳有余而灵动不足。”
玉虚宫内,悬天真人高坐八卦台,香炉内青烟缭绕,一个头抓双髻的童子正毕恭毕敬的侍立在悬天真人跟前。
悬天真人道:“清儿,本座刚才的话你记住了么?”
清儿连忙点头道:“记住了。”
“嗯,这就去办。”
那童子答应一声,向殿外走去。
就在那童子刚一离开,门外有人启禀道:“钱文义应召求见掌教真人。”
“传!”
宫门外,钱文义长身走了进来,向上行礼道:“钱文义拜见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笑道:“无需多礼,钱师侄下山数月,一路上为本教辛苦不少,本座尚不曾感谢一二。”
钱文义道:“此是份内之事,弟子添为昆仑弟子,自然要为本教出力。”
“好!我昆仑若人人有此心,何愁不能荡平邪魔,光耀正道。这一路之上发生的事,卢师弟尚未向我明说,不如就由钱师侄叙述一番。”
钱文义忙道:“掌教真人垂听,弟子自然知无不言。”
“嗯,就说说那邀月堂的事,听说他们有个大阵,十分难破。”
“的确如此,那阵势若是摆成,有一条庞大灵蛇守护,很难攻破,不过缺点也是极明了的,此阵也只有在邀月堂老巢才有最大威能,若是离了此地,摆在别处,也不见得如何惊奇。”
“哦,任何阵法都是死的,再精妙的阵法也要人操动才行,如你所说,破阵也不是很难,若是出其不意,把那些贼子杀掉大半,他还怎么摆阵?”悬天真人摇头笑道,似乎对此嗤之以鼻。
钱文义道:“可是这邀月堂似乎也有向善之心,说不定可以拉拢接纳。”
悬天真人目光一闪,冷笑道:“势孤之时就说向善,势大之时就要为恶,邪魔外道向来都是如此的,钱师侄莫要一时糊涂。”
“是,多谢掌教真人提醒。”
就在悬天真人向钱文义询问下山之事时,那明叫清儿的小童早已出了玉虚宫,直奔钱文义所在的小楼而去。
从玉虚宫到方仲所住的小楼并不是很远。钱文义自恃风雅,喜好文墨,在自己那楼上挂个牌匾,写了‘致远’二字,取宁静而致远之意。
此刻的致远楼在钱文义出去后,大门已闭,那童子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居然并未落锁。其实昆仑山上除了一些禁忌重地,并不会上锁,又有那些不开眼的小贼敢偷到昆仑山上来。而那些禁忌重地,即便有铁将军把门,也不是靠着这一把铁锁就能维护安全的,而是另有厉害禁制,更有专人守护。
清儿回头一望,见无人看见,急忙从敞开了的门缝里钻了进去,随后轻轻把门掩上。
楼里静寂无声。那楼上是钱文义的房间,方仲的房间却在楼下。清儿蹑手蹑脚来到方仲房里,先翻方仲床铺,又翻床边书桌,委实没有什么紧要出奇的地方,不由得垂头丧气。不要说有什么书卷之类的了,那桌上笔墨枯涩,不知几个月不曾动过,更无只字片语。
清儿查找良久,连床底下都翻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除了靠在床头那一把奇形怪状的大剑有些奇特,再无任何出奇之处。
“莫非东西不在这里,难道在楼上?”
一念及此,清儿越想越有理,从方仲房里出来,往楼上摸去。那楼上也有三四间房,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十分优雅,每一间都充满了书香之气,四壁张挂着字帖书画,有些是前人笔墨,更多的则是钱文义自己的手笔。
清儿先从第一间开始找起,进去一看,几张桌椅而已,除了一厢茶几摆了两本道家典籍外,并无出奇之处。那两本书该是钱文义闲暇之时随手翻阅的,随便丢在了这里。清儿翻看了一下后又走到第二间,掀开门帘一看,不由得一喜,只见触目所及都是书橱,上面摆放着无数书籍,更有很多卷起来的书轴码放在一格格的书橱之中。清儿心道:“若有什么书卷字迹之类的必然摆放在这里了,上次自己怎么就不曾找到这里来呢,想想也是,那方仲乃是钱文义弟子,何必把东西放在自己房里。掌教真人吩咐要查找的东西多半就在这里了。”
清儿心中喜悦,先来到左侧书橱开始看起,抽出来一看,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又放了回去,把那卷轴拿出一个,拉开来一看,却是钱文义自己画的一幅墨竹图,墨色精妙,也算是上品之作,清儿又丢在书橱里。如此这番,看着转到了书橱后面来。那书橱都是两边摆放,后面也是一样,清儿本以为这后面也许会有什么掩藏起来的东西,哪知方一露头,就见一条人影静静的站在书橱后面!
这人影一直默不作声,若不是清儿查找的仔细,根本不会发现这后面还藏得有人!
“啊!你……你是谁?”清儿惊吓之下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
只见那藏在书橱后的人身着昆仑弟子服饰,却用一块黑帕包住面目,只露出两只眼睛来。那人显然也有些惊慌失措,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儿见他不说话,惊惧之心稍减,反而有些理直气壮起来,喝道:“你是什么人?这楼是钱师叔所住,你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那人压低着声音道:“你自己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清儿道:“我是来给这楼里打扫来的,你是做什么的?”
“东看西翻的打扫,倒也少见。你敢和我一起到钱师叔面前对质么?”
“我……”清儿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人轻笑道:“其实你我何必这样针锋相对。不如……你不知,我不知,大家一拍两散,各走各路,如何?”
清儿眼珠子转了数圈,笑道:“好,就是如此。”
那人也笑道:“这就是了,其实我来也没什么事,这就走了,”
清儿忙道:“慢着,我跟你一起出去,万一你先出门,然后倒打一耙反说我的不是,这个亏我可吃不得。”
“好,那我们一起走,出了这个门,各奔东西,谁也不说。”
二人计较已定,一起从房里出来,从楼梯口往下走,那人在前,清儿在后。走了没几步,清儿忽然哎哟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要紧之事,那人吃了一惊,急忙扭头过来瞧时,清儿手一抬,已把那人蒙面的黑布抓住,用力往下一扯,冷笑道:“你看了我的面目,我却不知你是谁,万一出去了,迟早有个把柄落在你手上,你也给我看一看脸面才显得公平,省得以后被你算计。
第五章 嫁祸
蒙面的黑布一被扯下,露出一张年轻消瘦的脸来,那脸上兀自挂着几分惊讶。
清儿见他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瞧着自己,冷笑道:“如今我也见着你了,就算你想出去告密,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脸上的惊讶逐渐隐去,慢慢浮起一丝笑容,淡淡道:“原本我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
清儿听他语气不对,只见此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铜壶,壶口堵了个槐木塞子,那铜壶表面,镌刻着无数细红花纹。
槐木塞子被他一打而开
那人面上露出一丝厉色,口中喃喃低语,一股阴风从那壶嘴中冒了出来,于此同时,一条白森森的鬼影在阴风之中现身而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奔着清儿扑击而下。清儿惊骇欲绝,扭身便想逃跑。
背后那人冷冰冰道:“是你自找的。”话音一落,那阴风里鬼影已然扑在了清儿的身上。清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只是那惨叫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呜咽之声。
一转眼功夫,那阴风笼罩下的清儿便四肢萎缩,一身的精血迅速流逝,渐渐成为一付皮包骨头的尸骸。
清儿虽然精血流逝,却一时不死,喉咙里依然不停的发出呜咽抽泣。
那人再一拍手中之物,那些阴风旋转着重新收了回去,随后用一个槐木塞子塞住出口,楼内瞬间又恢复了清明。那人双手握住小巧铜壶,闭目感受着铜壶壶底传递而来的一丝精纯法力,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这吸取旁人精血滋养自身的法门,果然犀利非凡,可惜只是杀了一个小小童子,若是用此法杀一个修为惊人之人,自己岂不是立刻成为人上之人,再没人敢欺负自己。
那人从修为增长的滋味中回过声来,缓步走到清儿枯瘦的身体旁边,用脚一踩清儿胸口,噗的一声,胸骨碎裂,如中朽木。
清儿双目凹陷的眼神瞬间暗淡,生机流逝,一命呜呼。
那人迅速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一瞧,见无人前来,又返回清儿骸骨处,检视一翻后,拎着清儿的骸骨奔到方仲房内,朝里一扔,压下扑通乱跳的心神,这才轻轻开门……门外明亮的光线印在脸上,露出周青那略有些苍白和兴奋的脸来。
周青一闪身掠出门外,几闪之后便消失在远处琼楼玉宇之中。
玉虚宫内,悬天真人拿起早已凉透的灵茶喝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说道:“与钱师侄一席话相谈甚欢,这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过去了数个时辰。”
钱文义道:“若掌教真人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弟子这就告退了。”
悬天真人点头道:“也罢,下次再和师侄详谈。我昆仑不日便要大兴正义之师,到时候还要重用师侄。”
“谨遵掌教真人法旨。”钱文义躬身告退,从宫门内走了出去。
悬天真人望着钱文义远去背影淡然一笑,又闭目养神起来,静等那清儿消息。
谁知还没过去半个时辰,就听脚步声纷乱,宫门外急匆匆走来一人,尚未进来就叫道:“掌教真人,不好了!”
悬天真人怒道:“又有什么事?”
一个玉虚宫弟子从外匆匆走进,禀道:“弟子刚从钱师叔那里来,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说是……说是有人莫名其妙死在了他的楼内,而且面目全非,其状甚惨!”
“什么!?”悬天真人霍然站起。
那弟子道:“弟子也是听钱师叔这样说的,看到我后,才让弟子速来禀报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面色变换,沉思片刻,站起来一甩大袖道:“随我来!”当先走出宫门,往钱文义那幢小楼走去。此刻,玉虚宫里很多弟子都被那弟子的大呼小叫吸引,看掌教真人都出了宫门,纷纷随在身后,跟着前去查看。
一行人越聚越多,等到得钱文义小楼前时,已是几十号人,连文字辈弟子都被惊动许多。毕竟发生在玉虚宫左近的人命之事是何其罕有,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悬天真人满脸怒色,余人谁都不敢吭声,只是默默跟随。小楼早已大门敞开,钱文义见到悬天真人亲自来了,连忙出来相迎。
那具骸骨已从方仲房里移出,搁在门口,众人一眼就能看到见到这骸骨的凄惨模样,顿时议论纷纷。悬天真人一看那尸体穿着就知这是那清儿的,自己让他偷偷摸摸来方仲屋内查看,想不到数个时辰不见,居然死了,还弄成这幅模样。
悬天真人沉脸道:“何时发现的尸体?”
钱文义低声道:“弟子从玉虚宫回来,发觉门户虚掩,仔细一查,就发觉这人已死在此地了。”
“可知死了多久?”
钱文义道:“弟子摸其尸骨尚有余温,当是死了没多久,或许不出一个时辰。”
悬天真人身后一名年轻弟子道:“既然死了没多久,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看上去犹如风干了相似。”钱文义摇头不答,围观的一个年长弟子见识颇多,说道:“这是精血消失之故,此人死前必然被什么东西把浑身精血给吸干了,这才弄成这样。”
这话一出,一众年轻弟子大哗道:“这是什么邪法,岂不是魔道中人所为。”“对呀对呀,这人死在这里,难道昆仑山上混进了魔道中人。”“不好了,有魔教弟子冒充我昆仑弟子,我们之中有内奸!”……
悬天真人一声冷哼,骂道:“吵什么?事体不明就自乱阵脚,待查清楚此事再议论不迟。”
此刻在围观的弟子之中,文字辈的有邓文忠和苍祯道人二人年长,那邓文忠咳嗽一声,躬身道:“掌教真人明鉴,这名弟子死的蹊跷,依弟子所见,似乎是死于役鬼堂的役鬼之手。弟子早年与役鬼堂的人交过手,那些魔道妖人就时常以这种妖法害人,死状与此类似。”
一边的苍祯道人也点头道:“的确如此,看这精血流失的样子,应该是被役鬼给吸了,再返还给操持役鬼之人。只是不知役鬼堂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悬天真人面罩寒霜,往钱文义扫了一眼,问道:“钱师侄有何高见?”
钱文义摇头道:“弟子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尸体何来?更不知死的是谁”悬天真人明知死的必然是那清儿,却依旧让一个弟子上去检视一番,从尸体上摸出腰牌和一些私人之物。那进出玉虚宫的人非召不得入内,自然有证明人身的信物,那腰牌一摸出来,验明真身,才知是悬天真人身旁随侍的童子。
“这不是掌教真人身边的童子清儿吗,怎么死在这里?”邓文忠道。
悬天真人怒道:“清儿与人无仇,必然是撞破了什么事这才被人杀人灭口!本座估计,杀他之人必然还在昆仑山上,不知想要图谋什么对我等不利的大事。钱师侄,既然尸体在你这里发现的,说不得,要好生搜上一搜了!”
悬天真人既然如此说了,钱文义自无拒绝之理,于是悬天真人吩咐几个弟子分别到各个房里查看了一番,自己更是亲自走了一遭,看似随心,实则有意,虽然碍于身份不可能乱翻东西,但在他指点下,与他自己动手并无两样。可惜的确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至于那把飞鱼剑,钱文义也解释清楚,乃是从敌人手中缴获而来。
搜来查去也没有什么眉目,众人只好作罢,悬天真人吩咐把清儿的尸体收敛,领着众人返回玉虚宫。此事虽然暂时没有个结果,但在众多昆仑弟子的心中却留下了一个阴影,谁都不知这内奸是怎么混进来的,说不定那一天就要对同门动手。
钱文义待众人走散之后,面上阴晴不定,他已然知道这清儿必定又是奉了掌教真人的吩咐而来,却不料把命给搭在了这里。不说这清儿来干什么,谁杀了清儿这事就够自己胡思乱想的。那方仲被押到后山去了,不可能是他动的手,可是不是他又能有谁呢?要说谁和魔教那些人有些瓜葛,只怕还真是方仲有那么一丝嫌疑,幸好他有不在此地的证明。
钱文义心中疙瘩无法解开,唯有叹息一声,心道等方仲回来再问一问他,也许能找出什么破绽来。
后山
雪花飞舞
两条人影屹立在风雪之中
其中一个年老的声音沉声道:“昆仑山是为龙脉之首,昆仑剑法,自然以龙象为尊,是以最高剑诀取意为神龙傲剑,要想学会这等剑法,就要先学剑气化形,再学,然后才能更进一步,借之势一飞升天,化为神龙。”
那人把话说完,单手捏个剑诀,一声低喝,顿时一股无边气势汹涌飞涨,那些飞舞的雪花被这气势一卷,纷纷围绕着人影盘旋,那风雪越滚越大,越转越烈!在风急雪烈之中,那人手上剑诀一放,一股青色剑芒飞出,转瞬就把整个身形都遮盖住了,就在这漫天飞雪之中,就听一声清脆龙吟之声发出,那青蒙蒙剑气从四周盘旋的飞雪之中蓦然探出一个威武之极的青龙龙首!
龙首甫一出现,便张牙舞爪、破风碎雪,犹如苍龙出世,直往高空撞去,那一刻,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一种生灵在傲视苍穹,所有的烈烈风雪都是在为它而舞。
第六章 誓师大会
龙首之后是巨大的龙身,神龙见首不见尾,蜿蜒半空依旧不见龙尾出现。
地上无数风雪裹挟着这条青龙不住的高飞,直至极高之处时又轰然落下,使得方仲眼中所见,既有向上飞去的飞雪,又有洒落而下的寒冰,整个天地间如同颠倒了一般。
这一惊人天相随着那老者的惊人气息消失后,这青龙才渐渐化为一道虚影,并最终消失不见。那漫天风雪失去控制,顿时纷纷扬扬的又四处洒落。
那老者并未用真气阻挡,飞雪纷纷扬扬,把他和方仲淋得如一个雪人相似。
神龙傲剑决!
施展完毕,那老者仰头看着漫天风雪,朗声道:“这才是剑法,你以前所学的东西,如同儿戏一般,就算练得再妙再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方仲又惊又佩地道:“弟子入门太短,还没来得及学如此高深的剑法。”
“你修为不够,就算传你剑法,也施展不出。不过我看你已经踏入练气还神之境,这剑气化形的本事已勉强可以施展了,那翻云覆雨诀便要多多练习,等此诀熟练之后,才可能施展神龙傲剑诀。”
方仲欣喜道:“弟子也有机会施展神龙傲剑诀?”
那老者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若是达不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剑气化形的本事不到家,便只能祭出一个龙头唬人,连龙爪龙身都是变化不出来的。老夫刚才所施展的不过是五行剑诀之中的青龙傲剑,在我昆仑门中,还有赤龙、黄龙、黑龙等诀,除了属性不同外,大体相似,用来对敌,自然可收相生相克之功。你如今还年轻,这高深一些的剑法与你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方仲脸面一红,尴尬道:“祖师爷的本事徒孙自然难以企及了。”想自己才刚刚步入练气还神的初期阶段,而神龙傲剑诀最差也要顶峰阶级才可施展,并且勉强施展不过化形而出一个龙首,与那老者所施展而出的完整神龙无上威力相比,简直如同大象和蝼蚁一般的区别。
“我传你的剑法你自己好好修炼,过两日我再来指点一二,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炫耀,若是实在有人追问不过,就朝我身上推,老夫被污水泼的多了,再泼一点又有何妨。”那老者哈哈一笑,不待方仲告别,便白袍一裹,飞身消失于风雪之中。
“祖师爷、祖师爷……”连叫数声,根本无人答应。方仲知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再强求,坐在雪地上回忆起初见那老者的事来。
原来当日那老者把方仲打倒后一问才知,这个小小弟子居然与他大有渊源。只因为这个老者便是姜文冼的师父——原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因为正魔之战失利,牵连到姜文冼身上,导致他这个做师父的大权旁落,为示承担罪责,这才隐于后山已近十六年。作为姜文冼的授业恩师,紫阳真人断然不信姜文冼会作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可惜死无对证,众口铄金之下,也只有退位让贤了。
要说紫阳真人淡泊名利,一点都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怕也是违心之言,任谁经历了这等大事终归是有些心有落寞,这二十年寂寂无闻,有多少雄心壮志都被磨去了棱角。正当无聊之际,难得见个小小弟子前来,就用手段捉弄一二,顺便指点起方仲剑法来。
他的指点又岂是方仲和同门切磋时学到的技艺可比,其境界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剑法到了他这种境界已然不追求一招一式的精妙,随意所指,但求剑意与剑招相通,而不是剑招形似,这和当初的彤霞大师的剑法异曲同工,故此才批评方仲那一套剑法过于老到。
方仲所学有限,自然也就局限了眼界,要想更进一步,自然只有学得更精妙的剑法才是,如今有一个现成的大师在这里,岂能错过。一个愿学,一个愿教,于是一拍即合。
紫阳真人传了两套剑法,一套翻云覆雨诀,一套神龙傲剑诀,每一个都是震古烁今的绝学,其中翻云覆雨剑乃是要想进阶神龙傲剑诀所必须要修的剑法,而神龙傲剑决如紫阳真人自己所说,他展示的只是五行之一,风雪助威,青龙水象,是谓青龙诀,若想学全五行,非一朝一夕可成。就算是这两套剑法,也不是短短三个月就可以学成,就算方仲天资聪颖,能在三个月里把翻云覆雨剑使得催生之象就算不错了,至于化形神龙,恐怕现在连一片龙鳞都化不出来。
转眼三月之期江至。这一日方仲正在松下打坐,突然身上一震,一道豪光从身上冒出,不久又暗了下去。
方仲还在惊异这是何事时,耳边一个苍老声音道:“他们来了,是你该出去的时候了。”正是紫阳真人在说话,只是空有语声不见其人。
方仲这才惊觉自己到这后山恍惚间已经三月,刚才身上豪光激发,想来是当初打入身上的符印被人引动所致。
方仲扭头道:“祖师爷不出去吗?”
紫阳真人道:“哼!我出去作甚!?这里与世无争,正好是个清修所在。”虽然如此说,但话语之中依然露出一丝落寞。
方仲道:“要不,弟子再留下来住些时日。”
远处一声轻笑道:“你说什么胡话!有谁还会贪恋此地不出,你快点走,莫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老夫已是半朽之人,就算即时死了也不算白活,岂是你这小小后生可比。临别在即,老夫再叮嘱你一句,这世事险恶,日后多留一份心眼,你好自为之!”好自为之这话说完,那声音已然像隔了数百里地似的渺不可闻了。
方仲揣摩紫阳真人的话,正在发怔时,就听远处有人呼唤道:“方师弟,你在哪里?”就见两个人影从远处一边呼唤一边顶着风雪往里面走来。
方仲急忙高呼道:“两位师兄,小弟在这里!”
这二人还是当初押着方仲来后山的两个弟子,听了方仲呼唤,同时看了过来,一个弟子低声道:“方师弟在这里了,看起来不曾出去过。”
另一个弟子道:“掌教真人真是多事,居然怀疑这里禁制不灵,非要我们亲自来看。如今验得分明,方师弟就在这里了。”二人一边说一边往方仲这里走来。
两边汇聚一处,那个弟子笑道:“方师弟,这三月过的可好?如今期限已到,你可以回去了。咦!?你……”
那弟子上下打量了方仲几眼,眼中精光闪动,有些惊讶地道:“方师弟竟然真的获得突破了,真是可喜可贺。”
方仲笑道:“小弟也是侥幸之至,若不是两位师兄呼唤,我都不知已经过去三月了。”
另一个弟子有些羡慕地道:“看来方师弟沉迷于修行之中,连岁月都不记得了,如此修为精进,也是份所应得。”他自己虽然也是练气还神的炼罡境界,可是却原地踏步十来年没有精进了,各人有各人机缘,那些突然顿悟要道的人也不在少数,羡慕也羡慕不来。
“好了,走,方师弟回去后,我等也好向掌教真人交差。”二人簇拥着方仲,从原路慢慢返回。
一路无话,三人从后山出来,宛如换了个天日,那后山里冰雪飞舞,出来后却是阳光和煦,松柏青青,绿意盎然。
三人路过八宝天光楼,却见那楼前多出了许多站岗的弟子,看护的十分严密,方仲奇道:“八宝天光楼不是有教中尊长在内么,平时不见有什么弟子维护,何以现在多了这许多人?”
一个弟子道:“方师弟有所不知,明日乃是我昆仑誓师大会,有许多正道中人前来与盟,这些人里良莠不齐,难免有什么鸡鸣狗盗之辈,万一趁着人多混乱,跑到我昆仑重地偷鸡摸狗的就不好了,故此加强了防范。”
方仲惊道:“誓师大会?”
“是呀,上次周祖师出师大捷,杀了驭兽堂的大魔头,正道群心鼓舞,掌教真人广邀同道,集群雄之力,想要一鼓作气,扫荡群魔。”那弟子面露激动之色的道。
“不知都请了些什么人参加?”方仲又问道。
那弟子傲然道:“这个多了,三山五岳,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凡我道门之属,谁敢不来,我也记不得这许多。”
一路上不时有昆仑弟子进进出出,果然比平时繁忙了许多。这二人把方仲带到玉虚宫门口便自己进去复命。悬天真人并未召见方仲,想来正在为大事筹划,不屑于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之上,只是让他自己回去,等待明日和众弟子一起参加这数十年才有一次的誓师除魔大会。
第七章 一对活宝
方仲返回住处时,楼内空无一人。钱文义俗务缠身,必然也因为这誓师大会而忙碌不已,此刻不在楼内也是毫不奇怪。方仲先回了屋内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就出门往醴泉的铸剑堂去。那里正是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被安排的去处。
来到铸剑堂前面大厅,那里的弟子早已不在铸剑,只剩下数人高的火炉兀自散发着余温,火炉周围一大片赤土寸草不生,板结处散发一种琉璃光彩,僵硬如铁,乃是被高温烘烤所致。从地上残留的痕迹可以看出,原本的炉火有多么猛烈。
方仲先寻了个弟子打听二道下落,那弟子道:“普玄?他和他那师弟都在剑房做事,你到那里去寻。”
那剑房如今也有好几间楼宇,成品或半成品的剑胚都存放在这里,方仲虽然来过一次,却也不知这二道究竟在哪一间哪一房,只能逐间去找。当走进第二间的剑室时,听得里面传来打骂之声。
一个道:“我辈分比你高,你就应当叫我师伯。”
另一个声音道:“你年纪比我小,当然就是我师侄。”
一个道:“胡扯!就算年纪比你小,只要辈分比你高,就是你长辈,未曾听过只论年纪定辈分的。如今我就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你!”里面顿时一个人的惨叫之声。
方仲一听这个人的声音就知是那赖皮张,怎么又被人欺负了,急忙顺着声音寻到房里来,只见两个道人站着,一个干瘦道人躺倒在地。躺在地上干嚎的正是那赖皮张,而站着的二位,居然就是那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普玄的拳头高高举起,还没落下呢,那赖皮张已经惨叫连连,把普玄气的鼻子都歪了。
“快快住手!”方仲急忙高叫道。
普玄和定观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回头一看是方仲,喜道:“方仲?你来的正好,快跟这个混蛋说,谁才是晚辈。”普玄把手一指赖皮张。
那赖皮张刚才还是死气活样,一副欠揍的表情,这会儿见到方仲,宛如见到了救星,把手往脸上一抹,那眼泪自己就下来了,哭道:“这个胖道士,非说是我师伯,我不叫他就打我,天下哪有这样蛮横的人。明明我年纪比他大,看我胡子稀,就让我做晚辈,那若是个不长胡子的八十老头,到他这里岂不是要做孙子,这不存心欺负人嘛。”
普玄怒道:“谁说胡子稀的就是晚辈了,是你要做方仲大哥,这论辈分,我两个长方仲一辈,自然也长你一辈,难道不该叫我一声师伯?”二人吵吵闹闹的,居然是因为辈分的问题闹了起来。
方仲把赖皮张扶起,柔声道:“道长就是为了此事闹的矛盾?”
赖皮张哭丧着脸道:“不止如此,自从这二人来了之后,事事与我做对,我说朝东他们就非要朝西,我说一个人去,他非要两个人来,却什么事都不干,全让我一个人做,真是苦啊!”
普玄骂道:“你还说,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出去就必定是做坏事,人家找上门来就拿我们顶杠,要不是仗着诸位道友给的脸面,我两个不知被你连累了多少次。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认你个晚辈包庇你一下,你居然还不乐意了,真是讨打。”普玄说这话时,脸都绿了,要知道普玄可是个人精,连他都觉得麻烦,那就真的是惹下了祸事了。
一旁的定观凑到方仲耳旁,悄声道:“这张道人把师兄藏的一点银两给摸了去,到膳房换了酒钱,只说是请我们两个,吃完了师兄才发觉丢了银子。师兄常说,万一求道无望就拿这点银子还俗,轧姘头去,如今银子没有了,断了后路,这才生气。让张道人还银子是还不出的,还说这酒我们都吃了,断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出,最多算我们请他的。师兄气不过,就说请就请了,但得让张道人管他叫师伯,可是张道人说,哪有师伯请师侄的,只有师侄请师伯的道理,于是就斗起嘴来。其实他两个常常斗嘴,我已见怪不怪。”
方仲这才恍然,若追根问底,原来还是普玄吃了点亏,怪不得普玄这么生气,遇上个比他还死皮赖脸的人,一副委屈的样子,明明占了便宜,还老说自己是弱者,打不得,骂不得,想不生气都难。方仲是知道赖皮张性子的,那是个任你拳来脚往,我自屁股向天,舍得一身皮肉,解得一时嘴馋的主。
方仲道:“为了这种小事打打闹闹有伤和气,平辈论交不好么,二位道长何必为此事闹心。”
赖皮张接口道:“方兄弟既然这样说了,我吃点亏,不跟你计较。”
方仲笑道:“这就对了,我再劝劝道长去。”
方仲来到普玄跟前,尚未说话,普玄就凑过来,焦急的道:“这赖皮张不但偷了我的银子,连我为你抄下来的摹本都一并摸了去,我正想好好审问他呢,你就来了。”
方仲一惊,那摹本上抄的乃是张道陵所赠的天字诀,怎么会弄丢了?
方仲轻声道:“道长没有弄错?”
普玄恨恨道:“怎么会错。这东西是和银子放一起的,他连窝都端了,不是他拿的还有谁。”
方仲正自犹豫,赖皮张笑嘻嘻道:“方兄弟回来是大喜事,不如我等出去大吃一顿,岂不快哉。”
普玄骂道:“你个榔槺货,就知道吃。”
赖皮张笑道:“吃完了拉,拉完了吃,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吃只要一张嘴,拉却要倒贴一张纸。还好我后来捡了一张,擦屁股正好,就是有些墨渍,怕污了屁股。”
普玄圆眼瞪起,喘气道:“那擦屁股的纸呢?”
赖皮张道:“自然是用完了就扔掉了,难道你还要用,早知道就给你了。”
普玄气得白眼一翻,指着赖皮张道:“你……你……”
方仲道:“张大哥只是开个玩笑,二位不要争了,不如我做东,请二位喝一顿小酒消消气。”那赖皮张听得有吃的,一连声较好,定观是个无主意的人,普玄孤掌难鸣,只好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看着赖皮张的背影时不时咬牙切齿。
各处负责膳房的火头道人为了赚点小钱,也时常拿点私货换银子,这种事禁不禁绝,很多人都睁一眼闭一眼,所以不愁弄不到吃的。铸剑堂自己有膳房,只是这几个人若公然在那里喝酒未免过于招摇,所以买了些菜肴之后,重新找了块无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赖皮张就挤在方仲身边,嘻嘻哈哈好不得意,一壶酒倒有大半落到了他的肚子里。
赖皮张把沾满油腻的手擦了擦,从怀里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只雕刻的像模像样的木鸟来,递到方仲跟前笑道:“我做大哥的也不能太小气,这只鸟让我领悟了法有玄念,腹有玄机,虽然不可能让它活转过来,然心有执念,如同再生,明白了众生平等,鸟兽鱼虫都有灵性,也算是我一番大彻大悟之心。”把木鸟递到了方仲手中。
方仲难得听到他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话来,笑道:“多谢大哥美意。”
他是知道赖皮张那一套奇特法门来源的,自己能够做到气运化符,收发由心,要多亏了他。虽然道家本来就有真气外放、收发自如的诀窍,但那往往是练到一定境界之后才可以做到的,赖皮张另辟蹊径已然是十分难得,虽然他自己才只是半吊子本事。
普玄冷哼一声道:“一个破鸟也当得甚事,我若有心,雕一个比你不知精美多少的。”
赖皮张吐一口吐沫,说道:“你的鸟好,怎么没有老婆,也不见有多子多孙,可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鸟。”普玄见他说得下流,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来捶他两拳。
定观笑道:“师兄这回算是遇上对手了。”
方仲道:“我听得昆仑山明日要开誓师大会,各位有没听过此事。”
普玄道:“贫道听说了,不过这种大事是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的,我茅山连参与的资格也没有,自然不会邀请我去。能够参与此事的都是道家大门大派,最不济,也是洞天福地之一。我感到奇怪的是此次誓师大会,居然没有邀请慈云寺和慈航静斋参与,反而多了一个华阳门。”
定观道:“那华阳门不就是扶持太乙吞并我茅山的么,又岂是什么好人了,昆仑和华阳门合作,迟早要吃大亏。”
普玄道:“那魔教声势极大,若这么容易铲除,也不会相斗几百年了,我看这一次也是一样,不管谁吃亏上当,都是一时得势,不过平添人命而已。等死的差不多了,就又会偃旗息鼓,安稳一阵。方仲,你如今是昆仑弟子,这大战一起可要小心在意,凡事千万莫要强出头。”
见普玄关切之意拳拳,方仲心中一暖,点头道:“晚辈知道,道长放心好了。”
第八章 新的开始
方仲从铸剑堂出来后并未回玉虚宫,而是奔兽栏所在而去。
当初离开兽栏,有两个胡姓兄弟接班,也不知这两位道人有没有偷懒。方仲展开身形,不多时三清殿在望,因为和陆文甫不合,他也不想惊动他人,直接绕过三清殿,往左侧的兽栏而来。
只见不远处一个道人斜依在草垛上打盹,方仲走到近前都未发觉。
“道长!”
那道人一个激灵,慌忙站起,问道:“谁?”
方仲笑道:“是我。”
那道人呆愣了片刻,惊喜道:“噢,是方师弟,你回来了?”
方仲道:“是,此地就你一人?”
“我兄长因要开什么狗屁大会,伺候的人手不足,让他到前头接待去了,故此只有我一个。”
“原来如此,我不在这数月,此地可还安好?”
“自你走后,可不苦了我们两兄弟么。师弟如今在玉虚宫学道,那是人上之人,岂是我等能比。”那道长又愁眉苦脸道:“对了对了,自你走后,你那头宝贝动不动就半夜长嚎,一嚷起来,百兽震惊,别想一夜安稳。”
“哦,我去看一看。”方仲说着话,就往关押狰狞兽的地方走去。那狰狞兽长起来极快,自从跟着自己从小小山林直至跋山涉水,到这昆仑山来,已然五六个年头了,再不是当初如同一条大狗般模样。只怕发起狂来,真的会出事。
方仲离着关押狰狞兽还有数十丈距离时,就听前方猛然一声大吼,声音犹如狼吟虎啸,接着前方一处玄铁栏杆咣当一响,一条庞然大物已顶在了上面。那力道震得兽栏都纷纷抖动,那一声长吟更是把周围关押的众多禽鸟走兽惊扰,烦躁不安,喧闹不已。
隔着栏杆露出的一簇白色绒毛不停抖动,在那白色绒毛下面,一对闪亮乌黑的兽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方仲。
方仲当初来昆仑时,狰狞兽还只是半人高矮,后来被陆文甫打伤,元气大伤之下生长也缓慢了许多,直到方仲去玉虚宫时才恢复过来,头顶处那一丛雪白绒毛才又往后长。若说让这一片纯白彻底覆盖整个狰狞兽背部,显然还需时太久,但此刻落在方仲眼中,那一片白色只是延伸到头颈之后,将到腰际,整个身子更是长大到驽马般大小。
狰狞兽久不见方仲,此刻居然隔着数十丈远就感觉到了方仲的气息存在,立时扑到栏杆前,期盼之极的望着方仲。
方仲也是喜出望外,走到近处,用手轻抚那已可和自己比肩的狰狞兽头颅。
那狰狞兽安静下来,把头顶在栏杆上,两根白玉似的獠牙轻轻摩擦方仲伸进来的手臂。
后面那胡姓道士见了道:“贫道一靠近它就脊毛竖起,獠牙伸出,简直要择人而噬,却与你相善。”
方仲笑道:“它是我从小养来的,自然不同旁人。”向那道人讨要关押狰狞兽的钥匙,开栏门进去,这时才发现这关押狰狞兽的栅栏缠了数条铁索,想是那两个道人见这狰狞兽日渐长大,性子狂爆,担心它破栏而出,这才加上去的。其实昆仑山上也有珍禽猛兽,只是这三清殿地方都是学艺弟子居多,坐骑普通,当然不需要额外赡养,而玉虚宫里另设有灵厩,那便不同于此地了。也有一些地位较高的尊长特意为自己的坐骑弄个住处,专门派人照顾,如天玄宫的无念便独自豢养着一只红鸾鸟。不过普通弟子只能把自己的灵兽坐骑弄到专供饲养的兽栏来,。
栏里面都铺了柔软的干草,狰狞兽半蜷曲着身子,头颅搁在前肢上,不时侧头厮磨靠在它身上的方仲。
方仲手中此时拿着一封信笺和两卷书轴,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轻轻嚼动,似在沉思什么。两卷书轴自然是普玄给他的两卷符法,而这封书信还是醍醐老母留下来的,里面有仙儿身世。方仲自从下山一次,已从邀月堂莫堂主口中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那莫堂主当初要偷的婴儿,十有便是仙儿,那离夫人说不定就是仙儿之母,若是的话,为何仙儿只有一魂一魄。想到此处,方仲把那有些陈旧的信笺打了开来,只见其上只有寥寥几行娟秀字迹,一望而知便是出于女子之手。
信上大意写道:“恩师归隐本不当叨扰,然女有孕在身,本当必死,念腹中骨肉无辜,临产在即,望老母施于援手,救遗孤一命,今让小婢传信,泣零仰望,见信即来。”落款便是淑贞绝笔。
这上面明明白白说明了,醍醐老母偷出来的,就是离夫人的女儿。可是离夫人的女儿不是离金玉么,难道一胎两子,生的都是女儿,醍醐老母只来得及偷得一个。就算一胎两子也不会把魂魄分离,使仙儿只有一魂一魄。方仲虽然肯定了仙儿身世,可其中的不解处尚有很多,而且仙儿身世之迷还不能让人知道,不然如莫堂主那般喊打喊杀,就算想托庇于正道之手,只怕那些正道之人也要把这冤孽杀了才甘心。
沉思良久,方仲把这信放下,连同两卷书轴又想掩盖在草丛底下,有狰狞兽看着,谁也不会来查,也想不到这里会藏有这些东西,可谓安全无比。把东西放好,正想用草盖住时,忽的记起那赖皮张也给了自己一只木鸟,索性一起拿出来放进去。方仲用手从怀里一掏那木鸟,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只因这木鸟委实太轻了些,若是全木雕刻,断然不至于一点分量没有。
方仲翻来覆去一看,果然发现这木鸟其实是两半接起来的,鸟头和鸟身之间有一条淡淡隙缝。方仲一手抓头,一手抓鸟身,轻轻一拧,咔哒一响,鸟头歪向一边,露出鸟腹来,只见这里面早就被掏光了木头,只有一团皱巴巴的黄纸赛在了里面。
“果然如此。”
方仲心中喜悦,也不知这个赖皮张要给自己什么东西,怪不得给自己时还说了一番故作高深的话来,有违其平时为人,原来是为此。既然他能如此一本正经的把东西交给自己,那必定是有些作用的了。
方仲把那团皱巴巴的黄纸掏出来,慢慢摊开,等看清楚上面字迹,顿时目瞪口呆,只见这上面写的赫然就是普玄另外抄摹的天字诀。
那天字诀果然被赖皮张偷了去,只是却用这种方法再交给自己,真是奇怪,枉了那普玄到现在还心有不甘,要寻那赖皮张讨要。
只是这黄纸上的天字诀除了普玄抄录的以外,还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方仲仔细一辨认,写的是:“有人监视,符法难保。”只有这八个字。
这几个字显然是提醒方仲,有人在打普玄身上符法的主意。
难道普玄和定观早就被人盯在眼里?
赖皮张妙手空空也不是无的放矢,是故意从普玄处偷来的,然后藏在这木鸟之中交给自己?
方仲想来想去,不知道是谁会老盯着茅山二道,只有再次看到赖皮张时,亲口问一问他了。这天字诀自然不能老是放在身边,如今取了出来,就同两卷书轴放在一起。当晚方仲也没回玉虚宫,和那道人说过之后,愿意代他操劳一晚,看守兽栏。胡道人白赚一个便宜当然乐意万分。
胡道人千恩万谢,说好明早过来换班,把这里交给方仲后,自己偷闲快活去了。
方仲一人宿在这里,趁着夜间无人,偷偷把栏门打开。那狰狞兽自从上了昆仑,便如被放入了囚笼,方仲趁此机会,就想让它走一走。因怕狰狞兽野起性子跑起来没完,方仲把栏门上的铁索取下来,如给马儿上缰绳一般,绕着狰狞兽脖子扣紧了,牵在自己手里。
兽栏往下是山路,右侧是去三清殿,方仲两边都不敢去,便拽着狰狞兽往左侧的山林里去。那山林没有路径,树林稀时,方仲还跟得上狰狞兽的速度,二者窜窜跳跳,转眼就进入密林深处。
到了里面,枝枝叶叶遮挡,更有无数盘根藤蔓拦路,方仲便再也快不起来。方仲不时拽住狰狞兽,让它走跑慢一些,即使如此,方仲亦奔得气喘吁吁。
那狰狞兽难得如当初陪着来昆仑时那么自由,被方仲不时拉住,有些不耐烦起来,它把头颅往后一扬,一口叼住衣襟,往背上便甩。方仲轻飘飘落在那狰狞兽背上,随即扣住了两侧鬃毛,双腿夹紧,这才不虞掉下来。
狰狞兽大吼一声,如猛虎出笼,猛地往前窜去。只听耳边呼呼风响,无数枝叶往后飞驰,比之刚才快了数倍。眼见前方出现一个阔逾数丈的山涧,方仲连忙往左侧拽那铁索,想让狰狞兽绕道而驰。谁知那狰狞兽把头一低,四肢微曲,微微一个蓄力,嗖的一声便往对面蹦了过去。
方仲吃了一惊,连忙把眼闭了,只觉得一阵剧烈颠簸,狰狞兽已然踏在实地,又开始撒腿如飞起来。
一路上那狰狞兽穿山越岭,也不知跑了多少距离,似乎要把前些时的寂寞难耐一起发泄出来,无数常人难以鱼跃的障碍它都一跃而过,直到前方山岭出现一株参天古树。那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狰狞兽几个纵跃之后,参天古树的最上一层终于出现了狰狞兽的身影。
直到这时,它才终于安静下来。如水的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洒在狰狞兽和方仲的身上,下面则是此起彼伏的山林,无数高大的古树都被踏在了脚下。
嗷——呜——!
狰狞兽一声长嚎,顿时围拢在古树下方的无数飞禽被惊起,纷纷拍翅远遁。方仲从狰狞兽背上爬下,站在这一览众山小的古树之上,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那狰狞兽叫过之后,方仲依模学样,也敞开了喉咙,大声喊叫起来!
啊!
一人一兽的声音在天际回响
此刻没有人来坑害谁,也没有人来争权夺利,有的只是脚下那一抹壮美的风景。多少人花费了无数心思,踏着别人的肩膀与血泪,站在旁人眼中所谓的高处时,有没有回过头来想一想,那是否真的是一个人永恒的追求。
功名利禄转头空,只有天地才是永恒的。如果能够与天地一体,那还有什么好追求的。方仲觉得这一刻,心中没有仇恨和憎恶,郁结在心中的烦恼都随着自己的一声大吼而纾解开来。
过去,受到的苦难,只是逼迫自己前行的动力。
如今,自己已然踏下了一个坚定的脚步,大路就在前方。
未来,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大道有成,至亲齐聚……
第九章 卜夷散人
咚!咚!咚!
钟声洪亮,响彻整个昆仑山。
玉虚宫前宫门大开,成排的昆仑弟子侍立两旁。
此刻的大殿之内辉煌无比,无数长明灯高挂,早已排开数十张宽大桌椅,上面仙桃灵酒摆放,馨香四溢,等待恭迎各处洞天福地道家掌门宗主来临。
八卦台上,悬天真人意气风发,一身黑色镶金道袍,头戴紫金道冠,显得沉稳贵气庄严无比。身后排着数十位文之辈弟子,个个气势威严,不容小觑,每一人都是炼气化神境界高手。悬天真人两旁,则依次排列着卢公礼、周公望、玉机子、玄春子等人,是此刻除了紫阳真人外所有已是炼神还虚这等无上修为的耆老高贤。悬天真人故意把昆仑门人子弟精华尽出,迎人是假,立威是真,把此时的掌教之威展露无疑。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悬天真人微一摆手,大殿处一位负责迎接司仪的弟子朗声道:“掌教真人有请各位同道!”那声音运气而发,从玉虚宫内遥遥传出。
不一时,在宫门外侍立的弟子高声传呼:“王屋山虚月真人率同诸位长老前来与盟。”
鼓瑟齐鸣中,一行修道之士缓步而进,男女都有,当先之人年过半百,但生的相貌堂堂,一脸的神仙之气,此人朗声道:“王屋山同道见过各位高贤。”悬天真人笑道:“虚月真人不必多礼,请入座。”那一行人自有弟子引入旁边落座,其位置颇为靠前,牌第三位。
王屋山虽无昆仑源远流长,但也是名门大派,道家主流之一。
又有人高声道:“青城山魏掌门率同门下弟子前来会盟。”
宫门处顿时出现一群俗道打扮都有的人,当前一人魁梧万分,龙行虎步,进来后双手一拱,高声道:“青城山同道见过掌教真人,见过各位高贤。”
悬天真人笑道:“魏掌门不必多礼,待誓师之会一了,自然有卢师弟好好招待各位。”原来此人与卢公礼有旧,悬天真人才这么说,而且一向与昆仑同气连枝,是昆仑坚定同盟之一。
青城派的座位依旧比较靠前,乃是第二位。
青城山的人落座不久,就听外面有人道:“华阳门岳真人率同门下弟子前来与盟。”
悬天真人神情一震,朗声道:“有请!”宫门处当先一人长髯飘飘昂首阔步而进,身后随着华阳门诸位弟子,那贾光南亦赫然在列。那岳真人面色白皙,凤目红唇,看上去温文尔雅,但眼中精光闪动,一望而知便是涵养功夫十分了得之人。
华阳门的人在昆仑弟子接引之下,昂首做到了第一排第一位的座位之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接下来又有数个大派进宫,有罗浮山明耀真人、括苍山成德尊者、金庭洞崇妙大师、灵虚谷司马谷主等等,所带人员或多或少,分别排班坐次。这些门派很多都有弟子派遣在昆仑学艺,与众人相熟,一时间寒暄四起,好不热闹。这十几个大派都是有炼神还虚境界的仙家高手存在,故此俱都排在前面座位。
接着是洞天福地之中小一些的门派觐见,这些门派偶有一二个侥幸到了还虚境界初期之人,但大多数不过和昆仑文字辈弟子相当,也就在炼气化神境界之中上下,悲惨一些的,有几个这种境界的都已算是难得。如这般小门小派的,即便应召而来,悬天真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觐见还未结束。大殿内济济一堂,悬天真人满面红光,看着下方众人的仰视目光,说不出的舒心快意,心道这才是天下第一大派的荣光,需知如今在这八卦台下,来的哪一个不是称霸一方的门派,那些俗世之中的小门小户,连觐见的资格都没有。
越是底蕴雄厚的门派就越是所排坐次靠前,稍小的洞府门派便只能敬陪末座了。这种事就是实力为尊,想要旁人尊敬,首先就要自己有能耐有本事,让别人看得起,否则便只能被人忽视,所以那些排在末座的人,也怨不得谁,至少还有人比自己更差的。
就听外面有人朗声道:“麻姑山麻婆仙姑率同门下弟子觐见掌教真人。”话音一落,宫门处出现了一个穿着普通衣衫,满脸麻子的少女来,这女子年纪不过十来岁,其貌不扬,看上去颇像个乡下村姑。
在无数人的注目之下,那少女腼腆不已,那只听她有些紧张地道:“麻姑拜见掌教真人,拜见昆仑各位高贤。”在她身后只随着一个弟子,而这弟子有许多三清殿外门弟子都认识,是依旧在昆仑学艺,长着一张长脸的马有德。作为外门弟子,只要他愿意,是可以留在昆仑山学艺的,直至他返回自己的山门。
这麻姑山居然总共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那麻姑不过是一个道号,这少女原本名字肯定不是如此称呼。只是再怎么说,这麻姑山也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找一个传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女,实在让人感到好笑,不只长得难看,就是修为,也仅仅炼气化神初期,比之昆仑山和其他门派之中的许多弟子都不如。
悬天真人虽然心中不屑,但出于礼仪,依然微笑着道:“本座记得麻婆仙姑另有其人,不知……”
那十来岁的女子面露黯色道:“先师已然羽化了。”
悬天真人点了点头,温颜道:“请坐。”
在昆仑弟子引领之下,那满脸麻子的少女来到最后一张座位坐了。
方仲作为玉虚宫弟子,虽然不受悬天真人待见,但在这重要日子里,也被分派了一份职务,便是看守玉虚宫外九龙桥,与众多同门一起迎接这一拨拨门派。
看着这三山五岳之人,方仲才知这天下能人何其之多,不说佛门中人,仅仅这道家就有这许多门派,每一门每一家虽然不如昆仑之传承悠久,但也各有所长,绝非可以等闲视之。想当初自己一心要拜入昆仑门下,倒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眼见最后那麻姑山的二人也进了玉虚宫,只道没有人来,一位和方仲一起侍立的昆仑弟子道:“行了,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不会来了,把玉虚宫大门关上。”
几个弟子真要把进入大殿的大门关上,却见远处一道人影如风而至,叫道:“且慢关门,且慢关门。”
“咦,还有一个?”
一位昆仑弟子喝道:“你哪门哪派的?”
来人童颜鹤发,一身白袍只用一根麻绳系在腰间,身上再无长物,看上去朴素之极,与众门派真人掌门雍容华贵迥然不同。那老道虽然朴素却有一股飘然出尘之意,周身气息不显,只凭门外那些昆仑弟子,根本看不出此人修为深浅。此人见昆仑弟子问起,堆笑道:“贫道卜夷散人,特来觐见掌教真人。”
“卜夷散人?没听说过啊?师兄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问一问他是何门派的?”
那卜夷散人笑道:“贫道乃是蜀山派掌门?”
“蜀山?你不是在骗人?那蜀地多山,不知多少名门大派都在川蜀,你就敢以蜀山为门派之名?”那弟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那卜夷散人道:“贫道志在四方,自然要取一个大气一点的山门之名了,可惜神州、苍梧这些名称过于宏大,贫道福缘浅薄,担当不起,只好退一步,以一介地方为名了。”
“嘿嘿,看不出你还很谦虚。前来会盟的除了我道家洞天福地之人,就是接到掌教请帖之人,不知蜀山掌门有没请帖?”
那卜夷散人皱眉道:“贫道行得匆忙,并未带的请帖在身。不过贫道也算是道门中人,自然要来昆仑会盟一番了。”
那昆仑弟子冷笑道:“对不起,在下孤陋寡闻,并未识得蜀山掌门是何许人也,既然又无掌教真人请帖,玉虚宫你进不了,还是请回。”
卜夷散人急道:“贫道千里而来,岂能拒之门外,还请通融一下,贫道感激不尽。”
那昆仑弟子摇头道:“在下通融了,只怕掌教真人那里通融不了,到时候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对了,贫道和长平子道长是熟识,还请他出来一下,便知在下所言非虚。”
方仲听着道人说认识长平子,那长平子是三清殿副执事,与陆文甫截然相反,对自己还算不错,说道:“长平子师伯此刻在玉虚宫内陪着掌教真人和各位同道,只怕不方便出来一见。”
那卜夷散人道:“既然不方便出来,那我就进去见他,贫道这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娃娃。还请通融一下。”
一旁的昆仑弟子见方仲露出犹豫之色,说道:“方师弟,你若放他进去,掌教真人怪罪下来,可都是你一个人的事。”原本这些昆仑弟子并不看重方仲,只是如今的方仲不但是玉虚宫弟子,如今更是突破炼精化气,已是修为不低的弟子了,那便不能无视他的存在,毕竟整个昆仑能够达到还虚境界的也就那么几个老家伙,大部分中坚子弟,都是炼气化神境界,方仲如此年轻,又在玉虚宫学艺,万一他修为猛进,竟然突破炼气化神,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得罪一个有前途的弟子。
那卜夷散人道:“各位放心,贫道别的本事没有,这张嘴还有点本事,定能说得掌教真人欢喜。”
方仲见他一副真诚模样,年纪如此高大,却向这一班守门的年轻弟子点头哈腰,心下不忍,温言道:“前辈要见掌教真人,我替你通禀一下。”
卜夷散人喜道:“多谢这位小道兄。”
第十章 会盟
方仲陪着卜夷散人向玉虚宫宫门而去,守卫九龙桥的几个昆仑弟子悄声议论,一个道:“我看方师弟像个没事人一般,莫非死了人的事他尚且不知?”
另一个道:“有可能,听说他一回山便被掌教真人罚去思过,那人便不是他杀的了,否则掌教真人岂能不闻不问。”
“毕竟死在他的屋里,终归和他有关系的,这次誓师大会之后,我等都要下山杀敌,最好别和他在一起。”
另一个道:“为什么?”
那个弟子道:“你笨啊,人家还没下山就有血光之灾,连累同门惨死,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事,你居然不忌讳。”
另一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确实不吉利,确实不吉利,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出师之前死个弟子,不是诅咒我昆仑出师不利吗?呸!呸!”边上的人听他们这么一说,纷纷点头。
方仲并不知道旁人如何议论,即便钱文义都未向他说起掌教真人的童子意外身亡在他的小楼之内,虽然发觉旁人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只道自己本身就是如此,被人瞧得惯了也无所谓。
玉虚宫内,自从那麻姑山的两人来了之后,悬天真人只道再无人来,谁知又听宫门外朗声道:“蜀山卜夷散人前来会盟。”
悬天真人听了一怔,略一思索便知自己从未听过有此门派,扭头冲卢公礼道:“卢师弟,此人是谁?”
卢公礼沉吟道:“小弟不知,这洞天福地和有名有姓的门派之中,并无此等称呼。”
悬天真人道:“本座只道是你等结识的散修道友,既然都不认识,那便是无名之辈了,本当赶走,只是当着如此多人之面,需显我昆仑礼贤下士,也罢,在末座排一座位,请此人入席。”
“有请!”
不只昆仑众人不识卜夷散人,便是这些洞天福地之人也不认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突兀而来的老者孤孤单单、飘然而入,来到八卦台前,向着悬天真人施礼道:“在下卜夷,参见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和一众道门中人早已举目一扫卜夷散人周身,无数道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更有无数人眼中精光闪烁,功举双目,查探其修为高下,却骇然发觉此人周身不显一点气息波动,乃是个气息收敛极其高明之人。需知这等不露气息之人,除非修有特殊的敛气之术,或者,乃是个炼神还虚的高人,才能做到气息不露,让人查无可查。
只是这一手本事便让很多修为尚且在炼气化神境界的人心中微凛,知道这卜夷散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修为不低。当然这也是相对于那些底蕴不深的门派而言,对于坐在前排的几大道门,仅仅一个还虚境界之人,还算不得有什么了不起,毕竟这卜夷散人连一个弟子随从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人,又有什么权势了。
悬天真人作为仙道最大门派的掌门,当然不会露出鄙夷之色,即便心中瞧不起,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来。
悬天真人堆笑道:“卜夷道人能来,本座求之不得,请入座。”
卜夷散人道声多谢,在昆仑弟子引领之下,往靠近宫门的最后一张座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向着两旁不停的拱手示意,似乎人人都是他老相识一般。这一举动,让无数人发出一声讥笑,这最后一张座位都排在那麻姑山之后了,如此年纪高大之人,尚且列在人家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女之后,又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居然兴致盎然。在座者,只有那华阳门的岳真人和他师弟贾光南,二人目光一闪,相互看了一眼。
此刻所有座位都已安排妥当,悬天真人待各处坐定,朗声道:“诸位同道,本座不才,号召大家一起参加这誓师除魔大会,便是要除魔卫道,彻底扫清魔道余孽。”
王屋山一位长老附和道:“掌教真人说的不错,我等早有此心,可惜无人领头,今日承蒙相召,自然是以昆仑为尊了,但不知掌教真人如何除魔卫道?”
悬天真人笑道:“具体的事,本座自然不好独断,还要听听各位的高见。不知王屋山虚月真人有何建议?”
王屋山的虚月真人道:“既以昆仑为尊,鄙派所有弟子俱听掌教真人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人倒是回答的干干脆脆,昆仑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一副以昆仑为马首是瞻的样子。
王屋山这一表态,余下几十个门派洞府权势尚不如王屋山的,当然没有异议了。也有几个小派担心自己的弟子冲杀在前,损失过大,有心开口说一两个条件,当着悬天真人的面却又不敢。小派有小派的难处,既要托庇于大派之下,又要担心一个不好被人卖了,毕竟谁都不想被人当枪使。
悬天真人见华阳门的人尚未表态,冲着华阳门所在微笑道:“岳真人,前次贾先生前来,已定下两派攻守同盟之策,如今誓师在即,岳真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华阳门上首座位上的岳真人朗声道:“虽说上次正道同盟与魔教大战时,鄙派没有出什么力,但这次,本门托贾师弟来向昆仑订这攻守之盟,绝无反悔之理。想那魔教多招杀孽,就在下所知,那魔教血婴之事已过十来年,却依旧不见动静,当然是这等邪法只可施其一,不可施其二,时过境迁,那血婴早已亡故也是有的,否则何以他内部倾轧,会大打出手。此正是天助我也正道,毕其功于一役。我华阳门岂能错过。”
悬天真人喜道:“说得好,有贵派鼎力相助,破魔教易如反掌。”
一旁的卢公礼忽道:“岳真人,在下偶然路过天师道,居然遇见几个华阳门弟子被那天师道的张道陵所擒,不知因为何事以致贵派和天师道起了冲突?”
那岳真人凤眼一眯,笑着道:“这中间有些误会,我华阳门之下还有数个附属分支,其中之一便是太乙教,此教和天师道有旧,想来那几个弟子本是太乙教旧人,去天师道不过是拜见一下其人罢了,说开之后,已安然而回。”
卢公礼笑道:“原来如此,那是老夫多事了。”
那岳光祖道:“无妨,听闻那天师道势力不差,多多接纳一下并无坏处,卢高贤你说是不是?”卢公礼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岳光祖又转向悬天真人道:“不知掌教真人还请了谁来,为何这一次,不见有释门弟子?”
悬天真人淡笑道:“此次誓师乃是我道家与魔教的事,故此不曾邀请佛门的诸位高僧。不过事关重大,在这之前,还是知会了一声的,慈云寺的通悔大师已然答应,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向他去提,亦会鼎力相助,故此来与不来,并没什么两样。”
岳真人道:“如今我道门济济一堂如日中天,而魔教自乱阵脚,有没有旁人参与,这一战都早已注定。我敬掌教真人一柄,祝此次会盟马到功成。”
悬天真人喜道:“好,岳真人鼎力相助,压过慈云寺甚多,岂能不胜。”二人遥祝一番后一饮而尽。
岳真人把酒盏放下,见悬天真人又向别的门派敬酒之时,向身后的贾光南悄声道:“悬天真人野心颇大。”
贾光南奇道:“师兄何以见得?”
岳真人冷笑道:“他不邀集释门中人你道是为何?”
贾光南想了一想道:“莫非,他是怕释门声望太高,自己不能服众。或者,他已经在考虑,若是灭了魔教之后,还要与释门一争高下,故此这次他只邀集道统中人,那自然只有唯他是尊了。”
岳真人笑道:“师弟果然聪明。”二人相视一笑。
排在后面几张位置的门派因为实力不济,悬天真人也不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处,旁人也不来和他们打招呼。麻姑山的那位麻婆仙姑何曾见多这许多人,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别人都相互敬酒,就他和那卜夷散人两张座上死气沉沉,无人搭理。那麻姑身旁的马有德并未如那少女般无知,但他不过一介弟子,不好僭越出来打破这冷场,见自己这一门被冷落,一张长长的马脸都憋的红了。唯一例外的,便是那卜夷散人。旁人坐在最后,感觉脸面无光,可是那卜夷散人毫不介意,自己一个人独斟独饮,不时赞叹两声。一些门派偶尔好奇看他两眼,见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来商谈大事,似乎他就是来讨个酒喝喝的,顿时就有点鄙夷。
那卜夷散人正把一杯酒灌入喉咙,砸着嘴回味之时,远处一张座位上有人问道:“不知蜀山派坐落哪座洞府,哪座仙山,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卜夷散人一愣,笑道:“是哪位道友相询?”
在卜夷散人上首一张桌椅后面,一个老道大声道:“贫道白石山洞主郑元洪,因为孤陋寡闻,这才好奇相询。”那白石山是七十二福地之一,算不得什么大派,但是比起这突然冒出的蜀山派来,还是要知名许多。
卜夷散人笑道:“久仰久仰,我这蜀山不拘泥于一洞一府,不受制于一山一水,哪边灵来哪边去,逍遥自在,全凭一心。”
那白石山洞主讥笑道:“这么说,你是居无定所了。”旁边的几位洞天福地之人也笑出声来,这样一个连固定洞府都没有的老道,说好听点,叫做云游高人,说难听点,便是坑蒙拐骗的老杂毛。只是这卜夷散人胆子不小,敢到玉虚宫来骗吃骗喝,倒也有几分胆色。
卜夷散人笑道:“非也非也,我身即蜀山,蜀山即我身,何谓居无定所。敢问道友你如今又身在何处?那白石山离此千里之遥,你岂不比我更无跟脚。”
白石山洞主道:“强词夺理!我自有洞府门派,难道出来也把洞府带上不成。你既然自称蜀山掌门,不知贵派主修何术?”
卜夷散人道:“修道之人自然以求得大道为主,贫道不才,好修剑道,兼修外丹之道。”
这话一说,顿时有无数人笑了起来,只因为如今的昆仑就是以剑道为尊,卜夷散人此言,有如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况且那丹道不过是下乘之法,在座之人几乎无人借住这种外力以求大道的,虽然那外丹道进境较快,但几乎无前途可言,遇上以炼气为主的内丹道,根本不是对手。
第十一章 专擅
面对周围无数人讪笑,卜夷散人毫不介意,反而朗声道:“昆仑乃是道家之首,尚且剑中求道,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那白石山洞主郑元洪道:“大言不惭,你也配与昆仑论道。昆仑道法精妙无双,天下共知,你既然自承主修剑道,可敢在这殿上展露一手,也好让众位道友见识见识,什么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
“道友不敢吗?诸位同道可是翘首以盼,若是阁下道法惊人,那一日之间,你这蜀山之名可就名扬天下了。”旁边的一些洞天福地中人纷纷附和道。
卜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此次乃是召开誓师大会,委实不易动刀动剑,况且贪图一介虚名,也非贫道所求,算了算了。”连连摆手。
旁人只道卜夷散人胆怯,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本事有限。那白石山洞主见卜夷散人自己露怯,也不想逼人太迫,正要坐下,又有人道:“卜夷道友的本事在下倒是略知一二。”众人随着话声扭头一看,见是王屋山座上一位长老面露鄙夷之色的道。
“道友有什么本事,还要请教?”
“那便是口如悬河、舌灿莲花之技。”
旁听众人顿时一阵发笑。
卜夷散人豪不为耻,亦仰头笑道:“人不以一技之长而自傲,物不以稀奇无比而自珍,岂不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三人行必有我师,学旁人之所长又有何不可。这口舌之利,亦是要修之道。”
“果然端的是牙尖嘴利,任你何门何派,都有本门渊源流传,如你这般窃取他人所长,岂是一派之主所为。”
卜夷散人摇头道:“道有千变万化,既是求道,何必固执,但有助我修道之路的,尽管取而用之。若是过于在乎道法有别,只能自绝修道之门,不能寸进。”
悬天真人面色微微一沉,虽然卜夷散人说这话可能是无心,但听者有意,总觉得这话有些刺耳。悬天真人淡然道:“道友是新创门派,当然可以如此说。不过对于在座诸位道友来说,各有师门传承,早已指明大道,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尽管把师门发扬光大就是了。”
座下各门派纷纷赞道:“掌教真人说得有理。”
卜夷散人笑道:“既然掌教真人也认为是在下信口胡言,那贫道也无话可说。”
悬天真人朗声道:“各位道友,天下之势早已成水火,奸佞横行,魔道嚣张,我正道之士当然要匡扶正义,弘扬道法,皈依万民。可惜二十年来,却屡多挫折,只到前不久我昆仑以雷霆之势扫荡魔教驭兽堂,杀其酋首,这才扬我声威,使宵小胆颤。如今这魔教内部利益不均,其心不和,多相倾轧,正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此正是昆仑剿灭魔教的不二良机。如今我门下弟子和各派门人俱都在此,今日本尊就此当着三清祖师立誓,集正道之力,剿灭魔道,不死不休!”
顿时座下之人群情激奋。
玉虚宫大会尚未停歇,宫门处却走出一人,方仲和众弟子一看,正是那个来的最晚的卜夷散人,摇摇晃晃,满身酒气,却是出来的最早的一个。
方仲奇道:“道长上哪里去?”
卜夷散人笑着摇头道:“吃饱喝足,自然是回去了。”一旁几个昆仑弟子互看一眼,心道这个老道还真是骗吃骗喝的主,吃完了就走,好不惬意。
方仲道:“大会还未结束。”
卜夷散人道:“不喝了,本以为这誓师除魔大会有什么奇特之处,如今看来也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老夫便不叨扰了。”
方仲听他说得狂妄,不禁皱了下眉头,此人口出大言,莫非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但此人是自己点头让他进的玉虚宫,掌教真人责怪,只怕要怪在自己头上。方仲只能自认倒霉,扶着那卜夷散人道:“道长不想多待,这便送你回去。”
那卜夷散人笑吟吟道:“原本贫道吃不到这顿好酒,还要多亏你美言几句,才让我痛饮一番。这样,贫道铸鼎炼丹的本事自信还不差。”说完,从宽大袍袖之中取出一个小巧布袋子来,交给方仲,说道:“这里有我炼制的二十颗回元丹和一颗采用多种珍惜药材炼制的九转长生丸。特别是这九转长生丸,只要一口气在,便可吊住魂魄不死,不到危险之时千万别用。而回元丹是恢复元气用的,以后真气不续,可服下补充元气,都送与你了。”
方仲惊喜莫名,虽然不知这些药效如何,但此人出手慷慨,让人佩服。方仲连忙感谢卜夷散人的赠药之恩。一旁的几个弟子虽然有些羡慕,但一想到这个老道骗吃骗喝,只怕这药也是假的,日后危急关头,谁敢拿这些不知疗效的药尝试,简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药有还不如无。
卜夷散人道:“贫道告辞,日后若是有缘,或能再见。”
方仲目送这卜夷散人飘然远去。
数日后,前来昆仑参与除魔大会的各门各派纷纷辞行。这天下间终于因为昆仑山召开的誓师除魔大会而兵戈四起,悬天真人声望大增,昆仑之名喧嚣尘上,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揭开帷幕。
誓师大会才过三日,有弟子至八卦台禀告道:“启禀掌教,有一男一女,自称是邀月堂的人,想要求见掌教真人,三清殿不敢做主,把人带到玉虚宫宫门,听候掌教真人发落。”
悬天真人奇道:“邀月堂的人来我昆仑作甚?”此刻风云际会,昆仑几个耆老都在玉虚宫坐镇。
一旁的周公望冷笑道:“必然是害怕我教声威,担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准备服软投降,好趁机保命。师兄不必理会,一刀杀了便是。”
卢公礼笑道:“这邀月堂前次还与其他二堂动过手,可见并不相容于魔教,如今前来,诚如周师弟所言,恐怕是来说合的,想置身事外,坐看我等厮杀,不管成败,他都坐收渔利。”
玉机子道:“如此说来,不如不见,既不跟他说合,也不跟他说打,等得我们收拾了其余妖孽,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便是了。”
卢公礼道:“玉机子师弟高见,老夫倒也颇为赞同,不过需防那邀月堂起了警惕,反过去助其余几堂,毕竟他们还有点香火之情。如今可用好言安抚,先稳住这些人再说。”
悬天真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不如这种事不能让我等出面,日后剿灭这些遗孽之时,免得让他们又说本座言而无信。”
卢公礼微一沉思,便道:“老夫有一计可安抚这些人。”
方仲正在楼内独自修炼符法,那天字诀早已倒背如流,只差寻一个好一点的玉印,仿效那张道陵手段,把天龙都功符刻在玉印上面,忽听掌教真人传召,连忙过去接见。未到九龙桥,就见在宫门外面的站着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满面风尘,似乎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那二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旁边那个少女不停安慰,那男子早就甩袖离开,虽然不走,也已是满腹牢骚,一肚子怨气。此刻那少女眼巴巴四望,见有人来,一眼看去,赫然发现是方仲,顿时喜上眉梢,叫唤道:“方大哥,方大哥。哥哥你看,是方大哥来了。”
她边上男子也看见了方仲,脸色稍微有些好转,朗声道:“方仲,你怎么才来。”
来的这二人,居然是邀月堂的莫氏兄妹。
方仲喜道:“二位怎么会在此处?莫堂主也来了么,是不是正在觐见掌教真人?”
那莫岚气愤地道:“我爹不曾来,就我和妹子两个,赶了大老远的路,却一直得不到觐见。”
方仲道:“这几日掌教真人事务繁忙,没有空接见莫公子,也是情理之中。”
莫雩眨着两只大眼道:“方大哥上次为什么不告而别,害得我们还以为你遇上了什么不测,后来才知道你和昆仑一行人一起走了。哼,也不说一声。”接着两腮一鼓,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她的样子十分可爱,连方仲都不禁多看几眼。
方仲道:“当时走得匆忙,的确是在下的不是。不知二位这次来昆仑又是为了何事?”
莫岚道:“昆仑开个什么誓师除魔大会,眼见天下纷纷,兵火席卷,你也知道,我邀月堂与魔教早就各走各路,却依旧有人认为我邀月堂是魔教一伙。故此家父便让我们两个来,想向昆仑掌教真人诉说明白,让天下正道不要与我邀月堂为敌。可不是我邀月堂怕了他,只是不想多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可是我兄妹二人在这里等了半天,居然无人理会。”
方仲道:“小弟正要去觐见掌教真人。既然如此,我就代为通传一声。”
莫岚喜道:“有劳方兄弟。”眼见方仲向宫门走去,莫岚轻声向莫雩道:“看不出来,方兄弟不但是昆仑门下,还是身份颇高的弟子。”莫雩也是心中喜悦,满脸期盼道:“希望方大哥能够触成此事。”
方仲还未进玉虚宫大殿,已被一名内门弟子拦住,向他笑着道:“掌教真人说了,非常之时,无暇分身,有什么事师弟可以自己决断,不必事事都要掌教真人作主。方师弟,掌教真人看得起你,才让你有权专擅,这可是万分荣幸之事,切不能办差了。”方仲受宠若惊,尚未见到悬天真人,又被赶了出来。
第十二章 召见
方仲返回九龙桥,对着莫氏兄妹道:“掌教真人太忙,恐怕不会召见你们了。”
莫岚怒道:“若是不见,早说就是了,何必浪费我等时间。妹子,我们走!”
莫雩急忙拉住哥哥道:“既然来了,好歹也要试一试,才不负爹爹所托。方大哥,你刚才去玉虚宫时,里面怎么说。”
方仲道:“我并未见到掌教真人,只是传话出来,说非常之时,有什么事可让弟子决断。”
莫雩喜道:“有这句话便成。方大哥可是玉虚宫弟子?”见方仲点头,更是喜形于色,对着莫岚道:“既然昆仑掌教真人都说让方大哥自己做主,那么此事便好商量,有方大哥居中调停,当不至使昆仑与邀月堂两家有隙。方大哥你说是不是?”
见莫雩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方仲如何能说一个不字,只是道:“此事如此重大,还是要禀过掌教真人才是。”
莫雩道:“方大哥难道会在掌教真人面前说我们的坏话?只要把实情相告,想来掌教真人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莫岚道:“只要爹爹答应,便是与昆仑携手抗敌,我也丝毫没有异议。童大哥的断臂之仇、邀月堂众兄弟的无数人命,这些都要好好的讨还回来。方兄弟,贵我两家如何相处,只在你一句话。”
方仲心中也委实不想这俩兄妹白来一趟,况且邀月堂的人又非什么大恶不赦之人,自己一力争辩,就算不能使两家结盟,但是让双方相安无事应该不难。就算自己做不到,求一求钱文义甚至卢公礼,让他们去做也不是什么难事。思量了片刻,对着莫氏兄妹道:“既然如此,我方仲便大了胆子应承二位,让两家互不干涉,至于携手之事弟子不敢擅专,还是要掌教真人点头才行。”
莫岚道:“好,我也不奢求太多,能够如此也算不负爹爹所托。此地我也不多做逗留,尽快返回邀月堂去。方兄弟,你贵为玉虚宫弟子,以前是我小瞧了你,如果再次下山,还望你再到邀月堂来,为兄一定好好款待。妹子,我们回去。”
莫雩见这就要走,反而有些难舍了,向方仲道:“方大哥下山时,一定要到邀月堂来,如今邀月堂风景别致,更胜往昔,你一定没有见过。”
莫岚道:“又非什么好事,此次竹林开花,遍及整个邀月堂,小妹还以为是什么天下美景,依我看,倒更像是天象有变,岂不知,竹林开花,那便是要死了,还要重新栽过。”
方仲道:“在下也不知何时能有机会下山,若得有空,一定会去拜访莫堂主的。”
莫岚与莫雩二人辞别方仲,那莫雩尚且一步三回头的看个不停。
虽然莫氏兄妹走了,但方仲依旧不明这掌教真人何以如此看重自己,居然把此事交给自己去做,难道自己修为有成,让他对自己高看一眼了?可是凭自己如今的本事,在众多昆仑弟子之中,根本排不上号。
方仲返回小楼的第二日,居然又有人来,而且还是两个天玄宫的女弟子。虽然天玄宫和玉虚宫都属昆仑一脉,但二者并不在一座山峰,平时弟子来往也不多,故此这二女一来,便引得无数人注意。钱文义亲自接见,才知是找方仲的。
方仲与天玄宫的无念宫主有关系,那是悬天真人和钱文义都知道的事,要不然,玉虚宫根本不会留下方仲,故此在如今大战将起之时,那无念派人来找方仲,一点都不稀奇。此事报之悬天真人那里,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来得这二女都是身穿玄衣的妙龄少女,其中一个正是那姬云袖,随在身后的一个圆脸的娇小女子是她师妹秦云绢,年纪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看到方仲从楼里出来,悄声道:“姬师姐,他便是方仲?”
姬云袖道:“正是,怎么了,秦师妹?”
那个秦师妹道:“我只当是什么英俊儿郎,也不过如此。”
姬云袖笑道:“莫非我的小师妹春心动了,特意来看郎君怎样,若是这个不中意,做师姐的便再为你挑一个便是,反正玉虚宫里各位师兄英俊的不少。”
那个秦师妹大羞,小手挠向姬云袖,嘴里道:“你才来挑郎君。”
方仲走到近处,说道:“原来是姬师姐。”
二女连忙停下打闹,姬云袖正色道:“方师弟,师父让你到天玄宫去一次。”
“宫主要见我?”
姬云袖狡黠一笑道:“是啊,宫里的小丫头太多,难免有一两个无心修道的,故此想让方师弟过去让她们看一下,若中意的便下山还俗去了,秦师妹,你已看了,可还中意么。”
秦云绢满面通红,啐道:“不理你们了。”
方仲知道这是开个玩笑,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宫主要见我,弟子一定走一趟。”
方仲心忖那天玄宫宫主无念听说在未出家之前,红服仙子的威名在四仙子之首,手段高强,灭魔无数,居然偏偏就关心起自己来,真是世事离奇。这昆仑山上,能对自己好的也没有几个,无念宫主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却对自己十分关切,自己岂能不放在心上。
那姬云袖此次可没骑着那只红鸾鸟来,而是剑光一闪,长剑一祭,已踏在半空之中,向方仲道:“可要我带你一程?”
方仲和她初次见面时还不会祭剑,如今自然不同,那炼气化神的初级境界一成,便可气化成罡、祭剑飞空。
“不用。”
那秦云绢却一纵身,轻飘飘踏在了姬云袖的剑上,笑着道:“师姐带我。”
方仲取了飞鱼剑在手,祭剑而起,人也跟着踏了上去。这一上去,便身子摇晃,差些跌下来,瞧得那秦云娟笑个不停,原来方仲一直用地遁之术惯了,即便进境之后也没有修什么御剑之术,生疏的很。
“慢点去,反正也不急。”姬云袖微笑着道。随后脚下剑光一闪,向前穿梭而去。她走得并不快,不时回头看着方仲。从玉虚宫到天玄宫算不得多远的路,但方仲却辛苦万分,一阵狂风吹来,都让他左摇右晃,好不惊险。等落到玉仙峰时,方仲热汗淋漓,背后湿了一片。
方仲随着姬云袖穿过王母殿,不久,一片突起山崖便出现在了眼前。
那崖上数间屋宇,正是方仲曾经来过的地方。姬云袖道:“我去通禀一声,方师弟和师妹暂且留在这里。”随即上去禀告,不一时,返身回来,对着方仲道:“上去,我和师妹在这里等着。”
对于这个无念方仲总是有一种又敬又怕的感觉,虽然她待自己不错,但突然有人不明不白的给你好处,总让人受之有愧。
院内数棵松柏,松柏之下两张拂拭的一尘不染的石凳。
石凳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身着素服的道姑,头戴鱼尾冠,两根青色长翎自然的垂在胸前,颜如芙蓉,面如暖玉,正是如今的天玄宫宫主,化名无念的红服仙子。
方仲上前施礼,“弟子方仲拜见师伯。”
那如同永驻的容颜微微一笑,玉手轻扶道:“起来,不必多礼。”随手一指旁边一张石凳道:“坐!”
方仲欠身坐了,不敢稍动,在这闻名已久的宫主面前拘谨万分。
无念道:“玉虚宫里规规矩矩很多,很易把人调教的死了。听说你拜在钱文义门下,这个人诸子典籍看了不少,悟性却并不太高,恐怕也不会怎么样教导徒弟。”
方仲听她这样贬低钱文义,反驳亦不是,赞同亦不是,只得道:“是弟子鲁钝,学艺不精怪不得师父。”
“你还替他说话,本宫可听闻,他并未传你什么道法。”无念一双凤目定睛看了会儿方仲,叹道:“你也许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三番两次找你?”
方仲此刻心中最大的疑问便是这个,不由得出口问道:“弟子的确不知,不过,弟子总觉得很早就认识师伯。”
无念点点头,悠然道:“我与你爹娘早就相识,在她未出阁时,我还亲自送了她一根碧玉钗。只可惜,当时一别,便是永诀。”
这几句话如石破天惊,把方仲惊得目瞪口呆,如果无念所说是真,那她恐怕是这世上除了了无音讯的姜文冼外唯一与方仲有点关系的亲人了。
方仲眼眶一红,强压心神,问道:“师伯便是当年救了弟子父母之人?”
无念微笑道:“按说你该叫我一声姨娘才是,不过我已入了道门,便不用这俗世称呼了,你还叫我师伯便是。”
方仲终于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落泪道:“是,师伯。”
无念叹惜道:“早知你会来昆仑,便不叫你吃这般苦。不过受点磨难也不是什么坏事,当年你师伯也是一样从苦恼之中解脱而来的,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儿本色。故此明知你受得委屈,我也不会帮你,除非事关你之前途。”
方仲唯有点头而已,本想说父母虽然肉身已亡,但亡魂还在,只是被拘禁于葫芦之中,成为役鬼之身,想问一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可又一想,自己已经修炼了下浮屠鬼道法,连法力通神的婆婆都没有办法破解这役鬼之术,说这法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非修到最后,不然别想超脱。无念虽然贵为天玄宫宫主,恐怕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再者自己修习役鬼法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让昆仑派的人知道,只得把这个心思给压了下去。
只听无念道:“天下不平,要想独善其身,便要有自保的本事,你在玉虚宫这几年,都学得什么本领?”
第十三章 战端开启
方仲道:“弟子马马虎虎学了几套剑法,恐怕让师伯见笑。”
无念道:“无妨,把你所学试演一番我看。”
方仲走到院中空处,正想取飞鱼剑试演一番,那无念却把手一招,一道红光从身后屋内飞出,落在她掌心之中。红光消去,露出一柄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长剑。
无念对着方仲道:“你入门不久,就算师门赐你一柄宝剑,也不见得是上品。我这里有一口当年跟着师父学艺时从火山岩底取得的精铁打造的宝剑,可惜交与铸剑堂淬炼的时候,那铸剑弟子用了普通山泉,火行之力被水气侵蚀,本该有练成神剑之质的剑胚,却练成了半品。即使如此,也比那些凡兵俗铁要锋利许多。这口剑曾经随我数年,如今我已用不着,便送给了你。你若是遇上善于锻炼兵刃的行家,可以把此剑重新淬炼一番,便是神兵利刃。”
这把火红色的剑身三指来宽,长三尺三寸,两刃十分锋利。无念轻轻一催真气,那剑顿时散发出一股灼热之感。“这剑是火岩精华凝结所成,便叫它做火岩剑,催动时火象之术威力倍增,便是使用平常剑法,一催真气亦可灼热伤人。”无念说完,真气一收,那剑又恢复了原样。
方仲接过此剑,舞动数下,觉得此剑比自己夺来的飞鱼剑轻一些,试着一运气,畅通无阻,剑身隐隐发出热浪,显然此剑早就被开过剑脉,省了方仲重新祭炼之苦。这一柄火岩剑和飞鱼剑一样,都是没有达到神剑等级的宝剑,毕竟神兵利刃不是谁都能有,如方仲这般身份地位,有一柄凌驾于一般宝剑之上的兵器已是难得,需知大部分昆仑弟子,使用的也不过是师门所赐的普通灵剑。
方仲站立院中,先使了一套入门剑法,从鸿蒙初现开始,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般演练出来,换做以前,方仲务求招招点到,一丝不苟,后被紫阳真人骂了一通,又亲自指点,已然剑招大改,一招还未使完另一招又已生成,转眼间便把剑招出尽,居然没有一招停顿,连绵不绝,一气呵成。无念初时面带笑容,看着看着,已然露出一丝惊讶,对着方仲道:“如此剑意,深得昆仑剑法之精髓。先师彤霞大师常说,前人剑招是形意相合,庸人学形,智者学意,剑随心走,不拘一格,正是她修炼的要诀,你却能领会。不过这些剑法过于普通,在大能者面前,任你剑招如何精妙花巧,都没有用。只有剑气化形才是使剑的真正境界,上等剑术便是如此。”
方仲收剑而立,尴尬道:“弟子修为不够,施展那翻云覆雨诀也只能略有幻象。”
无念柳眉一动,问道:“你学了翻云覆雨?使来我看。”
方仲应道:“是!”沉息半响,方仲剑势展开,顿时片片红影涌现,如落日红霞一般绚丽多彩。那片红霞越聚越多,隐隐约约已然凝聚成大片红云,几乎遮盖了方仲身形。随着红霞里一声低喝,红云翻滚,飘然而起,已如雷雨前奏,即将倾盆而下。随着红云越滚越烈,无数剑光骤然从红云之中劈出,化作一颗颗火雨往四方洒落。
火雨消散,那酝酿火雨的红霞也消失不见,方仲从中显出身形落了下来。虽然只是一小会儿功夫,但是周围热气涌动如点了无数火盆,连下方青草的叶子都蔫了。
方仲喘息连连道:“师伯觉得弟子剑法还使得么?”自从学得此剑法后,从未有今日施展时这等威势,虽然明知占了使用火岩剑的光,可心中还是有一分自得。
无念摇头笑道:“你不过技艺小成,算不了什么,刚才如此乃是仗了此剑之威。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有一利必有一弊,你若是想靠此剑催动五行之术,就会大打折扣,反不如寻常宝剑。”
方仲奇道:“这是为何?”
无念道:“昆仑很多剑招都是暗含了天地至理,五行之力,既然有相生就会有相克,你若是想用风雪之力的招式便不能使用蕴含火气的宝剑。即便是神龙傲剑诀,也有五行之分,便如你要使用此剑,最好是学赤龙诀。如果你有一柄含有水行之力的宝剑,那么便施展黑龙诀。”
方仲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我昆仑很多弟子往往只精研一门高深绝技,学了赤龙诀的,便不学青龙诀,学了青龙诀的便不学黄龙诀,就是因为相生相克之理。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一门绝技,一人施展已是威力无穷,若是相生相克的数人同时对敌施展神龙傲剑决,就会威力倍增,远胜一人所为。若是集全了五行之力,五人同时出手,则会天地变色,无坚不摧。昆仑能够作为仙道之首,傲世群雄,就是靠此。”
方仲不止一次见过傲剑决出手,一人已是如此神威,难以想像若是数人同时出手,那是何等一种壮观景象。方仲问道:“就没有哪一个前辈学全五行傲剑决的吗?”
方仲不过随口一问,无念却沉思片刻,淡淡道:“听先师彤霞大师说,还真有过!不过自从剑符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如今这昆仑山上,能够一身而兼数诀的屈指可数,大多只是精擅一门。”
方仲奇道:“为什么?”
“一人同时施展这等剑诀,便会五行不调,水火不容,总是缺少关键诀窍,无法使得五行运转,不但不能增进威力,反而互相消磨,一个不好还会走火入魔。故此在前人失败数次之后,便再也无人尝试了。”
方仲道:“如弟子现在拿着火岩剑,便最好习练赤龙诀了?”
“不错,钱文义师从卢公礼,所学白龙诀是金象之术,正为你所克,故此你拿此剑,便不好用此傲剑诀。不过那钱文义自己修为不高,必然不会传你此术,你既然用了我的剑,便一发把这赤龙诀的诀窍也传授给你。我观你真气充盈,好好修行,也许十数年后,便可在玉虚宫弟子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其实紫阳真人也在方仲面前演示过傲剑诀,但碍于方仲修为,并未细说,毕竟这等剑法,不到还虚境界,根本发挥不了剑法威力和精髓。
方仲虽然不曾深研,但如无念所说,自己只能学一门傲剑诀,岂不是修了赤龙诀便不能再学紫阳真人的青龙诀,正要开口询问。那无念道:“我自传你道术,玉虚宫便管你不到,不需担心有人相责。我只演示一遍,你领悟多少,便看你自己,希望你下山之后能仗之保命。”
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几朵乌云,遮住了阳光,使得玉虚峰上原本金碧辉煌的楼宇多了一层黯色。
四五个昆仑弟子从昆仑台经过,匆匆往玉虚宫赶去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九龙桥的宁静,桥下数只戏水仙鹤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压抑,拍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宏伟庄严的玉虚宫宫门大开,几个弟子不曾有丝毫停顿,便直奔大殿而去,守在宫门两旁的昆仑弟子更是不曾有丝毫阻拦,此种情况,只有遇上了万分紧急之事,才有可能不经通报便入殿觐见悬天真人。
昆仑掌教悬天真人坐在八卦台上,静静听着赶进宫来的弟子禀告。
一个弟子道:“终南、云台山等道派、另有紫霄宫弟子围攻鉴花堂一个分堂,杀了不少魔教余孽,使得鉴花堂不得不收拢人手,据守一处。邓师叔特意传书报捷。”
另一个弟子道:“王屋派、白石山、清源洞等门派、另有三清殿弟子围攻转生堂一处分堂,开始也是顺利万分,把这些妖人逼至无量山一处据点固守,眼见功成在即,不料又从别处冒出来一帮妖人,内外夹击之下,陆师叔只得暂时退却,命弟子也来求请援兵。陆师叔说,只要玉虚宫弟子来援,可把这一伙人斩尽杀绝。”
……
一处处一地地的战况迅速告之悬天真人,悬天真人的面色也是忽喜忽忧,但这些消息大多还是喜报。
旁有卢公礼道:“现今各处战事还算平稳,却也不能不防有些门派阳奉阴违,不肯出力,只想坐享其成。”
悬天真人道:“师弟说得有理,可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尽心出力?”
卢公礼道:“不如在我玉虚宫内派遣弟子下山,每一路根据重要程度,或一二人或七八人,名为帮忙,实则监督,再给那些取得战功的门派一点好处,何愁他们不肯尽力。”
悬天真人点头道:“不错,居然如此,便召集我门下玉虚宫弟子,一一分派出去。”
第十四章 探路
三清殿左侧兽栏,方仲身背两柄长剑,周身收拾利落,站在了两位看守兽栏的道人身前。
“方师弟这是……”
“小弟受掌教真人差遣下山杀敌,特来领一坐骑。”
“哦,方师弟也要下山去?”那两个道人对看一眼,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好只怕连命也丢了。“这下山的弟子很多,养的鹿马雁鹤,好一些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凡品货色,只怕你不大中意。不如小道替你挑一只大雁,虽然不是很神骏,至少也是飞禽,比之地上跑的总要好一些。”
方仲摇头道:“我不用这些。”自顾来到狰狞兽关押的兽栏旁。
关押狰狞兽的地方左右俱是空的兽栏,倒不是被其他弟子挑走了,而是本来养在狰狞兽两旁的骑兽都形销骨立,一刻不得安宁,不得已,只能牵到别处去,故此空出来许多。不过这样一来,知道这里头还关押着这样一只凶物的人也不多,偶尔看到也不识,这才安稳到现在。
二道之一的胡览惊讶道:“你要用它,只怕这东西脾气暴躁,颠得厉害,坐不得。”
方仲笑道:“谁说坐不得,它不比飞禽行的慢,不过我也不是拿它当坐骑,就只让它随我下山。”
“反正它也是师弟带来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看此兽光秃秃的不如再加个鞍桥,套个缰绳,也让人知道这是驯养的,不然出去人人当个野兽,喊打喊杀就不好了。”
方仲一想也是,自己这狰狞兽的确野了些,点头道:“那就听二位师兄的,加一副鞍桥也罢,缰绳就不必了。你若有现成的,便拿一副给我。”
那胡毅道:“当得,当得,我去拿一副来。”一溜小跑,从一只没被人看中的骆驼身上扒下来一副,拿了回来交给方仲。方仲打开兽栏,把这副鞍桥草草扣在狰狞兽背上,牵了出来。
二道早已站在远处,方仲冲着二道挥了挥手,狰狞兽嘶吼两声,撒开四足,雀跃非常的绕着方仲奔了数圈,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随即叼住方仲往背后一甩,大吼一声,驮着方仲往前奔去,转眼消失在远处,看的二道翘舌不下,喃喃道:“我的爷,真个坐了跑了。”
积翠山
此山虽不以挺拔出名,但却一年四季如春,始终青翠无比,故此得名。
方仲举目一看,果然景色宜人,各处山野间野花绽放,鼻息间都有一股淡淡花香。狰狞兽随在身后,连日奔波,不但未现疲惫之态,反而精神愈涨。方仲平时并不坐在它背上,除非翻越山涧,才靠它一跃而过,更多的时候还如小时一样跟随在后。
方仲在积翠山附近转了半天,既未见到一个魔教妖人也未见到一个正道中人,纳闷半天,又不敢冒进,正想寻一处地方落脚。刚转过一个山坳,身后狰狞兽忽然冲着一侧草丛怒吼不已,随时就要一扑而上。方仲立时警觉,喝道:“是谁?”
只听草丛里有人叫道:“不要动手,阁下是何方道友,在下玉笥观弟子,前来打探消息的。”接着草丛往两边一分,从里站出来一个道装弟子,年纪也只二十来岁,手中拿柄长剑,脸色惶恐。
玉笥山是三十六洞天之一,也是此次与盟的道派,但山门并不大,是排名稍后的门派。
方仲喜道:“在下玉虚宫弟子方仲,特被掌教真人派来协助贵派。”
那个玉笥山弟子听说是玉虚宫弟子,顿时恭敬地道:“原来是昆仑高第,久仰久仰。”
方仲问道:“我来了半天,为何才遇见你一人,其余人在哪里?”
那道人道:“其余人都在十里外的一处道观,道友既然来了,便由小道替道友带路,见过我家掌门和另外两派门主。”
方仲点头道:“甚好。”
那人在前带路,方仲问起是哪三派,那道人说道:“现有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处人马,都有掌门带头,围攻此处的积翠山一处魔教分堂。”
方仲道:“不知战况如何?”
那道人堆笑道:“相持而已,相持而已。”
二人一兽走出积翠山,又行了十来里路,终于在一处山丘上看到一座占地不大的道观,此观殊无亮色,墙灰瓦暗,连门上的牌匾也无,是个荒废的无名老观。观门口有数个弟子站岗,见到二人到来,警惕不已的道:“哪里来的?”
陪方仲来的那个道人道:“我去通禀一声,好迎接道友。”说罢一溜小跑,迎着那几个站岗的去了。
方仲见几人交头接耳一番,马上有人快步进门,不久就听得钟声一响,无数人从门内涌出,当先三个衣着亮丽之人,一个头戴朝天冠,身披鹤氅,手持浮尘;另一个非俗非道,身形略胖,头插发簪,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剩下一个身材消瘦,腰间悬挂一个八卦镜,背后插着宝剑,三人都是年纪半老。
三人来到方仲跟前,打个稽首,手持浮尘之人道:“在下玉笥观观主江诚子,见过道友。”
方仲忙也打个稽首,说道:“在下是玉虚宫弟子方仲,见过诸位前辈。”
另一个老道见只有方仲一人,况且又如此年轻,心下不悦,大声道:“你是先来报信的吗,其余昆仑弟子何在?”
方仲道:“就弟子一人,不曾有其他师兄同行。”
三人一听,又各自看了一眼。那个老道低声抱怨道:“一个后辈弟子,也要劳驾我等亲自出迎,真是岂有此理。”说罢,狠狠瞪了一眼刚才报信的那个弟子,似乎是怪那个弟子不曾诉说清楚,害他们几个自降身份来门口迎接。
那个腰间悬有八卦镜的人道:“既然如此,就请方道友入内,我等为你接风洗尘。”三人把方仲迎进大殿。
大殿中很快布下一桌酒席,邀请方仲入席。
趁着方仲安顿狰狞兽的时候,三人自顾坐在桌边各自斟了一杯。那个老道便是曾经在誓师大会上刁难过卜夷散人的白石山洞主郑元洪,他有些戏虐地道:“我以为来了个什么顶天立地之人,到头来是个小小弟子,嘿嘿,我看他乳臭未干,不知有多大道法。”
另一个玉笥观观主江诚子道:“别看他年纪小,再怎么说都是玉虚宫弟子。”
白石山洞主郑元洪道:“玉虚宫弟子又怎么样,那姜文冼名声大不大,还不是助桀为虐之辈。”
另一个不说话的是清屿岛岛主侯鑫,那清屿岛远在海外,是此次与盟最远的一个道派,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但因地缘关系,与陆上诸派来往不多。虽然修为比二人还高一点,排名却还在二派之后。故此他感同身受,对于旁人动辄拿身份地位压人颇为反感,此刻听了郑元洪的话,冷笑道:“郑洞主,人不可貌相,你若觉得他不行,大可亲自试探一番。不过我观此子并不简单,你看到他那背上两柄剑没有,俱都不是凡品,就我所知,一般弟子可不会如此。”
清屿岛就是一个剑派,剑法上的造诣不低。听他这样一说,玉笥观观主江诚子点头道:“侯掌门所说不错,我等也不可小瞧于人,一切还等他来了再说。”
不久,方仲进来道:“烦劳各位前辈久等,在下失礼了。”
那郑元洪道:“无妨,道友请坐。”亲自斟了一杯酒,堆笑道:“贫道虽然年长几岁,却不敢自居长辈。不知方仲道友此次前来,掌教真人有何指教?”
方仲道:“我来是因为掌教真人吩咐凡是玉虚宫弟子,俱都要出外助战,可是晚辈修为低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故此此间的事还要仰仗各位。”
那江城子最是精明,一听此言,便知方仲名来助战,实则不过是掌教真人派来的一个耳目。江城子稍一打听,方仲果然说道玉虚宫无数弟子按重要程度分派各处。这里只来了方仲一人,而且还是一个还神境界初期的小辈,显然在悬天真人眼中,这一路无关紧要。
方仲又问起战况如何,江城子道:“情形不好也不坏,初时还颇有斩获,可惜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后来这些妖人退进积翠山之后,龟缩不出,便成相持之局了。”又接着道:“我等也曾数次进山,发觉里面迷阵陷阱颇多,情况不明,自然不能冒进,如今有方道友前来,贫道便心安了,只要道友亲自走一趟,打探清楚内部虚实,还不是手到擒来。”此人轻飘飘一句话,便把干系落到方仲肩头之上。
方仲毫无江湖经验,虽觉不妥,却只是迟疑道:“在下年轻识浅,恐不能担当此任。”
郑元洪道:“不过是探路而已,道友既然来了,总不能袖手旁观。”随即双目灼灼望着方仲。
方仲拒不可拒,只得勉强道:“那只有姑且一试。”
三人相互会心一笑,郑元洪道:“好,且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等各派一个弟子陪着道友一起进山,到时可就静候道友佳音了。”
第二日一早,三个道门派了三个弟子与方仲一起去。
白石山派的就是那个先前探路的道人,只见他脸面煞白,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身后跟了一匹劣马。
玉笥观也派了一个道人,不过比白石山厚道许多,此人一脸悍勇,背着一柄大剑,座下居然是一只硕大的花斑豹,看上去十分神骏。
清屿岛派的一个弟子貌不出奇,但是举手投足间十分干练,冲着空中一声唿哨,凭空降下来一只不知名大海鸟来。
这三人除了清屿岛的弟子是个还神初期的人外,另外两个还是练气期的弟子,修为低劣可想而知。
方仲牵着狰狞兽渐渐来到人前,只听一声嘶吼,狰狞兽看到许多陌生人和那只花斑豹,顿时背后鬃毛乍起,发出一股凶戾煞气。那白石山道人身后扑通一声,劣马趴在了地上,任凭那道人拉来拉去,只是不起。那只花斑豹夹了尾巴掉头就走,害得玉笥观的弟子连忙拉住,才不至于挣脱开来。只有那只海鸟离得远,不曾有什么异样。
第十五章 蕙兰
旁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郑元洪脸面无光,骂道:“这畜生,不打不走,拿鞭子来。”一旁的白石山弟子有拿鞭子的上去抽了数下,噼噼啪啪一打,那马更是抖得不成样子。郑元洪怒道:“换一匹来!”
结果连换两匹马俱是一般,还未到前面,与狰狞兽打个照面便四肢哆嗦,哀哀的软趴不起。
方仲牵着狰狞兽来到众人跟前,问道:“可以走了吗?”
郑元洪挠头道:“不如让我门下弟子步行了去,你们先走一步便是。”
玉笥观观主道:“当初说好的,各家一人一兽,你也不能太小气,要不然,你再出一个弟子。”
郑元洪违拗不过,只得道:“也罢,便再选一个。”回过头来,就见跟在身后的白石山众弟子纷纷后缩,唯恐被挑了去。几个脑筋机灵的,突然一推前面一个弟子,那弟子往前一冲,被郑元洪揪住,点头道:“你倒英勇,就你了。”
那弟子面色大变,哀求道:“师父,不是我自己出来的,是他们背后推我。”
郑元洪眼珠一瞪,骂道:“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最终,白石山出两个弟子,玉笥观出一道一兽,清屿岛出一弟子一飞禽,人手凑齐,这一支队伍离开无名道观,往积翠山进发。
方仲并未坐在狰狞兽上,陪着白石山两个弟子慢慢步行,余下二人见了,自然不可能丢下他们先走。方仲于路打听积翠山情况,那白石山的弟子哭丧着脸道:“道友是不知道,那积翠山去不得。”
方仲奇道:“何谓去不得?”
那弟子道:“你知我为何只在外面巡视,便是因为凡是进了积翠山的人,大多有去无回,见不到半个人影。”
“有此事?”
“我自然不会骗你。你我几个,这一回是性命危险了。”接着叹气连连。
方仲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有去无回,也不见得就是失去了性命,被囚也未可知。”转头问长相悍勇的玉笥观弟子道:“道兄可知那里面情况。”
这人回的十分干脆:“不知道,在下只管杀敌,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方仲心道怪不得此人长得五大三粗,原来还真是粗人一个,看来从他那里是别想知道详情了。
那个清屿岛的弟子修为和方仲相似,他把海鸟放飞,就在头顶盘旋,不时抬头看这海鸟有无发现。此鸟便如他耳目一般,向下监视着周围情况。
一行人转眼就到了积翠山外围,望着郁郁葱葱的山谷,就见里面繁花似锦,花香四溢。白石山两个道人警惕万分,早早把剑拿在手中,一个道:“若是大家都进去,恐易被发觉,不如我等分头行动,约好三个时辰后还在这里汇合。”
其余几人都无异议,那个清屿岛的弟子道:“我有飞禽监视,密林中反而不便,南面林稀,我去南面探查。”
玉笥观弟子选了东南,方仲朝东,白石山两个弟子朝北。分手在即,几人互道小心,拱手作别。那一开始提议分开来探路的弟子和他同门一打眼色,悄声道:“等他们进去了,我们两个就守在外面好了。”
方仲选的朝东方向就是这繁花似锦处,走了不出数里,散漫野花汇聚,凭空出现一条花径,蜿蜒曲折看不见尽头。
估摸着这一段路并不好走,方仲抽出一张符纸,掌心火一燃,缩地成寸之术展开,迅疾无伦的顺着这条花径探查而下。
积翠山深处
一座十分宽广的大楼坐落在百花丛中
楼前挂着积翠楼的镶金匾额
匾额下,三个女子仪态万千的站在下方,身后还跟了一群侍女。
排在最下首的女子最是年轻,不过二八年华,面容娇美,一身水袖蓝衣,乍看之下如出水芙蓉,清雅秀丽,使人过目不忘,却听她软绵绵带三分慵懒的道:“若看得上眼,你们尽管拿去,小妹不稀罕这些货色。”
前一个女子笑道:“小妹好大的口气,莫非我们就稀罕了,我们姐妹不过勉为其难的拿几个玩玩而已,谁让这里这么闷呢。”
一身兰衣的娇小女子冷笑一声道:“小心玩出火来,烧了自己。不跟你们说了,这楼里又闷又热,小妹先去洗个澡。”言罢,袅袅亭亭往楼里走去。
待她走后,另外二女不悦道:“这才出阁多久啊,就如此目中无人,仗着有些姿色,把旁人都瞧若无物。”
另一个道:“就是,什么兰香慧质,夫人把蕙兰之名给她,实在是过于抬举。论本事,老娘纵横时她还不知在哪里苦熬呢。”二女小声抱怨一番,正要回去,远处飞快跑来一个仆装打扮的男子,跪下道:“启禀二位姐姐知道,有人来踩盘子。”
“哦?是什么样人?”
“共有五人,其中两个道人停在谷口不行。可是还有三人却闯了进来,其中两个走兽,一个飞禽,速度很快,暂时都困在花径迷途,不过有个人脚步极快,若不是密林遮挡,恐怕已经冲过花径迷途找到这里来了。”
两个女子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一个道:“这三人有点意思,你我赶去,各捉一个,还有一个怎么办?”
“不如把蕙兰叫来,让她对付一个,若是连这样货色她都对付不了,看她还怎么在我们面前威风。”
“姐姐说得有理,我这就让人跟她说一声,她若不去,我们姐妹就到夫人面前告她一状,说她来了之后无所事事,样样都要我们操心。”
二女相对一笑,让身后侍女进去叫这蕙兰。谁知侍女还没进去,那里面就有懒洋洋声音道:“我已知道了,你们说让小妹去捉哪一个?”
年纪稍大的女子媚声道:“据说那携有飞禽的人好像棘手一些,说不得,这个人就由我来应付,谁让我是大姐呢。”
另一个女子道:“既然姐姐先挑了,那剩下的两个我也不客气,我来问你。”她冲着前来报信的那个男仆问道:“这另外两个,哪一个高大威猛,看上去厉害一些?”
男仆道:“听打探来的人说,好像朝东南来的带着一只花斑豹子的人更高大一些,人也长得凶悍许多。”
那女子眼波流转,粉面上堆起红晕来,吃吃笑道:“姐姐便是喜欢高大威猛的。”
“还有一个若也是这样的,一发都给了我,省得小妹动手。”这女子居然贪心不足,居然想把霸占两个。
男仆道:“剩下的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年纪不大。”
“呸!年少人小有个屁用,老娘对雏儿不感兴趣!今日缘分到了,寡妇遇上鳏夫,真是配着来的,兰妹年岁也不大,或许就喜欢调弄这些少不更事的雏子也未可知。”旁边侍立的一些女子跟着吃吃的笑起来,一副羞涩不可尽说的样子,把那报事的男仆看的眼都直了。
楼里面轻篾一笑,淡淡道:“既然你们都分派好了,那小妹就去拿这小的,你们等着好了。”
二层楼上花窗一开,一条蓝色身影轻盈飞出,几个轻点,消失在远处。
另外二女见了道:“这小蹄子动作倒快,咱们也不能落在后头,要不然她先捉回来了,反说我们无用。”两条身影几个起落,也随着兰色身影追溯而去。
方仲催着符法一路飞奔,满眼尽是走不完的花径,一炷香的时间还不曾到头,便知事有蹊跷。按说用这缩地成寸,数十里的路也该转眼到了尽头,哪有一直是如此的。方仲把符法一解,站在花丛之中四处打量。狰狞兽一直跟在身后,以它的速度完全跟得上施展了符法的方仲。
花径蜿蜒曲折,入目始终是那几十棵树,就像自己始终围着这些树在转圈一般。
方仲离开花径,奔着一棵大树而来,离着丈来远时惊觉脚底一空,急忙运气往后一移,轰隆一声,一个面敷浮土的陷坑瞬间崩塌,出现在脚前。只见坑里密密麻麻倒插着利刃,刃尖闪动蓝芒,显然是啐了药的。虽然这陷坑对如今的方仲没用,但若是不曾留心,很容易让人阴沟里翻船。方仲蹲在坑边看了看,心忖果然如此,越是想守护这些大树,便越说明这树有古怪。方仲绕过陷坑,站在树下仔细一找,就见树荫背后一块隐藏地方树皮早已剥去,被人刻着一朵鲜花模样的符文,淡淡流光不时闪动。方仲抽出飞岩剑,一催真气,那剑瞬间炙热起来,朝树干轻轻一削,一阵青烟飘过,顿时把它给毁了。这朵刻着的鲜花一去,方仲走过的花径一闪,显出原来样子,还是山花灿烂,却不见了那条花径。但在不远处,却又星星点点汇聚成另一条花径,显然一路上不止这一处有幻术。
方仲正要一路上破术而进,头顶上有人骂道:“臭小子敢破花径迷途的幻阵,去死!”嗖嗖两声,两点寒光呼啸着奔方仲射来。方仲把剑一横,叮当两声响,两支雕翎箭翻跟斗跌落脚下。还未等方仲呵斥出声,狰狞兽在身后一声怒吼,猛然跃起,奔着一旁的大树扑去。
大树上顿时响起一声惊呼,接着惨叫一声,跌下来一个黑衣人。
方仲飞身而去,一剑制住那人,喝道:“什么人?”
那人呻吟连连,一条腿上血肉模糊,竟然被狰狞兽蹦上去咬了一大口,这才站不住跌下来,偏偏跌下来时还把另一条腿给跌断了。此人虽然长得高大,但却并无什么本事,连伤人还要靠放冷箭,听了方仲怒喝,又见剑指咽喉,哀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不过是个鉴花堂里放哨的,身不由己,你别要杀我。”
方仲道:“你是鉴花堂的人?”
那人摇头道:“小的不过是个仆人,算不得鉴花堂的人,进鉴花堂不过是讨口饭吃。”
方仲道:“那你知道鉴花堂的事了,我问你什么,你只要告诉了我,便饶你性命。”
那人点头道:“大爷尽管问,小的早有弃暗投明之心,恨透了鉴花堂这般不知廉耻的妖女了。”
方仲指着花径深处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人,那个鉴花堂的妙夫人在不在里头?”他对妙夫人忌惮非常,若真个在这里的话,自己撞进去殊为不智。
那人一边忍痛一边呲牙咧嘴的道:“这里就一个积翠楼,又不是万花谷,只是鉴花堂一处分坛,妙夫人当然不在了。不过积翠楼里有三个行首,手段高强,还是少惹为妙。”
听说妙夫人不在,方仲松了口气,问道:“什么是行首?”
那人心道这也不懂,这小子必定不了解女人,解释道:“便是头牌姑娘,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嘿嘿,就是……哎哟哎哟……”脚上疼痛,把刚冒出来的旖念都疼没了。
方仲把剑一收,点头道:“便是有三个为首之人。”
那人点头道:“是,是……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方仲心道如果只是这一点人的话,邀集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方人马,只要破了一路之上的幻术和陷阱,打破积翠楼也不是难以办到的事。如今捉了一个俘虏,这人平时进进出出,断然知道如何进去,不如把他带回去审问一番,套出进出之法。
方仲一声呼哨,还在树上蹲着的狰狞兽呼的一声扑到近前。那人只道方仲要让狰狞兽把他吃了,惊道:“大爷答应不杀的,怎么又把我喂野兽,饶命啊!饶命啊!”
方仲道:“别叫了,只是把你带回去。”
正想把他拎起来丢到狰狞兽背上,忽地眼角处瞥见一道淡蓝色的刀光一闪,顿时大惊,不知何时,一柄又长又窄的利刃从远处飞刺而来,已经到了身前不远。
第十六章 行刺
这一刀无声无息,直奔方仲胸膛而来!
方仲以前遇险,或被擒被捉,总有个原因,可是现在这一刀,突兀而来,只想一刀夺命!
越是无情就越是狠辣,越是狠辣,出手便毫无顾忌。
方仲瞥见这蓝芒时,刀光离着自己已经不到三尺,若不是自己无意之中瞥见,恐怕这一刀扎在身上方才有所知觉。大惊之下连忙一个后空翻身。这个翻身还是翻云覆雨之中学来的招式,近日一只习练,危机关头毫不犹豫使了出来,此招式十分玄妙,待翻了一半时,方仲头下脚上,一招蔽日干云,飞岩剑化为一片红霞横扫而出。
当的一声响,红蓝光芒撞在一处!
那蓝芒被飞岩剑击中,准头一歪,往斜里飞出,只听一声惨叫,躺在地上的鉴花堂男仆咽喉处血如泉涌,已被一刀割破喉咙!
这飞来的蓝芒见这一击无法取得全功,竟然趁着一击不中的瞬间,直接把旁边的那个俘虏杀了。
刀光嗖的远去。
方仲从新落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好不容易擒来的男子被杀。方仲顺着那飞回去的刀光看去,正想看看偷袭之人是谁,却见这柄又长又窄的利刃笃的一声插在远处一棵树上,并无人收回。
奇怪
方仲盯着这柄淡蓝色的弯刀疑惑不解
忽听狰狞兽冲着方仲身后一声怒吼。每当狰狞兽吼叫都不是什么好事,方仲悚然警觉,一股比之刚才还要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此刻连看一看都已不及,直接往前冲出,反手数剑往后遮架,果听得背后一声金铁交鸣,一物险之又险的被自己磕开。
方仲怒喝道:“是谁躲在暗处偷袭在下?”怒气冲冲回头一瞥。
这一瞥之下顿时魂飞魄丧,只见除了被自己磕飞的一道蓝芒以外,竟然还有前后五道蓝芒急速袭来,最前面的又是离着自己不盈数尺。更让人心惊的是,五道蓝芒之中,还有一根薄如蝉翼的丝带贴着地面席卷而来。
最前面那一刀一击不中,于是故意插在树上引人注目,好方便接下来的连续刺杀。
这刺杀之人好狠的手段。
方仲想明白之后,怒喝一声,腾空而起,想躲避这连续劲击,谁知这五道蓝芒竟然似活转了过来的一样,方仲拔高,它也跟着追踪而至,先来的一道蓝芒被方仲一剑给劈飞,随后又有两道蓝芒左右相合,夹击而来。方仲想也不想,一招翻云覆雨之中的飞云掣电,连续两道红芒劈出,这两道蓝芒也被阻搁。还有三道蓝芒却呈品字形往方仲击来。想要一招半式把这三道蓝芒击飞显然不可能,方仲正想躲一躲,却觉手中一沉,自己的飞岩剑竟然被一股大力拉扯,要脱手而飞。
那条薄如蝉翼的丝带不知何时竟然卷到了飞岩剑上!
方仲一催剑气,飞岩剑顿时炙热无比,却偏偏烧不断那丝带,显然这东西不是凡品,这样一来,方仲躲又不是,招架又不是,三道蓝芒急速袭来,已然得手在望。
能够把御物之术施展得如此娴熟,而且同时操纵几件兵刃,方仲自问自己便做不到。
这性命之忧让方仲怒气勃发,另一手往后一拔,那柄飞鱼剑已握在手中,此刻来不及斩断丝带,直接一招翻云覆雨诀中的风云际会!大片的青色水汽幻化而出,云雾缭绕之中正好把那三个品字形袭来的蓝芒挡住。
连续三声金铁之声,那三道蓝芒终于被一磕而开!
方仲举起飞鱼剑,往缠住火岩剑的丝带一剑割去,丝巾嘶的一声断裂开来。这飞鱼剑虽然比火岩剑沉重,但却锋利无比,双剑一合,那丝带无从借力,终于被割断。
方仲手举二剑,虎视眈眈的望着这袭来之处。一旁的狰狞兽早已窜起,往远处奔去。那割裂的丝带霍然一卷,奔着狰狞兽一裹,已缠住狰狞兽一足,随即往旁边一株大树一撞。狰狞兽被磕了一下,虽然无碍,但却无法马上再追。
飘落四处的蓝芒忽的一闪,往一处汇聚,竟然在方仲眼前出现了一朵有着六道淡蓝色花瓣的兰花,那兰花转瞬间缩小。原本钉在树上的那柄又长又窄的利刃这时候也骤然一缩,化做一根簪子模样往那朵兰花底部一插,被方仲割断的丝带顺势一裹,带着这朵打造精美的兰花往花径深处迅捷飞去!
一连串变化瞬息而就,转眼就从面前消失。
方仲堪堪赶到树丛中,就见远处一条娇小蓝色身影几个起落,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一股花香。
这女子一击不中,竟然抽身便走。
方仲靠在树干之上,大口的喘气,一摸额头,居然全是冷汗。
虽然不过一转眼功夫,但在方仲觉得,竟然如同与人打了半天相似。
这偷袭的女子杀人之心如此毒辣与狡诈,又如此果断,让方仲思之不寒而栗。
若不是自己修炼了翻云覆雨的剑诀,方仲自问若在从前,恐怕已经被这连续数击给击中,不死也去半条命,以刚才那人的手段,只要被她打伤,毫无疑问迎来的只能是更为狠辣的袭击。
喘息半晌,方仲重新回到被杀的男仆身旁,低头一看,此人早已丧命,只在尸体旁边掉着一截淡蓝色的丝带。
这丝带正是方仲用鱼骨剑削断后掉落下来的。方仲俯身拾起,轻轻揉了揉,不知这是何种材质,光滑柔软,又极坚韧,上面也有一股淡淡清香。
方仲端详了片刻,随手抛却。一旁的狰狞兽低头嗅了嗅,冲着方仲吼了一声,又冲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低低咆哮。
方仲心中一动,狰狞兽的嗅觉极其敏锐,从小便是如此,现在有这丝带指引,趁着时间短暂气息未散,要找到那女子的去路并不难。这个花径迷途若只是靠幻象迷人眼目的话,有狰狞兽在此,根本就难不住它。
一条倩影翩然飞驰,正是刚才偷袭方仲的蓝衣少女。
那朵打造精致的兰花已戴在了她的头上,一路穿梭宛如凌波仙子,往积翠楼踏花而去。
积翠楼前,先前出去捉人的一个妖艳女子已先一步回到楼前,在她脚下,正躺着那玉笥观派来的粗壮汉子,只是此刻早已昏迷不醒。
远处风声一响,有人飞身而来,她抬头一看,只见那一身蓝衣的少女已站在眼前。
“你回来了,捉来的人呢?”
那名叫蕙兰的少女一脸寒霜,淡淡道:“小妹没有得手。”
“什么?你……哈哈……真想不到,蕙兰妹子居然失手,亏得夫人对你称赞有加,原来不过如此。做大姐的不是要教训你,别看你出阁了,到底是嫩了些。”那妖艳女子面露鄙夷之色,用脚一提身下之人,笑道:“这样一个粗壮汉子,姐姐不够丢一个眼神,他就怪怪躺下了。”
蕙兰轻轻一抚额前刘海,冷冷道:“我对付的那人不简单,小妹不想过多纠缠。柳姐姐若是愿意,可以自己去试试。”
那女人媚笑道:“一个昆仑弟子而已,也许比其他人要难缠一些,不过也不至于让你逃窜而回呀。”
一听这话,那蕙兰脸色一变:“昆仑弟子?”
“刚才我已经从擒来的此人口中问过了,这家伙是玉笥观的人,你去捉的,就是一个昆仑弟子,另外一个是什么清屿岛的。”
蕙兰只是反复的低语道:“昆仑弟子……”
自称柳姐姐的女子奇道:“连你都回来了,怎么大姐还不来,难道她也失手又或遇上了扎手的货色。小妹,要不然我去替你捉那昆仑弟子去,不过捉了来这人可就是我的了,就算你看中了也别想再抢回去。”
蕙兰杏眼微咪,玉容上渐渐展露出一丝笑颜。
这笑颜带着奇妙魅惑,一时间百媚顿生,让人惊叹,连对面的女子都要为之着迷,更不要说四周几个男仆,几个不坚定的男仆看到这模样顿时两眼发直,口水直流,脑中胡思乱想,再也移不开目光。
只听那蕙兰浅笑道:“若是小妹已经看上了那人呢?”
那柳姐姐慌忙闭目,吃惊道:“你……你什么会夫人的媚惑神功?”
第十七章 反杀
摄人心魄的容光渐渐消失
“小妹学了点夫人的皮毛,倒让姐姐见笑了。”
那姓柳的妖艳女子睁开眼来,看着花名蕙兰的女子有些忌惮地道:“既然小妹看中了,那便不与你争。其实姐姐也不过是想为小妹代劳而已,捉了来送给你。”
“是吗?”
那柳姐姐正想再说几句好话,远处一条红影迅速飞来。
“是大姐回来了。”
红影转瞬到了近前,扑通一声,把肩头上扛着的一个男子扔到地上。这男子双目紧闭,面色绯红,早已昏迷不醒,正是清屿岛的那个弟子。
“大姐也捉了一个,看来只有小妹是空手了。”柳姐姐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小妹没有得手?”
那个穿着大红衣衫的大姐有些惊讶地道:“这种货色还让人家跑了,蕙兰妹子也太大意了。”
柳姐姐道:“小妹说那点子有些扎手,也不知真的假的。”
那大姐笑道:“既然小妹没有得手,咱姐妹一起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扎手。”
蕙兰淡淡道:“有两位姐姐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我身子骨有些乏累,便不跟着去了。”说完话,转身回楼里去了。
两个年长女子看着她消失在楼内,那个柳姐姐有些鄙夷地道:“从夫人那里学到一点皮毛,就目中无人起来,出了阁的姑娘,还装什么淑女,呸!”
那大姐道:“由他去,我们走!”
两个妖娆的女人先吩咐几个男仆把捉来的二人看管好,然后奔着东南向而去。
方仲跟在狰狞兽之后,一路前行,连续绕过无数个迷阵之后,那条花径迷途终于消失不见,眼前却出现一条石子路,一直通到山谷深处。方仲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已经摸到了这积翠山里面的山路,顺着这条路下去,定能找到对方老巢。
方仲正想要不要继续走下去时,远处风声忽动,娇笑声中,两条人影如风而至,拦在方仲面前。
“咯咯,这位小哥长得很俊俏啊,奴家忍不住想亲他一口。”
方仲猛然见到前方有人拦阻,急忙止步,只见眼前出现两个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的娇艳女子,酥胸高耸,长裙拽地,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二女手中一个拿着一把小巧的柳叶刀,另一个多了两柄小剑。使柳叶刀的叫杨柳花,一身的媚骨,风流之处用水性杨花来形容尚且不及。手中用剑的大姐,俗称马兰花,曾经与金菊花一起出的阁,金菊花失踪之后,她受妙夫人指派,出来追查过一阵,没找打人,只道金菊花已死,恰好遇上昆仑邀集正道大肆进犯,来不及回鉴花堂,便躲到这一处分坛来。
“偷袭我的人是你们两个?”方仲警惕万分的道。一想到那偷袭的手段,方仲就不寒而栗,自己能够活命,运气占了大部分原因。
那马兰花媚笑道:“不是我两个动的手,见到小哥,疼爱都来不及,岂会喊打喊杀。至于是谁突袭,小哥要想知道也简单的很,你只要过来亲姐姐一口,我便跟你说。”
方仲看那女子搔首弄姿的样子,便知不是个正经女子,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鉴花堂里的人物,问道:“你们可是鉴花堂的人?”
二女一怔,那杨柳花有些诧异地道:“小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知道我两个姐妹的跟脚。既然你知道我们,那你又是谁?”
方仲道:“在下方仲。奉劝二位姑娘洗心革面,早些脱离鉴花堂,回去做个正经人家。”
那两个女子就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那杨柳花冷笑道:“对了,听擒获的人说你是昆仑弟子,果然是名门正派,就喜欢教训人。姐姐还没尝过昆仑弟子的滋味,正要把你捉了好好调教一番,看你还正不正经。”
“过来,让姐姐抱一抱,亲一口。”
二女一边说话,一边分从左右而来,前后包抄方仲。
那柳姐姐率先来到方仲左侧,手中柳叶刀奔着方仲腿上就划,笑着道:“小哥不如从了我,免得刀剑无眼,伤了脸面。”
方仲早把那火岩剑拿在手中,毕竟这柄剑轻巧一些,施展起来也更灵活。眼见对方的刀向自己划来,反手一剑,贴着对方的柳叶刀划她手腕,这一招乃是游龙三十六式中的一式。
那柳姐姐欺负方仲修为不高,自负来得及招架,柳叶刀一还转,已压在方仲的飞岩剑上,正想发劲把方仲的剑给夺了去。谁知方仲的剑招还未用老,剑式一变,又是一招使出,反把她的柳叶刀压了下去,同时右脚一点,往那杨柳花的手腕踢去。这种剑式上的连绵变化,正是从紫阳真人处学来的,如今一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反而把对方给压制了。
直到这时,那杨柳花才知对面的这个昆仑弟子要比想象之中的厉害,难怪那蕙兰说不好对付。
杨柳花的手腕被方仲扫了一下,虽然仗着真气护体,消减了大部分的伤害,但却还是留下了一块淤青。那杨柳花怒道:“大姐,这小子果然有点本事,我两个一起上才搞得定。”
马兰花看杨柳花吃了小亏,媚笑道:“你也有罩不住的时候,这小哥若是擒下,便需归我。”这二女在打斗的时候居然还想着捉住方仲之后的归属。
方仲一动手,在他旁边的狰狞兽早就按耐不住,嘶吼一声,又奔着杨柳花扑去。那杨柳花前后受敌,顿时变色道:“好,不跟你争了,这小哥就让给大姐。”
马兰花笑道:“这还差不多,看大姐的手段!”她终于出手,两把小剑舞动如飞,贴身刺了过来。有马兰花缠住方仲,那杨柳花独对狰狞兽,不但一柄柳叶刀舞动如飞,更从两袖飞出两条丝带,专缠狰狞兽的四足。狰狞兽的速度虽快,但要想既躲避这缠来的丝带,又要想躲过刀光咬那杨柳花一口,还是有些艰难。饶是如此,那来去如风的影子,也把那柳姐姐惊出一声香汗。
那马兰花想生擒活捉方仲,奈何对方剑招巧妙,一时无法得手,心道何必跟他多费手脚,用计擒下拉倒。想到这里,右手一柄小剑回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腰带一划,顿时把衣衫解开,露出无边春色。
“姐姐长得怎样?”
方仲愕然看到那女子忽然解衣露体,吃了一惊,连忙扭过头去。
趁着方仲回头的片刻,马兰花身形曼妙的一个旋转,两只袍袖一张,一股散发着浓郁花香的花粉从袖口飘出,往方仲冲去。方仲骤然闻到一股花香,顿时觉得脑袋一沉,暗道不好,连忙闭气。
眼见方仲全身都笼罩在了这股花粉之中,马兰花喜道:“中了奴家的香,还不让你欲仙欲死!”
见方仲闭眼站着不动,只道他已中了自己门道,马兰花往前一跃伸手就捉。她一把捉住方仲胸口,却觉入手怪异,犹如无物,眼前人物一阵模糊,竟然消失不见了!
“咦!这是什么回事?”马兰花大吃一惊。再一细看,却见手中捉着一张黄纸,黄纸之上画着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符文。那黄纸转眼就自己燃烧,化作了飞灰。
就在马兰花迟疑发呆的时候,杨柳花叫道:“姐姐小心!”马兰花愕然抬头,就见头顶处那消失的方仲已然重新出现,一手持剑,一手掌心张开,对准自己。
只听一声霹雳乍响,耀眼雷光袭来!
距离如此之近,马兰花避无可避,只能伸手抵挡,只听一声尖叫,她的两袖衣衫破碎,裸露之处焦黑一片。方仲的雷击咒威力非同小可,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却让对方全身麻痹,无法动弹。有这一段时间耽搁,方仲身形一动,剑光闪动,奔着马兰花刺来。
马兰花大惊失色,那杨柳花被狰狞兽牵扯住,无法相救,自己又麻痹难当,岂非死在这小子的手里,想到这里真是悔恨万千,早知道如此,该用雷霆手段干掉这小子才是。
就在马兰花以为必死时,猛见一道熟悉之极的蓝芒从旁边电闪而至,奔着方仲刺去。
这道蓝芒与前次偷袭方仲的一模一样
正是那蕙兰在后面出手相救
原来她一直跟随在后,直到关键时刻才突然出手。
方仲回剑隔开那道蓝芒,纵身后退,转身就往后跑。方仲一人对付二女已是吃力万分,如今又来一个,当然毫不犹豫便逃。
二女见方仲要跑,同时追赶,却见方仲手中扬起一张黄纸,瞬间烧起,转眼人影消失。那只狰狞兽见方仲后退,吼叫一声,追着气息远去。
这一人一兽来去都是迅捷无比,眼见得是追不上了。
杨柳花恨恨道:“这臭小子果真如妹妹所言,十分难以对付,大姐居然还着了这个人的道,真是可恼可恨!”看着方仲消失不见,她也只有徒呼如之奈何。
杨柳花懊恼转身,一回头,竟见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那突兀出现的蕙兰面容冷漠,正从马兰花的咽喉处,缓缓抽出一柄带血的长刀,鲜血顺着破开的咽喉喷涌而出!
马兰花双目圆睁,脸上犹自带着获救之时的笑意,然而转眼之间,生死逆转。
“你……你……”杨柳花惊骇莫名,实在想不出,这新出阁的小妹要对自己人动手,正想问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却觉喉咙一紧,一条蓝色丝巾已悄然卷住脖颈。
越收越紧!
越收越紧!
第十八章 血溅积翠
数个时辰后,积翠山人喊马嘶,无数人出现在通往山谷的小路之上。
这些人都是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的弟子,当前一人带路,正是逃走之后的方仲,在他身后,郑元洪、侯鑫等人各坐坐骑在后跟随。
一阵风从谷内吹来,走在前面的清屿岛岛主侯鑫伸手抓了一把,放在鼻息之上一嗅,惊讶道:“好重的血腥气!”
几个也会闻风辩味的人嗅了几口气后,都是面色一变。
众人顺着脚下的石子路穿过一片树林,眼前蓦然出现一幢十分宏大的花楼。
花楼四周种植着无数花卉和藤蔓,花花绿绿,蝶舞蜂飞,好一派绚丽风光。隐藏于这山谷的花楼居然如此雅致,既有俗世繁华之中的华丽,又有世外桃源般的清幽,让方仲和一干人等心中赞叹。
然而,这美不胜收的景致,却多了几分触目惊心的嫣红。浓重的血腥之气,便是这洒在四周的嫣红所发。
在花红柳绿之中,无数尸体倒伏在地,一片狼藉。
整个花楼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全是死人。”白石山掌门郑元洪惊讶道。
“是谁干的?居然把这些人统统杀了。你们几个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留下。”玉笥观的江城子手拂胡须,皱眉瞧着地上无数死尸。这些死尸明显就是花楼之中的人,居然都死在这里。
方仲也是吃惊不已,想不到来去不过数个时辰,这些人就遭遇不测。不久,三派弟子内内外外察看一遍,回来禀报道:“已经查看过了,这楼里楼外都是死人,连三位师兄亦死在了里面,身上无数刀伤,似乎是力战而亡。”他所说的三个师兄自然是和方仲一起探路却被擒的三派弟子。
玉笥观观主江城子摇头道:“这三个弟子有这么大能耐就杀这许多人?”连他自己都不信有这种是。
玉笥观观主还在沉吟之间,远处花丛之中有一人嚷道:“这里还有个活口!”
听闻有活口存在,三位掌门同时围拢过来。
只见一个白石山弟子从花丛之中拖出来一个粗布衣襟打扮的少女,胸前脸上全是血迹,双目紧闭,但胸口起伏,尚有气息。
侯鑫道:“是个女婢,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先救活了再说。”早有带了刀伤药的弟子过来给敷设伤口。那女婢只是脖颈处被砍了一刀,入肉不深,看上去鲜血淋漓,却不曾丧命,只是昏晕了过去。
因为这里血腥气太重,方仲怕把狰狞兽的凶性引发,早把狰狞兽拉到远处,听得说找到一个活口,也过来查看一下。那女婢已被人扶到一旁,脸上血迹已被擦拭干净,露出颇有几分颜色的姿容来,只是面色煞白,如同白纸一般。
方仲只看了一眼便心中一怔。女婢那一张脸虽然没有血色,但清秀非常,看上去恬静安祥,如睡熟了一般,特别是那一眉一目,宛如相识。
方仲愕然片刻,俯身过去细看,只见那女婢打扮的少女双手无力的垂在两旁,右边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串暗黄色的铃铛。铃铛颇为陈旧,已失去光泽,且铃铛凹瘪早已摇曳不响。
这铃铛如此眼熟,让方仲只觉如在梦中。
“小兰!”
这铃铛正是早年小兰最喜爱之物,方仲如何不识得。只道小兰被妙夫人带走,生死未卜,想不到出现在这里。
方仲轻声唤道:“小兰……”
那女婢眉毛微微一抖,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渐渐睁开双目,无神的眼眸怔怔瞧着方仲,随即如见鬼了一般伸开小手乱推,惊恐万分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方仲柔声道:“兰妹,你不认识我么?”
那女婢初时低了头不敢看,见方仲并未用强,这才把游移不定的目光抬起,终于望向方仲,迟迟疑疑地道:“我……不认识你。”
“兰妹,我是你的小仲哥哥啊,你怎么不认识了。你再仔细看一看!”方仲不信自己变化有这么大,只是几年不见,就连小兰都不认得自己。
女婢顿时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看着方仲,好一会儿后,终于眼圈一红,哇的一声痛哭失声,涕泣着道:“真的是仲哥哥,你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一时间双肩抖颤,泪下如雨。
早有旁边之人看到女婢苏醒,告之三派掌门,三人亦来到方仲身旁。白石山郑元洪大声道:“喂,那个女娃娃,你哭什么哭,把这里发生的事先说一遍。”
小兰听得有人粗声粗气说话,如惊弓之鸟一般扑到方仲怀里,颤抖着道:“又有坏人来了。”
方仲安慰道:“不怕,他是白石山的郑掌门,只是说话大声了些,不是什么恶人。”
玉笥观江城子指着小兰道:“方小友认识这个女子?”
方仲感慨道:“她是在下从小故旧,当初弟子去昆仑求道时失散,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
江观主恍然道:“这也算是冥冥之中注定该当在此地相会,既然是你相识,方小友问问她,这里发生了何事。”
方仲问小兰道:“兰妹,你在这积翠楼里做侍婢,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是谁伤了你?”
小兰面露恐惧之色道:“今日一早,小婢正在楼前打扫,前面的人进来禀告说有人闯进积翠山来,往日也有闯进来的,不是被捉了去便是被杀了,总逃不过三位姐姐的手心。初时也没在意,没想到外面的花阵拦阻不住敌人,居然被人杀了进来。当时一片混乱,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看见几个道人四处乱杀,连三位姐姐都挡不住。我便想逃走,却被一个穷凶极恶的道人追了上来砍了一剑。我只道自己不能活了,谁知这一醒过来,不但无事,还见到了仲哥哥,这真不是梦吗?”说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用力掐了一下,发觉疼痛,这才喜极而泣道:“真个不是梦!”
郑元洪、江观主和侯鑫三人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心道从这女婢口中还是一样都问不出来这杀人者是谁,莫非真个是门下三个弟子英武大发,拼着性命不要,把这里杀了个鸡犬不留,自己也力战身亡。侯鑫道:“这里已平,现今该当如何,是如实向掌教真人禀告此事,还是坐等消息以观后变,二位拿个主意。”
郑元洪道:“自然是如实禀告了,不过怎么个如实法当然大有讲究。江观主,侯岛主,你我三人在这洞天福地之中的排名委实低了些,每次玉虚宫大会,说实话,在下颇感脸面无光。如今就有个大好机会在此,把你我的座位往上排一排,只要我们说这积翠楼是三派合力攻下的,自然功劳不小。你们看其余门派也围攻各处,大多是相持不小,甚至偶有小失,若我等旗开得胜,自然是大功一件,你们说,是不是要让掌教真人重新排一排这洞天福地排位。”
郑元洪的话让其余二人心中一动,谁没有要强好胜之心,他们作为三派首脑,无非就是光大本门,可是没有昆仑支持谈何容易,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错过了岂不可惜。
侯鑫道:“虽然我等出力,却实在无法独享其功,此事还要仔细商量。”
玉笥观江观主犹豫着道:“贫道倒是有个主意,既不让我等良心难安,又不会错失其功。”
郑元洪道:“观主快快说来。”
江观主悄声道:“只须把积翠山被平之事都推在方仲的身上,说他居功至伟,我等坐享其成,只把三派损失弟子略微写上一写,就这样呈给掌教真人。你们说会是如何?”
郑元洪性格粗疏,尚且不明其中诀窍,那侯鑫却赞道:“好一个以退为进之策,果然高明。掌教真人若真个见到了我们这样说,一定以为是我等故意讨好昆仑派,才把这功劳拱手相让,试问只靠方仲一人,如何能立此大功。只要掌教真人是个聪明人,便少不了会投桃报李。”
江观主捻须微笑道:“处事之道,该当如此。”
三派掌门计议已定之后,积翠楼燃起熊熊大火,昔日一个极美的花楼,转眼间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灰烬。
三派弟子打道回府,小兰无处可去,方仲只能带着她随着众人暂回无名道观。众人一回道观,玉笥观江观主便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封信笺,飞鸽传书送往玉虚宫。
第十九章 转战无量
这封信笺没多久便送到了悬天真人手中,拆开来一看,悬天真人笑道:“旁人觉得与方仲一起下山会出师不利,本尊也曾有所避忌,这才故意打发他去积翠山。谁曾想下山不久,便协同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处人马轻而易举剿灭了积翠山,说与人听,不知是可叹可笑呢还是可喜可贺。如今这江观主写信告捷,把我昆仑弟子大吹一通,不知是何用意?”
卢公礼这次没有下山,留守玉虚宫参与决策,听了悬天真人所言,微笑道:“这三门在众多洞天福地之中声名不显,位列下游,当初让这三门去打鉴花堂一处分堂,也没报什么太大期望,如今告捷,又写文书到此,显然是想在掌教师兄面前夸耀一番,其目的不言自明,自然是想邀功请赏了。”
悬天真人讶然一笑道:“他们能首立功勋,确实出乎本尊预料之外,看来这三门倒也颇得上天眷顾,既然如此,不妨将这得胜之师投之他处,一来鼓舞人心,二来也让其他地方得些眷顾。等除魔大事一毕,本派作为道家之首,的确要按功排一排这洞天福地之名。”
卢公礼道:“掌教师兄要重排洞天福地,最好晓谕各派,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各尽其力,以求将来不落人后。”
悬天真人道:“这便是为尊者的驾驭之道,也只有我昆仑才能执此牛耳。这些门派若以道义晓之以理,是不可能出尽全力的,必要利益所系,才会勇往直前,否则人人畏缩不去,谈何除妖伏魔。卢师弟以为这三门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卢公礼想了想道:“一点小胜已不能左右大局,只有轰轰烈烈大战一场,并且重创魔教,才能重振声威,打破这相持之局。现有两处打得最为激烈,一处是无量山,一处是东夷岭。无量山是转生堂堂口所在,东夷岭是役鬼堂堂口所在,二处现如今都是相持不下,虽然上次大派援军,如今依旧不曾有什么捷报传来,如果要让这三门参与的话,莫如两者挑其一,虽然三门实力不济,权当锦上添花,多一分胜算也是好的。”
悬天真人道:“听闻那转生堂不以武力见长,玄春子师弟带大队人马前去,居然一直不曾拿下,难不成它比驭兽堂还要难缠。那三门反正无事,就让他们去无量山辅佐玄春子师弟去。当然言语之中还是要嘉奖一番,暗示大事一了,便如他们所愿,洞天福地重列排名之时自然会按功行赏。”
卢公礼点头应允,悬天沉思片刻,忽道:“那方仲真如三门所说,是道法出众、难得一见的人才么?”
卢公礼笑道:“当然是这三门吹捧之言,想我那小徒虽然有些迂腐,但掌教真人吩咐的事断然不敢违背,他说没有传方仲本事,那便是没有传他,试问这方仲又从何处学来高深道法。”
悬天真人道:“最好如此。非是本座信不过那方仲,而是他来路不明,更学符法,万一成了气候,免不了又要重蹈符剑相争之事。本座未雨绸缪,实在不希望再有此事。”
卢公礼笑道:“掌教师兄放心,老夫会盯着他的。”
悬天真人又想起一事,说道:“上次你拿来的天字诀符法本座已送到八宝天光楼,可惜此诀已经不全,定然是张道陵暗中弄鬼,故意损毁法诀。哼,小小天师道也敢阳奉阴违,等扫平魔教之后,一定要给点颜色他看看。”
卢公礼低垂的目光微微闪烁,点头道:“张道陵妄称天师,此等狂妄之徒,定遭天谴。”
玉虚宫回函不久便到了积翠山
郑元洪、江观主、侯鑫一一阅览,看到悬天真人允诺之语无不喜形于色,郑元洪道:“你们看,果然不出我所料,掌教真人要重整排名,到时候以你我之功,自然是要往上抬一抬、升一升的,想想看,日后这玉虚宫道门齐聚,往前一坐,你我脸上增光,门下有荣,就是招起门人弟子来,那也是人人投效、个个争先,这往后的日子岂不快哉。我不指望做道门之首,但若是能盖过王屋和青城这些道门大派,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侯鑫道:“郑道兄也不用高兴太早,你我建功难道别人不会建功,只有压过了旁人,人家才会心服口服。”
郑元洪道:“侯岛主此言不错,所以这无量山之行已是必然。”
玉笥观江观主道:“就怕那无量山龙潭虎穴,此去若是折损太大,就得不偿失了。”
郑元洪摇头道:“你个老道就是多心,只要见机行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事不宜迟,我等早早进发,万一战事已了,就没我们什么份了。”他一催促,二人也觉空留此地无益,当下分别通知门下弟子,准备打道起行,往无量山去。
方仲得知此事,自然准备随着三门一起去无量山。
小兰自从跟着方仲到了这道观,自甘婢女身份,言行谨慎,平时洒水扫地,倒也颇得这三门众弟子的同情,虽说她曾是鉴花堂的人,毕竟是个下人,犯不着和这样身份的人过不去,故此也无人和她为难。方仲本意待众人走后,让小兰暂留此地,等世道安稳一些,自己带着她或去寻红姨安身,或者寻个安稳所在,让她自己太太平平过日子。岂知方仲一说,小兰说什么也不肯独自留下。
小兰流泪道:“若让我一人在此,宁可去死。仲哥哥若觉得小兰是个累赘,明说便是,必然不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不放,就当小兰从来不曾遇上过仲哥哥罢了。我还独身一人四处漂泊,死了便罢。”
方仲左右为难,倒是那郑元洪爽朗一笑道:“不就多带个女娃子嘛,不用这么麻烦,你若是愿意,我白石山没有那么多男那女女的规矩,本掌门倒是缺少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小兰若不嫌弃,便跟着我们一起去,权当寻些事做。”有郑元洪这话,小兰当即喜滋滋的答应下来。
无名道观外,三门弟子分班站立,虽说是一起去的,但各人有各人的本事,玉笥观与白石山用遁术,清屿岛却有飞禽,虽然不是人人都有,毕竟可以数人乘坐。清屿岛的人先行,十来头的海鸟载着这些人陆续升空,往东南方向飞去。随后才是玉笥观和白石山,剩下的二门弟子道行各有高深,不可能人人都用遁术,而是一人做法,门下弟子围拢一圈全体遁走,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节约法力,不愁一人连续施展后法力不续。郑元洪这时候才展露了一些家底,他那门下弟子也有内外之别,内门弟子固然得了些真传,外门弟子就多数是些天资不佳之辈,只能如前次巡山的道人一般当个替死鬼。郑元洪舍不得把内门弟子送死,便往往拿外门弟子打头阵,这次去无量山,要想人前显胜,不拿一些真本事是不行的,为了这道家天下洞天福地排名,也只有豁出去了。
郑元洪给旁人坐马,自己座下却是一条硕大的白角犀牛,他如今也知道方仲那狰狞兽有些异常,凡马见了骨软筋酥,走都走不起来,便特意驾着这白角犀牛跑到方仲跟前,夸耀道:“我座下这条犀牛便是白石山特有,你道它为何白角,便是吃我白石山灵石之故,天生异种,可不比你的差。方道友若是信得过我,这小兰便帮你先带过去,你看怎样?”
小兰满脸笑容,忙不迭答应道:“就如前辈所言。”郑元洪牵住小兰的胳膊轻轻一拉,把她放到白角犀牛背上。那犀牛庞大,坐了二人毫不拥挤,郑元洪冲着方仲道:“无量山见了。”来到白石山众弟子之中,门下一个内门弟子早就伺候在侧,听得一声走字,抬手把尘土一扬,笼罩住众弟子,转眼间这一群人便消失不见。
第二十章 河畔偶遇
夕阳将落漫天都是灿烂的晚霞。
一条小河落日斜照下,闪烁着波光粼粼。小河两旁稀稀落落的长着几棵大树,树上昏鸦烦躁,随着这落日余晖不时拍翅惊起,绕着树顶盘旋。
狰狞兽的兽蹄踏在河岸的鹅卵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方仲寻了个靠水的石墩,捧起清凉的河水洗刷连日来的旅途疲劳。清凉的水顺着脸颊划过,又顺着下巴滴落到水面之上,溅起无数水花。
方仲连喝了几口河水,正想返回河畔上来,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循声看去,原来在极远处歇着一群马队,因被河畔边的树木阻隔,一开始并未发觉。
那里星星点点,似乎燃起了篝火,显然准备在河边过夜。
一想到这些人或许有丰盛的美食,加之路途寂寞,有一些人席地而坐,坐在篝火边谈天说地,也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方仲牵了狰狞兽往这些人走去。
走得进了才发觉这是一群人数颇大的队伍,数十辆马车依次排列,足有一二百人,想来也是赶路时发现这一好去处,过来取水歇脚的。这群马本来规规矩矩,蓦然见到狰狞兽奔着河畔而来,顿时受惊,纷纷长嘶不已,扑通扑通数声,离着狰狞兽近的马匹往地上一趴,再不肯起来。连带着那些马拉着的货色也纷纷翻倒,一时人仰马翻一通大乱。
马队里有人发觉有异,抢出来喝道:“什么人,敢冲撞爷爷的马头?”
方仲也没想到自己一时鲁莽,给人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这狰狞兽天生一股煞气,一般野兽只要被煞气一冲,便骨软筋酥站不起来。方仲以前还不曾在意,是因为狰狞兽一直关在兽栏,加之年纪幼小,还没有这般威势,如今体型变大,便渐渐的有了与生俱来的煞气。
方仲抱拳道:“不好意思,在下路过此地,没想到惊动了诸位的马头,抱歉的很。”
对面问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劲装青年,旁人年纪稍大必然把头发扎起,挽成一个发髻,他却只留了短发,不戴冠帽,看上去倒似庙里的和尚出来还俗蓄了头发。虽然不伦不类,看上去却精神万分,加之浓眉大眼,一望而知便是个雄壮之人。
那青年望了方仲一会,看他和身后异兽便知不像个凡夫俗子,语气略缓,说道:“不知者不怪,行走在外,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我原谅你这一回,下次可莫要莽撞了。”回头吩咐余下的人把翻倒的货物搬起来。
那些从马车上掉下来的东西颇为沉重,都用木箱子装载,二人合力搬动尚且吃力万分。方仲偷眼一瞧,见跌破的箱盖之中,露出无数的刀枪剑戟,寒光闪烁,使人目眩。
方仲一怔,再看周围的那些人俱都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警戒万分,手摸腰间,似乎一个不对便要拔刀动手。
方仲装着并未看见,退到远处,看着这些人把那一箱箱的东西重新搬上马车。方仲心道这里数十辆的车子,若这上面都是装载的兵刃,那得有多少,看来这些人的来路不简单,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方仲把狰狞兽牵到水中,让它自己在水中嬉戏了一会,便要上岸继续赶路。一回头,却见河岸旁那个青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那青年忽道:“你的兵刃不错,是自己打造的么?”原来是那青年看见了方仲背后的两柄宝剑这才发问。
方仲摇头道:“不是,这两柄兵刃一柄是师门赐予的,一柄却是从人家手里夺来的。”
“哦?真是可惜了,你这两柄宝剑剑质虽好,可是锻造方法似乎有些不对,不曾显出它的好来。”那青年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为这两柄剑感到可惜。
方仲从天玄宫无念手中拿到这火岩剑的时候,就已经听她说过,这剑当时被铸剑堂的人锻造时用错了方法,才是个半成品,此刻听了这个青年的话,倒似此人早已看出端倪来了,能够只凭眼光而看出深浅,这番造诣当真了得。
方仲有些崇敬的道:“阁下慧眼如炬,确实如此,在下的这柄宝剑当初锻造时是由门下弟子冶炼,只因用错了山泉水,压制了火气,导致剑性有损。”
那青年讥笑道:“你师门中的人真是蠢材,这样一柄好剑,岂能用山泉水淬炼。剑也分阴阳寒热,寻常兵刃淬炼自然用泉水足矣,但想打造精品,便需另寻匹配之物做引,才能激发宝剑精髓。神兵利刃未曾听说过只用凡水便能铸成,天时、地利、火候、时辰缺一不可。你这柄剑剑色发红,必是灼热之质,那一柄剑剑色发青,便是阴寒之质,若要锻造成精品,这红剑便不能用阴寒水汽淬炼,这青剑自然也不能用燥热之物锻造。”
方仲赞道:“想不到阁下对铸剑之道如此精通。”
那青年面有得色,冷笑道:“这算什么,我这是家传手艺,自然比旁人精通些。”
一想到刚才见到那箱子之中露出的无数兵刃,方仲恍然道:“原来阁下便是以冶铁为生,难怪如此了。那你说我这剑应该如何锻炼的好?”
青年摇头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告诉你!”
方仲既然知道此人对铸剑极感兴趣,与人相交不如投其所好,便道:“在下正是对此道一窍不通,却又仰慕不已,才要向阁下请教。”
那青年见方仲谦虚有礼,便笑着道:“请教不敢当,你请我们吃一顿水酒的话,说不定可以指点你几句。”
方仲身边可没什么银两,那一伙人少说一百来个,真要请他们吃一顿水酒,把自己卖了都付不起。方仲面露难色,那人一看,却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人,居然把我的话当真了,谁要吃你的,看你这样子也没有什么盘缠,不过就冲你有这个心,承你的情,我请你罢。”
此人好恶之态表露无疑,刚才方仲若是直说请不起,或日后想请之类的客套话,他扭头就走,可是方仲这一犹豫,他就觉得此人还是有那么一点诚意的,反而客气起来。
方仲谦让道:“这如何敢当?”
那人道:“什么敢不敢当的,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你来也罢不来也罢。”说完,回身往车队走去。
方仲见他如此干脆,自己若还是瞻前顾后,必然被他小瞧,连忙拉着狰狞兽跟着去了。
那些人或从车上拿肉,或从马背上取酒,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吆五喝六的大吃起来。那青年也如这些人一般,朝地上一坐,指着旁边的空地对方仲道:“就坐这。”随即从旁人手中接过一皮囊酒朝方仲丢过去。
那青年旁边还坐着一个精瘦老者,短衣襟小打扮,面色黝黑,裸露的两手上都是一块块的红色斑点,看上去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样。他看了方仲几眼,问道:“这位小兄弟的灵宠非比寻常,不知是怎么异种。”
方仲的狰狞兽之名也是从静逸那里听来的,而且颇为不雅,故此他自己也从来不说这是狰狞兽,小时还说它像条大狗,如今已如驽马一般的高大,寻遍天下可没有这么大的狗,这谎便撒不下去,听老者问起,只得道:“确实是条异种,不过他的声名却不好听,老丈问起,请恕晚辈藏拙,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老者笑道:“无妨,小兄弟不说必然也有为难之处,不知小兄弟师从何门,这总不会也不可对人言?”
见那老者刨根问底的问个不休,方仲老实回道:“在下是昆仑弟子。”
方仲一说是昆仑弟子,围着篝火喝酒的这些人都是一怔,那老者眼露精光,问道:“听说昆仑之中也分各堂各殿,不知你是何处弟子?”
方仲笑道:“老丈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认识我昆仑门中高贤?在下如今在玉虚宫内学艺,不知老丈认识哪一位门人?”
那老者仰头笑道:“认倒是认识一些,不过不是很熟,说出来你也不一定知道。小兄弟居然是玉虚宫弟子,果然前途不可限量,今日与小兄弟一见如故,来,喝酒。”把手中皮囊一举,仰脖喝了一口。
方仲也学他模样举皮囊喝了一口,只觉入嘴辛辣,如刀子入腹,一阵疼痛后又觉得爽快无比,酒意上涌,一张脸顿时红了,赞道:“好厉害的酒。”
旁边的青年道:“这酒当然厉害了,初时辛辣难熬,过后才觉得痛快非常。”
方仲点头道:“确实如此。”
青年道:“这酒就叫做刀子酒,你知道为什么是这种称呼吗,只因这酿酒的水是经过千刀万剑浸淬过的,喝的多了,人也会有一股不惧杀伐的刀剑之气。这可是本堂独有,别地无处可寻。”
方仲听他说了一个本堂,问道:“不知兄台府上何处,这刀子酒也只有时常打造刀剑的地方才有可能酿造成功,这一点,倒与在下昔日在另一处喝的酒有异曲同工之妙。”方仲回忆起当初在邀月堂时喝过的一种酒,也是因地取才,用竹炭浸泡过后,清洌无比又有一股淡淡竹香。
那青年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连忙闭口,旁边的老者插话道:“小店以打铁为生,烟熏火燎时常锻造刀剑,这刀剑淬火需用上等水冷却,这无数刀剑沉浸过的水就从那里来的,故此说这是本堂独有。”
方仲赞叹道:“此法果真奇妙。人说天道难求,只是大而观之,若能见微知著,则处处都是天道,天道运而无所积便是这个道理罢。”
那青年把眼一翻,仰头道:“道家那一套我不懂,也不想去做什么牛鼻子。小兄弟若是个爽快人,只管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过了今日,你我一别可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得再见,再见之后或者形同陌路也不一定。”
方仲也看出了这些人以这二人为首,旁人从不插话,反倒恭顺有加,便问道:“在下方仲,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那青年微一犹豫,便道:“鄙姓欧,单名一个旭字,这一位是府上管事,姓干,人称铁手溶金干老。”
第二十一章 神使
方仲道:“原来是欧兄和干老,失敬失敬,不知欧兄和干老拉着这么多货物上哪里去?”
干老笑道:“店小人多,总归是要寻点事,故此仗着本门一点小手艺捣弄些零碎来卖,也好混口饭吃。这几车货物便是要拉出去交易的。”
众人围着篝火大吃大喝了一回,日头早已落下,那些车夫伙计从车仗里拿出毛毡,就在草皮上合身一裹。那些人显然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甚觉乏累,倒地之后不久便呼呼大睡起来。人称铁手溶金的干老处事老练,在周围走了一圈,又安排下轮值人手,吩咐这些人小心在意,这才准备安歇。
欧旭喝了一通酒后,面色微红,冲着方仲道:“方兄弟若不急于赶路,就在这里歇息一宿,你我萍水相逢,也算结交一场,不用太生分。”
方仲微笑道:“如此叨扰了。”
欧旭哈哈一笑,回车仗处取两个毛毡,一个交给方仲,一个往自己身上一裹,在篝火边躺倒,不久便打起鼾来。
方仲不放心狰狞兽,却也不便把狰狞兽牵到篝火旁边来,要不然这些马又不得安宁了,拿着欧旭交给他的毛毡独自来到河边,蜷缩在狰狞兽旁,如幼时一样一人一兽相依为伴,倒也不觉得孤单寂寞。
转眼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数堆篝火闪烁,方仲正在梦乡之中和小时的狰狞兽嬉闹时,那狰狞兽突然变的硕大无比,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自己的肩膀不停的撕扯,那肩上瞬间就血肉模糊。方仲迷迷糊糊之间总觉这是一个梦而已,谁知猛然感到自己的右肩真被什么东西撕扯,顿时惊醒,往右肩一看,只见狰狞兽两个獠牙正在肩膀上磨蹭,与梦中景象相比却要温柔许多。方仲悬着的心一松,拍了拍狰狞兽额头,轻声道:“还不睡,明日又要赶路呢。”却见狰狞兽两只溜圆的兽眼之中精光闪烁,那里有半分睡意,正直愣愣盯着远处。方仲警觉之心忽起,顺着狰狞兽的目光看去,只见河对岸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对寒光闪闪的眼睛。
那眼睛因为向着篝火,连那眼瞳之中跳动的火焰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那眼神十分冰冷,毫无生气,方仲只是望着那眼眸就好没来由的感到身上阵阵发寒。
或许是感应到方仲望过来的眼神,那令人发寒的眼眸忽的一转,冷冰冰望了过来。
方仲和他眼神一对,顿时心中一缩,慌忙避过那目光,只当没有看到,最好此人只是路过,就此离去罢了。可惜事与愿违,只听得远处一声冷哼,一条庞大黑影就这么踏着河面,一步步直奔自己而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仲立刻把背后火岩剑抓在手中。
对面那黑影离得近了,方仲这才看清此人居然十分魁梧,又披着宽大斗篷,踏波而行如巨鸟展翅一般。可是如此魁梧的一个人面貌却丑陋非常,除了那一双冰寒双目之外,额头上居然还点着一个红痣,两耳挂着一对黑色大骨环,几要垂到双肩,满脸的妖异之气。
眼看此人踏上河岸,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方仲再也不能装着不知,喝道:“是谁?”
此人听了方仲喝问,冷哼道:“小小蝼蚁,也配问本大师尊号?”说罢,把手一举,一股庞大的阴寒之气从掌心冒出。这股阴寒之气如一股死亡鬼雾,从空中徐徐落下,竟然笼罩了十丈方圆,尚未到方仲头顶,那鬼雾之中就已经寒光闪闪,瞬间把空中一点水汽冻成冰花。此人一出手就狠辣非常,竟要把方仲冻结在这里。对于这种攻击,一招一式已然不顶用,除非修为比他高,不怕寒气侵袭,否则无法破解。方仲步入练气还神未久,只凭护体罡气根本挡不住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寒气侵袭,一见不妙,方仲单手扬起,一张符纸祭出,同时一催身旁狰狞兽,呼的一声,他和狰狞兽在寒气落下之前一阵模糊,已然消失不见。
这股寒气蓦然落到地上时,一阵窸窣碎裂之声,地面上顿时落了一层厚厚寒霜,原本翠绿的草叶早已萎靡,被寒气中的冰花一打,纷纷粉碎。那人见方仲突然消失,什么也没留下,冰冷的眼眸顿时一缩。
方仲在符法施展的同时,已然跨上狰狞兽,直奔篝火处的人群冲去。即便是如此快捷的速度,但当方仲重新出现在篝火旁边时,却已经是眉毛头发一层寒霜!他虽然跑得快,但那寒气扩散极广,来的又快,并不会因为遁入无形就伤及不到,还是被冻到了几分。
方仲突然遁出,早就惊醒众人,特别是那干老和欧旭翻身站起,双目炯炯看向方仲。欧旭喝道:“方兄弟,你所来何事?”
方仲牙关打颤,来不及回话,直接运起玄门心法,真气迅速流转全身,随即全身一震,那股寒气顿时冰消瓦解。方仲一指身后:“有个怪人突然出手,小弟吃了点亏。”
“哦?居然有人偷袭,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什么来头。”欧旭磨了磨双拳,一脸彪悍的说道。一旁的干老却眼神微眯,冷冷看着远处道:“不用去看了,此人已经来了。”
借着篝火映照,远处一条高大人影慢慢走近,越来越是清晰。
来人还未走近,两个随从提刀上前,喝道:“站住。”
一声冷哼,寒气爆发!
来人闲庭信步般从二人中间走过。两个随从一动不动,只是拎刀作势,宛如泥雕木塑。
欧旭又惊又怒,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到,不过瞬间,他的两个手下就已经被寒气冻僵在那里。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太岁爷头上动土,吃爷爷一拳!”喝声一了,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向那人冲去。
一拳挥出,阳刚暴烈之气包裹着铁拳化作流星呼啸而至!欧旭这一出手,浑身气息暴露无遗,居然是个练气还神已到极高境界的人,以方仲眼光看来,至少比自己高着一筹,不是归元期便是阳神期的高手。
这一拳不但凌厉如刀,更有一股灼热之气包裹在铁拳之上,拳风划过,热浪翻涌,威猛至极。
那拳头离着来人的面门还有数丈距离时已然狂风怒涛,劲气飞扬,把那人的斗篷都要吹飞,在背后激烈飘荡。
“雕虫小技!”轻蔑的一声飘出,随即就见那人抬手,伸掌,单掌对单拳,迎着欧旭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铁拳拍去。
欧旭人在半空,居高临下,可谓赚足了上风,这声势颇大的一拳便是一头老牛也打飞打死,更何况这一拳并不是力量强大,里面还含着一股炎阳劲气,只要打实了,就会烈火焚身,让人化为灰烬。
掌拳相交
嘭!
一声闷响!
二人接触的同时,一热一寒两股劲气同时爆发,向着欧旭那一面的地面立时热浪飞腾,草木枯槁,向着来人的那一面寒气横飞,地罩寒霜!看似势均力敌的一击,欧旭却一声闷哼,倒翻而回。
欧旭连退数步,举手一看,只见刚才与那人拳掌相交的手臂已经凝结了一层寒冰,整个手掌僵硬如麻,虽然只是面上冻结了一层,但显然自己的炎阳劲气在刚才的较量之中落了下风。
欧旭还待要战,一旁的干老肃然道:“退下!”
“干叔,这贼子好厉害的寒气,你小心一些。”欧旭自知即便再上也不可能讨得好处,只得恨恨而退。干老点了点头,把两袖一掳,露出两臂上斑斑驳驳的疤痕。他的两袖本就比旁人的短,一掳之下就如赤着双臂一般。
赤着双臂本没什么好奇的,莽夫打架,为了自视勇武,也爱坦胸露臂,可是干老显然不是莽夫那种人。他的两条手臂虬筋错结,越来越是泛红,走到来人面前时,忽地双臂一振,一股火红火焰从掌至臂熊熊燃烧。
两条斑驳的手臂顿时变成了烈焰缠绕的火臂!
来人看着干老的这一番神通变化,冰寒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你便是铁手溶金?”
干老一怔,厉声道:“你认得老夫?”
“听说过,也许你比那人强一些,但是和我动手,你依旧会输。”
干老哈哈一笑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尊驾既然自视如此之高,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老夫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待会你自会知道我是谁,不过是在你心服口服之后!”
“是吗,那老夫只好领教了。”干老说完,两臂之上的烈焰瞬间高涨,双拳一握,两股烈焰迅速在拳头上燃烧翻滚,由红转黄,热度不停的提升变化,直至拳心中转为淡金之色!两朵庞大的三色烈焰火拳在一声暴喝中迸发而出。
“炎阳烈火!”
那人急忙双掌一交错,寒气涌现。如果刚才对欧旭只用了五分的力,现在,至少也要用八分!如果托大,在这炎阳烈火之下输得就有可能是他自己。毕竟二人从修为境界之上,都是练气还神顶峰,差别并不大。
旁人只见那人面前一股寒雾弥漫,如成实质,层层叠叠,而干老的双拳就在这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破坚而入。火红的烈焰一接触那寒雾便迅速消减,但却有更多的烈焰从两臂之上涌出,继续猛进!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烈焰越逼越近!
干老满脸的坚毅之色,吐气大喝道:“破!”那冲入寒雾之中的双拳猛然张开,顿时烈焰四散,犹如滚油入水,把寒雾炸得四分五裂!
面前寒雾顿时一清
干老冷笑道:“这炎阳爆裂拳的滋味如何,你口出大言,今日便让你自食其言!”又是一拳,布满火焰的拳头直捣那人心窝!
来人终于变色,面上厉色一闪,双掌一收,随后伸出一指!
双掌况且不济,一指又有何用?在这猛烈一拳之下,还不筋断骨折。
偏偏他就伸出一指,指尖之上一朵冰晶闪烁!
这朵冰晶凝结着此人全部功力,虽小犹坚,与拳头不成比例,但却一样闪烁着耀眼寒光!
拳指相交!
噗!
声音并不响亮,却犹如利剑入体,刀割金帛。
二人相持不过转瞬,干老的拳头依旧顶着那一指,诡异的是手臂上的火焰却逐渐熄灭,又回复成斑斑驳驳的通红之状。但是那通红之状亦没有持续多久,又被一层寒霜笼罩,并且有顺着手臂上沿之势。
这分明是那干老稍逊一筹,在拳指较量之下拳风被破,被寒气侵入手臂之中。
欧旭大惊道:“干叔!”适才未用兵刃,这时候眼看赤手空拳无法克敌,再也无需顾忌,单手一招,大喝道:“刀来!”从身后一辆马车中嗖的一声,一道红光乍现,飞入他的手中。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闪耀着无数红芒的九环大刀。那些随从眼见首领出刀,纷纷亮出兵刃,齐声大喝,就要一拥而上。
“慢着!”
只见那人冷笑着收回了那一指,随后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玉牌,向着众人一晃,冷冷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干老踉跄后退,早有人上前扶住。干老喘息着望着那个白色玉牌,面色变换,愕然半响:“这……这是教中令牌,如何在你身上?”
那人道:“你这老家伙倒也认得,我,便是神教使者!”
第二十二章 较量
“神教使者?”
欧旭与干老面色顿变。那面白色玉牌造型古朴,年代久远,上面更有着一层淡淡光华隐现,显然不可能是伪造的。当初的神教脱胎于商纣遗戚,以白色为尊,故此教中使者都是身穿一身白衣,以白色玉牌作为身份凭证,往来四处,监查教下各堂。可是此人的一身衣袍却不是白色,而是黑色的。
“难道你们不信?”此人疾言厉色,把玉牌一甩,一道白光奔着干老飞来。那干老单手一抄,把玉牌接过。
“干叔,此牌是真是假?”
干老拿着玉牌反复看了一遍,喃喃道:“……的确是教主令牌,不会有假,看来这人使者身份应当无疑!”
“什么?他杀了我两个兄弟,难道就此算了?岂有此理,我堂中兄弟在此人眼中命如草芥,如此狂傲,不如把他杀了,就当从来不曾见过,只要做事隐秘,谁也不知是我们动的手脚。”
干老低声道:“如此做就等同叛教,能杀了便罢,万一走脱了,本堂上上下下所有人,就只能如邀月堂一般避居一地苟活隐世了!少主,你有把握留住此人么,若没有,便不能动他。”
欧旭一想到此人功法神奇,便是自己和干老同时出手,也不见得能留下此人,只得把杀心收起。
“大丈夫能屈能伸,受一点委屈算什么,堂主隐忍数十年,尚且处之泰然,为了本堂着想,便是再多的委屈也要忍。”干老劝了几句,终于一抱拳,对着来人客气的道:“不知神使驾到,刚才冒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把玉牌恭恭敬敬捧了,送到此人面前。
“既知道了我是谁,我也不拐弯抹角,本使此来,乃是奉了护教师法旨,督促你等迅速送器械到无量山,若延期不致,小心重罚。”
干老躬身道:“非是我等违命不遵,只因路途遥远这才耽搁了些时候,况且上次所需的兵刃数量实在太多,全部打造完毕就花费了很多功夫,更勿论运输到此。如今这一十八辆大车之上就装载着教中下令督造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柄丧门剑,无一缺损,还请神使查验一番。”
“不必了,谅来你等不敢弄虚作假,只是早些运到才好。”此人冷眼逐一扫过在场诸人,忽的指着一人道:“这小子是谁?”
他所指之人正是方仲
方仲早把刚才之事看在眼内,从二人动手直至此人拿出玉牌,口称是什么神使,方仲便知自己来错了地方,这些人哪里是什么车夫马队,分明是魔教一堂之中的人马,自己是昆仑弟子,居然阴差阳错的和他们搅到一起。那欧旭等人也还罢了,似乎同为魔教中人,内里矛盾也不小,为人也还慷慨,但是这黑袍人却绝对不是好人,动辄取人性命,哪里是什么神使,倒不如说是勾魂鬼使。
眼见此人点指自己,方仲暗忖自己是跑是留时,那干老堆笑道:“不知神使找这位小兄弟何事?”
神使道:“他也是你堂中之人吗?”
“这个……”干老当着神使之面不敢承认方仲是昆仑弟子,显然他自己也顾忌颇多,怕横遭牵连,说他勾结外人。
神使以为方仲就是他们手下,接着道:“能从我手下逃脱,这小子够机灵的,不如再给他一场大造化。护教师正在广招门徒,为神教培养青年才俊,我看此人资质不错,不如就随我回总堂。”
欧旭和干老面面相觑,应允显然不能,拒绝却也不好,只能看方仲如何作答。
“不去。”
不去二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大胆!”
神使一张丑脸煞气一闪,顿时大怒,厉声道:“小子,你再说一次。”他的威严何曾被一个小小弟子所挑战,手掌之中已然寒气阵阵,很显然,若是方仲再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施杀手,把他当场毙于掌下。
方仲依旧干脆的道:“我不去。”
“哈哈哈,你一个小小的弟子,也敢顶撞神使之言,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既然如此,那便去死!”神使怒极而笑,霍然动手,双掌之上早就布满阴森寒气,恶狠狠冲着方仲拍去。
方仲急往后退,同时把火岩剑抽出。此剑本就有灼热之气,在方仲真气全力施为下,剑身赤红,氤氲热气荡漾而出,狠狠一剑劈出!一招飞云掣电,大片红霞闪电般奔着寒气劈去!
神使冷笑道:“你的剑气难道比炎阳烈火更厉害?”双掌上重重寒气毫不避忌的一迎而上,砰地一声,已撞到一起。方仲那看似炎热的剑气顿时受阻,除了剑身之外,激发出的炎热红霞迅速消散。方仲想靠此剑的一点烈焰对付对方的寒气,显然差距较大,根本不是对手。
一旁的欧旭眼神闪烁,捉着九环刀的手暗中聚气,那刀尖寒芒吞吐,只要一抖手,刀光就会瞬间飞出!刀尖所对的方向不是方仲,却是那神使!
此刻只要趁着方仲和那神使交手分心的一霎那,欧旭自信,凭着手中这柄血炼宝刀,一刀下去,有七八分的把握让那神使身首异处。
欧旭正要寻机出手,一条斑驳的手臂猛地捉住他的手腕,干老严厉的目光狠狠瞪了欧旭一眼,低声道:“他是昆仑弟子,死便死了,不关你事!”
欧旭听了干老之言,低叹一声,又把刀放了下来。他虽然恨那神使,可是这一刀下去实在牵连太广,自己却负不起那责任。眼见方仲就要丧命在这神使手中,虽然对方是昆仑弟子,立场不同,毕竟没有私怨,只有为他感到可惜了。在他想来,就算方仲真有什么本事,也不是神使的对手,此番定然死在他的手里。不只是欧旭一人这样想,旁人也大都这样认为。
浓浓寒雾之中,一条火舌时隐时现的飞来飞去,正是方仲在施展剑术。虽然灼热剑气受阻,但仗着火岩剑的犀利,依旧划破重重寒雾往神使身上招呼。虽然他被寒气压迫的不住后退,但剑影重重,防守的毫无破绽。
昆仑剑法成名恒远,毕竟有独到之处。眼见自己居然不能立刻拿下对方,那神使恼羞成怒,骂道:“臭小子,当真以为本使伤不了你么!”那挂在耳上垂在双肩的黑色骨环忽的一闪,已到了手中,当的一声,一只骨环已架住了方仲宝剑。那骨环不知是何物铸就的,被他祭炼的水火不侵,挡住方仲宝剑之后,另一只往空中一丢,转眼到了方仲头顶,忽的扩大,幽幽黑影往下一落。
那骨环犹如个箍圈,落到一半时又突然缩小,就想将方仲连人带剑的一下箍住。
不过兔起鹘落,方仲尚自木呆呆的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骨环时,早被落下的骨环一下箍住,紧紧束住双臂!
神使大喜,随即恶狠狠一掌往方仲胸口拍去!方仲双手被缚,如何能够招架。掌心之中的寒气汹涌而出,全都打在方仲身上,顿时把他冰冻在猎猎寒气之中。方仲一声未吭便被这剧烈寒气冻成了一座冰雕。
或许是寒气太烈之故,冰住的方仲居然发出咔嚓咔嚓之声,从头颅开始,整个人开始破碎,随即轰然坍塌,碎成了一堆冰渣!
旁观众人正为方仲如此结果而惋惜不已时,那神使却面色一变。
头顶上突然风声呼啸!
神使震惊抬头,只见眼前剑光翻涌,红霞闪烁,化作火云翻滚!再低头一看地上冰渣,融化的污水之中赫然躺着一张破碎符纸!到了此刻神使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想不到这小子眨眼功夫居然来个李代桃僵!
就在他明白过来时,头顶上红芒一闪,翻滚的红云之中一道火雨降落,随着这一道火雨落下,红霞之中接连喷涌出无数火雨,把下方数丈范围全部笼罩,顿时间火光四射、烈焰横飞!
方仲尽力施展,把这一套翻云覆雨诀催到极致。这已是需要剑气化形才能施展的剑术,是方仲迄今为止所能施展的最高深的剑法。
下方神使暴喝一声,浑身寒气直冒,骨环更是护住顶门要害,把披风卷动,冰寒旋风护住周身!
一个尽力施展,一个极力支撑,这冰与火的较量不过瞬息,但数十丈方圆尽造厄运,不是被火雨焚毁,就是被寒风摧残,一点草木生灵荡然无存,连围观的众人都勃然变色,纷纷后退。
红霞转眼消失,方仲露出身形,却又袖口一张,七八张符纸飞出,顿时四五个火团夹杂着数道雷光又打了下来,趁着那神使应接不暇时,翻身后退,奔着狰狞兽就走。
方仲这一番打斗消耗真气极剧,刚开始一边用剑招应敌,一边催真气御寒,旁人看他游刃有余,其实那寒气简直冻入骨髓,已经难熬不已。趁着那神使用骨环来箍自己时,正好用替身符脱身,又趁此人不备,把剩余真气施展翻云覆雨诀,狠狠打了他一通,可惜那一点真气迅速消耗一空,临走只得把袖中藏着的几张符纸打出,防他追击。
那阵火雨一消失,神使便把骨环收起,虽然没有伤到,可是他那披风之上却七零八落都是窟窿。
神使见方仲逃走,这脸面如何放得下,气得牙眦欲裂,睁目大喝道:“小畜生,哪里走!”
远处一声兽吼,方仲已然跨在狰狞兽背上,发足远遁。那神使把双环收入手中,把身上破烂的缁衣披风一展,便要摄空追赶,身后的干老喝道:“神使大人请留步!”
神使怒道:“这小子不识好歹,本使要捉了他来扒皮抽骨,以泄我心头之恨!”
干老道:“老夫是怕神使为了这一点小事而耽搁了大事。需知这一批兵刃乃是教中特意吩咐下来的,重要万分,要不然也不会让神使大人亲自前来接应了,如果出了事情,神使所担干系不小。为了追杀区区一个小子,而至教中大事于不顾,传到教主和护教法师耳中,恐怕多有不便。”
“呃……”那神使被干老一席话说动,恨恨道:“便宜了这小子,日后再寻他晦气不迟。”
干老堆笑道:“神使大人说的极是,有神使大人一路护送随行,我等也安心不少。”
第二十三章 无量山
神使自觉刚才一番打斗没能把方仲留下,自己却弄得一身狼狈,颇有些脸面无光,说道:“既然如此,本大师也就勉为其难,护送你等一程。”每个人做事遇上尴尬之处都得有个台阶下,这样才不至于太丢脸。如果干老不这么说,那这位神使大人说什么也是要追一追的,不管追不追得上。现在有了台阶下,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勉为其难了。
干老道:“老夫这就安排一辆车仗,给神使大人乘坐。”
神使面色稍霁,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雀蛋大小的红色药丸递给干老。
“看你还算识相,这一枚避寒丸被送了给你,你的手臂中了我的玄冥寒晶,为祸不小,就算功力深厚者也绝非十天半月可解,未解之前妄动真气就会寒气迸发,苦不堪言。有了此丸,服用后慢慢化解方才无恙,否则必受寒气反噬。”
干老吃了一惊,他自与神使对了一拳之后,手臂之中阴寒刺骨,本以为事了之后运功化解就会无事,想不到还有如此厉害后招,忙接过药丸,谢道:“神使大人神功非凡,老夫佩服不已。”
神使摆手道:“区区小事算不得什么,你中我一枚玄冥寒晶,需知那玄冥寒晶乃是真元凝练而成,每发一枚就会自损一分,若非必要,本使不会乱用。你能迫我使出此招,也算了得。”
干老道:“神使大人谬赞,便是这一枚玄冥寒晶老夫也承受不起,想来天下间能被此寒晶打中而承受得起的也无几人了。”
神使似乎记起了一些往事,沉声道:“那倒未必,天下间能胜我者不少,便在昔年,就有被我连打七枚玄冥寒晶却依旧逃遁之人。”
“哦?还有此事,不知那逃遁之人是谁?”
神使摇头道:“陈年旧事,谁去记得。就算此人逃遁,日后也必定功力尽失,不复为患。”
干老腾出一辆较华丽的马车请神使乘坐。一行人虽有怨气,当在这神使面前只能忍耐。待到天明,欧旭埋葬了身亡二人,扑灭余火,翻鞍上马,驾车往无量山赶去。
方仲在狰狞兽背上一路疾驰,看身后并未有人追赶,这才放心,寻了一个偏僻所在,盘膝恢复元气。
那翻云覆雨诀极耗真气,而玄冥寒气又要不停化解,虽然他的玄门心法已有小成,毕竟底蕴不足,一路下来已感真气不续。好在他的修炼方法独特,往日更是耗尽真气然后吐纳吸收天地灵气,时间一久,真气恢复奇快,不过一时三刻,方仲便能把失去的真气补了回来。
道源种心是玉虚宫真传弟子才能得授心诀,每次都在气力枯竭之时修炼,正合了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之道,故此他的进境也是飞快,以他此时的境界已然不亚于那些早修了几十年的普通同门弟子,其中固然有心法独特之故,幼年时那一场灵泉沐浴也功劳不小,可惜除了当时真气突飞猛进之后,后来的日子就只能按部就班的一点点累积基础,除非又有什么灵丹妙药相助,不然短时间内,很难有太大的提升。
机缘可遇不可求,没有机缘就要靠自己。
趁着歇息的片刻,方仲默默回想所学的下浮屠鬼道法的要诀。鬼道七相第五重是鬼化之相,何为鬼化,乃是鬼附之后又化而为散,把役主一点神通转化为役鬼的本事,等于多了一个魂魄替身。
其实鬼道七相都是相辅相成的
鬼毒夺体,鬼迷夺智,鬼噬夺精血元气,前三相夺人根本。
鬼附之相把役鬼所夺附于役主,鬼化之相则正好相反,这二相都是把役鬼掠夺赋予役主神通。
最后二相一为鬼引,一为鬼神,只有口诀在此,却未在诀中描述是何模样。想来只有修到鬼化之相以后,自己才能明了一点缘由。
思考多时,方仲才又招呼狰狞兽赶路,这一回路途上再无耽搁,不久便到了无量山地界。
无量山占地极广,可不是什么积翠山可比。积翠山不过群山中的一座山头,无量山却是横跨东西千里山脉,无量山中如积翠山似的山头不知凡几,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怪不得那转生堂把此地作为堂口。转生堂是魔教内五堂之一,创立之初就已有之,经营此地不知多少个年头,要想扫灭其地自然有不小的难度。
方仲眼望群山,青山绿水,云深雾绕,鹤鸣猿啼,也不知那转生堂在何处,心忖先到正道中人的汇聚之地去,那里不止有其余门派在此,更有昆仑许多门人弟子,当初下山之时,玄春子师叔祖更是率领数百弟子支援此地。先与自己走了的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门也不知到了没有,若是已至,那小兰必定也在。想小兰多受欺负,为奴为婢,好不容易逃得一命,自己既然遇上自当好好照顾才是。
方仲登上一座山头,正想发信号约会三门中人或者其余正道中人,却听远处断断续续有喊杀之声传来,因为风声之故,传的极远,恰好被他听到。方仲急忙奔着声音传来之地奔去。
出现在方仲眼前的是一座并不算高的山崖,山崖上怪石嶙峋,没什么树木,崖下却是一湾清水,水畔树影婆娑。这一处景色秀美之地此刻刀光剑影,数十人刀剑来往,空中剑影飞驰,不时有人惨呼倒地,鲜血早已把清水染红。
方仲甫一出现,还未看清交战双方是何人,就有人呐喊着劈过来数道刀光。方仲一边闪躲,一边喝道:“且慢动手,莫伤了自己人。”
对面有人骂道:“谁和你是自己人,纳命来!”人影靠近,弯刀翻飞,奔着方仲连连出手。
只见这位大汉一身青色劲装,腰间却系着一根白色腰带,面露憎恨,挥舞着一柄弯刀只是抢攻。
这大汉除了会劈出几个不能极远的刀光之外,刀招威猛有余灵巧不足,不过呈勇武斗狠,被方仲拔出火岩剑来数招一过,在他手腕上一剑,弯刀脱手而飞。这大汉大惊,掉头便走,才走了几步路,远处一道剑光突兀飞来,此人避之不及,脖颈之上顿时扬起一蓬血花,此人一声未吭便即栽倒在地。
血腥气引得方仲身后的狰狞兽一阵躁动。
远处有人道:“方师弟!?”
方仲闻声一看,喜形于色的道:“周师兄!”
刚才那道剑光一个回环,飞回远处那人的手中,接着人影晃动,一名身材略显消瘦的昆仑弟子出现在方仲面前,正是周青此人。
此刻的周青双眉飞扬,一脸精神,再不是当初那郁郁不得志的三清殿弟子,或许是因在战场之上,眼角眉梢不自禁的露出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煞气。周青擦去剑上血迹,面含笑容的道:“方师弟别来无恙。”
方仲见周青御剑之术十分精妙,需知自己入玉虚宫时,他还是个连炼精化气都没突破的外门弟子,可是如今气息浑厚,功运双目一看,可见莹莹法力护体,这是真气化罡才有的现象。不知何时,周青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已追了上来,和自己差相仿佛。
方仲又惊又喜道:“周师兄原来也在此地,那玄春子师叔祖和众多同门应该也在了,这与我等动手的人又是谁?”
周青一瞥脚下死尸,冷哼道:“今日该当我三清殿、王屋山、罗浮山弟子联手进山剿灭敌踪,不过是引蛇出洞之计,这般不知死活的贼子看我等人少,便从藏身之地出来厮斗,正好落入我等算计之中。如今不过是暂时拖延,等大队人马一到,便要将这伙钻出来的贼子斩尽杀绝。方师弟来得正好,你我携手,先剿灭了这些人再说。”
言犹未了,空中忽然传来无数风声。方仲抬头一看,就见数十道剑光飞来,每一道剑光之上都有一条人影,转眼间到了山崖上方,随即剑光下坠,落入战场之中!
这些人来得极快,战场之势顿时逆转,转生堂的人见势不妙,早有领头者高呼撤退。可惜许多被缠住的人根本无法脱身,转眼就被剑光淹没。许多人原本可以脱身,偏偏想带着伤者或同伙尸体一起走,结果却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方仲看在眼里,说道:“这些人对同伴临危不弃,倒也仁义。”
周青冷笑道“什么仁义,那些人把尸体带走,不过是想把这些人起死回生,活转了再来厮杀。”
方仲恍然道:“转生堂有还阳法阵。”
周青点头道:“师弟倒也晓得。”
方仲默然无语。
此刻这山崖上下已是一边倒的屠戮,参与厮杀的转生堂弟子近百人只有十来个能够全身而退,被他们带走的伤者或尸体也不过数具,余下的要么受伤在地来不及走脱,要么就已经是无法动弹的一具死尸。不用方仲和周青出手,这场战事也已告一段落。
落下的剑光之中有一人仰头哈哈大笑,朗声道:“痛快,痛快,若每次都是如此,何愁贼子不灭。”
在此人旁边各有两个身着锦衣的人笑道:“有此一功,抵前次损失之过绰绰有余,陆兄回去在玄春子前辈面前也不用再受苛责,嘉奖有加也说不定。”
“那也是各位仁兄通力协作之功,我又怎么能独占此功呢,二位也是功劳不小。还是让我等尽快收拾此地,回去向众多同道报喜。”
三人的谈话早就落入了方仲耳内,凝神一看,只见刚才大笑的正是与自己素来有隙的三清殿首座陆文甫。
陆文甫挟获胜之威意气风发,尚未看见方仲也到了此地,自顾和身边二人说话。他身边的二位,一个是王屋山的一位长老,姓戚;一个是罗浮山明耀真人师弟,人称弘光尊者,都是此次带同门下弟子前来助战的魁首。
王屋山的戚长老道:“为防妖人卷土重来,这些伤者和死者必须要处理干净。”
陆文甫点头道:“不错,这些个贼子不管死活,通通都要剿首!周青何在?”
周青听得呼唤,忙上前回道:“弟子周青在。”
陆文甫一摆手,面色微寒的道:“拖下去,杀!”
周青似乎早有所料,对此杀戮反而面露喜色道:“是!”
那些未曾走脱的转生堂弟子早有人收拢到一处,不管是伤者还是死者,全都绳捆索绑,身后自有弟子拘押。周青吩咐尽都逼到一处山洞之内,余人刚一退出洞外,便听得里面传来惨嚎之声,声音凄厉,让人心颤。
过不多久,周青面不改色的走了出来,回到陆文甫面前禀道:“回禀师伯,弟子已然处置完毕。”
陆文甫点头嘉许道:“做得不错。”
一旁的弘光尊者道:“这位弟子做事干练,真是可造之材。”
陆文甫笑道:“我三清殿弟子又怎么会有庸才,这周青初时并不出众,若不是我慧眼识人,好好栽培于他,焉能有今日成就。”
周青连忙叩首道:“师门是弟子的前途和希望,弟子敢不涌泉相报。”
第二十四章 阳谋
陆文甫自与身旁二人高谈阔论,周青悄然来到方仲身边。
方仲道:“周师兄立下大功,连陆师伯都多有夸奖。”
周青淡然一笑道:“不过是杀得几个贼子,便是方师弟来,也一样的杀敌立功。方师弟贵为玉虚宫弟子,所学胜我百倍,我那点本事不被方师弟耻笑就不错了。”
方仲苦笑道:“小弟的修为可并不比师兄高明多少。”
周青道:“那是为兄肯下苦功的关系,自你走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刻苦修行,这才有如今的境地。如我这般无亲无故之人,除了靠我己,还能靠谁去?”
昆仑、王屋山等也有十来个受伤殒落的弟子,大都是先前出来作诱饵时遭逢袭击下送的命。猝不及防下有所损失在所难免,所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陆文甫下令所有弟子即刻回程,顿时漫天的剑光又起,地上之人纷纷祭剑升空。
周青道:“我们也走,此地往西三百里便是我等驻地,等到了那里为师弟接风洗尘。”把长剑一祭,飞身而上,跟着陆文甫等人去了。
方仲带着狰狞兽,不方便御剑而行,索性等他们都走了,这才施展地遁之术追着去了。
三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施展遁术数个时辰之后,便赶到了周青口中所说的驻地。
这众多正道中人的驻地占地极广,就坐落在一片平原之上,按着门派有别,分处东南西北各处高楼。这些楼宇自然都是近期才造的,凭着这么多人的手段,搭建个楼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楼里楼外虽然因为时间仓促少了些金碧辉煌,但各处禁制早已布下,任何人想要靠五行之术偷偷潜入根本就是妄想。
方仲直奔正门而来,正门两旁各有数座岗楼。
此刻的岗楼之上,正有一行人举目眺望。方仲的身影在远处一出现,其中一人笑道:“我便知他会安然而来,你这丫头非要来看,现在安心了。”说这话的正是白石山的郑元洪,在郑元洪旁边,一身浅蓝布衣的小兰亭亭玉立,正掩口微笑,双目望着远处再不挪开。
此刻的小兰早已养好伤势,虽然没抹胭脂水粉,但玉容清雅别致,另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
自有在外哨岗的正道弟子拦住方仲,验明身份之后放行。方仲作为玉虚宫弟子,随身携有腰牌,此刻拿出来人家一见就恭敬万分,毫不费力便从层层关卡来到前门高楼之下。
郑元洪探身墙头,大声道:“方兄弟姗姗来迟,有人望穿秋水,天天到这楼上相望,都成了望夫石啦。”
小兰羞涩道:“郑掌门你胡说什么。”
除了小兰和郑元洪外,那玉笥观江城子和清屿岛侯鑫也在,二人见到方仲也是微笑稽首。郑元洪虽然出声道门,但是市井脾气却要比另外二人要重,毕竟他是俗家人,虽然统领白石山,却并未出家。故此他称呼方仲为兄弟,而候鑫和江城子却叫方仲为道友。
方仲把狰狞兽系在一边廊下,登楼与众人寒暄。方仲道:“三位前辈不到里面歇息,怎到这楼上来?”
侯鑫笑道:“这不是特意等你么。我等先后而来,偏偏你却不见踪影,小兰姑娘担心你出事,便央求了郑门主来看一看,可巧听得此次出去的弟子说有个昆仑弟子到了,便知一定是你。”
郑元洪道:“我若不来,小兰姑娘不停的在我耳边念叨,迟早会被她烦出病来,只好带她来看你。如今你来了,她可不知有多高兴呢。你快来看看,可否缺少了一根头发,少了的话,只管拿我是问。”
郑元洪拍着胸脯大声嚷嚷,小兰笑而不语,脸庞之上红晕微露,一副娇羞之色。
方仲道:“本当昨日便到,路上耽搁了一夜这才晚来,倒让诸位担心了。三位既然先来,不知此地如今是什么情况。”
玉笥观江城子道:“说来不好不坏,我三门到此,这里已经大战数场,可惜不曾一战定乾坤,虽把转生堂的贼子迫退,却钻入深山玩那捉迷藏的把戏。连日来,众道门一心决战,不停的派人引诱厮杀,想一鼓而灭,可总不能如愿。”
方仲听他一说反而安下心来,在他心中并不希望耳中听到已把转生堂的男女老幼通通杀光,甚至鸡犬不留。不说醍醐老母对自己有恩,那离金玉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所谓的魔教中人穷凶极恶,在接触了一些人后方仲就已不信。那魔教之中恶人固然有之,善人亦未尝没有,反之,就算是正道中人,行为不端的也大有人在,只凭门派归属就判人是非、断人生死,与草菅人命无疑。
江城子又接着道:“我等虽然来援,但比起王屋山和罗浮山的那些同道自然是大大不及的,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希望在大战之时略尽绵薄之力。”
方仲道:“晚辈刚来此地,还要去见师门长辈,等我参见完毕再来寻几位叙旧。”
郑元洪道:“是看我三个老头还是看小兰姑娘啊,你不要口不应心,小兰姑娘虽然在我那里,却当做姑奶奶供着,你放心便是。”
小兰柔声道:“仲哥哥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安歇为是。”
方仲笑道:“我不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开心的很。”
一想到初见小兰那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再和现在那娇俏样子相比,方仲的确心中高兴,觉得能救下小兰实在是老天保佑,菩萨开眼,这才让小兰逃过一劫。
方仲辞别众人便奔里面的高楼来,在这众多高楼内居中有一所特别广大,外面无数弟子侍立,乃是驻地的中心大帐。
方仲一到楼前,有人道:“重地不得擅入,来者何人?”
方仲道:“在下玉虚宫方仲,初来此地,要拜见师叔祖和众位师伯师叔。”
那人是王屋山弟子,虽然不认得方仲,但一听他也是玉虚宫弟子,忙进去通报,没一会,那人出来恭恭敬敬地道:“方兄请进,诸位前辈在里面等候。”方仲道声谢,从门里进去。
一进大门,便见居中摆放着数张高台宝座,宝座的两廊又有很多座椅,椅子上大多坐着各派有头脸的人物。那正前方的三张宝座之上,居中坐的正是昆仑派的玄春子,右首坐的是王屋山虚月真人,左首坐的是罗浮山明耀真人,正是此次攻打转生堂的众多门派之中三个最重要的首脑。原本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也能在两廊下有一个座位,因是初来乍到,还不曾给安排,不过那也是看这三门权势不大之故才有意怠慢,若是换做名门大派,自然是即刻办妥。
方仲跪地参拜玄春子。那玄春子在昆仑诸多高宿之中十分低调,方仲也没见过几次,只是觉得此人深沉有余威严不足,远不如卢公礼、周公望等人有声望。但作为昆仑剩余不多的已至炼神还虚的顶尖高手,谁也不敢小瞧于他。
“弟子方仲拜见师叔祖。”
玄春子长髯飘摆,因为修行之故,并未现老态龙锺之色,相反容颜不老,须发俱是黑的。见到方仲在下,柔声道:“徒孙请起。”方仲又向两旁的众多同道行礼。
玄春子道:“方仲,听闻你孤身赴援,助三门破了积翠山一处魔教分坛。”
方仲心道此事居然传的这么快,那积翠山之事破的莫名其妙,自己除了探路时打了一通外,并未出什么力,自然不好居功,忙道:“弟子修为低劣,不曾立下什么大功,那积翠山被破另有高人相助。”
玄春子还未说话,坐在两廊之下第一排的陆文甫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方师侄年少有为,连三门之人都说这是方师侄的功劳,你又何必谦虚呢。”
右首座椅之上的虚月真人是个白面老道,笑着道:“玉虚宫那么多门人弟子,陆兄独独称赞起他,莫非真有什么独到之处?”虚月真人不过随口一问,陆文甫道:“真人若是不信,不妨让他去和魔教中人见上一仗,便知传言是真是假了。”
虚月真人道:“可惜魔踪隐匿深山,不肯与我正大光明大战一场,否则倒可一见玉虚宫弟子道法如何。”
玄春子亦皱眉道:“正为此事为难。”
陆文甫笑道:“师叔难道忘了我今日才大胜一场么,我有一计可引魔教中人出来应战,只让方师侄领着那刚来的三门弟子前去,我等稳坐钓鱼台,金钩挂饵,只等他上钩,岂不是好!”
“此计你今日用过,只怕魔教贼子吃了一次亏后,有前车之鉴不肯上当。”
陆文甫道:“此言差矣,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明知我等深入重地,他必定想要除之而后快,况且又想报仇,定然出手。若还是龟缩不出,让这小小三门在这无量山中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旁人忍得,下面的贼子贼孙也忍不得。只要他一出手,我等暗缒在后,突然神兵天降,还怕他不引颈受戮。这是阳谋,不怕他不上当。”
第二十五章 藏阴聚气
白石山等三门都是这二日才到,整个驻地分东南西北四门,三门被分派在东南角一处偏僻楼舍。
此刻,方仲和另一名中年修士来到门口。门外的弟子看见,忙进去禀告。大门一开,郑元洪和江诚子、侯鑫三人迎了出来,见到方仲并无意外,可是见到另一人,却有些愕然。
方仲道:“此位是玉虚宫邓师伯。”
来者是玉虚宫邓文忠。
江城子道:“原来是邓道友大驾光临,快请快请。”三人殷勤万分,别看他们在自己门人弟子面前威严万状,但到了昆仑山,遇上道门之首的弟子,即便是同辈之人也要比别人低一分矮一头。
邓文忠对于这种世面当然是见怪不怪,微一颔首便算致意,说道:“三位道友不需客气,今日我来乃是有事宣召。”
三人一怔,江诚子最是老于世故,含笑问道:“不知道友何事宣召?”
邓文忠道:“适才众道共议,决定让诸位带门下弟子入无量山除魔,三位既然千里迢迢赶来相助,有此良机总不会错过。”
江诚子面色一变,并不急于回话,却回头看郑元洪和侯鑫,只见侯鑫听了此言后面色阴沉,一语不发,郑元洪却愕然道:“那怎么成!我三门加一块才数百个弟子,人单势孤,如何使得,不行不行。”把头急摇。
邓文忠脸色一沉,说道:“这么说来,郑门主是想不尊号令了。”邓文忠浑身的气息勃然而发,他在玉虚宫数十年,也是惊采绝艳之辈,早就修到炼气化神顶峰,这郑元洪等人虽是掌门,却不比王屋山、青城山等大派,连一个还虚境界的人都没有,不过和昆仑山众多文字辈弟子相当。
见到邓文忠施压,郑元洪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个……只是我三门前往,委实太少了些,能不能多派几路人手,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邓文忠冷笑道:“郑门主放心,我门下弟子方仲亦会随同前往,不止如此,在你身后不远便是道门大众,随时都可呼应,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贫道此来可不是听你等拒绝此事,而是来商量一下你等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
眼见此事无可更改,江诚子这才插口道:“阁下的来意我等已经知晓,郑门主不过是担心坏了大事,可不是畏敌不前,既然是盟主下令,岂能不去。”
邓文忠道:“还是江观主明事理,此行虽有一丝风险,但若能立下大功,各位所盼之事自然水到渠成,掌教真人已然下令,若有能立大功者必然会在玉虚宫内重排座位,诏告天下,甚至赐下一二卷道门绝学,如此一来,何愁不能扬名四海。”听有如此好事,郑元洪与侯鑫的脸色才略微好转一些。
邓文忠安慰一番便即飘然而去。
等邓文忠一走,郑元洪道:“我呸!只当他高看我等一眼,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差事,早知如此就不来了。”
侯鑫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当初是谁想多立功劳来着,指望着昆仑重排洞天福地,只怕是有命去博无命去享。”
郑元洪听他这么一通奚落,更是心中恼怒,恨恨道:“昆仑虽为天下道门之首,做事委实不怎么地道,可它虽已不如商纣时那般盛极一时,却也无其他道门取而代之,你我便是不服,又能依靠谁去。”
这几句怨言一说,忽地想起方仲也在,人家堂堂昆仑弟子听到自己这么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要是传扬出去,那以后在玉虚宫里座位垫底的就不是那个什么蜀山派,而是自己的白石山了。
郑元洪尴尬的道:“我也是一时嘴快,方小友莫往心里去,就当这是放屁,呵呵……”
岂料方仲根本就不生气,反而平静的道:“郑门主所言未尝没有道理,晚辈觉得此事的确不公。”
三人听方仲冒出来这么一句,顿时放下心来,转念一想,这方仲也要陪同自己一起去,必定也是有些怨气的,大家同命相怜,的确不需顾忌什么。三人愁眉不展,原本是想和方仲喝一通茶的,也没这个心情了,各自回去准备进山之事。
方仲来到昆仑弟子所驻之处。此次到了无量山除了三清殿和玉虚宫一部外,还有其他阁楼弟子,与方仲相熟的也不过几个,周青一直待在陆文甫旁边,方仲讨厌陆文甫也就不去找他。昆仑弟子的所住之处比之三门要恢弘宏伟的多,乃是上下三层的高楼,这最上层的当然只有玄春子这种师祖级的人物才能住,中层便是陆文甫一些师叔师伯,下层清一色是昆仑晚辈弟子。方仲来时,便被安排在下层居住。
楼内布置虽不奢华,但上下左右均按照天干地支排列,暗含着阴阳运转、吉凶祸福,显然是精通阴阳术的人下过一番微妙功夫。方仲进来时,自有人得了陆文甫吩咐,领着方仲在东南一角屋里住下。
这里乃是一个独间,领着方仲来的是个三清殿弟子,堆着笑道:“方师弟请在这里安歇,。”
方仲道:“多谢师兄。”那弟子笑吟吟走了。方仲推门而入,顿觉一股凉飕飕凉风扑面。方仲心道这屋子好凉快,一点也不气闷,以为楼内每间房都是如此,便安心住了下来。
其实那一间房按着阴阳术布置,留有一个聚阴之地,是不安排人住的,所谓藏阴聚气,是风水术士改变天地元气的一种方法,按天干地支星辰方位布置好后,就能汇聚阴阳,或福或凶。阴阳运转要想取得平衡,必然有聚有放,阳气鼎盛,必然也有阴气汇集,故而此楼其他房间均是阳气兴盛,独独靠近方仲的这几间是这幢楼的阴气汇集之所,不利于生人常驻,故此一直空着。方仲来后,陆文甫毫不犹豫就把这几间不利修行的房间随便挑了一间给他。
精通大阴阳术的道家风水术士,往往都会布置一套趋吉避凶之阵,并把之用于楼宇建设,这学问对于追求至高境界的道家之士也许没有什么用处,但在俗世之中还是颇有人缘,毕竟俗人所求不过是一日三餐、合家团圆能够无病无灾。故此此术在那些名门大派眼中不怎么重视,毕竟山门已是灵气汇聚之地,用此术最多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是一些旁门小派,或者想糊弄些善男信女,讨些香火钱过活的江湖术士,则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手段。后世的茅山派能够在俗世兴起,除了符箓之术以外,通晓一些大阴阳术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过后来的大阴阳术本末倒置,更多的不是为活人着想,而是为了死人,让人始料未及。
方仲一入房间,便即盘膝坐在床上,慢慢的纳气修行,随着心法运转到一定程度,万千毛孔张开,吸取天地灵气。谁知那周身气息方一入体,方仲就觉得浑身阴寒刺骨,激灵打个冷战,比挨那神使的玄冥寒气都要难过万分,连忙把心法停了下来。
方仲把眼睁开,就觉得这屋内阴气弥漫,宛如三九寒冬。
这屋内好重的阴气!
仔细一看,地面之上正有一丝丝阴气正在升腾,方仲愕然不已,便在此时,却觉腰间一震,方仲低头一看,只见羊脂葫芦散发蒙蒙青光,那一缕缕阴气飘荡到葫芦上时,自然而然便被吸了进去。
方仲解下葫芦,轻轻拔下塞住葫芦的槐木塞子,露出黑洞洞的葫芦口,那漂浮到葫芦口外的阴气顿时如被漩涡卷动,纷纷往里面灌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吮吸。
方仲吃了一惊,忙握紧了葫芦,心神沉浸在其中,查看有何异样。这葫芦早就被方仲精血饲养,里面的一举一动,方仲感应的清清楚楚。
只觉此刻葫芦内阴气缭绕,父母亡魂在阴风里飘然而立,口鼻张合,正在吸纳从葫芦口冲进来的阴气。就在这一吸一纳之间,两个亡魂的鬼影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似乎正在吸纳阴气凝聚实影。
方仲喜出望外,虽然不明为何此地如此模样,但显然这间屋子对自己手中的阴阳冢有大利,这些阴气便如人的一日三餐,入体之后正在逐渐滋养父母亡魂。役鬼要想提升修为只有积尸聚气,积尸便是掠夺旁人精血,而聚气正是吸纳天地阴气。一向有人修炼鬼法,便到乱坟岗去便是为此,方仲几乎不用役鬼杀人,那积尸一法便行不通。而吸纳天地阴气可不是那么简单,阳世间本就阴气稀薄,虽然也有些天生阴气极重的地方,可是那种地方要么深入地下,十分凶险,要么就是鬼物纵横,役主和役鬼无法容身。方仲空有役鬼法,一直不得其地,所以修为进展不大,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无意中窥视了一条修行门径。
方仲索性自己也不修炼了,把羊脂葫芦端端正正的放在此屋正中间,静静的瞧着那一缕缕阴气被吸入其中。
后世有个尸解法,便是根据大阴阳术的藏阴聚气招来阴气给死尸灌体,不过其法已经流入邪途,只因为阴气所哺非是亡魂,而是死尸,所以即便活转来,也是个六亲不认的飞僵,若是阴气不足,要么腐朽、要么便是个无智僵尸。其实尸解就是役鬼法又或下浮屠鬼道与大阴阳术结合后传下来的一种手段而已。
第二十六章 黑煞神血剑
翌日一早
方仲去寻昨日带自己来的那位师兄。那弟子只道方仲受了一夜阴寒要寻自己算账,岂料一见面就笑着道:“师兄,问你一个事,这楼是谁所造?”
那弟子一听,心放下大半,心道原来他要找造此楼的人算账,那最好不过,忙道:“此楼是王屋山同道修建,他门下有专修阴阳术的修士。”只修阴阳术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厉害法术傍身,大都是些自身资质不佳的人受门内指派,才去学这对大道无用的法术,故此昆仑门内无此传承。
“原来是王屋山的同道所修,不知师兄可找得到修楼者,小弟有事想请教一下。”
“这个容易,我即刻把此人唤来。”
那弟子即刻离去,不久便把负责督造此楼的人请来。
来者是个头发灰白的俗家弟子,年岁已不小头,穿着普通,气息微弱,只是炼精化气境界,只怕在王屋山内也不大受待见,见到方仲,躬着身道:“在下郭瑞,负责督造此楼,未知方兄呼唤在下,可是哪里有什么差错?”
方仲见他小心翼翼模样,笑道:“郭兄不要误会,在下是觉得此楼与众不同,想问一问到底是如何建造的,另有什么玄机?”
郭瑞道:“此楼是在下运用大阴阳术中的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督造的,暗合阴阳,搜刮元气,以助道家辟府修行的小法,虽然不能和洞天福地的先天造化相比,却也算别有小成。”
“大阴阳术?”
郭瑞解释道:“大阴阳术乃是道学末流,不重炼丹纳气,只重浮华表象,还望仁兄不要见笑。只因在下根基浅薄,凡心又重,学道无成,这才学得此法。不久之后,我便要还俗入世,娶妻生子,为家门延续血脉。此次来无量山造此楼,也是最后一次为师门效劳。”
方仲恍然点头,此人自知大道无望,便回俗世逍遥,也算是明智之举,问道:“不知郭兄能否把此阴阳术传了给我?”
郭瑞点头哈腰道:“当然可以,阴阳术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只要仁兄愿学,在下愿倾囊相授。这大阴阳术需上观天文、下观地理,运用五行八卦,布置成形,然后才能贯通天地之气。仁兄虽然修为比我高,可是这东西只在寻龙点穴、堪舆地形,真气雄厚也是无用,道理虽然浅薄,学起来也颇费功夫,只怕一时半会不容易学会。”
方仲大汗,这阴阳术并不简单,要学会只怕是个十分废心力的事,忙道:“在下并不需要通晓整个阴阳术,只此楼是如何布置的,你告之我便可以了。”
郭瑞道:“如此便简单许多,此楼这个阵势先是八方定位,按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定好之后,再在其中堪舆龙、砂、穴、水、向五种变化,每一卦对应这五种变化,共是四十种,俗称八方定位五宅分境之术。阵势越是广大,所囊括的天地元气越多。不过气分阴阳,有阳必然有阴,我等修行之士只需阳气,那阴气无益便需把它泄掉,故此必然有一个穴位是储藏阴气的,俗称点阴穴,生人莫入。仁兄只想学此术,在下可画一图行,把其中变化分列明白,自然就通俗易懂了。”
方仲喜道:“如此就有劳郭兄,不知何时可以画就?”
郭瑞摇头晃脑道:“不急不急,只需给我两三个时辰,在下便可画影图形,把此术传给方兄。”
大阴阳术不同于修真养气耗费无穷日月功夫,只要明了其中诀窍,便掌握的极快,郭瑞旁的不行,对此倒是有独到见解,在地上画本图形,转眼间就把这八方定位五宅分境之术讲解明白,怕方仲不懂,又送给方仲一本自己手写的阴阳术十二方略,这其中列举了天、地、人、畜、阴、阳等等如何布阵聚气之法。
方仲得了图形又有郭瑞亲自手书,即刻明了大概,就算有一二处不解,他又不是真的想学这阴阳术,不过看中此法能凝聚阴气,只要依葫芦画瓢,能布下这八方定位五宅分境之术就可以了。
郭瑞讲解完之后,这才与方仲分手,离开无量山打道回府。他这一走,从此这世上便多了一个方术旁门——风水术士。这郭瑞日后娶妻生子,把阴阳术传给子侄,郭氏一门也是开枝散叶、人才迭出,最出名者乃是郭璞,他受方仲的鬼道与阴阳术结合的启发,把祖上郭瑞的十二方略又加入了鬼、佛、化、空四方略,共成十六字风水要诀,流行于世,成为俗世之中的风水鼻祖。
不表郭瑞日后之事,方仲收了那阴阳术十二方略之后,便到寄养坐骑的廊下牵了狰狞兽,等候三门的到来。
眼瞧着日上三竿,大门处人影闪动,那郑元红穿戴整齐,腰悬宝剑,骑着白角犀牛,率领着门下弟子蜂拥而出。
这一次是倾巢而动,几乎三门有点手段的弟子全在这了。郑元洪身后,一袭蓝衣的小兰也跨坐在一匹十分神骏的白马之上,随同大队人马一起前行。原本方仲和郑元洪想把小兰留在这里,但她却怎么也不肯,无奈之下只好给她也寻了一匹坐骑。
大门首看守驻地的各派弟子早已有人回去报信,玄春子自重身份,没有亲自出来送行,王屋山与罗浮山倒是派了两个有些身份地位的长老出来,说了几句勉励之类的话,同时把一面令旗交给了郑元洪,说道这面令旗便是联系两方人马的信号,若遇危险,便把此旗祭起,自有人马前来接应。
郑元洪珍而重之的把令旗收起,毕竟此旗乃是性命所系,若是不灵,那这一群人就真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山峦叠叠
半空之中一声啾鸣,一只海鸟横空划过,遥遥飞向远处。
侯鑫抬头观看良久,对左右的郑元洪和方仲道:“前方未发觉什么异样,不过还是小心为上,郑门主和方小友在前开路,我居中联络,江观主压后,切记不要离开太远,以免有事来不及照应。”
郑元洪道:“幸亏侯岛主有几只扁毛畜生在天上巡视,要不然两眼一抹黑,这山高林密,还真容易落入陷阱之中。”
郑元洪骑着白角犀牛,方仲坐在狰狞兽上,两人走在队伍最前头,身后则跟着小兰和一众白石山弟子,其后才是清屿岛的人。清屿岛共有十来只飞禽,轮流飞在空中巡视,余下的人则在下面步行。最后的便是玉笥观的一群道士,那江观主骑在一只梅花鹿上,眼望着这一群人迤逦入山,兀自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一行人提起十二分的警戒之心,逐渐往更深处行去。
就在三门进入无量山不久,在云深雾绕的群山之中,隐藏着一座阁楼。
阁楼二层,一位面罩轻纱一身华服的贵夫人静静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风景。
人影窈窕,却带着几分神秘的蒙面女子,正是转生堂的离夫人。在她身后还站着一群侍女,均都低眉垂首乖巧无言。
忽的楼梯上蹬蹬作响,一个窈窕的火红身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楼上。一众侍女见了,纷纷躬身道:“小姐来了。”
“娘!”
离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望着窗外,并未回过头来。
“听说有人侵犯无量山,女儿愿意带人把这些进来的人通通杀了!”来人撅着小嘴、杀气腾腾的道。
“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你不去惹祸,我就开心的很了。”离夫人叹气道。
“娘,女儿不过是想替娘亲分忧解难,你为什么不愿意?”
离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吩咐道:“扶小姐回去!”一众侍女应一声是,围拢过来,作势欲扶,说扶倒不如说是挟持一般。
“哼!不用你们扶,本小姐自己回烟翠居就是了。”没想到自己一副好心想为母亲分忧,却反而被责怪,少女一跺玉足,又蹬蹬蹬的跑下楼去。
离夫人从始至终没有回头来,只是听了烟翠居三个字时,身子略微动了动,似乎勾起了某些往事,喃喃道:“烟翠居……当初她也是住在那里,如今又在何处……”
离夫人正在沉思往事时,又有人走上楼来,离夫人思绪被打断,有些不耐道:“不是说回烟翠居去么,怎么又来?”
身后一个男子声音道:“启禀夫人,在下得到通传,锻金堂的人已然到了,随同前来的还有神使大人。”
离夫人霍然一惊,转过身来道:“本夫人知道了,这就前去接见。”那前来通报的男子施礼告退。
不久,离夫人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来到转生堂设在无量山的总堂所在——金鼎山剑湖宫。金鼎山因为形似金鼎,山势挺拔却当中低陷,一条白练似的瀑布悬挂在山峰之间,直流到金鼎山低陷处,汇聚成一洼明镜般的清水。剑湖宫就建在这金鼎山内,山头云气笼罩,极为隐蔽。
剑湖宫大殿内,已有三个人分两旁落座,一旁的一老一少正是方仲路上见过的欧旭和铁手溶金干老,另一旁却是那神使大人,只不过他那被方仲打得千疮百孔的披风早已焕然一新。
离夫人刚一出现在大殿内,欧旭和干老二人连忙起身施礼。那神使大人却端坐椅上,只是微一拱手,显得架子十足。离夫人道:“神使大人不必多礼,二位请坐。”欧旭眼见那神使大人如此傲慢,目中又闪过一丝怒色。
那神使大咧咧道:“夫人风采依旧,在这剑湖宫过得挺舒服的啊。”
离夫人尴尬一笑道:“神使大人说笑了,如今那些道门欲要除我神教而后快,哪里还舒服的起来。”
神使大人冷笑道:“区区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本神使前来正是要替夫人解围,这其中计谋,教主与护教法师早就谋划已定,只等这些人自己撞上门来。此次特意让锻金堂打造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口丧门剑,便是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你们看……”那神使大袖一抖,顿时从里面飞出来九柄漆黑小剑,看其样式,居然与锻金堂此次打造的丧门剑十分相似,只是小了许多。
此剑虽小,却冒出一股凶煞之气,显然是个十分恶毒的东西。
神使道:“这九柄乃是黑煞神血剑,只需寻九个人来,吞了这九柄黑煞神血剑,再把鲜血遍抹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口丧门剑,便可以布置成一个九宫剑阵,以这一柄黑煞神血剑做母剑,一千一百一十一柄丧门剑做子剑,一加催动,万剑齐飞,凡是被围者无不诛戮,就算法力高强也要他魂飞魄散。”
干老耸然动容道:“如此厉害?”
神使面露得色道:“当然,不过这黑煞神血剑也有不足之处,那便是服了这九柄剑的人是不能活了,最好挑法力高深精血旺盛之人,这样一来,不但母剑威力倍增,便是这九千九百九十口子剑,也能无坚不摧。需知此剑阵并不在祭剑者的法力高下,而在这被黑煞神血剑吸取了多少精血,等得献祭之人精血耗光,此剑也就废了。不过只要能催动它两三次足矣,那些道门子弟一旦被围,又有多少人可杀。”
干老变色道:“神使大人的意思是拿九个法力高深的神教之人,以自身性命祭炼此剑,这……未免太恶毒了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区区九个教众之命换旁人千百条命,乃是十分划算之事,何来恶毒?离夫人,这转生堂是你作主,还不快去挑选合适人手,难道要让本使在这里久等!”
第二十七章 埋伏
欧旭与干老一出剑湖宫,欧旭便骂道:“这是什么歪门邪道,要教中高手先自殉葬,那神使自己为什么不吞一把!”
干老道:“少主小声一些,若落入神使耳中,免不了要横生枝节。”
欧旭怒气冲冲道:“干叔难道还看不出来么,那神使真想援手,何须跑到这剑湖宫里来祭炼此剑,为什么不寻几个他自己的亲信之人炼好了来。分明就是想拿转生堂的人开刀,白白死了九个有能耐的弟子。辛亏是在转生堂,他若是在我锻金堂里这番作为,我定然砍了他,绝不像离夫人这般委曲求全。”
干老长叹一声,垂头道:“你说的我岂有不知,可是你看离夫人是教主亲女尚且如此,如今神教之内,师只手遮天,内五堂早已失势,你我又能如何。”
欧旭想起离夫人对那神使敬畏之态,奇道:“干叔,你说离夫人为何怕那区区一个神使,需知以她身份,就算不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也不该敬畏一个师门下走狗。”
干老悄声道:“这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想来你也听说过离夫人昔年之事,若非铸下大错,焉能有今日。”
欧旭道:“当时我还年幼,只是略有耳闻,似乎与那男女私事有关,但是为此一事也不该就此冷了父女之情,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干老道:“这话你也只好跟我说说,就算有一万个好奇心,也千万莫去求根问底,要不然定然惹祸上身。”
二人自去车队处,让随车护送的数百锻金堂弟子把丧门剑搬到剑湖宫里去。
剑湖宫内,那神使道:“离夫人统领了这转生堂也算调教有方,让九个教众高手说送死就送死,一点眉头不皱,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离夫人隔着面纱淡淡道:“只因本夫人跟他们说,死了还可以活转来。”
神使笑道:“原来是你骗他们的,此剑一经祭炼完成他们将会尸骨无存,如何还能复活,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夫人信誉不利。”
离夫人哂然一笑道:“本夫人还能有什么信誉可言,一切都听师的安排。”
神使初时一愕,旋又哈哈一笑,对着离夫人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忽又收了笑容,问道:“那野种随你多年,怎么样了?”
离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幽幽道:“日渐长大,已然懂事许多。不过神使放心,本夫人一直看管甚严,不曾出什么差错。”
“这便好,想来那东西在她体内祭炼了如此之久,应该犀利非常,等得用时再取出来不迟。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好好保护这野种的周全。”
离夫人道;“本夫人晓得。”
正在这时,有人在殿外禀道:“夫人,小姐领着天冲、灵慧二分坛的人马出剑湖宫去了。余下各坛的人马已在汇集之中,不知夫人准备何时出发?”
离夫人一怔,愕然道:“谁说本夫人下令迎敌去了?难道上次中枢分坛擅自行动,吃的亏还小了不成。”
外面的人道:“小姐说这次已然有备,是夫人留了锦囊妙计这才出发迎敌的。”
离夫人顿时明白过来,恼道:“这死丫头,胆敢假传我的命令,本夫人何曾有什么锦囊妙计,还不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外面的人吃了一惊,急忙忙赶去报信。
转生堂共有十分坛,按三魂七魄分为上三坛和下七坛,那天冲、灵慧便是下七坛中的两坛,没想到那离金玉居然假传母命,领着这两坛人马出宫。
那神使当然也明白了发生何事,不悦道:“夫人刚才还说对那野种管束甚严,怎么一转眼就私自带人出去惹事生非了,万一出点差池,看你如何向师交差。”
离夫人道:“尊使来之前,那丫头曾经找过我,说是愿意带人把擅自闯入我无量山的人剿除,本夫人自然不会答应,没想到这一出去,便发生了此事。神使大人不必着急,他们离去不远,只要赶去的人把事情说明,那丫头又毫无威信可言,自然会被两坛的人押送回来。”
神使道:“希望如此,在此节骨眼上,本使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等这黑煞神血剑祭炼完毕,便是彻底解决外面那些道门中人的时候。”
离夫人道:“只凭这近万口剑,恐怕难以胜任?”
神使冷笑道:“到时你便知道本使是否说了大话。”
赶来剑湖宫报信的那个教众自听的离夫人之言后,急急忙忙的去追离金玉和另外两坛人马,赶了数个时辰这才在远离金鼎山的一处山谷追上了那些人。来者高叫道:“诸位留步,夫人有令停止前行!”
此刻,在队伍前头,一色紧身红衣的离金玉腰挂宝剑骑在桃花马上趾高气扬,英姿飒爽不可一世,在她两旁各有一男一女两人拱佑,乃是天冲、灵慧俩个坛主。听得后头有人高叫留步,那灵慧坛主道:“谁在大呼小叫?”
身后有人回道:“是总堂来人,说有夫人之命,让我们留步。”
离金玉早在一旁竖起耳朵把这话听了,把手中鞭子抡起来,劈头盖脸的冲那人就是一鞭,骂道:“你说什么废话,我娘是让我们小心行事,不要急功冒进,何曾让我们不走了。快把那报信的人赶走,免得啰嗦。”
另一旁的天冲坛主沉声道:“既然是夫人派来的,小姐还是听一听他说些什么。”
“天冲坛主难道不想替本堂的人报仇了吗,本小姐可听说,那些道门中人穷凶极恶,对本堂的俘虏都斩尽杀绝,怎是一个惨字了得。你若是怕死,不敢为本堂出力,回去便是了,本小姐单枪匹马,自去和这些穷凶极恶之人厮杀。”
那天冲坛主连忙摇头道:“卑职岂敢,既然小姐心意已决,卑职定当陪着小姐出生入死。”
离金玉笑道:“好,天冲坛主果然爽快,那本小姐就让你即刻把来人绑了,等我们凯旋回来,定让那些说三道四之徒哑口无言。”
那天冲坛主也是个莽撞之人,一想起上次中枢坛的人伏击不成,反而死了数百弟子,复仇之火上冲,脑袋瓜子一热,恶狠狠道:“来人,把那个大呼小叫之徒绑了,我等与小姐剿灭了那些道门狂徒之后,再回来给他松绑,看那些缩头乌龟还有何话说。”两坛的弟子本就憋着一腔怒火,听了天冲坛主这么一说,立时就有几人赶到后头,把从剑湖宫追来的弟子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那人惊讶万分的道:“你们干什么,是夫人让我来报信,你们竟敢抗命不尊……”还想要说,有人嫌他吵闹,不知从哪里扯来一块破布,硬塞到他嘴里,呜呜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离金玉正想打马前行,一旁的天冲坛主道:“小姐,那些闯进山来的人十分狡猾,走一路停一路,我等还是小心为上,设个埋伏等他。万一察觉对方有人接应,我们也好从容而退,不至犯了中枢坛的覆辙。”
离金玉点头道:“这主意不错。”
灵慧坛主道:“若怕他不来,还可以让一二弟子前去引诱,我等守株待兔,坐等那些道门弟子上当中伏。”离金玉心中又何曾有什么灵机妙计,听了灵慧坛主一说,笑眯眯道:“好,本小姐也是这么想的,本小姐便亲自去把这些人引诱过来,你们突然杀出,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灵慧坛主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卑职怎敢让小姐去冒险,让坛下弟子去就足矣。”
离金玉一想也是,说实话自己若去引诱,只怕人还没引来,却被捉了去,那可大大不妙了,便道:“那我与二位坛主就在这里设下埋伏,等候这些人过来,哼哼,我今日这口剑也要见些血腥才是。”从腰间一抽,从方仲那里拿来的这柄镶金嵌玉的宝剑在手中闪闪发光,显得锋利非常。
天冲坛主回头指点一人道:“你到前面去,记得机灵点,不需动手,只要把他们引来就算你功劳一件。”身后那弟子答应一身,嗖嗖嗖的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远处,果真是身手敏捷之辈。
灵慧坛主一见此人走远,便道:“我们这便动手设伏,把暗弩、毒箭、陷坑先给安上,再在周围暗中埋伏,等触动了机关就一起杀出,暗器、符箓先发,随后再刀剑伺候。”离金玉大睁着双眼道:“本小姐只道冲出去插他一剑就是埋伏,原来这般麻烦。” 两个坛主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点头道:“小姐是正大光明之人,当然不屑做这些下三滥手段了。”
两坛各带了一百多人,同时动起手来,很快便在山路两旁设好了埋伏,然后悄悄伏于树荫草丛之间,静等着那些闯入山中的人前来送死。
第二十八章 相见
方仲和郑元洪走在三门弟子的最前面,初时大家还十分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停留不前,务要探明白了有无埋伏才肯再次前进,可是连走了半天路程,总是草木皆兵的自己吓自己,再好的耐心也消磨掉了。郑元洪坐在犀牛背上昏昏欲睡,心想反正有清屿岛的人在空中巡视,也不在乎少他一双眼睛,倒不如先养足了精神,等敌踪出现了好厮杀。
空中传来一声鸟鸣,侯鑫喝道:“有警讯!”
郑元洪在梦中惊醒,差些从犀牛背上摔下来,扭头四顾,却不见一个敌人,骂骂咧咧道:“又他妈吓人,到头来屁也不见一个。”
侯鑫道:“郑门主,这一次真个有敌踪。”
郑元洪吓了一跳,伸手入怀,就去摸当初入山时交给自己的小旗。只要这旗一抛,那便是说已然遇上大队敌人,需要速速前来救应。郑元洪问道:“有多少人?”心道若是杀来的人太多,那自己这些人就算等来了救兵,只怕也所剩无几了。
侯鑫看了半天,说道:“似乎就一个人。”
郑元洪气得差些从犀牛背上掉下去,怒道:“就他妈一个人,你也好意思大呼小叫。以后这种事别瞎叫唤,打扰老子睡觉。”郑元洪把摸到手中的旗子又放了回去。
方仲道:“我去看一看。”胯下狰狞兽往前一冲,如一道白烟相似,直往前方林里冲去。
郑元洪看他那座下兽如此迅速,心下也是吃了一惊,自忖自己跟不上,便由他去了。身后的小兰一带马缰,来到郑元洪身后,问道:“仲哥哥上哪里去?”
郑元洪道:“刚才发现了一个不开眼的家伙,你仲哥哥去把他捉回来。”小兰一听,焦急的道:“他一人怎么成,我也去!”打马扬鞭,追着方仲赶去的方向就走。郑元洪大惊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去做什么,这不是添乱么,快回来……”却见小兰不管不顾,马蹄翻飞,赶得更是快了。
郑元洪忙带着白石山的弟子紧追着小兰而去,他这一走,侯鑫和江城子想驻足不走也不可能,只得依旧如前,催赶着门下弟子跟了下去。
方仲追得极快,早已望见前方一条人影在树荫之间闪展腾挪,见到有人追来,掉头就走。那人脚不沾地,只是在树干之上一点便又窜到另一棵树上,几个闪动,便窜出去老远。那人原以为这样一阵急赶,定然把方仲甩在了后头,莫要跟丢了,便回头瞧上一瞧。这一瞧,只见两根白森森的獠牙几乎啃到了屁股,转眼之间,方仲竟然追到了身后。
那人惊惧之下转头回手就是一刀,当的一声,却被一柄红色宝剑架住,正是方仲用火岩剑挡了一下,喝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人修为不高,只是一套寻踪逃跑的本事了得,骂道:“谁听你废话,和你老母去说!”抽身就走。可是没跑出几步,一声风声响过,刚才还在身后的怪兽,不知怎么的就已经拦在了前头,一对虎视眈眈的兽眼冷漠之极的盯着自己。
“你想怎样?”那人顿知遇上了高手,只怕自己打雁不成,却要被雁啄瞎了眼睛。
方仲扫视了此人几眼,试探着问道:“阁下是转生堂弟子?”
“废话,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怕死的不是你爷爷。”
方仲道:“不知贵堂总堂在何处?”
“你想去?”那人讥笑道。
“若是阁下愿意引路的话,在下到愿意走上一遭。”
那人一听火冒三丈,只道方仲此语乃是想押着自己开路,领着人杀奔剑湖宫去,骂道:“小杂种想让我带路,做梦去,除是我死,休想告诉你半句。”明知眼前之人十分难缠,依旧蹦起来奔方仲顶门就砍。二人一交手,数招之间,方仲便把他逼的手忙脚乱,若要杀他,早已得手。
那人哎哟哎呀的叫了几声,以为小命不保,却发觉自己无事,不过虚惊一场,便知方仲不欲取其性命,索性撒起赖来,提刀只管逃跑。二人一前一后的便奔着离金玉与天冲、灵慧两坛设的埋伏处追来。
转眼间,前面那人就到了埋伏之地,早有伏路之人看到之后报知天冲坛坛主。
天冲坛坛主忙禀过离金玉,离金玉柳眉竖起,恶狠狠道:“果然来了,走,这便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去。”那灵慧坛主心细,问道:“可知引来多少人马,若是人多,只怕凭我两坛人手不够。”
那个赶来报信的连忙点头道:“够了够了,只怕还不够杀的。”
“哦!有多少?”
“小人看得分明,才引来一个!”
离金玉大怒,扬起鞭子就抽,把那报信之人先打了几鞭子出气,骂道:“才一个人来,本姑娘一剑就杀了,你们都不要动,这人交给我来。”
不只是离金玉生气,连两个坛主也觉得脸上挂不住,这么一大票人等了半天就引来一个,就算得手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去。可离金玉自告奋勇说要先去杀人,那是无论如何不敢让她出去冒险的,天冲坛主忙道:“小姐金枝玉叶,犯不着亲自涉险,让属下去便是了。”
离金玉哪里听他,恶声恶气道:“除非是我叫你们出手,否则谁也不许跟我争。要是有人敢抢在我前头动手,本小姐便割谁的脑袋。”说完,翻身上了桃花马,打马扬鞭冲了出去。
两个坛主面面相觑,灵慧坛主道:“不如我们先远远的跟着看看,若是来人不堪一击,就让小姐过过手瘾,若是不对劲,我等再出手不迟。”
天冲坛主道:“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离金玉已然奔远,两个坛主忙领着人跟了过去。
那个派出来引诱三门的天冲坛弟子早已被方仲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他的脚力再快,但和狰狞兽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这山野之间一逃一追,简直就是猫捉老鼠游戏。
那人喘息连连,终于立定脚步,戳指骂道:“你死期就在眼前,还敢在此撒野,待会有你好看。”捏唇作哨,就是一声呼哨!
嘘声一响,周围静悄悄的,别说强弩暗箭没有发出,连一个厮杀之声也无,说好的埋伏并未出现。
那人一愣,又吹一声,终于听见远处鸾铃声响,马蹄得得,有人冲了过来。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到我无量山来撒野,待本小姐教训教训你!”那个天冲坛弟子转头一瞧,两坛的人马没有出现,却见离金玉离大小姐跨着桃花马,威风八面的杀奔而出。那个弟子大惊失色,本想仗着人多吓唬一下方仲,不曾想先吓着了自己,虽说对离大小姐的本事不知底细,不过想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美色当前,简直是给敌人壮胆!
那人大急,嚷道:“别来,别来。”
离金玉趾高气扬,右手长剑,左手马鞭,傲气万分道:“别来你个头,待本小姐擒下这个人后,再抽你一百鞭子屁股。”一想到此人如此不济,就引来一个人还大呼小叫,就气不打一处来,轮起左手鞭子,先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鞭子。
方仲听声音十分耳熟,循声细看,早已认出来人竟然是离金玉,大喜之下一催狰狞兽,向着离金玉迎去。
离金玉举鞭扬剑正想厮杀,打了一个照面,顿时就是一怔,再一细看,那模样是如此眼熟,正是平日里孤单寂寞之时回想过无数次的容颜。
离金玉哪里还凶狠的起来
二人离得进了,狰狞兽一声低吼,煞气一冲,离金玉座下桃花马一声哀鸣,噗通一声,马蹄一软,跪了下来。
离金玉手忙脚乱,叫道:“哎,哎,这畜生怎么了。”再怎么来缰绳,那马就是不起来,到最后坐都坐不稳,居然掉了下来。
方仲一惊,这才记起狰狞兽的煞气冲了离金玉的马头,那马不过凡马一匹,当时就骨软筋酥站不住脚。眼见离金玉摔下马背,方仲身形一闪,已经离鞍而出,伸手去扶离金玉,在她着地之前捉住她的小手往身边一带,二人一个旋转,已然稳稳的站在了一起。
那个天冲坛弟子面容变色,没想到离大小姐这么不中用,还没交手便先自己跌一跤,都跌到人家怀里去了,简直不能目睹。
在远处的两坛弟子更是泄气,不但只引来一个人,自己的大小姐更是如此不济,一招未发,就被人生擒活捉了。
“啊,啊,快放开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
那人抡刀来战方仲,却见自家的大小姐转过脸来,喝道:“你个死奴才作死么,滚一边去!”抡起鞭子就赶。
那人打又不是,走又不是,看得呆了,这对手也太厉害了,才一照面,不但擒住了大小姐,更把她弄得敌我不分,莫非会幻术控人心智。
在远处观看的天冲、灵慧两位坛主见到离金玉马失前蹄,落入敌手,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心中懊悔不迭,正想领人杀出,却见这位大小姐终于动手。只不过那鞭子不抽别人却抽自己人,两个坛主顿时傻了眼,不知应不应该马上杀出去。
离金玉把那人赶走,娇容回眸,已然变成了明艳动人的笑容,那明眸皓齿、一点朱红,动人心魄处,直欲把冰山溶化。
方仲看得心中一跳,这才道:“离姑娘。”
离金玉俏皮道:“离姑娘多了去了,你问哪一个?”
方仲知她故意刁难,不喜欢叫她离姑娘,非要叫她本名,只得改口道:“金玉。”
离金玉回嗔作喜,笑吟吟道:“这才差不多。”想到还有许多人在周围看着,忙推开方仲,说道:“你居然能寻到此地,真不简单。都是那些蠢材无用,让他们去引那些老杂毛,却把你引了来。若不是我亲自前来,岂非铸成大错。”
方仲奇道:“什么大错?”
离金玉道:“还不是那些自诩正道的道门弟子,已然厮杀多日了,本姑娘今日便是想设个埋伏,替本堂前日被杀的弟子报仇,没想到你却撞进来。”
离金玉只道方仲到无量山是来看她的,这千里迢迢而来,自然芳心窃喜。
方仲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那人引自己到此,还放狠话说要自己好看,原来这里有个埋伏,生怕跟着自己来的三门中人上当中伏,忙道:“金玉,非是我一人进山,随我同来的还有白石山、玉笥观和清屿岛的人。”
“你说什么?”离金玉忽地柳眉竖起,刚才的笑容一扫而空,怒道:“原来你不是找我来的,而是和那些心狠手辣的老杂毛一起进山,来杀我的!是不是?”
第二十九章 进山
方仲忙道:“我怎会杀你。”
离金玉恼道:“那你还带着一群老杂毛来,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事。哼哼,我便是你们口中的妖女,有本事便杀了我,看剑!”离金玉恼怒之下,眼红欲泣,提起剑奔着方仲就刺。
方仲一边闪躲一边道:“我真个想来见你,你怎么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你把跟来的人先杀了,本小姐就信你……”
离金玉使出的剑招都是从堂内高手处学来的,虽然种类驳杂,不成套数,但也有其精妙之处,追着方仲一通猛打,倒也大占上风。这可喜坏了远处偷窥的天冲、灵慧两个坛主。
“怎么又打起来了?”、
“打得好,定然是那小子幻术失效,小姐清醒过来。”
“那我们下去帮一把?”
“你傻啊,不见大小姐大占上风吗,不用帮忙,都可以一剑插死那小子了。”
天冲坛主只得按住性子,眼巴巴盼望着离金玉能够剑光见红,一剑把方仲杀死。
离金玉手中马鞭奇妙一卷,喝一声着,一下缠上了方仲手腕,冷笑道:“看你还躲哪里去?”手中剑兜了数个剑花,看似就要扎下,方仲虽没还手,可他身后的狰狞兽只道她真个要伤人,虎吼一声,迅如闪电般冲出,奔离金玉便扑!
离金玉自打见着方仲,眼中就没留意过旁人,更不曾仔细打量过方仲身后的狰狞兽,只因早已不认得此兽,哪里还记得当初那身小如犬的狰狞兽已然长这么大。
眼见那狰狞兽牙尖爪利、恶狠狠扑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恶形恶像的怪物,惊惧之下顿时便慌了手脚,只想转身就跑,却不料那马鞭另一头还缠着方仲,她舍不得撒手,如何走得脱。狰狞兽白毛盖顶的硕大头颅一张,獠牙似剑、血盆大口气势汹汹咬了下来。
离金玉举剑欲刺,长剑却被狰狞兽一爪拍飞,离金玉惊骇欲绝,叫道:“方大哥救我!”刚才还是威风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此刻花容失色,反往方仲那里躲去。
在离金玉内心深处早已有一个自己也说不清的依赖之心,就如卧虎庄被人刺杀、邀月堂外遇险,无一不是危险万分,有了方仲这才解厄,如今一遇危险,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他。
谁都指望有个足以信赖的依靠之人,能在这无情世界里给自己一份温馨与安全,即便受伤了,也能躲在那里暗暗的舔着自己的伤口,不必孤独无依的一个人伤心或流泪。离金玉在离夫人那里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她便分外渴望能在别的地方得到。
离金玉一下扑入了方仲怀里,螓首深藏,早把刚才怨气丢到九霄云外。
远处那两个转生堂的坛主和一帮弟子齐感愕然,这大小姐怎么又扑到人家怀里去了,打打杀杀也不能这样啊。
“哎哟,看来小姐插不死那小子,反有可能被那小子把小姐拐了去。算了,不等了,我们也下去。”两位坛主忙向手下人吩咐下去,准备从埋伏之地杀出。
狰狞兽自然不会伤到方仲,摇头晃脑,向着那匹桃花马走去。那马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方仲轻轻一扳离金玉香肩,柔声道:“别怕,它不会伤你的。”
离金玉慢慢回首,一看身后,那狰狞兽正围着自己的坐骑挨挨碰碰,不时用前爪扒拉马身,桃花马一副任人宰割之相,连嘶叫的力气都欠奉,便如一个惹人心动的绝美少女被旁人挑逗勾引,迫于淫威,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离金玉惊惧之心稍去,想起自己又躲在方仲怀中,顿时粉面通红,跺足道:“你就会欺负人,害得我脸都丢光了。”
方仲哑然失笑道:“是你自己惹祸,反来怪我。难道刚才喊打喊杀的是我自己么。”
离金玉理屈词穷,举拳锤道:“谁让你和那些人一起进山,但是一起来的,便是要杀。除非你现在就跟那些人一刀两断,跟了我走。”
二人正在说话之时,身后人影幢幢,当前一匹马一只白皮犀牛先到,却是小兰和郑元洪顺着山道追了上来。
郑元洪老远便见方仲和一个红衣之人依偎在一起,喜道:“方兄弟果然好手段,已然擒住一人。”
小兰目光闪闪,她早已看清那是个艳丽少女,且与方仲关系亲密,不像是被抓住的样子,奇道:“那姑娘是谁?”
方仲听得蹄声回头一看,喜道:“是三门的人。”眼见着白石山、清屿岛、玉笥观的人相继出现,离金玉身后的密林之中,射出数支响箭,接着天冲、灵慧二坛的人纷纷在隐蔽之地现身,也跟着杀了出来。天冲、灵慧两个坛主更是迅速闪到离金玉身后,严阵以待。
郑元洪只道中了埋伏,急忙握住腰间剑柄,冲着方仲道:“方兄弟,你捉住一个女贼首么?”他走得近了,眼见离金玉明眸皓齿打扮华贵,定然身份不简单。
离金玉听他出口粗鲁,怒道:“什么女贼首?你这老杂毛中了本小姐的埋伏,还想安然无恙就走么,等着去死。”
郑元洪怒道:“果然是个妖女,正好拿你去做人质。”伸手便去捉离金玉。
两个坛主齐声喝道:“大胆!”他们已然看出方仲和离金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故此不曾对方仲怎样,但郑元洪不同,眼见离金玉对他都疾言厉色,断然不可能反投到这老头子怀里去,当然可以安心的去对付,于是一起出手。一个双手一闪,多了一对精光四射的夺命勾,另一个却是飞出一柄紫色铜锤,灵慧坛主使勾、天冲坛主使锤,分左右护住离金玉。
方仲喝道:“大家住手!”反而拦在离金玉身前。
那侯鑫与江诚子随后而来,看见双方剑拔弩张,抢过来道:“郑门主不必惊慌,我和江掌门来了。”
郑元洪道:“方兄弟脑袋糊涂了,反帮那妖女说话。”
侯鑫根本不信,摇头道:“怎么可能。”上前一看,那方仲可不是站在一个明艳动动人的少女身旁,莫非这方仲年少气盛,意志不坚,见到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便动了歪念,这般猴急便投到人家石榴裙下去了。可不至于啊,方仲如此急色,也不见他对小兰怎么样啊。
正在双方之人都胡思乱想时,方仲道:“侯岛主不必惊讶,晚辈正想借此机会劝说几位不必再做无谓之争。”
侯鑫皱眉道:“这些人特意埋伏在此,难道不是想打么?”
离金玉也不知侯鑫是谁,又见来了一个道士,撇嘴道:“打不打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方大哥肯随我进山,饶你们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以。”
天冲、灵慧两个坛主听了此言,互相打个眼色,心道看来自家的小姐真的对这小子有点意思,不像是被勾了魂去,忙对离金玉悄声道:“小姐,让外人进山恐怕不妥,夫人要是怪罪下来……”
离金玉哪里管那么多,只是道:“我说怎样就怎样,本小姐自有妙策。”又转头对方仲道:“方大哥,你是想跟他们一起呢还是留下来陪我,若向着他们,哼哼!今日便让这里血流成河、我把这些杂毛杀得一个不留。”这话简直就是裸的要挟,看似凶狠,实则与求方仲留下几无区别。
众人看方仲如何作答。
方仲道:“三门的人随我而来,在下便要保他们的周全。”三门的人一听此言,便知方仲是向着他们的,郑元洪喜道:“我还以为方仲被那妖女迷了魂呢,原来没有,不错,美色当前还能拿得住分寸。”江诚子却担心的道:“但那妖女一翻脸,只怕一场拼斗,你我门下也要所剩无几了。”
离金玉听方仲这样一说,失望之余正要发作。方仲又道:“可是若我便走,却违了离小姐的邀客之心。故此在下有个折衷之法,不如我随小姐回去,离小姐也放他们离去。”
离金玉忙不迭道:“好,本小姐答应了,你让他们滚。”
郑元洪道:“方兄弟,你真的要一个人去?”
方仲笑道:“郑门主放心,我没有事的。”
三门的人自无异议,他们身处埋伏圈内,地形极为不利,就算天冲、灵慧两坛的人手不足以剿灭三门,但真个打起来损伤也不会很小,能够这样兵不血刃的离开危险之地那是最好,于是纷纷往后撤去。
郑元洪尚还关心方仲安危,低声道:“我等离开险地之后,趁着他不备,另寻一个险地截住他厮杀,定然把方仲救回来。”
江诚子摇头道:“郑门主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妖女并不想伤害方仲么。”
郑元洪惊讶道:“是吗,倒真看不出来他还颇有女人缘,前次救了小兰姑娘,说是他旧识,不知今日那个妖女又是他什么人,总不会是相好的,那也……咦!?小兰姑娘上哪儿去了?”
郑元洪猛然发觉人群之中少了谁,仔细一想,才记起一行人中居然并无小兰,扭头四看,哪里还有她半个身影。
第三十章 夜探剑湖
离金玉正想牵马而回,远处有人喝道:“站住,你来做什么?”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柔声道:“我来寻仲哥哥,还望大哥通融一下,让我过去。”
那人道:“这里没什么仲哥哥,要寻到外面去寻。”说罢,便要把来人赶走,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抽泣之声。
离金玉好奇心起,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年岁并不大的蓝衣少女怯生生的牵着一匹白马,正满脸哀容的垂头不语。离金玉道:“你是谁?”
那少女看见离金玉,眼神一亮,柔声道:“我是小兰,来寻仲哥哥的,烦请小姐告诉他一声。”离金玉狐疑地看着小兰,她从没见过小兰本人,哪怕当初同住卧虎庄,只是身份悬殊,根本碰不到一块儿。离金玉听她称呼方仲的口吻亲昵,便已是三分不悦,冷冷道:“方大哥要随我回无量山去,你去做什么?”
小兰自然听出了离金玉的疏远之意,怯声声道:“小兰是个下人,一直是服侍仲哥哥的。”
离金玉一向呼来喝去的使唤人,对于身份尊卑习以为常,听小兰自承奴婢身份,那是极低贱之人,反而没了猜忌之心,点头道:“若只是多一个丫鬟女婢之类的,倒也可以考虑。你既然不愿意走,那便留下,不过可要守本小姐定下的规矩,若是违背了,不管你是什么人,一样要打要罚。”
小兰点头道:“小兰知道。”
当小兰出现在方仲眼前时,方仲愕然道:“兰妹,你没跟着郑门主走么?”
离金玉揶揄道:“她说想服侍方公子,一日不见便慌得紧,本小姐带她过来,你可称心满意了么。”方仲此去无量山乃是另有所图,并不希望多一个人,没想到小兰居然自己找了过来,看她那娇小柔弱样子,又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有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道:“那便一起去。”
一行人离开山道返回金鼎山。在那云生雾绕深处,无数阁楼林立,正是转生堂总堂所在。
离金玉让两坛的人马散了,自己却带着方仲和小兰往金鼎山另一处的山凹走去。那里地势稍矮却风景优美,平缓处建着一处阁楼。山风到了这里因为地势之故,已然减缓下来,吹过来的山巅雾海便也在此地淤积不散,远远望去,那雾气沉积在地上,楼阁树木却反而如在云雾中所生,宛如天上仙阙一般。
离金玉指着那一片美景道:“这里便是烟翠居了。”
方仲赞叹道:“简直如人间胜境一般,不知何人有福能够住在此处?”
离金玉笑道:“你猜。”
方仲笑着道:“是你?”
离金玉仰头道:“不错,要不然本小姐带你来此作甚,此楼原本是我母闺房,生我之后她却不住了,便让了给我。”说着话,众人已到烟翠居前面。只见大门首站着几个大汉,神威凛凛,一看就知不凡,把门看得极严。离金玉道:“这都是我娘特意挑选了来看护我的护卫,颇有几分本事,待我支开这些人后你们再进来。”
离金玉独自来到门首,那几个大汉已然看见,忙迎上来躬身道:“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夫人听闻小姐出去,早已等得不耐,如今回来,还请小姐到剑湖宫去报个平安才是。”
离金玉道:“我知道了,本小姐累的很,这便要歇息,明日再去拜见母亲。”那几个大汉看着离金玉进门,聚首说了几句,留下两人看守,余下之人离开烟翠居往剑湖宫去了,想来是去禀告离夫人去了。
方仲先把狰狞兽系在阁楼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这烟翠居始终有雾气吹来,聚而不散,如云雾一般,正是遮蔽身形的好地方。方仲与小兰静静等候。过了片刻,烟翠居里传出一声低嗽,正是离金玉让方仲进来的暗号。方仲一手拉住小兰,一手祭起地遁之术,雾气中火光一闪便已消失不见,而留在门外的两人却一无所觉。
烟翠居庭院深深,方仲露出身形时已在一所院内。此院中载着几根文竹,斜靠在一间雕花窗格旁边,若是推窗望月,皎月青竹可相映成趣。离金玉就站在花窗内冲二人招了招手。方仲看这烟翠居之广,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少,却见此地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未见什么伺候的下人,四周沉寂的可怕,颇让人觉得有些阴沉。
方仲道:“这楼里有多少人?”
听了此言,离金玉淡淡道:“说与你听都不信,住这烟翠居里的,便止有我一个。”
方仲奇道:“平时的那些婢女呢,难道不住这里?”
离金玉道:“那些人只是过来伺候打扫,便是一餐一饭都不在这里吃,自我懂事起,只楼便是给我一人住的。记得幼时每到晚上我都不敢入睡,总觉着有人在盯着我,可是不管我如何哭闹,他们都不会出来跟我说一句话,讲一个字,似乎那些人都是死人,无情无义,冷冰冰看着我自生自灭。”
这童年之事似乎让离金玉十分难以释怀,这些伺候自己的婢女冷漠也就罢了,让她伤心的,便是连自己的母亲也极少到这楼里来,按理说这烟翠居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总有念旧之情,可是离夫人却十分避讳再入此楼。
方仲听了有些无语,很难想像她幼小之时,在这空旷的楼里整日整夜一人独处,那是怎么样的一份孤独与寂寞,抑或还有担心与害怕,却被她熬了下来。
方仲道:“你母亲……离夫人,难道她也不来?”
离金玉恨恨道:“若她常来我也不会感到孤单寂寞了,我想她从这楼里搬出去时,唯一没拿走的,便是我这个女儿!你说奇不奇怪?我感觉自己到这世上是那么突兀,似乎睁开眼来,自己就已经在这楼里了。”
一个母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奇怪。
可是方仲心中又觉得不怎么奇怪,从醍醐老母那里得来的书信和邀月堂莫堂主所言相结合,方仲便知不管仙儿和离金玉是不是亲姐妹,又或都是万邪之体的血婴,离夫人都是知情者。唯一矛盾的是书信之中的离夫人慈母心肠,心切孩儿,要让醍醐老母偷偷带走领养,而现实中的离夫人,却对离金玉十分冷淡。
这样的原因在方仲想来只有一个,便是如莫堂主所言,离夫人和离金玉并未母女关系,她真正的女儿早已被醍醐老母偷去,为了掩人耳目,才带了离金玉在身边,让人误以为女儿还在。
事实是不是如此呢?只怕问过离夫人才知道。
方仲默默想着心事,小兰问道:“莫非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使得离夫人不想再回此地。”
离金玉道:“我也曾这样想过,便暗中打听此事,可是那些婢女都不是原来的那些人,有几个年岁大一些的也是别处调来,根本不知这里发生何事,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说岂不奇怪?我甚至想,本小姐根本就不是在这里出生,离夫人更不是我娘亲,也许是假的。”
她的这一番话让方仲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连她自己也发觉有异了么?”但嘴里却说:“离夫人位高权重,又养育你多年,岂能有假?”这想法方仲其实也有,但随即便否定了,毕竟假扮离夫人这种事要瞒过的人太多,几乎不可能,而寻一个养女代替亲女却十分容易。
如果离夫人不假,那么离金玉这个女儿便是假的,真正的女儿,就应该是被醍醐老母带走的仙儿。
离金玉有些无力的坐在椅上,苦笑道:“我只是感觉如此,其实自己也不信。”
离金玉沉默了片刻,忽地望着方仲眼冒精光,悄声道:“方大哥,我知道你的遁术十分精奇,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剑湖宫看看,母亲搬走后一直住在那里,她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看一看。”离金玉也知方仲有个地遁术,此术当年普玄施展的时候,便曾把二人带到灵泉那里去洗澡,让离金玉印象颇深。
小兰见离金玉未提自己,问道:“那我怎么办?”
离金玉道:“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和方大哥回来,反正这烟翠居里没什么人来。”
一想到这个主意绝妙万分,离金玉兴奋不已,即刻回房收拾一番,携了那柄镶金嵌玉的长剑,把乌黑长发扎住,脱了外氅,露出一身的锦衣小打扮,那窈窕身姿让人侧目。离金玉特意蒙了块黑布,遮住面容,这才拉着方仲道:“去剑湖宫。”
方仲与离金玉二人到了院中,手挽着手,方仲把袖中符纸一扬,火光一闪,符法催动,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小兰默默的看着二人遁去,原本关切的眼神渐渐变冷,随之而起,便是嘴角挂着一抹冷艳的微笑。
她把纤手从鬓发间慢慢划过,一朵六瓣兰花光芒一闪,重又出现在她的头上……
第三十一章 剑湖宫
二人遁至楼外,都上了狰狞兽的脊背,方仲轻轻一催,那狰狞兽早已按耐不住,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连人带兽都消失在雾色之中。
离金玉还是头一次感受到狰狞兽奔起来的速度,差些坐不住,急忙搂住前面方仲,闭了眼听着耳旁风声呼啸,从方仲背上散发的气息不停的钻入离金玉的鼻息,无声无息的撩拨着她的心房。
过了没多久,便觉方仲停了下来,离金玉慌忙从狰狞兽背上跳下,背着方仲轻轻地揉脸,说道:“癫得很,还是马坐着舒服些。”
离金玉揉了片刻,方才红晕未消的转过身来,看了看周围,说道:“这里只是金鼎山外围,离着剑湖宫还有一段距离,你看前面那一处流水便是往剑湖宫方向去的,只要跟着它走便一定能到。”
方仲道:“既如此,你还上来。”
离金玉摇头道:“不坐了,还是走过去,也不是很远,这畜生本小姐坐不惯。”
方仲牵了狰狞兽,二人顺着脚下一条小溪往前走,那水流弯弯曲曲,穿过一处山腹,不久便听得远处有哗哗的流水冲击声,水面也渐渐变宽,直至眼前出现一处水平如镜的大湖,足有数十亩大小,在湖中间耸立着无数楼宇,那哗哗声却是一片山上垂下的瀑布发出。
原来这剑湖宫着落在湖水中央。
离金玉悄声道:“到了,前面便是剑湖宫。”
方仲先要寻一个安置狰狞兽的地方,眼见瀑布水汽蒸腾,便往那里走去。瀑布是金鼎山上冲下来的,冲下的水流又打出一个凹潭,凹潭里无数露出水面的卵石被冲击的光滑锃亮,虽然白银飞溅,却使得凹潭中的水汇到剑湖时兴不起什么波浪。瀑布旁边水气很重,也生着几棵又高又细的大树,只因此地四周被山围拢,少见阳光,那树便只是拔高,不见长粗。连大树都如此,那些低矮之类的灌木便无法生存,故此这剑湖旁边十分干净。也幸好有翻腾上来的水气遮掩,否则想藏下狰狞兽还真不是易事。
方仲拍了怕狰狞兽的头颅,让它好生待在此地,自己与离金玉则偷偷的往剑湖宫摸去。
剑湖中的楼宇有一条十分宽大的走道与湖畔相连,都以巨大的木桩牢牢的钉在湖面之上。若要进剑湖宫里,除非泅水,不然便需从这走道之上经过。走道上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极是森严。
离金玉道:“此地下了五行禁止,又有许多人看守,极难混进去,要不然我早就进去多次了。”
方仲道:“离夫人是你母亲,难道还会避而不见。”
离金玉白了他一眼道:“我前后左右都是人,如何混得进去。快把遁术使出来,我们这便进去。”方仲又把符法施展开来,二人藏了身形,奔剑湖宫的走道而来。
走道宽逾丈余,足可走马驾车,临湖的两边都有栏杆防护,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盏大灯笼,使整个走道之上一览无遗。方仲与离金玉才走了一半路程,前面剑湖宫的大门里却咕噜噜的推出好几辆大车,占据了大半走道,数十个劲装大汉押着这些车子匆匆往外走去。
二人连忙闪在一边,方仲眼看着这些人从身旁经过,轻轻咦了一声,只因他竟然发觉其中数人十分面熟。等这些人走过,方仲才又和离金玉往剑湖宫去。
方仲的遁地术要比普玄之流支持的时间长久许多,倒不担心法力耗尽现出身形。
剑湖宫大门两侧各有一座巨大的石龟摆放,石龟上各驮着一块大碑,碑上雕刻着龙首图案,便如当初邀月堂一般,乃是昔时大圣崇商教的印记。方仲曾听离金玉说起过其中故事,如今见到才知其言不虚。
二人闪身进楼,离金玉悄声道:“随我来。”
这剑湖宫她来过无数次,往日都是众星拱月一般,不曾像今日偷偷摸摸,此地对她来说轻车熟路,自然无需勘察打探,连大堂都不去,直接便奔二楼上来。楼里虽然不像门首有那么多弟子巡视,但是各房里灯火闪亮,显然住得有人,也不知是婢女还是些有身份地位的转生堂弟子。
离金玉对这些人不屑一顾,拉着方仲到了三楼一处隐蔽角落,这才道:“就是这里了,我娘住在这层楼上,也不知是哪一间,每常我来时,此地便不让我进了。”
离金玉并不知离夫人住哪一间,二人只得逐一的摸索过去。除了那些厅堂之外,每一间卧室书房都有门楣窗格,只要点破窗户纸便可偷窥。那些黑灯瞎火的房间摸不准有人无人,看又看不到,也不敢随意乱闯,只是往点着烛火的那里走。或许是晚间的缘故,楼上并无什么下人婢女,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眼见不远处一间卧室窗户纸微亮,里面掌着火烛。
二人偷偷潜到窗下,只听里面有女子调笑之声,不时还有人低低耳语几句。离金玉喜道:“必是这里了。”指尖在香唇上一抹,轻轻一点窗户纸,沾湿了的窗户纸被指尖一戳便破,无声无息露出一个小洞。
离金玉迫不及待的探头一望,借着那一点微光仔细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里面。
那房里除了桌椅之外最醒目的莫过于一张大床,床上铺设着锦被绣枕,烛台上半残的蜡烛微明,烛火摇晃,照耀着床上的二女一男,现出一片无边春色。
两个女子均脱的只剩下一件贴身褥衣,四肢袒露,头上青丝散乱,媚笑中一脸的风情。与之相对,另一边的男子早已脱得上身精赤,一身的健壮肌肉在灯下闪着古铜色的微光,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
只听那女的吃吃笑道:“哥哥果真好皮肉,奴家喜欢的紧。”伸手在那男的胸口摸了一把。男的一脸的色相,捉住伸过来的玉手细细抚摸,垂涎道:“多承两位姐姐看得起小的,只要不被夫人知道,小的愿意陪着两位姐姐共效于飞,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女的道:“看你怕的,便是被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只要我两个高兴,就是留了你,她也不会说半句闲话。”
另一个女的捂嘴笑道:“小哥的嘴真甜,说什么天长地久,那都是哄人家不经世事的少女,却来骗我姐妹俩,还不如多做几日夫妻的便是。”
男的忙不迭道:“对,对,多做几日夫妻的便是。”伸过嘴来,先与那摸来摸去的女子亲了一下,随即扭头与另一个咂嘴,左拥右抱,啧啧声响个不绝。
离金玉哪敢再看下去,慌忙把身子蹲下,胸口起伏,羞得满面通红,委实想不到入目竟然如此不堪,也不知离夫人是如何管束的属下,放浪至此。
方仲悄声道:“什么了,莫非离夫人就在此处!”把身子微抬,也想凑过去瞄一眼。
离金玉见方仲要看,也不解释,扬起手,兜头兜脸的就是一巴掌扇去,方仲想不到她说打就打,又没防备,脸被她扇了一下,发出哎哟一声轻呼。
这声轻呼虽然不大,却被房里的人听到了。
一个女子声音喝到:“谁?”随即风声一响,已有人砰的一声推开大门,一个只披着一件长袍的妩媚女子出现在门外,那衣袍飘摆,根本遮不住袒露的酮体。那女子左右一看,不见有半个人影。嘀咕了几句,又缓缓的退了进去,咣的一声,把门又关了。
不远处人影一闪,方仲和离金玉又显出身形。
方仲恼道:“你为什么打我,差些被人发觉。”
离金玉气哼哼道:“凡是我让你看的,你就看,没让你看的,就别看,否则本小姐就要打人。”
方仲心道这是什么歪理,简直不可理喻,无奈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只是莫随便打人。”
离金玉转嗔作喜道:“只要听我的话,谁愿意打你了。这里不是我娘亲住的地方,到别处去。”
二人又摸索了没几步,离金玉忽的一拉方仲,低声道:“我娘就在这附近!”
方仲奇道:“你不是说没有来过,怎么能料定就在附近?”
离金玉道:“我闻到一股香味,那幽香只有我娘身上才有,绝不会错,快朝这里来。”
离金玉踮脚快走几步,眼前出现一重门帘,隔着门帘的隙缝可以看到这里是一间略小的客厅,客厅两侧数间厢房。就在这小小客厅之中,一个女人轻轻拨弄着摆放在几上的熏炉。熏炉一旁的衣架之上,数件衣裳垂挂,袅袅青烟从这几件衣裳之间轻轻飘过。
这个女人轻纱罩面,身姿修长,正是转生堂的离夫人。
方仲和离金玉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躲在门帘后偷偷观瞧。
第三十二章 见母
离夫人盯着那香炉怔怔出神,孤单单显得有些落寞好一会方拿着一件熏好的衣裳,来到房里一面铜镜之前,细细穿戴起来。离夫人的身材匀称,加之不露真容显得神秘莫测,谁看都是个手握大权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离夫人盯着铜镜中的端详了好一会,抬起手颤巍巍摸着面颊发出嗤的一声轻笑,斜靠在旁边椅上,以手支颐闭目养神起来,似乎近几天的事让她颇为烦心。
见离夫人坐在那一动不动,离金玉悄声道:“她睡了,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看。”
离金玉轻轻撩开门帘,一闪身,藏入客厅旁的屏风后面,屏风后一张书桌,搁着笔墨砚台,数张宣纸随意的丢在一旁,是离夫人挥毫之处。离金玉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还好离夫人并未发觉。
方仲随后也跟了进去,离金玉在书桌上翻了翻,自语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咦,这上面写着字,看看写些什么。”从宣纸丛中抽出一张来阅览,看了没几句,便意兴索然的丢在一旁,皱眉道:“这是我娘写的安神清心咒,那是本堂给刚刚从还阳法阵出来之后元神不稳之人安神的,没什么大用,她写来作甚?”
方仲本不在意,只是听到还阳法阵时才留意了一下,他拿起那张宣纸,问道:“这安神清心咒是你娘亲手写的?”
离金玉点头道:“她的字迹,我岂会不识。”
方仲面色一变,低声道:“这是你娘的字迹?她有几种笔迹?”
离金玉轻笑道:“一人写惯了那便是一种,断不会随意更改,难道方大才子会写好几种么?”
方仲道:“我只是好奇。”却把这宣纸叠好,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这张纸上的离夫人笔迹和方仲记忆之中醍醐老母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笔迹,差别颇大,虽然都是女子手笔,但这安神清心咒的笔迹明显生涩方正一些,便如一个人十分想规规矩矩写好字,却总是力不从心之感。他拿这张纸去,正是要回去比对一下。
离金玉正想取笑他把这样一张破纸当做名家墨宝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却是离夫人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二人慌忙屏声静气,过一会没有动静了,离金玉才道:“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趁着她打盹,再到其他几间房瞧瞧。”拉着方仲从屏风后转出,见离夫人依旧对着铜镜,便从她身后缓缓往客厅另一边走去。
二人并未发出任何声响,眼看就快要进厢房时,离夫人却头也不回发出一声冷哼,冷冷道:“好大的胆子!”支颐的手猛然往外一抖,数道金光出手。
离金玉和方仲的确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忘了离夫人面前,正好摆放着一面大铜镜,她微一睁眼,便看到铜镜之中有人影闪过,岂能不生警觉。
数道金光尽都是奔着方仲而来,显然离夫人已从铜镜之中看清了二人,她没对离金玉痛下杀手,但方仲并不在此列。
丁丁当当一连串声响过后,七八根金针散落于地。
方仲双手各持一剑,于千钧一发之际施展翻云覆雨诀之中的蔽日干云,在身前接连布下了青红两道霞光,才把来袭金针打落,只是这样一来两手都不得空,想祭符逃走也来不及了。离金玉当金光袭来时吓得花容失色,只道这一次方仲受创不小,眼见他扫落所有金针又转而大喜,拉住方仲道:“快跑!”
离夫人一击未能得手,把双手一招,那掉落的七八根金针又收回到手中,冷笑道:“擅闯本夫人的宅邸也想说走就走!”手上又有十来根金针出现,一甩手,二十余道金光电闪而至,比之刚才翻了一倍还多!
那些金光围住方仲四处攒刺,让方仲根本无法脱身。方仲左右遮架,忙了个不亦乐乎,那二十来道金针虽然丁丁当当响个不绝,却攻不破方仲笼罩周身的剑网。金针虽然看似凌厉,但是方仲发觉这些金针攒刺无力,许多都是漫无目的,最多只有七八根才是对着要害而来。也就是说离夫人虽然能够一次祭出二十来根金针,但真正得心应手的并不多!
御物多寡虽然取决于一个人的修为高下,但并不是越多就越好,也要看是否随心所欲的发挥器物的最大威力。便如许多御剑之人,也许他可以同时操纵许多长剑,但真正得心应手的绝不会多。
离夫人一出手便是二十多根金针,若每一根都灵活无比,随心所欲,指那打那,方仲绝不是对手,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发现让方仲精神一振,看似强势的离夫人只怕并无想象般那么强大,于是守护的更是风雨不透,离夫人数次催动金针都是无功而返。
离夫人喝道:“本夫人有一百单八根金针,你拦得住几时,不如现在弃械投降,说不定还可饶你一条狗命。”
方仲一边招架,一边后退,离夫人却步步紧逼。
离金玉大急,叫道:“方大哥还不快走,我娘的金针渡劫厉害无比,你打不过的。”随即把剑一抽,往离夫人冲去。
离夫人正自骑虎难下,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剑法精奇,只靠金针无法取胜,眼见离金玉又冲过来,骂道:“小贱人,竟然大逆不道杀起娘亲来,不怕天雷劈了你。”
离金玉眼见离夫人疾言厉色,顿时驻足不前,就想开口求肯。离夫人趁着离金玉一愣神的功夫,往前一纵,夹手夺过离金玉的长剑,随即狠狠一巴掌扇去,离金玉惨叫一声,往旁边摔倒,这一巴掌极其用力,打得她口吐鲜血。
离夫人恶狠狠道:“待会再跟你算账!”手中宝剑在握,信心涨了不少,那些金针虽然还在飞舞,却已然不成章法。离夫人把剑一指,厉声道:“本夫人不用金针,只凭着手中剑一样可以杀了你!”抖手挥出数个剑花。
离夫人突然弃金针不用换成了长剑,使出的招式也精熟无比,未免让方仲感觉有些怪异。
金针的威胁虽然减弱,可是离夫人的剑招却招招凌厉,恨不得一剑就把方仲刺死。方仲的火岩剑在他真气激发之下红光闪烁,离夫人虽然大占上风,但一时半刻绝拿不下方仲。
激斗之下,二人气息全露,方仲惊喜发现这离夫人不过比自己略高一筹,真实修为连郑元洪、候鑫都不如,不过是炼气化神中期境界。
二人转瞬打了十几个回合,离夫人忽道:“你是昆仑弟子?”
方仲吃了一惊,想不到离夫人只从剑招之上就看出了自己身份,难道她从前见过这套剑法?
离夫人眼中厉色一闪,暗蕴真气全都灌注在手中长剑之上,喝道:“气贯长虹!”手中宝剑瞬间闪亮无比,随后化为一片璀璨剑光向方仲劈去!这已是极厉害的剑气化形的剑法,十分耗废真气,但却犀利无比,对付那些剑招精妙而真气不足的人,可谓一力破百巧。这也是离夫人自忖无法短时间拿下方仲,才出此下策。
离夫人就觉得浑身真气如被人抽干了相似,顺着手臂传到剑上,这用力过猛,真气全都随着这一剑不翼而飞!一团朦胧剑光从剑尖冲出,奔着方仲而去。那剑光宛如一只浑圆可爱的白兔,并没有如长虹贯日一般化为凌厉剑气把方仲划为两截,被方仲用火岩剑一挡,那团剑气就噗的一声,烟消云散了。
离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全身真气顿失,浑身酸软,差些坐到地上,刚想站起来时,热风扑面,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已划到了咽喉之上。
离夫人眼中露出惶恐之色,站在那里不敢稍动。
尚在盘旋的金针无人操纵,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离夫人怎么可能想到夺自离金玉手中的这柄剑,原本就是方仲的,此剑被那赖皮张用那强行灌注的开剑之法开通剑脉,再已废掉,真气灌注进去有去无回,越是催的厉害,越是泄得快,离夫人一心要杀方仲,出手无情,顿时自食其果,把全身的真气泄了个七七八八,惊惧之下轻易便被方仲给制住了。
堂堂的离夫人,刚才还是出言不逊的转生堂堂主,一转眼却成为了阶下之囚。
方仲剑尖指着离夫人咽喉,向离金玉道:“金玉,你没事么?”
离金玉被离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虽然疼痛难忍,到底没有性命之忧,眼见着方仲反败为胜,竟然制住了离夫人,直如做梦一般。离金玉嘴角兀自留着鲜血,颤声道:“没事,方大哥……你别伤我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半边面孔都被离夫人的一巴掌都给打肿了,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方仲见离金玉被打得如此之重,怒道:“离夫人,你出手也忒狠了些!”
离夫人冷冷道:“我管教自己的孩儿,便是打死了也是自家的事,何劳外人操心。本夫人一时大意,在于你手也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费唇舌。”把手中剑咣当一扔,随即默然不语。
方仲恐吓道:“你当在下真的不敢么?”
离夫人转向离金玉,语气转柔道:“金玉,你见到有人要杀娘亲都不阻止?”
离金玉愕然道:“方大哥不会杀你的。”
离夫人道:“他是你什么人,要这般维护他?如今他只要一伸手,便会取了你娘的性命,你竟然都无动于衷?”
离金玉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离夫人又温言道:“金玉,娘亲知道平时待你有些疏远,如今知道错了,你原谅娘一次,我们母女好好的过日子。你若觉得以前受了委屈,娘愿意用以后的百年恩惠来补偿你,好不好。”
离金玉心中大恸,眼眶顿时湿润,泣道:“只怕娘亲说了不算。”
离夫人叹道:“娘也是身不由己,别人只道你娘亲风光无比,可谁又知道我的苦处。你相信娘,以前这么做真是为了你好,日后你便知道你娘的苦心了。可是眼前此人,分明是个外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般向着他?”
方仲也不知离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但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利,喝道:“住口!”
离夫人不答方仲言语,却继续对离金玉道:“若是娘亲不幸死在此地,还望你自己好好活着,莫像娘一般委屈了自己。”话一说完,却突然把头一仰,高声尖叫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离夫人的尖叫之声瞬间就响彻了楼上楼下,几乎把大半个剑湖宫都惊动了。
方仲大惊失色,一旁的离金玉害怕方仲真个一剑刺去,忙一把抱住方仲,哀告道:“别伤我娘。”
第三十三章 围攻
方仲原本就无打算杀离夫人,只是没有想到她料准了自己不敢动手,又用柔情打动离金玉,铤而走险的大声呼救。
眼见离金玉抱住方仲,离夫人身子后仰,迅速脱出了方仲剑尖的控制,冷笑道:“看你们两个还往哪里走?”
方仲又惊又怒,一拽离金玉,喝道:“快走!”
离金玉见母亲转瞬翻脸,也是慌得手足无措,跟着方仲便往外走,走了几步方想起自己的剑还未拿,忙又返身捡了剑去。方仲把符纸摸出,便要祭符逃走。他的手还未扬起,忽从旁边飘出一根丝带,瞬间便卷住了方仲手腕,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娇喝道:“小哥哪里去!”
方仲吃了一惊,忙把手中剑去削此丝带,剑光一闪,丝带固然切断,却又有两条飘带接踵而来,一个缠足,一个缠手,只要被丝带卷上,便是遁了也无法脱身。
方仲一把剑左遮右挡,那飘带不同于兵刃,挡便是挡了,它却是柔软无比,见什么缠什么,这上下一起攻来,方仲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离夫人眼见有便宜可占,捡起金针往方仲刺来。三个女子围着方仲一起出手。
这突然冒出的两个女子正是前面厢房里离金玉偷窥过的放浪骚妇,竟然也是一身的好手段,笑起来固然一团春色,打起来却也毫不留情,除了手中丝带之外,还各拿着一柄短剑。在二女不远处,陪着二女颠鸾倒凤的那个转生堂男弟子,却缩在门帘之后探头探脑,没来围攻。
方仲根本来不及招架,眼见二人无法脱身,一个雷咒瞬间打出,轰的一声响,先把左边的那个女子劈了得向后一退。方仲此刻已然顾不得闹出什么动静,索性大打一场,见那女子让出了一个空当,方仲喝道:“金玉你先走!”
围攻的三人也没真想伤了离金玉,见她冲出重围,并未堵截,只是围住方仲不放。
离夫人冷笑道:“正好止捉你一个!”
方仲一剑挑飞她射来的金针,反手一拔,从背后抽出飞鱼剑,双剑在手,左右开弓,一青一红两道霞光护住全身,往外面冲去。只要到了楼中走廊,那里地势狭窄,难以围攻,再祭符逃走便容易许多。
呆在门帘后的那个转生堂男子见方仲冲来,哎哟一声,返身便跑,这样一个看上去虎虎生威的男子却是个怕死鬼,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便让开了通道。
方仲大喜,往前一纵便撞破了门帘,可是万万没有料到门帘后竟然还站着有人,其中一人早已把长剑拿在手中,等着方仲撞来。客厅中有火烛照耀,那楼道里却不甚清楚,方仲从亮处乍入黑暗,根本来不及分辨,只看到人影一晃,胸口巨痛,低头一看,一柄雪亮的长剑已扎入胸口。
血光一现,顿时引发方仲护身役鬼。
一股阴风从方仲身上席卷而出,奔着偷袭之人卷了过去。
那人吃了一惊,连忙后退,顺势把剑抽出,方仲的胸口顿时鲜血淋漓。在此人旁边还站着一人,其中一个冷笑道:“也吃我一掌!”掌心中寒气森森,对准方仲受创的胸口拍来。方仲虽被刺了一剑,却也看清了眼前都是何人。那个持剑之人一身的道家打扮,面色阴戾,竟然是当初和自己在邀月堂交过手的砺丹堂剑客,他的一柄飞鱼剑如今还在方仲手里,没想到又在剑湖宫里遇见此人。掌发寒气的却是那个神使大人。
方仲眼见此人恶狠狠一掌打来,忙把双剑往前一封,那一掌的寒气正好打在剑上,大力袭来,方仲闷哼一声,空中拖着一条血线,又飞回了客厅之中。
神使一掌拍飞方仲,冷笑道:“想跑?给我滚回去!”
二人正要跟进去,却听那邪道人惊呼道:“不好,我被阴鬼盯上了!”
神使回头一看,见阴风之中两条鬼影正不停的扑向那道人。神使奇道:“这不是役鬼堂的役鬼法么,怎么这小子也会?邪兄不必惊慌,要破此术简单的很,若无克鬼物的功法,只需找个人做替死鬼,让阴鬼噬了命去,其法自解。”
被称为邪兄的正是砺丹堂的邪奄子,虽然扎了方仲一剑,却激发了葫芦中的役鬼,被方仲父母的冤魂纠缠不放,听了神使的指点,回头一看,正好见到那转生堂男弟子就在身后,喜道:“就拿你抵命。”伸开大手,如捉小鸡般一把揪住了此人,往阴风里一抛。
那男弟子惊呼道:“二位姐姐救我……啊……”身子一入阴风之中,便被两条鬼影覆盖,惨叫之声响起,转瞬便只剩下了一副皮囊,本就被色相掏干了身子又被役鬼摄取一空。
两条鬼影吸光了精血之后化作一团鬼雾迅速收拢,翻滚着往方仲飞去,充塞楼道的阴风也随之消失。
邪奄子道:“这小子居然有护身役鬼,害我不备差些中招。”
神使笑道:“这种小法难道邪兄也破不得么?本使杀那两只役鬼轻而易举。”
邪奄子道:“非是贫道破不得,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料到而已,若是再来一次,看我怎么把那役鬼打得魂飞魄散。”此时那客厅里又传来打斗之声,二人齐齐一挑门帘,走了进去。
二人放眼一看,只见三个女子围住方仲,金针、短剑、飘带三样东西飞舞,向当中的方仲攻去。方仲脚踏阴风,双剑飞舞,遮挡三人围攻,其脚下不时冒出两个阴魂去勾离夫人等人。方仲并未收回役鬼,实在是因为受创太重,不得不借重役鬼之力。此刻他的胸前早已被鲜血浸透,浑身真气也随着那点点鲜血慢慢流逝。
这三个女子都比方仲的修为高出一筹,若非方仲剑法精妙,怕他临死反击伤了自己,这才只是围住不放,慢慢拖延。
离夫人看方仲支撑不了多久,冷笑道:“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再拖一时半刻,你的鲜血流光,只怕就要去见阎王了。”手中两根金针射出,奔着方仲的下肢打来。方仲一招开云见日飞岩剑往上一挑,把金针磕飞。离夫人手中一招,接回来后又往方仲的眼睛打去。她只操持区区两根金针倒也得心应手,反正只是拖住方仲,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另两个女子却是全力施为,数次把方仲的宝剑缠住,若不是担心役鬼上身,早就靠近身来,只要一近身,双拳难敌四手,方仲定然无法招架。
进来的二人见离夫人收拾不了方仲,那邪奄子道:“看我来擒那小子。”袖子中一抖,数面小黑旗飞出,五面小旗围着方仲一旋转,已然插在了地上。方仲正与离夫人等恶斗,那小旗随着方仲身形晃动,旗面一颤,顿时黑气翻涌,各自喷出一股黑气。黑气凝而不散,在空中交织,宛如黑色锁链化作的一张漆黑巨网,把方仲上下左右统统罩住。
离夫人和那两个夹攻的女子大喜,连忙退了开去。
邪奄子冷笑道:“这小子越是挣扎,便越会被牢牢缚住不能脱身,我便不信,他的力气难道胜过了许多洪荒恶兽去。”
方仲眼见巨网把自己罩住,便知不妙,可巧离夫人三人退了开去,这种机会岂能错过,趁着巨网还未落下,已把符纸掏了出来。
离夫人在外面看得清楚,惊道:“这小子要逃走了!”
邪奄子嘴角上翘,似乎早有所料,冷哼道:“贫道吃过一次亏,又岂会再犯,你跑不了了!”就在方仲掌心中火光亮起的同时,此人举掌往下一拍,一根造型古朴的盘龙桩从他掌心拍出。
此桩一出,便发出惊人气息,连那桩上所盘的真龙都复活了一般,张牙舞爪飞舞而出。真龙虚影一晃之下,便听得缚龙索内一声龙吟,方仲刚遁入无形的身影被一只虚幻的硕大龙爪一拍而出!
神使眼神微眯,赞叹道:“这便是你砺丹堂的镇堂之宝遁龙桩,果然神妙!”
邪奄子道:“正是,不过我只发出了一根遁龙桩,若是八个师兄弟一起在此,八部天龙遁齐出,一击便要了这小子的性命。”
神使道:“师让你们师兄弟到此可不是把此宝用来擒这小子的,等抓住此子,便邀集你等师兄弟与我一起出战,外有缚龙索与遁龙桩困敌,内有黑煞神血剑屠戮,管教此次来攻无量山的道众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方仲的遁地之术被遁龙桩所破,直接被打回了原形,原来这遁龙桩与天字诀中的天龙都功印一般,都以天道为尊,正好克制他的地遁之术。
方仲张嘴喷出一口淤血,眼见缚龙索所化的黑色巨网已罩到了头顶,一咬牙,大吼一声,脚下阴风大作,旁人只见方仲左右迅速悬浮出两个阴魂,同时往当中一合,全都俯身在了方仲身上。
刹那间方仲苍白的脸上眉毛变得修长妩媚,一头的长发更是猛然绽开在身后乱舞,一双眼睛血红,状如癫狂!
第三十四章 欧旭援手
看到方仲变化成如此模样,邪奄子惊讶道:“阴魂附体?”
神使皱眉道:“此子怎么也学得此法,难道化堂主把役鬼法传了旁人么,有时间倒要寻他问一问。”
邪奄子道:“就算多了两个阴魂帮忙又如何,他也逃不出我的缚龙索。”
五面小旗内,黑气所化的巨网罩落头顶。方仲单手结符,另一手举剑去削落下来的黑索,那黑索并不牢固,一剑消去便曲折打弯,却并不折断,却反而如附骨之蛆一般粘连在剑上,甩也甩不脱。无数黑索降下,顿时便把方仲四肢缠绕。位于四方的小旗同时一颤,青光一闪,那些黑索逐渐拉紧。
方仲在里面挣扎不已,那些黑索随着他的摆动忽长忽短,只是紧紧的拉扯住不放。
眼见擒敌在望,神使好整以暇的问离夫人道:“夫人,这小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离夫人道:“本夫人也不知他来自何处,又是何人,莫非,是混入本堂打探消息的?”离夫人这话其实不尽不实,方仲就是离金玉带来的,但她却把离金玉隐去了。
神使点头道:“有可能,如今被他看到我们在此,那是断然不能让他跑了的。”
正说着话,却听耳朵里轰隆隆一阵巨响,似乎整个楼都晃了一晃。
众人吓了一跳,忙定睛再看被困住的方仲,就见此子不停的结着符法,迅速在剑上布下七道凝而不散的真气符文,随后一催宝剑,一团雷光闪耀,打在楼面之上,轰隆隆巨响,几乎把众人耳鼓震破,那楼更是摇的厉害!
五根插在地上的小黑旗被方仲的雷术所击,笃笃的抖个不停,似乎随时都会被一震而飞。邪奄子面色一变,喝道:“不好,这小子雷法如此厉害,我的缚龙索快被挣脱了。”单手一指那五面小旗,不停的掐诀念咒,镇压那颤抖不停的黑旗。
方仲施展鬼附之相后修为暴涨,当此生死存亡之时,那雷字诀中比五雷正法还要强大十倍的星雷千裂便施展了开来。
此术极耗真气,雷咒一出,惊天动地。
方仲迅速凝结第二个星雷千裂,大喝一声,火岩剑一指,耀眼的雷光轰然打出。本以为方仲会打束缚住他的黑索或小旗,没想到他却剑尖向下,这一道雷光却打在了自己的脚底下。
这团雷光分外耀目,在楼上的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之后便模糊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声滚滚而来。只听一阵咔嚓声响起,楼面震裂,那暴起的雷光不但贯通了楼板,也把方仲给包裹了进去。
方仲为了脱困,即便自伤都在所不惜。
等得重新显出缚龙索禁锢之地时,众人眼中只看到烟火弥漫,四处都是隙缝,哪里还有方仲的身影。
神使闪至方仲站立之地,低头一看,楼板之上破开一个大洞,神使怒道:“这小子把楼层打破,掉到下面去了。”
邪奄子阴沉沉道:“他用蛮力破我的缚龙索定然耗损极大,就算吞了丹药,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只要追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擒获。”
神使道:“既然如此,愣在此处作甚,还不敲起警钟,让整个剑湖宫的人围捉此人,这小子身受重伤,定然跑不远。”他见到破洞下面一滩血渍,显然是方仲留下的,这雷咒威力如此之大,又在他脚下绽放,估计不死也是重伤。
离夫人道:“本夫人这便让人封锁剑湖宫一切出口,但有擒住此子者重重有赏。二位姐姐也请再施援手,帮忙擒住那小子。”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答应一声,和邪奄子等人纷纷从破洞之中追了下去。
方仲最后打出的星雷千裂虽然威力巨大,但真如邪奄子所说,本身真气早已耗费的七七八八,能够不倒已算不错。此刻在那二层楼道里,方仲早已收了鬼附之相,咬牙往前狂奔。耳听得远处人声喧哗,显然打斗早已惊动了剑湖宫里的其他人,方仲想祭符法遁走,没想到一催真气,腹内绞痛,居然没提得起来。自己连续施展星雷千裂这等高阶雷咒,真气消耗过度,已经不续。方仲心中不禁有些绝望,以自己现在这番模样,不说与那神使和邪奄子动手,便是随便一个转生堂弟子前来,自己只怕都不是对手。走道之上本就有无数转生堂弟子驻守,没有遁术之助,定被发觉。
方仲正往前急奔,忽从拐角处走出一人,方仲早知会碰上剑湖宫里的人,既然躲不得,只有先下手为强。方仲一语不发,冲着来人的脑袋上就是一拳,虽然真气耗竭,但凭着拳脚敏捷,出其不意打人一拳也足以让人昏厥过去。
那人眼角余光看到有人突然对自己动手,冷哼道:“不知死的小贼,竟敢偷袭你爷爷!”快捷无无伦的举掌一抓,已把方仲打过来的拳头牢牢握住,随即睁目一瞧,一看清方仲样貌,吃惊道:“是你?”
方仲与此人打了一个照面,亦惊讶不已的道:“欧兄?”
从拐角处走出来的正是河畔遇见过的欧旭。欧旭一见方仲那副狼狈样子,顿时明白过来,揶揄道:“原来是你闯了剑湖宫?我还不知是谁英雄了得,竟想一人挑了转生堂,原来是方兄弟你,佩服佩服!”
方仲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哪里有功夫和他唠嗑,喘息着道:“神使大人正在追我,欧兄若想请功,就擒了我去,便当是送你一份人情。”
欧旭嘴角上翘,微笑道:“这个人情便免了,就算我捉了你去只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过若放过你,看你的模样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剩下这半条也绝然走不出这剑湖宫,不如好事做尽、送佛送到西天,我帮你一把。”
方仲喜道:“怎么帮?
”欧旭突然指着方仲身后道:“不好,神使大人来了!”
方仲吃了一惊,心道神使追的这般快,刚一回头,欧旭扬起手,趁着方仲不备,冲着他的头就是一下手刀,方仲顿感一阵眩晕,随即便人事不知。
楼下大殿处,尚有二三十个锻金堂的弟子推着数辆大车就要出门,欧旭拦住喝道:“慢着,这里还有一具死尸,需要一并带走。”
一个弟子道:“欧少主,你不是说只有九具尸体么,怎么还有一个?
”欧旭详怒道:“你懂什么,九九之数不足,添一个正好,快把他装车上拉走。”几个弟子不敢多问,夜色模糊之下便把方仲抬到了车上。那车上已经有了几具死尸,方仲鲜血淋漓的躺在那里,谁也看不出真假。
刚把方仲装上车,风声一响,那神使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他迅速冲到大殿出口,望着剑湖宫走道问道:“可曾看到有人出去?”
欧旭恭敬回道:“回禀神使大人,不知死人出去算不算?”
神使怒道:“屁话,死人自己会走么?”
欧旭道:“那就没有看到了,只有这几具尸体在此。你们说,可曾看到有什么活人出去么?”几个锻金堂的弟子异口同声的道:“不曾!”
欧旭又道:“方才我听得警铃之声大作,可别是混入了什么奸细,是否需要卑职出手帮忙?”
神使冷冷的瞪了欧旭一眼,他们这么多人捉一个方仲还让人跑了,说出去未免丢人,就算多他一人又有什么用,反问道:“那黑煞神血剑全都祭炼玩毕了么,一个个都如此清闲,不日本使便要动用此剑,别到时候跟我说还没准备妥当。”
欧旭点头哈腰道:“神使大人训斥的是,卑职这便让手下连夜赶工,把这些丧门剑血祭完成。”
神使看周围并无可疑之处,身子一晃,便往剑湖宫外追了出去。
欧旭吩咐堂下弟子推车便行。走道之上虽有弟子盘查,但欧旭等人进进出出已有数次,略一盘问便放行了。
一行人押着车缓缓出了剑湖宫。
方仲迷迷糊糊之中只觉浑身酸痛,胸口更是辣的无法触摸,呻吟一声,把眼睁了开来,触目只见枝叶茂密,四周草深虫鸣,早已不在楼里。一阵凉风吹来,方仲清醒了不少、低头一看,胸口居然已经被人用布包扎妥当,连双剑都不曾丢失,就靠在自己身边。
方仲闭眼一想,便记起自己被那欧旭打晕了,如今能在这里,定然是他把自己弄了出来。
方仲翻身站起,举目一看,虽然四周黑沉沉的,但那大山的轮廓还分得清楚,虽然不在剑湖宫,却依旧还在金鼎山中。方仲辨明了大致方向,往剑湖彼端的瀑布摸去,若无意外,离金玉应该在那里等着自己。
第三十五章 报复
夜幕之下的金鼎山,被云雾遮掩,星光极其黯淡。
方仲循着水声往湖边走去。到了剑湖边时,看到不时有着一群群的转生堂弟子掌着灯笼火把在剑湖周围巡视,慌忙暗处,举目向瀑布那里一望,遥见白练一条,蒸腾的水气笼罩得那里白蒙蒙一片。
方仲休息了片刻,借着夜色往那里奔去,眼看瀑布近在眼前了,忽听身后有人娇喝道:“真个是你,该着你落到我姐妹手里,跑不了了!”
方仲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那在楼上与离夫人一起夹攻自己的两个狠毒婢女就在身后。
原来这两个女子比那神使晚出来片刻,等到了大殿时欧旭已把方仲丢在车上带走,一无所获之下便往外面寻来。因为赶路出了一身的臭汗,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洗一洗身子,恰巧看到方仲。
若在平时,方仲说走就走,根本就留不住他,如今却断然不是二女的对手,连逃跑都是力不从心,更勿论动手了。方仲发足疾奔,刚才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迸裂,脑中晕眩,差些跌倒。
其中一个女子看得清楚,喜道:“他坚持不了多久。”
二女离着方仲越来越近,其中一个长袖一抖,一根飘带乍然飞出,向方仲卷去。
方仲根本无法招架,若有这力气,早就祭符逃走。
眼看就到卷住方仲时门,忽的一道蓝色从远处飞射而来,流光一闪,把飘带一截两断,那飘带前半截颓然落下。
出飘带的女子一惊,想不到这方仲还有接应之人,辛好这流光是为了救人,若是无声无息的打到自己身上,只怕非丧命不可。二人慌忙站住,那流光一闪之后又飞射而回,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中一个女子喝道:“是谁出手阻我姐妹两个?”
见无人答话,另一个眼看方仲逃走,不耐烦道:“不管是谁阻拦,这小子定要擒获。”足下一点便往前扑出。
她的身影刚一动作,黑暗处光芒一闪,又一道流光迅速袭来。那女子把短剑一挡,当的一声,流光受阻之后一个盘旋飞回。两个女子大怒,同时追着那道流光扑去,但见阴暗处一个窈窕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那人影把流光接住之后,慢慢往头上一抹,流光便消失不见。
身影看着二女飞扑而来,淡淡道:“两位姐姐难道想和小妹动手么?”
二女惊道:“你是谁?”疑惑之下又走近数步,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相貌,惊讶道:“惠兰!你怎么在此?”
出现在二女面前的正是小兰,蕙兰不过是她的花圃之名。她淡然一笑道:“你们能在这里,为什么小妹就不能?”
一个女子道:“我姐妹两个乃是奉了夫人的吩咐来的,没听说你要来,蕙兰,你为什么要救刚才那个小子?”
小兰淡淡一笑道:“我也是奉了夫人的吩咐,可以便宜行事,至于放过那小子的事,这其中干系太大,也没必要告诉你们两个。”
两个女子听了都是一窒,不悦道:“哼!别以为夫人看重你,就可以把我们这些老姐妹不放在眼里,今日之事我会禀报妙夫人,看你作何解释。”
小兰眼中杀机一闪,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碍着我做事,只怕你两个担待不起。”
“你能做出什么事来?难道说看中了那个小子,想一个人吃独食?”另一个女子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兰,点头道:“连装扮都变了,这一身粗布衣裳也亏你穿得起来,装什么良家女子。不要忘了,出了阁的女人没有回头路可走,别以为就比我们清高多少,还不是一样是个贱……贱……”
那女子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睁,接着脑袋一滑,咕噜一声,掉了下来。不知何时,一道淡淡流光已从她脖颈间一划而过,连还手都来不及便送了性命!
脑袋一掉,那尸体犹自站了片刻,这才脖颈喷着鲜血颓然倒下。
另一个女子见自己的一个姐妹竟然被杀,这才醒悟实在不该冲撞于她,以她的身手和狠辣手段,只怕两人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她,连忙软语哀求道:“小妹,姐姐我可没说什么伤人的话。”
小兰呵呵一笑道:“你两个也真是傻,见到有人阻止,就该及时住手,见好就收回去便了,偏偏还要来看一看,这一看便把一条贱命送掉,又能怪了谁去。”
剩下的那个女子一听此言,娇喝一声,寒光一闪,手中的短剑脱手飞出,自己却双腿一蹬,往后急退。小兰根本未动,却从她四周突然冒出五朵寒光,只是往回一收,其中的两道正好把飞驰而过的那个女子身子击穿,那女子惨叫一声,便从空中掉下。
那五朵寒光早就埋伏在四周,这才一击而中。
那女子虽然身中要害却一时不死,兀自不甘心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兰手中出现一柄短剑,轻轻一插,便捅进了那女子胸口,冷冷道:“为什么?凡是你们欠我的,我都要你们加倍偿还给我!”
那女子死了兀自大睁双目,直愣愣看着小兰。
小兰收刀站起,看了方仲离去方向几眼,这才飘然远去。
方仲只道自己在劫难逃,岂知那两个女子始终没能追得上来,跌跌撞撞跑到瀑布那里,蒙蒙水汽中早已冲出来一个衣裳被淋得通透的女子,一下就扑到方仲怀里,喜道:“你终于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离金玉身上的衣衫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显然躲藏在这里已有不少时候。她看到整个剑湖宫都被惊动,便知这次把事闹大了,不禁后悔不迭,觉得实在不该如此莽撞的闯进去,自己被发现了或许无性命之忧,但方仲在这里完全就是个外人,落入离夫人和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婢女手中只能是凶多吉少。有心再潜回去,可看到无数的灯笼火把不停游走,凭着自己那点本事进去救人根本就是妄想。
离金玉一个人躲在这里一边担心一边自责,眼巴巴的等着方仲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一颗心也越来越沉下去,到了最后,已然是泪眼婆娑,觉得方仲定然无幸,心中悔恨无比。
等方仲真个出现在眼前时,激动之下哪里还按耐得住。
方仲被她在怀里一撞,触动伤口,痛楚之下哎哟的叫唤出声。
离金玉仰头道:“怎么了?”
方仲嘴唇颤抖着道:“我受伤了。”
离金玉吃了一惊,这才发觉方仲的脸色不对,再一看他的胸前,血迹斑斑,都淤积了。
方仲强忍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后面有人追来,我们快走。”
离金玉道:“你伤的这么重,还走得动么?”
方仲道:“若再被人追上,只怕便逃不掉了。我的狰狞兽走起来极快,只是颠簸的厉害,你需要扶我一下。”随即轻轻呼哨一声,在瀑布冲刷岩石形成的水气深处,呼的一声,狰狞兽全身皮毛锃亮的出现在二人眼前。它在方仲不在时悠闲的跑到瀑布激流之中戏水,听到方仲声音这才出来。
狰狞兽浑身一摇,无数的水珠从皮毛之中四溅,弄得离金玉眼都睁不开。方仲顾不得擦拭,勉强翻身上了狰狞兽,疼得几乎掉下来,对离金玉道:“快上来。”离金玉虽然上了狰狞兽的背脊,却离着方仲一小段距离。
方仲一催狰狞兽,顺着来时的水流往金鼎山外跑去。方仲早已神困体乏,待得出了金鼎山,心中一松,顿时摇摇欲坠。离金玉在身后慌忙扶住,她驾驭不了狰狞兽,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把方仲紧紧搂在胸前,生怕他掉下去。
二人就这么一路飞奔,方仲浑浑噩噩,由得狰狞兽任意驰骋。
离金玉不会驾驭狰狞兽,那狰狞兽便没往烟翠居那里去,直接往金鼎山的山林里钻去,离金玉想让它掉头亦不能,也不知它要到哪里去。
离金玉只是搂着方仲,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群人时,狰狞兽才嘶吼一声,终于停了下来。
方仲早已昏迷不醒,耳中似乎听得离金玉焦急的叫唤之声,接着身子一沉,已从狰狞兽背上掉落在地。
第三十六章 声东击西
离金玉从睡梦中醒过来时,觉得头昏沉沉的难受,或许是昨晚上乏累的缘故,举手欲扶额头。这一抬手却霍然发觉腕上一疼,仔细一看,竟然双手反绑,捆在一根木桩之上。
离金玉吃了一惊,记得昨日夜间那些道人看在自己送方仲回来的面上还好颜相对,怎么一转眼,趁着自己熟睡之时,就把自己绑住了。
周围空空荡荡,除了几棵树之外,便只有她一人。
“方大哥,方大哥。”离金玉开口便叫,却无人回答,连昨日那些个道人都不知上哪里去了。
离金玉用力挣扎,但绳索捆得极牢,怎么也挣脱不开。
离金玉气得几乎落泪,不停呼救。
正彷徨无计时,一棵大树背后闪身走出一个青年道人,冷笑道:“别叫啦,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离金玉怒道:“你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本小姐,快放开我。”
那年轻道人道:“你管我是谁,这是掌门吩咐下来的事,弟子只是照做而已。”
离金玉道:“你是哪门子弟子?”
那道人道:“当然是白石山的弟子了,我家门主便是郑门主,郑门主说你是个妖女,要砍你的头!”
离金玉怒道:“原来是那死胖子,你叫他过来,我要跟他说话。”
“郑门主没空见你,此刻他正跟侯岛主、江观主三个人一起烧纸钱呢。”
离金玉害怕道:“烧什么纸钱?”心道莫不是想拿自己开刀,先烧给我的。
那道人道:“你不知道吗,昨日你送过来的方兄弟,已经死啦,这纸钱便是烧给他的。”
离金玉一听脸都白了,怪不得那郑元洪把自己绑住了要杀头,难道方仲没能救得活。离金玉又惊又怒、又气又悲,伸脚乱踢,嚷道:“快放了我,我要自己去看。”
那道人道:“人是不能放的,等一会儿郑门主要来动手,你不就见到他了么。”
离金玉恼道:“我不是要见他,我要见方大哥。”
那道人嘿嘿笑道:“看你也长得很水灵的一个闺女,多活一刻好一刻,干嘛急着见他?你若怕追不上那死人,黄泉路上跑快些便是了。”
离金玉听他缠七夹八的总是说不清楚,恨得咬牙切齿,咒骂道:“你这死人头,姑奶奶一得自由,便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还是趁早放了我,便饶你狗命。”
那人初时还回两句稍安勿躁,听离金玉骂的狠了,索性装聋作哑的不吭声,由得她又叫又骂。
离金玉骂得口干舌燥,挣又挣不脱,只能暗自垂泪。
在远处,一群人正遥遥看着绑住的离金玉,正是白石山、清屿岛等人。人群前面,小兰走前几步,回头道:“郑门主,我这便去转生堂叫人来。”
郑元洪喜道:“此次若能引那些妖人上钩,小兰姑娘当计首功。”
小兰微笑道:“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仲哥哥和各位道长着想。只要仲哥哥和各位道长喜欢,我便十分开心了。”
看着小兰渐行渐远,一旁的侯鑫道:“还是小兰姑娘有办法,只要魔教的人一来救人,我们就先祭旗,让昆仑派和王屋山那些人去厮杀。”
三门的人早就藏在远处,这打头阵去送死的买卖是不做的,于是便定下了反客为主之计,囚禁离金玉引转生堂的人来救,到时候先把联络的旗子祭起,就不虞道门的救应迟迟不来。只要大队人马厮杀一起,那时候三门的人再杀出,谁也不能指责他们贪生怕死不敢迎敌。
转眼数个时辰已过,侯鑫先派出几路弟子预先打探,到了晌午时分,南面打探的弟子飞身而回,跑到三个掌门面前激动地道:“来了来了。”
侯鑫问道:“有多少人马?”
那个弟子道:“弟子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看,旗帜不少,起码五百人左右。”
郑元洪道:“这转生堂不止这一点人,看来没有倾巢而出。”
江诚子道:“没有尽来才好,打起来才会稳赢,难道郑门主希望魔教的人越多越好,杀个难解难分?”
郑元洪道:“那我便祭旗了。”
江诚子催促道:“快祭,估摸着其他道派接着信号也不可能说来就来,总要耽搁些时间才是。”
郑元洪从怀着摸出那杆画着符印的小旗,在手中一摇,那旗呼的一声变大,从不过数寸变成足有一人来高。郑元洪喃喃道:“鸿蒙老祖、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保佑,助我等一战成功,扫灭魔踪!”把旗往空中一抛,那旗在空中迎风招展,散发出阵阵豪光,嗖的一声,插在地面之上。
同一时间,在众道门驻地,玄春子桌案上插着的一面小旗也是豪光大放,此刻在这大殿里坐着的三个为首之人,玄春子和王屋山虚月真人、罗浮山明耀真人全都看到了这番变化。
明耀真人道:“三门的人终于遇敌求援了。”
虚月真人喜道:“快发大队人马前去剿敌,若是能一鼓作气灭了转生堂的主要魁首,此战就能扫平无量山。”
二人都盼着玄春子发号施令。玄春子却慢悠悠点首道:“人自然是要派去的,只是派哪些人去的好?”
明耀真人道:“我罗浮山愿意全数尽出,此一回本座亲自前去,也免得那三门说我等不仗义,不曾倾力来援。”
玄春子摇头道:“真人多虑了,此一回大不了也是如前次一般,不过是转生堂下属之人出来交战,我等大张旗鼓的前去,不免小题大做。依贫道看,我昆仑在此地的数百弟子去一半,你等也如此例,只派一半去,余者还在此地镇守。”
玄春子即刻下令,着昆仑三清殿陆文甫、玉虚宫邓文忠各领一半人手出发,其余如王屋山、罗浮山及其他洞天人马也各出一半,接应郑元洪等人。
虽然只是一半人马,但前去接应的人也是浩浩荡荡,霎那间这驻地上空光华闪烁、飞禽遮日杀奔无量山而去。各门派的人马所过之处,剑光飞驰,璨如流星。
就在大队人马远去不久,驻地周围的山岭之上突兀现出数条人影,接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涌现,不一会便把四周山岭遮盖的严严密密,无数刀枪耸立,成千上万的人马出现在此地。
为首的那人看着远去人马的方向,冷笑道:“不知死的杂毛,待本使剿灭了他的老巢,再转回头来收拾他们。”
此人赫然便是那神使大人
神使收回目光,向周围人等吩咐道:“等围住之后,你们只管杀漏网之鱼,其余的交给本使便是。邪道兄,到时候还要你助一臂之力。”
在神使的旁边,邪奄子一脸阴戾的点首道:“神使放心,我和几位师兄弟早就准备妥当,八根遁龙桩围困之下,即便是那昆仑掌教亲来,也叫他无处逃遁。”
神使哈哈大笑。漫山遍野的人马在神使一挥手之后,向前一涌而去,转眼便把昆仑、王屋山等人驻扎之地围拢的水泄不通。
鼓声震动,围绕驻地突兀升起八根数十丈高的盘龙柱,神光闪烁,一面如同伞盖一样的遮天巨网链接而成,缓缓降落在驻地上空。
“动手!”
随着一声令下,人群之中走出九个修为高深的弟子,各持一柄血红色大剑,跨前一步,同时一声大喝,手中血红色剑光大亮,向着空中高高举起,顿时在他们身后呼啸声大作,成千上万道杀气冲天的红色剑光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第三十七章 误中副车
一群人顺着山道缓缓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两个女子,一个是离夫人,另一个却是小兰。在二人身后,锻金堂的铁手溶金干老和少主欧旭,带着数百锻金堂弟子,与转生堂弟子一起同行。
那铁手溶金干老堆着笑道:“少主和老夫运送兵刃的事已经完成,便不打算逗留下去了。”
离夫人依旧蒙着面,听了干老的话,冷笑道:“都是神教中人,大战一起,锻金堂又岂能独善其身。”
干老道:“鄙堂只是善于打铁炼器,战阵厮杀并非所长,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
离夫人道:“是吗,可本夫人听说欧老堂主修为高的很,手下弟子人人英勇无敌,莫非都是谣传。”
一旁的欧旭咳嗽一声道:“本堂身强力壮之人固然有一些,也不过是为了冶炼兵刃方便而已。若是身体差了,连榔头都扛不起,又怎么能为本教督造兵刃。但手底下都是些粗浅本事,只靠匹夫之勇,又如何当得起旁人法术惊奇。”
离夫人冷笑道:“你二人说来说去,便是不肯出人出力,为神教分忧。算了,本夫人也不强求,此事自然有师去操心。”又转头问一旁的小兰道:“小兰,金玉在哪里?”
小兰一直默不作声,一副乖巧模样,听离夫人问起,忙道:“夫人,小姐就在前面。”
离夫人紧走几步,叫道:“金玉?金玉?”
隐隐听得前方林里有人叫唤道:“娘,我在这里。”
离夫人喜道:“就在前面。”
众人循声走近,便看到一根木桩之上绑着离金玉,正泪眼婆娑的盼着人来。离夫人到了近前,亲手解开了绑住的绳索,温言道:“娘早就说过这世上坏人比好人多,你却偏偏出去乱闯,如今吃了亏,才记得要寻娘来帮忙,早去了哪里?”
离金玉道:“我……我……”乍然见到离夫人如此温柔,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扑哧哧的落了下来。
离金玉一眼看到小兰,想起方仲,忍不住道:“方大哥他……他……”
小兰疑惑万分的道:“他不是和小姐一起走的么,他怎么了?”
一想到方仲有可能已经死了,离金玉就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毕竟追根究底,若非自己求他去剑湖宫,根本不可能出事。
小兰忽地变色道:“连小姐都被绑在这里,方大哥哪里去了?”面色惶惶,急忙四处寻找。离金玉埋首离夫人怀中,只是悲伤哭泣,连小兰远去都未发觉。而旁人还以为她寻方仲去了。
离夫人安慰道:“别哭了,这便随我回去。”正想吩咐众人回返金鼎山,天边忽地闪烁起无数剑光。
御剑而过的呼啸之声转瞬便到了头顶
离夫人大吃一惊道:“不好,是那些道门中人!”
话刚说完,空中无数人影飘落,各式各样的剑光也随之降临。底下之人顿时大乱,离夫人带着转生堂的人向后就撤,反而把一起随行准备离山的锻金堂数百人留在了当场。
眼见一场混战不可避免,那干老刚说了一句糟糕,头顶之上霍然一道剑光劈下!
这道剑光来得突兀无比,干老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得怒喝一声,双臂往上一举,剑光劈在两条斑驳手臂之上。干老双臂灌注了炎阳劲气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饶是如此,依旧被这一道剑光破肉而入,虽然并未切断双臂,却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大豁口。
干老一声闷哼,深红色的鲜血顿时从头顶洒落,把一部灰白胡须都染得红了。
欧旭大吃一惊,惊呼道:“干叔!”正想上前相扶,忽觉周围剑光耀眼,惨呼声响成一片,转首看去,就见身后那些锻金堂弟子乍遭袭击,无数人被从天而降的剑光砍翻在地。
天空之上人影重重,接连不断有剑光落下。
郑元洪也看到了此幕,拍腿喜道:“终于来了,看那些贼子怎生逃命。侯岛主、江观主,我们也杀下去。”郑元洪翻身坐上自己的白角犀牛,领着手下弟子冲下山坡。候鑫眼见有便宜可占,也带着人杀了下去。
三门只剩下玉笥观的江诚子拿着浮尘没有出手,正想着也去捞点便宜时,却听身后有人迷迷糊糊道:“什么事这么吵闹?”来人说话声音很低,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江诚子回头一看,却见是方仲胸口裹着伤药,脚步虚浮的走到前面来。
小兰一见,忙上前扶住,轻声道:“仲哥哥,你好些了么?”
方仲道:“兰妹,是你送我到这里来的么?”
小兰摇头道:“我在烟翠居等不到你和离小姐,又听说剑湖宫出了事,吵闹的紧,心中害怕,便又跑了出来,可巧遇着了郑门主他们。”
方仲道:“既然不是你送我来的,那定是金玉了,她人呢?”
小兰幽幽的道:“她把你放在这里就自己回去了,亏得仲哥哥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一点都不知道怜惜人。”
方仲默然无语。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无比,但比之昨日夜间昏阙时要好得多。江诚子道:“方道友怎么不多休息片刻,这里正在厮杀,我等便没有把你叫醒。”
方仲奇道:“谁在厮杀?”心道莫非离夫人又着人追了上来。
江诚子道:“当然是魔教的魔头了,贫道正想下去帮忙,你却醒了。”方仲皱了眉头到了前面一看,顿时惊道:“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方仲一眼所见,不但有昆仑弟子,更有王屋山、罗浮山等同道,和锻金堂、转生堂弟子杀作一团。那锻金堂弟子之中,就有许多曾经和自己在河边喝过酒。
欧旭两眼通红,几步冲到干老跟前,扶住了道:“干叔,你怎么样?”
干老不顾手腕上鲜血直冒,焦急的道:“快跑,能跑几个是几个,这许多人杀来,我们挡不住了。”
欧旭怒道:“我和他们拼了!”眼见又有一道剑光飞来,他把大环刀左右一架,随即奔着空中剑光劈来的方向也是一道红色刀光反撩上去,空中一声惨呼,掉下来一个道门弟子。
干老两手被废,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是颤声道:“你若还耽延不去,随我们来的那些弟子就死的太也不值得了。”此时已有不少人按落剑光,与尚且存留的锻金堂弟子杀到一起。
混战一起,欧旭也明白要想把那些弟子全身而退的带走已不可能,只得恨恨道:“我护着干叔冲出去!”
干老点头道:“也好,若真杀不出去,你便只管自己走路。”
欧旭怒道:“量这些小人也挡不住我的大刀。”扶着干老,往外面就冲。
欧旭一路冲杀,满眼见到的都是道门中人,也不知这从头而降的有多少人,只觉杀不胜杀,刚把一人连剑带脑袋的劈飞,又有一人从斜里杀来,那剑极刁钻的从欧旭左首刺来,欧旭的大刀在右首刚隔开一道剑光,转过来已是不及,没奈何,只得避开要害,被此剑贴着肋下划了一道口子。如此这般,这上下左右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不但欧旭背上又被刺了一剑,连着干老也身中数剑,血透衣襟。
欧旭心中一沉,心忖这一回这么多人恐怕要把命都丢在这里。正自绝望之时,眼前又有人冲来,欧旭骂道:“爷爷杀一个赚一个,想要我的命,除是阎王爷自己来拿。”奔着来人便是一刀。
那人惊呼道:“是我!”往旁边急闪,只是脚步不大稳当,差些就被刀光扫中。
欧旭一怔,仔细一看,见来者正是方仲,惨笑道:“是你?想杀了我么,我今日便做个顺水人情,把脑袋送人。你来取!”
方仲道:“我不是想杀你,是助你逃走。”
欧旭道:“助我?”心道这周围到处都是道门中人,莫非方仲想反水,跟着自己一起冲出去不成。方仲几步到了欧旭身前,伸手递过数丈符纸,说道:“快用我的符法逃走,这些人便追不上你。”
欧旭将信将疑,拿着这数张符纸不知如何是好。方仲道:“你用真火一祭此符,便可遁入无形。”
欧旭见方仲满脸赤诚,不似作伪,点头道:“权且信你一言,不过这是你方兄弟的人情,可不是那些道门中人的,今日恩仇,我欧某人定思图报。”欧旭满眼都是仇恨之火,依着方仲之言一催真气,他本就修行的炎阳劲气,发个掌心火一点不难,转眼间便把符法催动,与干老二人人影消失。
剩下的那些锻金堂弟子便没有如此好运,本就数百来人殿后,转生堂的弟子早就护着离夫人走了,后援无望,打又打不赢,瞬间便被清扫一空。无数人身首异处,便是受伤活着的,也被随后加之刀剑,砍掉了脑袋。
不过小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人在无助的惨叫声中倒下之时,这场杀戮终于告一段落。
从空中落下的数人之中传出哈哈大笑之声,一人道:“可惜才杀得二三百个魔头,恨不过瘾,只有多杀几个才称我意。”
另一人道:“的确是少了些,这些人便是我王屋山一派人马,都足以对付。”
前面那人一听此言,笑容顿时消去,沉声道:“戚长老所言不差,那三门真是废物,止引得这么些人在此,还要劳动我等大驾,简直小题大做。”其人分开人群,喝道:“郑元洪何在?方仲呢?出来见我!”这说话的赫然是昆仑派的陆文甫。
第三十八章 急转直下
陆文甫一通呵斥,郑元洪和侯鑫、江诚子三人慌忙跑过来,卑躬屈膝的道:“不知陆道兄何事相询?”
陆文甫并不认识郑元洪等人,在他眼中,那些名声不显的同道只有巴结他的份,更无他自己转过头来去结识人的道理。陆文甫道:“你便是白石山郑门主?”
郑元洪堆着笑道:“正是区区在下,此次我等奉命诱敌,总算不虚此行,建立那么一分半分的功果。”
陆文甫冷笑道:“这也算功果?你们三个也真会睁眼说瞎话,区区数百来人,就要我们兴师动众的前来接应,难道你们都是纸糊的废物,装门面的摆设,这一点人都打不过!”
郑元洪尴尬不已的道:“原本是很多人的,可惜诸位来得晚了些,走掉了一批。”
陆文甫道:“这就奇了,若是我等晚来,你们该当陷入苦战才是,可是就我所见,实情似乎并非如此。不知各位杀到现在,剿灭了多少魔头,自身又折损了多少人手?”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要说杀了多少人而自己又伤了多少,恐怕说出来的确不大中听,只因为他们是看到旁人动手了这才杀了出来,自然没什么损失。在陆文甫旁边的是那位王屋山的戚长老,他语含嘲讽的道:“能够大战一场而不伤一人,若是我来,只怕还没那本事,诸位真了不起啊。”
听了此等言语,三人更是如芒在背,诺诺无言。
陆文甫往远处一望,发现方仲独自一人,面色苍白的望着一堆尸体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陆文甫怒道:“方仲,你不来参见师门长辈,只顾站在那里作甚?”
方仲扭过头来,淡淡的道:“陆师伯有何事见教?”
陆文甫道:“看你似乎受了伤,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说明你杀敌勇猛,我当告之掌教真人,为你请功,作日后进修之本,传功法于你。若是假的,你便是有忽职守,该当重重责罚。”
方仲道:“弟子没立什么功,只是受了点伤,如今已无大碍。”
陆文甫仔细一看,见方仲面色憔悴,胸口的包扎之处血渍未消,显然不似作假,心中高兴,暗道这小子总算吃了点苦头,不过面上还是要勉励一番,说了几句假客气伪关心的话。
陆文甫冲着戚长老一干人道:“虽然又杀了那么一点魔教妖人,终归没有对他伤筋动骨,如今是继续深入,大肆扫荡一番,还是就此班师,回去再做从长计议?”来援之人议论纷纷,有说要继续深入的,有说见好就收的,意见不一而足。
戚长老道:“这次我们出来的人都是各派门下的执事人等,并无掌门在内,依在下看,还是不要擅自作主的好,只有回去禀明玄春子前辈和各位大派掌门,看他们如何取舍,然后再做定夺,要不然,未免会被人说有擅权之嫌,坏了上下尊卑。”
陆文甫虽然有心领着人继续杀下去,但见人心不齐,自己又不足以领袖群雄,只得道:“既然如此,不如再派个人回去禀告实情,等有了决定,我等再行动不迟。”
戚长老道:“那也甚好,我等就在这里驻扎片刻,看玄春子前辈是何主意,若说继续清剿下去,也省得我们来回奔波,若是让我们回去,也不过耽搁了没多大一会功夫。”
陆文甫安排了一个门下弟子迅速回去报信,顺便问一问接下来的打算如何,来援的众多同道纷纷座落于林间树下歇息,三门原本扎有十来个帐篷,也被鸠占鹊巢,被陆文甫、戚长老等昆仑、王屋山、罗浮等几个大派占了。
郑元洪等人老大没劲,自己领着门下弟子又寻个遮荫的去处,一边暗骂陆文甫不是东西,一边指望着回去后禀明玄春子,说不定人家昆仑高贤老成持重,并不以人头论功劳,那么还有几分指望捞些苦劳。
方仲原本要和同门在一起,他受伤颇重,小兰在一旁照顾,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总是多有不便,只得与三门的人一起寻个僻静处养养精神。反正三门的人也熟了,并不因为陆文甫冷言冷语的就对方仲另眼相看。
方仲躺下不久,便有人过来探望,一看原来是周青。
周青听说方仲受了伤,便过来看看伤势如何。周青笑着道:“方师弟怎么这般不小心,居然受了伤。是不是没有师兄陪着你,你便应付不过来。是哪个小贼伤得你,告诉我,师兄为你报仇。”
方仲摇头道:“伤我的人很不一般,若是你撞见了,不要说报仇,能够全身而退便算不错了。”
周青不以为然的道:“你怎么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难道在玉虚宫里没学到什么本事,反不如我这个旁殿弟子。你伤在何处,我带有上好的刀伤药,这便给你敷上。”说着话,便想伸手去揭方仲的包扎之处。
他的手还未触及方仲,旁边横过来一条玉臂,软语微嗔的道:“不许乱动,仲哥哥包扎的好好的,不需要你来添乱。”
周青一愕,顺着这条珠圆玉润的手臂瞧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横臂阻止自己,容颜甚是殊丽。
周青愕然道:“姑娘是……?”
小兰皱眉道:“你管我是谁,现下是我在照顾仲哥哥,便不许旁人插手。”
周青缩回手来,眼望方仲,神秘一笑道:“师弟好福气,出来转一圈,就有漂亮姑娘送上门来,为兄佩服。”
方仲道:“你想哪里去了,这是小兰妹子,与我同乡,当年一起离开的村子,失散之后碰巧遇上,一时无处安置,便暂时随着我。”
周青恍然道:“原来是小兰妹子,幸会幸会,你与方师弟也算得青梅竹马,我和方师弟又是顶好的兄弟,那你我之间也不必过于见外了。在下周青,初次见面,有疏忽之处还望包涵一二。”小兰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一声,便自顾低了头不说话了。
周青有一茬没一茬的道:“方师弟迟早要回昆仑,那玉虚宫可不容女子,天玄宫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这小兰妹子如何安置,倒要好好考虑了。”
方仲道:“我原有打算的,托付给远房一位娘姨,只是小兰自己不愿意,若真无处可去,便去求一求天玄宫的姬师姐。”
周青道:“你想让她说情,进天玄宫么?这等徇私之事,只怕她也说不上话罢。”
方仲摇头道:“不是,姬师姐的老父就住在昆仑山下,好大一座宅院,我想小兰住在那里最是稳妥。”其实方仲考虑小兰的安身之所已很久,离金玉那里到底是是非之地,断然不能久留,想来想去,只有平平静静的生活最是适合小兰,而隐匿田园的姬云袖之父所在清幽恬静,是个极好的安身之地。自己离着也不算太远,不管是自己又或托姬云袖本人,都可以随时联系的上。
方仲与周青又聊了一会,忽听远处有人惊呼道:“郝师兄回来了,身上全是血!”
歇息的一群人纷纷涌过去探视。
陆文甫早就等着来人回报,急忙挤过去查看,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冒血的昆仑弟子,也不知身上有多少伤口,只听他断断续续的道:“大事不好……那些魔教妖人正在围攻驻地,数不清的人马……到处都是,我一露面,便被数十柄飞剑砍来……快快回去救援……”
陆文甫惊道:“竟有此事,那驻地尚有大半人手,各派掌门都在那里,怎么会被人围攻。”
那人道:“千真万确,若是去的慢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陆文甫道:“我知道了。”一边招呼人照顾伤者,一边与戚长老商量着迅速回援。
一路无话,等得他们出了无量山,离着驻地还有数里地时,便见前方黑烟滚滚,原本屹立于平原之上的高楼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狼藉。
就在这断壁残骸之中,刀剑散落一地,无数尸体倒伏,更有许多支离破碎,不成人形,鲜血撒得四处都是。
驻地的最中心处,一座数丈高的残破金塔斜倒在一具尸体旁边,那具尸体只是半跪,却亡而不倒,怒睁着双目,似乎死有不甘。
陆文甫等人站在此人尸体之前,谁也不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那亡而不倒之人正是罗浮山的明耀真人,身旁的金塔便是罗浮山镇山之宝罗浮十二重楼,却已破损到如此模样。罗浮山可是排名前列的洞天福地,明耀真人更是修为已到还虚中期的大高手,说他有望成就金丹大道都是有可能的事,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一群人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第三十九章 避祸
终于有人如梦初醒般大叫一声,冲到明耀真人身旁痛哭起来,却是罗浮山的弘光尊者,他随同陆文甫一起出去,居然逃过一劫,没想到回来之后已是这般模样。弘光尊者哭道:“掌门师兄,你死的好冤,为什么留在这里的人反而遭了毒手,我们出去厮杀的却没事,真是没有天理。”在那里顿足捶胸,他这一哭,其余几个门派的人纷纷进去寻找自己的长辈门人,有寻到残破尸体的,也有什么都没寻到的。没寻到的也开心不起来,并不是说没有尸体就逃出升天了,而是有可能殒命之后尸骨无存。
一时之间,这残垣断壁之中悲声震天。
郑元洪与侯鑫等人望着这凄惨之地惊得满脸煞白,腹中那一点怨气都被吓没了,反而暗中觉得侥幸,心道若不是被派了出来,只怕下场与留下的人并无二致。郑元洪轻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旁人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侯鑫沉吟道:“若是所料不差,此地被偷袭了。”
郑元洪道:“外面不是有放哨弟子么,那么容易会被偷袭?”
江诚子道:“你不要忘了,这大队人马杀出去,此地必然防守空虚,这些魔教妖人也真大胆,抓住这个机会直捣我等老巢。”
郑元洪惊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我们的不是,岂不是还要怪到我等头上来,哎哟,这可如何是好?”
江诚子摇头道:“那倒未必,不管如何,这里留着这么多的道门中人,就算真个遭到偷袭,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如今这个样子,一定是另有原因的。”
方仲来到明耀真人尸体旁边,陆文甫、邓文忠和戚长老也都在此处,除了此二人之外,昆仑、王屋、罗浮等弟子都一个个失魂落魄不知该当如何是好。陆文甫一边安稳人心,一边查探有无活口留下。
戚长老颓丧的道:“不用再找了,这里肢体健全的尸体都不多,更不要说留下个把活人,我王屋山徒遭大难,连虚月真人也亡故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陆文甫惊道:“虚月真人的尸体寻到了么?”
戚长老道:“就在外围不远处,他的尸体之上虽然伤势很多,但最致命处却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掌,整个人都冻僵了。”
陆文甫道:“那是力战身亡,好歹也算打过一场,可是明耀真人的尸体却跪坐在这中央,他的罗浮宝塔在下也有所耳闻,乃是防护极厉害的宝贝,祭起来之后可护持住极广大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保命都不能,就丧身在此地。”
弘光尊者一听此言,止住悲声道:“我掌门师兄死在这中央,定然是想靠这宝塔护持众人,最终力竭而亡。”
陆文甫等人都是点头称是。方仲看了片刻,摇头道:“真人容颜未改,不是法力耗尽而亡的,定然别有伤处。”
陆文甫不悦道:“你胡说什么,明耀真人怎么就不是力竭而亡了?”
戚长老皱眉道:“这位小弟子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弘光道兄,能不能让我查看一下明耀真人的尸身。”
弘光尊者道:“只要不损坏了遗容,察看一下也无妨。”
戚长老小心翼翼的围着明耀真人转了一圈,伸手去解他身上披着的道袍,谁知手一碰尸体,那明耀真人僵住不动的白眼忽的往上一翻,口一张,噗的一声,喷出来无数混杂着瘀血的脏腑碎片,半跪的尸体在喷出这口淤血之后这才无力的倒下。
这一变化把旁边众人都吓了一跳,陆文甫变色道:“明耀真人真个不是法力耗尽才死,他的五脏都碎了,是被人打死的!”弘光尊者亲自上前仔细一查,赫然发现明耀真人背后有一个淡淡的掌印。
戚长老叹道:“真人施法之时左右竟然都无人守护,被敌人欺近身来打了一掌,这才殒命而亡,真是可惜。也不知是哪一个魔头掌力如此雄厚,不但破开了明耀真人护身真气,连五脏六腑都打得烂了。”
陆文甫道:“明耀真人一定是支撑到最后,左右俱都无人时才遭的毒手,要不然我玄春子师叔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两位真人的尸体俱都寻到,为何他老人家却不见踪影?”
戚长老道:“敌人如此凶悍,他自知不敌,冲出重围也未可知。”
陆文甫苦恼道:“希望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只是没想到魔焰如此嚣张,我等损伤惨重,又怎么好回去向掌教真人交代。”众人既悲且愁,寻思着如何善后。
当初玄春子带了两百个玉虚宫弟子前来,留守驻地的也有百人,全都在这一战里莫名其妙的送了命,这等损失,即便是悬天真人知道了也会勃然变色,陆文甫心中如何不急。在他身后,劫后余生的三清殿与玉虚宫弟子人人面色彷徨,暗地里议论纷纷。
几个昆仑弟子见到方仲,窃窃私语道:“方仲怎么也在这里?当初下山之时我就说过,他屋里死过人,跟他一起会有血光之灾,你们看如今不是应验了么。”
另一个弟子道:“一开始不曾与我等同行,是和那三个小门派一起的,应该克过了的。”
“克过什么呀。那三个门派不曾死一个弟子,倒是他自己受了点皮外伤,也没什么要紧的,却只是害了我们。”
另一人道:“呸!呸!谁害了我们?你别说不吉利的话,万一真个克到你我头上,就是你这乌鸦嘴害的。”原本说害了人的弟子顿时哭丧了脸道:“说也说了,那该怎么办?”余人纷纷抱怨此人上辈子是长舌妇投胎,没有的事也被他说的有了。几个人一合计,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此事告之陆文甫与苍祯道人的好。
劫运一说从来就是善能左右人心,生老病死、荣华富贵、旦夕祸福等等无所不包,一切都归之于天命。修道既然是为了堪破天命,那学有所成自然能够趋吉避凶,得道长生,而学无所成,就依然是劫数难逃。故此这些个昆仑弟子有所顾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下就有人悄悄的把话传给了陆文甫与苍祯道人。
陆文甫本不知此事,听了之后一皱眉,他对于劫运之说不太在意,可是眼见人心浮动,许多弟子都有害怕退缩之心,这还怎么打下去。此地是不能留了,还得马上就走,万一魔教的人又杀过来,凭着如今这一半人手更是不济。陆文甫与戚长老几个一商量,觉得不如和周公望所领的另一支人马汇合一处,到时再回来,报此一箭之仇。
陆文甫唤过方仲,沉声道:“你既然有伤在身,做师伯的体贴门下弟子,给你寻了个养伤的地方。”
方仲奇道:“什么地方?”
陆文甫道:“河洛之地自古便是要冲,那里有座洛水城原本是魔教之人据有,后被周师叔祖剿灭,一直在我道门手中。我与其余同门决意去助周师叔祖,你便不用去了,就到那洛水城中待着。”
方仲倒也答应的很干脆,点头道:“是,弟子这就去那里。”
郑元洪等人听方仲说要去洛水,三人商议了一番,觉得跟着陆文甫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也不甘受他节制,既然昆仑掌教真人没法旨下来,能偷闲处且偷闲,不如跟着方仲到那里去看风景。于是向陆文甫一说,也随着方仲驻扎洛水城去。
第四十章 洛水城
陆文甫等人草草收拾残局,担心魔教中人再次杀来,领着剩下的人惶惶离去。方仲和三门的人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一路往北,直奔洛水。
河洛之地对于方仲而言并不陌生,其原籍便是此处,只不过数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方仲只在幼时听得乡邻说起过老家物事,讲到其繁华之处,自然追思羡慕不已,一直有心去看一看,虽然那处已然毁于战火,但若能寻到一丝半点当年景致,也可足慰情怀。
郑元洪等人对这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倒是了解的颇多,讲起昔年故事,也是滔滔不绝,说这河洛之地介于黄河与洛水之间,是有大气运之人才能呆的地方,也就是拥有帝王之气,谁要是首先在那里发迹,便会争得天下。故此从夏禹王开始,多有建都此地而龙兴的,却也因为如此,天下一乱,这地方的百姓更容易受到刀兵之苦。
方仲对此深感赞同,问道:“既然此地有大气运,为何不能惠及百姓,却只成就帝王一人?”
郑元洪道:“若是人人都有大气运,人人都当皇帝了,那还了得,天下岂不更乱。”
方仲道:“那这大气运跟百姓是无关的了。”
郑元洪道:“想来是一般人福泽不够之故,落不到平常人头上。”
一旁的江诚子笑道:“这其中道理贫道却知道一二。”
方仲奇道:“道长知道?”
江诚子道:“曾听得人说那黄河是条公龙,洛水是条母龙,二者交媾之地便是那河洛,当然会龙气旺盛,诞下龙子龙孙。故此帝王得了天下便自称真龙天子。”
郑元洪道:“那是俗世之中的一些方士胡说八道,这你也信?”
江诚子道:“此一说法虽然离奇,未尝没有道理。贫道虽然不信化龙之说,但这天地造化定然远胜别地,就如昆仑是群龙之首一般,乃是地势所成。”
几人说着河洛之地的一些趣闻,倒也不觉得沿路寂寞。三门的人并不急于赶路,联袂而行也是走走停停,反正不是去厮杀,不用担心有什么延误战机之说,可是路途总有时尽,过了十来日,终于进入了河洛之地。
众人沿着洛水而行,于路一打听,洛水城已是离得不远。
洛水城既然在正道手中,定然有人驻守,陆文甫也没说留了什么人在那里。
侯鑫道:“今日便可进城了,诸位最好祈求那里太太平平的,没有人拿我等派出去送死。”
郑元洪道:“此地又无战事,派我等出去作甚。”
侯鑫道:“说不定我们一到那里,魔教的人就围了上来,岂不糟糕透顶。”
郑元洪摇头道:“那也轮不到别人指派我等,依我看来,别处正在胶着时候,此城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人物在这里。”
侯鑫胸有成竹的道:“你可敢跟我打赌,赌此城定有某个洞天福地奉命驻守。”
郑元洪道:“赌便赌,我便不信,有哪个洞天福地的掌门人如此清闲,被安排在此地。你说赌注为何?是要银子呢还是兵器?”
侯鑫摇头道:“这赌注我也不要太大,便以那洞天福地的掌门人为赌注,若有此人,你便自承晚辈,叫人一声师伯,若无此人,我送深海巨蚌所产大珍珠一颗,如何?”说罢,从袖中掏出来一棵足有鸡蛋大小的珍珠来。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这般大的珍珠也算十分罕见,若非侯鑫常在海外,只怕也拿不出来。
小兰就在郑元洪旁边,看了此珠之后羡慕道:“也不知谁家姑娘有此福分,把它戴在头上定然增色不少,便算少活十年也值了。”
郑元洪原本看侯鑫笃定泰山一般,知道此人心思慎密,便想打退堂鼓,听了小兰的话,见她头上别无长物,想赢下这一颗珍珠来送给她,点头道:“好,候岛主既然敢赌,我就奉陪。就算此地真有个掌门人在此,辈分必定很老了,我称呼人一句师伯也无不妥,有赚无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江诚子看着二人打赌,笑着对方仲道:“他两个就是喜欢斗嘴,一日不争就闷得慌,不过这一次我看候岛主要失策了,此地最多不过是些各门各派无关紧要之人,但凡有些本事的,定然已经派出去,不会留在这里。”
行不过十里地去,前方洛水城已在望。郑元洪派出一名弟子前去通报,不久后,城内迎出数人。郑元洪早就仔细盯着来人多大年纪,一看止有一男一女两个年岁极轻的人,顿时喜道:“侯岛主你输了,这里只有一些年少弟子在此,并无掌门人,快把珍珠拿来。”
侯鑫也见到了前方迎接的只有二人,摇头道:“还未确定是何人,怎么能说是我输了,等问过了再论输赢。”
郑元洪道:“谁耍赖便是乌龟王八蛋。”
众人到了那二人跟前,侯鑫道:“在下清屿岛侯鑫,二位不知是何方道友?”
其中一个长着一张长脸的年轻弟子施礼道:“晚辈麻姑山马友德,见过候岛主。”
在马友德旁边的少女模样普通,面孔之上点点雀斑,实在说不上一个美字,却听马友德介绍道:“这是我麻姑山现任麻姑,特在此地迎接二位。”
那新任的麻婆仙姑翩然施礼,装着老成模样,说道:“麻姑见过三位掌门。”声音娇柔,还是个少女。
侯鑫喜道:“原来是新任麻姑娘娘,幸会幸会,这个……郑门主,还不过来打个招呼。”
麻姑山也是洞天福地之一,只是当初玉虚宫大会之时,排在末尾,人丁凋零,不为人所重。
这打赌便算是郑元洪输了。郑元洪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对着一个小姑娘,这一句师伯如何说得出口来,江诚子等人都觉得好笑,也不点破这个赌局,那麻婆仙姑见郑元洪无缘无故的扭捏不已,只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更显局促。
马友德也曾在昆仑山学过艺,只不过正式入门时便返回了麻姑山,对方仲也有些印象,见郑元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悄声问方仲道:“方师弟,郑门主怎么了?”
方仲一笑道:“郑门主来时路上偶感风寒,喉咙哑了,我去跟他说说便好。”马友德莫名其妙。方仲来到郑元洪身旁低语几句,郑元洪恍然道:“这个主意不错。”转回头对着门下一个弟子道:“你给我过来。”
那弟子不知唤他何事,来到近前,郑元洪道:“还不见过麻姑娘娘,你辈分小,要叫她师祖婆婆。”
那弟子愕然道:“什么?”
郑元洪怒道:“你的耳朵聋了么,还不快叫!”
那弟子看着小小的麻婆仙姑,心道就算师父和她平辈,自己也不过是叫她一声师伯师叔之类,怎么一下子高了两倍去了,想要问问清楚却见郑元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只得尴尬不已的道:“弟子……弟子……拜见麻姑师祖婆婆。”
那少女面上一红,点点雀斑更是明显,忸怩道:“不必多礼。”
侯鑫哈哈一笑,冲着方仲道:“这主意高明,郑门主既然守信,那么我也不能小气,虽然没输,这颗珍珠却依旧给了你。”把手中那颗鸡蛋大的珍珠抛向郑元洪,郑元洪接了,冲那被逼着矮了两辈做徒孙的弟子道:“干的不错,回头传你一套本事。”
那弟子没想到只是叫人一声婆婆,自家门主就如此和颜悦色,受宠若惊的退了回去。
麻姑山二人陪着方仲、郑元洪等进城,一路所见,除了城墙还算完整,四处残垣断壁,篙草横生,完整无恙的屋瓦都没几间,稀稀落落几个路人也大都是衣衫褴褛,眼神麻木,尽现没落之态。
马友德领着众人到城中一处还算完整的大户人家落脚,原来的主人早已走失,只剩下空荡荡的楼宇。那新任的麻婆仙姑手脚也算勤快,打扫的干干净净。
众人到了大堂后分宾主坐下,马友德问起方仲和三门的来意。方仲道:“我是奉陆师伯之命到这里养伤的,郑门主他们则是一路护送到此,因无掌教真人法旨,暂时未定行止。”
马友德道:“方师弟受了伤?怪不得面色有些憔悴。此地虽然屡遭兵火,暂时还算安全,方师弟尽管留下好好将养便是。不过郑门主三位掌门能来,倒让在下有些疑惑。”
郑元洪道:“有什么好疑惑的?”
马友德道:“如今正是我道除魔的紧要关头,三位掌门应当委以重用,怎么可能清闲得下来?”
郑元洪摇头道:“说起来让人沮丧,非是我等不出力,而是无量山一战大败亏输,差些把我等命都送掉了,还打个屁。只好乖乖的走了。”
那少女和马友德都是一惊,无量山一战的消息并未传来,二人还是首次听闻此事,那少女有些结巴的道:“这么说来,还是我道门输了,那可如何是好,万一杀来,谁能抵挡?不如……不如……我们回麻姑山去,就算默默无名,也比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好,不至于把命都丢了。”
马友德安慰道:“一两场胜败算不得什么,又不能左右全局,怎可断言是我道门输了。再说此地是后方,安全的很,仙姑不用担心。”那少女显然未经过什么风浪,听得有危险,便只想着守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大吉大利,不管旁人死活。
方仲道:“马师兄,这洛水城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谁派驻此地。”
马友德道:“只有仙姑和我二人留守此处,担负着往来传信与接待之事。”说罢,低下头来。不管怎么说麻姑山也算洞天福地之一,沦落为知客道人一般的存在,在这里迎来送往,仰人鼻息,当然没有什么光彩可言。
方仲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说道:“我与三位掌门既然留在这里,那么此地的事多少也要帮衬一二,还请麻姑和马师兄不要嫌在下麻烦。”
马友德道:“方师弟不用如此客气,这里空房子甚多,诸位尽管挑选中意的住下,洗一洗一路所染的风尘。”方仲道谢之后,当晚便与三门的人宿在了城中。
第四十一章 外来的和尚
翌日一早,方仲刚打坐完毕,房门便被推开,小兰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小兰道:“仲哥哥,你看我比昨日有什么不同?”方仲转首一瞧,发觉小兰一颦一笑间艳丽不可方物,头上更是插着一支新镶嵌的珍珠发钗,珍珠便是昨日侯鑫用来做赌注的那颗。
方仲笑道:“郑门主好慷慨,居然这么快便把珍珠打造成一根发钗送了给你。”
小兰道:“也不全是郑门主所赠,那珍珠固然是他给的,但却是江观主附赠的金珠银线,侯岛主亲自巧手打造的。”
方仲惊讶道:“原来还是集众人之力所成,真个难得,此物弥足珍贵。”
小兰笑道:“是呀,他们三个尚且如此慷慨,仲哥哥却一点心意也无,说来岂不让人寒心。”
方仲挠头道:“这个……我又能做什么?”
小兰道:“也不需你为我做什么,只是有事别再瞒着小兰,把小兰当作外人便是。”
方仲道:“我何时把你当着外人了?”
小兰不悦道:“怎么没有?当初你不告而别,跟着那臭道人离开,难道不是把小兰当作外人?你只想着把我托付给红姨,与离小姐一起时,也是瞒着我做事,又何曾告诉过我了。”
方仲听她说起当年之事,歉然道:“那是我的不对,离开之时确实匆忙了些。不过……”
小兰打断方仲的话,有些蛮不讲理地道:“不过什么,这分明是你欠我的,以后还需还我。”
方仲见她不依不饶,不忍拂其意,笑着道:“算啦,不和你争,算仲哥哥欠了你的。”
小兰这才转嗔为喜。方仲略显神秘的道:“我与你在城中走一走。”把羊脂葫芦带上之后,二人也不惊动旁人,出大门,在这洛水城中由北至南的一点点勘察。
城中的老住户早已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年久失修之下一片破败,但是许多门首依然还有门匾存在。
方仲逐一辨认,在城南一处宅院的门前停了下来。那宅院的大门歪斜,只在门首上用墨笔依稀写着两行笔力苍劲的字,乃是:方山之后,炎雷之子。风吹日晒,早已脱色。方仲上前轻轻一推,那大门腐朽多时,咣当一声的倒了下来,扬起无数灰尘。
小兰掩鼻道:“这里是何处?”方仲淡淡道:“你定然料想不到,这里是我方氏祖宅。”
小兰愕然道:“此地荒废已久,你又不曾来过,怎知道是这里?”
方仲道:“我爹教书之时便曾说过此处,据闻这门上两行字还是我爷爷所书,原本是盼着有朝一日,家人回来时有个凭证,可谁能想这一离去,他们便再也不曾活着回来。”方仲叹了口气之后,迈步入内。
这所宅院也无甚出奇之处,门窗都已破损,到处都是蛛网灰尘。
方仲到了中堂一看,供桌歪倒,香炉却未跌坏,于是扶起来后把香炉摆正。见地上有半截残香,重新插入香炉之中,掌心火一点残香,顿时青烟袅袅,绕梁不绝。
方仲默然良久,这才道:“我与你打扫一下,日后便住在此地。”
晌午时分,郑元洪、侯鑫、江诚子看着方仲所画的这张图纸,纷纷摇头道:“这阴阳术虽然有效,毕竟功效一般,你弄这些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摄取天地元气是不错,可是你要的东西都是珍惜之物,花如此力气造这几个不能打的小东西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用来炼宝贝?当初在无量山时,那楼里楼外也不过全是木头所刻,朱砂画符,用完就废了。”
方仲笑道:“我便是因此才要这可以随时取用的,而非用完就丢的寻常之物。江观主说此地有龙气,我倒要看看祭炼之后是不是能把龙气给拘出来。”
江诚子道:“那是虚妄之言居多,如何信得?不过建几个镇压八方的旗子,贫道可以给你去做,那五面法镜就劳烦候岛主亲自祭炼,反正他的八卦镜就是自己炼的。郑门主却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做,你的财力最是雄厚,这五金之物还需你出。”
郑元洪一拍胸脯道:“没有问题,不管这东西有没有用,我都拿来给你。”
方仲感激万分的道:“多谢三位鼎立相助,在下铭感五内!”
方仲让三人联手所做的正是一套用来布置藏阴聚气的大阴阳术法阵,郭瑞当初在无量山督造高楼时便曾用过,只是随着高楼一起损毁了。方仲虽然得了他的十二方略,一直未曾使用,如今呆在洛水城中便想布置这个阵法。此法原本是固定不动的,但方仲经常居无定所,葫芦虽然带在身边,总不能每到一地便大张旗鼓的布下这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不但没这功夫去做,还耽搁时间,故此便想了一个法子,学张道陵的符印一般,把符阵炼化在法器之上,要用时便祭出来。只是这样一套东西方仲自己做不出来,便只能拜托这三个掌门人。
祭炼这八面阵旗和五面法镜看似繁复,但这东西并未包含其他法阵,不是用来对敌伤人的,相对来说容易炼制,若是方仲想在这上面再叠加个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弄个五行八卦大阵,那侯鑫和江诚子就只有对天翻眼的份了,以他们的修为,一年半载都别想鼓捣出来。
这阵旗和法镜上的符阵都是方仲自己用朱笔仔仔细细的描画,侯鑫和江诚子尚不知方仲对符法的造诣颇高,看他画完之后汗流浃背的样子,只道他伤重未愈,浑不知此符所含的法力要比旁人高出许多。
江城子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与侯鑫二人开炼旗镜。
十日之后,侯鑫首先从炼宝室出来,他祭炼的五面法镜原本有磨盘般大,是以紫铜打造,磨得锃亮,背面书符,正面写龙、砂、穴、水、风五字,不过炼化之后已缩至茶碗大小,五面法镜各有一个小环,栓在一起成梅花排列,精光耀眼,一看便不是凡品。
江诚子却足足待满了二十一日,这才面容憔悴的带着八面紫金小旗出来。这小旗分用数种材料所铸,以对应五行属性,最后才用紫金镶的边,分别画着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八卦。原来他本以为这八面阵旗废不了多少功夫,谁曾想那旗上的符阵是方仲所书,当时灌注的法力已十分了得,真火炼化时便艰难无比,江诚子苦心沥血才总算把这八面旗子炼成收放自如,但心下已是懊悔不已,觉得方仲的主意实在太臭,费了如许功夫,炼了几个没用的废物出来。
江诚子把小旗祭炼完后便去交给方仲,方仲拿到之后见江诚子一脸憔悴,知道他炼此物也颇费功夫,连说抱歉,把卜夷所赠的回元丹拿出来十颗,分赠江诚子与侯鑫二人。卜夷散人是炼丹的大行家,这些丹药落在别人手中不识货,但侯鑫与江诚子都是一门之主,见之大喜,忙忙的收了,反把郑元洪眼馋的紧。
旗镜合在一起,紫光闪烁,郑元洪道:“虽然这东西炼成了,也不知有多大用处,何不现在就使出来看看。”
方仲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祭炼此阵的真实用意,毕竟这鬼道之事在他们眼中还是近于邪法,只是道:“江观主如此操劳,还是早一点回去恢复元气的好。”
江诚子点首道:“这东西确实不好炼,贫道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成如此模样,我估计这东西要比在无量山所布的法阵厉害的多,若是摆放起来,贫道在其中打坐练气,或许不比在玉笥观灵气充盈之地差。”
郑元洪大感兴趣的道:“这小小一套东西就能把凡地变成洞天福地般存在,若是修行之士人手一件,我等还贪恋山门洞府作甚,大可移到闹市之中去。有句话不是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么,我也去做一回隐士高人。”
侯鑫笑道:“郑门主若是不想要白石山,便让了给我,反正总在海外待着也甚是无趣,多一个落脚地也不错。”
江诚子摇头道:“天地灵气那也是时有穷尽的,这套镜旗也不过摄取一地之气,若是一直使用,其地灵气枯竭,便不好使了,需另寻一地换过,你当是永无止尽的么。我等能有洞天福地坐镇,那是天地造化,灵气自生,全天下也不过数百处,岂是这阴阳术摄来的可比。”
方仲点头道:“江观主所言不错,就算是灵池灵泉,汲取的灵气过大,也会入不敷出变得不那么灵了。”方仲想起卧虎庄那处的灵泉,别看当时灵气充盈,被他一通澡洗完,也就去了七七八八,可见并不是可以肆意索取的。不过方仲其意不是为此,而是此阵法所说的点阴穴、这个藏阴聚气之地。
到了晚间无人时候,方仲重回那间祖宅,此宅在侯鑫与江诚子炼宝的时候已经被方仲重新打扫过了,而方仲所选的点阴穴就是此处。方仲站在高处仔细打量之后,取出这八面小旗,法力一催,小旗迎风便长,足有一人来高,随即往空一抛,化做八道紫光分落城中各处。又取出五面铜镜,按刚才所布的小旗方位,穴字位选在脚下,其余四镜布置四方,转眼五面铜镜也化作五道金光消失于前后左右。方仲刚下了屋顶,就觉得脚下隐隐一震,一股阴寒之气已从地上蔓延开来。
方仲心下大喜,忙返回屋内,取出羊脂葫芦,揭开槐木塞子,但见滚滚阴风之中,两道身影漂泊而出……
第二日一早,方仲收了镜旗,其地阴气自消,这才出门去和马友德等人相会。
自方仲和三门之人来此已有二十多日,一直关心外面之事,可惜并无什么消息传来,就连无量山失利如此重大的事也并未传递过来,若不是消息蔽塞便是有人故意隐瞒消息。到了大堂,方仲进门一看,三位掌门和那少女麻姑已经在了,就连小兰也坐在那少女身侧。
方仲道:“江观主无事了么?”
江诚子微笑道:“服了你的丹药之后果然恢复的极快,如今神清气爽,吹口气便把郑门主的犀牛给刮跑了。”
郑元洪笑骂:“你这老家伙旁的本事没有,脸皮跟我的犀牛有得一比。”
方仲笑道:“江观主无事便好,否则倒让晚辈良心难安。”
江诚子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方道友快别以晚辈自居,我等平辈论交而已,同道之间一点小忙又算得什么。”客气一番后,江诚子道:“原本贫道是不想这么早来的,不过麻姑派人来请,说是洛水城来了几个和尚,甚是奇特,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这才把我们叫来,商议一下是否去看一看。”
方仲奇道:“和尚路经此地也是十分平常之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少女麻姑轻声道:“这些和尚与旁人不同,居然不戒荤腥。”
第四十二章 不同如来
郑元洪笑道:“那便是几个不守佛门戒律的酒肉和尚了,若知道是哪座庙里的僧人,恐吓他一番,还不乖乖的赔礼道歉,说不定害怕我等说出去,还要给些好处堵嘴。”
方仲道:“离这洛水城不远有许多寺庙么?”
那少女麻姑道:“那倒没有,要说河洛之地最有名的便是两处,其余小庙都受其管辖。”郑元洪抢着道:“这个我知道,这两处一处是慈云寺,一处便是那慈航静斋。那慈云寺天下知闻,所处又是中原腹地,极易寻得,偏偏是那慈航静斋有些神秘,若非他门下女弟子领你进去,旁人连那山门也休想摸到。”
方仲心下一动,低声道:“慈云寺与慈航静斋?”
侯鑫道:“想来这慈云寺戒律森严,不可能有这种僧人,定是一些野和尚。说不定这兵荒马乱,一些歹人故意剃了光头,披件袈裟,一句经都不会念,就称自己是得道高僧,走东窜西的骗吃骗喝。”
少女麻姑道:“我怕别是魔教妖人假扮的僧人,到这里来为非作歹,所以才请了诸位过来,是否去问一问是哪里来的和尚?若如侯岛主所言是假冒的,便赶了出去,若是真的,便好言相劝一番。这洛水城既然是我道门守在这里,佛道两不干涉,紧要关头,别起什么冲突才好。”
郑元洪道:“这顾忌倒也有理,我这便让门下弟子拎着剑去劝一劝,不管真的假的,保管这些酒肉和尚滚得远远的。”
方仲道:“佛门之中藏龙卧虎,谁都不能小瞧了,我亲自去会会这些高僧。”又问道:“那些和尚有无兵刃?”
麻姑道:“有的,面相凶得很,不是法杖就是戒刀。”
侯鑫道:“那倒真不可小瞧了,我们也得带着兵刃去,否则打起来吃亏。”
郑元洪不屑道:“几个酒肉和尚难道也怕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为防万一,众人还是带了随身兵器去。
马友德带路,众人七弯八拐来到一处破败的无名寺庙跟前。此庙原本就建在洛水城中,只是与别的建筑一样,在兵火袭来之时佛祖也保佑不了,被烧去了大半殿宇,只留一个大雄宝殿还能挡风遮雨。
一走进庙门,方仲便闻到一股肉香,顿时一皱眉。
郑元洪骂道:“他妈的,哪里来的野和尚,好大胆子在这里吃荤,不怕玷污了佛门么?”
庙里的几个和尚听了郑元洪的一通骂,有一人冷冰冰的道:“阿弥陀佛,清静之地是谁大呼小叫,不知犯了嗔戒么。”
郑元洪笑道:“你这野和尚也知有嗔戒?当真好笑,可惜道爷没入佛门,此一条对我无用。”说着话,众人已到了大雄宝殿。抬眼一看,就见五个粗壮和尚分坐在一只支起的大鼎两旁,大鼎下放着干柴,柴火噼啪燃烧,鼎中咕噜噜的翻着沸泡。
和尚四周,鸡毛、狗毛散了一地,连兵刃都遮没了,尚有一条野狗被绑住了腿脚,躺在地上摇尾哀号,也不知这五个和尚吃了多少荤腥。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批着黑色袈裟的粗大和尚慢吞吞站起,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施主既然没入佛门,现在就入也不晚,本僧可以渡化你皈依我佛。”
侯鑫笑道:“你这和尚得了失心疯么,自己不守清规戒律,还说要渡化旁人,我等就算改投佛门也不会投在你的门下。”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那和尚也不生气,说道:“谁不守清规戒律了,我等安分守己一直四处行善,你可不要信口雌黄,诋毁我佛门子弟。”
侯鑫想不到这和尚脸皮如此之厚,指着尚在烧煮的大鼎道:“哎呀,当贫道眼瞎看不见,这鼎里煮的什么东西?”
那和尚道:“你当和尚不吃东西么?本佛陀又未练成罗汉金身,受一点烟火之气有什么打紧,就算练成了金身,一时性起,你情我愿,吃它一顿也无妨。”
侯鑫气极,对地上绑住的那条狗道:“难道它也是你情我愿,自己绑起来给你吃的?”
和尚道:“正是如此。”
郑元洪实在听不下去,骂道:“这和尚不是胡说八道么!你以为骗三岁小娃娃,讲这些都信!这条狗如是自己绑起来给你吃,你把绳子松了,看它跑是不跑?”
和尚道:“诸位既然不信,我佛佛法无边,就显示给诸位看一看。”弯下腰来,煞有其事的对着那条狗道:“孽畜,人世苦恼,想要往生极乐还不快快皈依我佛,我如今就点化于你。”大手轻轻一摸狗头,随即放开,那狗连连点头,如答应了一般。
那和尚又伸手解去捆住四足的绳索,说道:“你要走么?”
那狗左右摇头,似有不情愿的样子。
和尚又道:“你想留下?”
那狗便又点头。
和尚喜道:“你可愿意早登乐土?”那狗更是点头点的厉害。
“好!本佛陀便如你所愿,送你往生极乐。”那和尚一把揪住狗的大腿,用力一扯,顿时扯下来一条鲜血淋漓的狗腿,也不拔去狗毛,就这样扔在了沸腾的鼎中。那条狗不叫也不跳,安安静静的趴着,眼睁睁看着那和尚不一会就拿起半生不熟的狗腿咬了一口。
和尚呸呸的吐出几根狗毛,咧嘴笑道:“我渡化有功,又多做一件善事,功德不小。”
众人都看得呆了,那少女麻姑和小兰更是扭过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郑元洪等人顿时无语,只觉这几个野和尚诡异无比,满口的阿弥陀佛,却又尽干些有悖佛门的事。
方仲道:“不知高僧从哪里来?”
那和尚放下狗腿,指着远处道:“从那方来,到这方去,途径贵宝地,便进来坐一坐,顺便布施些小小善事。”这几句话等于没说一样。
方仲又道:“高僧既然是说做善事,在下记得佛门之中首要便是戒杀生、戒荤腥,何以你却不戒,这不是有违佛门教诲么。”
那和尚笑道:“小施主一定是记错了,我怎么不知有此一条。你们说,戒律之中可有这一条么?”他后面的话是对着另外四个年轻和尚而言。那四个和尚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那和尚道:“可见非是我记错了,而是小施主自己这么认为罢了。”
侯鑫喝道:“你信的哪门子菩萨?我看你连和尚都不是!”
“这位大施主怎么能冤枉我等不是佛门子弟,我等虔诚拜佛,都是如来佛祖座下最诚心的弟子了。”那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句阿弥陀佛,对着方仲道:“小施主与我佛有缘,可愿意入我佛门么?”
方仲摇头道:“在下是道门弟子,只拜三清,不入佛门。”
那和尚叹息道:“可惜,本佛陀知你为何不入我佛门了,可是以为修持艰苦,不沾荤腥不近女色,耐不得寂寞。哈哈哈,这些通通都是狗屁,我佛并不是这样教导徒众的,只要随心所喜,尽管去做便是,佛说心中有我,便是至理。”
方仲皱眉道:“在下虽然识浅,却知佛祖大公无私,说的是心中无我,怎么高僧倒过来说。”
那和尚道:“胡说,我佛如来只说心中有我,何时说过心中无我。”
方仲都被他搞得糊涂了,心道这几个和尚只怕是有意胡缠,根本没法讲道理,说道:“那定是你的佛祖与旁人不同了。”
方仲这句话不过是取笑之言,谁知那和尚一听,点头道:“施主果然有慧根,我佛如来真个与旁人不同。”
第四十三章 黑鳄上师
郑元洪冷笑道:“佛门讲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虽说我道门不敢苟同,但也不会像你这般无法无天歪解佛法。人人都知佛祖大公无私,心中无我,你这几个野和尚也敢妄谈佛法,真是离谱,连佛祖都与旁人不同。莫非你那佛祖不是大日如来,是你老子沾花惹草,生下一堆杂种子孙,便自封佛祖,跟你说不戒荤腥不戒女色么?”
这几句话已然十分不客气,那几个和尚听了之后勃然变色,霍的站起,其中一个骂道:“你狗嘴里瞎说什么?”
郑元洪道:“怎么?只许你玷污佛门,便不许我说你这几个假和尚的不是?”
那和尚道:“你这邪魔外道辱我如来,简直是自己找死!”脚尖一挑,已从一地鸡毛之中挑起一根法杖。这法杖与一般的佛门法杖不同,杖头上顶着一个不知名兽头,两根弯角朝天,倒似一根叉子模样。
郑元洪笑道:“假和尚也做不像,羊头底下插根烧火棒就说是法杖,只好唬你瞎了眼的奶奶。”那和尚大怒,提起法杖,奔着郑元洪用力投来。
法杖化作一道白光飞去。
郑元洪道:“叉柴火用的东西,也敢来伤你道爷。”也不用宝剑,双手提气,看着白光飞至,猛地探手捉去,砰的一声,正好握住两只兽角。郑元洪刚想收了此物,却觉手中巨震,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的蹬蹬蹬连退数步。在他旁边的侯鑫慌忙伸手相助,一下捉住杖身,这才把后退之势稳住。
郑元洪双臂发麻,心下惊骇,想不到这一个野和尚看上去修为不高,力气却不小。再看手中这根古怪法杖也无甚出奇之处,恼怒之下调转头来,也冲着那和尚用力投去,只不过估摸此人能够接下,暗中用了个巧劲,那法杖看似向和尚投去,中途往下一沉,却向那大鼎撞去。
投法杖的那个和尚果然中计,伸手一捞却没有捞着,等得再想去接时已为时过晚,眼看着这根法杖就要撞在大鼎之上,鼎翻汤扬,几个和尚不免要被溅个一塌糊涂。那披着黑色袈裟的为首和尚一声冷哼,露在外面的两手依然合十不动,但袈裟底下却猛的探出另一只手,迅捷无伦,一把便捉住了这根法杖!
方仲等人又吃了一惊,侯鑫惊道:“还真有些门道。”
要说这几个人就属这黑衣和尚最是不知修为深浅,他不动手,一身气息隐而不发,连郑元洪等人都不知他修为到了何等地步,可见此人的敛气之术有独到之密。
那为首和尚把法杖交给另一人之后,目中凶光一闪,冷冷道:“你们这些愚昧之人不受佛法教化,一个个冥顽不灵,还敢冲撞本佛陀,不怕化为厉鬼沉沦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么。幸亏遇着本佛陀,发发善心,这便送你等一番大造化,只要即刻跪倒磕头,受我点化,入我佛门,便饶你等性命。”
众人已然收起轻觑之心,郑元洪更是一脸警惕,沉声道:“若是我等不肯呢?”
那和尚看了一眼地上那条缺腿野狗,冷笑道:“只怕也由不得你!”
郑元洪刷的抽出腰间宝剑,夸口喝道:“这城里有我三千弟子,还怕你一个不知跟脚的妖僧,吐沫腥子都淹死了你!”
那和尚道:“人多更好,佛光普照之下都入了我佛门便是。这一入东土,就有如此造化,我也算功德无量了。”
方仲听他说什么一入东土,显然不是中原佛门子弟,看到他伸出第三只手,疑心大起,赫然想到自己曾经遇上过的另外两个和尚,只不过这二人是魔教中人,似乎与这五个和尚不是同路,试探着道:“听高僧所言既不是我东土佛门,远来此处,可是想去圣教?”
那和尚道:“什么圣教,难道比我佛更了不起么?”
方仲心中一松,觉得可能是自己想歪了,岂知那和尚忽的想起一事,喜道:“莫非你说的是佛祖座下大明轮法王所建的佛门么?”
方仲摇头道:“不是,圣教又称神教,乃是商纣时所传,倒未听过大明轮法王的法号,更不知有此佛门。”
那和尚失望道:“你等既然不知,可知这大明轮法王传教之慢,尚不如我一入中土,就收你等做三千弟子。他连我都不如,又岂能和大龙神法王相提并论。”
这和尚所说的人物众人俱都不知,什么大龙神法王想来不过也是偏僻之地的一方邪魔,纠结了一批无知之人,妄称佛门,这才养出这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徒众出来。
方仲虽然觉得他狂妄,但能幻化法相,伸出第三只手的人物也不可轻视,问道:“不知大师又如何称呼?”
那和尚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初来东土,也需有个响亮的名号,吾乃大龙神法王座下黑鳄上师,这四个都是我徒弟。既然知我法号,你等还不跪下,受我渡化,转投我佛门下。”
方仲摇头道:“黑鳄大师何必强人所难。”
那和尚眼睛一翻,冷笑道:“什么强人所难,世人皆愚,不过是未被渡化,尚自持迷不悟罢了。”忽的身子一动,黑影瞬间移到郑元洪跟前,睁目大喝道:“还不皈依我佛!”
郑元洪被他一声大喝,耳中轰隆隆巨响,便感一阵炫晕,等得再明白过来时,对方的一只手掌已按到顶门。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掌中顿时出现一个卐字佛印,只不过这个佛印不是右旋,而是左旋,如方仲的符法一般凝结在手掌之上,一下便拍在了郑元洪头顶。
方仲与侯鑫等人大惊之下一起出手,方仲来不及拔剑,劈手一掌砍去,侯鑫倒是握剑在手,挺剑便刺,江城子离得远,便没有出手。可惜等得二人攻到时,那黑鳄大师身子一晃,又急急的往后退去,没打到他一丁半点。只不过郑元洪除了被他拍了一掌之外,也并无其他伤害。
方仲抢到跟前,问道:“郑门主,你觉得怎样?”
郑元洪手足不动,目瞪口呆,呃呃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对面那和尚笑道:“他即将顿悟,你们叫他作甚?既然入我佛门,还不给我跪下!”这跪下二字一说,郑元洪面容扭曲,额头上汗水滚滚而下,双膝更是不停打颤。
那黑鳄大师见郑元洪还在坚持,又喝道:“跪下!”
郑元洪额头之上青筋直冒,牙关紧咬,咣当一声,手中宝剑掉落,终于大叫一声,双膝一软,就要下跪。
郑元洪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在洞天福地之中的排名不高,但也绝不是说跪就跪之人,真要当着大家的面给这和尚跪下了,非自杀了不可。方仲眼见郑元洪熬不住要下跪,一掌拍去,打在他身侧,这下跪之势顿时歪了,整个人滚到在地。
不过郑元洪这一倒,反而面露欣慰之色,看向方仲的眼神满是感激。显然郑元洪宁可摔个跟头也是不愿意跪倒在这黑鳄上师跟前的。
黑鳄上师见方仲打倒了郑元洪,怒道:“既然他不肯跪,那便轮到你们来跪!”如前次一样,身子一晃,便奔众人移来。
这一次方仲和侯鑫等人都有了防备,方仲手掌一翻,已然多了一张符纸,侯鑫则是迅速祭起八卦镜罩住周身,江诚子手中浮尘一甩,迅速在身前画了个太极图案,几个人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方仲扭头对小兰和麻姑道:“此地危险万分,二位姑娘快快离开此庙。”
少女麻姑已是吓得面色苍白,躲在马友德身后瑟瑟发抖。小兰却比她镇定的多,迅速往后一退,说道:“我去多叫几个人来。”转身奔出庙门。
黑鳄上师的黑影先到了侯鑫身前,手掌奔着顶门就拍。侯鑫浑身水气波澜涌动,都往顶门聚去,噗的一声,佛印已打在了水气之上,只不过被涌动的波浪托住,并未印入侯鑫脑门。
侯鑫一剑刺去,那黑鳄上师嘿嘿一声冷笑,黑影一散,却又出现在江诚子面前,也如前一般,举掌拍去。那太极图也托住佛印,一阵摇晃之后光晕一闪,太极图消失,但那佛印毕竟没有打得下来。
江诚子心惊胆战,一掐诀,身上又飞出一块玉佩,绕着周身旋转不停。那黑鳄大师一击不中,也不理江诚子,黑影又是一闪,已到方仲跟前。
方仲早已有备,那黑鳄上师见他并无宝物防身,冷笑道:“还不入我佛门!”举掌一拍,正好打在方仲顶门。
黑鳄上师以为打中,舍了方仲又奔马友德拍来。马友德早已祭起一块霞光闪烁的丝帕,此帕伸出无数七彩丝线,把他和麻姑都护在当中,黑鳄上师一掌打在丝帕之上,那帕虽然隔去了佛印,却往里一凹,顶在马友德胸前。这一掌劲力雄厚,马友德顿时口喷鲜血,往后摔去。少女麻姑惊叫一声,忙去扶马友德。
黑鳄上师瞬息之间连拍四掌,只有打方仲的一掌算是全功,余者都未得逞。他这几掌一拍也算知道了这些人的底细,收住了脚步,冷笑道:“怎么样?本佛陀的佛法还过得去么?你等若是服了,便丢了兵刃,乖乖受我点化。”
黑鳄上师正想让中了一掌的方仲跪下磕头,却听他那四个徒弟惊呼道:“师父小心!”黑鳄上师一惊,警戒之心刚起,身后一声霹雳传来,浑身巨震,如遭雷击。黑鳄上师闷哼一声,霍然转身,就见不远处那中了自己一掌的方仲正自收掌而立,再低头一看,披在身上的黑色袈裟已被打出一个大洞。
这个亏吃的莫名其妙,黑鳄上师一时还未明白过来,怒道:“孽障,既见我佛,还不跪下!”
方仲抽出火岩剑,沉声道:“大师强逼旁人信佛,佛法是这样弘扬的么?”
第四十四章 奇怪佛印
“嗯?”
黑鳄上师见方仲还能从容开口说话,便知那一掌并未生效,扭头一看,不远处一张破碎的符纸躺在原地,顿时明白过来,指着方仲道:“你会使障眼法,果然是歪门邪道,本佛陀更要把你收服。”冲着四个徒弟喝道:“还不动手!”
站在大鼎旁的四个和尚从地上抄起戒刀法杖,吼一声,杀奔过来。其中两个杀奔侯鑫与江诚子,另两个却奔马友德和少女麻姑杀去,躺在地上的郑元洪反倒是无人理会。
黑鳄上师身子一晃,又奔方仲移来,他的速度奇快,到了方仲跟前举掌就拍,嘴里喝道:“快快皈依我佛!”
那‘皈依我佛’的‘佛’字一喝,轰隆隆巨响,如金刚怒吼,震得在场诸人都是两耳轰鸣,郑元洪之所以一上来就失手,便是被此人先喝了这么一句,脑中晕眩,才中了佛印。
黑鳄上师故伎重演,喝过之后一掌拍去。
方仲果然也被这一声怒喝震得脑中一晕,手中火岩剑来不及出招,头颅后仰,举手上拍。
两掌即将相交,黑鳄上师喜道:“你当本佛陀非要打中你头才可渡人么!”掌中瞬间出现卍字佛印,运劲压下。
此人见方仲年纪不大,想来会一些幻术,那本身的修为必然有限的很,这一掌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方仲掌心之中早已凝结一个雷咒,此咒也是化为一个符印,与黑鳄上师的佛印撞在一起,雷咒激发,离着又近,威力倍增,轰隆一声巨响,这一道霹雳尽数劈在黑鳄上师掌心。
那佛印顿时被打了个四分五裂,余威不息,连同手掌都焦黑一片。
黑鳄上师的佛印并不以伤人见长,但以控人心智为住,又小觑了方仲,顿时吃了大亏,那只手掌几乎被雷咒打出一个洞来,焦臭之气四溢。黑鳄上师痛楚之下大叫一声,凶相毕露,袈裟下的第三只手突然闪现,一把便揪住方仲,气急败坏的道:“我好心渡你,你竟敢伤我!本佛陀让你永坠阿鼻地狱!”他的身材高大无比,捉方仲如捉小鸡,未伤的左手又一把抓住方仲使火岩剑的手臂,用力往外拉扯,竟然想活撕了方仲。
方仲震惊之下双脚连踢,全都踢在此人胸口,黑鳄上师的胸膛有如铜墙铁壁,怒吼连连,只想把方仲撕扯得四分五裂。眼看劲力到处便会血光四溅,方仲另一只手急拔出背后另一柄飞鱼剑,用力刺去,喝道:“看剑!”这一剑不是刺胸口,却是黑鳄上师的眼睛,心道这人就算练得周身刀枪不入,但眼睛总不会也如此。
黑鳄上师慌忙低头,他可不想以自己一只眼的代价换方仲一条命。方仲正是要争取这片刻时间,就只眨眼功夫,方仲连连出剑,翻云覆雨剑诀已然使出,一大片青光笼罩,黑鳄上师的脖子就算转的再快也躲不了这么多的剑光,逼不得已,双手一松,回臂护住头脸,但下身一动,一脚踢出,正好蹬在方仲胸口。这一脚尽力极大,砰的一声,方仲大叫一声远远飞出,背脊撞破大雄宝殿的一堵墙,落在了墙后。
这大雄宝殿本就破败不堪,后殿的高墙一倒,主殿摇摇欲坠,顶上的瓦片震得纷纷落下。
黑鳄上师怒气不息,提手一看,只见掌心焦糊,伤得极重,估计一两个月都别想恢复得过来,想要施展佛印更是妄想,自己大老远跑来东土还想靠此弘扬佛法,没想到才一动手就栽在一个无名小辈之手,气噎胸膛不可遏制,大叫道:“快把这几人通通杀了!”
本以为自己的四个徒弟一听之下定然会齐声答应,却没想到一声惨呼传来,一个和尚悲呼道:“上师救我!”声音戛然而止。
黑鳄上师惊讶回头,仔细一看,顿时变色,就见远处无数道霞光闪现,霞光之中一个女子有如天女临凡,不可仰视,浑身散发出的七彩霞光已然罩住了极大的范围,而自己的四个徒弟正在其中。在那女子旁边,正有一人挥剑把一个徒弟劈翻在地。
那劈翻和尚的正是马友德,而散发无上霞光的却是那个满脸斑点的麻姑。
黑鳄上师心下奇怪:此人不过仗着一块丝帕保护,被自己一掌就打吐血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对了,他身后似乎还有个颇为丑陋的小姑娘,看她弱不禁风,并未拍她一掌试探根脚,莫非就是此女搞得鬼么!一想通此节,黑鳄上师也顾不得到墙后去寻方仲,先救自己徒弟要紧,身子一晃,向马友德杀去。
到了左近,黑鳄上师举掌要拍,马友德根本招架不住,慌忙往霞光深处躲去。
黑鳄上师怒道:“杀了我的徒弟还想跑么?纳命来!”往里便冲,那万道霞光只是一晃,便罩在他的身上,黑鳄上师顿觉浑身沉重,犹如身负高山,压得整个人举动维艰,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霞光深处的马友德见黑鳄上师也被困住了,大喜之下跃出来提剑就刺。黑鳄上师眼见危险来临,瞠目大喝一声,面上黑气一闪,浑身劲气暴涨,那束缚之力为之一松,急忙把袈裟下的第三只手闪将出来要捉马友德。
马友德吃了一惊,又缩了回去。
黑鳄上师见马友德缩回去了,他那暴涨的气息极耗真气,忙又压下,气息一弱,周身又如压了万钧之力,沉重无比起来。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这恶和尚暂时无法伤人,你快去对付另外三个和尚。”马友德答应一声,撇了黑鳄上师,便奔另一个被七彩霞光定住的和尚杀去。那和尚早就不能动弹,又无黑鳄上师那等深厚功力防身,马友德杀他就如杀狗一般,轻轻一剑就刺穿胸膛,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来杀马友德和麻姑的两个和尚都已毙命,与侯鑫和江诚子对敌的两人也没得好下场,那霞光四射之下,除了黑鳄上师还能有所挣扎,他四个徒弟根本就是任人宰割。侯鑫与江诚子又怎么会放过如此良机,一个和尚被侯鑫一剑割破咽喉,叫都未能叫出声便死于非命,另一个被江诚子祭出的玉佩打在头颅之上,血花绽放,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不已,眼见也是不能活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五个和尚,在这突然降临的霞光之下大败亏输,只剩得黑鳄上师还在坚持。
黑鳄上师眼见自己的四个弟子殒命,恨不得把这几个人通通都撕成碎片,尤其是那霞光之中的女子,明明修为低劣,豪不起眼,怎么突然之间有如神助,变化成这等模样。若非她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自己怎么会吃如此大亏,把门下四个徒弟都送掉了。
他气恼之极,奋力挪步,向着霞光深处的麻姑一步步靠近。他每靠近一步,那七彩的霞光便是一阵颤动,里面的女子也越发清晰可见,只不过此刻的麻姑却一脸的圣洁之相,面容上的雀斑也不翼而飞,竟然变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浑身上下圣洁无比,让人不能仰视。
黑鳄上师咬牙切齿,顶着霞光连走了七八步,离着少女麻姑已不远了,只是越靠近她,那落在身上的阻力也就越大,到得后来,只要再踏一步就可用第三只巨手捉住此女,但就是跨不出去,二人仅仅离着五步距离就此相持不下。
少女麻姑双眼紧闭,两手交叉胸前,周身散发的七彩光芒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那原本皎洁的面容之上几块淡淡的雀斑也开始忽隐忽现。
马友德惊道:“仙姑快支持不住了!”提剑冲了上去。侯鑫与江诚子料理完了对手也在一旁看得清楚,忙过去帮忙,宝剑、浮尘、玉佩同时往黑鳄上师的背后招呼。
黑鳄上师厉声道:“便是拼着受伤,本佛陀也要拿你为我徒弟抵命!”不闪不避,咬牙大喝一声,真气鼓荡,黑色袈裟扑哧哧的吹起,露出背后那只畸形大手,尽力往前拍去。
那束缚住他的七彩霞光被这一通剧烈挣扎,急闪了数下后,噗的一声,就此泯灭不见!
少女麻姑脸上丽色尽去,又恢复成原来丑陋模样,呻吟一声,瘫倒了下来。
就在这时,击打在黑鳄上师背上的宝剑、玉佩、浮尘等物也到了,碰碰数声,黑鳄上师饶是修为精湛,也不由面色数变,一个踉跄,往前冲了数步,强自忍住气血翻腾,回头狞笑道:“本佛陀刀枪不入,就算给你刺上几剑还不是安然无恙,我先拿这女娃娃给徒弟偿命!”说罢,弯腰就去捉躺在地上的麻姑。
马友德几人大惊,这个黑鳄上师实在难以对付,几人携手都不是此人对手,眼看麻姑就要落入其手,却见麻姑身旁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先一步捉住麻姑,火光一闪,两条身影就此消失无踪。
黑鳄上师还保持着捉人的姿势,模样颇为滑稽,那大手伸着,可是下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捞不着。
就在侯鑫身旁,呼的一声,一人抱着麻姑现出身形,正是被黑鳄上师踢出墙去的方仲。方仲胸前还留着半个脚印不曾拍去,他把麻姑交到马友德手中,侯鑫等人大喜,只道他被那妖僧打得非死即残,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大碍。
黑鳄上师慢慢直起身来,抬头看着方仲,冷冷道:“你这是什么遁术,怎会这般快法?”方仲这时候才轻轻一掸胸前灰尘,嘲讽道:“大师自夸佛法无边,怎么连小小遁术也不知。我看大师凶残暴虐,不如你不做和尚,转投我道家门下,我道清静无为似乎更适合大师修行。”
黑鳄上师本就强压着火气,被方仲一通抢白,更是怒火中烧,气息一岔,被侯鑫、江城子、马友德联手打中的伤处顿时迸发,喉头一甜,嘴角流下血丝。要知侯鑫和江城子都是炼气化神境界的一派掌门,尤其侯鑫,更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阳神期,只差一步就到炼神还虚,他的一击绝非易于。
这和尚受众人合力一击而不倒,同样震惊着众人。
旁人都怕他暴起发难,黑鳄上师往前走了数步,侯鑫等人就退几步。黑鳄上师正想拼了性命也要结果数人,那庙门口呼啦啦的涌进一大群人来,剑光闪耀,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正是三门的弟子听了小兰禀告,赶过来支援。白石山的弟子见到郑元洪躺倒在地,忙上前搀扶,余下的人把那黑鳄上师团团围住。
郑元洪一被扶起便叫道:“怎么才来这些人,还有那两千九百个弟子呢?”白石山的弟子不知郑元洪是虚张声势,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还好小兰是陪着来的,她道:“剩下的弟子马上过来,已经围住四周,定叫这妖僧无处逃脱。”
黑鳄上师吃了一惊,心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若是都像那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一般的法力高深,自己非死在这里不可。这一趟来东土如此倒霉,不但把四个徒弟送了性命,自己也要落入敌手,与其不能取胜,不如趁着他们人手未齐,逃走了再说,想来这里,他指着郑元洪道:“你中了我的佛印,无人可解,迟早还来求我。今日你们倚多为胜,等我寻得大明轮法王之后,借得人来再与你们一决高下。”身子往上一纵,哗啦一声,穿破了大雄宝殿的屋顶。
那大雄宝殿本就摇摇欲坠,被他这么一捅,顿时如下雨一样落下无数瓦片,连横梁都掉了下来。
底下的弟子叫道:“这庙要塌啦,快出去!”
人群涌出庙门时,这座饱经风霜又历经战火的寺庙终于轰隆一声倒塌下来,方仲、侯鑫等人再看那尘土飞扬的瓦砾堆处,早已无黑鳄上师的身影。
众人见他跑了,反而长出了一口大气。
侯鑫望着一地瓦砾,皱眉道:“这妖僧不知是哪一处寺庙里的,竟然如此厉害。”
郑元洪道:“他自称什么黑鳄上师,这佛门之中……”刚说的佛门二字时,突然面色大变,捂着头道:“哎哟,我的头痛,哎呀……”两腿打颤,几乎站立不住。
旁人大惊,只道郑元洪被黑鳄上师打伤了头,忙过来检视。却听郑元洪自语道:“你们千万别在我跟前提一个佛字,一说我就恨不得跪下去……哎呀,我说了……”两眼发直,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前往慈云寺
侯鑫等人扶着郑元洪回到住处,郑元洪躺在榻上不住声的叫头痛,可是拔开他的发髻又什么都看不见。
侯鑫道:“定是那妖僧搞的鬼,他走时还说郑门主中了他的掌印,无人能解,想来此印已深入脑中,暗中发作,这才如此。”
方仲和江诚子等人都点头附和。江诚子道:“当时那妖僧冲着野狗说几句话,那狗就听他的,说点头就点头,说摇头就摇头,定然是趁着我们看不见时把那印打到狗头里去,控制了野狗。一条野狗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侯鑫皱眉道:“如此说来,那印不但可以控制野狗,打到头上又可控人心智,端的厉害。”
郑元洪一听,面上变色道:“那妖僧说让我跪时,我情不自禁便要下跪,一点都抗拒不起来,只觉是当做之事绝不容自己违背。坏了坏了,那印已是打到我头里,若是他再来,又说一句下跪的话,岂不坏事!侯岛主,你把剑给我。”
侯鑫道:“你要剑做什么?”
郑元洪道:“要我向那妖僧跪倒磕头那是绝对不干的,我先一步把自己的腿给砍了,免得撞着这妖僧又要出丑,不至于受此奇耻大辱。”
侯鑫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不是正为你想办法么,若我等都束手无策,而妖僧又杀了来,那时便随你。”
门口人影一闪,那马友德从门外走了进来,方仲问道:“马师兄,麻姑娘娘还好么?”
马友德道:“无妨,她不过是用法过度,一时昏晕了过去,只要躺下休息一二日就无事了。”
方仲点头道:“那是最好,当时我只见霞光一片,几个和尚便不能动弹,不知是什么法术?”
马友德道:“这是我麻姑山每一任麻姑的必学之术丹霞神功,只因见我危险,为了救我这才贸然使了出来,其实并未练熟。”说罢,眼圈一红,显然颇为感动。
一旁的侯鑫道:“我见那霞光深处麻姑的真容靓丽无比,让人不敢亵渎,怎么收功之后反而又变得普普通通了。”
马友德叹了口气,说道:“麻姑未炼此术时是十分漂亮的,便如侯岛主所见,霞光之中那才是她本来相貌,只是炼了那丹霞神功之后,丽色就会逐渐收敛,而脸上也会有点点雀斑形成,这都是功法之故,可不是她生的丑陋。在我眼中,不管麻姑是何种模样,她一直都是貌美无双的姑娘。”众人不禁感慨那小姑娘也不简单,牺牲自己的美丽相貌去练一门独特功夫,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出来的,只是这门丹霞神功委实也难为人,若是不损相貌就可修炼岂不是两全其美。
麻姑山师门不兴,只有那少女麻姑和马友德两人,当初在玉虚宫众道门齐聚之时所排的座位,这麻姑山就排在最后第二位,那倒数第一是不请自来的卜夷散人,其实说穿了,这洞天福地之中排末尾的便是这麻姑山。
侯鑫自问自己对付不了那个黑鳄上师,可是小小麻姑却可禁锢住这个妖僧,若论道法,岂不是自己还不如她,感慨之余对那麻姑和马友德二人更是刮目相看。江诚子也是一样心思,问道:“麻婆仙姑既然有如此法术,为何一直不甚兴旺?”
马友德苦笑道:“其实说来简单,历代麻姑一直便是单传,且只传女子,而丹霞神功虽然可以定住对手,但只靠自己不能伤敌,试问只能自保的本事就算练得再高,也只是自保,如何能克敌制胜。我麻姑山又从不争强好胜,故此声明不显。”
众人这才恍然,一门神功自保有余克敌不足,的确是个重大缺憾。
众人又论到郑元洪所受的佛印上来,马友德道:“既然是妖僧所为,想来他也是佛门中人,解铃还需系铃人,何不求问于佛门?”
侯鑫一拍大腿道:“是了是了,我们解不得,可没说其他的佛门就不会……”
正说着话,郑元洪叫唤道:“让你们别说个佛字,你们又说,这不是存心折磨我么……哎哟!哎哟……头疼死了!”躺在床上几乎要打滚。
侯鑫忙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只说妖僧或者秃驴………”待郑元洪安静下来,侯鑫接着道:“我们解不得,可没说其他的秃驴不会,那慈云寺得享如此大名,寺里的得道秃驴着实不少,定然能解妖僧的掌印。”
方仲、江诚子等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郑元洪更是心急火燎,不住口的道:“既然想到了此法那还等什么,快去慈云寺里请个有点道行的秃驴马上过来,老子疼得受不了啦。”
侯鑫道:“郑门主,有点道行的秃驴恐怕靠请,是请不来的,倒要我们亲自去一趟才好。”
郑元洪点头道:“对对对,我的脑袋被妖僧打了这一掌都糊涂了,的确是请不来的。”想那慈云寺里的高僧是什么来头,佛道又不是一家人,说让人家来人家就来了,除非是悬天真人才有那么大的脸面,在场诸人又有谁有这个面子了。
既然人家高僧不来,就只好自己去了。
郑元洪道:“我自己去慈云寺向那些秃驴求肯,总可以了。”
侯鑫道:“郑门主亲自去也不错,但那掌印也不知会如何发作,只是你一人前去,我等也不放心,最好有人陪同前往。”
郑元洪道:“那就让我白石山门下的几个弟子陪着去好了。”
侯鑫道:“郑门主的弟子陪着去好是好,就怕一路之上若是遇见魔教妖人,不免要吃亏。”
江诚子点头道:“这倒不可不防,人多了引人注目,说不定就被那些妖人偷袭了去。”
郑元洪皱眉道:“我一个人去你们说不行,带门下弟子去你们又说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哪个可行?”
侯鑫和江诚子面面相觑,正难以决断之时,方仲上前说道:“在下愿意陪同郑门主前去慈云寺。”
郑元洪等人看着方仲都不知说什么好,方仲又道:“侯岛主和江观主所担心的都有道理,人多固然不好,人少却也不行,由我来陪同郑门主去是最合适的了。在下的坐骑和郑门主的坐骑行起来也快,真若遇上什么危险,即便打不过,逃命也应当不难。这洛水城如今多了三门的弟子,不加管束总不行,侯岛主与江观主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正好坐镇此处,偕同麻姑和马师兄一起,防止那妖僧或者魔教的人前来捣乱。”
方仲所说的话十分有理,三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侯鑫点首道:“原本我想亲自送郑门主走一遭,既然方道友愿意代劳,那最好不过,不知郑门主意下如何?
郑元洪道:“我有屁个意见,只盼着快点到那慈云寺,让那里的秃驴给我看一看,治一治,恨不得一刻都不要耽搁,即刻就走。”
第四十六章 慈云寺
此事商量已定,便由方仲陪着郑元洪前往慈云寺去。
一旁的小兰不依道:“我也要去,一路之上正好照顾郑门主。”
方仲摇头道:“慈云寺是寺庙,只怕不许女子进寺,我与郑门主一路行去,若是一路顺利,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兰妹还是留在此地罢了。”
郑元洪也道:“是啊,小兰姑娘虽然心灵手巧,可我又不是半死不活的无法动弹,用不着人来伺候,有方兄弟陪我就够了。”
小兰见二人都不同意,只得道:“那小兰就祝仲哥哥和郑门主一路顺风,早去早回。”郑元洪又叫进来几个白石山弟子,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侯鑫与江诚子的吩咐,然后让人把坐骑白角犀牛给牵了来,一路上的应用之物装载齐全之后,与方仲在日落时分离开洛水城,前往慈云寺。
慈云寺,向为东土佛门之首,慈云二字取意:佛之慈心广大如云,荫庇大千世界。
慈云寺立寺以来,高僧迭出,虽在道门昌盛之后方才崛起,到如今却已能和道门比肩,其声望直追昆仑。反观昆仑在这百年之中裹足不前,反有下跌之势,悬天真人号召正道剿除魔教却故意漏下慈云寺,不能不说是私心作祟,怕在争斗之中,慈云寺的声望反而凌驾于昆仑之上。
这种心思若非当事之人很难领会,方仲与郑元洪限于身份地位,同样不知,如郑元洪所言,剿除魔教这等大事慈云寺却袖手旁观,颇不仗义,却不知悬天真人压根就不指望慈云寺插手,又怎么能怪人家不帮忙。
二人一路之上跋山涉水,郑元洪的土遁使得极精,方仲又给加持了缩地成寸之术,行起来更是飞快,不过两日便到了慈云寺所在——青龙山。
青龙山风景秀丽,气势磅礴,峰峦连亘处飞瀑横流,林木掩映,入内如尘封迥隔,不知岁月。
方仲和郑元洪站在远处眺望,那群山更是显得出奇,四处兰香芝秀,鹤舞涓啼,云雾飘渺处更有天光闪现。而天光下方,高塔林立,殿宇连云。
郑元洪惊讶道:“那天光便是……是秃驴光么!?好一个秃驴圣地,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这慈云寺只怕也不比玉虚宫差了。”二人继续往里行走,已然不敢用遁术横冲直撞,只是向着那闪现天光之处寻去。
过不多久,耳中便已隐隐听得钟鼓之声,清风吹开一层薄雾,二人眼前豁然现出一大群寺院阁楼来,那寺院之中梵音渺渺飘出,一听之下如浴春风,烦恼顿消。
方仲与郑元洪都看得呆了,二人驻足良久,方才各自牵着狰狞兽与犀牛往正前方的庙门走来。
庙门前的广场极大,铺着玉石,庙门口更排列着无数只石狮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二人到了庙门,早有寺外侍立的僧人看见,一个小沙弥恭恭敬敬来到二人面前,合十行礼,口称:“小僧有礼了,二位施主驾临慈云寺,不知有何贵干?”
郑元洪道:“小和尚,快去报于你师父或者尊长,就说是白石山郑元洪和昆仑玉虚宫弟子方仲特来求见高僧。”
那小沙弥对白石山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过那昆仑玉虚宫之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就算见识再怎么浅薄,既然能在寺门迎客,也不会没听过玉虚宫的名头。小沙弥听得郑元洪之言后吃了一惊,忙道:“原来是两位仙家修士,还请两位修士到香客居室喝茶,小僧这就去禀告师父。”
郑元洪道:“好,我们也走的累了,这便歇一歇脚去。”
二人进了寺门,自有其他僧人过来领着方仲和郑元洪到客房休息,一应接待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连狰狞兽和犀牛都有另外的兽棚牵养。方仲怕狰狞兽闹事,亲自陪着它进去,等再回来时,已然有两个僧人在客房里和郑元洪说话。只听其中一个道:“原来是郑门主,久仰久仰,听得小徒说有两位修士,其中一个是玉虚宫弟子,不知又在哪里?”
郑元洪道:“他是陪我来的,是在下有求于贵寺,想请贵寺出手帮我解决一个难处。”
那僧人又道:“好说好说,但不知那玉虚宫弟子如何称呼?”
郑元洪见他只是在意方仲,怒道:“你这和尚,怎么也生就一双势利眼,看我白石山不出名,就只管问玉虚宫的弟子,好歹此行是我作主。”
那僧人见郑元洪忽然生气,笑道:“我佛众生平等,何分彼此。”郑元洪听得他说了一个‘佛’字,痛苦的一抱头,指着他叫道:“死秃驴,你说什么!”
那僧人一怔,合十道:“阿弥陀佛,佛说不可嗔怒,郑门主虽非佛门中人,既入佛地,便需守我佛律例,戒嗔戒躁,阿弥陀佛!”
方仲在门外听得那僧人连续几个佛字出口,便知要糟。
果不其然,郑元洪两眼发直,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的盯着那僧人。那僧人只道郑元洪越发的怒了,实在想不出何处得罪了他,垂首道:“贫僧若不慎身染罪孽,愿跪于佛前忏悔,郑门主……”
还不待说完,郑元洪扑通一声,已然跪倒在地。
方仲慌忙抢进房来,扶起郑元洪,只是此时的郑元洪已然神智不清,连方仲都不认得了。那房里的两个僧人都是中等年纪,一身的袈裟,面目慈祥,其中一个还持着一根禅杖,见到方仲出现,而郑元洪又跪了下来,都是惊讶万分。
那手持禅杖的就是方才与郑元洪说话的僧人,愕然不知所措的道:“郑门主……郑门主何故行此大礼?”
方仲知道一时也说不清楚,把郑元洪扶到座上之后,这才向两位僧人稽首道:“在下方仲,参见二位高僧。”
那两个僧人还礼道:“想来小修士便是玉虚宫弟子了,贫僧智空、智明,听得弟子禀告,特来接待二位。”
方仲道:“原来是智空、智明两位大师,两位大师有所不知,我等此来是求大师为郑门主医治怪病的,这个病十分奇特,听不得人说一个‘佛’字,否则便会头脑昏晕,不知所从。刚才大师一连声说了几个佛字,郑门主听在耳中,那怪病便彻底的发作了起来,大师说跪他便跪下了,完全身不由己,可不是想行什么大礼。”
方仲一解释,两个和尚恍然道:“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个毛病。”
那持禅杖的智明一伸手,捉住了郑元洪手腕,低眉垂首的沉思了片刻,奇道:“郑门主气息正常,并无受伤,何来的病症。”
方仲道:“打伤郑门主的也是一个佛门中人,只不过他那一掌非是霸道凶狠,而是化做一个掌印,打在了郑门主头上,只在面上看不出伤势,却能控人神智,十分奇特。”
智明笑道:“原来是掌印,小修士不早说,我佛共有九印传世,乃是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如是控人心智者,那只有外缚印才能如此,那是我佛普贤大士镇压邪魔,渡化那些冥顽不灵之人才用的不世掌印。可是郑门主又非邪魔,即便被外缚印打中,只要行事光明磊落,不生邪念,根本就是无害的。”
方仲奇道:“无害?那为何郑门主听得一个佛字便痛不欲生,到后来更是神志不清了。”
那智明道:“若真是外缚印所为,也不过是在人心生邪念之时劝喻其莫犯一念之差,诚心向善皈依我佛,断无控人神智直至唯命是从之理,若真如此,我佛岂不近魔。”
另一个和尚智空道:“能压外缚印者只有智拳印,我到毗卢殿里请一个精通智拳印的师兄过来,解了郑门主此厄罢。”
第四十七章 地藏殿
智空离开居室不久,便请来了一个精瘦的中年僧人,那僧人一进门,叫道:“是谁中了外缚印,快让贫僧看一看。”
方仲上前道:“是郑门主中了一个掌印,痛苦不堪,还请大师发善心解救解救。”
那精瘦僧人道:“你是谁?”
方仲道:“在下玉虚宫弟子方仲,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那僧人道:“你便是智空师弟所说的玉虚宫弟子?比我所想更要年轻一些。贫僧法号智净,是毗卢殿三十六毗卢之一。”
方仲并不知毗卢殿是做什么的,既然这个精瘦和尚特意要当自己的面说上一说,显然是件十分荣耀的事,恭敬道:“原来是智净大师,晚辈道行浅薄,原本就不值一提,倒是郑门主乃是白石山掌门,晚辈是陪着他一起来的。”
三十六毗卢僧都是修为精湛之人,每一个都是护法高僧,离踏入凝聚罗汉金身的地步也只是一步之遥。那智净看了郑元洪一眼,冷笑道:“定是他心有邪念,这才被外缚印折磨,既然求到我慈云寺来,知我佛神通广大,一定会痛改前非,贫僧便给你解一解。”
那僧人正要拉架势举掌施展,方仲插口道:“大师且慢,郑门主虽非佛门中人,却也不是什么邪魔,只怕不是外缚印所为,贸然救治,会不会反而有害。”
智净傲然道:“不管是何手段,只要入了我慈云寺,还怕有什么不能解救之事,方施主尽管放心就是。”
一旁的智空也道:“方修士是怕那智拳印会打伤了郑门主吗?呵呵,智净师兄手印神妙,固身解困破障无一不精,早就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就算中了一两个手印也无性命之忧。”
方仲道:“那晚辈就放心了。”
智净拨开方仲,站到躺在座椅上的郑元洪跟前,缓缓提起两手,一手在胸前,一手在腹下,都是手掌平摊,然后双目一闭,沉声闭气,胸前的手掌忽然曲起二指,如剑指状往前一按,喝道:“裂!”隔空一下打出一个手印,印在了郑元洪顶门。
郑元洪身子一动,无神的双目翻了翻,随即便低下头去,又浑然不觉。
那智净一怔,又是沉声闭气,打出一个智拳印,可是那郑元洪还是无动于衷。智净刚才说了大话,此刻智拳印无效,顿时额头上冒汗,已然有些挂不住了。智空和智明悄声道:“师兄,会不会不是外缚印?”
那智净怒道:“是你们说他中了外缚印,这会儿又不是,这不是打诳语么?”
智空和智明羞愧万分,低了头一言不发。
那智净咳嗽一声,尴尬的对方仲道:“原来是两位师弟搞错了,郑门主中的不是外缚印,想来佛祖所传手印也就那几种,我毗卢殿均有人研习,方施主等着,贫僧这就把那些师兄师弟通通叫来,总有人解了郑门主此厄。”
方仲对这精瘦和尚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了,只是点头道:“多谢大师帮忙。”
智净去的时间长了些,不过带来的人却不少,足有二三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和尚轰隆隆的挤进这居室来,连门口都站满了。
智净朗声道:“这位郑门主中了佛家一道掌印,各位毗卢殿的师兄师弟既然精研各种掌印心法,可有人能解这一个掌印。”
里面一个和尚道:“智净师兄,你不是自夸佛祖的手印几乎学全了吗,怎么还要我们来解,有你一人就够了。”
智净脸面一红,辩解道:“是几乎学全,又不是都学全了,漏下一两个生疏一些也是有的。智真师弟既然跃跃欲试,何不出来露两手。”
那叫智真的和尚长得方面大耳,一脸的福相,跳出来道:“好,若是我解了这位郑门主的掌印,那三十六毗卢里,我的排名便压过了你。”那智真来到郑元洪跟前。方仲心下惴惴,觉得这一群和尚哪里是像治病,更像是练功来了,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权且一试,口中道:“有劳智真大师。”
智真和尚道:“无妨。”也如智净一般的沉声闭气,双掌一个指天,一个指地,凝神片刻,一提气,双掌翻飞,五指变幻,连续打出六个掌印,每打一个掌印便退一步,到第六个掌印时已然离开郑元洪颇远,但是那飞出的掌印却始终不散,最后一个掌印打完方才喝道:“六道金刚,不动明王,如来天心!”所有的掌印印在郑元洪头顶呈现一朵莲花模样,在智真喝完之后才慢慢消失。
周围的几个和尚同声叫好,一个道:“转瞬便打出内缚印、内狮子印、不动根本印、大金刚印、日轮印、宝瓶印,果然好手段。”
连方仲也大吃一惊,这智真挥手之间真气变幻,运用的黏孰无比,别看只是几个手印,却还能变出花样来,特别是把那手印叠加成一朵莲花,更是神乎其技。
智净吃惊道:“你什么时候练出了第六个掌印来?”
那智真笑道:“是上个月才炼成的,一直没跟你说。怎样,是否比你高明一些?”
智净道:“佛祖的手印是用来克制邪魔的,你搞这些玄虚未必有用,且看郑门主是否缓过来?”
一众和尚盯着郑元洪看,方仲轻摇道:“郑门主,郑门主……”
郑元洪迷迷糊糊有如酒醉,口中流痰,根本听不懂方仲的话,看似更加严重了。
智净一把推开智真和尚,笑道:“没用没用,我便知智真的手印中看不中用,徒具架子。还有那位师兄愿意一试?”虽然还有几个和尚比智真本事高的,却都不愿出手,只因智真那几个手印一点无差,既然解不得郑元洪,自己上去也是白搭。
又有一个和尚出主意道:“我毗卢殿治不得,何不让释迦殿去试一试,他们精通掌法拳术,或许郑门主中了什么诡异暗伤,我们查不出来,释迦殿的师兄也许可以。”
智净摇头道:“你这是废话,要我还说去请天王殿那里的师兄试试,也许郑门主中的是法宝兵器,他们舞刀弄剑炼法宝,或许能治。再说他们真的能治,岂不是会说我毗卢殿的人没用,那以后想进长老堂和藏经阁就更没有我们的份了。”一群和尚吵吵囔囔的谁也拿不出主意来。
方仲听了他们一番对话这才明白,原本这慈云寺实在太大,也分作许多殿堂,相互之间所学不同,只有到了最后才殊途同归,进什么长老堂和藏经阁继续修行。
这毗卢殿不过是慈云寺里比较有名的一处佛殿,以修心法、手印为主,只因自己对智明说郑元洪是中了掌印,这和尚便求到毗卢殿去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文不对题,白白把郑元洪折腾了一通。虽然和尚是好心,却也有好心做成驴肝肺的时候。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仲高叫道:“众位大师不要吵了,不知谁能请的方丈来此,或可解救郑门主。”
那毗卢殿的智净摇头道:“要劳烦方丈他老人家,恐怕很难。”
方仲道:“只要你们通禀一声,来与不来都不怪你,又有何难?”
智净道:“也是,不过我是从毗卢殿偷跑出来的,就这样去见方丈,岂不明摆着告诉他我在偷懒,所以我是不去的,方施主原谅则个。你让其他人去罢。”说罢,摇头出门。跟着他来的毗卢殿众僧纷纷往外走。
智空和智明见状也想出去,方仲一把拉住道:“两位大师上哪里去?”
那智明尴尬道:“方丈的脾气不好,谁都不敢见他,你放我走,贫僧另给你想办法去。”
方仲道:“我不用你寻那天王殿、释迦殿的高僧过来,就只是去见方丈。”
智明急道:“方丈已然许久不见客了,谁敢打扰,真个叫不来,我若骗你,贫僧下拔舌地狱。”
方仲奇道:“有这种事?”看智明连下地狱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一定是真的了,便道:“方丈不来也罢,你去寻个长老来。我与郑门主来时还好生生的,就是进了慈云寺,被你两个叫了几声佛字,才变得痴痴呆呆。佛家讲究因果报应,你种下的因,还需你解这果。”
听得说叫个长老也行,智空道:“我慈云寺里长老倒有好几十个,不知你想寻哪一位?”
方仲对慈云寺里的高僧俱都不识,唯一有点印象的似乎就是曾经来过昆仑一趟的通悔大师,忙道:“通悔大师可在寺里,他曾来我昆仑作客,你便说是昆仑弟子求见,他定然会来。”
智空喜道:“通悔大师是本寺三大长老之一,身份尊崇,既然方施主与他有旧,这便与你说去。”
方仲大喜,连声的道谢。方仲也知以一个昆仑小辈弟子就想求见慈云寺方丈,的确是有些痴心妄想,即便是智空和智明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对于昆仑辈分来说,也要比自己为高,更不要说那毗卢殿里的那些高僧了,他们肯大驾光临已经是给了天大面子,倒也不能埋怨什么。
方仲在房里耐心等待,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听门外一声佛号,有人朗声道:“阿弥陀佛,是哪位昆仑故旧前来看望老衲?”听声音十分苍老。
方仲慌忙迎了出去,就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手里托着一串大佛珠,正自打量自己。在通悔大师身后的智空、智明二人提心吊胆,就怕方仲信口开河,不认得也说认得,不免得罪了这位大长老,等听得通悔大师说了一声:“原来是你。”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若二人从来不曾见过,断然是不会说这话的。
方仲却惊讶道:“大师认得在下?”那智空智明二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心道怪事了,怎么大长老认识此人,此人却又奇怪不已。
通悔大师微微一笑道:“当年老衲去昆仑时,曾有幸见过你一面,你在阆风台与人动武,老衲就在台上。”方仲听了又惊又喜,这老和尚的记性真不错。通悔大师接着道:“昆仑与那魔教如今连番争斗,正是用人之际,方施主又怎会到我这里来?”
方仲道:“弟子是来慈云寺求医的。”把郑元洪之事说了一遍。
通悔大师与方仲进房,先查看了一下郑元洪的症状,然后对方仲道:“你既然见过那和尚施展的手印,老衲便一一演示出来,想来总有一个是打中郑门主的。”一手拿着佛珠,另一只手伸掌变化,或曲一指,或曲两指,或作拈花状,行云流水不带一点生涩,不一会便把九个手印施展完毕,然后笑吟吟道:“是哪一个?”
方仲摇头道:“都不是。”
通悔大师奇道:“那便不是我佛门掌印,你说他是僧人装扮,也许是假的。”
方仲如今也不敢肯定了,说道:“可是那和尚施展的时候却打出一个卍字佛印来,若非佛门中人,断难如此。”
通悔大师道:“我佛虽然说有九印,但那其实是虚名,其中变化,又可衍化无数手印出来,掌心出卍字佛印的却少之又少。如我方才所施已然涵盖了八十一种变化,但都是有形印,还有无形印八十一种,也绝无掌心出卍字佛印的。不过……”通悔大师欲言又止,沉思不语,却用一只手慢慢的画着那卍字符。
方仲看了两眼,发觉通悔大师所画虽然也是卍字符,但必然是右旋的,记得当初那个和尚掌心之中好像是左旋。虽然相似,但如今看通悔大师这么一画,还是区别甚大。
方仲道:“大师,佛门中的卍字符有分右旋左旋的么?”
通悔大师一怔,问道:“什么左旋右旋?”
方仲比划着道:“我看大师所画都是右旋,可是晚辈记得,那和尚掌心之中的卍字却是左旋。”
通悔大师温言面色一变,愕然道:“当真是左旋么?”
方仲道:“确实是左旋。”
通悔大师默然无言,好一会才道:“老衲带你去一个地方。”随即叫进智空、智明,让他们好好看着郑元洪,自己却带着方仲出门往众多的塔楼之中穿行,一路之上不知见过多少小和尚大和尚,都对通悔大师恭敬万分,虽然带着一个方仲,也无人过来查问。
方仲不知他要带自己上哪里去,只觉这慈云寺广袤无比,殿堂之多,目不暇接,再走了一段路,前面僧人稀少起来,偶尔见到一两个僧人也大都是洒水扫地、干些粗活而已。方仲道:“大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通悔大师头也不抬的道:“让你看一看是不是那个掌印,这掌印老衲也不会,故此无法演示,只能带你去看了。”
二人终于来到一座大殿之前,通悔大师停了脚步,低声道:“就是这里。”
方仲看此殿雄伟无比,只是殿门紧闭,似乎并无什么僧人在内,奇道:“这里怎么没人?”通悔大师上前轻轻一推殿门,那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原本黑漆漆一片,这时才有一点光亮。
通悔大师道:“此地无人诵经礼佛,自然无人。”
进了大殿之后,方仲这才发现里面也是十分广大,分别供奉着六尊大佛,每一个都有数丈高下,十分威武。
这六尊大佛有的华丽万分,有的却十分简朴,只有一领袈裟遮盖,袒露左肩,唯一相同的便是所有大佛右手结印,左手持锡杖、宝珠、金刚幢等物。
方仲逐一看去,看到第三个佛像时赫然发现那大佛的右手平摊,略微向下,掌心之中画着一个左旋的卐字符,另一手中所持竟然是个人头幢。何谓人头幢,乃是无数个脑袋窜起来的一根法杖,便如糖葫芦相似。再看那大佛面貌,怒目横眉,獠牙外伸,有如鬼面。、
方仲指着那像惊道:“大师,正是这个手印!”
通悔大师早已站在那像跟前,低声诵佛,面容严肃,淡淡道:“要来的终究要来,我佛如来早已料定,果然不差。”
方仲道:“这几尊佛像到底是供奉的那几个大佛,为何放在此地?”
通悔大师道:“这不是几个大佛,而是一位菩萨,那六个都不过是此菩萨的身外化身而已。”方仲奇道:“六个化身?此殿就只有这一个菩萨!?”
通悔大师道:“不错,那有六个化身的菩萨你道是谁,他便是受我佛法如来法旨,永领幽冥教主的地藏王!”
第四十八章 接引印
通悔大师说这是地藏王时,方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那尊大佛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一看便知是恶佛,怎么会是地藏王了。方仲道:“大师,晚辈听说地藏王是个有大宏愿大慈悲心的菩萨,曾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语,如此慈悲心肠,怎么会是这等模样?”
通悔大师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虽然有大宏愿大慈悲心,却也没说非是个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佛祖门下金刚一怒的大佛比比皆是,难道都是恶人?方施主又岂能以相貌度人。”
方仲点头道:“晚辈愚昧,地藏王菩萨既然身入地狱,想要伏诸外道、降众邪魔,确需这无上法相才能慑服邪魔。这里共有六尊化身,除了这一尊外其他几个面容有喜有悲,却又是为何?”
通悔大师指着殿左第一尊佛像道:“不管人神鬼畜均逃不了六道轮回,地藏王菩萨既然领此幽冥教主之职,当然要教化六道,这第一尊菩萨名为宝珠地藏,左手持宝珠,右手结说法印,度饿鬼道。”
方仲顺着通悔大师所指看去,这尊佛像头戴宝冠、璎珞垂饰,好一个宝相庄严的菩萨。
通悔大师又指着左首第二个大佛道:“这第二个叫做宝印地藏,左手持锡杖,右手结无畏印,度畜生道。”
方仲仔细一看,这宝印地藏居然顶盔冠甲,高举锡杖,有如武将一般,倒与四大天王相似,身下更有一形似狮子的卷毛坐骑,四肢粗壮,双睛凸出,嘴吻较短,相貌凶狠,长相十分丑陋。
方仲道:“这是何兽?”
通悔大师道:“此兽名为啼听,乃是巨种神犬,老衲也不曾见过,倒是我的一个师伯出门远游数十年后回来,说在天河以西雪域之地还有余种流传,也不知是真是假。”
通悔大师接着讲这第三个大佛。“这一座乃是地藏王六大化身之中的檀陀地藏。他手中所持的人头幢与金刚幢不同,金刚幢乃以金刚经所做,共有三百六十道金刚咒,正好是轮回之数,而这人头幢却是以所度三百六十个恶鬼的头颅所化,那右手所结的手印更是非凡,名为接引印,乃是如来亲自所传,只有地藏王才会,其余弟子均未得传授。檀陀地藏永镇地狱,正是地藏王在佛祖座前立誓要完成大宏愿的第一依仗。”
方仲道:“原来如此,这手印名为接引印,晚辈听得人说佛祖原本的一个尊号便叫接引。”
通悔大师微笑道:“与你说知此事的人倒也博识,我佛弘扬佛法光大教门之时正是这个称呼,后来才被尊做大日如来。这手印乃是佛祖菩提悟道时所创的第一个手印,便以本名命名,法力无边,曾度过无数邪魔外道诚心皈依我佛。”
方仲惊道:“郑门主所中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掌印,怪不得听到一个佛字就头痛欲裂,直到最后会唯命是从。这接引印如此霸道,那和尚居然会使,怎么大师却说反而不会?”
通悔大师摇头道:“地藏王所会的这个接引印与如来的接引印有所不同,如来的接引印那掌心之中的卍字符就是右旋的,只有地藏王的才是左旋,为何会如此,连老衲也不得而知。我翻遍所有典籍经书,除了只言片语说所学佛法不同便再也不清楚了。想来地藏王常在地狱,这接引印所度皆是冤魂恶鬼,当然要恶毒一些,否则不足以压制那些邪魔。老衲虽然是佛门中人,慈云寺却非地藏王传承,我大殿之中上座如来佛祖,左右只有文珠普贤,这地藏殿已然是偏殿了。你说此地为何无僧人在此修行,便是这个原因。”
方仲顿时想起在鹤鸣山时那婆婆所说,地藏王只学得一个下浮屠佛法,而如来却是上下皆修,如普贤、文珠、观音等大士却又只学得一个上浮屠,故此后来者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如来本身。
通悔大师又转到右边三座大佛跟前,一个个说道:“这第四个乃是持地地藏,左手金刚幢,右手结与愿印,度阿修罗道。第五个则是日光地藏,左手持如意珠,右手结甘露印,度天道。这最后一个与檀陀地藏齐名,是地藏王菩萨第二仰仗的化身,命为除障地藏,左手持一朵红莲,右手结降魔印,度人道。这人道便是你我所在世间了,遇有大磨难大厄运时,便需这除障地藏出来超度众生。”
方仲看这除障地藏是众多地藏王菩萨化身之中最为简朴的一个,面色愁苦,只披了一件袈裟,赤着双足,更像是一个极普通的苦修僧人。
方仲道:“这除障地藏若真在世间现身,只怕谁也不认得。”
通悔大师摇头道:“老衲宁可不要这除障地藏出现,他若来了,这世间就定无好事!”
方仲觉得奇怪,这除障地藏在通悔大师眼中怎么反而成了灾星了,问道:“这是为何?”
通悔大师叹气道:“你不是我佛门中人,故此不知,这地藏王菩萨乃是受佛祖所托,在释迦寂灭、佛法消亡之时才会现身而出,以教化六道之人,他若来了,那便是佛祖已去、佛法不兴、邪魔昌盛之时。”把六个地藏王化身讲解完毕之后,通悔大师重又站在那第三个檀陀地藏前面,望着方仲道:“如果郑门主所中的就是这接引印,定然是地藏王菩萨流传下来的佛法,这和尚能够学到,岂不是说地藏已现,大劫将至。”
方仲摇头道:“晚辈不信,这些话大师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总不能靠自己揣摩便下此定论。”
通悔大师苦笑道:“非是老衲揣摩的,我佛留下大乘地藏经一卷,那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我生不逢时,遇着这五浊恶时,无佛世界。你看现如今这世界,纷纷扰扰,有多少人能安身立命,又有多少佛陀神仙,肯出来救济世人!”
方仲沉默不语,通悔大师是慈云寺得道高僧,他说的话肯定是有一番道理的,只是自己不愿相信而已。方仲道:“大师既然知道了这是接引印所为,那一定有解除之法。”
通悔大师沉默片刻,摇头道:“甚难,除非是那施展接引印之人收回此印,旁人要想解除,只有靠蛮力强行破解一途,风险甚大。”
想让那黑鳄上师来解此印无疑是妄想,那就只有强行破解了,方仲道:“以大师修为,破解此印有多少把握?”
通悔大师道:“一成把握都没有,老衲所学与他非是一路,强行破解只能激发此印,这是佛祖所创,不知渡化了多少人,要是也能轻易破解,还怎么渡化众生?”
方仲道:“渡化众生怎么能把人变成傀儡一般,这简直不是佛法而是妖法。”
通悔大师轻叱道:“不得胡说,想是那和尚不得其法,学的不精,这才如此。让老衲想一想,有何人可以破此手印。”
通悔大师来来回回走了数圈,忽的喜道:“老衲想到一个办法,或可一试。有一佛门原是从道门转投我佛,其佛道双修,手段十分了得,她门下除了有一门化枯为荣的手段之外,更有我佛传下的一道六字大明咒可破恶障,还归元始,故此她那门派有一个‘静’字,其实是净化的净,取其谐音而为静。待我禀明方丈,传个信去,让她派个人来,以此大明咒一压,定然能解了这接引印。”
第四十九章 六字大明咒
通悔大师所说的有静字门派,并且佛道双修,数来数去除了慈航静斋再无旁人,方仲道:“大师是说慈航静斋可以解这接引印?”
通悔大师点头笑道:“正是,慈航静斋与我慈云寺数通往来,即便无人前去送信也自有办法取得联系,只不过耽搁几日罢了,方施主可等得么?”
方仲自无不情愿的道理,就算回了洛水城也是无事,留在这慈云寺时时听那钟鼓悠扬之声,心境平和,烦恼皆忘,外面的血雨腥风宛如隔世。方仲道:“一切听大师吩咐,晚辈能留在慈云寺几日,正是求之不得。”
通悔大师道:“好,待我去禀明方丈师兄,随便把那接引印出现之事告之于他,我佛门既有警语在先,也要早做提防了。”二人离开地藏殿,方仲还回客居之处,通悔大师则去方丈禅室。
那智空智明正守候在郑元洪身旁,见到方仲回来,比之刚才更是客气,智明说道:“方施主原来与通悔师伯相识,何不早说,智空师弟也不会求到毗卢殿去,如今可有办法没有?”
方仲道:“通悔大师愿意去请慈航静斋的人过来帮忙,不过晚辈有个顾虑,那慈航静斋都是女子,可以随意进出慈云寺么?”
智明道:“都是佛门子弟,眼中不着相,何分男女。若已着相,不处一室,也有非分之心。”这话中的意思便是一人若眼中根本不分男女有别,自然坦然处之,若是先就有了男女之别,就算不处一室,也会胡思乱想。这话中的道理方仲一点就通,惭愧道:“此言说的极是,晚辈让大师见笑了。”
智空笑道:“知易行难,你也不必介怀,本寺僧众也未必就能个个做到眼中不着相。”
方仲又问了慈云寺一些主要人物,智明智空也都一一说了,除了通悔大师以外,尚有通忏、通玄两位大师,并称为慈云寺三大神僧,是除了方丈通证之外最有威名的三位高僧。其余通字辈的也有数十位之多,排下来就是智、悟、弥等小辈。通字辈以上乃觉字辈,都是几百年前的慈云寺高僧,早已圆寂坐化无数,唯一意外的就是原本以为早已失踪的一位觉字辈高僧竟然奇迹般出现并又回了慈云寺一趟,待了数月后留下一句天人感应的禅语便又消失无踪。而方丈通证正是看了这一句禅语之后才神情郁郁,深锁禅室不再见客。
到了晚上,通悔大师又来见方仲,说已征得方丈同意,去请慈航静斋的人过来一趟,让方仲不用担心,在这里等待便是。
一连两日无事,方仲只是打坐练气,这慈云寺所在青龙山,天地灵气充沛,倒也让方仲受益良多,只是那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却不敢在这里使用,慈云寺佛法昌盛,善能克制阴邪,只怕招出来反而有害。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练气完毕,觉得气息鼓荡有精进迹象,正自惊喜,听到门外智空的声音道:“方施主,通悔师伯说要请的人已经来了,让你把郑门主移到他那里的静室中去。”
方仲道:“不能在这里吗?”
智空道:“师伯说施展之时不能打扰,而且来的那人也不喜人多眼杂,故此要到静室中去。”
方仲道:“好,我这便背了郑门主过来。”
郑元洪自从那日接引印发作浑浑噩噩已有两天,早已两眼发直如白痴一般,方仲负了他往静室中去,他也浑然不知,就算丢他到火里去,恐怕烧死了都不会动弹一下。方仲对那黑鳄上师施展的接引印心中又忌惮了几分。
智空领着方仲到了一处颇为幽静的禅室外停下脚步,说道:“师伯,方施主已背着郑门主到了。”
静室的门无风自开,通悔大师飘然而出,冲方仲点头道:“把郑门主放进去,之后你便出来,不要妨碍人家施法。”
方仲依言走进静室,抬头一看,静室里空荡荡摆放着数个蒲团,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位头戴斗笠的素衣女子,那斗笠周围有一圈垂幔,俗称金刚斗笠,正好遮住了面貌。想来这位慈航静斋的神尼虽然进了慈云寺,毕竟是女子之身,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方仲恭恭敬敬的道:“不知神尼想让晚辈如何摆放郑门主?”
那头戴金刚斗笠的女子隔着垂幔看了方仲一眼,伸手指了指对面蒲团,那玉指青葱,修长娇嫩。方仲忙把郑元洪安放在蒲团之上,然后垂手侍立,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等了许久,那慈航静斋的神尼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方仲微感讶异,却听通悔大师在门外道:“好了没有?摆好了即便出来。”
方仲这才记起通悔大师所说的话,顿时一阵尴尬,心道自己把这茬给忘了,可是这位神尼也真奇怪,只要说一声便罢,自己就出去了,难道我若不走,她便一直这样看着自己!
方仲告罪一声,急忙走出静室,人一出去,那门便被一股掌风给关上了。方仲摇了摇头,心道若是静逸或静恩两位神尼在此,有话定然直说,哪里还会打什么哑语。
通悔大师道:“就在这里等着便是,不管郑门主是不是中了接引印,能不能解转眼便知。”方仲应了声是,与智空二人站在通悔大师身后。
静室之中初时静寂无声,过了片刻隐隐有风声响起,视乎是双掌翻飞,又视乎是人影在静室里游走所带起的风响,但却听不到一点脚步之声。风声响了一会突然消失,方仲正以为里面之人停止了动作时,耳中却传来一声飘渺之极的吟唱佛音,犹如从遥远天际处轰然袭来——唵!方仲脑中一震,眼前白光一闪,静室的门窗之上都透出一股五色毫光。
通悔大师双掌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去骄去傲,平定我心,此谓净除天道,断除堕落、变异之苦。”
方仲尚未明了时,里面又是一声天籁之音传出——嘛!
通悔大师更是虔诚,说道:“去嫉去妒,净除阿修罗道,断除斗杀之苦。”
这六字大明咒正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净除六道,是佛家无上,即便不会这真言咒法者仰慕其法力高深,也大都把此六字辗转颂念,以求能净化本心,获得佛法上的感悟。通悔大师听了这几个字当然要顶礼膜拜。慈航静斋也正是因为有此真言,在修炼的心境之上远比旁人高深,不管是看待男女之事又或名利争杀,才能坐到无我无相,不因为女子之身易受五色所迷而坠之苦。不过能否摆脱五色之迷也看各人修为,外力之大胜过了本性,也难逃落入七情六欲之中。
最后一个吽字真言传出静室时,五色毫光一收,从外面看去,静室里漆黑一片,宛如黑夜降临,没有一丝光亮。通悔大师道:“去嗔去恚,身入地狱亦不知苦寒。”
方仲、智空都不发一言,静静等待里面到底是何结果。又过了许久,里面才淡淡的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大师可以进来了。”
通悔大师喜道:“成了,郑门主已无大恙。”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方仲往里观瞧,就见郑元洪虽然瘫坐在蒲团之上,眼睛却已闭了,如熟睡般相似。在他对面,那个戴着金刚斗笠的女子却微微捂着心口喘息不已,双肩更是瑟瑟发抖,似乎施展这六字大明咒十分耗费法力。
通悔大师与她低低说了几句,便即招手让方仲过来把郑元洪背出去,又让智空即刻去取一些慈云寺所备的丹药来,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只留那女子在里面恢复元气。
方仲背着郑元洪回到居室,把他放在榻上,由得他一场好睡,连呼噜都打了个震天响,估计这郑元洪醒过来时,还以为做了好梦一场,但能如此好睡,那接引印显然已被六字大明咒净化了。
方仲守在他身边,到晚上时听得有人敲门。方仲只道不是通悔大师就是智空过来,谁知一开门,便见日间那个慈航静斋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
布幔低垂,身形曼妙,如一朵洁白昙花静立在方仲眼前。
第五十章 雍狐山
方仲惊讶道:“原来是神尼大驾光临,晚辈迎接来迟,还望恕罪。不知神尼到此,可是来看郑门主的么?”
那女子并不搭话,莲步轻移,飘然进房,站在郑元洪身前。方仲只觉得鼻中闻到一股女子清香,那自然是眼前此人身上发出来的,正自心疑,那女子微微一探郑元洪鼻息,确知是沉稳安睡后,忽的扑哧一笑,嗔怪着说道:“神尼,神尼,等我出家了,你再叫我神尼不迟。”
这话断然不可能出自一个坐禅多年的出家人之口,方仲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见眼前此人转过身来,纤手掀起金刚斗笠落下的垂幔,显出一张绝世容颜来。那面容不带一点尘俗之气,犹如雨后青莲,娇艳却不媚俗,那淡淡的朱唇兀自挂着一点戏虐般的笑意,一双明亮而深邃的大眼正扑闪着望着方仲。
方仲望着这张俏脸顿时便呆了,结巴道:“你……你……”
那女子重又放下垂幔,轻笑道:“我怎么了?”
方仲道:“我只道通悔大师请来的必定是慈航静斋里的神尼,却没想到是你。”
那女子笑道:“我便不能来?好歹也是我救了这郑门主,你若不希望看到我,就该和通悔大师去说,那慈航静斋里有个穷丫头和方公子有仇,你是断然不想见的,也省得浪费我时间,特意来这慈云寺走一遭,直接去雍狐山好了。”
方仲面上一红,尴尬道:“不是不是,见到你来真是意外的很。”
眼前头戴斗笠的惊艳之人竟然是静逸之徒,在慈航静斋学艺的何盈。此时的何盈巧笑嫣然,不复幼时谨小慎微之态,便是比之当初随静逸上昆仑时的样子也平易近人的多,或许是常修了佛法的缘故,童年的阴影已然消失无踪,浑身上下自然有一股圣洁之气。至少在方仲面前,何盈的一言一语并无丝毫生分和芥蒂,宛如早已熟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何盈道:“若是换做旁人来那又怎样?”
方仲脱口而出道:“只要慈航静斋能有人来,我便开心的很了。”
何盈哼了一声,香风一转,转过身去,嘴里说道:“既是谁来都一样,那我走了。”说罢便即出门而去。
方仲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这才醒悟言语之中得罪了她,自己实在应该说几句好话,如求之不得或期盼之至等,她听了一高兴便留下来多说几句话,如今倒好,一语不对她便要走。不过她对自己随意说的几句话都要斤斤计较,实在是有些小儿女的小性子脾气了。
方仲忙追出房去,往四周一看,不过眨眼时间,竟已无何盈踪影。
方仲默然半响,垂头丧气,狠狠敲了自己一下脑袋,心道:我若有普玄那样的油嘴滑舌,人家也不会说不上几句就走,还是自己不会说话之故。可是真要自己当着对方的面说几句哄人开心的好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仲胡思乱想,叹一口气,正要回房,却听屋顶上有吱吱的兽叫之声,抬头一望,便见房顶上一只长相小巧、松鼠模样的小兽蹲在一人肩头,那人正用手轻轻抚摸此兽,坐在房顶之上,意甚悠闲,不是何盈是谁。
何盈依旧垂幔遮面,看不出是何表情,只不过方仲刚才那一举一动显然都落在了她眼内。
那小兽被何盈摸得几下便即往下一钻,隐入了袖中不见。何盈这才笑吟吟道:“方公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敲自己的头?”
方仲又怎么能直承自己是懊恼之下的自责,喃语道:“这个……这个……”
何盈轻轻一笑,冲着方仲道:“随我来!”人影一闪,往西北方飞摄而去。
方仲欲待呼唤,何盈却已去的远了,只得双足一点,也跃上房顶,轻声纵跃,追着何盈的身影出了慈云寺。
离着慈云寺已有数十里路时,前面的身影这才停下。
方仲到了跟前时,何盈正自站在一株大树的高处往远方眺望,对方仲能够跟着前来,似乎好不怀疑。
方仲道:“你看什么?”
何盈没好气道:“你、你、你什么?我便无名无姓了?”
方仲只得道:“这个……何盈,你叫我来做什么?”
何盈把垂幔一掀,露出绝世容光来,笑着道:“我不想坐禅修炼了,那日子清苦无比,我又得罪了师父,静斋是不能待了,所以特意喊你一起私奔,去寻一个无人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你可愿意?”
这艳福来得如此突然,让方仲惊得嘴都合不拢,愕然道:“什么?”
何盈根本不看方仲是何表情,估摸了一下方位,跳下树来,说道:“从这里往西再走百里,那里有座雍狐山,十分寂静,无人打扰,你跟我来。”
方仲只道她竟然连隐居之地都挑好了,忍住了道:“这如何使得?”实在想不到何盈居然如此大胆,竟然说要带同自己私奔,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何盈道:“怎么使不得,莫非你不愿意?”何盈转过头来,那一双蕴含着笑意的明媚的双目瞧着方仲。
方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好在是晚上,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何盈等了片刻,这才微笑道:“行了,走,我又不要你现在回答。就算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也不会多听。”方仲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一些,心道既然不想听又为何要问呢?
方仲道:“雍狐山这么远,早知带了狰狞兽来,郑门主还留在居室里,只怕都无人照顾。”
何盈道:“那郑门主被我的大明咒净化之后起码要睡个两天两夜,你不用担心,慈云寺那些和尚又不是死人,连个睡了的人都不懂得照顾。倒是这雍狐山不大好走,还要劳烦它带我们一程。”说罢,袖中一抖,那只松鼠模样的小兽又出现在了她的肩头。
何盈抚摸了那小兽背脊数下,轻声道:“小黄毛乖,带我进山去,回来摘果儿给你吃。”揪住了那小兽的脖颈皮毛,轻轻往地上一放,那小兽嘴巴一张,喷出一股火来,接着发出几声大吼,浑身皮毛暴涨,一个小小野兽瞬间就大如马匹,四肢更是罩上了一层鳞甲,在那里躬身跳跃,不时对天怒吼。
方仲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什么兽?”
何盈笑道:“这个叫做望天犼,是我慈航静斋里养的异兽。乖巧起来十分可爱,不过变大了之后又暴跳不已,最喜欢向着天叫,似乎于老天有数不清的大仇恨一般。”
何盈跨上望天犼,对方仲道:“快上来。”方仲依然坐在她身后,那望天犼背后的皮毛比狰狞兽的柔软许多,又浓密万分,就算不用鞍桥也坐得比狰狞兽舒服。二人一坐定,何盈轻轻一催,那望天犼摇头摆尾,不时向天吼叫几声,四足翻飞,往雍狐山方向窜去。
祭祀神炉
望天犼行走起来比狰狞兽平稳的多,只是速度稍慢,但是百里路途,也只花了数个时辰便到了。方仲沿途所见越来越是荒凉,那些不知名高山更是不时有鬼哭狼嚎之声遥遥响起,黑夜之中听的人毛骨悚然,何盈却也不怕。方仲心道她莫非真个要寻隐蔽之处安身,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有一点兴奋之情,也不知是哪个更占上风。
正在胡思乱想,望天犼却停了下来。何盈轻轻一跳,落地后说道:“下来,应该不远了,剩下的路十分难行,我们走过去。”
方仲举目四望,说道:“这里便是雍狐山?”
何盈道:“还没到呢,那雍狐山并不高大,躲在群山之中,群湖环绕,最是适宜择地安居了。”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仲。
方仲不敢与她对视,下了望天犼。此兽无人乘坐,吼了几声之后四肢萎缩,身形变小,又化做松鼠模样蹦蹦跳跳的纵到何盈肩上蹲下,两只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样子十分可爱。
二人跃过一处山脊,眼前一片平地竟然出现无数的残垣断壁,只不过许多都已风化,隐在杂草与树木之间,根本瞧不出原来面貌。方仲看此地的破败程度,只怕有数百年之久,说道:“这里荒废几百年了,一点人烟都没有。”
何盈道:“岂止几百年,足有上千年了,原本这里是个城郭,住在这里的人走了之后便荒废至今。”
方仲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早就来过?”
何盈笑道:“我若不先来探查一番,万一已经有人住在这里就不好了,未听说男女私奔还有光明正大不怕人知的,总要偷偷摸摸的才是。”
方仲摇头道:“肯定不是如此,你来一定另有目的。”
何盈俏脸一沉,说道:“不信便罢,你回去就是了,我又没强求你来。”自顾踏着一地的碎砬往前走去。
何盈走了一段路,扭首回眸,见方仲依旧跟了来,只是面色有些不愉,轻轻一笑道:“我便知你会来,要不然这山里又有什么野兽窜出来,叼了我去,谁来救我?”何盈说这话,自然是想起了早年自己身陷兽窟的事来。
方仲没好气道:“你在慈航静斋这几年修行,还怕几只野兽?”
何盈道:“为了救那个什么郑门主,把我全身的法力都用没了,你当那六字大明咒很容易施展的么?如果不是你带他来,我又怎么会去慈云寺,又怎会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害的,不让你陪着让谁来陪?”
方仲道:“你如今倒会说话的很。”
何盈笑道:“你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不好说,若是换了旁人,我是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的。”方仲听她说的亲切,心中一暖,说道:“那你就该跟我说实话,我不信……不信……”想说何盈不是为和自己私奔而来此,却不好意思直言。
何盈笑道:“到了地方你就知了,这里的城郭在以前可是大大有名,叫做九黎城,只不过住在此地的人怕被杀,都逃往他处。”何盈话头一转,又说起这城郭之事。
方仲道:“九黎城?谁会杀这里的人?”
何盈道:“当然是轩辕黄帝了。”
轩辕黄帝大大有名,那是炎黄始祖,方仲当然知道,奇道:“轩辕黄帝要杀的人,那一定是罪大恶极之徒。”
何盈边走边道:“也不尽然,为非作恶的也不过是领头的几个人物,更多的人身不由己只是听命而为,就算要杀戮,也不必牵连无辜,把一方的人都斩尽杀绝。这九黎城有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做下的罪孽太大,这才惹得轩辕黄帝大怒之下兵戈四起,要把此地夷为平地。”
方仲恍然大悟道:“能与轩辕黄帝大战一场的除了蚩尤便无第二人了,这九黎城莫非就是当初蚩尤所在城池。”
何盈道:“正是,这九黎城也是当年的称呼,蚩尤涿鹿兵败之后,九黎城守不住,原来的人要么依附轩辕黄帝,要么远走他乡。轩辕黄帝来了之后又放了一把火,此城便彻底荒废了。后来之人崇敬轩辕黄帝而恶蚩尤,连这城池都懒得提起,而以山势起名,称做九龙山,你所看到的周围山岭便是了,连那慈云寺所在的青龙山不过是其中一支。”
方仲感慨道:“这九黎城当年也一定是人烟稠密,繁华无比,谁知千年之后不过瓦砾一堆。”想起洛水城之破败,最终结果大致也是如此,任凭你往昔多么繁华,几百上千年后还不是归于虚无,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何盈催促道:“快些走,天明之前一定要赶到雍狐山,否则就白来了。”二人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去。又走了数里地,眼前出现一个小山头,此山在九龙山中并不出奇,只是此山三面环水,只留得一面与陆地相连,如孤岛一般。
“这便是雍狐山了。”
“此山普通的很,为何要到这里来?”
何盈神秘一笑,指着那三面环水道:“这不是天然而成,乃是有人用力挖掘之后才如此的。你仔细看那形状,便知其中有些蹊跷。”
方仲仔细一看,这才发觉那三面之水果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雍狐山正面水面宽广,两边逐渐收窄如两只尖角,正好包容住雍狐山,从正面看去,便如一个牛兽嵌在雍狐山脚下。
方仲道:“似乎是个牛头。”
何盈道:“是蚩尤头颅。这雍狐山原本是座矿山,蚩尤正是得了此地五金,才铸成天兵神器,敢与轩辕黄帝争雄。”
方仲惊讶道:“此山还有这种传说?”
何盈笑道:“我也是听师傅说起才知有此地,是不是传说,过去一看便知。”身形几个起落,已然到了湖边。那湖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何盈围着转了一圈,也未发觉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觉已到了唯一不接水的一面。从这里进去便能直达雍狐山山头。
何盈察看了片刻,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对方仲道:“这石头极沉,不是山脚下的,定然是山上滚落下来到了这里。我们上去看一看。”二人往山上走了片刻,雍狐山又不大,转眼就到山顶时,四处吱吱声响,窜出无数只狐狸来,夜色中瞪着明亮的双眼看着方仲与何盈二人。
何盈吓了一跳,等得看清不过是狐狸时,说道:“怪不得叫雍狐山,原来是狐狸的老巢,哎哟,这些狐狸也不知呆在此地多久,若有几个成了精,可别把你迷了去。”
方仲道:“那也要看狐狸精有没你漂亮了,如果没有,又怎么迷得到我?”
何盈有些嗔怪的瞥了方仲一眼,轻哼道:“谁迷你了?”
那些狐狸并未蹲在树上,却一个个的站在无数的残破石柱之上,那些石柱雕刻着稀奇八怪的怪兽面貌,都以牛首为主。每一根石柱下都有一个洞穴,有大有小,也不知是狐狸钻的还是天生就有,有几个洞穴更是斗大无比,虽有杂草树枝掩映也足可进出。那些洞里不时有阴风冒出,更让人不敢轻易入内。
何盈把金刚斗笠的帷幔重又放下,弯腰往一处较大的洞穴钻去。洞里阴暗无比,方仲正要用掌心火照明,何盈肩上那只望天犼嘴巴一张,喷出一团火焰,顿时把洞里照得一清二楚。
洞口初时狭窄,十分陡峭,并且倾斜往下,不知通往何处。借着光亮一看,石壁之上竟然闪耀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何盈道:“古籍记载有云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戟戈,说的就是这里。”
方仲道:“你是说蚩尤的所有兵器是在这里炼制的么?”
何盈一笑道:“就算不是这里炼的,也定然和这里脱不了干系。”何盈身子一直往斜下方滑落,到最后那洞壁越来越大,过不多时石壁消失,眼前豁然一空,出现空荡荡一大片黑色苍穹。望天犼的火焰不能极远,已然照不清那底下是些什么,方仲凝气打出一团较大的掌心火远远飞了出去,划过那片黑色苍穹,这才看清原来这雍狐山底下早被掏空了,二人所在不过是顶上一个大窟窿,旁边更有数不清的洞眼存在,如蜂窝相似。而在这下方,水波粼粼,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无匹的黑影半沉在水中。
方仲连续往下打出数个火团,光亮大放之下这才看清那黑影竟然是一座小山般大小的巨型熔炉,只不过早已烟火全消,冷冰冰的躺在这里,只留下炉顶上两只大耳尚且露出水面。
方仲惊道:“好大一只炉子!”
何盈目中放光,赞叹道:“这在以前是件了不起的上古遗物,虽然早已无人使用却依旧气势惊人。传说蚩尤的六件神兵都是出自此炉。蚩尤战败之后,九黎之人移不走此物,只能把它给毁了。”
方仲恍然大悟道:“这顶上许多窟窿,就是用来通烟火之气的,雍狐山本身便是一个大熔炉,外面所见不过是一个炉盖。”何盈点了点头,摘下金刚斗笠,露出瀑布也似的乌发,却把斗笠往方仲一抛,说道:“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不待方仲阻止,已飘然而落,整个人姿势优美之极的往那熔炉露出水面的一只大耳飞去。
何盈并未借助宝物御空飞行,人到半途已然下坠,却离着那只大耳还有一段距离。眼见要落入水中,那只望天犼往下面水里一纵,直接在水里变大,正好接住何盈,何盈脚尖一点,已飞身上了那只大耳。望天犼并不急于回到何盈身边,在水里游来游去居然兴致颇高,而且毫不怕水,不时在水中潜泳。
何盈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招手望天犼过来,让它叼住此珠,往水下一指,那望天犼便游到水底的炉内去了。借着那淡淡微光,方仲和何盈目光跟随那望天犼所过之处,就见炉底无数骨骸,层层叠叠不知躺了多少,许多固然是人骨,还有的却是从上方掉落水中而泅死的野兽。在众多骨骸堆中,尚自斜依横躺着许多刀剑之物,模样奇形怪状,与今大不相同。
这些刀剑经过了上千年岁月并沉浸水中却依然不腐,可知其质地不凡。不一会,望天犼重出水面,游到何盈身旁。
何盈收了夜明珠,回头往方仲的眼睛指了指。方仲不明其意,大声问道:“什么?”那山体都是空的,回音极响。
何盈捂了两耳道:“把眼闭了。”
方仲奇道:“为什么?”
何盈面色一沉,说道:“我要下水,你不能看。”
方仲顿时醒悟,忙道:“还是我下去,你在上面等着,要捞什么东西跟我说便是。”
何盈道:“你是男子,这里下不得。”
方仲心道怎么男子就下不得了,还待想问,何盈道:“若到天亮而我还没出来,就来帮我一把,此前你可别来,不然我不理你。还不回过身去!”方仲依言转身。只听一声水响,何盈已然跳入了水中。
方仲心中却如撞翻了小鹿咚咚跳个不停,心想若是此时自己扭过头去看上两眼,只怕何盈也未必知道,一想到那婀娜身段,这种想法更是蠢蠢欲动。可是万一何盈早就留意着自己,这一轻浮之举被她见到,只怕此后再也不会好眼相看,权衡轻重,自然还是忍一忍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方仲只觉得寒气越来越重,隐隐竟然有鬼泣之声,听声音就在身后,不禁吃了一惊,想转头一看,又觉不妥,只得大声道:“何盈,好了么?”身后并无何盈回答,想来她若在水中,也听不到呼声。
再过一会儿,阴风阵阵,从两旁山壁之上竟然冒出两个阴魂,飘飘荡荡从方仲眼前飞过。方仲惊骇之下,手中迅速凝结一个雷咒便想把眼前阴魂打碎,可是那些阴魂视他如无物,只是往身后飞去。方仲忍无可忍,微一扭头,就见眼前无数阴魂飞舞,都聚在熔炉上方,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已有成千上万!
整个雍狐山内简直成了十八层地狱,到处都是冤魂野鬼,哪里还看得见何盈的身影。那些阴魂许多都是身首异处、断手折臂、中刀着枪之辈,更有许多头戴鬼面的亡灵手中举着刀叉剑戟,伸着长舌在那里哀嚎。
方仲担心何盈安慰,双手连放数个雷咒,轰隆隆数响,电光所到之处,那些阴魂纷纷烟消云散,奇怪的是不管方仲如何攻击,那些阴魂都如无智一般只挨打不还手。
连灭数十个阴魂之后,方仲便知不是方法,这么多冤魂野鬼杀不胜杀,就算法力泻光,又能杀几个。
方仲把火岩剑抽出,往露在水面的一只大耳射去,同时飞身而上,雷咒连放,把挡路的阴魂扫灭,御剑至大耳上空时落了下来。
方仲一落地便焦急不已的道:“何盈?何盈?你在哪里?”几句话一喊,何盈并未从水底出现,那些原本无智的冤魂野鬼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鬼哭狼嚎之声大作,纷纷往方仲撞来。
方仲身上符纸一向留足备用,此刻双手齐挥,无数张符纸飞出,但有敢过来伤人的阴魂靠近便是一道雷咒过去。那些冤魂野鬼四面八方而来,方仲出手如疾风骤雨,一时相持不下。方仲暗道不好,这些野鬼怎么又凶残起来了,这样下去不用半柱香的时间,符纸就会用光,到那时还怎么应付这些阴魂。方仲正自焦急不已时,脚下水声一响,何盈终于探出头来。
何盈乍见方仲站在面前,又惊又羞道:“你……你……”
方仲忙解释道:“这里游魂野鬼竟然这么多,我来救你。”
何盈往四处一看,懊恼道:“我让你天亮时再来,你怎么现在过来?”在水中抛上来一柄长剑和一块铁石,伸手抓过放在岸边的外衣就水里披在身上。只是衣衫一湿,窈窕处显露分明,更是诱人,比之裸身好不了多少。
何盈涨红了脸怒道:“早知不让你来。”好在方仲无心观看美色,何盈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方仲道:“这些冤魂野鬼是怎么回事?”
何盈没好气道:“这些都是神炉毁损之日不曾炼化的祭鬼,当年最后一批神兵炼制未成,他们血肉已去却魂魄未消,一直沉沦在此地不能脱身。”
第五十二章 九黎城
炼器之法多有拿活人投入炉中一起炼制,便如干将莫邪一般,拿人之精血融入剑身之中。相传当年的蚩尤共有六件神兵,都是用无数生灵血肉祭祀而成,除了轩辕神剑可堪一敌,余者都不是对手。只是后来的九黎族人不想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只铸这区区六件兵刃,日后铸剑就把掳掠来的俘虏通通都投到神炉之内,不管多寡,只求炼成的兵器过得去,故此当时九黎部族兵戈之利无人能及,轩辕黄帝与之征战着实吃了不小的亏。
方仲对炼器之道一知半解,听了何盈解释,才知这些亡魂都是千年之前炼兵刃的祭品。方仲心中还有疑问难以解释,正想问何盈为什么到这里来,何盈道:“这神炉也不知是不是天地所生,暗合阴阳循环之理,有个奇特之处,夜间时阴气极重,炉内冰寒入骨,日间又阳气极盛,炉内炙热无比。虽然如今已经破损,不能炼制器物,但这秉性并未完全消去,夜间只能女子入内,炉里的冤魂野鬼不会伤人,但若受到男子的阳刚之气一激,便会行凶作恶,以泄当初身为祭品的怨气。到了日间却相反,阳气一盛,那些阴魂虽然散去,但这炉内却会如滚汤沸腾,酷热难耐。这里面之所以没有活物,便是都被煮得烂了没留下一丁点皮肉。”
方仲道:“你不与我说,我哪知道还有这些禁忌。”
何盈伸手一抬,轻喝了一个呢字真言,掌心中五色豪光一闪,扑过来的一个阴魂惨叫一声化为无形。何盈道:“是你不听我的话了。”又想方仲之所以下来也是担心自己之故,心中一暖,埋怨的话便说不出口,说道:“这些阴魂成千上万,全都涌了来,拖不到天亮你我就会死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
方仲道:“我用雷咒护身,一起冲出去。”何盈也已发觉方仲的雷咒十分了得,对付这些阴魂十分犀利。方仲又是五张符纸一起出手,一个五雷正法从火岩剑上打了出来,轰的一声巨响,拦在头顶的无数阴魂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方仲喝道:“快走!”
何盈飞身而上,那只望天犼早已缩成松鼠模样钻入她的袖中,何盈忽的记起从水中摸出的东西并未带上,忙回头道:“把你脚下的东西给我!”
方仲低头一看,是一柄尚未完工的粗糙剑胚和一块铁石,忙弯腰捡起,向何盈投去。何盈接住之后周身光芒一闪,撞破几个阴魂的阻截,离了神炉遗骸,落到来时的窟窿处。
方仲一见何盈脱身,忙施展五雷正法想再打一个洞出来,岂知双手连挥之下只出来三张符纸,那袖中再也飞不出那怕一张符纸出来,这才惊觉不过眨眼功夫,数百张符纸用个罄尽,眼见周围阴魂又扑了过来,三声巨响过后,周身上下一张符纸也无。方仲刚想祭剑逃走,周围的阴魂一拥而上,拉胳膊拽腿,更有几个拿刀叉的鬼面亡灵奔着方仲就砍!阴魂层层叠叠,就算掌心雷连放也是无用。
方仲就觉周身阴寒刺骨,再耽搁的片刻,自身的魂魄非给揪出来不可,心下一急,病急乱投医,摸到什么用什么,一个掌心雷把举叉刺来的亡灵打灭,另一只手中却飞出八面紫金小旗,分从东南西北往四周射去。那八面旗子洞穿无数个阴魂之躯,消失在神炉四周。又摸出五面铜镜,五道黄光一闪,分落前后左右。八面紫金小旗和五面铜镜都不能克制鬼物,虽然打中不少冤魂野鬼,但不一会儿就又凝聚鬼形向方仲扑来。
方仲面上变色,腰间一摸,止剩的那只羊脂葫芦不曾使用,不到最后时刻,那是绝不动用的。方仲所施展的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虽然不能伤人,但却能搜刮元气,特别是这点阴穴,方圆之内所有阴气都会被它聚来此处,方仲原没想过它能对这些阴魂有大用,可是此术一施,熔炉之内阴风大作,无数的阴气翻腾滚动,都往一处汇去。其余各处阴气一稀,冰寒之气顿时转热,尚未天明,那熔炉之内竟然渐渐的翻起泡来。
许多阴魂呼号挣扎着全都往点阴穴挤去,霎那时蔚为壮观,仿佛一只巨大的纺锤竖立在神炉水面之上,又如刮了一阵龙卷风,旋转飞舞,几要顶破雍狐山山盖。
方仲见阴魂聚成一团,身旁反而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阴魂,大喜之下抽身上跃,剑光一闪,已踏着飞岩剑离开熔炉露在水面上的大耳,往何盈飞去。
何盈惊愕异常的望着下方奇景,一见方仲飞出,问道:“你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更改了这神炉之内的阴阳两极?”
方仲暗叫侥幸,说道:“是一套镜旗阵法,原本是末学小技,没想到有此功效。”
何盈惊讶道:“这座神炉慈航静斋早就发现了,斋主说此炉便是因为水火相侵才至阴阳被毁,这才无用,若是能重新修复阴阳二气,或可重新启用此炉。”
方仲摇头道:“你实在是高看了此术,这套镜旗是我从大阴阳术中学来的,威力有限,所及不过数里,想要搜刮足以启用此炉的天地元气,这不可能的。”
何盈点了点头。
方仲看着她手上拿着的一柄粗陋长剑和一块铁石,问道:“你冒这般大风险就是拿这两样东西?”
何盈一笑道:“这柄剑是师门吩咐了要带回去,这块铁石却是顺手拿的。”
方仲奇道:“这剑也就罢了,拿一块无用的石头干嘛?”
何盈恼道:“你不要算了,我还扔回去!”作势欲扔。
方仲愕然道:“原来是送我的,别扔别扔,那一定是好的了。”
何盈扑哧一笑,那笑容看得方仲心旌动摇,何盈道:“你别小看这炉子里的东西,上千年寒热煎熬,就是再劣的石头也磨成精石了。慈航静斋所用宝剑许多都取自此处,稍加锻炼,便是上品宝剑,若是机缘巧合,再炼一柄可以媲美五蕴神剑的绝世神兵,也非没有可能。我既然来此取剑,又在慈云寺见到了你,也就给你一些好处了。”
方仲恍然道:“原来如此。”他对何盈是不是炼得出什么绝世神兵兴趣不大,只想私奔云云果然是假的,不过明知不可能之事,知道了结果,却未免还是有那么一点失望,人之私心就是那么微妙。
何盈又道:“九黎城所出五金之器在轩辕黄帝时天下闻名,做剑是极好的,可是我看你有了两柄剑,似乎质地不错,再多一柄也无甚稀奇,不如捞块好的精金铁石请高手匠人自己打造。”
方仲接过石头看了看,入手果然沉重万分,远胜一般铁石,若说铸剑的话略嫌小了一些,只能打个轻灵窄长之类的宝剑,更适合女子使用。方仲已然有了火岩、飞鱼两剑,且都是不错的宝剑,的确不需马上添置第三柄,唯一缺少的恐怕就是早已打算制作的天字诀中镇压天道的天龙都功印。张道陵用的是玉印,方仲原本也想弄块好一些的玉石,只是玉石不禁打,方仲又别无闲财,就一直不曾动手,如今有了这块千年煎熬的精金铁石,正好可以把此印做出来。日后遇上精于奇门遁甲之类的高手,也可以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打不赢人家时,专破人家遁术,逃跑也多一个依仗。方仲谢道:“那可多谢你了。”
何盈道:“可别与人说是我送你的,若被斋主和师父知道,一定要责罚于我。”
方仲道:“此地只有慈航静斋的人才知么?”
何盈道:“就我所知是如此,也许九黎后人也知道一些,毕竟是他们祖传之物,可是千百年来无人至此,应该是失传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用,神炉已毁,留下一堆未祭炼完的兵器也无人在乎。偶有一两个撞到此处的小贼不知神炉秉性,闯进去之后不是被冤魂夺命就是烧死在了炉内,倒也不用担心。就算真有福大命大之人取去一两件,这东西是上古遗传,慈航静斋也没道理独享,拿去就是了。佛说人有贪、嗔、痴三毒,贪在首位,岂能不妨。”
方仲点头道:“还是前辈看得开。”又想听她说了一个佛字,那慈航静斋里静逸、静恩等都是出家人,何盈现在虽然还是女儿家打扮,也许下一次见面,就已经落了发了,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难受。方仲道:“静恩神尼她老人家还好么,我上次见到她时还在鹤鸣山。”
何盈奇道:“你见过静恩师伯?她已回山,不过未听她说起去天师道的事。”方仲心道静恩老成持重,比之静逸更是深藏不露,就算见到了什么不说出来也是正常。
“东西到手,可以离开此地了。你的旗镜可是要收回的么?”何盈一问,方仲忙道:“自然要收回。”站在窟窿口,往四处一招,落于神炉各处的八面小旗和五面铜镜纷纷往回射来。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一撤,那汇聚的阴气顿时四散,蜂拥而至的阴魂哀嚎呼叫纷纷往水中隐去。
何盈道:“天快亮了,这些阴魂马上就会消失,你看那炉水越来越是沸腾。”方仲抬眼看去,果然那水已是热气腾腾,炉中的水更是不时翻着巨泡,那些阴魂被滚汤煎熬,虽然不会魂亡魄消,但哀嚎涕泣之声四起。不一会,那些阴魂耐不住炎热,全都隐于神炉四壁之中,消失一空。
何盈已用真气把全身淋湿的衣衫蒸干,和方仲顺着山洞向外走去。
二人一出山洞,山风吹来,顿觉神清气爽,沉闷之感顿消。雍狐山在翠绿笼罩之下,根本就想不到它里面空荡荡沉着一只大熔炉,而且千年之久还在忽冷忽热的散发余威。
何盈默然片刻,平静地道:“你这就回慈云寺么?”
方仲一听她问这个话,便知她要走了,心中失望,说道:“郑门主还在那里,我自然要回去,等他好了之后再回洛水城。你呢?”
何盈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难得出来一趟,不过师父说我若一直留在慈航静斋,是无法精进修为的,需要出来多多历练。”
方仲道:“修为只须下死功夫,以你的智质又有什么难了。”
何盈摇头道:“我慈航静斋比别人不同,你不懂的。”望了方仲一眼,却欲言又止。二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不觉又来到了九黎城遗址。
天色已然放亮,目能极远,二人晚上经过时只是粗略一观,如今再看此地之岁月变迁,墙倒屋毁,杂草横生,更增人世沧桑之感。
方仲和何盈都道此地无人,故此不曾隐匿身形,正走之时,前面一堵断墙后突然转出两个戴着宽大的恶鬼面具之人,大声喝道:“站住了!”
方仲吃了一惊,再一看那些戴面具之人倒与神炉中挣扎哀嚎的亡灵有些相似,奇道:“两位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道:“说出来你也不知,今日是我蚩浑大人回来祭祖之日,遇着你两个不开眼的娃娃,正好拿来祭祀先祖。”这两个如同山里转出来的野人,不由分说就想捉方仲和何盈二人。
何盈走在最前,其中一个跳过来便去揪她手臂。何盈脸上挂笑,宛如未见,肩头蹲着的望天犼却一张嘴,喷出一团烈火,离得又近,正好打在那人头上。
此人虽然戴着面具,但并未遮住毛发,被火一点,顿时烧着,整个人如蜡烛相似,此人抱头惨叫,看旁边有个不曾干枯的污水潭,慌忙奔过去把脑袋沉在里面。
第五十三章 九黎部众
嗤的一声
一阵焦臭之气飘出,被火烧着了头发的总算熄灭。此人从污水中拔出沾满泥污的脑袋,面具也掉了,反倒露出一张人脸来。此人怒目横眉长得虽然凶悍,却不像是蛮荒之地跑出来的土人,若不是面具画得丑恶凶狠,实与普通人无异。
另一人见同伴失手,虽见何盈貌美如花,却也不敢小瞧了她,尤其担心那只小兽会喷火,先把一面画着狼头的蛮牌拦在身前,叫道:“敢伤我九黎部众,要你等不得好死。”
方仲奇道:“九黎?不是早就消失了么。我看二位更像是拦路打劫的恶人。”
那人道:“胡说八道,我等岂是这种小人。”抡起手中的大砍刀就劈。
这一刀奔方仲而来,方仲闪身避过,伸掌拍去,正好打在他那面蛮牌之上。此人的蛮牌是铁做的,方仲暗含一道雷咒在手,拍上去时已然激发,雷光一闪,那持蛮牌之人顿时手脚酸麻,再难闪动灵活,被方仲脚下轻轻一勾,扑地便倒。等得他想翻身起来时,火岩剑已横在了脖子上。
这二人修为底下,就是个凡夫俗子,只靠蛮力和勇武取胜,当然不是方仲和何盈的对手。
先前被望天犼烧了头毛的那人见方仲轻易取胜,就知欺人欺错了对象,这一对少年男女敢出现在荒郊野外,定然是有些来头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胆,会不会也是大王请来的异人,忙道:“小壮士饶命,小壮士饶命。”
方仲根本就不想杀人,只是好奇之下多问两句,说道:“你有何话要讲?”
那人道:“两位可是受人之邀到此地来的?”方仲想说不是,一旁的何盈却平静的道:“不错,我们是受命而来。”
何盈的意思是奉了师命到这里取剑的,只是说得模棱两可,故意引此人入套。那人松了口气。说道:“那就不会错了,两位一定也是九黎后人了,不然不会到这荒山野岭来,就不知是哪一部的?”
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何盈只知有九黎,却不知九黎的来源,索性不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家大王请来的人都需盘问的仔仔细细么?”
那人惶恐道:“不是不是,只是想问明白了好迎接二位,我两个只是奉大王之命出来捉两个祭奠之物,哪里敢盘问人。”何盈先前听得他说是什么祭祖之日,既然自称九黎后人,那祭祖岂不是祭蚩尤。心中微感惊讶,淡淡道:“既然如此,便绕过你二人。”方仲收了剑让地上那人爬起来,二人不复刚才之勇,低着头道:“蚩浑大人就在里面的远古祭台之上,九黎各部有人来的,也有不来的。但有不来的,蚩浑大人说他们都是叛徒,日后定要让他们后悔莫及。二位能来,真是识时务之极。”
何盈道:“是吗?那我更要去见识见识。二位要捉祭品也不一定非要拿人,捉个野鸡野兔什么的也就够了。”二人点头称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祭祀魔神岂能用这些小物,原本想图个方便,就近捉两个活人回去交差,现在只好跑远一些,看有没有那些倒霉的农夫樵子撞到自己手中。
二人垂头丧气,去九黎城外另寻祭品。
待二人走远,方仲悄声问道:“真的要去看?”
何盈笑道:“为什么不去?我只道九黎后人早已消失,居然又有人冒出来自称是其后人,当然要一探究竟了。你陪不陪我去?”
方仲道:“只怕有些风险。”
何盈扭头道:“那你就别去了,让我一个人去。”说罢,便往残垣断壁深处走去。
方仲呆了一呆,还是闪身跟了上去。这九黎城早就荒废日久,也不知那祭台在何处,何盈一路寻找,因知此地有人驻守,行走之时便小心万分。果然走了没多时,便遇见好几波与刚才二人一样打扮的人。越往里走,出现的人物也越多,有些戴个古怪鬼面,有些戴个奇怪兽头,可知不是同一族群的人。
何盈担心被人盘问露出马脚,在各处残垣中藏匿身形。越往九黎城深处走去,汇聚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久便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数丈高台,台下都是人影。
高台已十分陈旧,许多地方都已出现裂缝,更有一些凸起处被风吹日晒已风化,只是规模倒还宏伟,台上一连排着九根雕花石柱,在石柱前安了一个石制火炉,正在熊熊燃烧。那些奇形怪状之人便都是汇聚此处,并在台下安安静静守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台下鼓声大作,敲了一通牛皮鼓之后,高台上炉火大旺,一人瞬间出现在高台之上。此人身形高大,赤着双足,一身黑衣之上都是古怪图案,豹头环眼,两耳更是挂着一对金环,腰插弯刀。
台下一个戴着巨型鬼面,手举一根法杖的男巫大声道:“九黎重聚之日已至,各位还不快快参见新任大王。”随着话声落下,台下首先走出三个脖悬兽骨,腰挂弯刀的偏疆苗裔之人,一看便知是手段高明之士。其中一人大声道:“我东夷三苗愿听蚩浑大人差遣,重振九黎声威。”
台上之人点头道:“好,三苗重回九黎,我一定重重有赏。上来罢。”台下三人一纵身,跳至高台,站到蚩浑身后。
在这三人之后台下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手中拿着一根粗粗的铁棍,浑身都是兽皮,只在头上顶了个铁盔,大声道:“我熊人氏不服,为何九黎之主要你蚩浑来当?你也是九黎一部,小小蛰蛤氏尚且不如玄甲氏、遂人氏,要轮也轮不到你。”
此人身后也有人鼓噪道:“正是正是,你邀了我们来,说自己要当九黎之主,要重振王霸之业,我等就一口答应,全都辅佐于你,天下也无这样好事。”
那戴鬼面的男巫道:“肃静!蚩浑大王自然是有所依仗,才开金口,许下这等大业。”台上的蚩浑哈哈大笑道:“你熊人氏不服,可是想跟我较量一番么?”
台下那人摇头道:“我打不过你,可是未见得你做了九黎之主就打得过别人,要我等听命于你,战端一开,岂不重蹈千年前蚩尤大王覆辙,万一败亡,九黎又要东躲西藏,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蚩浑笑道:“原来你是担心以后之事,今时不比往日,我九黎得一力助,只要有他们支持,成功指日可望。”
那熊人氏的人道:“谁能有如此能耐,助我九黎重回故地得中原天下?”
蚩浑道:“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你若是诚心归附于我,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当相告。”
那熊人氏的头领犹豫不决,此时另一处有人漫步而出,穿着与这些茹毛饮血之人大大不同,身披藏青道袍,年纪半老,须发灰白,但双眼炯炯有神,背插宝剑,竟然是个修道之士,修为更是已到炼气化神顶峰阶段。此人淡淡道:“蚩浑头领,你所说的依仗可是那魔教。”
蚩浑一愣,随即摇头道:“什么魔教?是大德兴善教!”
那人道:“还不是一样,在下虽然也是九黎后人,不过却混迹于尘世之间,对天下事还知道那么一点。那魔教正与道家第一大派昆仑打成一团,自顾尚且不暇,岂能抽出手来助你?”
蚩浑笑道:“青狼道长,你只是散修一个,知道的事到底不多。实话告诉你,本人虽然加入神教,却不是当一个小小头目,而是另有重任,并且马上就会手握重权。那驭兽堂的老堂主已经见了阎王,神教护教师答允在下,这驭兽堂新的堂主便是我蚩浑,什么飞虎、狂狮、天鹰、鬼狐,统统都得听我的吩咐!甚至于只要我求肯一句,让神教为我扫平天下,剿灭那些炎黄后裔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不过是念及同胞旧人,这才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可不要错过了如此盛会。”听完蚩浑这番话,那被称作青狼道长的人也不禁大吃一惊。
第五十四章 蚩神魔功
蚩浑微露得意之色,又对着台下道:“你们只要认我为九黎之主,我便在驭兽堂再开九个分坛,你们人人都掌管一地,称霸一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岂不比躲在偏疆僻地过苦寒日子来得快活。”
那青狼道长道:“好,且听你一言,我青狼氏愿意重回九黎,奉蚩浑大人为王。”
蚩浑喜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青狼道长绝对不会后悔今日之举,也请道长上台来。”
转眼台上又多一人,原本犹豫不决的熊人氏头领见青狼道长也答应了,兀自心有疑虑道:“你虽然说有诸般好处,却都如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摸不着,凭你许多大的愿,都是空话。我熊人氏要求不多,但凡九黎之主,定有魔功传授,你蚩浑既然想重振九黎,可身有魔功么?如果有,我熊人氏就听你吩咐。”
蚩浑冷笑道:“黑罴头领说来说去,就是觉得我做这大王的本事差了些,怕被人瞧不起。”
台下又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不错,我玄甲氏、遂人氏便是这么想的。别到时候你刚当上大王,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宰了,不但自身难保,也无法给属下报仇,大家还拥护你作甚。”
蚩浑点头道:“你说得有点道理。诸位既然信不过在下,看来不显出一点真本事是不能服众了。”
熊人氏的头领黑罴道:“你会蚩神大王的魔功么?”
蚩浑诡异一笑道:“区区一个魔功你们就看得如此之重,蚩尤大王魔功护体也并没有天下无敌,还不是被人捉了去撕了个四分五裂,就算和魔神大人一样又怎样。”
黑罴道:“你不会便不会,却说这等大话,凭的又是哪门子本事?”
蚩浑冷笑道:“凭的当然是不下于蚩尤大王的神通!”
台下众人大哗道:“胡说,你敢自比蚩尤大王?蚩神魔功只有我九黎才有,已然失传,你如此自夸,试演一番我们看看,如果真会,就推你为主。”
蚩浑挥手止住喧声,喝道:“你们又没见过魔功,如何断定真假?别是我演示魔功之后,你们又不承认,总找借口推脱,不愿臣服于我!你当我总有这么好的耐心么!”
熊人氏、玄甲氏、遂人氏三个头领商议了几句,那手拿铁棍的黑罴说道:“蚩神魔功施展之后,会变成魔神模样,头生二角,三头六臂,力大无穷,周身刀枪不入,集我九黎所有神物之长,你若也能如此,我们便信你确实得了那蚩神魔功去。”
蚩浑面色平静,却对台下那个戴着大鬼面的男巫道:“神师觉得如何?”
那男巫躬身道:“大王展示法相,骇服众愚,小巫愿为大王护法。”
蚩浑面色一喜,点头道:“好,那就有请神师为我护法。”那个男巫拿着一根木制法杖当作拐棍,慢吞吞的从台旁的阶梯一步步走了上来,看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估计年纪不小。台上除了蚩浑之外还有东夷三苗首领和青狼道长,那东夷三苗跟蚩浑根出同源,本就是自己人,当然不像熊人氏、玄甲氏等人顾忌颇多。青狼道长却是听了蚩浑要当驭兽堂堂主,那是权势极大的位置,心中一热,便想跟着捞点好处。
这四个人往后面一退,台前便只有蚩浑和那大巫师二人。
大巫师站到蚩浑面前,嘴里念叨道:“天赐神通,神佑九黎,魔神降临,正在此时!”时字一落,台上的炉火忽然大旺,就在众人目光突然被炉火吸引时,那大巫师指尖一弹,一颗丹丸飞出,蚩浑嘴一张,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含在嘴中。
大巫师这才闪身退开。
蚩浑闭目片刻,猛地一声大喝,一股戾气从台上席卷开来,刮起一阵狂风,蚩浑整个人突然变的高大起来,全身咯吱咯吱骨节响个不停,裸露体外的肌肤霎时长出浓密粗毛,浑身筋骨几要把衣裳撑破。他的头颅更是变得丑恶无比,两眼怒睁,鼻孔朝天,额头上长出两只硕大的弯角,如同地狱走出的牛头怪。
台下众人都惊骇莫名的看着这番变化,更有胆小一些的氏族小辈当场跪了下来。那熊人氏和玄甲氏虽然震惊,但却都知蚩神魔功不止如此,玄甲氏的一个大汉喝道:“这才一头两手,还有两头四手呢?”蚩浑并不搭话,两膀只是一摇,噗哧一响,衣裳撑破,各自伸出一条长满粗毛的手臂,顿时成为一头四手的怪物。这一下连那黑罴也呆住了,不过片刻功夫,蚩浑连声怒吼,浑身黑气缠绕,又从背后伸出两手,已然是六只手的怪物了!
蚩浑面目扭曲,圆睁的双目布满血丝,那三头六臂之中的两头却始终未现。
那大巫师道:“魔功法相岂能一蹴而就,大王不过是怕惊吓了各位,这才先展示一些小神通给大家瞧瞧,这三头六臂又有什么难了。”走到蚩浑身旁,法杖在他脖子两侧轻轻一敲,说道:“大王何必藏私,还不现大神通出来让大家瞻仰。”
蚩浑一声闷哼,似乎痛楚不已,被法杖敲打过的地方出现两个血泡,那血泡越来越大,当有拳头般大小时噗的一声破裂,血光一闪,里面的血水迅速化成两个头颅,和当中一个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了一号。
三个头颅同时睁目怒吼,蚩浑刺耳凄厉的声音回荡台上台下:“魔神已现,九黎之人还不拜我为王!”
这尊法相一现,那些本有异议之人也无话可说,顿时跪倒一片,包括熊人氏、玄甲氏和青狼道长诸人,全都拜服于地,整个高台之上只有那戴着巨大鬼面的大巫师和蚩浑站立。
那大巫师道:“众人已服,请大王收了魔功。”蚩浑全身一摇,先把四只手给收了,浑身上下的皮毛也渐变正常,两个血水变化出来的头颅逐渐萎缩,直至全消。
蚩浑咬牙切齿,大汗淋漓,还好众人都跪着无法看到,待得喘息平静,才笑道:“起来,既然奉我为主,那都是自家人,我蚩浑的东西便是大家的,大家的东西自然也应该拿出来同享。我蛰蛤氏铜符一块,便先交了出来。”从腰间解下一块铜牌来到那九根石柱中的一根,把此铜符放在石柱下。
那三苗的三个首领也解下腰间铜牌放到石柱下。熊人氏、玄甲氏、燧人氏、青狼氏也相继上台把铜符放下。蚩浑看还有一根石柱无人摆放,皱眉道:“既然臣服于我,为何有人不尊号令!?”
那青狼道长道:“我等都已把铜符上交,并无人敢违背大王旨意。”
蚩浑道:“三苗加上我,还有你们四个,总共才八只铜符,九黎九部,还有一部呢?”
那熊人氏的黑罴道:“我等都摆了,没摆铜符的是那雉羽氏的石柱。”
蚩浑大声道:“雉羽氏的人出来说话!”
台下无人应声,下面的人更是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这雉羽氏根本就没派人来。蚩浑怒道:“背叛九黎的人通通都要去死!有谁知道那雉羽氏一脉的头领在哪里?”
那青狼道长道:“属下倒是知道一些。那雉羽氏的后人因嫌我九黎声名不好,故意不用了原来姓氏,却和那些炎黄后裔混在一起,起了个他们的姓氏,乃是姬姓。”
蚩浑道:“姬姓?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青狼道长皱眉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数十年前我去昆仑访友修道,遇到过一个姬姓后人,言谈甚是投机,说起渊源才知他们竟然与我一般都是九黎之后,只是他们与人杂处,只怕早丢了祖宗的东西,就算大王寻了他们来,也无甚用处。”
第五十五章 夺符
蚩浑怒道:“岂有此理,这雉羽氏背叛祖宗,我若见到那头领,定然当场取了他狗命,只是可惜了他那块铜符不曾到手。”
青狼道长有些神秘地道:“大王集齐九块铜符,莫非想重启重宝?”
蚩浑道:“你也知道?”
青狼道长笑道:“这是古老相传之事,九部首领谁人不知,这铜符不单是我九黎首领信物,更是重振九黎不可或缺之物。只是我等空有其心而无其力,也只有大王雄才伟略,才想重振九黎,恢复当年风光。”
蚩浑道:“不错,我是有此打算,不过九黎衰败已久,若不是得神教之助,也是不敢有此心的。这重宝固然是我九黎之物,取得之后,却还要为神教做些事情。”
台上的几人都道:“只要能重兴九黎,为神教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蚩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青狼道长道:“铜符势在必得,道长见过那雉羽氏后人,我便给你个差事做做,设法为九黎把落入雉羽氏手中的铜符拿来。只要你拿来铜符,我便在驭兽堂中设个青狼卫,排在诸卫之前。”
青狼道长喜道:“大王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蚩浑又与其余几个头领说了几句,许下若干好处,眼见归附的几人没什么异心,这才道:“大家俱是九黎子孙、蚩神之后,今日正是当年蚩尤大王归天之时,就在这祭台之上,我等歃血为盟,衷心祈求九黎列祖与蚩尤大王在天之灵保佑,助我等大事能成。来人,把祭品拿上来!”台下顿时有人把酒坛、瓜果端了上来,更有数人抬出一尊高大的木雕神像,神像三头六臂拿着六般兵器,面目狰狞,与蚩浑法相倒有七分相像,摆在祭台之上。
眼见诸物摆放停当,蚩浑皱眉道:“没一点血食祭祀,蚩神怎会高兴?那两个不中用的废物,让他们捉两个活口来,竟然到现在不回。”
一旁的大巫师道:“时辰已至,大王不必再等。”蚩浑心道既然没捉到外人,拿自己的人当祭品也是一样,冲台下道:“谁肯自告奋勇,自愿献身于蚩神?”台下一班九黎部族杀别人的头固然痛快无比,要拿自己的脑袋祭祖,却也没那么慷慨,看蚩浑眼光下望,都低下头来生怕挑着自己。
蚩浑怒道:“一群怕死的废物,我九黎当年何等本事,杀人千千万万,血祭若是不够,便把自己的性命填上,人人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今日小小一个祭祖你们便推三阻四,太让本王失望了。”
蚩浑正想随意捉两个人杀了,一旁的大巫师忽道:“大王小心!”
蚩浑吃了一惊,便知有意外发生,忙一下拔出腰间弯刀小心戒备。却听身后传出一声惊呼,却是那熊人氏的黑罴发出来的。蚩浑扭头一看,就见一道白影从右侧飞过刚好越过黑罴头顶,落到那九根石柱处,一伸手,便抢去了放在那里的一块铜牌。
站在石柱前面的几人大惊。
熊人氏的黑罴一声大吼,浑身黑毛丛生,力气大涨,使铁棍横里砸去。
呼的一声,铁棍挟着狂风而至。那白影身手极快,一闪避过,又到三苗所放的铜牌处伸手去拿。
几人这才知道来人根本就不是要刺杀谁,就是来夺铜牌的。
蚩浑怒喝道:“敢夺我九黎之物,快把她杀了!”就这一转眼的功夫,蚩浑已看清来者居然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
那东夷三苗的三个头领离着最近,又有一套合击之术,一起出刀便砍,一刀攻那少女,一刀守地上铜符,另一刀在二者中间布下一道刀光。三人阻截之下那少女果然无法得手,往后一闪,却到了玄甲氏所放铜符处,脚尖一踢,地上的铜符向外飞射而出。
玄甲氏的那个大汉大急,浑身光华一闪,全身已罩上了一层龟甲,抡起拳头便打。那少女拔出一柄长剑刺去,当的一声,虽然扎中胸口却不能刺入。
那大汉的拳头来势极猛,眼见无法抵挡,那少女伸脚踢去,蓬的一声,交拳相击,身形借着这一拳之势倒飞,追着那飞射而去的铜符而去,倒像是对方送了她一程。
人在半空,那少女伸手一抄,已把踢出去的铜符拿在手中。
眨眼功夫那少女已夺两块铜符,蚩浑大吼一声,手中五色光华一闪,一只五彩斑斓的蟾蜍抛出。此物瞬间变成磨盘般大小,蚩浑一踩其背,咕一声叫,四足发力往前一纵,顿时越过众人,往那少女追去。
蚩浑尚且隔着七八丈远便劈出一道凌厉刀光,虽未砍中,却也让她遁势为之一阻。眼见再蹦得几蹦,就可追上此女,远处残垣忽然发出一声雷鸣,一道电光转瞬劈至!
蚩浑拿刀一挡,刀上雷光缠绕,顿时手脚酸麻,差些从五彩蟾蜍背上滑落。此时台上台下的九黎族人都已惊醒过来,人人举刀扬叉,呼号着追向那少女,更有不少人弯弓搭箭,箭矢疾飞,一起攒射。
就在此时,残垣处一人飞身而出,红色剑光舞起大片红霞,将射来的箭矢扫落。此女再无后顾之忧,袖中一抖,也飞出一只小巧异兽,转眼化作驮马般大小,与接应之人坐在那兽背上,撒足就往城外逃去。
眼见那兽边吼边摇头,驮着二人迅速远处。蚩浑火冒三丈,正要奋起再追,身旁风声微动,那大巫师戴着巨大面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说道:“大王不用着急,反正铜符不全,丢一块是丢,丢两块也是丢,还是先把余下那六块收入囊中罢,这偷去的两块交给我好了。”
蚩浑喜道:“神师出手定然手到擒来,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那大巫师点了点头,只是把法杖往地上轻轻一顿,白光一闪,人影便消失不见。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大乱不免打扰了蚩浑的兴致,待收好余下六块铜符之后,有人禀告说出去捉祭品的两个手下刚回,捉来了两个避祸山中的老头老妇,蚩浑正没好气,怒道:“才拿得两个就快入土的老家伙就耽搁这许多时间,真他妈没用。”
不多时,那两个被方仲与何盈打过一遭的九黎族人押着两个已然白发苍苍的一对老夫妇到了台前。其中一个被火烧过的未免狼狈了些,虽然洗去泥污,那毛发岂是一一时半刻就能长出来的,那头上依旧一塌糊涂。
蚩浑一见之下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那人支支吾吾道:“小的不查,冲撞了大王请来的两个朋友,被他们教训了一通。”
蚩浑道:“哼!没用的东西,我的朋友也好随意得罪的,你说,冲撞了谁了?”
二人左右一看,未见方仲和何盈,说道:“是一男一女,年纪甚轻,穿着倒与这位道长差不多。”说着一指那青狼道长。
蚩浑勃然怒道:“你说什么?”余人不是兽皮兽骨就是赤足裸胸,如青狼道长打扮相似的极少,更不要说年轻男女了。需知刚才偷去两块铜符和出手打自己一道雷咒的便是那二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两个废物撞见了陌生人也不禀告,太也糊涂,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把血肉祭了祖宗,也省得拿那两个老东西顶数”说罢,还未入鞘的弯刀一挥,跪在面前的二人顿时脑袋落地。
这两个倒霉鬼到死都不知错在了什么地方。
九黎城遗址十来里处,望天犼正载着何盈与方仲二人迎风逃窜,眼望身后无人追来,何盈这才放慢速度,从怀中拿出夺得的两块手掌大小的铜符端详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大巫师
这两块铜符都如婴儿手掌般大小,只是上面所雕的花纹不同,一个是只张开大口的熊头,另一个却是只乌龟。两块铜符都是年代古朴之物,表面发绿都已有了细细裂纹。
方仲在身后道:“你夺这两块铜符有什么用?”
何盈道:“没用。”
方仲奇道:“无用的东西你也夺?”
何盈笑道:“我虽然拿着无用,对他们却一定有用,这些九黎后人贼心不死,我便要坏他们好事。况且就算我现在拿着无用,也许日后就又有用了。”
方仲心道为了一个未知之物便要去夺,所谓损人不利己,大概就是如此了。何盈道:“这些人会聚一处,那领头的又说有魔教支持,这倒不可不妨,我回去后会禀明师父,让她老人家定夺。”
方仲道:“慈航静斋会不会派人来对付他们?”
何盈道:“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生事端,我佛一视同仁,不分华夷之别,当然不会横加杀戮。倒是你昆仑派要小心一些,这些人一加入魔教,自然会与你们做对。”
方仲叹道:“无故又多一群强敌,双方仇怨越结越深,何时才能了结?”
忽听头顶上有人遥遥冷笑道:“把仇人全都杀光了,仇怨就会了结,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盈与方仲听得上方有第三人说话,都吃了一惊,一起抬头上望,就见一人头上戴着一只巨大的恶鬼面具,凌空站在一根法杖之上,双臂抱胸,面具上的两个鬼眼之中闪动着寒光看着二人,正是那个为蚩浑护法的大巫师。
何盈带住望天犼,蹙眉道:“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想作什么?”
那大巫师冷笑道:“应该是我问你,为何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偷听我等说话,还抢了我们的东西,又是为何?”
为了这两块铜符,这大巫师竟然追了上来,何盈悄声道“这人诡异的很,我们小心一些。”
方仲道:“只可惜我的符纸在雍狐山里用光了,否则倒能逃掉。”就算此人本事了得,只要破不了地遁之术,方仲就有信心逃走。
何盈摇头道:“跑不掉的,这人能够追着我的望天犼而来,追踪之术十分了得。”二人正自低声交谈,那大巫师冷笑道:“不要妄想逃跑,我一根小指头都可杀了你们两个。别以为偷偷摸进九黎城,偷听了这么久就无人发觉么,是我不想对付你二人而已,且看有什么阴谋诡计,却原来是两个偷东西的小贼。把铜符还来,我饶那小子不死。”说完一指方仲。
何盈回头看一眼方仲,奇道:“饶他不死,那我又如何?”
那大巫师嘿嘿一笑,说道:“你自然也不会死,只不过……”
何盈道:“怎么?”
大巫师道:“只不过要跟我走!”
何盈面色一变,凛然道:“你说什么?”
那大巫师又重复道:“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你得跟我走。”
何盈把长剑抽出,淡淡道:“我看你偌大年纪老糊涂了,整日介说梦话。”
那大巫师笑道:“你又怎知我多大年纪?说不定也不比你大多少呢?”其声音忽转清脆,字正腔圆,竟已是年轻人口音。
方仲和何盈二人都已下了望天犼,全都持剑在手,毕竟从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而言,只怕修为之高,不下于那蚩浑,否则那蚩浑也不用对此人言听计从了。
那大巫师缓缓降落,落地后又把那法杖当拐棍,弓腰曲背,装作一副老年模样。方仲也摸不清此人到底多大岁数,上前说道:“阁下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你要放我走,又为何不放了这位姑娘呢?”
那大巫师法杖在地上一顿,冷笑道:“我只是说饶你不死,没说就这么放了你,想来缺胳膊断腿的也不至于送了性命。我要求不多,只是看了你这脸蛋不高兴,你若是丑一些也就罢了,偏偏这张脸生得还过得去,若是嘴上来得,定然会哄人家姑娘开心,你这不是惹我生气么?”
这大巫师说出的道理未免有些匪夷所思,方仲愕然道:“这与阁下又有什么关系?”
那大巫师道:“怎么无关,我要带走的姑娘,便不许她心里有别人,你与她在这深山老林里男女独处,又共坐一骑同来同往,显然是利用了这张脸面,说许多好话,骗得她倾心于你,这就是莫大的罪过。我不另外废了你的舌头,已然是看在她的面上,不忍令她过于伤心难过。”
何盈面色一红,叱道:“你胡说什么,我是慈航静斋的弟子,一心修禅,心如止水。”
那大巫师喜道:“你也修禅?那更好了,既然是佛门子弟,更是有缘,你我轮宝供养,永享极乐,早登涅槃。反正你也不在乎此人,那饶他不死之语自然也就作废了。”一边说着话,身形一闪,快捷无伦的到了方仲面前,杖头凌空一点,一道杖影便奔方仲的胸口袭去。
方仲急举火岩剑招架,那杖头虚影将到胸口时又往回一缩,大巫师的一只手却诡异之极的后发先至,从火岩剑的下方穿过,往方仲小腹打来。那速度实在太快,便如当初方仲落入那妙夫人与化鬼王之手而全无招架之力一般,即便有精妙招式也来不及应对,实在是修为上的差距太大而无法弥补。
好在方仲已然不比往日,修为已是炼气化神初期,眼见躲不过,忙把真气都凝于小腹,硬挨这一掌。
砰的一声,方仲护身真气如纸一般碎裂,身形似断线风筝往后飞出。
那大巫师收掌而立,身子宛如未动过一般。
何盈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刚才那一番交手,连她都看不太清楚,若非那大巫师先向方仲动手,只怕自己也避不过。只这一次交手,何盈便看出来,此人竟然已到还虚境界,若说自己的谨守虚无和炼气化神是同一境界的话,那此人至少比方仲和自己高一大境界,差距之大,根本无从抗拒。
何盈一言不发,长剑舞起一片清影,冲那大巫师连刺八剑,每一剑飘逸灵动,在剑与剑之间留下点点寒光,便如蝴蝶在琼花丛中翩翩起舞。
那大巫师点头赞道:“好剑法!”退了数步,似乎是自己不想打,不过是想欣赏一番罢了。那蝶舞琼花剑招繁复,但伤敌威力并不大,原本就是何盈先用来自保的,见他只顾看,却不进击,何盈剑势大展,原本的道道剑光连成一片,如一道宏大波浪往那大巫师扑去,这一招在慈航静斋中叫做观海听潮,剑势舞动下隐隐有浪卷之声,与蝶舞琼花相反,乃是以攻为守的招式。
那大巫师眼中精光一闪,终于把那根法杖举起,一片杖影把自身遮护其中,尚自好整以暇的道:“便让你打也破不得我的无法无灭,不动如山。”
何盈的剑浪撞在那杖影之上爆发出阵阵轰响,如撞在顽石之上飞碎开去。
那大巫师在杖影中笑道:“这便随我去,能入我眼目的女子可不多,若得我一力抬举,当个佛母不敢指望,香玛佛却不难。”正要出招把何盈的观海听潮破了,擒拿此女,却听远处风声响动,一股阴森鬼气翻滚而来。那大巫师一怔之间,就见一人披头散发,手中仗剑,四周阴风环绕,掌心符法开处,剑光一闪,一道霹雳轰然而至。
这道霹雳夹在何盈的观海听潮之中威力倍增,剑气呼啸,电闪雷鸣,狂潮汹涌之下几要把顽石拍裂。这突然杀来的正是被打了一掌的方仲。那一掌直接把他打得口吐鲜血,引出役鬼,方仲索性施展鬼附之相又杀了回来。
方仲修为大涨,终于让大巫师眼中露出凝重之色,法杖之上光华闪闪,守护的更是周密,原本想出手擒拿何盈的心思也被这一通猛击而不得不暂时收敛。
待得那电闪雷鸣刚刚熄灭,何盈的剑招略微一缓,大巫师法杖轻敲,那最后一阵剑潮也烟消云散。
大巫师抬头上望,那打自己一道凌厉霹雳之人已跃在半空,宝剑下指,正自扑击而下。
“打你不死就该早些逃命,却又来送死!”大巫师话音刚落,施展鬼附之相后的方仲剑光笼罩,火雨灿然而落,那等声势,比之刚才一道五雷正法还要惊人。
大巫师那根法杖急舞,同时手中掐诀,一道明晃晃的光轮从头上升起,光华四射之下护住顶门。璀璨火雨先打在那法杖之上,大多都被扫灭,却也有落下的数朵也打在那光华所化的圆轮之上,引得那圆轮一阵颤动。
二人相持不过转瞬,方仲的剑光已由明转黯,眼见翻云覆雨的一套剑诀就将施展完毕,那大巫师冷笑一声,手掌一抬,一个大手印已凝在掌心。
他正想趁方仲剑势衰竭之时打出,却听耳边一声轻叱,眼角蓦然出现无数条手臂与剑影,那当中一道俏丽人影千手齐施,也不知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是实,正是何盈施展出她的绝技普渡慈航。
如此繁复的剑法,加上头顶又有方仲临空下击,让那大巫师挥洒自如的身手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眼花缭乱之中只听噗的一声响,千百道剑影消散一空,只留下其中一道剑影破隙而入,扎在了他的面具之上!
正是何盈一击得手。
那巨大面具轰然而碎,一点血丝飞出,大巫师身形后退,把头一抬,露出一张略带惊讶的英俊面容来。
第五十七章 法王子灵阳
那大巫师真容一露,何盈便即一呆,此人真的不是年老之人,恰恰相反,其眉轩目朗,风度翩翩,是一个极俊雅的年轻男子,在俗世人眼中,绝对称得上是潘安之貌,比之方仲略显青涩的面容更能让女子心动。
那面具一碎,此人额头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痕,那一丝鲜红更让此人有一种惊艳之感。
只是此刻无人来欣赏他的儒雅风度,那大巫师惊讶之下又复大怒,那怒气没发到何盈身上,却冲方仲恶狠狠喝道:“去死!”左手法杖向何盈虚点两下迫其无法进击,右手早已凝聚的掌力往上一举,一掌拍出。
方仲的翻云覆雨诀刚即将施展完毕,所剩无几的一点剑光根本挡不住那迎面而来的手印,无奈之下也举起掌来,掌心雷咒击发,轰隆一声巨响,双掌撞到一起。
这一回却没有如当初与黑鳄上师双掌相交那般赚了便宜,方仲又是鲜血长吐,翻身往后飞出。
那大巫师虽然也是连退数步,但随即便站稳身形,冷笑道:“跟我比掌力,你还差得远了。”
方仲一直飞出了十来丈远,这才从高空落下。
何盈飞身过去轻轻一托,方仲这才勉强站住,但嘴角滴血,面色苍白,气息已是十分的散乱。方仲施展鬼附之相在何盈眼中还是头一次见到,见方仲变化的如妖似鬼,整个人都大异平常,心下兀自惊讶万分,好在样貌大致不变,要不然还以为换了个人一般。
方仲轻轻拭去嘴角鲜血,低声道:“这人手段高强,我们不是对手,你快走。”何盈看着方仲那张变得妖异的脸,不禁想起当初自己身陷兽洞,孤独无依时多么渴望有人施以援手,如今又怎么能弃人而去,决然摇头道:“不行,是我让你来的,又怎么能丢下你逃走。此人未必会取我性命,不如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不由分说,提剑拦在方仲跟前。
那大巫师森然一笑道:“怪不得功力大进,原来还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更是放你不得了。我向来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不喜给自己留后患。说实话,你小子的本事的确让我吃了一惊,若给你个十年二十年好好修炼,以后定然是我一个劲敌,与其留着麻烦,不如现在就把你给杀了,我睡觉也香一些。”
何盈长剑一指,道:“那你得先杀了我。”
大巫师摇头道:“我岂会杀你,若非那小子吸引了我的注意,你那一剑是伤不到我的。虽然如此,我依旧对你一片盛情,这才手下留情没有伤你。待我先把那小子杀了,你虽然现在舍不得,等随了我之后,知道我的种种好处,一定会为今日遇见我而感到幸运,为袒护这小子而可笑。”
何盈听他翻来覆去总把她和方仲当作情人一般,即便没这一回事也被他说得有了,恼道:“在你眼中,男女所处,全是为了私情了。”
大巫师反问道:“难道不是?若非为情所迷,你为何不独来独往,却和那小子一起,还袒护于他,可见你私心之中还是藏有男女之念的。”
何盈冷笑道:“真个好笑,佛前尚有比丘尼与比丘僧,男女相处,难道就会让人不能自持、想入非非了。”
那大巫师道:“好,就算你一心修禅,那我问你,你可敢对你那佛祖立誓,心中从无想过男欢女爱,想过肌肤之亲,也从未做过逾越男女之防的事。”
何盈听了此言后面色数变,却又无话可说。需知她刚见到方仲时,便开玩笑说要和他私奔,虽然并无此事,但脱口而出的话,又岂能没有在脑海中思考过一二。
那大巫师哈哈笑道:“怎样?被我言中了么?人之天生就有,无法阻绝,可笑你那佛祖禁欲绝念,以无为上,以色为空,定下诸般戒律,简直是自我折磨,有如狗屁!你如不想空受其苦,还是早日投到我佛门下,随欲而为,进入大乐至境,然后才见真谛。”
这一番话对于何盈而言简直是无法无天,纵情于声色之中哪里还是修禅之人所该有的心念,变色道:“你简直就是邪魔外道。”
“是不是邪魔外道,我带了你去,享受无穷奥妙,你才知什么才是极乐之境了。”那大巫师一边冷笑一边往旁一晃,避过何盈,杖头一伸,往方仲打去。方仲正自调息伤势,无法反击,何盈慌忙移过身去用剑招架。那大巫师虽然速度奇快,但他是在外围,始终不如何盈就在方仲旁边来得快捷。他既然不想打伤何盈,要想就此突破何盈的剑网也就难以办到。
二人交手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方仲就着嘴边血迹迅速撕下衣襟以手指作笔画起符来。
那大巫师杖影压住何盈宝剑,兀自好整以暇的道:“这小子还要我三番两次动手,不过是多吃苦头而已,我劝他还是自我了断的为是。姑娘,你可知明王与明王妃之事?”
何盈见他越说越是无耻,已然懒得和他说话,她对于轻薄之人切齿痛恨,那大巫师出言轻佻却是犯了她的大忌,出手更是凌厉无比,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再刺他一剑。
方仲以血作画,迅速写了两张符纸,写完收入掌心,对何盈道:“你且退下。”
何盈往旁一闪,方仲如今是鬼附之身,连出数剑快捷无比,胜过平时许多,二人联手之下,又把那大巫师的攻势暂时化解。方仲道:“阁下也以佛门自居,恕我孤陋寡闻,不知你是那路神佛座下?”
那大巫师冷笑道:“我又不想收你入门,你问来作甚?”
方仲道:“我若死在你手,总需知是谁人杀我,不至做个糊涂鬼。”
大巫师道:“说得也有道理,谅来不说于你听会死不瞑目,好罢,看你能受我两掌而不死,这就告诉你,我是大明轮法王嫡传弟子,尊号法王子灵阳!”
方仲奇道:“法王子?”
法王子灵阳傲然道:“法王之位,必先有法王子才能接任,上至如来,除了佛母与法王之外,大明轮法王座下属我最大。”
方仲冷笑道:“果然好大的来头,我前几日曾遇见过一个黑鳄上师,他说是什么大龙神法王座下弟子。可知你口中那些个法王佛母之类的比比皆是,你尚且不如前者,身份也就与那黑鳄上师比肩,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法王子灵阳听得方仲说起黑鳄上师和大龙神法王时,面色一变,厉声道:“上师的身份岂能和我相提并论,便是上师见了我也要行礼,你临死在即还敢小瞧于我,我便用法轮灭了你!”
他把手一抬,顿时从他头顶升起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圆环。
灵阳头顶那一个光轮在此人操纵之下忽的变大,精光四射之下向全身覆盖了下去,光华照遍全身,随即迈步向方仲与何盈二人走来。
何盈一剑刺去,点在那光华之上,一圈涟漪散开,却刺不进分毫。方仲单手掌心开处,一道雷咒打出,雷光在那光轮外闪烁了片刻便即消散,同样无法伤他。
灵阳一只手拿着法杖,另一只手却轻轻一抖,又一个黑色的圆环出现在他手中,只听他冷笑道:“我的阴阳法轮虽然还未练到极致,但凭你二人就想破我的法轮,那是痴心妄想!待我用阴轮送你小子上路。”
方仲又是一个雷咒打出,何盈摇头道:“没有用的,他护住了周身,连剑都刺不进去。”
方仲悄声道:“我有办法,待我和他相持之时你就把望天犼放出来,随时准备逃走。”
何盈面色微变道:“你要让我独自一人离开?”
方仲转首笑道:“你信我就是。”
何盈见方仲如此有把握,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若是……若是……”说了两个若是之后却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本想说若是你无法逃生,那自己也会留下陪你一起死,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忙闭口不言,但心中却已有了决断。
那灵阳看二人嘴唇微动,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事,偏偏自己听不见,怒道:“死到临头还想多说几句悄悄话吗,来不及了!”说罢,那手中的黑色光轮忽的变大,随后恶狠狠往方仲顶门刷下,那黑色光轮所过之处一片虚无,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方仲举起火岩剑招架,同时喝道:“快走!”
何盈一咬牙,把躲在袖中的望天犼放了出来。望天犼浑身一阵急摇,迅速变大,何盈转身飞摄而上。
第五十八章 再见无期
灵阳见方仲独自一人举剑相迎,冷笑道:“你二人尚且招架不住,何况一人,去死。”更是法力全催,想要把方仲一击毙命。
就在火岩剑与黑色光环相交的一霎那,早就藏在方仲掌心的那张血写符咒随着火光一闪,终于被祭了出来。
何盈虽然飞身上了望天犼,但却时刻留意着身后,眼见二人撞到一起,心中担忧之极,本以为就算不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至少也会声势惊人之至,而落败的一方定然是方仲居多,实在想不出,这正面打斗,实力相差如此之大,他又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全身而退了。
如果方仲真的在这里为了自己送了性命,我若与他一起赴死,这是痴了还是傻了。
斋主说每一个达到剑心通明之境的人定然会看破七情六欲的种种心境,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月缺月圆,只有逐一体会,然后才能破茧而出,看淡生死荣辱,超脱世情,自己连心有灵犀这一层都不曾突破,又怎么可能领悟这些呢?
何盈万念纷至沓来,都随着那一击涌入脑中。
但那意料之中又或意料之外的事并未发生,二人撞到一处,只是眼前一花,方仲和那法王子灵阳竟然同时消失不见!
何盈正自错愕不已,远处噗的一声,一人从无形之中遁出。何盈仔细一看,竟然就是方仲,只是此刻的方仲已然收了鬼附之相,他的一条手臂更是鲜血淋漓,似乎受了极重的打击。方仲一从无形中遁出,立时飞身往何盈处纵来。
何盈惊喜交集,方仲尚在半空,手中一动,又一张血写的符咒出现在掌心,待得落在望天犼背上时,真火已燃,符法呈现,望天犼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往远处窜去,其速比之平时快了数倍不止。却是方仲用了缩地成寸的符法加持在了望天犼的身上。
望天犼刚一远去,原地便传来那灵阳的怒吼之声,那声音轰隆隆的回响道:“臭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在哪里?让我捉到你时,定把你挫骨扬灰……”声音沉闷,如同是在另一个世界发出。
接着一个巨大黑轮突然从地面之上出现,把周围几根参天大树连根绞断,扑哧哧的倒塌下来,不一会,那黑轮又从另一处地低冒出,把一座小山头打得粉碎。
似乎那法王子灵阳被困住了一般,漫无目的瞎打一气。
望天犼一路疾驰,直奔慈云寺而去。
何盈一边惊讶于方仲符法的精妙,一边对二人忽然失踪总是不解,在连奔了数个时辰之后,青龙山已在望。那是慈云寺的地头,邪魔外道谁敢到这里来撒野,何盈这才问起二人相斗突然失踪的缘故。
方仲道:“我与他交手的一霎那使用了遁术,那遁术只有我能解,他却不会。被我连他一起遁入了地下,要等法力耗光才能出来,那时我们早就走远了,也不愁他能追了来。”
何盈道:“我还担心你无法脱身,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对策。你的手怎么了?”
方仲道:“交手之时被他震伤的,那个黑轮威力无比,我原本就挡不住。”
何盈道:“等到了慈云寺,还让那里的高僧给医治一番。”
到了慈云寺山门,何盈收了望天吼,与方仲重回原来的居室。此次外出并未惊动寺里的僧众,故此也未告知通悔大师,只是让智空和智明取了些寺里的伤药服用,方仲自己也带的银芝散,内服外敷之下不虞有变,倒是那郑元洪沉睡未醒,一夜好睡。
何盈的金刚斗笠早在雍狐山地下时失却,此刻只用了一块素帕掩面遮住丽色。
何盈站在屋外,轻声道:“我要回去了。”所谓回去自然是回慈航静斋。
方仲愕然道:“是吗?”明知这是必然的结果,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何盈取出从那蚩浑处夺来的两枚铜符,取出一块交给方仲,说道:“我拿了两块也无用,这一枚你留着,就算那个什么法王子灵阳想来夺取,也不过取去一枚,总不能叫他如愿。”
方仲接过一看,给自己的那一枚上雕着一只熊首,那自是九黎熊人氏的铜符。方仲道:“你一路之上自己小心,要不,我送你回慈航静斋罢,狰狞兽要比望天吼行走起来快许多。”
何盈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了,我派山门可不是随便让人进去的,除非……除非……”
方仲道:“我知道了,听说贵派山门若无人引见,是连进都进不去的。”
何盈白他一眼,道:“你知道便好。”
方仲笑道:“贵派的规矩真多,就算人家慕名来访也会吃闭门羹,除非你们自己想让旁人进来,旁人是永远做不得主的。”
何盈道:“佛家讲究因缘,有缘相见,无缘相识,都只是因果造化,非人力能为。”
方仲道:“或许如此罢,但不知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了。”
何盈笑道:“也许就在明日,也许十年无期。”
何盈飘然出门,未回头再看一眼,直至身影消失。
方仲怅然而回,躺到床上,只觉这一夜疲累之极,不久便双目嗑上,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得耳边有人大声道:“秃驴!好你个秃驴,害我好苦!”方仲一惊而醒,忙睁开眼来。
那大叫大嚷的正是白石山门主郑元洪,此刻的他已然醒转,这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了进房来的智空和智明两人一通臭骂。
郑元洪怒道:“我记得迷迷糊糊之间跪了下来,你两个秃驴不但害了我,还白受我一跪,快快跪还于我。”
那智明道:“郑门主,我等都是无心之过,不知你中了邪咒听不得佛字,还请见谅。”
郑元洪不依道:“我跪也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虽是修道中人,只跪三清老祖,不跪和尚,你不跪还我,我无脸面见同道中人,更无法见道家的列祖列宗。”
那智空和智明满脸尴尬之色,要说真的向郑元洪下跪那也是万万不能。方仲见郑元洪已然恢复神智,却又和旁人纠缠不清,笑道:“郑门主,那一跪免了。”
郑元洪摇头道:“不能免,不能免,要被侯岛主和江观主知道我向秃驴下跪,定然被他们嘲笑的头也抬不起来。”
方仲道:“谁说你是向高僧下跪了,依我看,郑门主跪的是佛祖。”
郑元洪道:“佛祖也不行,我又不是和尚,他受不得我一跪。”
方仲道:“不见得罢,郑门主所中的那个手印可是寺里高僧请了人来解的,你如今头不痛心不烦,人家有恩于你,跪一跪感谢一番又有何不可。”
郑元洪这才惊觉自己醒后,听到佛字头也不疼了,神智清醒,一点也不受影响。莫非这掌印真的被慈云寺的和尚给解了。想来定是如此,自己受人恩惠,尚未报答,又岂能让恩人磕头。
郑元洪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智明,大声道:“那就不用跪了,反正我跪的是佛祖,又不是你们两个,就当感激佛祖救治于我好了。”
智空智明忙不迭的道:“正是,正是。”
忽听门外有人朗声笑道:“跪佛不跪人,只要心中有佛,即便真个跪了,那也是跪的菩萨,不是跪的郑门主。”
方仲扭头一看,就见通悔大师领着一群僧众站在门外。在通悔大师旁边,还有一位披着大红袈裟的老者,身形骨瘦如柴,但双目却神光大放,脖颈下一串佛珠更是不知名头骨穿成,一眼看去颇有些骇人。
方仲上前施礼道:“晚辈拜见通悔大师。”
郑元洪虽然并未亲见过通悔大师本人,但其声名如雷贯耳,自然是听说过的,见方仲如此称呼,必然是真的了,顿时惊道:“圣僧便是通悔大师?在下白石山郑元洪参见大师。”
通悔大师笑道:“不必多礼,郑门主之事我已知了,的确是我门下僧人的无心之过,既已痊愈,还望郑门主别放在心上。”
郑元洪见他盛名之下还如此谦虚,哪里还会迁罪别人,羞愧万分的道:“若不是贵寺救治,在下如今还是木偶一个。”
通悔大师又指着他旁边那枯瘦老僧道:“这一位是我通忏师兄。”
方仲和郑元洪又是一惊,那通忏大师是慈云寺三大神僧之一,原来是如此模样,慌忙过去见礼。
通忏大师面无表情,只是微一点头,口中诵了声佛号便算是有礼了,并不多说一句闲话,与通悔大师言语健谈截然不同。
通悔大师道:“我师兄也是听得说那接引印出现,这才特意来问一问方施主,想知道一些详细之事。”
方仲道:“大师有什么话要问,宣晚辈过来就是了。”
通悔点了点头,对其余众僧道:“你们先到别殿诵经去。”
跟随在通悔、通忏身后僧众乃至那智空、智明都答应一声,往别处去了。
通悔大师支开那些僧人之后,这才面色凝重的道:“方施主,那接引印之事我已禀告了方丈及诸位长老,商讨之后都觉此事严重的很,只是这种事又不能大肆宣扬出去,还请二位把一把口风,莫要随意与人述说。”
方仲道:“大师吩咐,晚辈岂敢不尊。只是这些人也以佛门自居,偷偷混入我东土,定然会不利于贵寺,大师倒要小心。”
通悔笑道:“区区慈云寺也不过是一方小小净土,有生自有灭,也不放在心上。我与师兄早已商议妥当,外面的事便有通忏师兄详为调查,暗中查访,定要寻出那黑鳄上师的所在。”
方仲面有忧色道:“大师或许不知,那黑鳄上师并非是独自一人来此,他自称是什么大龙神座下的弟子,却又来寻大明轮法王,而晚辈偏偏就遇到了一位自称是大明轮法王的嫡传弟子,神通果然了得。”
通忏与通悔同时变色道:“什么?”
两位高僧互看一眼,那一直不曾说话的通忏低声道:“外道已昌,我佛需作狮子吼。”
通悔微微摇头道:“以暴易暴,未知其非。”
通忏道:“以杀止杀,才能杀身成佛!”
通悔大师叹道:“若真不可为,就如师兄所言,以大无畏镇压邪魔。”
二人都是得道高僧,所说的话言简意赅,郑元洪固然不知,便是方仲也只懂了个大概。好人无好报,恶人活千年,要想老天开眼,就得代天行道。所谓的以杀止杀可不是一味杀戮,而是除恶毋尽,以修正果。那通忏大师原本就是一个在斗杀之中参悟佛理的高僧,与通悔大师的明经见性不同,自然是好斗之心重一些。
通悔大师又与方仲和郑元洪聊了几句,便即与通忏告辞离去。郑元洪满面兴奋之色,说道:“一日之间便见到了慈云寺两位神僧,真是不虚此行,回去后一说,定让老侯与江观主羡慕不已。”他的接引印一解,已无后顾之忧,便想着如何在人前炫耀一番了。方仲的伤势却还未愈,好说歹说才劝得郑元洪再留一宿,经过一夜的打坐修养,到了第二天一早,让智空和智明二人传话给通悔大师,即日告辞返回洛水城。
一路无话,方仲和郑元洪坐在坐骑之上经过两日奔波,到了第二日傍晚时分,已然离洛水城不远,再走数里,那城门已经在望。
郑元洪正要催犀牛一鼓作气奔过去,蓦然却见城门外有两群人分开而立,灯火映照,有二人在空旷之地各自施展法术,正刀来剑往的打做一处。
第五十九章 洛水之战(一)
见到有人厮杀,郑元洪吃惊道:“这才走了几日,怎么就打起来了?”
方仲比他看得清楚,虽然人影晃动,却已认出二人厮杀中的一个正是清屿岛的侯鑫,在侯鑫身后,那些打着火把观战的人不但有清屿岛弟子,更有白石山、玉笥观及一些未知门派的弟子,看服色比较凌乱,显然非止一家。
方仲道:“是侯岛主在与人争斗,快过去瞧瞧!”二人同时催赶坐骑,转眼就到了人群外围处。
离的近了才看明白那与侯鑫争斗之人是个周身挂着十来个葫芦与铜壶、双手使一柄长刀的精壮汉子,在他背上还插着一面小旗,旗上书着一个鬼字。看到这种打扮,方仲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役鬼堂的人?”
郑元洪奇道:“役鬼堂的人马怎么跑这里来了,你没有看错么?”
方仲和役鬼堂的人打过多次交道,斩钉截铁道:“不会有错的。”
二人似乎开战未久,那与侯鑫打斗之人眼见不能取胜,一刀猛劈,趁着对方闪避之时探手拔出随身两个塞子,身上挂着的一只葫芦与一只铜壶模样的东西同时冒出一股鬼气,鬼气之中白影一晃,出现了两个阴魂。
此人放出役鬼之后,左右包夹侯鑫,自己又舞刀迎上,人与鬼三面夹击之下,侯鑫顿时险象环生,疲于招架。
郑元洪拍腿道:“真他妈是役鬼堂的鬼崽子,侯岛主顶不住了,那些人怎么也不上去帮忙,我们快上!”拔剑在手,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
那操持役鬼之人本以为必胜,谁知又冲出二人,话也不答一句便发出一道剑光奔他的顶门劈来。此人举刀招架,又听耳中传来两声雷鸣,接连两道雷光闪过,那放出的一双役鬼哀号一声便即消失不见,两个做冢的一葫芦一铜壶噗嗤一声破裂。
此人大吃一惊,顾不得再与侯鑫单打独斗,转身就朝己方队伍里跑去,边跑边骂道:“无耻小人,不守信用,亏你们还自称是正道中人,连贩夫屠狗之辈都不如。”
早有人见他被人围攻,奔出来接应回去。
郑元洪怒道:“你骂谁?有本事再出来打过!”正想与他打一番口水仗,那侯鑫苍白着脸道:“别说啦,是我们的不对。”他垂头丧气,明明反败为胜了,却像是大输了一场,连见到郑元洪与方仲的喜悦之心都欠奉。
郑元洪不解道:“我们这不是帮你么,怎么又不对了?”
侯鑫道:“我们说好了是一对一分出胜负,旁人不得插手,你们这一搅和,我不就成了那不守信用的无耻小人了么。”
郑元洪道:“原来如此,可我们总不能看着你送命?”
侯鑫摇头道:“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言下之意十分沮丧。
方仲开解道:“侯岛主被那役鬼堂的人骗了,既是说好了单对单,那就该单打独斗。可是那役鬼算不算人,好歹也是从人化出来的,比人还要恶毒三分,他却以之为凭,以三打一,分明是他先违了规矩,我与郑门主一起加起来才算是正好相当。”
郑元洪道:“说的有理,正是如此,待我骂还给他。”来到那役鬼堂众人阵前一通咒骂,自然是把那无耻小人和贩夫屠狗之辈的爷爷奶奶所戴的那顶高帽给扣了过去。那役鬼堂的人还真被他骂的哑口无言,这役鬼到底是算人算鬼,算不算以多欺少,反正是搞不清了。
那役鬼堂的头领气不打一处来,白白损失了两个役鬼,好在身上所带颇多,也不在乎那两个低级鬼物,他指着郑元洪道:“今日先饶你狗命,明日再与你较量。”领着役鬼堂的一群人准备离去。
在观战的那群人中有一人也是个头目,他手拿折扇,扇面是个鬼头,看到方仲时不禁一怔,眼见众人要走,他故意咳嗽一声,冲着方仲道:“既然约好了明日再斗,便不许三更偷袭,死约定不见不散,你等好生注意了。”
那领头之人道:“白毛鬼,你还说什么废话,走了。”此人这才折扇轻摇的慢慢远去。
役鬼堂的人一走,侯鑫、江诚子等人长出一口气,过来与方仲等人述说情由。
侯鑫指着那些非是三门弟子的人道“这些是逃到这里的彰仙观、抱福山的门人弟子,若非我等救援,已是被那些妖人给杀光了。”
郑元洪奇道:“你们的师门长辈呢,为何会逃到这里来?”
一个略上些年纪的彰仙观弟子道:“我们的师父早在先前与那些魔头交手时候就被杀了,一时无处可去,听说这里还算安全,便与一群师兄弟逃往此地。这些抱福山的道兄却是与我们不期而遇,但是经历相仿,长辈被戮,也想寻个安全的地方栖身。大伙儿不谋而合,便结伴同行,没想到往这洛水城的路也不安全,到半路就被那些魔教妖人给截住了,我们牺牲了许多同道弟子的性命才拼杀到此,若不是侯岛主与江观主前来相救,只怕是一个都回不去的。”
郑元洪震惊道:“外面的形势怎会如此恶劣!?”
那人道:“也许是我彰仙观与抱福山倒霉,遇上了魔教厉害人物,这才弄得如此狼狈,想来旁人未必会如此。”
彰仙观与抱福山都是七十二福地之中的小派,如今主事之人都没有了,自然一切全听三个门主的吩咐。
方仲问道:“侯岛主,你又怎么会与人单打独斗起来的?”
侯鑫苦笑道:“那也是逼不得已想出来的办法。人家能人众多,只头领便有好几个,我这里你与郑门主俱都不在,只剩我和江观主二人还能勉强应付,那麻婆仙姑还是小小一个姑娘,总不能让她去上阵杀敌,与其乱斗一场白白死了门下修行浅薄弟子的性命,倒不如用言语框住他,一个个的上来堵斗,只要不是一涌而上,说不定还有赢的指望。江观主先与人动手,倒也打伤了他一个小头目,可惜自己也受了点小伤,这第二阵便由我来。如此耽搁下来,那些零散逃来的同道弟子总算可以安然聚拢,不至于还未进城便丢了性命。”
方仲点头道:“岛主真是煞费苦心。”眼见对方人多势众,用一对一的赌斗之法拖延时间,的确是不得已之下的好办法。又想起临别之时那白毛鬼所说的话,分明别含深意,方仲微笑道:“这些役鬼堂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杀到洛水城来,倒要去仔细查一查。”
第六十章 洛水之战(二)
洛水城议事大堂,一向冷清破败的大堂今日却变得热闹起来。
此刻那麻姑山的小姑娘坐在正中主位,马友德站在身后,两边却排了四个客座,除了三门各占一个外,也留了一个给方仲。按侯鑫的意思,这洛水城的人越来越多,总要有人去管,那就应该有个先来后到,以后能在这里说上话的,就应该是咱们几个了。
郑元洪与江诚子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麻姑的主意大都是马友德来做,他也乐得如此;方仲本欲谦让,却被他们几个强拉了来,说无论如何要给昆仑排一个位置,这里没有其他昆仑弟子,就只有让方仲勉为其难的代一代了。至于后来的彰仙观、抱福山众弟子,他们托庇于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哪敢有什么异议,郑元洪嗓门一大,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五人安然就座,侯鑫问起郑元洪解掌印之事,方仲便把自己随同郑元洪去慈云寺,然后见到通悔大师等事说了一遍,包括这掌印乃是接引引,还是让慈航静斋的人出手,才能彻底解除。自己和何盈偷偷去了九黎城,此事与解接引印无关,故没有细说。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侯鑫奇道:“原来这掌印还有这般大的来头。”
郑元洪道:“谁说不是,只是这样一个掌印却落在一个妖僧手中,实在是祸非福,以后再遇见他却要小心。”又问起城外相斗之事,那江诚子道:“这些役鬼堂的人能够截住逃来此地的彰仙观、抱福山弟子,定然是早有安排了,说不定那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是这里。”
侯鑫道:“我三门加起来有三百多个弟子,那彰仙观、抱福山逃至此地的约有百来个,就算把能用的都算上,也不过五百之数,要是那役鬼堂的人蜂涌来袭,只怕挡不住。”
郑元洪道:“就不知役鬼堂到这里的有多少人?”
侯鑫道:“不管他来多少人,我等只是好好守住此地为上,要是连这里都守不住,跑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那麻姑娘娘胆颤心惊道:“要不我们都散了罢,各自回山,不与他们作对。”
马友德在她身后道:“我们放过别人,别人不一定放得过我们,一味忍让是没用的。”
郑元洪道:“马道友说的不错,让是让不来小命的,只有打却能让人高看你一眼。就是不知如何打法,江观主智计多端,可有什么主意?”
江诚子摇头道:“我们也只是今日跟他打了一场,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主意可想。”
众人都在皱眉沉思之时,方仲开口道:“在下晚上出去三打探一番,或能查明那些役鬼堂的人有何打算。”
几人都看过方仲出手,知他遁术精奇,郑元洪道:“方老弟可要小心谨慎,我看那役鬼堂的几个头领不大好对付。“
方仲笑道:“郑门主放心,到时你们守护此城,只我一人出去,就算被发觉了也能寻机逃走。”
众人商议一番,觉得让方仲去打探一番也不错,正要散会,那江诚子又皱着眉道:“还有一事有些蹊跷,我门下有一个小道士前两日莫名其妙的死在城中一口枯井之中,身上衣服剥光,形状十分不堪。贫道查了半天,也不知是谁人所杀。”
郑元洪道:“定是那役鬼堂的人偷偷混进来,捉了他去审问,害死了丢在枯井之中。”
侯鑫道:“郑门主提醒的是,外敌环伺,我等更要提高警戒,加强守卫,多吩咐门下弟子小心在意,各种禁制、陷坑也要多多布置。”
郑元洪道:“那些彰仙观、抱福山的弟子正好闲得无事,便派他们去做,要想活命,不出些力气怎么行。”
方仲回到自己那幢祖宅,刚一进门就觉有些异样,宅中的那些蛛网尘灰早已不见,四处清洁整齐,连地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方仲进了天井,见旁边屋中点着灯火,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开处,小兰满脸惊喜之色的出现在眼前。
小兰的头上插着那根集三门之力打造的珠钗,珠光四射,容光焕发,喜道:“仲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方
仲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屋子一直是你在打扫?”
小兰道:“是啊,你与郑门主走后,侯岛主与江观主又不分派事情给我做,我便把这里都打扫了一下,以后我住这里,天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你说好不好?”
方仲伸手轻轻一点小兰的琼鼻,笑道:“自然好了,兰妹如此贤惠,以后谁娶了你去,一定幸福的很。”
小兰撅着嘴道:“我跟着仲哥哥挺好的,小兰不嫁人。”
方仲柔声道:“女大不中留,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我都是一处所出,情如兄妹,你要嫁时,做哥哥的一定送一份大大的嫁妆于你。”方仲记挂着夜间之事,回到自己屋中打坐练气,静等三更之约。
小兰独自倚在门口,虽然面带笑容,但眼中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繁星高挂,方仲携了双剑与葫芦,把何盈送给自己的那块千年精金铁留在屋中,独自一人施展遁术出城。
方仲先至来时打斗之处,见无人影,看不远处便是树林,便往那林中走去。刚到树林边缘,林中白影一晃,一人摇着摺扇笑吟吟走出,说道:“方兄弟真是信人,在下等候多时了。”
出现在方仲眼前的正是那白毛鬼司空谅。方仲对于此人还是有些顾忌的,虽然曾经一同携手去擒张道陵,但那是受婆婆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谁知这段时间不见,此人是不是又故态复萌,想要为非作歹。
方仲见左右再无人出来,这才心中一松道:“谅兄怎么还与那些个妖人在一起,不是说想要改邪归正么?”
司空谅笑道:“孰正孰邪,未必得看和谁在一起。”
方仲道:“此言有理,那么司空兄约我来,到底想怎样?”
司空谅道:“方兄弟,你也知我非是恶人,只是为势所逼,不得不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后来得那婆婆点化,又受你大恩,已是决定洗心革面,只求与我夫人长相厮守,再不做其他指望。”
方仲道:“那你就该退出役鬼堂,寻一处无人之地安享太平。”
司空谅摇头笑道:“你错了,方兄弟,人生一世总要积些阴德,我若就此隐退,百年之后我夫人依然会魂消魄散,而罪孽却不能减轻一丁半点。但若要想继续修炼下去,却又后续乏术,这役鬼之道真正精通的,天下也无几人。那婆婆自然是十分了不起了,方兄弟得她传授,也勉强算一个,化堂主更是精湛之至。我若投靠化堂主,免不得又要造许多罪孽,只能愈陷愈深,还不一定入他法眼传我道术。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投靠方兄弟这一条路了。”
方仲讶然失笑道:“你想投靠于我,在下无名小卒,自身难保,只怕会令谅兄失望。”
司空谅道:“与其拖延不决、自甘堕落,不如早做有指望之事。方兄弟虽然现在名不显、声不露,未必以后也是如此。所谓投人要趁早,等你眼光高了,哪里会看得起我。在下诚心诚意想归于正途,只要方兄弟一句话,我司空谅鞍前马后,便为你做事了。”
方仲道:“谅兄如此高看在下,实在让在下惭愧,可是谅兄空口白话,我不能只凭一念之词就信你。好在来日方长,你愿意回归正途,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司空谅喜道:“正应如此,我今日约你来,便是想做一件大善事。”
方仲奇道:“什么善事?”
司空谅笑道:“今日与你们交手的那些人是役鬼堂崤山四鬼,这四人无恶不作,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旁人杀一人,要么夺财害民又或采摘精血,这四人却不是,其趣就在杀人取乐,但凡杀却的人,都被他拘来做了役鬼,故此这周身上下挂了无数的鬼冢。虽然这些个役鬼的修为都不高,但因杀人无数,同时放出来倒也不可小觑,况且这四人也无心修炼役鬼,纯是利用此法来提升自己修为,手脚上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方仲道:“谅兄自从天师道一别,又怎么会和崤山四鬼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司空谅道:“我是受化堂主之命而来,通知这崤山四鬼攻取洛水城,却没想到此地已经驻了许多道门中人,更想不到方兄弟也在这里。崤山四鬼杀戮成性,凶残的很,为要把此地斩尽杀绝,已然分布四方,把洛水城悄然围住,不日就将大举进犯。日间之所以答应堵斗,正是在调遣人手之故,只因原本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洛水城没几个人驻守,后见人多,怕杀起来漏了那么一两个,便拖延的片刻。若所料不错,那崤山四鬼已然人手尽出,你们待在城中,一旦合围,定然无幸。”
方仲惊道:“这么说来,我等该当早些动手,杀一条血路出来,离开洛水城才是。”
司空谅轻笑道:“那倒不必,我有一计,可将这四鬼个个击破。不知方兄那里有多少人,只要不是本事太差,有那么四五百个弟子,就有七八成的把握得手。”
方仲沉吟道:“就算有那么多人手,如你所说,那崤山四鬼倾巢而来,只怕还是不够的。”
司空谅折扇一合,笑道:“敌人聚在一处,的确不够,若分处四方,那就够得很了。方兄弟只要得我接应,率人逐一掩杀过去,此战当可必胜,有此胜绩,方兄弟人前露脸,又是英雄年少,声名远扬,岂不可喜可贺。”
第六十一章 洛水之战(三)
司空谅自鸣得意般嘿嘿嘿的笑了一回,见方仲并不如何喜悦,咳嗽一声说道:“打打杀杀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也是迫不得已,若是等他们备妥了来攻,你们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方仲叹道:“谅兄一定不信,我下山两次,伤人有之,却从未起过杀人之心。就算有一两人因我而死,也大多是些奸恶之徒,死不足惜。如今要我主动去杀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犹豫。”
司空谅还以为是方仲信不过他,听他这样一说,心下一松,摇头道:“方兄弟宅心仁厚,在下佩服的很,但这又非诛杀良善,惩奸除恶乃是份属当为之事,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方仲点了点头,说道:“我也非是迂腐之人,只是一想到杀人愈多,便愈不把人命看在眼内,长此以往,只怕自己也会习以为常,蔑视生灵,成为一介恶人。”
司空谅道:“万万不会的,方兄弟能有此想法,就足以证明早有自律之心,又怎会成为恶人。”
方仲自嘲般一笑道:“有时这恶人之名也不是自己说了算,旁人都说你是恶人,那就是恶人了。谅兄,你这各个击破之计甚善,至于如何行动,我还要回去与郑门主几个人商量一番。”
司空谅拱手道:“那是自然,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第二日午后之分,在洛水城西边一处树林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马金刀坐在一个树墩上,在他前面跪着数个小厮,双手捧着果盘,盘中放着些时令水果。这大汉一边大口吃着水果,一边说道:“二弟三弟那里人手齐了没有?”
有人禀道:“两位坛主说不急于一时,等过了今晚也就差不多齐备了。”
那大汉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骂道:“这两个色鬼,当我不知道,在路上捉了一对水灵的姐妹花,只图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办正事,害老子一个在这里生闷气。”在那里抱怨不已时,忽听远处有人喝道:“是谁?”话音刚落,就听噗通一声,似乎有人倒地。
那大汉正是崤山四鬼中的大鬼,听了动静,眼珠一瞪,骂道:“他妈的又有什么事了,惹老子生气,先砍你的头来解闷。”站起身来,一脚蹬翻捧果盘的小厮,提了一柄大砍刀就想过去看看。在他周围尚有几个心腹之人,早就先一步过去打探,那几人刚走没几步,七八道剑光突然从林中射出,数声惨叫过后,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两个连滚带爬的往后疾奔,边跑边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些道士杀来了。”
呆在林中的一干役鬼堂弟子也有三四百人,此刻尽皆惊动,纷纷攘攘乱成一团。那大汉怒道:“吵什么!有人自己上门送死,你们还不给我杀回去。”
远处有人哈哈笑道:“老子先送你们上路,记得阎王爷跟前要说是你白石山的郑道爷让你们来的,可别做个糊涂鬼。”那挡在前面的几个役鬼堂弟子正要放随身役鬼,却劈头盖脸的一通巨石横飞,被砸了个筋断骨折,有一两个没死的也被随后飞来的剑光劈翻。
那人胯下一条硕大犀牛,趾高气扬横冲直撞,不时往人群中乱砸飞石,如入无人之境。那崤山大鬼见之大怒,喝道:“什么人胆敢杀我崤山四圣的人。”
骑牛而来的正是郑元洪,他大笑道:“明明是四鬼,叫却什么四圣,只不过如今还是假鬼,道爷一番超度之后,便让你等去做真鬼。”举剑一劈,便是一道剑光飞出。那大鬼往旁一闪,双手连拔,噗噗数声,身上挂着的壶中一连放出三四个阴魂,阴风阵阵,浮现身前。郑元洪也知普通刀剑对役鬼无用,早已有备,他张嘴喷出一口精血,都吐在宝剑之上,随后迅速画了一个克制冤魂的辟邪符箓,一剑劈出,红光一闪,其中一个役鬼连头带背劈做两段,哀嚎一声渐渐消失。
这些役鬼都极普通,挨不得郑元洪加持了精血的一剑,若是法力高深一些的役鬼,靠一个普普通通的辟邪符箓自然无用。那崤山大鬼冷笑道:“我有无穷役鬼,耗也耗死了你!”又从身上放出两个役鬼,连同未被剿灭的三个役鬼一同扑来,郑元洪道:“待我捉只公鸡来,再与你打过!”兜转牛头便往回走。那鸡血和狗血都是至阳之物,的确能克制阴魂邪气,只是这个时候说去捉什么公鸡,未免太晚了些。
那崤山大鬼如何肯舍,提刀急追,五个役鬼围在身周,阴风阵阵倒也威武不凡。看看赶上,正想举刀劈去,忽听旁边风声飒飒,一道白影瞬间穿过,电光一闪,左边的两只役鬼不吭一声便即消散。
那大鬼冷哼一声,刀光一转,往旁疾拉,想把此人顺势砍翻。当的一声,已与来人交了一招。刀上传来的力量颇不寻常。那大鬼霍然扭头,这才看清那来去如风的是个骑着一匹白顶黑腹异兽的少年。
方仲并未与此人做过多纠缠,那些役鬼堂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役鬼,三门的弟子也不是个个都像郑元洪一般有这么高的修为,有些人修为实在太差,元阳已泄,靠自身的精血都无法对付一个役鬼的大有人在,那就真的只能靠鸡血取胜了。
方仲早已画好了无数符纸,两袖开处,符纸横飞。那些放出来的役鬼都不是厉害货色,顶了天有一个子母冢已经是了不起的货色,雷咒之下纷纷消亡,正好解了那些三门弟子的危急。不能靠役鬼取胜,那些役鬼堂的弟子便如去了一臂,杀起来反而不如三门弟子厉害。那崤山大鬼见方仲只是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他的坐骑又快,杀役鬼如砍瓜切菜一般,手下弟子被他压制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如何不恼怒万分,偏偏又追之不上,真是气炸胸膛。
方仲大喝道:“要想活命的,丢了兵刃跪下。”许多役鬼堂弟子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眼见形势不妙之至,四周都是道门中人,已被重重包围,顿时就有数人放下兵器,连鬼冢都扔在一旁。
有人开了头,旁人便有样学样,不一时跪倒大片。
那崤山大鬼怒不可遏,他有三个赖以成名的孪花冢,此刻都放了出来,分别是两男两女,还有一个虽然是一男一女,但却是父女之亲,连龙凤冢都算不上,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这六个役鬼已被他使得得心应手,自成一套连环阵法,死在这六个役鬼上面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个。即便是比他高一个境界之人,死在他手中的也大有人在。
六个役鬼放出来围护周身后,那崤山大鬼便奔方仲而来。方仲骑着狰狞兽来去如风,他追之不上,却把手中大砍刀乱劈,喝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起来去杀!”
周围几个役鬼堂弟子本已跪倒投降,被他一通乱杀,全都尸横就地,旁边几个没被伤到的惊吓之余纷纷逃命。
那崤山大鬼不分青红皂白正在大杀之际,方仲早已来到左近,提剑劈去,喝道:“还不住手!”
那大鬼冷笑道:“老子正要引你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一刀隔开袭来剑光,往前一指,围绕周身的六个役鬼往前齐扑,如梅花状一般把方仲围在当中。每一个役鬼都间隔着数丈,徐徐转动不停。
方仲数张符纸在手,见役鬼并没有扑击而上,展开剑法与那崤山大鬼打在一处。那大鬼的修为和郑元洪一般,都是练气还神中期境界,只比方仲高了一个小境界。他的刀沉稳有力,比之方仲力大的多,但是方仲所骑狰狞兽实在太快,往往一刀前劈,方仲已转至身后,等刀劈回来时,方仲又在左侧。方仲的剑法精妙非常,虽然修为不如他高,借着狰狞兽之利,反把那大鬼杀出一身臭汗。
那崤山大鬼顿时急了,见方仲转至右侧,喝道:“役鬼现身!”在外布置的六个役鬼中的一个忽然消失,就在狰狞兽的脚下阴风翻滚,突地冒出,两条瘦骨嶙峋的手臂径抓方仲双足。
狰狞兽十分灵慧,察觉不对,往旁边一跳,那冒出的役鬼抓了空,便要缩回地下。方仲手掌开处,火光一闪,一道雷咒打出。那役鬼一声惨叫,虽然没有消散,但原本宛如实质的身影一下变得暗淡了许多。
那崤山大鬼怒道:“好小子,敢伤我的宝贝。”却从身边拿出一个葫芦所做的鬼冢,抓在手中用力一捏,那葫芦噗的破碎开来,里面的役鬼尚未现身便因鬼冢被毁而化为无数鬼气。
方仲心道此人怎么拿自己的役鬼出气,正在疑惑之时,那周围的六个役鬼同时往当前一冲,已回到那大鬼身前,在鬼气消散之前纷纷张嘴大口吮吸鬼气,转瞬之间便把那鬼气吸取一空。六个鬼影重新一分,又是一个梅花样的阵势围住方仲。
可是原本被方仲打伤的役鬼居然已经完好如初了。
第六十二章 洛水之战(四)
那崤山大鬼面色狰狞,舞刀杀来,左右各有一个役鬼张口喷吐鬼雾,而在方仲四周,四个役鬼同时出现,一起施展鬼毒之相,一片毒气环绕,便要把方仲淹没其中。
方仲连忙闭气,同时数张符纸出手,数声巨响,雷光闪处,把正前方的一只役鬼身躯打穿一个大洞,鬼躯差些消散。崤山大鬼见到雷光闪耀便知不妙,却弃这一只役鬼不顾,把身子一纵,在半空之中举刀狠狠劈下。
他本就力猛刀沉,这一下更是威力无比。
方仲尚在另三个役鬼的包围之中,鬼雾弥漫,根本脱身不得。
一刀落下,劲气飞扬,刀光咔嚓一声直没入地。那崤山大鬼连刀带人,扎入方仲所在之处,只是刀一落下,竟然空空如也,方仲的身影只是一闪,便已诡异消失。
那大鬼知方仲用遁术逃走,忙又从身上取了一个鬼冢随手捏破,那里面的鬼气飘出,六个役鬼同时往他那里一靠,如移形换影一般旋转相吸,眨眼便把那四溢的鬼气吸取一空。
其中一个役鬼伤的过重,一时不能还原,他又打破一个鬼冢之后这才恢复原样。
原来他的这一套本事是他自创的同气连枝之术,虽然单个役鬼并不厉害,但在此法操纵之下,六个役鬼可以互相协助,哪一个受伤,便由另外几个未受伤的同时输送鬼气救济,如此这般反复循环,先立于不败之地。他之所以把所杀之人做成役鬼,其实并非如司空谅所说的好杀成性,杀人取乐,而是最关键之处,便是需要其他役鬼的鬼气补充。那些壶壶罐罐的鬼冢都不过是备用消耗之物,只要这六个主要役鬼无事,就算杀掉再多的其他役鬼,他都不会心痛半点。
六个役鬼在周身浮动,那崤山大鬼怒目瞪着从不远处现身而出的方仲。此刻在他四周已跑的一个人都不剩下,放眼所及都是些道门子弟。
方仲喝道:“阁下已经输了,还不束手就擒。”
那崤山大鬼狂笑道:“要爷爷束手,就先来破我的道术,我身边鬼冢无数,你区区几个雷法能耐我何。”
方仲沉思片刻,从腰间摸出八面小旗往空中一抛,又把五面铜镜取出,却只祭出了四面,这几样东西在空中一闪即逝,不知落到了何处。
方仲祭出的正是五宅分镜之术。
那崤山大鬼也不知方仲要搞什么玄虚,但定然对自己不利,眼见他又是祭旗又是祭镜,定然是想摆一个厉害的阵势对付自己,与其慢吞吞等他布完,何不大杀一场,冲出重围与另外三个兄弟团聚。想到这里,大吼一声便即杀来。
方仲布置完一切,这才袖中连飞,符纸一张张飞出,掌心火催发,转眼就打了七八道雷击咒出去。这些都是极普通的符咒,威力虽然不大,但胜在量多,速度又快,还不损方仲丝毫真气,而且方仲只打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役鬼,那役鬼如何能受得了,不过转瞬便鬼嚎连连,身形虚弱。
那崤山大鬼一看不对,忙把最前的两个叫了回来,让后两个继续去扑方仲,同时从腰间又拽下一个鬼冢,用力捏破。
鬼气四散,那受伤的两个役鬼刚想吮吸,却见那鬼气忽然如被人操纵一般都往同一处飘去。
崤山大鬼从未见过这种怪事,大惊道:“怎么了?”仔细一看,那鬼气如江河入海,浩浩荡荡的都朝方仲而去。
而在方仲手中,一只葫芦口打开,无数鬼气尽数被其吸去。
方仲竟然利用五宅分镜之术,吸取这大鬼掐破的鬼冢散发的鬼气,来增加自己的役鬼修为。虽说方仲不想拿役鬼吸取活人精血,但这种现成的便宜有占不占,岂非浪费。
方仲仗着狰狞兽快捷,绕着崤山大鬼转圈,一边发符打伤役鬼,一边收取他不停掐破鬼冢用来补充的鬼气,可怜那崤山大鬼为人做嫁衣裳,十来个鬼冢掐破,自己的六个役鬼早已黯淡不已,吸取的鬼气十不到一,余者尽都让方仲吸了去。
崤山大鬼眼见大事不妙,自思再打下去,肯定不是郑元洪和方仲等人的对手,那六个役鬼也不想要了,转生便想逃走。
他纵身飞跃,人在半空,侧面却呼啸着打来数块飞石,一个躲闪不及,把手中大砍刀打落,连脸上都中了一块,差些把面孔打烂。
这一下伤的狠了,那崤山大鬼爬起来时,眼前金星乱舞,路也走不稳。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又一侧闪过一个道人,头顶八卦镜,手中一口明晃晃宝剑,轻轻一划。
崤山大鬼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
洛水城南岸是条大河,这里没有山林遮掩,唯有大片的芦苇荡。此刻尚不到仲秋,芦苇还在拔节生长,并无芦花飘扬,一片清翠如同青纱帐一般。
就在芦苇荡无水的干枯之地,崤山四鬼中的最后一鬼,领着一群役鬼堂中人歇息在此。这最后一鬼虽然排行最小,但却是手段最高明的一个,与司空谅一般,役鬼法修到了鬼附之相,并且精于五遁,修为已至炼气化神顶峰,和三门之中修为最高的候鑫相若,是个兼通道法与鬼法的厉害人物。
司空谅虽然也算的是一个小头目,但他是半路出家,在役鬼堂里并不受待见,虽然勉强炼到了鬼附之相的境界,但是作为一介外人,没传到高深鬼道,这才导致其一味苦修却反受其害。司空谅是个读过书的聪明人,有时静夜回想,当初那些人传自己役鬼法也许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介走卒便是想日后顺手牵羊,夺了自己苦修来的鬼冢。还好自己于修炼一途总算也有一技之长,这才安稳直到如今,但长久下去,只怕终究难逃一死,这才是司空谅最终心生反意,反来巴结方仲的原因。
芦苇丛中,司空谅沉思良久,一个役鬼堂弟子上前道:“白毛鬼,四爷叫你过去。”
司空谅收回思绪,笑着道:“兄弟这就过来。”合了折扇到那被称作四爷的崤山四鬼中的老幺跟前。
那四爷十分不耐烦的道:“白毛鬼,为何其余三处还无消息传来,眼看天都黑了,今日不动手,难道还要留到明日?”
司空谅道:“四爷放心,我已派人前去联络,其余两处都已准备妥当,那第三处估计这会儿就要完了,接下来便是我们这里。”
那四爷道:“老子都已等的心焦死了,大家说好了一起杀进城去,把这些人统统宰掉不就行了,还需等什么。”
司空谅嘿嘿笑道:“不急不急,再等等就妥当的很了。”
那四爷觉得司空谅说话有些古怪,问道:“妥当什么?”就在这时,分布在芦苇荡四周的弟子突然骚乱起来,纷纷往里退却。那四爷站起身来,正要询问,司空谅悄然到他身旁,说道:“最妥当的便是四爷想不到那些道爷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杀过来!”
四爷惊道:“什么,那还不快去告之我那三位大哥,莫让他们冲出去逃了,咦?你怎知……”
司空谅知他回过味来,冷笑道:“四爷还是自己去寻你那三位大哥,一起到阎王那里聚聚。”趁他惊愕之时,手中折扇向前一击,已打在他的左肩之上。
那四爷大叫一声,往旁急闪,虽然避开了司空谅随后踢来的一脚,但左肩巨痛,连手都抬不起来。若非他修为比司空谅高着一筹,这怕这一下偷袭便已把肩胛骨打碎。
那四爷惊怒道:“你这叛徒?”
司空谅折扇一张,那扇面上的鬼脸遮住半边面孔,淡淡道:“在下入役鬼堂原本就非自愿,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只是想改邪归正,为今后谋一条出路。”
那四爷点头道:“好,好,好一个谋一条出路,待我回去禀明化堂主,捉住你时,百般折磨,再做成役鬼,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周围喊杀之声四起,也不知杀来多少人,那芦苇荡里固然可以藏身,但草木皆兵之下也搞不清旁人的虚实。那四爷从背后抽出两柄铁钩,恶狠狠向司空谅打来,司空谅扇起数盆鬼火相迎,都被他轻易扫灭。司空谅知其本领不凡,周身阴风一起,已然把自己的役鬼放了出来。
那四爷冷笑道:“区区一个单冢,就算你修炼的再高,总不如我的厉害。”他身上挂的鬼冢虽然不如三个兄弟多,但也不少,最精的却只是一个,毕竟练到鬼附之相的境界,已然不是一般役鬼所能达到的了。他把自己的主修役鬼一放,顿时鬼雾阵阵,从中一下飞出两个鬼影,一男一女,竟然与方仲一般,都是阴阳冢。
司空谅的役鬼刚想从四爷的脚底下冒出,便被那两个阴魂左右包夹,举起鬼手往下一划,顿时把司空谅的女鬼双手割断。好在那是鬼气所化,不是真正肉身。女鬼一声惨叫之后往后一闪,鬼气重新凝聚,断了的双手也恢复原样,但鬼气却损耗了不少。
司空谅慌忙把她招回,那鬼影往身上一扑,司空谅立时变得白衣白发,阴风环绕,寒气氤氲,已然施展了鬼附之相。
那四爷对此毫不惊讶,冷笑道:“我的鬼法比你高明许多,今日不想杀你,待下次再取你小命。”说罢,也把那一男一女两道鬼影收到身上,顿时整个人变得魁梧万分,一张脸更是丑陋的不似人形。他变化成如此模样,自然是因为那两只役鬼的样貌过于难看之故。若是单一的还好,偏偏又是龙凤冢,男不俊女不俏,不男不女的更是吓人,与方仲鬼附之后妖媚的样子天差地远。
变身之后,这四爷修为大涨,即便被司空谅偷袭受伤,却依旧提了双钩一路横扫,司空谅根本拦不住他。
眼见此人就要冲出重围,前方芦苇一分,崩出一只异兽,白额黑腹,上面坐着的正是方仲。
那四爷看来人年纪不大,定然道行不高,自己如此本事,顺手杀一个再走不迟,吼一声舞钩便扫。
司空谅见方仲拦住了此人,喜道:“方兄弟,这一位便是那崤山四鬼中的最后一人,快快拦住他!”
方仲领着郑元洪、侯鑫等人一日之间从东杀到西,绕着洛水城已然连打了三场,这已是第四场了。三门的弟子人人兴奋不已,所到之处那些役鬼堂弟子措手不及,根本无多少还手之力,就算放出役鬼,有方仲冲杀在前,无不是雷到鬼消,能挨过雷霆一击的少之又少。
郑元洪等人杀得固然尽兴,对方仲的本事却也越来越感到惊叹,深知若无他在场,就算要赢也必然没有如此痛快,更不要说连杀三场而自身损失微乎其微了。
那崤山四鬼原本想埋伏四处,到时一起杀出,功郑元洪等人一个措手不及,谁知司空谅泄密,来了一个各个击破。三门的人固然不多,但逐一对付散布四处的役鬼堂众,却足够使用。
方仲打到现在,破了无数鬼冢,符纸又是用了个罄尽,听得司空谅说此人便是四鬼中最后一鬼,只得死缠住不放。方仲举火岩剑招架,三招两式一过,方仲被打得节节后退,这才吃惊此人修为之高,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那四爷虽然大占上风,却及不上方仲的来去如风,恼怒之余也知此地不能久留。他把双钩变化做数丈长短,尽力往四周扫去,林立的芦苇纷纷倒下,眼见方仲被迫开了一段距离,脚尖一挑,一点尘土遮盖其身,便要用土遁逃走。
第六十三章 洛水之战(五)
只要遁术施展,这里又无五行禁制,那便是鱼游入海、虎卧深山,休想拦得住他。
眼见尘土遮盖其身,那崤山四鬼中的老幺便要桃之夭夭,司空谅懊恼道:“追不上了。”
那四爷就在身形消失的霎那兀自回头冷笑道:“化堂主亲来,必将此处夷为平地,你们等着。”他说这等狠话,自然是想逃回去后,禀明役鬼堂化鬼王,领着大队人马回来报此丧师之耻。
司空谅疾飞至那四爷身旁时,其人已然消失无踪。想起化鬼王的厉害,司空谅道:“他这一回去定然报信,我等虽然胜这一仗,却还是要逃,这洛水城守不住了。”
司空谅一转首,却见方仲左手成剑指,在额头之上指尖点动,虚画图形,一道指痕所花的淡淡符咒出现在脑门之上,待得符咒画完,方仲掌心对着额头一拍,低吟道:“万物有循,透彻其道!”手掌一移,其额头之上一点白光迸出,随即血肉一开,一只黑白分明的法眼出现在两眼眉心之上。
司空谅吃了一惊,虽然早就听说有天眼神通这一回事,但亲眼见到还是惊讶万分,特别是出现在方仲身上之时,犹觉不可思议,只觉此子年纪虽轻却秘密颇多。
方仲所施展的正是天之诀中的天眼术,此术并非什么高深法术,自然也不需要多深厚的法力,除了能看穿旁人遁术之外,便没有其他效用。
从那四爷施展遁术逃走到方仲的天眼打开,不过是转眼之事,那土遁虽然快捷,但绝没有瞬息千里的本事,也不过才出去了数十丈距离。这一点路程对于狰狞兽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两个起落已然越过芦苇丛,蹑着那四爷的后背追了来。那四爷施展土遁之后隐入无形,借助遁术,整个人心急火燎的闷头急走,浑然不知背后有人追来。
有心算无心,无形算有形。在遁术之中的人若被打中,便会现出原形。方仲掌心开处,一道浑厚无比的雷咒直奔而来,那四爷根本不曾防备,顿时被打中后背,大叫一声,从遁术之中扑出,噗通一声,摔在烂泥之中。
原来此地已不是刚才落脚的干枯之地,四周已然有着浅水,芦根苇叶腐烂,水里都是烂泥。
他一跌倒,那烂泥抹了满头满脸,整个头脸都变得污秽不堪。那四爷倒也硬朗,被方仲一击倒地之后,便即翻身站起,闭了眼舞钩护住周身。他的一只肩膀被司空谅偷袭打伤,不剧烈打斗还好,这一番拼死反扑,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数招一过,方仲便瞧出他左臂转换不灵,闪到他左侧,一招飞云掣电,那是覆雨翻云中的精妙招式,一道霞光奔着他左手铁钩打来。那四爷被烂泥迷了眼,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左臂一疼,手中铁钩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方仲顺势又是一剑,那四爷腿上中招,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那四爷单钩杵地,知道自己无法脱身,怒道:“小辈,你欺我负伤在先,若不是被那白毛鬼打了一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可惜可惜,今日反成竖子之名,老子不服。”
此人确实本事了得,方仲若非功法克制此人,加之运气不错,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说道:“阁下本事不凡,只可惜不是用来锄强扶弱,却欺凌弱小,此次失败也是你因果报应。”
那四爷哈哈笑道:“笑话,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理,若想比别人过得好,当然就要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功的人,莫不是凌驾于他人之上,你满口仁义道德,总有一日会栽在这上面。”
远处人影晃动,有人道:“方老弟,方老弟?”
方仲道:“郑门主,我在这里。”
远处之人一听,风声响动,先后有数人破苇而出,来到方仲左近。来的人不但有郑元洪,连侯鑫与江城子都到了。这三人满面红光,一副称心快意模样,见到半跪着的四爷,一齐上前围住。
郑元洪道:“这贼子也是崤山四鬼中的人么?”
方仲道:“他是四鬼中的老幺。”
郑元洪喜道:“太好了,那四鬼无一逃脱,今日大胜之事若是禀告了掌教真人,不知该当如何嘉奖我等才好。”一旁的侯鑫与江城子也笑逐颜开,江城子道:“不错,不错,跟着方老弟果然痛快,今日首功我等是不敢占的,自然还是方老弟为首。掌教真人嘉奖下来,方老弟大得青睐,我等也一体沾光。”
郑元洪等人这一次倒是诚心诚意想把方仲好好夸上一夸,想来方仲是玉虚宫弟子,把他吹得越厉害,那掌教真人应该越欢喜才是。
那四爷忽的仰头大笑道:“你们这些人,想杀我邀功,我宁可自己了断,也不落在你们手中。”把单钩对着自己脖颈一刎,顿时喉咙割破,鲜血喷出。那四爷一时不死,却把随身的几个鬼冢全都打开,阴风之中役鬼现身,但那些役鬼并未朝方仲等人扑去,相反调转头来,呼号着扑到那四爷的身上,竟然吞噬那四爷的精血。
那四爷极其硬气,忍住了一声不吭,转眼一个强壮不已的人物便只剩下一副皮囊。就在丧命顷刻时,又有一只鬼冢的塞子无声打开,里面没有役鬼,却扑哧哧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鸣叫着略一旋转便箭一般远去,转眼便消失无踪。
四人都未来得及阻拦,郑元洪道:“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那侯鑫常与飞禽打交道,见多识广,说道:“这是用来传信的一种灵鸟,生长在阴寒之地,俗名飞奴鸠,飞行极快,用来通风报讯最是快捷。”
江城子担忧道:“这东西既是用来报信的,那就不妙之至,也不知它到何处去,会不会再引一批妖人过来。”
那崤山四鬼的老幺不一会便魂飞魄丧,干枯的尸身上只剩的十来个鬼冢。方仲走过去一一捡起,都挂在了狰狞兽的鞍桥之上。
郑元洪奇道:“方兄弟,你拿这些害人的东西有什么用?”
方仲道:“若是被别人捡了去,定然惹事生非,倒不如让我挑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些鬼冢都毁了。郑门主、侯岛主、江观主,不妨吩咐你门下弟子,把这些鬼冢一个不留,全都收回城去,小弟有用。”
三人自无不答应的道理,方仲不见司空谅前来,怕山门的弟子和他引起误会,忙返回身去。
方仲回到原先遇见司空谅之处,却只有几个三门弟子在那里清扫战场,地上蹲着数十个束手就擒的役鬼堂徒众,白毛鬼司空谅却已不在。唤过一个弟子一询问,说杀到这里时就未见着身穿白衣,手拿扇子之人。方仲心道那司空谅定然也是怕解释不清,所以先一步避开来,等无人时候,他自然会现身来见自己。
众人回到洛水城时,自然好一番热闹,连带着逃到这里的彰仙观、抱福山弟子也觉得俱有荣耀,深觉来对了地方。
在议事的大堂内,麻姑、马友德虽然并未出战,但早有报信之人把获胜之事告之,在马友德张罗下,留守的弟子草草布置了数张酒席,请郑元洪、侯鑫等人入座,以庆贺此次大胜。
酒席之上虽无几个菜肴,但丝毫不能阻止众人雅兴,小兰一旁斟酒,说几句俏皮话,大家推杯换盏,倒也不亦乐乎。也幸亏的有小兰在,如那少女麻姑娘娘一言不发,只听不说,那大家只能喝闷酒了,还有什么兴趣可言。
郑元洪一杯素酒下肚,得意洋洋地道:“那些魔教妖人虽然厉害,终究邪不压正,岂能和我等争雄。马兄弟,你麻姑山守此洛水城,若不是方老弟和我们来,只怕你二福难料啊。”
马友德谦逊道:“那是自然,今日郑门主大展神威,听说光擒住的妖人就有上百人,死在剑下的更不知有多少。惩恶便是扬善,除魔便是积德,这一场大功果我等是望尘莫及的。”
郑元洪笑道:“大家同道中人,俱有功果,但要说功劳最大,莫过于方老弟了。你是不曾看见,他看上去面善,打起来却毫不含糊,除了那第二个老鬼是我与侯岛主、江观主联手所杀之外,其余三个,若无方老弟帮忙,还真擒杀不了。马兄弟,你也曾在昆仑学艺,我倚老卖老说一句,你与方兄弟比起来,可差了点。”
郑元洪只知说别人,却忘了自己在野和尚手底下一招便即受制,只是今日大胜之下,那一点丑事都不记得了。
马友德道:“方师弟如今在玉虚宫中学艺,那是最了不得的地方,岂是在下可比。但不知方师弟受命而来,今日得胜,下一步又作何打算?”
方仲来洛水城那是陆文甫嫌他碍眼,踢过来的,并未有明确指示。而悬天真人也不在乎他一个小小弟子能帮上大忙,倒似他成了个边缘人物,反正无关大局,是可有可无的角色。方仲道:“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暂时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侯鑫等人马上道:“方老弟不走,那我们也不走,反正去别处也是呕气,倒不如待在这里快活。”
马友德正要他们这句话,若是方仲和郑元洪这帮人一走,那这洛水城只剩他们两人,原本还以为这里是大后方,没有谁来打此地的主意,如今看来,这里的风险也不小,当然要多拉几个人手在这里。
小兰给众人斟了一遍水酒,说道:“郑门主固然不往别处去,就怕旁人都到这里来。”
郑元洪道:“来者是客,便要客随主便,如彰仙观、抱福山那些弟子一样,就得听我们的安排。”
小兰道:“若是王屋、青城这些大派来了,也要听我们的话么?”
郑元洪等人顿时面面相觑,心忖那些小门小派还好压他一筹,若是大派来了,只怕就轮不到自己说话了。江诚子沉吟道:“若是那些大派也逃到这里来,只怕这前景已是不妙之至,我等就算不让,难道自己就能独担大任么?”见众人摇头,又笑着道:“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人家势大,我们就让,不但让,还要离着他远一点才是。若是小门小派,那就搜罗麾下,人多总有人多的好处,不能帮忙杀人,也能帮着呐喊助威。”
侯鑫道:“江观主不亏为老滑头,这主意甚妙,就是这么办。”
酒席一结束,郑元洪问起那些被擒的役鬼堂弟子应该如何处置,方仲道:“这些人徒杀无益,只是收了兵刃鬼冢,放他们一条活路去。”
郑元洪摇头道:“若是依着我,一个个都宰了,凡是身有鬼冢的,必然手上有人命官司,杀了他也不冤。方老弟既然说要放,那死罪能免,活罪是不能饶的。”
方仲道:“依各位的主意,应该如何处置?”
侯鑫道:“每人砍去一条手臂,废去修为,让他们以后再不能害人。”
江城子摇头道:“不妥,不妥,贫道觉得给这些人做些劳役就可以了,正好这洛水城中破败不堪,就让他们修葺房屋,铺设陷阱,留其性命。我等也不白养他们一场,让他们知道自食其力才是出路。”其余人一听,觉得这样也不错,让他们做劳役的确比杀了更好。
方仲想起这役鬼堂的人留下的无数鬼冢忙,问道:“郑门主,那搜罗的鬼冢还不曾毁了么?”
郑元洪道:“不是你说要收集齐全的吗,我让手下弟子都搜罗在一起了,方兄弟既然要毁,我这便让弟子去毁了它。”
方仲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些鬼冢我还有些用处,想请郑门主把那些鬼冢都给了我。”
郑元洪奇道:“这劳么子有什么用?你就要这许多?”
方仲尴尬一笑,也不解释,只道:“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由在下处置。”
郑元洪道:“我们自然是信得过你的,难道你还会用这东西不成。只是数量颇多,怕你拿不了。”方仲想了一想道:“不如都搬到那倒塌的无人破庙里去,掘一个坑,待我打碎时一并埋了。”
第六十四章 真如化身
那些搜罗来的鬼冢什么模样的都有,金银铜铁、木竹角革,足有上百个,都一古脑的放在坍塌的大雄宝殿之上。又有人在旁边掘了个坑,预备把这些东西都埋了。
郑元洪三人对此不感兴趣,安排了几个弟子帮忙,自己便回去歇息了。再大的胜仗那也是人打出来的,连斗四场,绕着洛水城转了一圈,焉能不累。
方仲待那些帮忙的三门弟子做完了,便即挥手让他们回去。如今他的威信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三个掌门又都和他如此熟络,方仲说的话那些弟子岂敢不听。
待旁人都走光了,身边只剩小兰一人。方仲犹豫了片刻,终究未让她回去,其实自己身有鬼冢之事,小兰曾经亲眼所见,是知道的,没必要再瞒着她。
方仲解下自己的羊脂葫芦,静静的放在一旁。小兰默默的看着他所做一切,这时才道:“仲哥哥想埋了它?”
方仲微微摇头道:“不是。”
小兰皱了皱眉,试探着道:“那么仲哥哥是憎恨那些鬼冢,想在伯父伯母的眼前打破它,出一口胸中恶气。”
方仲又摇头道:“也不是,其实我已不恨这鬼冢,毕竟我父母还不曾真的离我远去,还有可见之期。我只是担心,我若是摄取旁人辛苦而来的修为,与直接吸取活人精血又有何不同?”
小兰更是不解了。
方仲取出八面小旗与五面铜镜,先把旗往空中一抛,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八方镇压,四面铜镜又按龙、砂、水、风定位,随后那最后一个穴字位的铜镜却放在了脚下,把羊脂葫芦轻轻一压,径自来到那些鬼冢之前,一伸手,便即拿了一个鬼冢,手上运劲,噗的一声,鬼冢迸裂而开!
鬼冢一碎,里面的阴魂惨叫一声,便会化为无数鬼气消亡,修为越是高深的役鬼,所化鬼气越是浓郁。
方仲一掐破手中鬼冢,鬼气自然而然的飘散而出,如袅袅青烟一般。那就是一个人灵魂的终结,从此再不留在这世上,虽然这些役鬼毫无神智,但消散的那一刻,方仲似乎又听到那青烟中传来一声哀叹与悲戚。
杀人是杀,杀鬼也是杀!都是杀,手上岂能说没有人命。故此方仲才说摄取旁人修为,与直接吸取活人精血有何不同的话来。
方仲动手之时还在想这些鬼冢都是恶毒之物,自己据而毁之并无不妥,但这鬼冢一破,想到这些冤魂再无翻身之日,心中愧疚,手臂不自禁的一抖,那掐破的鬼冢轱辘一声掉到地上,滚入那早已挖好的坑中。鬼气原本应该消散与天地之间,但被方仲用大阴阳术镇住之后,全都一股脑被点阴穴上的羊脂葫芦吸了去。
待鬼气一空,方仲又颤抖着拿起第二个鬼冢。
小兰已然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也蹲到那些鬼冢旁边,拿着一个鬼冢端详片刻,轻声道:“仲哥哥,我来帮你。”
方仲点了点头,说道:“我本不想如此,可是单靠自己一点点聚气修炼,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修至大成,我实在等不得了。”
小兰道:“我知道,这些东西反正无用,又不违背天地良心,有何使不得。”
方仲问道:“依你说,我打破这些鬼冢,是无碍的了?”
小兰敲破一个鬼冢,微笑道:“当然了。”
不多时,那些鬼冢便被二人敲破一小半。小坑底下已浅浅地躺了一层的鬼冢残骸。
小兰又拿起一个鬼冢用力向脚下石头砸去,叭的一声,无数鬼气爆裂而开,脚下顿时白蒙蒙一片。小兰吃惊道:“这一个鬼气却多。”
那鬼冢其实便是崤山大鬼所用的三冢之一,早就不知修炼了多久,却被小兰一下打破,散开的鬼气比之普通鬼冢多十倍都不止。
这些鬼气转瞬便被葫芦吸了进去。或许是这一次鬼气太多,接下来的两个鬼冢所化鬼气居然停留在葫芦口不能进去。
方仲眉头一皱,轻轻拿起羊脂葫芦,一入手便觉葫芦重了不少,触手更是阴凉之极,此葫芦和他心血相连,一捉到手里便知里面是怎么回事。方仲闭眼冥思,感觉着其中变化。
在一片氤氲鬼气内,两条人影漂浮其中,原本虚幻的身影如今变得似真的一般,连毛发都可鉴分明,若是里面的人走出来,定然想不到这是没有血肉的阴魂。
方仲心中一喜,但随即便发觉那两条人影不停的呼吸吐纳,周围鬼气浓郁万分,从口鼻而入,又从口鼻而出,循环反复,一直如此。
方仲转眼便明了这是到了瓶颈所在,父母阴魂原本就已到可施展鬼附之相的境界,如今吸了那么多的鬼气,等于把旁人掠夺来的精血元气又都灌输到了他们体内,一时消化不得,才无法继续吸收鬼气。但即便如此,那虚幻之身竟已宛如实质,莫非可以施展那鬼化之相了么?
鬼化之相聚而化散,把鬼附之后的人鬼之身转化为多个鬼躯。单冢只有一个化身,如方仲手中的阴阳冢,便可以有两个化身。方仲以前不用鬼化之相便是因为这鬼化之后的化身必须是真如之躯。而真如之躯按佛法所载,便是如真如幻,如我如无,诸法实相。
方仲默默回忆那下浮屠鬼道之中关于鬼化之相的要诀,微一沉吟之后,便决定冒险一试。
方仲叮嘱道:“兰妹,你让开一些,见到什么千万不要惊讶,更不要高声叫嚷,惊动了旁人。”
小兰依言退开几步,方仲轻轻一拍葫芦底,霎时间阴风阵阵,葫芦口喷出白雾,两条人影一晃而出。
小兰乍一见方宝儿、钟颜夫妇栩栩如生站在面前时也是面色微变,差些真个以为他二人活转了来,然知这不过是阴魂而已,终究不是血肉之躯。
两条鬼躯略一停留,便同时往方仲飞去,只是一闪,就附在了他身上。不一时,方仲长发飘扬,眼眉带俏,双唇双眼更是涂抹上一层嫣红,阳刚中偏有一股阴柔之态,整个人都变得妖媚起来。
这正是施展了鬼附之相后的变化。
那鬼附之相不过持续片刻,方仲凝神提气,气息渐渐高涨。周围的阴风绕着方仲旋转不停,碎石碎瓦纷纷卷起,有如形成一道黑乎乎的风壁,把方仲与外界隔开,连外面的小兰也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声闷响,那风壁突然碎裂,无数被旋风卷起的碎屑又四处洒落。
阴风刮得小兰几乎睁不开眼来,她长袖遮面,唤道:“仲哥哥,你怎样了?”
烟尘中只听一人放肆般狂笑道:“哈哈哈,小兰,我神功炼成之后,无敌于天下,以前受够的无穷鸟气都要一点点报复回来,谁敢给我脸色看,就让谁下地狱去!”随即烟尘中人影一晃,方仲已然到了小兰跟前,那面上尽是狂傲之色。
小兰惊讶不已的看着方仲,只觉他变了一个人似的,惊道:“仲哥哥,你说什么?”
方仲傲然道:“你没听明白么?我不但要当着你说,我还要和千千万万人说,让他们都知道,跟我方仲做对就是死路一条。”
他的话音刚落,那烟尘之中又有一人哼哼冷笑,接口道:“不错!不过像你这般大叫大嚷,目中无人,只怕人家没死,你却先被弄死了。你死不要紧,岂不是害得我也一起死了,”随即呼的一声,又一条人影站在小兰身前,与那方仲并肩而立。
两个方仲几乎一模一样。
小兰惊呼道:“仲哥哥……你……”
那人嘴角上翘,一伸手,在小兰的脸蛋上肆无忌惮的摸了一把,淫笑道:“兰妹,做哥哥的看你越来越漂亮,心里喜欢的紧,不知你可有了心上人没有?”随即眼光下落,盯着小兰的胸脯看个不停。
方仲性情大变,当然是练功出了岔子。
小兰骇然后退数步,右手伸入袖中,已然握住了藏在其中的那朵兰花。
第六十五章 六欲众生相
眼前二人都是方仲,连衣着打扮也是完全一样,只是一个面现狂傲,一个面露淫邪,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却出现在一模一样的面孔之上显得分外诡异。
小兰强压住惊骇之心,沉声道:“小兰只有一个仲哥哥,却哪里跑出两个来?你们哪一个才是真的?”
那面露淫邪之色的方仲笑道:“真的人自然是我,兰妹,你不要怕,让做哥哥的好好看看你。”说罢,竟欲来搂抱小兰。
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个方仲伸手一拦,沉脸道:“你若是真的,难道我却成了假的不成?我方仲明明白白做事,绝容不得旁人污蔑我半句,便是你也不行!”
那面露淫邪之色的方仲不悦道:“一直压着你的又不是我,干么阻拦起我来?”
那狂傲之色的方仲听得他说了这两句话,勃然怒道:“谁能压我?谁敢压我?那个伪君子假仁假义,口是心非,我不过让着他一些,难道也有错了?不过既然我已经出来了,那以后便只许我作主,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吩咐。”
那面露淫邪之色的方仲道:“好,就听你的吩咐,如今我要和兰妹亲近亲近,你总不会不许。”
那狂傲之色的方仲道:“凡事只要是禀过了我,当无不许之理。”
那方仲喜道:“还是你讲几分道理。”
小兰也不知自己应该逃走还是留下,正左右为难之时,那被阴风卷起的烟尘渐渐平息,里面又有一人沉声道:“这做主的人应该是我,何时轮得到你了!”
那两个方仲同时回头,面露狂傲之色的方仲怒道:“谁敢跟我争?”
小兰循声望去,只见尘埃落处,一人施施然迈步而出,正是又一个方仲。小兰见到此幕,只觉脑中晕眩,差些晕去。
这一个方仲虽然面色苍白,但却一脸的平静。那面露狂傲之色的方仲道:“是了,是了,就是你这个伪君子总是颇多顾忌,害得我们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跟你在一起,受够了无穷鸟气,正想寻你算账,你却自己来了。”
那面色平静的方仲打量了另外两人一眼,淡淡道:“这便是我的另一面么?”
那淫邪之色的方仲道:“你是你,我是我,岂能混为一谈。”
另一个方仲也道:“大家虽为一体,但却执念不同,凭什么我们就要听你的话,该当你听我们的才是。”
那迈步走来的方仲却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化出来的,焉能左右得了我?”
那面色淫邪的方仲道:“我不想左右任何人,只是谁也别想左右我,我自快乐逍遥自在,随你们去争个善恶黑白,都不关我事。”
另一个方仲怒道:“你这蠢才,怪不得大家在一起时,你从未占过上风。我便不服,不能快意恩仇,等于空生天地之间,谁得罪我,定然要他百倍奉还。”
三个方仲在那里互相说话,有时这边两人激烈争执,有时又是另两个口角,互不相让。
那面色平静的方仲最后道:“你们两个这也闹够了,还是乖乖的回来。”说罢,双手轻轻往里一招,另两个方仲不由自主的往他冲去。那个一脸色相的方仲叹了口气,转眼就没入了方仲体内,可是另一个倒退之时刚好经过点阴穴附近,那里尚有数十个鬼冢,被他顺手捉住几个,直接敲破,冒出的鬼气往点阴穴汇聚。被这狂傲的方仲张开大口一通吮吸,大半吸到了肚子里。
那个方仲本就是鬼躯所化,得了这些鬼气之后连呼痛快,随即狂笑着附在方仲身上。
两个方仲转眼消失,只剩下唯一一个方仲静静的垂头立在当场。
小兰松了口气,问道:“仲哥哥,刚才那两个是你变出来的吗?”
那方仲并不说话,却突然嘿嘿一声冷笑,缓缓抬头,那面上尽是阴戾之色,只听他冷笑道:“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争来争去,还不是便宜了我,有便宜不占那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了。”
这阴戾之色的方仲才刚说完,忽又一抱头,面显痛苦之色。这痛苦之色持续没多久便突然消失了,却又换了一副欢喜的面孔,嘴里嘟嘟囔囔道:“好,你们几个都从了我。”
但这欢喜面孔也没持续多久,又面露悲戚之色。喜怒哀乐逐一闪现,有些时间略长,有些又极短,方仲犹如一人分扮数人,展示着这人世间的众生相貌。
人有七情六欲,七情为外因所诱,而六欲为内因所发,二者相辅相成。没有情哪来的欲?没有欲又哪来的情?无情无欲者,已然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食人间烟火,没有悲欢离合,这样的人已成神佛。鬼化之相正是把自身六欲融入真如之躯,那化身便有其中一欲。有欲便会有喜、怒、忧、惧、爱、憎欲之情,六欲彼此相争,便会酿各种七情。
方仲只有两个真如化身,自身却有六欲,哪一欲占上风,哪一欲便会取得真如之躯。佛家六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声音欲、细滑欲、人相欲。方仲一开始的两个化身便是与人相欲附在真如之躯上。
方仲虽然施展了这鬼化之相,但是那羊脂葫芦所吸鬼气尽都是从那些鬼冢中掠夺而来,这些鬼冢中的役鬼无一不是枉死之辈,恨意滔天,怨气惊人,其中所含怒、忧、惧、憎、欲五情之气尤多,而喜、爱之情却少,这使得他支配真如之躯的六欲也都带有负面情绪,直接导致这几个化身也沾染了不同恶习。
那六欲的负面情绪一多,自然就会影响到方仲自己。人之能超凡入圣,便是不为左右,不管成仙成佛都是如此。方仲收回鬼化之相时,那暗含了无数忧、怒、憎、惧之气的六欲立时反噬,想要左右他的神智,特别是人相欲最后还吸了一大口鬼气入体,也一股脑积在方仲体内,那是与真气绝不能相容之物,故此当时便被鬼气攻心,神智也变得模糊起来。
那六欲翻腾,展现在小兰面前的便是方仲胡言乱语,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想杀光对不住自己的人,一会儿又色心大动,想着把美女搂入怀中。这种心神紊乱、天人交战的心境,只要一个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方仲沉沦于七情六欲,神智迷糊,虚幻丛生,不能自拔。此时除非有大德高僧当头棒喝,震退之迷,才能把他解脱出来。
就在小兰不知所措时,方仲忽然又大叫一声,身影在原地一晃,又出现了两个方仲。这两个方仲一个面露喜色,一个面带阴狠,才一现身便一齐往那些鬼冢扑去。其中一个笑嘻嘻的道:“你休想压我一头。”
另一个阴狠之色的方仲道:“我吸了鬼气之后,也不会输给那个狂妄小子,更不会输了给你。”两个身影转眼到了摆放鬼冢处,捉了几个鬼冢把之打碎,那些鬼气被二人你一口我一口,转眼便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六欲互争,方仲失去控制,又有二欲借鬼化之相遁出。
六欲一下去了二欲,迷乱之力大减,方仲竟而又神智清醒过来,见到二人抢吸鬼气,忙又喝道:“还不回来!”心意一动,那两个化身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回。
这两个化身虽然所吸鬼气不多,但一收回,如前次一般,鬼气攻心,方仲更是难以控制得住。转眼之间,方仲不时失控,一会儿化身飞出,前去抢吸鬼气,妄图在六欲之争中稍胜一筹,一会儿又被方仲收回。
当鬼化之相施展时,六去其二,方仲清醒回来,又可把控自身。那留下的上百鬼冢近半被逐一打破吸食,六欲之力越来越强,可以预见,如果鬼冢消失,六欲重新聚集一身之时,就是方仲鬼气攻心,心智湮灭,彻底走火入魔的一刻。
眼见鬼冢所剩不多,又是一次鬼化分身,方仲从沉沦中清醒。此刻的方仲有苦难言,已然知道此次修炼出了岔子,每一次召回化身,想靠心智强压六欲,却被那吸聚而来的鬼气在体内四处冲撞,七情肆虐,更加的难以遏制,便又迷失其中。但若不召回化身,那二欲吸取鬼气愈多,到头来回归本体,反噬自己,一样的不能压制。
这便如饮鸩止渴,喝了固然会死,不喝也不过晚死片刻,已是深陷泥潭,不挣扎是死,挣扎也是死,除非另辟蹊径,把鬼气散去,那时再靠心志弥坚,或可挽救一二。
想到散去鬼气,方仲心中一动,自己所修的道源种心吸取天地元气,既然能把驳杂不纯的天地元气转化为自己的真气,那么这些鬼气能不能够?鬼气本就消散与天地之间,或许便是其中的一种。
若是可行,此难关可迎刃而解,不但鬼气散去,更可凭空得一真气来源。
想至此处,方仲盘膝坐下,任由那另两个化身吸取鬼气,自己却默默运起了道源种心。此法方仲早已熟极而流,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元气可吸,靠天地之间的一点微薄元气不过是杯水车薪,虽然进展缓慢,但比之未曾得到此法的同门弟子,不管是修黄庭经还是太上洞玄诀等练气之法,都要远远胜之,否则也不可能被珍为昆仑正宗心法而不轻易外传。方
仲的心法微一流转,周身毛孔慢慢展开,体内积聚的鬼气果然随着天地之气的洗涮,一点点的融入丹田气海。
一查觉此法可用,方仲心中大喜,更是加紧施为,待鬼气化了小半时便即心念默动,把另两个化身召了回来。这两个化身滞留的时间长一些,吸取的鬼气也多,方仲预先有备,即将迷失之前先一步施展鬼化之相,又放出两个化身。这次是故意为之,只要六欲不齐,迷乱之力不大,自己就不用担心有走火入魔之忧。
如此循环反复,方仲一边炼化鬼气,一边施展鬼化之相,那鬼化之相越来越得心应手,六欲转换来去,所带来的那一点鬼气都被种心慢慢转化做自身真气。
待得最后一个鬼冢打破,方仲收了鬼化之相,还原成鬼附之相,然后轻轻一抖手,连鬼附之相都解了,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些被打破的鬼冢都是崤山四鬼及其手下人几十甚至数百年的心血,虽然大都被当成吸取精血的载体,大半被役主所吸,但留存于役鬼本身的修为也不可小视,如今却都化为鬼气,便宜了方仲和他的父母双魂。这番因祸得福也算极险,若无道源种心法相助,方仲鬼气缠身,定然无幸。方仲偶然发见道法与役鬼法相合所带来的好处,也算是意外之喜。
其实有此发现的,方仲非是第一人,早在数十年前,便有人利用这玄门正宗心法,吸收血煞之气,这才引出一场牵扯无数人性命的大祸来。
方仲擦去额头冷汗,微一提气,只觉气息澎湃,更胜以往,就算此刻不用鬼附之身,都能御气化符,打出五雷正法甚至于星雷千裂这等极耗真气的符咒来,那翻云覆雨诀更是不在话下,有此根基,更高深一些的符咒和剑法或可涉猎。方仲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突破炼气化神初期,到达中期境界,和钱文义修为一样了。修为进展如此神速,连方仲自己都大吃一惊。
一个女子声音道:“仲哥哥,你没事了么?可吓死我了。”
方仲回头一望,只见小兰一脸忧惧之色的躲在一旁,犹自双手捂肩,瑟瑟发抖。
方仲安慰她道:“没事了,是我练功太急躁了些,差点走火入魔,刚才一定吓你不轻。”
小兰强颜欢笑道:“我只道仲哥哥成仙成佛,有千百个化身,从此无忧无虑,再不愿理我了。”
方仲笑道:“成仙成佛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若成仙了,带你同去,也让你看一看这仙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小兰凄然道:“我这种凡俗之身,定然是上不去的,或许下地狱更容易些,从此天地永别,再也见不到你。”方仲见她把话说得过重,不欲在此事上引她难过,摇头道:“你便会胡说八道。”
方仲把这些破冢都丢在坑中埋了,这才收了镜旗,与小兰返回住处。
第六十六章 华阳来客
方仲修为大进,让郑元洪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如今这三门之中,也就候鑫此人修为最高了,另二人和方仲比肩,更是不敢在方仲面前自承长辈,和他平辈论交,客气万分。
连续数日,洛水城周围都太太平平,虽然那崤山四鬼中的最后一鬼临死时放出了一只报信的飞灵,但自此之后便再不见有役鬼堂的人打扰,连那司空谅也不知到何处去了,不来见方仲一面。
有此空闲,方仲便把何盈从神炉中捞出的那块精金铁拿出,央求着郑元洪等人给自己炼一炼,精铁炼做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印。铸造一方大印并不需要什么精湛手艺,最是简单不过,最难的还是在这上下左右刻上天龙都功印符的各种符咒。
在方仲建议之下,特意用那精铁炼了两样东西,一个自然是一方大印,另一个,却是一支铁笔。那铁笔一端是个坚硬无比的铁笔头,另一端却是平常毛笔,画符写字均可胜任。有此软硬皆宜的两用铁笔,方仲其余的毛笔从此可以丢弃不用,以铁笔之坚用于大印之上各种符咒,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方仲亲自开口求肯,三人岂能等闲视之。
侯鑫与江诚子二人通力合作,花了七天时间便把这一方大印炼了出来。此印炼化之后又缩小了几分,四四方方只有拳头般大小,四面是方仲用铁笔沾了金粉刻画的无数符咒,黑色之中透着几分金亮。二人并不知此印功效,只道方仲拿了这样一块精铁,要做一个砸人的宝贝。虽然这印小了一些,但材质上乘,若是祭起来打人脑袋上,的确能把人砸个头破血流,最不济,也要打人一跌。破人家玉石类宝贝更是管用,只需硬碰硬的撞去,保准人家的破碎,自己的完好无损,就是运转自如上不如飞剑之类灵敏,想一下打中只怕有些难度。
方仲心中甚喜,虽然还不曾试一试效果如何,想来张道陵能用的法子,自己照葫芦画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估计此印受符印大小所限,镇压的范围不如张道陵的那个广大。但打斗之时,只要能镇压个十丈二十丈范围内的五行遁术,其实也够用了。
方仲正拿了此印仔细端详,有白石山弟子匆匆前来禀告,说是城外来了一群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马友德前去接洽,却被人扣了去不放。
方仲奇道:“他们扣马师兄做什么?”
那弟子道:“来的人口气很大,说什么此地应当交由他们来管,马师兄只不过争了几句,便被扣了去。”
方仲道:“竟有此事,郑门主他们知道了么?”
那弟子道:“已通知了三位掌门,想来这时候应该去看了。”
方仲点头道:“我随后就来。”
待那弟子一走,方仲与小兰便即出门往城门处走去。
到了城门处一看,郑元洪、侯鑫等人果然已经到了,身后跟随着数十个弟子,正怒目横眉的拔剑与人相持。那麻姑山的少女麻姑站在一旁,泪眼婆娑,似乎满腹的委屈。在他们对面,站着二十来个身披道装背插宝剑之人,其中一人提着一柄又宽又阔的大剑压在马友德的颈上,马友德半跪与地,一脸愤慨之色。
只听侯鑫道:“要我们把此地交出来也容易,可有掌教真人法旨么?拿来我看。”
那制住马友德的人道:“掌教真人待我们掌门尚且客客气气,我家真人下的法旨便如掌教真人所下一般,你们竟敢不听!”
侯鑫道:“等你家真人代昆仑而为道门之首时,再来发号施令不迟。”
那人怒道:“你便不信我杀了此人么?”说着话,把剑又下压了几分。剑刃锋利,马友德的颈上顿时滴下血来。那麻姑又惊又怕又是担心,哭泣道:“一切都听你们的,你快把他放了。”
那人道:“还是小姑娘懂事,喂,你们几个听明白没有?”
郑元洪等人还想理论时,方仲和小兰已到了众人跟前。对面那人见到方仲,咦的一声,神情颇为惊讶。方仲也看清了眼前这些人的面貌,其中那个持剑要挟马友德的正是华阳门的贾连诚,在他身后诸人都是华阳门弟子,那个独目的武连风却不在其中。
华阳门如今也是仅次于昆仑的存在,比之青城山、王屋山还要强压一头,难怪口气如此狂傲。那贾连诚道:“这位道兄是不是玉虚宫弟子,怎么也在这里?”
方仲道:“原来是华阳门的道兄。在下方仲,受命来此,不知诸位所为何事,要强行扣押我马师兄?”
贾连诚笑道:“一点误会而已,我们只道此地无人作主,受岳真人之命,前来镇守此处。”把宝剑从马友德的颈上拿开,轻轻一推,又道:“马兄别放在心上。”
马友德强压怒火,冷冷道:“在下不敢。”早有那麻姑抢过来,拉着马友德左看右看,就怕他受了损伤,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那贾连诚也不知这少女是谁,见她生得难看,都懒得打量,嘴里道:“也是马兄没有说清楚,早知此地有玉虚宫弟子坐镇,更有这几位道爷在这里,人多势众,我们几个也不会迫着马兄把这地方交给我们了。”
郑元洪冷笑道:“若是没几个人在这里,你便要用强么?”
贾连诚干笑两声道:“实在是令急如山,有得罪之处也顾不得了。实话告诉你们,此地万分重要,我等打听得有魔教妖人想袭击此处,这才不辞辛苦而来,幸好一切无恙。”
郑元洪道:“倒是来了几个不开眼的毛贼闯了来,已被我们杀退了。”
贾连诚道:“那最好不过了,也省得我等亲自动手,加上各位道爷一旁协助,此地更是固若金汤。”
郑元洪翻眼道:“什么一旁协助?是你来帮我们,还是我们来帮你,这话要说清楚。”
贾连诚道:“当然是互相协助,不过大关头上,得听我华阳门的吩咐。”
郑元洪冲着身旁的弟子道:“关城门,让他们滚!”顿时便有几个三门的弟子走到城门后面,吱呀呀的关起厚重的城门来。贾连诚等人要入城当然不需非要从城门进去,但郑元洪的意思显而易见,此地根本就不欢迎华阳门弟子。
方仲这边众人纷纷回转身子准备进城,贾连诚这才有些着急起来,忙道:“方兄且慢,昆仑与华阳联盟,你便是这样待客的么?此事若是传到掌教真人耳内,只怕会责怪你怠慢同道之罪。”
他只寻方仲说话,自然是因为他是昆仑弟子,若得他点头便好说话许多。侯鑫抢在方仲头里说道:“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你依得便进城,不依得就往别处去。这是大家商量好了的,可非方老弟一人作主。”
贾连诚道:“什么规矩?”
侯鑫笑着道:“那便是得听我们的吩咐,你华阳门就算来头再大,也破不得这个规矩。”贾连诚怒道:“若是我华阳门岳真人又或昆仑掌教真人亲至,也是如此么?”
侯鑫道:“那倒不是,如岳真人又或掌教真人亲至,我等自当让贤,可凭你们几个,还轮不到让我等让权。”候鑫等人自持连胜了两场,胆气颇壮,又有方仲在此,并不把华阳门的人放在眼内。
贾连诚道:“方兄,你也是这等说么?”
方仲点头道:“正是,这是郑门主、侯岛主、江观主以及麻姑娘娘一起商量的结果。”
贾连诚欲待不进,旁边有个同门弟子悄声道:“不如现在应允,进去后再见机行事。”贾连诚点了点头,恨恨道:“只好暂且这样。”又对着方仲道:“既然有约再先,我等也不便破例,就依各位的规矩便是。”
方仲道:“那便进城,各位远来辛苦,也该替各位接风洗尘。”
贾连诚一挥手,他身后二十来个弟子纷纷跟着进城。
贾连诚与方仲并肩而行,转眼看到他身旁的小兰明艳动人,忍不住道:“方兄,你身旁的这位莫非是天玄宫的师妹么?”
小兰扑哧一笑,更增娇艳,摇头道:“小女子没这等福分,我不过是个小小婢女。”
贾连诚跌脚道:“可惜可惜,明珠暗投,依我看,就算是天玄宫里的仙子也不一定比得上姑娘,怎能甘心去做仆佣?”心道这方仲真好福气,不知从哪里拐来了这样一个妖艳可人的丽人,自己身份地位比方仲高得多,说不定略耍手段,就此把她给弄过来也未可知。
第六十七章 退路
方仲见他问起,笑着道:“这是小兰姑娘,与我是总角之交,是下山之后偶然遇见,这次跟随在我身边。”
贾连诚道:“原来是小兰姑娘,在下贾连诚,见过小兰姑娘。”小兰只是微笑点首并未多发一言。
方仲道:“贾兄,在下记得华阳门与我周师叔祖一行人在一起,不知现在如何?”
贾连诚收回望向小兰的目光,说道:“你是说周前辈和一班昆仑同道么,方兄放心,你我两派联手,灭那区区魔教还不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方仲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我等初时在无量山时也看似大占上风,但是一个不慎,却前功尽弃一败涂地。”方仲并未明说无量山之事,这贾连诚却一点都不觉的意外,似乎早已知道了。
贾连诚冷笑道:“那是旁人无能,我华阳门绝不会如此。征战之道首要在于知己知彼,对敌情了如指掌,才能百战不殆。故此上我等此来,一是为了镇守此处,二来便是连络各处同道,互通消息。这上面还要方兄与那三个老家伙说一说,把一应来往之事交由你我处置。方兄是昆仑弟子,一言九鼎,总不至于看他几个人的脸色罢。”
方仲道:“此事在下也帮不得你,只因有协议在先,城中事务大家协商解决,并非一人可以独断。当然若是岳真人又或周师叔祖亲来,自然另当别论。”
贾连诚一愣,随即堆笑道:“原来如此,那在下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方仲道:“此城破落已久,我等上次擒拿了一百多个役鬼堂的徒众,不曾取他们性命,只是让他们修葺房屋,各位华阳门的道兄若不嫌弃屋舍简陋,便将就住下,那些个役鬼堂徒众还望不要为难他们。”
贾连诚道:“我等晓得。”
方仲安排妥了之后便即告辞,贾连诚道:“不知小兰姑娘香闺何处,若是有暇,在下还想登门求教一二。”
小兰淡淡一笑道:“我又有什么事值得阁下求教了。”眼见贾连诚目光灼灼,小兰又道:“我只是跟着仲哥哥,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贾连诚一听便知只要寻着方仲住处,自然就可以见到她,满脸堆欢道:“受教了。”
眼见着方仲与小兰离去,贾连诚转瞬便收了笑容,身后一个华阳门弟子悄声道:“贾师兄看上了那个姑娘么?”
贾连诚冷笑道:“玩玩而已,难道还当真了,权当在这穷乡僻壤寻些乐趣。”
那人笑道:“师兄说的是,只是可惜这姓方的小子不识相,不肯把此城大权交给我等打理,这却是个麻烦事。”
贾连诚道:“原以为制住了麻姑山那二人就可控制此城,却想不到这里已有这么多人,实在出人意料。等进城后,大家再见机行事。”随在贾连诚身后的华阳门弟子答应一声,跟着进城。
数日之后,一道剑光飞直奔洛水城而来,到城门处收了剑光落下,显出一个风尘仆仆的道门弟子。
方仲与郑元洪等人马上便得到禀告,说有一个昆仑弟子求见。众人一听是昆仑来人,不敢怠慢,便想出去迎接。不等他们出去,那昆仑弟子已闯了进来。方仲一见来人,讶然道:“晏师兄?”
那昆仑弟子一怔之间便也认出了方仲,说道:“方师弟?”来人是同在玉虚宫学艺的弟子晏子侣,方仲曾经见过几面。照理此人修为颇高,理应有大用,怎么会到这里来。
方仲又把郑元洪等人引见给晏子侣之后,问道:“晏师兄来此何干?”
晏子侣皱眉道:“在下是奉周师叔祖之命来此巡视此城的。”
观人颜色便知三分好坏,晏子侣这样一副表情,明明白白告诉了众人,那前方战事恐怕不甚乐观。
郑元洪忍不住道:“这是何意?”
晏子侣道:“周师叔祖差遣了几个外门弟子出去探察退路,谁知一去便音讯全无,不得已,这才派了我来。”
郑元洪惊道:“莫非是我道门败了,想寻一个逃命的退路。”侯鑫、江诚子、马友德等人面色大变,心道若真是如此,岂不大势已去,自己这些小门小派如无昆仑撑腰,只怕随时都会被魔教给灭了。
晏子侣摇头道:“失败倒还不至于,我昆仑派与华阳门、青城派并不曾有多少伤损,元气还在,只是一众洞天福地却折损甚大,伤亡不小。”
众人忙问其详。
晏子侣道:“说来气人,掌教真人曾言要分而制之,数个门派围剿魔教一个分堂分舵,好要让它顾此失彼,应接不暇。这主意虽好,却颇不中用。我等集数派之力攻一处时,要么落空,要么就是圈套,那魔教妖人反过来集大队人马攻我数派,被他各个击破以众临寡,焉能不败。等得我们发觉不妥,已然是大错铸成无可挽回。那魔教妖人欺软怕硬,不敢与我昆仑正面厮杀,只是挑选散落各处的同道下手,故此上,那些洞天福地的同道反而折损最是惨重。”
郑元洪等人听得心惊肉跳,心忖自己也曾与玉笥观、清屿岛一起攻打鉴花堂一地,若是真的中了圈套撞上魔教厉害人物,自己那一点人马肯定是打不过的,幸好未出什么意外。谁能想到此一回大战,跟在名门大派身后充打手的配角反而最先遭殃。
方仲道:“既然周师叔祖未曾遭到挫折,怎么便退了?”
晏子侣道:“还不是为了那些洞天福地的同道着想,他们若是散落各处,迟早会被魔教妖人逐一剿灭,与其如此,不如也学他一般,把所有同道集结一处,五指捏成一拳,让他无机可乘,然后再来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
江诚子插口道:“贫道听了晏道友所言,已然明白了个大概,那魔教妖人所用的便是零敲碎打之计。我道门便如一棵参天大树,洞天福地便是枝叶,昆仑是其主干,若要砍伐此参天大树,必先去枝叶,然后才伐主干。”
晏子侣点头道:“正如江观主所言,周师叔祖识破他们的奸谋,这才故意示弱,佯装退却,要引他们前来,同时又分别传信,让其他门派到此地汇合。方师弟,不知你处有多少同道弟子在此?””
方仲道:“除了麻姑山本就在此以外,我与郑门主、侯岛主、江观主却是后来的,期间并未接得周师叔祖的传信。唯一逃来此处的只有彰仙观、抱福山这两支零散弟子,还是侯岛主他们从役鬼堂的截杀中救来。”
晏子侣皱眉道:“才这么一点人手?莫非其他门派并未接得传信,不知要退往此处么?”
方仲又道:“差些忘了,华阳门也有一群弟子来了洛水城。”
晏子侣奇道:“他们居然比我还快,我一得了周师叔祖之令便即起行,半刻也不敢耽搁,还被他们赶在头里,真是怪了。不过他们精于地行之术,比我先到片刻也属寻常。方师弟,周师叔祖不出两日便会与一众同道退往此处,你既先到,当要仔细打理,不至让周师叔祖来时还要费心。”
方仲点首应诺。晏子侣坐了片刻,喝了一盏茶之后便要急急回去,言道此地既然安泰,自己还要回去复命,等下次来时再行一叙。方仲等人送出大门,那晏子侣告辞而去。
剑光远去之后,众人重新归座,面色都不是很好看,侯鑫道:“那魔教的人又不是蠢材,怎么可能顾此失彼,一打便乱作一团,让我们围而攻之,掌教真人这主意确实不高明。”
郑元洪怕言语损及昆仑派有伤方仲颜面,便没有说什么粗话,只道:“当初以为那魔教四分五裂,各堂互相倾轧,这才觉得有机可乘,谁知又是这么一个结果,要我说,还是旁人太也无能,若是个个如你我一般,就可大胜了。”
江城子笑道:“侯岛主身上有海螺没有,借一个给郑门主吹一吹,免得旁人听不到他大吹法螺是白石山一绝。”
众人笑了一回,方仲道:“周师叔祖不日便到,到时候此城便轮不到我们在这里发号施令,一切都得听他的吩咐。”
郑元洪等人早有所料,但依旧难掩失望之色。
匆匆二日眨眼即过,第三日一早,东南方向烟尘滚滚,人喧兽吼,空中更有无数剑光闪耀,其中数十人御剑风驰电骋而来,呼啸声中,落在洛水城头。
第六十八章 异地相逢
剑光敛去,数十人杀气腾腾的显出身形,俱都是修为高深之士。
领头的二人一个面色橙黄,长着密密的络腮胡,是玉虚宫文字辈弟子余文化,另一个颧骨高耸,长相清奇,是青城派一位颇有身份的长老。二人都是面沉似水,举目淡淡一扫恭守城楼的方仲一行。
方仲既知大队人马要来,早已与郑元洪、侯鑫等人守候城头,此刻见到余文化,上去拜见道:“弟子方仲,叩见余师伯。”
那少女麻姑、郑元洪、侯鑫、江诚子都过来行礼,他们都是一门之首,只需行平辈之礼,不需像方仲一般大礼参见。余文化虽与方仲不熟,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字,点首道:“原来是方师侄,不必多礼。”
又与其余人见过之后,这才道:“我与青城山的刘长老先来一步,周师叔与青城山、括苍山、金庭洞等各位掌门随后就到,各位这就随同我与刘长老一起恭迎周师叔大驾罢。”
洛水城城门大开,余文化与刘长老各自领着随行弟子站在左右,身后各有二人扬手祭出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只大香炉,另一个是一面八卦大旗,都落在大道两侧,炉中更是被点上了三炷高香,青烟缭绕而起。此谓焚香祷告,三清福佑。
这一切摆定不久,远处人影幢幢,周公望领着无数道门子弟终于出现在了人目可及之处。当先一人年岁颇老,却虎目贲张,灰白色须发飘扬,背后斜插宝剑,座下一匹似马似鹿的异兽,名为白泽,四蹄落地无尘,浑身没有一点皮毛,座上老者正是周公望本人。
在他身后跟着四人,第一个长髯飘摆,道袍罩身,两腰悬挂阴阳避水剑,座下竟然是一匹浑身鳞甲的墨色麒麟兽,其人仙风道骨,望之便知是颇有道行的高人,正是华阳门现任华阳真人岳光祖。
在岳光祖旁边一人身材魁梧,面目粗犷,骑着一头雄狮,乃是青城派掌门魏中佐,其次一人黄冠浮尘,面孔清瘦,一部白色胡须直垂到胸,座下一匹七色鹿,是金庭洞崇妙大师。
最后一人俗家打扮,如一个富甲一方的员外郎,两撇八字胡微微上翘,跨坐在一头似牛非牛的异兽之上,顶着一根黑色兽角,名为兕牛,乃是灵虚谷的司马明空谷主。
这五人俱都是炼神还虚境界的顶尖高手,又都是排名前列的大派首脑,自然走在了最前面。
在五人身后,便是昆仑派及一众门派的门人弟子,这些人中也有一些小门小派的魁首,自知身份地位无法与前面之人比肩,便排在后面大队之中。
大队人马汹涌而来,半数都有各自坐骑,没有坐骑的也是规规矩矩在后跟随。地上走兽烟尘滚滚,空中却无一鸟一禽高飞。倒不是这些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人没有飞禽,而是周公望等人在地上跑,谁敢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便是有会飞的坐骑也不敢拿出来任意驰骋。
周公望威风凛凛的到了余文化诸人跟前,轻轻一拽白泽,那白泽发出一个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后便戛然立定。
余文化躬身道:“周师叔,洛水城一切安好,便请进城。”
周公望瞥眼看到他身后尚有许多人,问道:“有多少门派汇集此地?”
余文化道:“弟子来时已有方师侄汇同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彰仙观、抱福山五处门派在此,一同恭迎周师叔。”
周公望一听方仲之名,眉头一挑,冷哼道:“方仲?”
余文化道:“正是。”
低头恭迎的方仲便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在身上一扫而过,似乎周身被那道目光给看了个通透,正在心惊之时,耳中听到那周公望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方仲如今的修为境界有些诧异。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周公望随后一催白泽,当先进城,从方仲、郑元洪等人旁边经过时,瞧都不瞧上一眼,更不要说温言有加了。
余下之人轰隆隆的接踵而过,连余文化也跟着走了,却无人叫方仲等人进去。
方仲低首垂眉,也不知眼前经过的都是些谁。足足数个时辰之后,烟尘消散,大队人马这才过完。郑元洪咳咳几声,吐出几口浊气,伸手拍打落在身上的灰尘,恼道:“大家吃了一鼻子的灰,这周高贤好大的架子。方老弟,他明明认得你,怎么也不说上一句话儿,亏得我们还来迎接他。”
侯鑫道:“你别胡说,昆仑派上下森严,就算是高看一眼的弟子,在人前岂能露出抬爱之举。”
郑元洪道:“那也说得是,方老弟是玉虚宫弟子,岂能当作等闲视之。”
方仲也随手掸去灰尘,细想周公望为人眼高于顶,此人又对姜文冼成见极深,自己又和姜文冼颇有关系,只怕以他的脾气,自己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一个来路不明、忤逆尊长的不孝子弟,就该开革了事,这般不言不语的一经而过,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方仲苦笑一声道:“周师叔祖的脾气不好,万一有甚言语说得重了,大家不要见气。我们也进去。”一行人随后进城。
周公望挑的首选之地便是原麻姑山议事之所,当初马友德来时这里空空荡荡,自然捡又宽敞又舒服的地方住,如今鸠占鹊巢,只有把此地让了出来。反正接下来也轮不到方仲等人说话,留此一地有不如无。其余各门派也纷纷驻扎下来,方仲等人早就有备,除了城南一地外,旁的有些模样的地方尽都被占,洛水城多了这许多人,一下子热闹非凡。原本死气沉沉的破败之城总算多了许多人气。
按方仲的辈分,就算周公望邀集众同道议事,也不会叫他,自然只有回自己的家里歇着了。郑元洪等人作为门派之首,反而得了一个口令,请他们到大堂一聚。
方仲孤身进了家门,一抬头,便见院中一人青衫长剑,头上系着一块逍遥巾,年不过中旬,背对着自己与小兰攀谈。小兰一见方仲进门,忙道:“仲哥哥,这一位大哥说是来找你的。”
那人扭过头来道:“方仲,你倒会挑地方,不但住所颇佳,还有淑女为伴,恐怕把我这个师父丢到九霄云外去啦。”
方仲看清来人,喜道:“师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来人正是钱文义,他笑着道:“随便找个留在此城的弟子一问便皆知晓,又有何难。”那些三门弟子早与方仲黏熟,自然一问便知。方仲见钱文义虽然面带笑容,但眉间颇有愁色,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钱文义结结巴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因魔道嚣张,故此烦恼。”又看了看这所宅院,问道:“这宅子不错,就你和她二人住在这里?”
方仲道:“正是。”自己来时,钱文义已和小兰攀谈了一会儿,应该明了小兰的身份,不至于胡思乱想。
钱文义默然半响,略有些尴尬地道:“为师还真有一事要劳烦于你,此事给别人见到多有不便,我想……收留个女子在你这里。”
方仲一听钱文义所言,便知事有蹊跷,脑中瞬间便出现一个女子身影来。只听钱文义接着道:“此女你也认识,便是曾与我们同行过一段日子的金姑娘。”
方仲心道果然如此,问道:“金姑娘不是早在鹤鸣山时便已别过了吗,怎么又会与师父相遇?”
钱文义道:“是我随着周师叔下山途中偶然遇上的,我本不想理睬,她却一直跟着我不放,期间很是吃了些苦头。”说这话时摇头叹息,似乎为金菊花此举有些动容。
“你也知她一介女儿身,混在在人群之中多有不便,太平之时还好,随便寻个农家就可安身,战乱之时,谁能顾及得了她。你这里既然清幽,不妨就让她住进来,与这位姑娘做一个伴儿也好。”钱文义看了看小兰,小兰极聪慧,微笑道:“我正感气闷,若有个姐姐同住,一同说说话儿,小兰求之不得。”
见小兰也答允下来,方仲道:“那就请金姑娘搬过来,四个人也住的下。”
钱文义忙摇头道:“我便不过来了,万一被人看到,不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还与众同门师兄一起住。”
方仲问起金菊花何时才到,钱文义转身出门,没过多久,便带进来一个大肚婆娘进来。那婆娘头上一块污秽破布包头,脸上抹了黑灰,比乡下妇人还要不如,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眼睛还有几分灵动。要不是心里有数,实难相信眼前这个女子便是金菊花。
方仲一看金菊花的肚子,心中惊讶,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胎儿都七八个月大了。
那妇人看到方仲目瞪口呆的样子,噗哧一笑道:“方小哥,不认识我了?”把头上那脏兮兮的破布解了,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来,面容虽然污秽,却依稀看得出便是金菊花的容颜。
方仲笑道:“金姑娘发了福,差些认不出来了。”
金菊花一摸肚子,叹气道:“你当我想发福么,还不是身不由己,与你师父在一起,早晚是这个结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钱文义满脸涨红,怒道:“我什么时候与你……方仲你莫听她胡说,那大肚子是假的,只为了一路上掩人耳目,免得无耻歹人打她的主意。”
金菊花笑道:“我怎么了,你便巴巴的与人解释不清。”伸手到腹下掏出一个破败的绣花枕头,往钱文义头上丢去。
钱文义羞涩无地,恼道:“她便会胡言乱语,虽然在你这里住下了,平时还要好好看管,千万莫让她出去闯祸。”
方仲道:“弟子看金姑娘言辞风趣,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金菊花喜道:“还是方小哥精明,不似他愣是个不解风情的愚人。有什么样的小哥,便有什么样的小妹,想来这位妹妹也会说话的很了。”金菊花转首望向小兰,小兰微微垂首道:“小兰身份卑微,原是主家婢女,没什么主见,一切都听仲哥哥的话。”
就在小兰向着金菊花说话的时候,金菊花已看清了小兰面容,初时还面露微笑,但一瞬间便笑容僵硬,忽的扭过头来。好在她那脸上的黑灰并未抹去,旁人也无法看清她那脸上骇容。
金菊花道:“这里住不惯,我还是另寻一处地方的好。”拔足往外就走。
方仲愕然道:“金姑娘,你上哪里去?”
金菊花支吾道:“你这里阴气重,我有暗疾,阴气一重便身子骨酸痛,生不如死,故此上住不得了。”钱文义听了哑然无语,来时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要走。
第六十九章 迎敌
金菊花还有数步就要出门,小兰忽然紧走几步,一伸手便捉住了金菊花手腕。虽然速度不快,但金菊花走得也不慢,小兰后来居上却并不显得如何突兀,那快慢之间的分寸掌握的极好。
金菊花大惊失色,骇然道:“兰妹子……你想怎样?”
小兰仔细向她凝神了片刻,淡淡道:“姐姐既然来了,小妹寂寞的紧,陪着我又有何妨?”
金菊花吃吃道:“我……我身子骨……”
小兰道:“女儿家怕什么阴气,我陪着姐姐一起晒晒太阳,说话解闷儿,又温暖又热闹,不比你独个儿吃苦的好。”
小兰另一手拿出一块手帕,慢慢伸到金菊花面前,细细的为她擦拭脸上的黑灰。金菊花额头渗出的香汗与黑灰被擦拭干净,露出了本来面色,一个颇有姿色的俏丽女子出现在小兰眼前。
小兰抿嘴轻笑道:“啧啧,姐姐花朵一样的人,干嘛要遮遮掩掩呢?”抓住她手腕的手上又紧了一紧。
金菊花面色变换,忽地转颜笑道:“世间不太平,姐姐也是迫不得已,你谅解则个。”
小兰道:“有仲哥哥和他师门保护,恶人来了也不怕。仲哥哥,你说是不是?”
方仲点首道:“此地还算安全,金姑娘不用担心。”
金菊花勉强笑道:“好,虽然这里阴气重一些,想来日日出来见晒太阳,也不见得就死了。”
二女又从门口走回里屋,手手相搀,十分亲热。
钱文义见小兰劝得金菊花又答应留了下来,心中一块大石放下,浑身轻松了不少,对方仲道:“她二人一见如故,倒如亲姐妹一般。这样最好,更不会若人疑心,就算有人问起,也好搪塞。”
正与方仲说着话,门外有人道:“钱前辈可在这里?”钱文义出去一看,见是一个小派弟子,一问之下,原来是周公望召集门人弟子,商量着准备迎敌。
钱文义奇道:“我们刚来此地,哪来的妖人?”
那弟子道:“小的不清楚,是外面巡哨的弟子急报。”
钱文义点头道:“知道了,我这便来。”
那人匆匆而去。钱文义皱眉道:“方仲,刚才有弟子报说这么快便有魔教的人追了上来,只怕你我是没什么清闲日子好过了。你随我一场,我并未来得及传你什么本事,心下一直有亏,这上阵厮杀之事,你能不去便不要去。”
方仲点头道:“弟子明白。”
钱文义道:“你也随我来,看看这么快杀来的是哪一支人马,居然不惧我这许多同道。”
钱文义与方仲一走,屋内便只剩下金菊花与小兰二人。金菊花亲自斟了一杯茶,轻轻递给小兰,那手都有些颤抖,茶水在杯中激起一圈涟漪。
小兰故作惊讶的道:“小妹伺候人惯了,反倒要姐姐伺候,不是折杀人吗。”
金菊花堆笑道:“没了外人,兰妹子还要演戏?”
小兰瞥了她一眼,接过茶来茗了一小口,冷笑道:“你胆子不小,敢背叛夫人偷偷逃走!既然逃了,就该寻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却还跑到这里,真是不想活了。”
金菊花道:“我留在那种无情无义的地方早晚也是个死,不如出来搏一搏,就算失败了,却不负老天爷让我投胎一场,争不过天命罢了。”
小兰道:“你倒看得开。”
金菊花轻轻一笑道:“何止我看得开,难道兰妹子就看不开?不要跟我说,兰妹子在这里,也是夫人安排的?”
小兰淡淡一笑道:“我与你不同,就算妙夫人见到我在这里,也不会拿我怎样,可是你背叛夫人却是证据确凿,落到夫人手中你也知是怎样一个结果。”
金菊花咽了口冷气道:“除死无大事。便是死,那也是死的光明磊落。姐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兰妹子你,那方小哥知你是什么身份吗?”
小兰摇了摇头,并未解释过多。金菊花是何等心思之人,立即道:“姐姐绝不会向他人吐露兰妹半点秘密,若有违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小兰冷笑一声,端着茶盏,一只亮银也似的指甲轻轻敲打在盏杯上,发出叮叮的轻响。
金菊花道:“你若杀了我,钱大哥与方小哥必定知道,你也脱不了干系。”
小兰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如今正好又是大乱之时,我杀了你这个混入城中的鉴花堂奸细,有功无过,便是钱文义与仲哥哥也不能怪我。”
小兰本以为这番言语定然让金菊花吓得面无人色,而她确实是想除了金菊花,自己的身份之密决不能让方仲知晓。谁知金菊花听了这番话后反而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小兰有些愕然
金菊花笑道:“我笑兰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说我是鉴花堂的妖女,一切罪过便都可以推在我的身上了?实话告诉你,钱大哥他们师徒两个哪一个不知我是曾是鉴花堂的人,便是那昆仑派中威望素著的卢公礼卢老头,我也曾伺候他起居十天半月,一样知我曾是鉴花堂的人。”
小兰失色道:“什么!?”手中一抖,拿着的茶盏虽未打落,但却溅出了数滴茶水。
金菊花霍地俯身靠近小兰,一对亮眼盯着小兰,一字一句道:“兰妹不信,可以去问,又或者马上杀了我,然后就以此为名,告之钱大哥和方小哥两个,看他们喜是不喜?”
二目相对,小兰微微一欠身,离开金菊花面容,淡淡道:“你一个从鉴花堂里出来的旧人,进过百花楼,却去缠着那钱文义,人家堂堂一个昆仑名门子弟,看得上你?不要做梦了。”
金菊花笑吟吟的道:“进过百花楼又怎样,我清清白白,事无不可对人言,看上了的人便去尽力争取,别人就算是损我打我,我也认了。可是我看小妹你却是遮遮掩掩,一副不可对人言的样子,姐姐猜的不错的话,那方小哥并不知你的跟脚,故此你才如此担心我拆穿了你的底细。”
小兰沉默无语,这一刻,刚才如主如仆的两个人却完全倒转了来,反倒是金菊花气势渐涨,言笑晏晏,一副轻松之态。
金菊花道:“你放心,大家都想从良,从此寻一个好归宿安安稳稳过日子。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断不会去告诉旁人,大家姐妹一场,不看僧面看佛面,姐姐也会帮你一把。”
小兰道:“你会好心帮我?”
金菊花笑道:“当然要帮,我便不信兰妹子甘心回到鉴花堂去。反正我是回不去的,也不想回去,将心比心,小妹也是一般。姐姐舍了这三分薄面不要,只要换得一个如意郎君,也就开心的很了。这上面你还得跟姐姐我学着点,该抓住的人觉不能松手,就算耍些阴谋诡计也很正常,否则错过这村,便没有那店,再想回头也来不及。说了那么多,我也累了,装作这样一个大肚婆娘,连身上都污秽不堪,可得好好洗一洗去。”说罢,款步微移,摇曳生姿般的更衣去了。
小兰静静看着金菊花远去,抓紧的拳又松开,耳边只是响着金菊花那句话:“再想回头也来不及……”
钱文义到了众派议事之处时,周公望性子急躁,等不得所有人都到齐,已然领着人出城迎敌去了。周公望自从领着玉虚宫弟子下山之后无人能挫其峰,并非他真个神勇无敌,而是寻不到一场大战,这次听说才来洛水城,便有大群的魔教妖人杀到,正得其所好,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顿时发作,迫不及待的开门迎战。
钱文义道:“周师叔既然领人作战,我等不妨上城头一观,看看是哪些不知死的妖人自己寻死。”
方仲道:“这些人有备而来,只怕不好对付。”
钱文义笑道:“若只是正大光明的交锋,邪不压正,定叫他有来无回。周师叔磨砺已久,这一出手定然是雷霆万钧之势,我等坐观其胜便是。”
二人复又往城头而来。那城头之上早已站满了许多不曾出战的正道中人,连郑元洪、侯鑫、麻姑等人也在。周公望只是带了随他同来的那一批人出城,大半弟子都留在了城里。在他想来这些袭来的妖人定是趁着他立足未稳之际这才杀来赚些便宜,自己一路风尘,的确也累得很了,以疲惫之师迎战确实不利,与其倾巢而动,不如精锐迎敌,故此带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却个个都是修为高深之士,华阳门、青城派、金庭洞、灵虚谷的魁首尽皆跟出。
郑元洪看到钱文义与方仲来了,忙吩咐身旁的几个弟子让出两个位置,笑道:“方老弟来得正好,这一回可大饱眼福了。”
方仲向钱文义道:“这位是白石山的郑门主、边上两位是清屿岛的侯岛主、玉笥观的江观主,这位姑娘是麻姑山的现任麻姑娘娘,弟子下山之后多得几位照顾。”又向郑元洪介绍了钱文义的身份。
四人一听此人竟然是方仲的师父,看起来年纪却又不大,顿时人人恭敬。只有马友德上前以后辈之礼拜见,口称钱师叔。钱文义一听便知此人曾在昆仑山学过艺,此种事各派常有,也不为异,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可知来袭的是那一路妖人?”
郑元洪道:“钱道兄这可问得早了,周高贤才刚刚列阵,那妖人还不曾出现呢。”他称方仲为老弟,叫钱文义为道兄,这辈分错乱也浑不在意。
钱文义皱眉道:“出去哨探的弟子连敌人来路都摸不清楚么?”
郑元洪道:“也不能怪哨探的无用,只因来的人旗色很杂,似乎不是一路人马,但最大的一股还是看清了,有个大大的‘鬼’字,当是役鬼堂的人无疑。”
第七十章 首战
郑元洪话音刚落,远处尘头起处,隐隐听得一声低沉之极的号角声音,悠扬沉重,远远的扩散开去,击打在城上城下每个人的耳鼓之中。方仲凝神观瞧,但见最先赶来的并非是役鬼堂的人马,而是两支各打着虎头狮首旌旗的队伍,那些人个个跨虎骑狮,分为左右两队,四蹄扬尘,奔跑如飞,来得极快。
左首打虎头旗的队伍大多骑着斑斓猛虎,手上刃光闪烁,全是铁爪。领头一人与众不同,胯下一只雄壮黑虎,虬髯戟张,一身黑衣劲服,犹如一团黑火滚滚而来。右首打狮兽旗的队伍大多骑着黄狮,人人手中一柄开山斧。最前方一个光头大汉,身上披了掩心铁甲,背后插着两柄开山大斧,座下一只青毛狮子,狮项上挂着銮铃。
这两支人马都是人强兽壮,蹄落间地动山摇,人数各在三百左右。
这些人虽无周公望所率的道门子弟人数众多,但一个个毫无惧色,直冲到百丈左近这才带住缰绳,一阵虎啸狮吼,六百来人稳稳的立定。队伍身后扬起的烟尘未散,但无一人喧哗,只有偶尔一两声猛兽的喘气之声。
二阵对圆,其训练有素让一众尚不曾与魔教等人交过手的年轻弟子勃然变色,周公望身后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骚动。周公望与岳光祖、魏中佐等人视若无睹,凡是上了年纪,参与过历次争斗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如何惊讶。这个时候,大派与小派的区别便显露了出来,昆仑以及华阳、青城等弟子还能沉得住气,一些小派的弟子便气息急促,眼见对方如此威武,尚未交手便气势被夺。
青城派掌门魏中佐低声道:“这是驭兽堂四精门中的两卫,那骑黑虎的叫雷鹏,骑狮子的叫萧庆,手底下有些真本事。”
周公望冷笑道:“一介鹰犬而已,那驭兽堂的堂主尚且死在老夫的手上,何况这两个小厮。我若亲自出手也显得过于抬举他,只我门下弟子就可应付。”回头道:“有哪个弟子先去见头阵,杀一杀他威风。”
在他身后有人应声道:“弟子不才,愿去较量一番。”
一个留着三缕胡须的昆仑弟子骑着一匹斑点驹越众而出。周公望一看,乃是玉虚宫弟子杜文霖,他的恩师早在十几年的大战时就已身亡,一直勤练不辍,苦思报仇,有此机会便即请缨出战。周公望心道以杜文霖的修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可匹敌这些妖人头目,点首道:“杜师侄小心在意。”
杜文霖正要纵骑出阵,华阳真人岳光祖道:“此是头阵,万一落败不免有伤士气,依本座看,不如让魏掌门又或司马谷主出去,更有把握一些。”
周公望怒道:“岳真人看不起我昆仑道法么?”
岳光祖歉然一笑道:“本座万分敬仰昆仑道法,岂敢小瞧。”
周公望道:“那是觉得我这位师侄实在不争气了。也罢,文霖师侄,你若是战败便不用回来了,免得岳真人说你贪生怕死,不敢力战,坠了我昆仑派的名头。”
杜文霖面色一变,周公望的话显然是下了胜即生、败即死的绝令,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杜文霖深吸一口气道:“师侄绝不教坠了我派声誉。”一催坐骑,那匹斑点驹迅捷冲出,再不回头看上一眼。
统领飞虎卫的雷鹏眼见对方出来一人,对右首那个光头大汉道:“听闻老堂主就是死在此人之手,萧兄且待,看我拧下那周老匹夫的人头,为老堂主报仇!”
右首的光头大汉哈哈笑道:“雷庄主快人快语,听了便是爽快,你先请,小弟为你掠阵。”
雷鹏拱手道:“多谢了。”
杜文霖到了两阵中间,喝道:“魔教妖人快来授首,我送你们早点归西,莫误了投胎时辰。”
雷鹏左手持鞭,右手铁虎爪,座下黑虎慢慢到了杜文霖前面,沉声道:“你回去,换那老匹夫出来,他杀我老堂主,我雷鹏要拿他抵命。”
杜文霖冷笑道:“斩妖除魔正是我道中人份所当为,只恨杀得太少。凭你还不够资格与我周师叔做对手,先胜过了我手中这口剑再说罢。”插在腰间的宝剑呛啷一响,一道剑光已悬在身前。
雷鹏面色渐寒,冷冷道:“老堂主身前还一心指望平息干戈,看来是他过于仁善,高看了你昆仑派,这才命丧小人之手。既然你非要手上见真章,那只好委屈阁下,先给那周老匹夫一点颜色看看。”
杜文霖喝道:“少说废话,若有怨怼,到阎王那里去诉。”单手剑指往前一点,身前悬着的宝剑化作一道璀璨之极的剑光直奔雷鹏射去。雷鹏铁虎爪往前横扫,当的一声脆响,把刺来的飞剑打飞。
杜文霖单手一招,那剑在空中稳住剑身,随即又向下刺来。
不过转瞬功夫,杜文霖身不动影不移,但以御剑术一连向雷鹏刺了数十剑。那飞剑忽上忽下,化作无数道剑影把雷鹏围住了攒刺不已,这一手御剑的本事便已让许多年轻弟子折服。
一连串的叮叮当当交鸣之声响过之后,雷鹏大喝一声一条粗黑的蟒鞭宛如蛟龙出海一般从剑影中破围而出,奔着杜文霖打来。杜文霖忙带住斑点驹往旁急闪,那一道蟒鞭击在身旁地上,打得尘土飞扬。
借着杜文霖闪躲时手中一缓之际,雷鹏收鞭舞成一个浑圆,把所有剑光全都挡在外面,随后往虚空一击,啪的一声,一柄闪亮的宝剑翻跟头从空中跌落尘埃。
剑光微闪,似乎受创,杜文霖发出一声闷哼,刚想招手收剑,雷鹏一催座下黑虎,已如风滚到,扬起手中铁虎爪,从底下往空中猛挑,如海底捞月一般,要把杜文霖连人带马挑成数段。杜文霖手中无剑,他那坐骑比不得雷鹏的黑虎神骏,闪躲不及,索性弃马不要,双足一点,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收回了飞来宝剑。
底下一声悲嘶,一片血光闪过,那斑点驹被雷鹏扫作两段,两片尸身翻滚着直飞出数丈远,这才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大片的血迹污秽了尘土,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杜文霖在空中一声冷笑,“杀我一驹,取你一命,也算两相抵过!”身形如流星坠下,那宝剑化作一片白光,白光汹涌如云海翻腾,降临在雷鹏头顶。
无数的剑光化作甘雨,迅疾洒落!正是昆仑剑法中的翻云覆雨诀。这一招方仲也使过数次,但要说熟练之间,却还比不得杜文霖如此挥洒自如。
周公望眼见杜文霖的剑光把雷鹏罩住,喜道:“好,这一下那贼子定然脱身不得,岳真人,你看我那杜师侄的剑法可还使得么?”
岳光祖淡淡一笑道:“是好剑法,不过在本座看来,似乎还火候不到。”
杜文霖和雷鹏都是炼气还神后期的修为,但那雷鹏累经战阵,即便修为相若,但手底下的招数却比杜文霖老到沉稳地多,故此杜文霖看似大占上风,却无法彻底压倒雷鹏。
周公望心道这岳光祖的眼光好毒,点头道:“确实如此,我那弟子若是能把丈二方圆收拢为三尺之地,做到有的放矢,以翻云覆雨之利,只要一被罩住,定让贼子难逃此厄。”
周公望自己施展翻云覆雨诀时确实可以把剑光收拢到三尺,以丈二方圆的剑光集于三尺之地,并且剑剑点到,狂风骤雨般急攻之下,无人能挫其缨,那是翻云覆雨诀运用到极致才有的造诣,周公望已是炼神还虚的半仙之体,杜文霖当然无法做到。
杜文霖的剑光展开,其笼罩的范围极广,无数甘雨洒落,虽然大半落在了空处,但其声势比之周公望所说的有的放矢却要惊心动魄许多。旁人只见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剑光,若是人处其中,实难相信如何抵御这铺天盖地的倾洒。
杜文霖一套翻云覆雨诀堪堪将完,却面露焦躁,左手聚气,五指箕张,大喝一声,一掌往下拍落!这剑中夹掌看似威猛,却见下方五根闪亮的尖爪从消散的云霞之中探出,正好扎在杜文霖的手掌之上。杜文霖大叫一声,翻身往后跃去。
此时大家才看清楚,那雷鹏的蟒鞭变化的极长,一圈圈的围绕在上下左右,杜文霖打中在他身上的剑光尽都被此鞭挡下。杜文霖眼见无功,着急之下便想再补一掌,却被雷鹏铁虎爪一下扎伤了手掌。雷鹏一招得手,一声长笑,环绕的长鞭灵性般飞出,追着杜文霖倒飞的身影,后发先至,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他后背之上。
杜文霖后背衣襟破碎,口碰鲜血,从空中掉落下来。
雷鹏对着倒地的杜文霖喝道:“放你回去,叫那周老匹夫过来!”
杜文霖面色惨白,往周公望处看了一眼,只见周公望面如寒霜,而那华阳门的岳光祖却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也不知这意思是说他早就有先见之明,料得自己打不过雷鹏,还是说自己已然尽力,输了也无可厚非。杜文霖想起周公望先前之言,心中愧疚绝望,挣扎着站起,凄然道:“是我杜某技不如人,既然玷污了本派的名头,唯有一死方能洗清。”横过宝剑,在项下一抹,顿时血溅三尺。
第七十一章 岳光祖
周公望身后一帮昆仑弟子尽相变色,抢出七八人来,把杜文霖的尸身扶了回去。
周公望面沉似水,对杜文霖自裁无动于衷。
雷鹏在阵前大喝道:“老匹夫,周皓首,尽让手下弟子过来送死,你自己如何不来?”
周公望怒气上涌,正想亲自出马杀了这个雷鹏,身后数人抢着道:“在下愿去替杜师弟报仇!”“我去!”数人同时想出去应战。周公望回头一扫,见是余文化、卫道子几个长门弟子,都是文字辈中杰出之辈。周公望心道那雷鹏看上去五大三粗,没想到手底下确实了得,杜文霖之所以失手,还是自己轻觑了对方,就算余文化等人出手,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胜过此人。但若自己出马,却有份了。
正在衡量进退之时,一直在旁边不言的华阳门岳光祖插口道:“周高贤,鄙门自与昆仑结盟,未立尺寸之功,今日便要班门弄斧,在人前献丑了。”
周公望正为何人出战烦心,听了岳光祖之言,喜道:“岳真人愿意出手?”
这岳光祖作为华阳门掌门,修为自然是极高的,若只从表面来看,其周身气息内敛,看不出法力波动,一对双目更是神光莹然,显然早已突破练气还神的境界。虽然在周公望眼中不过是初期境界,如果这岳光祖没有故意隐瞒修为的话,比自己还是稍逊一筹的,但至少比门下那些尚未达到还虚境界的弟子要强得多。
岳光祖含笑点头道:“虽然本座本领低微,若有周高贤为鄙人掠阵的话,自信还可接得下旁人的一二挑衅。”
周公望道:“好,老夫便亲自为真人掠阵,看真人如何杀敌。”
岳光祖轻轻一带墨麒麟,颇为悠闲的往雷鹏迎去,浑身竟然不带一点杀伐之气。
周公望也紧跟着催动白泽,缀在他身后十丈之地掠阵。
为雷鹏掠阵的是萧庆,见到岳光祖出面,冲着前面的雷鹏道:“雷庄主,这仙风道骨般的道士便是华阳真人岳光祖,听闻他极少出手,不知修为怎样,小心他的地裂剑,十分难防。”
雷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冷笑道:“不管上天入地,总要那老匹夫出来授首,旁人也替不得他死。”
眼见岳光祖身后便是那周公望,心道只要打败了眼前此人,那周公望必然出面。雷鹏把蟒鞭对空一甩,啪的一声轻响,喝道:“你便是华阳门的岳真人么?”
岳光祖淡淡道:“然也。”
雷鹏点头道:“好,不知我若是胜了阁下,那老匹夫可肯出来一战吗?”
岳光祖微微一笑道:“只要胜过我,接下来的事,定教你不会失望。”
雷鹏喝道:“那就得罪了!”得罪之声一了,整个人驾着黑虎如风滚到,轮起蟒鞭劈头一下打来。
鞭子是软兵刃,极难招架,除非是遮挡全身的盾牌又或宝物,只靠兵刃去拦,那鞭梢弯下来照样打人。岳光祖只在墨麒麟的鞍桥两旁挂着一对阴阳双剑,不慌不忙抽出。眼见雷鹏的蟒鞭到了头顶,他也不躲,就在旁人注目下,双剑一举,一黑一白两道剑光一闪,黑剑拦在头顶,那鞭身受阻之后鞭梢往下一落,就要打在他背上。岳光祖另一柄白剑往身后一背,险之又险的把那弯下来的鞭梢弹了出去。
雷鹏手腕一抖,蟒鞭收回,右手上铁虎爪往前猛刺,五根闪亮的尖爪迅速插到岳光祖身前。岳光祖又是不急不缓的黑剑招架,另一柄白剑却轻轻往下一撩,并非是刺雷鹏,而是去扎他座下的黑虎。
雷鹏慌忙驾着坐骑闪开,同时蟒鞭横扫。岳光祖又是黑剑招架,白剑斜挑,把攻势解了。
二人反反复复鞭来剑往,只要雷鹏一近身,那岳光祖双剑必有其一来伤他那只黑虎坐骑。同样是两般兵刃,雷鹏一长一短,攻守时只能选其一,蟒鞭远处伤人时铁虎爪护身,铁虎爪靠近了伤人时蟒鞭用来护身,可谓相得益彰。
但岳光祖的双剑同攻同防,有如两个持剑的高人同时出招,互补互依,比雷鹏的攻守兼顾高了一筹。又斗七八合,岳光祖白剑下劈,雷鹏躲闪不及,那匹黑虎右项皮毛被扫落一片。那黑虎受此一激,顿时大怒,虎啸声中,虎尾也如雷鹏手中的蟒鞭相似,往岳光祖身下的墨麒麟扫去。
岳光祖目中精光一闪,一剑攻向雷鹏,另一剑便来削虎尾。雷鹏担心爱虎受伤,蟒鞭急甩,去缠岳光祖的白剑。
岳光祖低喝道:“来得好!”白剑任由雷鹏缠住,手中黑剑却连连进击,雷鹏用铁虎爪招架之时,啪的一声响,那虎尾已一下抽在岳光祖的墨麒麟头上。
墨麒麟浑身鳞甲,被打这一下并未伤筋动骨,只是晃了晃脑袋,也发出一声怒吼,嘴巴一张,一股水气喷出。
这股水气一出来后,便往四周扩散而开。雷鹏蟒鞭尚与岳光祖纠缠,手中铁虎爪又自抵御黑剑,闪躲不得,被这股水气一侵,浑身冰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连手中招式都冻得慢了。这水气也漫到岳光祖身前,但他却如无事人一般,黑剑剑气纵横,压得雷鹏几无还手之力。
岳光祖双剑又叫阴阳避水剑,本就是配合这墨麒麟的冰寒之术所用,他本门的道法精于土行,犹克水系法术,对旁人有害的东西在他反而如鱼得水。
雷鹏心知不妙,他本人倒还忍耐得主,座下那匹黑虎却被水气一侵,黑色的皮毛上凝结了一层寒霜,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照此下去,再挨得片刻,那黑虎非冻伤了不可。雷鹏大喝一声,那缠住白剑的蟒鞭突然变化,鞭梢化作一个蛇头,蛇信吞吐,一口向岳光祖咬去。
岳光祖收回黑剑,当一声,蛇口咬在了剑刃之上。雷鹏手中再一抖,那蟒鞭又化为原形收回,双腿一夹虎腹,便要往后逃去。经过这一连串的交手,雷鹏已知这岳光祖十分沉稳,肯本没出全力,自己不但修为比不过他,连招式亦占不得上风,既然打不过,不如早退,
岳光祖也不追击,双剑横架鞍前,笑吟吟道:“雷庄主,你若只有这点本事,恐怕让本座失望了。”
刚才交手,雷鹏已然吃了一点小亏,对他多了几分忌惮,雷鹏道:“岳真人徒仗灵兽之力,算什么本事。”
岳光祖摇头道:“雷庄主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我都有坐骑,既然借助其力,战阵之上交手,免不了有所死伤。你适才还杀杜道友的一匹斑点驹,他可有说你是仗了灵兽之力么?本座若只是这样胜你,谅你不服,那便让你看看我华阳门真正的本事,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雷鹏一边后退,一边暗中警戒。那岳光祖把白剑一举,轻喝一声:起!一道光华直飞上天,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往雷鹏头顶落下。
此刻那白剑变得硕大无比,下落之势疾如星火,让人难挫其峰。雷鹏不愿硬接,往旁跳跃而开,那剑直插入地下去了。同时,岳光祖终于一催麒麟兽,长袍飘飘,在水气包裹中腾云驾雾般往雷鹏杀来。这是动手到现在,岳光祖第一次移动身形,其要么静如山岳,要么便是气象万千,的确是豪门大派之主的气慨。
雷鹏身后掠阵的萧庆喝道:“小心地下!”
雷鹏也听说过华阳地裂剑的威名,但看脚底下并无异样,只有先对付岳光祖本人再说。雷鹏心忖此人失了一剑,那攻守之间定有破绽,不管他想施展何等厉害的法术,只要在此之前打败又或杀了他,空有其术也无用。正想突然杀个回马枪,那岳光祖却一声长笑,剑指一掐,面前地上星光一闪,数道锃亮剑光飞出,分布在雷鹏前后左右。雷鹏吃了一惊,急忙带住黑虎。
不止如此,岳光祖剑指连点,雷鹏脚下星光相续闪现,更有一道白光破地而出,直插虎腹。辛亏雷鹏有备,危急之下手腕上铁虎爪往下飞出,当的一声响,剑光消去,那支飞出的爪牙也远远的荡了开去。
雷鹏纵虎往后飞窜,身后剑光闪耀,只要再慢的片刻,就是万剑穿心的下场。
岳光祖冷笑道:“哪里走!”随手指点,所到之处,都是星光浮动,也不知那地裂剑可以幻化成多少剑光飞出。
那麒麟兽散发的水气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厉害,但雷鹏这一奔跑才骇然发觉座下黑虎的速度已大不如前。那点点寒霜虽然不能致命,确可让人手足僵硬,举动不灵,在这生死关头更是要命。雷鹏才冲出数步,身后剑光便已追到虎尾,转眼就可淹没自己。
雷鹏心中一凉,已知自己不能幸免。他不由自主回头朝后方大阵处望了一眼,那里正是自己人马所在之地,似乎还有牵挂未了,随后轻叹一声,静等剑光及体。
就在雷鹏准备等死时,一声狮吼传来,那站在身后掠阵的萧庆舞动着两柄开山斧赶来急救。二人原本差着十来丈远,就算追到跟前也来不及,但他手中的开山斧十分巨大,轮起来如一个磨盘相似,只听他大叫道:“快跳我斧上来!”随即一柄开山斧脱手,平躺着滚将过来。
雷鹏一提虎缰,黑虎往上一跃,那柄开山斧正好到了脚下。如果稍早一些,不免被自己人把四足砍了,稍慢一些,地裂剑展开,也来不及救。那冒出的剑光正好打在斧头之上,斧头背厚力沉,又是上等玄铁打造,剑光穿不透斧身。
雷鹏借着斧头一隔,终于躲过一劫。
萧庆举着独斧如天神下凡一般,大吼一声,恶狠狠往地上一劈,一道粗大斧影从尘土飞扬中贴地飞出,奔着岳光祖打去。
第七十二章 两强相遇
岳光祖剑指连动,无数剑光挡在那道斧影之前,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撞击之声响起,终于把萧庆用全力劈来的斧光挡住。
斧影消散,岳光祖手中黑剑一振,那柄黑剑立刻幻化作巨大剑影。雷鹏正好从斧头上跳下,还未来得及回头,剑影已快速无伦的在雷鹏胸前一扫而过,雷鹏无物可挡,闷哼一声,从虎身上栽了下来。
那黑色剑影并不停留,又往萧庆劈去。萧庆举斧招架,却未注意脚下已然有剑光浮动,不过转瞬,数道剑光穿出,打在萧庆的盔甲之上。萧庆怒吼一声,身上血光一闪,已然受伤。好在他的掩心铁甲防护周全,并未伤及要害,兀自回手还了一个飞斧,这才趴在狮身上往后退去。
这一下飞斧不过是防岳光祖追来,并不指望能伤他,谁知岳光祖却啊的一声轻呼,在墨麒麟上晃了数晃。
周公望在后看得清楚,只道岳光祖力战二人,已然气力不济,急忙赶上来问道:“岳真人受伤了?”
岳光祖皱眉不语,单手一招,那柄先前射入地下的白剑已重新落入手中,这才道:“这些魔教妖人就会倚多为胜,暗箭伤人。本座一时不备,被那光头震岔了真气,如今脱力难斗,剩下的便指望周高贤了。以周高贤的本事,对付这些跳梁小丑还不是手到擒来。”
周公望傲然道:“岳真人以一敌二,尚且伤了对方,已然是大获全胜,这就回阵歇息去罢,剩下的交给老夫便是。”
岳光祖道:“那我暂且回去,等得周高贤大胜几场时,再出来寻这些妖人的晦气。”兜转墨麒麟,慢慢回归本阵。
岳光祖连败雷鹏与萧庆二人,在众人之前已然赚足了脸面,一众道门中人窃窃私语,都觉华阳门能有如此威名,果然不可小觑。一些平时对华阳门不怎么佩服的人,当此时候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飞虎卫中跑出数骑,把雷鹏和那匹黑虎都接了回去,连萧庆那柄开山斧都不曾拉下,派人抬了下去。
周公望站在阵前,冷笑道:“鼠辈,还有何人能够出来一战,若无人应战,便早些自裁了事,免得道爷动手!”
左边的飞虎卫与右边的狂狮卫都无人应声,显然除了领头的二人之外,也派不出能和昆仑众道门相匹敌的人手来了。
周公望哈哈大笑,只觉自己雄瞥天下英雄,无人敢来应战,正是豪气干云。
他正要下令掩杀过去,却见那驭兽堂两卫人马又往左右一分,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又有大众人马杀出,其中一面鬼字大旗迎风招展,旗下站着两人。
一人头带金箍,身背一只大红葫芦,手中一柄夺命钩镰刀比萧庆的开山斧还要硕大,座下一匹乌灰色的异兽。
另一人腰插弯刀,耳环垂肩,头上戴了一个花俏的皮帽,赤着双足,并无坐骑,却有四个身披兽皮的蛮人用竹椅抬着。在二人身后,无数人马踊跃而来,比之二卫的人多出数倍。
原来这驭兽堂的人马不过先来一步,主力尚在后头。
这些人在两卫人马中间停了下来。鬼字大旗下,头陀打扮的正是役鬼堂堂主化鬼王。在他身旁的那人却是曾跑到九黎城邀集九黎部的蚩浑,按理以他的身份不足以与化鬼王平起平坐,如今二人并肩而来,显然颇得器重。
在二人身后,一边是役鬼堂的大众人马,另一边衣着混乱,披毛戴角之人数不胜数,是那九黎中除了雉羽氏的剩余部众。显然蚩浑已收付了这些人,并马上把他们带到了战场之上。
化鬼王一催乌烟驹,拎着钩镰刀走出阵外。
周公望面上的狂傲之色慢慢消去,冷冷道:“原来是化堂主亲临,老夫正愁无人来做对手,正好拿你这大魔头祭剑。”
化鬼王离着周公望三丈远停了下来,听了周公望之言,仰头一阵大笑。
周公望道:“你笑什么?”
化鬼王钩镰刀一指周公望,轻蔑之极的道:“周老头,你往日吃的苦头还不够,今日跑到此地来送死,真是百岁寿星上吊,活得嫌命长。我劝你现在滚回昆仑山还来得及,让你的三清祖师爷保佑,出门让人背着,在家床上躺着,苟延残喘,或许能多捱几个时辰不死。”
周公望怒道:“你领着这许多妖魔贼子杀来,就是自己送死,却说什么大话,谅你也没本事伤得了老夫。”
化鬼王扭头朝洛水城看了一眼,淡淡道:“还是本堂主慢来了一步,被你先得了此城。那崤山四鬼是谁所杀,叫他出来,我先要为徒子徒孙报仇。”
周公望道:“什么崤山四鬼?无名之辈,听都没听说过。”
化鬼王皱眉道:“原想先杀四人为他们报仇,然后再来对付你,你却执意先死,要为他们在黄泉路上打前瞻。也罢,本堂主成全你!”化鬼王说完,座下乌烟驹一声嘶鸣,撒足往周公望奔来。
周公望也一带白泽,白泽传出一声悦耳的娃娃叫声,长足轻舒,轻飘飘往前纵去,身姿十分优美。周公望从背后抽出一柄剑刃锯齿状的宝剑,正是冷锯剑,他持剑在手,一声闷喝,一道剑光率先劈出。
二人都是威名素著之人,修为更是不相伯仲,他们两个交手更是难得一见,不管是役鬼堂、驭兽堂还是众道门子弟,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如何动手。
方仲与郑元洪等人都在城头看着,郑元洪赞叹道:“今日一战,我等耳闻目睹,受益匪浅,足可胜过十年苦修。等周高贤大败那役鬼堂魔头,你我也下去厮杀一番,趁机多捞些好处。”
一旁的侯鑫笑道:“这许多名门大派,哪里轮得到你我出手。”转头见方仲面带忧色,问道:“方老弟担心何事?”
方仲想起化鬼王的本事,不管是当初擒拿自己又或杀入邀月堂,其人出手狠辣,下手绝情,实是自己生平所见出手之人最厉害的一个。虽然未曾见过周公望的身手,但是再强也不过与卢公礼相仿。卢公礼尚且不敢与此人过多纠缠,周公望又能有几分胜算。
方仲轻声道:“那役鬼堂的化堂主修为深不可测,恐非一人能够力敌,在下怕周师叔祖不一定能轻易得胜。”
江诚子道:“周公望是昆仑耆宿,他的修为一样无可丈量,二人半斤八两,正可匹敌。”
方仲摇了摇头。
这时身后一人笑着道:“方兄弟果有先见之明,我甚至担心万一周公望落败,惊动了阵脚,这可如何是好,因此上与一众师兄弟到城头来镇守,以防人心不稳,一溃千里。”众人愕然回头,只见华阳门的贾连诚不知何时,已领着几个同门站在方仲身后。
郑元洪不悦道:“你胡说些什么?”
贾连诚道:“郑门主不用担心,有我华阳门在此,岳真人统领众道,当可保得大家平安无事。”
马友德与麻姑也在旁边,听了贾连诚的话,马友德冷笑道:“贾兄这么说,是指岳真人当可为众道魁首了,你当昆仑派的人都死绝了么,轮得到你华阳门说话。”
贾连诚道:“在下不过是关心大家而已,这叫做有备无患,胜了自然最好,败了也多一条退路。”
这时听得城下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忙去看周公望与化鬼王的打斗,贾连诚也颇为关心结果,挤在方仲身侧一起观瞧。
但见远处剑光纵横,周公望展开剑势,如一条黄龙般播土扬尘,剑光便是龙爪,打得化鬼王不停退却,一柄钩镰刀防御的多,进攻的少。
这一套剑招方仲从未见过,不像神龙傲剑诀,倒似游龙三十六式中的剑招,但把普通剑招也施展成幻化之形攻敌,这份造诣让人骇然。众人惊呼的倒不是因周公望的剑招神妙,而是化鬼王每于千钧一发之时躲过杀招,一两次并无奇怪,十次八次那就非是靠着运气了。
就在刚才,周公望一招飞龙探爪直取化鬼王面门,化鬼王把头一低,但是闪的慢了些。周公望出剑之时手腕一沉,刷的一声,切在化鬼王头顶。
众人都只道这一下化鬼王吃亏不小,谁知化鬼王头顶上有个金箍,当一声响,溅出无数火星。化鬼王反手一钩镰刀,周公望无功而返,只得退了开去。
化鬼王晃了晃头颅,哈哈大笑道:“爽快,好久不曾舒展筋骨,被你劈上几剑,出了点热汗,总算活络了些。看来只出三分力,拿不下你这老家伙。”
周公望冷笑道:“老夫也只出了一分力,你却出三分,等你出十分力时,我五分力就足以取你颈上人头。”
化鬼王道:“好,等你出五分力时看是否能把我的脑袋取去。”回头对身后的役鬼堂弟子喝道:“小的们,把人皮鼓敲起来!”
远处顿时排出五面雕花大鼓,也不知是否蒙的人皮,黄澄澄的煞是好看。两个役鬼堂的人伺候一面大鼓,用力敲打,咚咚咚的鼓声倒也苍劲雄浑,颇有气势。
化鬼王喝道:“五分力来了!”
他座下那匹乌烟驹突然发力,如一道黑烟一闪便到了周公望近前,化鬼王轮钩镰刀就劈,数丈高的刀光几要把周公望给淹没。
刚才打斗化鬼王防多攻少,就是反击也只是原地出招,看到周公望退避也不追击。如今一变成主动进击,他座下那匹坐骑的威力顿时闪现了出来。周公望眼见着化鬼王由远至近,刀光一闪就已到了头顶,其速快得异乎寻常,根本不是寻常坐骑能够企及。
周公望奋起神威挥剑格挡,这一番打斗比之适才更是激烈。周公望的白泽虽无乌烟驹来得迅速,毕竟也是不可多得的灵兽,闪展之间也是灵巧异常。二人所骑颜色一灰一白,在场地中有时彼此交错而过,有时相隔数丈,任由主人刀来剑往的厮杀。
二人的兵刃虽然都属神兵之列,但化鬼王的钩镰刀硕大异常,挥起来时力猛刀沉,每一击都如山崩地裂一般,周公望的冷锯剑若不是幻化成巨剑便无法与之相抗,众人眼中所见,人影大半都被刀光和剑影遮没,每一次兵刃交击铿锵有声,震人心魄,鼓声为之逊色。
两旁观战的人目眩神摇,就连岳光祖和蚩浑等人都神情凝重,目不转睛,不肯错过这旷世之斗。
化鬼王又是一声大喝,钩镰刀连续挥动,刀光幻化出一个巨大鬼面,把自身藏了进去,那鬼面血盆大口中的两根獠牙赫然便是钩镰刀的刀刃。虽然是幻化出来的虚影,但从其中所散发的气势可知当是动用了一门邪异神通。
鬼面大口张开,冲着周公望咬了下去。
周公望浑身衣襟鼓荡,冷锯剑散发的剑光微微收缩,但愈发明亮,待鬼面落下来时才剑光暴涨,一连串的剑招发出,全都打在獠牙之上。那鬼面被剑光牢牢抵住,再也咬不下去。周公望暴喝一声,冷锯剑化做数丈长的巨剑,一剑捅在鬼面顶门,鬼面从眉心开始开裂,逐渐延伸到四面八方,噗的一声,最终四分五裂的消散。
化鬼王身形在消散的鬼面之后微一踉跄的现了出来。
岳光祖身后顿时爆出一阵喝彩之声,自然都是众道门中人看到周公望力挫化鬼王神技,为之呐喊助威。
周公望凛然道:“魔头,也让你尝尝我昆仑绝技的厉害,你死在此招当也无憾了。”手中剑往天一举,一股气息逐渐高涨,白泽脚下更是卷起了一股旋风,狂风吹得周公望身上猎猎作响,周围的天地之气顺着旋风一点点的卷到周公望的冷锯剑上。
化鬼王手持巨镰,冷笑道:“恭候高招。”
周公望面色凌厉,深吸一口气后一声长啸,冷锯剑上凝聚的无穷剑气霍然爆裂而开,一声龙吟铿然而起,一个硕大龙头在漫天剑气中浮现而出,周公望连人带坐骑都被这龙头所覆盖。那龙首颜色赤黄,展开龙口,张牙舞爪往化鬼王扑去。龙首所过之处黄尘飞舞,劲风席卷,宛然就是一个巨大的龙身。
方仲看得清楚,周公望所施展的正是神龙傲剑诀,而且龙头龙身俱全,不知龙尾是否也已修到大成。
化鬼王面露凝重之色,舞动钩镰刀,奔着龙首就劈。匹练所过,那龙首一口便咬碎了刀光,毫不停留直奔化鬼王咬来。
二者转瞬撞到一处,化鬼王急吼连连,无数刀光闪过,爆发出一连串的巨响,龙首在微一迟滞之后,终于龙口贲张,一口把化鬼王连人带马吞了进去,滚滚黄尘把其人影淹没。
一待吞入化鬼王之后,黄龙仰首长吟,裹挟着化鬼王一飞冲天。
此时观战的众人已无法分清二人身影,只听得空中还有连续不断的兵刃交击之声,当知化鬼王还在竭力抗争。
又是几声剧烈的交击之声响彻天空之后,终于归于平静。那条黄龙在空中持续了片刻之后,身形溃散,漫天的黄尘飘然洒落。
第七十三章 授首
半空中一个白色身影一个转折,穿破烟尘,稳稳落在了地上。众人一看,正是施展了傲剑诀之后的周公望。既然只见周公望而不见化鬼王,岳光祖身后众道门又是一阵大声喝彩,只道此一回胜负已分。
城头上的方仲等人看得清清楚楚,郑元洪重重一拍城垛,赞道:“好厉害的剑法!”贾连诚也是面孔变色,为此神威惊心不已。方仲从周公望施展此术开始直至结束,不曾拉下一眼,他有赤龙诀与黑龙诀传授,但是碍于道行修为,一直无法施展。就算如今修为大涨,勉强施为,那一点威力也必可怜之至,万一伤敌不成,自己气力已尽,反而容易落入敌手。此刻见到周公望施展的神龙傲剑决如此威猛,心中热血翻涌,禁不住也想跃跃欲试。
周公望落地之后面上毫无喜悦之色,一对怒目仰望半空,手中握着的冷锯剑在旁人不易察觉的同时微微颤抖。
身后之人只道这是他胜不骄败不馁,却不知其中另有变化。
空中黄尘尚未全部消散,其中却有一股较大的黑气翻滚,初时人们只道是傲剑决所裹的黄尘之故,可是那黑气在黄尘散落的差不多时却往里一收,一条魁梧身影逐渐显出行迹。依然是那匹乌烟驹,钩镰刀还是那柄钩镰刀,但化鬼王却不是那化鬼王。
骑在乌烟驹之上的是一个满头白发、双目血红、浑身黑气环绕的狰狞巨汉,其面目可憎,比之化鬼王本来面貌凶狠十倍,其身上气息更是高涨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步。随手一挥,便有一丝丝波动在空中荡漾而出。
此人嘿嘿冷笑,高举钩镰刀,低头冲着下方的周公望喝道:“老家伙,你让本堂主出七分力,也算了得,看你修行不易,便给你留个转世投胎的机会罢。”
此人说完,乌烟驹化作一道灰烟,从高空直奔周公望,刀光更是先一步从空中横扫而下。
周公望横剑力架,一声巨响之后,白泽叫一声,连退数步,周公望身子一晃,险些坐不稳鞍桥。
乌烟驹来得极快,转眼第二刀力劈而下,周公望面色大变,又是向上横架,乌烟驹一声娃娃似的啼哭,四足一软,跪了下来。这白泽虽然灵异,却不以气力见长,在化鬼王如此威猛的力劈之下,已不堪重负。
周公望虽然昂首挺身,但面色紫涨,虎口流血,冷锯剑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豁口。那豁口自然是被钩镰刀劈出来的。同样是神兵,却也有高下之分,那化鬼王的钩镰刀显然要更胜一筹。
此时,施展鬼附之后的化鬼王已杀到周公望身旁,又是一刀横削,周公望勉力用剑抵挡,一声脆响,那冷锯剑豁口大开,断为两截。
钩镰刀余势不减,噗的一声,从周公望脖颈划过。
一颗苍老头颅兀自双目圆睁,只是已无神彩,灰白头发飘散,划出长长一道血迹,最终咕噜噜的滚落尘埃。
周公望的无头身躯尚自骑在白泽背上,在头颅落地之后这才倾倒,从坐骑之上跌落而下,掉落在地。
化鬼王一声冷笑,数道鬼影一放一收,已钻入背后红葫芦之内,转眼从狰狞巨汉又回复本来面色,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随之消失不见。
白泽颇有灵智,奔到周公望头颅处鼻尖嗅嗅,发出一阵阵哀鸣,那声音就如娃娃哭泣一般无二。
化鬼王喝道:“老子听不得哭丧,你既舍不得他,也去陪那老家伙。”随手一划,刀光飞过,把白泽也一劈两段。
那白泽化为两股白气往后飞去,重新聚到一处,又现出一头白泽来。它受此惊吓,也不敢到周公望的头颅那里去,只是原地哀鸣。
化鬼王一怔,笑道:“原来还是不死之身,可惜老家伙没你那本事,不然倒还可以把头长回去。”
白泽是天地所生精灵,乃草木游魂所化,并无血肉之躯,一般只在深林沼泽等地无人之处存在,草木吸收了日月精华,夺天地造化,在脱去形体之前便遭天火焚烧,只留得一个魂灵不灭,化为兽体,这便是白泽的由来。白泽虽然原形被灭,但魂灵不散便不会死,这与下浮屠鬼道中的真如之躯倒也有些类似。化鬼王一刀杀不死白泽,便弃之不顾,转首望向岳光祖一众道门中人。
魏中佐、钱文义、余文化等一个个目瞪口呆,刚才还见周公望一套傲剑决神威无匹,谁知道一转眼便被化鬼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三刀砍掉了脑袋。变起仓猝,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直到化鬼王杀白泽不成,这才恍然醒悟。
许多昆仑弟子眼见此景无不目眦尽裂,一瞬间剑影霍霍,抢出许多昆仑门人来。
眼见就要一场混战,岳光祖大喝道:“且慢动手!”双剑往左右一拦,阻住欲想报仇的昆仑人众,大声道:“本座也是悲痛万分,想杀此魔头而后快,但是乱杀一气绝非好事,总要谋而后动,想一个万全之计,这才是上策。”
身后的余文化怒道:“依岳真人之言,这仇是不报的了。”
岳光祖道:“仇自然要报,却不可操之过急,待我亲自与这魔头定下赌约,再行决战。”骑着墨麒麟出阵,往化鬼王迎来。众人见岳光祖不畏强顽亲自出面,只得按下报仇之心。
岳光祖来到化鬼王之前,沉声道:“化堂主。”
化鬼王含笑道:“岳真人,你也想与我动手么?”
岳光祖道:“周高贤不幸殒命,本座念在同道之谊,总要为他讨还一个公道。”
化鬼王哈哈一笑道:“公道?岳真人说话真是好笑。那你还等什么?”把钩镰刀对空一划,等着岳光祖出招。在后方的魏中佐、司马明空等人同时牵引坐骑靠了上来,显然遇上化鬼王如此劲敌,连周公望都不是对手,已然不抱单打独斗的心思。
岳光祖往后一摆手,示意众人不必靠前,说道:“你我都已各斗了一场,虽然对手有参差,总算出过力,再斗下去即便分了胜败,旁人也会说这是一方先已力战之故,算不得本事。若又叫旁人相助,更不见得公平。”
化鬼王道:“那岳真人的意思又该如何?”
岳光祖大声道:“你我暂且罢手,可不是本座怕你,只是心念周高贤身首异处,其情可怜,待我等收拾了周高贤尸身,祭奠一番,再约时日,本座亲自出手,与你等决一死战。”这几句话说得义正严词,十分响亮,众人听在耳内,都觉得这岳光祖果然仁义有加,有勇有谋,明知周公望都不是此人对手,还敢跟这等魔头当面讨价还价。
化鬼王道:“好,本堂主也不欺人太甚,就等着来日岳真人亲领人马较量一番。”兜转乌烟驹奔回本阵。
岳光祖一脸正气道:“绝不叫阁下失望。”
那化鬼王回去之后,役鬼堂与蚩浑所率的那批九黎人众喝彩不绝,五面大鼓敲了一阵,化鬼王随口说了几句,便有人把鼓收了,前队变后队,大众人马渐渐退了下去。飞虎卫与战狮卫本就人不多,首领受伤之后急于救治,也随之退下。汹涌而来的魔教中人退到离城十里处,开始安营扎寨。
岳光祖待化鬼王走远,这才翻下墨麒麟,到周公望尸身处痛哭流涕起来。早有众昆仑弟子抢上,眼见人命已渺,无力回天,一时哀声不绝。岳光祖哭了一回,说道:“暂且回城商议大事,顺便把周高贤的尸身收敛起来。”众人把周公望的头颅与躯体收到一处,那匹白泽也被人牵了,一众人垂头丧气返回洛水城。
城头之上,贾连诚一副哀痛表情,叹道:“可惜,周前辈如此本领,怎么就失手了呢?”郑元洪更是面色苍白,止不住的双手发抖,喃喃道:“若是我在场上,只怕三招都扛不住,方老弟说的不错,这家伙果然不是一人能够力敌。此人只怕离大道亦不远,能成金丹也不一定。”
侯鑫轻轻一拍郑元洪肩膀,郑元洪惊了一跳,叫道:“哎哟,你吓我干嘛?”
侯鑫道:“谁来吓你,是你看人家这么厉害,自己先自胆怯了。”
郑元洪兀自嘴硬道:“胡说,谁胆怯了。”
方仲却是默不作声,眼见岳光祖领着人进了城,这才道:“我们也下去。”
贾连诚道:“正是,值此大变,定然有许多的事要安排,这千条万绪的,也不知让谁做主的好。”
身旁一个华阳门弟子大声道:“岳真人连胜两场,又有如此气慨,定该让他来主持大事。”这话一说,旁边更有几人随声附和。郑元洪、侯鑫、江诚子、马友德等也寻不到什么反驳的道理,心目之中也想,昆仑群弟子除了周公望,余人谁能盖得住岳光祖、魏中佐等人。若是非要寻一个主持大局的人来,自然只有在这几人中挑选,又或者飞报昆仑山,另派一个道高望重的人来。
方仲与郑元洪等人下城不久,便有一个三门弟子过来回报,说是众道门聚首,请众人过去商量要事。方仲本待不去,那贾连诚一力邀请,于是便与郑元洪等人一起前往议事之所。周公望的灵柩也择地方安置,准备祭奠。
方仲等人到大堂时,两旁早就挤满了人,各门各派的都有,钱文义也在后排某处,双目通红的默坐不语,昆仑众门人大都一言不发。
大堂正中一张宝座空着,岳光祖站在旁边,正自谦逊道:“本座何德何能,能坐此位?不可不可。”
在一旁的灵虚谷主司马明空道:“除了岳真人,谁又有这等本事做此位,便是坐了,我也不服。”
右侧的魏中佐面露不悦之色,张了张口,终于没有说什么话出来。另一旁的黄冠道人金庭洞崇妙大师道:“还是岳真人坐,待得昆仑掌教真人另有法旨或差了人来时,再行商议不迟。”
岳光祖又推辞了几句,终于咳嗽一声道:“既然众人一力相请,虽知才疏学浅,道行低微,然为了道门昌盛,米粒之光不敢藏拙。且代为主持大事,等掌教真人另有人选时,本座再行让贤。”
岳光祖面带微笑,到了中间宝座之前,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点将
许多跟谁周公望而来的小门小派纷纷上前恭贺岳光祖执掌此地大权,华阳门、灵虚谷等交好之人喜气洋洋,反把周公望被杀这等悲戚之事冲淡了不少。昆仑众门人虽然不服,但无人能有威望和修为压过岳光祖和司马明空等人,只有魏中佐虽然心向昆仑,但他独木难支,也只好随他去了。
岳光祖让大家肃静之后,朗声道:“本座既然代周高贤掌权,自然要为他报丧生之仇。我与那化鬼王约定择日相斗,那么这一段时间,他是不会出手的,故此其他魔头还要仰仗各位大展神威,扫平妖孽。”
一旁的灵虚谷谷主司马明空道:“除了化鬼王的确有些难缠之外,余人并不足虑,凭各位的身手,想要取胜应该不难。”
另一旁的金庭洞崇妙大师皱眉道:“就怕有人阳奉阴违,不肯出力。”
在座众人听了都是一怔,不知这崇妙大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那司马明空接着道:“不错,战阵之上生死难料,定然有人畏惧不前,似此,又该当如何?”
崇妙大师道:“岳真人执掌大权是众望所归,自然不能有妇人之仁,这法旨一下便由不得人推三阻四,否则还怎么能号令群雄。老夫以为,今后之赌斗,俱由岳真人作主。当然若岳真人处事不公,我等也同样会生异议,请恕老夫无礼,到时候要请岳真人让贤,让魏掌门统领群雄了。”
岳光祖笑道:“大师所言不错,本座敢不尽心竭力以赴,有不到之处,尽管指责我的不是。魏掌门,你可有什么异议?”
同样坐在一旁的青城派掌门魏中佐,初时面色不悦,后见那崇妙大师反而推崇起自己来,心想就让这岳光祖掌权一段时间也罢,想来昆仑掌教悬天真人知道周公望阵亡之事,定然会另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自己又何必和他斤斤计较。魏中佐堆笑道:“那就依各位的主意好了。”
岳光祖点头道:“好,本座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指派那一派上阵,却又推搪不去,可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议事已毕,岳光祖独揽大权,又率领着众人前去拜祭周公望,在灵前痛哭流涕,誓要杀化鬼王报仇,待明日一早,就率领众人与之决一雌雄。
翌日
洛水城城门大开,岳光祖与司马明空、魏中佐等人率众出城。
郑元洪领着白石山数百弟子也听命而出,在其身后,侯鑫与江诚子各领门下弟子跟随,方仲与马友德和少女麻姑还有彰仙观、抱福山残留子弟排在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城外排列开来。
洛水城一有动静便已有人报之化鬼王。尘头起处,化鬼王与蚩浑领着手下汹涌而来。
岳光祖向左右道:“谁敢自告奋勇,战今日之头阵。”
众人碍于化鬼王声势,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岳光祖面色一沉,冷冷道:“既然如此,本座可就要点名了,若点中不去,便为背叛之人,遭众人同诛。”
司马明空厉声道:“岳真人所言极是。”
岳光祖目光从排列两旁的一众洞天福地门派扫过,谁被他看到,都不由得心中惴惴,不敢仰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岳光祖的声音道:“郑门主,听闻你等在这洛水城时已然先行立下大功一场,许多人心中不服,本座便让你打此头阵,以堵旁人悠悠之口。”
郑元洪只道自己听错了,见旁人都看着自己,便知那岳光祖竟然点到自己头上了,顿时惊得差些从犀牛背上掉下去。郑元洪吃吃道:“在下……在下……只怕道法低微,不是那魔头对手。”
岳光祖回头笑道:“那化鬼王与我有赌约,量来不会出手,只是他手下人上场,难道郑门主也不敢么,还是说,觉得本座声望不足,有心抗令不尊。”说到抗令不尊时,语气已渐渐严厉。
此时此刻,郑元洪不上也得上,否则只怕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岳光祖砍了脑袋立威。
郑元洪面色惨白,但他到底还是有血性之人,一咬牙道:“瑾尊真人法旨。”
郑元洪壮了胆子,纵白角犀牛前出阵上,冲着对面大喝道:“大魔头,可敢与你爷爷大战一场么!”这句话说完,心中念念祷告,祈求那化鬼王眼界太高,不屑和自己动手,最好派个手底下没本事的过来,自己就可逃过一劫。
远处的化鬼王冷冷扫了郑元洪一眼,与左侧的蚩浑说了几句,蚩浑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一人出战。人群中一人跨步而出,手提一根铁棍,披了张熊皮,长得五大三粗,正是九黎之一熊人氏的黑罴。
郑元洪见来的是个披着兽皮的蛮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这种人霸气外露,气息狂暴,反而修为境界都不会很高,顶了天也就和自己类似,都是炼气还神境界,甚至连中期都不是,也就刚刚能够凝气成罡,精血化气,懂得运气之道。郑元洪顿时放下心来,心道该着我露脸,撞着一群从深山野林里跑出来的乌合之众,当真再好也没有了。
那黑罴铁棍一扛,到了郑元洪前面,大声道:“老杂毛,大王让我送你上路。”
郑元洪冷笑道:“就凭你,哼,也不看看老子是做什么的。”
“你做什么的?”
郑元洪道:“爷爷祖上是猎户,专打熊精,黑熊、棕熊、狗熊什么都打,更善于打人熊。我看你便是人熊一个,这不是撞到我手里来了么。把你皮剥了,到市面上去沽几斤酒钱,我与几个朋友喝几盅,倒要感谢你一番馈赠之恩。”
那熊人氏向来以熊为图腾,黑罴听了这话,大怒道:“老子好些时不曾尝过人肉,你这老匹夫虽然不嫩,却好腌了吃。”几步一跨,便到了郑元洪面前,提起棍子往郑元洪的牛头就砸。
他那棍子又粗又沉,也只有膀力大的人才能使动灵活,这一棍子砸过去便是呜的一声风响。郑元洪的犀牛虽然皮糙肉厚,但看如此威势也不敢冒险,轻轻往旁一带,那犀牛跳在一旁。
郑元洪提剑就劈,黑罴回棍招架,二人打在一处。
那黑罴没有坐骑,人又生得粗壮高大,加之使的是重兵刃,闪转腾挪便不是很灵活,郑元洪的犀牛也不是什么灵巧之物,二人凑到一起,那一招一式便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以力气来说自然是那黑罴为大,但招数的巧妙上又以郑元洪为细。打了没一会,那黑罴屡砸不中,心浮气躁下一声大吼,顿时浑身上下肌肉鼓起,浓浓黑毛长出,真个变成如人熊一般的怪物。
郑元洪一剑刺去,那黑罴闪都不闪,身上噗的一声便被扎了个血洞。黑罴趁机一棍子扫去,郑元洪伏低身子,那铁棍从背上扫过,劲风刮得生疼。不止如此,那黑罴接下来的招数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只求进击,不重防御,如同一个疯子,挥舞着铁棍四处横扫。郑元洪顿时处于下风,偶有一两剑伤在那黑罴身上,也不过更添对方狂怒而已。除非一剑砍下对方脑袋,不然阻止不了他的癫狂之举。
郑元洪一拍犀牛角,使出那浊气化石的神通,拳头大的石头从犀牛喷出的白气中幻化而出,雨点般往黑罴打去。那黑罴如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根粗重的铁棍舞成一团,把打来的石头崩得四处飞散。
在后面人群之中观战的方仲不自禁的朝前走了几步,担忧郑元洪不敌。而在对面,那蚩浑却是面带笑容,对化鬼王道:“我九黎各部都有本身神通,那熊人氏只要一用上熊经鸱顾的变化之术,便个个是熊罴之士,力大无比,十分耐打,些许小伤根本无碍。就算是肚腹洞穿,只要拿泥土前后堵上,一样能够厮杀。”
化鬼王道:“这些人用来冲锋陷阵果然是上佳之选,但论单打独斗,却还差一些。”
蚩浑谄笑道:“与化堂主的无上神通比起来当然是不够瞧的,但若对付这等无名之辈也足够了,你不见那老道就快撑不住了么。”
此刻的郑元洪一边催发飞石,一边扬起宝剑,打出一道粗大剑光,指望着一击重创此人,可惜真如蚩浑所说,那熊罴一点小伤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眼见黑罴步步紧逼,郑元洪心知这样下去必败,这样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蛮人,自己也打不过,当真丢脸丢到家了。郑元洪初时担心化鬼王出手自己有性命之忧,如今却又想战而胜之。
郑元洪心中发起狠来,一招犁庭扫穴,宝剑斜扫,夹杂在飞石之中,剑光从黑罴的左上方挑了上去。那黑罴用铁棍敲开飞石,剑光到了胸前也不闪,被一剑刺在胸口。郑元洪睁目大喝一声,竟不收剑,从犀牛背上往前猛扑,顶着宝剑死命往前送去。原本入肉三寸的剑锋顿时没入胸膛。
郑元洪面上喜色一闪,以为这番重创,这家伙定然哀嚎倒地,谁知黑罴狂吼一声,松了一只手,一把捉住郑元洪宝剑,反往里面插进去半分,嵌得越发紧了。
黑罴单手轮棍,往郑元洪胸口便捣。
郑元洪拔剑不出,只得松手往上一跃,避过这一击。郑元洪宝剑失去已是输了,黑罴却得势不饶人,闷声闷气道:“先杀你的牛,再来杀你!”单手轮特棍,奔犀牛脑袋便砸。
第七十五章 引人瞩目
这白角犀牛如同郑元洪的命根子一般,宁可自己身上挨一棍,也舍不得伤了它,情急之下赤手空拳向那熊罴面门扑去,大喝道:“兀那蛮子,吃我一掌!”
那黑罴刀剑尚且不怕,岂会怕区区一个飞掌,闪都不闪,只是仰头看了一眼,掌风笼罩下便想举棍去敲犀牛。那棍子高高举起,看似就要击下,郑元洪却掌心一放,一股石灰粉兜头盖脸的打在那熊罴面门之上。
白石山善于浊气化石,也不过变化个磨盘大的石头打人,如这般用石粉迷人眼睛的事,这已是下三滥的打法,为人所不齿。
那黑罴虽然不惧掌风,但这石灰粉却钻入眼目之中,一股灼痛顿时让他眼泪直流,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郑元洪咬牙切齿,又是几掌拍下,都打在了他的头顶之上,那伤害对熊罴其实不大,只是让黑罴无法睁眼。
趁着对方一时目盲,郑元洪落到黑罴身前,捉住插入对方身躯的剑柄用力抽出,泉涌似的鲜血顿时标出。
黑罴这熊经鸱顾的变化之术虽然凶猛,却也有缺陷,所受之刀剑之伤若不拔出,他便如无事人一般照样勇武非凡,但若入体刀剑离体,却一样要受重创。
受此一激,那熊罴大吼一声,闭了眼舞棍乱砸,把周围地上扫出七八个大坑,这才摇摇晃晃往后跌倒。
郑元洪早已跃回牛背,一边暗叫侥幸,一边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但见岳光祖、司马明空等人面露讶然之色,显然没有料到他能反败为胜。虽说这一仗胜得不是很光彩,但至少也算赢了。
郑元洪兜转犀牛,便想打道回府。
对面的蚩浑眼见黑罴失手,大出意料之外,按理以熊罴的本事,打赢那郑元洪不难,谁知却出了意外。他在远处看不见郑元洪用石灰粉撒人眼眸,只道这郑元洪掌风厉害,打晕了熊罴,冲身旁三人喝道:“你三个快去把那废物救回来,顺便杀了那老道!”
在身旁站立的东夷三苗的头领答应一声,亮出弯刀,其中一人飞身而起,另二人同时出掌,抵在那人足上,一起用力往前一推,前一人如离弦之箭般划过十来丈的距离,往毫无戒备的郑元洪身后射去。
郑元洪归心似箭,毫无所觉,在人丛周中的方仲却看得十分清楚,提气喝道:“郑门主小心!”
郑元洪吃惊回头,正巧见那三苗之一飞至身后。
那人弯刀早已化作无数寒星罩住郑元洪,郑元洪得了提醒却依旧手忙脚乱,不过数招,刀光便在他的肩头重重划了一剑。
血光迸出,郑元洪大骂声中从牛背上摔落下来。
那人一招得手,在牛背上站稳身形,面上厉色一闪,挺刀往下刺落。
刀到半途,红光急袭,当的一声,一柄红色长剑散发着灼灼热气把弯刀磕飞,同时一声巨响,雷光一闪,最先杀来的那人一声闷哼,站立不稳,从牛背上跌落下来。
一道白影风驰电骋般从那人身旁奔过,另一道蓝色剑光一划,那人根本无从闪避,大叫声中,肩头之上血溅如飞,如郑元洪一般跌落在地。
这一连串的变化极快,不但三苗之人偷袭来得快,方仲出手也是迅如疾电,不但祭出火岩剑救了郑元洪一命,同时一个掌心雷劈在那人身上。
方仲的掌心雷如今非同小可,就算招架住了尚且感到手酥脚麻,何况那人根本没有预防,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快就出来救人。
前来救人的正是方仲,其他人要么不愿意出手,要么没有他这般快捷,故此反而让方仲抢在了前头,与方仲一起想要出去救人的侯鑫和江城子便收住了脚步没有上阵。
那人中剑落地,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剑伤加雷伤,一时爬不起来。郑元洪就躺在他身旁,相比之下,反倒是郑元洪伤得更轻些。
郑元洪一骨碌翻身坐起,左肩虽然中了一刀,连同一只手也使不上力,但右手却还灵活,眼见有便宜可赚,骂道:“敢伤你道爷!”挥起右拳打去。
那人跌得头晕脑胀,正自仰头挣扎,这一拳正好打在腮帮子上,啪的一声响,嘴中飞出两颗带血的牙齿。郑元洪又一拳打去,打在那人面门上,顿时鼻血长流。
郑元洪大喜,这等痛打落水狗的勾当,就算再来十次也不嫌多,当下挥拳如风,痛打此人出气。
那三苗头领的另二人见势不妙,齐声大喝,一同纵身来救。
方仲骑着狰狞兽奔到郑元洪身边,叫道:“别打了,快回去!”
郑元洪翻身落到自己的牛背上,骂道:“便宜了那王八蛋,不然定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虽然说得凶狠,但见对方又有二人气势汹汹而来,实在没信心再撑下去,一催白角犀牛,往侯鑫等人奔去。方仲在他身后慢了少许,防那两个头领紧追不放。
那两个头领见方仲并未取兄弟性命,先自松了一口气,奔到那受伤之人身旁扶他起来。但见此人被郑元洪连殴了几拳,脸都肿了,双眼眯缝,口鼻流血,说不出的狼狈。那三苗头领姓乞,大哥乞开,二弟乞烈,飞身出来想取郑元洪性命的是老三乞枭。两个做大哥的见小弟被打得像猪头一般,无不大怒,想找郑元洪报仇,可惜对方见机不妙溜回本阵去了,只有方仲还落在后头。寻根究底,还是方仲不好,如果不是他出来救人,自己的小弟已然得手了,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二人对那受伤的乞枭道:“看做哥哥的为你报仇!”一语不发,同时往方仲杀去。
方仲早就留意着二人,眼见他们一副不肯干休的模样,甩手祭起三张符纸,其中两张化为两道小型雷咒分打二人,另一张却是施展了遁术,把他连同狰狞兽一起遁入了无形。
乞开与乞烈二人被两道雷光一挡,身形一顿,再想寻方仲时,却见对方身影模糊,一转眼便不见踪影,显然是施展遁术逃走了。
那两个头领见方仲遁了回去,一腔怒火无处施放,在阵上破口大骂,想邀方仲出来打过。
当看到方仲突然出手救人,蚩浑一下子从轿子之上站了起来,蚩浑骂道:“原来这小子躲到了这里。”
一旁的化鬼王皱眉道:“你认识此人?”
蚩浑恨恨道:“化堂主有所不知,我上次回九黎邀集旧部时,被两个人坏我好事,抢了两块祖传铜符去。那二人一男一女,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连灵阳都未能把他们留下。”
化鬼王有些惊讶道:“哦,连灵阳都不能留下的话,倒也有些本事。不过恐怕非是那小子本事高明,定是另一个女子手段了得。”
蚩浑道:“化堂主这回却猜错了,那女子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虽然有些手段,毕竟修为不深。据灵阳回来与我说,是栽在了那小子的手里。”
化鬼王眉毛一扬,奇道:“这倒怪了,数年不见,那小子进境有这么快?”
蚩浑愕然道:“化堂主也认识那小子么?”
化鬼王冷笑道:“见过一面,蝼蚁一般的人物,若不是妙夫人与我争,早被本堂主砍了脑袋。”
蚩浑道:“那小子在化堂主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的,想来那灵阳一时失手,便夸说旁人本事了得,好显得自己非是无能之辈,亏我一直以为他是师高徒,本事一定十分高明,原来不过如此。”
方仲回归本阵,岳光祖用手遥遥一指方仲,回头问道:“此子是谁门下?”
贾连诚就在岳光祖身后,忙上前一步道:“启禀掌门,那人是玉虚宫弟子方仲。”
岳光祖听得说是玉虚宫弟子,向一旁的昆仑门人问道:“原来是昆仑弟子,怪不得有些手段,可知他是谁的徒弟?”
一旁的昆仑门人有几个认得方仲的,知他是玉虚宫近年新收的弟子,拜钱文义为师,便有人回禀道:“那方仲是钱师弟的弟子,现有钱师弟就在这里,不妨叫他过来一问。”
岳光祖道:“把钱道友请过来。”
钱文义一脸忧色的到了岳光祖身前,施礼道:“不知岳真人有何事相请?”
岳光祖笑道:“钱道友,那方仲可是你的弟子?”
钱文义正为此事担心,当郑元洪领人出去时,他并未注意到方仲也在里面,等得看到他救人,这才发觉方仲竟然到了战阵之上。钱文义对方仲的真实修为根本就不清楚,一来他不传本事,二来也见不到方仲与人比试,还以为除了同门切磋时学得一点剑法外,唯一可取之处便是会一点符法。在他心中,方仲这一点本事远远不足以人前显胜、扬名立万。
可谁知方仲一出手,不但救下了郑元洪,还让这岳光祖刮目相看。
钱文义道:“正是劣徒。”
岳光祖笑着道:“本座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昆仑符法似乎早已衰微,为何方才我看到那方仲所使,便是那符箓之术,莫非钱道友精通符法?”
钱文义道:“那倒不是,方仲入门之前曾与茅山两个道士学过符法,故此会一些符箓之术,并非入门之后才学。”
岳光祖面上喜色一闪而过,恍然道:“原来如此。”
第七十六章 鹞鹰王
旁人也不知岳光祖怎么会对昆仑一个小小弟子感兴趣,但见他微一沉吟便朗声道:“郑门主旗开得胜,大涨我方威风,本座心中甚喜。不知还有谁敢自告奋勇,前去与敌接战?”
两旁的人有些想去,有些却不敢去,胜过郑元洪本事的人不少,但豁出性命不要的可也不多。昆仑派仇怨未伸,自是义不容辞,余文化等人当即请缨出战。
岳光祖笑道:“还是昆仑诸君有魄气,不过本座觉得单靠你们昆仑未免显得众位同道太也无能,魏掌门你说是不是?”
魏中佐一愕,说道:“当然不能只靠昆仑众道友。”
岳光祖正气凛然道:“我华阳门决意为昆仑分忧,为众道友解难,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本座虽然与那化鬼王有约,不能出手,却实在不愿做那壁上观。贾师侄,你可敢为本门争光,上阵杀敌。”
在场这么多高手,岂能轮得到那贾连诚。旁人都不出面,反而让华阳门一个后辈弟子上阵,说不去岂不是笑掉大牙。当时便有人听了面色微变。
贾连诚初时面色大变,但随即看到周围人等的脸色,眼珠一转,躬身道:“弟子谨遵法旨。”装模作样便要出阵。
岳光祖连门下这样一个后辈弟子都敢派了出去,与此相比,比贾连诚辈分高许多的人,哪里还有老脸推脱说不去。
青城派掌门魏中佐大声道:“岳真人,在下愿统帅门下弟子与敌较量一番,若是不敌,再叫你门人出战不迟。”
岳光祖道:“兵凶战危,魏掌门不易亲自犯险,还是先让我门下弟子上阵厮杀。连城,你还不上阵?”
魏中佐忙道:“岳真人何出此言,连白石山郑门主都可以旗开得胜,在下又何惜与敌一战。不必再言,这一场我青城派出战。”
一旁的司马明空道:“魏掌门决心已下,战意可嘉,岳真人理应恩准。”
岳光祖终于点首道:“好,魏掌门敢为人先,我等且看青城派先立一功,那时再换旁人出马不迟。卫道除魔原也不分先后,虽然邪不压正,但刀剑无眼,出手无情,难免有所死伤,各位都要有舍生取义的觉悟。”
众人都点头称是。
青城派门人众多,只长老便有十来位,二三代弟子不计其数,比之郑元洪、侯鑫等三门加起来的人马都多。在魏中佐率领下齐齐涌出阵前。
岳光祖眼见魏中佐亲自领着人出战,与司马明空、崇妙大师等相视一笑,随即对贾连诚道:“我们虽然没有那化鬼王的大鼓,这大旗倒也有几面,你着几个弟子扛了出去,为一众道友助助威。”
贾连诚躬身道:“是!”
魏中佐骑着一头青毛狮子,威风凛凛到了阵前。
还在骂阵的三苗兄弟一见又出来大队人马,吃了一惊,又见领头之人十分威武,远不是方仲这样一个年轻后生可比,便有些犹豫起来,那老大乞开不敢做主,回头看蚩浑,看他有什么主意没有,若是那蚩浑大王说打便打,让回来,便还回来。
蚩浑与化鬼王早看见魏中佐领人前来,那化鬼王轻蔑一笑道:“这些人都是来找死的么?”
蚩浑手搭凉棚,向远处观瞧,见到对面隐隐有两杆大旗招展,不时左右晃动,喜道:“不错,都是些该死鬼。”
化鬼王道:“那还等什么,好戏开始了。”把手中巨大的钩镰刀向后一摆,身后几人立刻返身而回,不久便听得车轱辘声响,似乎有好几辆大车推了过来。
魏中佐领着门下弟子到了阵前,见那两个三苗头领尚且不退,回头道:“谁先拿此二人开刀?”
身后一人道:“连白石山这等货色都可以战而胜之,这些人的本事也就与昆仑派的小辈弟子相若,在下愿意抛砖引玉,先杀几个不入流的妖人,为青城立威。”
那闪身出来之人正是曾与余文化一起来洛水城的刘长老,其人骨相清奇,修为已到炼气化神后期,手底下颇有手段。魏中佐觉得让他出去把握颇大,点头道:“那就有劳刘长老了。”
刘长老携了一柄青铜剑迈步而出。
乞开和乞烈二人各举弯刀凝神以对,那乞开道:“来者回去,叫刚才那小子出来,他伤我兄弟,我两个要杀他为兄弟报仇。”
刘长老冷笑道:“你打得赢我时,再叫旁人不迟。不过老夫看你二人生就一副短命相,只怕等不得旁人上来,就要死在我这口剑下。”说罢,举了举手中青铜剑。
乞烈怒道:“好狂的口气,你这等人也不用我兄弟齐上,只是我一人就已足够。”正想与那刘长老过招,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三苗兄弟还请回来,这老家伙另有人对付。”那乞开、乞烈连同受了伤的乞枭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正是蚩浑本人。
蚩浑又招了招手。
乞开道:“既然是大王相召,我等暂且回去,先饶过这老家伙一命。”
刘长老喝道:“不要走,有胆就和我打过。”
三苗兄弟根本不理他,扶了乞枭快步走回蚩浑身旁。
蚩浑往后一挥手,喝道:“把囚车押过来!”
后面骨碌碌的车轮声响,其中一辆高大的铁囚车被几个小喽啰从人群后推了出来。
那囚车中关押着一人,手足都用铁链锁住,半身,肌肤上都是伤痕,两肩更有锁链穿过了琵琶骨。此人披头散发,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这车一推到蚩浑身前,囚车里的那人怒喝道:“小贼,你押我到此地想干什么?要我屈服,那是休想!”
蚩浑冷笑道:“鹞鹰王,我念你是本教旧人,虽然起了反心,却也不愿见你亡于囹圄之中,这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为老堂主报仇。”
那人骂道“呸!我何罪之有!?又需要什么戴罪立功了?我要见老堂主,他必然会替我作主,你快叫他来见我……”
蚩浑打断他的话道:“我适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给你一个机会,上阵杀敌,好为老堂主报仇!”
那人浑身一震,愕然道:“什么?报仇!为谁报仇?”
蚩浑笑道:“自然是为老堂主报仇了,他老人家本来活得好好的,没想到那些昆仑派的人卑鄙无耻,暗施偷袭,以多欺少,竟然把他害了。”
那人听了后身子一抖,一股可怕的气息狂涌而出,两只如刀似剑的手爪一把抓住囚车的铁栏杆,蓬头垢面的头颅顶在囚车之上,身上的锁链被他一摇,哐啷哐啷直响。
蚩浑面上变色,退了一步,喝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怒道:“你胡说八道,老堂主什么会死?谁能杀得了他?定是你这般妖僧的同党,暗中设计,害死了他!”那人用力摇晃,整个囚车都颤动不已。若不是琵琶骨被锁,这怕这铁打的囚车根本就困不住他。
蚩浑道:“鹞鹰王息怒,我这可是大实话,这里许多人都可证明我此言非虚。你知此地是在哪里?”
那人喘着气道:“哪里?”
蚩浑道:“这里便是洛水城,你忤逆犯上之后,老堂主失望无比,就隐身到此处将养天年。他就是在这里被昆仑派的周公望给杀了,你若不信,可问化堂主,我此言是否虚妄。”
那人举目一扫化鬼王。化鬼王笑着点了点头,把钩镰刀一指远处魏中佐等人,说道:“仇人就在眼前,难道还有假的。”
那人呆立片刻,忽又怒道:“那卧虎庄的雷鹏呢?为什么不为老堂主报仇,亏老堂主这般看得起他,想把他当作衣钵传人,他岂能无动于衷。”
蚩浑笑道:“雷庄主也非无情之人,昨日一心为老堂主报仇,可惜技不如人,大战时身受重伤,已不能出战。鹞鹰王若还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了。”
那人看一眼远处洛水城以及阵前诸人,又扫一眼左右的蚩浑、化鬼王,点头道:“我信了,好罢,你放我出来,我去拧掉那些臭杂毛的脑袋。”
蚩浑喜道:“这就对了,鹞鹰王只要一心杀敌,为神教立下大功,我与化堂主定然在护教法师和教主跟前为你美言几句,就此脱出牢笼,重振天鹰卫,岂不爽快。”
那人沉默不语,视乎也有些心动。
蚩浑吩咐左右打开囚车。
随着囚车打开,那人拖着铁链哐啷哐啷的走下车来。身后一人嫌他走的慢,推了一把,喝道:“老不死的,走快些。”
那鹞鹰王忽然扭头,消瘦的脸庞上一对犀利的双目凶光一闪,举起锁住琵琶骨的铁链往前一套,两截铁链顿时扣在了那人脖子上,只听一声怒喝,血光一闪,那人的脑袋已与身体分家,无头的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囚车旁边。
第七十七章 力战群雄
蚩浑吃了一惊,忙不迭退后几步,喝道:“放便放了你,你还敢伤人!”
那鹞鹰王原本被乱发遮住的双眼忽的爆出一阵精光,只听他冷笑道:“我本无罪,你凭什么关我。我不但要杀此人,还要杀你这等奸佞之徒,然后再为老堂主报仇雪恨!”轮起右手铁链,刷的一声,一道乌光奔蚩浑打来。
蚩浑往旁一闪,那铁链落空。蚩浑心道此人琵琶骨被锁,有什么神通也使不出来,倒也不用怕他。谁知才一抬头,眼前黑影一闪,又一道铁链从空套下,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铁链一紧,已勒住脖颈,蚩浑整个人都被那瑶鹰王拽了过去。
蚩浑大惊失色,慌忙运劲挣扎,立足原地再不肯前进半步。一根铁链被绷得紧紧的,那鹞鹰王虽然用力,却拉不过去半分。
蚩浑心下大定,知道此人琵琶骨被穿,神通受损,奈何不了自己。
那人拉不动蚩浑,索性弃铁链不用,怒喝一声,肩上拖着两根锁链,双手上十指寒光闪烁,同时长出数尺长的森森白爪,往蚩浑急扑而来。蚩浑看得寒毛直竖,惊慌之下一手拔刀,另一手掐诀,便想使用新学得的法相出来。
坐在乌烟驹上的化鬼王冷哼道:“当我是死人么!?”从旁边迅速无伦的伸过钩镰刀,一下便把两人之间的锁链缠住,轻轻往回一带,那鹞鹰王飞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拉了过去。
鹞鹰王怒喝道:“杀你也是一样!”十指森森,复往化鬼王划来。
化鬼王冷笑道:“你如今这幅模样,还想跟我打?去和那些臭道士比划去。”举起钩镰刀,带动铁链,往空中用力一抛。
鹞鹰王被化鬼王这一甩,腾云驾雾般飞出。化鬼王驾着乌烟驹往前一闪,举刀划出一道凌厉刀光,正好扫在那鹞鹰王的两肩之上,咔嚓一声,两条锁链已被砍断。
余劲未消之下,鹞鹰王一声闷哼,琵琶骨的锁孔上鲜血标飞。
这一抛一砍,所带来的力道极大,鹞鹰王的身子飞过数十丈的距离,往立在阵前的刘长老压了过去。
刘长老见空中扑过来一个囚徒模样的怪人,喝道:“什么人!”举剑往空中就刺。
锁住鹞鹰王琵琶骨的锁链已被化鬼王砍掉,一身的神通瞬间便回复了七八成,他手上的铁链还在,轮起来便如两条铁鞭相似。见到宝剑刺来,一腔的怒气正愁无处发泄,大吼道:“是你祖宗!”两条铁链往前一抖,已缠在刘长老的青铜剑上。
刘长老宝剑回缩,带动铁链,一发把鹞鹰王给拉了过来,眼见来者凶恶,不敢怠慢,举左手飞掌拍出。
那鹞鹰王身在空中,又有铁链牵扯,闪躲不开,啪的一声,已被打中胸口。这一掌劲力十分雄厚,若是差不多修为之人被这一掌击中,定然口喷鲜血,就此掉将下来,刘长老只要再把剑往前一送,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谁知那鹞鹰王虽然被这一掌打得身子往后一仰,却依旧拉住铁链不放,反而怒喝一声,空中翻个筋斗,双手左右一分,如一只施展老鹰展翅的纸鸢一般稳住身形。
那鹞鹰王定住身子,一声长啸,两只脚掌连续摆动,从空中踢击而下,其势猛烈之极。
刘长老大惊失色,骇然发觉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疯子修为之高,只怕已是炼神还虚境界,远非自己能敌。鹞鹰王居高临下,脚影翻飞,啪啪之声不绝,也不知踢了多少脚。刘长老舞动青铜剑,在头顶化作一道青光护住顶门,同时不停的后退。
铁链的撞击声与脚掌打在剑身上的闷响声不停。二人转眼间便交手了无数下。
那鹞鹰王从囚车中出来时就是赤着双足,一双脚瘦骨嶙峋,十只长长的脚趾甲更是不知多久都没有修剪过,黑黝黝的嵌满污垢,但如今施展开来,每一下踢出,都是乌光一闪,疾如闪电。长长的脚趾甲便如利刃,疾风骤雨般横扫,打得刘长老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刘长老连退了十来步,那鹞鹰王依旧在空中踢个不停,竟无丝毫停歇迹象。刘长老又退一步,那脚下不甚平整,急退之下被一块小石头一绊,身形不稳,一个疏忽,被鹞鹰王的右脚从空隙中伸了进来,只是一划,刘长老握剑的手腕上早着!
刘长老发出哎呀一声惊呼,青铜剑已拿不稳当。瑶鹰王双脚一伸一夹,往后一缩,电光火石之间,连剑都被夺了过去。
刘长老面上变色,往后急退,同时袖中霞光一闪,一棵五彩斑斓的石头飞出,往鹞鹰王面门打去。
鹞鹰王喝道:“想跑么?”单手一划,五道爪影闪过,那颗飞蝗石被切得粉碎。他那双脚如手一般灵巧,倒转了青铜剑剑柄,往前一蹬,宝剑化作一道青虹往刘长老射去。
一声惨呼发出,那刘长老被自己的青铜剑刺中胸口,口中鲜血喷出,被青铜剑带着飞了数丈,这才往后跌倒。
鹞鹰王在空中一个回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从被化鬼王抛出直到与那刘长老动手,瑶鹰王一直悬浮空中,直到打倒刘长老,这才双脚沾地。那一连串动作施展的极快,在旁人眼中看来,鹞鹰王从空中扑击而下,不过转瞬,刘长老便已夺剑被杀。
鹞鹰王舞动手中铁链哈哈大笑,大声道:“痛快痛快,好久不曾这样活动手脚,可惜这老杂毛不禁打,老子的筋骨舒展得还不够。”
青城派一群人见刘长老失手,相顾变色。魏中佐身后抢出来两人,同时飞身仗剑往鹞鹰王刺来,其中一个喝道:“好贼子,伤我师兄,纳命来。”这二人也是长老的身份,眼见刘长老难活,心痛之下只想杀了鹞鹰王为同门报仇。按说阵前较量都是单对单,这二打一明显不合规矩。魏中佐举手欲拦,但转念一想,这怪人来得莫名其妙,而且修为甚高,单对单的确没有把握。于是轻轻一声冷哼,并未阻拦。
这二人一上来便舞动剑光,左右夹击鹞鹰王。
鹞鹰王面无惧色,骂道:“你们这帮伪道中人,就喜欢以众凌寡,也是这般杀老堂主么?”这青城派二老也不知鹞鹰王说的什么,一人道:“杀你这魔头哪还需要讲什么规矩?我二人打一人是打,打十人也是打,你大可叫身后的人来帮你,不管多少,我师兄弟只是二人迎战。”
鹞鹰王一边躲闪剑光,一边冷哼道:“老子就一人应战,用不着旁人,最好你们这些杂毛一拥而上,我才杀得痛快。把你们都杀光了,我才好回去杀那些个奸险小人。”
二人亲眼看到鹞鹰王脚上本事了得,便时刻留意着他下盘变化,对于他手上铁链反而不放在心上。只要鹞鹰王一纵到空中攻向一人时,另一人必定在旁边侧击,逼他不得不自救。
两旁观战之人大都明白,若是鹞鹰王只对付一人,当可轻松获胜,如今二打一,自然落入下风。
蚩浑与化鬼王只是驻足观看,既不派人帮忙,也不自己下场,毫无援手的意思。那蚩浑道:“这瑶鹰王的本事据说在驭兽堂排在四卫之首,一身神通早已返璞归真,步入炼神之境,就算关了这么多年,也不应该如此差劲,怎么连两个炼气期的牛鼻子都收拾不下?”
化鬼王冷笑道:“你莫看轻他,当初擒拿他时也着实花费了一番力气,他既有鹰王之称,就绝不会浪得虚名。你忘了,刚才他杀向你我时,可是用脚来的。”
蚩浑醒悟道:“不错,他那手爪上的本事更是了得,却一直不用,又为了什么。”
化鬼王道:“自然是为了出其不备,一击杀敌了。”
二人才说到这里,场上啊的一声惨叫,三人中的一个头颅滚落。却原来是瑶鹰王突施手爪,闪电般的从青城派另一名长老的脖颈前划过。那手离着脖子本来有一短距离,应该够不到,谁知那鹞鹰王一声暴喝,手腕突长,暴涨的利爪瞬间长出一截,顿时切掉了对方脑袋。
另一人被吓得心胆俱裂,一腔报仇之心在同门丧命之后又成了惊慌胆怯之心,自知不敌,扭过头来就走。瑶鹰王手中铁链贴地甩去,正好缠住他双足,噗通一声绊倒。
那人仓皇回头,用剑乱削铁链,只想脱身而走,但那铁链坚实无比,他手中所持又非神兵利刃,根本就砍不断。
鹞鹰王冷笑一声,双手交替拉动铁链,就要把此人拽到面前,此人惊骇之下大叫道:“掌门师兄救我。”
眼见自己门下接连受挫,魏中佐又愧又怒,再也按捺不住,喝道:“还不快去救人!”在他身后的青城派门人又纵出来七八个来,呐喊一声,数道剑光齐射,一同向鹞鹰王杀去。魏中佐取出三十六骨节打神鞭在手,面色阴沉,座下青毛狮子低声怒吼,随时就欲发作。
第七十八章 魏中佐
这七八人一涌而上,尚没来得及杀到鹞鹰王跟前,被铁链缠住双足的那人已被鹞鹰王拉到身前,提脚踏住小腹,左手往下一探,五指插入胸膛,在里面一抓,血淋淋揪出心来。被鹞鹰王踏住之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开膛剖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瞪目气绝。
被挖出来的那心兀自跳动不已,瑶鹰王大笑道:“我只道虚伪之人心胸与旁人不同,定然心有七窍,玲珑无比,却原来与凡人一般,都是肉长的,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老子正好腹中饥饿,趁热吃了果腹,才有力气杀人。”拿着那颗心凑嘴上咬了一口,大口咀嚼起来。
七八人齐声大骂,围拢上来各展刀剑,就要把瑶鹰王碎尸万段。瑶鹰王把剩下的大半个心脏囫囵吞入口中,手上的铁链往四周急甩,叮叮当当之声响彻一片,无人能够近身。这七八人跃高跃低,剑光倾泻,把鹞鹰王围的水泄不通,虽然一时无法得手,但是瑶鹰王却也脱不出重围。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围杀瑶鹰王的都是青城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的身手都不弱,这等以众欺寡,就算赢了,也算不得有多光彩。
阵上的岳光祖、司马明空等人看在眼中,面上殊无笑意。有人道:“这等打法,简直有损我正道颜面,魏掌门为何不让人单独出手?”
岳光祖回头一看,见是昆仑派的余文化在那里愤愤不平的说话,笑道:“余道友,这又非切磋技艺,既然是生死之战,和这些妖魔贼子便不必讲什么规矩。魏掌门此举固有不妥,却也是一片卫道除魔的好心。”
余文化道:“若是对方许多人也围斗我一人,那又如何?”
岳光祖道:“只要是心中有把握,应付得来此等事情,也没什么不妥,这更显得我正道光明磊落,不是他魔教阴险狡诈可比。但若无把握,大可开口求援,我等自也不会袖手旁观,定会出手相助。你看那带镣铐的魔头可向人求助了么?”
余文化道:“不曾。”
岳光祖道:“这便是了,那魔头狂妄自大,自信足可对付得了魏掌门这许多人,我等又何必为旁人杞人忧天呢。”
两旁的人听了岳光祖此言,纷纷点头道:“岳真人说得不错,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众人眼见青城派许多人打瑶鹰王一个,听了岳光祖一番解释,也觉得心安理得起来。
而在蚩浑和化鬼王那一边,对此根本无动于衷,二人好整以暇的看旁人打斗,不时的指点两句,似乎在品评各人身手高下。
鹞鹰王的铁链虽牢,但是这许多剑光不停砍削之下,其中又不乏利器,终于不堪重负,喀嚓一声,右手上的锁链最先断却。围攻的青城派众人大喜,眼见他右侧空门大开,三道剑光同时伸了进去。瑶鹰王大吼一声,右手上利爪又现,与三柄剑各交了一招,他的手爪如钢似铁,虽然不曾被削掉,但这等贴身较量,对方仗着人多,后招连绵不绝,手足再快也架不住对方七手八脚的同时打来。
鹞鹰王脚下急踢,面前二人只道他双手招架,用脚来踢自己,忙往旁急闪。那脚影踢到半途却一拐弯,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勾去。等得二人发觉中计,鹞鹰王一声大笑,已把那尸体钩挂而起,顺势一蹬,尸体往前砸去。
那二人慌忙闪避同门遗骸,却听两旁的人同时喝道:“小心!”虽知必有变故,但被尸体挡住眼目,不知那瑶鹰王想出什么诡计。其中一人比较决绝,挺剑便往自己同门的尸身刺去,噗的一声,宝剑穿过尸体,往后扎去。若是那鹞鹰王想以此尸体为掩护,躲在后面,趁机脱出重围,这一剑便正好刺中。
果如那人所料,鹞鹰王的确是藏在尸体后面,这一剑从尸体背后突然冒出,鹞鹰王一声闷哼,肋上中了一剑,但并未伤到要害。他单手一把攥住剑身,反手一抓,五指如钩,整条手臂暴涨,从尸体背部穿出,一下抓到那刺剑之人胸口,用力一剜。耳听的一声惨叫,鹞鹰王缩回手时,掌心中又多了一颗颤动的心脏。
此时的鲜血早已把那鹞鹰王全身上下染红,这新挖到的心脏来不及瞧上一眼,便被他往后抛去,身后一人一剑劈去,把那心脏切成两半。那被剜心之人一时不死,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心被人丢弃尘埃,他把手伸了伸,似乎想把那两半的心再捡回来放回胸口,可惜浑身无力,终于哀嚎一声,翻身栽倒。
鹞鹰王又一脚踢着那胸口洞穿两次的尸体往另二人飞去,那二人怕他故技重施,不敢硬架,只得闪身让开,围攻之势顿时显出破绽。鹞鹰王有此良机哪肯错过,身形急闪,已从二人让出的空隙中穿了出去。但他并未走远,却贴着右侧一人的身后,舞动半截铁链打向另一人。
被他贴身靠近的青城派长老惊得面无人色,回身欲斗时,瑶鹰王又一转身,还是躲在他身后,此时若要杀他易如反掌,偏偏却并不出手。论修为高下,围攻的青城派诸人无人能及,身形转辗居然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长老眼见性命不保,想到挖心之惨,心胆俱裂,知道自己独力难支,忙往同门靠去。指望着旁人出手帮忙,或者可解此劫。
鹞鹰王如影随形,跟着他到了三个青城派的门人旁边,一声暴喝,举手一划,左侧一人肚腹剖开,惨叫声中鲜血肚肠流了一地。另二人举剑欲刺,鹞鹰王又迅速躲到那长老身后去了。这二人想刺却又不敢刺,前者不过是具尸体,如今却是活生生一个人,又怎么下得起手来。
二人稍一犹豫,鹞鹰王的另一根铁链突兀从空中一落,一下子便勾住其中一人脖颈一拉,同时探出一脚往前横扫,那乌黑的脚趾甲如利刃般从此人的脑门前擦过。那人张口结舌,手中剑落地,脑门上出现一道红线,过不了多久,半瓢子脑瓜滑落下来,断口处如刀割的一般平滑。
围攻的青城派众人转眼又死了三人,虽然也刺了鹞鹰王一剑,但代价实在太大。而且此人故意留一个不杀,把人当做活盾牌抵挡众人围攻,再逐一杀戮落单门人,其心思慎密,出手狠辣,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这鹞鹰王不愧是驭兽堂四卫之首,绝非常人能够应付。
剩下的几个青城门人也看破了鹞鹰王的把戏,见到那被利用的同门过来,希翼求援时,全都面色大变的退避开去。众人眼中便现出了这样一副奇景:青城派诸人被鹞鹰王一人追赶,四处逃窜,全都不敢应战。
方仲与郑元洪等人也把眼前之事看得一清二楚,其战斗之血腥,比之郑元洪的一场打斗激烈的多。
郑元洪心有余悸的道:“若是那囚徒一早上来与我动手,你们说我能有几分把握赢他?”
一旁的侯鑫讥笑道:“你还想赢?只怕不出三招,你的胸口就得多一个血窟窿。”
方仲道:“那人修为极高,极善近战,加之出手如电,打斗中若是被他贴进身来,实是危险无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远战而非近攻。”
郑元洪道:“那也要有机会把他迫开才行,可是你看这许多人都拿此人没有办法,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了。”
候鑫道:“这鹞鹰王如此本事,应该早就是炼神境界之中的高人。”
那江诚子滩道:“青城派死了这几个人,吃了莫大的亏,那魏掌门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就不知他与那怪人比起来,谁更强一些?”
青城派连死数人,可说是一败涂地,瞧得观战的同门弟子人人面色惨白,心生寒意。魏中佐更是眼中如欲喷火,恨不得一鞭把鹞鹰王打成齑粉,他原本指望着人前显胜,至少也要露一把脸,压过了如白石山这等二三流的小派,谁知碰着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真是时运不济,该着自己倒霉。若再这样拖延下去,不知又要死几人。
魏中佐一咬钢牙,催动着青狮悄悄往前攒去。
那被鹞鹰王贴在身后的青城派长老,还望同门相救,谁知旁人一看他靠近,便惊鸿般的飞身避开,只剩这被当作挡箭牌的长老惊骇欲绝,几欲发狂。打又打不过,旁人又不来相救,这等绝望无助,真是欲哭无泪。此人自知必死,奔了一阵却突然停步,既不回身相斗,也不弃剑投降,仰天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鹞鹰王在他身后一推,喝道:“我要杀你,你还不跑?”
那人凄然道:“魔头,你休想再利用我,要杀便杀,求饶的不是好汉。”
鹞鹰王道:“你想死,我偏偏就不让你死!”五根长长的指尖前戳,一下便插入了那人后背,顶着他往前窜去。他想不走,也由不得他了。
就在这时,有人喝道:“许长老好骨气,本掌门如你所愿,送你与那魔头一起上路。”随即空中风声呼啸,乌光一闪,无数道黑影铺天盖地打将下来!
鹞鹰王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头顶上竟然是一条条乌黑骨鞭。那骨鞭手臂粗细,黑乎乎如人脊骨,上面刻有朱符,此刻散发着蒙蒙乌光,落下时发出呜咽之声,如鬼哭泣。
鞭影来得极快,想躲已是不能。瑶鹰王举着那姓许的长老往上一迎,七八道骨鞭噼噼啪啪的打在那人身上,更有一道直接打在顶门,顿时把那许长老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余下的鞭影依旧雨点般落下来,连那许长老和鹞鹰王一起痛打,每一鞭都是力重千钧,打得尘土飞扬,地裂石开。
十几鞭一打,把那尸体都打软了,再挨得几鞭,只怕就要打得稀烂。
鹞鹰王怒吼一声,把许长老的尸体丢了开去,双手上爪影重重,已与骨鞭正面相碰。
第七十九章 鹰王末路
祭出骨鞭的正是魏中佐,他那打神鞭有三十六个骨节,可化作三十六道骨鞭,出其不意的打将出来的确威力了得,虽把同门打死但也是迫不得已。若在平时,这等残杀同门必然为人所不齿,但今日若不这样做,就伤不得那鹞鹰王。魏中佐虽然做下此事,倒也无人说他绝情。
瑶鹰王的爪影虽然厉害,只是凌厉狠辣,不是力重千钧、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刃。这三十六节打神鞭却是魏中佐利器,鞭沉力猛,加之络绎不绝的连续攻击,这等正面相较,沉猛之物威力更大。加之同是炼神期修士,瑶鹰王一被鞭影笼罩,顿时被压制的无法动弹。
余下四个散开来的青城派门人见掌门出手,立刻围拢来,无所顾忌般的法力狂催,往里死命倾泻剑光。
鞭影剑光彻底把瑶鹰王遮没。
以鹞鹰王为中心,此地被打得尘土飞扬。
魏中佐把手一招,乌光收敛,打神鞭化而为一飞回手中。
旁攻的四人也跟着剑光一停,不停的张口喘息。倒不是说有多疲累,而是与那瑶鹰王打到现在,心中惊惧远要比体力消耗劳累的多。眼见尘土落下,却不见鹞鹰王身影,也不知是被剑光切成碎片了,还是被打神鞭打成肉浆。
隐约只见原地一片狼藉,一些碎尸碎肉零散各处,血红一片,让人不忍目睹。众人也不知这碎肉是那青城派长老的还是鹞鹰王的,或者皆而有之。
围攻的一人喜道:“那魔头终于死了么?”
话音刚落,地下砰的一声爆裂开来,一条人影手提着两条破烂的小腿在漫天泥尘中窜了出来。一到空中,先把手中那被切割的不成样子的腿骨往最近的两人扔去,同时大喝一声,飞身往魏中佐扑去。
原来那瑶鹰王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双脚在地面挖了个洞躲藏,等对方一收兵刃,又出其不意的跳将出来,直奔魏中佐,想先一步收拾掉对他威胁最大的人。那地上零零碎碎的其实都是许长老尸身留下的血肉残骸。
魏中佐一声冷笑,一拍青毛雄狮,那狮子仰头张口,冲着飞扑而来的瑶鹰王便是一声怒吼,那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更有一股狂风从狮子口中喷出。
瑶鹰王精赤的身子在空中如大海中的扁舟摇摆不定,狂风刮得眼睛都无法睁开。这狮子吼虽然伤不了瑶鹰王,却使得他一时无法出手,魏中佐正要这微末功夫,左手急甩,一道五光飞石夹在狂风中闪电打出。这石头又叫宝钰飞蝗,来去如风,是青城派门人专修的宝物,前次刘长老也是用的此物,只是这东西随各人修为高深而威力不同,他那一个还未来得及变化,便被瑶鹰王一爪给切碎了。
魏中佐才一打出时只有蛋卵大小,但到半途已迎风暴涨,如变化做一只磨盘般往瑶鹰王撞去。
等瑶鹰王开眼时,轰的一声巨响,已被这块宝钰飞蝗打中,顿时如断线了的风筝一般往后抛飞。魏中佐大喜,知道这一下必然重创于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喝道:“快杀了他!”余下四人一起往瑶鹰王跌落之处纵去。
追在最前头的一个青城派门人举剑欲刺,瑶鹰王狂吼一声,竟又翻身而起,左手爪影一闪,那人长剑顿时刺中鹞鹰王手臂,却被鹞鹰王连剑带手,一抓割落了头颅。
鹞鹰王拼着两败俱伤,虽然又杀一人,但他右手下垂无力,整条手臂鲜血淋漓,长长的指尖更是折损殆尽,无一根完整。
瑶鹰王本就因琵琶骨被锁伤残,又吃过牢狱之苦,一身的能耐只能发挥七八成,如今失了一臂,更是大打折扣。鹞鹰王不怒反笑,狂笑道:“我杀一个赚一个,死了也值得。”
魏中佐冷冷道:“那你就早些过来授首,让我为那么多门人报仇抵命!”
鹞鹰王道:“抵命可以,只是老子还想多赚一点。”飞身复往空中纵去。魏中佐把打神鞭一举,只道他想向自己报复,会冲自己来,却见其一个转折,俯冲而下,如老鹰扑兔,矫捷无比的往右侧的大队人马冲去。
那最前面的都是青城派门人弟子,谁也想不到这瑶鹰王不在场中打斗,反而往后面的人丛里钻,一时不备,等得他落到面前时这才恍然大悟,出剑的出剑,闪避的闪避,发呆的发呆,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魏中佐的打神鞭刚离手忙又收了回来,这鹞鹰王混到大队人马之中去,这打神鞭便不能用,总不能为了杀这魔头在自己的人堆里乱发神威的滥打一气。
才一转眼功夫,鹞鹰王虽然是单手,但双足忽起忽落,人丛中哎哟哎呀之声不绝于耳,青城派弟子又倒下了好几个。这等近身搏杀,任何法宝神兵都不管用,鹞鹰王横冲直撞,破阵直入,直往人堆后面冲去。
后面便是方仲、郑元洪等人,眼见鹞鹰王杀来,郑元洪腾地跳起,伤也顾不得了,大叫道:“快散开了,千万别挤到一块。”侯鑫、江诚子各拽宝剑,准备拦截,他们身后的弟子也吓得不住倒退。
鹞鹰王状如癫狂,顺手割掉拦住去路的一个青城派弟子的脑袋,已冲破青城派弟子的阻截,冲到方仲等人跟前。
郑元洪等人大惊,心道就算方仲本事再大,与此人比起来,只怕还差得远了。他们那一群人里,那少女麻姑身上霞光一闪,使出她的独门本领丹霞神功,顿时一道霞光从身上冒出,向身旁扩散开来,只是她不是去救方仲,先把自己和马友德笼罩在内,旁人生死与她无关。
鹞鹰王杀过来时,方仲看得清清楚楚,他若是躲开,以狰狞兽的速度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身后的郑元洪、侯鑫等人和门下弟子恐怕后果难料,这要是被鹞鹰王钻进来乱杀一番,折损必大。方仲念头急转,想拦住那瑶鹰王只怕不易,更勿论杀了他,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此人引出人群,以免伤及无辜。
鹞鹰王浑身鲜血,依旧势如疯虎,见前面一人骑着坐骑严阵以待,不管来者是谁,只是一爪划去。
对方反应敏捷,手中早已持剑在手,一道红芒闪过,把爪影架住。瑶鹰王只觉手中一震,攻势受阻,但他前冲之势毫不停留,从对方身旁交错而过时,右足再次斜扫。这连续两招迅如奔雷,满以为对付一个年轻弟子定可以得手,是以看也不看,便往方仲身后冲去。
那一足扫去,叮的一声金属交鸣,竟然又被防住。瑶鹰王心下讶异,回头一瞥,见对方双手各持一柄宝剑遮住了这前后两击。他自冲入人群,无不爪到血喷,尚无失手,心下倒也佩服此人年纪不大,却如此冷静,狂笑道:“好小子!”他也无回头再斗的心思,舍了方仲又往人丛中杀去。
他想走,方仲却不想放他走,喝道:“不得乱杀无辜。”
背后风声一响,方仲竟然如风而至,一道红色剑光奔自己背心就刺。
鹞鹰王吃了一惊,翻身一跃,双足交错向后急扫,喝道:“臭小子,装什么好人。”
方仲正要他攻向自己,手中符纸出手,火光一闪,符法已然发动。
鹞鹰王双足如刀,无情扫过,耳中传来一连串裂锦之声,把追来的方仲划为数截。鹞鹰王虽然一击得手,却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眉头一皱,只因眼前所见并未血肉横飞,反而脚上轻松,如中无物!
人的血肉之躯绝非如此。
鹞鹰王仔细一看,那被割裂的人影噗的消失,一张断成数截的黄纸飘飘荡荡的洒落了下来。
鹞鹰王心知不妙,他的感觉敏锐非常,才一眨眼便知身后有变。他的双足一时收不回来,右手又被魏中佐打残,只剩得左手往后急抓,一下便捉住从身后刺来的一柄利刃,那利刃灼热惊人,却被鹞鹰王牢牢抓在手中。
借着火岩剑被那鹞鹰王抓住的瞬间,方仲把手一扬,一张符纸祭出。
鹞鹰王一双夜枭般的双眼眨也不眨,想看方仲到底想用什么厉害的手段伤人。
二人四目相对的转瞬,呼的一声,同时消失不见。
郑元洪等人见到方仲与瑶鹰王相持,急忙挺剑过来相助,谁知二人身影模糊,一下子在原地消失不见了。三人冲到近前,面面相觑。江诚子道:“方道友一定是用遁术连带着那人一起遁走了,却不知到了何处?”
三人左右一看,不见方仲和那人现身,兀自只见青城派和三门弟子在阵前吵嚷不休,混乱不堪,尚不知瑶鹰王已然消失。
在青城派等人的对面,蚩浑与化鬼王都是面露微笑,如看好戏一般看着鹞鹰王以一己之力连杀数人,直至受伤冲入人群。蚩浑道:“杀得好,就要这等杀法,即便死了也值。”
可是过了一会,对面人群逐渐安定了下来。
蚩浑被人群所隔,看不见鹞鹰王冲入人群之后的事,愕然道:“那鹞鹰王终于死了么?”
化鬼王微微一皱眉,沉声道:“只怕未必!”
蚩浑道:“怎么不见厮杀?若是让那瑶鹰王趁乱跑了,反而麻烦。”
二人举目远眺,只是在青城派和一众道门弟子左右察看,突然就在离着自己阵前数丈处呼的一响,出现二人一兽,这二人一现身便各自剑爪相击,互拼一招后,同时从纠缠处分身一跃而开。
第八十章 竖子成名
这突然出现的二人一兽正是方仲和鹞鹰王。
蚩浑等人乍见二人杀到近前,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方仲孤身入了险地,眼见化鬼王一干人等近在眼前,哪敢停留,既然把那瑶鹰王用遁地之术送了出去,瘟神送走,何必久留,兜转狰狞兽,弃了瑶鹰王,就想跑回对阵。
蚩浑眼见方仲就在近前,哪里能放过这等好事,喝道:“快给我拦住这小子!”情急之下亲自动手,从轿子上纵身跳起,在空中拔出弯刀,冲方仲兜头便是一刀。在他身旁的三苗兄弟、玄甲、遂人等部首领一起动手,冲出来围杀方仲。
方仲稍有耽搁便会被这群人给围住,但蚩浑这一刀又不能不架,眼见身陷重围之时,那瑶鹰王突然狂笑一声,飞起一脚,往蚩浑踢去。
蚩浑骂道:“鹞鹰王,你敢!”急忙回刀自救,当的一声响,反而把蚩浑踢得倒飞而回。
方仲抓符在手,便要再次施展遁地之术逃走,只是那鹞鹰王突然给自己解围,当真意想不到。鹞鹰王一爪划向追在最前的乞开、乞烈兄弟,喝道:“老子恩怨分明,你送我一程,我便也送你一程。”一边说着话,一边向那乞开、乞烈同时发动攻击,两兄弟被他一阻,只得弃了方仲,先求自保。
化鬼王冷眼一扫阻住众人的鹞鹰王,冷笑道:“既然不识好歹,留你活到现在也够得很了。”一催乌烟驹,身形一闪,已连人带兽冲到近前,举钩镰刀往鹞鹰王扫去。
鹞鹰王斗到现在,已然神疲力竭,何况这围上来的人个个都不简单,若在平时还可大杀一场,如今只有极力支撑。不过数招,就被化鬼王在腿上划了一刀,身子一个踉跄,被三苗中的乞烈一刀扎中胸口,然后被蚩浑抬腿一脚,把浑身是血的鹞鹰王踢翻在地。
鹞鹰王的性子十分刚烈,在地上依旧左足一扫,把刺他一刀的乞烈给撂翻了。蚩浑怒道:“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要,又伤起自己人来,留你作甚!”挥刀就剁,实是下了死手。
方仲本来以为自己受那么多人围攻,只怕要糟,能不能逃回还是未知之数,谁知道那鹞鹰王竟然帮起自己来,当真意想不到。那鹞鹰王就如一个无亲无故的独行客,虽然本事高强,却与谁都不对,不但见到道门中人要杀,就是他一教之人也要杀,难怪会关在囚牢之中。可要说他不通人情,又何必帮着方仲,大可先看着他落于人手,然后再乱杀一气。
方仲此时离着蚩浑等人也有七八丈的距离,被鹞鹰王这一搅和,逃走已不是难事。他回头一望,正好见到蚩浑挥刀要杀那鹞鹰王。那鹞鹰王双目圆睁,也正望向方仲,干裂的嘴角一咧,居然冲着他笑了笑。
那一笑已然超脱生死,万物不索于怀,眼中似无任何仇恨与怨怼。
人在死前总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有些人死时不悔,做鬼也要害人,有些人死时大彻大悟,一生成败在脑中如过眼云烟一晃而过,就此看穿人生真谛,不复他求。
那鹞鹰王显然便是后者,他已放弃了挣扎,唯有一笑对人,一笑泯恩仇。
看到鹞鹰王那淡漠生死的一笑,方仲心中一动,他本不是残忍之人,眼见鹞鹰王命在顷刻,若非得他相助,自己岂能脱困。再者若不是自己把他带到蚩浑与化鬼王跟前,以鹞鹰王的本事,在人丛中大杀一通,然后借乱遁走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一算,倒是自己把他逼入了绝地。
眼见蚩浑的刀就要落下,方仲掌心一抬,一道掌心雷打出!
蚩浑一点都没防备到方仲会打个雷咒来伤自己,等得刀光落下时,眼前雷光一闪,霹雳已然及体,正好被打中胸口,顿时被轰的手麻脚软。
那刀失了准头,嚓的一声,斩在鹞鹰王脑袋一侧的土中。
蚩浑前胸焦黑一片,当着众人之面,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了一下,这脸面如何挂的下来,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对方仲恨得牙痒痒,戳指大骂道:“小畜生,有种便不要走。”
方仲一击中的,怕化鬼王追来,催着狰狞兽跑开几步,听了蚩浑之言,回头问道:“他是你们的人,怎么你又要杀他?”
蚩浑怒道:“真是好笑,你闲事管得太多,莫说杀他,便是再杀几个自己人,也轮不到你来说话。”
在地上躺着的鹞鹰王忽又大笑道:“哈哈哈,真是世事无常,老夫居然落到要一个道门的小辈垂怜,蚩浑,你快快一刀把我杀了,我受不得这等窝囊气。”
蚩浑冷笑道:“鹞鹰王,你若一心求死,我就偏偏不给你死。”又抬头对方仲道:“小畜生,你若不想看他遭受折磨,那也容易的很,我也不以大欺小,你也不要逃走,大家公公平平打一场,你赢了,就算把他送给你也无妨。”
方仲摇头道:“我要他何用?”
蚩浑道:“就算你拿去没用,想来旁人定然有用。他杀了你们这么多人,恨他的人一定不少,你把他捉了回去,交给他们,为死去的同门报仇,砍头挖心,任意施为,岂不快哉。”
被鹞鹰王所杀的都是青城派的人,方仲心道自己就算拿了这鹞鹰王,难道就忍心送给青城派的人报仇,摇头道:“不必了,还是你们自己放了他,由得他自生自灭罢。”方仲转身欲走,那蚩浑见说不动方仲,轮起刀来,对着瑶鹰王的左手劈去,唰的一声,一条臂膀顿时被砍落。
那鹞鹰王疼得大吼一声,差些晕去。
方仲见到如此惨象,眼眉毛一跳,心中惊颤。那蚩浑冷笑着道:“你走!我再砍他一条手臂。”
方仲怒火渐起,怒道:“阁下未免过份,我与他非亲非故,你怎么能拿他胁迫于我。”
蚩浑道:“你不是自诩正道中人么,岂能无视旁人生死?”
方仲怒道:“无耻,在下要救也只救自己人。”
蚩浑道:“这样说来还是与你无关了,那我杀他关你何事。”又举起刀来,这一次却对准了瑶鹰王右手,作势欲劈。
眼见这蚩浑蛮不讲理,方仲一张手,掌心中雷光一闪,又一个霹雳打来。一旁的化鬼王冷哼一声,把钩镰刀轻轻一隔,这一道雷咒直接打在了钩镰刀上,电光闪烁,在刀上缠绕了片刻便即消散。
蚩浑大怒,这一刀再无犹豫,刀光一闪,便把鹞鹰王右手砍断,同时抬腿一提,那条断臂划过七八丈距离,落在方仲脚前。
鹞鹰王浑身颤抖,双眼一翻,终于晕死了过去。他这一条命已是死多活少。
蚩浑喝道:“还有两条鹰足不曾砍去,等我两刀下来,你就是想救他也晚了。”
方仲恨意填胸,怒气不可遏制,对这蚩浑恨极,只觉无耻之徒莫过于此,当初何盈抢他两块铜符,自己还觉得于心不忍,不该坏其好事,如今却觉得何盈所作所为真是正确无比,可惜没有多抢几块回来。方仲冷冷道:“好,我就等你来战,不管输赢,不得再折磨人。”
蚩浑笑道:“这就对了,早点如此岂不是好。”回头对身后那燧人氏的头领道:“祝芈,你去给我去把那小畜生杀了。”
那燧人氏的祝芈身形不高,手持一根铁杵,上面画着数只乌鸦,身披一件红色羽衣,也不知是从什么鸟身上拔下来织成,胸前却是围了铁甲,赤足而立,一看便是个善用法术之人。
祝芈道:“谨遵大王吩咐。”
蚩浑又道:“等烧死了他,看是否留下什么东西来,那铜符水火不侵,若在灰里找到,便带来给我。”
祝芈答应一声,拎着铁杵奔了出来。
祝芈也不多说废话,铁杵在头顶一晃,红光一闪,那上面的几只乌鸦如活过来一般,展翅飞翔,呼的一声,变成了数只火鸦,数圈一绕,一根铁杵瞬间就变成了通红的火棍。祝芈大喝一声,火棍随手一扫,便是一片火海滚滚而来,声势十分惊人。
方仲本是持的火岩剑,看此人不惧烈火,反把火岩剑收了,将飞鱼剑拔了出来,此剑蕴含水属性,正好可破火行之术。
方仲一剑劈出,蓝色光霞破开火海,直奔祝芈。
方仲与祝芈在场中交手,不但青城派的人意外之至,便是郑元洪等人也诧异万分,纷纷挤到前面观瞧。
战阵后方,岳光祖一直平平静静的看着前方厮杀,见到方仲出手,撸须微笑道:“还是昆仑门人了得,一个小辈都敢在阵前厮杀,本座门下便没有如此勇武之人。钱道友,那方仲是你弟子,他可有取胜把握?”
一旁的钱文义早已看得呆了,实是想不到方仲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无数道门之前,与魔教里那些人物正面放对,在他印象之中,方仲不过还是个炼精化气期的小小弟子,就算修为有成,顺利突破了,也不过是个练气还神初期的小辈,岂能和这些三山五岳的人对战。他期期艾艾的道:“这个……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岳光祖道:“你的弟子,本事如何,你岂能不知?”
钱文义心中焦躁,眼见方仲和对方打在一起,恨不得挤出人群,去把那方仲拉回来,对于岳光祖的询问之语,早已听耳不闻。
岳光祖见钱文义不答,微露不悦之色。众人一起凝神看着场上厮杀。
祝芈施展出的火海刚扑来,方仲仗着狰狞兽快捷早已闪在一旁,手中数张符纸飞出,一连三道雷咒打出,把那祝芈劈得连连后退。方仲一催狰狞兽,如一道白烟相似,眨眼就到了祝芈跟前,霞光一落,一道蓝色剑光劈开重重火浪,蔽日干云、风云际会……无数剑招狂涌而出,翻云覆雨诀顿时把祝芈罩住。
方仲出手毫不拖泥带水,加之狰狞兽速度惊人,才几招而已,居然让祝芈大落下风。
方仲若未在洛水城收了崤山四鬼那么多鬼冢,的确不是那祝芈对手,可是阴差阳错之下,方仲不但吸收了这么多人的鬼冢精华,还逃过了走火入魔之厄,更让自己修为大进,鬼道法修炼出了真如化身,自己也一下子进入练气还神中期境界,实力大增。
眼见祝芈没几个回合便被对方压制住,蚩浑与化鬼王等人都是面色一变。
那化鬼王倒不是留意方仲修为高下,他盯着方仲座下的狰狞兽淡淡道:“这小子座下的畜生有些奇特,原本以为是头白狼,如今看来似乎不是,你精通百兽,可看得出那是什么来?”
蚩浑此时也注意到方仲的速度十分惊人,完全靠着座下坐骑快捷,这才打了祝芈一个措手不及,沉吟道:“若不是化堂主提醒,我也差些被它瞒了过去。狼王讲究越纯越好,但这东西毛色上白下黑,獠牙倒长,浑身更有一股煞气,速度又是如此惊人,若我所猜不错,乃是异兽狰狞。”
第八十一章 玄甲之术
“狰狞!比我的乌烟驹如何?”
蚩浑道:“不敢欺瞒化堂主,那畜生若真是狰狞,实是要比乌烟驹更加厉害一些。”
化鬼王道:“不见得,我看那小子虽然速度奇快,也就与我的乌烟驹相仿,又厉害在何处了?”
蚩浑狐疑道:“也许是那畜生还未长成,而那小子又不懂驯兽之法,故此那厉害之处未发挥出来。传闻那狰狞应该是背部全白,而腹底黑色,如今所见,只有那头颅往后才有白毛,连背脊都未变色,可见多半是匹尚未长成的幼兽。”
化鬼王饶有趣味的道:“幼兽便有如此奇速,倒也了得。”
蚩浑又道:“狰狞乃是恶兽,它有一股天生煞气可以镇压百兽,平常畜生一见到它便会骨软筋酥,跑都跑不起来。便是珍惜异种与它在一起,也会被煞气所压,一身的神通还未施展便先打七分折扣,加之这狰狞兽自有一股罡气在腹,喷出来便能伤人,寻常百兽岂是它的对手。”
化鬼王道:“这狰狞既然是恶兽,怎会被这小子轻易驯服?”
蚩浑道:“驯服倒也说不上,我看那小畜生与狰狞兽纯是本能驾驭,并非有什么高明的操纵之法,想来那狰狞兽肯与他在一起,多半是熟络惯了的,恐怕不是半途捉来驯服的。”
蚩浑一番解说倒也大差不差,说中了大半。化鬼王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笑道:“你的人可别把那狰狞兽给打死了,杀了那小子之后,不妨把这畜生牵来,本堂主好好将养一番,试试看它是否如你所说一般。”
蚩浑眼望场中,无奈叹道:“只怕要杀那小子,还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方仲的剑光如水银泻地一般往祝芈泼去,祝芈手中铁杵上的火焰如遇暴雨侵袭,转眼便被打散,他那铁杵只是招架,叮叮当当直响,被方仲的翻云覆雨诀打得不住后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辈打成这幅模样,祝芈早就怒火攻心,恨不得一把火把方仲烧成灰烬。可是对方的剑上水气氤氲,自己的火焰攻不过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方仲一套剑法使完,掌开处又是一道雷咒,祝芈虽然防住,但手脚一阵酸麻,再也轮转不灵。方仲驾着狰狞兽闪电奔到他右侧,撇空一剑刺去,噗的一声,在祝芈的肋下刺了一剑,虽然只是受了点轻伤,却是方仲手下留情之故。
祝芈嗷的一声大叫,往后急退数步,心道:“不出一点血本是杀不得这小子了!”把羽衣如披风般往空一举,仰头一口鲜血喷出,把手一抖,那千百根红色羽毛四处飞散,同时化作千朵烈焰,足有十来丈方圆,从空洒落,把祝芈与方仲都淹没了进去。那祝芈在火中傲然不惧,铁杵上火鸦再起,威风凛凛如火神一般。
方仲舞动剑风拨打头上火羽,忽听身后风声一响,那祝芈不知怎么的已到了身后,恶狠狠一火棍扫来。方仲慌忙闪躲,同时一剑刺来,祝芈嘿嘿一声冷笑,整个人在火海里一晃便消失不见。方仲左右一看,唯见火焰翻腾,不见祝芈人影。狰狞兽在这千团火焰中举步维艰,稍不留意,便要把皮毛烧着。
方仲心中一凛,这祝芈精于火遁,定然是藏身在这火焰之中,自己若不寻克制之法,他便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若在往常遇到这等奇能异士还真不好对付,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中有一个专克天道的大印在手,一直不曾试过,今日正好拿他来验证一番。
左侧呼的一响,那祝芈又从火里凝聚形体举棍打来。方仲正等这一刻,一招开云见日防住此棍,那祝芈不敢久斗,又要遁入火中。方仲另一手往空一抛,把新炼制的天龙都功印祭了出去。
此印在空中一个旋转,闪动着黑色豪光,几个玄妙的符文隐隐闪现,往地面之上压落。
祝芈的身影刚刚消失,当那印压落下来时,一声闷响,在这七八丈范围内燃烧的千百朵火焰突然烟火全无,又还原成一根根的飞羽。就在飞羽丛中,那祝芈愕然不知所措,突然被从火遁之中打出,懵懂之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七八丈范围外,依旧烈焰焚天,可见方仲这天龙都功印铸造的实在小了一些,威力不大,可镇压的范围较窄,远无法和张道陵那面玉印动辄镇压百丈相比。
方仲举着鱼骨剑,一招升龙剑法中的缩首潜形,气势一凝,随着狰狞兽往前一窜,剑势勃发,把尚自呆愣的祝芈裹挟而进,随后往空一挑,祝芈大叫一声,被剑气裹挟下身不由己往空中飞去。
方仲一招乘龙飞天只使了前半段,若是施展完全,那祝芈在空中就得被方仲劈出碎块。方仲迅速打出五六道符纸,火光和雷咒一同往空中的祝芈劈去。
祝芈顿时被打得焦头烂额,从空中翻滚着落下,噗通一声,砸在蚩浑、化鬼王脚前。
祝芈面目焦黑,勉强把头抬了抬,想对眼前的蚩浑说话,还未出口便即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蚩浑惊怒交集,冲着祝芈踢了一脚,骂道:“废物。”
一旁的化鬼王冷笑道:“你的人太也没用,居然连那小子都收拾不下。”
蚩浑干笑道“一时失手而已,这祝芈本就神通不大,九黎之中算是最差的了。待我再派个人去,定取了那小畜生首级。”蚩浑又回头冲着九黎部众的几个头领之一道:“宗旺,你去会一会那小子。”
那玄甲氏头领答应一声,跨大步而出,前去与方仲交战。自有人把祝芈给抬了下去。
方仲早已收回了那天龙都功印,此印第一次用便收奇效,心中正自高兴,抬眼见又跑出来一个魁梧大汉,两手拎着双锤,那锤十分巨大,如两面大鼓一般,足有几百斤重,可知此人臂力十分惊人。从其身上散发的气息而言,和自己一般都是练气中期,其实这九黎部众修为都不甚高,即便蚩浑自己如果不动用三头六臂秘术的话,也就练气顶峰而已,尚不如鹞鹰王的炼神初期。
那宗旺奔到方仲近前,喝道:“小子,敢伤我祝芈兄弟,吃我一锤!”他举锤便打。锤影在他身前如一个巨大盾牌,不但把他大半的身子遮没,更是呼的一声急速砸来。方仲仗着这飞鱼剑也是剑沉力猛,举剑往锤影上一刺,当的一声响,一股巨力传来,飞鱼剑险些脱手。那宗旺也是手中一震,但锤影还是毫无阻隔的急落而下。方仲骑着狰狞兽连忙闪避,那一锤打在空处,一声巨响,地面上出现一个深坑。
方仲这一剑纯属试探,知道此人的确力大便不再硬拼,只是与其游斗。
狰狞兽在宗旺身前左右闪动,白影忽东忽西,每一次靠近,方仲都是连续数剑发出,但是那宗旺的双锤实在巨大,略微一摆,便把剑光挡住,二人前前后后十来招一过,方仲便知此人防守严密,不是轻易便能突破的。
方仲突然一个掌心雷打来,他举锤一挡,那雷劈在锤上,爆出电光无数,让宗旺身子一晃。他双锤巨大,虽然挡住了方仲的雷咒,可是也挡了他自己的眼目,等他把锤放下时,见方仲还在原处,当即轮右锤砸去。呜的一声,方仲躲也不躲,连兽带人被锤砸扁在地。
那宗旺大喜,可是一转念便想到若是那方仲被自己砸成这幅模样,至少也当血肉横飞,鲜血四溅,何以一点动静也无。
他把锤提起一看,就见被锤砸出的深坑中躺着一张碎裂黄纸。
宗旺一呆之下立时便知中了计谋,又听得身后风响,回锤招架已然不及。他大喝一声,全身黄光一闪,从脚下浮起一股土气,往上一裹,顿时罩上一层劲气所化的土黄色龟甲。这层甲从头到脚把宗旺裹得严严实实,比一个顶盔贯甲的武士更不露破绽。
方仲闪到他身后,一连数剑刺去,在宗旺后背甲上点出了数个印痕。方仲轻咦了一声,发觉这一层土甲居然坚固异常,非剑气所能戳破。
那宗旺自从罩上一层土甲之后,虽然坚不可摧,但双脚却牢牢的钉在地上,再不移动一步,只在原地与方仲对战。原来他那玄甲附身术全靠脚下土气支撑,不能移步,只要错开了步,那土气一散,龟甲也就消失不见。这层甲坚硬有余,只是不畏刀剑,但挡不得水火侵袭,自然也挡不住雷击。眼见方仲在远处数个雷咒一打,他移又移不得,只有挨打的份。
如果只是小小雷咒倒也不怕,却见方仲离着自己一段距离,明目张胆的一甩手,数张符纸飞出,指尖变换,似乎在施展大威力的符法。
宗旺一瞧这架势,顿时面色大变,刚才一个小小雷咒都让自己一阵酸麻,若是再厉害些的符法,自己这层土甲根本防不住,岂非当了活靶子。
蚩浑早已瞧见那宗旺的绝技缺陷太大,防御虽然不错,却移动不灵,早晚也不是方仲对手,急忙向那三苗之一的乞开一打眼色,那乞开操刀在手,脚下轻点,飞身冲了出去。乞开原有兄弟两个,一个在打郑元洪时已被方仲打伤,另一个被瑶鹰王扫伤了腿,此刻他是单身赴援。
乞开就将冲到近前时,方仲的符纸已按北斗排列,剑气凝聚,那难得一用的星雷千裂已然就绪。此术在他未练成鬼化之术时施展不开,必须鬼附之后才能使用,如今法力大涨,直接便可催动此术打了出来。
就在乞开即将杀到自己身前时,方仲长剑一指,符纸化为飞灰,一道耀眼光球打了出去。
宗旺就见一个耀眼白光从前方急袭而来,好在准头差了些,居然打到自己脚下,不由得大喜。谁知脸上还未露出笑意,那白光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雷光炸裂开来,四处都是电舌狂舞,瞬间便把宗旺的身影给淹没了进去。
第八十二章 交换
方仲的星雷千裂才一出手,乞开的弯刀也到了头顶。
当乞开杀过来时,方仲早已看见,依然有条不紊的把符法施展完毕,直到这一刀劈过来时,才把祭才出星雷千裂的宝剑往回招架,刀剑相击,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那乞开手中巨震,为方仲的劲力之强吃了一惊。但随即便把刀势展开,瞬间又连劈七刀,从顶门开始,一路往下,刀光霍霍,把方仲死死压在下方。
叮叮当当的相击之声直打到乞开落地。
若是乞开三兄弟同上,每人都顾一路,上中下同时出手,这样一连串急袭,固然会让方仲手忙脚乱,无法抵挡时只能逃走,但若只是乞开一人,方仲的昆仑剑法展开,却并不输于对方。乞开七刀砍完,见方仲守得风雨不透,便知只凭自身本事恐怕拿不下这小子,还是回去与那玄甲氏的宗旺联手,一攻一守,方有取胜指望。那第七刀砍完,乞开脚跟一抬,奔着狰狞兽的头颅便是一脚,随即转身想往宗旺处奔去。
乞开不知那是只什么野兽,这一脚没踢到狰狞兽却惹恼了它的性子,它把头一偏,低吼一声,迅捷无伦的张口咬去,白影一晃,噗的一声,乞开的小腿居然被它歪头咬住。
乞开发觉腿上剧痛时,想把脚收回来时已然来不及。他啊的一声大叫,挥刀便砍狰狞兽,却被方仲举剑隔住,接着那狰狞兽把头颅一晃,那力道极猛,顿时便把乞开拽到半空。
乞开在空中手足乱舞,好一会儿才扑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他腿上鲜血淋漓,早已无法站起,加之摔得太惨,吃了一口烂泥,已说不出话来。
方仲重又回到那宗旺身前,只见那宗旺玄甲之术已解,却依旧站立在场中,只是双目紧闭,如睡着了一般。
方仲试着用剑轻轻一点,那宗旺壮实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随后双锤落地,扑通一声,整个人仰面朝天而倒。
此人竟然在方仲的星雷千裂之下已然被打得晕了过去。
转眼之间,出战的二人尽皆落败。
场上无数人看在眼中,均感惊讶,纷纷打探方仲是谁的门人弟子。
蚩浑又惊又怒,喝道:“还有谁愿去把那小子的头割了?”
身后都是一些九黎的小喽啰,人人面露惧色,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那些九黎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祝芈不是对手,宗旺不是对手,连乞开也不是对手,若还不知死的上去挑战,无异于自取其辱。
蚩浑骂道:“没用的东西,难道还要本大王亲自出手。”心道若是自己出去较量一番的话,那小子的手段层出不穷,自己的秘术定然能赢,可这是底牌之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只靠自身的本事若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赢不了,那可是英名尽去之事。胜了那小子毫无光彩可言,败了却是奇耻大辱,这等亏本的买卖实在不好做。
方仲见对方无人下场,忙见好就收,他可不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那化鬼王自己便绝不是其三招之敌,冲着蚩浑大声道:“如阁下所愿,我打也打过了,可否就此罢手,把人放了?”
蚩浑怒道:“好小子,有些手段,我蚩浑小瞧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方仲本欲不想彰显姓名,但想事无不可对人言,已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想瞒也瞒不住了,便道:“在下方仲。”
“方仲?从今往后你也不算是无名之辈了。好,你把那上次和那贱人一起,从我这里夺去的两块铜符交还于我,这鹞鹰王便交还给你,任你处置。”蚩浑踢了踢躺在血泊中的鹞鹰王,冷笑着道。
方仲摇头道:“那不行,你要的铜符在旁人手里,就算我答应了你,也要瞧别人给是不给。我打也打过了,阁下却还诚心刁难,分明就是无耻小人,恕不奉陪。”说罢,兜转狰狞兽就想走。那鹞鹰王如今躺在血泊之中动也不动,自己能阻止蚩浑对他的折磨,即便他死了,也算仁至义尽。至于说对方把鹞鹰王送给自己,反而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蚩浑一听便知那铜符定然是被那女子取去了,当初也是何盈抢夺的铜符,对于方仲此言倒是不用怀疑,他失去了两块铜符,就算知道方仲手中有一块,夺了回来也是无用。
蚩浑大声道:“且慢,我也不是无信义之人,这便把瑶鹰王抛给你。”一伸手,揪了瑶鹰王的蓬松的乱发,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瑶鹰王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那裸露的肌肤上血渍都已凝固,只两膀上还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只怕浑身的血液都快流干了。
蚩浑先向化鬼王看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道:“这老家伙的脑袋值钱的很,你卖给青城派那些人,倒也值不少银子,接住了。”手中一用力,把瑶鹰王提了出来,随后用力一甩,又紧接着在背后踢了一脚,鹞鹰王无臂的身影呼的一声划过半空,往方仲飞去。
方仲把火岩剑一收,抬头仰望瑶鹰王飞来的身子,把手上举,便想接住此人。
一直不动声色的化鬼王忽然冷冷一笑,说道:“这老家伙的一条断手你忘了拿,不如再做个交换,把兽留下,断手给你!”他的钩镰刀轻轻一点,已把瑶鹰王落在地上的一条手腕穿在刀尖上,随即一催乌烟驹,化为一道乌烟直奔方仲而来。
鹞鹰王的身子尚未落下,化鬼王已然仗着乌烟驹的神速杀到方仲近前。
化鬼王的突然出手让方仲大惊失色,他对化鬼王本就十分忌惮,绝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此时已来不及去接瑶鹰王,他把袖中一抖,一张符纸飞出,同时掌心火打出,烧着的符纸直接印在了鹞鹰王身上,那掉落下来的身体一阵模糊便已消失不见,却是方仲直接用地遁之术把不知死活的鹞鹰王给遁了。
化鬼王根本就不在乎那鹞鹰王的死活,见他失踪也不为奇,钩镰刀一抖,穿在刀尖上的断手飞出,往方仲打去,喝道:“接住了。”方仲一低头,断手从头顶飞过,再抬起头来时,化鬼王硕大的刀光已然劈到近前。
方仲冷汗直冒,大喝一声,拔火岩剑招架。他的火岩剑与钩镰刀相比犹如蜉蝣撼大树,根本不可相交。当的一声清脆交击,方仲浑身巨震,整个人的身子都被那汹涌之力打得从狰狞兽的背上飞出,往后抛落。
狰狞兽反应极快,发觉方仲被人震飞,掉头就走,在方仲落地之前已奔到方仲身下,刚好又接住他。
化鬼王一刀劈出,另一手便来捉狰狞兽,岂知白影一晃,反而捞了个空,他笑道:“果然好兽,本堂主更是要把你留下不可。”追着狰狞兽而去。
方仲被化鬼王的钩镰刀一击几乎把火岩剑震飞,那汹涌而来的力道几乎无可抵挡,难怪如周公望这等人物也死在了他的手上,只凭现时的力量,绝非其敌手。方仲看了一眼火岩剑,见剑刃已蹦出一个小小缺口,还好此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资质不错,并未被化鬼王那一击给打断,但若再来几下,定会重蹈冷据剑的覆辙。
方仲一落在狰狞兽背上,双腿一夹,掉头就跑。
第八十三章 援手
化鬼王追来极快,竟比狰狞兽还快了几分,那乌烟后发先至,飞速赶到方仲背后,只听得化鬼王大声道:“若想小命得保,就把那畜生留下。”说罢,硕大的刀光一闪,这第二刀又劈了过来。
眼见刀气临空,方仲也急了,只觉从未有性命随时不保的巨大危急之感,稍一疏忽,定然身首异处。方仲发了狠心,大喝一声,把全部的真气催动,双手举剑,左手一道剑光劈向化鬼王本人,另一柄剑招架那临头一击。
化鬼王的钩镰刀如此之大,方仲几乎不抱能够防住的信心,只是此刻只能这样应对,连祭符逃走都来不及。
“嗯!”化鬼王微微一声冷哼,他固然可以一刀把方仲劈落狰狞兽,那方仲的另一道剑光却奔着自己的胸口刺来,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岂是他能够接受的,即便方仲这一剑伤不得他,也不愿在众人之前落出丝毫不妥。
硕大的刀光落到方仲头顶时轻轻一点,遍及迅速收回,后发先至,把方仲打出的另一道剑光绞碎。
虽然只是轻轻一点,方仲在狰狞兽背上却狂闪几下,几乎坠下兽背。
化鬼王的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蚩浑都觉得实在有些以大欺小,欺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昆仑弟子,是有辱身份的事。但化鬼王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打定了主意想捉那狰狞兽,杀一个方仲,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被人骂两句又有什么了,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没有任何规矩可以束缚的了他。让人看得起的绝不是沽名钓誉的仁义之举,而是杀伐由心无可匹敌的武力,舍此无他。
在阵前观战的青城派和三门诸人也都面色大变,魏中佐拉着青毛狮子退了几步,实是震慑于化鬼王的威名,有些不敢动手,连他都不敢在此时出去帮方仲一把,旁人更加不能。
郑元洪跺脚道:“糟糕糟糕,那大魔头怎么就盯上方兄弟了,这可怎么得了。”在他旁边的侯鑫、江城子也都是面色灰白,无人敢作一声,唯盼方仲再来个惊人之举。打败化鬼王自然不抱指望,但能从他刀下安然脱身也算了不起的本事了。
大阵之中,原本震惊于方仲本领的钱文义见到化鬼王出手,忙收回一直不曾眨眼的目光,急对岳光祖道:“岳真人,那化鬼王不是与你有约,互不出手的么!怎么他又跑出来欺负我昆仑门下一个小小弟子?”
岳光祖早已看见此事,当即沉声道:“那化鬼王确实无礼,本座言出必行,岂容他乱发淫威。”
此事事关岳光祖统领众道门的威严,故而他也不敢怠慢,单手一挥,一股水汽笼罩全身,蓝光一闪,连人带兽已借遁术消失在人丛之中。
方仲手软筋酥,几乎拿不住宝剑,虽然挡了化鬼王两刀,除了第一刀实打实拼了一下,第二刀是取巧,若来第三刀,方仲估计自己绝无法抵挡。
果然,那化鬼王化解掉来袭剑光后,把钩镰刀一举,向方仲又一次劈来。那刀风笼罩住方仲周围数丈方圆,强大的压力压得方仲抬不起头来,地面更是陷下去数寸,把狰狞兽的四足都生生陷进土里。
化鬼王遥遥冷笑道:“本堂主要杀你时,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狰狞兽被化鬼王刚才那一刀压得狠了,四足陷入土中,移动不迭,敏捷全失,连同方仲一起完全落入下风。化鬼王刀来如电,就在方仲大惊失色之时,化鬼王脚下骤然星光闪动,不过转瞬,六道白色剑光从地面之上迸射而出。
化鬼王眼中精光一闪,喝道:“谁敢坏我好事?”乌烟驹急忙向后一退,同时撤去笼罩方仲的刀气,收刀回救。
远处一人大笑道:“化堂主何必和区区一个小辈过不去,本座不忍看化堂主被人嗤笑,说你以大欺小,胜之不武,故此赶了来,想劝一劝化堂主,先放过了这一位昆仑小辈。”
话音一落,方仲身后风声一响,一头雄壮的墨麒麟飘然而至,在那麒麟背上,华阳真人岳光祖一手持着避水剑,另一手捻须而笑,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化鬼王冷冷看了岳光祖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岳真人亲临。本堂主向来不喜欢什么虚名,谁爱沽名钓誉,谁就沽名钓誉去,别来阻我办事。”
岳光祖听他话中暗含讽刺,薄面之上微微一寒,但随即又转颜微笑道:“化堂主,你莫非忘了你我之约,虽说你不重虚名,但若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总不见得也光彩的很。昨日说好了你我俱不出手,如今你却对一个后辈纠缠不休,岂不是让我为难。非是我惧怕于你,既然化堂主如此不顾大局,此战有什么过失,自也由你来担当。”
化鬼王听了此言后一怔,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样一个小子能关乎什么大局?既然岳真人非要保他,那么我便给你一个面子,放过了他就是。”说罢,把钩镰刀一收,横担在乌烟驹背上。
方仲得岳光祖出手相救,长出一口气,虽然对华阳门没有好感,但这相救之恩却不可不报,忙回头对岳光祖道:“多谢岳真人相救,在下铭记于心。”
岳光祖冲着方仲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狰狞兽。那狰狞兽此时才把四肢拔出,虽然对着化鬼王龇牙咧嘴的低吼,但总有些色厉内荏,显然它也知在化鬼王的刀下极难讨得了好去。
方仲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被风一吹,有些微凉,自思方才简直是死里逃生,虽然修为大进,但遇上那些顶尖高手,还是大大不如的,原本胜了几场燃起的一点傲然之心也重新收敛,重新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心忖这化鬼王修为之高,根本不是普通炼神还虚的高手可比,听闻再上一步,便可五气朝元,三花聚顶,成就金丹大道,只怕此人离此不远,若说能与之相比的,只怕除了悬天真人以外,就要数自己在后山遇见的紫阳真人了,至于慈云寺三位高僧,自己对佛门神通不懂,却无法来衡量高下。
见到岳光祖现身,无数的正道中人纷纷而至,魏中佐、司马明空连同钱文义等众昆仑弟子都冲到阵前来。
化鬼王眼见对方大队人马群集,哈哈一笑,拨转马首返回本阵。
方仲再不停留,奔着钱文义等人迎去。钱文义、司马明空、魏中佐等人接着方仲,大家看着他的眼神都俱有不同,赞叹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心有疑惑而担心不已的有之,但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方仲从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昆仑弟子,敢在那么多人之前连杀数场,最后更是和化鬼王打了数个回合,且毫发无损的回来,这份本事与胆量,便没有多少人能够企及。
化鬼王一回去,便对蚩浑等人吩咐了几句,把刀一扬,大队人马前队变后队,缓缓退了下去。
岳光祖坐在墨麒麟上,身后一众道门弟子,目送着这群人渐渐远去,待得人马都走的远了,岳光祖这才回头道:“今日到此为止,回城!”
第八十四章 垂死之人
岳光祖领着人重回洛水城,一回大殿,便即传召郑元洪与方仲。今日这二人连胜几场,在人前大大露脸,他如今暂代魁首,自然要好好嘉奖一番,方显得赏罚分明。青城派也随同出战,结果却连死了数人,岳光祖虽然未说什么责备的话,但魏中佐的面色却并不好看。以青城派之势,战阵之上居然反不如那白石山和一个昆仑小辈来得威风,损兵折将,丢尽了脸面,还如何与华阳门、灵虚谷等派争雄。
原本周公望一死,魏中佐还有窥视领袖此地的魁首之心,如今出师不利,也只得压下了这个心思。
连同青城派门下所有弟子,一个个都沉默不语,反倒是其余人等见今日大胜,觉得魔教门下也不见得就厉害到哪里去,除了那化鬼王难以匹敌,其余人等大可与之一战。首日因为周公望被杀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纷纷摩拳擦掌,想下一次也出去较量一番。
不久出去传唤的人回来禀报,说那方仲与郑元洪事体繁忙,待空闲之时再来告罪拜见。
岳光祖皱眉道:“他们一回来就该好好歇息一二,又能到哪里去?”转首昆仑派众人,问道:“余道兄,钱道兄,那方仲既然是昆仑弟子,怎么不与你等一起,反辟地独居,连去了哪里都不知晓?”
钱文义道:“回岳掌门的话,那方仲先来此地,早已安排了居所,故此不曾与我等一起,也免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岳光祖点了点头,这时在他身后,华阳门中一人轻声道:“那方仲并非孑然一身,自然是不会与众人一起了。”岳光祖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门下弟子贾连诚,奇道:“此话怎么说?”
贾连诚走上一步,回禀道:“方仲虽然是昆仑小辈弟子,但行事却颇有纨绔之风,随行带有女伴,牙床暖帐,他又怎会愿意与大家挤在一起。”
岳光祖讶然道:“此话可真?”
贾连诚道:“弟子亲眼所见,岂敢作假。”
这话一说,满堂之人大半都听见了。昆仑众人对方仲近况不知,但方仲好不容易为昆仑挣得一份脸面,岂能被人玷污诋毁,余文化大声道:“胡说,方仲身为玉虚宫弟子,岂能有此庸俗之举,钱师弟,你说此事不是胡说八道么。”
钱文义顿显尴尬之色,对于小兰来历,方仲也曾提过一提,这还好说,可是如今方仲那里不但有了一个小兰,连金菊花都已住到了那里,若是详细解说,只怕越说越乱,迟早露出马脚。
钱文义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个……说来话长,方仲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这话等于承认方仲那里的确住着女眷。在场之人顿时便有人笑出声来。
余文化顿时挂不住脸面,怒道:“你作为他的尊长,如何不加阻止,作出有伤门风之举。”
钱文义还待解释,岳光祖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年少英雄,儿女情长也是理所当然,不必过于介怀。不过听此一说,本座倒也对他颇敢兴趣,大不了亲自拜访他一回。”
钱文义吃了一惊,忙道:“如何敢劳动岳真人尊驾,在下亲自走一遭,让劣徒过来拜见岳掌门。”
岳光祖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让他亲自登门去见方仲这样一个小辈,那是绝无可能的,点头道:“那就有劳钱道兄了。”
钱文义又向魏中佐、司马明空、崇妙大师等拱手告辞,亲自出门,往方仲住所行去。
一路无话,转眼就到了方仲门首,抬眼见大门紧闭,两旁站着两个三门弟子,见到钱文义过来,忙躬身回礼。
钱文义道:“方仲去了哪里?”
其中一个三门弟子道:“方兄弟和郑掌门一行人似乎去了外面庆功喝酒,小的也不知是哪一处,直到现在不曾回来。前辈不妨待会再来。”
钱文义不耐烦道:“来来去去的太也麻烦,我到里面等候便了。”说罢就要推门进去。两旁那两个三门弟子变色道:“前辈且慢,里有内室,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钱文义道:“我又不是旁人,难道连我也要阻止。”
两个弟子一齐伸手拦住,死活不肯放行。钱文义一想到堂上华阳门中人所说的什么纨绔之风、侍女为伴等等语言,又想那金菊花为人处事,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烦躁,怒道:“方仲不过是我弟子,连他都不敢在我跟前放肆,你二人却敢仗着他的威风阻我!?”双手一分,往二人胸口就点。这二人如何是钱文义对手,被点中胸口,哎呀一声翻身栽倒。
钱文义越过二人,本想推门而入,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回身在那两个看门的三门弟子头上轻轻拍了一掌,那二人顿时晕去。钱文义把二人拉在门首,摆成一个倚倒酣睡的模样,这才抽身一跃,直接翻墙而入。
钱文义身形一落地,往四处一打量,院中并无人影,又往后院走去。按说小兰与金菊花都在后院屋内,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探便知。钱文义胡思乱想,闭气倾听,果然在后面传来耳语之声。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听口气正是那金菊花,只听她叹气道:“只怕是不能活了,又何必再救。”
又听得方仲的声音道:“总也是人命一条,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金菊花笑道:“方小哥真是菩萨心肠。”随即传出一阵窃笑。
钱文义听得金菊花打趣方仲,心如油煎,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鉴花堂里的女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俱都是风骚浪情,动不动勾搭男人,这金菊花定然也是如此,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方仲这里,真是岂有此理。当初金菊花委婉哀求,几乎把身家性命都交给自己,还以为她真个对自己情有独钟,痴情一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钱文义怒火上冲,欲待一走了之,但想那金菊花水性杨花,四处勾搭男人,岂不是害了方仲,当下重重一声冷哼,用力一推房门。那房门从里上了栓,钱文义劲力一到,两扇门连同门闩一起,砰的一声,往里震飞。
这一下动静极大,屋里的人俱都吃了一惊,齐齐把头扭过来,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钱文义。
钱文义一眼看去,顿时便愣住了,但见屋里不但有金菊花和方仲,连小兰、郑元洪、侯鑫等都在此间,一行人围拢在一张软塌跟前,软塌上却躺着一个早已被包裹起来的伤者,那斑斑血迹尚未曾擦干净。
见到钱文义如此气势汹汹的出现在眼前,方仲愕然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钱文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见金菊花穿戴的整整齐齐,手中捧着一个药罐,睁着大眼望着自己,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不由得心中羞愧,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岳真人有事相召却寻你不到,为师便亲自走一趟了。”
方仲道:“弟子有些琐事要做,稍后自然去见岳真人。”
钱文义道:“那是最好了,既然你还有事,我在外间相候。”说罢,便想抽身退出门外。钱文义怕众人问起自己为何如此气势汹汹,连门都打破了,实在不好解释,索性避而不见,连软塌之上躺着的是谁也未看清就要告辞出门。想来定是三门中的哪个弟子受了伤,在这里养病。
钱文义才一迈步,金菊花已然笑吟吟的道:“钱大哥,你出去时还把门给带上。”她叫方仲为小哥,称呼钱文义为大哥,全然不管其辈分高下。
那门都快散了架,扶都扶不起,还怎么带上去。钱文义面上一红,尴尬道:“这个……”
金菊花道:“病人吹不得风,这可怎生是好?钱大哥,病人若是死了,便都是你造的孽,谁让你开个门都跟开山似的,连门都打破了。”
钱文义道:“不会的不会的,若缺什么药,和我说一声,定当奉送。”
金菊花咯咯一笑,把手中的药罐子交给身旁的小兰,小兰默默接了。金菊花两三步便到了钱文义身前,低声道:“你发的什么脾气,那门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这么恨它?”她靠得太近,钱文义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忙道:“我恨这门作甚?”
金菊花点头道:“既然不恨门,那一定是恨门面里的人了。你倒说说看,恨的是谁,又为什么恨?”
钱文义在金菊花面前,满腹经纶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支支吾吾的再也遮掩不住,眼见方仲、郑元洪等人都看着自己,真是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若直承是怀疑金菊花水性杨花,无疑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更会给人说一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兰轻笑道:“常听得人说关心则乱,钱前辈或许是心系某人,这才急匆匆而来,冲撞了姐姐。”
金菊花道:“妹子说得有理,就不知钱大哥是也不是?”
钱文义心中叫苦,若说确实如此,那张脸还放到哪里去,若说不是,却又有什么理由搪塞,正自着急,忽见那软塌上伤者,忙喜道:“在下正是听得说有伤者在此,心系此事,这才急如风火而来。方仲,这伤者可无事了么?”
方仲和郑元洪等人听钱文义这样一说,却面上变色,那郑元洪道:“什么,钱兄都知道了?。”
江城子道:“贫道早说不能救,如今果然祸事了。”
钱文义有些奇怪,自己随口一说,怎么几人却这般惶急,顿时对那躺在软塌之上的伤者起了兴趣,几步来到软塌跟前,推开拦着的郑元洪,问道:“这位道友伤在哪里,在下稍懂医道,我来看一看。”
钱文义不看便罢,一看之下勃然变色,惊道:“怎么是他?”
只见软塌之上躺着一人,披头散发,满脸血迹,正是日间大发神威,连伤好几条人命的鹞鹰王。
只不过此时的鹞鹰王双臂已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已是垂死之人了。
第八十五章 救死扶伤
原来鹞鹰王被方仲用地遁遁了之后,本人早已昏迷不醒,直到化鬼王领人离开,方仲在跟随大众回城之时方才有空又偷偷返回城外,把瑶鹰王背了回来。此事他也没有瞒着郑元洪、侯鑫等人,毕竟背着一个大活人回城,若无他们帮忙掩护,无法轻易得手,而且鹞鹰王回来之后不可能瞒住所有人,至少金菊花和小兰定然会知道,三门的人又常常过来串门,万一拆穿反而容易引起误会。
救鹞鹰王之事也不是无人反对,郑元洪等人便不愿意,在他们看来能不亲手要了这鹞鹰王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何必还要救回来,由得他自生自灭罢了。反到是侯鑫觉得这鹞鹰王也不愧是一条好汉,就这么一命呜呼,实在有些可怜,而且大家也都看到了,此人并不和化鬼王他们一路,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救回来问一问也好。最不济就当做个善事,救了一个临危残废之人,至于能不能救活,鹞鹰王的命硬不硬,也只有看天意再说了。
见钱文义认出了软塌之上的鹞鹰王,方仲连忙解释道:“弟子看他可怜,便顺手救了回来。”
钱文义顿足道:“这种人也好救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与我等非亲非故,能不杀他已是发了善心。你快把他送走,不管生死,都与我等无关。此事我就当作从来不曾发生过,大家守口如瓶,绝不传二口。”
郑元洪本就不同意把这鹞鹰王带回来,点头道:“钱道兄说得是,我这便把此人送出城外,况且这鹰王伤这么重,想来也是活不成的,我再做件善事,到城外找个好的去处把他埋了,让他不至暴尸荒野。”说罢,向江城子打个眼色,就来软塌之上搬鹞鹰王。
方仲把手一拦道:“且慢,师父,此人日间虽然与正道为敌,但却援助过弟子,否则我根本无法脱身,他之所以双臂被裁,实与我有关,既然把他带了回来,便不能置之不顾。”
钱文义面色一沉,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大了,翅膀一硬,连我的话也不听?”
方仲愕然无语,心中虽然可惜这鹞鹰王不幸,但钱文义如此一说,想留也不好留了。
那金菊花却在此时插口道:“魔教的人又怎么了,好歹也是人心肉长的,怎么就救不得?”
钱文义指着鹞鹰王道:“他是恶人一个。”
金菊花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是恶人,是脸上写着字,还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钱文义顿时一怔,但接着道:“他杀青城派同道,又是魔教中人,双手沾满血腥,难道还不是恶人了。”
金菊花叹口气,十分哀怨地说道:“方小哥,妾身要走了,你师父容不得我,口口声声说魔教里的都是恶人,想我也曾是鉴花堂里的人,一日为贼终身是贼,如今只好本本分分的再去做那恶人,善人是做不来的,就算为善,他也不容。”
钱文义想不到金菊花把话套到了自己头上,好一会才道:“谁来说你了,再说这鹰王可有向善之心,既然没有,又何必救他。”
金菊花道:“你怎知他无向善之心,总要问过了才知道。郑门主,你说这鹰王可曾说什么话来?”
郑元洪摇头道:“不曾。他昏迷不醒,能说什么话。”
金菊花道:“人家都不会说话就说人家是恶人,没有向善之心,那刚生下来的婴儿也不会说话,哑巴也不会说话,岂不通通都是恶人,按钱大哥的意思,凡是自己不能解释的,都不能留,对不对?”
钱文义额头见汗,不知如何反驳她。
一旁的小兰扑哧一笑,柔声道:“姐姐说话就是风趣,婴儿牙牙学语,什么话也说不清,又怎么能是恶人了。不过这鹰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要给人家一个说话的机会,是善是恶,到时自然能够分晓。他重伤在身,也不虞有什么危害,问明白了再处置岂不是好。”
方仲道:“小兰说的不错,不妨先救人要紧,等活转来来时一问便知。只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旁人误会。”
钱文义摇头道:“既然你们一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此事我自会守口如瓶,只作不知。不过我看这鹰王性命已是朝不保夕,非灵丹妙药,只怕也救不活。”
方仲道:“弟子正好有一些丹药,也不知管不管用,或者可以一试。”方仲想起当初那个卜夷散人因为自己让他进了玉虚宫,赠送给自己一些丹药,最贵重的乃是一颗九转长生丸,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便是死人,也可保其肉身不腐、魂魄不散。因为这卜夷散人不知是何方高人,这药有没有效果仍是未知。
方仲取出这九转长生丸,让小兰取些清水,和水灌入瑶鹰王口内,一阵咕噜噜声响过后,此丸已入了瑶鹰王肚内。
药一入腹,就有一股淡淡奇香从瑶鹰王的口鼻中飘出,丝丝雾气在他的头顶氤氲翻腾,那些外在的皮肉之伤更是以肉眼可见之速愈合起来,迅速结了层血痂。
这药果然有奇效,鹞鹰王面如金纸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只是委实伤得太重,一时不能苏醒,但这性命却有分能够保住。
江诚子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可惜这样一颗贵重的药丸用错了地方,还是可惜这鹞鹰王如此雄壮的一个人今后却要半身残废。
钱文义见有了起色,沉吟道:“就算丹药神奇,似此伤势,区区一两日他也无法复原,不如等得他能说话时再来问话不迟。这鹰王虽然没了双手,却也不能疏忽,最好再加一条绳索绑缚,免得他醒过来时暴起伤人。”
方仲口里答应,却并未真的这么做,只是让小兰寻了条被褥给盖上,留下金菊花与小兰一旁看视。
钱文义又道:“虽然我暂为隐瞒,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问明白之后不管他是向善还是为恶,都不可再留此间,免得被人知晓后得罪了同道中人。”接着又把岳光祖请几人前去之事说了。
岳光祖邀请方仲与郑元洪,自然是因为二人在场上获胜之故。
三人不久便到了众道门议事大堂,如今的殿堂自然装裱的更加恢宏,比之此前方仲一行人在此时早已大为不同。外间门口罗列着各派弟子,威风凛凛,守卫森严。
岳光祖得到禀告,说方仲一行人来了,特意让门下弟子出去相映,进了大堂,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要紧人物。除了魏中佐、司马明空和崇妙大师之外,昆仑派的卫道子和余文化二人也都在。如今周公望亡故,推选出卫道子暂为昆仑道门之首,但以其能力实在不足以独当一面,故此余文化加以辅佐。
方仲分别拜见了岳光祖和本门师叔,岳光祖笑吟吟道:“不必多礼,本座与你一见如故,只恨门下无此英雄后辈弟子。”
岳光祖一通夸奖,见钱文义脸上并无得色,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反倒是卫道子与余文化稍微谦逊了几句。岳光祖吩咐赐座,就在下首给安排了两张座次。郑元洪满心欢喜,若论他的身份,平时哪里轮得到他在这些人面前就坐。方仲挨着郑元洪坐了,岳光祖温言道:“日间所战,本座俱都看在眼里,不但郑门主旗开得胜,方贤侄更是出人意料连胜数场,若不是青城派大意了些,折损了些人手,当可谓大胜。”
魏中佐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道:“伤了几个喽啰已岂能称之大胜,是我青城派运气不好,遇着一个疯子,换着旁人只怕一样如此。”
岳光祖笑道:“本座又无怪罪魏掌门的意思,就是不知司马谷主和崇妙大师看在眼中,是否也如魏掌门一样看法。”
司马明空和崇妙大师见岳光祖突然说到自己头上来,忙不迭道:“任谁遇见那疯子,只怕都讨不了好去。”只是说这话时敷衍了事,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魏中佐看在眼内,心中不悦,站起来道:“在下大战一场,有些疲乏,便不陪着几位了。”
岳光祖笑着道:“魏掌门尽管自便。”
等魏中佐一走,岳光祖摇头道:“青城派的本事言过其实,依本座看,是不如灵虚谷和金庭洞的。这洞天福地若再排座次,二位该当在青城派之前。”
司马明空和崇妙大师面上一喜,但碍着昆仑派的人在跟前,不好表露的太明显,嘴上道:“岳真人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
岳光祖拢络了此二人几句,又对着方仲道:“方贤侄取得大功一件,本座一定如实回禀掌教真人。而钱道兄教徒有方,掌教真人也一定会好好嘉奖与你。”
悬天真人若知方仲修为大进,只怕不是什么好事,钱文义早得授命,不可多传本事,听了岳光祖之言,不由得面色发白,吞吞吐吐道:“此事不劳岳真人费心,师门之中定会赏罚分明。”
岳光祖摇头笑道:“何言一个罚字,若我门下有人如此,本座定会重重奖赏。不过本座记得钱道兄所言,方贤侄所施展的符法并非是他所传,恕本座愚昧,不知方贤侄是从何处学得,竟与我几位故人失传之法有几分相识。”
方仲一怔,奇道:“岳真人也曾见识过旁人使用符法?”
岳光祖笑道:“那是自然,方贤侄或许不信,我那些故人与你定然有些渊源。”
洞玄开明心经
方仲道:“晚辈不明,请岳真人开解。”
岳光祖笑道:“本座有一知交好友,姓吕,人称太乙吕文通吕真人,不知方贤侄听说过没有?”
方仲摇头道:“并不相熟,不过听闻过一个太乙教,不知是不是如岳真人所言那门派。”方仲也是昔年从普玄口中听得太乙教之名,此时便说了出来。
岳光祖道:“便是此门派。你虽然听说,却一定不知这太乙教有两个一脉相承的门派,荷花莲藕本一家,虽然分了开来,但其实还算是一家人。这分开了的两门派,一个便是那天师道,另一个便是茅山派。”
对于当年张顺寄居巫鬼道,直至后来一分为三,分立天师、太乙、茅山之事,方仲已然知道的颇多,此刻听岳光祖提起,不过是旧事重提,没什么好奇之处。
岳光祖眼光一扫,见方仲毫不惊奇,便知他知之甚祥,胡编乱造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于是一边心下斟酌一边缓缓说道:“可惜本座出道太晚,不能逢当初之事,不然定要劝一劝这三派之祖,授艺解惑当倾囊相授,断无拆解开来各传一支的道理,如此作为,只能让绝学流失,不能相互印证,岂不遗憾。本座每见吕真人说起当年之事便痛哭流涕,以不能光大先师门户,发扬本门道法而深深自责,心甚感动,故此便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决心一力促成此事,让吕真人心愿能了。”
方仲心中恍然,怪不得当年华阳门的人和太乙教混在一起,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然不管岳光祖说得如何动听,对于亲历此事的方仲而言,太乙与华阳的人简直逼人太甚,不但茅山被占,连定观都被捉了去,差些性命不保,手段之卑劣,无以复加。
方仲道:“岳真人想相助太乙教,便要侵吞别派,若不从时就刀剑相向,似乎有些不妥。”
听到方仲说出此言,在场众人都是一怔,觉得方仲的语气说得有些重,作为一个小辈,岂能直斥其非。
想不到岳光祖毫不在意,反而面露疑惑之色,愕然道:“岂有此事?本座又怎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方贤侄定然是误会了。”
方仲道:“岳真人不知么,那太乙教不但占了茅山,还捉了许多人去。此事不但晚辈知道,便是我师父也知道。”
岳光祖奇道:“这等小事也会传到昆仑去?”目光看向钱文义。钱文义忙道:“是茅山普玄道长求告到昆仑门下,说起过此事。”
岳光祖一边摇头一边十分痛心的道:“这定然是天大的误会,本座与吕真人是知交好友,他与天师道的张天师、茅山真德、普玄几位道长都是同门,本座与这几位也是神交已久,一心接洽,又怎么能纵容门下做这等事来。方贤侄既然说起此事,本座一定好好彻查此事,若被我知道谁仗势欺人,定严惩不贷。”
岳光祖说得一本正经,周围的人都不得不信他言出肺腑,的确是不知情,连方仲都怀疑莫非真的是他门下之人行事鲁莽,太乙教仗着有其撑腰,便横行霸道起来。
岳光祖道:“本座曾请吕真人邀请茅山同道,到华阳门一叙,一直未能如愿,到后来更是音讯皆无,不知去了何处。”
钱文义道:“茅山的普玄、定观二位道长如今见在昆仑落脚。”
岳光祖道:“原来去了昆仑,这等小事何必麻烦昆仑众位道友,只要他来我华阳门,本座夸下海口,定然亲自把此事处理的妥妥帖帖。就怕普玄、定观二位道长信不过本座,不肯赏脸来我华阳门。方贤侄,听闻你的符法便是学自茅山,而本座也从吕真人那里学得一些皮毛,故而一眼就看出你我所学有相通之处。”他把手微微一抬,众人眼前一花,一张黄色符纸已无声出现在二指之上。那符纸上符箓方仲一眼就看出,竟然是一张最简单的雷咒之术。
岳光祖指尖上火光一闪,那符箓顿时化为一个小型雷电往空中打去,把大堂房梁打出一个洞来。虽然不如方仲那样声势惊人,但的的确确是个小型雷咒。
方仲惊道:“太乙教也有雷字诀流传?”
岳光祖微笑道:“太乙、茅山一脉所传,当然也有,只是可惜百年流传,到如今已然只剩的一鳞片爪。本座也曾详细问过吕真人,他言到当初一分为三时,每家各有一技防身,本来也无所怨言,偏偏后来太乙、茅山创立之初,为了不坠先师的名头,也为了道门发扬光大,与之暗中商定,各以一副本交换,茅山、天师所传副本交于太乙,太乙也撰写二副本转交茅山、天师。本来这事挺好,可惜天师道不肯答应,当时也不是张道陵本人,听说是个手段高强的尼姑暗中主持,其人对外事毫不关心,总是漠然处之,于是天师道那里便未能成功,只有太乙、茅山交换了副本。”
方仲从未听说过此事,然见岳光祖言之凿凿,又似乎无懈可击。
岳光祖语气一转,又略显不悦的道:“可是茅山的几位道长却做得有些过了,秘笈自珍向来都是门派陋习,也不知有多少奇门绝技因此消亡。太乙交还副本,茅山却暗里藏私,弄了一个残篇应付,到得最后,茅山得了两诀,太乙却并未得全,加之后人保管不善,连本家法诀也弄得遗缺不全,为此本座也曾深责过吕真人,他也万分懊恼,便有心再从茅山迎回二诀。适才方贤侄说起二派交恶,说不定也是他门下之人心急,处事不当所至。只要本座见到几位道长,居中调停,小小过节当可一揭而过。”
众人俱都点头,其实在他们心中,这太乙茅山根本就无足轻重,如这般小门小派天下不知凡几,岳光祖亲自为此操心,简直是小题大做。
司马明空插口道:“那太乙教和茅山二派,兴亡自有其运数,岳真人何必为这种小事费心。”
岳光祖轻轻一笑道:“俱是同道中人,能助之处还当助之,或许百年之后,善因结下善果也未可知。我华阳门今日势大,不保千年之后依然如故,到时也有求助旁人的时候。唉,这门派兴亡,起起落落,谁又能左右得了。”
昆仑派诸人听了此言,顿时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虽然话语之中并未说着昆仑二字,但仔细一想,千百年来能当此话并且日渐式微的大门大派,非昆仑莫属。
司马明空点首叹道:“岳真人之胸襟实在让在下佩服。”
岳光祖一摆手,谦逊道:“本座愧不敢当,不过方贤侄既然有符法在身,我适才就已说过,秘笈自珍是门派陋习,极易失传。本座博闻广记,颇好杂学,对符道之术也心向已久,不知方贤侄可愿意把所学符法转传于我,一来可解太乙教与茅山之隙,再者你我互相切磋,以本座修为,定然可参透许多疑难不解之处,再转告于方贤侄,岂不是好。”
岳光祖轻描淡写的说出此话,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谁也想不到他会有什么私心,相反,如他这般身份之人,屈节下交,愿意互相切磋,这是天大的好事,对方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方仲犹豫道:“此事……只怕由不得晚辈作主……”说罢,看了眼钱文义。
岳光祖转首看向钱文义,微笑道:“对了,钱道友是师门长辈,这等事还当钱道友点头才是。”
钱文义虽然知道方仲会符法,但只道他也学的不全,况且剑符相争之后,符道之术本就是昆仑禁术,想学也无从学起,虽然悬天真人和师尊卢公礼也万分看重符法,不过是因为此乃是昆仑前辈遗物,想取回去供奉在八宝天光楼罢了,断无重开符道之说。岳光祖要学符法,方仲乃是玉虚门人,本就因符法之事被掌教真人忌讳,如果再外传符法,只怕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或许掌教真人会责怪。
钱文义沉吟道:“岳真人,这件事倒真有些为难,劣徒如非昆仑门人,大可答应此事,但他既然是昆仑弟子,这外传符法便不是他一人之事,乃关系两派交流,兹事体大,当要告之掌教真人才能定夺。”
岳光祖摇头道:“区区小事何须如此麻烦,如今这里是卫道友主持昆仑大事,不如就由卫道友决断,本座愿意以两本无上心法交换,换取方贤侄两种法诀。”岳光祖从袖中缓缓抽出两本经书,轻轻放在案上。
“一卷乃是‘洞玄开明心经’对破除心障有独到之处,乃我华阳门练气之士必备,另一卷则是我华阳门独有‘地经辑要’。我华阳门许多弟子尚且无法习得,今日本座拿此交换,可知确是出于一片赤诚。”
岳光祖身后,一些华阳门弟子传出惊讶之声,看着这两卷经书纷纷眼露贪婪之色。
钱文义只得又看卫道子。此地昆仑弟子以他为首,适才岳光祖也说由他决断,那么最终说得上话的还当是卫道子。钱文义道:“卫师兄,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卫道子只想着两不得罪,看方仲和钱文义的意思显然并不情愿,但岳光祖又势在必得,当真好生为难。卫道子想了片刻,问方仲道:“方师侄,那符法字诀可都带在身上了?”
方仲摇头道:“不曾。”
卫道子又问:“那可曾学全,能够默写的出?”
方仲道:“符法高深,弟子资质浅薄,尚不能学全。”
岳光祖听得此言,面色微微一寒,淡淡道:“如此说来,是交换不成的了。”把手轻轻一压那两本经书,便要收了回去。
卫道子见岳光祖不悦,忙道:“岳真人也不需烦恼,方师侄年纪幼小,学艺不精也是有的,但看这手段也不是未得皮毛,不如这样罢,方师侄把已知符法写一些出来,交给岳真人。岳真人也不用拿这两卷心法都用来交换,只挑其中之一便罢,你们看此主意如何?”
岳光祖转念一想,便点头道:“好,只今日场上施展出来的符法写了给我,不得遗漏半点。”
卫道子又对方仲道:“方师侄意下如何?”
方仲心中极不情愿,但今日被叫来此处,这大庭广众之下断然不能拂其意,否则自己只怕无容身之处。方仲道:“就如师叔所言。”
卫道子笑道:“这便好,那师侄便来挑一个心法,权当交换之物。”
方仲走到岳光祖案前,道了声:“得罪。”可是却眼看着两个心法无从下手。昆仑众人心中所想其实是指望着方仲拿那个地经辑要,毕竟华阳门在土行之术上有独到之秘,参考之下定然多多益善,可是这等当着对方之面去取人家的本门绝技,不免有些小人之心,在岳光祖面前更是做不出来,也就指望着方仲不管不顾的拿来最好,岳光祖生气自有方仲去承受,谁让他自愿拿来交换的。
岳光祖盯着方仲道:“贤侄可选好了?”
方仲举手慢慢向那‘地经辑要’伸去,岳光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他身后弟子望向方仲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方仲淡淡一笑道:“弟子选好了,就拿这‘洞玄开明心经’罢。”旋即往左一转,把那卷经书拿入手中。
岳光祖面露微笑道:“可惜了,方贤侄莫不是念在两派之谊,故意不要这‘地经辑要’。需知这可是本座多年心血,得之可胜数十年苦修。而这‘洞玄开明心经’只对练气之人的瓶颈有用,破除心障也是一绝,修为愈加高深,心魔越是厉害,此书越是有用。不过依本座观之,方贤侄还只到炼气还神中期,似乎并无大用。”
其实岳光祖心中暗恨,那‘洞玄开明心经’的的确确是真的,而‘地经辑要’则做过手脚,其中似是而非的东西除非是问岳光祖本人,否则万难理解的清,得之几无助益。似岳光祖为人,又岂能把本门绝技操之人手。但这‘地经辑要’也可说真的,除非岳光祖一旁指点,而万一方仲拿了去,他又岂会指点方仲。华阳门的弟子不知其中原因,以为真是本门绝学,相由心生,一副焦急模样,反倒印证了此‘地经辑要’真伪。
见方仲并未上当,岳光祖难掩失望之色,旁人还只道他为方仲可惜。
岳光祖肃然道:“方贤侄,本座既然拿此无上心法交换,你可不能弄个似是而非的东西欺骗本座,到时本座拿了给太乙教的吕真人一看便知真伪。若是假的,可不会轻易放过了你!”
第八十七章 报恩
方仲道:“晚辈不敢,只是晚辈学识浅薄,撰写符法还要耗费许多时候,恐怕不能即刻交给岳真人。”
岳光祖笑道:“本座也不指望你就在这里写就出来,回去之后仔仔细细的写了再交于本座也无妨。又非是本座想要这符法,不过代为太乙教的吕真人讨要罢了。如此一来,他与茅山之间的嫌隙也可两清,普玄道长知道了也一定喜欢。”
方仲向在座众人告辞,回去默写符法。
钱文义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方仲这一次初露锋芒,旁人觉得这是好事,然而他却觉此事是祸非福。
岳光祖又夸奖了一番郑元洪的本事,把郑元洪乐得嘴角差些咧到耳根,整个人如腾云驾雾一般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一番推杯换盏之后,这才志得意满离开大堂。
方仲回到住处,先往鹞鹰王的房间来探视,推开门一看,只见榻上之人依旧沉睡未醒,旁边金菊花手持针线正在缝补一件衣衫。
金菊花见方仲进来,把针线放下来道:“这人也怪可怜的,他双手断绝,以后饮食怎么办?”
方仲道:“凡有大毅力之人,便是无手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我看他是个铮铮铁骨之人,这点挫折也难不住他。”
金菊花道:“希望如此。”
方仲见鹞鹰王如死人一般动也不动,便道:“金姑娘,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这里由我来照应。”
金菊花笑着点头道:“我正想去找钱大哥呢,那就麻烦小哥了。”说罢,喜滋滋的跑出门去。
待金菊花一走,方仲关了房门,就在房中书桌之上取了笔墨,欲待提笔写出符法字诀,又觉得好生委决不下,就这样被那岳光祖取得符法,实在心有不甘。
方仲手中之笔举起又放下,却写不下一个字去。
沉吟许久,却听身后一人轻轻嘶哑着嗓子道:“你这个人,说起旁人来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却犹豫不决起来。”
声音不大,甚至于有气无力。
方仲霍然转身,就见那沉睡的鹞鹰王居然已经醒转,半坐在床榻之上,两膀处血迹隐然,身受重伤却依旧胸膛挺直,一对布满血丝的眸子冷冷瞥着方仲。
“你醒了?”
虽然这鹞鹰王已经半死不活,但余威仍在,方仲暗中戒备,生怕他狂性大发般暴起伤人。
鹞鹰王仰头冷冷一笑,目露轻蔑之色道:“你怕我这残废之人?既然怕我,为什么要救,倒不如一剑杀了干净。可见你这人行事,本就是左右摇摆,下不得决断,成不得大事的人。”
方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道:“在下是生怕前辈不识好歹就胡乱伤人。”
鹞鹰王冷笑道:“我要杀也杀该死之人,旁人若不该死,我杀他作甚。”
方仲道:“谁知在前辈眼中,那个该死那个该活?”
鹞鹰王轻叹一声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朋友遍天下,知己无一人。刚才听你和那女子说得一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如今看来,你与那帮伪道中人并无区别。你既然怕我伤人,杀我便是,不用犹豫不决,老夫绝不还手。”说罢,缓缓把眼闭了。
方仲摇头道:“我杀你作甚。”
鹞鹰王道:“那你把我交给旁人,让旁人杀了我罢,白送你功劳一场。老夫相信想取我颈上人头的也不少。”
方仲道:“在下做不出来。”
鹞鹰王道:“好一个妇人之仁,难怪你连落笔都不果断。说罢,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方仲苦笑道:“在下可非是贪图好处才去救人。说句实话,不管前辈信不信,在下救你,只是觉得前辈不该死。”
鹞鹰王忽又把眼睁开,冷冷道:“我不该死?”
方仲点头道:“不错!”
“为什么?”
方仲道:“魔教中人也非各个都是十恶不赦之辈,在下有幸认识的几个人便也重情意的很,和化鬼王之辈截然不同。前辈深陷囚笼却傲然不屈,与他们绝非同路,只此一点,便足以相救。更何况若非你冒死出手,我也不一定能逃脱得了,于情于理,在下都不能把你弃之不顾。”
鹞鹰王有些诧异地道:“你还认识其他教中人物?看来你这个小小弟子,也非是那么简单。不错!我与化鬼王之辈不是同路,老夫更有许多未了之事不曾去做,委实心有不甘。听你一说,我的确不该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方仲笑道:“既然你信了我的话,那就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伤好之后,尊驾可自行离去,本人绝不留难。”
鹞鹰王愕然半晌,忽而目中落下两滴浑浊眼泪,摇头叹道:“可恨,凭我如今这半残之躯,如何与旁人相争,这未了之事多半是做不成了。不过我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定要报答了你的大恩这才离去。”
方仲摇头道:“前辈不必如此,你我本无亏欠,此地又都是道门中人,你留在这里委实不妥,还是伤好之后尽速离开为上。”
鹞鹰王道:“我平生不欠人恩情,你不用劝我,我想走时自然会走,但是不想走时,你赶也无用。小子,你姓方不是,老夫在此立誓,大恩未报之前,恩公但有所命,万死不辞!”鹞鹰王说完此话,单膝一曲,跪了下来。
方仲吃了一惊,忙伸手搀扶道:“这如何使得,折杀晚辈了,快快起来。”
鹞鹰王道:“是。”原本刚烈无比的人此刻竟然恭顺非常,如仆人一般。鹞鹰王这一番动作,使得他本已有了一丝红润的面庞又复苍白,身子微微打颤。
方仲道:“你还躺下来罢,别迸裂了伤口。”
鹞鹰王依言躺下,喘息半晌,斜眼微眯道:“方公子所写何物,一直委诀难下?”
方仲道:“我与人有诺,要写符法交还于他,但又不是出于本心,故此犹豫不决。”
鹞鹰王淡淡笑道:“原来是此等小事,这个容易,恩公听我一言当可迎刃而解。”
方仲道:“莫非你是劝我乱写一气。在下也不是未存了这个念头,只是那人也通晓一些符法,只要仔细比对,只怕瞒不过去。”
鹞鹰王道:“既瞒不过时,那就写真的。”
方仲道:“可是我又并不甘愿,故此为难。”
“那人是你朋友还是师门长辈?”
“都不是。”
鹞鹰王嘿的一笑,摇头道:“既然非亲非故,而你又不情愿,显然是被逼迫如此,那他就该死。你把符法写了交到他手中,先完成承诺,然后找个机会又把他杀了,这不是两全其美了么?”
方仲心道这鹞鹰王做事果然邪得很,苦笑道:“你是不知取这符法的是谁,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前辈觉得在下的本事比之华阳门的岳真人孰高孰低?”
鹞鹰王听了一愣,愕然道:“原来是此人?只怕方公子尚且不如。我虽然未曾与此人交手,但此人成名已久,想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嘿嘿,这岳真人的修为到底如何,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也估不出深浅,但是此人城府却是深不可测。你是昆仑弟子,我良言相劝,最好离此人远一些,不要和他纠缠过多。”
方仲奇道:“为什么?”
鹞鹰王道:“这华阳门早年与我神教有些瓜葛,尽做些墙头草的勾当。我神教威势日增时,他便卑躬屈膝,形势不利时,又若即若离,分明一副小人嘴脸。”
方仲道:“这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想来这华阳门数十年来一直养精蓄锐,厚积薄发,直到今日羽翼丰满之后,才大张旗鼓的显露声威。”
鹞鹰王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在身陷囹圄之后回想过往,这才发觉那华阳门不简单。想当年他门中之人偶有来访时,出去接待的俱都是护教师的人,旁人并不联系,他若诚心归附,当要广交宾朋,对教中其他兄弟示好,何必只讨好一人。如今突然翻过脸来与我神教为敌,可知其早有反心,这样一个阳奉阴违之人焉能是好人。”
方仲道:“可是晚辈看岳真人处事公正,颇得众人拥戴,平时也未听闻他有何劣迹。”
鹞鹰王道:“大奸大恶之人若轻易被人一眼看穿,他还如何作恶,必有无穷伪善遮掩,才好做那奸恶之事。你既然要写符法给此人,那一般的骗人手段是不行的。我教你个乖,那符法总不能寥寥数语就写完了,你今日写一些,明日写一些,虽然不骗人,可也不能干干脆脆送人,有那言语精炼之处的,就多写几句,弄他个泔长赘余,拖泥带水。他要催得紧,就说你年轻学浅,只能这般去做,否则解释不清。这文章一长,自然要花费好些时间,只要没有写完,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方仲道:“虽然这是个办法,但终究有写完的一天,还不是会落到他手中。”
鹞鹰王道:“今日之人谁知明日之事,若出些意外那也平常的紧,只要见不着面,是你欠他,不是他欠你,到时该着急上火的可就是那岳真人了,他总不能旁事不顾,只向你讨要符法。这千年不还、百年不赖的帐多得去了,又能奈你何?”
方仲笑道:“那倒真可一试,却怕留在此地安安稳稳几个月,终究赖不过去。”
鹞鹰王冷笑道:“你放心,这里绝无安稳日子可过。今日我与你所说的话,也希望张公子莫说与旁人知道,连你屋里的人老夫也信不过,就还当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便罢。”
鹞鹰王长吁一口浊气,把眼闭了沉沉睡去。
方仲知他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神困体乏,重又拿起笔墨,把那雷字诀的雷咒先写了下来,其中平添了许多废话,看似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其实精炼之处也没几句。岳光祖既然本就会一些皮毛,那得了此咒也无多大助益。
这简简单单一个雷咒才写了一小半完,方仲便收了笔墨,寻思先拿此交差。
翌日一早,方仲起来之后先看鹞鹰王伤势。
鹞鹰王虽然醒转,但有外人在场时却一言不发,该吃药时吃药,该喝粥时喝粥,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处置。他这般模样反倒让金菊花和小兰放下心来,屋里多一个昏庸废人总比多一个厉害敌手要好得多,不愁他会暴起伤人。
方仲正在客厅默写另外一部分符法,耳中却骤然传来一片沉闷鼓响,咚咚之声清晰可闻,听那方向,正是城外传来。
方仲心道莫非又在厮杀?他疾步入房,正好金菊花与小兰都在里面,鹞鹰王也自听见了鼓声,见方仲进来,淡然一笑道:“不知今日又有几人送命,几人归天?”
第八十八章 争相贿赂
虽然不知城外发生了何事,但只要略一思量,定然又是化鬼王领着人前来斯斗,不知岳光祖今日又派谁去御敌。
方仲有心向这位鹰王打听一下这次魔教来了多少人,便道:“前辈身在囹圄被带到这洛水城时,可知那化鬼王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鹞鹰王摇头道:“我也不知,他们是在数月之前把我从地牢之中提出,一直被囚于牢车之内,直到放我出来厮杀时才得自由。”
方仲奇道:“如前辈所说,你是戴罪之身,化鬼王若想杀你直接一刀砍了便罢,何必长途跋涉带到此地?”
鹞鹰王冷笑道:“若是他们杀我,便是教内互残,这是大忌,只会引起更多人不服,但若是被那些伪道中人杀了,他们便无话可说,相反,还会激起教众义愤,为我报仇。你说我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好呢,还是死在你们手中好?”
方仲道:“不愧是魔教中人,这种清除异己的手段倒也毒辣。”
鹞鹰王道:“方公子此言差矣,不管是神教中人还是道门中人,这世上只要有人心就有私欲,有争斗就会有阴谋诡计,又岂是我神教如此。”
方仲叹气道:“的确如此。”
二人听了一阵鼓声,那鼓声忽急忽缓,显然争斗未完。方仲不禁又担心起钱文义和郑元洪等人安危,但又不想去见岳光祖,便唤小兰去打听一下是哪些人在厮杀。
方仲一边等候消息,一边问道:“前辈又是怎么落到这步天地的?”
鹞鹰王冷哼一声道:“我能如此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人。”
方仲道:“前辈在教中也应该是极有身份之人,若因为得罪了旁人就身入囹圄,只怕这得罪之人的权势当真非同小可。”
鹞鹰王道:“那是自然了。”犀利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模糊,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似乎一瞬间想起了当年往事。
方仲道:“若让在下猜想,鹰王莫非就是得罪了那护教师之故。”
鹞鹰王听得方仲说起那护教法师之名,愕然道:“你也知道有此人?”
方仲道:“数有耳闻,在下还和他门下之人交过手,但却未见过本人。”
鹞鹰王正色道:“你若见着时,只怕没命站在这里,还是不见为妙。不过你这回却猜错了,我倒未太得罪那护教师,我得罪的乃是教主!”
方仲惊道:“教主!?”
“不错,要不然焉能有今日。”
方仲道:“前辈因为何事得罪于他?”
鹞鹰王懊恼摇头道:“不说也罢,说起来就生气,让人好生着恼。”
方仲道:“前辈莫非因为小事冲撞于他,于是便遭牢狱之祸,若真如此,那教主只怕心胸也太狭隘了些。”
鹞鹰王复又目露怒色道:“我又岂会因为小事冲撞于人,只因我还是头次见到这等人伦惨祸,气愤填膺之下,动手伤人,这才得罪于他。”鹞鹰王目放幽光,嘶哑着道:“说出来都无人相信,这等事简直人伦尽丧,亲情绝灭,你见过为父者亲手杀女的么?”
方仲惊道:“前辈是说教主杀了自己女儿?”
鹞鹰王道:“也没尽绝,不过几与死人无疑了。我便是看不过去,才想出手挽救一二,可惜技不如人,反被所擒,如之奈何。”
方仲默然无语,听了鹞鹰王吐露的只言片语,不由想到了那个已被自己看穿了的离夫人,显然那离夫人便是假冒的,而真正的离夫人只怕命途堪虞。
方仲道:“鹰王可知那教主女儿如今在何处?”
鹞鹰王叹道:“我一关十几年,哪里知道她在何处,或许已经亡故了。”
方仲不由得心中失望,欲待详细询问,就在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兰匆匆返回。方仲道:“兰妹,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兰道:“果真是魔教的人又来了,而且来了不少。”
方仲道:“可知谁去迎敌了?”
小兰道:“是青城山的魏掌门自己要出战,然后岳真人又派了仙都、金华两派的人助战,郑门主他们倒未出去,如今都在城头观战呢。”
方仲道:“原来是魏掌门,想必他亲自出手定有斩获。”
小兰道:“我只是打探了一下便回来了,到底如何还是等郑门主他们回来时才能知晓。”
方仲点头道:“也说得是,那便等他们来时再问。”
直到午后时分,城外终于不复有喧杂之声,显然战事暂歇。鹞鹰王不欲见外人,躺在床上装病不起。不出一盏热茶的时辰,郑元洪与侯鑫、江诚子三人便匆匆来见方仲,三人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之色,似乎这场好戏尚未看得过瘾。毕竟是旁人打生打死,自己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自然是打得越激烈越好了。
方仲问道:“今日打斗怎样?”
郑元洪拍腿道:“真是一场好斗啊。方兄弟不去看真是可惜了。”
方仲笑道:“看郑门主脸色,定然是大获全胜了。”
郑元洪笑呵呵道:“也不算是大获全胜,略有斩获而已。今日魏掌门大展神威,一连打杀了两个了不得的魔头,虽然最后吃了点亏,毕竟是全身而退,也算得了全功。”
“哦,若这般容易,只怕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一旁的侯鑫道:“胜则有之,败的却也有,应该算是各擅胜场,平分秋色。”
方仲道:“侯岛主说话还是公允些,便由你来说。”
侯鑫道:“是,其实郑门主也没说错,魏掌门的确胜了两场,打杀了两个魔头,但是这两个魔头却也各杀了我们数人。就连那金华派的刘大掌门都被打死了。”
方仲道:“这两个魔头倒也不简单,可知是什么来路?”
侯鑫道:“方兄弟这一问算问到点子上了,你说奇不奇怪,这两个魔头也是从囚车之中带出来的,临时给的兵刃,然后便被驱出来厮杀。若是魔教中人有一两个让他戴罪立功,出来打斗,那也说得过去,但我看那后面,囚车一辆接一辆。如此多的魔教中人都要戴罪立功,阵前厮杀,只怕就有些问题了。”
郑元洪道:“能有什么问题?他魔教本就是些穷凶极恶、阴险狡诈之辈,若不如此,先就自己杀起来,你背后砍我一刀,我暗地里刺你一剑,不用你我出手,先就互相杀得精光。故此用囚车囚禁,那些凶顽之徒才会安分老实一些。”
侯鑫与江诚子二人摇头道:“胡说,定然不是这样的。”
方仲先前和鹞鹰王谈过话,已知其所以被囚的来龙去脉,这次听得又有囚车前来,的确可疑。方仲道:“只怕还是侯岛主说的话有些道理,这些囚车中人身份不明,莫要中了旁人的借刀杀人之计。”
郑元洪道:“难道这些人还会是什么好人?他们明知我等与魔教作对,却依旧喊打喊杀,与我们绝非一路。既然是敌非友,杀就杀了呗。”
方仲沉吟道:“若是我们不出手,那些被囚之人是不是又被关了进去,又或反过头来与魔教为敌?”
郑元洪道:“这倒不知。”
方仲道:“既然未曾试过,那就向岳真人建言,再遇到从牢里放出人来时,能不斗就不斗罢,且看结果如何。”如果这些人和鹞鹰王一般是因为抗命被囚,那化鬼王把这些人拉到阵上来厮杀就没安什么好心,不如让一步,不和他们斗,看这些被囚之人结果如何。
郑元洪道:“好主意,也许这些人调转头来自己打自己也不一定。”余下二人也觉得此话有理,商定第二日大殿聚会时,把这想法说给岳光祖听。
待三人把日间之事细说一遍,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告辞离去。
方仲在他们讲话之余,偷眼看床上的鹞鹰王,发觉其身躯微动,显然并未入睡,早把众人的话听在耳内。等三人一走,便即翻身坐起,痛声道:“日间被杀的二人我已知是谁了,一个是总堂里的四方掌刑使之一,人称铁面揭谛的罗兄弟。另一个却是早已失去消息的一位总堂长老,他最后自残打伤那青城派魏中佐的法术,我熟悉之极,是他生平绝技。老夫一直以为他仙去了,怎会也被囚禁于此?难道失踪这么多年,就如同我一般,一直被关押至今么?”
方仲惊道:“鹰王俱都认识?”
鹞鹰王怅然笑道:“认识又怎样?我当初顶撞教主,都不敢为我说话,想不到如此忠心之人居然也有今日,不知他二人亡时,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方仲道:“离教主倒行逆施,连忠心之人都这般对待,其情何薄。”
鹞鹰王道:“那二人愚忠至极,怎么敢得罪教主。只怕如你前次所言,是得罪了那护教师的缘故。”
方仲道:“这么说来,凡是得罪了师和教主的人,这才被锁囚车赶到此地厮杀。”
鹞鹰王道:“应该就是如此。你刚才出的主意不错,只要那岳光祖不出去应战,那被囚之人便也不会被放出,或许就能少死几人。”
方仲道:“那也要岳真人肯听才好。”
一时无话,方仲复又拿出笔墨,洋洋洒洒默写符法,这一次却是把五雷正法分成上下两部分来写,按鹞鹰王的主意,务必多拖些时日,虽然不拿假的唬人,但这真的当中十成倒有九成九是虚的,都是滥竽充数的废话。只要岳光祖耐得住性子,方仲便也不急。而岳光祖初得符法,也不明其中深浅,只道方仲见解驳杂,领悟也有限的很。以他这等有限之功就有此威力,那若是自己领悟窍要,使将出来,岂不比他厉害十倍。故此岳光祖也不急于一时,只要方仲还在这洛水城中,就脱不开他掌握之中。
连续两日城外都有厮杀,方仲劳烦郑元洪带去的话如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点风浪,依旧是刀来剑往,死伤无数。头一日郑元洪等人还兴致勃勃去观战,可是两日一过,人人面色大变,都变得心惊胆战起来。不为其他,就为了如今岳光祖操持大权,他若说让谁出去打,谁便无法抗命,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而出去之人除非真的修为惊人,要不然非死即伤,胜之极少。
这洞天福地之中如青城派、金庭洞等大派毕竟不多,余者大都与白石山、玉笥观类似,门人不多,本事更是有强有弱,这样无休止的打下去谁不害怕,就怕岳光祖点名点到自己头上来。
于是一场事关谁能不出战的贿赂之风悄然而然的刮了起来。行贿者,自然是各个小门小派,受贿者,便是华阳门的岳光祖。只是这样还不够,在贿赂之外,免不得还要有一番大表衷心的言辞。
悄然而然之间,华阳门的岳真人成了谁都要争相巴结之人,谁若是不服,只怕明日点名出战的就自己。
第八十九章 色诱
门外脚步声响,方仲扭头一看,见是金菊花面带忧色的走了进来。
方仲笑道:“金姑娘有什么事不开心么?”
金菊花到了方仲近前,叹气道:“你不知么,如今各门各派争着讨好那华阳门,昆仑都成了孤家寡人了,也不知谁才是道门魁首。”
方仲道:“周师叔祖阵亡之后,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金菊花道:“所以你的那些师伯师叔不服,想挽回一点颜面,争着要出城厮杀呢。”
方仲吃了一惊,问道:“此事可真?”
金菊花道:“你若不信,便问你师父去。”
方仲道:“我师父在何处?”
金菊花道:“钱大哥和他那些门人一起,保不准现在就要出城了。我正想劝他别去,可是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的去找他,免不了惹来非议。你师父面皮薄,定要怪我,故此来找你,不如你去劝钱大哥回来。我总觉得这地方危险的很,肯定待不长。”
方仲道:“我这就去找他。”
金菊花道:“最好劝得他马上就走,我这就到外面采办路途衣食去。”说罢,又出门而去。
金菊花做事是个十分爱拿主意的人,手段又泼辣,方仲倒不担心她会吃亏。
方仲吩咐小兰留在屋内,自己出门往议事大堂而去,那鹞鹰王只在方仲一人面前才说几句话,平时躺在床榻之上,连小兰都以为这鹞鹰王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一路之上也遇上了许多洞天福地之人,见到方仲,纷纷侧目。当日有无数人亲眼见他力战数场,更在化鬼王刀下逃得性命,这份胆气与本事就已然胜过了许多自诩为前辈耆老的各派能人。
正走之间,迎面恰好遇见华阳门的贾连诚与一帮门下弟子约十来个人在街上巡视。
贾连诚见是方仲,笑吟吟招呼道:“原来是方兄弟,这么急是想上哪儿去啊?”
方仲停下脚步道:“听闻今日我昆仑出城厮杀,不知是不是真的?”
贾连诚道:“方兄弟身为玉虚宫弟子,如今又是声名遐迩,该为师门所器重,怎么反而不知门中大事。要想我告诉你不难,方兄弟把当日从我岳真人处取得的心法摹一本给我,便带了你去。”
方仲眉头一皱道:“贾道友想学,何不去问岳真人,他老人家定然不吝赐教。”
贾连诚嘿嘿笑道:“不肯便不肯罢了,方兄弟何故推辞。方兄弟得了我家岳真人莫大好处,我等门下弟子都十分羡慕,深觉方兄弟福缘深厚,只不过想沾些喜气。”
这贾连诚的老父便是贾光南,而贾光南是岳真人的师弟,故此这贾连诚在华阳门内颇得器重,说话自然带有几分狂傲之气,看不得旁人得好处,似乎这全天下的便宜都应该给他一个人占。
方仲有些为难地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只怕无法作陪。”
贾连诚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方兄弟别往心里去。你昆仑人众都在城南,此刻已经出城了。”
方仲道了声多谢,急急转身离去。
贾连诚摸着下巴,直到方仲背影消失,这才冷笑道:“走这么急,莫不是赶着去投胎么。”身旁众人一阵哄笑。
贾连诚想起初见方仲时,他身边跟着一个俏丽丫头,心中一动,说到:“走,上那小子的房里去看看。”
身后一个华阳门弟子道:“师兄,那小子的住处有什么好看的?”
贾连诚脸上又多出了一份玩味的笑容,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那小子金屋藏娇,我这就去占些便宜,看能不能讨美人欢心。”
旁边的弟子奇道:“什么美人?”
贾连诚道:“你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寻来一个漂亮小姑娘,说是他旧识,也不知是真是假,被他拐骗了来暖床叠被,做便宜郎君。那一个俗世小丫头能有多大见识,定是看那方仲年轻帅气,又是昆仑弟子,这才死心塌地的甘于被他玩弄。若是我去,略施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旁边众人都露出不可言明的狎笑。
一个弟子道:“那还要我们一起去做什么,不如师兄独自去便是了。”
贾连诚道:“我是吃独食的人么,跟着我的人,只要我有肉吃,就不会亏待了兄弟,连汤都舍不得一口”
另一个十分机灵之人忙抢着道:“正是正是,小弟愿为贾师兄看门,任谁都不得进来打搅。”
贾连诚喜道:“不错,看师弟如此识相,等我爹回来,让他多传你几招。”一行人笑骂一通,直奔方仲住处而来。
贾连诚早已打听清楚方仲所在何处,到了祖宅门外直接叩门,叫道:“开门,开门,在下有事来找方贤弟。”
敲门声惊动屋里的小兰,她一听叫门的不是郑元洪等人,金菊花警惕之心顿起,忙道:“兰妹子你去看看,我到那老头屋里看顾着,别让人发现了。”说罢,径奔瑶鹰王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她比小兰晚来许多时候,又是装扮成村妇而来,除了较熟悉的几人知道她存在外,她比小兰更见不得外人。
小兰款步开到门后,隔着门娇声问道:“是谁来寻方大哥?”
大门外贾连诚等人听见小兰说话,顿时一阵眉飞色舞。贾连诚咳嗽一声,恭恭敬敬道:“在下华阳门贾连诚,小兰姑娘怎么不认识了,我与姑娘曾有过数面之缘的。”
小兰顺着门缝一看,愕然道:“原来是贾公子。”
大门缓缓打开,小兰垂首立在一旁。
贾连诚身后众人一见小兰尊容,微微发出啧啧之声,似乎也惊讶于小兰容貌出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贾连诚假意沉声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我吩咐不得进来,免得惊吓了小兰姑娘。”
一众同门纷纷道:“是。”都规规矩矩立在门外。
贾连诚不待小兰带路,便即缓步入内,直接到客堂内坐了下来。小兰奉上一盏热茶,贾连诚假意客套了一番后,这才笑着道:“小兰姑娘兰馨慧质,清丽脱俗,却深锁房门不出,诚是可惜。”
小兰道:“一介小婢,贾公子谬赞了。”
贾连诚摇头道:“岂是谬赞,在下口拙,尚不能尽数说出小兰姑娘的好来。真不知方贤弟何等福气,就有这等佳人相伴,令在下羡慕不已。论身份,家父贾光南,与当今岳真人是师兄弟,华阳门内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我一句话,便如岳真人下了半个法旨,谁敢不听。”
小兰垂首道:“贾公子身份如此显赫,非是尘世间土石犬瓦可比。”
贾连诚双目灼灼看着小兰,柔声道:“小兰姑娘不必低着头说话,不知姑娘觉得在下相貌与你那方大哥相比如何?”
小兰微微一抬眉,面庞上挂着笑意道:“贾公子英伟不凡,一见便知是人中之龙。”
贾连诚脸上愈加灿烂,笑着道:“哪里,方贤弟也是不错的人,只是少了些男儿气概。虽说他如今小有名气,但这世上可不是靠匹夫之勇就可以畅通无阻的,他若无贵人扶持,前途也必有限的很。”
小兰道:“方大哥自然比不得贾公子了。”
贾连诚道:“其实与人相处又何必攀比,钱财都乃身外之物,只要心有灵犀,便不用去管那身份尊卑,地位高下。”语气停了停后,贾连诚探过头来,离着小兰只有数尺距离,望着那如朱颜,轻声道:“愿得一心人,生死不相离。我与小兰姑娘你一见如故,似乎前世便曾见过一般,你说,这可是天定的缘分么?”
小兰面色惶惶道:“贾公子何出此言?”
贾连诚盯着小兰诚恳万千的道:“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这次来,固然是见方贤弟,其实更想一见的,便是你了。”
小兰面色微红,如桃花初绽,说不出的娇艳。她慌忙站起身来道:“贾公子莫说胡话。”便欲抽身离开。贾连诚见她并未发怒,反而露出小儿女之态,心下暗喜,疾忙一探手,竟而握住了小兰纤手,着手处冰凉嫩滑、柔若无骨,十分的舒服。只是如此白皙如玉的手腕,偏偏却系着一个瘪了的铜铃,根本摇曳不响。
贾连诚心忖方仲果然穷酸,连一副好一点的铃铛都买不起,柔声道:“小兰姑娘,你若是我的人时,保你穿金戴银,披金挂玉,绫罗绸缎数不胜数,胜过在此地当一个小小婢女千百倍!”
一个平凡女子若想有个好的归宿,自然渴望有一双值得依靠的肩膀可以让自己躲在下面挡风遮雨,可是这双肩膀的主人虽有呵护之心还远远不够,至少还要身有余财,若能稍微有那么一点权力那就更好了,只有这样的男人方能给女人以安全和保护,而不必只能让女人依靠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感情来武装自己,在幻想与麻醉之中忽视自己的不幸。
贾连诚便是这样一个在人眼中值得女人依靠的男子,而他也正是向人明白无误的表明自己就是这样的男人,现实的女子只要不是傻瓜,便会好好考虑这个美好的选择。
婢女是什么身份?能得主人垂怜而美言几句,稍假辞色都会开心半天的卑微女子,最好的结果便是妾侍,或者赐婚给出身一样卑微的下人,而不可能拥有独自追求美好归宿的自由。可是突然之间,一个翩翩美少年乘着骏马而来,向路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山野丫头说,她就是自己寻找千里的梦中佳人,并且向她伸出双手、敞开怀抱,那丫头如果聪明人,那会如何选择呢?
小兰的选择马上就有了结果
那略带羞涩的脸庞,在如玉纤手被捉时尚有一丝纯情女子该有般的惊慌,但在贾连诚许诺了无数好处之后,她的脸终于起了变化……
一丝甜美而摄人心魄的笑容从小兰的脸庞上慢慢浮起!
看到如此甜美的笑容,贾连诚也笑了,不但脸上在笑,连心里也在笑。
“女人就是这样子的,无一例外,在权、钱、色面前,便是青梅竹马也会弃之如敝履。这种手段,无往而不利。”贾连诚心中这样想。
他的手终于毫无顾忌的摸了过去。
一声让人听了心旌摇荡的呻吟娇喘随之飘入他的耳内。
第九十章 再起风云
方仲直奔南门而来,正走之间,右侧突然人影一闪,窜出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往方仲肩头一撞,低声道:“随我来!”
方仲听声音有些耳熟,驻足一看,那人微微一抬头,露出遮住的大半面孔。
“是你!”
那人轻笑道:“方公子别来无恙。”那人在前领路,二人转过一个街角,看左右无人,那人才取下斗笠,露出一副略显苍白的脸来,三角眼,吊梢眉,正是那白毛鬼司空谅。
方仲道:“谅兄到哪里去了,为何这些时日都不曾露面?”
司空谅拱手笑道:“在下先要贺喜方公子声名鹊起,人尽皆知。我便知方公子绝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果然如我所言。”
方仲摆手道:“少说这些话了,上次一战我可是差些丢了性命。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总不会是要和我说这些话。”
司空谅道:“当然不是,我此来是劝你快快离城的。”
方仲奇道:“为什么?”
司空谅没有直接解释,却问道:“你可知这城外如今都有些什么人?”
方仲道:“是化鬼王和役鬼堂弟子,还有蚩浑纠结来的一些乌合之众。”
司空谅冷笑道:“你这是几时听来的消息?如今却大大不同了,那外面不只有化鬼王,更有砺丹堂、烈毒堂、锻金堂的人都到了,就等着你们出去送死。”
方仲惊道:“何时来了这许多人?”
司空谅道:“便是这两日间的事,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况且这些人来了之后并不急于出现,反而依旧让原来的这些人在你们面前摇旗呐喊,也不知从何处寻来几个神智不清之人与你们打生打死,自己却按兵不动,那背后定有图谋。我若非仗着原是役鬼堂的人,混入其中,原也无法探听到这些消息。本想继续隐藏下去,谁知从昨日夜间开始,那些人就悄悄外出,我一路跟随,便发现在这城外,早已布下了偌大一个阵势。”
方仲道:“谅兄这个消息十分及时,我必须立刻告之岳真人和师门,让他们早些提防。在下谢谢谅兄了。”方仲并不怀疑这消息是假的,因为司空谅根本没有作假的必要,就算是假的,也不过让大家白提防一场,并无什么损失,但若是真的,就十分重要了。
司空谅摇头道:“先别谢我,在下可是顾念你的安危才来告之一声,若是旁人,生死与我何干。”
方仲道:“我先去禀告岳真人,让他早作打算。”
司空谅道:“别说是我说的,要不然无人信你。”
一处布置典雅的静室之内,华阳门岳光祖坐在大椅之上,面前一盏清茶,丝丝雾气袅袅飘动,散发出一股浓郁清香。岳光祖轻轻张口一吹,那飘渺的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对面也同样坐着二人。
“昆仑派的人出去了么?”
“正在出城。”
“本座还以为他们贪生怕死,赖着不去呢,故此又着人去激了一下,看来还有些效用。”
“他们哪敢不去,若不去时,只要在人群之中多说几句闲话碎语,定叫他颜面尽失。”
“昆仑派没了颜面,只怕底下的那些小门小派更是心无斗志,若是土崩瓦解了,本座可就没了讨价还价的本钱。”
“岳真人何需担心此事,如今这些个门派还不都是以岳真人你马首是瞻。”
“人心尚未尽服,做事总要稳妥一些才好。那魏中佐不识抬举,我就先叫他吃些小亏,现在总该明白过来了?”
“岳真人高见,魏掌门果真派了个亲随弟子过来,语气十分恭敬,说日后的事全仗岳真人裁决,不知你见是不见?”
“不见!就说我事务繁忙,无法分身,让那弟子回去。”
“这个……?”
“待魏中佐亲来时,本座再见他不迟。”
“明白,我这就打法那弟子回去。”
对面一人转身出去,不久后又回到静室,笑着道:“那弟子已经走了。”
岳光祖微一点头,把手中清茶一饮而尽,意犹未尽道:“昆仑派的人也该都出去了,我们这就去城头看看,或许今日之后,那些三心二意之人就该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依仗之人!”
二人慌忙站起身来,陪笑道:“岳真人定然是众望所归。”
二人往左右一分,待岳光祖走过之后,这才相继跟出。其中一人头戴黄冠,正是那金庭洞崇妙大师,另一人锦衣华服,是灵虚谷司马明空。
就在大殿之外,早有无数人侍立,随着三人出去之后,纷纷跟随着往城楼而去,除了华阳门、金庭洞等三派之外,只有为数众多的其他门派夹杂其中。
一个华阳门弟子低声禀道:“启禀掌门,昆仑弟子方仲求见。”
岳光祖皱眉道:“那方仲来见我何事?”
那弟子道:“弟子不知,他只说有要事禀告,似乎说什么敌情有变。”
岳光祖面色一变,但随即又冷笑道:“他懂什么敌情?本座不见。”
“是!”那华阳门弟子正要回去。岳光祖忽道:“且慢,告之那方仲,就说让他等着,我稍后就去见他。”
那华阳门弟子答应一声走了。
一旁的灵虚谷司马明空道:“岳真人为何对一个后生小辈如此在意?”
岳光祖笑道:“本座不过起了惜才之意,不希望一个天赋出众的小辈在不知天高地厚之下,便即中途夭折。”
司马明空道:“岳真人当真贤德,如此爱才,那方仲若是识相,该当改换门庭,投入华阳门下才是。”
岳光祖哂然一笑道:“只怕昆仑不肯相让。”在岳光祖心中,方仲的性命安危根本不在他心上,唯一牵挂的,不过是方仲头脑中的符法尚且全部写出来,如何能在这个时候便死。爱才云云,不过是借口罢了。
人群簇拥着三人登上洛水城城头,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就在南门旷地之中,昆仑派人众早已严整以待,排列开阵势。在对面远处,同样也有一支人马竖立,看服侍打扮五花八门,十分驳杂,正是蚩浑率领的九黎人众,化鬼王和其他的役鬼堂弟子却并没有跟来。
昆仑派诸人见今日只有这些乌合之众来讨战,戒心去了大半。今日这一战,正好大胜一场,借此重塑昆仑声威。
领头的卫道子看在眼中,也是胆气一壮,眼前这些蛮人,连方仲这样一个后生小辈都打不过,不问可知,其手段高明不到那里去。
卫道子胯下一头杂毛狻猊,虽是狻猊,却是狻猊与狮子所生,血脉不纯,不如真正的狻猊来得威严。他一催坐骑,直奔阵前。
蚩浑坐在八抬大轿之上,在他左右站着宗旺、祝芈等九黎头领。他冷眼一看昆仑派诸人,冷笑道:“昆仑派好大名头,今日倒要会一会。”
旁边东夷三苗之一的乞烈道:“不劳大王出手,属下愿意上阵,以报前日之仇。”
蚩浑摇头道:“你不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一回,我要亲自出马。”他一拍轿上扶手,底下八人越众而出,迈步往阵上走去。
第九十一章 重围
卫道子眼见一个头顶皮帽的蛮人到了前面,看修为与自己一般,绝没有达到炼神的地步,心下大定,喝道:“你是谁,也是替魔教为虎作伥的贼子么?我好言相劝,立刻束手就擒,或许能逃得性命。”
蚩浑鄙夷似的看了卫道子一眼,慢条斯理道:“想要我投降,那也容易的很,只需做一件事。”
卫道子道:“什么事?”
蚩浑道:“那便是胜过我手中弯刀,打得过时,任你处置,打不过时,一发把命留下。”他把罩在身上的虎皮袍子一脱,就在高轿之上腾空跃起,半空中抽出弯刀,越过七八丈距离,奔着卫道子狠狠劈下。
二人距离颇远,卫道子尚未来得急拔剑,那蚩浑竟已然凌空扑来,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幸亏手底下也确实有些本事,他把座下狻猊往旁边一带,一手往空一举,腕上一只铁环飞出,迎风一涨,已握在手中,“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正好挡住蚩浑那一刀。
卫道子骂道:“鼠辈,看剑。”这时方才有空把背后宝剑祭出,一道寒光冲天而起,一个旋转,往蚩浑双足消去,同时那只铁环向下一落,套在了狻猊的项下。原来那只铁环便是一根缰绳,打斗之时亦可当缰绳使用,亦可当兵器伤人。是他为驾驭这杂毛狻猊特意炼制的。
蚩浑回刀格挡,同时脚下挥动,光溜溜的脚后跟化作成片的脚影翻飞,狂风暴雨般往卫道子面门踢来。
卫道子握剑在手,一招昆仑剑法之中的‘开云见日’,剑光不但护住上下左右,更是剑芒前吐,趁势去削蚩浑下盘。这是翻云覆雨诀中的精妙招式,卫道子浸淫多年,已然施展的十分老到。
蚩浑见无机可乘,双脚互踢,翻跟斗便往回撤。卫道子喝道:“不要跑!”一催座下狻猊,往蚩浑落下之处追去。
蚩浑早已看见,冷笑一声,待卫道子即将追上时,从怀中掏出一物,闪电般往地下一抛。那物五彩斑斓,落地时变得磨盘大小,眼见狻猊就在跟前,张口‘哇’的一声,迅速吐出一口流涎。
那涎水劈面打在了狻猊额头之上。
那狻猊浑然没有想到有此一遭,此物生洁,急忙把长满长毛的头颅一摇,想把那流涎甩掉。这不甩还好,毒性发作的还慢一些,这一甩,流涎正好淌到眼窝内,霎时一股钻心疼痛从眼内传来。那狻猊忍耐不住,在原地乱扑,头颅乱晃,不停的用长舌添了脚爪去扒脸面,直抓得鲜血淋漓,卫道子哪里还控制得住。
噗通一声,卫道子坐不稳鞍桥,竟而被掀了下来。
蚩浑大喜过望,这道人修为不错,本以为不施展秘术会苦战一场,没想到这一招却立了奇功,急忙飞身过来一刀横削。卫道子尚未翻身坐起,便又被砍翻在地,随即被蚩浑一脚牢牢踏住。
卫道子受伤之处鲜血直流,还想挣扎着挥剑反抗,被蚩浑一刀刺穿肩胛,钉在了地上。蚩浑哈哈大笑道:“臭道士,服不服了?你若是当着众人之面向我磕三个响头,便放你回去,本王绝不食言。”
卫道子做人虽然秉持中庸之道,但骨气还是十分硬朗,怒道:“放屁,道爷大意失手,非本事不如你,乃是天意使然,要想辱我,那是休想。”
蚩浑冷笑道:“想与不想,可由不得你。”回头吩咐那八个抬轿的手下道:“来人,把这臭道士捉回去,扒光了衣服吊起来,也让大家看看这昆仑派的道德修士都是什么模样的。”抬轿的八人分出来二人,奔到近前,左右架住卫道子,便往后拖去。
昆仑派这许多人,原本是想让那卫道子出来说几句场面话,压根就没想到一上来便即动手,甚而连人也被捉了去,这还得了,顿时便抢出来七八人,想要救回卫道子。
蚩浑一见不妙,连忙大喝道:“谁敢倚多为胜,我就杀了这臭道士解气,以此为例。”刀光一闪,把中毒之后尚在用爪子挠面的杂毛狻猊一刀两断,砍翻在地。
一众昆仑门人只得停下脚步,恶狠狠盯着蚩浑。
蚩浑好整以暇道:“本王怕你们来抢,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各位守些规矩才是。”他把单手一招,那落地的五彩蟾蜍便即跳到面前,转眼又缩为巴掌大小,蹦到了蚩浑掌心之上。
领头的苍祯道人怒喝道:“贼子,你待怎样?”
蚩浑笑道:“你们人多,故此有些担心害怕,若是单打独斗,就算输了我也无话可说。”
苍祯道人道:“就与你单打独斗,你来,与贫道打过!若是你输了,须得放人。”
蚩浑道:“你尽管过来便是。”
蚩浑轿子也不坐了,就与那八名手下,押着卫道子慢慢往后退。苍祯道人仗剑追上几步,怒道:“既说了打,如何还要走?”
蚩浑笑道:“你身后这些人离得太近,需远一些才好,不然你输了,便要被他们抢去,本王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苍祯道人回头一看,便见昆仑派门人尽都随在身后。苍祯道人面上厉色一闪,沉声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无量功德,若不幸殒身,那也是道行不坚之故,怪不得旁人,卫道子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被押住的卫道子听苍祯道人这样一说,面色顿时一白,知道同门已有让自己尽忠之心。
苍祯道人把剑一举,喝道:“扬昆仑威名正当此时,凡我昆仑门人定当齐心协力,剿灭这些魔道妖人。给我杀!”苍祯道人身后无数昆仑弟子齐声喝喊,各亮兵器,顿时间剑光闪烁,如一座剑山滚动,汹涌而来。
这一回轮到蚩浑面色一变,急忙喝道:“快退!”飞身就往本阵而去,那八个抬轿的把轿子一抛,连卫道子也不顾了,撒丫子便跑。
那八人哪里跑得过蚩浑,眼见着蚩浑奔入九黎人众之中,这八个人才走了一半,身后无数剑光涌来,霎那间身影被四分五裂。
卫道子逃得一条性命,又惊又喜。苍祯道人到了卫道子面前,温言道:“师兄不会怪小弟擅作主张。”
卫道子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师弟杀伐果断,师兄自愧不如。”
苍祯道人点头道:“那便好,小弟就暂且僭越掌权,率领同门替师兄讨回颜面。”旋即又领着人杀奔前去。
卫道子愕然半响,看着从身旁一跃而过的无数弟子,面色羞愧,只想回城后不理世事,把这里的一切交给苍祯道人打理。旁人都踊跃向前,唯有他一人落寞般站在原处。
眼见着昆仑派众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席卷蚩浑所率的九黎人众,就在这时,在九黎人众身前地下,突然白光闪动,无数面精光四射的巨大盾牌从地底下破土而出,把前面遮得严严实实,旋即又有无数杆长枪从盾牌两边的间隙之中穿出,枪林紧密,如刺猬相似。
接着盾牌后面弓弦响动,一大蓬寒光四射的剑雨突兀冒出,兜头盖脸往前面飞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苍祯道人吃了一惊,连忙喝道:“这些妖人有准备,小心在意。”
这些枪矢虽然锋利,但昆仑派门人个个修为精湛。众人各祭宝剑护身,在身前形成一片剑幕,把那些飞矢纷纷打得坠落在地。
那突兀出现的盾牌后面,一杆大旗缓缓升起,旗面上一柄血红色大刀迎风飘扬,宛如活物。旗下站着十来个人,其中一人冷冷看着被剑雨阻隔的昆仑人众,淡淡道:“神使大人,现在正是祭剑的大好时候,你还要等待何时?”
另一人凛然一笑道:“少主莫急,看本使为你折损的手下报仇解恨。”他把手一招,身后数人向前一步,同时扬起一柄血隐隐的宝剑。这数人瘦骨嶙峋,似乎早就精血不足,待宝剑扬起时,顿时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瘦,与此同时,剑上也浮起一股令人心惊的凛冽杀气。
杀气凝聚到一定程度时便不再攀升,而持剑的几人已然眼窝深陷,连头发都变得苍白如雪,一下苍老了数十年。
“放!”
随着喝声一下,几人同时把剑举起。霎那间黑气凌空,从他们身后,升起无数道血色剑光铺天盖地般往前方落去,几乎遮盖了大半天空。
这些血色剑光比箭雨凌厉百倍,昆仑派众人组成的剑幕顿时被腐蚀的千疮百孔,洞穿而过的剑光顿时在昆仑弟子人群之中激起一朵朵血花!
遭此一击,惊呼惨嚎声响起一片,昆仑弟子一下子便损失了数十位之多。
苍祯道人大惊失色,喝道:“这些妖人有准备,快撤!”
那些修为精湛,已至练气还神后期之人,可以施展人剑合一之术,攻防具备,逃走不难,那些没有这修为的,只能靠御剑而逃,只靠自身护体罡气根本挡不住那犀利剑光,顿时又有数十人丧命在撤退途中。
昆仑众人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血刀大旗之下,那神使大人哈哈大笑道:“这些杂毛倒也见机得快,本使的许多手段还不曾全部用出来,岂能让他就走。给我把剑光前压,务必多留他几条性命。”
操持黑煞神血剑的几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原本此剑已经在无量山被激发一次,耗去大半威能,这已是最后一次发动,只要黑气消散,这几人就会精尽人亡。
一旁的锻金堂少主欧旭心有不忍,开口道:“神使大人,若是现在收剑,这几人好好调养,以转生堂的手段,或许还有生还指望。”
神使大人轻蔑一笑道:“他们的命本就是神教所有,为教献身理所当然。”
不过数息时间,那数人相继倒伏,无一不是骨瘦如柴,浑身没有一点精血,被风一吹,便干枯风化,成为一具干尸。连同那手中宝剑也跟着神光消失,变得锈迹斑斑。
这几个控制黑煞神血剑的人一亡,那漫天飞舞的黑气也消失不见,无数飞剑无人操纵,从半空之中坠落,如同下了一场剑雨一般。
第九十二章 羊车
昆仑派众人死里逃生,正退之间,大队人马突然间驻足不前,苍祯道人气急败坏,抢到前面道:“怎么不退?”
有人道:“师兄你看!”
顺着众人所指看去,只见前面一人直愣愣站在那里,拦在回洛水城的路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受伤之后的卫道子,只是此时的卫道子面孔低垂,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兄,你怎么了?”
卫道子一言不发,但是身子却动了动。苍祯道人一摆手,唤过两个门下弟子去看一看。那两个弟子得令后快步奔去,即将到达卫道子身边时,突然间身子一颤,啊的一声惨呼,同时往后跌倒。却是卫道子突然出剑,把两个弟子一剑划倒。
“师兄,你疯了么?”
卫道子发出嘿嘿一阵冷笑道:“你说呢。”说罢,慢慢抬起头来。那声音沙哑无比,根本不是卫道子的声音。
众人仔细一看,就见卫道子披头散发,口鼻留着黑血,眼睛微闭,早已神智不清。
苍祯道人怒道:“何方邪魔暗下的毒手,还不快快现身。”
“是你叫我?”话音一落,在卫道子道袍之内,一只硕大的黑手突兀冒出,捉住卫道子的喉咙用力一捏。卫道子头颅一歪,顿时气绝。他的身子往前一扑,身上道袍却并未跟着落下,反而依旧披在一人身上。那人躲在卫道子身后,等那尸身一倒,终于显出原形,乃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瘦小男子,一脸的阴戾之相。
刚才他贴身躲在卫道子的背后,众人都没瞧见。
众人大怒,十来个与卫道子交好的弟子愤而冲出,剑光齐飞,奔那人杀了过去。
此人慌忙后退,同时口里叫道:“师尊,快快施法,这些杂毛冲过来了。”
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道:“急什么,还轮不到他老人家出手呢。”
接着风声一响,一个穿着白衣的窈窕身影骑着一匹骆驼从遁术之中显出身形,纤手一扬,一个小巧阵盘飞出,落到地上后豪光大放,一个丈来宽的符阵被此人激发了出来。
符阵一发动,在那女子左右顿时呼呼声不绝,又出现无数条身影。这些人都是黑衣蒙面,只是手中多出了许多布袋,那布袋口一张开,一股绿朦朦气体一冲而出,在前方蔓延开来。
这些绿气凝而不散,笼罩住这些黑衣人。
冲到最前的一个昆仑弟子才一接触那绿气,便即惨叫一声,捂住面目挣扎不已,旁人一见,顿时止步,同时闭住口鼻气息。再一看那中毒弟子,翻滚片刻便即气绝身亡,一张脸面流着脓血已腐蚀的不成样子,连手脚都开始发烂。
众人骇然之下又往后连退了无数步,再不敢尝试着去接触那绿气。
这些人站在绿气之中浑然无事,也不出去追杀,只是守在绿气之中冷笑。在这些人中那个白衣女子分外醒目,只有她才骑着一匹金眼骆驼,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烟火气息,一条黑丝带束住盈盈蛮腰,黑发披肩,素洁非常,加之面目娇美,直如仙子下世。
见前后都有人马出现,众昆仑弟子便想从两边绕道而过。谁知人还未动,左边一阵鼓响传来,右边却是一通号角,声音悠扬沉闷,竟然同时出现两路人马。
众人放眼一看,左边鼓响的正是役鬼堂的人马,右边号角声却是无数的飞禽走兽滚滚而来,乃是驭兽堂的人马。这两路都来得极快,把左右通道迅速堵住。
四处都是敌人,昆仑派众人终于大惊失色。人群一阵骚动,特别是那些年轻弟子,平时趾高气扬惯了,本以为打打杀杀有趣的很,但真的见过太多血腥,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不保时,恐惧早已盖过了好胜之心。
眼见人心不稳,也在昆仑人丛之中的钱文义大喝道:“大家莫慌!”在几个长辈弟子弹压之下,人群逐渐收拢。钱文义道:“余师兄,你领弟子防守左面;苍祯师兄,你领弟子防右面;澄宿师兄你防后面,前方自有小弟看管,余者居中策应。我料岳真人见到这等形势,必前来解救。”众人答应一声,各带弟子行事。
昆仑弟子人心稍安,迅速在前后左右布下阵势。数十个文字辈弟子站在阵前,等待着即将面临的一场血战。
蚩浑、欧旭所率之人只是坚守后方,而施展毒雾封锁退路的烈毒堂的人也不往前,只有左右两路往中间压来。役鬼堂一面‘鬼’字旗招展,屹立在滚滚阴风之中,里面的人早已把无数役鬼放出,鬼哭狼嚎之声清晰耳闻。驭兽堂的雷鹏与萧庆各带本部人马分布在大队两旁。
两旁人马渐渐靠拢,把昆仑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人的长笑之声遥遥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在后方枪林剑雨之中,两面罗列森严的巨大盾牌左右一分,蚩浑和一个身披斗篷,额头带着红痣、耳挂骨环的人一齐走了出来。二人的打扮都十分怪异,一见便知非是善类。
“你们已被重重围困,识时务的,就快快投降。”
昆仑弟子之中的澄宿真人问道:“阁下是谁?”
“你这老道连我也不识,本尊贵为神教使者,谁敢不听我的吩咐。”
澄宿真人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若真有本事,便不该使什么阴谋诡计。”
神使大人哈哈笑道:“迂腐不堪的老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较量,谁来与你讲什么规矩,真是多此一举。”
澄宿真人怒道:“那便无话可说了,想要贫道投降,先胜过我再说。”
神使大人道:“你不想活,你身后那些人可不一定愿意陪着你死。但凡想活的,乖乖的过来,便放你一条生路。”
澄宿真人身后弟子面面相觑,就算有个别贪生怕死的,也不敢当着这么多同门之面走出来。
“投不投降?”
他又问了几遍,见无人回话,神使大人面色一寒,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便去死。”他把手一挥,两旁之人同时向中间慢慢挤去。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道:“不要打,不要打,老夫投降。”
声音尖锐,在这大战将起的沉寂时刻,分外刺耳。
这一声喝顿时让所有昆仑弟子面上变色,不知是谁沉不住气,首先向敌屈服。这时候出一个软弱之人,实在是大伤斗志。
苍祯道人也听到了这一声呼喊,以为是门人贪生怕死,这才喊起投降来,勃然怒道:“是谁说话,滚出来!”回头张望,却见昆仑弟子们左顾右盼,也不知是谁说出了这样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
神使大人笑道:“总算还有一个明白人。好罢,刚才说话的,本使不但不杀你,还要大大奖赏你一番。”
众人一时间默默无语,都等着这个向敌屈服的人自己滚出来。
又等片刻,见昆仑弟子之中无人出来,神使大人道:“本使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终于又听见那人声音道:“多谢神使大人体谅,老夫来了!”
神使大人心中一喜,听那人口气,居然自称老夫,年纪定然不小,说不定还是昆仑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一个人当面投降,胜过受降普通弟子百倍。昆仑众弟子却人人心中发寒,与神使大人所想相反,若是真有一个师门长辈屈服,昆仑不但颜面尽丧,今日之战更会一败涂地。
只听得远处有笃笃笃的蹄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在那驭兽堂所驱策的众多走兽中间,一辆十分矮小的木车被两头小山羊拉着,不紧不慢的越众而出,往两阵当中跑来。
那两头山羊皮毛奇特,一只浑身漆黑,另一只却是雪白,都顶着两只小犄角,脖子上系着麻绳,把木车拉到阵前,咩咩叫了两声。木车轱辘又小,行的又慢,一路之上都是吱吱嘎嘎的轱辘声音,听得人牙根发酸。
车上之人童颜鹤发,腰悬宝剑,看上去倒也长得清奇,只是身上衣裳破破烂烂,两边肩头都打着补丁,看上去更像个养生有方的乡下老农。
一辆羊车载着一位乡下老头,并且还是从驭兽堂中跑出来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神使大人直看得眼珠凸起,额头青筋直冒,几乎气炸胸膛,怒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这地方也是你可以来的,想找死么!”
车上之人诚惶诚恐道:“哎呀,不是大人你叫老夫出来的么,怎么又叫我走?”
神使大人道:“你这老匹夫,也敢来搅局。”杀心大起,一步步向那老者走去。
那老者道:“谁来搅局了,老夫确实是来投降的。”
“你这半死之人,就算投降了又有鸟用?”
那老者道:“神使大人亲口答应不杀,还有奖赏,老夫这才敢出来讨赏钱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你……”
神使大人面色发青,身上寒气环绕,怒火终于爆发,一声大喝,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形已向那老者扑去。
第九十三章 强者愈强
羊车之上一声长笑,那老者已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轻轻一剑往前刺出。
这老者气息不显,不动手肯本看不出修为高下,这一剑刺出,敏锐之人凝神一看,顿时看到这老者罡气外露,尚未突破练气还神的地步。顶了天与那神使一般,都在后期境界。
此剑极薄,犹如蝉翼,看似根本受不得那神使猛力的一掌。
剑尖点到,二者转眼撞到一处。
一声闷哼传来,空无的地上寒雾徒现,那神使大人一个踉跄的现出身形。他往前拍落的一只手掌中寒冰凝聚,却被小小一柄窄剑挡住。
神使面上怒色一闪,奋力一催法力,顿时手上汹涌的冰冷的寒气向前一冲,迅速把薄薄的剑刃冻出一层冰霜,沿着剑身,往那老者手上冻去。
老者不慌不忙道:“不错!玄冰掌有那么五分火候,可惜还不够。”接着轻轻一振宝剑,剑身上冰霜四分五裂,连同神使大人掌心中坚不可摧的寒冰都被这剑上传来的剑气震成粉碎,接着手腕一抖,一点寒光闪动,已扎破神使大人手掌。
一点鲜红飞出,随即便被寒气冻成了红色冰珠落在了地上。
神使大人撤掌抽身,连退数步,面色震惊的望着那老者和他手中宝剑。明明修为差距不大,但这老者竟然举重若轻的便破解了自己的全力一掌,若非这老头故意藏拙,便是他手中之剑有些奇特。
“阁下到底是谁?”
那老者面带一丝微笑道:“山野一老叟,何劳阁下动问,不过这奖赏可不能不给。”
神使大人冷笑道:“你要犒赏也容易的很,且把剑收了,就把犒赏给你。”心道这老不死的若无利剑之助,定然挨不住自己一掌。
老者欣然道:“好。”把那薄如蝉翼的宝剑轻轻一抖,收回腰间剑鞘,在羊车上摊开手掌道:“拿几两金子银子来,让老夫到市上买些新鲜草料,刚好给我这两头羊儿饱餐一顿。”
神使大人喝道:“犒赏来了,接着!”蹂身而上,狠狠一掌拍出。掌风所夹带的寒气把周身都冰冻出冰花,人在冰花之中已一掌拍到那老者面前。
老者亦伸出一掌,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竟然连刚才放出的护体真气都收了,只以肉掌相迎,似乎真的相信这神使大人送银子来。
二者一相交,几乎听不到声响,唯见那老者的衣袖从手掌开始结冰,直到肩膀,且还有蔓延之势,转眼就要冰封在寒气之中。
神使大人一掌得手,阴森森一笑道:“滋味如何!”
那老者摇头道:“没知觉,没知觉。”
“那是自然,等到你的手臂血肉碎落一地时,才会知道什么是钻心之痛。老不死的,居然敢跟我来要什么奖赏。”神使大人恨恨道。
那老者哈哈笑道:“说赏却不赏,这般吝啬还当什么神使,且待老夫自己来取!”他把那只冰封的衣袖往前一抖,无数冰晶化作漫天冰雪劈头盖脸的往神使大人打来。
那神使大人吃惊之下连忙舞动双掌护住头脸,透过冰雪缝隙发现老者并未扑来,心中一松,才待骂他一句‘老匹夫’,话未出口,却觉臀部剧痛,如被人用钢叉挑了一般,身不由己的腾空飞起。
人在半空,他低头一看,便见一只黑色山羊晃动两只犄角,瞪着溜圆小眼望着天空。
居然是那牵引羊车的那只黑色山羊,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狠狠顶了一下!
这山羊居然也会伤人?
神使大人惊怒之下正想扑下来把这羊撕成碎片,忽听头顶之上咩的一声叫,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羊头迅速靠近,大眼对小眼,已近在眼前。
正是另一只白色山羊!
那山羊头颅一低,两只短小犄角朝下,戳在前头,和神使大人向上冲去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嘭!
神使大人头顶剧痛大叫一声,脑门上顿时留下两个不深不浅的血洞,眼中一阵模糊,头脑发晕,再不能控制住身形,如破布袋一般从空中坠落下来。
人的脑袋到底顶不过山羊脑袋,何况对方还多出两只坚硬无比的犄角来。
那老者站在板车之上,伸手一接,已把那神使大人捉在手中,随后在他胸口一阵掏摸,摸出几锭金子几两碎银,笑吟吟塞到自己袖中,然后抡起那神使大人的身体,向蚩浑道:“臭皮囊不要,你拿去!”运劲一抛,把神志不清的神使大人远远抛了过去。
扑通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神使大人已直挺挺摔在地上。
蚩浑跑上几步,过去一看,但见神使大人两眼上翻,脑门上两个血窟窿兀自流着鲜血,已然昏迷不醒。
这老者竟然挥手之间就把手段了得的神使打晕,看来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也许他是故意隐瞒修为,其实是个了不得的大高手。这人能做到气凝于身,不露分毫,说明肉身与法力早已合二为一,莫非此人与化鬼王一般,都是炼神境界的大高手。
蚩浑眼中瞳孔一缩,对那老者升起一股敬畏之意,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带着神使退回了锻金堂所列盾阵之后。
那老者大声道:“还有谁想要犒赏老夫的,请尽管出来。”
蚩浑和欧旭身旁之人面面相觑,那苗家三兄弟一拔弯刀便想出去,蚩浑低喝道:“退下,你们根本不是那老头的对手。”三人对看一眼,只得作罢。在他身旁的欧旭也道:“锻金堂的人没我吩咐,谁也不得出手。”身后锻金堂的人道声是,全都安然不动。
那老者又叫数声,见无人应,把板车上麻绳轻轻一抖,两条麻绳一下卷在两只山羊项下,驾着羊车笃笃笃的往右面而去。
右面是驭兽堂的人,领头的正是卧虎庄雷鹏与那光头大汉萧庆。二人看着老者拦在阵前,均都眼露诧异之色。
那萧庆一催青毛狮子,往前数步,大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萧庆看走了眼,你这老家伙深藏不露,把我俩都给瞒住了。”
那老者笑道:“老夫不是有意相瞒,还望萧老弟海涵。”
听二人对话,这萧庆早已认识此老者,难怪他会从驭兽堂的人丛之中冲出来。
萧庆道:“好说,好说,认识你这么久,也给了我们不少好处,若非你来,我与雷庄主的伤也不能这么快便好。”
那老者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与雷庄主都是好汉,老夫佩服不已,就算并不相识,也会施于援手。”
萧庆道:“可你如今拦住去路又是为了什么?”
那老者道:“老夫不忍见你们刀剑相向,打得头破血流,想开释这场冤孽。”
萧庆哂笑道:“哦,如此雄心壮志,在下佩服不已。可是仅凭你一个老家伙,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老者一扬大袖,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老夫只做自认为该做之事。萧老弟,你和雷庄主也想与我打一场吗?”
萧庆扭头望向雷鹏,叫道:“雷庄主,你说句话,小弟听你的。”
雷鹏一催黑虎,奔到近前先向老者一抱拳,说道:“若非卜夷前辈妙手回春,在下此刻也不会还站在这里说话,按理不该为难救命恩人。”
那老者竟然是当初参与玉虚宫会盟,不请自来又敬陪末座的卜夷散人。若方仲在这里,只怕要惊得下巴脱臼。
卜夷散人道:“这么说,雷庄主是不想与老夫为难了。”
雷鹏摇头道:“我与萧兄弟都是受命而来,不能抗命不遵。但若是卜夷前辈自行离去,在下绝不阻拦,可要是让这些昆仑派的人也从在下这边过去,那却不行。虽然周老匹夫已死,可是本堂之人死在他门下弟子手上的不在少数,我若就这般放他们走,如何向那些死去的兄弟交待。”
卜夷笑道:“那雷庄主还是要打了。”
雷鹏道:“虽然不能放行,但是看在前辈的份上,我只围不攻,只要那些昆仑人众不从我这里过,随他去哪里。但若是硬闯我这一面,前辈就先从在下尸体上过去罢。”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卜夷散人面子,又给了手下人以交代。
卜夷散人点头道:“好,雷庄主此言有理,老夫便不让你为难,昆仑派的弟子有从这边过时你尽管杀之,不从这边过时,你却也不能自己杀将过来。 ”
雷鹏点头应诺,萧庆见二人说定了,他自也无话可说,这样一来,驭兽堂的人马看似参与围堵,但实则却成了坐山观虎斗。只要昆仑派不从这里硬闯,当可安然无事。
卜夷稳住了右面这一路后,又驾着羊车不慌不忙的另一面去。在场许多人的目光都跟着这一辆羊车转圈。
昆仑派众人大半不认识卜夷散人,有几个觉得他面熟,也是当初在玉虚宫广邀同道时见过一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毕竟谁又会在意和巴结一个仅陪末座之人。
卜夷散人自顾到了烈毒堂众人之前,隔着绿色毒雾大声道:“借光借光,请让一让。”
先前杀死卫道子的阴戾之人躲在绿气之中,尖声喝道:“哪里冒出来的老不死,胆气不小,先让小爷会一会你。”说罢,纵身一跃,人已穿出毒雾,五指一张,那手掌乌黑发亮,带着一股腥风拍了下来。
卜夷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把袍袖往空一拂,说道:“小孩儿手也不洗,一边玩泥巴去。”那一下毒掌打在了袍袖之上,一股庞然巨力勃然而发,把那人连同掌力一起震了回去。
此人翻跟头缩回毒雾,蹬蹬凳连退数步,手掌发麻已无感觉,顿时面上变色道:“好厉害。”
“毒手退下!”
一个轻柔女声甜甜的说道。
那被称为毒手的人弯腰低头道:“是。”
接着銮铃一响,那只单峰金眼驼慢悠悠从绿气之中走了出来。
在驼峰之上,一个俏丽女子面带微笑的望着卜夷散人。那女子软语轻述道:“看老人家手段不错,何必为了这些个伪道中人把自己一把老骨头也搭上呢?”说话声音极柔,人又长得漂亮,全身更是一尘不染,听得人的筋骨都酥了半边。
卜夷散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姑娘,老夫看你长得不错,不如给你找个婆家,向善了,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比在这污秽不堪的毒窝里好。”
那女子微笑道:“老丈觉得小女子哪里污秽不堪了?”她身上黑白分明,一尘不染,加上面如桃花,十分水灵,望人一眼看去便觉暖风拂面,心中舒坦。
第九十四章 技惊天下
卜夷散人大笑道:“什么是污秽不堪之地,姑娘心中不知么?”
“心?”那女子掩口一笑道:“呵呵,老丈一定不信,小女子没心的。”
卜夷散人道:“无心还能活?”
“当然能活!”
“老夫不信!”
卜夷散人摇了摇头。
“你可要看一看、摸一摸,小女子说得可是假的。”那女子探出玉手,在衽口拉开少许,露出一截粉嫩胸脯。
“这个……嘿嘿……嘿嘿……”卜夷散人饶是高龄,亦不得不垂头憨笑,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腋窝。
那女子原本笑如弯月的黑眸中精光一闪,趁着卜夷散人分神的一刻,娇小身形一动,人已离开驼峰,如流星赶月一般,一只洁白玉手探出,五指尖尖,直捣卜夷心窝。
二人只相隔数丈,那女子身形之快却是转瞬即到,卜夷散人尚未抬头,她的手已插入胸口。
卜夷散人哎哟一声惊呼,抬起头愕然望着那女子。
只是那女子的手已深深插了进去。
一个惊愕,一个却脸挂笑容。
“老丈!我只听得说猴子的心是圆的,有如顽石,怎么你的也是?”
那女子有些诧异的道,同时探入卜夷散人怀中的玉手用力一捏,着手处圆润光滑,无伦用多大力气都无法捏碎。
卜夷散人愕然之色一收,笑道:“老夫不想摸人,姑娘却来摸我,真是时来运转,命犯桃花。老夫悔不该早生了一百年,要不然,定娶了你去。”
那女子看卜夷散人兀自谈笑风生,便知不妙,连忙抽手,却觉探入的手掌一紧,被一股巨力牢牢吸住。那女子抽身不得,一翻身,身子已如水蛇般倒卷,双足在上,一双白布绣鞋径点卜夷散人皓首。
卜夷散人哈哈一笑,单手一抄,连双足都捉在大掌之中。那女子上下被制,鼻中发出轻微痛楚之声,抬头看着卜夷散人,那一张脸尽都是楚楚可怜之相,杏口一张便欲呼出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卜夷散人那掏腋窝的手早已抽出,指尖一弹,一粒黑丸飞出!
那女子的杏口中一股粉红之气尚未吐出,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黑丸给弹了进去。原来她张开呼救是假,暗算人是真。
那女子一阵干呕,黑丸早已落入腹中,吐也吐不出来,顿时变色道:“什么东西?”
卜夷散人笑道:“老夫多时不洗澡,身上难免有些累赘,可不是什么毒药,姑娘不必害怕。”
一听此言,那女子干呕更甚。
卜夷散人伸掌在她背后一推,整个人便被送了回去。那女子哇的一声,连同泥丸一起喷出。在即将落地时,脚尖一点,又飞回了金眼驼之上。
二人交手颇为滑稽,这白衣女子和卜夷散人都隐藏了修为,只到交手之时才突然暴发,而且近身纠缠,几乎一击必杀,可惜到底计差一筹,反而被卜夷散人捉弄了一番。
她胸脯起伏,望向卜夷散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慎重,淡淡道:“多谢老丈手下留情。”
卜夷散人笑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女子道:“自然是真的,小女子平生不说假话。”
卜夷散人奇道:“是么?那你说没心也是真的?”
那女子转颜一笑道:“老丈以为呢?”
卜夷散人沉默片刻,呵呵一笑道:“姑娘芳名?”
“小女子无名无姓,若要称呼时,叫我一声媚毒心便是。”
卜夷散人点头道:“好,媚姑娘,老夫记下了。”
媚毒心坐在金眼驼上缓缓退去,临走时道:“只要老丈破得了毒雾,任由你离去。”
卜夷散人仔细看看了这重重绿气,那气凝而不散,轻轻一抬手,一股掌风飞去,把面前绿气拍出一个大洞。但随即里面便翻滚不定,又有绿气填充了进去。
卜夷散人笑道:“好东西,老夫炼丹正缺些毒药做药引,待我取些回去。”
卜夷散人终于走下板车,手中一抖,把麻绳也给收了,两只山羊慢吞吞来到跟前。卜夷散人弯腰在那羊毛上摸了两把,道声:“转!”两只羊咩的一声,撒开四足,围绕着卜夷转起圈来。
初时转得还算缓慢,但片刻之后那两只山羊越转越快,让人眼花缭乱,唯见黑白二道身影绕着卜夷散人旋转。
一股旋风慢慢从卜夷散人脚下升起。
卜夷散人又道声:“起!”那黑白二道颜色顿时离地,就在他头顶急速旋转不停。此时再看,那黑白二色亦分不清了,只见一个灰蒙蒙转盘不停变换着深浅颜色。
在那转盘之上狂风大作,一个并不太大的旋风正在逐渐成形。
卜夷散人哈哈一笑,把袖一举,掌心托住那黑白二羊所化转盘,高声道:“天地如棋局,茫茫似混沌。”接着把那转盘从头顶往前一推。那转盘已到了卜夷散人身前,而上面的旋风霍然变大,如同龙卷风一般,呼啸着往前方绿气卷了过去。
这些绿气一接触到那龙卷风,便被席卷着转动起来。
龙卷风形成的漩涡吸纳这些绿气,如苍龙吸水一般,纷纷往转盘上而来。卜夷散人把另一只袍袖一张,喝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原本灰白不清的转盘突然间静止不动,分化成泾渭分明的黑白二色,一个极漂亮的太极图案出现在漩涡的云脚之下。
卜夷散人的袍袖穿过这太极图,前方吸纳而来的绿气纷纷投入到他那深不见底的袖中而去。
前方毒雾由浓转淡,里面的人影虽然不停的催放绿气补充,但与卜夷散人弄出的这般惊人天相比起来,人力根本不可为。若是任由卜夷散人这般施法作为,迟早被吸纳一空。
能够轻易操纵天地之气的人,绝对是个炼神还虚的高手,而且修为之高,只怕离传闻之中的还虚亦不远。卜夷散人这一全力施为,才显露他几分真正的本事。
在场的昆仑派众人和远处瞧见这一幕的魔教中人、城头上的岳光祖等等,无不大吃一惊。这卜夷散人一直默默无名,何时竟然练到了这个地步,只怕昆仑掌教、慈云寺三大神僧亦不过如此。
就在大家被卜夷散人的出奇手段震惊之时,那尚未消失的绿气之中一条黑影霍然飞出,冷哼一声,隔着数十丈距离便即轻轻一指点出。
一个足有数丈之大的灰色指尖往那太极图上一按而去。
明知卜夷散人如此修为,还敢出手阻止的人,定然是非常之人。
卜夷散人长眉一动,也伸出掌来,对着那指尖一掌拍出。
二者掌指一对,卜夷散人的掌印竟然从当中逐渐坍塌,如被人咬了一口相似,对方真气的幻化的指尖却从中一穿而过,掌印顿时消散。卜夷散人轻咦了一声,似乎对来人这一击有些诧异,眼见掌印不敌,他终于迅疾无伦的回手从腰间拔剑,那柄薄如蝉翼的长剑一出,只是剑光一点,就把那已显黯淡的指尖刺碎。
那黑衣人一句话不说,一边靠近,一边双手连挥,或指尖,或拳风,全都往卜夷散人另一只手维持的太极图打去。卜夷散人单手持剑,剑光闪烁,每一次相击,都守护的严严实实。
直到此时那黑衣人才从绿气中飞身而出,露出真容。此人长袍罩体,黑布蒙面,一身的黑服,连头发也是灰白之色,只有两只眼睛闪着令人发寒的光亮。
卜夷散人四周随着那黑衣人每一次的出手,消散的指尖拳风便留下一缕缕黑气,在他周身数丈范围内,黑气所及,草木尽皆焦枯。
此人随意施展的拳风,竟然暗含剧毒。
但不管攻击的如何猛烈恶毒,卜夷散人只是谨守,那交织的剑光泼水不进,守护的滴水不漏,而另一只手只是一味的催动太极图,吸纳前方绿气。
这双手同时施展不同法术,却还可以抵挡来敌,足以说明卜夷散人至少要比那黑衣人高着一筹。
显然这黑衣人也明白不能取胜,一个嘶哑声音低沉喝道:“都给我上!”
在绿气之中七八个灰衣人同时抛弃手中布袋,不再催发绿气,反而各拔随身刀剑,呼啸一声,冲卜夷散人围拢过来。这些人个个都身披灰袍,或上或下,把卜夷散人团团围住,刀剑齐施,顿时把卜夷散人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第九十五章 摆宴
无数条灰影完全遮住了卜夷散人身影,兵刃交鸣之声不绝。
绿气无人维持,卜夷散人的漩涡又不曾停止,消散的更是快了。
转眼间阻隔昆仑众人与洛水城之间的剧毒绿气被吸纳一空。
强攻之下,卜夷散人施法放出的太极图却也在这时一阵摇晃,接着噗的一声瓦解开来,化作两颗一黑一白的丹丸。
就在大家以为卜夷散人终于不支时,一个高亢的声音穿云破雾般唱道:“修行无穷大道,只在一粒丹成!”
那两颗黑白二色的丹丸同时往里一缩,便即消失不见,随后便见被那些灰衣人重重围困的地方突然豪光大放,包裹卜夷散人的重重灰影寸寸龟裂开来,无数道剑光从中穿透而出。
那些灰衣人在歌声中齐声惨叫,身子往四周抛飞。
刺目剑光一敛,露出仙风道骨一般的卜夷散人。他还剑入鞘,手中托着的黑白二珠又往地上一抛,一个滚动之间,两只憨态可掬的山羊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四周的灰衣人躺了一地,只有那领头的黑衣人还站在不远处。
他的肋下也被割裂了一个破洞,洞口处露出躯体,干瘪的皮肉清晰可见,如被风干了相似。此人形销骨立,就如大病缠身,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他若是把蒙面的布取下,这张脸定然十分吓人。
黑衣人低头看了看被割伤之处,沙哑着声音道:“好手段!”
卜夷散人沉声道:“老夫刚才出手并没留情,你能安然无事,手段也不错。”
黑衣人看了几眼卜夷散人,正色道:“如阁下神功天下没有几人,你到底是谁?”
卜夷散人笑着道:“老夫卜夷,原先也曾在神教待过一阵,做些跑腿的勾当,混口饭吃罢了。”
黑衣人道:“神教屈才。早知有你这号人物,定来请教。”
卜夷散人道:“老夫无名之辈,何敢劳烦阁下大驾。”
黑衣人道:“你知我是谁?”
卜夷散人道:“这烈毒堂里如阁下身手,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故此不问可知,便知你是谁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卜夷散人,转过身去,唤道:“干女儿。”
金眼驼载着媚毒心奔到黑衣人近前。媚毒心把手一伸,揪住那黑衣人的后领,将他提起,放在了身后。黑衣人不停的咳嗽,与刚才出手对付卜夷散人时的狠辣判若两人。
媚毒心关切地道:“干爹觉得怎样?”
黑衣人嘶哑着嗓子道:“无妨,回去后好好给为父捶一捶腿、捏一捏身子骨便无事了。”
媚毒心柔声道:“是。”
黑衣人道:“走,那昆仑派有高人相助,算他们走远。”
媚毒心答应一声,带着剩下的烈毒堂人众让出去路,往远处退去。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卜夷散人,见他正自笑吟吟把玩一个绿色圆球,似乎就是被他收了去的绿气所化。
洛水城重又出现在眼前,昆仑派众人悬起的心终于放下,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卜夷散人身旁一涌而过,溜回城去。
卜夷散人却不急着走,冲着役鬼堂的人大声道:“化堂主在否?”
连叫数声,终于有人答道:“化堂主他老人家并不曾来。”
卜夷散人道:“可惜可惜,老夫还想会一会他,居然未来。”
对面阴风里又有人道:“化堂主来时,你狗命不保,又可惜什么,老家伙还是早些逃命去。”
卜夷散人笑道:“老夫不过是想向他讨教一些幽冥之事,他精于鬼术,一定有些独到见解,又没说要打打杀杀,你们这些做小的十分无礼,污言秽语,得给些教训才是。”他把话说完,又是一甩袖子,飞出数十枚丹丸。这些丹丸一着地,弹跳之间便即化作一个个身强体壮的金甲武士,从地上纷纷站起。
这些金甲武士足有三丈来高,人人手举大刀,一句话不说便恶狠狠往役鬼堂的人群杀去。
役鬼堂众人惊得纷纷往后退却,你推我挤,呼爹喊娘的乱成一团。这后退的人群正好撞到随后而来的蚩浑那些人里,又是激起一阵骚动。等那些个金甲武士追上来时,人人只道一场血战,谁知一阵风吹过,那些金甲武士便纷纷消散,化作一地的朱丹落在地上。
原来是虚惊一场,这些个金甲武士都是幻象。
卜夷散人哈哈大笑,高声道:“都说有神通,谁演真道德?堪破金丹道,撒豆也成兵。”身形微动,人已站在了那辆破板车之上,轻轻一抖麻绳,系住两只山羊,拉着他不慌不忙的进城去了。
洛水城议事大堂
华阳门掌门岳光祖高坐台上,左右依次为崇妙大师与司马明空。三人刚从城头返回此地,坐下后,岳光祖面上神色阴晴不定,望着大门处蹙了眉头,一言不发。
司马明空忍不住道:“岳真人为何事皱眉?”
岳光祖冷眼一瞥,说道:“昆仑派解危,都是拜那老者所赐,二位难道看不出来么?”
司马明空道:“岳真人是说那突然冒出来的山野散修之人卜夷么?他一介老叟,无权无势,就算手段了得又能有什么作为?只要晓以利害,笼络人心,还不是惟岳真人你马首是瞻。”
岳光祖道:“这卜夷散人你们也许并无印象,但本座其实却早有耳闻了。”
“哦,岳真人早知有卜夷此人?”
二人都有些惊讶。
岳光祖点头道:“不错,不过并非本座与他有什么来往,而是我那师弟曾与此人见过数次,当初就曾对我言道,那卜夷散人深藏不露,看不清底细深浅,当时我还不信,直到今日才知,我师弟所言一点不假。”
司马明空道:“贾道兄与此人早有接触?那这卜夷散人到底是何来历?”
岳光祖道:“我师弟也不晓得,只知炼丹是其一绝,颇有玄妙之处。这丹鼎之道于我等修道之人乃是外途,能借此大成者几无所闻。当初会盟之时,此人自称来自蜀山,试问蜀地山川千千万万,哪一座山哪一座洞府才是蜀山门户?故此定然不是真的。”
司马明空道:“反正一会儿他就会进城,到时便由崇妙大师试探他口风,看他师承何人,到底有没有门派?若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招他做个门户长老,一介虚职,却也荣宠备至,且看他答应不答应?”
岳光祖点头道:“暂且如此。”
就在这大殿之内,岳光祖摆开了数张宴席,列宴迎接卜夷散人大驾,顺便为昆仑派诸位道友压惊。
岳光祖在主位坐下不久,派去邀请的弟子便来禀报道:“昆仑派各位道友和那卜夷散人来了。”随即便听到门外有人高声笑道:“老夫初来乍到,就盛情相邀,实在是不敢当啊不敢当。”人虽然未见,但声音高亮,如在耳畔。
岳光祖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华阳真人岳光祖,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随即便见大门处一位朴素老者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正是那卜夷散人。二人一照面,岳光祖看得更是仔细,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样一个老叟暗藏有惊人手段。
卜夷散人身后跟随着一众昆仑派门人,余文化、苍祯道人、钱文义等虽然受邀而来,但面上却无笑意,只是淡淡问候几句,便即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倒是卜夷散人与岳光祖、司马明空、崇妙大师等一见如故,直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寒暄不已。
众人安坐之后,岳光祖道:“卜夷道友,今日若非你大显神通,昆仑派几位道兄只怕极难脱身,本座在这里敬你一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后,那苍祯道人腾的站起,沉脸道:“不错,若非卜夷道友出手,的确不妙,就不知当时岳真人又在何处?”
岳光祖一扫昆仑派众人,见来的几位都是面色不渝,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肃然道:“本座一见诸位被围,便与司马谷主和崇妙大师邀集人手前去解救,只是事出突然,一时不能齐备。即便如此,我等还是片刻不敢耽搁,不等人齐就想杀出城去,偏偏又被那魔教所放的毒雾所阻,放言说要攻城。诸位仔细想一想,这时候我若率领同道前来救援,本城空虚,未尝不是中了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本座思前想后,总是难下决断,幸好卜夷道友出手,本座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各位同道若埋怨本座当时没有出手相救,我也无话可说,本座不克重任,诸位另请贤能便是。”
一旁的司马明空道:“岳真人也是不得已为之,在下亲眼所见,既要顾全大局,又要前去救人,当真左右为难。如岳真人不愿担当这引领众道的魁首,还有何人能够?”
岳光祖道:“本座看卜夷道友修为精湛,正可担当此任。”
卜夷散人笑道:“老夫刚来此地,这么重的担子压过来,这把老骨头还不垮掉,而且旁人也未必心服,不敢当不敢当。”连连摆手拒绝。
昆仑派众人一时无言,气氛颇为沉闷。今日之战不但未胜,更差些全军覆没,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第九十六章 蜀山剑盟
金庭洞的崇妙大师打圆场道:“昆仑诸位道友安然而回,又何必还耿耿于怀呢。卜夷道友不愿做引领众人的魁首,想来是怕麻烦,怕俗务耽搁了修行,如此此地的事,还要麻烦岳真人操心。”
司马明空插嘴道:“卜夷道友修为虽高,毕竟威望不足,若是道友身后有一声名响亮的宗门支持,相比大家会更加易于接受。”
卜夷散人道:“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明空微微一笑道:“灵虚谷虽然不大,却也算得道门前五之数,在下仰慕道友的手段,意欲招揽道友,若不嫌弃,愿以长老之尊虚位以待,不知意下如何?”
“哦,灵虚谷长老?”卜夷散人犹豫道:“老夫闲散惯了,只怕受不得门规约束。”
司马明空见他并未拒绝,喜道:“无妨,只要道友肯担当此任,派内俗务一概不管,却有无数供奉献上,弟子任你驱策,岂不比道友独自采药炼丹修行方便许多。”
卜夷散人思考片刻,点头道:“听起来倒也不错,老夫考虑考虑。”
司马明空大喜,与岳光祖、崇妙大师对视一眼,见岳光祖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点颜色,似乎那卜夷散人在好处面前总算低下头来了,只要在乎名利,那就有弱点可循。谁知卜夷散人接着道:“灵虚谷愿招老夫做个长老,不知金庭洞缺不缺人,老夫想做一个长老也是做,不如多做几派长老,每一派都给我许多好处,老夫自己弄一个门派,定然发扬光大。”
司马明空一愣,愕然道:“卜夷道友,做了一派长老便不能去做别派的了,你若觉得灵虚谷不称意,崇妙大师也是求贤若渴,唯独不能又当长老又去自己开山立派,甚至身兼数派长老,这不合规矩。”
卜夷散人摇头道:“那不行,老夫有家当的人,虽然现在人少,但我做了数派长老之后,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身家自然就丰盛起来,还愁招不到好弟子。”
在座许多人都翻起了白眼,这卜夷散人说来说去,答应当人家长老不过是贪图人家钱财,好补贴自家,天下也没这么便宜的事。
岳光祖冷笑道:“若依道友之言,只怕人人都争着去当对方的长老了。既然如此,不如倒过来好了,让旁人去你家当长老,你给人家许多好处,道友意下如何?”
卜夷散人笑道:“岳真人此言正合我意,老夫正想再组一个道盟,不如你们都来我派做长老,又还是各派掌门,老夫并不干涉你的教务,只是名义之上一介统称,要说好处么,老夫虽然无甚家财,但一些修炼之上的心得体会却可与诸位共享。”
众人听了之后讶然失笑,岳光祖淡淡一笑道:“道友志向不小,但不知这如此古怪的道盟,又该如何称呼?”
卜夷散人似乎听不出岳光祖之言暗含讥讽,大大咧咧道:“老夫的门派是为蜀山,不如就叫做蜀山剑盟。你等可愿意加入?”
卜夷散人把蜀山剑盟一说,便有数人嗤笑起来。
岳光祖道:“本座就不趟这浑水了,道友不妨问问在座诸位,谁愿意去你这蜀山剑盟做一个地位尊崇的长老。”
卜夷散人问司马明空愿不愿加入。司马明空哭笑不得,原本是自己想招卜夷散人做个门派长老,现在倒好,反过来招揽起他来了。灵虚谷也算是个名门大派,拉几个手段高强的人做长老无可厚非,对于那些无权无势的散修,加入后也不算辱没了旁人,但若自己这堂堂一个大派掌门跑去一个默默无闻的门派做长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司马明空摇头道:“道友既然不想加入鄙派,我也无话可说,这入盟之举便罢了。”
一连又有数人摇头,都未答应。
岳光祖道:“道友何不去问昆仑派诸位道友有无兴趣,或许人人踊跃也未可知?”
卜夷散人转头问钱文义等昆仑众人道:“不知诸位昆仑道友可愿入盟?”
在座的苍祯道人翻了眼道:“入盟倒是不难,但这蜀山剑盟的盟主却要由我掌教真人担当,归于昆仑掌管,道友可愿意?”若如苍祯道人所言,那这所谓的蜀山剑盟不如叫昆仑剑盟好了。
卜夷散人面露难色道:“若如此老夫还做什么蜀山掌门,不行不行。”
苍祯道人道:“那就恕我等爱莫能助了。”
卜夷散人皱眉道:“这样说来,是无一人愿意加入老夫所创之蜀山剑盟了,也罢,这入盟之事自愿才可以,有愿意来投时,老夫倒履相迎。”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卜夷散人却是酒量不小,岳光祖等人分别敬去,他简直来者不拒,推杯换盏之间早已是红光满面。一通酒直喝了三个时辰才罢,卜夷散人满身酒气,晃晃悠悠走出大殿,临别之时还顺手从桌上偷偷拿了一壶酒去,岳光祖只当没看见。
司马明空招揽卜夷散人不成,岳光祖虽然面色如常,但当酒席一散,众人一走,早已阴沉了下来。
他举手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椅顿时倒塌,稀里哗啦响成一片,倒把司马明空和崇妙大师吓了一跳。司马明空忙道:“岳真人何事生气?莫非为那卜夷散人。依我看,此人大言不惭,也平常的紧。”
岳光祖冷笑道:“你懂什么,这个卜夷散人,分明是在装糊涂,心中只怕比谁都清楚。”
司马明空道:“不管他是真个聪明还是在装糊涂,他敢不识抬举,就是最大的不智。”
岳光祖眼中厉色一闪,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只怕留他不得。”
方仲原本去向岳光祖禀告敌情,却被他晾在客厅,直至大战结束,昆仑诸人返回城内,才有人告之方仲,岳光祖设宴招待卜夷散人,无暇来见。
方仲虽然生气,但见昆仑派众人有惊无险的回了城,只得作罢,又重新返回宅邸。
进门便见大门半敞,小兰孤零零站在院中,长发凌乱,螓首望天,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仲走到近前,柔声道:“兰妹,有什么事吗?”
小兰似乎从梦中惊醒,如小鸟依人般转身捉住方仲的手道:“仲哥哥,我们走,离开这里。”
方仲奇道:“为什么?”
小兰面带忧色道:“这里的坏人太多,我好怕。”
方仲安慰道:“哪来什么坏人,有我在这里,兰妹无需担心,没人能够伤得了你。”
小兰道:“伤人不一定要用刀,岂不闻众口铄金,小兰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并不是傻人,早听得一些风言风语了。”
方仲皱眉道:“旁人说些什么?”
小兰哀婉欲泣,幽幽道:“我一介女子,非亲非故,却跟随在方大哥身边,出则同行,入则同住,能有什么好言语。更有那无耻之徒,只道小兰是那水性杨花之人,言语轻佻,举止轻浮,甚至上门调戏。为了不让仲哥哥难堪,小兰也只有忍辱偷生。”话未说完,已落下晶莹泪珠。
方仲大怒,顿时便想到日间所遇的华阳门贾连诚身上来,莫非此人借着来访之机骚扰小兰。方仲越想越觉有此可能,怒道:“是不是那华阳门的贾连诚来过?”
小兰初时不语,续而点了点头道:“确实来过。”
方仲心道定然是这样了,怒道:“他好大的胆子,胆敢欺辱你,仗着门派声威就如此胡作非为!我这就去打他一顿为兰妹出气。”
小兰略带委屈之色的道:“算了,只要能避开这些人,就是受些小气,小兰也忍了,只是莫听他们这些人胡说八道才好。”
方仲柔声道:“他们的话岂能相信,我只相信兰妹所说。”
小兰扑到方仲怀里喜极而泣,如此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小兰道:“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别和这些人在一起。”
方仲道:“这个时候走,只怕我脱不开身。”
心道那司空谅和金菊花都说要走,如今连小兰也说走,莫非这洛水城真的呆不得了。
方仲安稳了一番小兰后,又去看躺在床榻之上的鹞鹰王,见他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是看向小兰时,眼神有些异样。到了傍晚,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叩门,小兰过去一看,便见郑元洪与侯鑫、江诚子三人联袂而来。
众人一入座,那侯鑫就叹气道:“方兄弟有所不知,如今许多门派都趋炎附势,给岳真人送礼。连江观主都忍不住,送了一份大礼过去。”
那江城子老脸一红,抱怨道:“贫道若不这么做,只怕下一场大战,就要让贫道出去送死啊。如今这里便是华阳门说了算,他让我们去送死,我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眼见着旁人都去巴结,若我们不去,岂不是有意做对,所以也只得从大流,孝敬一下他老人家了。”
那郑元洪怒道:“老子就不送,又能拿我怎么样?”
江城子道:“你已打过一场,自然不怕,不过时候一长,早晚也要拿你开刀。故此送一点礼去,破财消灾,好过得罪华阳门。
候鑫摇头道:“虽然江观主送了礼,说了许多的好话,只怕岳真人并不在乎,焉知旁人没有送得更多更贵,故此虽然暂时无事,谁知日后又会不会又拿你等开刀。唉,总归是受人摆布的命,有时想起来真是窝囊。”
这话听得江城子面色一白,他家小业小,那里有更多的余财去孝敬人。
三人之中反而是那郑元洪最不在乎,向方仲说起白天的事来,郑元洪道:“今日有人大展神威,破了魔教的合围,把昆仑诸位道友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
方仲道:“可知那位高人是谁?”
郑元洪嘿嘿一笑,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说道:“诸位可还记得有卜夷散人这号人?”
三人顿时记起当初在玉虚宫会盟之时那位敬陪末座的老者。三派座次不高,也是后几位排名,故此可说就在卜夷散人旁边,若非如此,都不会记得有此人。
方仲惊道:“是他?”
第九十七章 时不我待
方仲惊讶的话声未落,便听得门外有人呵呵一笑道:“是谁在叫老夫?”
郑元洪等人大惊,一起站起身来,只见大门口早已站着一条人影。
卜夷散人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什么高人,左手拎着酒壶,右手一只酒盏,满身的酒气。
方仲一见,果然是那卜夷散人,慌忙迎道:“原来是卜夷前辈,请坐下说话。”
卜夷散人在众人惊讶与敬畏的目光之中摇摇晃晃进门,又大咧咧坐了下来。
卜夷散人又问起在座之人分别是谁,方仲一一介绍,那郑元洪其实卜夷散人早已认识,偏偏当作初见一般。寒暄过后,卜夷散人喷着酒气道:“三位也算得一派之主,如今刀兵四起,只靠一派之力实难安身立命,必须相互扶持才能躲过这场劫数。不知三位是否愿意与老夫组个道盟,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侯鑫奇道:“不知道友想组个什么样的道盟,盟主为谁,以谁为尊?”
卜夷散人道:“这道盟的名字老夫已想好,叫做蜀山剑盟,各位一入此盟便是长老之职,老夫虽然担了个盟主的位置,但并不管门下之事,各位尽管放心好了。”
郑元洪冷笑道:“道友说得好听,为什么不是我来当这盟主?要想我加入这什么狗屁剑盟,除非是我做盟主。”
卜夷散人笑道:“郑门主愿意做就做,老夫绝不反对,不过这剑盟一成,便需齐心协力,一致对敌。到时大家可就要仰仗郑门主威名,惩奸除恶,光大我道门了。”
郑元洪心想自己就算争个盟主当当,但真要与人打斗,只怕凭着自己这点本事,那是万难胜任的,做人贵有自知之明,说不定这狗屁剑盟还是这老家伙的诡计也说不定。郑元洪早已见识过卜夷散人的手段,自知差之甚远,叹气道:“盟主我是做不来的,白白惹人笑话,还是你自己来当。”
卜夷散人笑道:“郑门主又不想当盟主了,你们几个呢?”
江诚子一向都是老谋深算,平时不说话,若说时必然言中要点。江诚子道:“不是我等信不过道友,成立这未知道盟,道友图的是什么呢?”
无数人所图不过名利二字,这二字道尽了这天下纷争与恩怨情仇的缘由,不管是出家人还是红尘中人,能够跳出这名利场的屈指可数。许多人满口仁义道德,从来都只是为旁人划下的恪守界碑,而不是为了自己。当旁人为道义而忍气吞声时,正好是他自己不择手段之时。
卜夷散人大声道:“问得好,老夫虽然不图名利,但却在乎道统,不想我道统旁落,沉沦无极。”
郑元洪三人相顾愕然,觉得这卜夷散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若论道统,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来,自然是以昆仑为尊,就算昆仑不在了,也轮不到他卜夷散人来担当此任。
江诚子疑惑道:“道友说是在乎道统,放眼天下,道门千万,无不继承道统一方,岂会没落?”
卜夷散人轻轻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两语能够说清,况且其中隐秘之事老夫也正在探查之中,实难告之各位。”
郑元洪道:“这不清不楚的,岂能听你一言,就加入你这什么狗屁剑盟。除非真有你所说道统倾塌之时,我等定然来投。”
“好,郑门主爽快,老夫就喜欢言而有信之人。”
卜夷散人所说之事未免飘渺,但冲着他那惊人修为,候鑫和江城子也不能等闲视之,只得附和着郑元洪说话,都立下了方才之言。卜夷散人兴致颇高,也不知是看郑元洪答应此事,还是多喝了酒的缘故,又沉声道:“既然各位信得过老夫,那就快快离开此地。这里已是是非之地,大势颓废,非人力能够挽救。”
这话让众人又是一惊,明明这老家伙白天还大展神威,无人能挫其峰,一转眼,又劝大家快快跑路,越早越好。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绝非说谎。
方仲早已有离去之心,听卜夷散人也这么说,便知的确有问题了,担忧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怕岳真人不会放行。”
卜夷散人摇头道:“非也,郑门主几个若是离开,老夫担保无人拦阻。”
方仲道:“这是为何?”
卜夷散人道:“你等与岳真人交情如何?”
侯鑫道:“谈不上什么交情,早先我等前去具礼拜问时,岳真人都未谋面。听说连青城掌门魏中佐的人他都不见,何况我等,可说是冷淡之极。”
卜夷散人道:“那便是了,你们人单势孤,没多少权势,都是有可无之人,他当然不会看重。故此你们去留与他根本无关,焉能不放行。”
三人听了卜夷散人之言,又一起合计了好一会,郑元洪道:“我原本就不服气,如今听了道友一言,这就离开这里,再不受那岳真人鸟气。方兄弟,你也与我等一起走么?”
方仲道:“我若走必先要禀告师父,而且岳真人那里只怕还有些麻烦。”
卜夷散人长眉一皱,问道:“有什么麻烦了?”方仲便把当日用心法换取符法之事说了一遍,这符法未写完就一走了之,岳光祖自然不肯罢休。
卜夷散人摸着长长的胡须想了一会,才道:“这拖延之计倒也高明,这笔糊涂帐是他强要交换,既然如此,就这么拖着。你不落在他手中,他便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要不死,就算欠他的。你又没说不给,他若等得,百年之后写给他也是一样,就算是见了阎王,一样可以烧还给他,让他在阴间不至于太寂寞,黄泉路上也可以钻研符法。”
方仲心道果然是人老成精,卜夷散人比鹞鹰王还要会耍赖,欠债都有这样还法的,债主若是短命一些,就只有到阴世里讨还了。方仲道:“不知该什么时候离城?”
卜夷散人道:“时不我待,越快越好,最好今晚上就走。”
郑元洪道:“这么急?”
卜夷散人道:“迟则生变。”
郑元洪三人既然已有去意,便即起身告辞,纷纷回去聚拢弟子,打点行装准备离城。城外尚有魔教许多人马,一切行动自然是小心谨慎,那东南北三面都有魔教进驻,唯有西面可去。西去可经蜀地退往昆仑,还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路途。
小兰听说连郑元洪等人也要离城,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央求着方仲尽快离开。
方仲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可是在外风餐露宿并不好过,到时你可别叫苦。”
小兰道:“只要能和仲哥哥在一起,再多的苦小兰也受得起。”
方仲想这事不可能擅作主张,总要告知钱文义一声,小兰道:“这个不用仲哥哥担心,小妹让金姐姐去说,她总有办法的。”言罢,便去寻金菊花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钱文义来见方仲。
那客堂此刻只有金菊花一人坐在桌旁,钱文义问道:“方仲何在?我有几句话与他说。”
金菊花道:“小哥在打坐运功,等他收功了再见不迟。钱大哥,我也有几句话与你说。”
钱文义愕然道:“什么事?”
金菊花道:“在说之前先喝一碗茶,我闻你身上有酒气。”随即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钱文义斟了一碗。
钱文义道:“确实喝了一些酒,可惜都是些闷酒,徒增不快而已。”
金菊花道:“何事又惹你不快了。”顺手把茶碗递了过去。
钱文义摇头苦笑道:“今日战阵之上险象环生,差些遭遇不测。”不虞有他,接过金菊花递过来的茶碗仰脖喝了下去。一碗茶水刚一落肚,便即发觉不对,只觉四肢渐渐无力,头晕脑胀,只想睡觉。钱文义立刻便知金菊花在茶水里做了手脚,这种事她完全干得出来,顿时瞪着金菊花低道:“你好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居然也敢胡来。”
金菊花走过来先在他白净的面颊上轻轻摸了一把,笑道:“本姑娘等不得了,想先与你拜过了周公再说,以后再补喜宴,你说好不好?”
钱文义听了又惊又怒,气血一冲顶门,只觉头脑愈重,顿时趴在桌上晕去。
第九十八章 驾驭之术
金菊花拍了拍手掌,房门打开,从门里走出方仲和小兰。金菊花笑道:“还是这样来得干脆,你师父便是这受人摆布的命,凡事看得穿却做不出,非要旁人在后推一把才能上道。”
方仲碍于资历,看人识事远不及金菊花明白,自然不敢苟同她这样的不敬评语,上前扶住钱文义,问道:“金姑娘,你给师父下的什么药,不会太重?”
金菊花道:“放心,到明日时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待会叫一辆车来,把他塞车子里头,不掀开来看谁也不知。不过我们都走了,那个受伤很重的鹰王怎么办,总不能把他留下?”
话音刚落,远处房里鹞鹰王低沉的声音道:“不劳姑娘费心,你们要走时告之我一声,自然就有办法。”
金菊花嘀咕道:“就算跟了来,只怕也是累赘一个。”反而小兰听到那瑶鹰王中气十足的话声,却面色一变,默默无言起来。
远处瑶鹰王的声音道:“是不是累赘,到时候自见分晓。”
金菊花道:“好,本姑娘就信你一回。”
到了晚上,侯鑫派人送来一辆马车,金菊花把昏迷的钱文义搬入车厢,与小兰躲在车内。鹞鹰王如约而至,他的断臂处只留两只空荡荡的衣袖,走动时飘摆两旁。因为元气大伤,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却不失矫健之身,只是轻轻一纵,便到了驾位之上。
鹞鹰王把袖子往地上一卷,那马鞭就已到了空中,随即脚影一闪,他的赤足夹住鞭尾上下一抖。
鞭身啪的一响,便在空中划了个圈。那鞭梢左右翻飞,却不落在马身之上,划过的劲风让马规规矩矩不敢乱动分毫。
金菊花在车里见了,赞道:“好本事老爷子,这驾车的营生倒也适合你。”
鹞鹰王不屑道:“小小驾驭之道算得什么,再厉害的野兽到了我的手里,也得服服帖帖的。”
金菊花摇头不信,说道:“你说你精通驾驭之道,再厉害的野兽也能驯服,那本姑娘就出一个难题给你。”
瑶鹰王右足一收,那皮鞭有如臂使转着圈回到脚下,回头道:“什么难题?”
金菊花道:“我听钱大哥说过他门里有一匹灵兽养在昆仑派的马厩里,叫什么白泽,原本是周老头的坐骑,他死了之后无人骑坐,本姑娘听他说得有趣,一直想牵来玩玩,老爷子可有本事把它驯服?”
鹞鹰王道:“这有何难。反正是昆仑派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你告之老夫它在何处,我取来给你。”
金菊花大喜,从车中走出来道:“我和你同去。”又回头叮咛小兰道:“小兰妹子,我为钱大哥去取一匹坐骑来,你在这里等着。”
小兰道:“快去快回。”
金菊花答应一声,与鹞鹰王二人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方仲牵了狰狞兽赶到时,二人已不在,一问小兰才知金菊花与鹞鹰王居然去取那白泽。方仲见过那白泽的不死之身,的确十分神妙,可是这样一匹灵兽岂能轻易驯服,且定然有人看守,万一撞见鹞鹰王去偷窃,起了冲突,只怕会坏了大事。
方仲焦躁不安,唯恐听得有人叫说抓贼,先把数张符纸抓在手中,想着只要一有不对,便去救人。如此这般等了半个时辰,便见远处有点点白影一闪,往这里急速而来,每过数丈远便即消失不见,但又在更近处显出白色身影,两三次忽隐忽现,已到了车前。
那白色虚影显现真身,正是那匹神奇无比的白泽,而在白泽背上,鹞鹰王坐在前面,后面是那金菊花。
此刻的金菊花满脸兴奋之色,一见到方仲便喜道:“方小哥,快来看本姑娘牵来了什么,我今日才知坐在这灵兽之上如此有趣。”
方仲看着白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初周公望坐在白泽上时好像并未施展过这忽隐忽现的神通,只是在被化鬼王砍了一刀时,这白泽逃跑才瞬移了一段距离。难道这白泽的本事么,连周公望都无法自由驾驭吗,何以在鹞鹰王的手中就可以?
鹞鹰王弹身跳下白泽,淡淡道:“此兽已然带到,金姑娘骑好了,老夫还去驾车。”
金菊花显然意犹未尽,坐在白泽之上不肯下来,抓着缰绳笑道:“这便走啊,我不下来了,郑门主他们都在西城门等着呢。”
方仲满腹疑惑,回身翻坐在狰狞兽之上,他怕狰狞兽的煞气冲撞了马头,只在车尾殿后,其实那白泽和狰狞兽一样都是异兽,根本不怕煞气。金菊花骑着白泽缓缓而行,左顾右盼,兴奋不已。
方仲忍不住道:“金姑娘,你也会骑灵兽?”
金菊花回头道:“我可不会,那都是鹰王前辈教我的。他对飞禽走兽熟悉的很,说这白泽通灵,心性随和,十分好驾驭,本身又是灵气所化,可短暂隐匿身形,非别的灵兽能比。”
方仲道:“鹰王不愧是驭兽堂的人,知道许多异兽之秘。”
金菊花又盯着方仲座下狰狞兽道:“对啦,取白泽时,老爷子还说你的坐骑也是十分了得的,一身的煞气若是激发起来,奔若闪电,无人能及,就是杀性太重,要吃血食,是头凶兽。”
方仲想起早在这狰狞兽小时,那静逸之言也曾这么说过,点头道:“这我晓得,故此平时不给它吃血腥之物。”
金菊花笑道:“这你便错了,鹰王说吃了血食才有煞气,煞气越重才越厉害,就是将来有一点不好。”
方仲被勾起好奇之心,问道:“有什么不好?”
金菊花道:“我问老爷子时,他却没和我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方仲道:“鹰王前辈连这个也知道,我更要好好向他请教了。”
一行人沿着杂草丛生的街道直奔西城门,一路之上偶有几个巡查弟子,见到方仲都知是昆仑弟子,并未过多盘问,很顺利便与郑元洪、侯鑫等人在南门会合。
方仲一看在场之人,忽的想起还有那麻姑山的少女麻姑娘娘与马友德并未前来,忙道:“马师兄和那少女麻姑还不知我等离去,是否派人告之一声。”
郑元洪道:“管不了那许多了,他们只有二人,想走时容易万分,不像我等还有这许多的徒子徒孙拖累。”侯鑫等人也劝速走,方仲只得与众人出城。
守护西城门的是灵虚谷的弟子,见同是道门中人,并未留难,直接开城门放行,在大队人马即将走尽时,才有一个灵虚谷的弟子匆匆赶回城中议事大堂禀告。
众人马不停蹄,这三派的人马和方仲等人眼见着离城越远,一路之上又太平无事,决定先寻一个避风靠水的地方歇脚。在日落时分,郑元洪指着远处一条靠山的溪流道:“就到那里去歇一歇。”众人解鞍下马,搭帐篷升起柴火,准备歇脚过夜。
趁着众人围聚寒暄时,方仲独自来到拉着钱文义的车辆跟前。
鹞鹰王也不知是不是累了,闭着眼靠在座椅之上,刀削般的面颊被火光一照,数寸长的胡渣如针芒般刺出,更显得苍劲非常,可惜如此一个了得的鹰王两袖空空,此刻却显得十分孤单落寞。
方仲轻声道:“鹰王前辈。”
鹞鹰王闭着的双目一睁,眼中神光闪闪,一扫刚才的颓废之态,他淡淡道:“方公子有什么吩咐?”
方仲道:“吩咐不敢当,晚辈只想向前辈询问一些事而已。”
鹞鹰王道:“请说。”
方仲指着远处的狰狞兽道:“我听金姑娘说前辈既然识得此兽,更知其秉性如何,故此想问一问,它到底有什么不好之处?”
鹞鹰王向远处看了一眼,这才道:“此兽做坐骑其实是挺好的,不过首先便要懂驾驭之道,敢问方公子,你知什么才是驾驭之道?”
方仲愕然摇头道:“晚辈不知,不过想来无外乎与它休戚与共,善始善终,不虐待于它便是了。”
鹞鹰王轻蔑一笑道:“一听你之言,便知你不懂。这狰狞兽其实是凶兽,很不好驯养,能与你好生相处,多半是从小将养了的,连脾性都变了,要不然,你定然活不到今天。”
方仲赞道:“前辈说得不错,确实是从小养来,难道不如此便有什么妨碍?”
鹞鹰王道:“这畜生野性难驯,你连驾驭之道也不懂,却把它带在身边,可知它尚未凝结煞丹,煞气不发,便有本事也施展不出。可是它若开了煞丹,必吃血食,若不给时,便狂性大发,或许头一个便把你这主人给吃了。只有懂了驾驭之道,你与它心灵相通,才能保安然无恙。”
方仲吃惊万分,这驾驭之道如此厉害,自己岂非一定要学,忙道:“还请鹰王前辈赐教这驾驭之法?”
鹞鹰王坐起身来,沉声道:“你真的要学么?”
方仲点头道:“要学。”
鹞鹰王正色道;“好,我驭兽堂之所以有此名,便因有这么一卷驭兽诀,老夫可以传给你。但是,我也要告知你一句,当你与此兽心意相通之时,它的脾性也会影响到你。言而简之,此兽煞气勃发,大开杀戮之时,你也会成为一个出手狠辣、蔑视生灵之人,需知此兽是凶兽,这便是老夫不曾与金姑娘说的不好之处!”
第九十九章 司马明空
月上西山,月光似水一样洒降下来,让万物如同笼罩了一层荧光。
众人纷纷安歇,只剩得数处黯淡的篝火不曾熄灭,偶尔有燃烧未尽的木柴发出噼啪之声。方仲在狰狞兽身旁依偎而眠,便如当初在昆仑山兽栏时一般。在睡梦之中,方仲赫然发现狰狞兽睁着血红双眼,如刀的獠牙上下交错,张开血盆大口奔着自己一口咬下。那疼痛之感直入骨髓。
方仲‘哎哟’一声惊醒,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他只道不过梦境真实而已,谁知往旁一看,却见狰狞兽正张嘴咬在肩膀之上,只是并未实咬,獠牙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襟。
方仲正想挣脱开来,狰狞兽把头颅一甩,已把他丢到背上。方仲低头一看狰狞兽的眼睛,见它眼神清澈,并无暴戾血红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有些好笑,自己听了鹞鹰王之言,说狰狞兽是凶兽,会妨主,居然现在就疑神疑鬼起来。
方仲才一坐稳,狰狞兽已闪电般窜出,奔着远处一座乱石嶙峋的山岭而去,不一会,一人一兽便到了乱石近前。
山岭之下是一片低凹之地,乱石丛中稀稀拉拉长着几棵小树。因为山岭的关系,目光阻隔,露宿河边的人看不到这低洼处有什么。如今方仲站在高处,借着月色,却把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一群蒙面人正悄无声息的盘踞在这里,人人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方仲的突兀出现,让这些人吃了一惊。
这些人行踪诡异,显然不安好心。狰狞兽敏锐之极,或许正是感到有人隐藏在这里,才把方仲叫醒,赶来探视。
片刻的沉闷之后,有人低喝道:“捉住他!”顿时便有十几人身形闪动,向方仲飞扑而来。
方仲掉头便走。旁人哪里追得上狰狞兽的速度,方仲一窜出乱石,就往郑元洪等人的安歇之地奔去。郑元洪等人乃是依山傍水而居,旁边就有一条山涧冲刷而下形成的小溪。方仲正在溪水旁边奔走时,突然浪花翻涌,一条硕大的青色兕牛从碎散飞溅的浪花里面一冲而出,拦住狰狞兽去路。
那牛背之上一人黑衣蒙面,只露出双眼,虎视眈眈的看着方仲。在他身后,随着浪花落下,闪现而出的又有数十人之多。
那人一言不发,单手一张,水面之上顿时幻化出一个巨大的透明大手,足有三四丈大小,接着冷笑一声,向前一挥,那凝聚的大手威势十足往方仲当头罩下。
方仲震惊发现此人修为之高,自己根本无法探视其深浅。眼见此人抢先动手,方仲拔火岩剑在手,一招蔽日干云,幻化作重重剑影护住周身,灼热的剑气顿时与那巨手撞到一处。
如山的巨浪拍击而下,如打在礁石上一般四散飞散。方仲身形摇晃,差些被打下兽背,所化剑光只坚持了片刻,便被击散,只是有此时间拖延,方仲借着狰狞兽的速度,已跑出一段距离,离开了对方手掌所罩范围之内。
那人一击无功,左手屈指一点,手掌散落的水滴又化作无穷水箭暴雨般往方仲打去,同时右手又在水面凝结出一只更大的巨掌准备拍击而下。
方仲根本无心恋战,双袖齐飞,那些符纸顿时一涌而出,都是些低阶符法,无数雷火呼啸着向前打去。接着一催狰狞兽,绕道往郑元洪等人的歇息之地奔去。
那人刚想以大神通击杀方仲,却发觉他已去远,怒道:“跑得倒不慢,给我把这些人统统杀了!”从水中冒出的人与乱石之中杀出的人汇聚一路,在此人率领之下掩杀而来。
方仲危急之时所祭发的雷咒早已惊动了三门弟子。那郑元洪正在好睡之间,听到外面噪杂之声四起,骂道:“谁他娘的这个时候还不睡,乱喊什么?”
一个白石山弟子奔过来道:“不好了门主,有人杀过来了。”
郑元洪猛地惊醒,翻身站起,他举目一看,那些不速之客已然快要杀到近前了。郑元洪又惊又怒,骂道:“这帮不知死的魔教賊徒,放着好好的城不打,怎么就对付起我们来了?快快准备迎敌!”自有弟子牵来他的白角犀牛,郑元洪坐上牛背,仗剑杀奔过去。
与此同时,侯鑫与江诚子二人也被惊醒过来,一见情况不妙,都让门下弟子准备厮杀。只是事情来得过于突然,三门的人手忙脚乱,有的尚在睡梦之中便被对方杀到眼前,转眼间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三门的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一会便有数十人伏尸脚下。
那蒙面客坐在巨大的兕牛之上,奔跑时地动山摇,在人丛中横冲直撞,无人能挫其峰,凡是拦在前面的人马车辆无不被撞得筋断骨折,随后又被践踏在兕牛的巨足之下,成为一滩烂泥。
此人还偏偏就追着方仲不放,方仲逃到那里,他便也追到那里。方仲回头怒道:“你是何人,为何滥杀无辜?”
那人冷笑道:“自然是奉了神教之令,灭杀你们这些伪道中人。”
方仲心下吃惊,自己这些人是偷偷摸摸走的,只不过一天一夜便被魔教的人追了上来,除非早就得到消息,不然无法做到。正奔之间,离着鹞鹰王所驾的车仗已不远,那车里尚有金菊花、小兰和钱文义三人,鹞鹰王虽然本领高强,但到底是重伤之身,况且车内的小兰在方仲眼中手无缚鸡之力,钱文义昏迷之后也不知有无醒转,唯有金菊花或可自保,那蒙面者横冲直撞,只凭这二人绝不是其对手。
方仲不想他们受牵连,往旁边疾走,谁知此人驾兕牛一路碾压,即便无方仲在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径直往车仗撞来,只想把此地所有人赶尽杀绝,根本不在乎这车里有谁。
方仲一见不妙,慌忙兜转回狰狞兽,咬牙往此人杀去。
那蒙面者见方仲过来,冷笑道:“正等你自投罗网!看本尊的摩云手!”眼中凶光一闪,单手高举,在他头顶霎时出现了一个云气翻滚的巨掌,掌中乌云翻滚,漫天盖地般抓降下来。这个巨手比之前两次的出手更要强大许多,往下落时狂风阵阵,端的是威势十足。
方仲掌心之中雷光闪动,一连数个雷咒向上打出,却只见云手之中云气翻滚,转瞬便把这雷咒吞没的无影无踪。
乌黑的云手轰然下击!
十丈方圆之地狂风大作,无数碎石四处飞溅,云手尚未完全落下,巨大的风压便已出现在地面之上。方仲只觉浑身压力倍增,几欲趴在狰狞兽背上,在被云手裹住的一霎那,方仲瞪目大喝,数张符纸拍击而出,排列在手中剑上,接着向上一举,顿时一道耀眼之极的雷光从剑上发出,直冲入云手之中轰然爆裂开来,无数金蛇在云气之中乱舞。
这一招正是方仲不惜耗费无数真气打出的星雷千裂,他如今所能施展的最高雷法。
云气剧烈翻滚,那云手终于从掌心之中开始逐渐崩裂开来。
方仲坐在狰狞兽之上纵身一跃,直接从破开的巨大云手的掌心穿过,落到此人头顶,举火岩剑就刺。
那蒙面人终于眼神一凛,似乎对于方仲能够破去他的摩云手也略感意外。但随即背后一道蓝色剑光闪电飞出,一柄蓝莹莹长剑架住火岩剑。此剑十分奇特,剑尖开叉,如蛇信一般闪着寒光。当的一声拦住方仲长剑,接着那蒙面者冷笑一声,挺直的长剑忽然一曲,如一条水蛇般相似,顺着方仲的剑身往上急绕,迅捷非常的射到方仲胸口,噗的一声,剑尖已没入方仲体内。
方仲惊愕地看着对方宝剑,实难相信此人的兵器居然忽软忽硬如此神妙,出其不意之下竟而中剑。
那蒙面者冷笑道:“滋味如何!”轻轻举手一抖,此剑迅速收回,又回复成原来的模样。
方仲浑身无力,闷哼一声,从狰狞兽背上滚落了下来。
那人正要再补一剑结果了方仲时,猛地里眼角余光扫过,一条人影从车仗之上如飞而至,同时踢出千般脚影,如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二人迅速交手,噼噼啪啪一阵急攻,随后人影攸分,那蒙面者手中的剑尖滴血,虽然刺中了对方,但在他的胸口却也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脚印。
“鹞鹰王,你居然还没死!”
“不错,老夫也觉得奇怪的很,堂堂一个灵虚谷谷主,居然冒充起神教中人来了,莫非早就投靠我教,只是老夫不知么。”
这突然杀出的正是鹞鹰王,只是方才一通急攻,他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右脚之上被那蒙面人刺了一剑,深达数寸,要比对方伤重。那蒙面人道:“你说什么?”
鹞鹰王咳嗽着道:“初时我还不知是谁,但你一出这盘蛇剑,老夫便认了出来,除了灵虚谷有这本事外,还有谁会?你不用隐藏了。”
那蒙面之人一声冷笑道:“你若是没有残废之时我还敬你三分,现如今不过是个垂死待毙之人,惧你作甚,正好连你一起剿灭。你说得不错,本尊确实是灵虚谷司马明空,被你知道也无妨,反正这里除了死人之外也留不下一个活口。”那人抬手撕扯下蒙面黑布,露出面如朗月、长着两撇八字胡的司马明空真容。平时道貌岸然的灵虚谷谷主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戾。
鹞鹰王道:“我死不足惜,只是觉得好生奇怪,你等为什么会同室操戈,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莫非谷主真个投靠本教了么?”
司马明空冷笑道:“什么自己人,我不过是杀鸡骇猴,给那些三心二意者一个教训,也好让旁人知道若无靠山时可是什么事都会发生的,日后自然晓得该当如何去做。至于魔教,嘿嘿,迟早也要败亡,我才不屑于去投靠,不过今日的罪名却还要借魔教的名头去背一背,日后灭起来才更能名正言顺一些。鹞鹰王,让你死前做个明白鬼,你可满意了么?”
鹞鹰王冷冷的道:“果然人心最是恶毒,想要我的命,只怕你也要付出点代价。”
司马明空哈的一笑道:“你还有何能,就敢说这番大话,让我亲自出手都算是抬举于你,纳命来。”
第一百章 盘蛇七曲
他一拍坐下兕牛,奔着鹞鹰王冲去,正要举手打出一掌,忽的脚下阴风滚动,地上噗的一声伸出来两双鬼手,一把抓住兕牛的前足,用力向下拉扯。
司马明空吃了一惊,蓄势待发的手掌慌忙往下打去,两双突兀冒出的鬼手顿时被刚猛的劲气拍得四分五裂,旋即化作无数灰白色鬼气往远处飞去,不久便凝聚出两条阴森森鬼影,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身形苗条,乃是一男一女两个阴魂。
司马明空怒道:“谁人放出的役鬼?”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役鬼法。
在两条鬼影的下方,方仲面色惨白的慢慢站了起来。
司马明空顿时恍然,面带讥讽道:“想不到声名在外的玉虚宫弟子,居然也去学魔教的役鬼法,这可让自视道法精奇的昆仑派诸位高贤情何以堪,看来昆仑派气数已尽,早该让贤了。”
方仲抬头看向司马明空,怒道:“你假冒魔教之名擅杀同道,如此居心叵测反说我的不是!”方仲确实生气,这役鬼法既然被他识破,索性也不隐瞒了,那左右两条鬼影同时一晃,往当中撞去,呼的一声便附在了方仲身上。
周围的阴风绕着方仲急速旋转,随后一股凛然气势勃然而发,把外面的阴风崩得四处消散。阴风散去,露出鬼附之后的方仲,长发披肩,身形飘逸,面目更是英俊之中带着一丝妩媚。方仲原本不过是练气还神中期境界,转瞬之间便修为大涨,已至后期顶峰,差些就能踏入炼神。
司马明空看到方仲样貌大变,喝道:“小辈,任凭你耍尽花样,又能敢把本尊如何!”手中宝剑往前一划,一道灿然剑光飞出。方仲一声呼哨,狰狞兽从旁窜出,方仲纵身跃上其背,举剑反劈,把扫来的剑光劈开,同时手中五张符纸飞出,火岩剑一指,一个五雷正法迅捷打出。
如今施展这等中阶符法对于方仲而言已是举手拿来,毫无生涩之感。
司马明空举剑招架,这一道五雷正法打在剑身之上,顿时感到手臂一阵酸麻,没想到这一个雷咒威力如此之大。司马明空把手一张,头顶处又是一个摩云手施展开来,乌云滚滚往方仲抓去。
另一边的鹞鹰王见到方仲施展出了鬼附之相,也是惊讶不已,但他什么话也没说,见到司马明空对付方仲,低喝一声,蹂身冲上。
司马明空以一敌二兀自不落下风,他手中的盘蛇剑伸缩不定,寒芒吞吐,不时放出数丈长的剑刃来卷鹞鹰王,鹞鹰王虽然动作敏捷,但他先已受伤,不敢过于相逼,只是一旁游斗,变幻身形踢出一个个飞腿。
相比起重伤之后的鹞鹰王,方仲的威胁反而更大,那摩云手被方仲又一个星雷千裂破掉,被他冲到近前一连数剑弄了个手忙脚乱。司马明空顿觉大失颜面,他把手中剑往空一祭,吐出一口精血,喝道:“灵虚赤水,盘蛇七曲!”
此剑顿时如活转来一般,化作一条七八丈长的银白色长蛇在空中乱舞,蛇头寒芒对付方仲,蛇尾横扫鹞鹰王,自己却双掌齐开,一个个手掌从空中拍击而下,方仲与鹞鹰王顿时落于下风。
鹞鹰王一个迟缓便被司马明空云手拍中,砰的一声往远处车仗飞去。
车中金菊花与小兰二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见鹞鹰王飞来,金菊花忙出手相抵,托在鹞鹰王背上,把他给接住了。鹞鹰王面色煞白,喘息着道:“多谢金姑娘。”
金菊花道:“老爷子你歇一歇,这家伙厉害的很,你不是对手。”
鹞鹰王听了金菊花之语似乎自己打不过那司马明空,铁帚一般的胡须顿时抖动不已,怒道:“胡说,老夫昔日何曾怕过这等人来,我再去打过。”
金菊花劝道:“你也说是昔日不怕他,可是现在看看你自己,本姑娘都强过了你去,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鹞鹰王气噎胸膛,结巴着道:“你……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不停的咳嗽。
金菊花自言自语道:“总要寻一个手脚齐全的帮手才好。”说罢取下腰间一个装水的皮囊。鹞鹰王见了,心道且不理她胡言乱语,先喝一口水也好,把头伸着欲等水来,谁知金菊花却自己仰脖满满灌了一大口。鹞鹰王眼巴巴看着她探头到车厢里,只听噗的一声,又把那口水都吐了。鹞鹰王又气又恼,心道这丫头简直存心寻自己开心,他把头一摇,正想冲上去帮助方仲。
金菊花叫唤道:“老爷子等一等,我这里帮手来啦!”鹞鹰王回头一看,只见她扶着一个满头满脸是水的人出来,似乎才刚刚睡醒,目光迷乱,兀自不知发生了何事。金菊花把一柄长剑往此人手里一塞,大声道:“还不快去帮忙,你要是输了,我们可都要死啦。”然后如丢一捆柴火般抱住了他往外抛去。
那被丢出去的正是钱文义,他在空中腾云驾雾飞出,眼中所见赫然是一道道剑光,耳中更不时传来惨呼之声,顿时便惊醒了过来。他落下之处正是司马明空与方仲对战的地方,司马明空见车上有人飞来,还道是鹞鹰王,举手飞出一掌。钱文义急忙横剑抵挡,一股大力涌来,他无从借口,哎呀一声,又被打得倒飞了回来,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钱文义强忍疼痛,霍然站起,正色喝道:“何方妖孽,敢来这里撒野。”
司马明空这才发觉来的并不是鹞鹰王,再一看时顿时吃了一惊,愕然道:“钱道友!?”随即左右观看,发觉只有钱文义一人,并无昆仑派的其他门人子弟,又放下心来。
钱文义也看清了这骑在兕牛背上的居然是灵虚谷的谷主司马明空,这是自己人,怎么打起来了。正疑惑之间,方仲的声音道:“师父,这司马明空假冒魔教之名,想把我等斩尽杀绝。”
钱文义脑中如同一团浆糊,但方仲如今这模样却被他看在眼中,惊道:“你……你怎么这幅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明空冷笑道:“钱道友你勾结魔教之人,纵徒行凶,本尊要代悬天真人清理门户。”头顶上宝剑所化的白色蛇尾一闪,趁着钱文义不备时劈将了下来。
钱文义眼见白光灌顶,慌忙闪躲,但他修为不高,毕竟躲得慢了一些,左肩之上早着,顿时血染一片。
钱文义连退数步,怒喝道:“司马明空,你干什么?”远处的金菊花见钱文义受伤,焦急道:“钱大哥你这蠢才,还不杀他,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呢。”
钱文义也是个聪明之人,放眼一扫左右,见到如此多的蒙面之人与三门弟子厮杀,顿时明白过来,举剑点指司马明空,厉声道:“这些都是你的人,司马谷主你为什么要杀害同道?”
司马明空冷笑道:“与魔教勾结者也算同道?钱道友不会不认得那无手之人,这分明便是魔教的鹞鹰王,更勿论你这玉虚宫的好徒弟,居然也会役鬼法这等妖术,本尊杀你,有功无过!”
钱文义对于鹞鹰王之事并不奇怪,但听得说方仲也会役鬼法这等妖术,顿时震惊地目瞪口呆,望着鬼附之后的方仲说不出话来,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如果说方仲身具符法,悬天真人虽然有所提防,但是早已言明既往不咎,还留他在玉虚宫内担一个虚名,总算还称得上是一个昆仑弟子。但若又学了那种损人利己的役鬼法,恐怕悬天真人绝对不会迁就,定然会杀了他。
钱文义面色阴沉道:“司马明空,你自己行为不端,却还血口喷人,今日不能放你回去。”他把手中剑一摆,一招昆仑剑法施展而出。虽说钱文义的修为在昆仑派文字辈中不算翘楚,但也绝不是一般昆仑弟子可比,他与方仲、鹞鹰王三人围战司马明空,一时间剑光纵横、云气翻滚,与司马明空打了个难解难分。
司马明空顿觉压力徒增,这些人里反而是那方仲最是棘手,司马明空眼珠一转,已有主意。他一声长啸,头顶盘旋的银色长剑不管是蛇头蛇尾,全都疯狂般攻向方仲,一时间无数条弯曲的巨大剑刃往方仲落去,把方仲所在之处的地上划得四处都是条条沟堑。方仲被逼得左支右绌,呛的一声把另一柄飞鱼剑也拔了出来,双剑抵挡落下的剑刃。
司马明空接连两掌一拍,一个乌云翻滚的摩云手随着一个水幕所成的手掌往另一处的鹞鹰王攻去。鹞鹰王踢出的脚影不过把前方那水幕攻破,但随后的摩云手却怎么也抵挡不住了,只得往后退却。司马明空暂时逼住二人,自己却在兕牛背上腾身一纵,又从袖中飞出一柄三尺小剑,飞身往钱文义凌空刺去。
在司马明空看来,钱文义是这三人之中最容易对付之人,只要先摆平了钱文义,然后再去对付鹞鹰王,这二人一去,剩下方仲一人便不会有太多的威胁。司马明空手中这柄剑虽然不如头顶上的盘蛇剑灵异,但灵虚谷的剑法自成一路,虚虚实实之间极难分辨得清。
钱文义一时疏忽,被司马明空的剑光压得不住后退,他本就被司马明空偷袭在先,虽然勉强抵住了司马明空的灵虚剑法,但那兕牛却又撞了过来,如山的躯体犹如铜墙铁壁,根本不需施展什么花俏,便把拦在面前的一切给冲撞的支离破碎。钱文义在这等巨兽面前犹如螳臂当车,在被司马明空的宝剑纠缠不能脱身时,一下被撞飞了出去。
司马明空心中暗喜,正要重新落到兕牛背上,远处一道刀光射来,同时还有一个女子的惊呼之声:“钱大哥!”司马明空目光扫过,正是那把钱文义当作包裹丢出来的金菊花,见到钱文义受创,亲自出手相救。
司马明空冷哼道:“哪来的贱人也敢偷袭本尊,让你见识我的厉害!”遥遥一个摩云手拍出。这一掌奔着车仗和金菊花打去,乌云翻滚,势必要连人带车一起毁去。
第一百零一章 化身迎敌
金菊花的飞刀被这一掌打得倒翻而回,司马明空一掌拍出后就不再把金菊花放在心上,转而想用雷霆手段对付瑶鹰。倒不是司马明空过于托大,只因与金菊花对了一招之后他便发觉这女子修为有限,决然不如方仲般能够挡住他的摩云手。
那摩云手往车仗打去时乌云翻滚,遮住了司马明空的视线,况且他也根本不信还有谁破得开这一掌。
往往过份的自信就是疏忽,而疏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乌云翻滚的云手即将拍到车仗时,一道湛蓝光芒竟然刺破摩云手的掌心,一闪而过,便到了司马明空的身前。司马明空大意之下根本来不及躲,仗着修为甚高,想用护体真气硬接,只听噗的一声,蓝芒从他的右肩穿过,带出一缕血丝。
“啊!贱人!竟敢伤我!”司马明空只道是那金菊花故意隐瞒修为,在兕牛背上晃了两晃,差些掉了下去,顿时气得大叫。再一看那拍出去的摩云手正在逐渐消散,前方一朵张开来的金色雏菊滴溜溜旋转,雏菊的无数细长花瓣正在逐渐收拢,又化作一只碗口大的金色菊花落在一只纤手之中,而乌云散去之后,便露出脸色略显苍白的金菊花身影。
她见司马明空看过来,反而笑吟吟的把那打造精美的菊花又插在了左鬓之上,颇有些挑衅意味的招了招手。
司马明空大怒,正想杀过去报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之仇,却听不远处的方仲却一声轻喝,甩手数张符纸飞出,呼的一声,地上同时出现数个操持双剑的方仲。司马明空吃惊万分,喝道:“身外化身?”这时鹞鹰王又杀了过来,司马明空已无心对付金菊花去了,他冲着不远处两个刚刚杀掉对手的蒙面人吩咐道:“去把那车上的贱人给我杀了。”
那两个蒙面之人看似身手也十分了得,道声:“是!”便往车仗杀去。金菊花面色微变,缩回身反往车厢里躲去。司马明空心道这女子蠢笨如牛,不远远的跑掉却朝车里躲去,又能藏在哪里去。这女子明明修为不高,怎么就能破得掉摩云手了,莫非她的兵器有特异之处,待会摆平了这些人之后倒要好好查验一番。司马明空右肩被蓝光打过之后,一只右手已使唤不灵,可不敢让方仲靠近身来,见他突然化作几个化身出现,不管真假只是祭起盘蛇剑打下无数剑光,瞬间就把方仲淹没。
这些出现的方仲痴痴呆呆毫不闪躲,转眼就被打得千疮百孔,倒在尘埃,现出一张残破的符纸真身。
司马明空哂然一笑道:“本尊还道真是什么身外化身,原来不过是障眼法!”可是再仔细一扫地上这些符纸所化的方仲,没有一具是血肉之躯。司马明空又心中一凛,连忙把盘蛇剑绕着周身盘旋,同时手中掐诀,迅速往地上打下一个五行禁制。
此法诀一下,方仲果然从不远处现出身形,只不过显现身形的不是一个方仲,而是三个!只有其中一个骑在狰狞兽背,另两个却站在地上,面色怪异,嘲讽似的看着自己。
司马明空也不知真的方仲在何处,冷笑道:“臭小子,你弄这些纸鸢木偶又有何用,本尊随手一掌便可以打碎千八百个。”正要抬掌打出,那地上站着的一个方仲面上厉色一现,阴恻恻道:“老家伙,你说谁是纸鸢木偶?”
司马明空见这一个阴厉之相的方仲居然开口说话,不问可知这一个便是本体了,那余下两个都是假的,司马明空厉声道:“纸鸢木偶便是说你。”冲着此人狠狠一掌拍出,同时在身旁盘旋的盘蛇剑一声轻鸣,又化作银色长蛇扑击而下。在摩云手与盘蛇剑的夹击之下,犹如苍穹之中暴雨来临之时的乌云闪电,要把地上渺小的微尘湮灭。这一刻的司马明空已是全力施为,只想尽快摆平方仲,他有个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眼前的方仲与方才不同,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
那面露阴厉之色的方仲眼见乌云翻滚,剑光闪耀,全都往自己来时,顿时变色道:“为何只打我一个?”话音刚落,就被司马明空打出的乌云与剑光淹没。只听得方仲兀自在里面叫骂道:“可恨,连件趁手的兵刃也无,你们两个真是太偏心了。”
司马明空觉得奇怪,他说哪两个偏心,是说钱文义与瑶鹰王么?眼见这一个方仲被摩云手困住,盘蛇剑不停绞杀,司马明空大喜,只要不出片刻,方仲必然死于此地。原本还想捉一个活口,谁知这小子实在难缠,迫不得已只得如此了。
司马明空一门心思只在这被困住的方仲身上,谁知另一个站在不远处的方仲面上狂傲之色一闪,冷笑道:“自己蠢却怪起旁人来,看我来杀这老匹夫为你解恨!”随即身影一闪,转眼就到了司马明空近前,手举一柄火红色的宝剑,剑身散发着灼热之气,兜头盖脸劈将下来。司马明空没有想到这一个方仲竟然也是活的,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他的盘蛇剑不在手中,摩云手也来不及打,幸好还有一把小剑,慌忙飞出来与方仲相斗。这个傲气十足的方仲一上来便是翻云覆雨剑中的精妙招式,舞动一片红云压住司马明空。
无数剑光所化的火雨把坐在兕牛背上的司马明空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倒不是司马明空的剑法不及方仲,实在是右臂受伤之后使不上力。司马明空边打边怒道:“你又是谁?”
那个傲气十足的方仲喝道:“本人方仲是也,老匹夫不识得了么!”司马明空眼角余光一扫远处被摩云手和盘蛇剑困住之地,那里掌风剑气已彻底把前一个方仲淹没,顿时心下懊悔,觉得打错了人,上一个方仲虽然惟妙惟肖,毕竟还是假的。
方仲凌空而下,一套翻云覆雨剑诀尚未施展结束,司马明空手中小剑毕竟是柄普通灵剑,反而不如方仲的火岩剑犀利,连续剑光交击之下,终于一声哀鸣,呛的一响,断为两截。方仲狂笑道:“老匹夫纳命来!”火岩剑毫无阻隔的直刺而下。
司马明空面露惊慌之色,把残剑一丢,身子往旁边一闪,却露出受过伤的右肩膀来。方仲这一剑噗的一声插入司马明空右肩,顿时焦臭之气冒出,肩膀上被火岩剑催发的灼热之气烧得着起火来。
司马明空疼得发出一声大吼,但却眼中精芒一闪,厉声道:“小辈,你上当了,让本尊教教你什么叫着败中取胜!”他的右手一把握住火岩剑,不管如何烧灼都不让方仲抽出,抬起弃剑的左手,一掌前印,恶狠狠喝道:“摩云手!”
如此近的距离,方仲避无可避,巨大的掌印全都打在方仲身上,一条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这傲气凌人的方仲被打得身影一阵模糊,但却始终抓着火岩剑不放手,身形飞出时也把此剑从司马明空的肩头拔了出来。司马明空面色煞白,恶狠狠道:“看你还不死!”如此掌力打在血肉之躯上,定然筋断骨折,五脏碎裂,司马明空自忖以一条本已受伤的手臂换方仲一条命,还是值得的。
可是这飞出去的方仲虽然气息变弱,但却未吐一口鲜血,连身上都不曾坏了一丁半点。
方仲飞出去十来丈,扑通一声远远的跌落下来,但不久便杵着火岩剑挣扎站起,狂傲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老家伙果然歹毒,却还杀不死我。”他的身影忽明忽暗,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十分的诡异,竟然不是血肉之躯。
司马明空惊得寒毛直竖,只觉此子犹如鬼怪,这样厉害的一掌居然都打不死,自己却连受重创。司马明空终于萌生怯意,不管这两个方仲是真是假,他已不想去分辨了。
司马明空胆气已挫,扭头想寻一二帮手,却见远处那被自己使唤了去杀金菊花的两个蒙面人正围在车厢前面,其中一个已然解了面罩,手提长剑,痴呆呆看着脚下。而另一个蒙面人却捂住胸口,倒伏在地。
二人似乎在说话,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些什么。
车仗旁边,那胸口中剑的蒙面者似乎死不瞑目,眼露震惊之色,捂住胸前伤口,沙哑着道:“贾师兄,你……你怎么杀我?”
那脱了面罩的竟然是华阳门的贾连诚,此刻他面色变换,手中长剑不停的颤抖,似乎对自己手起剑落,杀死同门之事也诧异万分,但就是刚才,自己却毫不犹豫下手了。
车厢之中一个女子声音温柔地道:“贾大哥,小兰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
贾连诚满脸恐慌之色,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连剑也拿不稳,只是痴痴地道:“我……我怎么了?”
小兰的声音幽幽地道:“贾大哥,你看着我……”
贾连诚木然抬头,看着车厢之中,随即面现笑容,露出痴迷之色,如看到什么万分赏心悦目之事。他喉咙之中呃呃作响,欲火中烧,几乎难以扼制,伸手往车厢里抓去。
小兰的声音极其温柔,入耳几乎让人骨软筋酥。那如同梦幻般的声音道:“你急什么,这脚下之人多么讨厌,他在看着我们。”
贾连诚这次再不迟疑,举剑轻轻一伸,把那垂死之人刺死。
恰巧司马明空冲着这边喝道:“贾师侄快过来帮忙,点子扎手!”贾连诚听得呼喝,顿时如梦中惊醒一般,他低头一看脚下,又一看车厢之中的小兰,如见鬼魅一般扭头便跑,浑然不理司马明空的呼喊,转眼逃之夭夭。
司马明空又急又气,正想再寻一二帮手,便在此时,耳听一声轻啸,狰狞兽如电而至,无数道湛蓝的剑光爆发开来,一口便把坐在兕牛背上的司马明空吞没。
“还有一个!?”
这是司马明空被剑光裹住时,唯一想到的事。
他早已受伤难敌,加上双剑俱失,顿时被方仲骤然而发的剑光挑起,大叫一声离开牛背,身不由己的直飞半空。
一道人影也跟着冲天而起,绕着司马明空急速出剑。剑光闪烁,司马明空连中数剑,鲜血标出,却兀自出掌缠斗,二人剑掌各交一击,同时闷哼着从空落下。
方仲落下时一个转折便轻轻巧巧的站稳了身形,而司马明空落到一半时,又有一道人影迎空而上,大喝声中,双足连踢,砰砰声不绝。任凭司马明空再是顽强,也被连续踢中数脚。
啊的一声惨叫,大名鼎鼎的灵虚谷主司马明空,从半空之中旋转着摔落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入蜀
司马明空那魁梧的身躯砸落下来,发出沉闷之极的一声响。那地上有许多鹅卵石,坚硬无比,司马明空顿时被撞得鼻青脸肿,连头上所扎方巾都散了,披头散发,加之右肩之上焦黑一片,看起来狼狈无比。
司马明空一倒,摩云手与盘蛇剑的法术顿消,原先被其困住的另一个方仲也脱困而出,只是他与被摩云手打伤的方仲一般,气息衰弱,周身闪烁不定。这两个都是真如化身变幻出来的,虽然没有血肉之躯,但是被打之后一样会受伤,直至消散后重新回到方仲体内。前一个方仲是六欲之中的人相欲所化,方仲吸收了太多的役鬼怨气,导致这一个方仲偏向憎恨;后一个方仲是六欲之中的威仪姿态欲所化,高傲无比。方仲屡遭迭难,心中难免有些怒气,平时压制不出,但分开来时便表现出来。六欲若为内因,其表相便是喜、怒、忧、惧、爱、憎各情。
本我的方仲浑身一抖,心念到处,另两个方仲颇不甘心的倒飞而回,往当中一聚,三合为一,重新化为一个方仲。
方仲面上憎、怒之色交替闪过,似乎六欲兀自不服,想要脱本我而出,方仲咬牙坚忍,颤抖了片刻,这才恢复平静。虽然本我不曾受伤,但是化身所受的伤害在合二为一时还是给方仲带来不小的伤害,其浑身的真气一下衰竭了大半。等到方仲解开鬼附之相,两条鬼影重新回到羊脂葫芦中时,方仲浑身脱力,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狰狞兽跑到方仲身前,低低呜咽,不时拿头去拱方仲。
司马明空刚刚挣扎着翻身坐起,早有一柄冰凉而又锋利的短刀架在了脖颈之间,香气袭来,只听一个女子冷冷地道:“别动,姑奶奶手一抖,只怕割破了你的喉咙!”司马明空面色灰白,早已无一丝血色,只有引颈受戮的份。这持短刀的乃是金菊花,在她身后,小兰抢步奔去,想要搀扶方仲,可是狰狞兽守在身侧,有人靠近便低低咆哮,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便是小兰也不能亲近。
金菊花叫唤道:“钱大哥,钱大哥!”
远处有人低声呻吟回道:“我没事。”随即便见一人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正是钱文义。他被兕牛撞了一下,毕竟有真气护体,一点皮肉之伤对他而言并不严重。钱文义面色铁青的来到司马明空近前,举剑大喝道:“司马谷主已被擒获,诸位还不住手!”
这一声大喝是钱文义故意而发,声音盖过了厮杀之声,无数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便有无数人停止了打斗,扭头往发声处看来。那些蒙面者一见司马明空真的被擒,无不大惊失色,有几人更是飞身抢了过来,钱文义长剑往司马明空胸口一指,喝道:“再敢相逼者,莫怪我剑下无情。”这些人投鼠忌器,一个个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刚才还是厮杀震耳的地方一时之间变得寂静万分。
三门的弟子自觉聚拢在一起,郑元洪、侯鑫和江诚子三人也往钱文义处奔来。这三人一见到司马明空面目,无不惊愕万分。郑元洪更是目眦欲裂,指着司马明空的鼻子骂道:“天杀的灵虚谷,天杀的司马明空,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你便要领着人来杀我?”举剑欲劈,钱文义道:“郑门主且慢,问明白了再说。”
郑元洪道:“好,老子问你,为什么追杀诸位同道。”
司马明空瞑目不答,清屿岛的侯鑫恨恨道:“定然是灵虚谷投靠魔教了,我们这便回去告之岳真人去。”在他不远处,鹞鹰王靠在一辆翻倒的马车旁,冷冷道:“他便是那岳真人派了来的,回去不是自寻死路。”
郑元洪、侯鑫等人听了都是一愣,郑元洪摇头道:“不可能,岳真人为何要杀我们?”
鹞鹰王道:“你若不信,让那些蒙面之人解开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神教中人,还需蒙什么面,不是多此一举么。”
郑元洪一想有理,冲着远处蒙面人喝道:“把你们的面巾都揭开来,让老子看一看,也好知道今日栽在谁的手里。”那些蒙面者全都默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司马明空。
一旁的玉笥观老道江诚子道:“藏头缩尾的都是卑鄙小人,司马谷主,想你也是盛名在外之人,做事需让人明明白白,总不能一言不发,今日之事终归要给诸位道友一个交待。”
司马明空冷哼一声道:“你们明知故问,今日落到你手,有死而已,又说什么废话了。”
江诚子道:“什么明知故问,贫道不明,还请直言相告。”
司马明空扭头向鹞鹰王看去,冷笑道:“此人是谁,别跟我说你们不知。更有人虽是昆仑弟子,实则藏污纳垢身怀妖法,难道你们又不知了?”
这话其实说得模棱两可,救了鹞鹰王之事确实是瞒着旁人的,只有钱文义、郑元洪等少数几人知道,司马明空此时提及,顿时让几人无话可说。后一句本是说方仲,但在钱文义耳中倒像是说自己和方仲两人一般。金菊花来历固然不能宣之于口,而方仲所使的役鬼法更是大忌,这等事传扬出去,确实授人以柄,无法反驳。
在场的众人被司马明空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但若因为此事岳光祖就派人追杀,似乎太过了。
司马明空语气一软道:“本尊受命而来,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钱文义道:“你有什么苦衷?”
司马明空道:“只因为派我来的就是岳真人,而岳真人又是奉了昆仑掌教悬天真人的法旨,着我等来捉拿你们这些叛徒。”
这些话真真假假,钱文义将信将疑道:“你胡说什么,掌教真人怎会让你来捉我们?”
司马明空道:“我说了你们又不信,又怪谁来?至于为什么法旨之中要捉你们,其中缘由非我能明,你们心中自知,何必问我,又或者去问岳真人和掌教真人去?”
钱文义脑中胡思乱想,原本就担心方仲因符法为悬天真人所忌,如今又有役鬼法和鹞鹰王之事火上浇油,此事可说定无善终。钱文义毕竟年轻,许多事无法理清,只觉自己心力交瘁,脚软筋酥,连剑也拿不稳,蹬蹬蹬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钱文义这个样子,让郑元洪等人大吃一惊,只道司马明空所说是真,无不惊慌失措起来。
金菊花关心钱文义,只道他有什么暗伤发作,抢上前去搀扶。
司马明空一直老老实实半跪于地,见金菊花把剑收了去扶钱文义,这等机会岂能错过,他突然抬头叫道:“岳真人快来救我!”
众人大吃一惊,忙顺着司马明空的眼光看去,谁知远处除了那些蒙面之人外并无岳光祖本人。司马明空就地一滚,已到了溪水旁边,一纵身便在溪水中打出一个水洞,随着他的人落入水洞之中,远处的盘蛇剑也‘嗖’的一声飞来,跟着没入水中。
这时众人才知他使诈,等追过去时水洞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司马明空怨恨的声音在远处遥遥传来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告之岳真人,你们等着罢!”
这里虽然有人会施展五行禁制,但司马明空水遁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若是方仲就在旁边,祭出天龙都功印,或许可以留下此人,但方仲力战之后站都站不稳,岂能再来拦截。
郑元洪等人看着水波粼粼的河面,都如泥雕木塑一般。
远处的众多蒙面之人见司马明空逃走,也不敢逗留,纷纷远遁,不一时便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尸体,还能证明方才大战了一场。
钱文义喘息半响,一把推开金菊花,面色阴沉,提了长剑往方仲大步走来,人尚未到,便厉声喝道:“孽徒,看你做的好事!”
小兰愕然道:“钱前辈,仲哥哥做错什么事了?”她可不像金菊花般随口叫钱文义一声大哥,毕竟是方仲名义上的恩师,小兰与方仲年纪相当,自然要称呼一句前辈了。
钱文义怒道:“做错什么事了?这事他自己知道,我都耻于出口相询!我问你,你与司马谷主相斗之时用的什么道法?”
方仲面色惨白,当钱文义怒气冲冲而来时,他便心知不妙。役鬼法之事本就不能为旁人所容,倒不是此法见不得人,而是被役鬼堂的人弄得声名狼藉了,人人都知此法歹毒自私,吸取活人精血为己用,已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自己突然使出来这等法术,焉有不被问责之理。只是这次役鬼法的使用也是迫不得已,先是被司马明空刺了一剑,直接引动了役鬼现身,凭着本身的修为又不是司马明空的对手,这才使用役鬼法相斗。总不能因为怕被旁人知道,宁可被打死也不使用。
方仲垂头叹气道:“弟子知错。”
钱文义心中绝望,他一直希望方仲能得玉虚宫垂青,而不是名义之上的一个弟子,如今看来一切努力都白费了。钱文义惨然道:“你不是我弟子,我也不是你师父,昆仑派更没有使用役鬼法的门人。”
金菊花劝道:“话不可说得这么绝,若无方小哥出力,你也不知死过几回,怎么一转脸来又抱怨旁人的不是。本姑娘觉得方小哥无错,你们说方仲他有没有错?”金菊花转头向着郑元洪、侯鑫等人询问。这些人与方仲相处惯了,岂能不为他说好话,再说了役鬼法什么的又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虽然声名不佳,但若与自家性命比起来,就算再是臭名昭著的邪法,只要能够危急时刻救命,那都是绝妙的仙家了。
郑元洪还想为方仲说几句好话,说道:“要不是方兄弟出手,司马明空怎么会败,他若不败,我们只怕要一个个人头落地。”
钱文义怒道:“郑门主,话不是这么说,君子身可残志不可屈,岂能和不择手段的小人相比。”
侯鑫道:“司马明空不是君子,方兄弟也不是小人,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取胜,而要看使用的人是否为恶。役鬼法虽然不中听,贫道也不了解其中窍要,落在恶人手中自然容易为恶,但落在善人手中未始不能行善。便如刀剑一般,有人拿它行侠仗义,有人拿它杀人放火,总不能说拿刀拿剑的人便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钱文义道:“方仲虽然不是有心为恶,可那役鬼法有违天和,怀之就是不善,以不善之物常怀己身,总有坠入恶障之虞。我不忍见真有那一天,这才早日棒喝于他。”
江诚子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道:“贫道愚见,钱道友也是一片好心,所谓关心则乱,为了方兄弟的将来,所以说了些过头的话也情有可原。方兄弟真有役鬼之法,那也是他的机缘造化,贫道自识得他以来从未见他做出任何损人利己的事情,可见他心中有善,又怎会轻易坠入恶障之中。”
三人都为方仲说话,钱文义反而说他们不过,只得沉默不语。
这次遇袭损伤的三门弟子极多,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一半,是自会盟出师之后所遭到的最大伤亡。郑元洪等人自然免不了大骂一通,从司马明空的老母骂起直到他十八辈的祖宗,接着又骂岳光祖,甚至连悬天真人也骂了进去,若不是钱文义与方仲也在这里,只怕悬天真人的祖宗牌位也不大安稳。
众人把伤亡的弟子埋葬之后,不敢逗留,于是连夜启程,直奔蜀地而去。
第一章 北斗治
司马明空虽然跑了,但却留下一头兕牛没有来得及拉走。此兽灵智不高,但却胜在力大无穷而且皮糙肉厚,被鹞鹰王拿它替换了马车前的劣马,顿时让一辆马车成了世上罕见的大型牛车,司马明空若知自己的坐骑被这样处置,只怕要气的吐血。鹞鹰王直接骑在兕牛背上,在上面登高望远,十分舒畅。金菊花看了羡慕不已,把白泽让给了钱文义骑坐,自己与小兰有时在车厢里头,有时便到兕牛背上看一路风景,倒也不嫌寂寞。
一连数日奔驰,离着洛水城愈远,加之小心谨慎,终于再无事情发生,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可是每当想起这么多人没有折损在魔教的手里,却被同道中人一番好杀,便觉心情郁闷不已。
钱文义一路极少说话,总是心事重重模样,金菊花几番相劝不听,反而换来一顿白眼,便也懒得说他了。这日艳阳高照,金菊花坐在兕牛背上,手举一张宽大的翠绿荷叶遮挡阳光,天气闷热,便想寻一个阴凉之地歇脚。她举目四望,瞥见远处群山之中露出飞檐一角,喜道:“快看,前面有人家,不知是寺庙还是尼姑庵?”
蜀地多山,路途着实不好走,众人早就走得乏了,听金菊花一说,纷纷举目观看,可是他们不如金菊花坐在兕牛背上看得高远,并未瞧见什么模样,直到又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隐藏在群山中的不知名村落。
或许里面隐居着大富之家,周围房屋修葺的颇有气象,更在山水之间搭建了许多的凉亭,以供人歇息赏玩。金菊花看到的便是凉亭一角。
此地与群山融为一体,鸟唱蝉鸣,毫无红尘俗世间的烟火之气,看上去分外温馨和谐。
众人感慨一番,便奔这数座凉亭而来,到了近前发现这凉亭里早已有人了。
郑元洪道:“且在这里歇一歇,我去问一问路,看这里是什么所在?”他从白角犀牛上跳下来,迈步走入凉亭。这凉亭颇大,除了四周石砌围栏之外,还有当中好大一座石台,石台之上更是画着一个八卦图形。郑元洪喜道:“这里人居然向道,可算遇着自己人了。”
只是此刻这石台却被人纵横划了十几条线,当作了一个棋盘,正有二人各持黑白二子在那里对垒。二人身后各有一人站在一旁,其中一个膀阔腰圆,十分的魁梧,可惜断了一只右手,背后背着一口青铜巨钟。他所站的前方是一个英俊青年,腰间悬挂着一根长箫。
另一边与之垒棋的也是一个青年,身披道袍,长得面如傅粉,颇有几分灵气;在他身后更是一个满面红光的健硕老者,大袖长袍,手举一只大茶壶,笑眯眯看着棋局。
腰悬长箫的青年皱着眉头,举棋不定,似乎局面不佳,感到难以落子,而另一边那俊美青年则面色平静,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郑元洪打个稽首,说道:“不好意思,打搅各位雅兴了。”郑元洪因为看到这里有一个八卦图,另一人更是身穿道袍,便用道家之礼问询。对垒二人对郑元洪熟视无睹,只有那老者笑着道:“来者是客,无需多礼,阁下有什么事么?”
郑元洪道:“在下郑元洪,路经此地,因天气炎热,想寻一个歇脚的地方。”
那老者听了倒也罢了,另一边那个愁眉不展的青年一听说是白石山的人,扭头道:“白石山?那不是道家自夸的七十二福地之一么,怎么跑来此地?”
那老者道:“原来是郑门主,失敬失敬,请坐。”那老者十分客气,但郑元洪却骇然发觉这老者气息沉稳,眼露精光,是个绝顶的高手。在野外之地突兀遇见这样一个人,顿时将信将疑起来,他怕一个人吃亏,疾步退出凉亭,招呼众人前来。
郑元洪前去问路时众人早已留意,见他招手,连忙涌上前去。
许多人马来到凉亭,那四人再也无心下棋,穿道袍的傅粉青年抬手轻轻一拂棋盘,说道:“劫数太多,生死相依,不如和了。”把棋局打散。与之对垒的青年愁眉一展,拱手道:“赵兄好器量,在下佩服。”这才起身看向来到凉亭前面的众人。
两群人互相打量对方后,有二人不禁发出‘咦’的一声诧异。
钱文义与方仲走出人群,钱文义向那老者道:“原来是大祭酒,真是幸会。”
而方仲却向那持箫男子和独臂壮汉道:“莫兄,童大哥,你们怎会在这里?”
对面四人一个是天师道的马武马大祭酒,那傅粉青年是张道陵的二弟子赵升,另两个却是邀月堂里的莫岚与童大哥。马武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玉虚宫的钱道友。”
郑元洪等人见他们与方仲俱都相识,顿时放下心来。
钱文义道:“大祭酒,此地是何所在,你们出现在此地,莫非已离鹤鸣山不远?”
马武笑道:“此去离鹤鸣山远的很呢。老夫也没想到能在这荒僻之地见到钱道友。”
钱文义道:“在下也觉得路途不对,故此才有疑问。既然离着鹤鸣山还远,那大祭酒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马武笑道:“钱道友有所不知,我家天师除了统领鹤鸣山外,尚有二十四治所,这里便是其中之一,称作北斗治,治下鬼卒鬼吏便散居于此。”
钱文义暗中惊奇,想不到这天师道的范围已然如此广阔,连远离鹤鸣山的地方都归附于他。钱文义道:“原来如此,这北斗治乃是贵派的称呼,在外人眼中不知如何称呼。”
马武道:“俗世人当然不知有北斗治之名,此地另有一称呼,唤作平都山,乃是原巫鬼道之重地,其中有一古迹,乃我巫鬼道创派之祖鬼帝居所,唤作丰都城,可惜早已荒废千年了。”
丰都之名众人早有耳闻,早在千百年前巫鬼道大行其道之时,便是昆仑、慈云诸派也不敢侧视。巫鬼道之中能人辈出,整个巴蜀都在其势力范围之内,不过也只局限于此,并无向外扩展的野心,这才与中土众道门相安无事。可惜的是巫鬼道盛极而衰,在鬼帝之后虽有大司命与少司命续任,总是江河日下,直至天师道横空出世,把巫鬼道原有家底囊括囊中之后,这丰都城便少有人提及了。
马武道:“自钱道友别后不久,老夫听闻昆仑派召集天下道门,欲要铲除魔教,张天师虽也自承是道门中人,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是不会参与的,虽然不插手,却也时常关注时局,希望这等事不要影响到我天师道。钱道友能够得闲来到此地,想来除魔卫道之事,一切都十分顺利了。”
钱文义惭愧摇头道:“不瞒大祭酒,除魔卫道之事颇不顺利,现如今还是相持不下,前景并不明朗。在下不过是恰巧路过,偏就遇着大祭酒了。”
马武道:“老夫略尽地主之谊,离此不远便是治所,诸位可前去稍歇片刻。”
钱文义道:“多谢大祭酒盛情,那就却之不恭了。”
马武又向着方仲点了点头,但却并未说话。一旁的赵升向众人拱手道:“各位远道来此,定然乏了,请随在下来。”当前引路,往远处隐在绿荫中的连绵屋脊行去。那连片的屋脊约有数百间,其中有几处建的十分高大,几同寺庙一般,其中更是雕刻着许多鬼面鬼头,尚有许多的不知名鬼符画在墙上,与中原各处寺庙庵观迥然不同,充满异趣。众人还是头一次接触这天师道各治所的情景,或者说原来是那巫鬼道的情景,果然十分的怪异。
虽然建筑风趣迥异,但其中的天师道弟子却继承了巫鬼道鬼卒、鬼吏、鬼将、鬼帅的称呼,但这身上服饰却不是巴蜀土人的打扮,而是实实在在的汉家衣装,只有偶而一些装饰品还可见古时遗风。
方仲与莫岚同步而行,那童大哥随在身后,莫岚道:“前次去玉虚宫时多亏了方兄弟从中联系,才让我邀月堂在这大乱之世有了片刻安稳之机,说起来,还不曾谢过方兄弟你。”
方仲谦逊道:“哪里,邀月堂本就与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不同,就算不能与昆仑同仇敌忾,也不需要兵戎相见,掌教真人在这事上还是分得清的,小弟不过传了几句话而已,莫兄不需放在心上。只是莫兄不在邀月堂呆着,却千里迢迢跑到这天师道的北斗治来作甚。”
莫岚道:“我邀月堂以声乐为名,对于奇音雅乐向来关心。我曾问起家父,我邀月堂的那头阴龙从何而来?”
方仲插口道:“什么阴龙?”
莫岚道:“便是隐于那深潭中的鬼蛇了,只是它已无血肉之躯,说个鬼字未免不敬,便叫它是阴龙。”
方仲恍然道:“原来就是那条圆月之夜可召唤而出的神蛇。”
第二章 丰都鬼城
莫岚道:“正是,家父告诉我说,这邀月堂原本的所在不是这里,而是后来迁到此处。这里乃是当初巫鬼道拥有的一处密地,那巫鬼道的渊源远比我神教来的长久,听说连那深潭之中的阴龙都是他们训养的。”
听闻这一条神蛇还和巫鬼道有关,方仲奇道:“既然是巫鬼道的地方,怎么后来又归邀月堂了?”
莫岚一笑道:“你总听过高山流水之事。昔者伯牙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方仲道:“伯牙因此视钟子期为知音。不过后来子期死后,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自此成为绝响。”
莫岚道:“他们惺惺相惜,可惜可叹,却非当初巫鬼道高人与我邀月堂前辈如此结局。家父曾言我邀月堂前辈与巫鬼道前辈相识于陌路,却因雅乐而识,最终成为至交好友,于是乎,赠送了这么一处地方给我那邀月堂前辈,这才有现在这番故事。”
方仲道:“这样说来,邀月堂与巫鬼道也算是世交了。”
莫岚摇头道:“非也,除了那两个前辈高人是至交之外,后人再无机缘认识巫鬼道之人。你别不信,我与大祭酒和赵兄原本并不认识,只为了探查那深潭阴龙之事才来的此地。因为我听说这深潭阴龙以及我邀月堂合奏的神曲乃是当初二人所作,的确神奇不已。乐律我自懂得,但那阴龙为何一直呆在深潭不去,便不知了。”
方仲道:“莫兄便是为了查探此事才来这里?”
莫岚点头道:“正是,不过眼下还毫无眉目,毕竟巫鬼道已成过往烟云,旧事已没几人知晓。大祭酒虽然知道的很多,但对这如此久远之事也是一无所知。”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漫步而行,不久便到了一处两层的阁楼,楼上挂一匾,只有北斗七星的图形,没有一个文字。赵升道:“这里便是北斗治治所,左右便有客房,各位不要嫌弃寒舍简陋。”
众人连忙道谢一番,自有天师道鬼卒引三门弟子前去歇息,赵升与马武把方仲、钱文义、郑元洪等人都迎进了那间最大的阁楼,连同莫岚与童大哥都在客厅坐下,侍奉的人端上茶来。
马武以大祭酒之尊坐在主位相陪,赵升虽是张道陵的徒弟,也要敬让他三分。众人落座之后相互介绍了一番,郑元洪、侯鑫、江诚子虽然在洞天福地之中占了一席之地,但也听说过天师道的大名,可不敢以上位者自居,小看了这等地头蛇。
方仲坐在钱文义旁边,在他身后鹞鹰王侍立在旁,一言不发如一个下人一般。马武问了许多外间发生的事情之后,这才转向方仲道:“方道友,我家张天师上次还说起过你呢。”
方仲受宠若惊道:“张天师还记得晚辈?”
马武道:“怎么不记得,天师说若不是遇着方道友,他还不知自己虚妄自大,一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也受不得旁人说他半点的不是。”
方仲道:“天师过谦了,当初晚辈也多有冒犯之处,更何况普玄与定观二位道长承蒙天师照顾,一直无以回报,晚辈若再见到天师时,定要多多拜谢于他。”
赵升道:“方兄第不需客气,家师如今对俗务已不敢兴趣,弟子离去时,他又在闭关感悟道法,还不知几时出关。”
一旁的钱文义插口道:“张天师学究天人,他闭关感悟的道法定然非同小可。”
赵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家师自你们走后,自囚三月似乎领悟了不少生死玄关的奥秘,常言死而后生,生而后死,是有为求无为,无为求有为。弟子愚昧尚不知其中奥妙,道法讲究修身养性,求长生而无为,生死循环那是因果报应,本该是佛家之事,又如何能够糅合到一起?这次家师闭关,便是要把其中疑难之处参透,在闭关之前,连这道法的名字都写下了,叫做‘洞极经’若是书成,便要传教天师道所属四方了。”
赵升一番言语在普通人的耳中听来无甚出奇之处,但在钱文义、郑元洪等人的眼中便完全不同,一人参悟道法已是不易,若是还要著书立说那更是难上加难,绝非常人能够办到的。那张道陵虽然顶了个天师的名号,毕竟是在一地称尊,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认同了,如果这‘洞极经’真有参透生死看破阴阳的无上奥妙,那这天师之名便当之无愧。
众人既惊讶于天师道的势力又震惊张道陵的天资卓越和磅礴雄心,看来这天师道能取巫鬼道之位而代之,绝非侥幸。其实张道陵本身所学颇杂,学兼佛、道、鬼三法,并且肉身重铸,跳过轮回转世重修,这番经历旁人所无,感悟尤其深刻,写下流传后世的‘洞极经’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郑元洪等人自洛水城出来之后总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到了天师道的地头,发觉此地环境不错又安全,心想不如暂时就呆在这里,等过一段时间看看外间风向再说,当即向马武委婉的表明来意。
马武道:“诸位想暂时留在这里也无不可,但却需遵守我天师道的规矩,尤其这北斗治更有许多忌讳之处,要先向各位说明,免得有什么不快让老夫难做。”
郑元洪道:“那是自然,还请大祭酒明说,我等定然不敢违忌。”
马武道:“北斗治乃是借平都山巫鬼道遗留之所重建而成,但却不在原址。老夫原为巫鬼道旧人,如今虽然是天师道的大祭酒,但却不敢忘本,这巫鬼道原本的遗址诸位也都知道,便是那丰都城,在巫鬼道时,又唤作丰都神宫。这地方阴气极重,一到夜间更是鬼气升腾,非活人能够安然处之。虽然神宫早已破败,老夫还是希望诸位不要贸然前往,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可就悔之晚矣。”
钱文义道:“这等地方是我修道之人的禁地,根本毫无益处,在下断然是不会去的。”
马武点头道:“老夫也是提醒诸位一二罢了,传闻此神宫虽然荒废,但留下的一些奇门遁甲却并未失去效用,常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前去寻宝,就此一去不回。就算是我天师道弟子,此地也不敢擅闯,偶尔出入也都是在日间艳阳高照之时,绝不在夜间逗留,这些你们可要记下了。”
众人听了马武之言都诺诺点首,只有莫岚对此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待众人告辞离去时,莫岚向马武与赵升道:“在下也想多留几日,好与赵兄再切磋一番棋艺。”
赵升道:“莫兄有此雅兴,赵某敢不相陪,不过莫兄所提之事我天师道确实不知,想来当初那巫鬼道前辈虽然留下一些线索,但事隔多年早已无用,你又何必坚持。”
莫岚笑道:“有缘自会见到,无缘也不相求。在下反正闲着无事,就当是消遣消遣罢了。童大哥,我们先下去。”那童大哥向着马武与赵升二人一躬身,跟着莫岚退了下去。
三门的人早就走得疲累不堪,如今有这样一处好地方歇脚,一个个倒头便睡。方仲安置好狰狞兽后,独自在房中盘坐,心中回想着鹞鹰王所说的驭兽诀。在他面前还放着两只小瓷瓶,那是装七叶银芝散的瓷瓶,不过药丸已空,里面却装着数滴鲜血。一只是方才从狰狞兽身上取来的,另一只却是他自己的。
方仲冥思片刻,把其中一只瓷瓶的鲜血倒入另一只瓷瓶之中,随后默念口诀,一抬手,一股真气发出,包裹住此瓷瓶一阵摇晃,混匀之后伸手接住,反扣在掌心之中。
那瓷瓶中的血滴流到掌心中后,慢慢的被吸入肌肤内,直至彻底的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方仲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出现在不远处,那正是狰狞兽的所在。
方仲大喜过望,虽然鹞鹰王曾经说过狰狞兽的好坏之处,但是方仲何曾把它当作是凶兽看待了,而且心中又想只要狰狞兽不结煞丹,不近血食,一直如此的跟着自己不是更好,又何必追求什么神通广大。正因有了这个心思,方仲才坚定下来学了这驭兽诀并用在了狰狞兽的身上。
远处的狰狞兽似乎也是心有感应,一声低沉的吼声遥遥传来,一人一兽终于头一次建立起一种血溶于水的感觉,而不再是本能的驱驰。
第三章 神宫
方仲把瓷瓶收起,正想解衣安歇,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有人低声道:“方兄弟,方兄弟。”随即又笃笃地敲了敲门。
方仲听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是郑元洪等人,心道这么晚了还有谁来,问道:“是谁?”
那人道:“是我,莫岚。”
方仲恍然道:“原来是莫兄。”走过去把门一开,便见莫岚站在门外,身后跟随着那童大哥。
莫岚笑呵呵道:“良辰美景,方兄弟怎么自闭幽室,不如随我出去走一走如何。”
难得莫岚此人如此好相与,方仲也不忍拂其意,便道:“既是莫兄相邀,在下岂能不奉陪。”又向那童大哥道:“童大哥别来无恙。”
站在莫岚身后的童大哥也微微一笑道:“承蒙方兄弟看得起,呼童某一句大哥,以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方兄弟多多包涵。在下一个‘广’字,人称童广童大钟,方兄弟称呼我一句大钟兄便是。”
莫岚道:“过去之事提它作甚,可惜小妹不曾来,不然大家一起在这北斗治游山玩水倒也逍遥。”
那童广道:“小姐性子贤淑,可不喜欢四处乱闯。”言下之意,这莫岚倒有乱闯祸事的样子。
莫岚嗔怪似的看了童广一眼。三人也不惊动他人,莫岚并未说去何处,只是信步而走,方仲随着他转眼便离开了天师道北斗治,往后面一座深山走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三人便到了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借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左右没有树荫遮掩,莫岚站在其上,探首往远处瞭望。
淡淡的云烟缭绕,模模糊糊中,一座占地颇广的破败城廓出现在三人眼前。
此城虽然看不仔细,但大致的规模还能分辨。城廓朝西面东,较为狭长,格局与一般的城池不同。破败的城门紧闭,城里也有些高楼屋宇,但大都荒废,风吹日晒后架子坍塌,只留下无数枯槁的木柱林立。
莫岚看了许久才道:“也没什么奇特之处,这丰都之名看来是名不副实了。”
方仲原本不知这是何处,听了莫岚之言才惊道:“莫大哥,这便是丰都城?”
莫岚道:“不错,是不是让你大失所望。”
方仲道:“大祭酒曾说此地不能乱闯,管它丰都城是何模样,都与我等无关。”
莫岚道:“我又未闯进去,怕它作甚。再说就算真个进去了,一点阴风邪气又能奈我何。我与童大哥善于辟邪,根本不怕鬼怪,而方贤弟的神通我也略知一二,遁术施展开来,无人能及,用此术来破那些奇门遁甲岂不正好。若我们三人一起去,绝无差错。”
方仲这才明白莫岚特意来找自己所为何事,根本就是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来这丰都城转上一转。
莫岚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早已落下,弯月尚只露出半边面孔,整个平都山在夜色中都透露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黑沉沉,仿佛此地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阳世上一般,连吹过来的寒风都可穿透衣裳,渗入人的骨肉之中,让人冷不丁的打个冷颤。
莫岚道:“这股寒气倒与我邀月堂深潭旁涌出的寒气如出一辙,让人极不舒服。”
方仲修炼役鬼法已有小成,稍一感觉,便奇道:“这那里是寒气了,分明是阴寒鬼气,待久了伤身。莫大哥如一定要前来探视,不如日间再来也是一样。”
童广道:“不瞒方兄弟,我们比你早到两日,日间早就来看过一次了,还是那赵升亲自陪同,一起去的丰都城。”
方仲奇道:“既然看过了怎么又来?”
莫岚接口道:“便是日间看不出眉目,所以才要晚上来。你不也听那马大祭酒说了,这地方一到夜间便与日间不同,我估摸着此地定然有什么古怪之处,定要在夜间才显露出来,在白天是看不见的。我们如今也不进去,就只在这高处瞧那城里有什么古怪。”
方仲心道若不进去倒也无妨,便又放下心来,只是此地阴气极重,待在这里看风景实在是有些受罪。
眼见着弯月东升,整个平都山平地涌起寒雾,且有越来越浓之势。而远方的丰都城更是寒雾一片,原本隐约可见的高台屋宇也纷纷消失不见。明明寒雾之中并无风响,但方仲却感到阴风阵阵,不时从身旁刮过。这风不是从天上来,也不是从东南西北而来,竟然是从地底下吹上来的。
莫岚也察觉出了异样,赞叹道:“果真奇妙,这等极阴之地若有人在此修炼相应的功法,当可生事半功倍之效。不过倒也奇怪,此地又不是一年两年才有,早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连我都知这道理,为什么旁人便不知了?”
那童大哥道:“旁人一定也知道此地是极阴之地,但却无人来争抢,那便只有一个道理,来抢的人定然试过了,可是却没有成功。我想守护此地的不是巫鬼道便是天师道了。”
莫岚点头道:“或许如此,但是那些人呢,都死了不成。那马武说有人前来寻宝,便统统消失不见,难道就是指的此事?”
二人正说着话,方仲眼望远方忽的一怔,惊讶道:“那城门开了!?”
莫岚与童广都未注意城门,只是看着朦朦胧胧的城廓景致,希望找出一丝变化来,听得方仲一说,一齐往那毫不起眼甚至破败不堪的城门看去。
那城门是个石制大门,分作左右两扇,往当中一合时便关城门,顶上也无千斤闸,极易开启。此刻那裂纹遍布的石门正静静的打开着一条隙缝。
莫岚道:“方贤弟可看见是谁开的城门。”
方仲道:“并未见到有人开城门,似乎是被一股阴风给吹开的。”
难得这门居然是无风自动的么。莫岚摇头不信道:“哪有这般巧的事,就算阴风再大,也不可能把石门吹开。走,去瞧一瞧。”不由分说,身子轻轻一点,便从岩石上跳起,踩着脚下树梢飞身往城门冲去。
那童广身形笨重,可没有这等轻巧的本事,急道:“等一等我。”正要寻路下山,一旁的方仲道:“童大哥抓稳了。”随即一道符纸扬起,火光一闪,方仲与那童广便消失不见了。
‘呼’的一声轻响,方仲与童广显出身形。在二人前边不远处,莫岚正站在城门之前。
城门与他相隔不过三丈。
莫岚衣襟飘摆,面色冷峻,破败的城门半敞,一股渗人心脾的阴风迎面而来。
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那半开的城门依旧毫无动静。莫岚取腰间竹萧在手,身形一动,奔着那隙缝冲了过去。
他还未到那城门口,从破败的城垛之上一条人影直直落下,拦在城门之前,喝道:“便知仁兄不肯善罢甘休,赵某早已等候多时了。想要活命的,就快快回头。”
这人突兀出现,吓了方仲等人一跳,等凝神一看,居然是那张道陵的徒弟赵升。此人看样子早就守候在城门之上,只是不知是故意守护此城,还是知道莫岚要来,特意在这里拦阻。
莫岚冷笑道:“赵兄何必多此一举。命是我的,随我怎么处置。”纵身一跃,就想从赵升头顶飞过。
赵升虽然是张道陵的徒弟,毕竟年轻,学艺时间不长,修为不高,他和莫岚相比不过半斤八两,故此莫岚根本不怕他。眼见言语无法劝阻莫岚,赵升从背后取出一柄长剑,喝道:“急急如律令!禁!”长剑一指,莫岚在半空中就觉周围一紧,如落泥潭,再难移动半步,直直的掉落在地。
莫岚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赵升轻笑一声道:“区区禁气咒而已,莫兄又何必惊慌。”
站在方仲身旁的童广突然大吼一声,迈步急冲而来。他身形魁梧,修为又比二人都高了一筹,如蛮牛一般奔着赵升直直撞了过去。
赵升面色大变,叫道:“童兄不要鲁莽,在下并无伤人的意思。”
那童广听耳不闻,‘碰’的一声撞个正着。赵升哎哟一声往后飞跌,那禁气咒顿时便破了。此咒是张道陵所创,乃是借用了天字诀中一部分奥妙变化而来,一共创了二十四道符咒,人称二十四阶符箓,分为:摄、驱、敕、疾、禁、定六法四门二十四种。禁气咒便是其一。只因脱胎于天之诀,都是并不伤人的困人之法。
莫岚身上一松,落下时笑道:“赵兄盛情相送实在不敢当,不如你我再一起进去逛一逛。”一把捉住被撞飞的赵升,同时扣住了他的脉门。
赵升惊叫道:“使不得!”可是他的一身法力无法施展,眼睁睁看着莫岚拉着自己直冲城门而入。
城门敞开处喷出一股寒雾,二人一进去,便转眼消失不见。
童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道:“等我一等。”言罢,丝毫不知天高地厚,大脚如飞,也跟着蹬蹬蹬的走了进去。
方仲叫道:“童大哥,莫大哥。”虽然只是隔着一道城门,但是里面却毫无回音。那三人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方仲小心翼翼到了那石门附近,心道自己探头看一看终归无事。他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把头慢慢伸进去,初时眼前还见丰都城破败街景,可是当一股寒雾迎面扑来时,眼前景致突然大变,黑暗的夜色之中,一座黑沉沉的宏伟宫殿凭空出现在眼前。
那宫殿鬼气森森,无数破碎的骸骨、磷火散落在四周。
方仲大吃一惊,忙缩回头来。
按说身体应该还在城门之面,但是方仲赫然发觉眼前景致未变,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这奇怪的地方,而不远处就是那宫殿。
方仲霍然转身,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滚滚黄尘,那城门已不翼而飞。
方仲向前走了几步,伸着手想去再摸那门时,根本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存在。方仲还不死心,指尖真气迅速在眉心中画下一个符文,亮光一闪,一只黑白竖目顿时出现在额际。这是天字诀中的天眼通,可察遁术幻术等天道之内一切法术。
可是眼前依旧是滚滚黄尘,说明所看到的这一切并不是幻象,而是切切实实存在一个天地之中。
这一切都是真的。
腰间羊脂葫芦噗的一声响,两条人影出现在方仲左右。钟颜夫妻如熟睡了一般闭目悬浮在空中。方仲愕然不已,自己并未召唤役鬼,怎么自己便出来了。方仲低喝一声“收!”两条人影只是晃了一晃,便又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未收入葫芦之中。
似乎这个奇怪的地方连役鬼法也起了变化,至少腰间这个做冢的羊脂葫芦彻底的成了摆设。
“怎么会这样?”
方仲连试数次都是如此,虽然鬼冢无用,但对役鬼并无伤害,总算不用太过担心。
方仲低头看了一眼地下,有着数行脚印直往宫门而去。方仲自言自语道:“这便是大祭酒所说的丰都神宫么?”沿着脚迹而行,一路之上无数磷火在远近闪动,在夜色中犹如星火一般璀璨。那都是无数尸骨散发而出的,也不知有多少人葬身与此。
宫殿前是一排石阶,石阶两旁排列着十八根石柱,九九对称,但半数都已折断,无数碎石散落在地上。
方仲踏阶而上,老远便见莫岚、赵升、童广三人全都默默的站在殿门旁边,那里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奇怪石碑。
第四章 阴阳界
方仲心下一松,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三人回头看了一眼方仲,见到他身旁站着两条宛如真身的鬼影时,一个个惊愕不已。
赵升毕竟是天师道的人,脱口而出道:“役鬼!你……你……会役鬼法?”
方仲面色一黯,淡淡道:“小弟双亲遇害,被我侥幸得了冢具而来,故此一直带在身旁,却绝非用来为非作歹的。”
赵升道:“我不是怀疑你以此为恶,役鬼法虽然名声不好却并非恶法,这一点在下早已听大祭酒说过了。天师道虽然不学此法,但也不是没有典籍流传,善恶不过一念之间,不关役鬼法的事。”
莫岚与童广虽然惊讶,但听方仲所言这竟然是自己双亲,一转念便想明白了,若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被人收去做了役鬼,定然也要拼死抢回,不能落在他人之手了。相反莫岚还有些许羡慕,作为从小失去母爱之人尤其思念亲人,自己除了能在梦中偶尔相会之外,反不如方仲随时随地都可一见,以慰相思之苦。
方仲不欲众人在此事上太多关注,指着他们方才所看的石碑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赵升重新把眼光望向那古旧石碑,说道:“这是用巴蜀古像文所写,难怪你们不识。这三字我却认得,适才已经与二位说了,你既然问起,那我就再说一遍。这从右到左乃是‘阴阳界’三个字。”
方仲道:“阴阳界?”
赵升苦涩一笑道:“阴阳界便是生死之门,阳间与阴世的交替之处,再走下去便是鬼门关。我们既然闯入阴阳界,就已是半个死人了,已经回不去了。”
方仲惊道:“这怎么可能?”
莫岚与童广也是一脸震惊之色,莫岚道:“你胡说什么,只听闻阴阳界在黄泉路上,又怎么可能在阳世?”
赵升道:“石碑上写得明明白白,在下又岂是信口胡言。再者阴阳界又不止一处,凡能贯通阴阳二界者便可存在。此地阴气之重,出现一处又有什么稀奇。”
方仲道:“怪不得大祭酒曾说此地日间来得,夜间反而来不得,是否那阴阳界可在日夜之间轮转之故,故此白天时还是阳世,到了夜间便是阴间。”
赵升点头道:“正是此理。可是阳世易进,阴间难出,到这里的人可回不到阳世,在下这才想阻止莫兄进来。谁知好心不得好报,连我也陷了进来。”说罢,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莫岚。
莫岚皱眉道:“既来了,多说无益,进去看一看又有何妨。我们几个人生不同时,死而同路,一起上地府闯荡一番倒也有趣的很。”那童广听了哈哈一笑,他呆在这阴森之地居然毫不畏惧,只当自己是一个欣赏奇景的看客,对生死并不放在心上。
赵升怒道:“你自己寻死,何必牵连他人,我与方兄弟失陷于此,你竟无半点愧疚之心么?”
方仲劝道:“二位不必再争了,既来之则安之,关于阴阳界我等只知其名,不知其妙。但是此地既然是当初巫鬼道遗留下来的,定然有些古怪,还是看一看再说。”
赵升叹道:“也只有如此了。”
三人之中那童广胆子最大,便走在了最前面,其次是莫岚、赵升,方仲随在最后,一行人往那不知建了多少年的阴沉宫殿走去。
站在三丈多高的殿门跟前,众人抬头上望,那殿首刻着一个硕大鬼头,足有一幢楼那么高,大张其口,嘴中俱是一丈多长的獠牙,獠牙下方便是入口,看上去狰狞万分。
鬼头翻白的双眼俯视下方,让人有种被什么人看得一清二楚的感觉。
莫岚惊讶道:“鬼门关!”虽然此地像极了传说之中的鬼门关,但是并无小鬼把门,连拘捕鬼魂的黑白二常都不见踪影,当真是连个鬼影也不见半个。
众人看了片刻,除了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并无丝毫异状。童广单手托住青铜巨钟,靠在了肩膀之上,钟口对着前方,一步步的往深处走了进去。周围不时有磷火闪烁,借着微弱亮光倒也看得清一个大概。大殿里一根根数人方能环抱的石柱支撑,底部都是青石地板,顶上悬梁黑沉沉雕刻着无数图形。虽然年代久远,但清晰可见许多处地方都遗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于一些腐朽的刀剑尚自插在石柱之中。而散落的骨骼尸骸更是零零散散遍布目光所及之处。
这阴阳界之中似乎暴发过一场规模十分之大的大战,无数人死在了这里。
童广十分警戒地盯着远处,不料脚下却‘喀’一声踩到一物,把他惊了一跳,低头细看,乃是一具枯骨,看身上衣着尚未腐朽,估计也就在百年之间,应该是后来闯进来的人,死在了这里。
童广骂道:“人死也不挑个地方,却挡爷爷的路!”抬脚一踢,那尸骨早已散架,一根大腿骨被童广踢得飞了出去,钻入殿中黑暗之处,过了许久才发出落地的叭嗒声响。
方仲初时不在意,当再一看这尸体尚未腐朽的服饰,顿时面露惊讶道:“等一等,这具枯骨竟然是我昆仑派前辈的!”
方仲在枯骨旁略一检视,拾起一柄长剑,用衣袖拂去灰尘,露出斑驳的剑身,此剑与铸剑堂打造的昆仑长剑样式一模一样,只剑柄之上有些差异,被铸造成龙口模样,似乎还是一柄档次颇高的长剑,并不下于自己的火岩和飞鱼二剑。
赵升道:“落入此地的人三山五岳之人甚多,并非只有昆仑派才有。即便你本事再大,只要出不去,便迟早死在这里。或许过些时日,我们也会像他一般只留一副骨架在此。”
方仲挥了挥手中剑,此剑虽然被祭炼过,但因许久不曾使用,灵性早失。方仲用真气强行一冲,剑脉畅通,剑身发出些许寒光来。虽然沉寂了这许多年,剑身并未大损,假以时日,用真气温养,又可现当日锋芒。
那莫岚道:“此地既然贯穿阴阳二界,消亡之后该当留下魂魄,何以此地空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赵升似乎也有此疑惑,说道:“或许那些人早已到九幽地下去了,故此并无魂魄。”他也知此解释有些不通,但实在寻不到更好的理由。
方仲端详了此剑片刻,最终决定把此剑留下,原本的木质剑鞘早已腐朽,不堪使用,只得插到自己的腰间。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身故不过百年,想来悬天真人又或钱文义等或许还能认得,原本还想收殓一下这不知名姓的前辈,可惜童广那一脚太狠,尸骨都散了,只得作罢。
众人一路走过,便见越多的骨骸横陈四处,人兽都有,直到最后,终于看到一个大殿出口。
出口两旁跪着两个惟妙惟肖的石刻小鬼,长得尖嘴猴腮,双目凸出,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张兽皮。一个手捧托盘,盘中什么也没有,只在底部画着一个‘卍’字。另一个手中举着一只酒壶模样的东西,似乎是青铜所铸,表面花纹中依稀刻着一个鬼头。
莫岚轻笑一声道:“地府太寒碜了,就让这两个小鬼迎来送往,不是小看人么?”
方仲望着这两个小鬼不由得露出沉思之色,那跪着的一个小鬼分明拿着的就是鬼冢,但是另一个小鬼的托盘之中却刻着一个佛家才有的标记,当真奇怪之极。那出口也就数丈来宽,并无一物阻挡,四人往后面一看,不由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后面不远处乃是一座宽大的石桥,桥下都是骸骨,乃是由尸骨组成的一条长河,从左至右,不知通到哪里。而在桥的对面,几座更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尤其是当中一座高达数十丈,简直高耸入云,看上去十分雄伟。更有无数虚无缥缈的鬼气在这些殿壁之间浮动,隐约可见无数鬼影在里面不时浮现或消散。
这些鬼影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鬼气之中那些遗留下来的零碎魂魄中的残念。
一人如果魂飞魄散固然连鬼躯都无法保留,但随之消散的魂魄不可能全部消亡,只要留得一丝鬼气存在便有此人生前的一丝残念混杂其中。在鬼气浓郁之时这些残念有时还会显露出生前残像,但不过是毫无神智的自然反映,与幻像几无区别。
如此多的鬼气在这几座宫殿之中游荡不去,也不知要多少亡魂在阴阳界中无法超生,最终魂飞魄散,化作一缕鬼气长留此处。
第五章 鬼影
四人痴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莫岚赞叹道:“当年的巫鬼道真不简单,难怪连佛道两派都要让他三分。”
童广道:“这些宫殿里头定然有许多的无价之宝。”
赵升翻了眼道:“等你有办法出去时,再想着寻宝之事。”
童广哈哈一笑道:“就算出不去,临时也要进去看一看的。”他几步到了那条尸骨长河的桥上,把铜钟巨口对着前方便要鼓动钟声,想震散那些鬼气中的鬼影。
方仲忙道:“童大哥且慢,这些鬼气并不伤人,不必如此。”
童广道:“我是担心被这些阴邪侵体,于己有害。”
方仲道:“小弟愿意在前开路,那些鬼气也许伤得了旁人,却不一定伤得了我。”
莫岚想那方仲既然学过役鬼法,定然不惧区区鬼气,便道:“就依方兄弟之言,童大哥且让一让。”
方仲有役鬼护身,鬼气能被两条鬼影吸走,就算偶尔有一点鬼气侵袭入身体内,也会被方仲略微运转一下玄功心法,便也散在了四肢百骸之中,化为一缕缕真气。
方仲走在最前面,两条鬼影护持左右,众人跟在后面,一起往眼前的几座宫殿走去。
这些屹立在鬼气之中的宫殿以当中一座最为宏伟,其次是两旁的小殿,仔细一数,一共是七座。还有一些楼宇虽然也十分高大,但显然不能和这七座宫殿相比。每一座宫殿的模样几乎一样,只是大小有别。而那些鬼气也是有疏有密,分别围绕在七座宫殿的周围。
方仲站在桥头,问道:“先去哪一座?”
童广道:“自然是先去大的。”
方仲点了点头,他迈步上桥,方一踏入桥面,忽地脚下一震,桥底下的骨河之中顿时传出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禁制被触动了一般。
“怎么回事!?”
四人警戒之心顿起,分别往四周张望,但是除了这一声闷响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远处鬼气依旧飘飘渺渺似山间浮云,七座宫殿更如屹立在仙境之中,四周寂静非常,没有丝毫异样。
莫岚道:“定然是下面骨头太多,不小心坍塌了一处,发出点声响。这里死气沉沉,也许数百年都没人来,又担心什么?”
方仲总觉得不妙,听了莫岚之言摇了摇头,就在那一声巨响过后,他分明感到自己的父母阴魂被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从空中笼罩而下。越是跨过桥头,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前方几条鬼影正好拦住去路,方仲只觉浑身一冷,似乎被谁盯上了一般,这种危险不是他感觉到的,而是自己父母所化役鬼产生的感应。方仲反手抽出火岩剑,剑光一闪,前方空旷之处的几缕鬼气顿时被切成两半,那几缕鬼气幻化而出的鬼影自然也就消散一空。谁知原本就该消失的一条鬼影忽然面露狰狞之色,虚幻的身体乌光一凝,便现出一条浑身都是黑气的真身。剑光落在其上,黑气翻滚,转瞬便被吞没不知所终。
那鬼影方一显出原形,便张牙舞爪直奔着方仲扑来。
方仲把手一张,电光一闪,一道掌心雷已劈了出去。
那鬼影顿时发出一阵凄厉鬼嚎,虽然身影一阵模糊,却并未消散。在这静寂的地方,那鬼嚎之声格外令人心颤。
童广等人见到突变发生,无暇问清原因,一起出手。童广的大钟‘咚’的一声巨响,一道澎湃的声波汹涌而出,把那鬼影震得黑气乱窜,差些消散。赵升长剑一指,喝道:“急急如律令,禁!”火光一闪,一道符咒打出,本就被震荡不已的黑影又是一声凄厉长啸,身上骤然浮现出一张淡金色的符箓虚影。此符箓一出,黑影的身形暴露无遗,竟然是一个没有五官面目的鬼躯,正自嚎叫挣扎不已,想从符箓之中解脱出来。
莫岚冷哼一声,竹萧在手中一晃,一道青竹的虚影横扫而至,恶狠狠打在这鬼躯的头颅之上,嘭的一声,整个鬼躯被砸得爆裂而开。
无数鬼气翻滚而出,然后像乌云卷地一般呼啸着往远处那座最大的宫殿飞去,又从敞开的殿门钻入。
片刻的寂静之后
——哼!
一声冷哼从宫殿之中遥遥传出!几乎响彻整个天地之间!
在鬼气缭绕的宫殿上方,一个由鬼气聚集而成的巨大骷髅头逐渐在上面浮现而出。
巨大的骷髅头慢慢睁开双目,深陷的眼窝之中绿芒一闪,往方仲等人的方向扫了一眼。只是一眼,一股让人窒息不已的恐怖气息徒然降下。这等威压,比之马武都要强大百倍。
桥上的四人面色大变,赵升喝道:“不好,此鬼不是鬼帝便是司命,我们绝对不是对手,快走!”四人急往来时的路退去。那硕大的骷髅头发出一声震荡耳鼓的历啸,奔着下方四人扑了过来。
那骷髅头来得极快,转眼便到了四人头顶。
方仲早已抓符在手,正要施展遁地之术带着三人隐身,突然一声清晰的龙吟之声传出,左边一处宫殿之中青色光华一闪,随即便见骷髅头的脑门之上一道璀璨的剑光慢慢浮现而出,一柄古朴的长剑已插在了骷髅头上。
骷髅头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怒吼,怒吼声中,长剑又化作一道剑光飞回大殿之中。骷髅头晃了数晃,舍了四人,反往那一处宫殿扑去。刚冲到那宫殿上空,又是一道红色剑光飞出,化作一柄十来丈的巨剑,挟着烈火直刺骷髅头。骷髅头巨口一张,一阵巨响,竟然把红色巨剑咬住。
红色长剑不停的颤动,想要从巨口之中脱出。但那骷髅头硬是不放,更有无数鬼气汹涌而下,想要把此剑吞没。
便在这时,前一道绿色剑光又从殿中飞出,迅速的绕着红色巨剑飞舞,不过转瞬,一条青色巨龙的虚影便在红色长剑的身后形成,随即两声龙吟一前一后发出,那青龙伴在红色长剑左右,而红色长剑也宛如活转了过来,变化成一条浑身冒火的火龙在那巨口之中左右冲突。
在这一青一红两条巨龙同时冲击之下,那骷髅头的终于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嚎叫,慢慢崩碎开来。
无数鬼气汹涌喷出,又都往那处最大的宫殿聚去。一青一红两条巨龙在空中交错而过,转眼就又化做了两柄长剑无声的飞回了另一处宫殿之中。
剑光与鬼气一时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方仲等四人站在桥头之上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过了许久,那两道剑光宛如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
铮铮数响,右边另一座宫殿之中飘飘袅袅的传出几声琴音,一个男子用低不可闻地声音幽幽地道:“阴长生,你欺骗世人,妄图以天地作冢来成全你一人,如此野心,不管我们是友是敌,你都永远无法从这神宫之中走出去,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那几声琴音一响,宛如有一道无形巨刃在前方扫过,飘荡的无数鬼影,全都被劈成两截。
那些刚刚凝聚而成的鬼影随之又化作了无数鬼气,慢慢消散在虚空之中。
宫殿四周的鬼气愈加浓郁
一声暴喝从最大的宫殿之中轰隆隆的传出:“我永生不灭,你们又能困得住我几时?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传遍天际,但却无人回应他这句话,似乎刚才弹琴的那人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欠奉。
赵升轻轻一扯方仲,低声道:“快回去!”方仲回头一看,除了赵升还在身后外,莫岚与童广二人早已跑到桥头另一处,正面露骇异之色的向着自己招手。能让这二人感到害怕的事还真不多,方仲这是头一次见到。
赵升道:“躲在宫殿之中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离着越远越好。”说罢,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三人已打定了主意宁可守着前方孤寂的鬼门关,也比呆在这鬼哭神嚎的神宫里强,就算里面遍地珠宝,也不敢要了。神宫之中的人所展现出来的修为神通骇人之极,不要说去面对,便是被擦着碰着一点也绝无命在。
方仲往左边那一座飞出两柄长剑的宫殿看了几眼,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方仲相信这里面定有昆仑派的前辈高人在此。只因刚才与那巨大的骷髅头相斗的剑法,便是用御剑术施展而出的神龙傲剑决,而且一施展便是两种法诀,虽然不知是否乃一人所施,但两种剑诀相辅相成,简直神乎其神,估计那周公望也绝无法望其项背。
至于右边弹琴的人,则实在是高深莫测,不知是何来路,但他说什么阴长生之语,或许可以从中探到一点线索。
显然隐藏在这两座宫殿中的人都与那中间最大的宫殿中人为敌。
方仲又往其余四座小一些的宫殿望去,那里黑沉沉不见有任何异常,可谁知道那里面是否还有什么高人隐匿。眼见此地诡异万分,方仲担心父母阴魂受到波及,转身往桥头走回去。他从踏上桥上时便感到有什么力量束缚住自己,如今一脚踏离桥头,重新站在骨河对岸时,那感觉却依旧不曾离身。
赵升等人正在桥头等候,看到方仲过来时都常舒一口气,可是随即便面露诧异之色的盯着方仲身后。
第六章 隐士高人
方仲顿知又有什么古怪之事发生,但是看赵升等人的表情并非是万分急迫的样子,或许与性命无关。方仲缓缓转身,只见石桥之上,钟颜夫妻的阴魂正静静的悬浮在那里,而在阴魂的前面,一道朦朦胧胧的淡红色屏障阻隔在方仲与他们之间。方仲固然一脚便踏回了桥头,但他们却回不来了!
方仲大吃一惊,心中默默一催,钟颜夫妇霍然睁开血红色的双目,高举双手,往方仲这边靠过来,但那无形之力巨大无比,任凭方仲如何催促,役鬼就是冲不破那淡淡屏障。
这座石桥便如是忘川河上奈何桥,对于鬼魂来说只进不出,要想回头,除非轮回过后再走一遭。
方仲的身形急速一晃,便又回到了桥头,这一层淡红色屏障对于他来说形同无物。
莫岚叫道:“方贤弟,快回来。”
一旁的赵升看得明白,若有所悟道:“若我所料不差,只怕他的父母之魂回不来了。”
莫岚奇道:“何以见得?”
赵升道:“你不见自我们进来后,一路所见空空荡荡,除了骸骨之外还有什么能够留下的。你先前问我何以不见鬼魂,如今倒有些眉目了,只因这些个鬼魂全都被禁锢在这骨河对岸,没法回头。”
莫岚也觉得赵升所说有些道理,说道:“怪不得那宫殿四周都是鬼气。可是这些鬼气都是鬼魂消亡之后留下的话,何以不见一个拥有神智的鬼躯?”
赵升皱眉道:“里面诡异莫测,更有高人坐镇,只怕进来的鬼魂都被双方争斗之时打散了。这丰都神宫修建了上千年了,深陷于此的人鬼不知繁几,这才是那么多鬼气的来源。”
童广道:“这样说来,方仲的役鬼只怕不大妙。”
三人正说着话,离着桥头最近的一座宏大宫殿之中发出幽幽一声叹息:“既已身入地狱,已不求立地成佛,所有杀孽之事都由贫僧一人来做,阿弥陀佛!”随着佛号一说,殿门处金光一闪,一个淡淡的老和尚虚影手提禅杖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虚影显然不是真身,但也非是阴魂之躯,而是佛家的神通法身,只是这法身并未达到罗汉金身的程度,只能够形成一具淡化的金色虚影。能够凝结罗汉金身的高僧,其修为差不多等同于修道之人达到凝结金丹的地步,不日就可渡劫飞升。由此可知,这宫殿里的僧人修已是如何了得。
这淡淡金身行走看似缓慢,但几个闪烁,便已横跨数十丈,直奔方仲所在的桥头上走来。
方仲初时有些吃惊,但一看来者竟然是一个能够外放法身的得道高僧,不由得转惊为喜,想来这样一个老和尚不会和自己为难。
岂知那老和尚冲着方仲点了点头,接着便高举禅杖,低喝道:“为免助纣为虐,贫僧助你解脱了罢!”轮禅杖便往钟颜夫妻的鬼身上砸去。
方仲万没料到这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但举手便要伤人,这如何使得。方仲大喝一声,已拦在禅杖之前,手中火岩剑往上便架。
一声轻响,这老和尚眉头一皱,禅杖打在长剑上时已收去了大半的力道,但依旧把方仲给震得气血翻腾不止,但就是咬牙不肯后退一步。那老和尚目中露出一丝异色,定定地看了方仲几眼,摇了摇头,淡淡道:“老衲只杀鬼不杀人,杀人的事,自有旁人去做。”
说完之后,那老和尚的金身虚影噗的一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方仲又惊又怒,刚想喘一口气,却见远处与老和尚所待的宫殿对面,一道湛蓝色的刀光在殿中冲天而起,涨到数十丈时一个转折,划过数十丈的距离,奔着方仲劈来,同时有人遥遥冷笑道:“我只杀人不杀鬼,杀鬼的事,自有老秃驴去做!”
隐藏在这里的人简直各个都莫名其妙,不但鬼也杀,连人也杀,而且还分工不同,却不问任何的是是非非,方仲就算想寻一个人解释一番也来不及了。
那劈过来的湛蓝刀光转眼便到了石桥上空
接着电闪而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发出。
这一刀可没有丝毫留手,而且劲气之猛烈,只怕不比那老和尚出手差多少。
石桥另一侧的莫岚、赵升等人只觉得脚下一震,扑面而来的劲气顿时把人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三人慌忙俯下身子,用手遮挡夹在狂风之中吹来的碎屑。片刻之后,狂风止歇。三人抖去身上灰尘,冲到那隔绝石桥两侧的淡红色屏障之后,莫岚唤道:“方兄弟,方兄弟……”
那一刀如此威势,不论是余下三人中的哪一个去面对,都招架不住,只怕方仲已在这一击之下送了性命。
莫岚连喊数声,眼前的烟尘中并无一人回答。
童广叹道:“完了,他定被劈得尸骨无存了。”
莫岚道:“方兄弟不是遁术精湛么,难道还走不脱了?”
赵升道:“他舍不得父母阴魂,非要挡在前面,只怕只能力敌。”
三人一想到方仲凶多吉少,不由得面露哀色。
刀光虽然敛去,但远处那座宫殿之中却又发出一人的感慨之声,那声音遥遥地道:“老秃驴,这非人非鬼的,你让我怎么杀?”
“阿弥陀佛,你度人,我度鬼,不人不鬼的可就不关你我之事了,老衲也无解的很。”
“哈哈哈,那就由他自生自灭,由鬼变人难,由人变鬼易,等他也成鬼时,你再一并解脱了!”
那座发出惊人刀光的宫殿上空黑黝黝的乌光一闪,哗啦啦的金铁之声由远而近,一条乌黑的锁链从空中翻滚落下,几个盘旋,便在底下捆扎住一人。
莫岚等人一看顿时又惊又喜,那被铁链绑住的正是方仲,只不过他的模样早已大变,长发披肩,紧闭双目,面色更是煞白,乃是施展了鬼附之术后的方仲。方仲此刻虽然是鬼附之身,但却已被劈得昏迷不醒,浑身衣裳更是变作丝丝缕缕的挂在身上,他的双手连同躯干都被一根手臂粗的铁链紧紧缠绕,无法动弹分毫,两柄长剑无力的倒插在地上。
对方只是一刀,便把鬼附之后的方仲给劈成如此模样。需知施展鬼附之术后的方仲,已是练气还神后期的境界,当初的化鬼王都没能一刀把他劈成这样。
莫岚喜道:“方兄弟没死!”
童广道:“虽然没死,却也离死不远了,总要想办法救一救才是。”
莫岚道:“怎么救?你我一进去就得被那无匹的神刀所杀,你们若自信挡得住,那便去救。”
童广饶是胆大,也不禁一吐舌头道:“这样厉害的一刀我可挡不住,进去了也是白搭。”
赵升忽道:“我看那老和尚还算仁慈,或许可以网开一面,求他放人。”
莫岚道:“赵兄是说可以去求那秃驴?只怕无用,你不见他和那用刀之人是一伙的吗?”
赵升道:“不管有用无用,我先来试一试。”说罢,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朝自己的长剑上一插。
莫岚皱眉道:“你弄什么花样?”
赵升道:“家师自创天师符箓,内含招魂、镇魂二法之咒,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法力到处,可开鬼门一道,拘禁八方阴魂为我所用,在下来时身上正好带了数张符箓。这里既然是阴阳界,岂能无鬼,正好招来听我使唤。我用小鬼去救方兄弟,老和尚若杀鬼时,便是害死了方兄弟,只要他还有一丝慈念,定然不会阻拦。”
莫岚道:“这主意不错,还不使出来试上一试。”
赵升点了点头,退后数步,剑往下指,冲着地上喝道:“地府阴鬼,山野冤魂,排行列班,队仗千万,天师符旨,悉听驱策。急急如律令!”剑上火光一闪,这张符纸便化作了飞灰湮灭。赵升长剑一震,一股莫测之力散发而开,地面之上顿时出现一个朦胧黑洞。赵升面上一喜,接着又往方仲所在一指,大喝道:“天师符旨,小鬼听召,还不速来!”
若在以往,在天师符笼罩之下的阴鬼已然被拘禁而来,但这一次赵升的长剑却逐渐发出嗡嗡之声的颤抖不已,越来越是把持不住。连同那被符法打开的朦胧鬼门也忽大忽小的涨缩不定,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赵升面色发白,骇然道:“不好,我道行不够,居然镇压不住!”
莫岚道:“你用的这是什么破天师符,连一个小鬼都镇不住,真是丢尽了张天师的脸面。既然不行,那你就撤了,我等另想办法。”
赵升牙关打战道:“撤……撤不去……那鬼顺着我的拘禁之咒而来的鬼门……内外夹击,就快破禁而出了……”耳听的嘎巴之声响起,赵升手中长剑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他所召唤出来的那个什么鬼门更是突然之间消失无踪。
莫岚与童广这才发觉此事严重,小小一道符咒,竟然脱去控制,不知会有何等严重变化。
长剑之上的裂痕如爆豆般响起,片刻之后一声哀鸣,此剑禁制之力尽失,剑身化作了无数铁屑落下,只留下一个剑柄握在赵升手中。赵升大叫一声,反噬之力袭体,口中喷血,往后跌倒。
就在莫岚与童广急忙去扶时,不远处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一个无比巨大的狰狞鬼手从石桥旁的地下轰隆一声冒出,无数碎石横飞之间,鬼手黑乎乎的五指展开,一把便捉住被锁链捆绑着的方仲。
远处各殿中同时有人惊呼出声
“不好!”
“他怎么出来了?”
霎那间刀、剑、禅杖、音波同时出现,从空中劈天盖地般的向鬼手打降下来。
这鬼手一把捉住方仲,毫不犹豫的往地下缩了回去。
所有来袭的兵器全都落空,把这数十丈方圆之地打得石屑横飞,狂暴的力量让整个地面都颤抖不已。四散的劲气甚至穿破淡红色的屏障奔涌而出,把莫岚等三人都掀翻在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不停的回荡在整个神宫之内,这是自众人来到此地之后,所见到的最为惊天动地的联手一击。
巨响的回音尚未全部,远处那最大的宫殿之中终于传出欢畅无比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你们几百年功夫全都白费了,我阴长生时来运转,今日借此方便之门,重得血肉之躯,出来之后,定让你们几个魂飞魄散……哈哈哈……”
第七章 阴长生
震天的笑声如惊涛骇浪般拍岸而来,一的在天际回响
赵升面如土色,喃喃道:“我召了什么?召了什么……”
莫岚与童广抖去上下灰尘,远处一团黑影电闪而至,停留在石桥屏障之后,爆喝道:“你们是谁,受了谁的吩咐,敢来助那魔头一臂之力?”
来人披头散发,脚踏阴风,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者,周身杀气浮动,暴怒之下犹如天上的雷公相似。
三人连退数步,赵升惊惧地道:“晚辈无意之失,只想救同伴而已,请前辈见谅。”
那老者怒道:“见谅!?和我的刀去解释!”
老者头顶迅速冲出一柄淡蓝色的长刀,迎风一晃便有数丈长短,刀刃指向三人。此地神魂虽然出不去,却不妨碍刀剑进出,莫岚等三人相信以此人神通,这一刀从里面劈出,暴怒之下自己绝无命在。
“寒刀,不关他们的事。”
老者凝刀不发,怒道:“老秃驴,你又要滥做好人。”
“你杀了他们只不过出一口怨气而已,于事又有何益。就算没有他们的误打误撞,我们几个也困不住那阴长生多久了。不如听老衲一言,留他们一条活路,或许还有用处。”
“这几个废物有何用?”
“他们既然闯进来了,那就和我等一起沉沦在这地狱之中,稍尽绵薄之力罢。”
那老者沉默半响,望着莫岚等人无声地笑了起来。这种无声地笑让三人看得寒毛直竖。
狂风一卷,刀光消失,一团黑影转眼没入远处宫殿之中。
“你们到老衲这里来!”
莫岚道:“老禅师是叫我们么?”
“正是!”
莫岚哪里还敢越过桥头一步,听了那老和尚的传音,反而又退后了几步。
赵升苦着脸道:“一切都是在下的错,与旁人无关,老禅师要想迁罪于人,只管寻在下的不是。”说罢,一步步往里走去。
莫岚想伸手阻拦但终未喊出口来,眼睁睁看着赵升高一脚浅一脚的往那老和尚所在的宫殿走了过去。
莫岚咬牙道:“留在外面终究是死,不如过去闯一闯,童大哥,我俩也进去。”童广惟莫岚是从,点头道:“就依公子吩咐。”
二人随着赵升而来,本也是想往老和尚的地方去,谁知远处铮的一响,接着一段幽美无比的琴音遥遥传来。莫岚听闻此音顿时一怔,驻足倾听,不过片刻,莫岚就面露惊喜之色,大声道:“是天籁之音!邀月堂末学莫岚,拜见前辈。”
琴音一停,对方似乎叹了口气,缓缓道:“一转眼沧海桑田,知道这天籁遗音的人也不多了,难得今日却遇上一位。你二人便到我这里来。”
莫岚向远处深深一躬,与童广转而往那琴音之处走去。这几座宫殿之中鬼气众多,琴音到处,所有鬼气一震而散,莫岚与童广没有丝毫阻碍便到了这宫殿门前。
殿内深处隐隐有灯光闪动
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谨小慎微的走入殿内,借着幽暗的灯光一看,只见空旷的大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地上刻画着许多的符文。这些个符文都成暗黑之色,似乎是用鲜血浇灌到凹槽之内所成,规模十分庞大,几乎覆盖了整个殿内。而在最深处,摆放着一具盘坐的骷髅骨,面前一具铮亮的瑶琴,还有数盏灯焰摇晃的长明灯。
琴音从瑶琴而发,但弹琴的显然不会是那具骷髅。
十盏排成圆形的长明灯,只有七盏还亮着,且火光微弱,似乎一阵风便能把它吹灭。
灯光一阵摇晃,在长明灯的当中,一股阴风把灯芯散发的青烟搅动,这些袅袅青烟并未消散,而是迅速凝聚出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人影虽不是实体,但五官面貌都可看得清清楚楚,乃是一位长相儒雅的半百之人。
莫岚惊道:“前辈……你……是人是鬼?”
那人影淡淡道:“残躯便在此处,你说我是人是鬼?”
莫岚看了看那具骷髅,堆笑道:“晚辈猜想前辈已羽化成仙,自然不是人也不是鬼了。”
那人仰头笑道:“阴阳界中哪来的仙人?能够留下的都是鬼魂。你不用怕,我早已是一个死人,不久之后,更是一个行将散去再也不复存在的死鬼。”
二人万想不到这藏在宫殿中功力通神的高人居然是个亡魂,以此推之,莫非其他宫殿之中的也都是亡魂。
那人影在莫岚与童广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坐到瑶琴跟前,伸手轻轻一拨,那琴便传出一声悦耳的琴音。
就着琴音那人问道:“你既然说你是邀月堂的后辈,那我便倚老卖老问你几句。不知神教现今如何,那邀月堂又是谁人在做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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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悠悠醒转,只觉浑身酸痛,如散了骨架一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地面上冰凉刺骨
方仲记起自己昏迷之前所面对的那无匹刀光,当时自己以破釜沉舟之心用鬼附之术硬接那一刀,如今回想依旧心跳不止。但自己既然没事,那便是说接下了。方仲暗呼侥幸,正想挣扎着站起,双臂一动,地上传出铁链的哗啦之声。再一看自己居然横躺地上,浑身上下缠绕着七八道铁链,捆扎的结结实实。
左右并不见莫岚与赵升、童广,唯见远处高台之上,一条人影端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只葫芦。
正是从方仲腰间解了去的羊脂葫芦。
方仲虽然还是鬼附之身,但那葫芦早就被他炼化过了,若被人打破,不但自己遭殃,父母阴魂亦恐将无处可去,就此消散掉。方仲挣扎叫道:“你是谁?”
高台上那人大半都隐于黑暗之中,只有远处几点磷火燃烧,暗弱的绿光照耀之下,依稀还能分辨得出此人发髻高耸,身形修长,并非想像之中的恶鬼模样。
那人阴恻恻道:“你也是巫鬼道的人?”
方仲道:“晚辈不是。”
“不是巫鬼道的人,又哪来的役鬼?小子,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可有吃不完的苦头。”
方仲道:“谁来骗你,在下方仲,乃是昆仑弟子。”
“哦,昆仑派的,不错不错,这一身皮肉不错。”那人发出几声贪婪似的啧啧声,垂头盯着方仲,似乎看到了可口菜肴一般。
“我回答了你,你却还没回我。你到底是谁,为何捉我?”
那人冷笑道:“连我也不识,看来你真不是巫鬼道的人,要不然不会不知阴长生之名。”
方仲记得在外面时那弹琴者说过阴长生,说他欺骗世人,有莫大野心。自己当然不知这阴长生是何来历,但是那些高人如此看重于他,定然也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
方仲胡诌道:“谁说我不知了,阴者乃见不得光之人,长生自然是想得道永生,你起这名字,分明便是个不择手段却妄想得道成仙的野心家。”
那人听了方仲言语,浑身一阵颤抖,怒道:“我本姓如此,你竟然敢胡言乱语!”霍然站起,从高台之上飘落而下,转眼冲到方仲近前,一抬手,便掐住了方仲脖颈。
离得近了,方仲才看清此人面目。这阴长生长得颇为高大,颧骨凸出,两只眼睛之中都是眼白,三缕长长的胡须挂在胸前,竟然穿着一身的道袍,看上去不过中等年纪。若不是双眼有些吓人,也算长得是奇人之相。
那阴长生恼怒之下,五官往外冒着缕缕黑气,加上并无眸子的双眼,看上去阴森可怖。
抓住方仲脖颈的手不停的掐紧,方仲眼神模糊,不久便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时,那阴长生又已回到高台之上。
只听他悠悠道:“小子,若不是看中你那一身皮肉,你如此忤逆于我,早就让你魂飞魄丧了。”
方仲怒道:“你想怎样?”
“哼,有一番造化送给你,你要是不要?”
“不要!”
听到方仲直言拒绝,那阴长生周围的黑气一阵翻滚,似乎又欲发作,但最后又被压了下来。阴长生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如若是心甘情愿固然是好,可以省下我许多的功夫,若不愿意,就先炼化你的神魂,再夺你躯壳也是一样。”
炼化神魂,然后夺取躯壳,分明就是传闻之中的夺舍。
方仲岂能不知,只是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看中自己,惊骇道:“你想夺舍!?”
“可以这么说,不过夺舍太伤元气,你若心甘情愿,不如两两相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二为一,岂不是好。你平添无量修为,放眼天下,谁能是你对手,便是离那飞升大道也只是一步之遥。你意下如何?”
方仲大怒道:“你休想!”似这种主意,分明是想利用方仲,说什么合二为一,其实到头来被吞没的定然是方仲,留下的不过是一具长相如方仲的躯壳。方仲就算再少不经事,也能明白这不过是对方说得好听而已。
阴长生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与我合二为一的好,至少还留你一丝印记。如若不然,你什么也不会留下!”他的手往下一拂,一股阴风绕着方仲几个卷动,哗啦啦之声响动,绑缚方仲的铁链松了开来。
一待铁链松懈,方仲腾身便走,阴长生狂笑道:“你上哪里去?”
四周的阴风同时卷动,如有千百只手死死抓住方仲不放,高台之上的阴长生一声厉喝,化作一团黑气往下冲去,一下包裹住方仲,然后从口鼻之中夺路而进。
方仲疯狂般长声大叫,无数黑气在他周身上下缠绕。
空旷的大殿中尽都是方仲的嘶喊之声。
阴邪侵体!
一点白光从方仲胸口散发而出!前胸的黑气如阳春白雪般迅速消散!
包裹方仲的黑气之中突然飘出阴长生那万分愤怒的吼声:“你有辟邪之宝!”
那什么辟邪之宝,其实便是方仲一直随身携带的那颗发钗之上的圆珠。早在许久之前发钗被化兽的姜文冼打碎,便只留下了这么一颗圆珠,并且在危急关头让姜文冼神志稍清,救了方仲一命。如今方仲眼见要神魂皆丧,这一颗圆珠发出蒙蒙黄光,黑气一碰到那黄光,便自动绕开来,不敢相近。
方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中的这颗珍珠一样的东西,居然是辟邪宝珠。在此珠护持之下,本已翻白的眼神转眼又恢复黑白之色。但滚滚黑气依旧缠绕着他不放,方仲的眼睛便在时黑时白之中变幻不已。又到方仲的眼神转为清明之时,方仲一把捉住胸口的辟邪宝珠,往自己的嘴里塞去。宝珠一入口,阴长生发出厉声惨叫,无数黑气从方仲耳鼻之中滚滚而出。同时亦有两条虚影从方仲体内飘出。
方仲本是鬼附之体,这一吞辟邪宝珠,居然连钟颜夫妇的鬼魂也不能附身,连同阴长生一起被逼出体外。
黑气重新在高台之上凝聚,阴长生现出鬼身,暴怒之下把手一抬,数道鬼气幻化出无数个没有五官的恶鬼,围住方仲拳打脚踢!
一时间,阴沉的殿内噼噼啪啪之声不绝……
第八章 巫鬼道往事
一曲琴音弹奏结束,那操琴者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神教已不同以往。”
莫岚恨恨道:“正是,若非前辈留下的阴龙守护,邀月堂早已不在了。”
那操琴者自嘲一笑道:“不用谢我,其实留下那条阴龙非是我的本意,而是被人欺瞒,留下的一个天大祸患。”
莫岚奇道:“怎么会是祸患?”
那操琴者道:“你想知晓这前因后果么?”
莫岚躬身道:“愿闻其详。其实晚辈之所以流落此处,便是因为想打听这阴龙来历之故,家父虽然现为邀月堂堂主,但却不许他人过问那阴龙之事,只在闲言碎语之中提过一点眉目,说那邀月堂故地原为巫鬼道所有,因此我便寻至天师道来。”
“天师道?”
“忘了告诉前辈,巫鬼道早已不在,一些旧人都改头换面,成为了天师道的弟子。统领天师道的乃是张道陵,听说此人来历不凡,自承道家,却不与昆仑诸派来往,名字与一座古墓上所书一样。以道陵为名,‘道陵’二字可不是‘道之绝地’么。在晚辈看来,那是十分不吉利之事。”
“呵呵,非常人便有非常之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惜我无缘得见这位奇人了。”
莫岚道:“连前辈都无法离开这阴阳界,那我们二人更无指望了。难道这阴阳界真的没有出路么?”
那人沉默片刻,摇头道:“非也,要离此阴阳界也十分简单,只要把神宫内旁边六座大殿之中修葺的望乡台全部打开,就能从阴阳界回返阳间。”
莫岚喜道:“就如此简单!?那为什么无人能从此地出去?”
“应为凡是进来的人都死了,自然也就无人出去。”
莫岚想起方才闯入此地时,不论是老和尚还是那出刀的黑衣人,都想把来者置于死地,愕然道:“莫非来的人都是被你们所杀?”
那操琴者淡淡一笑道:“正是!”
莫岚震惊道:“为什么?”
“他们不过是旁人口中血食,死在我们手上,至少不会为人作嫁衣。你不是已然见过那个恶鬼了么,难道还不知便是因为他,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莫岚道:“便是把方仲夺了去的恶鬼?”
“此子叫方仲么?我看他年纪轻轻,居然挡住了印光和尚、寒刀尊者的先后两击而不死,修为倒也不错。可惜越是出类拔萃之人,就越要去死,绝不能落在那恶鬼的手中,不然只能徒添罪恶。那恶鬼如今还是鬼身,离不开他自己的鬼冢,若是他附身而出,便不受此拘束了。”
莫岚越加糊涂了,问道:“鬼冢?那恶鬼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附身而出?晚辈对鬼道一知半解,实在不明所以。”
操琴者似乎因为长居此地,久无人说话,今日有人相陪,谈性颇浓,他道:“这恶鬼便是阴长生,如今虽然反目,但也曾算是我一位故友。鬼道一途我也不甚了解,却知有一种修行法门,乃是舍弃肉身,宿居于一器具之内,名为鬼冢,可免魂飞魄丧之忧。亡魂居于其内,还可继续修行,甚至可借鬼冢之利夺旁人精血元气为己所用,十分玄妙。”
莫岚道:“晚辈明白了,那阴长生便是采用此法来修行。你们把来者尽数杀死,便是不想被那恶鬼吸取精血,壮大他的修为。方仲落在他手中,岂不是也会被吸取一空?”
“你明白就好。不过那方仲对他还有用处,应该不会只是吸取精血那么简单。他被我们困在此地近千年,早就想逃出生天,定然会用附身之法离开此地,那方仲便是最好的一具躯壳。”
莫岚又惊讶道:“附身?他不能直接离开此地吗?”
操琴者道:“阴阳界中望乡台一开,活人可到阳间,鬼魂却依旧不能出去,反而会彻底落入幽冥界中,就此沦入地狱。那最大的一座神殿之中有一座高台,台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称为孽镜台,原为鬼帝宝座。当六座望乡台打开之时,此镜便会沟通九幽,照耀此界,除了活人之外,所有魂魄都会被吸取一空。那阴长生如今还是鬼躯,一旦打开望乡台,岂不是把自己也送入了幽冥之中,所以他一定要借附身之法避过孽镜台,好离开这阴阳界,或者说,脱离他一手酿造而成的大鬼冢。”
莫岚道:“这阴阳界怎么又是大鬼冢了?”
“为什么不能?那邀月堂的望月坛可以做成鬼冢,阴阳界中的丰都神宫也可以做,就算再大的天地,只要布置得法,一样可以做成鬼冢!”
莫岚与童广睁着双目,犹自不敢相信。
童广痴痴地道:“望月坛……望月坛……也是一个鬼冢!?”
“是!正因为望月坛是个鬼冢,那阴龙才能安然留于此处,月圆之夜正是天地阴气最盛之时,它才能无所顾忌的出来,这正是天恸之音最大的秘密所在。若无阴龙之助,那天恸之音也不过是个十分奇妙的群策之阵罢了。”
莫岚道:“当真意想不到,我打探来打探去,今日才知望月坛不过是鬼冢一个。巫鬼道之中谁有那么大的手笔,竟然把望月坛做成鬼冢,更是连丰都神宫也不放过?”
操琴者淡笑不言,只是轻轻拨了几下琴弦。
莫岚恍然道:“阴长生!”
“他为什么这么做!?”
“大道难求,总有人要想尽办法,妄想君临天下永生不死!不管做过多少的伤天害理之事,在他眼中从来都不是阻碍,都只是大道之上的踏脚石而已。”
莫岚道:“阴长生便是这样的人?”
操琴者叹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原本也许是个情意相投的密友,一曲琴音,一壶浊酒,高山之上明月清风,舒心适宜。但当偶然一窥天地隙漏、巨宝之门,有几人能够面对诱惑而不心动呢。这阴龙前身乃是一条上古奇蛇,是我与阴长生一起发现的,可惜围捕之时过于惨烈,把肉身都给打毁了,眼看它奄奄一息,就这么死去实在可惜,于是阴长生便想到了收取一条完整蛇魂的念头。那时他是巫鬼道中的鬼帅,人称阴帅,仅次于十大鬼王,也算是颇有身份之人,做一个鬼冢自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要把这么大一条奇蛇收入鬼冢之中,可没有很好的器具。”
“那阴长生也算是巫鬼道之中的奇才,他思量来思量去,忽然心生灵感,破前人所不敢想,把鬼冢之法刻在一座深水潭中,把深潭当作鬼冢,收取那条奇蛇蛇魂,也就是后来邀月堂的那条阴龙了。这种方法利用天造地设之形,第一次使用,竟然成功了,连阴长生自己都惊讶不已。而且更有一个奇妙之处,便是奇蛇借深潭鬼冢,不但没有消亡,反而吸玉兔精华,修为更胜从前。我与他二人守在这深潭旁数十年,亲眼看着那奇蛇的种种变化,或许就在那时,阴长生便已不再是原来的阴长生,因为他已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一个更宏大的计划。”
莫岚顿时恍然,怪不得操琴者说这阴阳界是一个大鬼冢,接着道:“那阴长生受深潭启发,想做一个更大的鬼冢,因此他到后来竟然把整个丰都神宫都做成一个大鬼冢了!”
那操琴者点头道:“正是如此。”
童广乍舌道:“这阴长生好大的手笔,可是要做这么大的一个鬼冢,那阴长生用来收谁?”
“收他自己。”
“什么!?”
这阴长生做这样一个大鬼冢,却用来收他自己?
这个疑问不久便得到了解答。
操琴者道:“既然是一个鬼冢,自然要有役鬼。深潭是鬼冢,那阴龙便是役鬼,丰都神宫是鬼冢,难道还去请鬼帝来当这役鬼么?就算鬼帝没有飞升,他也不会答应的。况且谁是役鬼那便有无穷的好处,阴长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故此他根本不会去求旁人。”
莫岚道:“把整个丰都神宫作为鬼冢陪葬,巫鬼道中难道没有人发觉此事么,竟然会让阴长生得手?”
操琴者叹道:“那便要怪我这个罪人了,明知阴长生已生异志,却碍于朋友之面没有直言相劝,反而姑息养奸代为隐瞒,现在想来依旧汗颜不已。当时,那巫鬼道中有大少二司命负责教务,那少司命接任不久,还是个什么也不知的女娃娃,不能发现异端也情有可原。”
童广插嘴道:“大少司命既然地位尊崇,怎么会让一个女娃娃接任?”
“巫鬼道之中,司命一职并非能者居之,而是由上一代司命临终之时指定的,不管男女皆是如此。少司命就算是由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去当,也无人能够反对。”
莫岚道:“难道那大司命也是一个少不更事的男孩儿?”
操琴者道:“那倒不是,大司命正当盛年,一身鬼道之术出神入化,是一个十分精明之人。他其实也发现了阴长生的奇怪举动,但却并未出言阻止,直到阴长生诡计得逞,他引咎而退,连接任之人都未指定,便离开巫鬼道,自我放逐于西方去了。”
第九章 夺舍
莫岚摇头道:“这大司命走得真是轻巧,他一甩袖子走了,却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旁人,又何来的精明之说。那后来呢,就算大司命不在,少司命幼稚,还有各位鬼王坐镇,仅凭阴长生一介阴帅,如何掌控得了丰都神宫?”
“阴长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他岂会不知其中为难之处,这丰都神宫一变成鬼冢,他便装扮成道士逃之夭夭。”
莫岚奇道:“前辈不是说他想收他自己做役鬼么,怎么就这样跑了。”
“鬼冢初成,并无太大威力,需要不停的有人陷落于此,以无数精血魂魄滋养,方能越来越厉害。这鬼冢是阴长生自己所做,当然明白其中诀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引诱天下无数人进去送死。他放言巫鬼道中大司命不在,少司命年幼,正是群龙无首之时,谁能坐上孽镜台宝座,便可得鬼帝遗宝。于是无数有野心之人纷纷前往一探究竟,不管能不能得宝,就算是去凑个热闹瞧一瞧也是好的。他们不知这一去便没有回头路,丰都神宫早已成了修罗地狱,不但各路人马相互厮杀,连巫鬼道中的几位鬼王也为了权力之争而相互反目,可叹好好一个巫鬼道,竟然你争我夺人心尽丧,就此渐渐衰落了下来。”
“而丰都神宫之内,更是尸骸遍地,无数冤魂在里面无法超生。直到这时,那阴长生才又出面,他恬不知耻的声称已然在深山之中修得丹道要旨,留下几句可笑之极的俚语歌诀,说已有天人感应,要在丰都之地修得金丹大道,然后白日飞升。”
莫岚一下便明白了这丰都神宫为何如同地狱一般,点头道:“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阴长生见时机已到,想来摘取果实了。想不到那么多人送命,到头来不过是方便了阴长生一人而已。”
操琴者自嘲道:“我虽然没有心怀天下之心,但亲眼看到昔日好友沦落为如此卑鄙无耻之徒,怎不让人愤慨难平。况且这前因后果我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早日揭穿于他,那还有这许多的无辜者送命,故此,我其实也算得上是帮凶一个。如今沦为孤魂野鬼,坐困此地,无法超生,也算是报应不爽。只是可惜了陪我前来的几位朋友,平白无故深陷此地,遭此不白之冤。”
莫岚道:“前辈能舍身阻止阴长生继续作恶,这是无上义举,不用太过内疚。”
操琴者叹道:“若能阻止得了,方是义举,可是如今已功败垂成,被他捉了一个活人去,我等耗费几百年的心血,不过迟缓了那魔头出世而已,我万子春终究是失败了。”
说罢这些事后,那自称万子春的人双目一闭,面露颓废之色。虽然眼前所见不是真身,不过一个阴魂所化,但莫岚与童广二人却能深切感受到此人的无奈与失望。
莫岚心道方仲被捉,有这么大的祸患么?他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恭恭敬敬的站在这位不知邀月堂几代堂主的身前,一副耳提受命的样子
阴沉沉的大殿一片寂静
高台之上的黑气早已消失不见,阴长生化作道者模样,一脸阴笑地举着手中羊脂葫芦,说道:“你若不肯,就休怪我无情,杀这两个区区役鬼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你,就不知道要失去什么了。”
下方地上,方仲依旧被一条铁链捆绑着,身上尽是淤青,急怒之下大声道:“快还给我,你要敢伤他们,我方仲立誓定与你誓不两立,不死不休!”
“哈哈哈,你这幅模样还来吓唬谁?你越是在意,就越说明这两个鬼魂不简单,告诉我,他们是谁?”
方仲不答,阴长生冲着手中的葫芦喷出一道黑气,那黑气绕着葫芦不停的旋转,不过片刻,不但葫芦之上的白皙之色出现一道道的黑纹,连两条阴魂的身上也浮现出一丝丝黑气。阴长生冷笑道:“等我炼化了这两个役鬼,到那时,便是你求我,也无法救他们了。”
方仲大惊失色,可是又无法挣扎,而且那葫芦与他心血相连,此刻可以清晰感觉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蚀之气正在周身游荡,一点点的想把自己的真气消磨掉。
“住手!”
“怎么?你想明白了?”
“你放开我父母,只要不伤害他们,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阴长生冷冷一笑道:“你说。只要不是太过让我为难,答应你又何妨。”
方仲摇头道:“我信不过你,谁知你附身之后是否会信守承诺,万一你灭我神智,掉头来又炼化我父母,谁来约束于你。所以你也要发个毒誓,不得对我父母出手,万一违诺,将来不得好死,永世不得翻身。”
对于这种滥杀无辜之人,方仲可不相信只凭口头应诺就能守信。
阴长生冷冰冰的看着方仲,目中红芒闪动,思考了一会之后仰头笑道:“好,我阴长生起誓,保你父母无恙,有违此言,叫我化作死鬼,任凭你摆布。我誓言已出,你还不吐出那辟邪之宝,小心晚了片刻,真把你父母炼化可就悔之晚矣。”
方仲运气一张口,刚才咽下的辟邪宝珠被吐了出来。宝珠刚一离口,阴长生一声长啸,化作滚滚黑气冲了过来。方仲这次根本没有反抗,不过转瞬,所有黑气都从他口鼻之中钻入体内。
小半个时辰之后
紧闭双目的方仲,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诡笑,笑声中阴长生的声音嘲讽似的道:“我本就是死鬼一个,那誓言对我而言如同放屁,你居然也信,哈哈哈……”
方仲霍然睁开双眼,眼睛翻白,如同那阴长生一般看不出眼瞳,他身上气息节节攀高,一声大喝,缠绕的铁链被崩作无数段飞散,随后把手一招,那羊脂葫芦落入手中,刚想炼化了钟颜夫妻的阴魂,不料这两个阴魂没有钻入葫芦之中,却望前一扑,也附到方仲的身上。
役鬼与役主之间本就是心血相依的关系,阴长生虽然夺了方仲肉身,但这一时半刻,并没有把方仲神魂抹杀,只是鸠占鹊巢而已,没想到这役鬼自动护主,又附身在了方仲身上。
被附身的方仲吃了一惊,对周身察看一遍,举手投足并无丝毫迟疑,似乎这两条阴魂已彻底沉寂了下去。不过就算这两条役鬼不服约束,敢在体内捣乱,凭着自己无上神通,灭杀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狂傲之色道:“就算多两个阴魂在内,又怎会是我的对手,早晚把你们通通炼化掉!”
他扭头望向殿外,大声道:“万子春,我阴长生这就来取你魂魄!”双足一蹬,狂风大作之中,人如离弦之箭般往大殿外飞去。
巨大的宫殿上空传来阴长生狂妄之极的大笑之声,笑声浩浩荡荡,整个丰都神宫都清晰可闻。
笑声之中,一条人影从殿门处飞出,接着黑风席卷,直奔左侧的偏殿而去。
人还未到那偏殿殿门,方仲一声冷哼,一只虚幻的巨大鬼手出现在高空之上,先一步往偏殿深处拍去。
偏殿之中琴音骤响,一股无形之力澎湃而出,琴音所化音波与鬼手撞击到一处。
轰然一声巨响
偏殿殿门处烟尘弥漫,无数瓦砾石屑纷飞,整个殿门顿时坍塌了大半,大块的条石落将下来,扑通之声不绝。
被阴长生附体的方仲呼的一声落到殿门处,全身黑气往外一震,那些砸落下来的碎石又被震飞,方仲睁着血红双目大笑道:“万子春,我来了!”
殿内传出一声叹息道:“阴长生,我也等你多时了。”
二人如有默契一般相互打个招呼
“你等我?莫非是嫌在这阴阳界中呆得太久,想早日超生么?可惜啊,你没这机会了,如果你始终助我得成大道,看在老友的面上,或许能提携你一二。可是你不识抬举,居然敢来阻止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这就烟消云散去。”
方仲长发飞舞,满脸杀气,如魔神降世一般把双手往空中一举,那些飘散在外的鬼气中一阵翻滚,无数个没有面目的恶鬼在鬼气之中浮现而出,方仲在众多恶鬼的缠绕之下如同众星拱月一般,一步步往殿内走去。
随着方仲每一步走过,便有一个被召唤而出的恶鬼往殿壁隐藏的灯盏扑去,在殿内熄灭多时的长明灯又被重新点燃,发出碧绿色的光芒。这些灯火并非有什么灯油在内,而是一团鬼火在里面燃烧。当鬼气燃烧殆尽,火光自会熄灭,那鬼气中遗留的一些先人残念也将永远消失。
碧绿的鬼火照耀之下,大殿内彷如梦境。
大殿深处的尽头,一个白衣男子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具瑶琴。在他身后,莫岚与童广分站左右,一脸严肃地望着裹在无数黑气中走来的方仲。
方仲口中发出阴长生的声音道:“万子春,我成功了!”
“阴长生,你伤天害理,做下无数罪孽,不管修为多高,都注定无法修得大道!”白衣男子面目平静,望着方仲淡淡地道。
“哈哈哈,你嫉妒我,便说出这些话来。人之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万物滋生乃吸取天地之华,而人又索取天下万物,我不过夺取他人之精为己用,根本就是一脉同源。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古之至理,我又有什么错?”方仲怒目一瞪,面前数道黑气一个涨缩,如同毒蛇吐芯般奔着对面打去。
万子春单手往身前一拂,琴声激荡,一道朦胧声波护住全身,那黑气顿时被震散。万子春道:“如你这般狂妄自私,天下间尽都是弱肉强食之辈,还谈什么仁义道德,讲求什么道心佛性?”
“呸!求道之难便如镜花水月,人生苦短,谁有时间和你讲道心说佛性。只要能够长生,就算让我立地成魔也心甘情愿。”方仲一步步逼将过来,身后的无数恶鬼发出震天咆哮,如巨浪一般翻腾不停,就要一扑而下。
莫岚与童广二人见到对方这般威势,惊得面无人色,一起向后退了几步。他们二人的修为在如今这些人面前,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第十章 最终之战(一)
就在此时,远处遥遥有人念道:“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施主执意为恶,却埋怨大道艰难,想要一心取巧,这般强词夺理,却还振振有词,当真魔性深重。”
方仲回头喝道:“老秃驴,你又来说教!”
在鬼火映照下,坍塌的殿门处金光闪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若隐若现的站在那里,在他旁边尚有两人两剑。两人一个是那赵升,另一个是那寒刀尊者。而那剑,正是一开始出现的一青一红两柄宝剑。这两柄剑悬浮在空中,如有灵性般缓缓转动。赵升手中的剑原本因为天师符召唤恶鬼时被震碎,如今手中却托着一个钵盂,上面用一块黄巾遮盖,似乎盛着东西。
印光和尚的金身看上去有些黯淡,竟然还不如先前出现时明亮,似乎不久之前遭遇大损。
那寒刀尊者是一个枯瘦老者,面色阴厉,喝道:“阴长生,别以为附身之后就可从这里走出去,除非我死,否则就一起下地狱去。”
方仲大吼道:“你做梦!我成功在望,只要出去后再做一个更大的,甚至于囊括天地的大鬼冢,到那时,天地都是我所有,我便是这一界之主,生死予夺都在我手,何愁不能一窥永生之门!你们几个妄想阻止我,真是不自量力!”
印光和尚单手合十道:“真是好大的野心。阴施主,贫僧已经看穿了你,不敬天,不拜地,不修道,不求佛,不信任何人,只信你自己。这般一个人,就算当初入那巫鬼道,恐怕也是为的权势富贵而去,到头来反说道佛的不是,可惜你聪明才智,俱不用在正途。你夺舍附体,就要出去为害世人,我佛慈悲,不忍见此等惨象发生,今日就是贫僧护法涅槃之时。”老和尚把话说完,一声怒吼,整个法身都变大了一倍,然后如金刚大佛般高举手中禅杖砸了过来。
两柄宝剑一声轻鸣,化作数丈长短,剑身之上更是同时出现两条充满杀气的人影,脚踏飞剑,长袍罩体,身形飘逸。道家之法,与鬼道一途最是薄弱(天师道除外,其实天师道早已不是纯粹的道家之法。),只因为道家讲修长生,不求来世。而佛家恰恰相反,今生来世并不分彼此,尤重因果报应。二者所衍化开来的道法佛法便在人死之后化为两极,道者懦弱,不借重外力就绝不会是佛家的对手,故而道家之人在肉身陨落之后很难翻身,转眼就会坠入九幽,重新来过。而借重外力之选,自然不外乎宿体一途,宿活物或死物都可,但就此与大道无缘,就算侥幸魂魄不散,最终还是要入轮回一遍,故此非到迫不得已之时,没人愿意如此选择。
这两位昆仑前辈选剑为宿体,显然不是出于心甘情愿,只是在大道未成而又不想坠入轮回时,只能借剑为宿主,成为剑中之魂,好让虚弱的神魂能与旁人相抗衡。
双剑与寒刀尊者分左右包抄,往阴长生夹攻而来。青色长剑之上是一个面目粗犷的老者,只听他冷冰冰地道:“万子春,我师兄弟不幸落入此地,都是拜你所赐,不过私仇暂且搁置一边,先拿下此魔头再说。”
万子春道:“便知昆仑二位道长高义,不枉在下一片苦心,这里先行谢过。”
方仲前后左右同时有人杀到,他浑身黑气高涨,大吼道:“你们全都急着来送死,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在这鬼冢之中、阴阳界里,谁才是最后胜者!”
最先攻来的是印光和尚的禅杖,在他高大的金身挥舞下,如一根巨大的降魔宝杖,散发着条条瑞彩,从空中轰然击下。
这一击是印光和尚催动了金身法力施展而来,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绝对不能持久,时间一长,维持金身的法力不足,不用阴长生出手,印光和尚自己也会因为法身崩溃,而归于寂灭。他不惜自损己身,自然是已抱了必死之心,务必在这一战之中彻底灭杀阴长生。因为如果失败了,等待他们的结果不问可知。
这是一场双方都不用留手的最后一战
方仲目中凶光闪动,狂傲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他把双手一举,厉声道:“老秃驴,想拼命么!”周边黑气迅速化作一个黑漆漆的擎天巨手,往那降魔宝杖托去。
二者在空中撞到一起,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是方仲的整个身子却往下一沉,双脚噗的一声陷入地下。
印光和尚的丈二金身不怒自威,大声道:“贫僧这是舍身护法!”双手又用力往下压了几分。那宝杖之上更是照射出无数的璀璨光芒,靠得近一些的无面鬼身无不在这光芒照射下厉声嚎叫着往暗处躲藏。
方仲怒极反笑道:“就凭你?”
方仲全身黑气鼓荡,一声大喝,那只擎天巨手奋力往上一举,印光和尚的金身顿时一阵闪烁,手中变化而出的降魔宝杖更是发出隐隐的咯吱之声。方仲道:“我已有了血肉之躯,不怕你的佛光。且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鬼道!”他的身躯在黑气之中一扭,两个离着最近的无面化身先是往里一扑,然后左右一分,顿时出现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的相貌与阴长生附身后的方仲完全不同,正是阴长生本来的相貌,只是二者一个满面憎恨之色,另一个一脸怨毒。
这两个阴长生一出现,方仲张口喷出一口精血,那些精血转眼便被二者吸入体内,原本还有些虚幻的阴身转眼间便如真人一样,连身上气势都不曾衰弱了半分。
“一模一样的化身?”
众人齐感震惊。
眼见老和尚要以一抵三,旁边的寒刀尊者一声冷哼,背后的刀芒一闪,湛蓝的刀光横扫过来,寒刀尊者道:“阴长生,不要忘了我!”那两个阴长生往空中一纵,躲过刀光,一起怒吼着往寒刀尊者杀去。
阴长生厉声道:“这里有千万化身听我吩咐,在这阴阳界中便如有千万条命可以使用,没有血肉之躯时尚且无法鬼化而出,而现在,想要多少便是多少!”在他身后又是两条鬼影往前一扑,然后分化出另两个阴长生,如此这般,接连分化出四条阴身,在一口精血下,全都宛如实质般的真人相似。
这四个阴长生分做两拨,一拨往万子春冲去,另一拨杀往昆仑派两位高人,阴长生自己则继续对战印光老和尚。
众人见阴长生竟然真如他所说可以变化出无穷个自己,无不大惊失色。在旷日持久的无数次相持对战之中,阴长生虽然也有无数化身可用,但都是召来的残破阴魂鬼躯,破之不难,如今一旦附体,居然就有这般神通,连化身的气势都不曾减低半分。
其实若方仲神智清醒,当知这不过就是下浮屠之中的鬼化之相,只是鬼化需要真如之躯,阴长生虽然修炼多年,但在这阴阳界大鬼冢之中就他一个役鬼,再怎么修炼也不过才一具真如化身,附在方仲身上之后便再也没有更多的真如之躯可用,只能临时召来那些鬼气所化的无智恶鬼,并用精血之法凝练,使之看上去像真如化身一般,且不能持久。论真实本事,其实远不如真正的真如化身法力强大。
阴长生非是不想修几个真如之躯使用,实在是被那几人困在此地无法得手,凡是闯进来的人,无不被杀,连魂魄都不能保全,只要有一个完整的阴魂入手,数百年过去,完全可以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修成真如之躯了。他没有破去方仲的羊脂葫芦,也正是看中了钟颜夫妇已是真如之躯,想炼化了自己使用,加上方仲本身魂魄,就有三个阴身可以支配了。
鬼化之相对应六欲纵横,如果没有六个真如化身,怎么来施展六欲?
既然不足六数,那就要想法凑齐!
鬼化之后是鬼引,鬼引之相不如说成是引鬼之相,便如鸠占鹊巢,夺舍不过夺一具躯壳,而鬼引,却连旁人的魂魄也一并夺去!故此这鬼化和鬼引是相辅相成的两种法相。
阴长生若非被几人镇压于此地,早就集齐六欲化身了。如今施展出来的鬼道法似是而非,反正无人懂其中诀窍,便信口开河,说可以召唤无穷无尽的自己出来,其实六个假的真如化身已是阴长生的极限,再多的话,只是喷出的精血就足以让自身萎靡不振了。
黑气弥漫
佛声吟唱
龙声嘶吼
琴音破空
殿中不时响起巨大声响,石柱摇晃,粉尘瑟瑟而下。偏殿似乎难以承受如此恶战,大块的石头与圆木从顶层崩塌,躲在角落中的莫岚看得面色惨白,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大战,自己只要被擦着碰着,就会殒命亡身,他向着童广道:“童大哥,这里快塌了,如此恶战我们根本插不上手,不如出去暂避。”
童广也有此意,道:“希望方兄弟吉人天相,还能恢复过来。”二人贴着墙壁走出殿门。
莫岚回头一看,讶然道:“赵升胆子倒不小,居然还在里面观战。”借着鬼火燃烧的光亮,莫岚看到赵升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满脸的冷汗,但却依旧托着钵盂不放,不时偷眼观看殿中战况。
印光和尚的金身又黯淡了几分,但却依旧挥舞着禅杖与方仲战到一处,此刻的方仲手中多出来一根骨鞭,每一下挥出便有鬼哭狼嚎之声,无数亡魂幻影在骨鞭散发的黑气之中出现消散。这根骨鞭就是那阴龙留下的骨身所炼,阴长生一直带在身边,不时用人命祭炼,已是极厉害的一件兵刃。而在其余各处,那寒刀尊者修为不过是炼神中期,在两个阴长生的夹击之下不住后退,已是守多攻少,自顾不暇。万子春的琴音还算玄妙,与另两个阴长生战了个旗鼓相当。反而那两个昆仑派的前辈在双剑相辅相成之下,稳稳压过阴长生这假的真如化身一筹,两柄巨剑飞舞来去,神龙虚影只要一出现,阴长生便连忙后退,不敢挫其缨锋。
赵升注视良久,其中一个与昆仑前辈对战的阴长生退到离他不远处,赵升面上坚毅之色一闪,把手中钵盂上的黄巾猛然一掀,伸手便从其中抓起一把碎屑,喝道:“急急如律令,摄!”往前一撒。无数银光如天女散花般徐徐降落,罩住了阴长生周围数十丈方圆。
第十一章 最终之战(二)
阴长生一粘到那些银光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之声,身上更是冒出无数黑烟,整个身躯都被那些银光腐蚀。这假的真如之躯迅速萎缩,变作三尺来高的一个血色小人。
一柄赤红色长剑迅速劈来,噗的一声,把这个小人砍做两半,成为一滩血水。
离体的黑气一阵翻滚,又凝聚出阴长生的样子,只是失去了精血之助,已是一个阴魂鬼躯之身。
那重新出现的阴长生目露惧色,离着那些银光远远的,气急败坏的道:“是灵骨!这老秃驴把自己的金身都用上了。”
原来赵升钵盂之中所盛的竟然是印光和尚的遗骨,并且全都细细敲碎,已成粉尘!
凡是修为有成的高僧,往往都会留下佛骨舍利,其中蕴含着极精纯的佛法念力精华,是辟邪至宝。这与佛法修持有关,不像道家之士陨落之后,遗体的作用不大。只要遗骸还在,修佛之人若能重新获得前世所留的遗骨,等于续世再修,能取事半功倍之效。这也是为什么众多高僧在坐化之时要留下佛塔,在塔内保存已身的原因。
印光和尚既然连自己的遗骨都拿来使用,显然是彻底绝了自己后路。他所有的佛法修为将全部耗损在这一战之上。
这一个阴长生被打回鬼躯原形,更加不是昆仑二老的对手,剩下的一个六欲化身独力难支,不出数招,便被青色长剑施展的傲剑诀给吞没,等神龙虚影消失,原地除了留下一滩血水外,剩下的一团黑气迅速往阴长生本体逃去。
方仲把身子一抖,便把这两个化身给收了,怒道:“老秃驴,你果然还留着后手!”
印光和尚论本事,只靠这个变化来的法相金身已不是阴长生的对手,被方仲打压地不住后退。印光和尚道:“佛祖座下曾有人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大愿,弟子不才,也要学一下他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慷慨决心。”
方仲狞笑道:“你说那地藏王菩萨么。我阴长生旁的菩萨不知,偏偏对他倒也了解几分,告诉你这个老秃驴,青莲白藕本一家,我的鬼道法也是下浮屠佛法,不比你上浮屠差了。”阴长生虽然收了两个化身,但旋即又放出两个来,反正损失的不过是一点点精血,只要方仲的肉身不死,自己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赵升一招得手,大喜之下摄法连施,把钵盂中的灵骨尽情挥洒。这摄法也就相当于隔空取物般的小法,虽然伤不得人,但用来摄物扬尘最是合适不过。
没一会儿,这整个偏殿内银光闪闪,都是赵升泼洒的灵骨碎粉。众人的身影如在海市蜃楼中闪动来去。
那寒刀尊者最先忍耐不住,一声怒吼,身影消失,只留下一柄寒光闪闪的淡蓝色长刀插在地上。接着昆仑二老也缩回到剑身之中。阴长生的几个化身在身上冒起黑烟时便纷纷往本体跑去,接连几个闪动,全部汇入了方仲体内。万子春把瑶琴举过头顶,不停的旋转,遮挡灵骨粉尘,当做了避雨遮阳物。只有印光和尚的金身凛然不惧。
阴长生虽然有方仲肉身支撑,但在这灵骨所化的细雨之中,一身的鬼法大受压制,只靠方仲肉身,万难是印光、万子春等人的对手,索性一声怒吼,冲天而起,嘭的一声打破殿顶,穿到外面去了。
“别撒了,别撒了,在这样下去,贫僧的一点金身就全撒光了。”
见到阴长生逃走,那印光和尚急忙道。
赵升连忙住手,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大师让我这样做的么,晚辈看你们吃紧,这就撒了出来。”
印光和尚匆匆奔过来,看了眼赵升手中钵盂,只剩下一半骨粉了,有些心疼地道:“那也要有的放矢,可不能乱来,贫僧一点老骨头还不到一百斤,如你这般用法,三百斤的胖子也不够用啊。”
等银光沉降,殿中稍微澄净一些时,万子春把瑶琴一收,说道:“阴长生走了。”
远处的长刀与两柄长剑同时一震,嗖的一声飞至近前,人影一闪,那寒刀尊者站至赵升面前,骂道:“你这小子都往哪里撒呢?”
赵升诚惶诚恐道:“自然是帮大师对付那阴长生了。大师说金身遗骸克制阴长生有奇效,这才让晚辈捧着前来助阵。若是觉得晚辈功力太浅,那还是让前辈自己来使。”他把钵盂向寒刀尊者递过去,那寒刀尊者急忙退后。又向昆仑二老递去,那二老面色一寒,两柄剑拦在前面。
印光和尚道:“这灵骨他们都拿不得,你还收好。”
这几位除了印光和尚本身是佛家高人,有一个虚幻的法相金身外,其余几位所留的都是阴魂,根本受不起这灵骨。
赵升道:“是,可是那阴长生占了方仲的躯体,真的就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万子春摇头道:“他还是阴魂之身时尚且惧怕我们三分,如今却难。除非……”
赵升道:“除非什么?”
印光和尚接口道:“除非再把那阴长生从方仲此子的身体内避出来,只要他失去肉身依仗,就依旧离不开这阴阳界。”
寒刀尊者道:“若是破坏了肉身,是不是那阴长生就无法继续留在里面?”
印光和尚道:“阴长生定然知道这个弱点,所以一见不妙便逃出殿去了,而在殿外空旷之处,我们定然拿不住他。”
众人愁眉不展时,忽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除了赵升之外,其余几人大惊失色。万子春道:“阴长生打开了一座望乡台!”
除了主殿之中的孽镜台外,其余六个偏殿分别有六座望乡台,活人若要返阴阳界,只有全部打开这六座望乡台才可以做到。而阴长生显然正在这么做。原本每一座偏殿都有人镇守,可是旷日持久厮杀,另两座已无人把守,连阴魂都已散去,若非其余五人各有手段,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昆仑二老中的一个惊骇道:“不好,那阴长生若把全部望乡台打开,再回主殿开启孽镜台,不用动手,我们一个个便全都回到九幽之地去了。到那时,他大可安然离去。”
万子春道:“道友莫急,需知其中一座望乡台就在此殿之中,他要想走完这最后一步,必然还会再来。”
不过片刻,众人又感到脚下一阵震动。显然阴长生已到另一处开启了一座望乡台。如此这般,一个时辰之后,已连续震动了五次。殿门外终于又传来阴长生狂妄之极的笑声:“万子春,印光秃驴,以前你们压着我,如今却是我压着你们,再过片刻,我就逃出生天了。哈哈哈……”
人影一闪,方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殿门处,手中拿着飞鱼、火岩二剑,同时人也变得鬼魅万分,长发飞舞,俊俏中带着一丝妩媚,竟然已使用上了方仲的鬼附之相。
方仲的羊脂葫芦并未被阴长生炼化,但他已迫不及待,直接利用方仲与葫芦的一丝联系,盗用这种神通。在他想来,方仲已被控制,借用这鬼附之相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印光和尚佛骨的原因,他那假的真如化身变得不堪一击,如今有现成的真如化身使用,岂能放过。不过他也仅仅是施展这鬼附之相提升修为而已,想操控方仲父母而外放真如化身却还不敢,因为不是自己所炼的役鬼而施展真如化身,可是有极大隐患的。
见到被阴长生附身的方仲重新出现,寒刀尊者一声怒吼,湛蓝刀光一闪,长刀暴涨,便劈了过去。方仲冷哼一声,举飞鱼剑往上抵挡。寒刀尊者所发的刀光足有数十丈长,横跨殿内殿门,十分惊人,而方仲这一剑与之相比简直不成比例,如螳臂挡车般不堪一击。
刀光如巨大铡刀落下,咯吱一声如砍到极坚硬处,停了下来。似乎那巨大铡刀铡到一块坚不可摧的金刚石,刃口迸裂,无法落下。
方仲单手举剑,一副轻松写意之态,头顶不远处,便是寒刀尊者那锋利无比的刀刃。
“不过如此!”
方仲嘴角挂着冷笑,手中另一柄火岩剑逐渐发出炙热之气,并且迅速升高,汹汹烈焰从剑身之上狂涌而出。
他一阵爆喝,火岩剑闪电般一斩!
这一剑不斩远处的寒刀尊者,而是对着头顶上幻化的巨大长刀斩去!
火岩剑在方仲的尽力催发之下,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疯狂剑气,无数烈焰之中一道耀眼的剑刃从他手中往上空横扫而过。喳的一声,剑刃破刀身而入。
远处的寒刀尊者如遭雷击,全身一阵颤抖,阴身迅速黯淡,往后连退数步。巨大的长刀哀鸣一声,刀光散去,化作一柄四尺来长的弯刀飞回寒刀尊者的手中。此刻的长刀前半截之上清晰的有着一道剑伤,无数裂痕布在刀身,竟然已遭重创。
第十二章 最终之战(三)
寒刀尊者面色大变,骇然道:“不可能,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阴长生的声音笑道:“还不是拜这肉身所赐,我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不但资质不错,连拥有的两个役鬼都修到了真如化身,被我拿来使用,真是天作之合。莫非我阴长生被关在这里几百年,终于感动上苍,送了这个小子给我,好成大道。寒刀尊者,你原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拥有血肉之身,破你易如反掌。”
万子春喝道:“阴长生,你如此自负,怎么也要借助他人之手,我与你恩怨难断,不如还从此子的身体之中出来,也不许旁人动手,就你我在这里大战一场,若是你胜了,随你出去,我与印光大师等人绝不阻拦。你可愿意?”
方仲不屑道:“呸!在我未得这小子之前你怎么不说此话,如今眼看不是我的对手,就说要单打独斗,天下也无这样好事。印光秃驴,你的灵骨对我没用了,我如今不用化身,只是借助此子的肉身,就能取你性命。”
印光和尚垂头道:“阿弥陀佛,自古福祸相依,你得意忘形,小心大祸就在不远。”
“放屁!老秃驴你还有何能,尽管使出来。”
一旁的昆仑二老脚踏长剑之上,同时喝道:“阴长生,我们来会你。”
方仲冷笑道:“你这两个老家伙真是冥顽不灵,那万子春与你昆仑乃是宿敌,居然帮起他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如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二位可愿又一听?”
“你能有什么明路?”
“很简单,只要你二人反过来助我,这里还有两个活人,我阴长生有办法可以让你们也附身夺舍,重修血肉之躯,到时候打开望乡台,一起离开此地,不是更好。”
那昆仑二老听了此言,不由得一愣,相互看了一眼。谁不想在阳世多活些时日,若有这种良机,岂能轻易放过,但是这阴长生根本就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万一框人受骗,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到二老犹豫,不但印光、万子春等人变色,就连躲在殿外偷听的莫岚与童广也大惊失色,他们自然晓得所谓的还有两个活人可用,自然是指的自己。以前昆仑二老能够放下私仇与万子春等人同仇敌忾一起对付阴长生,自然是因为阴长生不但想夺人肉身,更连亡人魂魄都收,出于自保,这才站到了一起。现在这里闯入了不速之客,而阴长生说可助自己夺舍,再次从这鬼地方出去,难保不生异心。
方仲见二老犹豫,知其顾虑,诱惑道:“二位放心,我阴长生出去后重掌巫鬼道,你二人回返昆仑,大家遥相呼应,就此结为盟友,这天下还不是你我的手中之物,到时灭什么魔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二老之中的那个粗狂老者道:“我昆仑乃道门之首,地位尊崇无比,谁稀罕与你巫鬼道结盟!”
方仲慷慨地道:“不结便不结,自此后井水不犯河水,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二老凑到一起商议了几句,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两柄剑往旁边一闪,不再拦在阴长生与万子春等人的中间。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乃是要坐山观虎斗了,如无二老帮忙,印光等人的胜算更是少之又少。
万子春变色道:“二位道友怎么能阵前反悔,相信这阴长生的话来?”
另一个稍瘦的昆仑老者道:“不信他的话,难道就能信你的么?若非你故意引我们进来,我师兄弟岂能坐困此地,况且之后我们不顾私仇,相助于你,这番大恩都还未报,怎么能说我们的不是。”
万子春道:“在下也是出于无奈,知道二位道友的修为不凡,如果直言相告,二位对在下有成见,岂肯助我镇压这阴长生?”
“哼!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利用我们两个。师兄,只要那阴长生信守承诺,在未开孽镜台之前助我等夺舍成功,就相助与他。”
方仲大笑道:“二位昆仑高贤果然识趣,那就在一边看着我如何打开这里的望乡台,等一切就绪,就为二位作法夺舍。二位不妨先出去把那两个活人捉住,好留待备用。”心中却想:等一开望乡台,便直接去孽镜台,把这些人通通都送人九幽地狱去。
二人果然动心,驾驭着宝剑慢慢往殿外飞去。
印光和尚一声叹息,低声道:“有相皆是虚妄,净心顿超佛地。二位来即来,去即去,若是一念为恶,顿堕不复。”
二人回头看了眼印光和尚,复又停了下来。他们可以不听万子春之言,但印光乃是得道高僧,所说的话自然分量十足,容不得半点忽视。
阴长生眼见二人听了印光和尚的警语,又生犹豫之心,喝道:“老秃驴,好一个油嘴滑舌,可惜手头上没本事,就算说地天花乱坠也没用。你且留着口舌到地狱里去念经,超度那些小鬼去。”方仲身形一动,转眼站到大殿当中。那大殿中布有很多的纵横交错图案,也不见他如何摆布,脚下用力一踩,顿时凹下去一块青石,同时一股轰隆隆的震动缓缓从底下传出。
万子春喝道:“他要开这最后一个望乡台了,绝不能让他得逞!”双手连拂座下瑶琴,一道道琴音如利剑般往前切割而去。阴长生借着方仲身躯舞动双剑,一道道剑光与之硬碰硬的相击,一边往左前方闪去,同样伸脚去踩底下青石。看来这殿中青石地板就是开启那望乡台的关键。
印光和尚挥舞禅杖迎上,方仲一声怒吼,寒光闪过,那飞鱼剑在他手中借着强大的法力变得锋利无比,爆发出的剑气居然一剑把印光和尚所化的禅杖劈成两截。印光和尚连忙后退,赵升把钵盂中的灵骨抓起一大把,往方仲撒去,随着‘摄’字声一落,无数银光从方仲上空洋洋洒洒而下。
阴长生这次没用鬼躯化身,躲在方仲肉身之中根本伤不到他,见到这么多粉尘落下,双手长剑急挥,阵阵狂风吹得银光到处都是,那寒刀尊者本就受过重创,一见不妙,无奈之下躲到一边去了。昆仑二老相互打个颜色,一言不发的飞出偏殿,只留下万子春与印光和尚二人苦苦支撑。
方仲的身形不时转动方向,不一时便把五处的青石全部踏下,殿中最当中处的一座石台顿时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缓缓上升。
阴长生一晃身形,已站到逐渐拱起的高台之上,哈哈大笑起来,他已不屑亲自出手去杀印光和尚和万子春了,只要孽镜台一开,凡是阴魂之身就无法在阴阳界立足,那么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人都不会存在这世上。
印光和尚一把夺过赵升手中的钵盂,往自己头顶猛扣,余下所有的灵骨全都落在他的法相金身之上,他那本已变得黯淡的金身又明亮万分,印光和尚在这无数瑞彩之中犹如活佛降世,一派端庄肃穆。印光冲赵升道:“赵施主,你已尽力,贫僧这就要涅槃护法了,你走。”
赵升张口结舌,不知应该说什么话才好。
万子春也霍然站起,抱住瑶琴道:“大师只要能定住阴长生片刻,拼着魂飞魄散,在下虽无必杀的把握,却有信心再次重伤阴长生肉身,把他阴魂逼出来。这样一来,赵小友利用已开的六座望乡台,直接激发孽镜台,一样可以把阴长生送人地府。此事虽有一丝遗憾,却比放他出去危害世人要好。”
印光和尚点头道:“不错,赵施主就这么办,贫僧去了!”飞身往高台之上的方仲冲去。
方仲低头一看,喝道:“老秃驴,你又来送死,别以为撒一些舍利就能真个成为罗汉金身,你还差远了。”举手中剑刺去。那印光和尚竟然挡也不挡,被这一剑直接洞穿胸口。那金身的瑞彩一闪,金身便即把胸口处的窟窿填平,并且牢牢夹住了剑身。
印光和尚举起断成两截的禅杖用力打去,方仲见拔不出长剑,索性弃剑伸手,一把抓住打来的下半截的杖尾,接着浑身黑气狂涌,顺着半截禅杖往印光和尚的金身扑去。
印光和尚的金身与黑气一接触,顿时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印光长诵佛号,双目一闭,浑身的金光一阵颤动,随后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印光的法相金身竟然就此化为齑粉。阴长生吃了一惊,刚想避一避自曝而来的扑面劲气,那些漫天齑粉突然全都向方仲聚去,不一时便把他团团包裹。
这种无处不在的齑粉和无力可施的无奈让阴长生不知所措,惊怒道:“老秃驴,临死又弄什么花样?”话刚说完,所有的齑粉往里一缩,无数金光竟然就此没入了方仲体内。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方仲体内传出,只听得印光和尚的声音道:“阴施主,贫僧与你同处一身,一起往赴极乐!”
方仲的面上全是惊骇之色,他低头看着自己身躯,似乎在查找那印光和尚躲在何处。就在这时,印光和尚的声音又道:“万施主还不动手!”接着方仲的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的金光,方仲浑身颤动,就此僵持不动。
万子春抱住瑶琴迅速冲上高台,十指连扣,七根琴弦全都飞出,尽都套在了方仲手足之上。
万子春厉声道:“阴长生,我与你同归于尽!”其中一根琴弦嘎嘣一声从中蹦断。随着琴弦断绝,一股震撼人心的高绝琴音从中飘荡而出。万子春与方仲二人在琴音袭体之时,同时被震荡的长声惨叫,连同远处的赵升与寒刀尊者都一起捂住耳朵哀嚎不止。
如此近的距离,方仲被震得口鼻出血,浑身衣衫尽碎,但阴长生的声音依旧从口中飘出道:“万子春,你杀不死我的!杀不死!”
万子春的阴魂之躯被琴音轰击,远处的镇魂灯本就灭了三盏,如今更是灯头连晃,再灭两盏。
听到阴长生如此倔强之言,万子春淡淡一笑,扣住其中两根琴弦,轻轻一弹,接连两声断弦之声传出……
赵升耳中犹如天打雷劈般的轰鸣巨响声遥遥不绝,即便按住了双耳亦不能止,在昏迷之前,他往远处看了一眼,就见方仲与万子春全都飞在半空,若非剩余的琴弦拉住,二人早已分了开来。躲在墙脚处的寒刀尊者虽然也塞住了耳朵,但他是阴魂之身,与赵升不同,即便塞了耳朵也是无用,故此受到的伤害尤重,这两次琴弦一断,寒刀尊者再也维持不住原身,化作鬼气钻入了长刀之内,噗的一声,插在地上摇晃不已。
第十三章 最终之战(四)
撕心裂肺的琴音终于消去
方仲半跪于高台之上,七窍流血,浑身都是伤痕。而万子春的身影已然开始模糊不清,神魂已到崩溃边缘。在远处的镇魂灯这次更是一下熄灭了四盏,只剩下最后一盏还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熄灭之虞。
万子春微弱的声音说道:“阴……长……生,再……见……无……期……了!”
最后的四根琴弦被万子春单手扣住,决绝无比的拉了开来。
方仲眼中都是骇色,阴长生的声音嘶哑着道:“万贤弟,别……别这样……,为兄知错了……”
万子春的面孔朦朦胧胧,已看不出任何变化,只知在最后的琴弦断绝时,说了一句:“君临青松下,听琴邀月还……”随后五指一分,绷紧的琴弦一阵扭曲,从中断裂而开。
方仲的脸上复转怨毒之色,可惜已来不及骂上一句,汹涌澎湃的琴音就把他淹没了。
眼见要同归于尽,阴长生岂能甘心,就在惊涛骇浪的琴音把方仲淹没的同时,一股黑气从他的口鼻之中冒出,就想夺路而逃。岂知方仲身上同时冒出两股白气,一下子便缠绕住了黑气,往后一拉,又扯入了方仲体内。
阴长生惊骇大叫,可惜已无人能够听到了。
最后一盏灯微一摇晃,便即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从灯芯处慢慢升起。
远处寒刀尊者的长刀也在琴音袭来的那一刻,咔嚓的一声,从受损处断裂,半截刀柄无力的跌到地上。寒刀尊者发出最后一句不甘的怒吼之声,便永远的沉寂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之中,有个声音道:“仲儿,快醒一醒,连日阴雨,山上又要发大水,快去看看屋后的土松了没有。”
“爹,没有,不过冲下来很多的野果,很好吃呢。”
“仲儿,这个也可以随意吃的,不怕有毒吃坏了肚子。”又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的说道。
“不会啊,娘,这么漂亮,怎么会有毒?”
“越是漂亮的就越是有毒,蘑菇就是如此。”
“那为什么大家还喜欢挑漂亮的东西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性。”
“人性?”
“人人都向往美好,鲜花是如此,相貌也是如此。可是并非美好的东西就一定值得去拥有,去赞美,因为,在这美好之下,定然还有它丑恶的一面。”
另一个男子柔声道:“仲儿,万物都有阴阳两面,只有能够同时看到这两面,你才会有一个明确的选择。”
“爹,孩儿知道了……”
宛如黄粱一梦,方仲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慢慢游荡,飘飘袅袅,一路所经历过的往事不停的显现,又匆匆别过,继续下一波的旅程,直到自己遇上一个丑陋恶人,被他一把抓住,狞笑着张口想要吃了自己。方仲大惊失色,连忙呼救,但见不远处的爹娘站在一旁窃笑,毫无相助之意。
方仲奋力挣扎,但是浑身的力气却一点点失去,就在将要昏睡之时,终于看到爹娘走上前来。
“仲儿,你又做恶梦了,快醒来。难道不记得为父所说的话了吗,睡是为了醒,醒也是为了睡,哪有一直睡下去的道理。”
“爹,娘,有恶人抓我。”
“仲儿莫怕,爹娘这便来帮你。”
二人笑容古怪,来到方仲左右,缓缓伸出手去,那手突兀变成毫无血肉的手抓,同时抓住那恶人。恶人挣扎呼号,似乎充满了不甘,就当方仲喜笑颜开之时,原本慈眉善目的父母突然变脸,连同那恶人全都化作森森厉鬼,揪成一团的反往方仲怀里扑来。
啊!
方仲惊得大叫出声
恶梦惊醒
方仲不由自主的惊呼道:“爹,娘……”
话音一落,顿时便感到浑身剧痛,每一寸的肌肤都似乎要裂开来,方仲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是一大块碎裂的青石,无数的血滴落在这上面,星星点点,姹紫嫣红。一具破损的瑶琴无力的歪倒在不远处,几根断弦如游丝般随风轻轻晃动。方仲先是呆了一呆,但随即便记起梦中所发生的事,其中真真假假已无法分辨。
恍惚间有人影晃动,人影到了跟前,对着方仲说了几句话,但方仲却没听到半点声音。对方又说了几句,方仲耳鼓之内才总算有了回音。
只听对方说道:“阴长生,我师兄弟已捉来这二人,你既已得胜,快快帮我二人附身夺舍。”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想反悔!”
一柄寒气逼人的宝剑迅速横在方仲脖颈之间
方仲无神的双目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二人,这二人一壮一瘦,正满脸凶相的望着自己。在二人脚下,还有两人半躺在地,不知死活。方仲只觉得这二人十分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只是自己大梦一场,许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一时记不起来。
方仲无力的站了起来,但身子摇摇晃晃,随时都能倒下。对面那瘦者道:“你若再不答应,我可动手了!我师兄弟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让这里留下一个活口,到时一样让你走投无路,跟我二人一起下九幽地狱。”
方仲听得莫名其妙,痴痴地道:“你……你说什么?”
“快助我师兄弟夺舍,你原先可是答应好的,莫非想反悔。”二人一指脚下躺着的莫岚与童广。
方仲疑惑似的望着躺在地上的莫岚,接着看向童广,见到他只有一只手时,顿时那记忆狂涌而出,许多事都想了起来。
那昆仑二老还以为阴长生依旧附在方仲身上,而殿中已无印光和尚和万子春的人影,连那赵升也躺在那里不动一下,显然都已毙命与此了。当方仲的目光在童广的断手处打量时,那稍微瘦些的老者忽的一怔,冲旁边之人道:“师兄,这人身材魁梧,倒也适合你。”
另一人摇头道:“此人断了一手,我若附身于他,一身道法定然大打折扣,还是俯身于那年轻人比较好一些。”
那瘦者的眼光在童广与莫岚二人身上扫了几眼,忽的厉声道:“师兄既有此意,小弟便来送你一程!”说时迟那时快,瘦者突然祭起赤红宝剑,只是一剑,从背后把那壮者劈做两半。那壮者一声怒号,分开的两截阴身化做两股鬼气就往架于方仲脖颈的青色长剑飞去。
瘦者喝道:“阴长生,快收了他,此地只要你我能够逃出去便够了,我答应你,待我执掌昆仑大权之时,定与巫鬼道结盟!”
方仲一伸手,便把无人操纵的青色长剑捉在手中。那股鬼气冲将来时,方仲自然而然的提气防御,谁知这一运气,周身的气息狂暴无比,如同一个漩涡相似,把冲来的鬼气一下就吸了进去,鬼气之中顿时传来一人的惊叫之声:“阴长生,你想吞了我?”
方仲想停下来亦做不到,只觉这股力量之大,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不一时鬼气消失,便再也听不到那壮者的呼叫之声。
此剑光华尽去,灵性尽失,一阵脆响,在方仲手中化作无数碎片,落到地上。
那瘦者虽然出手想杀了师兄,但真见到师兄消亡,连剑也毁去时,还是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之所以出手,只是想争夺莫岚肉身而已,二人都不想要童广那残废之躯。
他来到方仲近前,低声道:“阴长生,你说过会信守诺言,如今就把我的魂魄附在这小子的身上去。”
躺在地上的莫岚惊得魂飞魄散,怒道:“亏你还是昆仑耆宿,竟然与这等恶人苟合,就算能够出去,可还有脸面去见正道中人。”
那瘦者冷笑道:“你是不知我的辈分,我若出去时,便是现今昆仑掌教也要叫我一声师叔祖,岂能不听我的吩咐。我修为惊天,返老还童成你这模样,又有谁会怀疑了。”
莫岚破口大骂,不但骂那瘦者,也骂那阴长生。
方仲面露恍惚之色的道:“莫大哥,你怎么这幅模样?”
莫岚一听此言,顿时精神一振,眼望方仲,愕然道:“你……你是方仲么?”
第十四章 最终之战(五)
方仲奇道:“莫大哥为什么这样说话?正是小弟我啊。”
莫岚喜道:“你是方仲,你是方仲,哈哈哈,不是那阴长生。”莫岚喜出望外,不由得大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那个昆仑瘦者却大吃一惊,他愕然道:“阴长生呢?他上哪里去了?”
方仲疑惑摇头,向着周围看了一遭,反问道:“这是何处?”
那瘦者大急,若是阴长生已不在了,那刚才的杀师兄之举便是多余,弄不好连自己也出不去,他一声怒吼,红色长剑凌空落到方仲头顶,喝道:“小子,你到底什么来路,那阴长生为何不见?”
方仲闭眼沉思片刻,淡淡道:“你说的那阴长生,是不是就是想附身夺舍之人?”
瘦者道:“正是。”
“他依然还在我体内!”
“什么!?那为何你还能安然无事,他又怎么不出来?”
方仲摇头道:“晚辈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那阴长生似乎已睡去了。”
那瘦者听闻阴长生无事,心中又一松,忙道:“那你快把他唤醒,我还要靠他来助我附身夺舍呢。”
方仲呆呆看了他几眼。那瘦者顿知自己口不择言,说错话了。若是方仲把阴长生唤醒,哪里还有方仲什么事,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岂不是再叫他去送死。虽然知道说错了话,但逃出此地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他口气略缓道:“你把他逼出来就是,只要问清楚了出去之法,我就把那阴长生除掉。”
下方的莫岚叫道:“别听这老家伙的胡言乱语,这种人毫无信义可言。”
那瘦者大怒道:“我饶你性命已是不错,还敢污言秽语中伤于我。”举手一拍,一道掌风打在莫岚胸口,莫岚疼哼一声不再言语。瘦者复又对方仲言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方仲早已心中有数,此人从一开始出剑,方仲就认出了来历,躬身施礼道:“弟子玉虚宫末学方仲,拜见前辈。”
那瘦者一愣,面上阴晴变化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呃呃的说不出话来。其实本来见到自己门下晚辈应该欢喜才对,但是那瘦者刚才与师兄反目,手段卑劣,若是阴长生看到也还罢了,偏偏此人是昆仑弟子,这种丑事万一传扬出去,就算逃出生天也无法立足。不过片刻,那瘦者已下了杀心,决不能让方仲生离此地。但那也要等自己能够出去了再说。
那瘦者终于露出一副惊喜之色道:“原来是门下玄徒孙,想不到啊想不到,哈哈哈,好,好,你该称呼我一句祖师爷才对。”
“不知祖师爷尊号如此称呼?”
“本尊昔年也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号,人称天宁子,排行‘一’字辈。”
方仲心中一算,如今的昆仑掌教是‘公’字辈,接着往上是‘大’字辈,往上是‘元’字辈,再往上是‘玄’字,然后才到‘一’字辈,乃是道、一、玄、元、大、公、义、子、清、虚等诸辈排行。此人足足比悬天真人还长了三辈。方仲管‘公’字辈叫师叔祖,那么他便是曾曾曾师叔祖了。方仲自然不可能叫的如此拗口,直接一句祖师爷便是。
天宁子怕方仲又问起另一人的事,索性不让他问,先一步道:“玄徒孙既然也是昆仑门人,那就一切需听我的。”
方仲道:“不知祖师爷有何吩咐?”
天宁子道:“我被困此地已数百载,急于出去,如今终于有此良机,便不能错过。那阴长生不是好人,祖师爷也知道,所以放他出来之语不过是句玩笑话,其实是想逼他把夺舍之法传授,我如今是阴魂之身,离了这阴阳界,只怕立刻就会堕入九幽,所以要寻个活人附体。”他伸手一指莫岚,道:“这便是我挑中的人选。”
方仲皱了皱眉,说道:“此事只怕不宜为。”
“为什么?”
“若是那阴长生自己知道如何夺舍,弟子已被他制住,何以并未失去自我?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成功,若再转告于祖师爷,成功的把握更是微乎其微了。”
天宁子一听此言倒也有理,焦躁不安地道:“似此如之奈何?”
方仲道:“祖师爷长留此地已这许多时日,不愁一时半刻,弟子既已知道你在此,等出去后告诉师门尊长,定然前来搭救。”
天宁子大怒,恨不得现下就一剑劈死了他,但转念一想,那方仲定然还不知出去之法,若知道出去时活人可出,所有阴魂会被收入孽镜台,他定然不敢如此直言。天宁子强压怒气,冷笑道:“谁能出去?你还是我,又或让旁人代劳?玄徒孙一定不知,这阴阳界只在阴阳两面反复,若开一门必闭另一门,你以为是自家宅院能随意进出么。当这生路打开之时,阴阳界便是阳间,活人可出,死人难进,到那时,我哪里还有命在。”
方仲恍然道:“原来还有这等禁忌。”
“你知道便好,我也不与你计较,你还是把阴长生放出来,等我细细盘问于他便是。”
方仲摇头道:“我只知他还在我体内,却不知如何才能唤醒他。不过祖师爷之言倒让弟子另外想起一个法门,或许可以奏效。”
天宁子不屑道:“你有何法?”
方仲道:“祖师爷莫怪,弟子虽为玉虚宫门人,但也学得一点巫鬼道的皮毛,既然阳世间的鬼魂可以躲入鬼冢之中不灭,那么此法便十分可行了。弟子只要立刻制作一个鬼冢,当打开这阴阳界时,祖师爷躲入这鬼冢之中,就可顺利的被弟子带出,到时候再另外想办法复生祖师爷。”
天宁子本想呵斥他几句,一个玉虚宫弟子居然学会了役鬼法,这不是给昆仑派的脸上抹黑么,但是想到此人反正不能留,就算再是大逆不道也无关紧要了,只要能够想办法出去,管他会什么邪法,温言道:“玄徒孙的主意不错,你不妨去试一试。”
方仲大喜,向台下的莫岚与童广一指,说道:“那么这二人便不杀了。”
天宁子堆笑道:“我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刚才那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到之附身夺舍之法,既然另有办法,就放过了他们。”心中却想万一方仲这鬼冢之法失败了,那这二人还可留着备用。
方仲道:“在来时的路上,弟子曾经见到两个小鬼,一个手举托盘,另一个托着铜壶,这铜壶就是天生的一个鬼冢良具,弟子这就取来一试。”
方仲转身欲行,天宁子道:“且慢,我与你同去。”
二人从偏殿中慢慢出来,往那奈何桥走去。莫岚与童广从地上爬起,远远的在后跟着。到了那座石桥,天宁子便过不去了,反而方仲仗着血肉之躯轻而易举的走了出来。天宁子道:“我在这里等你,那二人就先陪着我说说话儿。”莫岚与童广也想过桥时,天宁子便不让了,一把剑横在桥头,只等方仲取了鬼冢回来。
过了好一会,天宁子正不耐烦时,就见方仲从远处一瘸一拐的奔了来,面带狐疑地道:“那个铜壶不见了,弟子找来找去都寻获不到,却发现有一排脚印,也从鬼门关那里来,到了这里便消失不见,弟子想,定然又有人闯进了阴阳界,把那铜壶给顺手取走了。”
天宁子怒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连偷鸡摸狗之辈都闯进了阴阳界来,还是个穷鬼出身,盗墓的勾当都干,真气死我了。你确定是有人进来了么?”
方仲道:“弟子就是查看那脚印去的,委实到了这里才消失不见。”
天宁子回头一扫诸座神宫,也不知那人去了哪一座。正想逐一寻找时,忽听得远处有隐隐的笃笃声,这声音连方仲也听见了,乃是从当中的那座主殿传出。如今这神宫之内空寂无比,稍有声音传出便听到了。
需知孽镜台就在那座主殿之中,天宁子大惊道:“不好,如今的望乡台已开,若被此人误打误撞的启动了孽镜台,岂不悔之晚矣!”他二话不说,祭起宝剑,化作一道红光便奔那主殿而来。
第十五章 最终之战(六)
眼见天宁子没入主殿之中,方仲连忙也跟了过去。莫岚与童广走得稍慢,但也跟随着往主殿而来。他们知道要想离开阴阳界还得靠那处的孽镜台,否则就算跑过了石桥,避过了天宁之,早晚也被困死在里面。
莫岚偷偷在童广耳边道:“我们也进去看看,最好趁那天宁子不注意,直接打开孽镜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升天,而把那天宁子彻底送到地狱去。”
童广轻声道:“只怕不知如何打开那孽镜台。”
莫岚道:“见机行事便是。”
二人还未进那主殿之门,便听的天宁子的声音咆哮道:“快说,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哀告道:“道爷放过老儿,小老儿不过是个种地的营生,禁不住吓。”
“禁不住吓还敢跑到这里来,你当这里是什么,分明就是骗人的鬼话!不与你苦头吃,便不说实话。”
方仲的声音道:“祖师爷息怒,弟子看这位老人家羸弱无力,或许真如他所言,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莫岚与童广进来一看,只见幽暗的灯火下,一个年纪高大的老头俯伏在地,在他前面,天宁子正举剑高声呵斥。那老头满头白发,但却稀稀疏疏,还是个癞痢头,脸上皱纹遍布,长得十分难看。身上衣着也是补丁连着补丁,下半身挽着裤腿,小腿上还生着几个未愈的脓疮。
这样一个老叟便是放在俗世之中,也是极卑贱的小人物,却不知怎么的,也掉进了这阴阳界里。
天宁子道:“若是不小心掉进来该当大声呼救,可是这老头却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更用一个锄头刨地,定然有蹊跷。”在老头的身旁原来还丢着一柄短把锄头,锄头旁边正放着方仲前去寻找而未果的那只铜壶。这铜壶果然被老头带到了这里。
那老头道:“小老儿因为寻不到路,出不去,这才用锄头锄地,想种些庄稼以为长久之计。”
天宁子怒道:“在这里种地,亏你想得出!你当我是三岁娃娃这么好骗。”
那老头道:“小老儿确实是来种地的,要不然我用锄头刨地作甚?道爷若不信,我再刨给你看。”说罢,颤巍巍站起,就去拿那锄头。
天宁子道:“不用刨了。”他左看右看,发觉这老头虽然来得蹊跷,但是周身没有半分修炼者气息,委实一点本事没有,根本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凡夫俗子。
那老头道:“道爷既然信了我的话,那就别为难小的了。”
方仲插口道:“老人家,你怎么就拿了这铜壶呢?”
那老头道:“小老儿不曾带得齐全家什,看这个铜壶结识,拿它来浇水灌溉的。”
方仲道:“只怕此地无水,你拿了也无用。”
那老头摇头道:“不怕,我有锄头在手,水再深,也挖得到。”
天宁子冷笑道:“就算有水,你要久住,总得有东西可种,你刨这坑想种什么?总不成埋你自己罢?”
那老头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也学前人一般,种下一粒因果莲,若收成好时,便饿不死我。”
天宁子道:“什么因果莲,没有听过,拿来我看!”
那老头初时不肯,耐不住天宁子出剑威胁,只得从怀里摸出一粒果实,双手攥紧,似乎十分舍不得。
天宁子怒道:“又不来抢你的,快摊开来我看!”
那老头慢慢摊开手,只见在他右手掌心之中,放着一粒朴实无华的莲子,足有拇指大小。
“这……这是什么因果莲?你若等它长成,只怕早已化作枯骨了。”天宁子不屑道。
那老头见天宁子不夺他的,喜出望外,忙又揣回到怀里,说道:“是,是,小老儿也不敢奢望太多,就只是试试看的。”
天宁子发觉这真的是个又蠢又笨的苍老农夫,顿时兴趣全无,他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这主殿之中最显眼的地方。
一座宏伟的高台早就屹立在大殿之中
方仲曾经来过,就是在此地被阴长生附身,他刚想去看时,天宁子喝道:“谁也不许上去,谁敢靠近,休怪我剑下无情!”
天宁子一纵身,自己便跃上了高台。高台之上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石椅摆放在当中,但是这整个高台却是一个圆柱形,除了石椅之外,表面光滑如镜,真如一个镜面相似。天宁子点点头,心道这必是孽镜台无疑了,可是这上面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何机关,更不要说如何开启了。
方仲道:“祖师爷,可有什么眉目?”
天宁子道:“暂时还没有。”
方仲道:“那弟子还用不用这铜壶来做鬼冢之法呢?”
天宁子头也不抬地道:“当然要用,你这就取铜壶去做。”
方仲道声:“是”向那老头道:“老人家,对不住了,能不能把这铜壶让于我,晚辈有急用。”
那老头丢了锄头,一把抱住铜壶,垂泪道:“这是小老儿日后浇水的家什,你拿去了,我可怎么活?”抓住了死活不放手。
方仲又不好与他争抢,温言道:“能取水的物件多得是,晚辈再替老人家寻一件来,你就把这铜壶让于我,如何?”
那老头摇头道:“不行,我便与这东西有缘,舍不得换。”
方仲没奈何,只得道:“那老人家需要晚辈怎么做,才肯割爱呢?”
那老头眯着眼上下看了看方仲,说道:“你若一定要用,那就替小老儿把这莲子种下。”
方仲还道他会提什么难题,原来如此简单,有些不敢相信道:“种下这莲子就可以?”
那老头道:“等你先做了,我再看给不给你。”
“好!”
方仲取过锄头,便在那地上刨去。这殿中都是铺的青石,一下刨去,火星直冒。这如何刨得深坑,就算真挖了一个洞,只怕也种不活东西。方仲皱眉道:“老人家,晚辈也曾种过百谷,这里绝非可以生养之地,不如到外面换个地方去种。”
那老头摇头道:“这是小老儿亲自看中的,其他的地方不去,你若不愿意,那这铜壶就别想要了。”
方仲道:“晚辈只怕挖坏了这把锄头,你又舍不得。”
那老头道:“谁让你乱刨,这里也有软一些的地方,你刨一个深坑,不就可以种了么。”
方仲道:“哪里有软一些的?”
那老者一指不远处一块有着五彩花纹的石板,道:“你去刨么。”
方仲依言走过去,舞动锄头轻轻一刨,那石头顿时往下一陷,只听得一阵震动,轰隆隆的声响从地底传来。在孽镜台上的天宁子听闻此声,急忙回头,就在此时,高台之上发出阵阵白光。
天宁子惊骇欲绝,咬牙切齿地道:“谁激发的孽镜台,我就要谁的命!”眼见方仲拿着锄头,地下一个凹陷的深坑,无疑这是方仲所为,顿时便往他冲去。
方仲大惊,实是想不到这一锄头下去,怎么就触发了孽镜台呢。眼见天宁子满脸狰狞而来,那个老者忽然挡在方仲前面,叫道:“不关这后生的事,是老儿叫他这么做的,你要杀人,不如还把这莲子拿去。”
天宁子大怒道:“谁稀罕你的莲子,我连你一起杀了!”火红色的剑芒一闪,宝剑直刺而来。那老者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躲得开,顿时被剑芒洞穿胸口,哀嚎一声,人已倒在尘埃。
那粒莲子从他掌心之中飞出,翻着个的撞到天宁子身上。
天宁子的阴魂之身一被这莲子沾到,竟然如般一点就着,整个身子竟然燃起了汹汹烈火。这火纯白无暇,不见一丝红焰。天宁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之声,不过片刻,整个阴身就此化为了飞灰。
天宁子消失不见!
那颗莲子掉落地上,蹦蹦跳跳的滚落到方仲所挖那一个坑中。
第十六章 最终之战(七)
方仲疾步走到那老者跟前,但见这老者盘腿危坐,闭目不言,胸口处被天宁子宝剑洞开的伤口兀自向外留着鲜血,受创之重,显然是不能救了。方仲难过地道:“老人家,是晚辈让你横遭此害,真是对不住。”
那老者低眉垂首,面上并无多大的痛苦之色,只是低声道:“是老儿自己挡在前面的,不关你事,那莲子种下了没有?”
方仲一看那颗莲子,已滚落到那凹陷之处,忙点头道:“已种下了。”
“可曾发芽?”
方仲道:“不曾,万物滋生,那有如此快法。”
“唉,可惜了,听说这因果莲有违常道,结下的因越重,那果儿也就开得越快,怎么就不发芽呢?莫非别人骗我,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方仲道:“晚辈从来没听说有这种因果莲,或许这就是个普通的莲子。”
“就是普通的莲子那也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对了对了,定然是无水的缘故,可是这时候上哪里去找水去?”
此时的孽镜台之上白光朦胧,一轮明晃晃的圆月从台上一飞而起,越升越高。而台面似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洞口,那洞口深不见底,殿内的阴风打着旋往那里飞去,转眼间渺无踪影。阴风越吹越猛,连殿外漂浮的无数鬼气也被席卷而来,从那深不可测的地方吹走。
莫岚与童广喜出望外,来到方仲跟前,说道:“方贤弟,这孽镜台似乎被你误打误撞打开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方仲看那老者可怜,想他未死之前看一下故地也是好的,便道:“老人家,我扶你出去。”
那老者忽的睁眼,摇头道:“不不不,莲花未开,我不能走。”
方仲劝道:“委实等不及了。”心忖不要说此地万物无法生长,就算有一片沃土,这莲子种下去,再生根发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那老者以哀求的眼神看着方仲道:“我知天下艰难,无数恶孽无法超度,听闻青莲向来都是出淤泥而不染,所结莲花可化业障,我好不容易求得这因果莲,岂能半途而废。还望你善事做尽,既然种了因,一发把这果也种活了罢。”
方仲无奈地道:“可是晚辈不知如何种活它。”
那老者已是弥留之际,有气无力道:“无水时……用血……也可一试的。”
看这老者如此倔强,若不听他所言,那是宁死也不离开半步的了。方仲轻叹一声,取出自己的火岩剑,走到那莲子落下之处,在手腕上一割,鲜血顿时顺着伤口如断线的珍珠落了下去。
那老者看到此幕,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就此低头不动。
莫岚一探此人鼻息,说道:“他死了!”
方仲低头向那黑漆漆的凹坑中一看,那粒莲子虽然沾了鲜血,但还是没有一丝变化,方仲摇了摇头,虽然这莲子无缘无故的把那天宁子化作了飞灰,但到底没有更神奇之事发生。
此刻,无数的鬼气从众人身旁穿过,全都从那高台之上的黑洞之中滚滚而入。方仲隐隐觉得体内的魂魄都要离体似的,也想往那里钻去,莫岚与童广急声道:“快走快走,若是这次也走不得,那就真的无望了。”
方仲看那老者跌迦而坐,虽然其貌不扬,但也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处,不忍就此打破这种宁静,索性把他留在这里,面对着那坑中莲子,自己与莫岚等人一起走出大殿。
殿外,一轮明晃晃的圆盘正照耀着整个阴阳界,正是从里面高台之上飞出去的那轮孽镜。
莫岚道:“只知开了孽镜台就可出去,可是又该怎么走呢?”三人依旧往来时的路而去,才走到一半,众人只觉一阵恍惚,周围景致突然模糊万分,所有的大殿、石桥等等全都往地下缩去,转眼间消失不见,可是头顶那轮圆盘却未动一下。
方仲最先感到异样,原本的阴风不见了,反而觉得头顶之上隐隐有阳光照耀。腰间的葫芦一动,身上冒出三条鬼影一晃,全都钻入了葫芦之中。方仲解除鬼附之相,看到竟然有三条鬼影离体时,自己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有心查验一番,一旁的莫岚却叫道:“奇怪啊奇怪,那圆盘何时变作了太阳?”
童广举目往周围一扫,喜道:“这不是白天时候看见的丰都城么?我们果然出来了。”二人正在雀跃之中,远处一处废墟中有人呻吟出声,接着竟然又摇摇晃晃的站起一个人来。
童广一看,更加喜道:“原来是赵升,他也没有死,我还道他这一次被我们害死了。”
莫岚有些羞愧地道:“这一次死里逃生,的确是我等的不对,早知那里面如此险恶,说什么也不会进去。待会我向他道歉便是。”
赵升自昏迷之后就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有阳光照耀,自然而然的醒转了过来,他擦拭双目,尚有些不能适应此地的光亮,还道依旧在阴阳界中。当时的万子春与印光和尚拼尽全力,不惜同归于尽,也不知有没有打败那阴长生,此刻骤然见到有人影过来,连忙喝问道:“是谁?”
莫岚笑道:“赵兄,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赵升听声音如此耳熟,仔细一揉眼,才发觉那是莫岚,在他身后,方仲、童广都在,一个个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赵升惊喜地道:“莫非我等已离了阴阳界?”再一看周围景致依稀相熟,大喜道:“真如南柯一梦般,居然安然无恙出来了,趁此时天明,快些出城,在下可不想又落入那阴阳界中。”
四个人不敢再在这丰都城中逗留,直接沿着荒芜街道奔至城门处。
那两片石门早已关闭,也不知是原来如此,还是后来有人合上,童广用力一推,那城门便即轰隆隆的敞开来。莫岚当先一步迈出,迎面一股凉风一吹,只觉风清气爽,说不出的舒畅,大笑道:“哈哈哈,终于出来了,我们几个或许是这几百年来唯一活着走出丰都神宫之人。”
笑声未落,远处一声冷哼,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道:“老夫早已说过,这丰都城不能乱闯,你们为何不听!”
出城的四人定睛一看,只见城外一行人或坐或站,见到四人出现,全都露出惊喜之色。当先说话的,正是天师道大祭酒马武。
赵升满脸愧色道:“弟子无能,不但未能阻止旁人进去,自己也落入那丰都神宫之中了。”
马武虽然是大祭酒,但是赵升乃张道陵的嫡传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多加责罚,只是怒气冲冲地道:“身为天师道弟子,不守清规戒律,我也不来罚你,只是回去之后让天师发落。”
赵升诺诺而退。
另有一个娇俏女子在马武身后惊喜地道:“仲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听大祭酒所言,凡是落入里面的人没一个回得来的,可吓死小兰了。”
方仲一看,正是小兰,她一脸的疲色,似乎已在此地等候了许久,但眼中却满是欢喜之色。方仲道:“烦劳兰妹挂心,我不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么。”说是安然无恙,其实方仲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的。
小兰道:“还说安然无恙,你看全身都落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个小叫化。”说道这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仲全身确实有些狼狈,那一身的衣裳破破烂烂,四处透风,早已不成样子。当时被阴长生附身,其后连番恶战,特别是被那万子春的绝弦音近身轰击,能够留得命在已是万幸。
方仲道:“兰妹与大祭酒怎么到了城外?”
小兰道:“是大祭酒发觉你们不在,左右寻获不得,这才想到你们定然是到了这里来。故此上在这里等候,已然过去一天一夜了。”
方仲愕然道:“我记得进去没有多久,怎么就已是一天?”
一旁的大祭酒插口道:“那丰都神宫自成一片天地,座落于阴阳界中,这一进一出便是一天。”
方仲道:“原来如此。大祭酒难道也进去过?”
马武摇头道:“老夫可没这个胆子,乃是看了巫鬼道留下来的记载,才知有这些奇妙之处。此地说话不便,还是回北斗治再详谈。”
一行人在马武带领下,离开丰都古城,回返北斗治。
四人失踪之事早已人尽皆知,连郑元洪、侯鑫等人也异常关心,虽然未在城外等候,但一个个也不时派人前去探视,听闻人又出现了,顿时放下牵挂之心,都到北斗治门前迎接。小兰先一步回方仲住所,取了一套干净衣服给方仲换上,赵升、莫岚等人也多梳洗一遍,这才在大厅内落座,说起在丰都神宫内的事来。
第十七章 被困
方仲见在座之人谁都不缺,唯独不见了师父钱文义,向马武道:“大祭酒,不知晚辈的师父去了哪里?”
马武道:“钱道友写了封书信,说是要寄回昆仑山去。我这里与外界并无来往,互通消息不便,他便亲自送往青城山去了。”
方仲道:“青城山离这里多远?”
马武道:“不远不近,以钱道友的脚程施展遁术或许要七天,若是飞剑来去,或许两三日便回了。”
方仲点了点头,钱文义特意赶去青城山,自然是因为青城山与昆仑的关系较好,消息来往也十分灵便,但是写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向门派解释一二,自己突然离开洛水城,免得被人误会。
马武道:“看到你们从丰都神宫安然而出,连老夫也感到万分惊奇。如今就由你们口述一遍,且让老夫听听,这荒废已久的丰都神宫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方仲当下把无心落入那阴阳界的事说了一遍,他说到被阴长生所擒,要附身夺舍时,在座的许多人都惊讶出声。马武面色难看,喃喃道:“原来是他!”其后的许多事,方仲便不知了,等他醒来时,已然遇上了那天宁子。
赵升插口道:“这中间的事,我倒是可以叙述一二。”他从自己为了解救方仲施展天师符咒,打开鬼门一道,而误召阴长生之事说起,直到万子春、印光和尚拼死反击,而自己受到池鱼之殃,被琴音震昏结束。其间莫岚与童广也把自己所遇之事穿插进来,整个事便基本上说得差不多了。
众人全都凝神倾听,无人乱发一语。这丰都神宫之内所留下的几人,随便一个出来,放到当今世上,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想不到他们坐困于内数百年,一朝全部消亡,真是世事无常。
直到方仲把最后那老者的事说完,众人才发出一声轻叹。马武道:“真是意想不到,我马武自以为活得长久,见识颇广,今日听闻此事,才知不过是井底之蛙。那阴长生当真该死,我巫鬼道之衰亡,倒有大半的罪过都在他身上。”
众人对于阴长生、印光和尚、万子春、昆仑二老都十分在意,唯独对那最后出现,并且种下一粒莲子的老者不放在心上。这也难怪,那老者从头至尾并未参与此事,到最后才跑出来,几句话一说便即被天宁子给杀了,真本事没有,烂命一条,谁会在意了。至于天宁子之死,多半是方仲误打误撞,便如打开孽镜台一般触发了神宫之内厉害禁制之故。
马武感慨一番后,说道:“这些事说出去十分惊人,毕竟是数百年前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现在来,反正这些人都死了,不如谁也别说,由他去。”
众人点头称是,莫岚道:“这次入丰都神宫,晚辈虽然明白了本堂一些隐秘,却丝毫快活不起来,还不如不知的好。如今水落石出,晚辈也无脸继续留在这里,这就向大祭酒、赵兄辞行,对于连日来的叨扰,在下深感抱歉。”
马武道:“你要走了?”
莫岚道:“正是,我二人离开邀月堂已多日,这就决定回去。”
马武道:“也好,那就代老夫向莫堂主问安,老夫就不送了。”马武本就不喜有外人打搅,人家要走,自然也不必假惺惺的留着。
莫岚与童广向众人拱手告别,到方仲面前时,说道:“方贤弟,你宅心仁厚,我莫岚不如你。日后得空请到邀月堂一聚,我们再一起把酒言欢。”
方仲道:“莫兄走好,再相见时定当奉陪。”
童广也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二人离开北斗治,回返邀月堂。
议事完毕,方仲一回到屋内便倒头大睡,连衣服也不脱,实在是累得狠了,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已是半夜三更时候了。
方仲揉了揉脸,这才起身,把全身上下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摆放在案桌之上。除了原本就有的飞鱼、火岩二剑,在阴阳界中还得了一柄灵性受损但还可一用的宝剑,一直插在腰间,不曾丢弃,也一同带了出来。而昆仑二老的两柄神剑,早就随着二人的神魂消失,化作了万千碎片。二人以剑为寄宿之身,甘愿做剑灵,当自己灰飞烟灭时,宝剑自然也就一同损毁了。
至于带出来的长剑来历,多半是那一个昆仑弟子不小心也闯入了那阴阳界中,只是没有方仲那般好运,被硬生生困死在了里面,连魂魄都不曾留下。想那印光和尚和寒刀尊者,一个灭魂、一个杀人,被他们撞见,不论人鬼,哪里还有命在。虽然是为了防止那阴长生借机脱身,但这几百年下来,为之而冤死的人定然不少。那个昆仑弟子到底是谁,凭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自然看不出来,但若是将此剑交给钱文义等长辈一看,或许就能猜测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方仲随身所带的那颗辟邪珠,被阴长生附身时丢在了神宫主殿内,回主殿见那奇怪老头时又被方仲拾了回去。这是父母遗物,一直被方仲珍而重之,自然不能丢下。等这几样东西都拿出来之后,方仲终于摸到那羊脂葫芦。
这葫芦外貌与以前相比并无区别,只是感觉略重,方仲盘膝坐下,双手握住葫芦,贴在耳畔,用意念慢慢感应这葫芦。
这一感应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原本只有父母之魂的鬼冢之内,如今却多了一人,而多出来的,正是那阴长生!
鬼冢之中的阴长生浑身黑气,双目紧闭,盘坐在最底下。在他的上方,钟颜夫妇同时伸着双手,无数灰白之气从他们手中飞出,绕着阴长生旋转不停。灰白之气与阴长生所散发的黑气完全不同,几乎势同水火,二者互相排斥,不时撞到一起,然后同时烟消云散,几乎难分高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仲惊骇出声,差些把掌中葫芦抛到地上。
过了好一会,见葫芦并无异样,方仲才又小心翼翼捡起,生怕那阴长生突然从葫芦内冒出。
方仲心道绝不能让那阴长生呆在这里面,虽然不知他怎么跑到葫芦中去的,但是长此以往,谁也不知他会不会伤了自己父母。方仲一催葫芦,‘现身’二字出口,一股阴风席卷,转瞬便有两条人影出现正是钟颜夫妇之魂。
方仲一见那阴长生并未出来,忙又仔细查探那阴长生如何。
葫芦中少了两个役鬼,那阴长生的黑气顿时占了上风,不一会便把束缚全身的灰白之气扫荡一空。阴长生霍然醒转,他突然怒睁双目,放声大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那声音从葫芦口传出来,清晰可闻。
方仲惊骇之极的向后一闪,隔着葫芦颤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阴长生一听声音便知是被自己附身夺舍不成的方仲,不由得怒喝道:“你这小畜生,快放我出去!”
方仲初时害怕,但见这阴长生并不能从葫芦之中跑出来,心中稍安,怒道:“我又不曾请你来,更不曾捉你来,是你自己跑进去的,难道不是你想借我的葫芦离开阴阳界么?”
阴长生叫道:“放屁,分明是你操纵那两个阴魂强拘于我在此,怎么反说是我自己进来的,我阴长生再蠢,也不会蠢到钻入旁人的鬼冢中去!”
方仲道:“你想怎样?”
“马上放我走,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那你走。”
阴长生喜道:“你真的放我走?”
“只要你不来害我,我留你作甚?”
“那你把鬼冢打破,我就出来了。我阴长生发誓,这次决不食言,定然不会伤害于你。”
方仲一听要把鬼冢打破,这是自己父母的寄居之地,如何使得,旋即摇头道:“不行,你走自己的,这鬼冢不能打破。”
阴长生怒道:“不破鬼冢我怎么出得来,这里又不是阴阳界。不如你还去一次丰都神宫,把葫芦扔进去,我就出来了。”
方仲听他的语气,似乎进了自己鬼冢便被困住了一样,难道进去了就出不来,说道:“丰都神宫我是不会再去的,可是也不知放你之法,你不妨告诉我为什么会进到这葫芦中去,又为什么急着离开,我就再替你想一想办法。”
“你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鬼冢之中?”阴长生翻着白眼道。
“不知,当我醒来时还能感觉得到你的存在,可是却一直沉睡不醒,反而被我夺回了身躯。直到快出阴阳界时,我收回鬼附之相,你便同我父母一起钻入了鬼冢之中了。”
阴长生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万子春弄得好事,把我震得阴魂飘散,差些就此消亡,使我神魂之力大损,要不然你怎么可能重夺肉身。更可恨那秃驴,竟然拼着老命不要,妄图用金身封印住我,可惜终归功亏一篑,他二人定然都已化作飞灰了。敢跟我做对,哈哈哈……”
方仲拿起葫芦用力一抖,阴长生在里面一个不备,顿时翻了个跟头,方仲道:“他二人都是光明正大之人,不许你这般咒骂他们。”
阴长生大怒,自己如此本事,竟然被一个小儿调戏,脱口而出道:“若不是他们横加阻拦,我早已成功,难道他们不该死么?小畜生,你虽然收了我去,但想凭那两个真如之身就想炼化我,简直是白日做梦。”
第十八章 炼化
听到那阴长生在暴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什么炼化之语,方仲奇道:“谁想炼化你?”
阴长生一怔,连忙闭口不言。
方仲道:“你不说,便永远也别想出来了。”说罢,拿起葫芦一阵摇晃。
阴长生怒发如狂,身在葫芦之中拳打脚踢,无数黑气四处冲撞,想破葫芦而出,羊脂葫芦顿时在方仲手中跳动不已。
只是身为役鬼就想把鬼冢打破,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这又非身在外面,可以直接敲打鬼冢表面,而在鬼冢之内,那是另一处空间,受禁制之力束缚,能够爆发出的力量万不及一。
即便如此,也把方仲吓了一跳,惊道:“你再在这里面乱动,我……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
这鬼冢一破,钟颜夫妇的阴魂岂不是要魂飞魄散,方仲自己固然钻不到葫芦里去,就只有依靠役鬼再钻回去对付那阴长生。虽然危险万分,也总比怎么也不做,看着阴长生在里面发狂要好,最不济再逃出来便是。想到这里,方仲举葫芦一收,两条役鬼又钻入鬼冢之中。
阴长生一见钟颜夫妇进来,立时反击,双掌放出无数的黑气反过来想要包裹两条役鬼,喝道:“想要炼化我,我就先炼化了你,看是谁的法力高深。”
两条阴魂也放出灰白之气抵抗,但是这一次的阴长生已从沉睡之中苏醒出来,再想把他压在底下已是不可能。三者的鬼气互相消磨,没过多久,阴长生就大占上风,反把钟颜夫妇的两个阴魂用黑气团团裹住,便如方仲初时看到的一般,只是调换了一个方向而已。
方仲大吃一惊,连忙又把父母之魂给召了出来。
阴风一晃,两条略显暗淡的身影出现在方仲面前,似乎刚才一番较量,亏损不少。
阴长生在葫芦内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你若还想这两个冤鬼无恙,不如听我的吩咐,再到阴阳界走一遭,只要我能脱身,也不来害你,就此河水不犯井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方仲先看父母阴魂,虽然真如之躯没有什么变化,但明显在这场较量中落入下风,连气息都衰弱了不少。
阴长生又在里面叫道:“小子,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拖延下去,定然会被我破冢而出。到那时,不但你父母无命,连你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方仲怒道:“你能出来时再说这等狠话,不过在你出来之前,我定然也会好好羞辱你一番,出一口恶气。”
阴长生道:“你能拿我怎样?”
方仲道:“葫芦需是我的,我可以放脚底下踩,茅坑里浸,最不济时,就拿来当夜壶,先让你吃一口小爷的童子尿!”
阴长生大怒,骂道:“臭小子你敢,若真如此,我出来后把你扒皮抽筋,神魂炼化,永世不得翻身。”
方仲冷笑道:“就算我放你出来,恐怕你也不会善待我。”
阴长生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阴长生发誓……”
方仲想起他在丰都神宫之内的誓言,打断他的话道:“你的誓言就如放屁,根本做不得准。我不信。”
阴长生咬牙切齿地道:“与你说话真是浪费口舌,不如还是打破了鬼冢了事。”说罢,又在葫芦里指东打西的乱撞。
葫芦顿时又颤动不已,方仲急道:“小爷我脱裤子了!”
阴长生果然住手不打,翻了白眼倾听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阴长生骂道:“小畜生,这鬼冢也是你父母所居,你就敢拿来当夜壶?”
方仲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其实说要把鬼冢当夜壶,不过是骗骗阴长生而已,还当真舍不得。
二人互相忌惮,就这样僵持了下去。方仲也不敢把父母之魂收入,而阴长生担心受那灌尿之辱,也没有乱动,可是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到了天明,方仲不可能始终都守在这葫芦旁边,而父母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总要回到鬼冢中去。夜间也还罢了,到了白天,阳气一盛,役鬼便需耗费本身修为来抵抗阳气侵体,修为不进反退。长此以往,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想到阴阳相抵之事,方仲忽的眼前一亮,父母受不得阳气侵体,那阴长生并无肉身,当然也受不得;更要紧的是,自己有一个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善能分割阴阳,何不取来一试。
方仲想到便做,迅速取出八面小旗和五面法镜,这几样东西还是侯鑫与江诚子帮忙炼制的,他们虽然修为不算很高,但在炼器之上各有所长,这几样东西也都十分精致,被方仲炼化后得心应手,虽然不能对敌,但是布置一个大阴阳术中的法阵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仲开门出屋,瞧四下里无人,跃到房顶之上,把手一挥,八面小旗与四面法镜便迅速消失在四周,只留下点阴穴一面法镜在手。方仲重新掩上房门,就在床前脚底之下,安放了那面法镜。
阴长生并不知方仲做些什么,只听得外面有窸窸窣窣之声,生怕方仲真的在脱裤子,童子尿是极阳刚的东西,真要灌进来,非吃大亏不可,不由得问道:“小子,你在做什么?”
方仲道:“我改主意不脱裤子了。”
阴长生喜道:“算你识相。”
方仲道:“虽然裤子不脱,但我刚出去勺了一碗大粪回来,准备给葫芦灌一灌。”
阴长生差些气昏过去,恼怒道:“你……你敢!?”
“哎哟,这葫芦口太小,我的手不大稳当,只怕要流到外面,岂不是把我这屋子都搞臭了,还需寻一个漏斗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葫芦移至墙角。这五宅分镜之术一成,阵阵阴气从脚下喷涌而出,而除了点阴穴之外的地方,却又是阳气渐盛,虽然是同一个屋内,却如冬夏两种季节。
阴长生虽在葫芦之中,也慢慢感到了周围变化,总觉得浑身燥热不安,问道:“天亮了么?”
方仲道:“没有。”
阴长生不信,冷笑道:“你定是把葫芦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以为能够晒死了我,这真是异想天开。我呆在这葫芦中阴凉适宜,任你晒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事。”
方仲也不反驳,先把父母阴魂移到了点阴穴位置,两条阴魂在阴气旺盛之地立时口鼻张口,不停吸纳喷勃而出的阴气。这天师道北斗治就在丰都神宫不远,本就是极阴之地,方仲布下的五宅分镜之术虽然不广,但吸取而来的阴气却极纯净,二人吞吐吸纳,不过一两个时辰,损失掉的法力便尽数恢复,身形也变得凝实起来。
相反阴长生在这段时间内却如度日如年一般,这鬼冢又不是他的鬼冢,除了束缚之力外,根本不可能给他一点保护,只能靠他的本身法力来支撑,虽然阳气不盛,但是水滴石穿,总是这样下去,谁能受得了。
数个时辰过后,阴长生终于又忍无可忍,大叫道:“闷死我啦。”随即噼噼啪啪的击打不止,葫芦又乱摇乱晃起来。
方仲怕他真个打破了鬼冢,取葫芦摄入手中,又把父母给收了进去。如前次一般,钟颜夫妇依旧不是对手,但是这一次坚持的时候稍长,等灰白之气变弱,阴长生的黑气压过二人时,方仲又把父母放出,还留在点阴穴上休养生息。
阴长生斗败了钟颜夫妇,也觉气乏,却又无法休息,依旧在阳气侵袭下煎熬。
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方仲取葫芦一收,钟颜夫妇生龙活虎的冲了进来。
阴长生终于发觉情况不妙之至,这两个役鬼虽然修为浅薄,比自己差得甚远,可是出去转一圈就恢复的七七八八,而自己却如无源之水,这般消耗下去,总有法力枯竭的一天,到那时,就是自己真正的灭顶之灾来临之日!
已是三更时候,阴长生苦斗了大半夜,浑身黑气已经去了一小半,当钟颜夫妇又一次生龙活虎的冲进来时,阴长生满脸怨毒之色地道:“小畜生,你好狠,我阴长生就算不敌,你也休想炼化我,我数百年的功力加上吞噬旁人的无数精血元气,足以自保十年无虞。可是世间纷乱,你又怎么能够安然度过这十年?只要你一死,我依旧会醒来的。”
他把浑身黑气一收,尽数内敛于体内,然后盘腿坐下,闭目陷入冥思之中。钟颜夫妇毫无抵挡的把灰白之气放出,密密缠绕,游离于阴长生左右。虽然没有黑气阻隔,但是这些灰白之气妄图侵入阴长生鬼躯时,便被尽数抵挡在外。
阴长生摆明了想用长久之计待下去,明知抗衡无用,不如明哲保身,用最小的代价延缓被炼化的时间,期盼有意外发生。
黑气内敛之下,阴长生的防护坚强了许多,虽然也在消耗之中,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心智迷失,最终失去自我。
方仲能够取得如此结果早已心满意足,只要阴长生不在里面闹腾,就已经是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至于炼化之语,根本就不是他考虑的时候。方仲抱着葫芦观察良久,那阴长生在里面一动不动,便如死了一般。
第十九章 峰回路转
方仲稍作休息,那东方居然已经发白。他和阴长生不知不觉的纠缠了一夜。
天光大亮之时,门外传来叩门之声,小兰的声音道:“仲哥哥。”
方仲亲启房门,只见小兰巧笑嫣然的站在门外,手中托着一只食盘。盘中装着两个精致点心,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粥。方仲歉然道:“又烦兰妹操心,以后不必如此。”
小兰笑道:“是我愿意的,只要看着仲哥哥亲口品尝小兰做的饭菜,比什么都开心。”
小兰进屋后把食盘放下,单手支颐,靠在桌案旁看着方仲一旁喝粥。方仲初时只顾低着头吃喝,不久便即发觉小兰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异样,问道:“兰妹,有心事么?”
小兰点了点头。
方仲忙道:“是什么事,告诉我,我为你作主。”
小兰定定的看着方仲,眼圈一红,略显哀怨地道:“仲哥哥,小兰没有旁的亲人了。”
方仲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放心不下你,红姨随着雷庄主行踪不定,也不是个安稳所在,故此没让你去。”
小兰摇头道:“就是安稳了,我也不去红姨那里。”
“莫非兰妹有自己的打算?”
小兰轻咬嘴唇,说道:“小兰不是个想见多大世面的人,只求平平安安的呆在僻静之地,没有风吹雨打,与世无争,就这样坐到老,一辈子不用提心吊胆就够了。”
方仲笑道:“这又何曾不是我所想要的,想起儿时场景,还是那时最美。”
小兰道:“可是仲哥哥你不觉得如今你已经越走越远了吗?”
方仲愕然道:“何以见得?”
小兰目中隐含泪珠道:“仲哥哥是玉虚宫弟子,早已不知经过了多少场厮杀,风雨飘摇间哪来的平安可言。便是前日你陷入丰都神宫之后,我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好怕,怕就此后只剩下自己一人活在这世上。”
方仲安慰她道:“你仲哥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又怎么会丢下你一人呢,就算我一时不在你身旁,郑门主他们也会替我悉心照顾你。”
小兰落泪道:“我不需要旁人照顾,仲哥哥,答应小兰,别丢下我一个。”
方仲见她说得严重,心中也颇为感动,上前扶住她道:“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小兰埋首方仲胸前,低语道:“仲哥哥,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出去了好不好?”
“留在这里?”
“是啊,这里是天师道的地方,小兰经过这几日的观瞧,发觉它自成一派,势力十分雄厚。况且门下之人虽然自称什么鬼卒鬼吏,其实人人和蔼,相处极洽,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若是鬼也如此,小兰宁可做鬼也不做人。”
“傻瓜,哪有人不做,做鬼的道理。”
“做人有什么好?多少无法满足,或悲或痛,无一不是一种煎熬。小兰受够了,不想一直都这样下去。”
方仲道:“兰妹既然喜欢此地,我与大祭酒马武说一声,把你留下。”
小兰把脸一仰,脸庞上泪痕未干,惊喜地道:“那么仲哥哥也不走了么?”
方仲摇头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恐怕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小兰的脸上笑容消失,淡淡道:“仲哥哥只想留下小兰一人!”
方仲道:“我会常来看你的。”
小兰本来有些潮红的脸色迅速消退,黯然摇头,缓缓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出门外,连食盒也不拿。等方仲追到门外时,小兰早已消失不见了。
转眼数日已过,这一日方仲正在调弄狰狞兽,新学了驭兽诀之后,二者心意相通,比往常操纵如意了不知多少,心中想到朝左时必然朝左,往右时必然往右,更难得的是方仲发觉只要一坐上狰狞兽后,一股战意便澎湃于胸,按耐不住的想一展身手。
方仲欣喜之下自然也不曾忘记了瑶鹰王所说,那狰狞兽是恶兽,容易影响人心性,不过一连数次驾驭,并无体会到这种感觉。或许自己的狰狞兽因为从小养大的缘故,野性早已消磨,故此不存在瑶鹰王担心的事情发生。
方仲从狰狞兽背上落下,远处有人道:“方道友,你师父回来了,大祭酒着我请你过去。”
方仲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天师道弟子在向着自己说话。
那人领着方仲来到北斗治治所那座高楼,进了大门,在大厅之中见到钱文义。钱文义风尘仆仆,似乎才刚回来,就急着要见方仲。
一见方仲,钱文义便道:“为师去了一趟青城山,打听到了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听哪一件?”
方仲道:“都与弟子有关么?”
钱文义摇头道:“不是,只有一件与你有关。”
方仲沮丧道:“与弟子有关的多半是坏事了。”想来自己施展役鬼法的事一定传回昆仑,悬天真人知悉后定然大怒。
钱文义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回你却错了。这一次我去了青城山,原本是想写一封书信送回玉虚宫解释一二,谁知刚到那里便听得一件大事。周师叔与玄春子师叔败亡之事已然传遍天下,掌教真人已经知道了,特意派下天玄宫弟子下山相助。”
方仲道:“天玄宫的弟子也下山了?”
钱文义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玉虚宫内委实派不出更多的弟子来了,这次率领天玄宫女弟子下山的不是续任宫主的二弟子无念,而是大弟子青衣仙子。这位冷仙子你也见过的,处事严厉,不讲人情,连我也要让她三分。”
天玄宫有四大仙子之称的人物,乃是按服色而分的青、红、白、紫四人,其中的白衣仙子已与巴文吉去了极西的雪域之地,如今只有三大仙子,而红服仙子沈玉清已出家做了道姑,续任宫主之职。
方仲道:“就算冷师伯率领着天玄宫弟子下山相助,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钱文义笑道:“怎么没有,因为在让天玄宫弟子下山的法旨之中,特意提起了你,说你不畏强敌,屡建奇功,各门人弟子当以你为榜样,振我昆仑派声威。”
方仲惊喜地道:“掌教真人真的这么说么?”
钱文义道:“为师还来骗你不成,不止如此,掌教真人还颁下另一道法旨,着玉机子师叔统领各路同道,并令师叔招你过去,另有重任委派。”
方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悬天真人不但不怪罪,还一力重用自己,莫非真的时来运转。
钱文义见方仲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笑道:“初时在青城派那里听到此事,我也与你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但后来亲自收到冷师姐的传书,才知这事是真的。冷师姐绝非信口开河之人,她说有那便一定有。为师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掌教真人的良苦用心,这法旨之中所说的事就合情合理了。”
方仲道:“弟子不明,还请师父解释。”
钱文义道:“自从周师叔与玄春子师叔败亡之事传出,我昆仑定然声威大跌,当此时刻,岂能不竭力鼓舞士气,团结众多同道之人。掌教真人能够广开言路,不怪罪于你我,这便是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你说此事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好事一件,亏我还一直为你提心吊胆,想着怎样向掌教真人解释去呢。”
方仲到此方信这消息的确是真的。
钱文义接着道:“至于另一件坏事,就不关你我之事了,而是那华阳门的岳光祖终于把洛水城给丢了。”
“洛水城丢了?”
“不错,听闻此城经过一番剧烈争夺,那岳光祖一人就阻挡了魔教无数高手的追杀,才保得其余同道安然逃出魔掌,如今许多人都诚心佩服于他,他虽败犹荣,声望扶摇直上,已不弱于掌教真人了。掌教真人此时派出玉机子师叔,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如此,门下弟子之中就再也寻不到能够力压岳光祖一筹的耆宿。”
方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司马明空之事掌教真人知道么?”
钱文义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那司马明空有没回到洛水城。等见到玉机子师叔时,再提起此事不迟。他夜袭之事或许真是误会一场,大敌当前的时候,实在不适宜追究此事。”
“这就要去见玉机子师叔祖?”
“是,你赶快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要离开北斗治了。”
方仲依言出厅,在半路上遇见金菊花,她朝着方仲一笑,便即端着一盆子热水擦肩而过,看方向正是去钱文义所住。方仲心道金姑娘真是心细,钱文义刚一回来,便就赶去伺候,这份心意当真难得,难怪连钱文义也忍不下心来赶走她。看到此事,忽然想起小兰在前几日的所为,那眼神与样子,与金姑娘又何其相似。
金姑娘是喜欢钱文义才如此,而小兰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一点故旧亲情才如此相待的么?
方仲一时想得痴了,直到木然走进房里,浑然不知身后跟着一人。
方仲刚欲关上房门,背后那人轻轻一推,门便关之不上。方仲这才发觉,一惊之下连忙回头,便见一人纶巾摺扇,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第二十章 前往汉州
“司空谅?”方仲惊呼出口。
来者正是白毛鬼司空谅,他嘿嘿一笑道:“方公子远遁到这山清水秀之地独享清闲,可找的我好苦。”
方仲道:“洛水城时走得匆忙,再想找谅兄时又见不到你了。不知你后来去了哪里?”
司空谅道:“我一直就隐藏在洛水城中,直到那岳光祖撤走守城之人,眼睁睁看着洛水城陷落之后,我才知道你已不在城中。我又暗中打听,从一个灵虚谷的弟子口中知道你们往西而去,于是循迹而来,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见到那些三门弟子,才知你果然在此。”
方仲叹气道:“可惜谅兄来得不巧,我刚接到消息,又要离开这里了。”
司空谅道:“方公子又要走?那在下就待在方公子身旁就是了。”
方仲上下打量了司空谅一身行头,皱眉道:“若与我在一起,只怕得更换一下衣着,你这样打扮,简直唯恐旁人不知你的出身。”
司空谅笑道:“这一身衣裳穿得惯了,要改也难,不过方公子既然开了口,那在下就多穿一件外套,这里面衣衫便不脱了罢。”
方仲道:“你的扇子最好也别随便张开来扇风,这上面的鬼头实在吓人。”
司空谅道:“一切都依你,只是遇上生死存亡的对手时,那就不能藏私了。”
方仲笑道:“那是自然,总不能快被打死了也不许还手。不知司空兄如今的鬼道进境如何,还被那阴寒侵体么?”
司空谅傲然道:“再也不会了,我的鬼附之身已至小成,说不定已离你不远。”
方仲奇道:“你已修到真如之身了?果然进境不慢。”
司空谅愕然道:“真如之身?你……你……”司空谅顿时说不出话来,从方仲言语之中如何听不出,现今的方仲已然是真如之身的水准。可是从洛水城外一战来看,方仲只使用了鬼附之相,远不到鬼化之相的地步,若知方仲葫芦中已收了个法力通天的阴长生在缓慢炼化,只怕更要惊得眼珠都要落下了。
司空谅刚才的一点傲气大受打击,垂头丧气道:“我还以为修得鬼附之身就算不错,没想到你连真如之身都已做到,看来那婆婆的眼光当真不错,你天生便适合修这下浮屠鬼道之术。”
方仲想起自己修炼那真如化身时遭遇到的凶险,差一点就万劫不复,犹有余悸地道:“我也是运气使然,可非勤学苦练得来的,你也不需懊恼,我有一个法门可以收聚阴阳之气,正好让你我提高修炼进度。”
他把那五宅分镜之术一说,司空谅顿时大喜,深觉跟着方仲不冤。司空谅拍着胸脯道:“在下日后追随在方公子左右,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方仲道:“我可没有什么随从,只有一辆马车,那车上坐着我一位小妹,你不妨日后就在车上冒充那驾车之人。”
司空谅笑道:“这个容易,只是我抢了那驾车之人的饭碗,只怕他要怪我。”
方仲面露莫名之色道:“你去了便知端的,那人虽然驾车本事一流,但若在人前显露出来,多有不妥。我正为此担心,谅兄既然留下,正好可以替他遮掩一二。”
司空谅心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御者岂能跟自己相比,不服道:“他的驾车本事很高么?嘿嘿,他遇上我才知谁才是真正的驾驭高人,在下在役鬼堂懵懂度日时,那驾车牵马的勾当干的不少,早已熟练于心了。”
看到司空谅自信满满的样子,方仲不禁笑了起来。司空谅狐疑道:“你笑什么?”
“我是怕你真个见到那驾车之人时,谅兄却笑不起来。”
让司空谅来驾车,鹞鹰王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以鹞鹰王那股子傲气,司空谅和他在一起,定然会被他压得死死地,一想到这里,方仲就觉得坑了司空谅一把。
司空谅要留在方仲身边,方仲担心钱文义有什么怨言,特意找他把此事说了,钱文义道:“连鹞鹰王这等人物都藏在这里,多一个司空谅又算什么,况且他愿意就此洗心革面,我们也不能绝了他弃恶从善之路。不过此人是否如你所说的那样,还要小心观察,多些防范才是。”
方仲道:“师父之言甚是,弟子会在意的。”
钱文义道:“不止如此,万一我们回返昆仑又或与众多同道一起,那么这二人是万万不能留的。现在为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那时却不行,容易落人口舌,甚至为有心人所利用,尤其是你,更要防范一二。掌教真人虽然对你印象改观,你也不能让他太过失望。”
方仲应承道:“我会回去与他们说清楚的,若是实在不便,就让他们离开。”
钱文义点头道:“这样最好。”既然要走,那马武不能不见,于是又去见大祭酒,说道:“连日来打扰了大祭酒,如今告辞离开,这相待之情只有留待后报了。”
马武道:“那老夫就预祝各位一路顺风。”天师道和昆仑谈不上什么交情,故此也没必要多作挽留。
钱文义辞别马武,一回到住所便即告之了小兰与金菊花,二女坚持要同去,钱文义又觉得此次去汉州见玉机子也不会多待很久,极可能在那里见面之后,另外有什么差遣,况且也耐不住金菊花不停的耳语厮磨,于是对方仲道:“把她们带去也未尝不可,只是见到玉机子师叔和天玄宫的人时,还需小心隐藏身份。”
既然钱文义都如此说了,方仲自然不会反对,于是迅速整顿鞍马准备起行,小兰与金菊花依旧坐车,鹞鹰王戴斗笠坐在副驾之上,而主驾的位置,却让给了司空谅。
司空谅在外罩了一件青色长袍,遮住里面的一身白衣,那把折扇也插在了脖子后面,头上戴一只布帽,看上去驭手不像驭手,书生不像书生,十分的滑稽。只是本该笑嘻嘻的司空谅,却手持一根牛皮鞭,坐在车上微微颤抖。
一旁的鹞鹰王头也不抬的道:“你抖什么,还不好好驾车?”
司空谅把脖子一缩,畏惧万分道:“是,是,老爷子说怎么驾便怎么驾。”
鹞鹰王厉声道:“是你自己要来驾车,可不是我逼你来,若是驾的不好,我看不过去,可是要打人的。”
司空谅更是惊惧,满脸的苦色,哀求道:“早知是老爷子驾的车,晚辈说什么也不敢来抢这一个差事,鹰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计较。”
鹞鹰王冷笑一声,一只赤足往前一闪,腿影飞出,前面驮马的屁股上啪的一声响,那马吃疼,缓缓往前行去,鹞鹰王道:“方公子让你驾车就驾车,老是看着我干嘛,老夫的脸上有虫子吗。”
司空谅也是今日刚才知道这原本的驾车之人居然是鹞鹰王,虽然断了双手,但那昔日的威名却不曾衰减了半分,当时便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在这样一个老爷子面前,司空谅那一点驾驭的本事根本就不入人家法眼,难怪他会畏畏缩缩,生怕惹得那鹞鹰王不高兴,也给自己来个挖心剜腹,那可真是糟糕之极。需知当日洛水城外酣战之时,那鹞鹰王出手狠辣无比,一人敢与众多敌手交战,早已恶名远扬,司空谅岂能不知。
司空谅不敢怠慢,扬鞭驾车,就要离开时,身后有人唤道:“钱道友、方兄弟,等一等。”
钱文义坐白泽,而方仲坐狰狞兽,听到呼唤之声,一起回过头来,只见郑元洪、侯鑫、江城子三人疾步赶来。郑元洪到了近前,叫道:“你们都去了,留下我们几个怎么办?”
钱文义道:“郑门主,我与方仲乃是奉师门之命而去,这是昆仑内部之事,与你们无干,所以这汉州之行,不需要郑门主与各位道友同去。若是另有召集各位的法旨时,再前去汇集不迟。”
郑元洪道:“可是老留在这天师道的地盘上,三天的贵客好当,长久下去岂不成了恶客,到时主人面上难看。”
钱文义笑道:“大祭酒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
一旁的侯鑫道:“就算主人客气,客人也没这脸面赖着不走。走是要走的,我等若是各自回山,不但已经见罪与魔教,连道门的人也得罪了,若不回去,干耗在这里,不上不下委实难做。”
钱文义道:“这倒也是,我玉机子师叔奉掌教真人法旨,重整除魔大业,理该用得上诸位道友,虽然没有相召,迟早也会邀请。不如我去汉州之时便在他老人家跟前提起一句,他定然会召集三位道友。”
郑元洪道:“那玉机子前辈可别像那周公望与玄春子一般瞧不起人。”
钱文义摇头道:“不会,我玉机子师叔一向仁厚,本就对权势无所求,故此一直坐镇在八宝天光楼,那里都是些典藏道书,称得上是清静无为之地。若不是掌教真人有旨,他绝不会出山。这样一个长者,岂会看不起诸位道友。”
郑元洪道:“希望如此,那我与你们同去,见一见这位仁厚长者。”
钱文义道:“郑门主何必心急,不如缓缓而行,我与方仲先到那里,向玉机子师叔求得法旨一张,再来相邀,也可足见盛情,你们面上也好看许多。”
侯鑫与江城子齐声道:“对,对,请了才能去,不然易被轻贱。”
郑元洪道:“就你们花花肠子多。”
钱文义与方仲向三人拱手而别,郑元洪对方仲道:“方老弟,你在昆仑腾达了,可别像那些老家伙一样,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不朝下望一眼。”
方仲笑道:“郑门主说哪里的话,我一介小辈弟子,无德无能,就敢狂妄至此。”
郑元洪道:“别当我不晓得,此去方老弟必受重用,这其中功劳可也有我们一份,若无我与侯岛主、江观主鼎力相助,方老弟焉能有今日。”
一想起这三人和自己同仇敌忾的颇长一段时间,从无量山一直到洛水城,直至这北斗治,还真有些舍不得。方仲道:“三位掌门放心,就是郑门主不说,诸位恩情我方仲也不会忘记的,大家后会有期,再一起饮酒作乐。”
郑元洪三人眼望着钱文义、方仲一行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身影时,才返回北斗治,商量着稍过几日就离开这里。
第二十一章 未雨绸缪
二兽一车离了北斗治,往西穿山越岭的急速而去。钱文义所坐白泽与方仲的狰狞兽行走起来都极快,只苦了司空谅驾驭的那匹驮马,本就不是什么灵巧之物,虽然比人跑得快捷,可怎么跟得上那两匹异兽。一路之上少不得被鹞鹰王痛骂几番,逼得急迫时,司空谅甚至想自己蹦下去,亲自驮着那马跑。
原本拉车的是那匹兕牛,可是如今去汉州见玉机子,那是缴自灵虚谷谷主司马明空的坐骑,认识此兽的道门中人不在少数,在未和那司马明空彻底撕破脸之前,实在不宜再在旁人面前出现,故此留在了郑元洪那里不曾带走。
从丰都往汉州也不甚远,与钱文义上次去的青城山路途相仿,只是他一个人时御剑用遁,走起来何其痛快,如今多了这一辆马车,那就远远不如了,原本两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八天方才到了汉州地界。
一入汉州,尚未进城,司空谅从车上蹦下来,冲着前面那匹劣马骂道:“实在是太慢了,我早已忍无可忍,半路之上就想宰了它,如今到了这里,再不需要这废物,不如现在就打杀了它。”
鹞鹰王道:“好啊,这没有了套车的马,你拉着这车走说不定更快一些。”
司空谅只是说两句气话,怕那鹞鹰王不讲情理时非要自己咬着嚼头拉车,那就糟糕之极了,忙道:“且不杀它,先到集市之上看看有没中意的好马,只要鹰王看中的,就由小的来买。”
鹞鹰王道:“这种地方只怕没有好马。”
司空谅谄媚道:“难道还能比这头马要差了么。老爷子,我扶你下车。”
鹞鹰王摇头道:“少来这一套,我又不是瘦弱不堪之人,连路都走不动。”他轻轻一纵,已落到了方仲身旁。那车里的小兰与金菊花也钻了出来,金菊花举目一看,见两旁已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和屋舍,问道:“这是到了么?”
方仲道:“已到汉州地界,师父先到前方打探行止去了,等他回来再做决定是直接进城还是去见玉机子师叔祖。”
金菊花道:“你那什么师叔祖不在城中么?”
方仲道:“应该不在,那里都是烟花凡俗之地,玉机子师叔祖和天玄宫的女弟子断然不会选择住在那里。”
小兰道:“好些时不曾在人烟处走动,老是深山野林里呆着,气闷的紧,不如我和姐姐下去走走。”此言正合金菊花之意,二女弃车步行,与方仲、司空谅等一起,往前一路边走边看。
这汉州四周名山众多,县城却座落与一处平原之上,在蜀中算得上是一个风景秀美之地。况且一直没有受到什么刀兵之害,故此前来迁居避难的人很多。
人一多便有了人气,自然而然就会繁华起来。
众人一路前行,初起时还只是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不久便见到酒肆招牌和客栈之类的座落于大路两旁,司空谅喜道:“方公子,这里有酒肆,不如带着老爷子上去喝几盅。”
鹞鹰王本就是豪爽之人,怎么可能不喝酒,自从深陷囹圄之中后早已不知酒味,如今见到酒肆,要说不动心,那便是假的。听到司空谅如此说,鹞鹰王极其难得的没有出言反驳。
方仲道:“好,我把坐骑牵在客店外面,师父看到了,便知我们也在此处。”
司空谅道:“这一顿是我请老爷子的,在下这就去点菜叫酒。”说完,急吼吼奔那酒肆中去了。
方仲等人随后而来,进入酒肆中时,司空谅早已吩咐小二安排下一桌酒席,就在窗户旁边,可以领略山城风景。
方仲刚入酒肆,屁股还未坐稳,不远处有人喜道:“这不是方师弟么?”
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人认得自己,方仲惊讶之下循声望去,只见隔着一张桌子之上,正有三人围桌饮酒。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望着方仲,满脸都是惊喜之色。这三人青色长袍罩体,看穿着都是昆仑弟子服饰,那站起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周青。
周青年长方仲几岁,以前郁郁不得志时显得羸弱不堪,如今却满面红光,一副精干模样。而旁边的二人虽然也是昆仑弟子,但却只有周青在说话,余下二人只是随着他点了点头,一副唯其马首是瞻的样子。
“周师兄!”
方仲惊喜莫名,连忙向他走去。
方仲又向另外二人问候之后,问道:“周师兄,你怎么也到了这里?”记得周青作为三清殿弟子,是跟随着那陆文甫的,当初在无量山分别之后就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周青道:“一言难尽,自从玄春子师叔祖失踪之后,我便与师父领着其余人等想来与周师叔祖汇合,岂知还未到洛水,便听得周师叔祖竟然也败亡了。本想听从华阳门贾先生之言依附于岳掌门,谁知掌教真人又有法旨下来,着师父领着余下弟子听从玉机子师叔祖的差遣,即刻赶赴汉州。于是我们便又来了这里,可说这一段时间一直是马不停蹄的在走。”
方仲道:“原来如此,我们也是得了传召才来此地,不知周师兄来了几天了?”
周青道:“来了已有六天,本以为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谁知来了之后一直在等待,也不见玉机子师叔祖有何分派,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与两位师兄闲得无聊,这就偷偷的出来寻些酒喝。”
方仲道:“既然掌教真人让玉机子师叔祖来统领正道,怎么会没有事做呢?”
周青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听得师父说起,要等有些人来了才好布置?咦,方师弟你说刚刚才到,不会那玉机子师叔祖所等的人便是你们。”
周青说这话也非是无的放矢,确实有这可能。若非钱文义与方仲来得迟了,按周青所说的期限,差不多与他们同时抵达。或许上次传召并非那么简单,而是早就绸缪已毕的事。
周青眼光往方仲那张桌子上一扫,已见到了金菊花和鹞鹰王等人,堆笑道:“小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小兰向着周青微微一笑。除了在无量山时见过一面,她与周青并不熟,只是在和方仲闲聊时得知,周青与他在昆仑派内算是比较相好的兄弟。周青又眼望其余三人,便都不识了。正想询问方仲,那金菊花大声道:“快吃,快吃,吃饱了好赶路,也是小兰姑娘晦气,怎么就请得你们两个废物来驾车。”
司空谅点头哈腰地道:“是,是,再也不会慢了。”
周青摇头一笑,向着方仲道:“怪不得你们来得迟了,请这两位驾车,小兰姑娘一路之上定然吃了不少风尘之苦。”
方仲暗赞金菊花心思敏捷,只一句话,便把鹞鹰王和司空谅的身份给遮掩了。方仲道:“我师父已去联络同门,等他回来时,再与师兄一起去见玉机子师叔祖。”
周青道:“既然如此,方师弟且与我们同席,吃完了这一顿,钱师叔也回来了,正好一起回去。”
周青盛情相邀,方仲不好意思拒接,便与他们坐在了一起。周青身旁的两个昆仑弟子不时拿眼光看方仲,昆仑同门师兄弟众多,虽然不是太熟悉,却显然已听过了方仲之名。周青不时与三人推杯换盏,与人情世故已是极熟。想当初他与方仲都不被人器重时,何曾有过这种豪气,如今在三清殿陆文甫手下居然如鱼得水,不但修为大进,做起事来也越来越是能干,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第二十二章 正气堂
一盏茶的时辰,钱文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本想与鹞鹰王、金菊花等人说话,却见金菊花向着自己使了个颜色,往旁边撇了撇嘴。钱文义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方仲与三个昆仑弟子在一起,不免有些吃惊。周青等人也见到了钱文义,纷纷站起身来,口称师叔。
钱文义道:“不用多礼,文甫师兄也来了汉州么?”
周青道:“师父早已到了,只缺师叔与方师弟不曾来。。”
钱文义点头道:“等大家吃完了我便去见他。”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起身出门。司空谅早已先一步到外面去了,一是怕被人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一个便是想找一辆好一点的马车,原来的那辆说什么也不想要了。
等方仲和众人出来时,司空谅竟然真的从别处弄来一辆马车,这车比上一辆要华美许多,是辆双头大马所拉,更难得的是前面两匹马毛色都差不多,一样的胭脂红,十分神骏。
方仲奇道:“这车不错,哪里来的?”
司空谅堆笑道:“不远处有一个富贵人家出售此车,愿意便宜变卖,小的就购了回来,以做日后营生,你看可使得么?”
方仲喜道:“那真是巧了。”
司空谅便让小兰登车,金菊花装作丫环模样服侍小兰,一行人往东南方向而去。
离着酒肆不远,一家客栈之中,两个劲装汉子刚出大门便即大吃一惊,只见不远处横躺着四人,都是原本看车的守卫,而自己的那辆大车却不见了踪影,反而旁边多出了一辆瘦马所拉的破车。那破车污秽不堪,满是泥尘,也不知跑了多少的路,也没打扫一下。
其中一人跑到那四人身旁一看,惊道:“怎么被人打晕了?”
另一人一看车子被人换了包,顿时怒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有这许多歹人,光天化日敢抢他人马车!”
那人道:“能把他们四个无声无息放倒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快回去告之小姐去。”
二人匆匆返回客栈,不久便听得一声娇喝,一个火红的身影带着一群人奔了出来,到了晕倒的四人旁一通拳打脚踢,骂道:“一群饭桶,连个车也看不住。”粉拳挥舞之下,虽然也是着肉有声,但若与这绝色身影相比,被打几下也是心甘情愿。
旁边有人解劝道:“小姐,来人是个高手,不能怪他们无用。”
那少女粉面含嗔道:“你也是高手,他也是高手,这么多的高手,怎么偏偏就把本小姐的车给丢了呢?”
众人哑口无言。那少女更是恼怒,喝道:“还不给我去找,找到那偷车人时,把手给我剁回来!”
旁边之人躬身道:“小姐稍安勿躁,属下这就前去寻找。”
那红衣少女又道:“ 此事不可告诉我母亲,免得她替我担心。”
众人异口同声道:“不敢禀告夫人。”
————————————
“正气堂”
一块大大匾额挂在客堂之上
这是一处私人宅邸,规模十分庞大,虽然无法与卧虎庄那等规模相比,但比一些官宦之家的园林却要胜出许多倍,里面楼台水榭、小桥流水,颇有几分雅意。
这里的主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只是他这位高人隐士实在做的舒服了些,不但有良田千顷,更有奴仆婢女无数,若是这等隐士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快乐无比的富家翁。但是此刻他的这个‘正气堂’却已由不得他这个主人做主了。
一个微胖的老者向着客堂之上高坐的几个道家之士堆着满脸的恭敬,老者说道:“几位师伯师叔莅临寒舍,是晚辈千百世修来的福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晚辈无不照办。”
一个道者道:“刘师侄不必如此客气,我等虽然在这里落脚,但不会逗留许久,也许过几日便走了。”
那被称为刘师侄的老者立时丧气般说道:“晚辈好不容易得慕各位师伯叔仙颜,正想求长辈指点一番,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道者道:“你的一片孝心我们记下了,等过些时,你可选一资质出众的嫡系子孙送往昆仑,我做主收入三清殿做外门弟子,但是最后能不能入我门中,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那老者大喜,跪下来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老者出去后,这几个道者又转往后堂,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几个道者却向上躬身施礼,齐声道:“参见师叔。”
高堂之上,坐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威严老者,生就卧蚕眉,方正脸,山羊胡,头顶道冠,目中不怒自威。
在这位老者旁边,另有两个女子侧坐,一个青衣女子,一个紫衣女子,都是天香国色。只是那青衣女子眉目之中有些煞气,而紫衣女子却恬静许多。
“几位师侄免礼。”
几位道者平身之后,也依次在两旁侧位坐下。
“师叔,眼看已过七日,钱师弟依旧未到,要不要派人前去催一催。”
高座上的老者道:“钱师侄迟迟未到,莫非路途之上有什么变故,耽搁了几日。”
另有一位道者道:“若是钱师弟总是不来,难道就这么待下去,总归要有个期限。当此危难之时,拖延不决,再不重振我道家声威,恐怕那些依附而来的同道迟早会生出异心。”
老者淡淡道:“再过三日不来,就不用管他了。”
这边厢正在议论,另一边方仲等人已到了‘正气堂’大宅门首。方仲看着眼前屋脊比邻的房舍,赞叹道:“好大一所宅邸,莫非是我派早就置下的产业?”
一旁的周青道:“那到不是,这里的主人原本也是昆仑的外门弟子,因为学艺无成便下山来,虽然道心不坚,但是在凡尘中却混得不错,创下了偌大的家业来。虽然他已做富家翁,但一直不忘教诲之恩,常与我派有书信往来。此次玉机子师叔祖领着门人下山,路过此地,便索性在他这里暂住几日。”
方仲道:“原来如此,我们这番打扰于他,倒真过意不去。”
周青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他正求之不得呢。你以为我等在此歇脚就没有什么好处给他了么,若非看中了那一丝恩惠,他肯这样好颜相与?方师弟,师兄自从下山走了一遭后便明白了许多的道理,有一句话当真一点不假。”
方仲道:“什么话?”
周青正色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至理名言,其中道理比我等先前所学的道经更加入木三分,若论‘道可道’,师兄以为这更近乎于‘道’字。这话我也只对方师弟你说,旁人面前是不会直言的。”
在外伺候的下人见到方仲等人都是昆仑弟子,顿时恭敬万分,上来牵马问候。钱文义对着来人道:“这里有两个女眷,不知如何安顿?”
那些下人连忙道:“这个容易,我家老爷早就安排下仙姑的住处了,带过去便是。”那几个下人以为小兰与金菊花也都是昆仑派的人,钱文义索性将错就错,也懒得去解释。司空谅和鹞鹰王驾着车载着小兰与金菊花,在下人带领下往天玄宫门人的所在而去。天玄宫的那些女弟子又以为这是主人家的女眷,故此直到那些下人把二女领进府里,隔着天玄宫众女弟子旁边住下,都无人怀疑小兰与金菊花的身份,谁也不知她二人既不是天玄宫的女弟子也不是这里的本家亲戚。
方仲自己牵着狰狞兽前往马厩,安顿好之后与钱文义一道进大厅。周青先一步前去禀告,不多时,陆文甫、邓文忠等人从后堂转出。这几人都是当初在无量山大战时退回来的,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在这里遇见。
方仲上前向众人请安问好,陆文甫只是鼻中一哼,便向钱文义道:“钱师弟,一路之上游山玩水可还快活么?”
钱文义也知自己确实来得晚了,陆文甫又刻薄无比,故意拿话讽刺自己,歉然道:“陆师兄说的那里话,小弟虽然晚了数日,又何曾去游山玩水了。”
陆文甫冷笑道:“若不是你们耽搁时日,我与诸位师兄弟又怎么会整天无所事事么,坐看魔道耀武扬威。玉机子师叔就在里面,你迟来之罪亲自向他老人家解释去。”陆文甫把袖子一甩,根部不理方仲,便自顾走了。
第五十三章 荣宠有加
钱文义也懒得跟陆文甫说什么废话,带着方仲直接转入后堂。
到了后堂,二人参见玉机子。施礼已毕,钱文义只道玉机子会略施薄怒,岂止他只是点点头,便和颜悦色地道:“钱师侄辛苦了,若是一路疲乏,且下去歇息去,有什么事都留待明日再说。”
玉机子如此客气,倒让钱文义有些受宠难安。钱文义道:“弟子不累,师叔有事但说无妨。”
玉机子微笑道:“其实此事与师侄关系不大,倒与你那徒弟有些瓜葛。”
钱文义回头看了眼方仲,疑惑道:“不知和劣徒有什么关系?”
玉机子摇头笑道:“方仲岂能称做劣徒,若是昆仑小一辈弟子都如方仲一般,我昆仑振兴有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方仲下山之后的事老夫本不知情,幸有多人书信提及于他,无不赞誉有加,这才知钱师侄教导出了一个出色的弟子来。”
钱文义不知是欢喜还是惶恐,要知方仲能够出名其实与悬天真人的本意是相违的,早就叮嘱过自己不得过多扶助,甚至连本门的剑法都不肯轻传,如今事与愿违,悬天真人定然失望。但是现在看来,又似乎并非如此,似乎门派之争已大过了符剑之别,悬天真人已顾不上方仲所学为非,放弃成见,而乐见昆仑出一个优秀弟子。
钱文义道:“教导方仲之事弟子并未出力,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更仰仗了不少符道之功。”钱文义把方仲会符法的事说在前头,意欲一探玉机子口风。
玉机子轻轻一笑道:“符法也是我昆仑本领,就算剑法之中,也多用剑符助力,这中间本就区别不大。方仲会符法之事又非今日才知,但却依旧纳入玉虚宫之中,就可知掌教真人大量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更要仰仗贤徒孙许多。”
方仲还是头一次被自己派中的耆宿高贤如此抬爱,激动之余,躬身道:“请师叔祖示下,不知弟子有何事能够效劳的?”
玉机子并未直接回答方仲的话,却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太多,大致的情形你们必然已经知道了,可谓十分险恶。我昆仑作为道门之首上不能光大道门,下不能安顿黎民,思之十分惭愧。如要力挽狂澜,需我上下弟子齐心协力之外,还要广结同道,多纳高朋,一起对付日渐猖獗的妖魔之敌。在老夫下山之前,掌教真人说那魔教有一个分堂,叫做邀月堂,前些时派人上我昆仑,意欲止息刀兵,协力应付那魔教,不知是也不是?”
方仲道:“确有此事,弟子曾亲自见过。”方仲记得是莫岚兄妹一起上的昆仑山,不过却被拒之玉虚宫外。
玉机子道:“那便是了,如今我昆仑愿意与之结盟,就劳烦贤徒孙再去邀月堂一次,告之此事。”
钱文义插口道:“师叔,若寻援手,何不去求慈云寺,那邀月堂只是一个分堂,恐与大事无补。”
玉机子沉声道:“形势尚未败坏到这种程度,贸然去求慈云寺,岂不是自承低人一头。那邀月堂虽然弱小一些,但只要多邀请得几个这样的援手,那也是一股很强的力量。掌教真人甚至有意与天下所有有心反抗魔教的门派交好,又岂止这一个邀月堂了。”
钱文义点头道:“掌教真人若有此意那是最好不过了,俗世之中的许多门派都藏龙卧虎,不乏不世出的高人,全都网罗过来,与除魔大业实是大大有利。依弟子愚见,那天师道实力不凡,不妨也派人去好好商洽一番。”
玉机子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会禀明掌教真人,相信他会好好考虑钱师侄之言,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与邀月堂结成盟好。”
方仲俯身叩拜道:“弟子愿代师门去邀月堂。”
玉机子面露喜色,捂须笑道:“那老夫就静候贤徒孙佳音了。”
方仲道:“弟子告退。”正要退出后堂,那玉机子又道:“慢着,你才来就走,总要歇一歇才好。况且你一个人去老夫也不放心,更不足以表我昆仑诚意,老夫还要多派些人手。”
钱文义道:“那邀月堂我曾去过,也不算陌生,不如就由我师徒二人前去。”
玉机子摇头道:“老夫要钱师侄留在身旁早晚有要事相商,这一回便不用去了,只让几个小辈去便是。一来是器重方仲,让他也能独当一面,二来示人以弱,显得我等并无他意。”
方仲道:“不知师叔祖意欲让谁来陪同弟子前去?”
玉机子道:“人选之事老夫还要问各位师侄,你二人刚到,今晚且先为钱师侄接风洗尘。”
方仲与钱文义出了后堂。方仲心中高兴,觉得今日玉机子的言语方对得住自己往日吃过的千般苦头。到了晚间,正气堂的主人,那位刘师侄大排宴席,坐首席的自然是那玉机子,而在首席之位上坐的,除了钱文义、陆文甫、冷仙子诸人之外,破天荒的多了方仲这一个三代弟子,其余人等便只能在客席上安坐了。
此一刻当真是荣宠之极,无数人的目光落到方仲身上,不管认得又或不认得的,纷纷过来巴结问候,就连当初抱怨与方仲一起不吉利的弟子亦改颜相向,夸起方仲的本事高强。陆文甫虽然极不待见方仲,碍于玉机子的面子,亦不得不收起蔑视之心。
不时有人过来敬酒,方仲也顾不来许多,在眼中所有人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外间的腥风血雨早已与众人无关,有的只是推杯换盏、笑脸相迎。这一个道:“方师弟,师兄便知你与众不同,果然被我言中。”另一个道:“他日后方师弟扬名立万,便是我也跟着沾光。”又有人道:“什么沾光,如今方师弟还是玉虚宫弟子,不日后修为日深,掌教真人必委以大任,说不定就是日后魁首,让所有道门中人仰望。”……
这等氛围想不迷人亦难,只有少数几人在不远处淡淡望着这一切。周青在远处看着人群中的方仲,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但眼中却毫无喜色。与之相对的,在另一处的女弟子之中,姬云袖也只是远远观望,说不出是喜是悲,在她旁边的几个天玄宫弟子则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听来的一些方仲传言,那个秦云绢说到兴奋处,向姬云袖道:“师姐,你与方仲相熟,怎么也不过去说句话。或者,让他过来也可以啊。”
姬云袖微笑道:“这许多人,怎么说话。”
云绢道:“又不是说什么悄悄话,师姐就嫌人多,难道人少了才好说?”
姬云袖把俏脸一沉,详怒道:“你再胡言乱语,我这做师姐的可要惩罚于你,把你打一顿屁股,赶回山扫地去。也省得你以为下山可以游山玩水,不知前途艰险,到处给我惹祸。”
第五十四章 重回故地
秦云绢扮一个鬼脸,样子愈加显得可爱,姬云袖也真不忍心惩罚她。若是一个人始终生活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没必要谆谆告诫,恨不得把所有世上发生过的阴谋诡计统统都灌输到对方的脑子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这世上从此少了一个真心快乐的人。
姬云袖虽然宠爱这个小师妹,但是并不想打破她的美好幻想,如果可能,她希望这个可爱的小师妹永远生活在充满希望与美好的生活之中。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姬云袖回到天玄宫众弟子的安歇之处时,那位四仙子之首的冷仙子已然等侯多时了。这位冷仙子显然也不喜欢人多,更懒得与人应酬,早早便回来了。见到姬云袖,那位一向冷若冰霜的冷仙子道:“云袖,明日你与那方仲一起去邀月堂。”
姬云袖道:“是,师伯,不知还有谁一起去?”
冷仙子道:“天玄宫就只你去,旁人我不管。”
姬云袖道:“弟子此去不知师伯有什么吩咐?”
冷仙子道:“没有。”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冷仙子便把这事交待给姬云袖,随即拂袖而去。姬云袖有时想,这位大师伯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就只因为自己是红服仙子的徒弟。而有传言,那天玄宫的宫主之职原本是冷仙子的,却让自己的师父得了去。这次下山来,重要的事没有参与,跑腿的事却做了不少,要说不是冷仙子私心作祟,实在说不过去。
流言就算不是真的,但若被当事者听在耳内,总是会产生一点介怀,遇上心胸不够宽广的人,便会牢牢记得,乃至把流言当真起来。冷仙子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但其心中不见得就冷漠无比,能够看淡一切荣辱。
第二日一早,方仲一行五人出现在离开正气堂的路上,除了姬云袖一个女弟子外,另有三个男弟子随同前往,分别是周青、李家烈、穆人清三人,后两人曾与方仲有过数面之缘,并不算陌生,当初都是三清殿学艺弟子,方仲进入玉虚宫后,便与他们少有来往,如今再次重逢,自然少不得一番客套。
此去邀月堂,对方仲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从汉州到绵竹极近,用土遁前去,不过数个时辰的路程。一行人都不用坐骑,扬起一把尘土,隐匿身形往绵竹遁去。
路过三皇庙时众人从遁术之中现了出来。这三皇庙是当初故地,方仲与周青都曾在这里呆过,可是如今的三皇庙却已荒废,不知被谁放了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方仲站在残垣断壁前道:“这里去邀月堂已不远,我们歇息片刻就进竹林。”
众人从残破的大门进去,只见三皇塑像歪倒地上,每一个都被人砍掉了脑袋,摔得七零八落。这显然是有人如意破坏,居然把气撒在了泥雕木塑之上。李家烈骂道:“是哪一个混蛋烧了三皇庙?”
穆人清道:“谁知道呢,或许是这里的道士不想干了,闹分家烧了庙去还俗。”
姬云袖皱眉道:“那也不用捣破塑像,三皇又不与他有仇。”
方仲看那歪倒的塑像,每一个都被打得稀烂,不过在那原本安放三皇的像座上,却多了一个‘卍’字符,乃是有人刻上去的,只是却是个反的。这已不是方仲第一次见到了,当初在慈云寺里就曾见过一次,方仲道:“不是这里的道士干的,应该是有人捣乱,烧了这里的三皇庙。”
穆人清道:“说不定是些流寇土匪所为。”
方仲道:“且不管是谁做的,我们先去邀月堂,这里的事先放一放,日后再来查个究竟。”
众人各自寻一个干净所在歇息,才坐下没多久,便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道士在一堵破墙后探头探脑的张望,看到方仲等人在,急忙又缩了回去。那道人以为无人发觉,可是一回头便见一条倩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那道人吃了一惊,就当无事人一般,低着头往外就走。
站在那里的正是姬云袖,她在那道士过来时便已发觉,故意等在这里,见那道士要走,姬云袖道:“道长请留步。”
那道人知道躲不过,回过头来道:“姑娘有事么?”
这道人年纪并不老,可是却满脸的苦像,似乎吃了很多的苦头。姬云袖道:“道长原本是这三皇庙里的道人?”
道人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姬云袖道:“为什么?”
那道人一指这里的残垣断壁道:“姑娘不会自己看么,都无庙观了,又怎么会有道士。”
这时,方仲与周青等人都围了上来,这道人一见人多,害怕起来,垂头道:“贫道确实是这三皇庙里的道士,如今不做了,准备回老家讨生活。因无盘缠,便想来这废墟之上看看,能不能扒拉一些有用的,可没做什么坏事。”
李家烈走上去一把揪住道:“这庙定是你烧的,想趁乱偷东西回家,对不对!”
那道士大惊,差些瘫在地上,哀告道:“给天大的胆子贫道也不敢这么做,那庙是一个野和尚烧的,不关我的事。”
“和尚烧庙?虽然这里不是供奉的菩萨,他也不用这样愤恨,你这道士说谎也不会,不吃苦头不说实话。”
那道士哭丧着脸道:“当真是如此,这和尚不但烧庙,还把许多的师兄弟都搜罗了去,要度化他们信佛。我是藏在大香炉底下才逃过一劫,亲眼看见的。”
方仲一听那道士所言,插口道:“道长可看见那和尚是什么模样?”
道士道:“长得十分粗壮,看上去便不像好人,对了对了,这家伙虽然说信佛,但却没有戒疤,只披了一件黑色袈裟,依贫道愚见,定然是恶匪假扮的,只是手底下确实了得,凡是不服的人无不被他打得筋断骨折。”
方仲点头道:“在下恰巧曾经见过道长口中这样一个和尚,李师兄放开这位道长。”
李家烈把手一松,那道人颤巍巍的躲在一旁。李家烈道:“方师弟知道这和尚的来历么?”
方仲道:“我也不知他从何处来,只是和他交过一次手,自问打不过那和尚。”那次在洛水城中遇上这奇怪和尚,还是众多人一起出手,才把那和尚惊吓住了逃走,其中的那位少女麻姑出力尤多,要不然胜败还是两说之事,只凭方仲一人,以当时的本事,逃跑或许不难,绝难是那和尚敌手。
其余四人顿时有些吃惊,若连方仲也说不是那和尚的对手,那么在场诸人除了姬云袖外,只怕各个都不如方仲,自然也不会是那和尚的对手了。周青道:“莫非方师弟遇见过的这个和尚来了这里?”
方仲点头道:“有可能,要不然我想不出谁会这么做。大家小心一些,若是遇上了这个和尚,势单力孤时能不动手便不要动手。”
第五十五章 重 逢
那道人见众人没有为难他,向着众人道:“贫道……可以走了么?”
方仲笑道:“道长大可自便。”
那道人转身就走。方仲却又道:“道长可知那和尚后来去了何处?”
道人回头道:“不知,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来寻人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才发起火来四处牵罪于他人。诸位还是小心一些,不要被他撞上。”言罢,再不回头,匆匆消失于远处树林。
方仲一行歇息了片刻,便即从烧毁的三皇庙出来,方仲道:“邀月堂在竹林深处,那里防范颇严,不能硬闯,还是走过去为妥。”
五人一路步行,虽然不用遁术,但也走得极快,不久便到了邀月堂隐匿所在的竹林之外。眼前郁郁苍苍的竹海蔚为壮观,遮天蔽日,几乎无法辨别路径。
方仲当先引路,正想走入竹林,却听竹林里头有人大声道:“有人来啦!”随即人影晃动,有十来个人从竹林里出来,拦在了方仲等人跟前。
这些人一个个拿刀持剑,装着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是身上大都是锦衣玉带,根本不像是剪径的强盗。
李家烈最是火大,骂道:“那里来的毛贼,平时正愁遇不上,今日自己倒送上门来。”他把长剑一拔,飞身纵到这些人面前,对着领头的挺剑就刺。对方是个十分雄壮的汉子,才交手一合便叫道:“厉害,我不是你对手,有本事十年后一决生死。”虚晃一招调头便走。其余那些人一看不妙,顿时一哄而散。
李家烈笑道:“脓包,脓包,这等货色也敢来剪径。”
他也不去追赶,但见这些人散去后,露出后面一辆马车,半个轮子已经散架,斜歪在竹林内。在马车旁边还散落着几件五颜六色衣衫,似乎是那些强盗丢弃的。李家烈走到车子旁边用剑一掀车帘,顿时便看得呆了。
车里面坐着一个绝色少女,面庞之上泪痕未干,睁着大眼望向李家烈。见到被个陌生男子目不转睛相望,少女面上浮起一朵红晕,随即咬银牙低下头去。
李家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一声,向方仲等人招呼道:“这里有个被强盗劫持的姑娘。”
众人过来一看,除了李家烈等人以为这真的是个被强人劫持来的姑娘之外,方仲早已知晓这是假的了。因为这个少女居然就是那离金玉,先前与李家烈动手的那个脓包也不是旁人,乃是转生堂的天冲坛坛主。
方仲也不说破,毕竟旁人可不像自己那么好说话,若知道这位漂亮的大小姐就是离教主的女儿,只怕转眼就捉回去请功了。虽然离金玉独自坐在车中,但刚才走散的那些人定然就在四周,只要离金玉一声呼唤,方仲毫不怀疑他们眨眼就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这位大小姐想做什么,居然先一步跑到这里演了这么一出戏。离金玉见到方仲看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笑意。
“姑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家在何处,可有什么亲人?”李家烈极其殷勤,一连问了许多的话,可惜对方只是摇头,根本问不出什么眉目来。
穆人清道:“总不能把这位姑娘留在这里,万一那些强人去而复返,岂不是又落魔手,不如先与我们一起,等离开此地后再想办法。”
李家烈道:“只怕她千金之体行走不便。”心中却想最好有个人扶着她走,而这个人自然是非己莫属了。
离金玉道:“不妨事,本姑娘自小练过拳,勉强走得动。”
方仲心中暗笑,这位大小姐岂是只走得动而已,便是老虎也能被她玩死,眼见离金玉向自己望来,只得走上前,当着众人之面不好直言其名,说道:“姑娘想要与我们一起走,便需处处听我的,不然不带你去。”
这话是一定要说在前头的,万一离金玉口无遮拦,说出自己的出身来历,那可糟糕之极。
离金玉眨了眨眼,说道:“什么都要听你的,万一你对我不利,难道本姑娘也要遵从?那我不去了,一个人死在这里就是。”这话一说,倒似方仲刚才的话是有意威胁,胁迫人就范一般。李家烈与穆人清都道:“方师弟说得差了,人家一介姑娘,初次见面怎么就要处处都听你的话?”
方仲顿觉头大,忙道:“不是这意思,我也是为了这位姑娘好才这样说。”
离金玉道:“既是为我好,也不见你拉我一把。”离金玉把皓如白玉的手腕一抬,有气无力的望着方仲。方仲不得已,伸手把离金玉从倾斜的车厢拉出。离金玉俏脸含笑,道声:“谢谢。”便轻快之极的落在方仲身旁。
周青与李、穆三人看得差些眼珠落下,这姑娘变起脸来实在是太快了,同时也感慨方仲人缘之好,怎么这样一位娇滴滴又温柔贤惠的姑娘就只让方仲去拉。
方仲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离金玉亦轻声道:“本姑娘高兴!我问你,你身后的那个女子是谁,为什么总看着我?”
方仲回头一看,见是姬云袖微蹙眉头,看着自己与离金玉。方仲轻声道:“这是我姬师姐。”
离金玉转颜一笑,冲着姬云袖甜甜叫道:“姬师姐。”
姬云袖颇为意外的点了点头,但她心思极其敏捷,知道这姑娘来历不明,以那些强盗的手段,怎么可能与李家烈一交手便落败而逃,或许他们与方师弟原本就相识的,这才故意相让。只是方仲没有说破此事,那么自己也不用当着众人之面相询,大可在私下里问一问他。
周青并未见过离金玉,当初只闻其声,还没见到,就被她躲在门后打了闷棍,就此昏迷不醒,此后的种种便与他无关了。但是周青城府极深,见到离金玉时虽有怀疑,也绝想不到就是她把自己打昏,就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姬云袖道:“姑娘不是我门中之人,不用叫我师姐,叫我姬姑娘便是。不知姑娘又怎么称呼?”
离金玉笑道:“那多生分,还是师姐叫起来好听。敝姓离,遇上师姐真是三生有幸。”离金玉虽然话说得甜,但姬云袖根本不为所动,却道:“离姑娘,你刚遭劫难,没什么好高兴的,如今孤单无靠,我欲办完要事之后,亲自送离姑娘回家。”
第五十六章 共谋一醉
离金玉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有些不悦,若是以前早就脾气发作,如今在方仲面前不得不收敛一些,她道:“我不用师姐送,家里人若不见了我,自然会找过来。”
姬云袖道:“那是最好了,方师弟,时候不早,还是早点去邀月堂为是。”
方仲答应一声,依旧在前引路,离金玉就跟在他后头,反把姬云袖和周青等人丢在后头。见旁人都在后面,方仲这才道:“你怎么又四处乱走,这段时间不太平,被人知道你的身份只怕会有危险。”
离金玉道:“我若有危险你救不救我?”
方仲道:“若是你无心落入险地,自然会救,可是如你这般出去惹是生非,这边刚救得,那边就又若祸,谁顾得过来,我是不救的。”
离金玉小脸一沉,咬牙道:“让你不救!”提起脚便往方仲踢去。
方仲往旁一闪,这一脚便没踢上。其实离金玉也不是真踢,方仲的本事又已今非昔比,这一脚撒娇多过了怨恨。方仲道:“你怎么踢人?”
离金玉扑哧一笑道:“又踢不死你。本小姐告诉你,这次可不是我自个儿乱闯,是我母亲带着我到汉州来的。”
方仲吃惊道:“离夫人也来了?还有其他人没有?”心中却想离夫人不呆在无量山,到这里来做什么,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那就更让人怀疑了。
离金玉笑道:“你想知道么?”
看方仲点头,离金玉道:“那就跟我回去,我不用你那个姬师姐送了,你陪着我便是。”
方仲道:“我只怕去不得。”
“为什么?”
“万一有其他人在,或许就有人认得我,你不知道,自离开无量山之后,我与许多人交过手,都是你神教中的人。被他们看到了,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还回得来么。”
离金玉道:“有我拦着,他们敢。”
方仲见离金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脸庞之上容光焕发,再不似先前总有那么一丝淡淡忧伤在脸上,问道:“离夫人对你好吗?”
离金玉笑容之中幸福洋溢,微笑道:“很好啊。或许是我先前错怪了她,每个人都有不开心的事,我又怎么可能总是要娘亲为我一个人牵肠挂肚,她不开心的事更多,又找谁去安慰诉说。是我这做女儿的太自私了,总想着她要对我好,却没想到反过来我这做女儿的也可以去安慰娘亲啊。”
方仲点头道:“你能这样想真的很了不起,许多人穷极一世也未必能明白的道理,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觉得离夫人真的是诚心待你的吗?”
离金玉不悦道:“你真是什么话,难道娘亲待女儿好还有假的?”
方仲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所知的那离夫人极有可能是假冒的这件事说给她听,但见离金玉一脸幸福模样,最终又把这话咽了下去。离金玉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又怎么好忍心把之破坏掉。
一行人在竹林中迤逦而行,不久便到了邀月堂外那些碑林,一到此地便有数条人影闪出,拦住去路,其中一个宫装女子道:“何方神圣,到邀月堂来有何贵干?”
方仲一看,拦住去路的正是邀月堂五音之一的那个宫音女子,方仲抱拳道:“在下方仲,宫姑娘不认识了么?”
那宫装女子微笑道:“原来是方公子,哎哟,这不是那位小妹妹么,怎么又来了。”宫音自有一股子风情流露在外,见到方仲与离金玉也丝毫不见生,直接开言调笑起来。
离金玉道:“我可是第一次来,姐姐不要认错了人。”说完对着她眨了眨眼。那宫装女子笑道:“是么,真个是我认错了,上次来的那一个可是受不得一点怨气的小祖宗,哪如妹妹嘴甜人也美,果然不是同一人。”
离金玉明知这宫音损了自己一句,却也没有反驳,一撇小嘴便不说话了。方仲道:“在下是来拜会莫堂主的,这几位都是我同门师兄。”把身后姬云袖和周青等人介绍了一遍。
那宫音道:“方公子领着这么多人来,该不只是叙叙旧情的。”
方仲道:“宫姑娘明见,在下其实是受了师门之托,传话于莫堂主的。”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方公子领进来的人,那就先到客厅里去歇着,我向莫堂主传话去。”
另有人把方仲等引进了客堂,那宫音则袅袅婷婷的晃着腰肢往后去了。方仲等经过那望月坛时特意仔细看了看那巨大的深潭,但见潭水依旧深不可测,一股子阴气从水面之上漂浮而出,从旁边走过的人不自禁都感觉一股子寒意。若非经过丰都神宫之事,实在难以想象这望月坛其实便是一个固定不变的鬼冢,而那条阴龙就是其中役鬼。方仲初来此地时役鬼法造诣不深,如今再看,便发觉其中奥妙来,那深潭周边的石台走道,无一不暗藏着玄妙变化,把无数符文不动声色的隐藏在山石之间,犹如天造地设一般。
方仲不得不叹服那阴长生是一个了不起的鬼才,若不是野心太大,那他在鬼道造诣上的成就当会让人仰望,就算超过大小司命,直达鬼帝之境也不是梦话。
众人在客厅坐下,不久之后便有二人快步走了进来,一人笑道:“我道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方贤弟,正在思量之间,不曾想转眼之间便又见面了。”话音一落,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来者正是莫岚
在莫岚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少女,长发披肩,一袭绿裙让人心生宁静,仿佛置身于山水之间。
方仲起身相迎道:“莫大哥,莫姑娘。”
莫雩微笑道:“方大哥,你终于来了。”
莫岚道:“怎么叫‘终于来了’,难道我的小妹怕他永远不来,非要加个‘终于’二字。大哥出去这么久,也不见你说一句终于回来了,难道自己的亲大哥反而不如旁人,真是让人失望。”
莫雩顿时红了半边面庞,辩解道:“方大哥的确许久不来了么,说一句又有什么错了,就你瞎说。”
莫岚笑道:“就算是做哥哥的瞎说,你又怕什么。方贤弟,这次来可要多留些时候,我与舍妹一定好好陪着你逛逛。”
方仲道:“多谢莫大哥盛情。”
这时,离金玉冷哼一声,插话道:“可惜方大哥没有空,马上便要走了。”她见方仲与这兄妹二人如此亲密,尤其是那莫雩的样子,顿感心中不悦。
莫岚愕然道:“上哪里去?”
方仲道:“实不相瞒,小弟此来是想告知一个好消息,前次贤兄妹去玉虚宫时并未见到掌教真人,这一次是掌教真人亲自发话,昆仑与邀月堂之间化敌为友,一起对付魔教。小弟便是奉了玉机子师叔之命前来此地的,他与无数门人暂歇于正气堂,得知回音后便往东去。”
莫岚道:“这事不是早就由贤弟点头应允了么,又何必再去劳驾掌教真人。”
方仲道:“小弟一介昆仑弟子,人轻言微,说过的话旁人未必肯认。”
在方仲身后的周青道:“方师弟自下山之后屡建奇功,声名日盛,早已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颇得师门赏识。”一旁的李家烈与穆人清也点头附和。
莫岚喜道:“早知方贤弟非池中物,如今果然声名鹊起。既然方贤弟亲自来告知此事,岂能怠慢了掌教真人一片盛情,我即刻告知家父,另外摆下酒宴,请在正气堂的诸位昆仑道友前来一聚。路过邀月堂门口都不相请的话,传出去都被人笑话,也有背相盟之约。”
方仲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莫岚道:“一定要请,一定要请,我若再不近人情,不只家父责怪,便是小妹也要心生外向,说旁人比我这做大哥的好。”
方仲还要拒绝,周青笑着道:“方师弟,旁人一旁盛情,岂能想却。我这就回去告知玉机子师叔,让他老人家屈尊降临,共谋一醉。”
第五十七章 最后艳丽
周青这样一说,莫岚连声称是,对方仲道:“你留在这里,就让这位道兄出去传讯。”
方仲只得依二人所言,与姬云袖等人待在邀月堂,而周青自己却返回玉机子处说知此事,至于玉机子来与不来便不是能够预知之事了。按说以玉机子一众昆仑高宿的秉性,自视甚高又不屑与旁门左道结交,多半是不会来的。但是请归请,这一个过场还是要有,不然反而会被人说一句不尊礼数。这真是一件滑稽的事,往往一个身份高贵之人可以漠视左右,怠慢旁人,但别人也如此待他,反而会被说的一无是处。方仲这样一想,便没有阻止周青回去,总之礼多人不怪,就算玉机子不来那也是他先有亏于人。
方仲又向莫氏兄妹介绍与自己一起来的同门,姬云袖等人相继与莫氏兄妹见过,等见到离金玉时,那是原本见过的,莫雩笑道:“离姐姐也来了。”离金玉有心也使个眼色给莫雩,但是许多人都看着自己,只怕瞒不住人,只得道:“凑巧来的。”
姬云袖插口道:“你们二人原本就认识?”
离金玉连忙道:“见过一面,也不太熟,要不是先时受强人惊吓,差些就记不起来了。你问方大哥,我是被他救来的。”
莫雩奇道:“方大哥,你又救人了?”
方仲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为离金玉圆谎,一旁的莫岚道:“小妹,你不知如今方兄弟的本事,救一二人算得什么。大哥上次去天师道的北斗治,若非与他在一起,恐怕也回不来了。”此言顿时引起二来莫雩的兴趣,缠着莫岚道:“你只说上次出去见到方大哥,原来还有许多事不曾说,一定要告诉我。”
莫岚笑道:“大哥看你喜好恬静,以为你不喜欢听么。”
姬云袖看看方仲又看看莫氏兄妹与离金玉,只觉得她们之间的许多事自己并不知情,虽然方仲是自己师弟,而师父在临下山时还叮嘱自己若见到他时多关照一番,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师姐便如陌生人一般,对方仲的事竟然一无所知。
门外一个邀月堂弟子道:“公子,堂主闻知方兄弟到来,特来相请,到他寒舍一叙。”
莫岚点头道:“知道了。”招呼立在门外的童广进来,对他道:“你先陪着各位朋友喝茶聊天,我与方兄弟去见我爹。”
莫雩雀跃道:“我也去。”莫雩想跟着去一点不奇,但却另有一个声音异口同声道:“我也要去。”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离金玉大咧咧站到方仲身旁,对莫氏兄妹道:“就许旁人去得我去不得,莫堂主太轻觑人。”莫岚为难道:“这个……”看向方仲,心道这离姑娘总是跟着他,显然关系密切,那便由方仲做主就是了。
方仲道:“就让她随我一起去。”心中却在想,离金玉离着姬师姐等人远一些,便不会露陷,免得她口无遮拦,暴露了身份。至于莫堂主那里,时隔这么多年,离金玉已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哪里还记得当初就是想杀之而后快的那个小女孩儿。
莫岚道:“既然方贤弟说了,那便一同前往。”
四人正要去见莫堂主,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姬云袖长身而起,朗声道:“且慢。”
方仲道:“姬师姐有事么?”
姬云袖道:“方师弟,离姑娘都可以随你一见莫堂主,莫非我这个师姐反而不如外人。”
“莫非……姬师姐也想一起去么?”
姬云袖淡淡一笑道:“不行么?”
未待方仲再说,姬云袖接着道:“师父在我下山时曾说,让我这做师姐的多照看方师弟一二。”
要说在昆仑山上有几个人值得方仲铭记在心的话,掰掰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无疑那个对自己关照有加的红服仙子是一个,若不是她一力保举,何谈能够进入玉虚宫,说不定早已被逐出昆仑山了。姬云袖抬出她的师父来,方仲已不能拒绝。
“那就请师姐也一起去。”
莫岚顿时有些眼急,有心阻止又碍于方仲脸面说不出口,生怕还有人跟着来,大声道:“童大哥,你给我好生招待着,一个不许漏,不要怠慢了贵客。”
童广道:“公子放心,有我在,不会出差错的。”
穆人清与李家烈二人本就无心去见什么莫堂主,既然人家不喜欢人多,那就由他去好了。二人与童广都留在客厅之中喝茶。
莫岚皱着眉头在前领路,身后是方仲、莫雩、离金玉、姬云袖。一行人往后面的竹林走来,一路之上方仲竟然发觉这邀月堂的景色大变,原本青青翠翠的竹林如今竹叶变黄,四处都是白色的竹花,漫山遍野的竹海竹花,与先前完全迥异,透发出一股萧瑟之意,宛如晚秋时候。
一阵风刮过,无数枯黄竹叶飘摆而下。
离金玉赞叹道:“真漂亮,上次怎么没有见到这般美妙的景色。”
莫岚与莫雩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笑意,对眼前美景反而叹了口气。
方仲道:“莫大哥,恕小弟无知,我听得说若竹林开花,那便是要枯萎死去,不知是也不是。”
莫岚点了点头,苦笑道:“竹子便是这样,虽有君子之风却平淡无奇,当它真个展露艳丽之时,生命的精华便在这一瞬间消逝。这与我邀月堂的天恸绝弦之音颇有相通之处,最美妙动听的时候,也是最绝情之时。”
方仲默默看了一阵眼前场景,心中不免有些悲伤,虽然竹子不是有灵感的生灵,但这么多竹子同时在绽放花朵的那一刻死去,的确十分震撼。
方仲回头一望,离金玉与姬云袖也被这场景吸引,驻足观望竹林,唯有莫雩目中隐含泪光。
方仲安慰道:“不用难过了,万物由生到死,迟早都有这一天的。”
莫雩点点头,但依旧哀怨地道:“可是它们本不该这么早便开花的。”
“难道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以前开花不多,枯萎过后重新再种,依旧能够让竹林繁衍生息下去,可是现在……”
莫雩已说不下去
莫岚道:“大片竹林开花死去,便是再种也一样,照样活不过来。”
方仲心道天地真是奇妙,总有许多事解释不清。“既然是天地所为,非人力能够挽救,哀伤也无用。”
莫岚点点头道:“希望如此。”
第五十八章 秘 密〔一)
不久后,五人便到了邀月堂堂主莫青所在的竹楼。门口的芭蕉树倒未曾受竹林影响,依旧长势喜人,宽厚的芭蕉叶如伞一样张开,下方荫凉处站立着一个头抓双髻的童子。这童子还认得方仲,见到人来,先是瞪了方仲几眼,显然当时所受的惊吓还不曾忘记,心中记恨犹在,然后才向屋里道:“老爷,人来了。”
屋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
童子道:“老爷叫你们进去呢。”
五人一进屋门,便见莫堂主坐在一张竹席之上,左右尚有几张空的竹席。身前矮几之上摆着一副瑶琴,旁边一只茶壶,几支焦黄的细竹无力的歪倒在窗台一角,地上枯叶尚未打扫,当是刚落不久。
除了莫堂主和那小童之外,那代表五音的几人俱都不在。
方仲施礼道:“晚辈拜见莫堂主。”
莫堂主尚未显老态的脸庞之上浮起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方少侠不需多礼,请坐。”他习惯了叫方仲少侠,就算后来知道他是昆仑弟子,也不曾改口称修士或道友,一直是俗世称呼。
这里只有竹席,几人便都盘腿而坐。方仲细看莫堂主的样貌,发觉他虽然不曾变老,但是整个人的气色却不太好,显得有些憔悴。几人寒暄之后,莫堂主对于方仲带了姬云袖、离金玉二女进来并无不不满的意思,相反饶有兴趣的问起了姬云袖的师承来历。听得是红服仙子的弟子,莫堂主叹道:“原来是沈仙子的徒弟,在下或许有二十年不曾见过她了。”
姬云袖奇道:“莫堂主认得我师父?”心中却想,怎么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莫堂主一笑道:“说不上熟悉,只是有过数面之缘,当时情形,能够不动刀兵已是不错,自然不可能成为什么朋友。”
姬云袖道:“不知莫堂主在那里见过恩师?”
莫堂主道:“在无量山。”
一听无量山这三个字,离金玉顿时便竖起了耳朵。只听莫堂主道:“那是我圣教转生堂的所在,原本外人是不能去的,可是我偏偏在那里遇上了红服仙子,你说怪是不怪。”
姬云袖道:“正邪不两立,莫堂主遇上我师父的话,只怕要起冲突。”
莫堂主呵呵一笑道:“何为正,何为邪,我已分不太清了。不过当时倒真的是差一些打起来,最后没有动手,还是因为我夫人的缘故。当年我与夫人受离教主相召,前去无量山议事,行到金鼎山,还未进去便撞见的她。她正好从里面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情绪有些不对,见到我与夫人一起,话也不多说一句,出剑就刺过来。”
虽然是过往之事,但姬云袖还是担心地道:“师父独自闯剑湖宫,只怕受了伤才如此。”
莫堂主摇头道:“不是,她一点伤也不曾有,相反出手狠辣,招招夺命,若不动自损绝招,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那红服仙子之名如此响亮,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莫雩道:“可是爹并没有事,而娘亲也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幸去世的,那么这个红服仙子又怎么会输呢?”
莫堂主道:“她也没有输,而是自己收手了。当时你娘见为父不敌,迫不得已想两败俱伤之时,是你娘护在我身前,甘愿抵挡那红服仙子利剑。以你娘的造诣,也万万不是她的对手,可偏偏她就收手了。为父记得当时她见到此景居然便愣住了,随后只问了一句话。”
莫雩好奇地道:“她会问什么话呢?是让你们求饶,然后才能不死?”
莫堂主慈爱地看了一眼莫雩,笑道:“你爹是这么没有骨气之人么。其实她问的一句话很简单,也有些莫名其妙,她问我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你娘便回她道:‘夫妻情深,生死不渝。’她沉默片刻,便舍我二人独自离去了。”
莫雩笑道:“这个红服仙子也真有趣,看来是个性情中人。”
姬云袖道:“恩师本就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莫堂主点头道:“确实如此,其实经过这一场遭遇我原本不知她是谁,而是进了剑湖宫后,遇见了离教主的女儿,这才知她便是红服仙子。”
离金玉插口道:“离教主的女儿,不就是离夫人么。”
莫堂主笑道:“那时她还未出阁,是个十分聪慧娴淑的小姐。这个离小姐倒与你是本家,难道与你是一家人?”
离金玉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认识她。”口中说谎,但心中砰砰乱跳,连脸也红了。莫堂主再仔细一看离金玉相貌,又摇了摇头道:“你不像她。”
离金玉本想反驳莫堂主的话,但是这样一来不是不打自招,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方仲插话道:“晚辈见过离夫人,她总以黑纱遮面,不肯轻易示人。”
莫堂主轻蔑一笑道:“如今的离夫人,只怕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离小姐了。”
此言与方仲所知可谓不谋而合,方仲喜道:“莫堂主可知其中原委?”
莫堂主道:“此事传闻甚广,我岂能不知,要不然我与夫人也不会冒风险去卧虎庄刺杀那孽种了。”
原本心中乱跳的离金玉,听了莫堂主此言,面色顿时煞白,呼的一声竟然从竹席上站了起来,把众人都吃了一惊。
方仲一把捉住离金玉小手,说道:“你做什么?”
离金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方仲生怕离金玉真个大小姐脾气发作,把事情捅破,那就闯下天大的祸来,焦急地道:“来时我便说过,你一切要听我的话的,难道忘了。”
离金玉看了看方仲,最终垂下头道:“是我总是听得打打杀杀,有些怕了,不过想到有方大哥在,总不会有事。”随后又坐了下来,但是却把方仲的一只手牢牢捉住,不肯松手。方仲抽了抽没有抽出,便任由得她捉着。
莫堂主笑道:“既然离姑娘不想听,那我便不说这些丧气话,还是讲一讲当年那红服仙子的事。”
第五十九章 秘密(二)
姬云袖看了离金玉几眼,见她握着方仲的手不放,微微皱了皱眉头,莫说是未曾谋面的陌生女子不会如此冒失,便是离金玉与方仲熟悉,也不能当着几人之面表现的如此亲昵。除了姬云袖感觉不妥之外,其余几人并未有什么诧异之色,似乎对此见怪不怪,早已习以为常。
姬云袖道:“如莫堂主所言,我师父进了剑湖宫,那离小姐又是如何知晓的?”
莫堂主道:“因为那红服仙子到剑湖宫,正是来找她的。离小姐听我说起遇上的那个女子后,便直接告诉我,她便是红服仙子。”
姬云袖道:“这样说来,那离小姐与我师父还是知交故人了。”
“她们可不是什么知交故人,或者说,乃是冤家对头。姬姑娘不会没有听说过一位上辈弟子的事情?此人姓姜,乃是当时昆仑掌教真人的嫡传弟子。”
方仲一听莫堂主说起姜姓弟子,不问可知,定是姜文冼无疑。这是他童年之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物,方仲道:“莫堂主所说之人可是我玉虚宫的姜文冼师伯。”
莫堂主轻轻一拍手掌,点头道:“正是此人。方少侠也是玉虚宫的人,定然是认识的了,不过一定不知其中有许多隐情,尤其是那男女私情,更让人错综迷离。当时那离小姐不知如何认识了昆仑派的姜文冼,就此生了情愫。原本这是一个化解两派千百年恩怨的大好机会,可惜拗不过几个大人物的阻碍,终究没有善终。但当时那离小姐与姜文冼的的确确是动了真情的,甚至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红服仙子之所以闯进剑湖宫,便是想杀了离小姐。”
离金玉插口道:“无缘无故的红服仙子为什么要杀离夫人?”
莫堂主道:“离姑娘,如果你就是离夫人,你说为什么就有一个女人大老远的来杀你呢?”
离金玉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个大概,刚才莫堂主已说得明明白白,这其中牵扯到了男女私情之事,自然不好明言,但偏偏嘴硬道:“坏人杀人可不需要什么理由。”
姬云袖面色一沉,对离金玉道:“我师父可不是坏人,她要杀的人总有该杀的理由。”
离金玉道:“那你说说这离夫人怎么就该杀了。”
姬云袖冷哼一声道:“这还不简单,姜师伯为妖女所迷,师父这是想斩除后患,救师伯于悬崖之间。可惜师父还是手软了些,如果是我,定然不会放过,离夫人当时就死,也不会有以后这么多事了。”
离金玉心中大怒,恨不得冲上去与姬云袖揪打一通,只是手上一紧,被方仲用力握了一把。离金玉转颜一笑道:“姬师姐要早生几年便能帮上你师父的忙,可惜还不是错过了,如今那离夫人活得好好的,可见当时那红服仙子没有得手,不是离夫人对手,最后落荒而逃。”
莫堂主道:“红服仙子虽然没有得手,可不是遇上了对手,而是如遇见我一般,放过了离小姐。”
姬云袖道:“师父既然去杀她,为什么又放弃了?”
莫堂主道:“我也不知,只是听离小姐言道那红服仙子抢走了她一样东西,而这东西对她而言又万分重要,乃是旁人送给她的信物。我看离小姐如此关心被夺之物,多半便是那姜文冼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了。红服仙子虽然没有杀她,但抢去一件贵重东西,也算小有惩罚。”
姬云袖摇头道:“师父若是主意已下,绝非一件贵重东西所能左右。”
莫堂主点头道:“姬姑娘或许说得有理,我也不大相信沈仙子走这么远就只是抢一件东西便作罢,但是实情就是如此。你若回山之后,不妨自己去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做。”
姬云袖道:“家师早已出家,道号无念,已不管世俗之中的是是非非了,这等陈年往事,弟子不会再问。”
莫堂主愕然道:“已出家了?真想不到,沈仙子风华绝代,也会走这一条路。”
莫雩眨着眼道:“爹有没有问那红服仙子从离小姐那里抢走的是什么东西呢?”
莫堂主道:“爹没问,但是离小姐自己说了,还问我见到那红服仙子时有没还回来。那被抢了去的只是离小姐头上一支珠钗,就算是那姜文冼所赠的定情之物,也是礼轻情意重,并非了不起的贵重东西,她是离教主亲女,岂能少了一点头饰之物。红服仙子轻而易举取了她头上珠钗,多半是出于警告,试问如此身手,取项上人头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
莫雩道:“一支珠钗换得一条性命,还是离小姐值了。”
莫堂主道:“也不能这么说,许多东西都是意义远远重于价值,无论用多少金钱都换不来。在旁人眼中只是珠钗一件,但在她们眼中,或许就是个关乎命运的东西。”
莫雩道:“红服仙子抢一个珠钗又有什么用,如果是我,是万万不去去对付离小姐的。”
离金玉喜道:“莫姑娘说得对,这根本就不关离夫人的事,就算要杀,也要去杀那姓姜的负心汉。”
莫雩摇头道:“我也不去杀那负心汉,旁人不喜欢我,总是我自己不好,又去怨怪旁人做什么。像红服仙子一般作为,只怕更加不能拆散人家,反而惹得人反感,得不偿失。”
莫堂主喜道:“雩儿说得好,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枉为父教导你一场,为父甚感欣慰。这事确实是红服仙子差了,我想红服仙子日后想起,定然会为当初举动而后悔。就不知她把那珠钗夺去,又如何处置了?”
第六十章 秘密(三)
离金玉道:“她抢人家的东西自然是自己留着了,姬师姐,你回去昆仑山,遇见你师父时问一问,她把旁人的东西藏哪里去了。反正出家人也不需要这些珠玉打扮,不如送给你,我看倒也般配。”
姬云袖淡淡道:“师父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抢别人东西,更不会贪图不给,身外之物算得什么,随手丢弃也是有的。”
离金玉道:“有口无心,只怕舍不得。”
姬云袖柳叶眉一竖,俏脸沉了下来。方仲连忙说道:“红服仙子仁厚宽容,是一等一的好人,便是不相识的陌生人落难都会出手相救,岂会藏私。我自小便知她是了不得的人物,上了昆仑之后也深受其恩,离姑娘懂得不多,不知道也不为怪。”
离金玉见方仲这样说,笑道:“我随口说说的,方大哥既然这样说,那红服仙子一定是好人了。”
姬云袖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莫堂主道:“还不还珠钗都是末支小节,是好是坏只凭一点点外物取舍是看不出的,如我一般,便是看错了离小姐,不想她日后变得如此不堪。”
离金玉急忙问道:“她有什么变化了,难道不是一直这样的么?”
莫堂主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她逾越男女之防,与姜文冼产生私情,就有违妇道。”
离金玉面色大变道:“莫堂主,你说那离夫人和姓姜的负心郎有私情?”
莫堂主道:“可不是,连肚子都大了,定然就是那姜文冼的孽种。”
离金玉是第一次听闻旁人在她耳边说起离夫人的过去,更要命的是自己口中的负心郎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生父,这实在是太出人意外了。离金玉道:“离夫人并未婚配,她一定不愿意把孩子生下。”
莫堂主恨恨地道:“要是不生下来就好了。”言外之意,当然是那离夫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离金玉道:“生了几个?”
莫堂主道:“生几个还了得,天下之人还有活路么,自然只有一个。”
“也许不只一个,离夫人看穿了那负心汉,不久之后又喜欢了旁人,再生下一个孩儿呢?”
离金玉只是不想接受这番结果,说起话来便有些口无遮拦,只要自己不是莫堂主口中的那个孽种就可以,哪怕是后生的也行。至于离夫人勾搭了几个男人,又或再生了几个娃娃,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反而在她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妥,喜欢一个人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一拍两散,这等干干脆脆又有什么好指责的。离金玉从小便没有受到什么道学家的灌输教育,离夫人不与她说,身旁的人也不与她说,对于什么守寡守节完全不知,只凭着一腔真性情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几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离金玉,离金玉顿知所说的话有问题,但实在不知错在了何处。
莫堂主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道:“离小姐再如何不堪,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做不出来。她的的确确只生的一个,也只喜欢过姜文冼一个男人。离小姐的私事说起来十分不雅,你们不必放在心上,且打住,不谈此事。”
方仲也道:“离夫人与姜师伯只要真心相爱,便没有什么好指责的,莫堂主所指的断然不是男女之事。”
莫堂主道:“正是,还是方少侠看得明白,就算那离小姐与姜文冼一起反出圣教与昆仑,我都不会说他们一句不是,反而还会真心赞叹,能帮一把便帮一把,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追终的结果却是那姜文冼身败名裂,而离小姐却摇身一变成离夫人,安安稳稳的直到如今。我深为姜文冼不值,也为离小姐薄情寡义而愤慨,故此我才要说离小姐的不是,她初时给我的一点好印象,在这之后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方仲听莫堂主的语气,原来并不认为离夫人是被人假冒的,只是变得薄情寡义而已。方仲道:“堂主认为那离小姐便是现在的离夫人,难道不认为当初的离小姐,其实并不是现在的离夫人么?”
莫堂主如梦初醒般道:“你是说如今的离夫人是假的,并非性格大变之后才如此?”
方仲道:“所以现在的离夫人一直黑纱遮面,便是不想叫人看见其真实面貌。”
莫堂主显然被方仲所言打动,沉思不语起来。一旁的离金玉却大声道:“不可能的,离夫人若是假的,难道连她至亲之人也分辨不出来吗?”
莫堂主点头道:“离姑娘说得也有道理,这蒙了面只好糊弄不熟悉之人,断难蒙骗左右亲信,若说假装一时还有可能,但假装了十年二十年而不被识破,又怎么可能。”
方仲道:“你们既然不信,那便当我没有说过。”
离金玉不依不饶道:“你们就会埋怨人,就算离夫人做错了些小事,也不用恨之入骨,还想杀她的孩子泄愤,这种作为,与大奸大恶之人有何区别。”
莫堂主这一次却决然摇头道:“杀是一定要杀的,这等集千万人冤孽于一体的恶魔,只有除之而后快。可惜我莫青本事不济,当初在卧虎庄是杀不了那冤孽。”
离金玉狠不得又站起来,指着莫堂主的鼻子大骂一通,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但讥讽之言却从口中飘了出来。离金玉冷笑一声道:“莫堂主如果成功,也不过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莫堂主道:“离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师承来历,但是你那所在的确孤陋寡闻的紧,我莫青为什么要杀离夫人的孩子,难道只是泄愤而已么?”
离金玉道:“不是为了泄愤,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离金玉真的一无所知的样子,莫堂主苦笑摇头,一旁的姬云袖道:“我却知道为何莫堂主肯冒千难万险去杀那孩子了,因为,离夫人所生的女儿,就是传闻中的冤孽化身,那个杀人无数的血婴!”
闻听此言,离金玉痴痴呆呆,望着姬云袖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六十一章 秘密(四)
从没有人在她耳边说起自己是血婴之事,甚至于从小到大,就没有几个人和离金玉在一起好好的说过话,要么畏畏缩缩如一只胆小的鹌鹑,要么冷若冰霜,便如一个活死人。离金玉童年时不知,只道人人如此,后来稍大一些,遇见了方仲,才知自己不过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一点自由。于是又怨怪起自己的身份来,觉得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离夫人之故,如果如方仲一般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一定会好许多。她三番五次想从离夫人身边逃走,便是出于此心,可是如今却有人跟自己说,自己是那十恶不赦的血婴,人人得而诛之!莫堂主要杀,姬云袖也要杀,天下人都要杀,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要遭到这许多人的仇恨。
方仲一看离金玉样子不对,知她骤然听闻此事震动颇大,生怕她有事,忙道:“离姑娘,这事只是传闻,并不知真假。”
离金玉轻轻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方仲道:“方大哥,这真的是假的么?”
莫堂主道:“我也希望这是假的,本堂主就不用操那份闲心,雩儿的娘亲也不会因此逝去。”
离金玉痴痴地道:“莫堂主,就算这孩子是血婴,她又知道什么了,还不是被人摆布才做下恶事的。要杀,也应该去杀那些摆布她的人。”
莫堂主道:“那些摆布她的人当然要杀,可是既然已经诞下恶种,总要斩草除根才好。”
离金玉道:“你又怎知就是恶种了,说不定长大后就是个好人呢。”
莫堂主摇头道:“不可能,她不是普通人,乃是千万怨灵凝聚而成,不过借凡胎而出,其实便是恶鬼托世,那里还有常人心性。那离夫人真正的孩儿早已死去,这才把血婴借由她的腹内而生,诞下了一个借壳而生的恶鬼。”
离金玉颤抖着道:“离夫人的孩儿死了?那……那留下的只是躯壳!?”
莫堂主道:“应该是如此。就算原本是活的,为了血婴的顺利而生,也会故意把那腹中的孩儿杀死,然后重铸魂魄。离夫人能够下得了这番狠手,实出我意料之外,或许是离教主逼迫,又或许她原本就不想要这娃娃,但是生与不生还在她一念之间。”
离金玉想起离夫人早年的所作所为,的确对己冷漠万分,几乎无亲情可言,而自己时不时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要颇体而出,额头只要一溅到血腥,那力量就再也控制不住,定要爆发出来,凡此种种,无不与莫堂主所说吻合。
离金玉面色苍白,几乎把嘴唇咬破,她望着方仲哀怨地道:“方大哥,你会不会杀我?”
方仲早已知真正的血婴是仙儿,如今还在天师道鹤鸣山古墓,离金玉到底是不是,实难判断。那仙儿魂魄不全,莫非所余的魂魄就在离金玉身上?可是莫堂主说离夫人只生下一个,那么就应该是仙儿才对,离金玉不过是被找了来掩人耳目,好让旁人不知那血婴早已被醍醐老母偷了去。
方仲微笑道:“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杀你。”
离金玉惨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说道:“你不要骗我。”
一旁盘坐的姬云袖突然出手,隔着方仲一把扣住离金玉的手腕。离金玉只觉一股灼热真气顺着手腕冲击二来,直往心腹钻去。离金玉大吃一惊,想不到姬云袖一言不发便即动手,她的本身修为不高,根本不是姬云袖对手,那一点真气在姬云袖的真气冲击下迅速四分五裂。眼见姬云袖突然出手,那莫堂主虽然看到了,手微微一抬便即放下,并没有出手阻止,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语。
离金玉大惊道:“姬师姐要杀我!”
方仲也大吃一惊,只道姬云袖识破了离金玉身份,想先下手为强,可是自己岂能眼睁睁看着离金玉被杀?他手掌下切,想打掉姬云袖抓着离金玉的手腕,姬云袖另一只手一拂,二人掌力一碰,顿时在身前爆开一股劲气。姬云袖身形一颤,迅速撤掌,连同抓着离金玉的手腕也放了,微笑道:“方师弟果然修为不凡,人言并没有夸大,师姐领教了。”
方仲心中砰砰乱跳,看着姬云袖道:“师姐这是……”
姬云袖向着离金玉道:“我怎么会杀你?不过是看离姑娘面色不对,或许是感了风寒,故此上去为她把脉。还好一切如常,并没什么不妥。”
这时那莫堂主也笑道:“离姑娘身子不适,姬姑娘心细,居然就看到了,本堂主作为地主却有怠慢之嫌,深为惭愧。离姑娘,要不要我为你看一看。”
离金玉有些后怕地道:“不用了,只要不来吓唬我就好。”
方仲有些怨怪的看了一眼姬云袖,但看姬云袖与莫堂主二人目光一对,微微摇了摇头。方仲心中暗道不妙,刚才姬云袖出手分明就是起了疑心,连那莫堂主也是如此,看来在他们面前,就算面上一无所知,但心里早就有了谋划。
姬云袖刚才一试探,发觉离金玉体内毫无异样,虽然也算有一股不小的真气修为,但那只能说明她是个有来历之人,与传闻中的血婴之说相去甚远。姬云袖道:“离姑娘,刚才是我莽撞了,还望你见谅。”
离金玉气哼哼道:“看在方大哥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
莫堂主道:“的确如此,今日方少侠来,也是我莫青的贵客,一定要摆下酒席好生款待一番。”
这时那莫岚道:“不劳爹爹费心,我已吩咐下去了。而且请的不止方兄弟一人,尚有无数昆仑门人都要来此与我等会聚一堂。”
莫堂主有些惊讶地道:“都请了什么人?”
莫岚道:“都是路过此地的昆仑门人,暂住在正气堂,为首的乃是德高望重的玉机子前辈,方兄弟便是受他差遣,特意前来告之和好之事。爹爹总担心我邀月堂受池鱼之殃,如今总该放心了。”
莫堂主道:“好事是好事,可是是否匆忙了些,最好另寻一个去处宴请各位昆仑高贤。”
莫岚道:“为何还要换地方,这里不可以么?”
莫堂主道:“此地已不适合再待下去,我打算另寻一处地方安置本堂。”
莫岚惊道:“爹,你的疑心未免太重,只不过让方兄弟的同门来一趟,你便要搬家!”
莫堂主摇头道:“非是为了此事,而是你从天师道回来之后,跟我说起那望月坛来历,那神蛇不过是阴长生暂时寄放在此地的役鬼,年深日久,修为高了,早晚会破冢而出,到那时只怕根本不受控制。有此遗患,为父便已存了离去之心,况且你看这本堂左右竹林,都已开花枯萎,早已无当年气象,既然如此,还留在此地作甚。”
第六十二章 大驾光临
莫岚道:“就算要走,那也要等宴请了方兄弟一行以后。”
莫堂主沉默不言,方仲道:“如果莫堂主有什么不方便处,我这便去把周师兄叫回来,不会让莫堂主为难。”
莫堂主微笑道:“既然犬子已做了决定,又是方少侠亲自来传话,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既然如此,那就在邀月堂摆下酒席,好好的迎接各位昆仑道友前来,还望不要嫌弃我等怠慢之罪。”
方仲道:“堂主刚才说要搬离此处,晚辈来时也看到无数竹林开花枯萎,不知为何会如此?”
莫堂主叹道:“若我所料不错,定是被上次那烈毒堂的宵小下毒之故,当初以为只是毒人,现在看来连这一方水土都被下了毒。”
方仲惊道:“什么毒这么厉害?”
莫堂主道:“烈毒堂本就擅于歪门邪道,弄一个无色无味的慢性剧毒的确难以防范,况且这毒于人无损,只伤草木,故此着了他的道。我想烈毒堂之所以如此,也是想把我等逼出竹林。没有竹林掩护,我邀月堂便如去了一条臂膀。”
方仲点头道:“难怪莫堂主有了离去之心。”
莫雩脸上略带哀愁地道:“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万分,突然要走,我有些难过。”
莫堂主道:“雩儿不用担心,为父定然寻一个更加美的地方安置你们。”
莫雩道:“就算有再好的地方,总是舍不得。”
莫堂主慈爱地看着莫雩,微笑道:“你如还是舍不得,大不了过个十几年,等日晒雨淋之后,此地的毒性消失,我们再搬回来住,再在周围栽种青竹,与原来一般无二。”
莫雩喜道:“这样最好了,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莫堂主笑着道:“怎么会没有变化,再过十几年,雩儿大了,总要寻一个婆家才是。到那时,回邀月堂就不止是一个人了。”
莫雩顿时涨红了脸,羞涩摇头道:“我还要伺候爹呢,不嫁人。”
莫堂主道:“女大不中留,总要寻一个依靠才是,困难时有人分担,快乐时有人分享,这样生活才有乐趣,不必像爹一样寂寞。”说到这里,或许是想到故去的夫人,本就有些憔悴的脸上显得愈加憔悴了。
莫雩看着父亲的脸庞,心中不禁有些伤感,从懂事起,这邀月堂所有的事便都压在了爹一人身上,诚如他所言,一个人承受困难与快乐,无人分担与分享,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莫堂主轻轻一压身前瑶琴,说道:“难得各位来此,本堂主无以款待,便以一曲琴音相迎,还望不要笑话莫某人琴技拙劣。”
方仲等纷纷道不敢,莫堂主接着道:“墨子除了留下兼爱非攻之大德外,人尚不知其琴技也是一绝,我今弹奏他所作的幽兰碣石曲,人在碣石观沧海日出日落,身处幽兰心静思宁,其中隐含着他与世无争博爱天下之心,其志向高远,实为鄙人之楷模。”
几人都在竹席上盘坐静听,莫堂主中指一拨,琴音袅袅飘出,初期时缓慢幽雅,如人在山谷,有虫鸟和鸣。及后来琴音渐趋激烈,如穿过山谷,已到碣石岸上,仰望滔滔大浪滚滚而来,无数巨浪在石壁上扑击翻滚,依然绵绵不绝,只要把峭壁淹没。人在琴音之中也变得心潮澎湃,恨不得与天下人一争高下。
琴音又复缠绵,似乎风浪止息,茫茫天地间又复清平,刚才一切的汹涌激斗都是白费功夫,再厉害的霸主在天地苍茫之下都是过眼烟云,与其争一时雄心不如静下心来好好领略这天地之美,以宽广之心包容万物,以兼爱之心永存胸怀。
直到琴音结束,方仲等人尚自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大概就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已一曲终了,门外有人道:“启禀堂主,那些昆仑派的门人已到了本堂门外。”
莫堂主道:“既然来了,那我这就前去相迎。”
方仲道:“我与堂主一起去。”
一旁的离金玉道:“我也去看看。”方仲连忙摇头道:“你不能去,且与莫姑娘在一起待着,我不久便回来了。”经过刚才的事,方仲哪敢让离金玉在玉机子等人面前出现,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恐怕就不是如姬云袖那样客气说话了。
离金玉虽然不乐意,但方仲执意如此,只得与莫雩留在了屋内。
莫堂主与方仲、姬云袖、莫岚四人离开竹楼,在半路之上便遇上了五音八乐的要职人等,一起到邀月堂大门迎接昆仑派门人。莫堂主与五音在前,余人在后,穿过望月坛,一眼便见到人影幢幢,无数昆仑门人已到了门外。
在这些昆仑门人前一位老道昂然而立,正是玉机子本人。方仲没料到他居然会亲自前来,怕莫堂主不识,说道:“最前面的是晚辈师叔祖玉机子道长。”莫堂主惊讶道:“早就听说他的大名,想不到玉机子道长亲自前来,真是意想不到。”
莫堂主紧走两步,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莫青,参见玉机子道长,以及各位道友。各位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还望不要嫌弃在下招待不周之过。”
玉机子上下打量了莫堂主几眼,轻轻一摸山羊胡,淡淡笑道:“好说,莫堂主不用多礼,贫道也不是拘泥于礼节之人。”
莫堂主恭敬地道:“既如此,就请各位道长和朋友进去喝一杯水酒,请!”
玉机子亦道:“那就不客气了,贫道早就听得邀月堂大名,正好见识一番。”二人左右并进,余者络绎不绝从门口进入,陆文甫、邓文忠、卫道子等相继从方仲眼前走过,看到方仲时,陆文甫轻轻一声冷哼,让方仲觉得十分刺耳。此次来到邀月堂的昆仑门人弟子足有五百多人,占了留在正气堂的大半人数,但直到所有人进入之后,方仲都未发现钱文义的身影。
第六十三章 宴无好宴
钱文义没来邀月堂,或许是玉机子另有吩咐,让他与一部分门人弟子留守之故。方仲也未多想,转身往门里走去。
门里早已站着许多昆仑弟子,除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客厅中坐下外,也容纳不了这许多人,只能在外面就地摆下桌椅,奉上茶果点心。即使如此,尚有许多人没有座位。
方仲一进大门,便有四个站在门后的昆仑弟子上前道:“方师弟,我等远来是客,拿着兵刃上堂多有不敬,请把随身宝剑解下给我。”
方仲奇道:“莫堂主并不曾有何不满,何以要如此做?”
一个昆仑弟子道:“这是玉机子师叔祖下的法旨,也是不想引起这些人的猜疑,还请方师弟见谅。这些剑交由我等统一保管,等宴席过后就会原样赐回。”
方仲只得把鱼骨与飞岩二剑从背后抽出,交到那人手上。另一柄从丰都神宫之中带出的宝剑因嫌累赘,留在了狰狞兽那里。这四人拿到宝剑之后转身离去。方仲对于这种应酬之事向来不是很喜欢,正想回到竹楼那里去时,莫岚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把捉住道:“正寻你呢,宴席之上怎么能少得了你。”
方仲道:“小弟爱清静,未免扫兴,还是别叫我去的好。”
莫岚笑道:“你是怕当着诸位昆仑尊长的面受到拘束,故此不想去。这个容易,我叫人另开一桌,只相熟的在一起,你总满意了。”
眼见盛情难却,方仲被莫岚拉着,在主厅旁边的厢房摆下了一桌酒席,又到后面叫来莫雩、离金玉,连同童广、姬云袖在内,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小酌。
邀月堂大厅之内,莫堂主与玉机子二人坐在最上首,下方依次是各自门下弟子。邀月堂里本就简朴无华,只在众人之前摆放着长条竹几,上面罗列着山野间打来的山珍野味。
莫堂主满斟一竹杯水酒,向玉机子道:“请道长满饮此杯。”
玉机子一看杯中酒,其色纯净无比,鼻尖一嗅,还有一股淡淡竹叶清香,玉机子一饮而尽后点头道:“好酒,不知这酒如何称呼。”
莫堂主道:“这是鄙堂自酿的清酒,乃是用本地青竹烧成竹炭放入酒坛之中沉浸,之后灌入竹筒保存,原本的浊酒便会变得清洌无比,又清香宜人。”
玉机子道:“青竹本是君子,把它烧成竹炭,这是由清而浊,用此浊物居然澄净得了浊酒,真是奇了。若是人也能如青竹一般,由生到死,由死而能澄清浊世,净化寰宇,那么这人也死得其所。”
莫堂主笑道:“人与物岂能相提并论。”
玉机子道:“怎么不能,莫堂主,你原本也是那魔教中人,可说是在污浊之地求生。”
莫堂主道:“都是过去之事,提它作甚,如今我邀月堂与他再没有干系。”
在玉机子下首的陆文甫道:“莫堂主一句话便撇清了干系,过于一厢情愿了。”
莫堂主皱眉道:“陆道兄的意思是,我邀月堂依旧与那圣教牵扯不清么?”
陆文甫道:“人言一日为贼终身是贼,莫堂主虽然自立,定然还与那魔教有千丝万缕的干系。若说没有,谁能相信?你若真能把所有魔教贼子都杀了,我便信得过你。”
莫堂主想了想道:“陆道兄说的也是,若非圣教早已不复往日之风,我莫青当不至于做出这等叛教之举。昔日同僚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有情有义者不在少数,若是他们前来拜访,实难翻下脸拒之门外。”
陆文甫冷笑点头道:“便知是如此。”
莫堂主下首的五音之一中的商音插话道:“不知陆道兄可有亲眷?”
陆文甫看对面是个商人打扮的人问话,一副精滑模样,奇道:“阁下问来作甚?”
那商音堆笑道:“陆道兄身在昆仑修道,若是有亲眷在俗世,可要小心了。”
陆文甫道:“我小心什么?”
商音道:“陆道兄的亲眷之中有人做下为非作歹的事,依陆道兄刚才之言,那便是与歹人有千丝万缕的干系,你要说没有,鄙人绝然不信,除非你把所有亲眷都杀了,方能证明你的清白。”
陆文甫大怒,骂道:“你胡说八道,我昆仑派岂能与你相提并论,这天下多少事都需仰仗我道来维持,又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玉机子脸色一沉,冲着陆文甫道:“陆师侄,你这话未免小觑了天下英雄,大家把酒言欢,怎么能说有伤和气的话,还不去给莫堂主赔罪。”
陆文甫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向着莫堂主遥遥一敬。玉机子道:“不行不行,且上前来,好好与莫堂主敬一杯才是。”
莫堂主笑道:“不必多礼,陆道兄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下也是实话实说,如今携手对敌,自然要开诚布公才好,免得还有什么猜忌之心,影响了双方行事。”
玉机子道:“莫堂主如此通情达理,那么贫道也还你一个开诚布公,陆师侄,你刚才之举十分不妥,还不当面向莫堂主谢罪。”
陆文甫举步出席,一步步向莫青走去,到了近前,高举酒杯道:“莫堂主,在下敬你一杯,还望你恕罪。”
莫堂主举杯相迎,笑道:“又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陆道兄就如此客气。”
一旁的玉机子面色忽转阴寒,冷笑道:“莫堂主舍身甘做澄清浊世的竹炭,这酒当然要敬!”接着把手中竹筒所做的酒杯往前一抛,那竹筒顿时把面前席上的菜肴打翻。
说时迟那时快,陆文甫把手一扬,一杯清酒洒在莫堂主脸上。莫堂主大吃一惊,连忙后退,陆文甫的手掌早到,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之上,一声脆响,随着骨骼脆裂之声响起,莫堂主的整个人影往后飞出。
在座的邀月堂诸人顿时打乱,还未来得及应对,早已暗中布置在周围的昆仑弟子一拥而上,无数剑光闪烁,直往目瞪口呆的邀月堂众人杀去。
第六十四章 灭堂(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邀月堂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操脚下桌椅反抗。许多人都没有带随身兵刃,这等宴会,不可能把大鼓金钟也搬上堂来,特别是邀月堂的人本就精通于联手结阵对敌,只凭单人的本事绝非昆仑派弟子的对手。加之兵刃不趁手,桌椅如何挡得住利刃切割,剑光飞处,顿时四散,连同后面的人也一起中剑。
整个大厅内瓢盆倾倒,杯盏四碎,伴随着邀月堂众人的大骂之声,一条条刚才还鲜活无比的生命带着满腔怨愤摔倒在地。
玉机子昂然端坐,面无表情,对眼前一切熟视无睹,反而很有暇情的重新斟了一杯清酒,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微眯双眼,似乎对此酒的味道颇为赞赏。
在玉机子不远处,莫堂主翻身站起,胸口之上斑斑血迹分外醒目,他点指玉机子,颤声道:“你这无信无义之徒,有什么面目自称正道。”
玉机子根本不答他的话,在他旁边的陆文甫冷笑道:“与同道之人讲信义,和你这等歪门邪道讲哪门子信义,莫堂主要怪,就怪你误入歧途,不该投身于魔教之中。”
莫堂主怒道:“你说我与魔教牵连是假,借屠戮我邀月堂立威才是真的。这等作为,瞒得过谁!让天下人知道后,看你昆仑派还有何面目立于道门之巅。”
陆文甫被莫堂主一言说破心中所想,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只怕要让莫堂主失望了,就算天下人知晓,也只会说我昆仑灭你一个魔教分堂,又有谁会替你叫冤喊曲。”
玉机子插话道:“陆师侄,多说什么费话,快快把此地的事解决,老夫还有许多大事去做。”
陆文甫道声是,把手一摆,身后迅速出来四个年岁颇长的道士,人人一口青光宝剑,陆文甫道:“有劳四位师兄了。”一个年长道士接口道:“我等下山正要斩妖除魔立无上功德,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正逢盛事,这魔头交给我们便是。”
这四个道士都在玉虚宫清修,平时不常出来,其修为比之陆文甫要高。四个人上前一围,立刻布下一个四相阵,把莫堂主困在垓心。四口剑交错递进,如翻波叠浪一般。莫堂主早已被陆文甫偷袭得手,更没有瑶琴在手,只凭手上的本事断难抵挡,不出数招,便被其中一人用冰寒剑气刺中臂膀,伤上加伤,更加险象环生。
眼见莫堂主就要尸横就地,远处数声怒吼,有人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举掌就往四个道人拍去。莫堂主一看,竟然是五音之中的宫商角羽四人,四个道人被这四人在外一冲,四相阵一时联结不起来,索性收剑把这四人放了进去。
四人围住莫堂主,放声痛哭。莫堂主道:“怎么只有你们四个,那徵音哪里去了?”
商音悲声道:“徵兄弟被害了。堂主你快走,我们四个拼了命不要,也不能让你落在这帮小人之手。”
莫堂主叹道:“你们随着我已是不幸,又怎好再让你们为我而死。若还当我是堂主,就听我一句话,快快突围逃走。”
那宫音哭道:“没有堂主率领,我们哪里也不去。”
莫堂主道:“愚蠢,只要我邀月堂还有人在,就不算被灭,总还有东山再起之时。你们马上杀出去,带着岚儿与雩儿远走高飞,我便死也瞑目了。”
不远处的陆文甫冷笑道:“还想走哪里去,今日邀月堂的人一个也别放过,都给我上。”在他身后又出来四个道士,长剑一亮,在四相阵之外又围了一圈,已已变成了八卦兜底阵,其威力再大一倍。显然这八个人是早就安排好了,用来对付邀月堂中的高手。
莫堂主看着陆文甫,怒道:“你这奸险小人,终究不得善果,我便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陆文甫道:“狠话我听得多了,但是能够实现的又有几人,莫堂主以为还有这机会么!”
莫堂主身旁的四人悲愤莫名,一起出手,往围着的八个道人杀去,宫音回头道:“堂主一生潇洒,妾身为你而死,心甘情愿。”言罢,头也不回的奔着剑光迎去。
四个人若加上莫青瑶琴在手,几人早已配合无间,那八个道人绝难困得住他,如今却形势逆转,反被那八个道人围困住无法杀出。不过片刻,那角音便被两柄剑从胸口刺入,哀号一声,躺倒在地。那商音红着眼道:“我拼着性命不要,破开一个豁口,你们定要让堂主安然逃出。”他把身子一纵,看似想在空中突围而出,早有两个道人跟着跃起,一人剑光罩头,阻止其逃走,另一人长剑一伸,奔他胸口刺来。商音不闪不避,被这两个道人的长剑都插在身上,但却伸双手牢牢捉住剑刃,拉这二人一起掉了下来。
其余六个道人见状大惊,想过来救时,被莫堂主和羽音二人同时出手,一个拍碎了脑门,另一个扭断了脖子。八人一去其二,这阵顿时便破了,陆文甫喝道:“快还原四相阵。”
有两个道人往后退去,想让留在场上的四人重组四相阵。那身上插了两剑的商音还未咽气,见状叫道:“就是此时,快快破围逃走。”
莫堂主一声长啸,往大门冲去,那几个道人大惊,连阵型也顾不得,纷纷跃身拦在莫青面前。莫堂主忽地驻足,向后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宫音与羽音对视一眼,宫音道:“姐姐愿与堂主同生共死,妹子好好照顾莫氏兄妹,来世再见。”她飞身而起,陆文甫只道她要逃走,亲自抽出长剑拦截,谁知她一个转折,竟在空中变换身形,往玉机子所在之处飞去。
玉机子手持着酒杯细眼斜睨,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宫音的身形到了头顶,这才冷冰冰地道:“不自量力!”
那羽音一时无人顾及,这是旁人拼了命不要才换取来的机会,岂能错过,此刻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然这机会稍纵即逝,白白的浪费了旁人性命。羽音双目含泪,转身往后面墙上撞去。那墙也是竹篱所做,被她用力一撞,顿时破开个大洞,除了刮下她身上几片羽毛外,人影在外一闪,便从洞口消失不见。
方仲与莫岚几个正在畅饮之间,忽听得门外嘈杂,莫岚正想去问,便见厢房的门帘一掀,那羽音面色苍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方仲、姬云袖,走上前一把拉住莫雩,却对莫岚道:“公子快跟我走,这里留不得了。”
莫岚一见羽音来的突兀,再看她身上血迹斑斑,顿时变色道:“怎么回事!”
第六十五章 灭堂(二)
羽音悲愤万分的道:“是我们瞎了眼,看错了这帮伪道之士,那些昆仑派的杂毛如今正在我邀月堂里大开杀戮。”
莫岚一听,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看着方仲道:“方兄弟,你说这是真的么?”
方仲大惊之下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但心中绝不敢相信有此事发生,或许是想欺骗自己,他断然摇头道:“不可能的,玉机子师叔祖亲自让我前来和好,怎么可能动手。如若是前来作对,还要我与各位师兄师姐来此作甚。”
羽音冷笑道:“这才是你昆仑奸诈之处,故意让你们来迷惑我邀月堂,我无暇与你们说什么废话,岚儿、雩儿,我奉堂主之命带你们逃出去,快走!”
莫岚道:“我不信,我要去见我爹。”
羽音怒道:“你去不是找死,再拖延下去,等那些宵小杀来,我们一个也逃不得性命。”
一旁的莫雩道:“可是爹还未来,难道弃他不顾么?”
羽音看着莫雩,语声转柔道:“是堂主让我先带你们离去的,等到了外面,他自然会追上来与我们在一起,不会分开的。”羽音明知莫堂主凶多吉少,为了不想让莫雩伤心,故意说谎骗了她。
莫雩心中一松,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严重。
姬云袖初听羽音之话,也是震惊万分,但她要比方仲冷静的多,向羽音道:“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你们且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我与方师弟出去一看便知真伪。”
羽音道:“原本你我已是仇家,但能说出刚才的话或许真的不知情,你们走。”
姬云袖二话不说,站起身往外走去。方仲的动作比她还快,只是一闪身,便已到了门口。莫雩唤道:“方大哥,若是见到我爹,让他别与人争执了,早些回来。”
方仲回头笑道:“放心,若真有什么纠纷,我去劝一劝。”
莫雩微笑道:“我信得过方大哥。”
方仲再次挪动身形,迅捷无比地往邀月堂大厅奔去。离金玉也想跟着去,那羽音道:“离姑娘,你不是昆仑派的人,没必要趟这浑水。”
离金玉道:“我去看看有什么打紧。”
那童广忽然跨步上前,一把捉住离金玉,大声道:“要是姓方的耍什么花样,也有个人质在手。”
莫雩道:“童大哥,你快放了离姑娘。”
童广道:“小姐放心,我只是留她在手里,又不是想伤人,只要一切无事,我向方兄弟赔罪就是了。”
离金玉怒道:“你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的人。”
童广道:“不管是不是,且先和我们在一起。”
羽音只想在莫岚与莫雩兄妹不知情之下安然逃出去,免得兄妹二人知道实情后不思逃走,只想报仇,对于童广扣住离金玉之事并未反对,说道:“万事都要靠自己,不能指望旁人了。这里过于显眼,我们且到外面避一避。”
方仲与姬云袖二人一前一后到的邀月堂大厅门外,连路所见触目惊心,无数尸体倒伏在道路两侧,尽都是邀月堂的人,血腥之气四溢。方仲瞧得魂飞魄散,浑身寒毛直竖,直欲对空抓狂。两个昆仑弟子见到方仲如风而来,横剑拦住道:“站住,师叔祖有令,任何人不得乱闯。”
方仲伸手一搭长剑,电光一闪,那二人如遭雷噬,差些拿不住宝剑。方仲再伸手用力一推,噗通两声,两个弟子已摔倒在地。余下几个昆仑弟子一看,同时横剑拦在前面,方仲怒道:“让开!”
其中一个弟子喝道:“方仲,你敢违令不尊么!”
方仲喝道:“外面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动的手!?”
一人答道:“不错,这些都是邪魔外道,师父说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刚落,方仲仰头一声怒吼,双手一拂,面前突然出现数十张黄色符纸,接着掌心火一催,无数雷光闪动,宛如一张雷网噼啪乱响地向前笼罩而去。对面那些弟子何曾见过方仲如此,被这无数雷咒打得人仰马翻,哀嚎声一片。方仲喝道:“我要亲自去见师叔祖!”
这些弟子被方仲的手段吓了一跳,再不敢拦在前面,连滚带爬的闪到两边。方仲又点起一张符纸,往脚下一丢,是地字诀中的缩地成寸,旁人就见方仲化做一团虚影,穿过拦路的人群,直往大厅内闯去。
姬云袖没有方仲的速度快,等她赶到时,只看到一些弟子面目焦黑的萎缩在一旁,问道:“你们怎么了?”
姬云袖在天玄宫中的名望不小,许多昆仑弟子都认识,甚至暗中仰慕的也不在少数。一个昆仑弟子恰巧认识姬云袖,便愤愤地道:“方仲不知发什么疯,不去杀邪魔外道,反而打起自己人来。”
姬云袖道:“他人呢?”
“他叫着说要去见师叔祖,已经进去了。”
姬云袖已知原委,方仲如此生气定然会坏事,不由得跺足道:“你们怎么不拦着?”
那人委屈地道:“拦是拦了,就是拦不住他,你看我们几个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
姬云袖无心再理他们,身子几个点动,已消失在远处。
方仲的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邀月堂宴请玉机子的大堂,那外面把守的弟子只来得及看到人影一闪,还未喝问,方仲就已撞了进去。到了里面一看,就见无数尸体横卧,杯盘碗盏四处散落,连地面都被染红。
见到有人突然闯进,守在厅堂门口的一个弟子道:“方师弟,你怎么进来了?”
方仲扭头一看,见是周青,方仲悠乎之间便到了他面前,大声道:“周师兄,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方仲面庞变色,额头青筋直冒,这幅模样让周青也有些吃惊,他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师叔祖让门下弟子这么做的……”
方仲大怒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远处有人冷冷地道:“方仲,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方仲舍了周青,返回身一看,就见陆文甫傲然立在远处,手中长剑尚在滴血。在他身后一张座位上,玉机子持杯端坐,脚下躺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第六十六章 灭堂(三)
方仲一步步向陆文甫走去,那神情如欲择人而噬。
陆文甫吃了一惊,他曾吃过方仲的亏,特别是听得说方仲已经今非昔比,手段已颇为不弱,那更加心中忌惮。陆文甫往后退了一步,两旁闪过几个昆仑弟子拦在前面,喝道:“站住了!”
方仲立定了脚步,向着隐藏在众人之后的玉机子道:“师叔祖,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当面向你请教!”
玉机子淡淡道:“什么事?”
方仲道:“师叔祖为什么要杀邀月堂的人?”
玉机子冷笑道:“那还用问,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方仲气噎胸膛,怒道:“他们已与我等罢斗言和,早已不是魔教中人了。你明明知道还故意杀人,不嫌太过,这等无信无义之事,亏你也做得出来!”
在前面的几个昆仑弟子听得方仲出言不逊,叱道:“方仲,你怎么和尊长说话,快快赔礼道歉。”
方仲喝道:“我没说错,明明是他做的不对,为什么要我道歉。”
陆文甫怒道:“你这逆徒,以下犯上,还敢狡辩。”又转身对玉机子恭敬地道:“师叔,请让师侄把方仲这逆徒擒下,交给掌教真人发落。”他一会儿横眉怒目,一会儿又恭敬有加,这脸面变换的本事当真一绝。
玉机子道:“方仲虽然不敬,那是他不知错在何处,总要让他心服口服才好。”
方仲怒道:“我没错!”
玉机子道:“邀月堂的人都是魔教遗孽,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我堂堂昆仑岂能和这等人苟合。是你一厢情愿与他们合好,掌教真人不怪你私通奸邪已是大量,还敢指摘我等的不是。我问你,是谁当初答应了和他们言归于好了,是你还是我?”
方仲惊怒道:“不是你亲自答应的么?”
玉机子冷笑道:“空口白话也能信?老夫若说马上还会去与魔教合好,与那大魔头八拜之交,难道你也信?”旁边之人顿时发出一阵讪笑。待众人笑过之后,玉机子道:“念你无知,只要好好思过,这不敬之罪也就算了。”
方仲瞠目结舌,实难相信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谎言,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昆仑派真的会与邀月堂结盟,而最终的结果,不但自己被骗,更因为自己的缘故,把邀月堂的所有人也都骗了,这才酿成如此惨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凭着邀月堂的联结之阵,玉机子绝难如此轻易便打进来,更杀了莫堂主一个措手不及。归根结底,都怪自己太过于轻信旁人的缘故,而这些被杀之人,可说都是因为自己才落得一个身首异处。
方仲茫然自语道:“我错了,我错了……”
陆文甫道:“你知错便好,这邀月堂的魁首还未断气,若是幡然悔悟,便动手杀了他!”他说罢,从人丛之中提起一个血淋淋人来,往前一丢。那人着地翻滚了几下,已离方仲不远。
方仲仔细一看,骇然发现此人正是莫堂主!
莫堂主浑身都是剑伤,披头散发,双目微闭,原本洒脱无比的莫堂主此刻竟然如同一个死人。他落地之后微微一挣,艰难抬头看了看方仲,嘴唇开合,似乎有话要说。
方仲往前紧走几步
依稀听的莫堂主喃喃低语道:“方……方少侠……”
方仲上前俯身托起莫堂主的脸庞,内疚万分地道:“莫堂主,晚辈对不起你,对不住邀月堂。”
莫堂主居然在此时微微笑了笑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看错人……,雩儿……还小,没人照顾,我委实放心不下,你要……救一救她。”
方仲落泪道:“莫堂主放心,我会记得你的话。”
莫堂主低低叹息道:“我好累……这就去寻夫人去了……”
陆文甫见方仲和莫堂主低低耳语,旁人都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不耐烦起来,怒道:“说什么废话,你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还让他多受苦痛。我就做一回好人,早些送他上路。”他拨开身前挡着的弟子,把那柄带血的长剑往前一划,一道剑光顿时从莫堂主的后心刺入。
莫堂主早已是弥留之际,受此一击,双目一磕,就此含笑而逝。
陆文甫道:“方仲,你虽然认错,但还顾念着与这些邪魔歪道的私交,让你杀却不杀,可见并非诚心悔过。这小小惩罚还是免不了的,便是玉机子师叔不罚你,日后回到昆仑山,我禀告掌教真人……”
陆文甫正在说着话,忽见面前人影一闪,方仲竟然怒睁双目,已到了自己面前,陆文甫大吃一惊,忙改口喝道:“你想做什么……?”
方仲一字一句道:“我没认错,真正错的是看差了你们!”突然伸出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揪住陆文甫前襟,往空中一举,接着雷光闪动,陆文甫浑身酸麻,大叫道:“你好大胆……啊……竟敢伤我……”陆文甫被电的头发根根倒竖,连忙出剑就刺身下的方仲。方仲怒气填胸,用力一脚飞出,正踢在陆文甫腰胯之间。如今方仲的拳脚虽然不如剑法浮法精湛,但是力量已十分雄厚。蓬的一声响,陆文甫惨叫一声,从方仲头顶飞过,直摔到大厅空旷之处。
陆文甫一跃而起,怒喝道:“反了反了,方仲以下犯上,还不给我拿下!”
周围的昆仑群弟子初时都震惊万分,想不到方仲突然出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陆文甫摔了一个跟头,这胆量远比方仲的真实本事更加让人惊讶。众弟子面面相觑,直到陆文甫几个贴心的弟子围上去时才如梦初醒,纷纷挺剑上去阻拦方仲。
就在人群汹涌时,那坐在后面的玉机子喝道:“统统不得乱动!方仲出手殴打师伯,胆量不小,虽然犯忌,不过老夫欣赏他的这份勇气。陆师侄,你身为三清殿主事,若连一个赤手空拳的后辈弟子都打不过,可也太过无用了。”
陆文甫连忙辩解道:“是这小辈偷袭,我一时不备这才……”
玉机子沉声道:“不用再说了,我准许你与方仲就在这里比斗一场,是不是大意疏忽,老夫自能分辨。”
那些围上去的弟子一听,马上又退了回来,只留下陆文甫与方仲二人站在核心。陆文甫知玉机子所言不可更改,咬牙切齿道:“方仲,今日就与你光明正大的打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第六十七章 灭堂(四)
方仲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你自己说的,打死了莫怪!”
陆文甫怒道:“是我说的,你有多大本事尽管使出来,若是死在我的剑下,你也怨不得旁人。来来来,你反正无法无天,我这做长辈的就让你几招也无妨。”陆文甫把剑一摆,等着方仲来攻。他的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一个手中什么也没有拿,另一个却拿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所谓的让招,还不是他陆文甫占尽优势。
方仲也不与他争什么口舌之利,既然陆文甫让自己先出手,那也不用跟他客气。方仲一步迈出,同时双手一合一放,手心中便凝聚了一团真气所化的雷咒。
这真气所化的雷咒一时不散,方仲不停的催发真气,不一会儿便将此雷咒越变越大,变成一个拳头大的雷球。
陆文甫倒吸一口冷气,心道不好,若是这小子抓住了自己让他几招的话语不放,在那里有持无恐的朝自己放这种雷球,谁能受得了。不待方仲真的把此咒放出,陆文甫向前一扑,叫道:“送与你杀!”手中长剑却往方仲的胸口刺去。
方仲单手托着这个雷球,看着冲过来的陆文甫面带鄙夷。
见到方仲并不闪躲,陆文甫牙关一咬,这一剑恶狠狠的插了下去,乃是一招‘立道乾坤’。虽是昆仑剑法中的基本招式,但简单明了,威力十足。这一剑‘噗’的一声扎在方仲胸口,毫无阻隔的透胸而入。
围观的众多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陆文甫一招得手,面上丝毫喜色未露,他那柄长剑就势一搅,剑光一化为三,那一气化三清的剑招不但把方仲一劈两段,连同左右两厢空处也各刺了一剑。
旁人或许觉得陆文甫这一招纯属多余,但是知道方仲精通符法的人已然心中有数,那被刺中的并非方仲本人,定是一个障眼法。陆文甫发觉异样,这才谨慎万分的把前左右都顾及到了,唯独不曾防备后面。这也是他剑法所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可偏偏就在他身后,方仲冷冰冰的声音道:“看拳!”
陆文甫惊骇之下就想回身再刺,不待他转身,背后已结结实实的挨了方仲一下重拳,打得他往前用力一扑。
陆文甫火冒三丈,一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虽然防备着方仲使用符法,可是他来去无影无踪,实在难以防范。他回头一看,见方仲面无表情的伸着一只拳头,另一只手掌尚自托着那雷咒不曾使用。若是刚才不用拳而用雷咒的话,陆文甫所受到的伤害更大。陆文甫往旁边人群处一纵,从弟子手中夹手抢过一柄长剑,喝道:“适才是我让你,如今再也不让了!”
他挺着两柄剑往方仲杀来,人在半途,把剑一祭,其中一柄化作寒光往方仲便刺。方仲往旁边一闪,那剑兜个圈又飞了回来,紧追着不放,同时陆文甫也靠近方仲施展剑法,这一远一近交替施展正好弥补方才的不足。方仲无剑抵挡便只能闪躲,一个闪一个攻,陆文甫使出浑身解数,那剑光闪闪,只攻不守,看似倒也十分了得,博得周围一些后辈弟子的惊叹。
陆文甫越打越是心惊,方仲虽然一味闪躲,但是章法不乱,分明游刃有余,若是他也手中有剑,只怕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想到自己手拿双剑尚且伤不了一个后辈弟子,虽然可以糊弄那些不知情的人,但在同辈弟子又或玉机子这等人眼中,显然早已落入下风。陆文甫忽的想到这方仲如此这般,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越拖延些时间就越显得自己无能。想到这一节,顿时对方仲更加怨恨几分。
陆文甫又一剑落空后并未收回,反而顺势在地上一挑,一点尘土扬起,把自己的身影遮掩。他也要学方仲一般用土遁隐藏身影,悄悄潜近了给他一剑。
方仲在陆文甫消失之后迅速无比的在额头一阵比划,一道天字诀中的天眼符立时呈现在额际,那黑白分明的竖目一张开,陆文甫的身影立时被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面目狰狞的从方仲脚下直穿而过,估摸着到了方仲身后,纵身跃起,正想解遁现形,抬头一看,惊见方仲早已转过身来。陆文甫大吃一惊,心道定是这方仲预先料到了,索性再转到前面去。他正想绕个圈走,方仲忽的往前一闪,已到了陆文甫旁边,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喝道:“出来!”
在围观众人的眼中,那方仲犹如未卜先知,突然出手就把处于无形中的陆文甫给揪住。
方仲这一次再不留情,那早就凝聚多时的雷咒在极近的距离内往陆文甫的胸膛上一按,顿时电光闪烁,陆文甫胡子眉毛同时竖起,喉咙中发出嘹亮的鬼号之声来。方仲单手叉着陆文甫,任凭他如何颤抖就是不放,直到浑身冒起青烟这才松了手往地上一抛。陆文甫咕咚一声摔在地上,双眼翻白,手足颤抖,已无反抗之力。
方仲从地上捡起陆文甫掉落的长剑,几步到他跟前,伸脚一踩胸膛,举剑就刺!
周围弟子大惊,那玉机子终于忍不住呵斥道:“住手!”
方仲扭头向着玉机子道:“是他自己说得明明白白,生死由命,为何又要我住手。”
玉机子道:“那不过是比试之前说的气话,我未阻止也正是想看一看各位的真实本事,绝非真让你们生死相搏。”
方仲怒道:“若是此刻我被踩在脚下,就是另一种说法了。”方仲对于玉机子的话已丝毫不信。
眼看方仲手中长剑真要落下,那门口人影一闪,姬云袖飞身而进,见到方仲把陆文甫踩在脚下欲杀,惊道:“方师弟,你可否想过这一剑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么?杀害同门师伯,不只是你,连你身旁的人都要受到无尽牵连。”
姬云袖这一句话顿时提醒了方仲,那昆仑山上并非只有他方仲一个,尚有普玄师兄弟和与自己交好的赖皮道人,若是牵连到他们身上,实非自己本意。
姬云袖上前一把抢过方仲手中剑,柔声道:“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师父断然不想看到方师弟竟然如此意气用事。”
方仲明知姬云袖说得有理,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他垂头不语。便在此时,胸前剑光一闪,一柄长剑突兀之极的插在了方仲胸口。顺着剑身看去,只见陆文甫坐在地上,眉目焦黑的他发出沙哑的冷笑之声道:“小畜生,你也有不备的时候!”
第六十八章 灭堂(五)
方仲胸中一股怨气本就无处发泄,又被陆文甫冷不丁刺了一剑,愤怒之下双目一红,仰头一声怒吼,浑身的气息顿时暴涨。姬云袖立时发觉那气息不同于平时修炼的道家真气,完全是一股陌生的阴寒之气。姬云袖被这气息一冲,往后退了几步。
陆文甫也知方仲暴怒之下随时可能取自己性命,把剑一拔,手脚并用的往周围人丛中逃去。
方仲胸口的剑创血色一显,在他周围的阴寒之气立时一阵剧烈涌动,阴风里猛然出现两条鬼影,张牙舞爪地扑向陆文甫!
陆文甫乍见鬼影扑来,举剑乱劈,那鬼影一击即散,但却从另一处显露出来,死缠着陆文甫不放。陆文甫惊得寒毛直竖,这才意识到这两条鬼魂并非方仲符法,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叫道:“是役鬼!是役鬼!”
眼见陆文甫就要被两条鬼影捉住,躲在边上旁观的周青道:“还不快去救师伯!”用力一推,顿时有个左近的昆仑弟子被周青在背后打了一掌,那弟子踉跄而出,正好横在陆文甫与两条鬼影之间。两条鬼影毫无顾忌的一扑而上,那弟子猝不及防下顿时被捉住,立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弟子的血肉迅速萎缩,如被抽干了相似,转瞬便即呜呼哀哉。
陆文甫亲见此景,指着方仲喝道:“方仲,你竟然用役鬼杀害同门!若不是我刺你一剑,都不知你是役鬼堂的人,如今真相毕露,还能瞒过了谁去!”
在方仲旁边的姬云袖实难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她震惊万分地道:“方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陆文甫道:“这还用问,他就是隐藏在本派的奸细,我记得下山之时也曾有弟子被杀,定然也是他做的!”
方仲本来只想杀了陆文甫,但那弟子自己撞出来做了个替死鬼,实非本意。如今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那役鬼的的确确是自己所放,人也是自己杀的,还有什么好反驳。方仲大声道:“一切通通都是我做的,尽管冲我来便是!”
陆文甫吐沫横飞地道:“明明就是你做的,你……你还敢嚣张!”
玉机子亲眼看到门下弟子被役鬼所害,这是证据确凿之事,由不得方仲抵赖,他沉声道:“方仲,你还不认罪,我要把你交由掌教真人发落,如敢抗拒,格杀勿论!”
当此时刻,方仲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对姬云袖缓缓地道:“姬师姐,你让开些。”
姬云袖早已呆愣在那里,听了方仲的话毫无反映。方仲手中火光一闪,一张符纸在姬云袖头顶一落,符法呈现,姬云袖这才恍然惊醒,没等她反映过来,呼的一声响,整个人已被方仲用地遁之术给隐了。
姬云袖的消失又引起旁人的一阵惊呼,只道方仲狂性大发,连姬云袖也遭了莫名毒手。
玉机子见方仲依旧傲立当场,根本没有屈服的意思,便知不动手不能善了,他面色铁青地道:“众弟子听令,把方仲擒下!”
众多昆仑弟子一拥而上,尤以三清殿弟子为甚。无数长剑寒光闪耀,直指方仲。
方仲把围绕在身旁的父母双魂往体内一收,直接化为鬼附之相,双手齐施,无数符纸飞出,雷火交加之下,道道流星向四面八方划过。冲在前方的弟子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许多人躲闪不及,把衣衫烧着,忙不迭的拍打翻滚,整个大厅内顿时乱哄哄一团。
方仲对旁人熟视无睹,只盯着陆文甫,见他躲在群弟子身后,飞身便奔他扑去。
陆文甫一看方仲那诡异样子,心知不妙,叫道:“逆徒凶顽,诸位师兄快些出手。”几个同为文字辈弟子的道人同时上前,喝道:“不肖弟子方仲,还不束手就擒!”立刻便有四柄长剑组成一个阵势迎了上来。
方仲已顾不得这些人与自己有仇无仇,凡是挡在面前的人统统都打。他在空中单手一招,已从地上摄来一柄长剑,随即与四柄剑交缠在一起。一阵兵刃之声响过,那四个道人齐齐往后一退,再看手中剑已有一道道裂纹,四人齐齐变色道:“好凌厉的剑气!”
方仲冷哼一声,把手中也变得残破不堪的长剑用力祭出,直往陆文甫射去。一个年轻弟子不知深浅,往前一跃,举剑去挡,噗的一声,手中剑折断,连同他自己也被方仲的长剑钉着向陆文甫落去。虽然去势已衰,但那弟子哀嚎之声让参与围攻的群弟子人人都大吃一惊。
一个年长的道人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道:“好雄浑的真气修为!”
那与方仲对敌的四个道人相互一打眼色,把手一摆,又有四个道人加了进来。方仲手一招,又有一柄剑到了手中。虽然自己的剑被人收去,但那掉落在地的剑尚有许多,不愁没有剑使。
玉机子此刻也无心安坐在座位上,他立起身冷冷道:“小辈弟子都退下,就让几位师侄陪那不肖弟子玩一玩。”
那些与方仲师兄弟相称的人已见识到了方仲的厉害,听了玉机子此言正是求之不得,纷纷躲到旁边去了。八个年长弟子围住方仲,四个在外围的弟子把手一放,一声轻鸣,长剑化作四道剑光盘旋在头顶,另四个道人各自守紧门户,往当中靠过来。到了离方仲一丈之地后,同时一声大喝,劈天盖地的剑光往当中攒射!
方仲一柄剑亦爆出灿烂剑光,蒙蒙剑气遮护前后左右,几乎不见人影。一个道人不禁赞叹道:“好精湛的翻云覆雨诀!”
另一个道人冷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一柄剑就想抵住我们几个,岂不是太小看我们了!”他一声轻啸,火红色的剑光猛然亮起,一个赤红色的虚幻龙头出现在前方。另三柄剑也依次亮起青、白、黄之色,同样浮起龙头虚影。
眼见这四方剑意越涨越高,随时便要吞没方仲,就在此时,方仲一声怒吼,剑色转青,一个比之四人的傲剑诀更加璀璨庞大的青龙之首出现在方仲身前,并已凝聚出狰狞双爪。另四人虽然施展了五行傲剑,但只是幻化出了区区龙首,比之方仲竟然还要不如。那四个道人勃然变色道:“青龙傲剑诀,此剑法连钱师弟都未学全,你这不肖弟子又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方仲喝道:“比这凌厉千百倍的傲剑诀我都见过,何况你们这些只施展出一鳞半爪的剑法!”
那为首的道人怒道:“好狂妄的口气,那就让贫道看看你这青龙之首是不是徒有虚表?”他率先出手,赤红色的龙首发出一声龙吟向方仲扑来。
第六十九章 灭堂(六)
那散发着灼热之气的赤龙之首一撞入方仲所施展的青龙傲剑诀之中,左冲右撞,试图把对方撕碎。青龙虚影一声怒吼,张开巨口,一下便把赤龙的龙头给死死咬住,那赤龙的龙头发出一声不甘心的长吟之后,被青龙的巨口咔喳一声,直接咬得崩碎开来。
施展赤龙诀的那个道人在后面一声闷哼,往后急退。但他人虽然走了,那柄长剑却被青龙巨口直接给咬碎。
旁边的三个道人震惊之下一起出手,三个相若的傲剑诀遮住自身,全都往当中的方仲撞过来。
众多的昆仑弟子看着那青龙虚影在三个龙头的撕咬下,依旧耀武扬威,从左至右旋转,依次把那三个龙首全都卷入虚影之中,一时相持不下。最先退出的那个道人冷笑道:“这不肖弟子强行催发傲剑诀,需要耗去无数真气,我便不信,以他的修为能坚持得了多久。”
在外围的四个道人中的一个道:“等他的剑诀一破,我等便一起出剑把他斩杀!”
其中一个道人有些遗憾的道:“就这样杀了一个修为不弱的弟子,倒真有些可惜了。”
就在外面的几个都以为方仲不能持久时,那青龙虚影却突然发出更加璀璨的亮光,先是一口叼住那白色龙首,然后那幻化出的双爪各捉住一个,从地上升腾而起。此青龙不但有了龙首龙爪,更是凝聚出小半个身躯,在离地数丈后一声龙吟,相继三声兵刃碎裂的声响发出,那三个只能幻化出龙首的傲剑诀纷纷瓦解。操持这傲剑诀的三个道人全都大叫一声从破碎的虚影中摔出,在数丈高空掉落下来。
四个道人虽然施展了傲剑诀,但是修为不够,与方仲施展出的半龙之躯还是有些差距,最终全都落败收场。
就在青龙虚影得胜之后重新落下,逐渐收敛消散之时。在远处观看的玉机子面色阴沉,他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此剑与方仲在丰都神宫得到的一柄有些相似,在剑柄处有个龙吞装饰,只不过一个漆黑,一个却是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来模样。玉机子持剑在手,轻轻一纵身,已到了青龙虚影之前,随后冷哼一声,长剑化作一道黑色剑芒扎了下去!
剑芒正中青龙之首的额头
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青龙顿时发出一声哀吟,虚影迅速消失,无数铁屑在这一击之下突然出现,露出只剩下剑柄在手的方仲。方仲所持的长剑毕竟是从地上捡来的,不是他本身宝剑,竟然受不住玉机子这黑色长剑的简单一击。
玉机子飞身而回,从容无比的把黑色长剑一收,冷冷地道:“方仲负隅顽抗,立杀不赦!”
在外面的四个道人不敢怠慢,一同祭剑,四道凌厉剑光从空中电闪而至。
方仲此刻已是怒冲牛斗,眼见四道剑光杀来,自己无可招架,仰天一声怒吼。这四道剑光相继从方仲的身体穿过,但只有其中一道带出一缕血光,其余三柄尽数落空。那中了一剑的方仲往后连退三步,每退一步便留下一个方仲,三步一退,已是三个方仲出现在众人眼中。前两个方仲同时发出愤怒之极的历喝,然后迅速向周围的昆仑弟子冲去。
其中一个一把捉住了先前围攻方仲而来不及退走的道人,揪住他的手臂用劲一扯,咔喳一声,拽下来一条臂膀,那个道人惨叫一声顿时晕去。那方仲满脸怨毒之色的大吼道:“让你们都去死!”
后一个方仲也冲到群弟子之中,一把擒住一个,抢了宝剑在手,剑尖对准那人就要下手。那弟子惊骇之极的道:“方师弟,我是李师兄,你不认得了么?”那方仲冷笑道:“现在要杀时,就说认得我,人家杀我时怎么不出来说话。”长剑一送,噗的一声把李家烈给插在了剑尖之上。
众弟子顿时大乱,如今的方仲竟然六亲不认,连认得的师兄也杀,若再落在他手里哪里还有命在。
玉机子也是惊讶不已,他只道重创方仲之后,门下弟子尽可制的住他,谁曾想方仲一化为三,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而且出手竟也变得狠辣无比。玉机子正想再次出手时,那另一个捂着胸腹的方仲发出一声痛楚的大叫:“啊——!”
似乎这番杀戮最痛苦的反而是他自己
那撞入人从的方仲听了这痛苦的吼声,反而大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若是早些放我出来,你也不用受这番苦楚。”
那捂住胸腹的方仲目中落泪,看了眼周围如见鬼魅的众多昆仑弟子,发出一句不成人声的话语道:“我……走!”随即伸手一挥,一张符纸飞出。另两个方仲极不甘心的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当看到那个受伤的方仲借地遁之术即将消失时,余下两个慌忙倒飞而回,等众多的剑光从四面八方胡乱的落将下来时,方仲的虚影早已渐渐消散。
玉机子愤怒之极的望了眼空荡荡的地上,除了周围留下无数具尸体外,哪里还有方仲的影子。玉机子道:“这不肖弟子若是放走了,实乃心腹之患,不比当初那姜文冼之祸来得差。”
陆文甫心有余悸的来到玉机子近前,说道:“师叔说得是,那方仲受伤逃窜,该当迅速擒拿才是。”
玉机子冷笑道:“辛亏我早有布置,方仲受了伤,定走不远,尚有两处地方可以捉拿他。”
陆文甫惊喜地道:“师叔早有妙计!?”
玉机子道:“也算不得妙计,本来不是为了对付这不肖弟子的,如今却也只能仰仗她们了。冷仙子所率的天玄宫弟子正守在邀月堂外,等候着漏网之鱼,你即刻飞剑传书,着她拦截方仲。相信以她的铁面无私,绝不会轻易放过了该抓之人。”
第七十章 灭堂(七)
周青趁着众多昆仑弟子在这一片狼藉的大厅内收拾,悄悄退出厅外。他迎面撞见两个弟子正在交头接耳的说话,一个弟子道:“辛亏把方仲的剑给缴了,要不然只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另一个道:“可不是,想不到他入门比我们晚,就有这般大的手段,连四个师叔一起出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弟子道:“你没听说么,方仲另外学了邪法,故此才有这等本事的,要是也与我们一般苦心修持,不见得就胜过了我们。”
另一个弟子点头道:“定是如此。”
周青上前堆笑道:“二位师兄刚才说把那方仲的剑给缴了,不知是不是?”
那弟子看了眼周青,虽然周青在三清殿里已然有了些权势,但那是陆文甫笼络人心之举,出了三清殿,在旁的昆仑弟子眼中便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弟子。“这不是周师弟么,你问这话干什么?”
周青道:“小弟与方仲也算是旧识,发生今日之事实是感慨万千,他今日一闹,日后必然无法在昆仑立足,故此想看一看他留下的宝剑。”
那弟子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十分顾念情谊的人。可是那方仲未必像你一般念什么旧情,要不然也不会有几个师兄弟死在他手里了。他的剑就放在我们身后房内,你要看的话可不能一个人去,需要我等陪同前往,因为里面还有一些在邀月堂搜罗到的一些东西,虽然不值钱,总好过了空手而回。”
周青笑道:“小弟只是前去看看而已,绝不敢妄生什么贪念。”
那两个弟子道:“量你也不敢。”
在二人陪同下,周青跟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在房内地上堆着一些金白之物。方仲的鱼骨与火岩二剑被搁置在墙角,与许多杂乱器具放在一起。一个弟子道:“这邀月堂空有其名,却没什么财富,只捞到一些破烂玩意。”
周青走到墙角,拿起两把剑看了看,笑道:“邀月堂本就是过的清苦日子,哪里来的余财。”
另一个弟子道:“这些歪门邪道肯过清苦日子?平时不知抢来多少宝贝在家里,只是我们没有寻到罢了。”
周青点头道:“或许如此,那么二位师兄还是在四处好好找找看,也许就能寻到几件宝贝。”他径自拿着剑到了二人身后,突然抖手,把这两柄剑用力一刺。二人绝没想到周青竟然会对他们下手,一点防范也无就被刺穿胸口,牢牢的插在了地上。
这二个弟子睁大了眼回头看着周青,临死尚不能瞑目。
周青迅速出手取出一个小器物,低低一喝,阴风起处,一条鬼影被他放出,转瞬扑到二人身上,趁着二人尚未毙命时吸取精血。
不一会儿原地留下两具干枯尸骨
周青把役鬼一收,从枯骨上拔出二剑,反插在自己身后,先从房内不慌不忙的踱步而出,见左右无人,这才飞身而起,向着邀月堂外奔去。
方仲借着地遁之术逃离邀月堂大厅之后,便奔莫氏兄妹处而来,等他到了原来那处房屋时,此地早已无人,连离金玉也不在了,空留了一桌残羹冷炙。方仲一见几人不在,又继续往后寻去,直到在莫堂主所居住的小楼时,看见莫雩匆匆忙忙地从屋内出来,胸口抱着一具独弦琴。
方仲解了地遁,然后整个人都无力的往前一扑,摔倒在莫雩面前。
莫雩吓了一跳,等看清这人是方仲时,惊呼道:“方大哥!?”
方仲的胸口遭受重创,被一柄飞剑穿了个对过,那血迹早已染红了前后衣襟。莫雩看清他伤得如此之重,惊骇不已地道:“你怎么了?我爹爹在哪里?”
方仲面色煞白,他抬头看了眼莫雩,艰难出声道:“我对不住莫堂主,你们快走。”
莫雩欲去搀扶方仲,却被他用力一甩,把头深深埋下,泣道:“不用管我,你们走,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谁也不要再来理我……”
莫雩正自手足无措之时,远处闪出莫岚的身影,他嗔怪似地道:“小妹,羽音让我们到外面与爹汇合,你却还要来带一具破了的瑶琴走,也不怕耽搁了时间。”
莫雩慌忙道:“大哥你看,方大哥也追了来,可是他却受了很重的伤。”
莫岚一听,闪身奔至,一看方仲的模样,皱眉道:“竟然伤成这样,我来扶他便是,小妹你快带了琴走。”
莫雩道:“方大哥不愿意走。”
莫岚一听,嘲笑道:“莫非他想自己寻死?”他到了方仲近前,不管方仲愿不愿意,一把托住他,向着开了花的竹林密处奔去。莫雩回头看了眼竹楼,喃喃道:“这次离去,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这琴是爹爹心爱之物,我带了去他老人家一定很喜欢。”她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这才抱着独弦琴追着莫岚的身影而去。
在一片竹林密地,这里已是邀月堂的后面,那羽音带着童广、离金玉正焦躁地等候着莫氏兄妹的到来。
离金玉气呼呼的站在一旁,看着童广的眼神如欲要杀人。
羽音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嘀咕道:“这丫头非要拿个破琴,万一被人撞见可怎么好。”
童广道:“去去就回,不见得那么倒霉就撞见人,就算撞到了,他们能拿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羽音叹气道:“童兄弟,公子与小姐都不在,我也就不再瞒你了,其实……我邀月堂已经完了,就连莫堂主,只怕也凶多吉少。”
第七十一章 灭堂(八)
童广听了羽音之言顿时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这帮小人,以苟合为名反来暗算,可恨啊。”他跺足捶胸,几欲发狂,瞥见离金玉站在不远处,突然伸手去捉。离金玉这次却机灵之极的往后便跑,同时骂道:“你这蠢货,邀月堂关我什么事,却老来捉我。”
童广一下没捉到,怒道:“都是那姓方的不好,若不是看在他的面上,莫堂主与我们岂肯轻易相信昆仑派的言语,现在想来那姓方的面似忠诚实怀奸诈,也是个阴险小人。你是他的人,我当然要抓你出气。”
离金玉气愤道:“你胡说,方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她在地上捡起一根枯竹,用力往童广扔来。
羽音叱道:“你们两个别胡闹了,那方小兄弟或许真的不知情,我观他离去时的模样不像作伪,也许他也被瞒在了骨里。”
童广道:“不管他知不知情,但因他之故而引来这番灾难总不会假,我把他杀了也不冤枉。”
三人正在争论时,远处人影飞快奔来,正是那莫岚,在他肩头之上尚自背着受伤了的方仲。莫雩紧跟其后,臂下夹着瑶琴。羽音见到二人无恙二来松了口气,又见莫岚背的有人,问道:“莫公子救的是堂内那一位兄弟?”
莫岚摇头道:“都不是,是方兄弟受了伤,小妹恰巧见到,这便把他也带了过来。”说罢,把方仲从背后放下,平躺在地上。羽音上前一看方仲模样,有些吃惊地道:“他与人动手了?”
莫岚道:“看伤口都是剑伤,我堂内兄弟用剑的不多,定然是被那些昆仑派的人伤的。”
离金玉见到方仲伤得如此之重,面色大变,抢到方仲面前用力摇晃道:“是谁伤的你,我回去带了人来杀了他。”方仲被她一摇,剧痛难忍,只得沙哑着嗓子道:“不关旁人的事,都是我的错,要杀也先杀我自己。”
一旁抢过童广,目中充血,单手折了一根竹竿,骂道:“你也知是你的错,那我成全于你,把你杀了慰籍本堂数百条兄弟的性命。”说罢,举手便打。莫岚与莫雩两兄妹只知情况有变,却不知邀月堂其实已到了灭亡之境,听了童广之言,莫岚把手一横,喝问道:“童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童广嚎哭道:“公子还不知道,我邀月堂已然完了!”
莫岚变色道:“此话怎讲?”
童广道:“你问羽音便是,她先前的话都是诓骗我们逃离此地,生怕我们过去拼命报仇。我童广不愿苟且偷生,宁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莫雩大惊道:“什么,羽音姐你不是说我爹爹让我们先到外面来,随后就来相聚的么?”
羽音默然摇头道:“这话是我编的,堂主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这时候方仲淡淡道:“莫堂主已经过世了。”
莫雩震惊之下再也拿不住瑶琴,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莫雩不信方仲会说谎,况且他自己也受了一身的伤,显然是经过一番苦斗才逃脱的,那么爹爹定然如他所言已不能幸免了。原本还期望这父女团聚,谁曾想转眼之间便已阴阳两隔。
莫雩的眼泪立时如断线了的珍珠流下面颊,明知方仲说得是真的,但依旧摇头道:“不会的,爹爹定然会来找我,我们说好了十年后还要回来的。”
方仲心中所受的痛苦比之剑伤尤甚,见到莫雩伤心难过,更是内疚欲死,垂头不敢相看。
莫岚初时直愣愣站在原地,等听到莫雩哭声,忽的面色一寒,冲方仲甩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把方仲扇了一跌。莫岚指着方仲咬牙切齿地道:“我莫岚平生难得信人,好不容易信了一个,却不料遭此横祸,我好恨,恨我怎么就遇见了你。”
方仲被他扇得眼冒金星,但是内疚之下根本就不想躲,只是垂头不语。
莫岚从腰间解下竹萧,便欲杀了方仲。莫雩虽然悲痛,但理智未失,一把拉住他道:“哥哥,你做什么?”
莫岚狂笑道:“我栽了如此一个大跟头,便是因为听了妹妹之言,相信这世上真有兼爱之说,如今我算明白了,那墨子胡说八道,纯属放屁。这世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颠簸不变的道理。以后我莫岚再不信朋友之言,更不需要朋友。”
莫雩见自己哥哥的神情恐怖,如变了个人相似,连看向自己都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莫岚举萧欲刺方仲,离金玉拦在前面,骂道:“人又不是方大哥杀的,你好歹不分,杀他做什么。”
莫岚大怒道:“让开!凡是拦着我的莫怪我手下无情。”
离金玉就是不让。莫岚眼中凶光一闪,举萧就刺。莫雩的纤手一扬,袖子中飞出一根金丝缠住竹萧,劝解道:“哥哥住手,这事当真怨不得方大哥,他不是有心的。”
莫岚怒道:“管他有心无心,我如今要杀他,你让是不让。”
莫雩咬牙道:“我不让。”
莫岚仰头笑道:“你为了旁人就敢阻拦哥哥出手,看来也不把这亲情当回事了,你不当我是哥哥,那我也不必当你是妹妹。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就带着那一套与人为善的想法去见爹爹。”莫岚说完这番话,举掌拍向莫雩脑门。
莫雩把眼一闭,任凭自己的哥哥手掌落下。
一旁的羽音喝道:“莫岚你疯了么!?”她急忙抢上举手相隔。啪的一声巨响,二人手掌一交,羽音骇然发觉莫岚竟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莫岚这一掌被羽音所阻,恼羞成怒道:“你们都来反对我,罢了罢了,反正邀月堂也没有了,这竹萧留着也无用,我另寻名师去,待修为大成时再回来为爹娘报仇。”他竹萧也不要了,纵身跳到远处,本待要走,又回头对童广道:“童大哥,你随我还是随她们。”
童广道:“我愿追随公子。”
莫岚点头道:“好,那你以后一切都要听我的,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我们走!”
童广追着莫岚而去,莫雩哭道:“哥哥,哥哥,你回来!”
莫岚哪里肯听,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莫雩一夕之间不见了两个亲人,自己以后无依无靠,将独自面对这冷酷的世间,想到伤心处,俯身抱住瑶琴痛哭出声。只有在这琴上,还能找到过去的一些零碎片段,那浮现的往日温情更值得人深深回忆。
第七十二章 拦 截
看到莫雩悲痛不已的样子,羽音安慰道:“小姐节哀,莫公子只是一时气恼,等他安静下来,一想刚才的所作所为,自然会后悔不已,再过来寻我们的。”
莫雩摇头泣道:“哥哥本就是个偏激过枉之人,一帆风顺还好,若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与伤害,行事便有些不计后果。”
羽音也知莫雩所言不错,那莫岚是她看着长大的,因为莫堂主的缘故,在邀月堂里颐指气使,极少受到挫折,人又好胜,颇有些自大和目中无人。这次遭受大难,一下子难以接受,难保不做出些出格的事来。羽音道:“就算他不来寻找,我们难道就不能去寻么。我便不信,他真个会六亲不认,把我们都当作陌生人一般。”
莫雩止住悲声,点头道:“姑姑说得对,我要去寻哥哥回来,不能让他被仇恨蒙了心,一错再错下去。”
羽音道:“莫公子刚走不久,我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她扶起莫雩,二人就想往莫岚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旁的离金玉叫道:“你们都走了,留下方大哥怎么办?”
羽音皱眉道:“他是昆仑派的人,就算留下了又能拿他怎样?难不成反要我带着他走?”
离金玉道:“谁稀罕你来带他,我又不是死人,自然会护着方大哥的,只是想问从这里如何出去罢了。”
莫雩的脸上浮出一丝歉意,她低声道:“是我一心只顾着寻哥哥去,疏忽了方大哥,反正我们都要离开这里,不如还在一起,等到了外面再分开不迟。”
离金玉道:“就是这样了,等到了外面,我自有地方安置方大哥,若是莫雩妹子不嫌弃,也可以同我们一起去呀。”
莫雩看了一眼方仲,见他低着头无动于衷,摇头道:“我还是去寻哥哥的好。”
羽音催促道:“快走,免得节外生枝。”
莫雩抱着独弦琴,离金玉扶着方仲,跟在羽音后面往外走去。邀月堂周边的竹林虽然开花枯萎,但不可能眨眼就荡然无存,依旧枝桠连天,只是入目枯黄,一片萧瑟景象,脚下都是枯叶,人踩在落叶之上莎莎生响。
走了不足半里路,羽音忽的站住不动,向着前方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
一个女子的冷哼之声随之传来道:“也不知是谁鬼鬼祟祟潜逃,妄想脱出这漫天罗网。今日撞到本仙子手中,就只能怪你命不好。”话音一落,在前方竹林中无数条红绿身影在漫天的落叶中飘然而出。当前一人一身青衣,面含煞气,从空中落下,傲然拦在四人前面。这个女子正是天玄宫四仙子之一的青衣仙子冷玉菡。
羽音见拦住自己的也是一群女子,心中一松,觉得境遇不是太坏,至少比撞见一群蛮不讲理的臭男人要强。她笑着道:“得仰仙子大驾,不胜荣幸,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如网开一面,放我孤儿寡母的过去。”
那冷仙子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仙子也不能做得太绝,我也懒得动手,你自己寻死,本仙子保你一个全尸。”
羽音怒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想放过我们的了。”
冷仙子冷笑道:“我已经大生慈悲了,你还想怎样!”
羽音对身旁的莫雩悄声道:“我上去缠住那女子,小姐你先走。”
莫雩道:“她们这么多人,你上去不是送死!”
羽音道:“若不这么做,只怕谁也走不得。”
莫雩拉住羽音的手不放,要是连羽音也出了意外,那么自己真个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她把希望的目光投在了方仲身上。方仲看到莫雩望着自己,那眼神哀怨可怜,便知自己不得不出面了。虽然自己与那冷仙子不算很熟,但若是能看在钱文义又或无念的份上网开一面,就此放了莫雩等人过去,那是最好不过。
方仲强忍着胸口疼痛,上前道:“弟子方仲参见师伯。”
那冷仙子凤目一瞥,淡淡道:“方仲?”
方仲道:“正是,师伯不记得了么?”
冷仙子冷笑道:“怎么会不记得!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天玄宫。”
方仲松了口气,说道:“师伯既然识得,那这几个人都是弟子的朋友,并非是坏人,还望师伯能够放行。”
冷仙子依旧冷笑着道:“凭你一句话可不够分量,若是你能求得我师妹亲自到这里求我,或许还有那么一份指望,不过她如今缩在天玄宫万事不理,绝不会为了你这点小事亲自前来的。”
方仲愕然道:“这里离天玄宫这么远,弟子上哪里去求?还望师伯……”
冷仙子忽的厉声道:“不用叫我师伯,你已非我昆仑弟子,难道不知么!”
方仲心知不妙,自己才从邀月堂大闹一场出来,除了姬云袖外,当时并未见到天玄宫的人,只道与她们还可相处,可是如今一看冷仙子那样子,分明是已知了刚才发生之事了。果然,那冷仙子道:“我已接得玉机子师叔的飞剑传书,说你这不肖弟子勾结奸邪,滥用邪功,大闹一场,更杀害了本门弟子,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早已不是我昆仑弟子了!着我遇见时能擒则擒,不能擒则杀!”
这话一说,不但冷仙子身后那些个女弟子交头接耳,连莫雩、离金玉也是震惊不已,直到这时才知方仲所受的伤竟然是与自己人打斗时得来的,至于为何与本门中人起了纠纷,不问可知,定是因为邀月堂之事。那羽音有些抱歉的道:“方小兄弟的伤原来是这样来的,我还以为是与本门中人起的误会,早知你为本堂两肋插刀,该当早说才是,不至于让莫公子误会了你,甚而离去。”莫雩道:“我便知方大哥不会负了本堂,是哥哥过于心急了,把一切罪过都推在了他身上。”
离金玉初时惊讶,而后竟然欢喜起来,大声道:“太好了,方大哥以后不做昆仑弟子,想到那里去就去那里。”而她心中所想的最好的去处,莫过于带着方仲回转生堂去。
冷仙子看到除了方仲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喜形于色,当真是气破胸膛。况且她见三人有大有小,个个又都貌美如花,陪着方仲一起,指不定有什么说不得的隐私。对于男女私情,她一向都表现的厌恶之极,便是有那一个男弟子对她假以辞色,也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内心深处,也无时不指望着旁人对她顶礼膜拜,若真个无心嫁娶,何不早早出家当道姑,还顶一个仙子的名头作甚。故此冷仙子之名,不过是她矜持过甚,期望过高,在屡遭失败之后,索性变得孤芳自赏起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人人与她一般没有男欢女爱则相处无事,但若是见到旁人男女相伴,言笑晏晏,便会让她腹中愤慨,心中不平,只觉老天何其不公。
冷仙子冷笑道:“他以后哪里都去不了,你们要是想陪他,就一起去地下!”
第七十三章 破 绽
冷仙子一说完此言,从腰间一拔长剑,足下一点,整个人已如凌波仙子般飞掠而来,剑尖寒光闪耀,直奔羽音。羽音并无兵刃在手,只有手腕足腕上各套着一只玉环,此时只得把双手腕上的玉环褪下来拿在手中,化作两道蓝光与冷仙子战到一起。
冷仙子作为天玄宫四仙子之首,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其手中剑飞舞起来如一片冷光倾洒,配合她那一身青色衣衫,愈加显得清冷无比。羽音往往都是五音齐聚时与人对敌,虽然配合无间,但若分开来便不见得比旁人厉害,此时与冷仙子对敌,不过片刻,便被冷仙子的剑光逼迫的左支右绌。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发出,那羽音往后急退,左手上的玉环已被击碎,连同她的手腕之上都被剑光所及,洒落一片血色。那冷仙子得势不让人,如影随形而至,轻轻一抖长剑,奔羽音直刺过去。
羽音大惊之下以为必死,回头叫道:“小姐快走!”自己抱着宁可拼个两败俱伤的心思,不闪不避,举另一只玉环往冷仙子头上砸去。冷仙子柳眉一竖,冷哼道:“想作死么!”迅速回剑一挑,已点在了羽音不顾生死打来的那只玉环上,金破玉,一声脆响,那玉环也被击得粉碎。冷仙子回剑的同时却轻舒玉掌,啪的一声已打在羽音胸口。
羽音被冷仙子一掌拍飞,翻身跌倒尘埃。她嘴角滴血,刚翻身坐起,冷仙子的凛冽剑光又已到了眼前。羽音把眼一闭,已不做抵抗。就在将要刺到羽音胸前时,一道金丝迅速飞至,正好缠住了冷仙子宝剑,往旁一拉,那剑尖便刺歪了。
冷仙子扭头一瞥,便见不远处的莫雩单手抱琴,另一只手中却拽着一根金丝。冷仙子二话不说,举剑往回一收,那金丝顿时被绷紧,莫雩的力量如何能与她相比,哎哟一声,站立不稳,被拉着往前一扑。冷仙子长剑回还,反往跌过来的莫雩刺去。二人即便联手也绝非冷仙子的对手,其出招狠辣,三招两式便要取羽音与莫雩的性命。
方仲绝不能看着眼睁睁看着二女丧命于冷仙子剑下,当此时刻,迅速祭出一张符纸,一声雷响,一道电光奔着冷仙子打去!
冷仙子早有防备,见到电光来时横剑一挡,方仲的雷咒都打在了她的剑上。冷仙子只觉得一股酸麻之感迅速走遍全身,竟然一时无法动弹,心中顿时吃了一惊。就在她感到惊讶之时,莫雩已一抖金丝,脱开束缚。羽音乃是极机灵之人,当莫雩出手时便已向旁一滚,顾不得自身狼狈,带伤奔向方仲与离金玉。此刻她也只能指望这二人救命了。
冷仙子也不追赶,她向着远处的方仲看了一眼,冷笑道:“难怪那么多人都留不住你,听闻你会符法,显然这便是了。本仙子也不能让人说我以大欺小,你们一起上,我只是一人应对,若是赢过了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旁的离金玉叫道:“你这女人好不羞耻,没看到方大哥受了伤么,若是没伤在身时,就十个你在一起也打不过。”
冷仙子冷笑道:“是么,谁知他的伤是真是假,或许只是做给人看的。本仙子不想再浪费口舌,是束手就擒还是困兽犹斗,你自己选!”
方仲心中怒气渐升,大声道:“师伯一定要与弟子较量一番,说不得只好得罪了。”他向离金玉道:“金玉,把你的宝剑借我一用。”
离金玉担忧地道:“你真的要与她打么?”
方仲道:“我自有主意。”离金玉只得把自己腰间那柄剑解下来给他。这柄剑还是方仲送给她的,虽然看上去漂亮,其实是把废剑,那剑脉虽通却炼不出丝毫灵性,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仲接过此剑的同时,手中塞了一张符纸过去,悄声道:“看我与师伯动手时,你就与莫雩她们一起祭符逃走。”
离金玉曾经用过方仲的遁地之术,闻言大喜。方仲又道:“我又不是真个与她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一走,我也会祭符逃走的。”
离金玉点头道:“我晓得。”
方仲持剑上前,先行拱手为礼,向冷仙子道:“请师伯赐教!”
冷仙子眼光向其余三女一扫,冷哼道:“就你一个?”
方仲见离金玉已如他所言,和莫雩、羽音聚在一处,他欣然点头道:“不错,师伯莫非不敢么”
冷仙子讶然笑道:“我会怕你一个受伤之人?你既然急着想寻死,那我就成全于你。”她轻轻一晃手中长剑,向着方仲就刺。
方仲根本无心与她打斗,只求吸引的她的注意,连忙持剑相迎。方仲手中剑不能运气,否则便会顺着剑尖一泄千里,以他如今的样子,若是真气再一衰竭,哪里还有命在。故此方仲只能凭借剑招与冷仙子交手,这样一来,其剑势比之冷仙子相差何止千里。不过一两招而已,方仲便险象环生,他向后一看,正好见到离金玉把符纸点起,莫雩与羽音二人连手相携,都抓在离金玉的身上,三人的身影正渐渐模糊。
既然符法已然奏效,方仲再无保留,见冷仙子的长剑又一次刺来,他一招龙游四海中的矫若惊龙,此招再无保留,把全身真气全都聚于剑上,顿时剑光大亮,破开冷仙子的剑势,直奔她面门刺去!
冷仙子面色一寒,喝道:“现在才显露真本事么!”长剑收回,贴着方仲的剑身迅速旋转。方仲的长剑顿时被一股缠绵之力层层阻隔不能前进。就在这时,那剑尖噗的一声,蹦出来一个剑气,此剑气宛如一个气团,模样就如一只兔子相似。这剑气模样虽然不堪,但到底是一次就耗去旁人大半真气才有的结果,其威势十足,居然撞破了冷仙子层层剑气的阻隔,噗的一声,打在冷仙子的发冠之上。
冷仙子尖叫一声,长发顿时披散下来。
方仲一施展出此招后,顿感脚下虚浮,连站也站不稳。眼见一击奏效,方仲不敢怠慢,迅速从袖中取出符纸,掌心火一点,符法呈现,整个人渐渐虚化。
冷仙子玉容大变,她咬牙切齿道:“好奸猾的小辈,别以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今日定要你命丧于此!”就在方仲的身影消失的同时,冷仙子竟也从长袖之中飞出数张符纸,这几张符纸一出现,便被她迅速打入地下。
方仲才刚消失的身影重新显露。冷仙子飞身直奔方仲近前,玉足一抬,啪的一声,把方仲从地上踢起,又一掌拍出,方仲顿时如破布袋一般横飞出去。冷仙子纵身而起,长剑插落的同时喝道:“早知你有遁术,我岂能没有防备!”
方仲在落地的那一刻,忽然记起自己的地遁之术并非一无破绽,因为那专克地遁之术的天字诀,其实早已交给悬天真人了!
第七十四章 奋 勇
当初从天师道回返昆仑时,普玄就已料到悬天真人必然会索取法诀,索性在天字诀上扣掉了几行字,但大部得以保留。这天字诀让悬天真人得了去,断无不钻研的道理,只是没有想到,这首先拿来防范的居然是方仲。冷仙子能够身具天字诀符法,定然是从悬天真人那里得来。
方仲相通了这一节时已为时已晚,看到冷仙子的长剑落下,他想到还有许多未尽之事没做,若是现在就死,那便永无完成的指望了。对于生死,方仲经过邀月堂之事后已然看淡,觉得与其背负一生内疚,不如就此死了以求解脱。
哀莫大于心死。方仲求生之望一灭,更无反抗之心,只等着冷仙子的长剑刺落。
有些人自己求死,那是对未来、对自己的失望,但在旁人眼中,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条生命,还得承担对方留下来的痛苦和回忆。故此求死的人并不勇敢,顶着艰难困苦顽强活着的人才是勇士。
有人承受不住生活的艰难想退却时,却也有人勇敢的挺身而出!
就在冷仙子挺剑从空扑下时,另一侧有人娇喝道:“黄脸婆,我和你拼了!”一条身影合身扑上,不避剑刃向冷仙子撞过去。
冷仙子一门心思想着插方仲一剑,却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竟然自己撞过来。她看也不看来者是谁,玉手一挥,一掌拍去,手中剑依旧向着方仲插落。只要来人不想吃这一掌,那么自己依旧可以不受阻碍的杀了方仲。
啪的一声响,对方一声闷哼,硬扛了这一掌。随后香风扑至,张开双臂,拦腰一把抱住了冷仙子。
冷仙子陡觉被人搂住,顿时大惊失色,但随即便发觉这并非是个男子的气息,而是一个女子。冷仙子被此人一撞,一同翻落在地。
那人一击得手,伸双手在冷仙子胸口一阵乱抓,然后一弹而起,返身逃去。冷仙子毕竟是个女儿身,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一阵掏摸,一股异样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又羞又怒,等回过神来时,那可恨之极的人已趁机逃走。
这不避刀剑奋身而上的正是离金玉。她与莫雩、羽音借方仲地遁之术隐身,并未走远,被冷仙子一同打出原形,只是对方只顾着去杀方仲,没来得及顾及她们三人。眼见方仲就要毙命于冷仙子的剑下,在莫雩满脸惊愕之下,离金玉已涌身扑上!
在离金玉扑过去的同时,莫雩心中却有了一种淡淡失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只知道在这种时刻之下,她未必会如此做,但是,离金玉做了。
莫雩有些惭愧,因为方仲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救自己。
莫雩又默默地安慰自己道:“如果有下次,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个决定来得如此仓促,连莫雩自己都怀疑是否能够做到。
离金玉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俏脸通红,站在不远处破口骂道:“黄脸婆,打狗还得看主人,你问都不问我,就想杀我的人。”
冷仙子听离金玉左一句黄脸婆右一句黄脸婆,气得花容变色,浑身发抖。她再怎么年长,也绝不到被旁人称为黄脸婆的地步,一向自视甚高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等侮辱。她理了理被抓乱的衣襟,面色铁青地道:“小妖女,你说什么!”
离金玉大声道:“我说这人不能杀。”
“为什么?”
“他是我家的奴仆,便是我家里的人,岂能说杀就杀。你要是不介意,不妨等上几年,要是他不听话,触犯了我,我一生气,替你把他杀了,岂不是好。”
冷仙子怒道:“胡说八道,你要想救他,就先过了本仙子这口宝剑再说。”
离金玉撇嘴道:“你想和我打?告诉你,本小姐出手,从无败绩!”
冷仙子道:“就凭你么,刚才要不是我疏忽,你已死在我的剑下了。”冷仙子一扬手中长剑,一步步向离金玉走来。以离金玉手上的本事,绝非冷仙子的对手。离金玉骂道:“黄脸婆,你真个要和我打,可不要后悔。”
冷仙子已懒得理睬离金玉所说废话,只当那是胆怯者的恐吓之言。
离金玉见冷仙子一步步迫近,返回身就跑。
冷仙子只道她害怕逃走,冷笑道:“此地已被我施法禁住,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她向身后一挥手,无数天玄宫弟子成扇形散开,大有把离金玉等人一网成擒的架势。
离金玉奔到方仲近前,方仲已从地上坐起,看离金玉跑了来,焦急地道:“你怎么还不逃走!?”
离金玉夹手抢过方仲手中长剑,毅然道:“我要和那黄脸婆打过!”
方仲道:“你不是她对手,岂不是枉送性命。”
离金玉忽又低声道:“方大哥,我第一次听说那血婴之事,那么多人说血婴如何恶毒,说她害死了多少人,但是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么多天大的恶事!莫堂主所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你说,我真的是那个人人都要杀的血婴么?”
方仲想不到那离金玉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此事,愕然道:“我相信你不是。”
离金玉道:“就凭着方大哥这句话,我金玉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得你出去。”随即又奔了回去,站到冷仙子前面,单手举剑,大声道:“黄脸婆……不对,应该叫做青脸婆才是,这样的称呼才与你的样子更般配一些。青脸婆,本小姐特意取了宝剑来会你,你要是输了,就乖乖的让路。”
冷仙子玉容愈加阴寒,她冷冷道:“念你年少无知,本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亵渎在前,又污言秽语中伤本仙子,简直孰不可忍,只能取你贱命了。”
离金玉紧咬银牙,劈手揪下刘海下的一串珠饰。那珠饰当中系着一块淡绿色玉片,两旁才是串串晶莹珍珠做的点缀,离金玉戴在头上时,那玉片正好遮住额头。此刻被她揪掉后,额头顿时露出那一个鲜艳红痣。
冷仙子略微一怔之后,不疑有他,手腕轻飘飘一抖,已展开剑法毫不留情地攻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两败俱伤
离金玉手持宝剑摆了个仙人指路的架势,倒也似模似样,眼见冷仙子杀过来,还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喝道:“本小姐的剑有古怪,你小心了。”说罢,举重若轻似的往前一点。
宝剑是不是有古怪,其实已不用离金玉提醒,经过刚才与方仲的交手,她已吃过了亏,只道此剑就有这特异之处。冷仙子不敢大意,见离金玉剑点中宫,忙往旁伤过,生怕她也如方仲一般放一个威力无比的剑气来。
离金玉虽然修为不高,但眼界可不低,见识过的精妙剑招也不少,此刻照猫画虎般施展出来,虽然并无真气辅佐,但冷仙子并不知晓,只在一旁仔细观看,虽然发觉她破绽百出,但总觉得这是离金玉故意为之。
一个放肆大胆,另一个小心谨慎,数招一过,在旁人眼中倒似二人打平了一般。
离金玉见冷仙子被自己唬住,喝道:“你还不跑,再不走,我要放绝招了。”
冷仙子冷哼一声道:“你尽管放便是。”但身形闪动,绕着离金玉飞速旋转,好让离金玉把握不准方向。
离金玉道:“我的绝招威力无比,只怕你会小命不保。”
冷仙子道:“你若能杀得了我便尽管动手。”
离金玉口气又软了下来,说道:“打打杀杀多不好,大家好聚好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冷仙子冷笑道:“谁与你好聚好散,有本事便杀出去,没有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
见冷仙子毫无罢手的心思,离金玉怒道:“青脸婆,是你自己要做冤家对头,可别怪我。”
冷仙子道:“你喋喋不休的,也不见你有何了不得的本事,莫非只是嘴上说说,其实稀松平常的很。若是这样的话,就休要怪本仙子无情了。”冷仙子眼瞧着离金玉的样子实在不像有真本事的人,开始还有些忌惮,但是听了离金玉那些话,反而起了疑心,有谁会在与人动手之时特意叮嘱人家小心自己绝招的,那不是让人有了防备。
离金玉听了此言果然露出面色惶惶,连剑招都有些凌乱。冷仙子早已把离金玉的模样看在眼内,心下大喜,又为自己适才过于谨慎而惭愧,竟然被一个女娃娃给骗到了。冷仙子围绕离金玉旋转的身形忽然停住,长剑奔着离金玉直刺过来。
离金玉举剑相迎,二剑一交,冷仙子立时发觉离金玉的剑上一点气力也无,恼恨道:“果然是骗人的!”顺势一搅,离金玉拿捏不住,手中宝剑嗖的脱手斜飞,又噗的一声插在地上,直没至柄。
离金玉大叫道:“青脸婆你上当了,绝招来啦!”离金玉再次奋身跃起,往冷仙子抱去。
冷仙子吃过一次亏,岂能再上第二次,不待离金玉靠近,长剑已竖在前方,只等着离金玉自己撞过来。
离金玉伸开双手,竟然向锋利的剑刃抓去。冷仙子冷笑一声,长剑往前一送,前半截剑身噗的刺入离金玉胸口。
冷仙子道:“这便是你的绝招么?”
离金玉疼得冷汗直流,但依旧银牙紧咬,伸双手抓住剑刃,那鲜血从胸口流淌到剑刃,又粘到离金玉手上。离金玉望着冷仙子,一字一句道:“当然不是。”
冷仙子冷笑道:“本仙子也知不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却还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离金玉道:“我便是骗你又怎样,我还要再骗你一次,看你信不信!”离金玉腾出一只沾血的手往自己额头一抹,那颗镶嵌在额头的红痣在血迹沾染之下立时散发出一股蒙蒙毫光。冷仙子喝道:“你做什么?”离金玉不答,反而面露痛苦之色,似乎自身正遭受着何种煎熬一般。那额头的红光愈加明亮,转瞬间毫光忽明忽灭,似乎有东西将要喷薄而出。
冷仙子警惕之心顿起,欲抽剑离去,却发觉离金玉死拽住长剑不放,她正想在离金玉胸口补上一掌,彻底结果了她的性命时,离金玉却张口大叫,艳丽的红光彻底大亮,如一轮红日出海,把最后的黑暗一扫而空。冷仙子的身形迅速被红光淹没,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响起,顿时狂风大作。
方仲、莫雩等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事,唯见那红光之中似乎有无数精光闪过,凡是红光照耀的地方无不被划得支离破碎,连波及的竹林也在轰鸣之中全都一扫而空。
莫雩与羽音二人惊得面无人色,连忙俯下身子躲避,在冷仙子身后的天玄宫众女自顾不暇,哪里还来得及去救冷仙子。只有方仲见识过离金玉的这种神通,只不过当初自己也被吓得半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这一次作为旁观者,方仲却一眼不眨的看着其中变化,那红光到底是怎么来的虽然不清楚,但其中隐藏的精光却被他那凌厉的眼神看到了一鳞半爪。
方仲几乎可以肯定那是种极厉害的有形之物,就如一件十分厉害的无敌神兵,只不过它不是被人拿在手中,而是隐藏在她的体内。离金玉曾经说过,那神通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那么这东西又是怎么落到离金玉的身体之中的呢?
风声渐稀,无数竹叶漫天落下,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方仲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往刚才打斗的地方寻去。方仲唤道:“金玉,金玉,你在哪里?”根本无人答应。方仲焦急的左右寻觅,果然在地上看到离金玉闭眼躺在枯叶之中,身上更是盖了一层。方仲迅速把她扶起,见她面色惨白,胸口处兀自往外流血,但长剑却已不在了。那冷仙子遭此一击,也不知死了没有。
莫雩与羽音也从心有余悸之中惊醒,来到方仲旁边,羽音道:“我真是看走了眼,离姑娘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方公子,趁着那些昆仑派的人不注意,我们快些走。”
方仲抱起离金玉,三人正想趁乱逃走时,对面早已人影幢幢,天玄宫无数女弟子又靠了上来,其中一个女弟子惊呼道:“冷师伯在这里了!”旁边的人迅速围拢,在一片折断的竹林中扶起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来。看模样正是那冷仙子,只不过此时的她浑身上下春光裸露,无数血痕遍布全身,也已昏迷不醒。即便如此,她的手中还抓着那柄长剑。
一个女弟子悲愤地道:“师伯遭此重创,我们要为冷师伯报仇!”这话一出,旁边之人纷纷响应,众多弟子呼啦一声把方仲等人围住。
此时方仲身旁几乎已无能战之人,只有莫雩或许还能出手抵挡一二,但方仲已不想让她涉险。方仲望着围住自己的天玄宫弟子,其中几个依稀有些眼熟,他淡淡说道:“不用动手了,我任凭你们处置就是。”
方仲此言一出,那些女弟子反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就这么过来擒拿方仲。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女弟子对躲在身后的一个女弟子道:“秦师妹,你去把那叛逆弟子捆了。”
那女弟子唯唯诺诺道:“我……我……”
那女弟子正是姬云袖的小师妹秦云绢。这里以她年纪幼小,自然要听年长之人的吩咐,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日之间,方仲就由一个人皆称赞的好弟子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逆徒。
“快去,师姐的话你也敢抗命不成。”
第七十六章 相 助
秦云绢圆圆的脸庞之上再无笑颜之色,左右为难之下只想找一条细缝钻进去再不出来。她看看方仲又看看对自己发号施令的诸位师姐,眼圈一红,差些掉下泪来。
便在这时,在天玄宫众女的身后有人道:“师姐的话自然是要听的,秦师妹,你说是不是?”
秦云绢初时惊愕,待听清楚这语声是谁所发时,反而惊喜地道:“姬师姐,你上哪里去了,到这时候才来。”
在众人身后,一女穿过人群而入,正是姬云袖。她在邀月堂内被方仲用遁术所隐,一直到现在才解脱出来。等她寻到冷仙子所领天玄宫众女这里时,离金玉与冷仙子已然斗了个两败俱伤,正要捉拿方仲。姬云袖到了秦云绢面前,微微一笑道:“嫌师姐来得晚么?”
秦云绢道:“不晚不晚,巧得很。”
姬云袖早已看到冷仙子衣衫褴褛的躺在那里,说道:“只怕还是晚了些。”
一旁的几个女弟子道:“姬师姐来了更好,这就下令捉那方仲。”
姬云袖充耳不闻,来到冷仙子面前看了看她的伤势,随即冲着方仲叹气道:“方师弟,你还嫌闯得祸事太小,竟然又打伤了冷师伯?”
方仲摇头道:“师伯不是我伤的。”
姬云袖眼露狐疑之色,在莫雩和羽音二人身上看了看,奇道:“不是你,还有谁有这等本事伤得了师伯。”秦云绢指着方仲所抱的离金玉道:“是那姑娘不知用什么法术把师伯打晕了。”
姬云袖愕然道:“是离姑娘!?她怎么了?”
离金玉能把冷仙子伤成那样的确出乎姬云袖所料,但见到离金玉也血迹斑斑的一动不动,便知实情不似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她曾经试探过离金玉的身手,按说这等修为绝不是冷仙子的对手。
方仲道:“离姑娘为了救我,被冷师伯刺了一剑。”
姬云袖面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昏迷的离金玉和方仲,就凭着方仲刚才的话就可断定,离金玉与方仲二人早已相识,要不然绝不会为了救方仲而挺身而出,看来这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方仲道:“姬师姐,你若也想擒我回去,只管动手好了。只求你放过了莫姑娘一行,让她们平安离去。”
姬云袖淡淡一笑道:“你走。”
方仲愕然道:“师姐要放我走?”
姬云袖道:“是,走得越远越好。”
在姬云袖旁边的几个女弟子顿时叫道:“他们打伤了冷师伯,不能放他们走!”
姬云袖面色一沉,回头道:“师伯也打伤了旁人,是否也要把师伯留下。我是大师姐,刚才你们也说师姐的话不能抗命,怎么我说的话却又不听。”
又有人道:“师伯乃是奉了玉机子师叔祖之命拦截方仲,说他勾结奸邪,杀害同门弟子,这等大罪,岂能说放就放。”
姬云袖道:“谁说方师弟是这等人了,我不信,你们谁有真凭实据的,拿给我看。”
众多天玄宫弟子顿时面面相觑,她们都只是听了冷玉菡之言,说方仲如何如何,邀月堂之内发生的事根本就不知道,玉机子飞剑传书也只是传给冷仙子一人,旁人怎么知道详情。
姬云袖道:“既然没有真凭实据,就不怕冤枉了好人,我让他们走又有什么错了,此事我一力承担,与你们并无干系。”
秦云绢道:“姬师姐的话你们还不信?我便知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众多女弟子听了姬云袖之言,只得收起兵刃,抬着冷仙子让在一旁。姬云袖走到方仲跟前,低声道:“师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师弟这一去自己保重。”
方仲感动莫名,低声泣道:“多谢师姐相救,我知此祸不小,只怕再无回返师门指望了。”
姬云袖道:“你也不用灰心,我会回去面见师父,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若能得她老人家仗义直言,说不定还有回还余地。”
方仲缓缓摇头,但又坚定非常的道:“不用了。”
姬云袖道:“为什么?”
方仲道:“我方仲不再是昆仑弟子。姬师姐,你与宫主的大恩我会铭记在心,这便告辞。”方仲抱着离金玉大步向前走去。姬云袖张了张嘴,最终未再说什么话,目送着方仲和莫雩四人穿过人丛,转眼消失在远处。
姬云袖低叹一声,向着周围女弟子道:“师伯受伤不轻,带回去好好照顾。”众女答应一声,抬着冷仙子回去见玉机子。姬云袖落后一步,轻轻一扯秦云绢衣袖,秦云绢急忙止步,问道:“师姐又有什么事?”
姬云袖悄声道:“小师妹,我要回昆仑一趟。”
秦云绢惊道:“师姐要走。”
姬云袖急忙道:“小声一些,此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会快去快回的。”
秦云绢道:“要是旁人问起怎么办?”
姬云袖道:“你就说我发现一些线索,追查漏网之鱼去了。”姬云袖说完,趁着无人在意,闪身隐入竹林。
方仲一行虽然得姬云袖放行,但都带伤在身,走不多远便即气喘吁吁无力坚持,只得坐在一旁歇息。那羽音通晓些医治之术,给方仲、离金玉包扎了一番,方仲倒还罢了,那离金玉却已是气息微弱,面如金纸。冷仙子这一剑几乎她的穿透肺腑,不当场丧命已是万幸。羽音道:“方公子,离姑娘伤的很重,只怕……”
方仲失色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有灵丹妙药在身,快快给她喂下。”方仲在身上一阵摸索,只摸出二十来颗丹药,还是当初卜夷散人所赠。羽音拿过来一看,摇头道:“这是兽丹,虽然炼化过了,也只是增进修为之用,并非可以拿来疗伤。”
这些药之中本来有一颗极其珍贵的救命丹药,可是早已喂了瑶鹰王了,如今剩下的不是炼化过的兽丹,便是补气的回元丹,对剑伤无用。方仲再也镇定不下来,发狠道:“我再回去,说什么也要在旁人身上夺些疗伤的药来。”
莫雩拦住道:“方大哥,你回去不是送死,一样救不得离姑娘。”
方仲怒道:“救不得也要救。”他转身就要重新回去时,那竹林深处风声一响,一个白色的瓷瓶被人从暗处抛出,飞过数十丈的距离,翻跟斗跌在方仲脚前。方仲吃了一惊,只道又有人追杀而来,可是等了片刻,并无人影出现。方仲俯身拿起瓷瓶一看,正是昆仑的七叶银芝散。
方仲惊喜交加,拿了瓷瓶摇了摇,发觉沉甸甸的几乎不曾用过,急忙拿到羽音面前道:“有了有了,这是本门的疗伤圣药,于内外伤都极有效。”
羽音接过瓷瓶,揭开来闻了闻,点头道:“不似假的,不知道是你的哪位朋友出手相助,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方仲大声道:“是哪位朋友藏在那里,可否出来一见。”
方仲连说数声,有人在另一处地方笑道:“方师弟果然好眼力,居然就知道我躲在这里。”话音一落,暗处走出来一人,手中拎着两柄剑,逐渐向方仲走来。
第七十七章 心怀鬼胎
此刻若是再来一两个对头,不要多高的修为,方仲一行人绝非对手。故此那人一出来时,莫雩与羽音提心吊胆,生怕此人也是想要捉拿方仲的。
方仲一听话声立时脱口而出道:“周师兄!”
来者正是周青,他笑着道:“是我。”
方仲道:“你也是奉命前来捉我的么?”
周青摇头道:“不是,为兄是特意来送你一程的,你走得匆忙,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拿,我取了来还你。”他把手中拎着的两柄剑轻轻一抛,二剑嗖的一声插在方仲面前。
方仲看着这二剑重回手中,感激地道:“多谢师兄。”
周青道:“方师弟,你还认我这个师兄吗?”
方仲愕然道:“师兄何出此言?”
周青道:“方师弟与玉机子师叔反目,更失手杀了几个同门,这等大罪,极难揭过。”
方仲垂头道:“我已不报回师门指望,至今往后,小弟不再是昆仑弟子。”
周青叹息道:“想当初你我一同学艺之时受了多少委屈,就盼着出人头地,师弟本该有此良机,谁想却如此收场,真是可惜。不过要怪也不能全怪在师弟的头上,是那玉机子师叔祖欺人太甚,不但灭了邀月堂,师弟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就不能容人。这等所作所为,连我也看不过去。”
方仲道:“玉机子倒还罢了,只可恨不曾杀了陆文甫。”
周青笑道:“你当着我的面说要杀为兄的师父,不怕我反过来杀你。”
方仲道:“师兄肯冒万险追来还剑,定然不会对我有什么歹意,又有什么话不能直言相告。”
周青慨然点头道:“说得不错,以后你虽然不在昆仑派了,却依旧还是我的方师弟,不枉你我结交一场。不过我还要在昆仑栖身,不能随你一同离去,这两柄剑是我偷偷拿来还给师弟的,师弟却不能乱说,免得我难做。”
方仲道:“小弟不会泄漏出去,就言是我自己寻来。”
周青笑道:“随你如何说,只不要牵扯出我来。从今往后,你无拘无束在这天下任意驰骋,我反而有些羡慕起你来。不知师弟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方仲向昏迷在地的离金玉看了一眼,说道:“我想先把离姑娘送回去,然后……然后……也许会回天师道的鹤鸣山。”
周青奇道:“你不做昆仑弟子,想去做张天师的徒弟?你托庇与张天师的名下,倒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方仲摇头道:“不是的,那里还有些事需要我再回去看看。”方仲此刻自然想到的是那少司命和仙儿,当初少司命不让方仲带走仙儿,如今自己闯下大祸,意志消沉,思来想去,竟然发觉只有那古墓里最是与世无争,谁也不来打扰,也不去打扰旁人,无忧无虑的了此一生。
周青忽的恍然道:“我知道了,师弟的鬼道之术可是从天师道那里学来?”
方仲本想说不是,毕竟那鬼冢早就带在身边,但一想若非那少司命的传授,自己绝不会有现在这番修为,于是默然点首道:“的确与天师道有些渊源,但与张天师无关。”
周青道:“不消说了,对于天师道的来历我也知道一些,据闻得承于鬼道之术闻名的巫鬼道,想来师弟这鬼道法术定然已习的精湛无比。”
方仲道:“师兄也认为那役鬼之法是邪法么?”
周青面露难色道:“人人都说这役鬼法不好,那自然有它不好之处,但究竟何处不好,师兄又没学过,哪里知道了。”
方仲道:“不管正法邪法,都已舍弃不掉,小弟已无回头路可走。”
周青看了看旁边的莫雩与羽音两女,本想向方仲仔细问一问那役鬼之术的来历,但见二女看自己的眼神不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羽音拿了瓷瓶中的药迅速给离金玉灌下去,又把余下的嚼碎了外敷,一切做完这才松了口气,对方仲道:“离姑娘的命能保住,但这伤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
方仲喜道:“这就好,还要多谢师兄及时把药送来。”
周青道:“不用谢我,有些事即便不是我做的,师弟吉人天相,也能逢凶化吉。我出来了许久,再不回去,只怕会引起怀疑,师弟也别再这里逗留了,毕竟此地离着邀月堂不远,万一再有人来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方仲道:“师兄说的是,我们即刻就走。”方仲重新抱起离金玉,与周青告别。
周青目送着方仲离去,只到看不见人影时,这才缓缓回身,向着另一处枯竹林看了一眼,朗声道:“姬师姐早就来了,何必躲着不肯见人。”
那枯竹林里人影一闪,姬云袖出现在竹林内,她一言不发的走到方仲适才歇息过的地方,捡起空了的瓷瓶放在怀中。
周青道:“师姐赠药,我送剑,都是为了方师弟着想,你我各自守口如瓶,回去后谁也不说,如何?”
姬云袖道:“那是自然。”
周青道:“师姐果然爽快。”
姬云袖深深看了一眼周青,沉默半晌,说道:“这事与你干系不大,你却巴不得大家守口如瓶,如此小心,莫非也做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青慌忙低头道:“小弟不敢。”
姬云袖道:“你做过什么我不管,只是不要害了方师弟。”
周青道:“我与方师弟情同手足,怎么会去害他。”
姬云袖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谁做过什么事日后自然一清二楚。”
周青点头道:“师姐说得是。”看到姬云袖背对着自己,心中的杀机一动,这样一个聪明灵慧的女子只怕将来会坏事,他的手慢慢向腰间伸去,同时问道:“师姐这就回邀月堂么?”
姬云袖道:“不了,我还有要事未办,暂时不会回去。”
一听此言,周青的手又收了回来,姬云袖不回邀月堂,那么杀人取剑的事便不会泄漏,任谁都会怀疑到方仲的头上,只是姬云袖亲眼看到自己把剑交给方仲,知道剑是自己拿的,这恐怕迟早是个祸患。
望着姬云袖远去的身影,周青骇然发觉自己的背后都是冷汗,害怕被人揭穿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对姬云袖出手自己根本毫无把握。
第七十八章 再见夫人
姬云袖暗中跟随在方仲身后,只是想让他们平安离去,这个心思当然不能被旁人知道,故此就算是当着自己的小师妹秦云绢,也只说要回山一趟。直到看到方仲走出竹林,她便折而向西,转奔昆仑山去了。
方仲等人离开竹林后往南疾行,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但走了没多久,道上迎面碰上一群身穿黑衣的汉子。这些人的目光从方仲等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齐刷刷的落到离金玉身上。其中一人惊呼道:“咦!?这不是小姐么?”
“小姐受伤啦!”
这些人立时一拥而上,同时出手,无数刀剑指在了方仲、莫雩等人的身上。有人厉声喝道:“还不把人放下!”
方仲一听这些人的言语,便知并非是玉机子派出来的人,而是转生堂的教众,忙道:“各位大哥不要误会,离姑娘不是我们伤的。”
另一人喝道:“不是你伤的怎么又会落在你的手里?”
方仲道:“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我们都是离姑娘的朋友,各位要是不信,不妨待离姑娘醒过来之后,你们自己问她好了。”
看到方仲安然处之的模样不似说谎,为首的几个人一打眼色,一人道:“是不是朋友由不得你来说,这样,我们这就禀告夫人去,由她前来定夺。”
方仲吃了一惊,愕然道:“离夫人也在么?”
那人道:“离此不远,走几里路就到了。”他向身后嘀咕了几句,人群中迅速奔出一人,往北急驰而去,显然是去禀告离夫人去了。
方仲心中焦急,那离夫人与他可谓水火不容,若被她逮住,只怕性命堪忧。方仲轻轻放下离金玉,向那人道:“小姐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那人眼睛一瞪,喝道:“事情未弄明白之前,谁也不能走!”他把手一挥,旁边过来两人先把离金玉轻轻抱走,但却把方仲、莫雩等看得更紧了些。羽音插话道:“这位兄弟,我和那小哥不是一路的,与离姑娘也不熟,不如先放我们走了。”
“不是一路的怎么又会走到一起去?”
“只是凑巧而已,这就要分开来走的。我们急着寻人,若是在此地耽搁了,只怕再也寻找不到。”
邀月堂与转生堂虽然都是神教下属,但并不和睦,当初那转生堂也曾参与对邀月堂的围攻,故此羽音也不想落在离夫人的手中。那人上下打量了羽音几眼,摇头道:“不行,离夫人很快就到了,你若真不是伤害小姐的凶手,自然放你们走路。”
这一行人围住了方仲等人,除非动手杀出重围,否则别想离去。
方仲悄声对着羽音和莫雩道:“若我说走时,便都抓住我,不要松手。”
二女暗自点头
不过片刻,远处出现一支浩荡的人马,足有数百人之多,迅速往这里奔来。这其中有一辆华丽之极的马车,车中坐着的正是离夫人。这群人转眼到了近前,纷纷收缰停住。车帘一掀,离夫人黑纱蒙面,从车中匆匆而下,她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离金玉,那胸前斑斑血迹触目惊心,惊道:“我的女儿怎么了!?”
旁边有人道:“小姐受了伤,但并无性命危险。”
离夫人二话不说,扬手便是一个嘴巴,打得那人嘴角出血,却依旧躬身不敢稍动。离夫人骂道:“说的什么废话,她伤了一点寒毛,你十条命都抵不过!”
那人连声说道:“是,是,小的该死,不曾保护小姐平安,我们发现时小姐已经是这样了。”
离夫人怒道:“这也不能全都怪你,是那天冲坛坛主陪着小姐出去的,他自己却去了哪里,身负保护小姐之责,居然弄成这般模样,本夫人要砍他的头!”
“坛主不在,我们发现小姐时身边只有三个人,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却都非本堂之人。”
“他们在何处?”
那人向方仲一指,说道:“都押在那里,只等夫人处置。”
离夫人顺着那人所指看去,身子一颤,愕然道:“又是你!?”
方仲道:“是我。”围在方仲旁边的人听他们一问一答,果然是认识的,那定然是夫人与小姐的朋友了,那警戒之心一松,虽然还围着方仲,但已不似刚才那般小心谨慎。
离夫人冷笑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投来,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但招惹本夫人,如今又把金玉害成这番模样,若还不死,连老天都看不过去!”
方仲早知遇上离夫人准无好事,如今离金玉也已送到,此刻还不脱身等待何时,他已在手心之中扣上了符纸,见离夫人起了杀心,淡淡一笑道:“想要在下死的人不少,夫人也不是独一个,可惜在下还活着。夫人急着要杀我,莫非是想要灭口么?”
虽然离夫人蒙着面,但依旧可看到她的愤怒之色,那眼睛中如欲喷出火来,她厉声喝道:“杀了他!”
周围的人本以为他们既然相识定是小姐朋友,谁知不过转瞬,离夫人便下了诛戮之命。这一时之间都未反应过来,方仲已向旁边的莫雩羽音道:“快走!”莫雩和羽音同时伸手拉住方仲衣襟,掌心火一闪,符法已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人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原处。
离夫人大怒道:“一群废物,让动手都迁延半天,还不快去追!”
方仲已不知到了何处,又上哪里去追,但在离夫人严令之下,又不得不去做。说来也巧,这里的人刚往大道两旁寻觅,东面路上也撞过来一群人,大都是些衣衫褴褛的道人,只有领头的一个人穿着还算齐整。但这穿着齐整之人并非是个道士,反而是个披着袈裟的粗壮和尚。一群如叫化子般的道人却都跟在一个和尚的身后,真可谓是一番奇景,那些转生堂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呆了。
第七十九章 和尚发威
在这些人中只有两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人,但却被绳捆索绑,被人如牲口一般牵着拖在最后。这二人一个是少了一臂的中年汉子,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是从邀月堂离去的莫岚和童广,不知为何被这帮人给捉住了,不放也不杀,绑住了拉着走。二人满脸怒色,脸面之上淤青一片,一瘸一拐,似乎吃了不小的苦头。
这些个道人全都木然无比,只顾跟着那和尚走,莫岚与童广行的稍慢,便一通拳脚招呼,见到转生堂的人拦在前方,齐刷刷停了下来。
转生堂的人本就有气无处发,遇见这些个不开眼的人挡路,讥讽道:“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莫非是去送殡出丧么?”
这话十分恶毒,死了人上坟才用的着道士和尚念经念咒的超度亡魂,说人家送殡出丧,就是咒对方家里死人。那披着黑色袈裟的和尚走在最前头,听到这话后全然不生气,问道:“什么叫送殡出丧?”
转生堂的人大乐,原来这和尚不懂,有人道:“大和尚,你和这些个道人一起,是不是想上坟去?”
那和尚道:“不是。”
“那定是自己家里死了人,你叫这许多道人回家去做法事。”
那和尚道:“死了人丢到天台之上祭奉老天就是了,施舍给神鸟果腹。这些个道人都是我新收的徒弟,不做法事。”
众人对那和尚说的神鸟果腹根本不懂,但说这群道士都是他徒弟,顿觉不可思议,愕然道:“你收道人做徒弟?”
那和尚道:“不错,我不只收道人做徒弟,看你们有佛缘,也要收你们做徒弟。我佛大开法门,正缺信徒。”
“原来这和尚是个傻子,说的都是屁话!”
当时就有人笑出声来。几个转生堂弟子拎刀上前,对着和尚一阵比划,喝道:“大和尚,你怕不怕?”
那和尚摇了摇头。
“这蠢人连害怕也不懂。我跟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我把刀放下,那就是成了佛啦。你是个出家人,不就是求神拜佛的么,先来拜我一拜。”说完话,那人把刀往旁边地上一插,笑吟吟看着那和尚。
那和尚道:“要我拜你,除非是法王转世,或者还有指望。”
就在众人都想看那和尚笑话之时,那和尚忽然往前一迈步,已到了那人面前,然后举起手掌,对准此人的脑门便是一掌。噗的一声,拍在了头顶。这劲道并不强大,被击中之人浑如没事人一般站着,只是被那和尚的突然举动给惊呆了。唯一可称道的便是那和尚的身法迅速无比,居然闪避不开。众人大哗道:“死和尚胆子不小,竟敢动手!”转生堂弟子纷纷举兵刃作势要杀那和尚。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今日时来运转,就有这许多的弟子拜入我佛门下,全都皈依了。”好和尚,只见他提起手掌,在人影中穿梭来去,噗噗噗数声响过,围在他左右的人都被他在脑门上拍了一掌。
“阿弥陀佛,还不跪下!”
但凡被拍中之人浑身颤抖,扑通一声,向着这和尚跪了下来,顿时矮下来一片。
在外围的转生堂弟子看到这一幕,方知遇上了强敌,惊骇之下纷纷后退。那和尚在周围一圈跪着的人衬托之下,有如佛陀降临一般威风凛凛。
离夫人正为捉不住方仲生气,突然就听得前方一阵大呼小叫,还以为拿住方仲了,喜道:“拿住那小子了么?不用多问,杀了便是。”前方奔回来一人,气喘吁吁道:“夫人,不好了,前面遇上一个野和尚,不知用什么手段,把十来个兄弟都给制住了。”
离夫人怒道:“一个野和尚也摆不平,果然都是废物,难道还要本夫人亲自出手不成。”
那人委屈地道:“那和尚诡异万分,出手如电,凡是被他打中的人不知着了什么魔,一个个都跪在那里。况且他也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大帮子的道士助阵。”
离夫人听得有道士在此,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昆仑派的那些道人联同那一路的佛门高僧,趁着她人单势孤,前来捉拿自己。一想到有此危险,立时把方仲之事抛在脑后了,慌忙道:“小姐的伤要紧,快把她扶上车,本夫人要带她回去养伤。”左右的人上前扶起离金玉,准备把她抬入车中。
离夫人还未上车,那和尚竟已长驱直入,直往人群中撞了过来,转生堂的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所过之处,无不被他拳打脚踢的放倒在地。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本上师还以为东土能人众多,连年轻人都极难对付,亏我忍气吞声的藏了这许久,原来不过如此,看来还是本上师倒霉,甫一到东土便遇上了扎手之人。”这和尚对于旁人已不屑一顾,看到离夫人在一群人的左右护卫下就要登车离去,那定是个有身份之人,于是加快脚步,奔着离夫人冲了过来。
离夫人看在眼中,更是惊惧,喝道:“快拦住他!”离夫人身后闪出两个风骚女婢,同时拔出一柄短刀,另一手长袖一挥,已多处一根闪亮飘带,一声娇叱,分左右攻了上去。这二女的手段明显要比那些转生堂弟子高出许多,并且配合巧妙,两柄短刀近处防身,远了便用飘带缠绕,一出手便截住了那和尚。
那和尚喜道:“今日不但收了许多徒弟,连香玛佛也有了。”右手一把抓住两根飘带,用力一扯,二女借势出刀齐刺,而且不是刺的胸口,乃是分取这和尚二目。其中一女媚笑道:“‘想妈’佛是什么佛,妾身以为‘想女’佛比较好听。”嘴中说着话,但却毫不手软。那和尚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佛座下没有‘想女’佛,明王妃倒有,只是凭你们的本事,做个香玛佛已是高攀了。”他吸气吐息,一声大喝,喝声到处,二女脑中轰鸣,顿时失去知觉,等再次惊醒过来时,脑门上噗噗两响,已被那和尚打中。
离夫人看到二女也被打倒,这才真的是害怕了,凭自己的本事连二女都不如,又怎么会是这和尚的对手。她想弃车而走,又舍不得离金玉,只得求饶道:“大师且慢动手!”
第八十章 种器之法
乌云笼罩,天地一片昏暗,远空中的闷雷响个不停,一场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一支上百人的车队正急速行驶在平原之上,巨大的马蹄落下,溅出无数干涩的黄泥,又被逐渐劲急的狂风吹向后方,形成一道黄色的尘烟。
其中一辆车上,面罩黑纱的离夫人正搂着离金玉默默垂落,手中拿着一块沾湿了的纱巾轻轻擦拭离金玉脸庞之上的血迹。车中尚有两个婢女模样的妇人,坐在另一侧冷冷地看着离夫人,既不过来帮忙,也未露出什么同情心来。
其中一个婢女挑起窗帘一看,皱眉道:“雷声越来越近,只怕要下大雨了。”
离夫人恨恨道:“老天不开眼,怎么不打雷劈死了这些个混蛋。”
两个婢女相视一笑,另一个道:“夫人,若是老天公道的话,世上也无不平之事了。就算真要打雷劈人,夫人自己只怕也逃不脱。”
离夫人身子一颤,说道:“本夫人只是咒那妖僧,你们想到那里去了。”
“我姐妹受妙夫人差遣,过来保护夫人,对于这些个陈年往事倒也知道一些。你背叛了原来的主子,自己却坐享荣华,可有一丁点的良心难安?”
“本夫人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
“哈哈,夫人别不承认,我们从万花谷里出来时,曾经负责看管过一个女人,这女人的模样,倒与夫人有三分相像。若不把面纱取下,都以为是一个人来的。”
“你们……说她还没有死!”
“死不死的你很在意么?”
“……”
离夫人默然不语,只是帮离金玉擦拭血迹,但手上的动作却缓慢无比,就这样一点点擦过一遍又一遍,这细致的模样,任谁见到都以为这是慈母对待爱女的一片爱怜之情。
“只要不死就好了,这么仔细做什么。”
离夫人淡淡道:“她是我女儿。”
“女儿?她又不是你生的,就算你肯认她,等她知道实情,也不一定认你。你注定了是和我姐妹一样的命,无儿无女的孤单一世。”
离夫人的手一抖,勃然怒道:“出去,滚出去!”
两个婢女见离夫人突然发怒,一齐站起,冷笑一声道:“忠言逆耳,听不听随你。你现在还是夫人,等不是时,看你还对谁吆五喝六去。”二人掀开车帘,转乘旁的马车去了。
离夫人独自一人搂着离金玉,低声抽泣。
瓢泼的大雨哗哗而下,无数惊雷响彻天空。一座宏伟的寺院出现在地平线上,高耸的塔尖清晰可见。一行人快马加鞭,转眼就到了寺院大门。
队伍在大门外停下,有人到离夫人车前大声道:“夫人,大雨难行,不如先到这座寺里避雨。”
离夫人道:“好,对这寺里的和尚客气一些,待避过了雨我们就走。”
“是,小的这就去叩门。”
那人刚转身想去敲门,便听得咚一声巨响,寺庙的大门已颓然而倒。
在倒塌的大门处,那个随同夫人一起来的和尚正站在门口,大雨落在他身上便如隔了一道屏障,顺着他身旁流下,自己却滴雨不沾。
莫岚与童广站在那和尚身后,二人却被雨淋得如落汤鸡般相似。那和尚向着莫岚道:“本上师看不惯这东土的寺院,你想拜我为师,便先把这寺里的和尚都杀了。”
莫岚吃惊道:“大师也是出家人,怎么反说要杀和尚?”
“此佛非彼佛,这些都是假借佛陀之说迷惑众生的妖孽,你若连这一步也做不到,那就与我佛无缘了。”
莫岚咬牙道:“我相信大师所言定有道理,这些个和尚果然都是些骗吃骗喝之人,多少人顶礼颂拜,却不见他有任何感应,这样的佛陀要他何用!”
那和尚道:“正是,若不能让座下之人随心所欲,快活一世,这佛陀信他作甚。你快去把这寺里的和尚、泥胎都打碎了。”
莫岚从转生堂弟子手中取了一柄弯刀,然后迈步入内,正巧碰见一个小沙弥听得有人叩门,冒雨前来察看。小沙弥见到破败的大门,愕然道:“施主这是……”
莫岚面色一寒,厉声道:“我只想看你那佛祖是否显灵,能够救你脱离苦海!”说罢,举刀一劈,那小沙弥顿时哀嚎倒地,大声叫起师父来。
随着惨呼声一起,里面又走出好几个僧人,见到小沙弥躺在血泊之中呼号,连忙奔出来解救。莫岚手起刀落,来一个砍一个,顿时又放倒了好几个。那和尚道:“就要这样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那些转生堂弟子一听此言,又见莫岚已大开杀戒,血气上涌,只道本来就是要与这些和尚打斗的,拔出兵刃杀了过去。
有一人动手便有两个,本来只是想避雨,却变成了血洗此庙。这庙里的僧人几乎个个都是凡人,哪里禁得住这番砍杀,顿时人头滚滚,血溅宝刹。
莫岚持着血刀大叫道:“你们看,你们看,磕了一辈子的脑袋,真要人救时,谁能来了。哈哈哈,可见你这佛祖也是假的,救不得人……”莫岚如颠如狂,雨水和泪水顺着面颊而下,已无法分辨。童广上前一把抓住莫岚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道:“莫公子,你疯了么!?”
莫岚举手一擦面颊,冷冷道:“我没疯,只是今日才看清了这世间本质,弱者任人欺凌,强者虐夺生死,神佛皆是如此。”
那和尚喜道:“不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中无我,绝不成佛。”
离夫人才从车上下来,听得喊杀连连,惊道:“谁让你们杀人了?”
适才那个想去传话的人道:“小的还没来得及去说,夫人请来的那个高僧便自作主张,把这一寺的和尚都杀了。”
离夫人惊道:“这妖僧好大胆。”
离夫人进了寺院一看,已到此都是尸骸,只在大雄宝殿之上还有那老方丈不曾屠戮,却被那和尚踩住胸膛,厉声道:“只要你诡异我佛,就继续让你当这寺庙的主持!”
那老方丈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却依旧道:“阿弥陀佛,你滥杀无辜,迟早遭到报应。想让贫僧拜倒在邪魔之下,那是休想。”
“呸,你个老不死的,敢把我佛说成邪魔,你是不知,你那菩萨命不长久了,灭佛之日指日可待,到那时,且看你报应灵是不灵。”
第一章 灭 佛
乌云笼罩,天地一片昏暗,远空中的闷雷响个不停,一场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一支上百人的车队正急速行驶在平原之上,巨大的马蹄落下,溅出无数干涩的黄泥,又被逐渐劲急的狂风吹向后方,形成一道黄色的尘烟。
其中一辆车上,面罩黑纱的离夫人正搂着离金玉默默垂落,手中拿着一块沾湿了的纱巾轻轻擦拭离金玉脸庞之上的血迹。车中尚有两个婢女模样的妇人,坐在另一侧冷冷地看着离夫人,既不过来帮忙,也未露出什么同情心来。
其中一个婢女挑起窗帘一看,皱眉道:“雷声越来越近,只怕要下大雨了。”
离夫人恨恨道:“老天不开眼,怎么不打雷劈死了这些个混蛋。”
两个婢女相视一笑,另一个道:“夫人,若是老天公道的话,世上也无不平之事了。就算真要打雷劈人,夫人自己只怕也逃不脱。”
离夫人身子一颤,说道:“本夫人只是咒那妖僧,你们想到那里去了。”
“我姐妹受妙夫人差遣,过来保护夫人,对于这些个陈年往事倒也知道一些。你背叛了原来的主子,自己却坐享荣华,可有一丁点的良心难安?”
“本夫人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
“哈哈,夫人别不承认,我们从万花谷里出来时,曾经负责看管过一个女人,这女人的模样,倒与夫人有三分相像。若不把面纱取下,都以为是一个人来的。”
“你们……说她还没有死!”
“死不死的你很在意么?”
“……”
离夫人默然不语,只是帮离金玉擦拭血迹,但手上的动作却缓慢无比,就这样一点点擦过一遍又一遍,这细致的模样,任谁见到都以为这是慈母对待爱女的一片爱怜之情。
“只要不死就好了,这么仔细做什么。”
离夫人淡淡道:“她是我女儿。”
“女儿?她又不是你生的,就算你肯认她,等她知道实情,也不一定认你。你注定了是和我姐妹一样的命,无儿无女的孤单一世。”
离夫人的手一抖,勃然怒道:“出去,滚出去!”
两个婢女见离夫人突然发怒,一齐站起,冷笑一声道:“忠言逆耳,听不听随你。你现在还是夫人,等不是时,看你还对谁吆五喝六去。”二人掀开车帘,转乘旁的马车去了。
离夫人独自一人搂着离金玉,低声抽泣。
瓢泼的大雨哗哗而下,无数惊雷响彻天空。一座宏伟的寺院出现在地平线上,高耸的塔尖清晰可见。一行人快马加鞭,转眼就到了寺院大门。
队伍在大门外停下,有人到离夫人车前大声道:“夫人,大雨难行,不如先到这座寺里避雨。”
离夫人道:“好,对这寺里的和尚客气一些,待避过了雨我们就走。”
“是,小的这就去叩门。”
那人刚转身想去敲门,便听得咚一声巨响,寺庙的大门已颓然而倒。
在倒塌的大门处,那个随同夫人一起来的和尚正站在门口,大雨落在他身上便如隔了一道屏障,顺着他身旁流下,自己却滴雨不沾。
莫岚与童广站在那和尚身后,二人却被雨淋得如落汤鸡般相似。那和尚向着莫岚道:“本上师看不惯这东土的寺院,你想拜我为师,便先把这寺里的和尚都杀了。”
莫岚吃惊道:“大师也是出家人,怎么反说要杀和尚?”
“此佛非彼佛,这些都是假借佛陀之说迷惑众生的妖孽,你若连这一步也做不到,那就与我佛无缘了。”
莫岚咬牙道:“我相信大师所言定有道理,这些个和尚果然都是些骗吃骗喝之人,多少人顶礼颂拜,却不见他有任何感应,这样的佛陀要他何用!”
那和尚道:“正是,若不能让座下之人随心所欲,快活一世,这佛陀信他作甚。你快去把这寺里的和尚、泥胎都打碎了。”
莫岚从转生堂弟子手中取了一柄弯刀,然后迈步入内,正巧碰见一个小沙弥听得有人叩门,冒雨前来察看。小沙弥见到破败的大门,愕然道:“施主这是……”
莫岚面色一寒,厉声道:“我只想看你那佛祖是否显灵,能够救你脱离苦海!”说罢,举刀一劈,那小沙弥顿时哀嚎倒地,大声叫起师父来。
随着惨呼声一起,里面又走出好几个僧人,见到小沙弥躺在血泊之中呼号,连忙奔出来解救。莫岚手起刀落,来一个砍一个,顿时又放倒了好几个。那和尚道:“就要这样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那些转生堂弟子一听此言,又见莫岚已大开杀戒,血气上涌,只道本来就是要与这些和尚打斗的,拔出兵刃杀了过去。
有一人动手便有两个,本来只是想避雨,却变成了血洗此庙。这庙里的僧人几乎个个都是凡人,哪里禁得住这番砍杀,顿时人头滚滚,血溅宝刹。
莫岚持着血刀大叫道:“你们看,你们看,磕了一辈子的脑袋,真要人救时,谁能来了。哈哈哈,可见你这佛祖也是假的,救不得人……”莫岚如颠如狂,雨水和泪水顺着面颊而下,已无法分辨。童广上前一把抓住莫岚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道:“莫公子,你疯了么!?”
莫岚举手一擦面颊,冷冷道:“我没疯,只是今日才看清了这世间本质,弱者任人欺凌,强者虐夺生死,神佛皆是如此。”
那和尚喜道:“不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中无我,绝不成佛。”
离夫人才从车上下来,听得喊杀连连,惊道:“谁让你们杀人了?”
适才那个想去传话的人道:“小的还没来得及去说,夫人请来的那个高僧便自作主张,把这一寺的和尚都杀了。”
离夫人惊道:“这妖僧好大胆。”
离夫人进了寺院一看,已到此都是尸骸,只在大雄宝殿之上还有那老方丈不曾屠戮,却被那和尚踩住胸膛,厉声道:“只要你诡异我佛,就继续让你当这寺庙的主持!”
那老方丈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却依旧道:“阿弥陀佛,你滥杀无辜,迟早遭到报应。想让贫僧拜倒在邪魔之下,那是休想。”
“呸,你个老不死的,敢把我佛说成邪魔,你是不知,你那菩萨命不长久了,灭佛之日指日可待,到那时,且看你报应灵是不灵。”
第二章 宏 愿
大脚之下,那老方丈哀哀待毙,只是念叨着佛祖保佑。离夫人步入大雄宝殿,喝止道:“大师何必与这些僧人过不去,释教寺庙向来同气连枝,你这一杀,便是得罪了整个释门,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释门的势力很大么?”
“连我神教都不敢轻易拿这些寺庙开刀,你说它的势力大不大?”
“那是你神教无能,本上师可不怕他。我正要打听这释门之中如今以谁为尊,偏偏这老家伙不肯开口。”
离夫人冷笑道:“这事你不用问他,问我就可以了。如今的释门之中当以慈云寺为尊,你要是自觉天下无敌,大可打上山门,把那慈云寺也杀个鸡犬不留。”
“慈云寺!?”
被踩在那和尚脚底下的老方丈突然睁目,大叫道:“妖僧,你去慈云寺不过是自寻死路,老僧先送你一程!”他说完话后用力一咬,竟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半截,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雨向那和尚喷去。
那和尚往旁一闪,血雨大半落空,只在裤脚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既然想死,本上师成全于你!”
那和尚抬脚用力一踢,把老方丈的身躯向大雄宝殿之中的如来佛像飞去,砰的一声,脑袋磕在佛像胸前,撞的四分五裂,连同整个如来佛像都跟着往后轰然倒塌。
“哈哈哈,都是些泥雕木塑,一发都打破了,好腾出位置来供奉我佛。”他双手连拍,殿两旁的十八罗汉塑像也被打的粉碎。
离夫人看着这狂妄之极的和尚在庙里大肆破坏,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是技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此刻这间寺院里所有的和尚都被屠戮一空,转生堂弟子各寻干净禅房避雨,连尸体都无人收拾,被雨水一泡,越发的惨白渗人。
莫岚站在殿门口,看着这一切宛如刚刚发生了一场噩梦,他跌跌撞撞的来到那和尚近前,喘息道:“大师……你肯收我做弟子了么?”
那和尚霍然回身,冷冷道:“看你还有些悟性,我也就网开一面,暂且收下你,不过你记住,为师法名黑鳄,乃是大龙神法王座下上师,日后随我回西方乐土,拜过了法王,才能算是我佛门下。”
莫岚愕然道:“要去西方?”
“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小的有血海深仇未报,若就这样离去,委实心中不甘。”
“你放心,我佛早就想光照东土,数百年前就派了一位十分了得的法王前来,我今奉法旨,便是来找他的。我带你去,自然还要回来,到那时,诸法敬仰,万佛朝宗,你的那些仇家,只要我佛一句话,还不教他眨眼间便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见这黑鳄上师说起此言来自信非常,似乎根本便是易如反掌之事,莫岚心旌摇动,喜不自胜。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一个山洞深处,一团篝火正忽明忽灭的闪烁着。
方仲仰头看着倾泄而下的大雨,眉头紧皱。
“方大哥,你不觉得冷么,到里面来烤一烤。”身后一个女子柔声道。
方仲面色平静的返身入内
“这场雨来得急,不会下很久的,等雨停了再赶路不迟。”
“我不担心这雨要下多久,却怕因我之事而伤及无辜。那正气堂里还有我的几个朋友,他们并不知我和玉机子师叔祖反目之事,若是因我而迁怒于他们,将使我良心难安。”
“那方大哥准备怎么做?”
“等雨停了,我回正气堂。”
火堆旁边,莫雩与羽音都诧异的看着方仲。
“你一个人?”
方仲点了点头
羽音赞道:“有骨气,妾身便喜欢有担当有胆量的男子,若是年轻十几年,我会喜欢你。”
方仲扭过头来哂然一笑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也算得上有担当有胆量?若只如此,做人也太简单了些。”
羽音道:“能把本份之事做好了的,便不简单。就有许多自命不凡之士,把该做的事做了一些,就目中无人,自以为十分了不起了。方小哥并不以此为荣,可见还记得这本份二字,只此一点就胜过了莫公子许多。”
莫雩道:“我哥哥不知去了何处,他对昆仑派的人恨之入骨,说不定会寻机报仇,也去正气堂闹事,方大哥若遇见时,一定要劝他回来。”
羽音笑着看了眼莫雩,向方仲道:“他劝也不一定有用,我们跟着一起去,或者就能浪子回头了。”
莫雩道:“是啊,这样最好了。”
方仲摇头道:“那怎么可以,你们去的话只怕又有危险。”
羽音再看莫雩的样子,果然露出失望之色,她笑道:“我和雩儿只在外面接应,你进去把该做之事都做完了,就出来与我们会合,这总可以。”
方仲一想,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稳妥之法,便答允下来。
莫雩这才微笑道:“希望这一次不会白走。”
羽音叹气道:“若没有寻到你哥哥的话,最好再跟着方大哥去慢慢寻觅,那怕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总有寻到的一天。”
莫雩立时发觉羽音所说的话里有话,颇有些揶揄之气,不悦道:“姑姑你胡说些什么。”
羽音笑道:“是我胡说,这雨不停,那就早些歇息。方小哥也要养一养伤,万一明日不顺,少不得还要大闹一场。”羽音翻转身子,背对着篝火,颇有些看破世情的样子,对着洞外漆黑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莫雩哪里睡得着,抱着那具瑶琴,横在身前,就着火光轻轻弹拨起来。此琴如今只有一弦,莫堂主在时也没有再添新弦的意思,故此这五音已不全,要想在独弦上弹出曲调,比之原来难上数倍。
莫雩早得其父真传,只是火候尚浅,就在这风雨之夜,莫雩独自来到洞口处,看风雨飘摇,望天地苍茫,连同她此刻的心境,随着这不经意的一弹一拨,逐渐融合到一起。
第三章 闯 庄
天光放亮,满空的铅云逐渐散去。
雨后的清晨总是滋润万分,无数的绿叶枝头挂着晶莹水珠,轻轻一碰,便纷纷落下,宛如又下了一场小雨。
宁静的晨光转眼就被打破
正气堂内一间由马厩改做成兽栏的地方,七八个昆仑弟子胆战心惊的踩在湿滑的地砖之上,手持长剑,举目望着那兽栏之内。
“张师兄,有胆你去!”
“你们这些废物,杀个野兽的胆子都没有,还说什么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我去便我去,你们都等着。”
其中一个弟子拨开人群,持剑奔向兽栏,他刚靠近那里,便听得一声怒吼,庞大的黑影扑在栏杆之上,几乎把兽栏撞破,尖利的爪牙扒在铁栏之上摩擦的咯吱咯吱直响。
那个弟子惊叫一声,扑通一声仰面摔倒,他爬起身来就往后走。余下的弟子又气又好笑,纷纷指着他道:“胆小鬼,方才说得好大话,听得叫声就跌一跤。”
“分明是下雨路滑,这才摔了一跤。我身上脏了,玉机子师叔祖凯旋而回,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看到我这肮脏样子,我先回去更衣。”此人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走了。
余下的弟子骂道:“张师兄真不仗义,大家都是得了陆师伯的吩咐,前来杀了这畜生的,就他先溜。要是陆师伯回来一看,这畜生还活着,定然怪罪我等。”
“是啊是啊,听说了么,那回来报信的弟子说,方师弟狂性大发,差些把陆师伯给杀了。”
“真看不出来那方仲好大的胆子啊,当着这许多尊长的面就敢大开杀戒?”
“你懂什么,越是谦卑有礼的人,就隐藏的越深,发起狠来就越是不可遏止。”
“说的也是,你看连他的坐骑也是这么的凶狠暴躁,生人莫近。兴许那方仲平时都是装的,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不然他怎么会去学役鬼法这等邪术。这次被当场揭穿,便索性撒泼发狂起来。”
几人议论了一会儿,觉得就这么进去杀兽风险太大,不如一把火烧死算了。于是搬来柴火,围着这兽栏胡乱一扔,都丢到兽栏周围,准备付之一炬。一个弟子手持火把,说道:“旁人问起时只说是失火烧了兽栏,绝不可提是我们放的火。”
“对,对,这主意好,既完成了陆师伯的吩咐,又不得罪人。”
“那我可要烧了。”
持火把的弟子用力一甩手臂,手中的火把翻跟头往兽栏扔去。
火光划出一道弧线从空中落下,即将掉到柴草之中却突然停住,一个人影突兀的从无形之中显露而出,轻而易举的接住了火头。那人随手一拂,火把顿时便灭了。然后探手伸入兽栏,轻轻摸了摸里面的狰狞兽,刚才还咆哮不止的狰狞兽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仲!是方仲!”
这几个弟子面色大变,连忙拔剑在手,戒备不已的看着面前之人。方仲的恶名显然已传到这里,连几个留守此地的昆仑弟子也知之甚详。
方仲回过身来,望着这几个对自己面露惧色的弟子微微一笑道:“诸位师兄何必与我的一只畜生为难。”
“师叔祖颁下法旨,声言捉你,你竟然还敢回来!?”
“他捉他的,我自回我的,大家各不相干。我把我的东西取了便走,不会为难各位师兄。”方仲从背后抽出火岩剑,剑光一闪,呛啷一声,把拴住兽栏的铁链划断。狰狞兽怒吼一声,在里面一跃而出,方仲轻轻一翻身便坐在了它背上。
几个昆仑弟子没有经历过邀月堂之事,总觉得方仲就算有些本事,比自己也厉害不到哪里去,相反那狰狞兽倒是更让这几个弟子有些害怕。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道:“大家一起上,捉了这不肖之徒交给师叔祖发落。”几个人同时围拢了上来。
方仲淡淡道:“人不伤我,我不伤人,各位师兄请自重。”
“少吓唬人,凭你所学的役鬼妖法么!亏你还是玉虚宫弟子,竟然堕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不要走,正要拿你清理门户。”这几个昆仑弟子呐喊一声,同时冲了过来。方仲把眼一闭,似乎瞬间就进入了遐想之态,相反那座下狰狞兽却双目一亮,头颅迅速低下,虎视眈眈的望着冲过来的数人。
七八柄剑飞刺而来,离着方仲和狰狞兽尚有数尺距离时,只见方仲连同狰狞兽的身影模糊一闪,就已到了旁边。方仲举剑在手,并不曾开眼,但那座下狰狞兽就如开了灵智一般,迅捷一扑,竟巧妙之极的奔到了这几个弟子中间,接着剑光闪烁,方仲只是轻描淡写的数剑刺出,这几个昔日同门便哎哟连连,哐啷哐啷之声连响,手中剑扔了一地。
这几个弟子同时捂着手腕露出惊骇之色,其中一个叫道:“传言果然不虚,这小子已今非昔比,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快回去叫人。”说罢,返身便跑。余下之人哪敢逗留,顿时一哄而散。各人分散奔逃,其中一个弟子听得身后风响,回头一瞥,只见一个硕大的兽首呲着獠牙就在后脑勺,只要轻轻一口,在如此锋利的獠牙之下,自己免不得要做冤死鬼。他吓的脚下一软,就要往地上摔去,谁知后衣领一紧,自己已被人提了起来。
方仲揪住那逃跑的弟子,横放在狰狞兽背上,问道:“只要你告知我师父在何处,我便不伤你?”
那人魂飞魄散地道:“方师弟手下留情,我上有老母在堂,下有襁褓中的婴儿要养,你杀我一个就是一尸三命……”
方仲举起宝柄在他的脑袋上打了一下,喝道:“快说!”
那个弟子道:“钱师叔被囚禁在了此庄地牢之中,具体是何处我也不知,需找那刘师兄才知道。”
“哪一个刘师兄?”
“便是这正气堂的庄主,虽然年纪大了,却与我等同辈。”
方仲问明白了玉机子一行人尚未从返回,把那人拎起来往地上一抛,由着他大喊大叫,自己却纵着狰狞兽往里面便闯。
第四章 劫 牢(一)
方仲先奔自己的住所二来,一路所遇的几个昆仑弟子根本无人能挡,无不被方仲三招两式就大败亏输。方仲一想到邀月堂之事就满腔愤慨,加之又与狰狞兽在一起,已用驭兽诀合二为一,从狰狞兽那里传来的阵阵杀意让他热血澎湃,毫不掩饰自己行踪,堂堂正正的往里硬闯。
初时还有零零散散的弟子前来阻截,等得方仲一剑劈去,把对方连人带剑劈飞,连破数道围墙,那些昆仑弟子才惊骇发觉方仲的剑气惊人,自知不是对手,纷纷闪避,只等着人多时再来围堵方仲。
方仲也懒得与这些人纠缠,到了自己的房前,翻身下狰狞兽,推门进屋,把自己的东西略一收拾,连铺盖都不曾放过,卷成一团,横放在狰狞兽背上。这已然是做了长久打算,既然不留在昆仑,总要寻个安身的地方,往后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少,这些东西总归用的着。方仲又奔天玄宫女弟子的住处而来,大声呼唤小兰。小兰一直跟随自己,如今要走了,自然不能把她给留下。
连呼了数声,不见小兰出来。方仲心中焦躁起来,心忖难道连她也被擒住了,他捉住一个闪避不及的下人喝问道:“你庄上地牢在何处?”那下人结结巴巴道:“在……在南苑水榭的后面。”说罢,往南指了指。方仲也不知这南苑水榭在哪里,只要有了大致的方向何愁寻觅不到,放了那下人后,驾狰狞兽往南奔来。一路之上,跳墙纵屋,如履平地,无数屋脊被狰狞兽踩在足下。
方仲如此招摇过市,自然更加引得旁人主意,一时间警示之声四起。倒不是方仲有意显摆,而是想借此告之小兰又或司空谅与瑶鹰王,自己已经回来了。
周围无数剑光从地上升起,留守此处的昆仑弟子纷纷出现在众多屋顶之上,其中几个长辈弟子大声呵斥道:“方仲,你简直目中无人,就算你学有所成,那也是从我昆仑修了来的本事,可不是让你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此人说得义正严词,方仲不由得心中一愧,向来人道:“这位师伯,在下只是想寻我师父,若是你能直言相告,我向你陪个不是。”
那人道:“呸,你这逆徒,也知有师父么!钱师弟自知罪孽深重,不会见你的。你自持己能,还敢到这里撒野,正好拿你。”在此人的指挥下,数十个昆仑弟子围拢了上来。
方仲叹了一口气,正想大战一场,远处又一条人影纵上屋顶,身形苗条,乃是个女子。她一句话也不说,揭了片瓦朝方仲扔过来。那位师伯见了,对旁边的弟子冷笑道:“就连一个妇道人家也知这方仲大逆不道,想要拿东西砸他,可知这方仲已到了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唾弃之地步。”
这瓦片的准头实在太差,飞了一半便咣当一声落在旁边屋顶,跌得粉碎,那散开的碎片把另一个昆仑弟子的脚给砸了,那弟子跳脚道:“你怎么砸我,倒是扔准一些啊。”那女子连声说对不起,又去房上揭瓦。
方仲扭头一看,拿瓦片砸自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金菊花。金菊花见方仲已注意到自己,叫道:“姑娘先走了,你们都拦着点,可别让这逆徒跟过来。”说罢,从屋脊跳到地上去了。
方仲心中好笑,这金菊花分明就是想让自己跟着她走,故意上房顶给自己引路来了,他低喝一声:“走!”狰狞兽立时从屋脊跳下,顺着金菊花的身影追去。
“快追,快追,这小子要逃!”
“不是逃,分明是在追一个大姑娘呢。”
“人家不过拿瓦砸他一下,又没扔到,就死追着不放,真是睚眦必报啊。”
众多的昆仑弟子吵嚷着跟着方仲追去。在屋顶上时人人都看得到方仲在何处,可是这一跳下去,立时便被无数楼宇挡住了众人视线。那金菊花七弯八拐的只在过道里钻,转眼就不知去向,连同方仲的身影竟然也跟丢了……
在一间四合院内,金菊花笑吟吟看着随后追来的方仲,说道:“方小哥如今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啊。”
方仲笑道:“金姑娘就爱说笑,你引我到这里来,是不是已经有了我师父的下落。”
金菊花道:“那是自然了,如果你不来,本姑娘自己都会去救他,如今有了你,把握更加大了,你等着,我拿些东西就和你一起去。”金菊花满面容光,对方仲为何反出昆仑毫不在意,似乎今日之事反而是一件大喜事一般。她从院后牵出一匹坐骑,正是那白泽,而白泽的背上早就栓好了两个包裹,一副早就打算远走高飞的模样。金菊花道:“等见到钱大哥时,接了他一起走,什么名门大派都不知自个儿无拘无束来的开心。”
方仲道:“你既然知道他在何处,这里有张符纸,我施法后可以暂时隐身,足以保我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那里。”
金菊花道:“事不宜迟,你已经弄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不想让人发觉是不可能了,我们即刻就去见你师父去。”
方仲本想再问小兰与瑶鹰王的事,但见金菊花急匆匆的模样,只得先去救钱文义再说。金菊花坐在白泽之上,当初瑶鹰王也传给了她一点驾驭之道,如今骑乘起来已十分娴熟,她当先领路,往南边一座隐藏在大片屋舍的假山处跑去。二人都被方仲施展了地遁之术,故此一路上虽然有几个昆仑弟子巡视,但却并未发觉。二人到了假山前,这才发觉这里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泊,只在湖中间安了座十分高大的假山,山上松柏凉亭俱有,水面之上又有许多的回廊相接,难怪叫作什么南苑水榭了。
看守此地的昆仑弟子明显多了几分,尤其以假山下一个山洞为最,两旁至少有十来个弟子一丝不苟的站在那里警戒。金菊花向那里一指,低声道:“本姑娘早已打听的清楚,钱大哥就被关在这里。”
金菊花所指的方向与方仲从那下人口中得来的消息完全一致,当下再不怀疑,二人借助符法之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两旁看守的弟子中间穿过,钻入此洞之中。
第五章 劫牢(二)
原本以为这山洞建在假山之中,应该不大,可是当二人进去之后便知错了,这洞里有洞,竟然分作上下数层。方仲和金菊花不过还在第一层上,另有一个台阶通往下部。
这洞里除了点着明晃晃的火烛外根本无人看守,但也看不见钱文义的身影。二人现出身形,金菊花左右一看,皱眉道:“钱大哥定是被关在这下面了,我去救他。”说罢,从白泽上下来,从台阶之上往下钻去。这台阶十分狭窄,若是骑着坐骑虽然可以勉强通过,但是要想进退自如,已不能够。方仲只得也从狰狞兽上翻身下来,提着剑顺着台阶下去。方仲低声唤道:“金姑娘,可看到我师父了么?”
这下一层要昏暗许多,虽然空间不小,但是却多出了许多石柱,把仅有的几根火把发出的光亮给遮住了大半。方仲叫了几声,只听得金菊花在前面道:“这里还有一层,待我下去看看,定然是在这里了。”方仲紧走几步,正好看到金菊花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台阶之下。
“真的在这里!”金菊花才一下去,便发出欣喜之极的呼声。方仲一听,纵身一跃,便从那入口跳了进去。双脚一着地,便看到这底下颇为平坦,依稀建着好几个牢笼一样的房间,紧靠在石壁之上。其余几间都是空的,只有一间笼子内躺着一个男子,背部朝天,看模样似乎便是那钱文义。
金菊花扑到栅栏前唤道:“钱大哥,我和方小哥救你来了。”
那人微微一动,但并不吭声。方仲道:“金姑娘,你让开。”他把鱼骨剑举起,此剑剑身沉重又锋利无比,砍这些铁栅栏如砍瓜切菜一般,几下一挥,便把这牢房大门砍破。金菊花进去把那人的身子一翻,顿时便呆住了,此人哪里是什么钱文义,而是一个庄上的下人假扮的,用麻布塞了嘴,手足都被绑住了,只是穿了件钱文义的衣衫。金菊花一把拽掉车此人塞嘴的布团,喝问道:“钱大哥在哪里?”
那人结结巴巴道:“小人……的确姓钱,姑娘你……是谁?”
金菊花大怒,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管我是谁,姑奶奶问话就老实回答!我只问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人被这一巴掌打得半边脸红肿,落泪道:“是几个道爷不由分说就捉了我来,说要关我几天。小的又没犯什么错,就被扔到了这里,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金菊花把那人一推,跳起身来道:“不好,这帮臭道士精明的很,竟然设了一个套给本姑娘钻!”金菊花也无暇去管那人究竟是谁,拉着方仲就走。二人甫一出底层,就听的上面传来一声兽吼,正是那狰狞兽的声音。随即那二层石柱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机括声,通向上层的唯一台阶逐渐上升,要与顶部合拢。这台阶一闭,不免要把方仲和金菊花给关在这二层之中。
方仲往前一闪,已到了台阶出口,刚想出去,上面立刻就有无数道剑光闪烁,倾泻而下。方仲又被逼了回来。
轰隆一声巨响,升起的石阶彻底的与地上石壁弥合,把二人给封在了第二层中间。方仲手中符纸一闪,往自身一落,遁地之术已祭出,但是此术刚一施展,方仲的身影一隐一现,就又被逼回到了有形之中。方仲这才有些惊讶的道:“此地竟然也被下了天字诀禁制。”既然连那冷仙子都可施展得出此法,如今又在这里遇上已丝毫不奇了。方仲自己利用天字诀之中的符法,依样葫芦的从张天师那里模仿犯了一个天龙都功印,专门用来破人家遁术。昆仑派虽然没有也弄个大印出来,但从冷仙子施展的手法来看,分明是把这组成天龙都功印的几道法诀拆分开来,用时一起施展,这才组成一个法阵,起到禁锢遁术的作用。
方仲暗自埋怨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既然已和玉机子反目,就应该料到此人深谋远虑,定然会有手段对付自己。金菊花惊慌失措地道:“完了完了,平日里打雁,今日叫雁啄瞎了眼去。本姑娘死便死了,只可惜了方小哥的性命。”
方仲自嘲一笑道:“他们就是想对付我来的,和金姑娘无关。”方仲伸指在额头迅速一划,一个淡淡的真气凝结的符法被他印在了额头之上,随即一只黑白分明的法眼出现在两眉之间。天眼神通可看破天道之下所有遁术,这区区一个禁制自然不是难事。方仲把法眼一开,随即抬头向那顶上石壁看去。
方仲的目光瞬间穿透石壁,把顶上一层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数十个昆仑弟子在几个尊长的率领下守着石阶的出口,刚才那一通乱剑就是这些人所放,在另一处,又有十来个弟子持剑与狰狞兽相斗,而金菊花所带来的白泽却已被人牵着往洞外走去。那白泽本就是昆仑派圈养的,自然不会像狰狞兽一样野性难驯,根本就不会让陌生人靠近。
方仲把目光一收,又在头顶的石壁上观看起来。那克制地遁术的都功印既然用符法施展,定然就在这石壁之上,毕竟它不同于自己的大印,用了后马上可以收走,只要它还在这里,就有破了这法阵的机会。
不过片刻,方仲就发现在石壁顶上有数张镶嵌的符纸,分别布置在第一层隐蔽的角落。方仲把火岩剑拔出,真气灌注其上,顿时散发出灼热气息。随着气息凝聚,方仲一声大喝,纵身往上冲去,举剑用力一插,已刺在了厚厚的石壁之上。火岩剑在方仲的全力施展之下,直没至柄。如此还不算,剑上所发出的灼热剑气,化作一道红色剑光,刺破岩石,噗的一声,从二层直达一层。
剑光所过,一张蕴含着天字诀符法的符纸刹那间被烧为灰烬。
在顶上的诸多昆仑弟子都把目光放在狰狞兽身上,这突然冒出的剑光吓了他们一跳。其中一个年长道人怒道:“这不肖弟子身陷囹圄了还想顽抗,如今让他永无出头之日,倒要看看他能挨得住多久不死。”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人影一闪,方仲已带着金菊花现身而出。对面那些守着台阶出口的弟子面面相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为首的几个长辈初时愕然,但不久便定下心来,喝道:“方仲,你所犯下的事罪大恶极,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听候掌教真人发落。”
方仲根本无心与他们纠缠,冷笑道:“我已不是昆仑弟子,掌教真人的话已管不到在下。”
几个道人大怒,骂道:“欺师灭祖的逆徒,从来只有被昆仑赶出去的弃徒,绝无反出昆仑的弟子,你就敢说出此话,只凭这一条,就要拿你回去问罪。”这几人同时仗剑直取,其步伐一致,进退之间已暗成一个阵势。方仲向金菊花道:“金姑娘,你先走。”
金菊花点头道:“我留下也是个累赘,你自己小心,我先出去再说。”金菊花可不像旁人看上去的那么弱不禁风,两个昆仑弟子刚想上前擒拿,便被她抽出短刀一人一下,差些把对方的臂膀也给卸了。这两个弟子疼痛难忍,连忙让了开去。金菊花笑道:“男人的臭手可碰不得本姑娘的娇躯,下辈子做女人时再与我做姐妹。”
那白泽尚未被牵出洞去,金菊花舍不得这样一个奇兽,飞身往牵着此兽的两个弟子扑去,同时袖中丝带一甩,已缠住了白泽背上的鞍鞯,轻轻一拽,身形便落到了白泽的背上。这白泽早被她摸透了脾性,一催此兽,当即哇的一声叫,撒开四足往外奔去。
3&56;看&;網要逃出洞去时,那头顶之上飘然落下一个白衣女子,便把金菊花的去路堵死,一剑刺出,金菊花哎哟一声,从白泽之上摔了下来。
第六章 劫牢(三)
(发觉前文写错了,这最后出来的应该是紫衣仙子,但却误写成白衣了。已改正,请读者见谅)
金菊花竟然不敌那女子的一剑之威,只是轻轻一剑就攻其不备,把她逼下了白泽。这女子虽然得胜,并不相逼,也只是把白泽重修夺了回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向着金菊花道:“姑娘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似一汪秋水,在金菊花面前点了点。
这女子正是天玄宫四仙子中的最小的一位,平时一袭紫衣,人称紫衣仙子的秋玉竹,看上去总是淡雅无忧,笑意常挂脸庞,是四人中最为声名不显的一个。虽然为人低调,但可不意味着没有真才实学,要不然也不可能名列四仙子之中。金菊花并不知这女子是谁,只知遇上了极厉害的对手,其造诣惊人,绝非自己能够抵敌。金菊花初时惊慌,但见这秋仙子巧笑嫣然,似乎不像是那么难以说话的人,忙堆笑道:“小女子迷了路,误撞了来的。”
紫衣仙子优雅的道:“迷了路的人不急着出去,却想顺手牵羊的带走我昆仑奇兽白泽,姑娘真是好打算。”
“谁说我要带走它了,是本姑娘看到这头畜生挺漂亮的,试着上去坐一坐,仙子若是喜欢,自己拿去好了,不用谢我。”
金菊花试着站起身来,那秋仙子也不阻拦,说道:“你真会说话,可惜我不喜欢白色。”
金菊花道:“我也不喜欢白,又不是家里死了人,弄得像个戴孝的一般,听你这一说,没得沾了晦气,我也不要这畜生,那么小女子就先告辞了。”金菊花低着头往外就走,只当刚才是误会一场。有时候这脸皮就得要厚,好面子的人免不了要吃亏。
秋仙子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笑,但当金菊花与她擦身而过之时,纤手一抬,迅如闪电般一掌劈出。金菊花虽然提了十二分的小心,等看到对方动手时却根本来不及对付,被这一掌劈在背后,啊的一声往前扑出,摔倒在洞门口。秋仙子淡淡一笑道:“看在钱师兄的份上,不伤你性命。”
金菊花被这一掌打得浑身骨头几乎散架,肚子里早已把这位秋仙子骂了无数遍。旁边走过来几个弟子,把剑驾到她脖子上,立时就被生擒活捉了。
解决了金菊花之后,这位秋仙子这才把目光放到里面的方仲身上。此刻的方仲已骑在狰狞兽背上,双手持剑,剑法施展开来,把围上来的那些昆仑弟子打得不住后退,除了一开始那几个老道尚能支撑,其余人等无人能够挫其锋芒。
方仲本意也是想夺路而逃,但是坐在这狰狞首上之后,越打越是兴奋,竟然有些贪恋起这种感觉来,浑然不觉座下狰狞兽已然鬃毛竖起,亢奋万分,目露凶光之下恨不得择人而噬。此兽以往多遭挫折,本身的凶性被压抑了许多,但这绝非它的本性,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人生总处低谷,便会意志消沉,但若一朝得势,也会雄心万丈。兽与人一般,百战无敌,雄威自长,
几个老道见拿不下一个后辈弟子,无不觉得大失颜面,其中一个道人大声道:“这小子剑法精湛,真气又如此雄厚,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比我们还要高深?莫非在娘肚子里就修炼了不成。”
另一人阴森森道:“你们难道不曾听说,这逆徒学过役鬼之术么!此等邪法,也不知掠夺了多少人的精血,才让他有如今这修为。”
这一言提醒了周围之人,当下便有一个中年道人大声道:“听闻这逆徒反叛之时就曾用阴魂附体,修为平空暴涨,这才让他在玉机子师叔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这一次定然也是如此。他既然用邪法护身,贫道不才,修持多年还是童阳之身,如今就用这本身精血破一破他鬼道之术。”
“师兄所言不错,我等一起用力,破这逆徒的鬼附之身。”
除了一两个道人眼珠子乱转,面上颇有尴尬之色外,其余几个道人同时退后,右手持剑,左手在自己的剑刃上一抹,划破掌心,那鲜血顿时便流了出来。这几个道人以为方仲学了役鬼法,虽然不曾现出鬼身,定然是被他附在身上了,要不然何来这等的修为造诣。也是这几个道人孤陋寡闻,只知有此法,而不知其所以然,把破鬼身的伎俩用在了方仲身上。
这几个道人同时挥掌,把含有至阳之气的精血望方仲打来,顿时如同下了一场血雨一般,把方仲和狰狞兽都笼罩在了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方仲避无可避,毕竟这不是刀剑,而是密如细雨的血珠,就算靠自身的真气把一部分落下的血雾给避开,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粘到,更不用说座下的狰狞兽了。狰狞兽的身躯在这些血雾落下时,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怒吼。当这几个道人以为方仲要困兽犹斗之时,那狰狞兽却收敛声息,刚才还咆哮不已的样子,如今却头颅低垂,身子蜷缩,似乎真遭到了重创一般。
“哈哈哈,连这逆徒的畜生都怕了,到底邪不胜正,就算是再高明的阴邪鬼道,都受不得我等这许多的阳刚精血。这童子之身就有莫大好处,老祖宗要修道之人断绝情欲之念,的确有先见之明。”
“这位师兄,我等都手上鲜血淋漓,你何以还完好如初,不会是……”
“你胡说什么,贫道有礼有节,自然保得纯阳之身,岂会舍不得一点鲜血。”这道人生怕引起旁人怀疑,连忙用手掌也在自己的剑刃上划了一下,心道反正旁人已经先行施展过了,自己就算不是童身,只要依样葫芦的做一番,旁人也无从分辨。
这道人最后一个施展,把掌一震,一蓬血雾被他用真气催动望方仲打去。
初时那点血雾笼罩方仲时,方仲还闪避一二,但这一次,方仲动也不动,任凭这点点血雾落下!
斑斑点点的猩红出现在方仲的衣衫之上
一个道人喝道:“方仲,你若是弃剑投降,我等留你一条活路!”
方仲低着头,额前头发遮住双目,只见他十分缓慢的微微张口,用舌尖轻轻舔去落在嘴角边上的一点血滴。这几个道人骇然发觉,这方仲在一瞬间就给人带来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似乎这些个血腥气不但没有灭去那阴邪鬼法,反而平添了一股萧瑟杀气。
就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原本蜷缩的狰狞兽突然间就动了,在旁人眼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窜到一个道人身旁,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此人肩膀。那道人惨叫一声,举剑想刺狰狞兽,但却剑光一闪,自己的一只手臂连同握着的长剑同时落下!
第七章 劫牢(四)
那道人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狰狞兽一仰脖,鲜血四溅的身躯甩了出去,撞倒了远处的两个道人之后才停止翻滚。众人定睛一看,那道人嘴角挂血双目圆睁,已是死了。
“方仲出手毒辣又杀同门,万不可和他讲什么师门之谊,大家齐心协力擒杀此僚,为李师兄报仇。”一个道人眼见同伴惨死,厉声大叫道。他的话音还未落,黑影一晃,围在中间的方仲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就到了此人面前。那道人大惊,剑封门户撤身后退,方仲双剑先后而至,疾如电闪,都披在对方剑身之上。那道人被方仲连劈两剑,脚步蹒跚不住后退,脸上面容殷红一片,手中宝剑更是发出一声哀鸣。他举剑一看,便见这柄祭炼多年的宝剑竟已剑刃崩裂,几乎报废。
那道人见宝剑受损,心中痛惜,但也知自己不是方仲对手,骂道:“逆徒,总有一日把你抽筋剥皮。”飞身往人丛中钻去。方仲一声冷哼,驾着狰狞兽就追。两旁的昆仑弟子纷纷涌上,无数剑气纵横,拦在方仲前面。
方仲身形有如风驰电掣一般,旁人剑光落下,除了留下一个模糊虚影之外,没有一丁点变化,而当方仲显出身形时,必有一名弟子身上血花闪现,惨叫出声。转瞬之间,就有七八位昆仑弟子命丧黄泉,都是一击毙命,更有两人乃是被狰狞兽咬破咽喉而亡。
一众昆仑弟子越打越是心惊,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扭头往洞外逃跑。有人带头,众人斗志全无,纷纷夺路而走。这山洞本就狭窄,原以为会成为困住方仲的有利地形,如今却成了逃跑的障碍,只盼地方大一些才好,最好是荒山老林又或空旷无垠之处才能藏身。方仲心中满是怨愤与杀意,每见有人在自己的剑下哀嚎惨叫血花四溅,便愈加亢奋,出手毫不留情,恨不得把眼前之人一个个都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方仲叼尾急追,冲到洞门口时见一位穿紫色衣衫的女子拦路,问也不问挥剑就劈。紫色身影侧身一闪,随即手中寒光一闪,一道剑光扎向狰狞兽头颅,角度刁钻,其快无比。方仲举剑一隔,那寒光一化为二,另一道直奔自己面门。方仲吃了一惊,急忙低头躲过,刚想反击,那落空的寒光一分为三,分左右刺向自己胸口。方仲每一次遮架,对方便多一道剑光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方仲架了七八剑后便手忙脚乱,虽有双剑竟然来不及挡。
此人出手好快!方仲发觉不对,忙一带狰狞兽往后便退,脱出对方的剑光笼罩之地。离了数丈远近,这才重新细细打量对方。
眼前之人乃是个端庄淡雅的女子,紫衣长裙,长发披肩,手中平端着一柄长剑,人若芙蓉,剑如秋水,仪态万千。只是此刻的她却眉头微蹙,一双凤眼冷冷望着方仲。
方仲愕然片刻,沉声道:“你是秋师叔?”
那女子淡淡道:“你已反出师门,还认我这师叔么?”
方仲怒道:“要怪便怪那玉机子老匹夫坏事做绝,恶事做尽,弟子恨不得食其肉、浸其皮,一报此仇方休。”
那女子摇头道:“看来你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既然如此,我不忍见你再杀本门弟子,只有擒下你再说了。我的剑法只学得我师父的一点皮毛,大师姐以狠著称,出手绝不容情;二师姐最是沉稳,所学最全;三师姐剑法轻灵,以巧为长;小女子位添末座,手中剑以奇诡见胜。只要你能同时接下我一剑所化的三十六道剑气,便任你来去。”说罢,手中剑在身前一个旋转,顿时浮现出一柄柄宝剑虚影,仔细一数,正好是三十六柄宝剑,以剑柄为中心,组成一个圆形剑盾。
若在平日,方仲见到紫衣仙子出手,又有这番惊人造诣,定然不敢造次,只是今日用驭兽诀与狰狞兽心意一体,又被血气一激,早已天不怕地不怕,便是悬天真人亲来,也要打上一场才罢。方仲喝道:“你要捉便捉,我自行我事,谁敢挡我就休怪剑下无眼。”腰间羊脂葫芦一动,两道黑气飞出,往身上一扑,方仲鬼附之身顿显,一催狰狞兽再次冲了上来。
方仲挟着狂风凶猛而至,无数剑光奔流而下,紫衣仙子凛然不退,举剑相迎,在方仲一轮急攻之中有如激流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翻覆之忧,但却偏偏于惊险之处转危为安,不能伤其分毫。二人这一次交手比之刚才快了数倍,在远处围观的众人几乎无法分辨二人身影,唯见剑气纵横,三丈之内不能立足,谁也不敢上前,怕受那池鱼之殃。那洞口在二人的剑招来往之下碎石乱飞,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竟而坍塌了下来。
烟尘中两条身影从洞窟中穿透而出,在这南苑水榭凉亭之上又打在了一处。紫衣仙子的飘飘身影与方仲骑着狰狞兽的样子形成了一个绝好的反差,连同剑招也是迥然不同,每当听得一连串细密交击声连绵不绝的发出,便可见方仲不住后退,等交击声一落,方仲怒吼一声,两道一红一篮的剑光上下闪耀,又把紫衣仙子打退。那水榭之上本有许多回廊台榭,二人每落在一处交手,那一处便在剑光飞散之中化为废墟。
又是一次连绵交击声中,方仲一声闷哼,一点猩红在臂上浮现。紫衣仙子飘身落于一处湖面之上,点点波纹在脚下荡漾而开,她淡然一笑道:“二十三剑!”
方仲往臂上伤口一看,虽然受伤不重,但刚才的的确确是自己来不及遮挡,被她划了一下,听她之言,那笼罩而来的密密麻麻剑光才二十三道剑气,若依其所说能一剑连放三十六道剑气,自己决然抵挡不住!
“你若现在束手就擒,我带你回昆仑向掌教真人请罪,再央师姐求情,或可保你性命无恙,如若顽抗,我下一剑便能取你小命。”紫衣仙子虽然面色平静,但眉宇之间已隐含杀气,显然这番话已是最后相劝,如若方仲不听,那么她并不介意就此夺了方仲小命。
方仲仰头道:“尽管来拿便是,想让我向悬天老家伙求饶,那是休想。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就算他亲自到此,弟子也要当面骂他一通,骂他堂堂一教之尊,却毫无容人之量,把我当贼一下提防,以为我不知么,只是我不说破罢了。”
听的方仲越说越难听,紫衣仙子面色转寒,她不知方仲已然有些失控,要不然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面陈说掌教真人的不是,如今骑虎难下,已无后路可退,她银牙一咬,轻点水面,数个涟漪一起,人已在方仲头顶,随机手中剑化作一个明晃晃圆盾,无数剑气劈天盖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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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劫牢(五)
面对蔽日剑光,方仲奋起神勇,把一套翻云覆雨剑诀舞动至极致,头顶处一朵丈许宽红云托住水银泻地般剑光。远处一望,便似空中一道亮银似的瀑布往火红色的火焰上冲刷,初时还是相持阶段,二者互相抵消谁也奈何不得谁,可在紫衣仙子一声轻叱之后,紫色身影压着那道亮银似的瀑布逐渐下坠,离方仲越来越近,那道亮银似的瀑布也越来越宽。
火云逐渐收拢,直至刚好遮住狰狞兽和方仲时便不在变小,但在那无数剑光组成的瀑布冲刷下,厚重的火云逐渐被削弱变薄,被紫衣仙子的剑光洞穿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饶是方仲好战之心旺盛,在此不利情况之下也焦虑起来,对方本就对昆仑剑法熟悉至极,剑光所坠都是自己的剑招转换之处,让自己有力使不出,出招越来越迟滞,这般打下去,只要剑招一破,立时便会被无数剑光扎成千疮百孔。在远处观战的昆仑诸弟子见方仲终于落入了下风,均长出了一口气,有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又复围拢了上来。这雪中送炭的事做不了,痛打落水狗的事还是很乐意去试一下的。
火云越来越是稀薄,终于被那瀑布冲刷出一丝隙缝,一道雪亮的剑光乘隙而入,下面一声闷哼,原本就十分稀薄的火云一阵闪烁,被顶上的剑光一压,顿时如流云四散。
眼见火云崩溃,紫衣仙子面色一黯,虽有同情之心宜不由不下杀手,她银牙一咬,身形在剑光大放的同时扑入消散的火云之中。
在她眼中方仲的身影已朦胧可见,虽然还在竭力抵挡,但已手忙脚乱不成章法,周身上下露出无数破绽,看来此子修为毕竟火候不深,临战经验不足,当此不利之时早该避开,却凭着一股倔强之气死撑。紫衣仙子手腕一沉,剑光一闪,冲着方仲额头落下。方仲正抬头上望,见到剑光破隙下落,竟然惊得呆了,整个人一动不动,被紫衣仙子轻而易举的在头顶点了一下。剑气瞬间即把方仲的头颅砍为两半。
两半的头颅却一滴血未露,骑在狰狞兽上的方仲身形更是‘噗’的一声化作一张破碎的符纸,被紫衣仙子随后而来的剑气搅成碎片。就在逐渐消散的火云下方,一蓝一红一白三道剑光从不同的地方破云而出,直往紫衣仙子落身处刺来。
紫衣仙子吃了一惊,好在那一剑点中方仲替身之时便知不对,不至被杀个措手不及,在三道剑光即将围拢之时,她每一处刺出数剑,借着对方抵挡之时重新跃身而起,在半空中俯视下方。便见鬼附的方仲已消失不见,却多了三个穿着相似的方仲,每人手中拿了一柄长剑,其中两个抬着头一脸狞笑的望着自己。
化身!紫衣仙子一见之下便明白了其中玄妙。
“想不到你也有这种手段,传言果然不虚,你修行鬼道多年,早已入魔甚深。可叹我原本还有惜才之意,如今看来,你这是死有余辜!”紫衣仙子初时与方仲对战还有不忍之色,见到方仲施展鬼化之后,终于面色冰寒、杀意盈盈。
下方的方仲除了骑在狰狞兽背上的还是其本身之外,另两个都是六欲所化。原本方仲只有两剑,后在丰都深宫内白得一柄不知来历的昆仑长剑,此剑被他留在了正气庄,如今就放在狰狞兽身上。鬼化之时,那六欲所化的方仲便每人抢了一柄宝剑,只留了火岩剑在其手中。
其中一个色欲所化的方仲抬头笑道:“什么惜才,莫不是看我长得俊俏,便动了凡心了。”
另一个威仪姿态欲所化方仲傲然道:“也不知她活了多少岁,别是个老乞婆却打扮成姑娘的样子来忽悠人,且问问她到底几岁。”
另一个点头道:“说得对,秋姑娘,你芳龄几许?”
在半空中的紫衣仙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怒道:“我是你师叔竟然也敢调戏,看剑!”她知道另两个多半便是化身,就算破了化身也不过给方仲一个重创,若是能直接把方仲本体斩杀,余者不攻自破,故此其剑光下落处,依旧还是骑着狰狞兽的方仲。
方仲听得另两个自己胡说八道,便知要糟,见紫衣仙子真个把怒火发在自己身上,在其暴怒之下绝讨不到便宜,可也不甘就这么逃走,索性一催狰狞兽,杀气腾腾往远处观战的昆仑诸弟子冲来。
众昆仑弟子原本以为方仲会被紫衣仙子砍于剑下,没想到方仲不但没死,还一变三的多出两个,其中一个更是气势汹汹往自己杀来,顿时一阵慌乱,有人挺身而出提剑抵挡,希望拦住方仲好让紫衣仙子继续追杀,更有人胆怯之下转身就跑,往正气庄那些阁楼里躲藏。
方仲单剑在手,另一手符纸乱飞,无数道雷咒与火团飞出,挡在前方的几个道人手忙脚乱,被方仲骑着狰狞兽冲到近前一顿乱砍,顿时人仰马翻,咒骂哀嚎声一片。冲破了这一层阻截,就往正气庄深处杀去。
紫衣仙子堪堪追到之时,方仲早已借狰狞兽之力往前面去了,看着眼前躺倒一片的昆仑弟子,怒道:“一群废物,还不给我招人拦住他。”地上躺着的弟子慌忙爬起来道:“是,是,师叔息怒,我等这就去办,让师叔手刃叛徒。”紫衣仙子越过众人,又往方仲追去。她刚从众人头顶飞过,后面接踵而来另两个方仲,一边追赶一边叫嚷道:“不要走,不要走,问个年纪就这般恼怒,那定是个老太婆无疑了,我们快去拦住她。”紫衣仙子听得后面叫嚷,虽然气噎胸膛也只作不知,只是盯着方仲不放。
方仲一边走一边高声叫嚷:“师父、小兰,你们在哪里?”只要无人回答便火光一闪,扔一个掌心火往房子里去,一路之上也不知点燃了多少房舍,冲破了多少阻截。正气庄火头渐起,被风一刮,呼哧哧的燃烧起来。这一烧便不可遏制,不久之后便金蛇乱舞、黑云腾空,整个正气庄都乱了起来,无数人影在烟火之中跳跃叫嚷。方仲如入无人之境,大肆破坏起来。
方仲、紫衣仙子、无数的昆仑弟子就在这烟火缭绕之中捉起了迷藏。那些昆仑弟子固然想拦下方仲,可惜方仲速度太快,又不他们正面相斗,每次好不容易阻截住,便被他劈头盖脸一顿符法笼罩,又一通乱剑一砍,然后撞破重围而去,留下几个焦头烂额的弟子在那里欲哭无泪。
方仲只觉从来没有这般自由快活,杀到兴起处,仰天大笑,说不出的舒心快意。眼见又一群昆仑弟子围拢而来,方仲大笑道:“一群鼠辈,还嫌杀得不够么,小爷便再教训你们一通。”他策兽而去,到得近处一看,顿时呆住,只见钱文义与小兰被一群昆仑弟子簇拥着上前,钱文义并未被绑缚手脚,但却面色苍白,望着烟火之中的方仲嘴唇颤抖,欲说无语,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痛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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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劫 牢(六)
昆仑诸弟子中一个俗家打扮的老者越众而出,指着方仲声泪俱下,叫骂道:“你这逆徒,可知我花费多少心血才建立如此家业,今日却被你付之一炬,我要你尽数赔还于我,赔还于我。”说话的正是这正气庄的刘庄主,眼见这原本繁华无比的楼台玉宇顷刻间化为飞灰,怨气难平,冲着方仲破口大骂。
方仲冷笑道:“要不是你们设局诓我,又囚禁我师父,我又何必放一把火把你们都逼出来,要怪,也怪你们有错在先。”
在钱文义旁边一人喝道:“方仲,你口口声声说我等囚禁了钱师弟,你来问他,我等可有这么做?”
方仲凝神一看,见此人是玉虚宫执事弟子邓文忠。他一扯钱文义,拉到众人眼前,复又问道:“钱师弟,我等可有囚禁于你?”
钱文义垂头道:“没有,是在下自愿藏匿于密处,和诸位师兄无关。”
邓文忠冷笑道:“方仲,你听清楚了没有?”
方仲奇道:“若非你等囚禁,何以他会不见踪迹,直到这时候才出来相见?”
邓文忠冷笑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这不肖弟子枉费了他一片苦心,这次剿灭邀月堂本是给你立功的一个天大机会,如若你肯依计行事,不但你师父无恙,你本人更可得掌教真人和诸位师叔祖的信任,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可惜一切成空,你这逆徒终归是野性难驯,空负他一片期望。”
方仲听了此言,只觉背后一股冷气直冒,听邓文忠的意思,钱文义似乎早已知道昆仑欲对邀月堂动手,只是瞒着自己。方仲复又望向钱文义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钱文义一开始还垂头不语面带愧色,见方仲质问,不由得心下一横,大声道:“不错,当你们去邀月堂时,我便知邀月堂覆灭在即,但却没有告诉你。”
方仲愕然道:“为什么!?”
钱文义道:“在下是昆仑弟子,所作所为自然要为昆仑派着想,当忠孝节义与门派兴衰不能两全之时,即便它亏欠你我,我也宁可做一恶人,让门派尊严凌驾于个人恩怨之上,保鄙教永世长存、万古长青。”
这一番话被钱文义说得义正言辞,旁边的昆仑弟子纷纷击节赞赏。邓文忠点头道:“钱师弟所言不错,我昆仑正需要如师弟般忠贞之徒,虽然你教了方仲这个不肖弟子,让你背负恶名,但冲你今日这番话,掌教真人若是处罚于你,师兄一定替你求情。”
方仲勃然怒道:“所以你眼睁睁看着邀月堂的人无辜受戮,却不愿施加援手,只为了门派尊严,你居然忍得下去?”
钱文义道:“我当然忍得,你为什么就忍不得!?我知你心中辛苦,都已忍到今日,为何如今就忍不下去。只要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立此大功足表衷心,我苦心孤诣消弭掌教真人的疑虑,期盼你再忍一忍,为何你就是不愿意……”说到后来,钱文义居然落下泪来。在钱文义心中,昆仑的声名比什么都重要,而如何让方仲在昆仑派内立足也是让其费尽思量的事,以其才智一到正气庄,见过玉机子,便知邀月堂之行没有好结果,但隐忍不发竟然是想让方仲当此大变之时也能如昔日一般忍气吞声,只要此事成功,自己便有无数的言语为方仲开脱。毕竟一个忠心耿耿的昆仑弟子,特别是正在用人之时,就算本事所学驳杂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了。
当然这番心思也是钱文义的一厢情愿,即便方仲真如他所期望的,被玉机子等人利用了也只是忍气吞声,放到悬天真人那里,是否就可足够信任方仲,那也是难说的事。
方仲凄然笑道:“原来在师父的眼中,昆仑派不管做错做对,你都毫无怨言。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弟子也没必要带你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弟子就此告辞。”方仲心下黯然,一带狰狞兽正要离去,那本就站在人群之前的刘庄主怒道:“烧了我家便想逃走,拼着这条老命没有,也要把你留下。”说罢,提剑扑来。
那刘庄主不过早年在昆仑山学过几天艺,下山这么多年也未见长进,如何是方仲对手,方仲都不曾动手,便被他座下的狰狞兽一声咆哮,煞气一冲,震得那刘庄主骨软筋酥不能举动,随即被狰狞兽伸过头来‘喀嚓’一口咬掉半个头颅。开了血祭的狰狞兽比受其影响的方仲凶残得多,谁对它大呼小叫稍露恶意,简直就是找死。
“刘师侄!……好你个方仲,到如今还要行凶,你乱杀无辜,当我就不能杀人吗!”邓文忠大怒之下,提剑一指尚立在昆仑诸弟子之中的小兰。那小兰是方仲带来的,自然是他的人,方仲杀刘庄主,自己杀他一个女婢,也算一命偿一命。这里还未动手,那昆仑弟子群中混杂的一人大笑道:“大妙啊大妙,今日之事果然精彩,我也来凑个热闹。”此人说完,手中一把折扇乱扇,无数鬼火一飞而出,离着如此之近,众人又都未防备,顿时把左右之人烧了个面目全非,趁着人群混乱,此人一把搂住小兰,飞身往方仲落去。
邓文忠大喝道:“哪里走!”正要飞身拦截,却被钱文义一把抓住,低声道:“随他去!”邓文忠怒道:“师弟你好糊涂,方仲反出昆仑,不久必为大患,你期盼他的隐忍之心已然完了。”用力一把推开钱文义,御宝剑往救走小兰之人飞射而去。
那抢走小兰的正是司空谅,听得身后风响,便知有人追来,他也腾不出手来对付,只得大声道:“老爷子,快来帮忙啊!”
随着话声一落,一条人影如从天而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后发先至,拦截在邓文忠前面。邓文忠大喝一声,长剑一抖,就想把来人斩于剑下,谁知此人只是双脚连踢,一道乌光先把长剑磕歪,另一条腿闪电而入,蓬的一声揣在邓文忠胸口。邓文忠大叫一声从空中落下,从后赶来的昆仑弟子急忙把他接住。
邓文忠口中流血,呛声道:“你……你是……瑶鹰王……”
瑶鹰王一个转折落在方仲身旁,露出饱经沧桑的面庞,他的头发早已盘起,只看面容便如一位略显消瘦的老人家,但是再一看其无意之中露出的无数伤疤和两只空空如也的长袖,便知他历经了无数腥风血雨。“你居然认得老夫,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想当年死在老夫手下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被仇家记住理所应当,你们有谁想要报仇的尽管上前来,老夫绝不逃走。”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瑶鹰王又凶名在外,谁敢上前厮杀。
方仲见小兰无恙,冲着司空谅道了声多谢,把她拉到身后。小兰搂住方仲,俏脸上惊骇之色未消,埋头背后,娇滴滴道:“吓死我了。”瑶鹰王镇住众人正要与方仲离开,空中剑光再现,那紫衣仙子终于赶到,只是此时的她已然有些气喘吁吁,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两条人影紧随而来,正是方仲的真如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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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远行
剑光一落,紫衣仙子瞬间出现在两帮人的中间。邓文忠见到她来,胆气又壮,喝道:“秋师妹来得正好,方仲竟然勾结瑶鹰王这等魔教遗孽,正当诛戮。”紫衣仙子眉头一皱,举目向对面逐一扫过,先是落在了瑶鹰王的身上,见其双臂已失却毫不畏惧,心下讶异。只是她并未在瑶鹰王的身上注目多久,便又望向方仲,怒道:“你若一心想逃我还真追不上你,快把你那两个出言无状的化身收了,我若再听得他们一句胡言乱语,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性命。”
方仲见她并未动手,自然不会先去寻她的麻烦,见那两个化身也落在身旁,不待他们说话,身子一抖,那两个化身便一脸无奈的往方仲飞去,一个模糊与方仲重叠为一。方仲收了化身之后冲着紫衣仙子道:“师叔还想取弟子性命么?”
紫衣仙子十分干脆地道:“取胜不难,杀你却不易,如今你又有高人相助,胜负难料。你若是想走就请便,我不留你。”
邓文忠听紫衣仙子这样说话,嘴巴张了张,欲想阻止,可再一看自己这边的人,大半都随玉机子去了邀月堂,留下的几个除了自己的几个师兄弟以及紫衣仙子手段了得之外,旁人根本就不是方仲、瑶鹰王等人的对手,对方若要逃走,确实无力阻止。最怕的是那方仲故技重施,追又追不上,打不过便逃,四处放火捣乱,这些留守在正气庄的人只怕被他一个人便搅得鸡犬不宁、损失惨重了。虽然心下不情愿,但也只得故作慷慨,邓文忠道:“看在师门一场,钱师弟又替你这逆徒求情,就依仙子所言,暂且放过了你。”
瑶鹰王插口道:“我不用旁人求情,谁想把我留下的尽管上来。”
邓文忠顿时气噎,只是怒目注视着方仲等人。方仲向着昆仑诸人扫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带转狰狞兽缓缓离去。钱文义跃出人群,冲着方仲背影大声道:“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气便落入邪途。”邓文忠在后骂道:“他已入了魔障,你还罗哩罗嗦的规劝,方仲之事禀报掌教真人,他老人家定然会下发法旨清除门户,到那时,所有道门一体捉拿逆徒,看他方仲往哪里躲藏。”
方仲也听到了钱文义的呼声,但却并未回头,一行人渐行渐远,转眼间离开了尚在烟火肆虐之中的正气堂。这繁华一片的庄院经此一劫,从此化为残垣断壁、碎瓦飞灰。
羽音和莫雩站在一处山巅之上,遥望着远方的黑烟滚滚。羽音道:“方小哥也去了许久了,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莫雩有些担心地道:“姑姑,不如我们也去看一看。”羽音摇头道:“姑姑身上的伤还未好,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信得过方小哥不会有事的,且再等等看。”
二人眺望良久,果见一行人迅速奔来,当前一人正是方仲骑着狰狞兽,身后跟随着瑶鹰王与司空谅。羽音和莫雩大喜,连忙奔下来相聚。莫雩来到方仲近前,还未开口,那狰狞兽见有生人奔来,发出一声低沉怒吼,惊得莫雩花容失色。羽音连忙护在其身前,向方仲道:“方小哥哪里牵来的野兽,这般野性难驯。”方仲轻轻一抚狰狞兽,淡淡一笑道:“它是我从小将养的伙伴,不是野兽。”羽音笑道:“我看它身上隐隐有股子血腥之气,分明就是个会伤人的野兽,还说不是。”方仲变色道:“我说不是便不是!”不理羽音和莫雩,把身后的小兰往地上一放,独自骑着狰狞兽冲入林中,拔出宝剑一通乱砍,剑光飞扬,把周围的草木夷为平地。
莫雩惊道:“方大哥怎么了?”正想走过去问个明白,却被一只芊芊素手在眼前一拦。莫雩愕然止步,见拦住自己的不是羽音,这才霍然发觉此地多了一个女子。刚才她的眼光都落在了方仲身上,竟然未发觉他还带了个女子回来。莫雩奇道:“你是谁?”
小兰淡淡一笑道:“若论我和方大哥的交情,只怕谁也比不了的,你可以称呼我一句小兰,方大哥的贴己事一向都由我来处置,不知妹子你又是谁?”
莫雩听了小兰这番简介,面色顿时一黯,嗫语道:“我……我只是关心方大哥而已,鄙姓莫,姐姐可称呼我雩儿。”
小兰笑道:“雩儿,我比你痴长两岁年纪,姐姐这个称呼可就却之不恭了。”言罢,轻轻捉住莫雩的小手。莫雩心中稍安,抬头与小兰的目光一触,便觉心头一阵恍惚,视乎对方那眼眸之中有夺人心魄的魔力。
方仲一通砍杀,直至出了胸口闷气,这才从狰狞兽上一跃而下。那驭兽诀一解,好杀之心渐渐平复,方仲独自一人痴呆呆望着远空出神。身旁风声一响,那瑶鹰王出现在方仲身后。方仲视乎知道来者是谁,自言自语的问道:“我该上哪里去?”
瑶鹰王道:“方公子想上哪里去?”
方仲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鹰王前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瑶鹰王仰头打个哈哈,走道方仲并排处,说道:“如果是我,绝不会意志消沉坐在这里发呆,我有很多心愿未了,放着有用之身不用,难道这些事会自己就了解了么。当务之急,自然是把自己想做而未做的事尽快办完,等方公子把所有的事都办好了,再来问老夫上哪里去。”
方仲心头豁然开朗,转头道:“鹰王前辈说的是,我的确有许多事未办。”
瑶鹰王笑道:“那你可想好了先去哪里?如果想好了,就告诉老夫,我这就让司空谅那小子先去寻一辆大车来。”瑶鹰王让司空谅去寻一辆车,司空谅百般不愿意,但碍于瑶鹰王的威名,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寻。不管这车是用什么手段拿来的,这驾车之人依旧是司空谅无疑。
当方仲长身而起,来到众人跟前时,瑶鹰王道:“去哪里?”
方仲道:“我想先去慈云寺一趟,打听一下一位寺内高人有否回来,若是没有,至少也要问清楚在何处可以寻访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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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慈云危机
瑶鹰王根本不问方仲为何要寻访那位慈云寺高人,冲着司空谅道:“还不快去套车。”司空谅耷拉着脑袋去驾车,如今加上莫雩和羽音,一行共是六人,正好男女各半。司空谅与瑶鹰王依旧坐在车前,车厢内是女眷。狰狞兽煞气太重,拉车的马匹根本经不起惊吓,故此方仲独自一人骑着狰狞兽在稍远些的地方开路。
这一次远行不敢走大路,生怕遇上魔教中人又或昆仑派弟子,只在偏僻小路潜行。车厢内,小兰坐在一侧,羽音和莫雩在另一侧,经过数天的相处,三人都已十分熟络。小兰试探着道:“莫姑娘,我家方大哥去慈云寺是为了他自己的事,可没功夫帮你寻找亲人。”
莫雩毕竟年幼,平时待在邀月堂也极少有人和她耍什么心计,虽然心灵手巧,遇上小兰这种话里有话的言语,顿觉有些尴尬。从小兰的话中她岂能听不出来,分明是暗含送客之意。从一见到小兰开始,她便察觉对方无形之中横插在方仲身前,许多事根本轮不到她过问。明知对方与方仲交情非浅,却偏偏不欢迎自己,而就此告别的话又说不出口,这两难的心境让她第一次感到心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羽音道:“小兰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莫堂主临终之时托付了方小哥要好好照顾雩儿的。虽然她大哥不见了,只要方小哥还在,便如她亲哥哥一般。”
小兰笑道:“这样说来即便是不去寻亲哥哥也不打紧了,方大哥难道还应允了莫堂主要照顾雩儿妹子一生一世?”
羽音似笑非笑地道:“我看也是这么个意思。”听了此言,小兰的面色微微一变,眼神中寒光一闪却又急速隐去。莫雩再也忍耐不住,轻轻一摇羽音的胳膊,嗔怪道:“姑姑你胡说什么。”羽音笑道:“雩儿面皮薄,我与小兰姑娘说笑几句,她的脸上就挂不住。”
小兰道:“还好是玩笑话,若是真的,不知方大哥又该当何处?”说了这句话后,转过头来一掀车帘,说道:“这车厢里真是气闷,整日介挂着车帘,也不知行到哪里才是头。”
沿途非止一日,一行人小心谨慎总算太平无事,眼见已入豫州地界,青龙山遥遥在望。这是方仲第二次来青龙山,上一次还是为了给郑元洪解印来的慈云寺,想起上次来寺遇见何盈,不禁神驰天南,她的音容笑貌又依稀浮现眼前。方仲翻身从狰狞兽上下来,到马车前说道:“鹰王前辈,慈云寺就在青龙山里,寺中规矩颇多,我想只身前去拜访,鹰王前辈和小兰、莫姑娘便留在外面可好?”
瑶鹰王道:“方公子是怕我当年也得罪过这些和尚,万一被撞见,不好说话?嘿嘿,老夫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只管去便是。”
方仲感激道:“多谢鹰王前辈体谅。”
方仲又到车窗处向小兰她们交代了几句,这才周身收拾利落,牵着狰狞兽往慈云寺所在的山门而去。相隔数十里就可见慈云寺上空天光闪动、白云飘飘,佛塔琉璃、流光溢彩,一股庄严之气扑面而来,阵阵钟声夹杂着梵音颂唱,让人心神俱醉。
方仲到了庙门外,早已知客僧上前问候。巧的是出来那小沙弥居然认得方仲,上次便是他给引路报信,见到方仲又来,笑吟吟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方修士,小僧这就回去通禀,告之通悔大师玉虚宫方修士来了。”
小沙弥正要转身回去,方仲忙道:“小师傅慢走,如若见到通忏大师时便说是晚学方仲拜见,莫说玉虚宫修士之名。”
这小沙弥心道这有何区别,可又不敢问,急急忙忙地回去通禀。不久之后,大门里走出智空、智明两个提着禅杖的和尚来,见到方仲后笑着道:“方施主久等了,通悔师叔正和方丈以及几位长老在藏经阁议事多日,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便依旧由我二人来接待方施主罢。”
方仲道:“那就有劳二位大师了。”方仲见他二人真个闭口不说自己那昆仑修士之名,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小沙弥的通禀才如此,还是自己反出昆仑的事已传扬开来,既然二个和尚不说,他也就无心解释。
到了香客厅落座,方仲见二人面有忧色,不由问道:“不知何事竟然让贵寺高僧议事多日不出,连两位大师都郁郁不乐?”
那智空叹气道:“方施主有所不知,前几天传来飞讯,我释门多所寺庙无辜遭受血光之灾,阖寺僧人尽遭屠戮,创百年来未有之事。便是为此,方丈才和几位长老磋商要事,以为应对之策。通悔师叔听闻此事时,居然说这早有预兆,乃预料之中事,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般快法。”
另一位和尚智明忧心忡忡道:“想我慈云寺也算小有威名,居然就有人敢这般大胆,若无凭仗说起来都无人信。”
方仲道:“可知是谁所为?”
智空道:“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尚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这次议事一罢,方丈一定会遣派人手全力追查此事。不知方施主你这次又来鄙寺,寻通忏师叔又为得什么?”
方仲沉吟道:“二位大师可知贵寺有一位太上长老,消失多年之后,又曾重回寺中,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在慈云寺里。”
智空道:“你问我们那太上长老,只怕要让方施主失望,除了当年回过一次释门之外,的确未曾再听得他老人家的消息。”眼见方仲面露失望之色,智空接着道:“不过贫僧有一次听得通忏师叔说起过,太上长老他老人家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却还是留下了些东西的,至于是什么,贫僧职位卑微,就非我能知了。等得通忏师叔出来,方施主大可自己问他。”
方仲也知在智空、智明口中问不出什么话来,索性耐心等待,直至三四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得远处大殿之上钟声响亮,智空喜道:“出来了出来了。”智明兴冲冲往后殿而去,不久后,郎朗一声佛号从门外传来,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僧从容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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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卜筮之道
来人正是通悔大师。方仲急忙上前见礼。通悔大师微微颔首道:“不需多礼,方施主上次来时还是以昆仑门人自居,现如今已是闲云野鹤,好不悠哉。”方仲一听便知自己的事已经传到了慈云寺,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连通悔大师都知道了自己反出昆仑的事。慈云寺向来和昆仑派为佛道魁首,也曾一起联手对付魔教,可谓半盟半友的关系,莫非那掌教真人已向慈云寺通报消息,让他们也来擒拿自己。
方仲苦笑道:“大师既然知道了晚辈的事,是否也想捉拿晚辈交与昆仑处置。”
通悔大师笑道:“敝寺自顾不暇,何必要与方施主为敌。你的事乃是寺内僧人在外打探来的消息,非关昆仑派的事。”
方仲心下一松,只要不是掌教真人把法旨都传到慈云寺里来,而慈云寺也不想和自己为难,那便一切都好商量。既然是慈云寺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看起来这释门之首并不像旁人以为的深居简出一心向佛,要不然何以还派门下僧人四处打探消息。方仲道:“晚辈此来另有事相求。记得昔日大师曾跟我提起过贵寺一位太上长老,他曾经消失数十年,归来后拿出过一片菩提叶子。”
通悔大师道:“确有此事,不过如今他老人家并不在寺中,连老衲与几位师兄弟都不知他到了何处?”
方仲道:“可有寻找到他老人家的方法?弟子有一事想向他详细询问。”
通悔大师道:“这个可就难了,到他这等修为,只有他自己想来便来,要想寻找到他那是千难万难。”
方仲失望道:“如此说来是没有指望了。”
通悔大师笑道:“这倒不是,万事一切皆看缘分,若是你与他有佛缘,迟早便能相见。”
方仲道:“那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晚辈只怕没有太多时间去等。”
通悔大师道:“不如你把相求之事说与老衲知道,也许不需问他老人家,敝寺就可为方施主解难。”
方仲道:“晚辈是为了那菩提叶之事而来,想求问在何地可以找到菩提树。不知大师是否知道?”
通悔大师道:“菩提树!?老衲真的不知。当初我那师叔回寺也只是交代了一些事,并把一片菩提叶子留下,他便悄然而去,并不曾说那叶子是在何处摘取。虽然老衲不知,但寺中典藏颇多,或许便可从中寻得一点蜘丝马迹。”通悔大师对着智明道:“你去问一下管理藏经阁的通玄师兄,看他那里是否有菩提树的记载,若有时,把消息带来。”智明领命而去。
方仲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与通悔大师一起耐心等候。又过了有一个时辰,那智明回到室内,向通悔大师道:“禀告师叔,通玄师伯说敝寺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虽然不知菩提树的下落,不过有那一片菩提叶,也是可以查探出此树大致方位的。”
通悔大师道:“如何可以探查此树?”
智明道:“师伯说,以此菩提叶做媒,用占卜之法便可知此树所在。”
通悔大师摇头道:“现如今又到何处寻一精通占卦卜筮之道的人?”
方仲道:“若是能找到一个精通占卦卜筮之道的人,就可以知道那菩提树的下落?”
通悔大师道:“话虽如此,但我佛门对此道向来排斥,此法洞悉先机,遭天所嫉,占卜之人往往不得善终,释门中人是绝不会去修习此道的。”
方仲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又颓然落空,只得道:“大师已经尽力,晚辈不敢过多奢求。既然贵寺也不知菩提树下落,晚辈另想办法就是。”言罢便要告辞。通悔大师道:“方施主一心想找菩提树,而此树又与我佛有缘,可谓缘外之缘。但与我佛有缘之事,慈云寺必倾力相助,只要方施主能寻得精通卜筮之人,敝寺也不吝把菩提叶拿来使用,若是能求得菩提树下落,只求分享一份消息便已足够。”
这样一个条件宽厚之极,方仲想也不想便点头应允道:“晚辈若是能寻得卜筮之人,定当再来贵寺叨扰。”
当方仲从慈云寺返回山门外的马车上时,众人早就等得急不可耐,司空谅道:“方公子,你去寺里这么久,这些秃驴没有为难吗?”方仲笑道:“慈云寺里都是得道高僧,为何要和我过不去?”司空谅道:“那慈云寺和昆仑派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往昔多曾和我神教为难,你在昆仑派闯了这般大的祸事,难保这些秃驴不会擒拿了你借花献佛。”
一旁的瑶鹰王道:“别看他佛道多有携手,毕竟分属两派,昔日我神教势大,这才不得不依为唇齿,若是有一日他一派独大时,你看他是否还如当初般相互合作。”
司空谅忙点头道:“老爷子提醒的是,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又对方仲道:“虽然慈云寺里的秃驴不曾为难,想来也不会帮什么忙,方公子想托庇于慈云寺只怕想得差了。”
方仲摇头道:“非是我想托庇于慈云寺,而是想打听一事,可惜连寺里神僧也不知。虽然不曾问得一个准信,却也不算白跑一趟,若是我能寻访到一位精通卜筮之道的人来,此事依然还有可为。”
司空谅道:“原来是想寻一算命的,这个容易,随便到一大城邑之中去,市井桥头抓一两个来便是。”
瑶鹰王的空袖子一甩,啪的一声打了司空谅脑袋一下,骂道:“你小子这般蠢,让你驾车都是高抬于你,这些江湖骗人的勾当你也信!”
这一幕引得小兰与莫雩二人掩嘴而笑,但是那羽音却陷入沉思之中。
方仲眼望连绵青山,感慨道:“又上哪里去寻那精通卜筮之道的人来?”
羽音从车内钻出来,向方仲道:“妾身倒是知道有那精通卜筮之道的人,便是鹰王前辈只怕也有听闻,只是一时不曾想起罢了。”
瑶鹰王听得羽音如此说,仔细一想,豁然大笑道:“不错,老夫也猜出了谁是那精通卜筮之道的人了,只是他们早已隐匿无踪,连老夫也差点给忘了。”
羽音道:“鹰王也想起来那是谁了么?”
第十三章 昊天堂
方仲听二人言语,似乎都已猜出那是何方神圣,喜道:“鹰王前辈知道他是何人?”
瑶鹰王道:“不错,虽然老夫知道他们精通卜筮之道,可惜并不知其藏身之所,想要找他出来,只怕颇费时间。”
方仲道:“就算耗费些时间也无妨,总比一点眉目也没有要强上许多。但不知这精通卜筮之道的人是谁,连羽姑娘与鹰王前辈俱都知道,想来应该是神教中人了。”
瑶鹰王点头道:“的确是我神教中人,不过这精通卜筮之道的也非指其一人,而是我神教内的五堂之一,人称昊天堂的便是。此堂颇为隐秘,乃是十堂之中声名不显、人数最少的一堂,行事颇为低调,向不与人争强斗狠,老夫在神教之时只是偶尔见过其门人数次,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故此一时没有想起。”
方仲道:“原来是昊天堂。”猛然间想起邀月堂第一次被围攻之时,正是十五月圆,那条鬼蛇在莫堂主所摆的天恸大阵召唤而出后四处肆虐,已处失控状态之下,若非一面神镜破空而出及时代替缺月,后果不堪设想,莫非当时那昊天堂便已算出这十五月圆要遭天狗吞噬,这才赶过来帮忙。方仲问羽音道:“羽姑娘,那昊天堂曾经帮过莫堂主的大忙,不知莫堂主有没在你面前提起过,这昊天堂如今隐藏在何处?”
羽音笑道:“方小哥这次算是问对人了,妾身真的从莫堂主口中听说过昊天堂的事,只不过昊天堂里的人根本就不与外人来往,你即便亲自求上门去,除了吃个闭门羹外,连他们的面都无法见到。”
方仲皱眉道:“不见外人?这可如何是好。”
羽音又笑道:“虽然你对他们来说是外人,可是我家莫姑娘却不算什么外人。”
方仲惊喜不已地道:“莫姑娘竟与昊天堂的人相熟?”随即想到以莫雩的年纪不可能有太多的人脉,定然还是莫堂主的缘故。果然莫雩摇头道:“我也与他们并不相熟,只是爹爹生前与昊天堂的人素有来往,想当年也是他们劝爹爹早日离开神教,或可免遭大难。不久前我们本想离开望月坛择地隐居,也是得昊天堂提醒,爹爹才有搬家之意,可是还未来得及布置,便有了这番变故。”莫雩想起邀月堂巨变,若是能早一日听从昊天堂的建议,当不至于弄至家破人亡,每念及此,便黯然神伤,止不住落泪。
羽音轻轻搂住莫雩,说道:“我与雩儿若是寻不到她哥哥,这最后的去处,便是仗着莫堂主与他们的交情,让雩儿投奔昊天堂去,念在我等孤苦无依,应当不会拒绝。”
一旁的司空谅听了几人的言语,奇道:“邀月堂离开神教原来还是受昊天堂的劝说,这样说来,那昊天堂岂不是早就与神教貌合神离、心生异心,为何这许多年从未听说过神教要剿灭它?”
羽音道:“他既然精通卜筮之道,能够预知吉凶祸福,对自己前程之事岂能不加推演,即便旁人想找他的麻烦,也预先被他避让了去。”
方仲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听通悔大师说过,这等神通并不能随意使用,一窥天机要遭天谴,占卜者往往不得善终。”
羽音点头道:“的确有此一说,所以方小哥想要空手求人,即便到了昊天堂,他们也不会帮你卜筮这菩提树的下落。”
方仲道:“可我拿不出贵重的金银财宝,又该怎么办?”
羽音道:“有得必有失,卜筮之法虽能求得自己想要的,也会相应的失去一些东西,或让你恶疾缠身、或以血光之灾相抵,最重者,连阳寿都折算了去。所求的东西越贵重,那么失去的代价也越大。妾身不知这菩提树有多么稀罕,如果十分罕有,只怕这代价便不会很轻了。不过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昊天堂里的人绝对不会只贪图金银财宝,他想要的,必然是与此相对应的其他条件。”
方仲不由得面露苦笑之色,这菩提树岂止稀罕可言,若如羽音所言要用相应的代价做抵押,只怕把自己的小命算进去亦不够。方仲道:“那昊天堂如今在何处,若是相隔极远,只怕来去不便。”
羽音笑道:“妾身与雩儿一路同来,并未说过半句离开的话,你当是为何?只因那昊天堂就隐藏在豫州宛丘,与方小哥一起正好顺路。”
瑶鹰王道:“宛丘?听闻那里有一座十分有名的陵墓,便是太昊伏羲陵。伏羲氏揲蓍画卦,正是卜筮之道的祖宗,昊天堂以此为巢,倒也相宜。”
羽音道:“太昊伏羲陵乃是三皇圣地,昊天堂可不敢占用这等地方,等我们去到那里时,妾身自会告之具体的所在。”
从慈云寺出发,往宛丘不过两三天的路程。方仲等人当下离开慈云寺,直奔宛丘。宛丘乃是陈国故地,太昊伏羲氏在这里筑土为城,炎帝神农继都于太昊之旧墟,易名为陈,乃是极有底蕴的上古名城,与蚩尤时期的雍狐山九黎城一般,虽然毁于战火,但旧城废墟中的点点滴滴依然让无数后人为之顶礼膜拜。
在羽音指引之下,一行人并未往太昊伏羲陵去,却绕过陵墓往东一拐弯,眼前出现白茫茫一片大湖,再走不久竟然已无路可走。马车停了下来,方仲回头道:“羽姑娘,你带错路了。”羽音从车中一跃而下,抬首看着眼前这片湖面,喜滋滋道:“不会有错,此湖名为龙湖,昊天堂就在此湖当中。”
一旁的瑶鹰王道:“可是前面碧波万顷,根本不见有人,莫非昊天堂的人都是鱼虾变的,上岸时是人,回去了就都躲在水底下,难怪旁人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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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水路
眼见前方无路,众人都从车上下来,沿着龙湖河岸慢慢寻找昊天堂的踪迹。龙湖岸边多生有荷花芦苇,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连河面都遮映得郁郁葱葱,连一条水道也没有,更不会有摆渡的渔船来玩接送游人。众人走了四五里路,眼前所见依旧是刚见到时的模样,这龙湖也不知有多大,只怕绕湖一圈,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司空谅不耐烦起来,把手中那面鬼面折扇往空中一抛,扇面刷的展开,他纵身其上,向着方仲道:“莫非有什么湖心岛不成,我去湖面看一看去。”言罢,踏着折扇飘飘荡荡的向着龙湖深处飞去。他的御空之术其实十分勉强,与昆仑剑修之道比起来差得极远,瑶鹰王讥讽道:“捉只野鸡当坐骑,也比这小子飞得漂亮,方公子出身玉虚宫,御剑飞空何等潇洒,也该教他一两手御空之术。”方仲听了不禁面上一红,自从学得地遁之术后,他临敌对战又或代足赶路,往往都是符法为先,非是不会凌空御剑,不管是火岩还是鱼骨剑都已被其祭炼随心,借之御空根本不是难事,只是他对符法的使用早已心随意想,太过熟悉,自觉唯有如此才会安全无恙,自然少用御剑飞空。
方仲的眼力极好,他盯着司空谅的身影,眼见其越来越远,在化为一个绿豆大小的身影时,突然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龙湖之上依旧碧水蓝天,不见有丝毫异样,似乎那司空谅根本就不曾来过一般。瑶鹰王霍然起身,喝道:“果然有古怪,这湖里被人下了禁制,这小子被困在里面了。”
羽音不惊反喜,大声道:“那就来对了,可惜不见有人出来,待我叫喊几声,让他们派人出来相见。”随即扯开喉咙,女子特有的娇柔尖细之声遥遥荡了开去:“邀月堂莫姑娘前来拜见昊天堂前辈,还请不吝赐见。”
虽然声音算不上响亮,但在这广阔无垠的湖面之上依旧回声荡漾,传出去极远。羽音连喊十几声,把喉咙都叫得哑了,也不见有人回话,不禁生起气来,骂道:“昊天堂的人也是薄情寡义字辈,妾身好心来投,竟然面都不见,莫堂主真是瞎了眼,交到这种忘恩负义的朋友。”
话音飘出去没多久,便见远处湖面之上一阵波浪翻滚,一根桅杆从水中逐渐冒了出来,当船舱也破水而出时,便见此船乃是一艘模样古怪的乌篷船。船头之上站着一名全身都被黑衣裹着的人影,只露出一对眼光炯炯的双目。此人方一露出水面,便把手中之物一扬,一物‘嗖’的一声,如箭一般往岸上之人射来。方仲一个箭步上前,拔出火岩剑一挡,此物嗒一声落在脚下,竟然就是司空谅那一柄画了鬼面的折扇。
船上之人冷冰冰道:“分明是役鬼堂的小辈,胆敢冒充邀月堂的人,再在湖边大呼小叫,小心你性命难保,还不快滚!”言罢,那条乌篷船逐渐下沉,便要消失于湖面之上。
羽音大急,叫道:“妾身真个是邀月堂的人,你怎么不信?”
那人一边沉降,一边冷笑道:“邀月堂早已覆灭,你当我不知么,只要神教不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任凭你们如何扇风搅雨,昊天堂都不插手其事。你回去告诉大法师,仓堂主精神矍铄,迟早把他钉死在七箭书之上!”等他话音一落,整个人也没于湖水之中。
羽音欲哭无泪,骂道:“天杀的王八蛋,水里来水里去,说的话却一句都听不懂,你一定是乌龟变的,要不然怎么就这般蠢,不让妾身把话说完,”
方仲等人面面相觑,虽然盼来了昊天堂的人,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但进不去,还把司空谅失陷在里面。眼见众人无计可施,方仲道:“不如我再去一次,即便失手被擒,只要我好生解说,定能把事情解释清楚。”
小兰急忙阻止道:“万一这些人根本不听劝告,蛮横无比,直接把你杀了,你去向阎王爷解释去吗?我看还是不要去了,最多在湖边多等几日,我便不信他们就不出来。”
方仲道:“一直拖延下去,司空谅只怕祸福难料。”
小兰正想再次劝阻方仲,莫雩却道:“方大哥你不用去,若是连我也无法叫他们出来,你去了也无用。我只在湖边弹琴一曲,若是他们听见了,愿意出来就出来,不愿意,那也不必勉强。想来他们也有难言之隐,明知我是邀月堂的人也不愿收留于我。天涯何处不可去,我和姑姑相依为命便是了。”
羽音落泪道:“真是苦命的孩子,姑姑定会照顾你一世。”
莫雩在湖面挑了块平坦些的草地,把其父留下的那张独弦琴拜访在膝前,随后盘坐在琴后,轻轻一挑独弦,一声悦耳的琴声悠扬飞出,她双手连动,一曲巴山夜雨在独弦之下连绵而出。
莫雩感怀身世,这一曲在独弦之下弹奏得十分凄凉,让人感慨人世之无奈与艰辛,被琴声打动,周围几人俱都默默无语。
此曲只是弹奏到一半,原本平静的湖面漩涡又起,那艘乌篷船又浮出水面。船头之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聆听莫雩弹奏。直至琴声止歇,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莫雩轻轻抱起瑶琴,说道:“我们走。”
羽音回头见船上此人还是无动于衷,凄然一笑道:“好,我们走!”拉着莫雩便要登车离去。
船上黑衣人终于开口道:“且慢!”乌篷船无风自动,一点点往岸上靠来。“刚才在下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这一曲琴音若非是邀月堂莫堂主亲传,绝难有如此意境,鄙人相信你们的确是邀月堂的人。”
羽音冷笑道:“你现在才信,妾身如今却不稀罕去了。”作势依旧要登车离去。这一回那黑衣人有些急了,忙道:“姑娘少怒,在下向姑娘赔罪了,这就带各位进去见少副堂主。”
羽音道:“为何不是堂主亲临,我家莫姑娘可是莫堂主的女儿,千里来投,连他本人都见不到吗?”
那黑衣人一阵沉默,随即又道:“老堂主抱恙在身,不方便见客。等姑娘进了鄙堂,告之老堂主,到那时再见不迟。”
羽音也不过装装样子,好出刚才一口恶气,对方既然言辞恭敬,自己也就不能太过分,毕竟此来有求于人,说不定自己和莫雩以后便要留在这里,可不能把关系搞得太紧张。羽音转头看向莫雩,莫雩道:“我就去见一见你们的副堂主,阁下请带路。”
那黑衣人把身子一闪,让开一条路,向众人道:“请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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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水下洞天
乌篷船不大,那辆马车自然不可能也载上去,只有弃之湖岸,狰狞兽却被方仲拉到船上。羽音、莫雩等人占了这乌篷船的前半部,后半部和半个船舱却都被用来安置狰狞兽,这船若是再小一些,只怕一条狰狞兽便把空间给挤满了。黑衣人看到狰狞兽时,自然免不了要多看几眼,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从眼神之中也可看出对此兽有些敬畏。
待所人都安顿好之后,此人在船头上单手一掐诀,乌篷船逐渐下沉,当湖水漫过船舷,即将要涌进船舱之时,船身之上微光一闪,一个淡淡光幕把船舱以及前后船头都包裹住,湖水遇上这层光幕便被阻挡在外,而当整个乌篷船彻底没入水中时,湖水又没过头顶汇聚在一起。这条乌篷船便如水中游鱼一般往湖水深处潜去。
瑶鹰王看着从船身旁边一擦而过的游鱼,赞叹道:“神龙木在外间只是一小块都是无价之宝,昊天堂却把这般大一根神龙木做成一条小船,真是暴殄天物。”
方仲问道:“鹰王前辈识得此船是何物所造,这神龙木又是什么东西?”
瑶鹰王道:“神龙木乃是一种神木,外表黝黑无光,模样如一棵大树一般,但却不长枝叶,此物根本就不生长在山林之中,往往却被人偶然发现在沼泽、深海大湖的淤泥里,以老夫观之,神龙木根本就是上古之时的参天大树经沧海桑田之变而沉入地下,若凑巧遇上灵气充盈之地,便会吸收天地之精,无穷岁月之后,便脱胎换骨,饱含灵性,成为一根价值连城的神龙木了。”
除了那黑衣人外,旁人俱都不知神龙木来历,听了瑶鹰王一番解释,纷纷赞叹道:“原来养成一根神龙木要耗费如此长时间,难怪它的一小块都是无价之宝。”
那黑衣人道:“想不到你却知道这神龙木的来历,不过此木对外间而言珍贵无比,但在我昊天堂眼中,算不得稀罕之物。”
瑶鹰王冷笑道:“老夫可没听说过昊天堂居然会富可敌国,你莫不是在说大话。”
黑衣人淡淡道:“等到了地方你便知我有没有说大话了。”他悄然加快了此船速度,不过转瞬之间,众人眼前顿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黑影,到了近处才骇然发现这湖底深处竟然耸立着一根根参天大树般的神龙木,每一根都有这条乌篷船的船身粗细。这许多神龙木静静的竖立在湖底深处,宛如一片雄伟壮观的黑森林。湖水在这片森林上方荡漾,阳光透过湖面投下一道道靓丽的波纹,让这占地数里的湖底深处成为一个超然于世外的奇特水下洞天。
众人俱被这眼前所见的一幕而震惊,想不到此地竟然有如此多的神龙木,一起组成了一片水下森林,怪不得这黑衣人说这不是稀罕之物。
乌篷船‘噗’的一声撞破水幕,落在神龙木组成的林木边缘。方仲举目一看,这里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码头,除了自己乘坐的这艘乌篷船外,尚有另两艘停在一旁。在码头之上站着四五个和黑衣人一般打扮的人,见到船来纷纷迎了上去,其中一人道:“妫大哥,这些是什么人?”
黑衣人叹口气,指着莫雩道:“这是莫堂主的遗孤,来投仓老堂主的。”
其余几个听了顿时哑口无言,俱都露出无可奈何之色。那黑衣人道:“少堂主可在?”另一人道:“少堂主抓了那役鬼堂的奸细,正想捉了去喂王八。”那黑衣人忙道:“快去告之少堂主,这中间有些误会,那人还不能杀。”那人得了吩咐快速回身,往林里奔去。
黑衣人冲方仲道:“少堂主最恨役鬼堂的人,捉到一两个便都被他丢到鱼塘里喂了大王八,你们放心,现在还来得及,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方仲道:“少堂主可是你们仓老堂主的公子?”
黑衣人道:“不是,仓老堂主一生未娶,何来的公子,少堂主乃是他领养来的孤儿。不只少堂主是孤儿,我等俱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儿。”
方仲和羽音等人听了不免感到奇怪,羽音道:“莫非昊天堂里的俱都是男子,也无人娶亲,故此没有后代。”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是,虽然我们人数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女弟子,至于婚姻之事,我等命该如此,何必把这番苦难留于后人。非是我等不想生下一点骨血,实是舍不得他们也走上这条不归路。”
方仲奇道:“身为昊天堂弟子怎么就是走上不归路了?”心中奇怪此人为何会这般说,似乎这昊天堂便是个地狱所在,同时也看了看一旁的莫雩,羽音和莫雩若是留在这里,岂非如此人所说那般踏上了不归路。
黑衣人淡淡道:“你看我的样子便知道了。”说罢,把遮住面目的黑巾一扯而开,露出真实面目来。此人的一半面孔生得浓眉大眼,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可是另一半面孔却布满烂疮,黄水从烂疮中渗出,散发出一股难闻恶臭,其中一个烂疮腐肉尽去,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头骨。小兰、莫雩和羽音三个女子同时一声惊呼,忙把头垂下不敢再看。方仲和瑶鹰王见了也倒吸一口凉气。黑衣人冷笑道:“这左半边面孔还是我原来的样子,这另一半却是后来才有。试想若是你的孩子将会也会如此,你愿意生下他并把他留在这里吗?”
方仲默然无语,心中却想莫非这就是利用卜筮之道泄露天机之后的报应,难怪此人会说昊天堂里的人都是孤儿。只有无父无母的人,一条命早已了无牵挂,才能狠下心来去学这遭天之嫉的本领。
羽音忽然明白了为何莫堂主临终并未说让莫雩兄妹来投昊天堂,说不定他早已知道昊天堂里的情形,根本舍不得让莫雩兄妹也走上这条路。自己以为莫堂主和这仓老堂主相熟,定可前来投靠,倒是自己想差了。她偷偷一看莫雩,见她面色惨白,紧咬嘴唇,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所受到的惊吓比自己更甚。
第十六章 少堂主
方仲一行在黑衣人带领之下,往林中修葺的几幢阁楼走去。虽然这神龙木组成的树林让人惊叹,毕竟比不上陆地之上的森林大川,受地域所限,不可能容纳太多的房屋建筑。这几幢阁楼已是林中最显眼的东西,应当是昊天堂弟子的居住之地。这等规模与神教其他几堂比起来,确实颇有不如,连驭兽堂一个卧虎庄都比不上。
黑衣人带方仲等人到了其中一幢高楼外,说道:“本堂弟子不多,所住的地方又狭小,怠慢之处莫怪。”他推门而入,里面又有几名昊天堂的弟子,见到黑衣人和方仲一行人同来,纷纷好奇不已的问起缘由。似乎此地难得有外人来此,乍见到这几个陌生人进来,自然要询问一番。这几名昊天堂弟子也一样披着黑衣,连五官也一并罩住,只是有两个人身形苗条,四肢纤细,看起来当是女子无疑。
黑衣人向这几名同伴解释一番,这几人看向莫雩的眼神居然也露出无可奈何之色,特别是那两个同为女儿身的女弟子,见到莫雩的模样,轻叹一声,眼中更是多出了一分惋惜之色。
众人在客厅落座,两个女弟子端上茶来。黑衣人向另一个作陪的昊天堂弟子低声问道:“我不在时,老堂主感觉如何?”另一人忙低声回道:“老堂主还在竭力支撑,只是精神愈加萎靡,又吐了两大口鲜血。”黑衣人恨恨道:“若再这样拖延下去,老堂主坚持不了几天的。”另一人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眼见成功在望,不管我等如何相劝,老堂主都要拼死一搏。”
二人说话虽轻,却还是被方仲听到了,问道:“妫大哥,贵堂的老堂主得了重病么?”
那黑衣人咳嗽一声,掩饰道:“偶感小疾,休息几天便好了,等他康复时我再带你等去参见他老人家。”黑衣人的话刚落,忽然一个男子声音冷冰冰道:“妫大哥何必骗他们呢,老堂主就算一命呜呼生死道消,也是死得其所,说出去并不丢人。”顺着话音看去,便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虽然穿着黑衣,但却没有遮住面目,露出一张稍嫌稚嫩的面孔,看年纪居然与方仲相仿。在此人后面,司空谅被绳捆索绑,由两个人押着走进门来。司空谅全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见到方仲在座,急忙道:“方公子救我。”
方仲一看此人气势便想此人多半就是旁人口中的少堂主了。果然那黑衣人恭恭敬敬道:“少堂主说的是。”方仲再无怀疑,上前道:“原来尊驾便是少堂主,这位穿白衣的不是恶人,还请高抬贵手放了他。”
少堂主上下打量方仲几眼,淡淡道:“役鬼堂的人什么时候和邀月堂的人走到了一起,这倒有些奇怪了?”
方仲道:“他早已洗心革面不再自认是役鬼堂弟子,更不去做为非作歹之事。”
少堂主冷笑道:“是吗,还望他是个心口如一之人,既然有人求情,那便饶他一次。”他把手一摆,押着司空谅的人把绳索解开。司空谅虽然心中不服也只得暂时忍气吞声,规规矩矩站到方仲身后。
方仲低声道:“你是怎么失手被擒的?”
司空谅道:“我在半空之中巡视湖面,突然之间那水中就有一个巨大阴影冒出,也不知是何宝物,发出一股奇强吸力,我便被吸入湖底。这些人倚多为胜,把我擒获,见我有鬼冢便认为我是役鬼堂奸细,竟然说要把我押去喂老鳖。”
方仲道:“这里老鳖吃人么?”
司空谅道:“谁晓得,或许只是吓唬吓唬我。”
那少堂主对方仲道:“你是莫堂主的遗孤?”
方仲忙道:“在下并不是莫堂主的家人,莫姑娘才是。”目光望向莫雩,莫雩随即站起来微微一福,柔声道:“雩儿见过少堂主。”
那少堂主看向方仲的眼神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但并未多问便转向莫雩道:“我曾跟着老堂主见过莫堂主一面,想不到当时一别竟成永诀。莫姑娘既然寻到了这里,没什么可说的,只冲着莫堂主的面子,我昊天堂的兄弟豁开性命不要,也会保护姑娘周全。”
莫雩感激万分地道:“多谢少堂主。”
那少堂主道:“在下嬴奎,请叫我嬴兄即可,莫姑娘还不是我昊天堂之人,不必叫我少堂主,等你想好了愿意入我昊天堂时,再叫我少堂主不迟。这一位是妫大哥,你已经见过了,有什么需要可直接找他,自会替你筹办妥当。”
莫雩又道了声谢,问道:“但不知何时能见到老堂主,他与家父莫逆之交,小女理当亲自拜见一番。”
少堂主赢奎叹了一口气,面上闪过与其年纪极不相当的老成之色,淡淡道:“他老人家只怕已命不久长,你既然来了,见一下他也好,若再迟些时日,只怕永无相见之期。”
听了此言,莫雩惊道:“不是说他稍有抱恙么?”
赢奎道:“岂止稍有抱恙,他强施本门禁术,想一举诛杀大敌,谁料想敌人之强非我等所能想象,不但无法奏效,还被对方施法反噬,如今欲罢不能,只能与敌干耗到底。老堂主便是被这生死大敌硬生生拖了七个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至身垮神溃、油尽灯枯。”
在座众人听了无不惊讶,也不知老堂主的大敌是什么人,逼迫他不得不使用禁术而诛之。瑶鹰王性子直爽,问道:“逼老堂主施展禁术也要除之而后快的大敌,到底是何方神圣?”
赢奎道:“或许你等也有耳闻,此人不是旁人,乃是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德兴善护教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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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钉头七箭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方仲心中更是惊讶不已,只因这护教法师之名并非其第一次听到,早已如雷贯耳,不管是早年在醍醐老母那里便撞见的灵智、灵宝,还是后来与何盈一起遇见的法王子灵阳,都是此人爪牙,与自己颇有仇怨。自己和那护教大法师还未见面,便已势不两立,互为敌我。只是这昊天堂本是魔教一堂,仓老堂主竟然要施展禁术去杀本教的护教大法师,岂不奇怪。
方仲道:“仓堂主与那护教大法师有仇么?”
赢奎道:“若说是私人仇怨,那便没有,若说事关神教兴衰和天下无数人的性命,便有数不清的仇恨。”
方仲道:“依少堂主之言,仓老堂主非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诛杀那护教大法师?”
赢奎点头道:“正是如此。”
方仲身后的司空谅冷笑道:“阁下只怕有些大言不惭了,杀区区一个护教法师,就能拯救天下苍生?”
赢奎面带不屑道:“你不信?”
司空谅摇头道:“我不信,便是其他人也未必肯相信。方公子,你信不信?”在他想来,方仲只怕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护教法师之名,当然不会相信对方的话。岂知方仲微一犹豫之后,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信。”
司空谅差些跌倒,愕然道:“你……有何真凭实据没有?”
方仲道:“真凭实据说不上,只是经过许多事之后,在下对那护教大法师殊无好感,乃至十分忌惮。如果仓老堂主定要诛杀此人,必有原因,我相信仓老堂主的决定不会有错。”
那赢奎看向方仲的眼神首次有些暖意,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司空谅兀自不服,只是转念一想,方仲是来求人的,定然顺着这些人的意思说话,自己要是言语不敬,冲撞了此人,方仲求人之事定然难做,于是十分大度的一拱手道:“在下也信了。”
赢奎道:“你口中说信,只怕心中未必肯信,我也懒得跟你理论。莫姑娘来了昊天堂,我这就带她去拜见老堂主,你们不妨也一起跟着来。”
赢奎领着莫雩在前面走,方仲一行在后随行,从楼里出来又往后走,路过几株神龙木之后,便见不远处有一座石台。此台离地只有三尺来高,台面却十分宽广,足有十丈方圆。而在台上居然有一副巨大的龟甲,倒扣在台面之上。此龟甲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龟所留,上面刻满了无数符文,若是仔细一辩认,当可看出正是伏羲八卦,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已模糊不清。
在石台四周各有几个昊天堂的弟子手捧银盆,银盆中盛着清水,不时拿手掬起一点清水往龟甲当中撒去。银盆属金,正好隔断神龙木避水之力,这才让清水不至于被逼到湖水中去。洒出的水花一落至龟甲之上,并不往地下飘落,而是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小水珠,往头顶上的湖面飘去。这奇特一幕也只有在昊天堂得天独厚的环境下,才能做到。
被细雨沐浴的石台中间,端坐着一条瘦弱身形,此人披头散发,低垂着头,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他一手持长剑,另一手捏诀放在胸前,口中不时喃喃自语。好一会之后发出一声嘶哑之极的低喝,“呔!”的一声,长剑一指,一道红光点出,飞往正前方一个草扎的假人,那假人被红光点中,顿时颤动不已。那假人并无五官,但却在胸前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笔墨字迹隐然。
而在那作法之人的头顶,一轮明镜高悬,此镜模样十分古朴,散发着氤氲瑞气,宛如一轮明月,照耀着下方那条人影。方仲一眼便认出,那高悬着的明镜正是曾经在邀月堂出现过一次的昊天镜。
假人颤动了好一会,才又安静下来,虽然并无激烈的法力相斗,却让那盘坐在龟甲之上的人不住喘息,几乎趴伏在龟甲之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赢奎疾步来到石台之下,关切地道:“师父,需要孩儿为你做什么吗?”
那人影初时不动,待赢奎又说一遍时,这才双肩抖动,慢慢直起身,并把头颅渐渐抬起,枯草般的长发从额头往两边滑过,露出一张皮包骨头的骷髅头来。骷髅头的眼窝深陷,只在暗处才闪动着一点微光,若是连这点微光也无,只怕无人怀疑这便是一具被风干了的死尸。此人竟然便是昊天堂的仓老堂主。那仓老堂主看了台下的赢奎一眼,低声道:“不……不用……为师便不信……自己会死在这里……我为自己算过,绝不会毙命于此,……既然如此……不是我亡,便是他死!”说完这几句咬牙切齿的话,又是不住的喘息。
赢奎劝道:“或许是师父算错了,你看你现在这番模样,哪里还支持的住!”
仓老堂主怒道:“为师会算错……你……你滚!”
赢奎无奈道:“又或者,这禁术根本就不灵。”
仓老堂主浑身一阵颤抖,沙哑着喉咙道:“钉头七箭书……都不灵,还有什么禁术灵光!?我耗费这般多心血施法到现在……若不灵光,会搞成这幅模样!你……是不是想气死了我,正好说明我算错了。”
赢奎见仓老堂主又气又怒,还真怕他一命呜呼,只得道:“师父你别生气,且看我带了谁来。”说罢,往身后一指。那仓老堂主渐渐转过头颅,深陷的眼窝之中光芒闪动,显见正逐一打量跟着赢奎来到此地的人。众人无从得知他到底看向了谁,赢奎也没有明说,那仓老堂主看了好一会,突然把长剑一指,叫道:“你……上前来!”但见长剑所指的,不是莫雩,竟然是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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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见大法师(一)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十九章 初见大法师(二)
方仲愕然道:“你与那仓老堂主是同一个人?”
仓昔道:“不像么,也许是我看上去更年轻了一点。”方仲心道何止年轻了一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一个骨瘦如柴,另一个却风姿卓越。方仲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仓堂主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在下擒到这里来,总要有个原因。”
仓昔道:“此地不过是昊天镜中一个虚无空间,你我也非真的留在此地,乃是一缕神魂被招到这里,你我真身其实还在外间。”
方仲奇道:“昊天镜还有这等妙用?”
仓昔道:“岂止如此,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只要印入对方一道形体,便能藉由此镜贯通此人神魂。你我能在此间相遇,便是这个道理。”
方仲道:“原来如此,仓堂主若有话对我说,大可在外面就说出来,不必动用昊天镜的神通。”
仓昔摇头道:“我招你来可不是为了与你说什么话,而是想借你之力,赶走一个大敌。这大敌的一缕神魂已经留在此地七个多月,靠我之力却始终没有办法驱逐,只能求助于外人。我早已粗略算过,能够救我之人必定是个身怀异术的外人,只是不知此人何时何地来我昊天堂,今日一见你身具阴阳二气,便知这机会终于来了。”
方仲道:“且不说我能不能帮到你,你口中所说大敌的神魂竟能贯通此地,莫非你也拿宝镜照过人家?”
仓昔点头道:“的确是我引来的祸端,为了施展那钉头七箭书,我甘冒奇险潜入总堂,躲在远处用昊天镜偷偷照了此人一下,止收得他一个模糊人影。这个人便是鄙人想用钉头七箭书所要诛杀之大敌。钉头七箭书乃我昊天堂禁术,施展有颇多禁忌,虽然能够杀人于千里之外,却要依靠昊天镜本身之力才行。我先收此人一条形体便是要把此人的神魂灌入昊天镜之中,再把此形体从镜中照出,投在一个草人身上,那草人被我用符印书写此人名讳,复用神镜一照,便如是其本人亲临一般。我每日参拜,便是想让这草人远隔千里亦可感应其真身,在三七二十一日之后,用桑枝箭射草人七箭,便如是射真人一般,破其五脏六腑,灭其生机。此法十分歹毒,可在对方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夺人性命,这才被列为禁术之列。”
听完仓堂主一番介绍,连方仲亦对这钉头七箭书感到毛骨悚然,若是此法百试百灵,谁敢和昊天堂做对。方仲道:“仓堂主有这钉头七箭书为依仗,却依旧搞到外面这幅模样,难道这禁术也有不灵的时候。”
仓堂主道:“非是不灵,而是这禁术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若是参拜还不到二十一日,草人无法感应真人,就被人夺去草人并毁去,这法术就破了,施法之人不但无法诛杀敌人,还会被此法反噬,你参拜了几日,这昊天镜就收走你此生多少年阳寿。若是正好参拜到二十天却被人把此法破了,那施法之人恐怕也就活不上几天。这钉头七箭书最大的一个破绽便是若不能伤敌,便伤你自己,这是交换的代价。”
方仲奇道:“我听得少堂主说你已施展此法七个月,早已超出二十一日期限,这钉头七箭书理应奏效才是。”
仓堂主苦笑道:“我刚才只说了其中一种破除钉头七箭书的方法,还没说第二个。其实这第一种方法已经比较稳妥,试问有多少人能寻到我昊天堂来,更把这草人夺去?”方仲心想也是,这昊天堂隐藏在龙湖底下,若非他们引路,的确难以找到。仓堂主接着道:“我参拜到二十一日之后,那草人竟然一无感应,我便知这钉头七箭书无用了。”
方仲道:“既然无用,仓堂主何必还要坚持下去,把此法撤了便是。”
“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来,这钉头七箭书最大的破绽便是不伤人便伤己,我早已拜满了二十一日,若撤了此术,等待我的将是即刻而亡。”
方仲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便一直拜了七个月,明知无效,也不敢停下来。可是这样拜下去,到头来你还是会支撑不住。”
仓堂主哈哈一笑道:“在摆这钉头七箭书之前我便为自己算了一卦,不当命绝于此地,便是有这侥幸之心,这才下狠心动用此禁术。按常理揣测,既然我不死,死的便一定是他。谁知这最后结果,不但杀不了对方,连我自己也一时不死,确实意想不到。虽然这钉头七箭书杀不死他,但我相信也非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此人一连被我拜了七个月,草人却无法感应其魂魄,定然是他作法遮蔽的缘故,而这正是避开钉头七箭书的第二个办法。此法只有修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掩藏自身气息,而能达到此等境界的,无一不是得道圣人。这禁术的第二个破绽便是很难杀死已臻化境的高人,除非施法之人的本身修为远胜对方,靠无上法力强行拘来对方魂魄,不过有这等本事,又何必摆这钉头七箭书呢。”
方仲惊道:“那神教大法师竟然是已臻化境的得道高人!?”
仓堂主略有意外地道:“你已知我欲对付之人是护教大法师?”
方仲道:“是少堂主说的,而在下其实也对此人早有耳闻,但却并未谋过面。”
仓堂主道:“虽然以前没有见过,再过不久你便能亲自见到他了。随我来,让你见识一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言罢,伸手一拨眼前浓雾,顿时让出朦朦胧胧一条路来,此路的前方依旧浓雾弥漫,但仓堂主却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方仲急忙跟随在他身后,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仓堂主的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透着白光的模糊洞口,此洞口时涨时缩,似乎随时都会泯灭。仓堂主道:“此洞便是那人借我神镜一照之后,用形体之力贯通的神魂入口,我等神魂同样被昊天镜收了下来,正好借着此洞去看一看这护教法师如今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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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初见大法师(三)
借由昊天镜竟然能让人横跨千里之外,一窥同样被昊天镜照过在之人如今在做什么事,神奇之处让方仲心中赞叹不已。此宝镜之所以得名昊天镜,便是此镜天生能够贯穿天地。而天地万物都是阴阳分化而成,混沌之中有阴阳二气,随后清浊两分,上清为天,下沉为地,此镜便成形于那时,只是当时未曾被人精雕细琢,宛如一块光可鉴人的璞石,而留在石头中的那片混沌空间却被璞石外壁隔绝,并未随天地分化两极,依旧还处于混元之态,可谓天生宝物。后人得此顽石之后细细锤炼,终至把它做成一面宝镜,这才有如今昊天镜之名。昊天,混沌之后,苍天之前,与天地同生,故此后人给前人上尊号时多有用昊天之名以示景仰,却不用苍天、黄天代替,便是这个道理。
仓堂主把方仲拉进昊天镜之中,便是他已堪破此镜的奥妙,昊天镜内的虚无空间便是混元之气,只有同样身具阴阳二气的人才能在此地拥有最大的力量。方仲修习了役鬼法,原本阴气较重,恰巧他本身又练过昆仑的玄门心法,相互抵销,这才让自己介于水火交融的地步,换作此地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比方仲更适合留在这昊天镜内。
仓堂主在这时涨时缩的洞口站定,向方仲道:“你我都是一缕神魂在此,从此洞口出去亦是一样,这虚无之形应该无人能够察觉,除非别人有法宝又或正好神魂出窍,方能发觉你我就在他身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我即便出去了,还是要躲在暗处,一切以小心为上。”
方仲道:“但不知若是被人发觉又能怎样?”
仓堂主道:“自然要溜之大吉了。神魂在外极易被宝物所伤,虽然不至于要了区区小命,但就此受损,便如同三魂七魄被人狠狠砍了一刀,轻则痛不欲生,重则昏迷不醒,如同活死人一般。我已预先想到有此一着,故此你我切不可离开此洞口太远,以免来不及赶回。”
方仲点头道:“多谢仓堂主告知。但不知此洞口会不会突然消失,到那时你我不是俱都失陷在外。”
仓堂主道:“这是昊天镜照耀此人之后留下的一个出入口,只要被召之人的神魂不死便不会消失,你我不用担心。”仓堂主说罢,向前一步往那洞口跨去,临去时,看似从容的面庞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他的一只脚刚进入洞口,只见洞口如同平静的湖面一样逐渐荡起一道道涟漪,随即白光一闪,仓堂主的身影便在那洞口消失的无影无踪。方仲到那洞口处一看,见洞口除了表面那一圈圈涟漪未曾平息外,哪有仓堂主的身影。方仲不敢怠慢,既然仓堂主先走一步,自然要紧紧跟随,万一迷失在这昊天镜里,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回去。
方仲也学仓堂主一般,把脚轻轻往前一点,眼看着半只脚没入白光之中,却觉前面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着力处。虽然不想一下子就进去,但当他还想往下踏时,那眼前的白光却突然往前一扑,随即整个人都被淹没其中。方仲被这骤然而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伸手往前面一挡,同时闭眼不敢再望。过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方仲这才慢慢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仓堂主那略带戏谑的眼神。
仓堂主笑着道:“不用怕,内外天地虽有别,却并不伤人,只有此地才是凶险之极。你且看这是何处?”他把手往周围一指,方仲转首四顾,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何地,自己竟然已经置身于一座十分雄伟的大殿之中,殿两廊俱都是奇形怪状的巨大佛陀,相貌凶恶,往下俯视着二人。若不是发觉这些都是巨石雕刻的死物,方仲几乎惊出一身冷汗,虽然神魂之身不可能真的出汗,但被这一幕所受到的震憾却清晰的表现在脸上。这些佛陀打扮奇特,有许多并未剃度,还有许多戴着巨大的面具,面具之上亦画着凶恶之形,手持的更不是钵盂佛珠木鱼之类,而是奇形怪状的刀锉棍棒甚至人头人骨,有几个竟然搂抱着裸体女子,作交欢之状,其淫秽之处让人不敢入目。
方仲惊道:“这便是那护教大法师所在的地方!?”心忖这护教大法师到底信得什么教,佛非佛道非道,简直就是歪魔邪道。
仓堂主冷笑一声道:“这还算是好的,更惊人的还在后头。此地便是护教大法师演经说法的道场,这里不过是他一间小小佛堂,你看到的这些佛陀那模样可有一点慈悲心肠?想当年我初见这大法师时便觉此人不善,谁知他却言若无金刚之威无以服邪魔,依我看,此人自己便是邪魔一个。”二人在这殿里看了一会,又往前面走去,两旁林立的佛陀俱都眼神向下,似乎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那巨大的手掌中持着各种武器若是一同砸降下来,必将把二人砸成飞灰。好不容易才走过这些大佛,眼前出现一座宏伟大门,那门并未关严,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光亮,隐见里面忽明忽暗,似乎掌着无数灯火。
仓堂主道:“那护教大法师定在门后,我倒要看看,他这样的恶人竟然会修成天人合一的忘我之境,连钉头七箭书都奈何不得他。”说罢,也不推门,直接往那大门上一撞,整个人便从门上潜了进去。他和方仲都无实体,自然无需推门而入了,若真是血肉之躯在此,反倒不敢这样去做。
方仲使用地遁之术惯了,反倒比仓堂主还要熟络,只当如今是施展遁术之时,把身子一扭便穿门而入。方一进门,便见六个十分魁梧的和尚,头顶高帽,身披黄袍,均都手持金刚杵,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之后,怒目望着仓堂主与方仲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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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初见大法师(四)
方仲吃了一惊,见自己行踪被发现,毫不犹豫的反手拔剑,结果一捞之下居然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一缕神魂而已,什么东西都没带,又怎么可能从背后拔出剑来。仓堂主回头低喝道:“别轻举妄动,这些人不过是大法师座下弟子,在此守护,并未发现我俩。”方仲仔细一瞧,这才发觉这六个和尚虽然直愣愣瞧着自己,但一点表情也无,和外间看到的那些大佛没有两样。
方仲悬着的心又复放下,向仓堂主尴尬一笑道:“我只道被他发觉了,幸好我也无兵刃在手,如今这神魂之身,想来上去打他两拳也是不要紧的。”
仓堂主摇头道:“那你便错了,你我虽是神魂之身,对方不借助大神通便看不见,但若是靠得近了,他虽然是血肉之躯,但里面可还有魂魄在身,这神魂之力只可以瞒过眼耳口鼻这等外相,却绝瞒不过对方的魂魄感应,你这一拳打去,定被发现。”
方仲心道原来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来当一看客的,既然如此,仓堂主为何不一个人来,又何必再拉上自己。只是这话不好意思出口,只能继续跟着仓堂主往里走去。一离开大门,抬头便见一座更大的大殿出现在眼前,这里没有外间那许多的凶狠佛陀,但在两殿旁边却堆放着许多高大石塔,这石塔也不知是何物所成,通体黝黑,看上去黑沉沉的十分诡异。而每一座塔上都有无数经幡招展,鲜红色的符文更是遍布塔身每一个角落。其中有两座塔上各安放着两只巨大的圆轮,一个十分饱满,如金乌状,另一个却呈月牙形,似乎寓意日月二物。在大殿正中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火焰闪烁,一副巨大的骸骨静静地躺在里面,骸骨头生二角,也不知是何兽所留的躯干。再向前面看去,可见一座雕刻着卍字符号的法台,法台两侧排列着无数的石墩,石墩有别于中土式样,俱都十分花俏,画满璎珞、宝瓶、莲花、曼陀罗花和无数裸体美人之形。这些石墩应该是那护教大法师说法之时底下弟子用来听法的所在,只是如今这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人在此,而且这人也非是坐在石墩之上,乃是跪在法台之前,头顶着地,双手平摊放在头前,向法台恭恭敬敬地行叩拜大礼。
法台之上一个巨大的转经轮如罩子一般悬在半空,正好盖住大半个高台,并且散发出淡淡光芒。在光芒掩映下,只见一道模糊人影正高坐在台之上,受转经轮和光芒的阻隔,让人无法看清法台之上的真身,唯见此人身形十分高大,也披着宽大斗篷,头戴一顶怪异法冠,双手交叉摆着莫名的手印,一对双目散发出淡淡红芒,整个人影看上去威严而又冷漠,就这样俯视着下面的跪拜之人。
仓堂主瞳孔一缩,向方仲道:“此人便是护教大法师。”
方仲早已仔细观看那法台之上的大法师,只是那转经轮虽然散发的光芒并不强烈,偏偏让自己的双目无法看清那人到底是何模样,除非自己能够再往前走近一些,或许可以一窥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当方仲把目光从法台之上收回,往下看时,不禁发出“咦!”的一声。仓堂主道:“怎么,你连大法师都认识?”
方仲忙摇头道:“晚辈连法台上那人的真面目都瞧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倒是这台下跪着之人有几分面熟。”
“哦,此人明明是个番僧,你又从何处认识这样的人物。”
“晚辈和他交过手,若非当时人多,只怕要遭他毒手。”方仲看到向法台跪拜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当初在洛水城中撞见的黑鳄上师。当时此人带着几个徒弟初来东土,所到之处目中无人,只想多招些善男信女。不管你愿不愿意,一掌拍下去便是,有接引印在手,简直横行无忌。破庙里恰巧遇见方仲、郑元洪等人,一场打斗下来,反把自己的弟子送去见了阎王。虽然出师不利,但可不是这黑鳄上师没有真才实学,若无那麻婆姑娘奇技惊人,无人能是其敌手。
这些过往之事方仲一时半会也无法向仓堂主说清楚,仓堂主虽心有疑窦也没多问,向前走了几步,离着那法台更近了一些。震慑于那护教大法师声威,二人不敢从法台前方走过,却沿着那盛放巨大骸骨的火坑旁边往石塔后面慢慢摸过去。虽然仓堂主说神魂之身无法被人发觉,但那只对凡俗之人有用,在大法师面前可不敢托大,就是方仲自己,利用天字诀的天眼神通也一样可以看破旁人的隐匿之术,难保旁人便没有这等本事。
二人躲在一座石塔之后,偷偷探头往前看去。只见那黑鳄上师行完了叩拜大礼之后,恭恭敬敬站起,向法台大声道:“大明轮法王在上,弟子黑鳄不远千里而来,历经千辛万苦,终得觐见法王。”
法台之上一个浑厚声音慢悠悠道:“你寻我何事?”
黑鳄上师道:“法王受我佛差遣,肩负重任,务要让这东夷蛮荒之地皈依我佛,但不知此事进展的如何?”
“本法王的事岂由得你来问!”
那端坐法台之上的人影忽然之间双目光芒一闪,一股无形之气从他身上席卷而出,这突然爆发的气息让悬在空中的转经轮顿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阵阵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在光芒之中更有无数符文闪现,围绕着法台时隐时现。
黑鳄上师面色大变,连忙俯伏在地,垂头道:“弟子不敢,非是弟子想问,乃是大龙神法王派我来寻,法旨在身,不得不问,请法王见谅。”说罢,不停的磕头。
方仲躲在石塔后看得目瞪口呆,这如此野蛮的一个黑鳄上师,在那大法师面前居然一点大气都不敢出,卑躬屈膝,简直便是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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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初见大法师(五)
法台上气息波动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那人影依旧慢悠悠道:“大龙神法王只派你一人来此?”
黑鳄上师低头道:“是,是,只派了弟子一人,天寒地冻,无依无靠,缺衣少食,着实吃了许多的苦,能寻到法王大驾都赖我佛垂怜弟子一番苦心,这才得见法王。”那黑鳄上师说到苦处,居然落下几滴泪来。
“你以上师之尊,居然孤身上路,连个随从都没有?”
“没有,没有,若有随从岂能遭遇几多厄难。”黑鳄上师依旧面上虔诚无比,那几个死在洛水城中的徒弟似乎根本就不存在过。
“若只是一人,你又怎么寻得到本法王?”
黑鳄上师又磕一个头道:“弟子虔心向佛,一片诚心感天动地,虽遭厄难却也多逢际遇。数月前弟子路过一片树林,竟然遇见一群十分凶狠的和尚,他们各个修为不凡,围攻一队载有老弱妇孺的车仗。眼见这些人便要丧命于凶僧之手,弟子岂能见死不救,我佛要想光照东土,正需弟子努力。虽然只有弟子一人,我也要不顾生死救下这群无辜之辈。”
“看不出你也有此善心。”
“那是自然,弟子不但对人如此,便是遇见牛羊猪狗也要发一下善心,好好超度它们一番。”说到这里,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反正他低着头,那法台上人也看不见黑鳄上师这一点小动作。黑鳄上师接着道:“经过一番舍生忘死之搏斗,终于赶走了那些凶僧,弟子虽然获胜,却也受了不小的伤害。”他把右手举起,手掌张开,掌心处疤痕依旧。
法台上之人冷哼道:“几个和尚就把你伤了,修为可不怎么样,居然派你来找我,难道大龙神法王座下无人么?”
黑鳄上师诚惶诚恐道:“弟子本领低微,自然无法和法王相比。不过那些和尚也不是一般人,后来听得那被救之人解释,才知这些个和尚都是什么慈云寺里来的。弟子初来东土,并不知那慈云寺有何来头,或许法王你知道一些。”
法台之上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道:“慈云寺?本法王尚未对它动手,怎么会先来寻本教的麻烦?”
黑鳄上师道:“这个弟子便不清楚了。天下偏有这般凑巧的事,我所救那些老弱妇孺原来都是法王座下的人,要不是见到这其中有一个女子身具种器之法,弟子又怎么可能寻到法王。可见冥冥之中我佛无时不在保佑弟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原来如此,你能寻到这里倒也偶然。本法王一向低调,没人能够知道我的真实来历,却被你寻到这里,反让本法王感到意外,只道如今这外间到处都在流传本法王名号,连你这个外乡人都听说了,岂不误我大事。”
黑鳄上师道:“弟子也非是鲁钝之人,虽然看破这种器之法只可能出自法王之手,却不曾直言告之旁人。不过让弟子稍感疑惑之处,便是那被寄之宝物似乎来历不小,以我的法力居然无法强行取出。”
那人又冷笑一声道:“是本法王亲自所种,凭你的本事也想不劳而获?”
黑鳄上师忙又伏地道:“弟子不敢,怪不得此物不凡,原来是法王的宝物,小的岂敢窥伺。但不知法王又新炼了何物,需要用这种器之法慢慢温养,依弟子观之,那宝物寄宿与女子体内非止一日,已然和那寄主血肉相连,说不定以后喧宾夺主,反被那寄主役使了去,岂不糟糕。”
“哼!你觉得本法王有那么蠢么?若非当年一战受伤太重,我也不会用种器之法来慢慢修复此物。好在经过这些年的血肉滋养,即将恢复原样,到那时自然依旧会被我掌握。”
听闻那护教大法师说当年一战受过伤,黑鳄惊讶道:“谁人竟然能够伤得了法王大驾?”
“你来东土这么久,没听说过佛道魁首都是何门何派?”
黑鳄上师故意自言自语道:“佛道魁首?弟子一直苦修不倦,又忙于寻觅法王踪迹,委实不知,还望法王开示。”其实在他心里早已知道,那慈云寺便是佛门之首,实力不凡,他故意说是被慈云寺的和尚打伤的,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若被人知道乃是个无名小辈所伤,实在太丢脸面。而如今昆仑派又与神教打得鸡飞狗跳,这等事稍一打听便可知道道家以谁为尊。
也不知那护教大法师是否真的相信了黑鳄上师的一面之词,他居然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这佛门之首首推慈云寺,便是与你交手的那些人。”黑鳄上师忙插口道:“怪不得这些和尚有些手段,我一人胜他们几个,受点伤也无妨。”大法师根本不理黑鳄上师的言语,接着道:“道家之首便是那昆仑派,此派源远流长,底蕴极深,本法王之伤便是被那些昆仑派的人打伤的。不过伤我之人可没讨到什么便宜,本法王大展神威,一连诛杀了它二十多位自称圣贤之辈的高人,就算当时没有灭了此派,也要教他元气大伤,日后再难复当年旧观。”
黑鳄上师赞叹道:“法王真是好手段,以一人之力对抗道家一门,如此魄力,有谁能及。”
那护教大法师接下来的话语却毫无愉悦之声,淡淡道:“此一役非我本意,原本另有依仗。我到东土之后,筹划多年才完成的一件心血之事,偏偏到最后竟然出了意外,让本法王不得不亲自出手挽救危局。我一直蜇伏不出,养伤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便是要追查那坏我好事之人,把当年之事完成。”
黑鳄上师道:“怪不得自法王东来便渺无音信,原来就有这许多事发生。不知法王之伤可曾痊愈,何时可以出关,我也好早日回去向我佛和大龙神法王尊驾复命。”
“本法王的伤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痊愈,本已谋划妥当,正要亲自出去弘扬我佛,一展鸿图,偏偏又遇上宵小之辈暗箭伤人,以恶咒咒我。此咒十分奇特,以我观之,可远摄神魂,用感应之术来灭原身魂魄,若非我有转轮护体,险些被此人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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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初见大法师(六)
黑鳄上师道:“这等咒术倒与我佛座下那大至善佛母的化神术有些相似,都可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想不到这中原之地也有人精于此术。不过法王修为精湛,这一点点小诡计当然奈何不了你了。”
法台之上那人道:“你也不要太小看了这里的修行之士,若是此咒冲你而来,本法王敢肯定,你早已身死道消。”
黑鳄上师忙点头道:“连法王都认为此术非同小可,弟子当然无法承受。不过,法王如今还被那咒术所困,不得不借重法轮护体,此咒一日不消,法王便坐困一日,这个……这个……不知等到何年何时,法王才可行动自如,弟子想回去向我佛复命只怕也遥遥无期。”
那大法师一声冷笑道:“不用等待多久,那施咒之人便会自食其果,反害已身。我已洞彻其妙,此咒所以厉害,便是施咒之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搏,若无法奏效,不用旁人去破,他自己便无法支撑下去。”
黑鳄上师问道:“但不知法王跏趺于此多久了?”
“七个月!”
黑鳄上师笑道:“七个月?若再来七个月,此咒依旧不解,法王又当怎样?”
“每多一日,施咒之人便会耗去精气神一分,七个月不死已是难得,若还能支撑七个月,此人有这等本事何必用咒术伤人,早已光明正大杀到我这大殿里来。若本法王所料不差,那人已到油尽灯枯时候,便算多等几日也无妨。”
躲在石塔后面的仓堂主与方仲均都倒吸一口凉气,暗忖这大法师果然料事奇准,算定了仓堂主根本撑不到七个月,不要说再来七个月了,便是再多七天,那仓堂主都已力不从心,支持不下去。仓堂主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硬撑下去的,七个月的不停作法,把一个风度不凡的仓堂主硬生生耗成了一具稍有气息的骷髅骨架。
方仲悄声道:“仓堂主,那大法师已识破你那钉头七箭书,既然无法奏效,不如撤了。”
仓堂主面露苦笑之色道:“此咒早已过了那二十一日之期,撤不得,若就此放弃与自杀何异?即便无用,我也会一直支撑到死,就算杀不得此人,但能拘束他一天便是一天,好过他立刻就能逍遥自在地出去害人。”
见仓堂主如此决绝,方仲知道劝也无用,但此来若只是看一看那大法师到底如何,目的已然达到,就该马上回去,可是看仓堂主那样子根本就没离去的样子。方仲道:“现在该当如何?”
仓堂主面露坚毅之色,霍然回头道:“横竖一死,不如死里求生,若我能把这钉头七箭书完成,虽然拖延了那么长时间,却未必不能活命。”这钉头七箭书便如一个超大的赌局,赌资便是你我性命,而且一盘定输赢,赢者满盘皆赢,输者满盘皆输。仓堂主本已是必输之局,但在还没有断气之前强行把这钉头七箭书完成,或者可以不死。当然那只是指不会因为施咒失败而当场反噬身亡,耗去的无数精气神却绝不会从天而降的返还回来,以仓堂主如今那羸弱之躯,即便施咒成功,也算不得取胜,至多只能算作个两败俱伤,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就是这个两败俱伤结局,如今也让他可望而不可及。
方仲愕然道:“仓堂主是说你还想回去继续施咒作法?”
仓堂主道:“回去作甚?我想那钉头七箭书所有的法事具备,唯一欠缺的便是招不来那大法师一缕魂魄,这最后一步始终未成,致使我苦心孤诣的禁术无功。与其再拜也是无用,不如亲自出手,你我神魂到此,若能把那大法师的神魂引诱而出,也引到那昊天镜里,我借神镜之威,强行灌入那假人身上,到那时,无论他法力通天,只要一根桑枝箭就能要了他老命。”
想不到这仓堂主居然打得是这个主意,且不说这计谋能否成功,只其中的风险恐怕就十分之高,那大法师如此本事,想引他入彀只怕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仓堂主说完此话之后,又对方仲道:“我去引那大法师过来,你就隐藏在这里,等他到时务须与我一起把他拖入昊天镜之中。”随即一步步向法台走去。
黑鳄上师依旧与那大法师相谈,只是话语一转,不再问起那施咒之事,却牵扯到弘扬佛法上来,黑鳄上师道:“法王一别经年,却没有广撒佛音,旁人只知有你护教大法师之名,而无我佛大明轮法王之威,虽然弟子对法王本事十分敬仰,但是回复法旨之时,只怕不大好说话。”
“你如实相告便是,不过你来了此地也不会立刻就走,这东土变幻就在不日之后,等你看清到底是谁笑到最后时,再回去不迟。”
黑鳄上师点头道:“一切依法王之命为是,弟子也不急于回去,况且日后我佛降临此地时,还需万民皈依,有此时间不如多招几个徒弟,好在来日为我佛效力。弟子在路上便已经收了两个人做弟子,其中一个倒也与我佛有些佛缘,好好栽培一番,当能为我佛效力。”
法台之上那人道:“这里的人不一定靠得住,本法王只需要能打能杀、听命于我之人便可,能用则用,不能用时,用灌顶大法做成护法人偶便是。”
黑鳄上师道:“法王之言不错,这另一人弟子就想把他做成一具护法人偶来的。只是弟子法力低微,那人又断了一手,即便用了灌顶大法,顶多只是做成一个护法行者,想要做成护法尊者或者阿罗汉,那是千难万难了。”
那大法师道:“区区小事本法王帮你即可,你把那人带来便是,不是本法王夸口,只要我出手,即便是个已死之人都能把他变成一个护法尊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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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初见大法师(七)
那黑鳄上师大喜道:“多谢法王相助,那阿罗汉不敢指望,只要能做成一个护法尊者便很好了。有这样一具厉害的护法帮忙,这东土之大,四处都可去得。”
那护教大法师道:“本法王帮你也不是平白无故,到时还要劳烦你去做一件事。”
黑鳄上师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法王有何吩咐尽管讲来。”
大法师道:“你初来此地,旁人俱都不知你的来历。我暗中给你一队人手,俱都是本法王门下,除我之外,只听命于你和灵阳二人。”
黑鳄上师奇道:“灵阳?他可是法王亲传弟子,让我二人一起又去做什么?”
大法师冷冰冰道:“去对付慈云寺那帮僧人。”
黑鳄上师吃了一惊,他已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这慈云寺乃佛门之首,连这大明轮法王都认为其中隐匿高人,不是轻易能够对付得了,如今却让自己和他的大弟子送上门去和人家打,难保其中没安什么好心,莫非法王自觉任务无法完成,怕自己回去禀告佛祖,便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借慈云寺之手除掉自己。黑鳄上师苦脸道:“弟子前不久才被那慈云寺里的僧人所伤,只怕难以胜任法王所付重托。”
大法师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之处,冷哼一声道:“你不去?”
黑鳄上师浑身一激灵,暗道自己糊涂,以法王的本事何须借刀杀人,直接在这里灭了自己便是。黑鳄上师连忙堆笑道:“去,去,当然要去,弟子只是担忧所做之事不能让法王满意,如此有些犹豫。”
大法师道:“你与灵阳会合之时,他自会告诉你应当如何去做。”
黑鳄上师心道一开始说得好听,让他与那灵阳一起带队人手,说穿了还不是一切都听灵阳的吩咐,毕竟人家那是法王子的身份,比自己这上师之尊高了一截。黑鳄上师正想问为何突然要让自己与灵阳对付慈云寺时,那法台之上围绕人影缓慢旋转的转经轮突然一震,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发出警示之兆,随即无数光晕如波浪般往四处荡漾开去。黑鳄上师见到这等异动,忙不迭站起身,双目死死盯着法台。但见那光晕所过之处,一道模糊人影竟然在光晕荡漾中忽隐忽现。
黑鳄上师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此番异动不是法王要对自己出手,但随即他便大叫道:“法王小心。”
法台之上那大法师的声音冷冷道:“何方鼠辈,妄想偷袭本法王,不管你是人是鬼,都要叫你灰飞烟灭。”人影在转经轮内手印一翻,那转经轮忽然变大,宛如一个巨大的罩子,向在光晕之中显出的模糊身影落去。人影往后急退,黑鳄上师见人影离他不远,身形一晃,欺到人影的身前便是一掌。那一掌直接拍入人影胸膛,但却如中虚空,对方毫无阻隔的穿身而过。黑鳄上师一愣,还未回过神来,那法台之上的法王腾地站起,冷笑道:“神魂之身!你便是那想用咒术暗伤本法王之人!”
那道人影正是仓堂主,他偷偷靠近法台,原本想欺近法王身前之时,集所有神魂之力打他一拳,虽然伤不得肉体,但若能把那大法师的魂魄也给打出来,正好可以引他上钩。谁知自己还未靠近,便先被那大法师头顶之上的经轮给发觉了,神魂之身看似无影无踪,但其实本身极弱,蛮力虽然无法奏效,但法术真言一类却可以给他致命伤害,故此仓堂主一见自己踪迹被人发觉,立刻远离大法师所在的法台左右。只要离开那转经轮范围,借着无形之身藏匿起来,这法王便拿他没有办法。
果然,仓堂主离开法台五六丈远时,那光晕已照不到他,整个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转经轮光芒一敛,复又回到大法师头顶。
黑鳄上师提拳跨步,追到身影消失处,睁着双目左右寻觅,身后大法师的声音道:“本法王不去寻他,他居然敢用神魂之身寻到我这里来,真是岂有此理!”话音一落,一个巨大魁梧的身影从法台之上升起,化作狭长倒影,在黑鳄上师的跟前穿身而过,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黑鳄上师吃了一惊,再一回头,却见那大法师依旧坐在转经轮内,只是原本睁开的双目已经闭上。黑鳄上师道:“法王,刚才那人是谁?”
黑鳄上师连问数声,法王只是不答,他慢慢走到法台前面,仰头一看,但见那人影如入定般安坐不动。黑鳄上师冷笑一声,也在这法台之下盘膝而坐,耐心等待离壳而出的大法师神魂归来。
方仲亲眼看着仓堂主被那大法师发觉,随后返身而回,直往自己这边而来。那仓堂主便走还边回头去看,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远处法台上升起一缕黑气,往地上一扑,然后如乌云卷地一般贴着地面滚滚而来,悠忽之间便追到了身后。所有的黑气往一处一凝,一条人影顿时出现在二人面前,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仓堂主的神魂之身突然变形,似乎被人从腰间打了一拳一般弯成了两截。仓堂主啊的一声叫,整个人往后急速抛飞。方仲伸手一接,那撞过来的仓堂主力量十分凶猛,连带着他也一起往后撞飞出去。
二人还在半空中时,那仓堂主强忍剧痛,厉声道:“那家伙追上来了,只要坚持到入宝镜不死,此计谋便成功了一半!”
方仲抱住仓堂主,咬紧牙关,纵身几个起落,便到了刚才进来的大门附近。那里原本就有六个守护在此的番僧,听到法台之处传来的声音,纷纷横放金刚杵在门口。方仲撞过去时,所有的金刚杵上都亮起了毫光。方仲正想一冲而过,仓堂主急道:“此物可伤我等神魂之身,快躲开。”方仲心忖你来时不说,如今这般紧要关头却说不能过,还要另寻出路。方仲这一犹豫便慢了下来,那仓堂主道:“婆婆妈妈作甚,随便寻一处墙撞过去便是。”方仲头一次用神魂之身离体,且是借助昊天镜之力,又非自己修炼到元神出窍的地步,当然不知如何灵活应对,只是这略一耽搁的时候,身后一股冻人骨髓的冰寒之意笼罩而来。方仲抱着仓堂主急往另一面墙上撞去,身形‘噗’的穿过墙面,尚余下半身还在墙里,眼见成功在望,方仲的身形忽然顿住,不进不退,竟然就此卡在那墙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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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见大法师(八)
方仲面色大变,只觉一只左脚被一股巨力牢牢握住,不能向前分毫。他都不用回头便知那护教大法师追了上来,只是没有想到对方来速如此之快,竟然抢先一步捉住了自己。若不是神魂之身在此,方仲必定被惊得汗毛直竖,地遁之术早已祭出,可是如今身上空空如也,一张符纸也不曾带来,想用也不可能。仓堂主也已发现异状,他面上厉色一闪,挣开方仲的手,返身复往墙内撞去。他的人影方一消失,方仲便觉腿上一松,里面终于松开了束缚。有此良机岂能错过,方仲再一抽身,整个人已飘落在来时的佛殿之中。
那仓堂主明知危险而肯返身相救,这般义气让方仲心中感动,若是此人心中稍有邪念,大可舍弃自己独自离开。如今仓堂主生死不知,方仲自然也不能这样就走。虽然没有想过独自逃跑的念头,但若真有此想法,只怕方仲也会哭笑不得,因为根本就不知回去的路!来时都是仓堂主引领,回去时若无他在身旁,谁知该怎么回到昊天镜之中,再从其中返回昊天堂?二人此刻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人心善恶,有时便在这一瞬间看得清清楚楚。方仲转身直奔墙里撞去。
眼前一阵模糊后复又清明,方仲抬眼便见仓堂主被一条巨大的身影踩在脚下,对方一拳拳砸下来,全都落在仓堂主的身上。每一拳都深深砸入体内,洞穿躯干。虽然没有鲜血四溅的场面,但是在那时起时落的拳头之下,仓堂主的神魂之身一阵阵模糊,几乎快要消散一空。那身影自然是大法师所化无疑,只是在那身影之上居然看不到五官,唯见一团黑气在周身滚来滚去,遮掩住本来面目。方仲飞身而起,一拳往那身影捣去。若在平时,不是符法便是剑法,一起往那大法师头上招呼,可如今这神魂之身却什么也做不成,只能靠各自的神魂之力取胜。
那黑影见方仲一拳打来,冷哼一声,背后‘砰’的一声,冒出一股黑气,一凝之下便即化为一条胳膊,径自往方仲的拳头抓来。大法师这突出第三只手的伎俩若在旁人眼中必定防不胜防,可对方仲而言,这一招早已领教过了。当年那失去神智后变作四只手的灵智上人,与大法师如今所施展的本事如出一辙。方仲身形陡然一落,不但避开了抓来的黑手,更以手作剑,直接一招乘龙飞天,猛挑踩住仓堂主的大法师。
“嗯!?”黑手落空,黑影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见方仲反从底下杀来,那踩住仓堂主的脚一抬,一条腿影电闪而至。方仲这一招只施展了一半,大法师的脚掌便已到了,噗的一声,正好踹到方仲腰间。那力量之大,方仲只觉自己腰跨已断,整个人都被这一击踢成被折断的两截,手可轻易摸到脚尖。那剧烈的疼痛让方仲大叫一声,整个人反往墙上撞去。
神魂之身有个好处,便是比肉身耐打!若在平时,这一下就足以让方仲重伤不起,再无还手之力。可是现在除了感到剧痛之外,方仲惊喜地发现自己虽然遭此重创,手脚却依旧灵活。方仲的身子还未撞到墙面,那大法师所化黑影往前一闪,原本伸出的大手徒然间暴涨,只是一伸,便即揪住了踢飞出去的方仲,然后高高抡起,恶狠狠往地面一砸。
方仲被那大法师一连串出手打得目不暇接,几无招架之力。对方实在是太快了,又是三只手一起使用,根本来不及应对。这一摔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血腥场面,但是方仲明显感到自己的神魂之身一阵激荡,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大法师一击得手,冷笑道:“何方蝼蚁,也敢在本法王面前搞鬼,简直不自量力。”他左肩一抖,又是一股黑气冒出,化为巨手去拎被砸在地上的方仲。
方仲仰面朝天,亲眼看着那大法师又变化出一条手来,径直来抓自己。突然之间,方仲脑海中一闪:那大法师也是神魂之身,可是他竟然会作法变化!既然他可以这样做,那自己也应当能做到。想到这里,方仲冲着抓来的黑手掌心一抬!
方仲手掌连举数次,却一无反应!
预想中的雷鸣电闪并未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方仲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原因,这神魂之身根本就没有法力,自己也想象往常一样运气于手掌根本就无法做到!但是那大法师却可以施展无上法身与变化。难道他所施展的与法力无关。由不得他多想,那黑手已一把捉住方仲,倒提着往空中一抛,然后四手齐伸,分别抓住方仲手足,往四个方向一起用力,喝道:“分!”
如此巨力涌来,方仲只觉四肢咯吱作响,转眼间便要被那大法师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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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初见大法师(九)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二十七章 初见大法师(十)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初见大法师(十一)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初见大法师(十二)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三十章 初见大法师(十三)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三十一章 初见大法师(十四)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三十二章 初见大法师(十五)
方仲一呆,见仓老堂主点指自己,只道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邀月堂莫堂主的遗孤,忙道:“前辈,晚辈不是邀月堂的人,莫姑娘才是。”莫雩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向仓老堂主叩头道:“雩儿拜见仓堂主。”二人这一说一做,任谁都可看出谁才是莫堂主后人,偏偏那仓老堂主依旧长剑指着方仲,动也不动半分,若不是看他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真要当他是一个死人。
司空谅向瑶鹰王悄声道:“那仓老堂主精于卜筮之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谁料这第一眼就认错了人,当着这许多徒子徒孙的面,一定羞愧万分,买不下这张老脸,索性装死人蒙混过关。”瑶鹰王摇头道:“仓堂主可不是外面那些骗人钱财胡说八道的江湖神棍,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司空谅道:“小的知道了,仓堂主原本的筹算是极准的,可是你看他现在这番样子,比死人多一口气,早已力衰气竭不复当年之勇,老眼昏花,头脑糊涂,认错了人也情有可原。”
司空谅的话声虽小,旁人听不到,那赢奎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有想到仓老堂主会认错了人,只怪自己没有及时介绍,闹出了这般一个大笑话,让师父一世英名受损,心中颇为难过。若在摆此钉头七箭书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说,他绝对不会犯下这等差错,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行了。赢奎柔声道:“师父,莫姑娘正向你老人家叩拜,她才是莫堂主的女儿。”
仓老堂主终于出声道:“为师知道……侄女的事待会再说,这小子……你去……把他抓过来。”
赢奎惊讶回头,仓老堂主的话再明白不过,并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点名道姓就要方仲过去。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做,但终归有他的道理,若在平时自己大可为之卜卦一番,如今却来不及了,只有依师命去做。赢奎向方仲谦然一笑道:“我师父叫你过去,若是不肯,在下可要用强了,到那时不免要伤和气。”
司空谅怒道:“你这少堂主真是蛮不讲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喂甲鱼,如今又要方公子唯命是从,我等好心做客,你却把客人当作犯人一般,天下岂有是理?”
赢奎面色一沉,冷冷道:“又非在下请你们来,既然来了就得听主人的话。”
方仲心想自己此来本就是求人的,求人不免要低三下四,再说对方不过让自己过去一下,未见得便要对自己不利,连忙道:“司空兄不必再说,少堂主说得对,我这就去拜见一下仓老堂主去。”说罢,便向石台走去。众人眼见着方仲一阶阶到了台上,随即又踩上了那副巨大的龟甲。
仓老堂主一直等到方仲踏到了龟甲之上,这才一收长剑,却把掐诀的手指往头顶一弹,在其头顶空悬着的昊天镜顿时一动,随即镜光大放,一个旋转,镜面朝下,一道光柱笔直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吃了一惊,虽然被昊天镜照住,但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那仓老堂主嘶哑着道:“此镜善能判定阴阳……祸福吉凶俱在其中,我今见你阴气旺盛……却阳清之气不灭,重阴必阳……重阳必阴,能至阴阳相和者都是异人。我今借你阴阳之力一用……看看那妖僧到底在做什么!”照耀方仲的昊天镜忽然变色,一道青光转眼落在方仲身上。方仲就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力无可抗拒的一压而下,方仲只不过支持的片刻便就盘坐了下来,也如那仓老堂主一般,盘坐在了龟甲之上。
那仓老堂主见方仲只是盘坐在龟甲之上苦苦支撑,不由大叫道:“快抬头!……看吾宝镜!”
方仲把头一抬,眼睛只是与昊天镜的镜光一触,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飞身而起,往镜中一吸而去。在旁人眼中,就见方仲在昊天镜散发的光芒之中飞出一道虚影,转眼间就没入了镜面之中,不但如此,那昊天镜在收了方仲一条虚影之后,又青光一转,落在仓老堂主的头顶,同样一条淡淡虚影被此镜一收而入。见此一幕,瑶鹰王面色一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收人魂魄?”他单足一抬,一道劲气从脚下喷薄而出,砰的一声,碎石乱飞,把石台踢碎了一角。赢奎也吃了一惊,见瑶鹰王想飞身冲上去,忙纵身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那不过是一道形体,并不会伤人。”
瑶鹰王怒目以对,喝道:“照人形体作甚?”
赢奎道:“昊天镜最神奇之处便是能够照人形体而让人神魂相连,即便是千里之外,凡是被昊天镜照过之人,便能通过此镜转眼看到对方。”
瑶鹰王道:“方公子就在此地,仓老堂主又何必用昊天镜照耀他?”
赢奎道:“这个我便不知了,或许他是想借方公子之手,一起到镜中去看一看旁人也未可知。鹰王尽管放心,此法不会伤人性命,若是你贸然上前去打搅,只能令他们神魂受损。”
方仲只觉自己飘飘渺渺的不知在何处,四周迷糊一片,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正在惶恐之中,却见眼前一道人影由模糊到清晰,转眼出现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中年人,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长袍遮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人之气。方仲正自惊异之间,那人晒然一笑道:“鄙人昊天堂堂主仓昔,你已见过了。”
方仲只当自己听错了,此人竟然说他才是昊天堂堂主,那另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是谁?那人看方仲一脸的震惊之色,摇头道:“七个月前,我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七个月后,便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本命法宝
仓堂主亦激动不已,只是身体太虚,无法如赢奎般跳起身来,他颤声道:“别高兴太早……且看昊天镜中如何?”奋力举手一指高悬在上的昊天镜,那镜中画面如不出所料当呈现大法师法身遭受钉头七箭书的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见到大法师被桑枝箭命中,不用谁吩咐,齐齐举头看向昊天镜。
昊天镜中,大法师法身周围一片狼藉,六只巨手中的五只遭受重创,只留一只巨手还完好无损。想靠这一只手掌抵挡住如前一般的攻击,绝无可能。
一支长箭的金色虚影凭空浮现在法台正前方,由淡转浓,不过转瞬,便凝聚成一道金色光芒。光芒所在的虚空微微一颤,便化作一道金光直奔大法师的法身头颅。
眼见大难来临,大法师头颅上的红色妖目霍然睁开,口中一声怒吼,一道红光竟然从中喷出,直射大殿之外,同时那一只完好无损的巨手往前猛地一拍,竭尽全力抵挡金光攒射。金光噗的一声扎在巨手之上,略一迟滞,金光便穿透手掌,从手背冒出,继续往法身头颅射去。
大法师的法身口一张,从中喷出一股精血,精血瞬间化作一朵急速旋转的红莲,莲心正好托住金光。这口精血一吐,大法师的法身噗噗两声响,背后两手消失不见。金光被此红莲一阻,又迟滞了半分,但其犀利依旧不可阻挡。旋转的红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散,一片片莲花瓣从红莲上脱落消失。当红莲缩小到只有原来一半大小时,大法师又一张口,一股精血喷出,都被那红莲吸了去。红莲复又壮大,继续抵挡金光的消磨。这一次,大法师的法身一声轻响,又有两手消失不见。连续两口精血一吐,让大法师的周身气息衰弱大半,彻底显出原形。
此刻的大明轮法王法冠歪斜,一张俊朗的面孔早已失去儒雅之态,双目翻白,面带一丝狰狞之色。红莲迅速缩小,呈不支之状,但那道金光也衰减了大半,光芒已不如先前那般耀目。
“噗”的一声轻响,红莲终于被金光刺破,化为一片片花瓣飞散,光芒再无阻隔,只是一闪便钉在了大法师法身头颅之上。即便金光已是强弩之末,入肉不深,却也非大法师法身可以承受。随着金光由亮转黯,一声闷响,爆裂开来,法身发出一声痛楚之极的怒吼,魁梧的身影连晃数晃!
这一箭终于伤到了大法师本人!
金光散去,大法师的身影依旧屹立不倒。透过昊天镜可见那大法师的法冠已消失不见,头颅右侧鲜血淋漓,但并未在头上破出一个大洞来。高台之下,坐在地上的黑鳄上师目睹这一切,颤声道:“法王,你没事么?”
法王不答,但他的两手却往胸前一合,各掐一个奇怪法诀之后,便即静立不动。
黑鳄上师见他还能动作,高悬的心又复放下,若是那大明轮法王在刚才这惊世骇俗的一击中毙命,他会毫不犹豫地返回故土,再不敢在此地逗留。试想如此奇术若是降临到自己身上,好端端坐着就有天降神箭射来,不但犀利无敌,连敌手在何处都不知,真是死不瞑目。
昊天镜中一幕也被水月洞天中的所有人看到了,众人俱为这一箭功败垂成而叹息,一时间鸦雀无声,感慨这大法师的命怎么就这般硬,连续五箭都杀不了他。仓堂主也从惊喜重新坠入失望之中,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两箭可用,而大法师却再无任何手段可以抵挡,如此说来,他迟早也是一死。仓堂主嘶哑着喉咙叫道:“妖僧已黔驴技穷……吾还有两箭可用,必能杀之!”
仓堂主因为中气不足,话声并不响亮,但在这霎那寂静的时刻依旧让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复又把目光投在大法师神魂所附的草人身上。
出乎大家预料之外,草人居然不跑不避,把其中两手放在胸前,其姿势与昊天镜中大明轮法王的一模一样。大法师的声音冷冰冰道:“本法王东来传道,点化众生,尔等居于秽土自甘堕落,虽万丈佛光无法洗清,既不能明悟,唯有送尔等入地狱,以赎前孽。”
赢奎道:“也不知谁先下地狱!”
大法师的声音道:“本法王莅临此地再传佛音之时,必让尔等同赴极乐世界!”
赢奎冷笑道:“口出狂言,临死还要逞强,且看你如何抵挡这随后两箭!”二人如前一般,仓堂主持弓,赢奎拉弦,把桑枝箭对准大法师附身的草人。
眼见动手在即,方仲手中符纸一翻,冲着大法师便是数道雷咒祭出,原以为那大法师必会闪避,另掐掌心雷在掌心中备用,谁知这几道雷咒俱都打在草人身上,一时间雷光闪烁。草人身上的皮肉本就不多,被方仲这一通打,草人的粗布衣服都烂了,露出里面的枯草来。
草人扭头看向方仲,面现恶毒之色,骂道:“小畜生,你屡次伤我,下次落到我手,必把你做成一具护法尊者方出我气。”
方仲见他不闪不避,便知事有蹊跷,听大法师言语,似乎十分怨毒自己。这仇反正是结下了,也不在乎多结一点。方仲掌心之中火光闪动,一掌拍出,一团火光飞了出去,打在了草人身上,那草人顿时点燃了起来。与此同时,仓堂主射出的第六支桑枝箭亦到了,噗的一声插在草人胸口。
草人一声闷哼,只是向后退了几步便即站住。
昊天镜中,众人只见一道金光在大法师的法身之前凝聚。只是金光还未凝聚完全,却又有一道红光从外间飞了进来,正是射上一箭时大法师从口中喷出之物,不知为何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又飞了回来。此物靠近大法师法身前后左右盘旋,大法师掐诀的两手一分,分别向前一把抓出,红光霍然一分为二,竟然显出一金一白二色,两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分持在大法师手中。此二物方一现身,所散发的二色光芒几乎不亚于钉头七箭书所化金光。
金光再次向大法师飞射而去
大法师举起右手中金色光芒,向着金光一迎而上。众人只见一个硕大的金色圆弧状东西从大法师手中突然显现,散发着无数瑞彩,与金光撞击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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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日月蘸金轮
耀目光芒布满昊天镜镜面,所有人被那刺目光芒所迷,无法直视,不由自主闭眼低头。虽然昊天镜没有传来巨响之声,却可想其碰撞之激烈。昊天镜此刻便如一轮炎炎烈日,散发的光芒照耀万物。此刻莫说动手,连睁眼一见都难,大法师若是趁着此刻逃走,众人根本无法阻挡。
刺目光芒终于黯淡下来
方仲抬头一看,昊天镜中重新显露出大法师所在法台。法台早已不成法台,裂痕遍布,碎屑一地。在这狼狈不堪的法台之上,大法师的身影单手前伸,前方一轮明晃晃的淡金色金轮,在其手掌之中转动不止。被刚才激烈冲撞而被震得四处飞散的碎屑漫天飞舞,窸窸窣窣如下雨一般飘洒而下,落到大法师身前时,被那淡金色金轮一扫,便即消失不见。!
大法师居然靠着这一只奇异金轮把钉头七箭书所化的金光一扫而灭
不只方仲看到这惊人结果,龟甲之上的仓堂主手一松,长弓“啪嗒”一声落在脚前,那本就苍老欲死的面容一瞬间有如死灰。
“哈哈哈……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本法王一时大意没有使用本命法宝,这才让你等有机可乘。如今双轮在手,又怕谁来。”大法师的狂妄之声在水月洞天中不停回响。
“这……不可能!唉……”仓堂主在喊出这一句后,身子一软,向后便倒。赢奎慌忙一把扶住,急道:“师父振作起来,我们还有一箭未射,未必无功。”
仓堂主颤声道:“护教大法师……修为深不可测,单靠此箭……杀不了他。为师豁出性命不要才使得这钉头七箭书施展成功,没想到依旧无用,想起来……真是死不瞑目啊……”
赢奎道:“不试又怎知无用!”他心有不甘,捡起仓堂主掉落的长弓,把这最后一支桑枝箭架在弦上,对准了草人。草人身躯已烧着大半,只留上半身看上去还算完整,赢奎拉满弓弦一放,箭去流星,直奔草人脖颈,噗的一声,刺了个对过。
大法师神魂所附草人移后数步,便即站稳,向赢奎道:“这副皮囊任凭你射!”虽然如此说,还是扭头看向昊天镜。昊天镜中金光攒射的一幕又浮现而出,这一次,大法师法身把另一只几近透明的银轮向前一抛,在万道白光之中与金光撞到一处。
光芒消失,钉头七箭已全部施展而出。大法师草人胸前贴着的那张写有‘护教大法师’字迹的符纸无火自燃,转眼化为飞灰。
众人扭头再看昊天镜,镜中人影立而不倒,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环绕周身不止。
“这是何物,竟能抵挡我昊天堂禁术?”赢奎大失所望之下,脱口而出问道。不止他有此疑问,便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此问,这大法师一开始明明只有一个转经轮护体,连同他那金刚不坏法身,俱被钉头七箭书破掉,若他早有这金银二轮在手,何不早早取出,非要逼至这等地步才用。
大法师傲然道:“谅你们也不知,此物乃是本法王立身之本,先有此二轮才有本法王之名号,名为日月蘸金轮的便是。”
“日月蘸金轮!?”方仲在一旁听得仔细,再一想那大法师名号,似乎那黑鳄上师称呼其为大明轮法王,若把大明轮的‘明’字拆分开来,岂不正是日月二字。那大法师说此轮是其立身之本,先有二轮而后有法王之名,按此说法,只怕这日月蘸金轮比大法师更有来历。可是当昊天镜中显露大法师使用那日月蘸金轮抵挡金光的那一幕,总让方仲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草人身躯上的烈火已蔓延至胸部,把大法师神魂拘役于草人之内的符印之力飞速流散,不用多久,其神魂便可从草人之中脱身而出。到那时,神魂瞬间便可以回归肉身。
方仲向大法师道:“请问大法师,你那金轮从何处而来?”
草人冷哼道:“自然是我随身携带。”
方仲摇头道:“我明明看见是你从别处召唤而来,并不曾带在身上,若在身上时,大法师何以会法冠跌落、头上血流,弄得这般狼狈。”
草人听方仲揭其所短,怒道:“是我低估了你这小孽畜,待再见你时,让你知道本法王的厉害。”
方仲道:“那也要再见到我时,才说这等狠话。”
草人道:“你不要走,我一回去便会亲自来此,今日之辱当加倍偿还,少不得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方仲怒道:“大法师既然如此憎恨在下,临别在即,不如我再送你一程!”说罢,纵身跃至草人身前,火岩剑一扫,把草人的头颅割飞。方仲如此轻易便得手,那是因为草人除了这头颅之外,躯干俱都在大火之中燃烧,连四肢都已在烈火中化为了飞灰,根本无反抗之力。
草人的头颅尚在空中,兀自竖目裂嘴盯着方仲。方仲一催法力,火岩剑剑身灼热,往头颅正中一剑劈下,一分两半,然后被烈火一卷,便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当草人不复存在,拘役大法师神魂的力量亦不在有,大法师的神魂之身随之消散于无形,不见了踪迹。
仓堂主目睹此景,再也坚持不住,把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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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安排后事
赢奎抱住仓堂主,向下方尚自呆看的人道:“还不快去准备汤药,禁咒已完,老堂主已无饮食禁忌了。”台下的几个昊天堂弟子一听,慌忙前去准备。仓堂主不住咳嗽,悲切切道:“老夫终究还是失败了……那七箭虽然射完,却依旧杀不得那妖僧,可惜可惜……” 赢奎道:“此次杀不得他,是他命大,师父不用可惜了,大不了我们再另想办法。”
仓堂主摇头道:“非是可惜你我……可惜的,是那不久之后无数人的性命,亦将随我之失败而……不复存在。”
赢奎落泪道:“旁人生死自有老天注定,师父即便窥破天机,但逆天改命之事用不着你去出头。”
仓堂主苦笑道:“老夫也知一己之力不足以逆天改命,但谁也不知……那因果是否便是因老夫一力,而生不测……若本就注定老夫此举是命中定数,不想做,也得做啊……”
赢奎道:“师父洞彻天机,非弟子能及。”
仓堂主道:“那钉头七箭书虽然被我强行施展完成,但没有诛杀所咒之人,这反噬之力不久便到……为师活不久了。趁着我还能做事,即刻摆一个祈禳之法……能求得几天便是几天。”
赢奎道:“是,我这就吩咐人去做,你老人家坐好。”赢奎走下卜筮台,至方仲、莫雩等人处,说道:“老堂主还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过来与各位相见,方兄弟,这次得你出力,甚为感激,在下先行谢过。”向方仲施了一礼。
方仲连忙还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但不知老堂主可好。”
赢奎面色一黯,道:“老堂主马上步一个祈禳之法,以求延寿几日。”
众人俱都吃了一惊,虽然禁术失败,这结果亦在意料之内,但真当面临此事,还是心有不忍。方仲道:“此事真的不可挽回么?”
赢奎道:“禁术本就是如此,既然不能杀敌,自然要承受反伤的后果。不过这钉头七箭书也不算完全失败,老堂主成功引来了师神魂,并且射了他七箭,虽然没有杀了他,至少也让他受了一点伤,所以在下以为这反噬之力或许会迟来几日,再让老堂主用祈禳之法求一延寿祈,或可多活一些时日。”
方仲道:“希望老堂主吉人自有天相。”
赢奎谢过,又向莫雩道:“莫姑娘,你一来此地便遭此变故,让你受惊了,在下十分抱憾。”
莫雩柔声道:“不妨,赢大哥和仓堂主都是一心为人之人,小妹自愧不如。”
赢奎道:“仓堂主既然知道莫姑娘来投,即便时日无多,一定会替你预作安排的,这一点请莫姑娘放心,即便老堂主不在了,在下也一定会承担应有之责,不会让莫姑娘失望。”
莫雩道:“小妹命如浮萍,随遇而安,绝不敢给人拖累。”
赢奎不悦道:“莫说丧气的话,这里谁不是命如浮萍之人,一人流落时无依无靠,才会命如芥子,大家聚在一起时,昊天堂便是你我之家,堂内之人俱都是兄弟姐妹。”
赢奎又把几个昊天堂弟子叫来,吩咐另摆香案、灯烛,绕着仓堂主摆放了七七四十九盏油灯,另放一盏本命灯在正中。龟甲之上,昊天堂弟子来来往往,不久便即布成一座七星阵,每一个昊天堂弟子持灯经过仓堂主身边时,无不抽泣出声。这祈禳之法不过多求几许寿命,可做锦上添花之选,但绝不能逆天到平添多少阳寿,身体安康之人当然不会去做这无用之举,而摆放延寿祈之人,本身便已到油尽灯枯之时,若非本人留恋阳世不愿离去或有许多心事未了,是不会步这祈禳之法的。
不一时,阵势摆成,仓堂主在台上重新举起脚下长剑,东一指,西一划,口中念念有词。一盏茶的时间后,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尽都吐在正中那盏本命灯上,那灯焰急速晃动,好一会才止住摇晃。那仓堂主面露喜色,刚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谁知意外徒发,平地起一股旋风,从本命灯上卷起,向周围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寒风阵阵,灯盏熄灭。那七七四十九盏灯不一会便灭了大半,只留零零落落数盏还在摇晃,而灯焰更是黯然无光,随时都可熄灭。
仓堂主望着眼前所留的几盏残灯,苦笑一声道:“老天待我不薄,尚留七日可用。”随后,挣扎着站起身来。其消瘦身骨看似弱不禁风,但这一刻,无人轻视于他。
台下赢奎和一众昊天堂弟子跪地一片。
仓堂主看了台下一眼,长叹一声道:“都起来,老夫饿了,七个多月没有饮食,就算是死,也不能做饿死鬼。”明知大限将至,仓堂主的精神反而变得好了一些,连话语也不似先前那般有气无力。
早有人端上预备的热汤来,仓堂主一口饮尽,嗒着嘴道:“先前倒不觉得这是美味佳肴,如今就这般美味,好喝好喝。”
赢奎上前道:“堂主初进饮食,不宜开口大喝。”
仓堂主道:“老夫知道,不用你说,等过了一两日,一定要大吃一顿,诸位都要作陪,谁也不许走脱。”
众人忙点头应允,赢奎道:“外间寒冷,还请师父回屋里说话。”
仓堂主道:“好,我也正有事要与莫侄女说。”
莫雩上前道:“老堂主才从劳累之中解脱,小女之事等堂主休息一晚,再说不迟。”
仓堂主笑道:“还有几日性命却用来睡觉,亏侄女想得出。你进屋里来,和老夫讲一讲邀月堂之事,老夫一坐七个月,未曾有空抽身前去相救,实在有愧。”
莫雩垂头道:“是,请老堂主移步屋内,稍作休息,侄女就在一旁讲述便了。”
仓堂主点头道:“好,好,你能在大变之后想到投我昊天堂,老夫高兴的紧。别看老夫与你父相交莫逆,但说实话,他对我这一堂的本事可并不待见,总说这是有违天道之举。他是高风亮节之人,竹林弹唱,琴瑟和谐,自然看不惯我这卜筮占卦了。”
洛仙35:
第三十六章 六壬诀
(小。更)洛仙36:更新时间:24-4-6 :53:47。众人进主屋分宾主落座,仓堂主这才有空问起邀月堂之事,莫雩把经过了一遍,说到伤心处,自不免落泪一场。仓堂主叹息道:“此事其实早有预兆,我也曾劝过莫堂主,及早搬离原处另觅安息之地,可惜他没有听进去。 莫雩道:“先父确有搬离之意,已在筹划之中,只是未曾和我说起乃是听了老堂主的主意。”723
仓堂主道:“这样说来,他还是信我一言的。”
莫雩道:“可先父终究还是辜负了老堂主相告的一番警示之心,事起突然,悔之无及。”
仓堂主道:“莫堂主看得开的很,以我所知他的脾性,即便大难来临,也会淡然处之。倒是我这算来算去之人,时常斤斤计较,反不如他活得潇洒。”
莫雩道:“诚如所言,先父不枉相交仓堂主一场。天下虽大,难得一知己,老堂主与先父可比伯牙子期。”
仓堂主笑道:“过誉了,老夫也就是一个略通卜筮之道的鄙人。侄女已来了我昊天堂,不知你邀月堂可还有其他人等脱身而出?”
莫雩有些难过地说道:“一门之人俱都蒙难,唯有我与兄长得脱。只是他离开邀月堂后便失去音讯,连我也不知他到了何处。”
仓堂主道:“那倒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只要人在这世上,总有相见之期,况且我昊天堂精于占卜,求得其之所在方位,易如反掌。”
莫雩转颜为喜道:“侄女差些忘了此事,何不求老堂主随手捻得一卦,便知端的。”
一旁的赢奎轻轻咳嗽一声道:“莫姑娘,老堂主身体虚弱,已不适卜卦。”
莫雩羞愧道:“是小女过于心切了,望堂主见谅。”
仓堂主摇头道:“无妨,无妨,你我也不算是什么外人,今既投我昊天堂,迟早都是一家之人。这占卜之事根本不用求我,只你自己便可试占一卦,求得兄长结果,岂不比求助他人所得更来得有趣。”
莫雩喜道:“堂主所言不假,只是小女对卜筮之道一无所知,深怕资质低劣,无法通晓这等奇术。”
仓堂主道:“谁人不是学而后知,但有好学之心,通晓其术不难。”
莫雩道:“既如此,小女愿意一试。”
仓堂主面色又转慎重,说道:“在你想学之前,老夫可有一言相告,你好自斟酌。卜筮之术,非比练气修道,自有其禁忌之处,常人只怕无法坚持下去。”
莫雩想起来时见到的那妫大哥所言以及他的面貌,心中不禁一寒,若是让她也像那妫大哥一般把自己的相貌搞到面目全非,绝然不愿意。没有哪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愿意抛弃芳容,甘心黑巾遮面,永久不见天日。莫雩虽然想知大哥的踪迹,但就此作如此牺牲,不免有些犹豫。
莫雩毕竟还是有小女儿之心,犹犹豫豫道:“但不知有何禁忌之处?”
仓堂主厉色道:“想要一窥天机,本就不为天地所容,而泄露天机者,必遭天谴!这是所有要学卜筮之道之人必知之理。你若也学卜筮之道,便已不容于天地,日后结局,注定不可如凡人一般享有天伦之乐,你可明白。”
莫雩面色发白,点头道:“明白。”
仓堂主面色又一缓,道:“贤侄女或许被老夫所言惊吓,有些胆怯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你日后后悔。我如今让你有三个选择,你可任挑其一。”
莫雩道:“哪三个选择?”
仓堂主道:“上古之时传下河图洛书,到我这里,演化成三式神数。这第一式,便是奇门遁甲,推演天数,吉凶祸福无一不包,观天时,明地理,知阴阳,方能小成。奇门遁甲流传最广,我昊天堂弟子选择此一式者众多,你可愿学?”
莫雩道:“但不知奇门遁甲有何禁忌之处?”
仓堂主道:“通奇门遁甲而泄天机者,邪毒侵体,肌肤不全,天降惩罚莫过于此。”
莫雩一听,这不便是妫大哥他们所学之术,似这样生活实非所愿,不由摇头道:“侄女想听一听这余下两式是否有适合所学者。”
仓堂主道:“也好,这第二式,是为太乙神数,明经纬,知表里,所知结果与奇门遁甲一般。昔年文王小儿曾偷学了这太乙神数,又结百家之长,创周易,这才有周家八百年天下。”
莫雩道:“那太乙神数禁忌为何?”
仓堂主道:“通太乙神数而泄露天机者,刀兵架颈,血光之灾,阳寿不保。”
在莫雩身旁的羽音道:“老堂主说得差了,那周文王近百岁而亡,若是其所学脱胎于太乙神数,为何不见其遭血光之灾,兼又长命百岁呢?”
仓堂主笑道:“文王小儿何尝不曾遭血光之灾,只是他的血光之灾都用西夷巫术转嫁到自己亲人头上去了,他生百子,夭折过半,众多妻妾皆成转嫁之躯,俱都早亡,可谓残忍。文王居羑里著易经,历五年未得天下而先亡,便是遭天谴之故。不过这是陈年旧事了,若非你问起,老夫也懒得提起。”
莫雩道:“听仓堂主所言,文王为人不堪了。”
仓堂主道:“那是自然,我神教创立之初不愿臣服于周,何尝没有鄙视其人之意。通太乙神数而心狠手辣,把天谴落至众多子嗣之身,也只有文王小儿想得出。虽然老夫鄙视其为人,但不得不说一句,此子在太乙神数之上的确有独到之处,所著之书遮盖其恶名不小。我昊天堂钉头七箭书禁术,其实便是借助此太乙神数施展而成的。”
莫雩道:“拿亲人性命为自己挡灾,非雩儿能为。”
仓堂主道:“那便只剩这第三式了,这第三式为六壬诀,河图五行中,以水为首,十天干中壬癸都属水。壬为阳水,癸为,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为六,取名六壬。此六壬诀乃术中之王,准确无比。”
莫雩道:“此六壬诀有何禁忌之处?”
仓堂主道:“六壬诀借水而行,舍阴取阳,阴为果,阳为因,你若一窥天机,阳火自生,卜筮之人受百般煎熬,求生不能,痛苦不堪。”
洛仙36:
第三十七章 求卜前程
一听这六壬诀只是自己受苦,与旁人无干,先就有点心动。莫雩道:“这阳火有解无解,可伤表里? 仓堂主道:“这阳火是心火,无解。不过若只是一般卜筮,阳火不盛,还能忍受,但若是牵连极广,左右气运,那就无可遏制,烈火焚心,痛不可当了。”76
莫雩想了想,毅然道:“心痛可忍,我意已决,就选这六壬诀,还望仓堂主赐教。”说罢,起身离座,跪在仓堂主面前。
仓堂主叹息一声道:“你确想学这六壬诀?需知此诀才是修之最少之人。老夫知侄女意志坚强,但阳火心生,痛楚之处,实非凡人能够抵挡。奇门遁甲不过伤残肌体,尚有汤药可医,太乙神数折损阳寿,却无切肤之痛,偏偏就这六壬诀,若无大毅力者,极难坚持下去。你还是好好考虑一番,莫过快下此决定。”
莫雩道:“此事我已思量过,不再更改。”
侍立在仓堂主身旁的赢奎道:“莫姑娘,六壬诀虽然非同小可,但任何卜筮之道都有其极限处,并非事事可卜,样样可知。你所求越小,伤害越微,所求越大,伤害越深,你若预知天机又妄想逆天改之,对你而言,无疑自寻死路。”
莫雩道:“六壬诀又非钉头七箭书之禁术,也会损及性命?”
赢奎道:“小痛可忍,大痛死去活来,若再大者,让你虚火成真,烈火焚身!你可记住了,事可为当为,不能为时,万万不可强求。”
莫雩吃了一惊,点头道:“多谢少堂主告之。”
仓堂主道:“赢奎说得对,若你所求非己所能承受之时,切不可强行卜筮,若执意强为,便是死签一道,只会要了你的区区小命。”
莫雩垂头道:“是,雩儿一定谨记仓堂主教诲。”
仓堂主改换笑颜道:“好,从今日起,你便算我昊天堂弟子了,六壬诀老夫会亲自传你,另外我这里有千年寒玉一枚,贴身佩戴可抵阳火焚心之痛,一直是老夫心爱之物,如今也一并送你。”
莫雩喜道:“多谢仓堂主恩赐。”
赢奎笑道:“还叫仓堂主么,莫师妹该叫一声师父了。你是师父所收最后一位关门弟子,这等荣宠,我昊天堂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不已。”
莫雩羞涩一笑,向仓堂主行拜师大礼。仓堂主兴致颇高,在饮下莫雩所奉香茶之后,从项下取出一枚挂坠,此挂坠用天蚕丝所系,下方一块青白色古玉,形如水滴,闪动着淡淡青光。此玉一拿出来,便可见丝丝寒气从玉中渗透而出,淡淡寒雾绕着玉身转动不止。仓堂主道:“让老夫亲自为你带上。”
莫雩伸粉颈,让仓堂主把此玉挂在项下。仓堂主语重心长道:“好孩儿,若感心火难捱,可把此玉放入一碗清水之中,饮此水压制虚火。为师不久于人世,临终能再得一传人,甚是高兴,可惜无法照拂你长久,你虽然过来投我,却依旧要孤苦伶仃一世,实是命苦。”仓堂主泪光闪闪,浑浊的泪水从深陷的眼窝之中不停滚落。
莫雩甚为感动,举袖擦拭仓堂主泪迹,安慰道:“昊天堂有这许多兄弟姐妹,雩儿不觉孤独。”
仓堂主道:“说得也是,我昊天堂里大都是无亲无故孤儿,虽被这凉薄人世所弃,但在这里,俱都有亲人扶助,你们并不孤单。”
不远处就座的方仲、羽音看着莫雩拜仓堂主为师,也是感慨不已。羽音是带莫雩前来之人,见到莫雩拜入昊天堂门下,心中五味杂陈。一开始她并不想让莫雩就此投入昊天堂,只因见到那妫大哥面目之后,深为莫雩将来担忧,如今莫雩甘心去学六壬诀,并拜仓堂主为师,此刻再想说什么话也晚了。况且若不寻一栖身之所,难道就此跟着方仲浪迹天涯?他方仲自己都不知往何处去,绝非可以相托之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管如何,莫雩和自己暂时留在昊天堂,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仓堂主收莫雩为徒之后,目光复又转到方仲、瑶鹰王一行人身上来。仓堂主居然先对瑶鹰王道:“想不到鹰王也会有折翅的一天,你我该有十来年不见了。”
瑶鹰王颇有些意外地道:“仓堂主居然认得我这样一位粗人?”
仓堂主笑道:“敢在当年站出身来直指师其非之人,老夫如何能够忘记。”
瑶鹰王亦笑道:“所以老夫才要受牢狱之灾,而仓堂主却太太平平躲在水底下做安逸公,只是我也想不到,仓堂主竟然筹谋大事,想要一举诛杀师,这等壮举,若早二十年知道,在下一定赶来相助。”
仓堂主道:“此次鹰王难道不是特意前来相助于老夫的么?”
瑶鹰王摇头道:“不是,鄙人不知仓堂主躲在这里,若非跟着方公子来此,也根本不能适逢其事。”
仓堂主看了一眼方仲,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方公子才是此行之主。”
方仲不敢怠慢,离座施礼,向仓堂主道:“鹰王前辈为晚辈所救,便多有照拂晚辈之意,绝不敢以主居之。”
仓堂主点了点头,向方仲道:“方公子年纪轻轻却出手不凡,但不知是何人门下?”
方仲默然片刻,垂头道:“晚辈先前曾在昆仑玉虚门下待过,如今……如今……孑然一身,不知行止。这次随同莫姑娘前来,便是想借机向仓堂主讨要方略,求卜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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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托庇于人
(小说b。更新)洛仙3:更新时间:24-4- :46:45。一听说方仲自称曾是玉虚宫门下,仓堂主和赢奎等人俱都一愣,需知昆仑派和神教各堂向来仇视,邀月堂之事更在眼前,这样一位玉虚宫弟子的身份显然并不让人喜欢。仓堂主愕然道:“方公子居然是玉虚宫弟子,老夫的确没有想到,观你出手,除了剑法或有其渊源外,其余本事断然不是昆仑所传。 方仲道:“仓堂主目光如炬,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晚辈的确所学驳杂,不但学过剑修符道,还兼学了役鬼法。”
仓堂主恍然道:“怪不得你有诸多鬼身变化,原来学过役鬼法。或许也是因此才被昆仑所逐,不得不离开玉虚宫的?”
方仲道:“不是,是晚辈看不惯其无端诛灭邀月堂,阳奉阴违,背信弃义,实与小人无异,一气之下反出了昆仑。不过晚辈只是痛恨昆仑门中一干主权之人,门下弟子并非人人可憎。”
一旁的莫雩道:“方大哥曾数次相救于我,雩儿能到这里,也多亏了他一路相送。”
仓堂主笑道:“能有胆量反出昆仑,你也算十分难得了,不但送雩儿到此,又与老夫一起对付师一场,有这等交情在前,老夫实难开口拒绝,方公子请说,你想求问何等前程,只要力所能及之事,当无不允。”
见到仓堂主一口答应下来,方仲心中甚喜,但自己所求之事十分重大,按卜筮之道的说法,所求愈大,代价愈大,若超出仓堂主所能承受之底限,只怕不好看相。方仲道:“晚辈答应旁人要取一物与她,却又不知此物在何处。毫无头绪之下,便想求卜一卦,若能得知其在何处,亲去取之,也好尽早完成承诺。”
仓堂主道:“求一物什不难,你所求何物?”
方仲道:“不知仓堂主可曾听过菩提树,晚辈所求,便是这菩提树的所在。”
仓堂主面色一变,肃然道:“菩提树,这是佛家圣物,你居然求卜此物?”
方仲心下惴惴道:“晚辈冒昧,虽知此物贵重,却依旧提了出来,实在是没有头绪,才对仓堂主抱万一指望。仓堂主若觉此事为难,晚辈并不强求。”
仓堂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等贵重之物,若只求一大概方位,其实不难,但若想详细至何地何处,这便有些艰难了。我想方公子所求断然不止一大概方位,若老夫说物隐东南,横寰万里,你细细去寻,穷半生功夫也未必能得。”方仲点头称是,仓堂主又道:“但若求得精细,这代价的确有些大,非常人能承担得起。”
方仲有些失望道:“果然为难那便算了,晚辈另想办法。”
仓堂主道:“老夫只是说常人无法承担得起,可未说就没有解决之法。似这等事,若先有个一鳞半爪,便好求许多,你空口白话便想得知此物所在,自然甚难,卜筮之道并非随意可为,能减一分莫名之处便少一分天谴之力,卜筮之人便少受一分苦楚。”
这一言提醒了方仲,忙道:“晚辈还有一事未说,慈云寺里有菩提树一叶,通悔大师对晚辈言若求菩提树所在,他愿拿此叶出来作引。”
仓堂主道:“通悔老秃驴何时慷慨起来了,居然就舍得拿菩提叶出来占卜,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有菩提叶在先,天机已泄,逆阻成微,卜筮起来便容易许多。”
方仲喜道:“那么此事可行了?”
仓堂主点头道:“有菩提叶再求菩提树,的确可行。按奇门遁甲之术,以菩提叶和卜筮之人居中,布地盘一副,列九宫、立八门,倒推此树,精通卜筮者有九成指望可知其具体所在。不过即便如此,此等宝物预知之后引来天谴不小,虽有菩提叶分担一半,卜筮之人所受苦楚亦不轻。”
方仲想起仓堂主所说这奇门遁甲的天谴乃是邪毒自生、肌肤不全,卜筮菩提树既然引来天谴不小,那这卜筮之人只怕也要如妫大哥一般身有脓疮,腐蚀入骨,让旁人做这等牺牲让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一见方仲沉默不语,仓堂主便知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老夫在步钉头七箭书之前曾为自己占卜一卦,得知自己不当亡于此地,顿时信心满满,觉得既非我亡,定然他死,孰料禁术依旧没有成功。如今再一回想,也不算没有料准,我若是死在别处,便与此卦所示一般无二了。方公子所求之事,若让旁人来做,倒不如让老夫这将死之身去承受罢了。”
赢奎跪地道:“徒儿愿替师父卜筮一次,断不让堂主在此等情况之下还要远行。”
在屋中的昊天堂弟子无不跪下,纷纷如赢奎一般出言愿意代替仓堂主卜筮。
仓堂主看着跪下的诸多弟子,缓慢摇头道:“你们都是有用之身,日后许多事要仰仗你们去做,唯有老夫命不久矣,再大的天谴都不在乎,此等事,除我之外再寻不到第二人。”
赢奎道:“弟子不忍见堂主仙逝之时还要承受百般苦楚。”
仓堂主温言道:“傻孩子,慈云寺里高僧甚多,老夫若为求知菩提树下落而受苦,岂能见之不理。再者此地已不能就留,师受我所伤,定然报复,以其手段,这里无人能敌。不只是我要离开此地,便是你们也俱都要走,暂避与他处,等来日安全之后,再返回不迟。”
赢奎道:“若无老堂主率领,我不知该往哪里去?”
仓堂主道:“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两日后你等乘坐巨鼋从龙湖出去,顺黄河而上,入渭河,至终南山,寻一帝踏峰所在,便在此峰脚下寻一湖泊安身。”
赢奎道:“为何要到那处去?”
仓堂主道:“俗谚背倚大树好乘凉,那处地方有一隐匿宗门,你们若是托庇在她山下,她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赢奎落泪道:“弟子明白。”
洛仙3:
第三十九章 山门所在
昊天堂弟子听得老堂主要让大家择地避祸,那妫大哥道:“堂主,以师今日之势力,一般宗门根本不放在他眼内。 仓堂主道:“你是怕那隐匿宗门不能庇护大家周全?”
妫大哥道:“正是。
仓堂主道:“你等放心,这隐匿宗门非同小可,师必定忌惮三分,在未扫平昆仑诸派之前,还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妫大哥也是聪明之人,仔细一想,惊讶道:“连师都要忌惮三分的宗门,除了昆仑道门之外,莫过于释门两家,人人都知慈云寺的山门所在,唯一不知的,便是和慈云寺齐名的慈航静斋了,堂主所指宗门,莫非便是那慈航静斋么?”
仓堂主点头道:“不错,那帝踏峰便是慈航静斋的山门所在之处,不过你们此去,要牢牢记住,既不要随意四处打探,更不要向旁人胡说八道,只当不知这里是慈航静斋的地盘,这样才不会得罪人家。
赢奎道:“师父的意思是我等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躲藏在她山脚下。
仓堂主笑道:“你等只是路过,见此地风景颇佳,便暂时歇脚,她总不能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难道还派人下山驱逐不成,真若如此,岂不向大家名言诏告这帝踏峰便是她慈航静斋的山头。
慈航静斋的人一向行踪隐匿,岂能做出这种事来,故此老夫断定,她就算明知你等故意为之,也不会多说什么废话。
赢奎和妫大哥破涕为笑,深觉老堂主这主意拿捏得恰到好处,让慈航静斋的人有理说不出。
方仲这是第一次听到慈航静斋的山门竟然在终南山的帝踏峰,当初遇见何盈时,自己曾经问起过其山门所在,但她并未直言相告,只说若无相识之人带领,根本就进不去。
慈航静斋的所在一直都颇为隐秘,知之者不多,岂料仓堂主居然知道了,而且还让昊天堂弟子躲到她山门之下去。
方仲想起何盈的一言一行,不禁对帝踏峰心之神往。
方仲道:“仓堂主既知慈航静斋所在,何不直上山门相告,不必如此曲折。
仓堂主道:“老夫并不认得慈航静斋的高人,昊天堂与她也无交情可言,知晓慈航静斋所在和能入她山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若无邀请,虽过门而不得入。
若非我昊天堂被逼到这个份上,老夫也不会出此下策。
慈航静斋里的人,方仲倒是认识几个,除了何盈之外,静逸、静恩俱是慈航静斋之中颇有身份之人,只是不知其门派之中是否门规森严,严禁男子入内。
那妫大哥道:“我等从水路去,多走了许多弯路,若从陆路去,豫州至终南山,不用七日便可抵达。
仓堂主道:“只要一路平安,宁可多走一些弯路。
妫大哥道:“堂主说得对,还是小心为上,万一师在半路拦截,没有水遁之利,想逃也来不及。
方仲心下合计:从此地至慈云寺花了两日不到的时间,若从慈云寺再往西走,可达终南山北,妫大哥说七日不到。
当初何盈初来慈云寺时,自己留在寺中等了一日一夜。
她有望天犼之利,非常人能比,即便望天犼行动如飞,是妫大哥一行的三倍不止,满打满算也只要三日即可抵达,与所估路程差不多。
自己有狰狞兽之利,只比她快不比她慢,这样说来,从慈云寺到慈航静斋,一路狂奔,自己连一日一夜都不用。
想到慈航静斋居然离着如此之近,忍不住便想也去见识一下这神秘莫测的山门到底是何模样。
仓堂主又向门下弟子交代了几句,这才单独留下莫雩,要传她六壬诀奇术。
方仲、瑶鹰王等人不便旁观,告辞出门,由妫大哥安排住处歇息。
两日之后,昔日安静的昊天堂被喧闹打破。
所有弟子一起出动,大部分人都截取一根神龙木在手,余下的人则把两株神龙木彻底拔起,巨大的树身躺在沙地之上,重逾数千斤,若无十来人抬起,根本搬运不动。
正当方仲想问为何拔树时,那赢奎取出一支短笛吹奏起来,笛音袅袅传出不久,隔着水幕便见湖底两个巨大的阴影升起,并缓缓移动过来。
那阴影如小山一般,到了近处才看清竟然是两只巨大无比的癞头鼋。
此巨鼋四肢划动,周围水流激荡,如翻江倒海一般。
司空谅见了咂舌道:“原来真有吃人的王八,这般大,一顿饭十个人也不够。
赢奎讥笑道:“似你这等瘦骨,二十个也不够它吃。
它在水下力大无穷,便是蛟龙出世,也奈何不得它,它浮出水面吞吐气息,足以把空中鸟兽吸入水底。
司空谅恍然大悟道:“原来我先前从空中跌落,都是此兽搞得鬼。
赢奎笑道:“我没有直接把你投入巨鼋之口,算你命大。
”赢奎吩咐昊天堂弟子把那两株神龙木抬到巨鼋背甲之上去,如驮碑一般,竖立在背上。
巨鼋驮着神龙木,在水中游走时,那背上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一方避水之地。
两只巨鼋外加三条神龙木所造小船,足以装下所有昊天堂弟子。
方仲、瑶鹰王以及仓堂主等共坐一条小船,而莫雩、羽音二人却与赢奎等站在了一只巨鼋背上,目送着方仲、仓堂主等离开龙湖水底,前往慈云寺。
临别之际,所有人都心中戚戚,唯一感到轻松一些的,只怕只有小兰一人。
莫雩不再跟着方仲同行,对于她而言,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巨鼋背上,莫雩望着方仲、仓堂主远去背影,泪眼模糊道:“不知何时再可见师父恩颜?”
赢奎强作淡然道:“莫师妹不必悲伤,堂主此去就算一切顺利,也无几日好活,方兄弟已答应于我,若老堂主不测,他愿亲送骨灰坛到我手中。
莫雩悲伤渐止,转头望见羽音双目直愣愣盯着自己,慌忙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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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死后荣宠
方仲一行离开龙湖重回慈云寺,已是两日之后。他们来昊天堂时并未花去那般多时间,如今行得慢,自然是因为有仓堂主之故。仓堂主身体衰弱已至油尽灯枯,经不得长途颠簸,行一路停一路,停下来免不了也要指点江山一回。方仲和他在一起,听他讲述一些奇人异事,倒也长了不少见识。
仓堂主祈禳之后有七日之命,安排昊天堂后事花去两日,沿途奔波又花去两日,等到达慈云寺时,止剩三日不到了。一至慈云寺,仓堂主却道:“如不是通悔亲自出迎,老夫不进慈云寺大门。”方仲想不到仓堂主这个时候居然摆起了架子,没耐何,只得亲自进寺通禀。
寺中专职接待的知客僧已认得了方仲,不废太多口舌,便有人去禀告通悔大师。通悔大师来得极快,见到方仲后,笑道:“方施主去了又来,定有佳音相告。”
方仲道:“大师曾说寻得精通卜筮之人便可一求菩提树下落,如今我带来一人,就在寺门恭候。”
通悔大师何等样人,听得方仲说在寺门恭候,便知此人不一般,如是常人,大可直接带进寺来,不用特意诉说。通悔大师道:“来者是何方贵客?”
方仲并无隐瞒之意,直言相告道:“是神教昊天堂的仓堂主,他老人家不远劳苦,陪晚辈亲自到了慈云寺。”说完这话,方仲留心观看通悔大师脸色,见通悔大师听得来人是神教昊天堂的仓堂主时,一皱眉头,但旋即舒展,讶然笑道:“想不到仓堂主会亲自驾临,方施主居然能请得动他,真是一件奇事。”
方仲道:“不知大师是否会因仓堂主是神教中人,而心生嫌隙?”
通悔大师笑道:“我佛容人所不容,连放下屠刀之人都可立地成佛,何况老衲并无听说过仓堂主有何劣迹,何来嫌隙可生。”
方仲心中一松,说道:“仓堂主来时因为施展禁术之故,已大伤元气,据他所言,已时日无多了,此次愿随晚辈前来慈云寺,或许是在世最后所做之事。”
通悔大师愕然道:“有这等事,他施展何等禁术,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方仲道:“仓堂主施展钉头七箭书,欲杀神教护教大法师,可惜功败垂成,受禁术反噬,才有此变故。”
通悔大师悚然动容,只从这几句话里,他便听出了许多事来,通悔大师道:“想不到仓堂主有此变故,他既在寺门相候,老衲这便着人请将进来。”
方仲犹犹豫豫道:“大师见谅,仓堂主……仓堂主想通悔大师亲自前去一晤。”在通悔大师身后跟随的两位慈云寺僧人面色一变,其中一个怒道:“区区一个魔教堂主,就敢劳通悔师伯亲自去接,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
通悔大师淡淡一笑道:“无妨,老衲去一次又有何打紧,仓堂主既肯来慈云寺,也是看得起鄙寺。”
方仲喜道:“有劳大师了。”方仲在前,通悔大师在后,二人身后又跟了数十位慈云寺僧人,乃是奉通悔大师之命,列队相迎的。寺门开处,空荡荡的山门前,仓堂主独自一人站在最前方,身后瑶鹰王、司空谅等束手而立。山风吹过,衣袍撩起,可见仓堂主瘦骨伶仃身躯,虽处寒风而不动。
通悔大师长吟一声佛号,随后合十说道:“久闻仓堂主之名,老衲这厢有礼了。”
仓堂主朗声笑道:“通悔和尚,老夫这里也有礼了。”向着通悔大师拱了拱手。
通悔大师笑道:“仓堂主亲来鄙寺,老衲疏于接待,还请赎罪,贵客既临,还请进寺盘桓一叙。”
仓堂主道:“好,不过进寺之前,老夫还有几句话要说。”
通悔大师道:“但讲无妨。”
仓堂主道:“这第一个,便是老夫身故之后,需要贵寺四大神僧同时为我祈佛超度,颂经七日。”
众僧一听,同时讶然大哗。通悔大师一摆手,威严喝道:“肃静!”
仓堂主接着道:“第二个,卜筮之道饱受佛门指责,说我等窥天机改因果,有违业报。自我死之后,老夫要你佛门亦把卜筮列入佛门因缘果报之中,在佛、道两门之外,名正言顺成天下正宗之一,僧佛相遇,不得横加阻扰。”
众僧哑口无言,纷纷摇头,连方仲亦觉仓堂主所提要求有些过了。
仓堂主道:“只要贵寺能满足老夫这两个条件,让我死后位极荣宠,往昔过节一笔勾销,那菩提树之事包在老夫身上。”
通悔大师沉默良久,摇了摇头道:“兹事体大,老衲作不了主。”
仓堂主道:“那就找做得了主的人来说。”
通悔大师叹息一声,正想再解释一番,在慈云寺宏大寺庙之中,一个声音遥遥传来:“通悔师弟,让贵客进寺来。”
通悔大师愕然转头道:“方丈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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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菩提树
(小说b。更新)洛仙4:更新时间:24-4-2 :36:3。能够发声让通悔大师都不得不听命的,除了慈云寺方丈之外,没有第二人。 通悔大师沉吟片刻,向仓堂主道:“既然方丈有请,便请仓堂主进寺一叙。
仓堂主仰头一笑道:“想不到我仓某也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通悔大师是得道高僧,面不更色,但他身后群僧的脸色可想而知,一个个肃然而立,毫无欢喜待客之心。
仓堂主迈步而进,通悔大师一旁作陪,余人在后跟随,一同进入慈云寺大殿。
众人从天王殿而入,直趋大雄宝殿,到殿前时,其余僧众止步,只通悔大师一人引领着仓堂主、方仲等入内。
通悔大师道:“方丈就在里面,仓堂主请。
大雄宝殿内宽广之极,无数蒲团摆放在两旁,此刻却无一人。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在正前方有一老僧,孤身一人坐在主持之位。
那老僧比之通悔大师的慈眉善目不同,眉梢朝上,双目有神,虽然须发斑白,但却有一股英武之气。
通悔大师道:“方丈,贵客到了。
慈云寺方丈举目向仓堂主、方仲等一扫,方仲顿觉眼前此人目光如炬,几欲看透人心。
他前两次来慈云寺,都未见过慈云寺方丈,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方丈道:“有劳师弟了,各位施主请坐。
此地也无华椅可坐,自然只能盘膝于蒲团之上。
通悔大师就坐在方丈下首第三个蒲团,仓堂主、方仲等则散坐于其余蒲团之上。
慈云寺方丈待大家坐定之后,向仓堂主道:“老衲通证,现为慈云寺主持,仓堂主想来不会陌生。
仓堂主道:“慈云寺通证大师的威名,老夫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通证大师道:“薄有虚名,不值入仓堂主耳目。
今日请仓堂主来,想来已知是为了何事?”
仓堂主道:“听方公子言,他与贵寺俱都一求菩提树之所在,老夫不才,在卜筮之道上还有几分本事,自信有此把握一窥菩提树在何处。
通证大师微微一笑道:“通悔师弟听闻方施主欲求菩提树,便把鄙寺一点指望借方施主之手说了出来,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岂知方施主居然带了仓堂主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方仲听了后心中一怔,向通悔大师看了一眼。
通悔大师接口道:“不止方施主欲求菩提树,其实鄙寺,也正为此树烦恼。
仓堂主笑道:“老夫早知贵寺求树之意不下于方公子,要不然,岂肯拿菩提叶出来交换。
方公子再大的脸面,让贵寺如此割爱,只怕还做不到。
通悔大师向方仲道:“仓堂主言如利刃,让贫僧坐如针毡,但实情确是如此。
方仲顿觉自己被这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僧摆了一道,原来他慈云寺自己就想知道这菩提树的下落,却让自己东跑西跑的去寻人,这可真是滑到骨子里,与通悔大师的老实模样完全不符。
方仲道:“晚辈求此树,乃是应人所托,不知贵寺求此树,又是为了什么?”
通证大师道:“方施主可知菩提树来历?”
方仲道:“素有耳闻,此树乃佛门圣树,佛祖树下得道,便是在菩提树下。
通证大师笑道:“这是大众俱知之事,更细之事旁人便不一定知晓了,如今老衲便说一些旁人不知的事,仓堂主和方施主便知鄙寺求菩提树之心为何。
方仲道:“菩提树来历确实不知,晚辈洗耳恭听。
通证大师道:“菩提非菩提,先有菩提心,后有菩提树。
此树得名菩提树,乃是佛祖得道之后才有,在这之前,却不这么称呼。
方仲道:“所以方丈才说先有菩提心、后有菩提树,但不知此树之前应该如何称呼?”
通证大师道:“菩提树在佛祖坐而得道之前,是为觉悟树。
传言,佛祖为摆脱生老病死、轮回之苦,解救受苦受难的众生,出家修行,经过多年修持,始终不能大彻大悟。
终有一日,听闻某处有棵百丈神树,名为觉悟树,此树能清净己心,压制邪念。
于是佛祖寻踪而往,在一株觉悟树下静坐了七天七夜,发誓:‘筋骨断裂,血肉干枯,不得上菩提,决不起此座。
’终于战胜各种邪念诱惑,在天将拂晓之时,大彻大悟,终成佛陀。
方仲道:“觉悟树?佛祖多年修持也不能得道,晚辈以为如佛祖这般人物,岂能也生各种邪念诱惑,竟然要靠此树才能大彻大悟?”
通证大师道:“佛法虽然无边,但也是佛祖细细思虑而来,法创之初,难免其中也有邪心贪念混杂,大彻大悟之后,那些留有后患之法便日渐消弭,故此千百年后,流传而下之佛法,便都是正大光明之法。
方仲猛然想起少司命所说,当初佛祖所创佛法,其实分成上下浮屠两部分,而上浮屠便是如今之佛法,下浮屠却沦为鬼道法,莫非那被佛祖认为留有后患而没有广为流传的就是下浮屠。
少司命让自己去取菩提树一截枝杆,用来镇压仙儿邪魂,岂不如当初佛祖在菩提树下压制各种邪念一般。
如果真是如此,只怕自己迟早也要借助此树来化解心中那份越来越重的怨气。
仓堂主道:“虽知此树来历,这与慈云寺有何干系。
通证大师轻叹一声道:“阿弥陀佛,佛灭之日便是佛陀涅槃之时,据老衲所知,佛祖涅槃之地,其实也是在这菩提树下。
洛仙4:
第四十二章 未来佛
通悔大师接着道:“佛祖涅盘乃是他功德圆满,再不坠六道轮回之中,从此在西方极乐世界演经说法,永生不灭。 说b更新
而这凡间零零碎碎之事,虽无佛祖照拂,至万法颓废,邪魔再生,但佛祖并没有忘记,便托付于旁人代为打理,直至未来佛再生,此人之责方算完成。7236
方施主,你前次来慈云寺,可还记得贫僧带你去看的座像?”
方仲自然记得,上次为救白石山门主郑元洪,前来慈云寺求高僧解救,这才遇见了何盈。
方仲道:“大师带晚辈去看了地藏王菩萨座像。
通悔大师道:“佛祖涅盘后所托之人,便是地藏王。
也便是说,佛灭之日始,在未寻得未来佛之前,地藏王便是这凡间第一大士。
方仲道:“佛祖涅盘并非止于今日,若已过千年,难道这未来佛还未降生?”
通证大师接口道:“方施主理解得有些差了,佛祖涅盘那是第一灭,随后还有第二灭,第三灭,除那第一灭乃是佛祖亲自而为外,其余不过是未来佛代佛祖而作。
方仲恍然道:“如这佛灭之日不止一次,那未来佛只怕也非指一人。
通证大师点头道:“不错,方施主一点就明,这未来佛不过是个称呼,与地藏王一般,都是代佛祖弘扬佛法之人,只是地藏王乃兼管,其主要之事还在幽冥之地。
至于这未来佛到底是谁,或许便是你方施主,也或许是吾通悔师弟,一切只有等天下大白之后才知。
通悔大师垂头道:“贫僧无德,岂敢贪未来佛之名。
方仲笑道:“未来佛必定是出家人,晚辈却不是,故此这未来佛也断然不会落到晚辈的头上来。
通证大师微笑道:“这却未必,或许方施主机缘之下得见菩提树,一朝悟道,终成佛陀之身。
方仲道:“菩提树就有这等奇妙,若晚辈得见,坐而悟之或有,但佛陀之说空虚飘渺,绝无可能。
通证大师道:“未来佛是谁,谁也不知,但有一点却一定会有,那便是这未来佛必定是坐在菩提树下参悟过之人。
故此,若我慈云寺能在佛灭之后寻到菩提树,再找这未来佛便不难了。
一旁的仓堂主道:“原来方丈求菩提树,还是有私心的,慈云寺若得菩提树,寺中每一个僧人都来参悟一番,那未来佛定然就是你慈云寺僧人了。
通证大师哑然而笑道:“老衲只是说未来佛必定会从参悟过菩提树之人中诞生,却未说参悟过菩提树便必定有机会成就未来佛之名,仓堂主早就一窥天机,如这般重大之事,谁敢另选他人。
须知惊天而作,必遭惊天之报。
仓堂主道:“听方丈所言,寻未来佛乃是佛灭之时,莫非如今便是这佛灭之时?”
通证大师道:“初时老衲不信,只是在得到方施主传来的一点影踪之后,老衲已信了三分。
就在前不久,佛门数座寺庙惨遭灭门之祸,老衲便愈加坚信了三分。
眼见群魔乱舞,正道倾颓,这正是佛灭之相,未来佛应世而出,我佛弟子岂能旁顾。
仓堂主道:“老夫不是佛门中人,也不知方丈所言是真是假,但老夫亲自到此,求菩提树是真。
通证大师道:“只要仓堂主求得菩提树之所在,终鄙寺一脉,定当如你所愿。
仓堂主大声道:“好,方丈果然爽快。
通证大师道:“仓堂主远来疲劳,可否歇息一日,待明日再施展卜筮之术,一求菩提树下落。
仓堂主摇头道:“不必了,老夫本没几日好活,若是一觉睡去不醒,岂不晚矣。
只今日便可摆阵作法,听闻贵寺有菩提树一叶,不妨现在就拿将出来,老夫虚度大半生,尚不曾见过此等圣物。
通证大师向通悔大师道:“师弟去藏经阁,把装菩提叶之檀盒取来,顺便让其余诸位师弟也到大雄宝殿。
通悔大师点首道:“是,师兄稍待。
”通悔大师起身,又向方仲等告罪一番,去藏经阁取菩提叶。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通悔大师重回大殿,同时两手中还托着一只贴有符印的檀木盒子,盒长三尺,底部另有锦布垫着,恭恭敬敬平举胸前,庄重万分的交付至通证大师手中。
在通悔大师身后,又跟着两位高僧,其中之一方仲见过,便是那通忏大师,其人虽然十分精瘦,但却是个脾气火爆的老僧。
还有一人看上去较为年轻,因为这位高僧并无胡须,兼且身材较胖,较胖的人皮肤比较滑腻,加之天生一副笑嘻嘻面容,顿生和蔼可亲之像。
通证大师接过檀盒,向仓堂主道:“这便是鄙寺一位太上长老所留的一片菩提叶,请仓堂主过目。
”说罢,把檀盒上符印揭下,随后单手微微一掀,檀盒慢慢打开,露出里面那菩提叶来。
方仲、仓堂主等目光为盒中之物所引,一起注目不动,仔细观看这传闻中的佛门圣物。
洛仙42:
第四十三章 奇门遁甲阵
(小说。。更新)洛仙43:更新时间:24-4-5 2:49:53。檀盒之中只有一片略微有些焦黄色的椭圆形树叶,叶上筋络清晰可见,因保存时间太久,已无丝毫绿色,乃是一片死叶。 这其貌不扬的枯黄树叶居然便是菩提树上一片树叶。
仓堂主道:“这便是菩提叶?此叶早已枯萎,并无一点生机。
通证大师道:“这是一片已被旁人使用过的菩提叶,精华已失,才显这番模样。
仓堂主道:“既然贵寺的那位太上长老得此菩提叶,并把它交至方丈手中,难道便没有提起过菩提树的下落?”
通证大师道:“提倒是提过,只是他也不知菩提树在何处,因为这菩提叶并非他从菩提树上亲自摘取而来,而是旁人赠送于他的。
仓堂主道:“旁人就摘得到菩提叶,偏偏你慈云寺那位太上长老就摘不到。
通证大师笑道:“这便是机缘了,旁人机缘深厚,自然可轻易见到菩提树,而我那位师叔佛缘太薄,只能空见一叶,但也比我等要好上许多,老衲和诸位师弟都是福薄之人,只得求助于仓堂主,一求此树下落。
”在被众人观赏一番后,通证大师盖上盒盖,顺手把檀盒交给仓堂主。
仓堂主接过檀盒,说道:“方丈可有偏僻静室,暂借于老夫一用。
通证大师道:“慈云寺僧舍不少,老衲拨释迦殿后禅房一座,任凭仓堂主使用。
仓堂主道:“如此甚好,老夫这就画三盘布九宫,占卜之时还需劳烦各位高僧为老夫护法。
这菩提树既然是圣物,定有守护,即便无人也有妖魔鬼怪之类的看护一旁,老夫作法时或许要惊动于它。
万一对方修为高深,说不定有反击之法,到时还需方丈照扶老夫一下。
通证大师道:“仓堂主不吩咐,老衲与众位师弟也不会袖手旁观。
释迦殿后建有众多禅房,众人在通证大师带领下,至一处独栋僧舍。
仓堂主推门一看,见这处禅房颇大,屋内并无香案摆设,空荡荡除了数个蒲团,别无长物。
通证大师道:“此地可合仓堂主之意?”
仓堂主点首道:“大小倒是相合,只地上铺有青砖,妨碍老夫画图。
方仲道:“仓堂主只需说如何画法,晚辈可以代劳。
仓堂主道:“那就有劳方公子为老夫画图,以北为首,先定八门,再画九宫,后画干支。
方仲依仓堂主之言,就在这禅房内,用自己那支画符用的铁笔在青砖之上刻下一道道纹路。
布阵过程耗时颇长,几乎把禅房内大半地面都画了这奇门遁甲阵势图,按天地人三才运格再分阳遁局、阴遁局,仓堂主取一蒲团在居中而坐,注视着这阵势的渐趋完善。
当最后一笔画完,仓堂主向方仲道:“好了,你在一旁歇息去,余下之事已非你能助。
方仲道:“晚辈不累,仓堂主身子骨虚弱,不知是否坚持得住。
仓堂主淡然一笑道:“此次占卜菩提树,恐怕是老夫最后一次运用卜筮之术,便是死了也心中无憾。
听得仓堂主说了个死字,方仲心下难过,虽然知道他阳寿不多,但毕竟相处数日,总有几分难舍之情,可有无话可以宽慰。
通证大师和其余几位高僧一直默默观看,见阵图画完,通证大师道:“仓堂主还有吩咐么?”
仓堂主摇了摇头,向众人道:“老夫卜筮之时不得大呼小叫,更不得擅自打扰我作法,除非遇上本人难抵挡之事,才可相助于我。
通证大师道:“一切但依仓堂主所言。
仓堂主盘膝而坐,把那装有菩提叶的檀盒打开,用指尖轻轻一挑那菩提叶,此叶本就轻如无物,顿时从盒中飞出,飘飘荡荡落在阵图之中。
仓堂主道:“此叶已枯,无生机者当属阴,老夫便用阴遁局开局,先求此树方位。
”随即双手变化,指尖一点,把菩提叶先落在‘休’门之上,而自己却身子一转,连同脚下蒲团旋转开来。
仓堂主的人影越转越快,那片菩提叶也随之在八门中不停地飘来飘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仓堂主人影一顿,一个踉跄从旋转的蒲团上跌倒,头先着地,把口中牙齿磕掉几个,鲜血流出,十分狼狈。
围观之人正想上前搀扶,仓堂主大叫道:“莫动,莫动,老夫还没死,爬得起来。
”他颤巍巍起身,重新坐上蒲团,向周围阵图瞧了一眼,喜道:“菩提叶落于‘死’门,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休’对北,‘死’对西,菩提树就在西方。
仓堂主只是求了菩提树的大致方位,便已把自己搞到这般模样,方仲心中不忍,向仓堂主道:“需要占卜多久才可知其所在?”
仓堂主喘气道:“此阵图不能旋转,老夫只能用飞宫法去求菩提树之方位、距离、所在,如无意外,三局可成。
老夫如今布第二局,你等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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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龙驱万里
(说b新)洛仙44:更新时间:24-4-6 2:5:49。仓堂主单手一抛,从掌中飞出两颗白色骰子,一大一小,大不过三寸,小则如指甲盖一般,抛入阵图之中。此骰子灵动不已,在在九宫格内翻滚不休,仓堂主目不转睛,一边伸手掐算,一边默默念叨。众人只见那骰子每过一重九宫格,仓堂主便面色难看一分,等两个骰子俱都在阵图中滚过时,仓堂主把口一张,喷出一口淤血,同时脸上浮现出数块黑斑。那黑斑便如脸上被人下了腐蚀毒药一般,转瞬之间便由淡转浓,形成死皮一张。 仓堂主淤血一吐,喝道:“定!”那两只骰子先后不动,与原先菩提叶所在成一品字形,围在仓堂主左右。仓堂主两手高举,手指时伸时曲,似乎十分艰难地在估算菩提叶与两骰子间距离。旁人俱都不知这奇门遁甲之奥妙,但见仓堂主如此辛苦,也知此术非一般人能够施展。
通证大师道:“仓堂主,老衲颂大悲咒一篇,为你清心定神,去烦止恶。”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随着渺渺梵音颂起,四位高僧俱都双掌合十,闭目垂头,一层淡淡荧光从其身上散发而出。方仲、瑶鹰王等被这佛音所感,俱都暂时忘却了心中烦恼,心神沉浸于宁静之中。仓堂主得佛音之助,掐算的双手又复灵活,片刻之后,面目狰狞道:“六丁到离……乘龙驱万里!六丁到坤……玉女游地户!由离到坤……龙精华盖临!老夫已得此解。”
方仲默念其刚才所言,但这卦语精妙万分,即便知道了也是不知所云,正在疑惑中,那仓堂主接着道:“乘龙驱万里……菩提树之所在乃西去万里;玉女游地户……此地有女在彼;龙精华盖临……奇怪,龙精乃龙之魄也……如何会返回坤宫?”
通证大师止住咒声,说道:“前两句都好理解,菩提树这般遥远,非远足不能达。至于有女子在此,比丘尼可解,这后一句,坤宫是指何处?”
仓堂主喘一口气道:“坤宫……在阵图之上,正是指我中原之地。”
通证大师道:“龙精华盖临,有神龙降临我中原之地,岂非吉兆。”
仓堂主勉强点头道:“这后一句,的确是吉兆,但……但前面两句,俱都是凶!”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通证大师道:“菩提树所在居然是凶,非是老衲信不过仓堂主,实在是匪夷所思。”
仓堂主晃动已如抖糠似的双肩,厉色道:“老夫还有第三局未卜……此一卜,天门洞开……可一看菩提树之真面目。方丈,请速去取一瓢净水来。”
通证大师道:“仓堂主是否还坚持得住,若实在不行,老衲便绝此指望。”
仓堂主道:“废什么话……方公子,你去取,越快越好……”仓堂主的面色灰白的吓人,加之面上死气已现,任谁都可看出他已到末路,这奇门遁甲阵把他所剩一点精气消耗殆尽,祈禳所得七日本就是苟延残喘,如何还经得起这般折腾。
方仲转身出禅房,外间自有僧人可问,方仲的脚程也快,不一时,便托着一只钵盂走了进来。房内仓堂主半卧在地,闭目养神,几如死人。方仲靠近仓堂主,轻声道:“老堂主,水来了。”
仓堂主支吾两声,低声道:“天好黑,如何不掌灯。”
房内天光明亮,还不到黄昏时候,仓堂主却说天黑,方仲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只见仓堂主双眼翻白,已无任何神采。方仲心中难过,柔声道:“方丈已吩咐去了,水在这里,老堂主要如何使用?”
仓堂主道:“昊天镜已留在昊天堂,老夫……要用此水代替昊天镜。”他伸出枯干双手,向前摸索,方仲忙把钵盂放在他手中。仓堂主捧住钵盂,又道:“把菩提叶丢入水中!”方仲依言取菩提叶放在钵盂里。
仓堂主把手一招,在远处的两只骰子飞回手中,他自言自语道:“此子随我不知多少年了,如今也该到它寿终正寝之时。”这两个骰子往底下一抛,无火自燃,顿成一大一小两个火球。火球迅速滚动到阵图内,急速旋转起来。仓堂主忽然惊慌道:“老夫自燃灵骨,如何不见火光,这九神……九神在哪里?”
直至此刻,仓堂主才惶然惊觉自己已然失明。
方仲道:“何为九神?”
仓堂主道:“九神者,值符、滕蛇、太阴、、太常、白虎、玄武、九地、九天。你依我之言所画,如何还来问我!?”
方仲立时记起在画此奇门遁甲时,的确有这九个符号。忙道:“晚辈知道了,但不知此九神有何用?”
仓堂主道:“八门生化,飞宫九神,此奇门遁甲最深要旨,可借灵气幻化图形,老夫那灵骨燃不了多久,既然我已看不见,就由你们自己来看好了。”他把那钵盂举在手中,又向方仲道:“老夫会逐一点亮九星位,你说落在何处便是何处,不可错乱。”
方仲点首道:“晚辈记下了。”
仓堂主道:“老夫先点值符,此乃菩提树所在,后点腾蛇,开天门一道!”说罢,枯手伸入钵盂中一扬,水花中一道明镜似的水幕出现在钵盂之上。方仲道:“正前方值符位,左前方腾蛇位。”仓堂主一知两处方位,其余也推算得出,迅速把两团火光落入此两处,随后又道:“太阴知过去,六和知未来,太常知现在,还不快快现形!”两团火焰先后又点在这三个九星位。
钵盂上的水幕一阵波动,逐渐现出模糊画面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看着这模糊画面,初时只见一块块绿色,随着时间推移,那绿色越来越是清晰,逐渐显出一颗参天大树模样。通证大师脱口而出道:“菩提树!”
此树树冠之广,几如一把遮天巨伞,其叶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画面越来越是清晰,众人赫然发现这树冠之下跪着无数男男女女,而在众多跪着的男女正前方,有一个女子傲然站立,享受着众人朝拜。这女子头戴一顶黄冠,冠上遍插璎珞,两耳更是悬挂着两只金刚橛,大红衣袍罩身,双目炯炯有神,但面容冷漠,虽然身形婀娜,观其面貌年纪却已不小。
通悔大师愕然道:“此一妇人是谁,不但独占菩提树,更受众人膜拜?”
通证大师道:“看其打扮似乎是佛门中人,但比丘尼如这般者,闻所未闻。”
众人正自疑惑,却见画面中女子眉头一皱,举目向空中望来。从通证大师这里看去,便似那女子看到了他们一般,与他们四目交对。随即那女子轻轻伸手,从耳上摘下金刚橛,在嘴边一刺,一点殷红粘在金刚橛的尖头之上,并且露出一丝鬼魅般微笑,举金刚橛向前一刺。
水幕之中只见那金刚橛从远至近,迅速变大。通证大师面色顿变,急向仓堂主道:“仓堂主快快收法!”仓堂主听而不闻,只是端着钵盂不动。那金刚橛在即将布满整个水幕时突然消失不见,但就在众人以为没事之时,那水幕中突然探出一只雪白巨手,手中持着那金刚橛,一下便刺在了仓堂主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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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慈心三味
金刚橛便如是一把匕首,前半部尖刃锋利,后半部握把处雕刻着宝瓶、莲花、佛首等形,又刻真言咒若干,是佛家用来镇压邪魔的小巧之物,故此那女子把此物当着挂坠挂在了两耳之上。 谁能想到,这横跨万里之遥,那女子就能把金刚橛从仓堂主变化出的画面之中突起,一下刺在了仓堂主胸口。
仓堂主便是在身体康健之时,遭遇如此突袭,也不一定能够躲避得了,何况如今哀哀垂死,更加无从闪避,被这雪白巨手所持金刚橛正扎在前胸之上。
仓堂主遭此重创,身体却依旧一动不动,连手中钵盂的水都不曾洒落。
那个总是笑嘻嘻面容的高僧眉毛一扬,身形一动,已到了仓堂主身旁,探肥手,向对方雪白巨手只是一点,那巨手顿时一颤,随即向后缩回,便要拔金刚橛离去。
另一位高僧通忏大师一声怒喝,消瘦的胳膊猛然暴涨,把右手僧袍震成粉碎,举起变化成孔武有力的手掌用力劈下。
这一掌如千钧巨刃,直切在那雪白巨手的手腕之上!众人只听得那水幕中传出一个女子的闷哼之身,随即便见那雪白巨手如冰雪般消融,转眼间化作白雾消散,只留着插在仓堂主胸口的金刚橛不曾收回。
那金刚橛在没有巨手操纵之下,微微一动,噗的一声,从仓堂主胸口拔出,一个转折,便向钵盂上的水幕飞去。
通证大师轻叹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举掌一拂,一道掌印飞出,拦在金刚橛的前方。
那金刚橛一下便扎在掌印之中,穿过大半之后便再也飞不过去,在掌印中不停挣扎。
通证大师来到那被自己困住的金刚橛跟前,双掌一合,夹住金刚橛,低颂道:“阿弥陀佛!”双掌中金光大放,那金刚橛在两掌佛力夹击之下顿时失去原主掌控,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三位高僧同时出手,居然把那金刚橛给夺了下来,这一下显然大出那菩提树下女子所料,未料想对方也有高人在彼。
水幕之中一阵晃动,重新出现那女子尊容,只是此刻的她非是冷漠之态,反而浮现出一丝狠辣之色,她眼眉倒竖,恶狠狠看着另一边的众人。
虽无言语交谈,但众人皆知,这女子绝非好相与之辈。
便在此时,仓堂主抛出的两只灵骰已燃烧殆尽,火光熄灭的同时,那钵盂中的水幕也哗啦一声落下,撒在地上湿了一片。
方仲疾步来到仓堂主跟前,唤道:“仓堂主,仓前辈……”
仓堂主哪里还会应声。
通证大师道:“仓堂主已登极乐,方公子节哀。
方仲眼望仓堂主坐而不倒的身躯,落泪道:“是晚辈请仓堂主来卜筮菩提树下落,如今横遭毒手,怎不让人难过。
通证大师摇头道:“此事与方公子无干,敝寺求菩提树下落之心尤甚于你,是老衲亏欠仓堂主甚多。
至于仓堂主之死,便算没有那女子刺一下,他也难以再活,老衲看仓堂主并未因被刺而痛苦而亡,反觉其庆幸,庆幸他在那女子刺来之前或已先登极乐。
另一旁的通悔大师亦道:“无痛而故,已是莫大恩惠。
仓堂主虽然身故,但先时所承诺之事,贫僧定不反悔,愿为仓堂主诵经超度七日,送其脱离苦海,赎尽前孽。
通证大师道:“师弟说得是,仓堂主舍身为人之举,让人佩服,老衲愿率敝寺僧众为仓堂主办一个水陆之会,以表其仁德。
方仲道:“既然是仓堂主遗愿,自当为他老人家一一达成。
在我来时,那昊天堂少堂主曾说,若老堂主故去,定要把其骨灰送达他手里,晚辈亲口应承之事,定当办到。
通证大师道:“老衲原本想为仓堂主建佛塔一座,盛放肉身,既然方公子与其传人有约,要带其骨灰回去,自然以方公子的主意为是。
”通证大师又向那总是笑容可掬之人道:“慈心师弟,仓堂主后事,便有劳你了。
那笑容可掬和尚此刻虽然不在笑,但其面相如此,虽是一本正经答应,但总觉其少了一分严肃之心,那称作慈心的和尚笑嘻嘻道:“方丈放心,老堂主之事弟子一定办好。
”在其旁边的通忏大师冷哼道:“通慈,你刚才出手为何只是点了一点,并未出全力?”
通慈道:“弟子出手时,仓堂主已是死了,自然无需多费力气,把来者迫退即可。
通忏大师怒道:“你这迂腐之心不知何时能改,对自己人仁慈那是慈心,对恶人也是仁慈,那是什么?”
通慈道:“亦是慈心。
我佛慈心感召,劝她及早回头是岸。
通忏怒气冲冲,一甩早已崩碎的大袖,不住摇头道:“迂腐,迂腐。
通证大师道:“慈心也是善心,通忏师弟不需生气。
方仲对那称作慈心的和尚倒有一分好感,说道:“通慈大师菩萨心肠,不愧是出家人,已修得无了七情六欲。
通慈笑道:“方公子说得差了,贫僧从不曾修去七情六欲,只是修了个慈心三味,因为修得过多,把其余之心皆掩盖了去。
方仲道:“这也是大师独辟蹊径之妙。
通忏大师道:“的确修得过多,这慈心已多到不分善恶的地步。
如今佛灭之期已到,看你这慈心又能救得了几人。
”众人说了一通,通证大师又从外间唤进来几位慈云寺僧人,与通慈一起为仓堂主料理后事。
方仲、瑶鹰王等都留宿在了慈云寺里,只小兰一人因为是女儿身,又非如何盈一般是佛门中人,只能留宿在外间平民家中。
这七日里,慈云寺在通证大师主持之下,众多僧人在钟鼓楼前为仓堂主诵经超度,规模之大,开慈云寺百年未有。
洛仙45:
第四十六章 辞别慈云寺
(说b。新)洛仙46:更新时间:24-4-9 23:37:7。熊熊烈火,虽烧去了仓堂主的尸骸,但其留在方仲等人心中的印象却难以磨灭。方仲眼见着仓堂主从在昊天镜中丰姿飘逸的模样,直至因为施展钉头七箭书而成苍老羸弱之身,到最后以卜筮之术求得菩提树下落,不惧生死用尽心力,不愧是河图洛书传人。在火化之后,通证大师用瓮盛放仓堂主骨灰,放在一楠木盒子里,交给方仲。 通证大师道:“方公子,菩提树的下落已是知了,这般遥远,你去是不去?”
方仲道:“虽然遥远,晚辈却依旧要去。只是在去之前,必要有所准备。”
通证大师点首道:“那是自然,从仓堂主卜筮情形来看,此地颇为险恶,非是一帆风顺之事。”
方仲反问道:“方丈也说那菩提树是慈云寺所必求,不知方丈可也有心派人去一遭。”
通证大师微微摇头道:“那菩提树被人捷足先登,若未来佛必定出于他处,他有弘扬佛法之心,岂会为难我慈云寺。老衲即便派人去了,也不济事。”
站在通证大师身后的通慈忽道:“方丈,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方丈师兄求教。”
通证大师愕然道:“难得慈心师弟也有疑惑,且说与师兄为你参详。”
通慈笑嘻嘻道:“佛祖有法难之日,菩提树有没有法难之时?未来佛应世而生,应世而生者有没有未来佛?慈云寺弘扬佛法,弘扬佛法就必有慈云寺?不知师兄作何解释?”
通证大师沉吟道:“看你憨厚老实,却也有这般急智。如你所言,菩提树也有遭难之时,应世而生者非止未来佛一人,勿论我慈云寺于弘扬佛法之事相比,更是微不足道了。你这三问,乃是想说我慈云寺不该袖手旁观,亦当派人去探个究竟了。”
通慈道:“弟子鲁钝,只觉事在人为,有恒心方有善果。”
通证大师点头道:“师弟此言有理,且让老衲再想一想。”
方仲捧着仓堂主骨灰盒返回所住禅房,房里瑶鹰王与司空谅早就等候在此。瑶鹰王道:“方公子,仓堂主已过世,你除了送骨灰给少堂主之外,真的要去那万里之遥的地方?”
方仲点头道:“晚辈确实有此打算,不过在去之前,尚有许多事未做。晚辈在送返仓堂主骨灰之后,依旧要回昆仑。”
司空谅道:“你这个时候回昆仑,不被那悬天真人砍作两截,我随你姓。”
方仲道:“非是我想回去,而是普玄、定观二位道长对我有大恩,他们因我之故而留昆仑,必然也因我之故而遭殃。我去那域外之地,也不知要耗时多久,万万不放心他二人留在昆仑。”
司空谅道:“这个容易,不消你去,只我偷偷摸摸走上山,带了两位道长离开就是了。”
方仲道:“普玄道长对你有成见,未必愿意随了你去,必要我去才信得过。”
司空谅无奈道:“道长真是顽固,他师兄又非死于我手,我赔礼道歉多少遍,却依旧拿我当仇人看。”
方仲笑道:“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司空兄向善之心定会感化道长的。只是两位道长因我而颠沛流离,一直不得安稳,心下实在难安。”
瑶鹰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陪你一起去,你有地遁之术,或者不被人发觉。只是我等一路上不曾打听昆仑派消息,不知与师之间的较量谁胜谁负,若是两败俱伤那便最好了。”瑶鹰王不说昆仑与神教之间的大战,而说这是昆仑与师之间的较量,自然是因为在他心中,如今的神教早就今非昔比,已被护教师窃取了权力去。
方仲道:“临行时我再问一问通证大师,慈云寺虽然为佛灭之事而烦恼,但这等大战,必然也会留意一二的。”
众人在慈云寺又歇息了半日,方仲这才向通证大师辞行,通证大师道:“方公子此去除了送仓堂主骨灰回去,接下来便去寻那菩提树么?”
方仲道:“去寻菩提树之前,晚辈还想回去昆仑,不知方丈可知如今昆仑之事,与神教之间胜败如何?”
通证大师道:“虽然鄙寺无暇分身参与此事,但消息还是颇为灵通,昆仑派在绵竹剿灭邀月堂一事已轰传天下,称此谓开战以来头一件大功,着实鼓舞了一番人心。”
方仲冷冷道:“邀月堂早就不是神教中人了,杀一群虔心修好之人,也谓大功一件,实在让人心冷。”
通证大师道:“是是非非谁能说得清楚,邀月堂便有大恶,只要幡然悔悟,就该给其一线生路,而不该赶尽杀绝,老衲想掌教真人需要一场胜利振奋士气。不过方公子反出昆仑倒是未听旁人多说,想来此事已被压了下来,除当事者知之,外面之人恐并不知晓。”
方仲道:“晚辈也料得他不敢宣扬此事,如我这般不肖弟子,只会坏了师门清誉。”
通证大师一笑道:“在未见方公子之前,乍听此事,或许老衲也要对你有一丝成见,可如今看来,掌教真人的气量的确是小了。方公子要回昆仑,老衲或可作保,让掌教真人恕你之过,重回师门也不一定。”
方仲摇头道:“多谢方丈好意,你不知我犯下了多大的祸事,即便掌教真人当面答应,背后也不知会用何手段对我,与其在那里如履薄冰,不如不回。”
通证大师道:“既然方公子主意已定,老衲也不多劝,唯祝你此行一帆风顺。”
方仲向着与通证大师一起的众位高僧道:“方丈、通悔大师、通慈大师,晚辈这就告辞了,日后或有再见之期,到那时再细细聆听众位教诣。”
众位高僧合十为礼,目送着方仲、瑶鹰王等离开慈云寺。
在方仲走后,通证大师回头道:“慈心师弟,你也收拾行装准备起行。”
那通慈大师笑嘻嘻道:“弟子这一去,涉足万里,再不受师兄管教,这酒肉荤腥之戒只怕守不住。”
通证大师沉声道:“你便是这般不好,大节不亏,却有负小节,你当老衲放心你一个人去?通悔师弟,你着毗卢殿、释迦殿各出一人,与慈心师弟一同前往。”
通悔大师道:“贫僧知道了,可着毗卢殿智真、释迦殿智净二人随同通慈师弟一起去。”
通证大师点头道:“便是如此,慈心师弟你也年纪不小了,切不可玩心太重,以至佛心有愧,白白浪费你了三世之躯。”
通慈笑吟吟道:“弟子谨记师兄教诲,大不了弟子留此躯在塔林再历一世,好拜师兄为师,有师兄照拂,一样好吃好睡。”
通证大师听了又好笑又好气,佯怒道:“你当寻你转世之身如此容易,哎,旁人要有你这历三世不灭法身,稍加修炼,早就佛法有成了。快去快去,若不得菩提树下落,再莫回慈云寺来。”通慈哈哈一笑,自回去收拾准备起行。
洛仙46:
第四十七章 命悬一线
(小。更)洛仙47:更新时间:24-4-23 :54:7。护教师所在的千佛殿内,那座法台已修葺一新,并安上了一张底下雕刻莲花瓣的宝座。 师斜倚宝座,冷冷看着台下跪着之人。师虽然重新戴了一顶法冠,但露出的额头鬓角依旧可见其疤痕未消,乃是被钉头七箭书所伤之处。其护身也在那一役中被毁,如今只是单个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
“法王明鉴,那龙湖底下巢穴已空无一人,连只鸟雀都不曾留下,故此卑职空跑一趟,无功而返。”
“哼,那老不死的倒也机灵,知道本法王不会善罢干休,先自避开了我。”
“卑职已派人四处打探,务必要查出那昊天堂余孽躲藏在何处。”
“做得不错,虽然这次你空手而回,没有拿了那老匹夫的头颅给我,本法王也不怪罪于你。”
“多谢法王开恩,卑职誓死效忠法王。”
“起来,你如今也是一堂之主,总该有点气势。”
“法王面前,卑职哪里敢放肆,若无法王相助,凭着卑职的本事,是万万做不得这堂主的。”那底下跪着之人慢慢站起身来,但依旧毕恭毕敬的垂头向着师。若是方仲在此,看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只因这跪着之人不是旁人,居然是与自己数次交手过的蚩浑。
师道:“看你为本法王做了不少事的份上,日后我佛光耀东土,少不得你的好处。”
蚩浑道:“卑职不敢贪多,只要法王许我九黎之众重为中原之主,卑职及属下万死莫辞。”
师淡淡一笑道:“你上次重聚九黎,如今做得怎样?”
蚩浑道:“九黎之中已齐八黎,只雉羽氏一支不曾聚首,不过那雉羽氏向来只是小族,便是没有他一支,与我大事也无关紧要。”
师沉声道:“可是你所说九黎重宝,必要集齐九黎铜符,才能重新启用。你莫非忘了!”这‘忘了’二字出口,师特意加重了语气,言语之中已有一丝不悦。
蚩浑忙惶恐道:“法王放心,九黎重宝只要得手,一定献给法王。这雉羽氏的下落已有眉目,属下已派人去联络了,相信不久那块铜符便能得手,到时九符齐聚,九黎重宝唾手可得。”其实蚩浑心中正暗暗叫苦,只因为那铜符不但雉羽氏的还未得到,本来到手的八块铜符,还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抢走了两块。虽然知道了其中一块就落在昆仑派的小子手中,但另一块却一点影踪也无,尚不知去哪里寻找。
师道:“你出去,叫灵阳和黑鳄进来,本法王有话吩咐他们去做。”
蚩浑躬身道:“是。”后退几步,然后返身离去。
大殿殿门外,一位长相英俊的年青男子正负手而立和黑鳄上师站在一起。蚩浑出门道:“师唤你二人入见。”二人听了不敢怠慢,就要从殿门进去。那黑鳄上师进去时,蚩浑并没话说,等那法王子灵阳经过身边时,蚩浑低声道:“殿下慢走。”
法王子灵阳一愣,愕然道:“蚩堂主有事?”
蚩浑尴尬道:“这个……若是法王问起铜符之事,还望殿下替在下保密,就说暂缺一符,正在寻找之中。”
灵阳哂笑道:“此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况且当日那二人从我手中逃脱,说出去也是羞耻之事,我岂能不代为隐瞒,蚩堂主放心好了。”
蚩浑喜道:“如此多谢殿下了。”
灵阳道:“嗯,待我寻回铜符,把那夺符的女子收为座下香玛佛时,你再来谢我不迟。”言罢,翩翩然踱进门去。
殿内,黑鳄上师正恭恭敬敬地向师跪倒行礼,黑鳄上师以头点地,向师道:“弟子黑鳄见大明轮法王无恙,喜不自胜,祝我佛佛光普照,万佛朝宗。”
师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想杀本法王,无异痴人说梦。”
黑鳄上师道:“法王法力通天,非邪门歪道能伤,弟子黑鳄敬佩万分。”虽然说得好听,但黑鳄心中却想,那钉头七箭书的威力岂是可以用雕虫小技来形容,不见你护身被毁,连自己的脸面都被伤了,若不是召唤本命法宝来护身,只怕真有陨落之虞。只是这心里的话不敢说出口,只能捡好听的来说。
师道:“我今招你来,你应已知道是为了何事。”
黑鳄上师道:“弟子明白,法王早有吩咐,着弟子与灵阳一起,到那颠倒佛理、禁绝人欲的寺庙,去弘扬我佛要旨精义。”
师道:“你们这点人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是想迷惑那些释门中人,好让本法王先解决了昆仑派这些伪道士。”
黑鳄上师道:“法王运筹帷幄,昆仑派早已今不如昔,胜败不过反掌之间。”
师道:“虽然如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昆仑派底蕴还在,要想连根拔除,还要废一番力气。”
黑鳄上师道:“法王如今已出关,又取日月蘸金轮在手,若是亲自出手,自然马到功成了。”
师沉吟道:“这日月蘸金轮还未彻底恢复过来,这次又被我抵挡对方邪术,恐怕还要花些时间去温养一番。”
黑鳄上师道:“法王以种器之法温养受损法宝,如今取出,不知那女子怎样了?”
师不屑道:“区区一个寄养之躯,便是死了也不足惜,本法王大可再找一躯体慢慢温养。”
黑鳄上师道:“若换一人,其精血之质未必能比前一人更好,恢复起来也慢不少。听法王言,那女子已温养此宝多年,若是未死,当还以此女为寄养之躯为好。”
师点头道:“也是。”见灵阳进殿,站在黑鳄上师旁边,便问道:“那女子死了没有?”
法王子灵阳道:“回法王,那女子自被取走双轮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离夫人正在一旁时刻照顾,想来还未死去。要是死了,她还留在那里作甚。”
师道:“若还未死,把她们带到法台来。”
灵阳道:“弟子这就去带她们过来。”
灵阳转身出去没有多久,便听得脚步声响,一行人从殿门外走了进来。除灵阳外,离夫人面带黑纱,双眼无神,痴呆呆亦步亦趋跟在灵阳身后。在她身后,四个番僧抬一块木板,板上躺着一个女子,连被褥也无,身上衣衫单薄,双目紧闭、脸孔煞白,正是离金玉。只是此刻的她,额头之上那个红痣已变成了一个血窟窿,喷出的血迹染红了她半边额头,连长发都已粘连打结,原本活蹦乱跳的她早已气若游丝。
(作者语:这两天太忙,影响正常更新。)
洛仙47:
第四十八章 重新封印
离夫人站在法台跟前,黑鳄上师喝道:“见到法王还不下跪!”
离夫人听而不闻,依旧痴呆呆眼望前方,身后两个手持金刚杵的番僧一起动手,往她退下用力一砸,离夫人痛哼一声,跪在法台前,但她眼神也随着这一跪而活转了过来。66
大法师道:“她非吾佛之人,跪与不跪由得她。”
黑鳄上师道:“大明轮法王大量,这才不与这女子计较,若是大龙神法王在此,可没有这般好说话。”
大法师道:“你刚来东土,不知这女子是何身份,若是压迫过急,会激起尚未归心我佛的教众不满。”
黑鳄上师疑惑道:“弟子确实不知,难道大法师所在神教还未完全在你掌握之中?”
大法师道:“神教有十堂之多,并非人人都可用权势利益打动,偏有那些死忠之人,不肯臣服于我佛门下。在他们心中,这神教依旧还是原来的神教,他们忠于神教,而非忠于我佛。”
黑鳄上师道:“这些个人通通该死,既然无法降伏,就该逐一剪除才是。”
大法师与法台之下的灵阳同时冷笑一声,把黑鳄看得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法王已经在做此事了,弟子之担心反倒有些多余。”
法王子灵阳道:“此事早已筹谋十数年了,你如今看到这对母女,亦在法王算计之内。”
黑鳄上师道:“哦?她不过一寄生之躯,难道有何奇特之处?”
灵阳道:“你可知她们身份?”
黑鳄上师道:“我来时便听说,这女子居然也是一堂之主,可惜本领太差,不是弟子夸口,十个这样的人都不是我对手。”
灵阳道:“上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离夫人可是这神教教主之女,而这寄生之躯,乃是她的女儿。”说罢,把手指了指躺在木板上生死不知的离金玉。
离夫人眼神也随着灵阳一指而看去,见到离金玉如此模样,如遭雷击,忽的悲声道:“我的女儿,大法师……大法师……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了她……”跪着向前爬了数步,扑倒在法台前面泣不成声。
大法师对离夫人哀求无动于衷,冷哼道:“怎么,你把她当作自己女儿了吗?”
离夫人泣道:“妾身已养育她十六年,便不是亲儿也胜似亲儿,请大法师开恩,放过了她。”
大法师道:“当年交给你抚养时,你就应该知道有今日,何以还对这孤儿动情?如这般孤儿不知多少,当年她也不过是幸运一些,才被挑中作为寄养之身活到今日,如今还归本来,就是现在便死也算值得。”
离夫人只是求肯,磕头不止。大法师道:“看在她为本法王温养法宝如此多年的份上,救她一命也无妨。”
离夫人听得有救,忙问:“要妾身如何做,大法师尽管吩咐。”
大法师道:“从今日始,你诚心皈依我佛,拜入我门下,成我佛护教使女一名。当然,你依旧还是离教主之女,且此事必须广传天下,以壮本法王声威。”
离夫人道:“大法师说怎样便怎样,难道妾身还能不允?”
大法师轻蔑一笑,又道:“既然做本法王使女,自然不得离开我半步,以后我到哪里你也到哪里,连你这女儿也是如此。”
离夫人道:“金玉也要拜入大法师门下?”
大法师道:“她还没这佛缘,在我眼中,一介灵器寄养之身,与鸡犬无异,岂能拜入我佛门下。”
离夫人道:“既然我已答应了,就请大法师开恩,宽恕我儿,救她性命。”
大法师终于点首道:“且记住我所说的话,若是发觉你敢擅自带着她离开本法王左右,必取你二人性命。”
离夫人俯伏于地,低声道:“给妾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拂大法师之意。”
大法师向抬着离金玉身躯的两个番僧一招手,二人立刻把离金玉抬至法台之下。大法师向下看了一眼,见离金玉如死人一般不动,冷笑一声,把口一张,吐出一颗血红色圆珠。此珠一飞出来,便散发着金色光芒,徐徐转动不止。大法师伸双掌轻轻夹住圆珠,往两边猛地一拉,一声金铁轻鸣,一金一白两道巨大的圆弧状东西从血红色圆珠中分离而出,被大法师分握在两掌之内。此宝一出,光芒万丈,把法台之下的人眼都晃花了。
那被分离出日月蘸金轮的血红色圆珠重新被大法师吞进体内,相反的,大法师把双轮一合,单手向离金玉额头一招,数滴鲜血从血洞中飞出,越飞越高,直至大法师面前。数滴鲜血逐渐揉成一团,也形成一颗血红色圆珠,只是比大法师吐出的那颗要小上许多。此珠一成,大法师把双轮向红色圆珠内一拍,奇异顿显,如此巨大的日月蘸金轮,在一接触到离金玉鲜血所化的血珠面前,顿时收缩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于红色圆珠之内。
大法师轻喝一声:“去!”蕴藏日月蘸金轮的红珠向下飞去,停留于离金玉额头之上,并最终向原先所在的红痣位置落下。此珠一盖住血洞,顿时化作一颗红痣,印在了离金玉额头之上。观其模样,与原来那棵几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大法师轻吐一口长气,沉声道:“我已重新封印此宝在她身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醒转。”
离夫人喜出望外,扑到离金玉身旁仔细查看。大法师道:“如今这封印并不稳当,若受外来血光侵扰,日月蘸金轮一旦破印飞出,可就不一定回得去了。”
离夫人应道:“妾身知道,定会好好照顾,不然旁人伤害于她。”
大法师冷笑道:“对本法王而言,她的命岂能与我法宝相比,你还是好好看着她头上红痣,可别轻易被人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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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帝踏峰
黑鳄上师目不转睛看大法师做完这一切,盯着离金玉额头红痣,双眼露出垂涎之色,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向大法师道:“连我都不能轻易取此宝出来,旁人又怎可能破了去,法王着实多虑了。”
大法师道:“此宝对本法王意义重大,不容有半点闪失,当然要慎之再慎。”又对离夫人旁边的两个番僧道:“带她们下去!”两个僧人答应一声,把离夫人从地上拽起,抬起躺着离金玉的木板,向殿外走去。离夫人自然随之跟着去了。
待离夫人走后,法王子灵阳道:“法王不但让我和黑鳄上师去牵制慈云寺僧人,更让离夫人去召集神教旧人为我佛出力,看来,这对昆仑派最后一击,已势在必行。”
大法师冷笑道:“我虽一直闭关不出,但外间之事俱都在我掌握之中。如今那昆仑派自以为剿灭了区区一个邀月堂,便大肆宣扬以状声威,在本法王看来,不过自寻死路之举。前日我已着人去联络华阳门的岳真人,他拿了神教这般多好处,是该到他表现一番的时候了。”
法王子灵阳道:“岳真人野心不小,法王答应他剿灭昆仑后扶华阳门为道家魁首,只怕他得势后便翻脸无情,反与我等为难。”
大法师摇头道:“他有无数把柄在我手中,岂敢反我。只要他稍有异心,把华阳门昔日所作之事公之于众,必遭众道门唾弃。”
灵阳笑道:“这样看来,倒不愁他不乖乖就范。”正说着话,殿门外有人道:“神使大人求见!”
灵阳道:“着他进来。”
殿门处人影一闪,疾步走进一人,向法台遥遥跪倒,大声道:“卑职参见大法师、参见法王子殿下。”此人身材魁梧,面宽耳阔,两耳上更是挂着一对黑色骨环,披一袭黑色披风,正是那神使大人。
灵阳道:“神使请起。”
神使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看到黑鳄时面露狐疑之色,显然不知这黑鳄是何方神圣,居然也在这殿内。灵阳道:“这位乃是大龙神法王座下黑鳄上师,他一直在佛地修行,直到最近才来东土,故此你不识。”
神使恍然道:“原来是黑鳄上师,小人参见上师。”
黑鳄上师轻哼一声道:“神使?我佛座下只有护法使,本上师孤陋寡闻,不知何曾有过神使?”其言语中充满傲慢之气,显然并不看重其身份。
神使面露尴尬之色,那灵阳笑道:“还不是为了便宜行事,神使大人不过一虚名而已。等我佛光照东土,如这般建有大功德之士,日后与你一般,亦是我大明轮法王座下上师。”
听闻此言,神使面露激动之色,而那黑鳄上师则堆笑道:“大家俱都为我佛效力,不管是上师又或护法使,又何分彼此。”
法台之上,大法师沉声道:“你去的结果如何,快快道来?”
神使躬身道:“启禀大法师,那华阳门的岳真人已答应下来,只要我这里大兵一到,他便在背后拦住昆仑派门人的去路,到时候前后夹击,必定叫他全军覆没。”
大法师道:“主意虽好,可也要看他是否弹压得住那些三山五岳的众多道门,别到时候虽然成功,却让那些‘洞天福地’之人与昆仑陪葬,就算他岳真人终于领袖群雄,却也成了孤家寡人。”
神使道:“卑职也曾这么问过,那岳真人言道,如今无数道家门派俱都听他吩咐,但有不听的也寥寥无几。那些不听吩咐的,我等尽管杀之。”
大法师道:“如此一来,已是万事俱备了。”
神使道:“正是。”
大法师哈哈大笑道:“什么昆仑派,仗着数千年积淀便可自以为是、目空一切,本法王又何尝把他放在眼里。今朝我便叫这道家第一派,在我手中化为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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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自古便是灵气充沛之地,其多高人隐士,局深山峡谷,不问世事。按大阴阳术的说法,其中暗藏龙脉,乃龙气汇聚之地,故而多生左右天下大势之人。如此一个利于开宗立派的修行圣地,却没有在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占有一席之地,本身便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对于凡人来说,或许不在意,但在那些修行之士心中,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终南山虽未入洞天福地之列,却早已胜过洞天福地许多,所有名门大派都不来染指,便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地虽隐匿但名声响亮的宗派:慈航静斋。
方仲一行离了慈云寺,便往终南山而来。按照约定,方仲要把仓堂主骨灰送还给少堂主赢奎。只是赢奎等从龙湖出发顺水路而来终南山,方仲却是陆路,水路虽慢,但比方仲多行了十来日,若赢奎此行顺利,应该已到仓堂主所说的终南山帝踏峰,并在山下安下营盘来。
慈云寺至终南山并不算远,方仲一人一兽当可在一日间赶到,只是多了瑶鹰王、司空谅、小兰三人,便拖慢了速度。后三人必要一辆马车代步,才可勉强跟上方仲脚步。
三日之后,方仲翘首仰望眼前连绵不绝地群山,蹙眉道:“终南山并非山峰一座,谁知那帝踏峰在何处?”
身后瑶鹰王道:“既然那帝踏峰是慈航静斋隐匿之处,必然不同凡响,一般山峦不会是她山门所在。我们不妨寻人问问,越是人迹罕至、风景秀至之山,就越有可能是高人隐匿之地。”
方仲点头道:“鹰王前辈说得不错,只是终南山地广人稀,想寻一熟悉山中路径之人亦不可得。”
恰巧远处山路上有一人肩挑两捆干柴,头戴破斗笠,不缓不急地往山下行去,当是砍完柴之后挑去集市换几文钱生活的樵夫。瑶鹰王道:“砍柴的樵夫熟悉周边山峦,不妨问一问他。”方仲忙一纵座下狰狞兽,此兽如一阵风般向那远处的樵子奔去。
那樵子初时不觉,等听得后面风响,回过头来一看,顿时吓得把肩头上柴火一丢,撒腿便跑。方仲叫道:“这位大哥不要怕,在下问个路。”
那樵子听有人叫,这才回过头来看一眼,见那不知名野兽背上坐着一个年轻后生,心中略定,停下脚步道:“我说这里哪来的毛大虫,原来是你家养的,这般凶的样貌,你也敢骑了四处走。”
方仲道:“吓着了大哥莫怪,大哥在此地砍柴,定知这山中情况了。”
樵子道:“你要问什么?”
方仲道:“不知大哥可知这终南山帝踏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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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 渡’
“帝踏峰?”那樵子歪了头看着骑在狰狞兽上的方仲,好一会儿才道:“地塌峰未听说过,但是地塌山倒是有一处。”
方仲失望道:“在下只想问帝踏峰,不问地塌山和其他的所在。既然大哥不知,我再问旁人去。”方仲正要调转狰狞兽回去,那樵子笑道:“我自小便生长与此,这周围地方没有我不知的,打从爷爷那辈起,我便没听说有个帝踏峰,只有个地塌山和你说的有点相像。小哥不想听,那我也懒得再说。”
方仲勒住兽缰,有些好奇地问道:“帝踏峰和地塌山明明不同,何以相像了?”
那樵子反问道:“地(帝)塌(踏)峰和地塌山明明差不多,怎么不像。山和峰都是一个意思,别说我砍柴的没学问,这一点道道还是知道的。”
方仲恍然道:“原来是老哥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地塌峰,乃是帝王的帝,踏足的踏,连起来便是‘帝踏峰’三个字。”
樵子道:“没有没有,没听说过有帝踏峰此山,那就恕我不知了,公子还是自个儿慢慢去找,时候不早,我还要挑柴回去侍奉老娘。”那樵子重新捡了扁担,挑柴欲走。
方仲低头一想,那帝踏峰和地塌山确实很像,只是前者听上去霸气一些,而后者比较俗气,会不会是那慈航静斋的人嫌后者名称太土,而故意用前者来称呼呢?有了这个想法,方仲便也对这地塌山起了兴趣,再者知道个去处总好过一点眉目也没有。方仲向那樵子一抱拳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大哥可否说一说,你口中的地塌山是怎么回事?”
樵子道:“这地塌山,顾名思义,自然是地塌之后才有的山峰。听我爷爷说,这以前终南山没有这个所在,在那地方只是一条连绵山峰,只是那山峰有些奇特,状如盘龙,蜿蜒曲折,横卧在群山峻岭之中。有人说,那是真龙骸骨所化,从天而落,死后化为山峰。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真龙骸骨居然又活转了来,重新化为一条龙,从这群山峻岭中飞天而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真龙飞升的那一刻,山崩地裂,它原本的所在便塌陷出来了许多深涧,深涧深不可测,常有凶猛野兽出没,常人到那里去,简直九死一生。”
方仲道:“这地方便是大哥口中的地塌山?”
樵子道:“组成山峰的真龙都飞走了,自然要塌陷一大块了,故而地塌山由此得名。”
方仲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大哥可知那地塌山有何庙宇没有,即便庙宇未见,有无什么人常在那里出没?”
樵子道:“那里只有孤魂野鬼才去,如我是肯定不去的,听闻那里迷雾重重、道路曲折,根本无法辨明路径,进去后那还出的来?”
方仲又问了几句,那樵子除了说了这个不知真假的传说之外,便再也讲不出任何有眉目的东西来,就是那地塌山中人物,也更多的是鬼怪神灵的胡诌之言。方仲道:“多谢大哥相告,在下这就去那地塌山去看一看,至于妖精鬼怪什么的,我福大命大,倒也不怕。”
方仲辞别那樵子,回到众人跟前,向瑶鹰王道:“那樵子说不曾听得有帝踏峰之名,但却有个地塌山,还说了一大堆关于此山不知真假的来历。我想反正不知那帝踏峰在何处,就去看一看也无妨。”
瑶鹰王道:“地塌山?帝踏峰?嘿嘿,果真有点奇妙。”
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兰忽道:“慈航静斋享盛名已久,难道连山门都不让人登,如此曲高寡合,她又怎么能在这纷乱天下立足?”
瑶鹰王道:“只要有本领,姿态高一些,旁人也能看得下去。慈航静斋若如同一般宗门一样,与世俗打成一片,只怕反而无今日之威名了。不过听闻这慈航静斋也非什么人都不可入,如被邀请,还是可以登山门而进的。”
小兰笑道:“她慈航静斋都是女子,又能邀请些什么人?”
瑶鹰王道:“自然不会是平常之人,能够入山门而上的,如非慈航静斋门人,便是在这天下间威名素著者,一翻手,便可让天下变色,只有这样的人,方有资格登山门而上。”
小兰冷笑道:“慈航静斋好大的架子。鹰王老爷子也算威名素著,可有资格登山而上?”
瑶鹰王摇头道:“如老夫般者天下不知有多少,岂能轮得到我。能够入慈航静斋山门的,也就那慈云寺的通证大师和两三位神僧有此资格,或许如今昆仑派的悬天真人也有过,大抵都是这名门大派的掌门宗主,才有那机会进去一观。”
小兰道:“如鹰王所言,慈航静斋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如不是,何以不请些无门无派、势单力孤之人上山,就只是昆仑派与慈云寺的掌门才有资格。”
瑶鹰王道:“这个可是小兰姑娘你说错了,能进慈航静斋山门的,除了这些威名素著之人,也有默默无闻者,甚至于和其素有嫌隙之敌,得其邀请,一样可登山门而上。特别是后者,能和慈航静斋为敌,并能获其邀请上山,本就荣无比。这天下间,谁不把获得慈航静斋邀请上山,当做一件扬名立万之事。不但登山者荣耀一时,也显慈航静斋气量大度,不以敌我为界。”
小兰奇道:“慈航静斋连敌人亦请?这倒出乎小女子意料之外。”
瑶鹰王道:“老夫初时听闻此事也奇怪不已,旁人说那慈航静斋以‘渡’字为己任,渡人渡事渡天下间不可渡之事,渡天下不可渡之人,奸邪者可渡、迷茫者可渡、穷凶极恶者亦可渡,但凡能够让旁人收敛其心,安天下大势之人,都在其可渡之内。”
方仲等听了此言,都觉那慈航静斋果然奇特,方仲道:“慈航静斋请敌人上山,莫非也算是渡人的一种?”
瑶鹰王道:“渡之可渡,非止一方。只老夫所知道的,其渡人之法千奇百怪,为渡人归善,就算以身伺法、杀身成仁亦不足惜。想当年离教主雄心万丈之时,便曾遇到过慈航静斋之人前来引渡,只是此事颇为机密,老夫只听得一言半语,详细之事却不得而知。”
第五十一章 骸骨之地
听瑶鹰王把慈航静斋推崇备至,不只小兰感到愕然,便是方仲也觉诧异,没有想到慈航静斋底蕴如此深厚,其为人处事也十分出奇,不与一般门派相同。方仲自然而然便想起何盈来,作为慈航静斋门人,以她的身份若是开口邀请自己上山,不知是否可行,但随即方仲便摇了摇头,心知这不过是一厢情愿之事,不说以何盈身份地位无法办到,便是她师父静逸亦不能够,更何况自己默默无名一小辈,远达不到瑶鹰王口中那足以登山门的资格。以慈航静斋如此大的门派地位,如非掌门等有身份之人,邀请之事绝难办到。
小兰见方仲沉思不语,讥笑道:“仲哥哥莫非又想起了什么人?不知真到了那帝踏峰,有无机会见到。”
方仲尴尬一笑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被鹰王前辈所说之事而惊讶,没想到慈航静斋如此有名。”
小兰道:“我也没有想到小瞧了何家妹子,人家才是命中富贵之人,不像你我无处栖身,四处飘泊。”
方仲叹道:“各有各的缘分,虽然她是慈航静斋中人,但我看静逸师太和静恩师太都是出家人,可见她日后也是要出家的,从此相伴青灯古佛,未见就是个好结果。”
小兰笑道:“那怎样才算是个好结果?如仲哥哥所想,她不出家,随了你,那便好了?”
众人听了俱都一笑,瑶鹰王道:“慈航静斋的门人听闻并非都是出家之士,也有许多带发修行的,但都是守身如玉之贞女,其实等她们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时,落不落发,已经无关紧要了。只有凡心未泯之人,才会介意没有三尺烦恼青丝,如这般人,也无法在慈航静斋立足。”
小兰听得瑶鹰王说那慈航静斋里都是守身如玉之贞女,先自面色有些难看,说道:“鹰王前辈,如果有谁手段高强、仗势凌人,强掳了慈航静斋的女子去,坏其贞洁,这失贞之人又非本愿,难道也要被慈航静斋驱逐出去?”
瑶鹰王笑道:“老夫刚才便说,慈航静斋的宗旨便在一个‘渡”字,渡人为善,渡不可渡之事,渡不可渡之人。真有兰姑娘所说之事发生,我宁愿相信,这是那慈航静斋的女子以身伺法的一种,否则大可引颈自戮,何必被侮人手。”
小兰真的被震惊了,愕然道:“老爷子是说,慈航静斋也会容门人以自我之身渡那些为非作恶之人,即便破其贞洁、委身于人也在所不惜?”
瑶鹰王点头道:“不错,不过有此等事者百年难得其一,老夫只是听闻有其事,不知其真假。能让慈航静斋出此下策者,必然是空前绝后之人,纵观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司空谅摇着扇子笑道:“这等事虚无缥缈,老爷子胡说八道哄你们开心呢。试想有这等权势之人,手眼通天,离大道必不远也,要掳慈航静斋一个女子?嘿嘿,可笑啊可笑。”
方仲也觉此事匪夷所思,手搭凉棚想前方眺望片刻,说得:“那樵子说地塌山在终南山东北方向,此地过去还有数十里路程,虽然不远,但路途并不好走,如不加紧时间,只怕晚上不一定能到。”一行人按下话头,顺着那樵子所说方向慢慢行去。那山路已容不得车马,方仲只得把狰狞兽让与小兰骑坐,自己和瑶鹰王、司空谅步行,穿山越岭,往那地塌山而去。好在众人不比常人,一路之上行得颇快。
小半日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那樵子所说的地塌山边缘。为何不问可知这便是地塌山,因为地如其名,这周围山峰之间真的遍布山涧深渊,或大或小,宛如地塌了一般,而且许多山涧深渊都蜿蜒相连,真如神龙飞升后所留残痕一般。这众多高矮不一的山峰与山涧、深渊,便组成了这独一无二的地塌山。
“一定是这里了,果然地形古怪,是个养性修真的好地方。”瑶鹰王举目一看之后,马上肯定地说道。
司空谅道:“我看不一定,这地方藏些妖精猛兽毫不稀奇,偏偏藏不得一个偌大宗门,那慈航静斋多大身家,必然楼台高阁,雄伟壮丽,这里的山峰一眼可见,你们可见其上有房舍没有?”
小兰看了看道:“此地怪虽怪,但这山峰并不雄奇,似乎容不下慈航静斋这等门派。”
方仲早已仔细打量过这些山峰,虽然山峰间云飞雾绕,但确实如小兰所说,不够雄奇,也少了点地灵山秀之气。方仲道:“我们只是在这地塌山外围,若进里面,有另外一番天地也未可知,只要能遇上少堂主和莫雩一行,便可知是否来对了地方。”
瑶鹰王道:“让司空谅先去,先到各山头转上一圈,看看有无异样再定行止。”
司空谅撇嘴道:“又让我去?”
瑶鹰王道:“难道让我这残废之人先去,又或者,让方公子先去,还是让小兰姑娘去?”
司空谅苦笑道:“我晓得了,不消说,等我去去就来,若有意外,可记得先要救我性命。”
瑶鹰王笑道:“看你瞻前顾后的,这胆子如何越来越小。快去快去,见到昊天堂的人,即刻传讯回来。”
司空谅应承一声,把扇子一抛,轻轻一跃,御扇往前方山峰飞去。方仲、瑶鹰王、小兰连同狰狞兽,都站在一处山崖边观看,脚下便是一处山涧,山涧中隐隐传来水声,只是离地面太高,众人已看不见水面,唯见黑漆漆一团。
旁人都目视司空谅越去越远的身影,偏偏狰狞兽却头颅向下,眼中寒光直视深涧,低低呜咽不止。方仲发觉其有异,轻轻一抚其头颅,它便又安静了下来。司空谅卖弄精神,越飞越快,转眼就到了一座山峰之上,低头一看,其山上多是些怪石嶙峋,兼且有许多大洞,小的水桶粗细,大的足有一人多高,里面黑乎乎不见五指。司空谅转而往下飞行,越往下就越是心惊,骇然发觉有许多不知名骸骨零散于山腰各处,其中人的尸骨不在少数,只是积年累月之下,许多骸骨都只剩下白森森骨头。这些尸骨从上到下,初时还算零零落落,但越往下便越是密集,到了后来,几乎连草木都被掩映,这山峰底下彻底成了骸骨之地。
司空谅倒吸一口冷气,似这等模样,不问可知,此地有猛兽出没,这些尸骨分明就是被猛兽撕咬之后遗留下来的,而且单独一只绝无可能,只有一个兽群才可能做到,且看骸骨规模,恐怕这兽群不小,怪不得那樵子说这地陷山来不得。
司空谅从这个山峰转到那一个山峰,其情况大抵如此,便不再看,调转头便欲飞回,忽的眼光一拐,见到一块染了血渍的黑色破布斜挂在一了无生气的枯枝上。此地就算有几块破布片,也大都被风吹日晒,早已失去本来面目,成为灰蒙蒙一块,如这块破布如此新鲜的,仅此一块。司空谅顺手一抄,把此破布抓在手中,拿在鼻尖一闻,尚有血腥之气,当可知这破布挂在此地不久。
第五十二章 蝠海
司空谅心忖也不知是谁倒霉,被这里的野兽叼了来,撕咬得只剩下破布一块,连完整尸骨都寻不见。
这山脚下肮脏污秽,气味实在难闻,司空谅不愿久留,抓了这破布头往回飞来。方仲和瑶鹰王站在山崖上眺望,那山崖之下便是一个深涧,初时狰狞兽还对此呜咽不止,颇有戒备之色,但里面黑漆漆一团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直至司空谅飞临此上空,眼看就要落到方仲面前时,突然之间,深涧里一个伸展着翅膀的巨大黑影扶摇直上,转眼就出现在司空谅脚下,展开巨爪,‘呼’的一下,便把司空谅的双足给抓住,随即以上翅膀,拉着司空谅往深涧的黑暗处飞去。66
这一幕出现的十分突然,连瑶鹰王如此经验丰富之人都猝不及防,只因此兽躲藏在黑暗之中,不但行动迅速,一身皮毛也都是灰黑之色,隐藏起来实难发现。司空谅大惊失色,他也算经历过几番生死之人,惊慌之余立刻出手反击,抡手掌冲下方狠狠一掌拍去。这一掌凝结了其十成功力,出手自然不轻,啪的一声响,下方飞兽顿时发出一阵吱吱声,显然不大好受,但却并未松爪,反而这下拉之势却越发猛烈了。司空谅手无利刃,见此兽皮糙肉厚非掌力能伤,冲崖上惊慌大叫道:“老爷子救命!”
方仲和瑶鹰王就在山崖之上,亲眼目睹那野兽突然飞出把司空谅拉扯下去。瑶鹰王刚想出手,身旁方仲‘呛’一声把火岩剑拔出,飞身往崖下的司空谅扑去。人未到,手一抖,剑气激发,那火岩剑顿成赤红之色,一道火红色的剑光随着其身形下落,直往抓住司空谅双足的飞兽狠刺而去。
剑光一落,正刺在此兽胸腹之间,那飞兽顿时发出一阵刺耳尖叫,浑身颤抖,皮肉更是发出焦臭之气,剧痛之下,此兽野性勃发,终于松开了抓住司空谅的巨爪,反而龇牙咧嘴反往方仲抓来。方仲靠得近了才看清楚,这飞兽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双翅一展,足有数丈阔,四足如钩,爪尖闪动寒光,如利刃相似。司空谅一得脱身,方仲道:“你先上去,此兽奈何不了我。”
司空谅道:“方公子自己小心。”他见方仲又拔一剑在手,二人都挤在此兽的胸腹之上,实难施展的开,不如自己先走。司空谅才一离开,方仲轮动鱼骨剑,横里一剑即把此兽伸来抓人的巨爪削成两截。那蝙蝠到底是血肉之躯,和方仲手中宝剑比起来,自然遇之即断。蝙蝠的双足被斩,更是疼得它嘶叫连连,两翼上的巨爪也收拢了来去抓方仲。方仲拔出火岩剑,双剑交叉一斩,一红一青两道剑光顿时印在了此兽的胸腹之上,方仲双足用力一蹬,整个人已飞身而起,往山崖之上跃去。那蝙蝠连遭重创,被方仲这交叉两剑连肩带背几乎把双翅卸掉,连腾飞亦不能够,一边嘶声惨叫一边打着旋往山涧。
无数鲜血从此兽的身躯中喷洒而出,血腥之气弥漫开来,被山风一吹,又消失于山涧深处。
众人站在山崖上往下观看,初时见那巨大蝙蝠扭动挣扎,即将消失于黑暗中时,猛然又从暗处飞出无数个展着巨翅的飞兽,扑到下坠的蝙蝠身上一阵撕咬,然后撕拉一声响,把它四分五裂,每个飞禽叼了一块抢来的尸身往暗处隐匿而去。有几个没有抢到的飞禽并不甘心,抖翅膀往上扑来,但此时天光未灭,被夕阳余光一照,便急速下沉,重新消失于黑暗之中。
司空谅看得头皮发麻,后怕道:“幸亏老子没有掉下去,要不然定然也是这样结果。”
方仲已跃上山崖,他把双剑收起,奇道:“此地居然隐匿了这许多猛兽飞禽,看来慈航静斋的确不在这里,要不然如何能容忍这些扁毛畜生在此地肆虐。”
司空谅揶揄道:“只有老爷子才说这里是好地方,方公子莫忘了他的绰号叫做什么,可不是与此兽相类,自然喜欢了。”
瑶鹰王怒道:“你小子懂什么,此地只是被野兽占了当巢穴才弄得乌烟瘴气,若有人打理,便是个好地方。”
司空谅道:“我上去看过,那山峰下都是枯骨,想来如老爷子一般想法的人不少,可惜都成了孤魂野鬼、成猛兽腹中之餐了。”他把从山上捡来的那块破布手中一扬,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方仲道:“这是你从山上捡来的?”
司空谅道:“正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倒霉鬼,被野兽叼到山上,吃得只剩下这破布一块,我看其还算新鲜,便拿了来给老爷子看看。”
瑶鹰王只是鼻尖一嗅,讶然道:“血腥气未散,似乎就在这一二日间发生的事。咦,这布色是否有些眼熟?”
司空谅道:“黑布一块,有何眼熟,丢到山脚下无人会看一眼,反正此地不会是帝踏峰,也无慈航静斋。”
方仲面色一动,愕然道:“昊天堂弟子大都身算黑服,会不会这布便是他们留下的?”
司空谅道:“我只看到这一块,若是他们都喂了兽口,总该多留下点东西才是,就算是新鲜骨头也多看见几根。”
瑶鹰王道:“他们人虽不多,但总不会都喂了兽口,况且那两只巨鼋皮糙肉厚,已是不知活了几百年的灵物,非一般野兽能敌。老夫估计他们也许比我们早到一两日,不明情况之下,也寻到了这里,被此地的野兽袭击,伤损一二倒是有可能的。”
方仲道:“少堂主带人从水路而来,虽然路远,也该比我们先到。但这里并非帝踏峰,他们又怎么会在此地逗留?”
司空谅摇着扇子笑道:“还不是同我们一般,走得累了总要歇个脚,于是在这里安营扎寨,想歇息一晚再去寻那帝踏峰。谁承想此地穷山恶水、猛兽成群,一到晚上出来觅食时,就把他们当作了点心。”
瑶鹰王沉声道:“若真如此,你说那些扁毛畜生会不会也把你我当作点心?”
司空谅愕然无语,随即扭头看向天边。天边落日余晖如烫金相似,夕阳转瞬即沉。司空谅腾地跳起身来,叫道:“不得了,不得了,你们不见那山头有多少洞窟,藏了多少畜生。等那些扁毛畜生一出来,我们想走都来不及。”这一回连瑶鹰王也无话可说,众人急急忙忙又往回赶,只想离着那地塌山远一些。才走出两三里地去,那最后一抹残阳在地平上跳了跳,便彻底没了下去。天色顿时暗了下来。
众人正走之间,远处隐隐传来潮汐之声。这里没有海,何来潮汐,司空谅循声看去,顿时变色,只见远处山林升起黑压压无数飞禽,如大海中的黑色巨浪,铺天盖地往四周席卷而来。司空谅急声道:“方公子,我们跑不过那扁毛畜生的,你的坐骑快,不如带了小兰姑娘先走,我和鹰王老爷子先自支撑个片刻,你再回来接我们。”方仲也已注意到了那黑压压一大片的飞禽,只是他不如司空谅那般惊慌,淡然一笑道:“不会有事的,我施展地遁术,足以脱出这些畜生的追踪。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瞬,那巨浪便到了众人头顶,随即无数扁毛畜生尖声嘶叫着扑击而下。下方数个火光闪动,四人一兽便消失不见了踪影,那兽浪扑了个空,纷纷飞起,在空中不甘地叫了几声。黑压压乌云从原地掠过,向另一处飞去。
在远方的一处山谷上空,无数乌云汇聚,连同从方仲这边飞来的兽群,一波波的扑击而下。下方火光闪烁,不时传出一声低沉之极的吼声,间有数十道精光划破夜空,把乌云消去一层,空中掉落的尸体纷纷扬扬如下雨一般。
第五十三章 陈御风
远处山谷那一幕,方仲等人虽在遁术之中亦看得清清楚楚。司空谅道:“会不会是慈航静斋的人在那里?”
瑶鹰王摇头道:“不像,看那规模也非一两人所为,慈航静斋的人要想练剑,不好在家里练,非要挑山门附近,生怕旁人不知么?”
司空谅道:“昊天堂的弟子似乎没有这等声势,他们卜卦算是一绝,但绝不善于用剑。”
方仲道:“莫若我们过去看一看,不管他是谁,能够帮上一把时便帮一把。”旁人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借着遁地术之利,直往那处山谷而来。一路之上,头顶无数黑影排翅而过,往山谷那里飞去,比原先越发的密集。初时还可见剑光飞去,到后来已被黑影彻底遮没,只听得到混乱无比的尖叫与扇翅之声。
方仲生怕遁术法力不够,半途中又加持了一次遁地术,众人在隐匿身形中悄然往山谷赶去。那山谷并不大,两边是如刀一样的山峰,和司空谅先前所见一般,上有无数孔洞,不时有巨大的蝙蝠从里面飞进飞出。山谷前方是一片开阔地,而后方却是一个巨大的深涧,深浅难测,显然无路可退。方仲等人一站在开阔地的边缘,便把眼前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在开阔地的正中间,两座如小山包一样的龟甲之上,无数昊天堂弟子挽弓搭箭,向空中攒射,也有无数人持刀剑砍折破隙而进想抓人就走的巨大蝙蝠。那如小山般一样的龟甲不问可知,乃是那两只巨鼋的背壳,只是离开了水面之后,它们的神通要小得多,特别是对付这空中而来的飞禽,其笨拙的躯体几乎让它无计可施。只凭着昊天堂这些人万难抵挡铺天盖地而来的蝙蝠海,但却能一直坚持不懈,让空中掉落的尸体几乎把地面铺满,是因为另有七个白衣人分站在昊天堂众人的四周。这七个人每人一柄雪亮的长剑,挥手之间剑气纵横,把从空扑来的攻击遮住了大半,这才保昊天堂弟子无恙。方仲等人在远处看到的惊人剑气,便是这几个人所发。
司空谅道:“是慈航静斋的人?”
瑶鹰王骂道:“你眼瞎了,不见这七个人都是男子么!”
司空谅笑道:“女扮男装也不一定。”
瑶鹰王懒得再理他,向方仲道:“昊天堂的少堂主一行果然来了这里,只是不知那七个人是什么来历,看其御剑修为,不应当是无名之辈,却想不起何门何派有此弟子。”
方仲道:“不管他是谁,能够在此时候维护少堂主一行安全,也算得仗义,值得相交一番。虽然这七人修为不凡,但这里的畜生如此之多,想要坚持到天亮,恐怕也要力有不逮。我们既然来了,自无坐视之理,也去帮上一把。”方仲一手持剑,一手牵了狰狞兽,兽背上坐了小兰,和瑶鹰王、司空谅同时从遁术之中显出身形,直接出现在了被那七人守护的昊天堂弟子旁边。
凭空而出四人一兽,让七个白衣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个离着方仲近的喝问道:“什么人?”同时把长剑对准方仲,一脸的戒备之色。方仲此时才看清楚,此人头挽发髻,身穿白袍,剑眉朗目,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其余几个年纪也都差不多,应是源出同一门派的师兄弟。
方仲大声道:“在下和少堂主是朋友,特来帮忙的。”
那人道:“谁是少堂主?”
方仲心中奇怪,这七人明明护着昊天堂众人,居然不知道少堂主是谁。方仲向里面一指道:“里面的就是,诸位难道不识么?”
那人道:“救人所急,谁来问他是谁。”
方仲笑道:“仁兄好有侠义之风,在下佩服。”那人面露狐疑之色,显然未必全信方仲之言。
恰在此时,里面有人高喊道:“来者莫非方兄弟么?”正是少堂主赢奎的声音。
方仲回道:“正是在下。”
那拦着方仲的白衣男子见里面的人与外面之人相识,这才转颜道:“既是相识之人,躲进来。”他把身子一闪,意欲让方仲等人进去。二人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空中没有剑光遮护,露出好大一个空隙,数十只不怕死的蝙蝠顿时扑了下来。眼见除了小兰从他身旁走过去,其余三人都留在原地,那人急道:“你们还不进去,在此磨蹭什么?”
瑶鹰王好整以暇地道:“老夫好几日不动筋骨,想略微活动一番。”
司空谅道:“我也是,有仇要寻这畜生报。”
只有方仲默不说话,却从袖中掏出十来张符纸抓在手中。
那人顿时明白了几人是何意,傲然道:“在下支持得住,不需你们帮手。”此刻那些蝙蝠已到头顶,其中一只嘶叫着伸爪来抓瑶鹰王,瑶鹰王冷笑道:“这畜生莫非以为老夫最是软弱可欺么!”把身一纵,迎着那蝙蝠撞去,即将撞到一起时,双足连环踢出,脚影如狂风暴雨,把那冲下来的蝙蝠踢得惨叫连连,巨大的身影被瑶鹰王的凌厉脚力踢得不降反升。升起数丈高后,瑶鹰王的脚力方尽,身子下落时那蝙蝠已没有半点声息,其五脏六腑早已被瑶鹰王踢碎了,巨大的身影也随之跟着坠落。
那人赞道:“好腿功!”
司空谅虽然没有瑶鹰王这般威猛,但如今扇子在手,施展起法力来,一团团白森森鬼火飘然而出,也把两只扑下来的蝙蝠烧得吱吱乱叫,重新拍翅飞起。只是这一手功夫并未得那人夸奖,未免有些气馁。
同时扑下的蝙蝠不在少数,那人虽见方仲与旁人不同,但见他年轻,并未指望他有何惊人表现。但见方仲把手中长剑轻轻一扬,数道红色剑气飞出,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嘶叫,随即数只蝙蝠尸体发着焦臭掉落下来。那人眼前一亮,虽然此等御剑之术并不在他之上,但方仲这等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绝非一般人所能够。只是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方仲数剑一出之后,把左手中符纸一祭,十来团火光相继从他手中飞起,从地上往空中射去。这些个火光初时只有拳头大小,待升到空中时已化作了磨盘般大,发出的耀眼光芒,把黑夜照如白昼。
方仲的法力本就精纯无比,而这些符纸更是被他凝练之后所发,虽然只是小小的炎火咒,但在他手中已大不相同,施展起来已十分惊人。这十来个火球升到空中顿时如捅了马蜂窝一般,黑压压的蝙蝠海被火光照耀之下四处奔逃,已无暇来抓底下之人,刚才还在头顶密密麻麻遮住天空的黑影,不过转瞬便稀薄了许多。
不但那白衣人看翻了眼,连同另外六人也放下了长剑,愕然望向方仲,只因此刻已不需要他们保护昊天堂众人,所有的蝙蝠在方仲连放几把火之后都一哄而散。
那白衣人结结巴巴道:“兄弟果然有一手。”
这些蝙蝠虽散,但依旧占据了大半的夜空,谁也不知它们什么时候又会悍不畏死的扑来。方仲收了符纸,向那白衣人道:“此地不能久留,我们且护且行,离开这里。”
白衣人道:“我也正有此意。”
方仲向里面的少堂主赢奎道:“少堂主,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那少堂主赢奎看上去颇为狼狈,身上衣衫都被撕破了数处,懊恼道:“此事说来话长,等离开此地后再向贤弟细说。”
闲话短说,此时此刻由不得众人高谈阔论,在那七个白衣人和方仲等人护送之下,大队人马终于开拔,向远处移动。此地已厮杀了好一会,那一地的尸体充满了血腥之气,方仲只顾着护持众人不受蝙蝠骚扰,等偶一回头,惊觉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狰狞兽居然已不见了踪影。发觉狰狞兽失了踪,让方仲心慌不已,此兽从小跟着他长大,可谓如亲人一般,实难见它有失。方仲从身上掏出一大叠符纸,足有百来张,交到那白衣人手中,急道:“此火符极易施展,用掌心火催发即可,我去寻我的坐骑来。”
那白衣人愕然接过,向方仲道:“你是何派弟子,居然精通剑符两道?”
方仲道:“在下方仲,如今孤家寡人,不属任何门派。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那白衣人道:“在下陈御风,蜀山派弟子,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师弟。”
方仲愕然回头道:“你说什么?”
第五十四章 狰狞血食
听闻此人自称是蜀山弟子,方仲大吃一惊,那不是卜夷散人一向挂在嘴边的门派么,蜀山派名虽响亮,但就自己所知,门下并没有多少弟子,柳一眉算一个,其余的几乎从没听说过。若是蜀山派人才济济,卜夷散人也不用四处拉人入伙了,只要名声在外,何愁招不到弟子。
陈御风见方仲面露吃惊之色,也是一怔,问道:“方道友听说过弟子门派?”!
方仲正色道:“素有耳闻,令师卜夷散人是个宽厚长者,对在下有过大恩。”
一听方仲说出卜夷散人之名,陈御风以及他旁边几个弟子都露出一丝笑容,陈御风心下一松,笑道:“卜夷散人的确是家师在俗世中的称呼,方兄弟认识家师,那是自己人无疑了。”
方仲急于去寻狰狞兽,虽然十分想与这陈御风闲聊下去,但怕就此失去狰狞兽踪迹,只得一抱拳道:“昊天堂就麻烦诸位护持一二,在下去去就回,等再聚时与陈兄促膝长谈。”说罢,急往刚才大战的地方行去。
陈御风还想说话,见方仲已走远,只得遥遥头道:“这位方兄弟真是个趣人。”身旁一人道:“他居然认得家师,不知是什么来路,等见到师父时好好问一问。”
陈御风道:“不用问别人,只需问这些人便知了。”他目光往瑶鹰王、司空谅等人身上一扫,自然是想从他们身上打听出方仲的来历。不待他们去问,那少堂主赢奎和莫雩已联袂而来,见方仲不在,那莫雩道:“方大哥去了哪里?”
陈御风道:“他说去去便回,又往来时的路去了。”
少堂主赢奎皱眉道:“什么事要这般匆忙,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莫雩道:“如非要紧之事,方大哥不会如此着急,想来他忙完之后,还会回来相见。”
赢奎道:“希望如此了。”又向陈御风和他身旁六个弟子深施一礼,说得:“多谢诸位帮忙,不然我诸位兄弟姐妹只怕今日要亡身于野兽之口,大恩大德,在下赢奎没齿难忘。”
那陈御风笑道:“见人危难,略施援手,对我等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赢奎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等到了安全地界,定会好好招待各位。”
陈御风道:“不用客气,倒是在下想与诸位结交一番,顺便等方兄弟回来。”
赢奎笑道:“大家心意相通,实是大妙。”二人言语颇为投机,一路结伴离开山谷。有方仲所留百来张符纸,陈御风不时祭出数团火球来驱散头顶上的蝙蝠,此行倒也有惊无险。等离开地塌山有十来里地时,那些蝙蝠已稀稀落落,极少扑下来伤人了。
方仲告别陈御风,只身往原来昊天堂被困住的地方奔去。一路上血腥之气扑鼻,更有无数蝙蝠见到方仲落单,更是接连不断的扑击而下,让方仲不胜其烦,只得用地遁术悄然而往。
等他重新出现在无数蝙蝠尸体横陈的山谷时,只见远处一条闪着两点血红光亮的黑影,正在啃咬一只挣扎不已的巨大蝙蝠。那黑影熟悉之极,正是狰狞兽的模样,只是它的双眼在黑夜中居然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而且凶光闪动,摄人心魄,看上去十分骇人。
狰狞兽本就是身有煞气之兽,如今被此地的血腥之气一熏,顿时激起了凶性,况且之前狰狞兽已破了荤腥,一开血食便无法遏制,以后也将以血食果腹。在没有遇上血腥之气时,还可暂时忍耐,如今遇上这种场面便按耐不住,偷偷背着方仲去大吃一通。
方仲见到狰狞兽如此模样,心中也自一惊,毕竟这种凶兽万一狂性大发,六亲不认,说不定把自己也吃了去。方仲大着胆子逐渐靠近狰狞兽,见狰狞兽鬃毛竖立,眼露红光,两颗下竖的獠牙上沾满血迹,连额头上的白毛亦都是血迹,一股凶煞之气油然而发。见到方仲靠近,初时露出警戒模样,但随即双眼中的红光变得黯淡,低低呜咽两声,垂头继续撕扯那只还未死去的蝙蝠。方仲送了口气,看来狰狞兽理智未失,还认得自己。方仲几步来到狰狞兽旁边,低头一看,只见周围散落着十来只死去的蝙蝠,五一不是被开肠破肚,五脏六腑流了一地。看这模样,狰狞兽并非什么都吃,似乎在这些尸体之中寻找什么东西。
那在狰狞兽脚下挣扎的蝙蝠不久便一命呜呼,肚腹之间被狰狞兽撕开了一个大洞。狰狞兽用鼻息在那里嗅来嗅去,却不吞咬一口,片刻之后,终于扭头不再理睬。方仲手抓着狰狞兽头顶的白色鬃毛,笑骂道:“贪吃的懒货,害我白担心一场。”正想翻身坐上去,谁知狰狞兽身子一窜,便往山谷旁边的一座山峰奔去。方仲急道:“你上哪里去?”
狰狞兽明知方仲在呼唤,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却依旧往山峰奔去。
方仲拔足狂奔,生怕跟丢了狰狞兽。狰狞兽原本的速度奇快,但这一次却走走停停,不时低头嗅闻气息。
一人一兽前后脚奔上山谷右侧山峰。那山峰果如司空谅所言,上面无数孔洞,小的人不能进,大一些的,即便是站起身来亦够不上。那山峰上的土石间污秽不已,零碎骨头撒得四处都是,气味更是难闻,方仲一边掩鼻而上,一边心中奇怪,狰狞兽自小爱洁,如此污秽之地,它居然不避反入,又非贪图血食,莫非它要寻找什么东西不成。
眼见着狰狞兽越蹬越高,最终站在了一个大洞前。此洞约有一人半高,里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不时还有些蝙蝠从里面进进出出,只是这些蝙蝠被狰狞兽的煞气一冲,不敢下来觅食,反而惊慌地拍打翅膀逃之夭夭。狰狞兽回头看一眼方仲,见他跟了上来,低吼一声,窜入洞中。
方仲疾步来到洞前,探头朝里张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方仲把掌心火一催,一团火光出现在眼前,这才看清楚此洞里的大致模样。只见此洞蜿蜒向下,似乎直通山腹之内,而且外面虽然污秽不堪,但这洞里却还算干净,不时有阴风从里面吹出,冷嗖嗖让人感到阴森不已。
洞里已无狰狞兽身影,而洞中又未见岔路,可知狰狞兽已顺着此洞口奔入下方。
方仲把牙关一咬,心道:“我便不信,这洞里有什么东西不成,让你巴巴的追到这里来。”状起胆气,顺着洞窟追了下去。
第五十六章 合则两利
这只隐藏与地底深处的蝙蝠也算是一只饱受天地灵气滋养的异兽了,虽然所吸偏于阴寒一类,但这地底下天然便是一个阴气充盈之地,对于它来说,真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可惜如今飞来横祸,反便宜了狰狞兽和方仲。
狰狞兽所求非是一般的血肉之躯,而是那些本身有一定基础,吸取天地灵气已凝练出兽丹的异种,通过吞噬对方精华而来提升自己的造诣。兽与人一般,虽然可以通过仰吞日月之光来缓慢提升修为,但若想走捷径,在有生之年走得更远,没有一点机缘造诣是无法做到的。最方便快捷之途径,便是强行掠夺旁人所有为己用,省却无数辛苦功夫。!
兽吞兽,其兽丹不需炼化便可借本身之力吸收,这比人必须把丹炼化后去芜存菁方便的多。方仲看着狰狞兽在一旁大力撕咬,不一会,那只白色蝙蝠便被开膛破肚,狰狞兽果然在其腹内叼出一颗散发白蒙蒙光华的兽丹来,只有鸡蛋大小,被它仰头吞入肚内。
狰狞兽在吃了此兽兽丹之后,加之身上受了不小的伤,蹲伏在地,慢慢舔舐伤口。方仲借着这个机会,在这地底洞窟中转了一圈。这洞的周围果然隐藏着许多的金银之物,甚至还有几件兵刃,只是大都锈迹斑斑,估计是这蝙蝠从外面叼来的,已不堪使用。方仲毫不客气地把那些金银之器收为己有,又在那些零零落落的杂物中捡了几块看得过眼的铁石,这才重新回到狰狞兽身旁。等他再一看狰狞兽时,霍然见它不住颤抖,低低呜咽,身上毛发已人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化。那原本只到腰间的白色皮毛此刻正慢慢向后延伸,往尾际生长。而狰狞兽的头颅,在它的眼目上方,更是长出两条尖尖的白眉,虽然不甚大,但衬托在其不怒自威的眼睑上,还是十分的醒目漂亮。
看来吃了这颗兽丹,对狰狞兽而言收益不小,这种变化估计也非一时半刻便能完成,方仲一边兴奋异常的看着狰狞兽这种变化,一边想:此地有此阴气,自己何不也在这里修炼一番。昊天堂的人有那蜀山派的陈御风同行,应该不会有事。言念及此,更不犹豫,方仲挑了一块略微平整些的地方,把腰间装有八方定位五宅分镜术的镜旗取出,手中一抖,八面小旗便分布于洞窟四周,随后把点阴穴那面镜子留在脚下,另四面镜子分布在点阴穴四周。此地阴气如此浓郁,方仲也不指望从此地能搜刮出什么阳气出来,故此他只看重这点阴穴一处地方。
这五宅分镜之术一成,洞窟底下顿时便刮起了一阵旋风,所有的白色寒气无风自动,逐渐往方仲所在而来,俱都往点阴穴上聚集,一瞬间的功夫,方仲眼前便出现了一根白色气柱,伫立在点阴穴上。这等异像也只有在此地才能有,若在外间,顶多不过是喷薄出无数阴气,可知这气柱蕴含阴气之浓郁。
方仲再一拍随身的羊脂葫芦,葫芦口阴风一卷,两道鬼影悠然而出,正是钟颜夫妇。看着如今栩栩如生的父母相貌,方仲百感交集,可惜亲人就在目前,却无法说一句言语,要想恢复其神志,也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
“去!”方仲屈指一点,二人的鬼身迅速立在了点阴穴所在的气柱内,口鼻一开一合,吞噬着滚滚阴气。
方仲自己则盘膝于点阴穴外,静静的练气修养。此地的元阳之气实在不足,即便用了五宅分金之术加持,除了点阴穴凝聚无数阴气之外,其余地方根本就没有搜刮来多少元气,在这种地方打坐修行,只能是有害无益。方仲失望之下,索性背负着双手看狰狞兽与父母在此地慢慢演练变化。
方仲正聚精会神地观看时,忽觉腰间一动,那只羊脂葫芦居然又有了反应。方仲急忙把它抓在手中,心神沉浸其中。他如此紧张这葫芦变化,是因为这葫芦内还有一个天大的隐患,那位修为惊人、野心滔天,但却不幸误被自己收到葫芦中的阴长生。
葫芦之内,那阴长生果然已睁开了翻白的双目,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正用手轻轻触摸葫芦壁。
方仲大惊道:“你醒了?”
阴长生把手收回,冷冰冰道:“我醒了。”
“你想怎样?”
阴长生答非所问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有如此浓厚的阴气?”
方仲道:“我也不知,这不过是一处山峰底下的洞窟,也许长年累月之下,才积攒了那么多的阴寒之气。”
阴长生感慨道:“真是个好地方,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此地占为己有。”
方仲冷笑道:“莫非你想把此地再变成一个大鬼冢?”
阴长生嘿嘿冷笑道:“我就算这么说了,你也不会去做,我又何必多说什么废话。小子,我被此地阴气给惊醒,便知你正在用你的役鬼在此地练功。”
方仲道:“不错,如果不提升一下他们的本事,总是和你待在一起,我怕会有危险。”
阴长生阴森森道:“提升他们?你难道还想指望他们能把我给炼化了,这真是笑话。本帅修行几百年,岂是你这两个小小役鬼可比,我只要一力自保,等百年后你大限将至,照样有出头之日的一天。本帅只是困在神宫都有数百年,再等一百年又算得甚事。”
方仲怒道:“那你就等我死之后再出来不迟,反正那时我也管不得你。只是如今你要规规矩矩才好,不然,拼着两败俱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阴长生转颜道:“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方仲道:“你想与我合作?你奸诈狠毒,谁来信你。”
阴长生强压怒气,说道:“本帅可不是求你这么做,愿不愿意悉听尊便。我有无上修为可用,可是你有什么,凭你的那点本事,要想出去独当一面,自问能够做到么?”
方仲道:“事在人为,天道酬勤,总有善报。”
阴长生大笑道:“虚伪,虚伪,这等话,哄三岁娃娃还差不多,你敢说这话不是违心之言?这世上,从来是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一切都要靠本事说话。你说事在人为,试问你没这手段本领,想成事谈何容易,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仲正为日后回昆仑之事忧心,以自己的本事,绝不是悬天真人等上一辈人的对手,万一言语不可,大打出手,只怕结局堪虞。
只听阴长生道:“我虽然寄居与你这鬼冢之内,总也算是尊客一名,老是霸占着你这地方,心中过意不去,不如这样,你我互不仇视,你不用那两个役鬼妄想来炼化我,而我,则可暂时借你一部分修为,分出个鬼身让你一用。你不用担心夺舍之忧,却平添一力助,可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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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嫁魂术
阴长生娓娓而谈,似乎是自己把一件天大的好事送给了方仲一般,换作旁人,他还不愿意这样做,也就只有方仲才能获此殊荣。
方仲岂能轻易相信阴长生所言,冷笑道:“你有这等好事给我?莫不是又设下什么诡计给我,想引诱我中计。”
阴长生不悦道:“你居然信不过我?我是谁,昔日巫鬼道中,我若是鬼帅中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便是那些鬼王,也要让我七分颜面,用得着去骗你一个娃娃。”
方仲道:“就算你当年位高权重,也未见你做出什么于人有利的事来,反而为一己私心而至生灵涂炭,却还想让别人信你?我只知,你的誓言从来不作数,这次也休想用花言巧语蒙骗于我。”方仲不再理阴长生说些什么,只是聚精会神地观看狰狞兽与役鬼变化。
阴长生大怒,在葫芦中指天骂地了好一会,见方仲这次确实非言语能够打动,口气变软道:“娃娃,你既然信不过本帅,也由得你。只是我所说之事你自己衡量是否要听,本帅有一套嫁魂术,乃是我苦心孤诣所创,能够让非是本身所修之役鬼暂时附身自己身上,却不用担心有反噬之忧。利用此嫁魂术而施展鬼附之相,等于平添一绝世高手毕生功力,试问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方仲听了不禁心中一动,但依旧狐疑道:“这嫁魂术是你所创,必知其破绽,旁人如何敢用?”
阴长生道:“当然可以一用,只要在对方神魂之中下了禁咒,防止对方借鬼附之时夺舍,到那时,想分时便分,想合时便合,又多一个身化之身,随心所欲,何其妙哉。难道你不想学?”
方仲道:“我若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阴长生笑道:“我坐困此处,孤单寂寞,总要寻些事做,便想借你之手出来转转,予人予己都有利之事,做一做也无妨。我如今便把这嫁魂术告知于你,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
方仲沉吟道:“你且说来听听……”方仲附耳葫芦,仔细听着阴长生在里面讲述这嫁魂术的要旨。
此法乃是一个施舍阴身附体,另一个以本身魂魄驾驭附体,而阴身自己神魂却潜藏不出,故此名为嫁魂术。为了防止阴身反噬,一般施展嫁魂术者都会对被嫁魂之人下亡魂咒,如想夺舍,大可同归于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方仲面色阴晴不定的转来转去,羊脂葫芦已被他重新挂在腰间。阴长生所说之事确实十分诱人,如果能得他之助,无疑会让自己实力暴涨,就算和悬天真人一战,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是谁也不知那阴长生是否包藏祸心,万一这嫁魂术有缺陷可用,那自己恐怕会为人做嫁衣裳,反便宜了那阴长生,取舍真是两难。
洞窟之中不知时日,等狰狞兽重新在原地站起,来到方仲身边时,方仲才霍然而惊。望着眼前已皮毛锃亮、背部鬃毛已彻底变成苍白之色的狰狞兽,方仲喜悦不已,此兽如今的模样和当年方仲初见那两只大狰狞兽时已差不多少,不知它吞了那只蝙蝠兽丹之后,是否自己也凝结了煞丹。虽然传闻中的狰狞兽有种种不好,但至少在方仲眼中,它一直忠心耿耿的陪伴着自己。
狰狞兽两只兽目中的黯淡红光已消失不见,反而露出清纯之极的黑白之色,轻轻用鬓毛摩拭方仲面庞。
方仲对狰狞兽如今的样子颇为满意,拍了拍它脊背,笑道:“下次你要是不声不响自己去找吃的,我才不来理你,让你反被人家打个落花流水。”狰狞兽似有所悟,低下头颅一阵摇晃,发出低低的呜鸣。
方仲安抚好狰狞兽,又把目光投到了役鬼身上。此地的阴气虽多,但经过方仲用五宅分镜之术搜刮之后,已集中于一隅,被役鬼吸取了大半,还留下小半成一旋转气柱在缓缓转动。方仲把手一招,分布八方的八面小旗和五面铜镜同时往里一收,化为数道流光,已回到了方仲手中。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一撤,那最后剩下的一点阴气形成的气柱顿时坍塌,重新化为无数白色雾气四散在洞窟地面之上。这洞内阴气虽然暂时稀薄,但不久之后,又会恢复当初模样。
方仲把役鬼收回,抬头看了看来时的那个洞窟,此洞窟在头顶之上,自己要上去不难,但让狰狞兽也从原路回去,只怕有些困难。况且此地并非只有这一条来时的路,那周围石壁上有好几个大洞,若所料不错,每一个大洞便通向一座山峰,这蝙蝠便是借由这几条通道来往返与各个山峰之间。而自己和狰狞兽所来的只是其中一条而已。方仲看准了其中一个宽敞一些的大洞,把从此地搜刮来的一些财物往狰狞兽背上一放,然后翻身而上,驾狰狞兽钻了进去。
此洞比他们来时大得多,方仲骑在狰狞兽背上都不用弯腰低头,一人一兽只管撒足狂奔,如风驰电掣般从洞中横穿而过。路途之上经过的无数蝙蝠被惊吓而起,拍打着翅膀尖叫不已,等它们再想寻找这乱闯之物时,早已不见对方身影。
地塌山某一座低矮山峰下,方仲与狰狞兽从洞窟中一跃而出,三两个起落,已登上山峰顶端。
天空中阳光斜照,晨曦未散,四周山峦尚有几缕白云慢悠悠飘过。方仲和狰狞兽在下方洞窟中居然已经呆了一夜,如今已天光大亮。
方仲站在高处仔细打量,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钻到了地踏山群峰的背面,因为这一面并没有很多的深涧和峡谷,反而多出了许多平缓山地,这些山地似乎原本是山峰,但无缘无故便少去一截,使得上面俱都是平的,似被人踏平了一般。山地边缘更生长着许多开满各色花朵的茶花,在淡淡白雾中摇曳生姿。
方仲深深闻了几口,似乎连这空气之中也都有淡淡的几丝清香。方仲和狰狞兽信步而走,绕着这茶花缓慢而行,却始终找不到过去路径,不得已,只得重新回过头来,从来时的山峰上翻越而过,在一连越过数道深涧和几座山头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初见少堂主赢奎和陈御风等人的山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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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极乐老人
山谷中除了留下一地的血渍外,尸体等已不见踪影,估摸着那些被杀死的蝙蝠尸体又被同类给叼走,分食殆尽,成为各个山峰下无数枯骨中的一员。方仲顺着昊天堂等人撤退时留下的痕迹一路寻去,终于在二十里开外的一片湖泊旁寻到了他们。
赢奎与陈御风等人在岸上搭了帐篷,那两只巨大的癞头鼋则歇息在湖泊之中。这里的湖泊太浅,只能容纳它大半身子,两个脊背依旧裸露在水面之上,如两座湖中小岛一般。营地中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淡淡青烟还在轻轻飘荡。
方仲一出现,营地中人便即发现了他的身影,连忙禀告赢奎等人。赢奎、莫雩、陈御风等一同迎出帐来。方仲滚鞍下兽,向众人抱拳道:“劳烦各位挂心了,在下抱歉之至。”
赢奎笑道:“方贤弟别说见外之话,你来了又走,又未说是为了何事,害的我莫师妹担心不已,如今见到你回来,她比旁人都要高兴。”
莫雩扭捏道:“你胡说什么,方大哥又非外人,人人都挂念他安危。”
赢奎笑道:“说得也是,只是你嘴上挂念的多了一些。”开了莫雩两句玩笑话后,又正色道:“方贤弟,我家老堂主已经仙去了么?”
方仲亦收敛笑容,叹息道:“仓堂主已去了,身后事乃是慈云寺通证方丈与几位神僧亲自主持,隆重之极,超度七日才罢。”
赢奎与一众昊天堂弟子听了,眼圈微红,但终究没有掉下泪来,赢奎长舒一口气道:“如老堂主般看破生死,不拘泥与自我得失,正是我辈该学之处。他老人家心愿已遂,也该无所抱憾。”
方仲回身从狰狞兽背上所负的包裹中取出骨灰盒,双手端着交给少堂主赢奎。赢奎等昊天堂弟子纷纷跪下,由赢奎率领,向仓堂主骨灰跪拜三通,这才伸手接过。
那陈御风并不知这是何事,但见二者俱都神情庄重,他也是少年老成之人,并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观看,等赢奎把骨灰盒交给妫大哥去摆放灵位后,这才向方仲道:“方道友,在下恭候你多时了。”
方仲道:“陈道友,多谢你仗义出手,救援昊天堂众兄弟。”
陈御风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方道友,上次一别匆匆,在下从你口中得知,似乎你认得家师。”
方仲点头道:“在下认得卜夷前辈多年,少时便曾受过他大恩,只是想不到他门下已有如仁兄般出类拔萃之徒。”
陈御风和他身后六位师弟俱都淡淡一笑,陈御风道:“方道友谬赞,其实在下等人资质一般,只能留在门派闭门修行,与我等大师兄比起来,还是颇有不如的。”
方仲奇道:“你大师兄是谁?”
陈御风道:“大师兄道号一眉,被家师送往昆仑山修行,不知方道友可也认识?”说罢,双目炯炯看着方仲。
方仲愕然道:“柳一眉是你大师兄?”
陈御风见方仲果然识得柳一眉,顿时笑道:“方道友还说无门无派,未免过于小心,即便自承是昆仑门人,又有谁会与你为难。”陈御风一下便猜出方仲出身昆仑,不由得取笑道。
方仲自嘲一笑道:“陈道友误会了,在下昔日还算是昆仑弟子,如今却已是闲云野鹤,不受其约束。”
陈御风好奇道:“昆仑派道家之首,连家师都要送大师兄去学艺,虽说是带艺投师,不能入玉虚宫学其精要,但若昆仑绝学无可取之处,家师又何必多此一举。”
方仲道:“等陈道友见到家师时,问一问他老人家,或许会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陈御风点头道:“我等此行正是去见他老人家,恰巧路过此地,才遇见的昊天堂众位兄弟。方兄弟既然不认自己是昆仑弟子,那就不必拘泥于道家礼数,只以俗世称呼便罢。”
方仲乐得他不称呼自己道友长道友短,虽然卜夷散人未说自己也是出家人,但从他参与盟会,所修又是丹鼎之流,显然自认也是道家一脉。方仲道:“陈兄能明白最好,不知卜夷前辈如今在哪里,却要召各位兄弟前去?”
陈御风道:“家师传书召我等去蜀地,他人也应该就在附近。听闻如今昆仑所率道门正与魔教中人决战于青城山,或许与此有关。”
方仲奇道:“昆仑众弟子不是在绵竹么,怎么又去了青城山?”
陈御风道:“这便不知了,想来青城山也算是道家一大派,如果能退守此地,据山而敌,当能占不少的便宜。”
方仲道:“绵竹离青城山似乎也不甚远,把决战之地放在青城山,昆仑派有此考虑也不足为奇。陈兄难道是奉卜夷前辈之命,去青城山相助昆仑派么?”
陈御风道:“凭我等微薄之力又能够左右什么大势,家师的意思,乃是见机而作。他对此次大战并不看好,虽然参与其事,也不过是多救几人罢了。我等此去,一来是与家师和大师兄团聚,二来便是家师想彻底离开昆仑所领之道门,独树一帜,自成一派,与僧道各不同属。”
方仲笑道:“卜夷前辈早就有此打算,并一直为此奔波不已,如今真的要开山立派了。日后见到卜夷前辈时,可要称呼一声卜夷掌门了。”
陈御风笑道:“卜夷之名,不过是家师俗世中的称呼,他另有一道号却极少人知道。”
方仲奇道:“卜夷前辈另有道号?我以为这便是他原本称呼。”
陈御风道:“他老人家曾说,在百年前得一救命恩人之助,把他从濒死之地救了回来,他在地府转了一圈后感悟颇深,认为俗世不过就是游戏一场,苦忧烦恼亦都是虚幻,与其受外相所累而碌碌一世愁闷过活,不如笑对一切,极乐一生,把万般烦恼皆忘,才是人生之大彻大悟。从此之后,在卜夷散人之外,家师又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做‘极乐老人’。”
方仲道:“极乐老人?极乐二字,若在旁人心中,必定与坐拥荣华富贵、红颜美眷有关,而在卜夷前辈心中,却是万般烦恼皆忘,以欢乐之心对待人世苦旅,这一层境界,似乎比佛家所言的四大皆空、道家的清静无为都不相同。”
陈御风笑道:“正是,所以家师不但不苟同佛理,亦不赞同道家真经。他总说万事付诸一笑,才是修持大道之上最难做到之事。”
方仲赞叹道:“也只有卜夷前辈才有如此造诣,如晚辈等心胸是万万达不到此等境界的。”
陈御风道:“方兄弟天资出众,且也认得家师,更受过家师恩惠,可有兴趣一起同往?”
听陈御风邀请自己同去,若说方仲不动心,那是骗人的鬼话。早在洛水城时,卜夷散人借着耍酒疯之时,一力邀请方仲入他的蜀山剑盟,虽说是半开玩笑的说着,但方仲却知道,卜夷散人所言定然是真的。当时还说十年内是昆仑弟子时,一切作罢,如十年不到便不做昆仑弟子,就加入他蜀山剑盟。以方仲辈分,自然当不了什么长老,顶多与柳一眉一样,拜卜夷散人为师,从此自认是蜀山弟子。而方仲在无处可去之时,能得卜夷散人收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方仲为难道:“在下反出昆仑不久,而卜夷前辈如今还在昆仑派统领之下,贸然前去只怕多有不便。”
陈御风道:“一切等见了家师再作打算,等见到他时,自有主意。”
方仲沉吟半晌,才道:“能够去见一见卜夷前辈自然是好,但在下俗事缠身,即便去了,恐怕也无法久留。”
陈御风道:“方兄弟如此犹豫,定然有难言之隐,在下也不敢强求。我等在此地也耽搁得过久了,这便向各位告辞,好及早赶去青城山。”陈御风便要向方仲、赢奎等人告辞。
赢奎极力挽留,但陈御风去意已决,只能目送着七人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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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寻踪
陈御风一走,赢奎又问起仓堂主之事,方仲便把自己与仓堂主离开昊天堂之后,前往慈云寺,直至卜筮菩提树被一突然出现之女子所杀,叙述了一遍。方仲对仓堂主之死并未仇恨那女子,乃是知道即便那女子不出手,凭仓堂主所留阳寿已不可能支撑多久,说是死于人手,到不如说已是寿终正寝了。
赢奎也知仓堂主情况,除了咒骂那女子几句,也只好作罢,难道就因为对方在仓堂主临死之前多刺一下,就要人家偿命不成。说过仓堂主之事,方仲这才问起赢奎等从水路而来终南山,为何也失陷在这地塌山里。
赢奎道:“一路上还算顺利,我等一到终南山,便先让本门弟子占卜一卦,以求帝踏峰大致所在。明明卦象显示地倾东南,寻到这里,却是一处乌烟瘴气之地,真是气煞人。”
方仲道:“莫非算错了?”
赢奎苦笑道:“初时我也这么认为,为此还谴责了那兄弟几句,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准,如何能算是昊天堂弟子。那兄弟不服,便自告奋勇先到此地而来,这一来,就此音讯皆无。我还以为他见我等势孤,欲离昊天堂而去,是莫师妹用新学之六壬诀,推算一卦,其卦居然与那兄弟所算一般,都显示那帝踏峰就在终南山此地,我便知错怪了他。于是我等一起往此地而来,一来是寻那帝踏峰,二来是我见识不明,错怪了那兄弟,亲自向他赔句不是。结果却是那兄弟不但没有寻到,反把我所有昊天堂弟子失陷在这里,若非遇上陈兄弟一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唉,我毕竟年轻无知,没有老堂主在旁指点,免不了要犯大错。如今思之,犹自汗颜不已。”
方仲愕然道:“这样说来,那帝踏峰的确是在这附近。”
赢奎点头道:“应该是这里了,我那兄弟亦是在此地失踪,想来已丧命在这些扁毛畜生之口。可是那里的情况方兄弟也见到了,慈航静斋怎么可能座落在这等地方。我便想,卦象既然无误,定然是那慈航静斋有什么隐匿的阵法守护,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可惜的是,老堂主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俱成空话。”就算慈航静斋就在这地塌山里,可这周围野兽成群,都无法让人立足,还谈何托庇其山门之下。
方仲记起自己在地底下不辨东西,反走到地塌山背面之事,那里的环境与这面截然不同,处处山花灿烂,景色优美之极,如果赢奎卜筮没有错的话,莫非那里才是真正的帝踏峰。
方仲道:“少堂主不必沮丧,我倒发现有一处地方,有可能是真正的帝踏峰所在。”
赢奎喜道:“愿闻其详。”方仲把自己与狰狞兽误入蝙蝠洞窟,顺路径走到反面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那里虽然景色秀美,但并无路径可以上山,也不见有何屋舍人家,故此我虽然心疑却不敢肯定,没有多加详查便回来了。”
赢奎道:“以方兄弟所说山貌形状,确实可疑。既然那些山都是无头峰,可不与帝踏峰之语相似么,若把楼阁建在这无头峰上,若不上去看时,只在山脚下如何能够看得到。”
一旁的瑶鹰王接口道:“不用怀疑,老夫早前便说过,慈航静斋就隐藏在这里,只是你们不信。如今少堂主的卦象都显示是这里,你是卜筮之道的传人,如何连自己也信不过。”
赢奎听了,不禁面上一红,他以年少之身而担昊天堂之重任,遇上难以决断之事生怕有负老堂主重托,难免有些瞻前顾后之心,这等事,若放在方仲身上,只怕比他更加不如。赢奎毕竟非一般人,被瑶鹰王说了几句亦不见气,马上点头道:“鹰王说得对,我怎么能连自己也信不过。既然鹰王也断定这帝踏峰就在这里面,那就是在这里面了,只是如何进去倒颇费思量。”
方仲道:“我已进出过一回,已知其大概,只要不走在黑暗之处,大白天翻越这些山峰,并不会引来众多蝙蝠掠食。”
赢奎道:“我等须在黑夜来临之前,越过眼前所见之山峰,赶到方兄弟所说之地。”
方仲道:“正是。”
司空谅插嘴道:“万一方公子所见山峰亦不是帝踏峰,虽然景色秀美,谁知那里隐藏些什么,若是成群结队的又出来一群茹毛饮血之徒,那可如何是好。”
瑶鹰王道:“穷山恶水出刁人,何曾见山灵地秀也出茹毛饮血之徒了,就算有,怕它甚来。”
司空谅嘿嘿干笑,摇头道:“未必,未必,这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老爷子休想再让我去探路。”
瑶鹰王骂道:“无胆鼠辈,这么怕死。”
赢奎琢磨一番后,说道:“方兄弟来去如风,故此进进出出十分方便,如让我昊天堂弟子带着这两只巨鼋一起行动,非一天时间休想翻过这些山峰。与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大部分人依旧留在这里守候消息,只我等几个再到方兄弟所见之处探一探,如果真是帝踏峰所在,再把大队人马带去不迟。”
方仲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万一不是我所想那般,非帝踏峰所在,也不用兴师动众的多走许多冤枉路。”
对于少堂主赢奎这持重主意,瑶鹰王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是昊天堂的主心骨,不能不考虑得多一些,老是指责他瞻前顾后反倒显得自己鲁莽了。方仲对莫雩道:“莫姑娘,少堂主说你用新学六壬诀推算了一卦,当初老堂主传你这本事时,曾说有心火自生,没卜筮一次便痛苦不已,不知道你如今可还好吗?”
莫雩微微一笑道:“老堂主把话说得重了些,这六壬诀远没有他老人家说得那么可怕,更何况又有寒玉之助,一杯冷水下去后,胸口的闷热之感便消散了,我卜筮一次,一点事也没有。”
方仲放心道:“如此最好不过了,万一你难以忍受,便不要继续卜筮下去。”
莫雩笑道:“谢谢方大哥关心,小妹学这六壬诀绝不后悔。”
赢奎道:“方兄弟放心,我会此刻照顾好我这小师妹的。时候不早,我等即刻出发,赶在日落前把前面情况探查清楚。”
方仲道:“我已进出过一次,来去的路比你们熟悉,都随在我身后便是。”
赢奎即刻转身,把昊天堂众弟子做了一番安排,跟随方仲一起去的,除了司空谅、瑶鹰王外,赢奎另带了四个身手敏捷的弟子,却把那妫大哥、莫雩等留在了营地,小兰虽然一直跟随着方仲,但这一次却也被方仲留在了营地内。毕竟小兰在方仲眼中柔弱无比,连莫雩也不如,当然不能跟着去冒险。
安排已毕,众人中只有方仲一人有坐骑,如果让其他人用脚步随行,让狰狞兽走发了性,这些人拍马也跟不上。方仲从袖中拿出数张符纸,向众人道:“在下施展一门缩地成寸的符法,可助各位以极快的速度赶往前方,施法之时,切莫离开我左右。”
赢奎道:“方兄弟尽管施展便是。”
方仲让大家围拢一圈,自己站在中心处,把手一扬,符法祭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行人化作一窜虚影,往前方狂奔而去。
白云悠悠,茶花烂漫,无数不知名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眼望如此美景,赶到此地的赢奎、司空谅等无不觉心情舒畅,烦闷为之一清。瑶鹰王观看良久,向方仲道:“此地真的没有路径可以上山?”
方仲道:“我转了一圈,都只见茶花满地,并无可上山之路。”
瑶鹰王眼望司空谅,司空谅顿时叫道:“老爷子别看我,我先前说过什么话来,想让我去探路,那是休想。”
赢奎道:“不用你去,只我昊天堂兄弟亲自走一遭便是。”他身后两个同来的昊天堂弟子,抢上一步,把腰间所带大刀拔出,便要开路上山。
瑶鹰王道:“慢着,如你等这样寻法,此山如此广大,不知寻到何年何月。”
赢奎道:“依鹰王主意,应该如何去做?”
瑶鹰王笑道:“寻人之事,莫过于你明我暗,这才省事;若是你暗我明,旁人故意要躲我,寻起来也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如今我等就是在明处,而那慈航静斋就在暗处,你暗我明,她不出来相见,自然费事了。我有一个主意,可把此事颠倒过来,让慈航静斋之人在明处,而我等却在暗处。”
司空谅道:“老爷子快别买关子了,那慈航静斋里又无你的相好,你如何让那慈航静斋的人落在明处?”
瑶鹰王道:“这还不简单,你就在这山脚下放一把火,越大越好,如果没人来救,那慈航静斋必不在此山上,如果有人来救,她一出现,那不就落在明处了吗。”
司空谅吓了一跳,愕然道:“让我去放火?”
瑶鹰王怒道:“如今不让你去探路了,就放一把火,难道你都不愿意。”
司空谅苦了脸道:“老爷子总拿我寻开心,这得罪人的事尽让我去做。”
瑶鹰王道:“你放心好了,慈航静斋里的人都是女人,心肠软得很,若真的有人来,到时候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对方根本不会深究。”
司空谅转颜为喜道:“这倒也是,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还能哄美人笑一笑也不一定。”
瑶鹰王道:“那你即刻放火烧山好了,我等就在你后面,万一有事,自会出来照应。”
第六十章 放火烧山
司空谅被瑶鹰王这一说,壮胆来到茶花茂盛之地,把扇子张开,用力扇将过去。一团团淡白色鬼火虽然不如方仲所放烈焰来得明艳方正,但烧这些草木之精还是绰绰有余,连续几扇子一扇,火头渐起,火势渐盛,黑烟随风而起。
司空谅回头一看,见瑶鹰王与方仲等都站在不远处,心下略安,那瑶鹰王讥讽道:“放一把火都婆婆妈妈,如何像个妇人点灶头,火头太小了,再扇大一些。”
司空谅气急败坏,用力狂扇,凡是眼前十丈之地俱都把火头点着。初时这些个火头还零零散散,等烧了一会,渐渐连在一起,原本烧不着的嫩枝被烤干后又成了助燃之物,终于成燎原之势,从山脚下往山上蔓延开来。无数烟气随着火焰飞腾而升上云霄。此刻是晴朗天气,烟气升空,便是十里之外亦可看得清清楚楚。
望着眼前烈焰腾空,黑烟滚滚,司空谅哈哈大笑道:“婆娘上灶头岂能烧这么大的火,除非她连家都不想要了,一把火把自家烧成了白地,我便服她。”正想回过头来损瑶鹰王几句,却见身后已无一个人影,刚才的站立之地空空如也。
司空谅吃了一惊,此地只有他一个人未免心慌,连忙高叫道:“老爷子,你上哪里去了?快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要走了。”连喊了数声无人回答。司空谅一跺足,怒道:“既不出来,小爷先自回去。”他正想祭扇子飞身离去,却听不远处有个女子声音沉沉道:“贫尼来了,阁下便想走么?”
司空谅惊喜回头,透过黑烟看见不远处的茶花丛里不知何时站着三个身影,其中一个身披缁衣,是个中年尼姑,另二人却身形苗条,披红挂彩,是两个妙龄女子。那两个妙龄女子一个手托着一只三尺来高的净瓶,另一个手拿一根碧绿柳枝,把柳枝在净瓶中蘸了水,口中念念有词,轻轻撒向火焰飞腾之地。刚才说话的却是那个一脸肃穆模样的中年尼姑。
司空谅堆笑道:“师太不用误会,在下的诸位朋友正想求见慈航静斋的高人,可惜无人引荐,这才出此下策。”
那尼姑冷冷道:“所以你便放火烧山?”
司空谅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
那尼姑面色冰寒,袖子一抖,一柄细长宝剑已抓在手中,冷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有胆子来此地烧山,必然有几分手段,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狂妄,你不用解释了,接招。”
司空谅本就是白脸,如今更是被惊得不见一丝颜色,对方杀气腾腾而来,哪里有瑶鹰王所说女人好说话、心肠软之类的鬼话,三句话不到,便要拔剑相向,这可如何是好。要说上去动手,更是想都不敢想,以前被一个叫静恩的尼姑给打怕了,如今再见到和她一般打扮的尼姑,就有些心虚。司空谅眼珠乱转,忽的向尼姑旁边一指,喝道:“方公子,你原来躲在那里?”
那尼姑吃了一惊,向旁边一看,空荡荡哪里有人,扭头再看那司空谅,他正撒脚如飞往远处奔逃。那尼姑气极,袍袖一展,如雏鹰展翅般一跃而起,掠空而行,把长剑一指,骂道:“无耻之徒,就想一走了之吗?”她来得极快,司空谅才走出没几步,已飞至背后,剑尖更是不离脑后三尺,那长剑激发而出的森然剑气,让司空谅浑身汗毛直竖,生怕她再送一寸,那剑气就要割了自己的脑袋。司空谅把头一低,撅着屁股把扇子往后一扇,一团白森森鬼火喷涌而出,同时嘴里讨饶道:“师太且慢动手,在下真的是来寻人的。”
这一团火自然伤不得对方,只是想把那尼姑挡一挡,好多说几句话,谁知那尼姑出手极快,长剑一扫,便把司空谅打出的鬼火扫灭,顺势把剑往前一抖,已在司空谅撅起的屁股上刺了一下。那一下也不甚深,只是点出了一个血渍。司空谅只感到后面一凉,惊得面无人色,只道被人家把一大块肉给划拉了去,顿时又气又怒,把腰间鬼冢一拍,浑身已裹在阴气之中。他自知不用役鬼护身,根本不是那尼姑对手,既然人家要打,只得想方设法把小命保住了再说,同时心中把那瑶鹰王骂了无数遍,心道说好了在后面给看着的,谁知道自己一把火一放,回过头来,连人影都不见了,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原来你是魔教的人,简直自己寻死,到我慈航静斋的地盘来撒野。贫尼还想留你一命,如今看来倒不必了。”那尼姑看到司空谅放出一个役鬼缠绕周身,顿时横眉立目,举剑疾刺。
司空谅听了,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边后退,一边忙不叠招架,不过招之间,便被那尼姑在肩头又划一下,顿时一只手便不灵活起来,如此更非那尼姑对手,被她撇空一掌飞出,正拍在胸口,司空谅哎呀一声,往后摔倒。那尼姑眼神一寒,长剑毫不犹豫往倒地的司空谅刺去。便在此时,倒地的司空谅旁边呼的一声风响,凭空显出人影,一剑横架,当的一声,把刺来的长剑崩开。
那尼姑惊愕之下往后退了数步,喝问道:“是谁?”
眼前现出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来,单手持着一柄淡红色长剑,另一手去扶司空谅。司空谅哼哼道:“怎么现在才来,再晚半刻,在下必命丧黄泉。”来者正是方仲,方仲一脸歉意道:“离着远了些,没想到司空兄这般快便遭危险,是在下失职。”司空谅怒道:“都是鹰王老爷子没良心,他说过的话没一句可以相信的。”
那尼姑等看清眼前之人时,愕然住手,长剑一闪,便消失在了袖中。她惊讶不已地道:“你是方仲?”
方仲看着眼前之人,笑吟吟道:“想不到又见师太尊颜,晚辈这厢有礼了。”方仲收剑而立,向着这尼姑深施了一礼。眼前这位尼姑不是旁人,居然是曾与方仲有过数次机缘的静逸师太。静逸师太除了面容不曾有何改变外,连脾气都不曾改变,依然直爽暴躁,与静恩的处事不惊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静逸显然也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方仲,她愕然良久才道:“你不在昆仑学艺,跑到这里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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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进 山
静逸师太显然不知道方仲在邀月堂发生的事,还以为他应该在昆仑山学艺,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最新章节访问: 。昆仑派的人除了对外宣扬剿灭邀月堂的功绩之外,自然不会把家丑外扬。方仲见静逸问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一想到昆仑派所作所为及邀月堂诸人惨死,心中又复愤慨,随即摇头道:“晚辈已非昆仑弟子,今后和昆仑派再无干系。”他说这话时语气坚决,静逸一看便知不是随意说出口来的,心中自然惊讶万分,但面上并未显‘露’太多,只是冷声道:“贫尼不管你在昆仑发生了何事,以致你要做叛‘门’之徒,看在与你父母相识一场的份上,好言相劝,别做有违仁义道德之事,更不能和这些魔教贼子‘混’为一路。”静逸眼神又变犀利,狠狠盯了司空谅一眼。
司空谅已把肩头伤势裹好,本就对静逸师太出手狠辣而耿耿于怀,听到她意有所指的言语,冷笑道:“谁是魔教贼子?在下早就洗心革面,与魔教一刀两断,今后与方公子共同进退,只做尊老爱幼雪中送炭之举。”
静逸眼眉‘毛’一竖,怒道:“贫尼没见你雪中送炭,却只见你煽风点火,如若无人前来,只怕你还想把这左右山头都烧光了。任你如何狡辩,休想瞒过我的眼去。”静逸身上的气势随着她的话语一落,又复涨起,显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司空谅一惊,他可不想被这尼姑再刺一剑,急道:“方公子可做见证,在下只是不知贵派高人隐居何处,‘逼’不得已,这才想出一个馊主意,放一把火好引出贵派的人来,可不是在下故意要和慈航静斋过不去。小说下载”
静逸冷冷道:“你想知道慈航静斋的所在,莫非想引大队人马前来,想覆灭本斋?哼,只怕你有命来,没命回去报信。”慈航静斋的山‘门’所在一直颇为隐秘,一般人根本就找寻不到这里,数百年来知道慈航静斋具体山‘门’所在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此地只是慈航静斋山‘门’外的一座外围山头,静逸也不想让旁人知晓,慈航静斋就座落在这群山之中。
司空谅眼望方仲,示意方仲给自己解释一下,自己的话那尼姑听不进去,既然他们二人相识,总比自己辩解一番要可信的多。方仲见到司空谅如此窘迫模样,微微一笑,向静逸道:“师太息怒,此事确实是误会一场,我等找寻不到贵派的下落,这才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是有些唐突了。好在这火头并不大,以师太之能,灭之轻而易举。晚辈和司空兄一起向师太陪个不是,还望能谅解我等寻之不到的苦衷。”
静逸原本是竖着眉‘毛’一副怒像,听了方仲言语,反而把眉‘毛’皱了起来,她冷冷看了司空谅与方仲一眼,淡淡道:“你与他称兄道弟?方仲,你言行如此,让贫尼痛心,若非看在故人面上,连你也走不得。你去,贫尼不难为你。”静逸面沉似水,把袍袖一抖,便要转身离去。
这静逸嫉恶如仇,对司空谅厌恶万分,连带着把方仲也埋怨上了,若是让她知道不远处瑶鹰王的身份,只怕当场便要发作起来,这样一副冷漠态度,让方仲始料不及,见她要走,忙道:“师太且慢。”
静逸冷着脸道:“贫尼放你离去,你还想怎样?”
方仲犹豫道:“晚辈与身后诸人对慈航静斋一直仰慕万分,虽不敢入山‘门’,却不知可否瞻仰仙山一次,也不枉到此一游。”说这话时心中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有此心境,连他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静逸目光从方仲身后扫过,司空谅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道:“晚辈身份,当然是不敢去的,免得玷污了仙山宝地,被师太埋怨。”其实是他自己心虚不敢去,若说对慈航静斋不敢兴趣,那是不可能的。静逸不理睬司空谅,又向远处的瑶鹰王和赢奎及其两名手下看了几眼,冷笑道:“凭他们也配?”依旧大袖一甩,往山上行去,随同静逸一同下山的两个年轻‘女’子持着净瓶,向着众人打量了几眼,‘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这才紧追静逸而去。
方仲大失所望,呆呆望着静逸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不愿直身。司空谅走到方仲身边,笑道:“方公子神魂难舍,莫非是见到那两个慈航静斋的漂亮姑娘,心动不已,倾心爱慕,这才不愿离去。”
方仲愕然道:“那有此事?只是好不容易来到此地,却依旧与慈航静斋山‘门’缘悭一面,自然有一点失望了。那两个姑娘就算再漂亮,与我何干。”
司空谅笑道:“可在下观你脸‘色’,怎么不似见不到山‘门’的遗憾之‘色’,反而有那么几分儿‘女’幽怨之情,或许是在下看走了眼,公子说不是,就不是。”
方仲被他说的心中一窒,可又解释不清,只得道:“你能掐会算,不去昊天堂学卜筮之道真是可惜了。如今既然知道慈航静斋就在此地不远,老堂主临终‘交’待的事总算可以安排下来。少堂主和昊天堂的人可以就近挑一处湖泊安息下来,也不去惊动慈航静斋里面的人,借慈航静斋威名托庇其下,以策安全。”
司空谅道:“正是,我这就和少堂主说一下,可以把外面的人接进来了。”言罢,向瑶鹰王与赢奎走去。司空谅才走不远,远处一道彩光飘飘,从远到近,眨眼便到了方仲面前,正是适才已走远了的两个慈航静斋少‘女’中的一个,她几步来到方仲跟前,启朱‘唇’柔声道:“师叔让我传话,让方公子一人前去,随我来。”声音委婉,极是悦耳。
方仲又惊又喜,急忙跟着那少‘女’前去。狰狞兽留在了瑶鹰王那里,倒也不愁出什么‘乱’子,于是二人向着方才静逸消失的方向疾步而去。司空谅等人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虽然心中惊奇,但谁也没有好奇万分的挤过来多问一声,多看两眼,一切只有待方仲回来后再问一问,讲一讲了。
赢奎等人自去安排还在群山之外的昊天堂众弟子进山,为免招慈航静斋所忌,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进行。
方仲和那少‘女’一路奔驰,转眼就到了这座小山的山顶,登越过这座小山之后,举目一看,只见眼前豁然出现几座巍峨山峰,峰巅直‘插’云雾之中,而宽广的山脚下郁郁葱葱,尽都是茶树,一望无际,也不知有多少。清风一吹,便有一股淡淡的的清香飘来,嗅之让人心旷神怡,使人陶醉。静逸就站在不远之处,背对着方仲,听到二人的脚步之身走进,也不说话,把手往前一拂,那些绵绵密密的茶林中一阵晃动,现出一条幽暗小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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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离门
静逸也不说话,当先在前开路,这幽暗小路两边都是茶树,枝枝叶叶遮掩,除了头顶如一线天般看得到蓝天白‘玉’之外,浑然不知身处何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更新好快。方仲见旁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而行,只得按下好奇之心,随着静逸往深处走去。
静逸左一拐,又一拐,转眼间已拐过了十来个弯,方仲暗暗惊奇,这条小路明显不是通往慈航静斋山‘门’的,如瑶鹰王所说,那慈航静斋山‘门’气势磅礴,定然建在高处,可如今这一条小道虽然略微向上,但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到达山峰的程度,甚至半山腰都不及。方仲扭头看向左侧的一位少‘女’,正是她返回来传信让方仲进来的,那少‘女’恰好也在打量着方仲,似乎她的好奇心也不见得小到哪里去,见方仲看来,顿时俏皮一笑,一双弯成月牙形的眼睛里如星芒闪烁,方仲刚想开口说话,想问她们到底去哪里,那少‘女’却轻轻一掩小口,又向前面只顾低头走路的静逸指了指,似乎生怕谈话声会被静逸听到,到时候免不得一通责骂。
方仲见她不想说话,便也用手指了指山峰位置,言下之意是想问是不是到山上去。那少‘女’倒也聪慧万分,笑着摇了摇头,反而往旁边的半山腰指了指。方仲心下疑‘惑’,难道这慈航静斋所在并不在山上,反而建在半山腰里。
再走一会,两旁的茶树稀疏了起来,这幽暗的小道也变得平坦宽广。方仲仔细一看,自己所走的这条小道不过是众多小道的一条,那茶林里还有数条蜿蜒小路伸出,与外面的大道相连。( 800)而大道的尽头,方仲眺目一看,远处两颗大树如撑天巨伞相似,拱卫这当中这条大道。与这两颗大树相比,下面的路反而不值一提了。这两颗大树树冠上白‘花’‘花’一片,一阵山风吹过,那树冠便稀稀落落掉了无数白‘色’‘花’瓣来,如下了场小雪一样。方仲看得清楚,这两颗大树居然是极大的梨树,上面白‘色’所结的尽都是梨‘花’。如此巨大的梨树也不知要生长了多少年月,才有如此规模。
直到这时,静逸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梨树。方仲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她所瞧乃是梨树主干上各挂的一副对联,那对联用浓墨书写在木匾之上,似乎也经历了不少年月了,除了墨迹尚黑之外,木匾已裂纹遍布,失去光泽,若非材质坚固,风吹日晒之下,早就四分五裂了。这木匾之上写着各写着两行字,右边所书乃是:‘离红尘万丈。’左边所书:‘化俗世千劫。’连起来便是:‘离红尘万丈,化俗世千劫。’这一句话分别用梨树来衬托,可见当初写下这一句话的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书。此情此景,头顶梨‘花’落英缤纷,心中感慨人世沧桑,自然而然便生遁入空‘门’之感。
静逸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祖师早就谆谆告诫,甚至亲自写下这两句话来,可是笔墨犹存,身范此戒者依旧络绎不绝,实在辜负祖师一片苦心。”
方仲默默念了一句,听静逸师太终于说起话来,这才恭敬万分地道:“这里便是慈航静斋山‘门’吗?”
静逸摇头道:“不是。”
方仲奇道:“那这里是何处?”
静逸道:“这里是我慈航静斋七重木‘门’的第一重‘门’,离‘门’。只有过了外三‘门’,才看得到真正的本派山‘门’。”
方仲心道原来看一个山‘门’这么不容易,还以为这慈航静斋走上来就可以正对大‘门’呢,如今自己不要说从山‘门’之下走过,就是想看一看这山‘门’,还有这什么外三重木‘门’要过,自己今日看来是没有这个指望了。
方仲道:“然则师太带晚辈来此是为何?”
静逸冷哼一声道:“贫尼看你怨念缠结,脸带煞气,定是心中杂念万千。你还不洁身自好,又和那些个恶人在一起,这分明是自甘堕落之举,我心痛你父母只有你这一点骨血,实在不忍心见你如此,这才好心带你前来,开导一番,可不是带你去看什么山‘门’的。”
方仲愕然无语,然则这静逸师太面冷心热,本意应该还是一片好心的。方仲只得点头道:“多谢师太教诲,晚辈会记得的。”
静逸道:“只是嘴上说说又有什么用。”
方仲心忖如果不是说说,难道还有什么举动不成,这慈航静斋都是‘女’子,断无收留自己的道理。方仲面‘露’一丝疑‘惑’之时,静逸冷冷道:“我会拘禁于你,把你关在静思堂里,好好去想一下自己行止过错。”随即在方仲惊愕异常的一瞬家,一回手捉住方仲手腕,轻轻一抖,方仲身子不由自主向空中飞去。方仲正想运气下落,却被静逸背后一点,一股灼热气息瞬间制住他运行经络,随即飞身提着他落到空中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几个起落,已钻入了梨‘花’深处。
等方仲重新恢复自由之身时,举目一看,自己居然已经到了这巨大梨树的树冠顶端,就在这顶端之上,梨‘花’丛中,修建着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一个蒲团放在屋子中间,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只在这四周还雕刻着笔画简陋的莲‘花’图案。静逸把方仲往蒲团上一丢,沉声道:“贫尼一日不见你煞气消减,你就休想到别处去,遮几还对得起贫尼与你父母相识一场。”
在方仲目瞪口呆之中,静逸扬长而去,同时语声遥遥传来:“你若‘私’自逃走,休怪贫尼无情。”
几朵白‘色’的梨‘花’从方仲眼前飘过,方仲盘坐在蒲团之上,遥看远处郁郁葱葱景致,苦笑无语。如今自己枯坐这里,还怎么化解煞气,这分明是被静逸给关了起来,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难道只为了不让自己和司空谅等人在一起,真若如此,未免太多事了些。方仲百无聊赖,走又不敢走,生怕真的得罪了这位神尼,可是老是待在这里,实在孤单寂寞。这离‘门’附近静悄悄的,简直一个人影都没有,按理说慈航静斋弟子不在少数,怎么就没有从这树下经过的。
既然无人说话解闷,方仲只得静下心来打坐运气,转眼已到天黑时候,方仲一路奔‘波’,进了这终南山连口水也没喝一口,此刻便觉口干难耐,正心思烦躁之时,忽听下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谁正从下方攀爬上来。
转眼间一只素手一撩遮住的梨‘花’枝干,现出对方的窈窕身影来。
第六十三章 小 月
少‘女’圆圆的脸蛋,一对弯月似的笑眼正十分有趣的打量着方仲,居然是陪同静逸一同下山过一次的那个俏颜少‘女’,她一手扶着梨树枝,另一手提着一只小篾篮,鹅黄‘色’的裙摆上尚有粘落的几片白‘色’梨‘花’。[起舞电子书]--
“咦,怎么是你?”方仲好奇地道。
那少‘女’把小篾蓝子往方仲面前一放,叉着小蛮腰,气呼呼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这个……我还以为没人会来的。”
“现在我来了,你不开心是不是?”
“怎么会呢,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气闷的紧,也不知师太为何把我丢在这里,走又走不得,留在这里又无聊的紧,还好有你来看一看我。”方仲见她虽然装着生气的样子,但生气时候也看上去十分的可爱,忙陪着说了几句好话。
“你当我想来么,还不是师叔吩咐的。不过……”那少‘女’忽又转怒为喜,翘着小嘴道:“来看看也不错,这里难得有外人来的,特别是男的,你是我仔仔细细看过的第二个男人。”
方仲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晕,愕然道:“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那少‘女’一点也不见生,就在方仲面前大咧咧的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膝盖,瞪着方仲道:“你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我只是好奇,懂不懂,好奇。我要是见过了十个八个的男人,那也就不稀奇了。”
方仲不禁莞尔道:“男人有什么好奇的,我看你才好奇,向来只有男人对‘女’人好奇,‘女’人如果对男人好奇,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起舞电子书”
那少‘女’笑道:“这里难得见到一个男人,我当然好奇啦。我想想看,这第一次见到男的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我五六岁时,师父牵着我的手,在慈航殿里见到一个男人,那个人没有头发,年纪也很大了,眼睛小小的,胡子白白的,走起路来慢吞吞的,我就问师父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师父说这就是男人。我一直以为男人就是这样的啊,今早跟着师叔下山救火,我才发现,原来男人也不都是没有头发的,也不是总有白胡子的,就像你,就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方仲想笑又不敢笑,问道:“你从小就在慈航静斋长大的吗?”
那少‘女’道:“是的,我也从来没有下过山,这里就是我的家,我问过我师父,我爹娘在哪里,她说她也不知道,我是捡来的。”
方仲不禁替那少‘女’有些难过,安慰道:“也许等你大些了,师父让你下山,你又会碰见你爹娘也不一定。”
那少‘女’摇头道:“我不想见他们,既然他们不要我,我为什么再去找他们呢。我能够被师父捡了去已经感觉很幸运了,将来我要像师父一样,也当个本分的出家人。可是我师父总说,有很多人不想出家的,最后却出家了,而想出家的,最后却不出家了。我总也不懂,师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我是要当个出家人的。”那少‘女’神情坚毅,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方仲看着她的神情沉默不语,其实他的心智已然超出常人许多,而这个少‘女’显然不经世事,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对人世之复杂不甚了解。
那少‘女’见方仲不说话,又接着道:“这里是一壶水,两个白膜馒头,是师叔让我带来的,你吃。”指了指放下的小篾篮子。
方仲说了声谢谢,从篮子里先拿出一壶水来,这水壶便是一个高颈的瓷瓶,底部宽大,上面较细,像个葫芦。方仲早就口渴难耐,拿起水壶,对着瓶颈喝了一口,只觉这水甘甜可口,十分美味,赞道:“这水真好喝。”又连喝了几口。那少‘女’道:“你慢点喝,喝完了可就没有了。我三天才来一回,你要是都喝完了,接下来的三天可是一点水都没有的。”
方仲愕然道:“怎么要三天才来一次?”
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师叔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师叔说十天半月不吃饭又饿不死你,只是让我来瞧瞧而已,这吃喝倒在其次。”
“什么,那我宁可多要点吃喝,也不要你特意来瞧瞧我。”
那少‘女’笑道:“我瞧也瞧过啦,也就不稀奇了,以后你想我来,我也不来呢。”说完,站起身,把粘在身上的几片‘花’瓣抖落,就要转身出去。
方仲见她要走,忙道:“姑娘贵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少‘女’道:“我?师父是在晚上捡的我,那时候月正当空,所以师父就给我取了个名字要小月。”
“原来是小月姑娘,在下方仲,有些事感到十分奇怪,按说这里既然是慈航静斋七重木‘门’中的第一重‘门’,以慈航静斋的盛名,贵派弟子当不在少数,为何这里却人迹罕至,难见贵派弟子一人呢?”
那少‘女’道:“这里是只有刚进‘门’的弟子才会走的必经之地,如今又没有新弟子加入,当然没什么人来了。你不见这两颗大树上写的字吗,那就是告诫新入‘门’弟子的。每一个刚来的弟子都要在这梨树之下念诵这两句话,然后也在这小屋里待上几天,如果哭哭闹闹的,那就时间长一点,如果安安静静的,也许一两天后,就可以到下一重‘门’去了。”
方仲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刚进‘门’时也在这里待过了?你定是哭哭闹闹个没完,待了许久才走的。”
本是玩笑之言,但或许这也是事实,那少‘女’听了方仲言语,顿时红了脸道:“谁说的,还有比我更不如的呢,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和你说了,等下次我来时,定然看你在哭鼻子。”那少‘女’气呼呼的横了方仲一眼,这才钻入梨‘花’丛中,消失了身影。
转眼这里又只剩下方仲一人,当夜‘色’全黑之时,方仲正在打坐练气,想借此地继续修炼一下真气之时,这小屋周围墙壁上那些雕刻着简单几笔莲‘花’图案的地方却隐隐发光起来,以蒲团为中心,隐约组成了一个阵法,似乎这个阵法就是一个禁制,把这一小块地方独立了出来。
方仲正在平心静气的练气时,忽觉脑海中轰然一声响,如打了一声惊雷相似,慌忙睁开眼来,却骇然发觉自己此刻正站在一片光秃秃的的山岩跟前,周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眼前只有一株小树苗,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不止,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折倒下。
第六十四章 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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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就如一个隐形了的旁观者,静静地注视这这棵小树在寒风中成长。800--而走山峦间的天气是如此恶劣,寒风呼啸之后又是漫天冰雪,把整个天地冰冻的粉妆‘玉’砌,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但当冰雪消融之后,在那冰雪覆盖的地方,这棵小树依旧在顽强的屹立不倒。
日月如梭,转眼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寒暑,方仲又如一座无法移动的石人,没有疲劳和饥饿的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棵小树从小小一根树苗逐渐长成一棵大树,期间经历了无数的雷电、冰雹、暴雨、大雪的打击,大树的枝干断了又长,长了又折,就这样在无数打击之中茁壮成长,最终成为了一株参天大树。这棵大树,就是方仲看到的那巨大梨树中的一棵。
有了大树的庇护,周围逐渐多出了许多的生命,各‘色’各样的飞禽走兽汇聚到树荫之下,在这里繁衍生长。方仲亲眼看到这些飞禽走兽开始繁衍后代,那小鸟依偎在大鸟的羽翼之下,小兽蹒跚学步在大兽身后,让人感到温馨而快乐。
当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与安逸之时,这棵大树的生命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尽头。有荣就有衰,当绿叶转黄,无数枯枝出现在枝梢杆头时,原本鸟语‘花’香的地方突然之间就笼罩上了一片灰败的死气。在无数的落叶之中,原本的飞禽走兽一只只的死去,尸体被落叶覆盖,凋亡化为污泥。
在所有树叶全部落光,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时,一场天地浩劫又接踵而来,一道闪电劈在了树干上,雷击引起的大火转眼蔓延到整颗大树,枯干的树枝成为了助涨火势的最好干柴,当一场大雨彻底浇熄了这场天火之后,现场只留下了一根光秃秃、黑乎乎的树干。800可这还没有完,一场翻天覆地的山河巨变随之而来,原本的山峦在山摇地动中轰然崩塌,高山成为了河谷,而平原却突兀耸立成了山峦,洪水肆虐,横扫了地表上的一切,原本的痕迹不复得见,大地成为了一片死寂的荒原。
方仲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变化,心境也随着这棵树的成长与毁灭而欢喜大笑与悲伤落泪,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道惊雷一闪,竟然直接劈向了自己,随着他一声大叫,就感觉头脑中瞬间一个‘迷’糊,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已消失不见了。
方仲哎呀一声惊呼,骇然发觉自己跌坐在蒲团之上,浑身都是冷汗,用手一‘摸’脸庞,泪痕犹在,不知什么时候便已哭过了。
一缕晨光穿过墙壁上的细缝,照耀在木屋里面,那些雕刻在周围的莲‘花’壮图案已黯淡无光,方仲这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遭遇,居然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这梦做得太长了点,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方仲闭目沉思着这一晚上的梦境,好一会才睁开眼来,长吁了一口气。这沧海桑田的巨变,确实让人心生感慨,在天地变幻莫测的力量面前,再顽强的生命也有终结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努力最后都会在天地面前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在这慈航静斋座落的最深处,一间古朴雄浑的大殿之中,正有三人坐在大殿一侧的蒲团之上低声议论着。其中一人正是一身白衣的静逸,只是平时看上去有些风风火火的她,此刻却低眉顺目,一副淡然的样子,与之对面的,则是一位穿着灰‘色’尼袍的尼姑,年约中旬,面‘色’慈祥,正是昔日曾在龙虎山旁边的德济寺出现过的静恩。正中间的一位看上去最是年轻,凤目朱颜,穿着也非僧袍,居然是一派俗家打扮,便如一位朱颜十分出‘色’的大家闺秀相似,只是这身上气质非凡俗人能比,自然而然有一股飘逸出尘之感,见之不忍亵渎。
只听那静恩道:“这些消息都是我回山之时收集而来,依贫尼来看,昆仑派此一仗胜负之数不会超过三成,其最好结果,也是退守‘玉’虚峰,然后成个不胜不败之局。”
静逸淡淡道:“悬天真人实在不智,虽然除魔之心可嘉,但居然想靠一己之力‘荡’平魔教,如今骑虎难下,也是他咎由自取。”
静恩微笑道:“这除魔之心不假,但‘门’派争胜之心却也是真的。昆仑之事我们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慈云寺传来的消息更加值得我们去应付,这灭佛之日若是真的,可比这正魔之争的事大得多,我等只怕也无暇顾及昆仑的事。”
静逸道:“听说通慈大师已经下山云游去了,便是为了查清此事。”
中间的那个俗家打扮的‘女’子启朱‘唇’道:“这是昨日才收到的传书,定然是真的。两位师姐也无需多虑,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一回。倒是静逸师姐你捉了一个据说是叛出昆仑派的弟子,关在离‘门’之上,倒让小妹我有些好奇了。”
静逸沉声道:“贫尼也是为了他好,并非就此禁锢他远行,我观他隐隐有股煞气在身,又与一些不干不净之人纠缠不清,怕他深陷其中而不知,这才想让他独坐在离‘门’幻境之中,体会一下沧桑巨变,个人在这尘世间的恩恩怨怨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好放下心中包袱,重收道心,安心修行。”
一旁的静恩笑道:“此子我见过,并非‘奸’恶之人,若能开导一番,也不是坏事。”
那朱颜‘女’子好奇道:“你二人都见过的,那我这做师妹的也要去看一看,据师姐所言,当日在龙虎山上,那张道陵曾经把一卷符咒道术亲手‘交’给了那方仲,而不是‘交’给那卢公礼,与理不合,只怕其中有些古怪。”
静恩皱眉道:“符箓之术重归昆仑,是好事一桩,师妹未免多心。倒是那张道陵,我初见他时,颇有些盛气凌人,可后见他时,却已步入古井不‘波’的境地,似乎修为境界反而更高了一层。”
静逸不屑道:“想当年师伯‘花’费如此心血,才抚养这张道陵长大‘成’人,却不见丝毫好处,反而把自己一生葬送,这等事以后万万做不得。”
静恩道:“有善因,才有善果,师伯付出一生虽然当时未能得报,或许日后便能得偿所愿。只是这事谁也不知会什么时候来,是急不来的。倒是斋主在石窟摆下炼心室,考验三个弟子的心法修为,不知她们谁能安然通过?”
那朱颜‘女’子笑道:“这三人之中,秀云的心境最是沉稳,只是修为略差,想突破心有灵犀之境,应在五五之数,碧如的修为心境都不错,应该是突破心有灵犀之境的最佳人选,至于何盈此‘女’,修为倒是够了,只是我总觉得她的心境驳杂,易受外物影响,只怕想突破此境,也不容易。”(我的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五章 试 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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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恩点了点头,赞同道:“师妹说得不错,这三人中间,还是碧如最有机会突破心障,早日进入心有灵犀之境。( 800)。 更新好快。至于另二人,秀云是入‘门’时间不够,相信给她更多的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至于何盈,若我所料不差,她心里绝非面上显‘露’的那样从容自在,只是心中所想隐藏颇深,不让人知罢了,这才是她难以顺利突破的原因。你我都是过来之人,当不难理解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那朱颜‘女’子笑道:“她是静逸师姐的弟子,其中缘由,师姐定然知道的更清楚一切。不知以师姐之见,该当如何呢?”
静逸默然片刻,轻叹一声道:“何盈此‘女’的身世或许坎坷了些,虽然修行勤奋万分,却并不能让她忘却过去之事,故此心中小有心障也在情理之中,只望在日后修行之中多多出世入世几次,历经坎坷磨练之后,把此一心障磨掉即可。”
静恩道:“上次派她去慈云寺,师姐便是存了此一主意了?”
“正是。”
“希望此一方法有用,如今她们试练在即,不妨过去一趟。”
那朱颜‘女’子笑道:“她们都是你们的弟子,师妹便不去了,若得有空,我去离‘门’看一看。”
三人站起身来,静逸、静恩二人与那朱颜‘女’子告辞之后,出殿往山后而去,只留下那朱颜‘女’子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殿入口,面‘色’平静,望着远处淡淡一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连三日,方仲都在这梦境中度过,每次都是大同小异,从一片荒芜之地直至繁‘花’似锦,最后归于死寂,而每次的便是前一天的终点,循环反复,没有穷尽,方仲相信,就是自己在这里呆上一年,便要见这一年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天理循环。但一个人每天都要面对这如此真实的沧桑巨变,一个人的心想不平静下来都难。如果从来没有经历过生老病死,即便是一场小病,也会当成了不得的大事,但若与死亡擦肩而过,那么一点点的病痛折磨,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不知不觉之中,当方仲再次从梦境之中醒过来时,已淡然了许多,虽然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让他感到震惊,但已不会汗流浃背与欢喜难过,如果这一切都是必然,非人力可以挽回,那不妨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三日一晃而过,到第三日午时时分,只听树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人影一闪,那位名唤小月的少‘女’又出现在了方仲眼前。
“喂,你有没哭鼻子啊?”
方仲笑道:“你说呢。”
“你一定哭过了,我还没听过谁一个人在这里不哭的。”
“我又不是小孩,那么容易就哭,你见到的都是如同你一样大的人,进来后怕得要死,这个才哭哭啼啼的。”
“哼,你敢说你从来没哭过。”那少‘女’十分不服气的说道。
方仲顿时哑然,随即笑道:“就当我也哭过好了。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我的朋友可都在外面,总不能关我一年半载。”见方仲服软认输,那少‘女’开心一笑,却又摇头道:“师叔说不放就不放,你就要待在这里不能走。”
方仲道:“你不是说留在这里的人如果哭哭闹闹的那就多留几天,很平静的人,马上就可以走吗,既然我做到了,为什么不能走。”
小月道:“那是新入‘门’的弟子才这样,你又不是本派的弟子,难道让你去第二道‘门’。”
方仲道:“我不去第二道‘门’,只是想下来走走,既然你不肯,那你就多陪我聊一会儿。”
小月笑道:“这倒可以,你说。”
方仲道:“你叫静逸师太为师叔,那你师父是谁?”
小月道:“我师父法名静恩,便是她把我捡来的。”
方仲喜道:“原来你师父是静恩师太,真是巧得很,在下恰巧认识,不知她老人家在不在慈航静斋。”
“咦?师叔认得你,我师父也认得你,那你还认得些谁,别告诉我连斋主你都认得的。”
“斋主我倒不认得,不过你师叔是不是有位弟子,名叫何盈的。”
“你还认得何师姐?”那少‘女’喜笑颜开道,“何师姐的本事可大了,我听师父说何师姐刚来慈航静斋的时候,被师叔扔在这里,在离‘门’坐了一天,眼泪都不掉一滴,第二天就被接去第二道‘门’。如今她已是我们这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了,马上就要冲击心有灵犀之境,若是成功,她便是慈航殿内‘门’弟子了,便有出家的资格。”小月满脸的羡慕之‘色’,似乎能够按着自己的理想当个出家人,是再美好不过的事。
方仲心中一动,问道:“出家便出家,怎么出家还要有什么资格,难道很难不成?”
小月道:“自然很难了,修为心境达不到,是没法在慈航殿出家的。”
方仲道:“那凡是修为心境达到了的便都要当个出家人吗?”
“那倒不一定,我见过有一位师叔修为极高,但她就不是出家人,不过这样的人极少,凡是有这个资格的,自然以出家为主。”
方仲心头浮起一缕淡淡忧伤,语气也变得低沉许多。“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以出家为荣。”
小月言笑晏晏地道:“我们这里所有的师姐妹们莫不如此,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跟我聊的差不多啦,我走了。”说罢,把这次带来的东西一放,又复转身离去。
方仲已无心挽留,只是默默念着那少‘女’刚才说过的话,反正此地无人,不自禁的低低念了几句何盈名字。原本以为无人可以听见,可就在方仲出神的时候,就在身后却有一个极平淡的‘女’子声音道:“你认识何盈?”
虽然语声很轻,但却近在耳畔,此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方仲身后,怎不让他大吃一惊,以方仲如今的本事,若有个风吹草动早就应该有所觉了,为何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到了身后,还把自己的自言自语都听了去。方仲惊骇之下身形一晃,已站到了木屋‘门’口,随时打定主意即便没有静逸师太准许,也要逃之夭夭。方仲站到‘门’口时,却并未听到有人追出,不禁缓缓转身,举目往里望去,只见小屋最靠里的角落之处,一个穿着打扮极飘逸的秀丽‘女’子正盘膝而坐,脸‘露’淡淡微笑的望着自己。(我的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六章 潮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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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秀丽‘女’子正是曾与静逸、静恩二人谈论之人,只是此刻她换了一身衣衫,显得雍容华贵却又平易近人,浑身更是不带一点脂粉气,隐隐约约中自然有一层‘蒙’‘蒙’白光笼罩着她那惊人容颜,朦胧而又神秘,让方仲初见之时惊为天人。[ 超多好看小说]访问: 。
“你……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你先回答我的话,好不好?”这‘女’子声音委婉而动听,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方仲惊魂甫定,被那‘女’子摄人双目盯着,不由自主道:“好。”
那‘女’子微笑点头,曲指向方仲适才所坐蒲团一点,那蒲团往前一飘,已移到方仲脚下。“我们坐下来谈,这里四下无人,不用太拘束了。”方仲依言而坐。那‘女’子道:“你是方仲,听师姐说起过你,她把你关在这里,可是为你好。”
方仲点头道:“晚辈明白,这里有一处幻境,是磨练心境的极好之地。”
“你明白就好,其实两天前我就该来看一看你,只是我与你不熟,很想知道和你一起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你和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欢聚一堂,那么传言不差,你确实因为行为有亏,这才不容于昆仑。于是我特意下山一次,去看了看那些擅自跑到我慈航静斋山‘门’之下就赖着不走的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方仲道:“前辈去山下看过了?他们并非恶人,只是路过此地暂时歇息一二。棉花糖”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怎么看他们不像是暂时落足,倒像是在做长久打算,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样做的目的,我是一定要‘弄’清楚的。方仲,你与他们一道而来,我只问你,他们此来到底为何,你老实回答,别让我失望。”那‘女’子一双美目盯着方仲一眨不眨,只等他回答。方仲被她看得心中一窒,那想为昊天堂隐瞒真实目的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们……他们……被魔教师追杀,迫不得已跑到这里,是希望能借贵派之威,得一求生之地,绝非要对慈航静斋不利。”
那‘女’子把如炬目光一收,淡淡道:“哦,这引祸东流之计倒也不错,只是打错了算盘,即便真有人杀了过来,只要不扰我慈航静斋,旁人死活关我等何事。你不妨回去跟他们说,早日离开此地,逃得越远越好,这里实在不是可以避风头的地方。”
方仲已实话实说,却没想到这‘女’子一口便拒绝了,愕然之下,问道:“慈航静斋一向扶危济贫,怎么可以坐视旁人死活,更何况是在慈航静斋山‘门’之下。”
那‘女’子面‘色’一沉道:“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不幸发生,你在这幻境中也看到了,当毁灭在即,你能救得了谁?与其白做这种无谓之举,不如静下心来,好好为自己考虑。看来你领悟不高,在这幻境之中待了这几天,一点没有长进,让我非常失望。”
那幻境的确不停的在演变着生长与毁灭,可从那‘女’子口中,似乎这幻境只不过是想让人淡漠生死与厄难,做到‘波’澜不惊的心境而已,若真如此,这慈航静斋始终抱着独善其身的做法,又是如何取得这般威名的。“晚辈资质低劣,的确领悟不高,一直以为这幻境所说的,乃是从死到生,而从生到死,却死而再生的不息生命,却不料以前辈之见,乃是让人见惯了生死之后的冷漠绝情,看来倒是晚辈理解错了。”
听着方仲这反驳言语,那‘女’子刚才还是沉着的脸却浮起一抹淡淡笑容,点头道:“各人领悟不同,你既然这么想,那也由得你,反正我慈航静斋不会为几个不相干之人出手相救。此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多说,相信我所说的话在这慈航静斋之中还有点作用。”
方仲见对方一点通融之地也无,失望之下默然不语。
那‘女’子彷如未见方仲之表情,依旧自顾自言道:“你是怎么认识何盈的?”
方仲听她问起何盈,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事,便把当年静逸带着何盈借住家中的事说了一遍,那‘女’子只是默默听着,轻笑道:“你念念不忘,是不是喜欢她,可是你也知道,入我‘门’中的人,都是一心向佛的方外之人,‘私’情杂念不容于此,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若是何盈此次突破成功,想来不久之后,就会落尽青丝,从此与佛灯为伴了。”
方仲虽然早已心中有备,却依旧面‘色’大变,啊的一声轻呼。
那‘女’子一点也不觉得方仲失态有何惊奇,只是笑道:“做慈航静斋的弟子就是如此,没什么好意外的。”
方仲心神一阵‘激’‘荡’之后,却盯着那‘女’子道:“恕晚辈无知,不知前辈为何没有落发,却依旧是俗家打扮,难道前辈不是慈航静斋弟子。”
那‘女’子愕然之‘色’一闪而过,默默看着方仲,接着转颜一笑道:“我是未落发的出家人,外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为佛牺牲之心。”
方仲道:“旁人偏偏就要受戒落发,你却不要,只凭几句话就可有次待遇,晚辈实难相信前辈没有‘私’心。”
那‘女’子讶然失笑道:“看来若我不说清楚,你一定心中不服了。我慈航静斋的确并不是所有能进慈航殿的人必须落发,只有一人可以例外,这个人就是我。”
方仲愕然道:“为什么?”
那‘女’子正‘色’道:“因为需要有我这样的一个人随时为佛舍身,不拘泥于佛‘门’戒律,以身‘侍’魔亦在所不惜。若你以为这是好事一桩,实在错的离谱,其实谁也不想做这样一个人,但我慈航静斋偏偏就有这么一个规矩,千百年来不变,一代代传下来,从不更改,这样一个人不在了,自然有下一个人接替,如今就轮到了我。等我不在了,自然还会有下一代的弟子接替我这位子。”
方仲实难明白这慈航静斋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规矩,并且一代代传下去。方仲道:“不知前辈大名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在我身兼此职时便已不复提起,只以‘潮’音二字代替。”
“‘潮’音?莫非每一代都有这样一个名字。”
那‘女’子微笑道:“你很聪明,除非我已舍身报佛,否则这个名字,就会伴我一生一世。”(我的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七章 回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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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说这些话时面容平静无‘波’,似乎对她而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在方仲心中,却震惊不已,以慈航静斋的底蕴,居然还要特意留着这么一个奇怪的位子,来应对不可知的未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800--
方仲强压下心头震惊,说道:“晚辈明白了,相信前辈能够这么做,自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女’子展颜一笑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也不一定就需要真到舍身报佛的地步,若是天下太平,我还是可以和其他的‘门’人一样,‘精’修佛法直至堪破大道的。”
方仲赔笑道:“前辈定能得偿所愿。”
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方仲真要跟着站起,她却轻轻抬手一压,一股庞然巨力顿时笼罩在方仲肩头,让他刚想站起来的身子又复着坐了下来。“我这就走了,不用你送,希望日后还能再见到你。静逸师姐那里我可以和她说,让你明日就走,记住我告诫你的话,让你的那些朋友别扰我慈航静斋的人清修,或者他们也可以享受这短暂而难得的安宁。”
方仲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叫‘潮’音的‘女’子从身旁穿过,在‘门’口处白光一闪,就人迹不见,只留下一抹淡淡幽香,弥留在这小屋之内久久不散。
第二日一早,小月就出现在了方仲的面前,她这次来什么东西都没带,笑嘻嘻道:“喂,你醒了没有,太阳都照屁股啦,还不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方仲早就醒了,见她这么早就来,已心中有数,故意道:“还没到三天,你怎么又来了,连东西也不带,定是想偷懒,瞒着你师父偷跑出来寻人聊天解闷的。”
那小月怒道:“你胡说,我才不偷懒呢,再说就算要偷懒,有那么多姐妹可以说话,也不会来找你啊。师叔说了,你可以走啦,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的。”
方仲道:“你师叔人在哪里,怎么不见她老人家?”
小月道:“师叔是什么身份的人,是你说见就见的,难道她还要来亲自送你不成。你若非要见她也可以,我回去说一声,就说师叔上次抓回来的那小子,没有你亲自相送还不走了,非要你老人家出面才肯出去。”
方仲忙道:“这倒不必了,晚辈怎敢劳烦师太相送。只是难得见到她老人家,想有几句话问一问的,既然她没有空,那就算了。”
小月道:“你也可以和我说啊,我知道的就告诉你,不知道的再转说给师叔听。”
方仲想了想,尴尬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上次你说你的师姐何盈正在突破心有灵犀之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小月道:“想突破心有灵犀之境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些人闭关一年半载都没有成功,更不要说只有几天的时间了。何盈师姐才进去没多久,就算再惊才绝‘艳’之辈,也没有那般快的。”
“原来还不知道结果,希望她能够顺利突破。”虽然说这话时矛盾万分,但方仲只能淡然一笑的这样说道。在小月引领之下,方仲很顺利的便从这参天梨树之上下来,穿过茶海,出现在外围的山丘之上。那小月见已把方仲带出,便转身离去了。
方仲沿着外面的茶海转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有着不算很大的湖泊处见到了昊天堂众人。瑶鹰王、赢奎等人听说方仲回来,一起涌出来相见,到了这临时的大堂里,坐下来询问这几天的见闻。方仲把自己被静逸师太所捉,关在梨树之巅的事说了一遍。众人担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那少堂主赢奎道:“方公子无恙而来,而我等在这里几天时间,也未见慈航静斋派人来驱逐,看来果如老堂主所言,托庇在她山‘门’之下,可以保得一时周全。”
瑶鹰王遗憾地道:“方公子有幸去慈航静斋一次,却也只是在外‘门’参观了几天,并未见到里面是何模样,更不要说那慈航静斋山‘门’了,实在可惜。不过也胜过老夫,连外‘门’都没机缘见到。”
方仲苦笑道:“其实我在里面根本没有自由,被关了几日,什么都没见到。”
赢奎道:“但也足见慈航静斋的人没有恶心,如今我昊天堂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不知要在这里待上多久,总比朝不保夕要好得多。方公子,你说那慈航静斋的人让你跟我们说不要扰慈航静斋的人清修,我等是万万不敢去打扰她们这些方外之人的,若非她们允许,我昊天堂弟子绝不靠近她山‘门’一步。”
方仲道:“能够相安无事最好,这里大事已定,老堂主挂心之事已了,我也该告辞了。”
赢奎道:“我知方公子还有许多俗事未了,想留也留不住你,只是以后若有用得到我昊天堂的地方,只要说一句话,我等定然竭尽所能前来相助。”
方仲向赢奎一抱拳道:“多谢少堂主美意。”在座之人纷纷向方仲等辞行。瑶鹰王、司空谅、小兰自不必说,依旧随着方仲一起走,唯一留下的便是莫雩。莫雩眼见方仲辞行在即,止不住眼圈微红,向方仲道:“雩儿遥祝方大哥此行,一路顺风。”
方仲道:“你也多保重,我若见到你大哥时,定然告知你所在,让你兄妹早已团聚。”
众人就在这湖泊边上分手,方仲翻身坐上狰狞兽,身后依旧由司空谅与瑶鹰王驾车,小兰坐在车内,向终南山外觅路而去。那瑶鹰王道:“方公子,如今我等去哪里?”方仲毫不犹豫道:“回昆仑山去。”
司空谅道:“如果遇见悬天真人,只怕结果难料啊。”
方仲道:“我又不是明目张胆打进去,只是接了二位道长离开,又不惊动其他人。”
司空谅哈哈一笑道:“那还真要自求多福了,既然方公子主意已决,就算是龙潭虎‘穴’,我和老爷子也陪你走一遭。”(我的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八章 天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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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终南山回返昆仑,路途遥远不说,路经之地也有数条,既可以越过祁连山直奔昆仑,也可以过秦岭再入蜀地,然后向北而上,直达昆仑。起舞电子书。 更新好快。前一条路虽然较近,但多荒芜不‘毛’之地,凶险非常,而后一条路虽然较远,但多名山大城。方仲并非一人远行,想到有小兰在旁,自然想挑一条容易走一些的路,但又怕遇上昆仑派的人引起诸多麻烦,故此思量来去,还是从秦岭这条路走比较安全些。
过秦岭便离蜀地不远了,若非方仲急于想把普玄等人接出昆仑,是想再回天师道去看一看的,如今只好先把普玄二人带出来,再回天师道另作打算。
沿途非止一日,方仲等人又不敢走大道,既怕遇上道‘门’中人,又担心被魔教的人盯上,行程自然快不到哪里去,除了打尖吃饭,少有与人‘交’谈。这样一来,便根本不知近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闷头赶路,直至到达昆仑山下第一大城天墉城。此城是所有拜访昆仑山的名‘门’大派必然落足的地方,在城内可直接仰望昆仑山巍巍群山,而‘玉’虚峰和‘玉’仙峰就在群山之中。
此城虽然广大,却无官府管辖,完全被几个大的‘门’派所掌握,而其中势力最大的自然是昆仑派,城中一半以上的产业都在其手中,剩下的才轮得到华阳‘门’、青城派等次一些的道‘门’,甚至慈云寺都在这天墉城之中拥有一座寺庙。有如此多的名‘门’正派在这城里坐镇,自然让此地拥有外界难得一见的安宁与繁华,无数在外饱受流离之苦的人纷纷挤进这座城里求得喘息之机,同时跑到这里来的人,也带来的天下时势变化的最新消息,加之各‘门’各派之间互通有无,若论消息灵通,此城无出其右。小说下载
方仲虽然待在昆仑这几年,但从未来过天墉城,如今身处城中,望着街道两旁拥挤的商铺与人流,才不得不感慨此地与外面有如隔世。进城的只有方仲、司空谅与小兰,瑶鹰王与狰狞兽却留在了城外树林,只因为这二者实在过于醒目,若被有心人看到,很容易便可以查出根底。
司空谅早已把折扇收起,特意在街上买了一柄描金画扇,走到方仲跟前小声说道:“这城里鱼龙‘混’杂,我们不如找一间小一点的旅店落脚,此城南北两边几乎都是与昆仑派有联系的人在打理,东面被华阳‘门’与灵虚谷的人瓜分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则是青城派和其他一些较大些的‘门’派安‘插’的驻地,唯有西面势力最杂,那些排不上号的‘洞’天福地一大半都簇拥在这里,连慈云寺也在此地建了一座小庙,所以我等就去那里落脚。”
方仲道:“谅兄自作主张好了,论在俗事打‘交’道,在下拍马也不及你,住店的事,只求有个安静无扰的地方就行。”
司空谅道:“那我这就去定下房间,想来方公子不会马上就走,不如多定两日,小兰姑娘一路辛苦,正好趁着这几日空闲,在这城里游玩一番。”
小兰浅浅一笑道:“多谢了,只要方公子愿意,我就算足不出户也没什么的。”
方仲柔声道:“这一路上确实辛苦,多住几日也是应该的,等定下房间,我便去城外让老爷子来找你们,而我自己却还要到昆仑山去。”
小兰道:“你一个人去?”
方仲道:“人少更不容易发现踪迹,再者我虽有遁术护身,却也带不得许多人,还是一个人去较为稳妥。”
司空谅道:“方公子不必急于一时,在下的意思,你不如先去昆仑踏踏路,若能遇上二位道长,一起商量妥了,再从容脱身,岂不是更好。”
方仲一想,也觉得这个意见不错,于是三人直奔城西,寻了一间离着慈云寺在此地所建寺庙不远的客店,此店虽小,倒也别致,更重要是它的生意似乎也不是很好,显得很冷清。这种地方正和三人本意,于是迈步而进。司空谅拿扇子一敲柜台,叫道:“生意上‘门’,活人也不见一个,掌柜的在哪里?”
在后‘门’房里有人听见动静,忙答应一声,匆匆跑出来一位老者,一边满脸堆笑着道:“来了来了,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尽管吩咐。”这老者满面红光,‘精’神烁烁,一副老当益壮模样。方仲一见此人面容,不由得一愣,感觉此人面熟的很,定然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司空谅道:“四间上房有没有,要清净一些的,我们不喜欢有人打扰。”
那老者笑着道:“有的有的,我这店一向清净的很,只要几位不嫌弃店小招呼不周,那就在此住下。”
司空谅道:“住下是可以,若不称我的意,不但住店的钱没有,还要拆掉你的招牌。”
那老者听着司空谅这蛮不讲理的话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客官尽管放心,几位先看一看房间,如不中意时再走不迟。”
司空谅道:“那就不客气了。”三人与老者转过柜台,往里走去。方仲望着老者身影,忽地面容一变,顿时记起是在何地见过此人了,只是相隔了这几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开了间旅店。那老者似乎觉察到方仲总是盯着他看,回过头来笑着向方仲点了点头,依旧不紧不慢的陪着司空谅去看住房。
转眼间到了二楼,这店又不大,总共也没几个房间,司空谅推开一间房‘门’往里一看,顿时有点冒火,这屋里居然积了一层灰尘,已不知几个月没有打扫,被褥等物破破烂烂,居然还有补丁,司空谅气极反笑道:“老丈,你这店果然清净,只要是个活人,大概都不会来住。”
那老者面‘露’尴尬之‘色’道:“客官若图清净,这里确实是顶好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小老儿年老体衰,确实做得有些不周了。”
“岂止是有些不周,实在不是诚心招待人的地方。方公子,我看还是另找一家店。”司空谅也懒得和这个老头废话,直接问方仲主意,便想另换一间。没想到方仲平静的道:“我觉得这里不错,只要自己收拾一下,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司空谅愕然片刻,向那老者打量了几眼,便即沉声道:“一切依公子所言。”
那老者听得几人真要在这里住下,双目睁大几分,向方仲多看了几眼,干咳一声道:“那几位,就在这里住下。”
方仲微微一笑,轻声道:“有劳姬老丈。”这话极轻,几乎只在那老者耳边回响,但那老者听了之后身子微微一震,然后漫不经心的道:“好说,客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九章 姬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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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者退去之后,三人进入客房,司空谅道:“方公子执意要住在这里,定然有你的理由,可否告知一声,以解在下疑‘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方仲道:“这里确实清净一些,也无人打扰,适合我等在此安歇。”
“可我看这老头压根不像是服‘侍’人的,偏偏还开了这么一间店,这明着是客店,暗里谁知道要做什么。若在下所料不差,他定然也是什么‘门’派安‘插’在此地的耳目。”
方仲摇头道:“他定然不是什么‘门’派安‘插’的耳目,只因为此人我曾经见过的,当初匆匆一别,只怕他已不认得我。”
司空谅和小兰这才明白过来,司空谅道:“既然是方公子见过的人,定然知道底细,住在这里倒也问题不大,不过最好还是试探一下,看那老者所图为何。”
方仲道:“我自会去见一见他。”
小兰柔声道:“方大哥只管去忙自己的事,这屋里虽然少人打理,但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收拾家什的活还是能够做一做的。”
司空谅道:“小兰姑娘心灵手巧,持家有道,日后不知谁家有福,能够把小兰姑娘纳入闺中。”
小兰脸‘色’微红的道:“小兰不嫁人,只是跟着方大哥‘浪’迹天涯。”
方仲温言道:“又要胡说了,我知道你跟着方大哥吃了不少苦,等这次把二位道长接出来,你便可以和他们二人一起隐居一方,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我也可以安心远行。二位道长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必不会让兰妹有什么闪失。【阅读本书请搜索800】”
小兰愕然道:“你到哪里去,就不带我?”
方仲苦笑道:“我也不知这路途多么遥远,只知此一去海角天涯,艰难险阻必不可少,实在不想你跟着我去受苦。”见小兰还想说些什么,方仲又道:“这只是我下一步的打算,一切还待把二位道长接出来再说。我先去见一见那老者,你二人留在屋内即可。”
方仲独自一人从屋里出来后,下楼奔掌柜所在柜台,见那老者正手持‘毛’笔在账簿在记住什么。见到方仲过来,那老者把‘毛’笔一搁,原本慈祥的神情忽然生出一股厉声,冷冷望着方仲,淡淡道:“老夫早就不理九黎之事,为何阁下还要苦苦相‘逼’?”
方仲微微一笑道:“老丈只怕认错了人,晚辈并非是你所想之人。”
“那你怎么会认得我?”
“因为在下曾经和二位道长在老丈庄上住过一宿,只是时过境迁,在下也许样貌有些变化,以致你居然认不出来。”
那老者闻言一愣,仔细打量方仲片刻,果然觉得有些面熟,又听方仲说起曾经和两位道长在一起,顿时记起早在七八年前,的确有二道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儿从隐居的庄上经过,莫非就是眼前此人。看到那老者有些恍然的神‘色’,方仲笑道:“老丈终于记起来了么?”
那老者面‘色’一松道:“你是昆仑弟子,当初上山求道之时从鄙人府上经过的?”随即又有些疑‘惑’的道:“你不在昆仑派所在驻地歇息,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方仲道:“看来姬师姐已许久没有回家,不然你不会不知近日之事的。”
那老者见方仲连姬云袖之事都知,顿知无可隐瞒,点头道:“老夫的确已数年不见云袖这丫头了,你既称呼她为师姐,想来是熟识之人。你说老夫不知近日之事,莫非与这丫头有关么?”这老者原本放松的面容又紧张了起来。
方仲摇头道:“与姬师姐无关,却与在下有些关连,老丈放心好了。”
“与你有关?”那老者面‘露’狐疑之‘色’的道。
方仲并不想把自己之事告之老者,随口掩饰道:“只是一些小事而已,我借住此地的事,希望越少人知晓越好。”
老者道:“此乃小事一桩,即便你不说,老夫也没兴趣四处嚼舌头的。”
“如此最好。另外我也想打听一些事情,不知如今昆仑山上还有些什么人,平时戒备如何?”
那老者心道此人既然是昆仑弟子,却向自己这个外人打听昆仑之事,实在有些蹊跷,但依旧面‘色’沉稳的回道:“若论消息,老夫倒也知道一些,如今这昆仑山上除了悬天真人之外,尚有两峰弟子不下数千人,但真正‘精’锐,据说大都下山去了。”
方仲点了点头,只要山上戒备不严,利用自己的遁地之术,把二位道长偷偷带出来应该不难。方仲问明白之后,便打定主意在今夜就偷偷‘摸’上山去,看能否与普玄联系上。方仲道声叨扰了便想回去,却不料那老者低声道:“且慢。”
方仲一怔回头道:“姬老丈还有何事?”
那老者面‘色’变换了一阵后,忽地一笑道:“你要上山?”
方仲道:“有什么不妥么?”
“没什么不妥,只是你是昆仑弟子,却还问山上戒备如何,这就让老夫觉得奇怪了。以你身份,大可光明正大回山,却拐弯抹角,还住到老夫这店里来,不得不让老夫疑‘惑’万分,是什么事情,让你要如此去做。”
“姬师姐待我不薄,在下不想让她难堪,更不想伤害她至亲之人。”方仲见这姬老丈如此聪明,顿时戒备心起,不得不出言恐吓一番,免得他真做出令自己左右为难的事来。
那老者正‘色’道:“有你这句话最好不过,其实昆仑派的事老夫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在意的只是我‘女’儿的安危。别以为小老儿避祸此处就不知天下之事,如今道‘门’正处风雨飘摇之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还留在昆仑派,只怕凶多吉少。阁下既然想上山,那老夫也求你一事,若我‘女’儿在山上,就让她赶快回来,我父‘女’二人要另外觅地安居,离开这是非之地。同时我也劝你一句,能不留在山上,就不要留下。”
方仲奇道:“老丈还知道些什么?”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知道的并不多,却也不算少,老夫前些日子恰巧遇到一位故人,说了许多言语妄想打动老夫为他人卖命,可惜老夫早没有了雄心壮志,故此一直躲避至今。就是从他口中,老夫才知道形势已经如此之坏,才想把‘女’儿接回家来。”
方仲默然片刻,点首道:“若是见到姬师姐时,定将老丈的话如实相告。”
老者笑道:“好,这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除了老夫知道你们住在此地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方仲与老者告别之后,返回客房,把刚才的话与司空谅等人说了一遍,然后道:“今晚我便上‘玉’虚峰去,你们就安心留在此处。”(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七十章 重回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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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方仲等人的来意之后,那老者反而殷勤了许多,一应饮食招待毫不吝啬,反而比一般客栈更要周到许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更新好快。司空谅这才相信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等晚膳一过,方仲特意让姬老丈准备了一份食盒,对司空谅道:“我见过老爷子之后,便让他来这里与你们回合,然后便上昆仑山去。”
司空谅道:“不需老爷子陪你一起去吗?有他在一起,即便出了什么事,也好多一个人照顾。”
方仲笑道:“此行又非去打打杀杀,我只偷偷进去,即便被发觉了,自问也有机会脱身,就不劳老爷子出手了。”方仲把随身之物收拾停当,这才手提着食盒,消失在天墉城夜‘色’之中。
城‘门’早已关闭,此城虽然在各大派控制之中,城‘门’也下了数道禁制,但这根本难不住方仲,到了无人之处,方仲甩手一张符纸祭出,火光一闪,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城‘门’外一处密林之中,此地正是方仲和瑶鹰王分手之时约定的联络之处,呼的一声轻响,方仲已从遁术中显出身形。密林之中一对摄人的‘精’光一闪,随之一条体型颇大的黑影漫无声息的走了出来,正是分别一日的狰狞兽。此兽自从吃了那只蝙‘精’的内丹之后,体型长大了不少,两根獠牙更是锋利无比,以现在狰狞兽的凶煞之气,一般的兽类见到它当时便要颤栗不起,咬断一匹高头大马的脖颈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方仲在狰狞兽的头顶抚‘摸’了数下,此兽低下头颅,一副温顺模样。远处又有一条人影闪现而出,见到一人一兽相处和睦,凝视片刻这才道:“方公子,老夫等候你多时了。”说这话的正是瑶鹰王。
方仲安该狰狞兽后,向瑶鹰王道:“晚辈已在城内定好客栈,鹰王前辈随时都可进城。”
瑶鹰王道:“你想独自上山?”
方仲点头道:“晚辈对山上情形比较熟悉,自信应付得来。”
瑶鹰王道:“好,那老夫就不奉陪了。”
方仲展颜一笑道:“老爷子尽管放心,我上山之后早日见到二位道长,尽快接他们出来,也好了却一桩心事。”把司空谅等所在地方告之瑶鹰王之后,轻轻一纵身,已翻身在狰狞兽背上,狰狞兽轻吼一声,四肢一展,一股旋风围绕着它的身躯旋转,把周围落叶刮得纷纷往两旁散开。瑶鹰王心惊之下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道这狰狞兽成长之快还在自己预料之上。方仲向瑶鹰王一拱手,狰狞兽往前一窜,转眼一条黑影挟带着一股狂风消失在远处。
常人若上‘玉’虚峰,自然该当从栖凤台上山,但这一条路岗哨众多,防守最是严密,方仲自问虽有遁术护身,却也没必要冒此风险从这一条路进山,倒不如从麒麟崖翻上去。当初卢公礼等带自己下山时便不走正‘门’,直接从麒麟崖用遁术下山,如今自己也从此地上山好了。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那麒麟崖陡高难攀,但在狰狞兽脚下,并不算难走。想定主意之后,方仲直奔麒麟崖方向而去。
在昆仑驯养一般灵兽的兽栏处,两个年已不小的道士正挤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一个轻声道:“贫道这一把老骨头,只怕要一辈子‘交’待在这里了。”另一个道:“你我本事没有,也就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前途不成。”二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道:“若是此次昆仑能够剿灭魔教,声威大震之下,定然有许多俗世道观前来依附,如果求得一二件外派美差,也足够你我有生之年逍遥了。”
这二位道士,正是接替方仲看守兽栏的胡毅、胡览两位道人,只是几年下来,二人鬓角眉梢都多了几丝沧桑。那胡毅叹道:“争这美差的又非你我兄弟二人,没有孝敬上去,这差事岂能轮的到你我。”
胡览道:“我等身无外财,拿什么孝敬人家。只有立一两件功劳,或许还能有一丝指望。”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一股恶风从耳畔刮过,把二人的眼睛都刮得睁不开来。二道急忙掩住口鼻,奇道:“无缘无故的怎么起风了。”等风声一过,二道睁开眼来,那胡毅还想说话,却见胡览一副震惊模样,直愣愣瞪着自己身后。胡毅愕然回头,正好一股气息碰到他的脸上,他把脸一抹,骂道:“谁他妈这么大口气,喷道爷我一脸。”可睁眼一看,却见一个硕大恶兽头颅离着自己不到三尺,两根如尖刀般的獠牙闪着瘆人寒光,只要稍微向前一点,就可以啃掉自己的脑袋。胡毅惊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往后就跑。
“二位道长别来无恙,难道不认得小弟了么。”
二道转身‘欲’逃的身子听到话语声后一震,那胡览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悄无声息出现的兽背上人影一晃,方仲已落下地来。二道一看清楚方仲面容,顿时全身一松,瘫倒在了地上。那胡毅擦了擦额头冷汗,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方老弟,可吓死贫道了。”
方仲笑道:“来得匆忙,没有预先告之一声,二位道长勿怪。”
那胡览堆笑道:“没事,没事,方老弟肯来看我们兄弟二人,就很不错了。”
方仲道:“在下除了见一见二位道长外,还想去我原先住处看一看,不知有没什么变化。”
胡毅道:“自方老弟走后,这兽栏一直空着。”
方仲喜道:“这就好,在下先去一去料理一下‘私’人之事,再回来和二位道长一叙。”
胡览道:“方老弟只管自便。”
方仲微微一笑,牵着狰狞兽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行去。二道看着方仲背影,那胡览向胡毅打个眼‘色’,轻声道:“这外派的机会终于来了,你我再也不必老死此地。”那胡毅面‘露’为难之‘色’道:“还是从长计议。”胡览怒道:“还计议个什么,有次良机岂能错过。”说罢,不顾胡毅阻拦,转过身把袖口一张,一只雀鸟从大袖中飞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之中。(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七十一章 骤 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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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览做完此事,见方仲宛如未觉,只是一个人进入昔日关押狰狞兽的兽栏内,在兽栏角落内不知在翻腾着什么东西。小说下载二人也不靠近,等着方仲自己出来。
方仲用手拂去柴草和浮土,‘露’出掩藏的东西来,这里埋着数卷字诀,正是茅山派流传下来的雷、地两卷,还有从天师道张道陵处取得的天字诀拓本,原本虽然‘交’给了悬天真人,却被普玄把后面的字诀做了手脚,只有前面半卷符法。除了这三卷字诀外,尚有醍醐老母留下的书简一封,乃是当年离夫人来信央求她出手救‘女’的信笺。此信笺方仲早已看过,后来曾在烟翠居见到现如今的离夫人字迹,与当年信笺判若两人,顿知此离夫人定是假的。方仲把这些东西塞进怀里,这才重新走出兽栏,向着两位道人颇有意味的一笑。
两位道人连忙带头哈腰以示恭敬,虽然觉得方仲笑容有些古怪,却不知是为何。
方仲淡淡道:“二位道长会不会把今日见过在下的事说出去?”
那胡览堆笑道:“我二人定然守口如瓶,只当从来没有见过方老弟。”
方仲把头一抬,向着空中道:“这只家雀是道长养的么?”
“什么?”二道面‘色’大变,同时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一只麻雀从东飞到西,转了一圈,又从西飞了回来,不停的兜着圈子。“这……这是怎么回事?”那胡览惊讶万分的道。
方仲道:“在下正想问道长,这只家雀如若不是道长所养,怎么会从你身上飞出来,而它又想到哪里去?”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背后‘抽’出宝剑。( )两位道人只道方仲要杀人灭口,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方仲面前,那胡览哀告道:“方老弟手下留情,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老弟做出来的事早已传回昆仑,谁敢代为隐瞒,被他人知道定然不得好死。”那胡毅落泪道:“我等身不由己,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方老弟给我二人一个痛快便是。”
方仲把手一抖,一道剑光飞出,噗的一声,那从头顶又飞回来的麻雀便即羽‘毛’四散,死于非命。
二道吓得面如一‘色’,抖做一团。方仲反手把剑一‘插’,说道:“我这次回山并不打算伤人,更何况二位道长与我还有些情分,都起来。”二道哆哆嗦嗦站起,方仲又道:“不知二位道长有没见过普玄道长,他们如今在何处?”
那胡毅道:“普玄道长不是去了铸剑堂了吗?应该还在那里。”
方仲点了点头道:“不如二位道长陪我走一趟,去见见普玄道长。”
那胡毅急忙摇头道:“我二人就不去了。”那胡览在下面踢了胡毅一脚,连忙堆笑道:“去,去,为什么不去,我二人也很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正好和方老弟一起过去叙叙旧。”
方仲点头道:“如此最好。”抬手掐一个诀,往空中一指,道声‘破!’周围景致一个模糊,又恢复成原来模样。二道不知这是什么法术,胆战心惊之下,生怕方仲是心狠手辣之辈,把自己杀了灭口,毕竟传言此子下手无情,很是打死打伤了不少人。其实方仲在见两位道人之前,已从容布下天字诀中的‘天圆地方’之术,当初张道陵用此法让自己逃无可逃,给方仲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此法对付本领高强之辈无疑是作茧自缚,但困住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使之无法远遁,还是十分有用。
撤了‘天圆地方’之术,方仲让二道在前,自己却用遁地术隐身在后,奔铸剑堂而来。从三清殿右边绕过阆风台,便可至醴泉,铸剑堂及其剑坊都在此处。二道走得不快,走动之时,那个胡览还不时东张西望,反倒是那胡毅规规矩矩,只顾闷头走路。
‘花’了半个时辰,三人才来到铸剑堂。此刻的铸剑堂早就静寂无声,只留下数只火炉还在散发着余热,那些打造未完的兵刃排列在大堂两旁的兵器架上,等待着淬火等下一道工艺。铸剑堂弟子大部分已下山,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故此显得整个铸剑堂冷冷清清。
在前面的胡览回过头来轻声道:“普玄道长平时看管剑坊,这等差事与正式弟子不同,都是另有小房居住,从这里再过一条走廊便到了,方老弟不如自己进去。”
方仲道:“等见到普玄道长之后,自不干二位道长的事。”那胡览没法,只得蹑手蹑足来到几间略显陈旧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道长,道长……贫道胡览求见。”那房里根本无声,边上的胡毅略微用力一推,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讶道:“原来‘门’是虚掩着的。”二人互望一眼,先后钻入房内。方仲看不到屋里情形,翻身从狰狞兽上下来,几步到了‘门’口,问道:“普玄道长在不在?”
里面胡览的声音道:“这个……这个……二位道爷的铺盖都在,就是人不在这里。”
方仲一听便即有些着急,闪身入内一看,见这屋里打着两排通铺,足可睡下七八人的样子,如今左边通铺之上只有两个摊开来的被褥,胡毅胡览二人就站在无人的被褥之前。方仲一见旁边丢着的包裹,果然是普玄、定观二位道长平时所带之物,忙道:“除了此地,二位道长还曾住在何处?”那胡毅道:“二位道长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别的住处了,莫非他们闲得无聊,去剑坊打扫房舍,擦拭宝剑去了。”方仲心道普玄绝对不是这样子的人,又往右边一看,那通铺之上也有一条被褥,那背里高高拱起,显然睡得有人。
方仲几步上前,轻轻一掀被褥,一个熟悉之极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正是那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赖皮张,方仲喜道:“张大哥,张大哥……”
那赖皮张睡眼惺忪的道:“不要吵我,让我睡,让我睡。”
方仲道:“快起来,普玄道长去了哪里?”
那赖皮张只是不动,方仲索‘性’把他被子一掀,刚想把他拉起,但仔细一看,竟大吃一惊,只见这赖皮张手脚上俱都铐着脚镣,数根链条拴着,直连在‘床’脚之上。方仲大怒,揪住链条一扯,随即拔出鱼骨剑,手起剑落,呛啷一声,把链条砍落。那赖皮张只是不起,反而指着方仲道:“我在这里有吃有睡,你来了,没吃没睡,还不给道爷我滚,快滚!”
胡毅胡览二人见这赖皮张变得疯疯癫癫,方仲无心顾及他们,纷纷悄然往‘门’口退去。二人刚到‘门’口,那赖皮张忽地一指‘门’外道:“有人给我送饭来啦。”这话把方仲和在‘门’口的两位道人都吓了一跳,忙向‘门’外一看,只见房‘门’大开,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正从空缓缓而落,正好堵住出口。
在‘门’口的胡毅胡览二道初时大吃一惊,等看清楚来人时,又复大喜,那胡览小跑上前,喜道:“卢师叔祖救命,那叛徒方仲‘摸’进昆仑山来了。”
来人一声白‘色’长衫,白‘色’长髯飘摆,手持一柄松纹古剑,正是卢公礼。见到胡览奔过来,微微一笑道:“做得好。”随即剑光一闪,那胡览前奔的身形戛然而止,随即头颅与身体一分,死尸栽倒在‘门’口。(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七十二章 叛 心
那胡毅走得稍慢,见卢公礼举手便把胡览给杀了,惊骇莫名,反往方仲退去。( )。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卢公礼轻轻向前一迈步,已横跨数丈距离,从‘门’口轻飘飘而过,手中松纹古剑横着一拖,已越过胡毅身前,站在方仲不远处。胡毅脖颈处红光一闪,脚步踉跄,点指着卢公礼背影啊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随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兀自‘抽’搐不已。卢公礼把松纹剑缓缓放下,淡笑道:“方仲,见到师公还不下跪。”
方仲冷冷撇了一眼二道死尸,问道:“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这二人定要出去告密,不杀他,难道想让他引来众多昆仑弟子,把你捉了去。嘿嘿,老夫别的长处没有,但护短这个缺点,却不小。”
方仲目光一闪道:“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
卢公礼道:“当然,我卢公礼的徒子徒孙,自然要维护一二。”
方仲道:“你不怕掌教真人知道后,治你的罪。”
卢公礼微微摇头道:“若是掌教真人不再是掌教真人,又如何治他人的罪。方仲,老夫是爱才之人,绝非掌教真人那样气量狭小,若我执掌昆仑派,定然不会厚此薄彼,想当年我昆仑剑符双绝,谁敢不仰望三分,如今却符道旁落,只剩剑诀已独木难支。老夫若当上昆仑掌教真人,不但不会禁止符箓之术,更会大力扶持,以恢复我昆仑派昔日荣光。800方仲,老夫知道你符箓之术造诣不浅,日后昆仑中兴,岂能没有你一臂之力。”
卢公礼这番大胆言论,已如同造反,与他平时恭顺模样判若两人,方仲又岂能听他一番言论就相信他的话。“你想取悬天真人而代之?我与昆仑已一刀两断,即便你执掌昆仑,弟子也不会回来。”
“老夫是老夫,昆仑是昆仑,只要你还是老夫的徒孙,愿意听老夫的话,小小过节又算得了什么。杀此二人,不过略显老夫诚意,如今你我都是退无可退之人,自当一起携手,把这掌教的位子给抢回来。”
方仲道:“凭你我二人,如何做得到?”
卢公礼笑道:“如今这昆仑派留下来的人,有一多半都是老夫的人,忠于昆仑却与老夫不合之人早就奉令在外,与魔教的贼子打生打死,即便他们有命回来又如何,只要此地大事一定,老夫执掌大权,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方仲道:“原来你早有预谋。”
卢公礼道:“方仲,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若是当了掌教真人,以你资质,前途大有可期。”
方仲默然片刻,又问道:“是你用链条把张道人栓在这里的?”
卢公礼摇头道:“老夫又岂会做这等事。”
那赖皮张笑嘻嘻道:“不是他,不是他,是掌教真人。”
方仲怒道:“这老匹夫,总有一日我要他好看。”又向卢公礼道:“这么说来,普玄、定观二位道长也一定是被掌教真人给关起来了。”
卢公礼点头道:“不错,你若想救他们出来,只靠你一人只怕不够,若有我一旁相助,此事也不是太难。况且普玄、定观二位道长与你关系匪浅,日后同是我‘门’中人,岂能不救。”
方仲点头道:“只要能救得二位道长出来,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卢公礼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孙。其实老夫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知道你迟早要来,你们一进这铸剑堂,老夫就已知道。”卢公礼转过身去,手指一弹,一点火光飞出。外面顿时出现两道人影,奔到‘门’前一言不发。卢公礼沉声道:“把尸体抬出去。”那二人低声答应一声,每人扛起一具尸首,转瞬消失在‘门’外。
卢公礼等二人走后,和颜悦‘色’道:“方仲,老夫当年与你一起去天师道时,那张道陵曾经给过你一卷天字诀符箓,你可还记得?”
方仲道:“此诀不是已‘交’给掌教真人了么?”
卢公礼笑道:“‘交’上去便好,‘交’上去便好。”
卢公礼微一沉‘吟’,又道:“我既然是你师公,有什么话就不要瞒着我了,况且老夫也的确有爱才之意,不忍见你有什么闪失,故此,若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让老夫替你保管更好一些。你我既然要合作,便需拿出你的诚意来,普玄二位道长的安危,可都指望着你我前去相救。”
卢公礼的话软中带硬,隐隐有拿普玄、定观二人作要挟之意。方仲沉默不语,一时寻不到可以搪塞的言语。在一旁趴着的赖皮张又笑嘻嘻的道:“卢祖师爷又来了,我这便脱光了衣服让你看,我真的没偷东西。”说罢,就去脱身上皱皱巴巴的道袍。方仲连忙止住他道:“张大哥你做什么?”
赖皮张道:“他来了几次了,偷偷‘摸’‘摸’当我不知道,差些翻烂了我们的东西。”
方仲顿时恍然,原来当时暗中偷窥者便是卢公礼,那么他所求为何已不问可知了,方仲不禁心中一紧,如今三卷字诀都在怀中,若被卢公礼知道,只怕当时便要翻脸动手。
卢公礼听赖皮张说破自己行径,不禁重新打量了赖皮张两眼,沉声道:“看不出来,你疯疯癫癫的,警惕之心倒也不小。老夫言尽于此,你若真想救出普玄两位道长,就好好考虑老夫之言。你二人暂时就留在这里,无人会来打扰,等想清楚了,便传个讯给老夫便是。”说罢,卢公礼转过身去,身形一个模糊,便即消失在‘门’外。方仲走出房‘门’一看,只见远处除了狰狞兽还趴伏在地,整个院子居然一个人影也无。方仲心下骇然,看来这卢公礼说昆仑大半留守之人都是他的手下,并非虚言,别看现在此地无人,在这院子周围,不知隐藏着多少人手。
第七十三章 寿仙楼
待卢公礼走后,方仲返回屋内,那赖皮张却已做了起来,刚才还装疯卖傻的样子,如今却面‘色’沉重,望着方仲道:“贤弟,你还回来作甚?”
方仲喜道:“你没糊涂?”
赖皮张轻轻一撸没有没有几根的胡须,淡然一笑道:“自作聪明的人都死的早,你老哥还不想死,只好去做糊涂蛋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更新好快。你做下天大的事,你不知道么?”
方仲道:“我回来还不是想救你和普玄道长。”
赖皮张摇头道:“就算你不来救我,我也不会死,普玄这老滑头也不会死,如今你来了,这生死可就难说的紧。”
方仲奇道:“为何如此?”
赖皮张道:“谁都知你和普玄、定观二人关系匪浅,故此才拿他二人要挟于你,若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二人,谁来要挟于你。只要你一直不来,掌教真人定然不会擅自杀人,他堂堂掌教,如何能做这种事。过他一年半载,等事情淡了,自然会放了我们。”
方仲摇头道:“这我如何心安。”
赖皮张笑道:“所以糊涂蛋都长命,你若糊涂一些,就不该来,如今既然来了,那就聪明人做到底,别给人算计到就行。”
方仲知道这赖皮张也许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头脑并不糊涂,问道:“老哥以为那卢公礼不可靠。( 800)”
“当然不可靠了,像他这样的人,绝非话上所说那一套,你只看他想暗中篡位,就算成功了,也不会留你我活路的。故此老哥劝你一句,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大不了我多睡几个月的懒觉,谁又能拿我怎样。”赖皮张说完之后,又仰躺‘床’上假寐起来。
方仲叫唤了几声,赖皮张只是不应,不一会儿,呼噜声都响了起来。方仲无奈之下只好在屋中走来走去,沉思应对之策。
第二日天一亮,一位昆仑弟子驾着剑光落在院内,此人到了房‘门’处沉声道:“方师弟,卢师祖已查清了两位道长关在何处,特来请问师弟何时准备动手救人,师祖好暗中接应。”
方仲心道卢公礼好快的速度,或许他本人早就知道关在哪里也未可知,只是昨日并未相告。方仲到‘门’外一看,见来者面目陌生,年约三十许间,一副‘精’干之‘色’,自己并不认识,应该是别处殿堂的弟子。此人也看了眼方仲,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方仲道:“事不宜迟,既然卢师祖已有安排,不如今日晚间就动手。”
那弟子点头道:“在下这就去禀明卢师祖。”此人正待要走,方仲忽道:“且慢,我还有一事要麻烦这位师兄。”
那弟子愕然道:“还有何事?”
方仲回头看了眼依旧酣睡不起的赖皮张道:“我想把他送下昆仑山去,至天墉城安置。”
那弟子迟疑道:“此事在下做不了主,还要请问师叔祖示下。”
“那你就去问问,如不答应,合作之事免谈。”
那弟子迟疑片刻,便即一语不发的御剑离去。又过了数个时辰,三道剑光一落,那去了又来的弟子重新显‘露’身形,还带着另外两人,那弟子到方仲‘门’前道:“师叔祖说这是小事一桩,即刻就为师弟办妥此事。”
方仲道:“我要他安安稳稳到达天墉城,到城里之后,便不关你们的事了。”
那弟子道:“不需为这位道爷安排一下住处吗?”
方仲淡淡一笑道:“等我办完事后,自会去天墉城寻他,就不劳师兄费心了。”
方仲走到赖皮张身前,用力一摇晃,那赖皮张嘟哝道:“又来打扰道爷好睡,真是烦死了。”方仲俯身低声道:“我这就送你出去,到了天墉城后,去这家客栈会合。”随即把姬老丈的客栈所在悄悄告之了赖皮张。赖皮张耳朵一动,嘴里道:“城里有吃的?好得很,好得很,道爷我好饿啊。”
那弟子向身后二人道:“你二人带这位道长去天墉城,一路上切不可怠慢了他。”
那二人说声是,进屋去扶赖皮张。赖皮张兴高采烈,把破破烂烂的袍袖一张,说道:“我多带些个烧饼,回来大家一起吃。”
那两个弟子眉头皱了皱,把赖皮张搀扶出‘门’。
方仲眼见着赖皮张在二人护送下,从‘门’口出去。方仲之所以如此做,自然还是想起了姬老丈和他说的一些话,如今卢公礼与悬天真人又起了冲突,看来这昆仑山上,真的是少待为妙。天墉城里除了姬老丈那家客栈,方仲也不认识其他的地方,一想到姬老丈为人谨慎,把赖皮张托付在他那里,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至于卢公礼是否会事后另有什么小动作,以瑶鹰王和司空谅二人的手段,一般人休想奈何得了他们。
等赖皮张一走,方仲淡淡道:“卢师叔祖想如何做?”
那‘精’干弟子躬身道:“普玄两位道长被关在寿仙楼地牢之内,此地禁制颇多,守卫森严,而且并非都是卢师祖的人,如要救人,只能动手了。”
方仲道:“若如真是关在此处,动手之事在下去做。”
那弟子面‘露’一丝笑容道:“听闻师弟修为不凡,想来同‘门’之中罕逢敌手,小小守卫自然难不倒师弟了。那就一言为定,到了晚间时分,我便来带师弟前去救人。”
第七十四章 灵牌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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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仙楼不过是‘玉’虚宫左侧一座并不大的高楼,虽然面积不大,但底部有数层地窖,据说与昆仑四大神台有关,平时严禁有人出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最新章节访问: 。方仲虽然在‘玉’虚宫学艺数年,但从未来过此楼,更不知此楼内部是何模样。至于神台之说倒有耳闻,传言各有四只上古神兽被禁锢于神台之内,如非遭遇灭‘门’之祸,是不会破禁放出的。方仲此刻正站在寿仙楼不远处,望着那高楼檐角沉默不语,黑夜之中的此楼,不见一点灯火,如一只趴伏在地的巨兽,看不清面目,却又感觉着狰狞可怕。
方仲身旁的那个‘精’干弟子轻声道:“此楼内上层弟子都是卢师祖的人,只有囚人的下层地窖,才是掌教真人的心腹弟子,师弟请。”方仲深吸一口气,双‘腿’轻轻一磕狰狞兽,一人一兽缓步向那楼走去。到了楼前,只见此楼虽不高大,但却修建得异常坚固,不论是石墙还是‘门’窗,都是上佳材料建造,契合的十分紧密。寿仙楼大‘门’更是雕刻了一只睚眦兽的头像,一根粗大的铜环从睚眦兽的鼻孔中穿过,显得狰狞可怕。大‘门’早已敞开,卢公礼孤身一人站在大‘门’正中。依旧是白‘色’长袍罩体,那柄松纹古剑却悬挂在腰间,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方仲。
“方仲,老夫等候你多时了。”
“卢师祖亲自到此,让在下受宠若惊。”
“哈哈,如我不来,只怕你要怀疑老夫诚意。&;&56;&48;&48;&;&;&;&32;&87;&119;&119;&46;&56;&48;&48;&66;&111;&111;&107;&46;&78;&101;&116;&32;&;&;&84;&120;&116;&;&;&;&;&;”
“普玄、定观二位道长关在何处?”
“在此楼最底下,那里有十二位昆仑弟子,把守着一件囚室。这十二人里有四位文辈弟子,与其余弟子组成两个‘阴’阳极光剑阵,都是掌教真人特意安排下来看守此处的。老夫无权支开这些人,故此只能麻烦你自己去救了。”卢公礼身子微微一闪,让开了进楼的大路。
方仲明知此地凶险,但已走到这一步,不去也得去,而以卢公礼杀胡毅胡览二道的行为,似乎不该在此事上诓骗自己,因为自己若被悬天真人捉去,于他一点好处也无。方仲一催狰狞兽,狂风一起,已从大‘门’处窜了进去。
楼内虽然不见灯火,但以方仲目力,依旧可见此楼与别的地方迥异。楼内主殿似乎供奉的不是三清神像,反而是四座不知名的恶兽图腾,一只只造型古怪,不知是何名称。绕过主殿,在方仲眼前出现一条宽大的石阶,石阶逐级向下,似乎通往地下。方仲毫不犹豫的往下而去,石阶转眼到了尽头,又出现一座石‘门’,此‘门’造型古朴,似乎是年代久远之物。方仲用手轻轻一推,却纹丝不动,似乎从后反锁着。方仲从背后拔出火岩剑,顺着此石‘门’‘门’缝运足了真气向下一劈,火红‘色’的剑光从并未关严实的‘门’缝中穿过,呛啷一声,后面的‘门’锁被砍断,掉落在地。石‘门’缓缓打开,火光闪动,可见‘门’后石墙上挂着数盏宫灯,在灯火照耀下,一座石室出现在眼前,而在石室四周,各有一名弟子正在打坐。见到石‘门’被破,这四人面‘露’讶‘色’的望了过来。
“大胆逆徒,敢擅闯灵牌禁地,还不束手就擒,等待掌教真人发落。”其中一人厉声道。
方仲向四周一看,见还有一道石‘门’在石室的西面,冷冷道:“在下是来救人的,普玄道长被关在何处?”
那人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谁,掌教真人早就料到你要来,特命我等擒你,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到了这里,莫非外面的弟子都是死人么。”
方仲无心跟他废话,驾这狰狞兽直奔那另一道石‘门’。既然此间石室没有,那定然在下一间。周围四人齐声冷喝,同时手中一闪,各祭宝剑,四道剑光如电而来。方仲冷笑一声,单手数张符纸飞出,往座下狰狞兽身上一贴,火光一闪,狰狞兽骤然加速,竟然比剑光还要快了几分。四道剑光全都落了一个空,又在四人的催动下,一个拐弯,往方仲背后‘射’去。狰狞兽本来就快,方仲又用缩地成寸的符法把狰狞兽的速度催发到极致,转眼间越过数丈距离,到了左边祭剑之人的跟前,那道人绝没想到方仲速度如此之快,此时回剑不急,满面惊骇之‘色’,翻身就往另一人处逃去。方仲横过剑来,真气催发的火岩剑如一块烙铁相似,往前一拍,那道人大叫一声,背后轻烟直冒,跌落在地上。方仲如风而过,直奔第二人而去。
那第二人见方仲如此轻易的便解决了一人,心道不妙,连忙一招宝剑,剑光转瞬飞到面前,而此时方仲已到他身前不足五尺之地。此人一声大喝,剑光徒然大涨,向方仲一劈而下。方仲手腕一抖,无数个剑‘花’翻涌而出,一个接一个的打在此人的剑光之上。此人的剑光不过支持了片刻,便即黯淡下来,那人面‘色’一白,知道不敌时,方仲左手一放,一道雷光闪动,正打在此人身上。此人只感身子麻木,一时无法动弹,只这瞬息时间,方仲已一剑磕飞了他的宝剑,狰狞兽与他擦身而过,一道红‘色’剑光一落,在此人‘胸’口处一点,一声闷哼,人影踉跄倒下。
余下二人见方仲如摧枯拉朽般解决了两个同‘门’,大惊失‘色’,同时一扬手中剑,向身旁的宫灯一扫,火光顿时大亮,此二人同时往火光之中一闪,一个模糊,火焰翻滚,已不见了踪影,居然用火遁逃之夭夭了。
方仲无暇去寻此二人,奔到石‘门’跟前,手起剑落,咔嚓一声巨响,此石‘门’在方仲巨力之下,被劈做两半,轰隆一声,无力的倒在两侧。方仲纵身而入,入目只见此地是比上一间石室还要巨大的地方,而在这里,盘坐着八个道装打扮的昆仑弟子,在这八人之前,刚刚消失的二人也借着火光浮现而出。
方仲大喝道:“在下只想救人,不相干者闪开。”他向四周一看,果然见八人身后各有两间铁栅栏所做囚室,其中一间关着二人,正是普玄与定观。而另一间却空空如也,只在墙上挂着四面‘玉’牌。那栅栏上荧光闪动,显然被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这八人同时起身,其中四人面‘色’苍老,已有不小年纪,向着方仲道:“好大的口气,贫道与三位师兄守护此地多年,从无闪失,今日,就让我看看你这小辈有什么本事,从贫道手中逃出生天。”这四人整齐划一,同时右手取出一柄大剑来,随后左手一抖,一柄狭长的细剑出现在手中,双剑一动,四道旋转着的剑光在四人手中亮起。(小说《洛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七十五章 螳螂捕蝉(一)
这四人左右一分,每二人一组,从两侧向方仲围拢过来,剩下的四位年轻弟子及逃至此地的二人则分别持剑围在四周。【阅读本书请搜索800】。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当先杀过来的一位道人喝道:“组剑。”右手中大剑往空中一举,与其一组的另一个道人左手中细剑剑光大亮,二者背靠背,化身为两头四臂的魔神一般,原本四柄分散的宝剑顿时组成两道粗大的黑白‘色’剑光,在二道同时催发下,暴涨至三四丈长,恶狠狠往方仲劈来。
剑光来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方仲头顶。方仲一瞥另一侧的两位道人,此二人虎视眈眈,虽未组成这个奇怪的剑招,但手掐剑诀,长剑悬浮‘胸’前,随时都会祭出。方仲举剑往上一架,一声巨响,那巨大剑光往上一弹,方仲坐在狰狞上的身影也随之晃了一晃。方仲吃了一惊,此二道合力而出的一剑果然威力惊人,这一劈之下,几乎把自己震落了下来,虽然架住了,但持剑的手酸麻不已,绝接不下第二剑。
那两个组合成一柄巨剑的二道也轻咦了一声,似乎对方仲能安然接下这一剑而感到有些惊讶。但微一停顿,那两位道人组成的另一道粗大黑‘色’剑光又横扫而来。于此同时,早就蓄势待发的旁观二道,剑指一伸,悬浮着的四道剑光齐奔方仲‘射’去。只凭方仲想同时抵挡这夹击之势,几乎不可能。只是那道粗大剑光就让方仲感到吃力万分,如不想硬接就只能躲闪,而另外二道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同时祭出宝剑,并非真要刺中方仲,只是想封死方仲躲闪的退路。这种分进合击之术,几人早不知修炼过多少次了,故此一出手,便配合‘精’妙。
在剑光尚未触及方仲之时,方仲腰间一只羊脂葫芦中突然‘阴’气翻滚,喷涌而出,转瞬盘旋在方仲周身上下。‘阴’冷气息弥漫开来,侵人肌骨,让人不自禁的打个寒战。
四位出手的道人虽觉诧异,但手中不停,一大四小五道剑光劈入‘阴’云之中,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激’‘荡’的剑气轰然一声巨响,把笼罩方仲的‘阴’云冲得四分五裂。
‘阴’云一散,现出方仲,只是此时的他面容大变,长发披肩,面‘色’苍白却带着一丝妩媚,正是施展了鬼附之相后的模样。方仲左右手各持一柄宝剑,左手拿着鱼骨剑,右手拿着火岩剑,真气‘激’发下,散发着蓝红二‘色’。
四位道人各收宝剑,冷冷打量着鬼附之后的方仲,其中一人喝道:“鬼道法!?你这逆徒果然是魔教的人。”
方仲冷冷地道:“学鬼道法的人就一定是魔教之人吗?”
“只有魔教的人才会去修这种伤天害理的法术,不用狡辩,就算你不是魔教的人,想修成这般修为,也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你满手血腥,罪孽滔天,今日我等正好替天行道。”这四位道人人人面‘露’杀气,如果刚才还只是出手试探一番,如今则是‘性’命相博。
方仲也懒得和他们分辨了,一催狰狞兽,奔着关押普玄处而来。四位道人齐声大喝,组成两个双头四臂的人影,剑剑相合,身形旋转,四道粗大的剑光旋转着拦在方仲身前,随后依次往方仲头顶斩落,那硕大的剑光震‘荡’着四周的空气也翻滚不已,周围点着的宫灯散发的火光都不及剑光来得耀眼。同时周围的几人也祭剑而起,在头顶盘旋着伺机而下。这四位道人的剑法不见‘精’妙,但力能胜巧,二人浑然一体的剑招大开大磕,又是四人同时施展,在这并不算大的地方威力尤其惊人。方仲仗着狰狞兽速度其快,在这此起彼落的剑光斩切下闪展腾挪,不时打出数道剑光和五六道雷咒和火球,但这些威力不大的符法被粗大的剑光一扫,便即烟消云散。
方仲冷哼一声,贴身在狰狞兽背上往前一冲,数道剑光横扫而下,却是周围六人同时出手,用剑光阻隔方仲离着那四个道人太近。剑光‘交’错之下,方仲微微一怔,只是这短暂之极的时间,一道粗大白‘色’剑光横扫而来。那狰狞兽往空中一跳,想躲避剑光,方仲骑坐不稳,居然一个跟斗翻落地上,只跑了狰狞兽。几位道人大喜,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催宝剑,无数大小剑光蜂拥而下,把方仲跌落处劈得碎石横飞。
众道人各收宝剑,只等着尘埃落定,看方仲碎尸当场,谁知一声冷哼传出,就在四个道人的身前不远处,人影一闪,一道璀璨之极的剑光突然暴起,火红‘色’的龙头幻化而出,龙‘吟’声一起,直奔四人而来。“神龙傲剑诀!”这四位道人一见之下脱口而出。
如此近距离,方仲又是突然而发,这四个道人措手不及之下,各举双剑横在身前,但那抵挡的剑光只是闪了几闪,便即支离破碎。狰狞的龙首大口一张,狂吞而下。其中一个道人急忙喝道:“散!”原本组合的二人同时分散,连同手中的宝剑一起,又重新化为了粗细两柄长剑。人影如流星飞‘射’,堪堪避过了方仲这一击,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位道人闪躲稍慢,被方仲的剑光扫到,闷哼一声,左手血光一闪,握着的长剑也呛啷一声落到地上。此人的长剑一掉,与之配合的道人面‘色’大变,知自己再难组合成威势十足的双剑。
众道人刚站稳身形,方仲已如风而至,此时他们才发现那狰狞兽背上跌落的根本不是方仲,真正的方仲已舍兽不坐,潜行至自己跟前。此‘阴’阳极光剑阵就如太极图中的两个黑白圆点,只要把对方围住,利用组合而成的强大剑势不停的消弱对手,周围的弟子所祭宝剑围成一圈,不但用来保护自己人,也阻止对手脱出包围圈。如今有一人‘阴’剑被破,等于此阵坏了一半,众道人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见方仲又欺近身来,余下那一对道人奋勇上前,出全力抵挡,剩下之下顺势又围成一圈,包括那伤了一臂的道人在内,同时出剑向方仲攒刺,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方仲两只大袖忽然鼓胀,一声大喝,一个旋转,数十张符纸飞出,遍布前后左右,在众道人目瞪口呆之中,无数火光、雷鸣之声爆豆般响起,向四周‘激’‘射’而出。众人没想到方仲能够一下子放出如此之多的符咒之术,虽然都不是什么厉害符法,但数量众多,避无可避,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了其中。众道人被打了个焦头烂额,连方仲身影都失去了踪迹。不过瞬息之间,石室内接连响起惊呼惨叫之声,让几个尚未被袭的道人惊心胆颤,各舞宝剑缠绕自身已求自保。人人自危之下,剑阵顿时散了。
第七十六章 螳螂捕蝉(二)
当最后一个中年道人发觉不妥,停下手中剑时,正好看到不远处一位师兄发出一声惊呼之后,扑通一声躺倒在地。热门小说。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在其身前,方仲正把一柄闪烁着雷光的宝剑缓缓放下,显然刚被方仲打倒。此人倒也机警,毫不犹豫的一掐诀,周身火光一闪,就要在火遁之中消失。谁知方仲只是瞥了一眼,在腰间一挥手,一只四四方方的铁印旋转飞出,青光一闪,已落在了地上,正是方仲仿照张道陵所用‘玉’印特意祭炼的天龙都工印。
在那道人借火遁消失的不远处,噗的一声,此人又重新显‘露’身形,满脸的惊讶之‘色’,望着方仲道:“此地除了火遁之外,其余遁术都不可行,你是如何破了我的遁术的?”
方仲冲其淡然一笑,其有些‘阴’森妩媚的样子,让那道人看得‘毛’骨悚然。‘阴’风一卷,方仲已到了他跟前,那道人自知不敌,也不动手,怒目瞪视方仲。方仲略有些中‘性’的声音缓缓道:“五行禁制根本就困不住我,更不要说区区火遁了,你尽忠职守,比那些假仁假义之徒要好许多,在下总算也在昆仑学过艺,不想‘逼’人太甚。”就在那道人愕然的目光之中,方仲直奔关押普玄、定观两位道人的囚室而去。虽然方仲并未动手,但此人也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乱’动。
囚室之中传来叫声道:“方仲,你终于来了。”说这话的正是普玄,在他旁边坐着定观道人,二人身上道袍虽然有些脏‘乱’,但面‘色’尚好,不似吃过太多苦头的样子。( )只是鬼附之后的方仲实在有些吓人,两位道人虽然知道眼前就是方仲,但欣喜之余,还是面带一丝惧意。
方仲道:“让道长受苦了,弟子这就放你们出来。”此刻不是相叙别来之情的时候,连忙寻找给二位道人解困的方法。
这两间囚室都是粗如儿臂的铁栅栏围成,方仲用手一‘摸’,冰凉刺骨,都是寒铁所铸,此地又下了各种禁制,在遁术失灵的情况下想逃出生天,只有用蛮力破解了。但看这铁杆粗细,非宝刃不足以砍断。方仲的火岩剑虽然也算难得的兵刃,但毕竟算不得绝世神兵,相反那柄夺来的鱼骨剑,质地却不错,若论削铁如泥的锋利程度,比火岩剑高了一筹。至于还有一柄捡来的昆仑弃剑,方仲一直‘插’在狰狞兽所携的剑匣之中,极少使用。他只‘精’通木、火两种属‘性’的剑诀,而那柄弃剑绝对是上好‘精’铁所铸,应该更适合金象之术的施展。如果只是施展覆雨翻云剑自然无此讲究,但若施展神龙傲剑诀,无疑使用一柄契合自己施展的宝剑才能使剑诀威力倍增,这也是方仲一直把火岩剑、鱼骨剑随身携带的原因。只是到现在方仲都寻不到真正适合自己使用的宝剑,只能拿这两柄算不得完美的宝剑来用。如若遇上某一位铸剑大师,肯为方仲把这几柄剑重新‘精’炼一番,或许更适合他使用。这世间相传还有一种神乎其技的铸剑之术,可以把不同的‘阴’阳五行之力糅合在一柄宝剑之中而不起冲突,或两种、或三种,起相生相克之力,施展不同的剑式时更是如虎添翼。具有此种神通的宝剑,往往都是宗‘门’珍藏的绝世利刃,轻易并不示人。当年姜文冼留下的一柄惊虹宝剑,便是集金木两象之力的利刃,可同时催发与之相关的剑诀剑法,方仲一带回昆仑,便被收了回去。
方仲举起鱼骨剑,用力劈下。反正这柄剑也是夺了人家的,破损了也不心疼,方仲如是想着,在灌注真气的催发下,此剑散发着水蓝‘色’光芒,狠狠劈在了铁栏之上。铁栏之上火星飞溅,果被砍开了一个缺口,只是这一剑砍过之后,那铁栏之上流光一闪,似乎触发了什么禁制,流光在铁栏杆上一阵闪烁,顺着铁栏纷纷钻入了地下,随即周围白光一闪,围绕着这两间囚室,相继浮现出一个个的奇怪符文,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法阵。
一通猛砍之下,那铁栏终于被砍成两截,被方仲伸手用力一掰,顿时‘露’出一个可供出入的豁口。方仲道:“二位道长快出来,趁着旁人未到,弟子这就用遁术带二位道长离开。”普玄和定观手脚并用的从豁口之中爬出,但那道袍下摆却被断折的铁栏杆给带住了,普玄急于脱身,用力一扯,顿时被拉掉道袍半截。普玄骂道:“贫道反正不准备还俗,留着下半截也没用,送给掌教真人算了,希望他早日飞升、早登极乐。”
方仲听他讲的有趣,笑道:“道长胡说些什么?”
普玄道:“贫道恭祝掌教真人呢。”
方仲道:“他关你起来,还恭祝他?”
普玄道:“不只恭祝他,连那卢公礼也一并要好好遥祝一番,贫道遥祝他乘鹤仙去、音容宛在。”
方仲道:“卢老头也得罪过你?”方仲心道此次若无卢公礼做内应,只怕没这么容易救出普玄、定观,可见普玄似乎对卢公礼也有意见,顺口问上一句。没想到普玄气哼哼道:“如非那卢公礼特意禀明了掌教真人,把我二人锁到了这里,我和师弟又岂会吃这种苦。只是他聪明一世,却想不到你会寻来此地,这一下他反而失策了。”
方仲只觉心中一震,向普玄道:“是卢公礼让掌教真人把道长关押此处?”
普玄道:“是啊,他说这里防守严密,除非你俯首就擒,要不然绝不放过我二人的。”
方仲只觉事情不妙之极,只是想不出差错在何处。不过自己已经把两位道人接了出来,事情已经做下,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也顾不得了。方仲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纸,足有几十张,向普玄道:“这里有数十张地遁符咒,道长只管使用,如遇阻拦,自有弟子应付。”普玄一把接过符纸,揣到了怀里,顺手还在地上捡了两柄昆仑弟子掉落的长剑,一柄自己使用,另一柄却‘交’给了定观。那定观胆小怕事,手一抖,反把剑给扔了。普玄骂了一句,也不管他,只让他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要放手。方仲召回狰狞兽,翻身而上,直奔来路而去。那站着的道人见方仲并未做其他的事,目光盯着另一间囚室内的四面‘玉’牌,反而松了口气,任由三人从身旁一穿而过。
三人转眼就要从寿仙楼‘门’口出去时,方仲却突然停了下来,让普玄差点亲了狰狞兽的屁股。普玄道:“怎么不走了?”
方仲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大‘门’,沉声道:“只怕我想走也走不得。二位道长,弟子要先走一步了。”
普玄惊道:“那我二人怎么办?”
方仲回头向两位道人看了一眼,冷笑道:“这些人的主意都打在弟子身上,我若是用一些障眼法‘蒙’骗一下他们,估计他们也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也无心去理会你们的。二位道长走之前,弟子先借你们形体一用。”方仲‘抽’出两张符纸,冲着普玄和定观一点,两张符纸上朱砂符文红光一闪,印在了二人身上。
第七十七章 螳螂捕蝉(三)
一道黑影如风般从寿仙楼窜出,往前山方向而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隐约可见此黑影是头走兽,兽身上坐着三人,其中一人在前驾驭,而后两人只是紧挨在前者身后。虽然此走兽也不算小,但一下子坐了三人,还是显得有些紧促。
这道黑影正是狰狞兽,而在其背上所驼的是方仲和两位道人,只是此刻的两位道人在方仲身后低伏身子,一动也不动。
狰狞兽转眼就穿过无数宫殿阁楼,离紫霞宫已不远,只要出了紫宵宫,向左便可至麒麟崖。方仲自信到了麒麟崖后,凭着山下的深渊密林与自己的遁术,即便悬天真人亲来,能否追上也是两说的事。正在狂奔之间,前方火光大亮,十来个昆仑弟子突兀出现在前方,正好拦住方仲去路,其中一人喝道:“叛教之徒往哪里走?掌教真人早已……”此人话还未说完,方仲却置若罔闻,狰狞兽毫不停留,直奔众人冲来,离着还有十来丈距离时,雷光一闪,一个硕大雷球闪动着电光从方仲剑上飞出,一声巨响,砸入人群之中。无数弧光闪烁,这群人顿时惊呼惨叫声一片,人仰马翻之下,离着近的当时便已人事不知,离着远的虽然侥幸没有重伤,但心惊胆颤,纷纷从原地飞身而起,向两旁闪躲。方仲从这些人中一穿而过,继续往前奔去。这些人竟然不能阻拦分毫。
哼!一声冷哼传来,虽然不响,但在方仲耳中却如惊雷一般。800方仲前冲的身子一震,霍然向空中看去。
在黑沉的夜‘色’中,一人头戴道鹅黄高冠、黑‘色’道袍飘扬,面‘色’‘阴’沉的悬浮在半空之中,正是昆仑派掌教悬天真人。正是此刻的他已无从容之态,看向方仲的眼中如‘欲’喷火。
“想不到本座当初手下留情,却是养虎为患。方仲,你不但叛教,还是魔教内应,杀我童子,如今还想逃哪里去。”悬天真人说完,手臂一伸,腰间剑光一个盘旋,一柄方仲熟悉之极的宝剑出现在他手中。这柄剑正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昆仑的惊虹剑。只是不知这悬天真人为何取此剑在手,照理以其身份,所配之剑的威名绝不在惊虹剑之下。
方仲仰头喝道:“在下并非魔教的人,你那童子不是我杀的。”
“你当本座还会信你的话么?”悬天真人冷笑一声,又向周围道:“没我吩咐,谁也不需动手,本座以叛徒之剑惩罚叛教之人,最是恰当不过。”远处相继出现的无数昆仑弟子听了此言,纷纷各祭剑光的远远落在半空或者房顶之上,隐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绕着方仲形成。
悬天真人单手轻轻一划,那惊虹剑瞬间发出一道璀璨剑光,足有十来丈长,从半空中刷的一声,瞬间划过方仲所在之地。等剑光过后,这才轰然一声巨响,一道深达数丈的沟渠出现在地面之上,被剑光所及的树木、石头全都化为了乌有。
就在那沟渠底部,方仲高举双剑,双臂颤抖,满脸都是慎重之‘色’。方仲并未解除鬼附之相,这才勉力接下了这一剑,而悬天真人举重若轻的样子,就有如此威势,自己绝非对手。方仲默念口诀,狰狞兽发出一声低沉嘶吼,二者同时在眼中红光一闪,驭兽诀已发动起来。面对强敌,方仲根本不敢托大,稍一闪失就可能身首异处,故此毫不犹豫的‘激’发了狰狞兽与自己的神志联系。此驭兽诀是瑶鹰王所传,他是驭兽堂四‘精’卫首领之一,所传当然‘精’妙万分,只是此诀的不妥之处也十分明显,便是人兽互相影响,容易被恶兽的戾气所左右。
方仲才一‘激’发此诀,就觉心中一股狂暴之气狂涌而出,只想大战一场,才能一解心中怨气。狰狞兽身子一动,已从沟渠之中窜出。悬天真人身形缓缓下落,同时把惊虹剑一祭而出,在空中一个旋转,已到方仲头顶,然后无数白‘色’剑光铺天盖地的落下,如狂风暴雨一般,正是翻云覆雨诀中的‘蔽日干云’。此剑诀笼罩之广,以狰狞兽速度亦无法即刻脱出此范围。方仲一声大喝,浑身‘阴’气席卷,蓝‘色’剑光暴涨开来,如云‘潮’涌动,向上抵挡,居然也是使用的翻云覆雨诀中的‘开云见日’,此两招虽然同属一套剑诀之中,但所取作用正好想反,一为困敌,一为破敌,谁剑法‘精’妙、修为更高、宝剑更犀利,谁就胜算更大。
寿仙楼内,那个方仲放过一马的中年弟子见人去楼空,连忙把周围倒在地上的同‘门’搀扶起来。原本以为这些人‘性’命难保,谁知仔细一看,除了数人被雷火之力伤得重一些外,都无‘性’命之忧。这些人也知方仲其实手下留情了,除了咒骂几句,也只好原地盘坐的疗起伤来。
就在这时,听得脚步声响,那中年道人一惊,生怕方仲去而复返,连忙喝道:“是谁?”
那脚步声一停,淡淡道:“老夫听得此地有打斗之声,特来查看一二。”随后一条白‘色’身影出现在那道人面前。
“原来是卢师叔,你来得正好,弟子正担心此地防守之人不足,师叔亲来,弟子也就放心了。”
“你们这副模样,莫非人已被救出了?”
那道人惭愧地道:“那方仲只怕比传言的还要厉害一些,我等几个无用,没能把他擒下,还请卢师叔责罚。”
卢公礼道:“方仲就算从这里出去也逃不了多远的,其实人被劫走是小事,这四兽灵牌可是重中之重,别出什么差错才好,要不然,掌教真人绝不会轻饶你们。”
那道人轻叹一口气道:“灵牌没事,那方仲并未在意。”
卢公礼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忽地手臂一动,已掐住那道人脖颈,在此人惊骇而又不解的目光之中,一声脆响,已被卢公礼掐断了咽喉。此人一时不倒,被卢公礼抬着往那几个受伤打坐的弟子走去。这些人面‘露’恭敬之‘色’的正想说话,卢公礼去轻轻一抛手中尸体,顺势‘抽’出那道人腰间长剑,身子一个模糊,就在那道人的尸体还未落地的时候,其余之人已惨呼之声骤起。
第七十八章 螳螂捕蝉(四)
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剑‘笃’的一声,‘插’在地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剑柄摇晃不止,而卢公礼的背影却笔直的‘挺’立在另一间铁栏之前。
在墙壁之上,排列着四块‘玉’牌,每一块‘玉’牌下面,分别写着‘地、水、风、火’四个金字。这四个字都是古篆所书,显然年岁颇长。卢公礼面‘露’笑意,随手一招,把写有火字的‘玉’牌摄入手中。那‘玉’牌入手有如一股烈火相似,一股滚汤的高温瞬间从‘玉’牌上散发而出,‘玉’牌自身也变得火红起来,如同一块通红的火砖。
卢公礼仔细端详着掌中‘玉’牌,自言自语道:“这便是由剑符两道共同执掌的神兽命牌?果然奇特,这水、火两块应该是剑宗所有,地、风两块定然是符宗的了。当年昆仑派就为了争这几块‘玉’牌的归属,就闹得自相残杀,几乎把符道一宗灭绝,可笑啊可笑,如今还不是都便宜了老夫。”
卢公礼目‘露’贪婪之‘色’,把手中一块‘玉’牌一收之后,又一招手,想把余下三块‘玉’牌都摄入手中,谁知这三块‘玉’牌一个模糊,就化作无数光点,溃散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卢公礼惊异不已,虽然自己在昆仑如此多年,知道这几面‘玉’牌只有掌教才有权使用,自己却从来不知取这‘玉’牌也要有什么诀窍。既然余下三面‘玉’牌已消失不见,卢公礼不再逗留,转身消失在石室。
剑光所化的彻底覆盖住蓝‘色’云‘潮’,底下七八丈范围内不见丝毫人影,隐约可见蓝‘色’剑光依旧在里面左冲右突,试图破困而出,剑气‘交’击之下,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悬天真人面‘色’无悲无喜,似乎从容之极,但在内心处却隐有一丝焦躁。自己亲自出手,诛杀一个小辈弟子,就算是三招两式解决对方,都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而如今却已拖了不短的时间。( )
旁观的昆仑众弟子虽然也有想过掌教真人出手居然短时间内拿不下方仲,未免有份,但大部分人见到悬天真人的剑势已彻底压制住方仲,取胜只是时间问题,还是对他‘露’出敬畏之‘色’。只是这一手凌空祭剑而身不动手不抬,却依旧把剑势施展得滴水不漏,这份造诣只有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才可施展,如今这昆仑派,即便是文字辈弟子,也没几个人可以做到,更不要说底下这些普通弟子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方仲坚持不了多久时,却见白‘色’之下骤然爆亮,火红‘色’的云‘潮’瞬间冲破白‘色’覆盖,一个已凝聚出小半龙身的火龙张牙舞爪,把白‘色’云气搅得四分五裂。呛的一声响,惊虹剑现形而出,向空中飞去。
悬天真人面‘色’一沉,单手一招,惊虹剑已悬浮身前。
方仲虽然用赤龙诀破了悬天真人的覆雨翻云剑,但在同是覆雨翻云剑的较量之下却是败了下来,而随后‘激’发的赤龙诀,也是起了五行相克之功才能勉强破了悬天真人的剑势。
火龙一冲破云气,当即向悬天真人冲去。悬天真人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惊虹剑柄,浑身真气鼓‘荡’,轻喝一声:“破!”横剑一扫而过,那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一震,随即凝固不动,然后轰然瓦解,化作无数火云消散在空中。狰狞兽上的方仲一声闷哼,手中火岩剑传来轻微的开裂之声,剑诀被破,竟然连同催发剑诀的宝剑也一同受损。方仲本就被鬼附的面孔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他双目通红的看了一眼悬天真人,轻蔑一笑,甩手就是数张符纸飞出。数声雷鸣之声响起,一连数道惊雷往悬天真人劈去。而方仲自己却在火光一闪中人影模糊,逐渐消失。
这几道惊雷自然难不住悬天真人,被他轻易躲过。悬天真人看着方仲消失之处,‘阴’沉的脸上反而多出了一分笑意,随后伸指在额头迅速画了一个玄奥之极的符咒,然后手掌一拍,喝道:“万物有循,透彻其道!”一道白光闪过,一只竖着的黑白眼眸出现在双眉之间。这一招神通,正是方仲后来‘交’回昆仑天字诀中的天眼符咒。
悬天真人举目一扫,已发现方仲身形,冷笑道:“看你往哪里走!”脚步一迈,身形已在数丈开外,只是几个闪动,便追至用地遁术逃跑的方仲身后。
方仲回头见悬天真人追来,忽的一把抓住伏在身后的普玄、定观二道背心,高举过头,往悬天真人扔来,叫道:“剩下的符法都在这二人的心里,掌教接住了。”
悬天真人想要索取符法之心早已非止一日,特别是得到半卷天字诀之后,更是心痒难耐,故此在一听到方仲反出昆仑之事便立刻抓了普玄、定观二人,有一大半的原因不是为了方仲,而是想借此威‘逼’利‘诱’二道得到其余的符法。见到方仲居然不知死活的把两位道人扔了过来,如若不接,以这两位道人的‘肉’体凡胎,只怕当场就摔死了。悬天真人无奈之下只得停下身形,伸掌一托两位道人,谁知入手轻飘飘如无物,顿觉不对劲。这两位道人低垂着头不闻不问,如同一个死人。就在悬天真人目光被这两位道人挡住的刹那,方仲两只袍袖一抖,又是数十张符纸飞出,雷火之光不绝,铺天盖地般向悬天真人笼罩而下。
这般大的声势,把悬天真人也吃了一惊,此时他已发觉这两位道人根本就是个变化而来的假人,连忙把二道一扔,一催剑诀,惊虹剑化作一道璀璨光环,环绕住悬天真人。那些飞‘射’而来的火球与雷咒纷纷被挡在外面,不能伤其分毫。
方仲面上厉‘色’一闪而过,旋风般兜转狰狞兽,接着雷火尚未熄灭之前,已冲到离着悬天真人不足一丈之地,随后一只手举剑就劈,另一只手变化不停,一张接一张的符纸相继飞出,有打向悬天真人的,更有数张不知是失了准头还是不大灵光,落在了悬天真人周围。
悬天真人大怒,自己一个不慎,反而被一个小辈弟子压着打绝对是奇耻大辱,喝道:“你找死!”围绕悬天真人的光环突然耀眼不已,然后崩裂开来,如同骄阳初升,光芒四‘射’之下,所有雷火一扫而灭。方仲的火岩剑尚未劈到悬天真人身前,便被一股巨力阻隔,再也劈不下去。悬天真人显然动了真怒,这一下全力出手,护体真气犹如金刚铁壁,他单手一招,扫灭周围雷火的惊虹剑又出现在手中,然后冷酷一笑,向方仲一剑劈下。
嚓的一声,方仲的火岩剑前半截被惊虹剑一斩而断,剑光丝毫无阻,方仲身形急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血光一闪,方仲啊的一声,狰狞兽上的方仲带着血‘花’往远处飞遁而去。
悬天真人正想追上去时,周析的光芒一闪,整个人向下一沉,如同被禁锢了一般,居然被困在了原地。
远处的方仲长笑一声道:“这个画地为牢之术还不错,弟子就不劳掌教真人相送了。”方仲拼着被悬天真人砍了一剑,却成功的把地字诀中的画地为牢之术施展了出来,成功禁锢住了悬天真人,虽然以悬天真人的本事,这禁锢的时间定然不长,但有此良机,自己逃出昆仑的机会大增。
悬天真人惊怒不已,向周围连劈数剑,那些禁锢光芒只是闪了几闪又稳定了下来,显然不是转眼就可以破遁而出的。
就在方仲也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之时,远处数十道光芒如飞而至,其中一道光华尤其迅速,转眼便拦在方仲前方,光华一敛,地面上现出手持松纹剑的卢公礼。卢公礼森然一笑,向方仲道:“好徒孙,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五)
“卢公礼。热门,最新章节访问: 。”方仲眼见去路被堵,只能停了下来。
“师公也不叫一声,实在失礼。不过老夫并不怪你,被掌教真人追杀还能面不改‘色’的,又有几人。”
方仲急于脱身,沉声道:“在下无心听你废话,快走开了。”
卢公礼不慌不忙道:“急什么,老夫还有许多事未做,不能走。”
方仲亦冷笑道:“你若不走,我便把你蓄谋篡位之事告之掌教真人,相信掌教真人自能分辨孰轻孰重,反而会放过在下而追杀于你。”
卢公礼冷笑一声道:“笑话,谁会听你这逆徒一面之词。不如老夫现在就告诉掌教师兄,看他如何说话。”卢公礼扬声道:“掌教真人,逆徒方仲说老夫要背叛于你。”
悬天真人虽然被困,但却听得十分清楚,厉声道:“师弟不必听他什么废话,把他擒下便是,若挣扎反抗,只管杀了。”
卢公礼淡淡一笑道:“你听见了,掌教师兄根本不信你的话,如不束手就擒,就只有死路一条。”话音一落,手中松纹古剑黄光大亮,持剑奔方仲而来。方仲的火岩剑只剩后半截,鱼骨剑也受损严重,此时只有狰狞兽所携的那柄从丰都神宫捡拾的弃剑,方能一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方仲‘抽’出此剑,与卢公礼的松纹古剑战在一处,方仲有伤在身,转眼便落入下风。数招一过,卢公礼忽地发出一声惊疑道:“你这柄剑从何而来?”
方仲正想‘抽’身逃走,听卢公礼突然问起,愕然道:“你知此剑来历?”手中这柄剑虽然有些神妙,但长时间不用,灵‘性’已损失的七七八八,即便落在方仲手中,想要即刻恢复当初威力,也绝非易事。
卢公礼把剑一收,面上‘露’出怪异之‘色’的道:“当然知道。”
方仲道:“这是一位昆仑前辈留下的宝剑,他既然死了,留着也没用,在下就顺手拿来使使。”
卢公礼道:“你我还真是有缘,此剑与老夫大有渊源,就是那逝去之人,我也是认识的。既然你能得到他的宝剑,看在故人份上,饶你一命。”说完,把松纹古剑一收,似乎已决定罢手不斗了。
方仲向手中剑扫了一眼,看不出此剑貌不惊人,其主人却有些来历,不由问道:“这位前辈是谁?”
卢公礼沉‘吟’道:“屈指算来,此人该已死去七八十年了,你虽不认识此人,却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方仲奇道:“在下想不起来,我会认识一个死了七八十年的人。”
卢公礼面‘色’霍然变得木然无比,嘴‘唇’微动,只把话语传向方仲一人耳中,只听他‘阴’测测道:“怎么不认识,这一位死人乃是公字辈高人,姓卢,名公礼!”
此话给方仲之震撼无疑天雷滚滚,甚至不清楚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在这心神一‘乱’的时候,卢公礼面上黑气一闪而过,厉声大喝道:“逆徒受死!”方仲只觉头脑中一阵眩晕,心知不妙,等回过神来时,卢公礼已近在咫尺,手中松纹剑剑光大放,无数剑影笼罩方仲,一连窜噗噗声响起,方仲‘胸’前腹部血‘花’绽放,随后五指一分,一掌拍出,澎湃掌力把方仲直接拍着倒飞出去,摔出去七八丈,这才砰的一声撞破一处宫墙,掉落在墙内。狰狞兽呜咽一声,追着方仲的身影而去。
卢公礼一击得手,低声冷笑道:“既然你已知了,那就去死。”
远处悬天真人见到卢公礼和方仲几句言语之后,骤然动手,居然一下便重创了方仲,喜出望外,虽然不知方仲死活,但看其所受伤势定然不轻,绝难自己逃走。悬天真人喜道:“卢师弟做得好,这逆徒有此下场罪有应得。快来帮本座把这一禁锢破了,让我去看一看此子是死是活。”
卢公礼提剑而来,剑光一闪,便砍在了这禁锢之上,白茫茫豪光闪烁,顿成崩溃之势。这个法阵只是方仲用符法‘激’发而出,内外夹击之下,法力很快便损耗一空,悬天真人又是一剑扫过,周围组成此画地为牢的几个符印一闪之下便消亡不见。悬天真人向方仲跌落之处看了一眼,沉声道:“若是此子不死,本座定要好好折磨于他,想当年那张顺所受之刑定要施展在此子头上。”卢公礼道:“只怕方仲已在老夫剑下做鬼,倒便宜了他。”
悬天真人奔方仲跌落处而来,卢公礼向旁边一闪,让悬天真人从身旁走过,就在悬天真人已过卢公礼身前,后背对着卢公礼时,卢公礼眉‘毛’竖起,双目圆睁,手中松纹剑电光火石般向前一送,已‘插’在悬天真人后背之上。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翻滚而出,悬天真人口喷鲜血,霍然回头,怒瞪着卢公礼,喝道:“卢师弟,你疯了?”
卢公礼面上凶厉之‘色’毕‘露’无疑,向周围的昆仑弟子喝道:“悬天真人德行有亏、处事不公,不足以担当昆仑掌教之位,自今日始,由老夫暂代掌教之位,直至另有贤能之士担当。”
悬天真人惨然一笑道:“好,卢师弟果真隐忍至极,到如今才作,但不知有多少人肯听命于你。”
卢公礼大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谁不听号令者杀无赦!”远处几个悬天真人心腹弟子见到这番变故,惊骇之下纷纷飞身前来解救,但随卢公礼而来的弟子却蜂拥上前,一场‘混’战顿时打响,各‘色’剑光在这‘玉’虚峰上穿梭不停,不时有人发出惨叫之声。卢公礼用剑顶着悬天真人,一连冲出去数丈,随后手腕一挑,悬天真人惨叫一声,身子飞出,背后鲜血狂涌而出,如断线风筝相似,翻滚着跌落在一处石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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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太卡了,作者专区老是进不去,今日只有一更了。
第八十章 螳螂捕蝉(六)
‘玉’虚峰厮杀声一片,这场惊天内杠若传扬出去足以让天下之人哄传,但一旁的‘玉’仙峰却并未受到‘波’及,显得宁静安详,但宫阙之下,不时有‘女’弟子进进出出。( )--其中一个年长‘女’弟子道:“‘玉’虚峰上发生了何事,如此吵吵闹闹。”不一会儿,空中一道剑光掠过,上面身影苗条,一个略显惊慌的‘女’子声音传声道:“不好了,‘玉’虚峰上打起来了,我要去速速禀明宫主。”然后这道剑光便往后山飞去。
下面的‘女’弟子面‘色’大变,忙向身旁之人道:“快去召集还留在山上的众弟子,定是魔教之人趁‘玉’虚峰空虚而来偷袭,我等即刻前去救援。”天玄宫钟声大鸣。
卢公礼面对着周围厮杀,面‘色’平静之极,双手杵着松纹剑,站在那里根本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见到忠于悬天真人的弟子被杀,亦不‘露’喜‘色’,而自己带来的弟子被人所杀,亦不动怒,似乎这场同‘门’弟子之间的厮杀完全不关他的事。
一阵风响,一位身粘血迹面‘色’苍白的弟子落到卢公礼身前,躬身道:“师祖明鉴,这般打下去,就算平息下来也会让昆仑元气大伤。卢师祖威望素著,何不对这些人好言安抚,承诺既往不咎,留下这些人或还有用。”
卢公礼冷笑道:“‘妇’人之仁,只能后患无穷,你放心,等我掌权之后即刻广招‘门’徒,还愁没有弟子可用。800你不用多说了,那方仲不知死了没有,你去看一看。”说着,向方仲摔落处看了一眼。那人微一犹豫,还是点首道:“是。”提着长剑,向宫墙走去。
此人来到宫墙破‘洞’处,探头一看,见里面黑乎乎一片,似乎有什么黑气翻涌,想看仔细一些时,里面一声呼啸,一只黑气所化的巨大手掌闪电探出,一把便握住了此人,然后往后一缩,消失在黑气之中。一声临死前的凄厉嘶嚎从里面发出,听之‘毛’骨悚然,不知此人遭遇到何事,竟然发出如此惨叫。
卢公礼正想走过去结果了尚未毙命的悬天真人,听到这等惨叫,一怔之下扭头看去,只见宫墙处一股黑气一吐,如嗜血巨兽吞噬了一具血食之后,把残骸吐出一般,一具干枯的尸体从黑气中滚落而出。看干尸的衣着正是刚才那名弟子。
卢公礼眼中‘精’光一闪,抓在手中的松纹剑剑柄随之一紧。
一声声震屋瓦的长笑从黑气之中发出,然后所有的黑气往后一缩,轰隆一声巨响,屋脊爆裂而开,一道人影嗖的一声蹿到半空。
“这小子还没死?”卢公礼愕然之下向空中一看,只见方仲双目翻白,但却面带一丝残忍而又惊喜的神‘色’,正举起双手仔细打量着,周身黑气环绕,一股惊人之极的气势在空中散发而开,让卢公礼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方仲端详了周身片刻,似乎对这躯体十分满意,这才把翻白的双目望向卢公礼,冷笑道:“这里便是昆仑吗,本帅如此多年没有出来,想不到一见天日,就遇上这等有趣的事。”
卢公礼喝道:“方仲,你明明被老夫所伤,怎会这么快痊愈?”
空中的方仲道:“这些小伤,对本帅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刚才那人的血‘肉’早被我用来滋补这点亏空了。”
“鬼道之术果然恶毒,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介意再送你一程。”卢公礼面‘色’一沉,提着松纹剑飞身而起。方仲咧嘴一笑道:“就凭你,也好,本帅就在这里好好陪着你们玩一玩,也不枉出来一场。”双手迅速在身前一阵比划,数道黑气从掌中发出,迅速凝结出一只黑漆漆手掌,然后向下一拍。黑‘色’手掌一飞出来便迅速变大,扩展至五六丈大小,轰然向卢公礼头上一压。
卢公礼一催松纹剑,此剑也化作五六丈长的巨剑,剑光一闪,劈向落下来的黑‘色’手掌。二者瞬间撞到一起,一声巨响,那黑‘色’手掌微微一顿,便继续缓缓压下,下面的剑光一阵闪烁,随着巨掌下压而不停缩小,呈不支之势。卢公礼面‘露’惊骇之‘色’,论方仲修为,从他与悬天真人及自己‘交’手的情况看,比同辈弟子高出甚多,已超越文字辈弟子,但和自己还有一段差距,更不要说对战经验之丰富更不能及,但看现在这一掌,分明稳压自己一头,难道说一开始方仲并未出全力,但冒着被自己所杀的风险而故意隐藏修为,似乎说不过去。
剑光又坚持片刻,终于一闪的崩溃开来,黑‘色’巨掌毫无阻隔的拍到了卢公礼头顶。卢公礼急忙把松纹剑护住周身。巨掌压着卢公礼从半空中直至地面,一声巨响,地面出现一个手掌印痕。把下方打的树倒石飞。手掌重新化为一股黑气,消散开来。一条白‘色’身影从地上一窜而起,飞至半空,正是有些喘息的卢公礼。
方仲哈哈一笑道:“滋味如何。”
卢公礼盯着方仲看了片刻,突然变‘色’道:“你不是方仲!”
“你看出来了?不错,本帅不是方仲,不过如今和他身为一体,你伤他就是伤我。”方仲翻着白眼道。
“什么,你到底是谁,若是阁下能够收手,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来,老夫尽可满足于你。”卢公礼眼见此人虽然形体是方仲,但一身鬼道之术深不可测,不由得起了拉拢之心。
方仲笑道:“你这家伙倒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认识得晚了一些。本帅如今身不由己,就是想与你谈条件,也不可能了。不过你放心,只要让本帅玩得开心,说不定饶你一命。”
卢公礼怒道:“看来阁下是存心要与老夫为难了,既然如此,也无需废话了。”卢公礼一手持剑,另一手却捏了个奇怪手印,面上浮现出一股黑气,凛然看着方仲。方仲冷笑道:“死在本帅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比你厉害的多得是,他们统统都做了孤魂野鬼,你这一点本事又岂会放在我的眼内。”说罢,周身一滚,无数黑气笼罩住身形,变作一个巨大的黑球,往卢公礼直冲而来。
第八十一章 螳螂捕蝉(七)
卢公礼单手抖动不停,松纹剑化作一道道剑光向黑球劈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更新好快。这些犀利无比的剑光一劈到黑球散发的雾气之中,只是‘激’起一道微小的涟漪,便如一片树叶掉入碧‘波’‘荡’漾的湖泊之中,不能掀起任何风‘浪’。眼见黑球离着自己已不到一丈,卢公礼一声大喝,左手早就捏着的法诀向前打出,一道散发着乌光的印痕噗的一声打入黑雾之中。
黑雾之中传出方仲的一声闷哼,随即黑球前冲之势一缓,黑气一个旋绕,显出方仲身形,然后都被他收入体内。只是这时的方仲面‘露’惊讶之‘色’,正低头看着‘胸’口一个法印。此印虽然不大,只有茶盏大小,宛如一朵莲‘花’,正徐徐旋转不停,散发着淡淡乌光。
卢公礼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大喝道:“中我法印,还不乖乖受戮。”身往前冲,剑光一个模糊,龙‘吟’之声响起,一只粲然龙首从白‘色’剑光之中一探而出,向着无法动弹的方仲冲去。耀眼光芒转瞬便把方仲吞没,一条硕大的白龙紧紧裹着方仲不停旋转,直至彻底遮没身形,只听得见里面不时发出连绵巨响,好一会儿才稀疏下来。白‘色’剑光逐渐散去,卢公礼的身形嗖的一声出现在半空之中,手持松纹剑喘息不已,但脸上却显出欣喜之‘色’。在他身后,剑光散尽,‘露’出浑身上下被切割了无数剑的方仲身形。
方仲瞠目结舌的一动不动,但‘胸’口的法印已消失不见。( )虽然被切割了无数剑,但却一点血都不流,反而在伤口处有无数黑气正缓慢修复着周身伤痕。
卢公礼霍然转身,看着方仲‘露’出吃惊之‘色’。本以为在自己的傲剑诀下,就算不粉身碎骨,也会当场毙命,可看如今模样,似乎并未给其重创。卢公礼脸上煞气一闪,又持剑飞身而来,剑光一划,直奔方仲头颅。眼见剑光快要削到其脑袋时,方仲浑身黑气一裹,再一个晃动,便消失在了眼前。卢公礼一剑落空,微一迟疑,对着身后反手便是一剑,只听噗的一声,有人冷笑道:“你的傲剑诀虽然一般,但这法印却有些意思,居然能定住本帅,不知这是什么本事?”说话的正是方仲。
卢公礼急飞出去数丈远,回头见对方没有追来,这才面‘色’难看的转过身,沉声道:“阁下要想知道也容易,老夫再施展一遍就是。”
方仲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恼怒之‘色’,翻白的双目瞪着卢公礼,厉声道:“此法虽然‘精’奇,却还杀不了我,刚才施法亏了些元气,正好拿你弥补。”说罢,掌上黑气凝结,一伸手,变做一只巨爪一探,向着卢公礼捞去。这只巨爪可怖之极,如同一只没有血‘肉’的骨手,全是骨头组成,浑身上下更是乌黑一片,一闪之下就到了卢公礼头顶。
卢公礼催剑向上一劈的同时,身形急坠。那剑光被巨爪轻轻一捏便碎了,再想抓卢公礼时,他已向下方逃去。方仲恶狠狠道:“本帅要捉你,又能逃哪里去?”挟着黑风呼啸追来。
卢公礼只望人多处飞去,一个昆仑弟子尚不明白何事,见到卢公礼从身边一闪而过,正想问时,身后风声一响,周身一紧,低头一看,已被一只巨大的骨手抓住了,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在骨手中挣扎不已。方仲大笑道:“小子,让你看看本帅是如何施展役鬼法的。”看着被黑气所化骨手抓着的昆仑弟子,身形一分,已化作三条人影,只不过一条还是方仲本身,而另两条却是方仲父母所化役鬼。这两条役鬼一现身,便往被擒住的昆仑弟子身上扑去,顿时那弟子发出凄厉惨叫,一瞬间便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尸骸。方仲一招手,这两条鬼影一晃,又收到了体内。那骨手一松,把尸骸随手抛弃。
方仲眼睛微闭,面现陶醉之‘色’,似乎在享受这种掠夺旁人‘精’血的快感,自言自语道:“许久没有如此痛快了。”
卢公礼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那弟子不过转瞬便做了亡魂,连一身‘精’血也被吸走,更是无心恋战。方仲眼一睁,望向卢公礼,冷笑道:“你若不和本帅厮杀,我就见一个杀一个,直到你肯和我相斗为止。”
卢公礼冷笑道:“阁下若有本事,不妨把这昆仑上下弟子都杀了,老夫不会皱一点眉头的。”
方仲不怒反笑道:“想不到你比本帅还要恶毒,果然昆仑派的老匹夫都是道貌岸然之徒,你既然这样想,本帅就如你所愿,杀他个‘鸡’犬不留。”说罢,又向卢公礼急追而来。卢公礼转身就走,哪边打斗‘激’烈,就向那边走。一路之上,不时有倒霉之极的昆仑弟子被方仲顺手捉住,如上次一般,转眼被放出役鬼吸‘成’人干。周围的昆仑弟子这才纷纷发觉不妙,不论是忠于悬天真人还是卢公礼的人,见到卢公礼飞身而来,无不面‘色’大变的逃窜而去。卢公礼眼见无人拖住方仲,被他越追越近,惊怒之下面上煞气越来越重,浑身骨节咔咔作响,身形也变得高大起来。
方仲有如此本事,自然是被‘阴’长生附身之故,只是此次附身是方仲故意而为,正是使用‘阴’长生传授的嫁魂术。此术虽然被‘阴’长生左右‘肉’身,但方仲神智并未消亡,随时都可反客为主,要不然方仲也不敢把他放出来。方仲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要不然此次定难逃出悬天真人和卢公礼的手掌。
卢公礼正想放手一搏之时,远处无数剑光闪耀,似乎又有人御剑而来,看方向正是天玄宫所在。卢公礼大喜,转身便往那些剑光迎去。
来得正是天玄宫众多‘女’弟子,领头的几个是和无念等四仙子同辈的道姑,见到卢公礼如飞而来,忙止住剑光,向卢公礼道:“师叔匆匆忙忙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卢公礼道:“你等来得正好,方仲犯上作‘乱’,不但打伤了悬天真人,如今正在追杀老夫。”
这几个人吃了一惊,其中领头的两位居然认识方仲,震惊道:“有这等事?”
卢公礼道:“老夫骗你等作甚,他来了,你们还不动手。”只见不远处乌云翻滚,一条人影裹在黑气之中直奔而来。
第八十二章 螳螂捕蝉(八)
眼见方仲裹着黑气飞‘射’而来,这几位天玄宫弟子还是将信将疑,只因卢公礼说方仲不但打伤悬天真人,还追杀卢公礼,这要何等的本事才可以做到,如果方仲真的如此,那自己迎上去又有何用。[ 超多好看小说]--其中一个道姑面‘露’疑‘惑’之‘色’,向卢公礼道:“待晚辈去问一问。”飞身先前,拦在方仲身前。
方仲瞬间止住身形,那道姑看着方仲如今模样,吃了一惊,喝道:“方仲,你走火入魔了不成?”
“‘女’人,本帅可不会丝毫有怜香惜‘玉’之心,你等自来寻死,需怪不得我。”方仲手掌一抬,一只黑手迅即向那道姑捉去。那道姑怒道:“这方仲真的已经入了魔道了,大家不必留手,动手。”话音一落,已一道剑光向抓来的手掌划去。
卢公礼嘿嘿一声冷笑,反倒不急于逃走,站在众天玄宫弟子身后看她们厮杀。
方仲遥遥把手一握,幻化而成的黑手顿时抓住对方的剑光,一把抓成粉碎,那道姑手中长剑一声哀鸣,剑上咔的一声,出现一道裂痕,此剑只是一个照面,就已受损。那道姑面‘色’大变,始知卢公礼所言非虚,如今入了魔的方仲,其修为之高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那道姑‘抽’身后退,向身后弟子喝道:“此子心智已失,大家一起动手。”身后众弟子齐齐出剑,无数道剑光纷纷向方仲奔袭而来。
方仲哈哈大笑,黑气之中身子一晃,三条一模一样的身形出现在远处,其中两条往旁边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八零电子书/另一条却在原地双掌一合,身上黑气翻涌,瞬间遮没身形。无数剑光都‘射’在中间黑气之中,又从黑气之中穿出,但却不见丝毫血迹。那道姑一愣之下恍然醒悟,喝道:“鬼体无形,寻常宝刃伤不了他,用真火。”掌心之中瞬间现出一团烈焰,往手中长剑之上一打,顿时这柄长剑燃起火红烈焰,剑光一闪,一道翻滚着的火龙向黑气冲去。
黑气之中传出方仲的笑声道:“这位仙姑有些意思,居然看破本帅的法术,可惜只凭这一点本事还奈何不了我。”黑气一敛,方仲又显出身形,手中却多出了一柄长剑,正是从丰都神宫捡来的那柄,此剑同样幻化出滚滚剑光,把来袭的火龙一扫而灭,然后身形一晃,奔那道姑冲来。那道姑盯着方仲,正想出剑相迎,忽听身后弟子惊道:“师叔小心。”那道姑一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却觉腰上一紧,一股‘阴’寒刺骨的寒意顿时笼罩全身,低头一看,两只白皙的手臂正环抱腰间,自己竟然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对‘阴’魂给缠住了。方仲发出一声冷笑,‘阴’森森道:“去死!”
两道‘阴’魂瞬间把那道姑笼罩,眼见此人就要落个‘精’血皆丧的地步,远处忽然有人厉声高叫道:“不要,方师弟你疯了!?”一道剑光丝毫不惧方仲,转眼冲到面前,现出一位早已‘花’容失‘色’的天玄宫‘女’弟子。
方仲一怔之下,冷冷道:“你胆子不小,敢叫本帅住手,那就与这道姑一起死”轻轻把手一抬,一只‘阴’森骨手在那‘女’弟子头顶浮现而出。那‘女’弟子正是从邀月堂返回昆仑的姬云袖,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如今的方仲会如此绝情,竟然如陌生人一般的看着自己,并悍然出手,要取自己‘性’命,难道他真的修学鬼道法,已坠入魔道了。
骨手正要一抓而下,方仲忽然一抱头颅,怒道:“小子,你这么快就想收我回去?”
旁人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方仲翻白的双目居然重新出现一对眸子,只是时闪时现,似乎很不稳定,但不久之后,眼眸之中终于出现黑白之‘色’。姬云袖头上骨手噗的一声,化作黑气消散,远处裹住那道姑的两道‘阴’魂也化作一股‘阴’风悄然收入方仲体内。
方仲望着姬云袖,刚想说话,高处一声爆喝道:“姬姑娘莫怕,老夫定把此逆徒手刃剑下。”一道人影紧随着剑光,往方仲头顶直劈而下,正是卢公礼。卢公礼双目之中寒光闪烁,死死盯着方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卢公礼不知已何时到了方仲头顶,此刻突然发难,舞动而出的剑光奔腾而下,如惊涛拍‘浪’一般,声势十分惊人。方仲只来得及冲姬云袖说了一句:“快走!”卢公礼的剑光便已到了,瞬间把方仲淹没。
姬云袖眼睁睁看着方仲在卢公礼的剑光之中消失。一团耀眼的光芒从半空直坠而下,轰隆一声,砸破一处宫殿的屋顶,强大的冲击力,把整座宫墙都震得坍塌了下来。
烟尘翻滚之中,一道白‘色’身影飞窜而出,急忙忙往半空逃遁。而瓦砾堆中却传出方仲恼怒之极的吼声:“老匹夫,你又伤我,不把你剥皮‘抽’筋,本帅誓不为人。”随后黑气大盛,一只巨大的骷髅头浮现而出,冲着空中怒吼道。骷髅头骂过之后,又冲底下恶狠狠道:“臭小子,你再自寻死路,休怪本帅要毁约了。”随后骷髅头往下一沉,又消失在了黑气之中。倒塌的瓦砾堆中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又一道身影飞上天空。
卢公礼面‘色’‘阴’沉,看着急追而来的身影,真的是心中大怒,自己何曾被人追杀到这步田地,看来不施展些手段,休想摆脱这附身方仲之人的纠缠了。卢公礼浮在空中的身影‘挺’拔俊逸,白‘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上去如出尘的神仙相似。一声轻微的骨节声响,卢公礼的身形忽地拔高一节,随着爆豆般的骨节声连绵响起,卢公礼的面容身形开始变化,噗的一声,卢公礼肋下突兀伸出一只手臂,接着噗噗噗连续响起,又有三只手臂从左右肋下伸出。卢公礼的脸庞也变得狰狞万分,双目圆睁,额头之上更是忽然睁开一只血红妖目,一道红光一闪,落至紧追而来的方仲身上。
第八十三章 螳螂捕蝉(九)
卢公礼这番变化,不但让占着方仲‘肉’身的‘阴’长生惊讶不已,连同那些天玄宫和‘玉’虚峰弟子都大吃了一惊,昆仑道法之中,何曾有过这样的法术,莫非这也是昔日符法之中的秘术不成。&;&56;&48;&48;&;&;&;&32;&87;&119;&119;&46;&56;&48;&48;&66;&111;&111;&107;&46;&78;&101;&116;&32;&;&;&84;&120;&116;&;&;&;&;&;,最新章节访问: 。
卢公礼大喝道:“不管阁下是谁,竟然‘逼’迫老夫施展法身,那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去死。”声音尖厉,与卢公礼往日温雅语态完全迥异。这变化而出的五条手臂各自一晃,从卢公礼身上瞬间飞出数件霞光,分散到五只手掌,分别是一刀一锤一只金环,还有一只铃铛及一条黑‘色’软鞭。这几样兵器与松纹剑不同,都是祭炼之后藏在身上,而不像昆仑其他宝刃,并非个人所有,只能保持原样。卢公礼六只手叉叉丫丫,各持兵器,向方仲扑去。刀、锤、金环等物同时祭出,无数道霞光围住方仲,尖啸之声大作。
方仲手中只有一柄宝剑,见到这般多兵器同时袭来,如何抵挡得住,才把那弯月似的刀光磕飞,一只黄澄澄的铜锤已到头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方仲把口一张,一道黑气瞬间化作一面小盾,被那铜锤一砸,往下一沉,才堪堪抵住。这时那只金环又到了头顶,霍然变大之后,往下一落的同时骤然一紧,就想把方仲收在圈内。
方仲冷哼一声,身上黑气一涌,人影已消失在黑气之中。那金环嗖的一声,却只在原处收住了几缕黑气,也在随后消散掉了。
见到方仲又借鬼道之术逃遁,卢公礼头顶上的妖目红光大亮,一道红光扫过之后,猛然一声厉喝,那条黑‘色’软鞭唰的一声席卷而出,往右边空处一扫而过。砰的一声,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黑气翻滚而出,‘露’出已被黑‘色’软鞭缠住腰身的方仲。卢公礼头上妖目居然看破了方仲的鬼道隐身之术,一举奏功之下,卢公礼脸上不由得一喜,刚想‘挺’剑去刺。方仲冷笑道:“就凭此鞭也想捆住本帅?”手掌一握,一只巨大鬼手现形而出,一把捉住软鞭,猛地一拽,那软鞭顿时被他拉的笔直,巨大的力量传递而来,反而把卢公礼扯着往前一跌。
方仲举剑就劈,卢公礼慌忙拿松纹剑一挡,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铃铛却冲前方一晃,铜铃上红光一闪,浮现出一圈经文,顿时一道声‘波’‘激’‘荡’而出。这道声‘波’似乎对方仲尤其奏效。方仲居然头颅一沉,‘混’身气血翻滚,身形迟钝,差些从空中落下去。卢公礼顺势一抖软鞭,方仲如离弦之箭般向下俯冲而去。轰隆一声,把紫霄宫飞檐撞塌了半边。那紫霄宫飞檐之下本来躲着两个昆仑弟子,见方仲落在近处,顿时吓得祭剑而逃。
卢公礼狂笑道:“只要还不曾脱离血‘肉’之躯,我这酥骨铃就无往而不利,当初那昆仑派的老头,就是被我用此宝制住,丢到那丰都鬼城之中的。”
下方沉寂片刻之后,方仲身形又飞身而出,瞬间来到卢公礼面前,盯着卢公礼手中铃铛道:“原来数十年前扔进来一个人,是你干的。可惜此人胆小怕死,临时也不敢进神宫一步。不过你这手上的东西有些像佛‘门’之宝,只是邪气太重,不知你如何会有的?”
卢公礼道:“你怕了么?若是肯诚心归顺于我,饶你‘性’命也不是不行。”
方仲冷笑道:“让本帅归顺之人只怕还未出世,不要以为拿了一件克制神魂之物的东西就以为斗得过本帅,我若非被困在这躯体之内,凭你这点本事,根本就不是本帅的对手。既然你如此自信,就让你看看这真如之躯的厉害。”方仲身上黑气又翻涌而出,只是这次身形一晃,已一分为三,瞬间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方仲。除了中间那个方仲没什么变化之外,幻化而出的另外两个方仲均都是一脸狰狞之‘色’,目‘露’凶光,方一出现,便凶戾非常的怪笑连连。那居中的方仲道:“本帅借用这小子还未完满的真如之躯一用,虽然无法尽展本帅的神通,但对付你,已是绰绰有余了。”这三条人影中的两条怪笑一声,同时往前一扑,奔着卢公礼而来,反而那居中的方仲却漫不经心的赏玩‘弄’起手中宝剑来,并连连摇头,一副鄙夷之‘色’,似乎手中之剑过于寒碜,有损其赫赫威名。
卢公礼冲着杀来的两条人影一晃手中铜铃,红光一闪,经文浮现,又是一道声‘波’‘激’‘荡’而出,这两条人影在被声‘波’笼罩时宛如不觉,瞬间杀至卢公礼左右,双手齐施,无数黑气包裹着的拳头狂砸而来。卢公礼大惊,连忙把左右五六只手摇动抵挡,但他手虽然多,却只有一个头颅,顾不得四面八方,在被二人形如鬼魅般的身形围攻之下,颇有些顾此失彼。不过转瞬之间,碰碰数声响,卢公礼背后中拳,打得他目中喷火,差些吐血。
远处正悠然自得而观的方仲冷笑道:“真如之躯不是‘肉’身,你的酥骨铃根本没用,本帅还未出全力,你若一会儿就死了,只怕无人陪我玩下去。”
卢公礼惊怒‘交’加,六只手中的武器尽力往四周一晃,就想再次‘抽’身而走。便在这时,听得远处一声亢昂的鸟鸣之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巨鸟拍翅而来,此鸟形如锦‘鸡’,但是‘毛’羽颇长,看上去十分华丽。在鸟背上站着一位‘女’子,头顶道冠,身披淡红‘色’云鹤道袍,身姿卓越,与此鸟相得益彰。此‘女’一现身,在远处的天玄宫弟子纷纷往那里聚去。不只如此,此‘女’身后一道遁光紧随而至,瞬间便越过巨鸟,反站在了天玄宫弟子之前。遁光一散,‘露’出一位身形魁梧的白眉老者,此人头发散‘乱’,一身道袍已陈旧不堪,似乎久困风尘之地。
那老者在空中一扫这狼籍一片的‘玉’虚峰,愤然大怒道:“昆仑怎么会‘弄’至此等地步?悬天何在?给老夫滚出来!”
一位中年弟子从地上御剑而上,到老者面前站定后,伸手一指卢公礼与方仲,满脸怒‘色’地道:“启禀师伯,昆仑如此模样,都是拜此二人所赐。”
第八十四章 螳螂捕蝉(十)
无数道目光落在方仲和卢公礼的身上。热门。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见到二人一个变做三个化身,一个竟然‘露’出六臂法相,那白发老者和红衣‘女’子都是面‘色’一凛。
卢公礼头上妖目一闭,手中兵器也同时收起,噗噗数声响,变化而出的四条手臂收入肋下,只留下长袍两旁撑破的两个大‘洞’。卢公礼见到此二人居然迅速恢复了原样,朗声道:“原来是紫阳师兄和无念师侄,你们来得正好,快助我把此人收拾了,然后师弟再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卢公礼抢先一步的说道。
前来的二人正是天玄宫现任宫主无念,昔日的红衣仙子。她本在崖山小院,得到禀告之后才匆匆赶来。另一人却是早就在困在后山的紫阳真人,他因姜文冼之故被惩罚,轻易不得离开后山,只是此次大战‘激’烈非常,他困居后山都能听到前方打斗之声,显然不是‘门’内弟子技艺切磋就能引起的。于是登高一望,才惊见‘玉’虚峰上剑光,竟然已‘混’战成了一片,这让他如何不惊,只道‘玉’虚宫已被强敌攻破,便顾不得禁令,急急赶来想助一臂之力。
紫阳真人听了卢公礼之言,眼光一扫方仲,惊道:“是你?”‘阴’长生虽然借住方仲之躯施展了鬼道法,但样貌未变,还是被紫阳真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一旁的无念虽然‘玉’容无惊无喜,但凤目之中折‘射’出的闪烁光芒,却让人一望而知其内心并不平静。
‘阴’长生见到又有二人前来,似乎都是修为不错的样子,冷笑道:“本帅只道再无乐趣可言,如今看来,有些言之过早了。”
站在红鸾鸟上的无念‘玉’容一沉,冷冷道:“方仲,若你还能自圆其说的话,最好现在就解释清楚。”
卢公礼‘插’口道:“这个时候师侄还想听他说什么废话,此子修炼魔攻,早已走火入魔了。”说罢,放出一道剑光奔方仲劈来。似乎印证了卢公礼所言,方仲单手一抓,黑气凝结的一只骨手轻而易举的把剑光挡住,还顺势向卢公礼捉去。卢公礼叫道:“你们看,此子所施展的可还是我昆仑道法,分明就是歹毒的魔功。”见骨手一抓而来,急忙飞身后退。
方仲道:“解释?去跟本帅的拳头解释去。”‘阴’长生根本就不想多说,在他看来,是方仲也好,不是方仲也好,既然借用了这具躯体,那就大闹一番,就算把这昆仑山上所有人统统杀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仲的另两个化身完全掌握在‘阴’长生手中,在‘阴’长生授意之下,怪叫一声,化作两道乌光向紫阳真人和无念冲去。
紫阳真人长叹一声,也不知是为方仲堕落至此而惋惜,还是为昆仑之不幸而难过,单手一招,从其腰间飞出一柄紫‘色’长剑,剑刃之上隐隐有电光闪烁。紫阳真人道:“我与师侄各敌一个,若谁先取胜,便去相助卢师弟。”说罢,身形一闪,已拦住其中一道乌光,紫‘色’剑光瞬间与乌光搅合在一起。天玄宫主无念只得持剑在手,看到另一道乌光奔至眼前,变‘色’道:“你真要和我动手?”乌光之中的方仲怪笑道:“你这‘女’人婆婆妈妈,打就是了。”
一听此言,那无念再无话说,轻轻一抖宝剑,已祭剑而出。
本体的方仲忽地又一抱头,自言自语道:“又想招我回去,大敌当前却还想让我住手,这小子疯了不成?”
远处的卢公礼时刻注意着方仲变化,看到方仲又有异常样子,眼中‘精’光一闪,冷笑一声,持剑飞身来斗。方仲急忙松开头颅,与卢公礼打在一起。卢公礼稍触即遁,根本不与方仲硬拼,只是上下左右游斗。让方仲无法分心他顾。
转眼之间,这天空上变成了方仲独斗卢公礼、紫阳真人和无念三人。其中战况以紫阳真人占优,紫‘色’电剑来去,把方仲劈得不住后退。而无念只守不攻,剑光护住周身,处于一个平手状态。卢公礼那边最是处境堪忧,被方仲压着打,但总能在危险之余逃出生天。
卢公礼不时回头看另两处战况,见一时难解难分,心下焦躁,眼珠转动了几圈,向方仲道:“阁下既然不是方仲,不如和老夫谈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
“你我假意对敌,悄悄靠近那二人,你对付那紫阳真人,我去对付那无念,得手之后,此地强手便只剩下你我,到那时再拼个你死我活不迟,你说怎样?”
一听此言,方仲喜道:“不错,有趣的紧,好,本帅答应了。”二人剑光‘交’加,看似‘激’烈,实则离着另外两处战团已越来越近。当来到战团中间时,卢公礼使一个眼‘色’,二人同时一分二开,奔着各自的目标而去。卢公礼只是几个闪动,便到了无念身后,喝道:“师侄不必惊慌,老夫助你一臂之力。”说罢,‘挺’剑往无念后背刺去。这一下兔起鹘落,任凭那无念防守严密,也绝料不到来帮忙的卢公礼会向自己动手。眼见卢公礼的松纹剑离着无念的身影不足三尺之时,一声雷响,卢公礼顿时身上电光直冒,大叫一声,跌落半空。
无念吃惊回头,只见另一个方仲正在不远处收回长剑,原本翻白的双目已回复了黑白眼眸,眼神清澈,哪像是个走火入魔之人。
卢公礼在半空中摇晃了数下才重新站稳身形,回头冲着方仲骂道:“阁下居然毁约……”
此刻的方仲,已重夺主导权,把‘阴’长生收在了葫芦之中,但那两个真如化身没有了‘阴’长生的神魂之力相辅,也修为大降,其中一个化身被紫阳真人催发的擎天巨剑劈做两半,真如之躯化作翻滚着的‘阴’风,飞回到方仲身上。另一个与无念对敌的真如之躯,却身形一晃,舍了无念,奔卢公礼而去。卢公礼被方仲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五雷正法,早已身受重伤,危急关头一声大喝,又变做六臂法身,六臂齐出,才堪堪挡住追杀而来的方仲化身。
第八十五章 血色昆仑(一)
紫阳真人一剑把方仲真如之躯劈散,又飞身奔方仲本体而来。全集下载/--无念娇喝道:“师伯且慢,我有话要说。”紫阳真人遁光一敛,看到卢公礼又变化做这等模样,面‘色’‘阴’晴不定。他赶来时便已见过卢公礼施展此法,当时未来得及问,便想先收拾了‘阴’长生之后,再问不迟。
一道红光转眼落到卢公礼不远处,无念冷冷地道:“卢师叔想杀本宫?”
卢公礼喘息道:“老夫怎会杀师侄。刚才遁光太急,赶着来助师侄一臂之力,这才收不住手,以致让师侄有此误会。”
无念冷笑道:“收不住手?但不知卢师叔如今的道法出知何处,恕无念眼拙,不知此法来历,师叔可否解‘惑’?”
卢公礼洒然一笑道:“这是老夫下山游历之时,偶然得到的小法,看他有趣,便记在了心里。”
无念轻轻摇头道:“师叔好一张利口,推得一干二净。”
卢公礼怒道:“事实如此,老夫有何好推搪的。倒是那方仲刚才打伤老夫,众人亲眼瞧见,无念师侄不去捉拿此人,反而审问起老夫来,不知这是何意?”
方仲此刻已把两具真如之躯都收入体内,听了卢公礼此言,怒道:“卢老头,任你百般狡辩却瞒不过我去,你杀悬天真人也是假的么。”
方仲此言一出,紫阳真人和无念大吃一惊。( 800)他们赶来时的确没有见到悬天真人,此地打得天翻地覆,作为昆仑掌教却不出现,的确有些奇怪,但若说卢公礼杀了悬天真人,实在是骇人听闻。
紫阳真人怒道:“到底是何事,只要一问悬天师弟便知,谁去把悬天真人给我找出来。”若真找出悬天真人,卢公礼的谎言即刻就会被拆穿。卢公礼怒瞪方仲一眼,喝道:“逆徒,再与老夫打过。”松纹剑一晃,‘欲’奔方仲而来。以方仲本身修为还真打不赢卢公礼,见他又要动手,忙向后退了几步。卢公礼面现‘奸’诈之‘色’,忽地遁光一转,往远处急遁而去。
卢公礼这一逃,已明白无误的告知所有人,他才是此次大‘乱’的幕后推手。紫阳真人震惊之下简直不敢相信眼中所见,白眉倒竖,怒喝道:“卢公礼!”剑光一祭,紧追卢公礼不放。远处卢公礼哈哈大笑道:“不劳师兄相送,老夫还会再来的。”一口鲜血一喷,顿时遁光大涨,远处的昆仑弟子谁敢拦截,眼睁睁看着他越行越远,最终在天边消失不见。
紫阳真人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远处默然不语。无念落在他身旁,轻声道:“卢师叔竟然是内‘奸’。”
紫阳真人低声道:“如只是争权,以他才智并非没有机会,又何必要逃。贫道只是想到一桩往事而心痛不已。”
无念道:“往事?”
紫阳真人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我那徒弟是冤枉的么。”
无念顿时明白过来,紫阳真人所说是姜文冼之事,当初一口咬定是姜文冼助魔教用玄‘门’心法凝结血婴的,正是卢公礼,如今看来自然真相大白。
方仲见卢公礼逃遁,虽不用与他厮杀,但心中却越加沉重,此人老‘奸’巨猾,只怕以后还会与他遭遇,谁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恶毒手段来对付人。方仲虽然有心和紫阳真人、无念说几句话,但一想到死在自己手上的昆仑弟子也不算少,虽然当时是‘阴’长生所杀,但如不是自己放他出来,这些人也不会死,歉疚之下一言不发,从空中一落而下,狰狞兽从残墙断壁处狂奔而至。方仲翻身坐在狰狞兽上,周围的昆仑弟子看方仲的眼神都带有畏惧之‘色’,任谁看到方仲在‘玉’虚峰这一场厮杀,都会心生寒意,只道方仲修为之高,连卢公礼、悬天真人等都稍逊三分。
‘玉’虚峰终于平静下来,卢公礼与悬天真人一个逃走一个生死不知,那些忠于二人的弟子打了个两败俱伤,如今的昆仑派,空有无数宫殿,却已不是金碧辉煌、云霞漫天的人间仙境,反而呈现出一派萧索之‘色’。
紫阳真人一落下地,便有人上前禀道:“掌教真人身受重伤,已搀扶回‘玉’虚宫疗伤去了。”
紫阳真人长舒一口气,淡淡道:“只要不死便好。”
空中风声响动,一只大鸟悬停在紫阳真人前方,无念的声音道:“师伯既然从后山出来了,不如这‘玉’虚宫还由师伯做主,好尽快收拾残局,安稳人心。师侄先回天玄宫了,若有事时再召唤不迟。”说罢,红鸾鸟一拍翅膀,便‘欲’返回天玄宫。
咚——咚——咚
远处忽然想起悠扬的钟声,钟声连敲了一十八下才止歇,但当众人还在惊疑之中时,那钟声又复想起,竟然又敲了一十八……
众昆仑弟子无不面‘色’大变,这钟声分明就是立在三清殿前的镇山钟,如无紧急之事从不敲响,而连打一十八下,那只有面临强敌压境,昆仑有覆亡之祸时,才会连续敲响此钟。难道说三清殿那里的驻守弟子接到了什么重要信息,这才不得不打响巨钟。如今镇守三清殿的长平子是个谨慎之人,若无他允许,断然不会打响巨钟。
紫阳真人听着遥遥而来的钟声,举起手中紫电,怅然道:“尽人力,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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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近期更新每天只有一章,是因为‘花’了大把的时间对前面章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删节修改,同时想把修改过的文章转发其他网站,却惊讶发现都已被人注册转载,只能更名发表。没办法,只好在腾讯文学上把书名洛仙改为了‘佛莲传’,以发表更改好的文章。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与原来相比有多大的区别,至少被我砍去一半不相干废话。汗颜,当初写作时确实废话多,这才导致此文慢热。希望大家支持,最好收藏推荐一下。
第八十六章 血色昆仑(二)
方仲一离开‘玉’虚峰,便用地遁之术赶往天墉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更新好快。一路之上,方仲和那‘阴’长生争吵不休。‘阴’长生道:“小子,你如此‘妇’人之仁,如何成得了大事。”
方仲没好气道:“如前辈这般滥杀无辜,那便是大英雄大好汉了。如你自己出去杀人,我管不了那么多,可如今你是顶着我的名头去杀人,这笔账,人家迟早要算在我的头上。”
‘阴’长生冷笑道:“大丈夫处事立地岂能不得罪人,只要你比他厉害,得罪就得罪了,又能把你怎样。说起来你如此责怪本帅,不是我杀人太多的缘故,而是你学艺不‘精’,怕旁人找你麻烦。”
方仲道:“就算我天下无敌,也不能随意杀人。”
‘阴’长生不屑道:“废话,你当本帅杀人也是闹着玩的吗,若不展示你的霸道无情和血腥手段,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你也看到了,本帅杀了几个昆仑弟子之后,旁人见到我来时避之唯恐不及,这便是本帅想要的。你若畏手畏脚,这也放过那也放过,才是自寻死路。”
方仲也知‘阴’长生所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若真的这样去做,自己与那‘阴’长生又有何区别。方仲道:“你既为我所控,要想好好活下去,那就乖乖听我的话。以后没我吩咐,不要随意杀人。”
‘阴’长生坐在葫芦之内,翻着白眼一脸的鄙夷之‘色’,低声自语道:“在本帅面前呼来喝去,把我当作随意使唤之人,总有一日,让你知道本帅的厉害。”
方仲见‘阴’长生不再搭理自己,也不想和他废话,遁术展开,狰狞兽平地如飞,不久便到了天墉城城下。这一次去昆仑,一场大战下来,不但符纸‘花’得七七八八,还把两柄宝剑给损毁了,尤其是无念所赠的火岩剑被砍去了半截,估计已不能用,可谓损失惨重。&;&56;&48;&48;&;&;&;&32;&87;&119;&119;&46;&56;&48;&48;&66;&111;&111;&107;&46;&78;&101;&116;&32;&;&;&84;&120;&116;&;&;&;&;&;
城‘门’处根本无人把守,上次来天墉城时,方仲怕暴‘露’行迹,不敢携带狰狞兽进城,如今自然无隐藏之必要,相信以如今昆仑山上之‘混’‘乱’,一时半会还不会来找他麻烦。至少那卢公礼背叛昆仑,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又岂会有闲心来找自己。说起来那卢公礼曾言道真正的卢公礼已死在了丰都神宫,那此人便不是卢公礼了,可是一个人若冒充旁人瞒过不相熟之人还有可能,怎么能把昆仑派这么多人都瞒过了,这要相似到何等程度才可做到。
方仲牵着狰狞兽方一进城,便觉得有些诧异,原本担心会有那些无知之人见自己牵着一头模样凶狠的狼形恶兽,会涌过来围观,却见城内人影稀疏,偶有数人也是行‘色’匆匆,看到方仲如若见到鬼一般,反而远远避开。街道上无数商铺‘门’板关闭,只剩下招牌旌旗等挂在外面,被风一吹呜呜作响,一副风声鹤唳之态。
方仲心下暗惊,那姬老丈说此城是各大派所控制,有无数的暗线留在此地,这番模样,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方仲不怀疑到自己头上,是因为自己一路赶来,再快的消息也不可能马上就传遍全城,最多昆仑派所控制的一部分地区会先知晓,但一想到如卢公礼这般的人都叛出昆仑,只怕反而不会大肆宣扬,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只让少数几个人知道即可。
方仲径直来到姬老丈所开的客栈‘门’前,见这小小客栈也把大‘门’紧闭,只得上前敲‘门’。
数声敲‘门’声一过,‘门’后一人道:“客满了,不做生意。”听声音正是那姬老丈的。方仲道:“老丈,晚辈是方仲。”‘门’后之人一听,把‘门’打开一道隙缝,见到果然是方仲,这才把大‘门’打开,那姬老丈笑着道:“老夫真是看走了眼,想不到方贤侄手段了得,竟然真从昆仑山上把几位道长给救了出来。”
方仲喜道:“普玄道长已安然到了这里吗?”
姬老丈道:“已然到了。”
原来当初方仲把两位道人从寿仙楼内救出来时,便没想着和两位道人一起走,以两位道人的本事,不但会拖累自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逃脱。唯有大闹一场,吸引了旁人注目,二道才有机可乘。方仲在二道身上各化了一道替身符,假意驼在身后,这才引得悬天真人追着不放。
方仲听得二道已至,心中一松,又问道:“在此之前,晚辈还让一位张道长前来此地。不知他来了没有。”
姬老丈笑道:“你说张道爷,这家伙比谁都早,却比谁都‘精’,初时装着要饭的,见叩不开‘门’,却在我‘门’前拉稀,是老夫忍不住出来赶他时,才说是来寻我的。”
这种作为还真只有赖皮张能干得出来。方仲进‘门’后,姬老丈见到那比马头都要高着一截的狰狞兽,啧啧称奇道:“这种兽难得的很,老夫似乎在某些记载中看过一二。”能一眼就辨认出狰狞兽来历的人不能说没有,但凡说得出口的,却无一不是来历不凡之辈,如今却出自一个老丈之口,方仲顿时起了疑心,看着姬老丈的目光也有些异样。
那姬老丈说过之后,一见方仲神情,似乎知道自己刚才的无心之言‘露’出了马脚,干咳一声道:“老夫闲来无事,便喜欢饱览群书,那山海经上记载的奇人异事之多,似乎有这兽的记载,便忍不住说出口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仲微微一笑道:“老丈眼神不错,此兽是有些不凡,不知可有地方圈养。”
姬老丈道:“有的有的,老夫的店虽小了些,但养一两匹家畜的地方还是有的,这就带方贤侄过去。”
待方仲安排后狰狞兽之后,在姬老丈的引领之下,终于见到躲藏在楼上的普玄、定观和赖皮张三人。而原本就在这里的瑶鹰王、司空谅、小兰等人也聚到一起,让这楼上顿时热闹了不少。众人见到方仲前来,少不得要问一问之后在昆仑山上发生的事。方仲只把简要的事说了一遍,至于自己如何脱身的,一大半的责任都推到了卢公礼背叛昆仑的身上,只说昆仑为了对付卢公礼之事,才让自己有机可乘。
那姬老丈道:“不知贤侄有没见到小‘女’?”
方仲道:“晚辈见过姬师姐,只是当时‘混’‘乱’无比,只来得及让她赶快离开此地。”
姬老丈道:“那她会下山来吗?”
方仲摇头道:“依晚辈对师姐的了解,只怕不会。”
那姬老丈听了之后愁云上脸,郁郁不乐。方仲想起一事,问道:“我进城时,发觉家家闭户,人人行‘色’匆匆,与前几日来时迥异,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姬老丈轻叹一声道:“你刚回来,还不知这两天发生的一件大事,老夫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贤侄可知,如今那昆仑与魔教厮杀之事,终于有了结果。”
方仲奇道:“是何结果?”
姬老丈面‘色’‘阴’郁的道:“昆仑败了,那华阳‘门’联合金庭‘洞’与灵虚谷,在青城山一战中突然反水,从背后攻杀昆仑,不但重创昆仑、青城两派,还当场杀了虚月真人,打伤了魏中佐,如今败残人马正退往昆仑山上,魔教大肆进击,以老夫之见,只怕昆仑此次灭‘门’之厄难以避免。”
第八十七章 血色昆仑(三)
这一消息让除了姬老丈之外的人都吃了一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访问: 。普玄道:“如今那卢公礼又叛出昆仑,加上此事,岂不是雪上加霜。”
姬老丈嘿嘿一笑道:“所以你们能够逃下山来,才是你们的造化。既然你们都不知道,可见此消息当时还未传回昆仑,如今自然不同,那些留守天墉城的昆仑弟子都撤了回去,留下的一大片空白,自然便宜了其他‘门’派。方贤侄见到城中异样,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方仲道:“怪不得家家闭户,人人都有畏惧之心。”
姬老丈道:“老夫也要把紧店‘门’,不相关之人,是不会接纳的,以免惹祸上身。”随机下楼去了。
方仲刚坐下不久,楼下忽然传来敲‘门’之声。这叩‘门’之声极大,显然来人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众人都听得见。只听的楼下姬老丈高声道:“客满,不住店了,到别处去。”谁知‘门’外拍得愈加响了,一人大声道:“贫道可不住店,姬兄还不开‘门’。”
此人似乎与姬老丈相熟,那姬老丈没有回话,只听的开‘门’声响,似乎把那人放了进来。来人道:“关什么‘门’,以后大可放放心心做买卖,有贫道罩着你,还怕有人来惹你的麻烦。”
只听的姬老丈的声音道:“你不来寻我,就已经大吉大利了。道长何必强人所难,老夫真的不想多事。”
来人轻叹一声道:“可惜,此事只怕由不得你,想来你已听说那昆仑落败之事了,如今总算知道贫道没有说谎,若我说这昆仑以后将会覆亡,不知姬兄有何想法。小说下载”
姬老丈道:“老夫能有何想法,只是安安稳稳过日子。谁兴谁灭,关我何事。”
来人冷哼道:“贫道好严相劝,姬兄总是不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砰的一声响,似乎打了一掌或一拳。下面风声响动,竟已动上了手。
方仲一听,便知来人就是姬老丈曾经说过的旧识,此人能够知道许多机密之事,不知是华阳‘门’的人还是魔教的人。一旁的瑶鹰王向方仲低声道:“去看一看。”方仲站起身来,司空谅和普玄想跟着下去,却被瑶鹰王在前面一拦,低声道:“只他一个人去。”这二人也是聪明人,马上便知瑶鹰王是不想引入注意。若让人知道此地藏着这些人,不管来者是昆仑还是魔教,都不会放过他们。
方仲下楼之时故意‘弄’出脚步声响,到了客堂一看,只见一位脸面极长的青袍道人,正双手成爪的向姬老丈不断抓去,那姬老丈一味后退,并不还手。那青袍道人见到有人出现,吃了一惊,住手不发,冷冷道:“姬兄不是说不纳外客,此人又是怎么回事。”
方仲微微一笑道:“在下是姬老伯的远房亲戚,路经此地,借住一宿,不知道长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难姬老伯?”
那道人冷笑道:“远房亲戚?说谎也要挑个地方,当着我的面最好说实话。贫道若说是他的远房亲戚还差不多,岂能轮得到你。”忽地身形一动,闪到方仲近前,奔脸面就是一抓。方仲也伸出掌来,只是掌心之中迅速凝聚了一个雷咒,二者同时一伸手,掌爪相‘交’,一声闷响,那道人浑身一震,连退数步,一只手不住颤抖,手上隐隐有雷光一闪而灭,显然吃了暗亏。
那道人面‘色’铁青,好一会儿才道:“贫道乃是青狼道长,与姬兄有些渊源,阁下若不想多管闲事,最好不要理会,贫道可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方仲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疼的右手,心下暗惊,这位青狼道长的劲力强劲,并非普通之辈,只是吃亏在小瞧了自己,这才被自己的掌心雷伤了手掌。方仲淡淡一笑道:“姬老伯若想跟你去,在下自然不会多事,若他不想,作为晚辈,也不能看着他被人欺凌。”
青狼道人怒道:“好,姬兄,贫道再问你一句,可原随我而去。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是一人前来,下一次,可就不是了。”
姬老丈摇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不想多生事端。”
那青袍道人冷笑一声,狠狠瞪了一眼方仲后,再不废话,转身出‘门’而去。姬老丈把‘门’板关好,这才转身对着方仲苦笑道:“此事只怕连累了你,老夫倒有些过意不去。”
方仲洒然一笑道:“晚辈结下的仇家本就很多,不在乎又多一人。只是对于此人的来历有些莫名其妙,若姬老伯肯直言相告,晚辈不胜感‘激’。”心道自己不久之后就要远离此地,就算这些人想寻自己的麻烦,也要到千里之外来寻了。
姬老丈点头道:“老夫便把此人来历和你说一声,这青狼道长其实是……”
‘玉’虚峰‘玉’虚宫内,八卦台居中坐着悬天真人,只是此刻的他面‘色’苍白,一副萎靡不堪的样子,眯着双目半依在座椅之上一言不发。在他旁边,紫阳真人傲然‘挺’立,目光从八卦台两边逐一扫去,两旁‘侍’立着无数弟子。只是这些弟子都面‘露’惊慌之‘色’,有些还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何事,都有些心神不定。
紫阳真人道:“掌教真人请恕贫道擅离后山之罪。”
悬天真人翻了翻眼,有气无力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一切都让师兄拿主意便是。”
紫阳真人道:“贫道刚出后山,一切事务都还不知,又岂能拿得了什么主意,这才请掌教真人亲自主持大事。”
悬天真人苦笑一声道:“师兄,明人不说暗话,当年的确让你受委屈了,小弟如今想来甚为后悔,都是那卢公礼一旁挑唆,才有今日之事。我意已决,本座无能,不堪大用,这掌教之位自然还是师兄来做的比较妥当。”
紫阳真人听到此言,淡淡道:“贫道代为主持大事,可不是为什么掌教之位,而是为我昆仑道统能否万世长存作打算。‘玉’机子师弟既然已经落败,为今之计,当是保全我昆仑上下为首要职责。”
悬天真人道:“‘玉’虚峰有护山大阵,阵眼又有四神兽镇守,那些妖人若来攻山,无异于自寻死路,师兄不必过于担心。”
第八十八章 血色昆仑(四)
紫阳真人听了此言,摇头道:“四灵万象阵早就名不副实,说它是两仪万象阵也不为过。八零电子书/--地、水、风、火四阵,我剑宗只掌握了九阳焚天阵、落水银河阵,另两阵随着符道消亡,已无人能够掌控。若真能完全‘激’活这四灵万象阵,四阵轮番变换,多少人来也不怕。如今只凭这两阵,只怕有些艰难。”
悬天真人道:“两阵威力也足以自保,若这四灵万象阵非符道不可缺的话,当年又岂会为争这昆仑谁主而闹到自相残杀的地步。”悬天真人说了这几句话后,气喘不已。
紫阳真人轻叹一声,向一旁的昆仑弟子道:“让魏掌‘门’和‘玉’机子师弟他们进来。”那弟子躬身答应一声,出‘玉’虚宫而去。
不久之后,大殿‘门’口人影重重,无数人涌进‘玉’虚宫,虽然人数众多,但无人‘乱’发一言,人人面‘色’凝重。当前二人,一个是年纪颇大的道者,正是如今仅剩不多的公字辈高人‘玉’机子。另一人却正当壮年,身材魁梧,一脸粗犷之‘色’,乃是青城派掌‘门’魏中佐,二人身后跟着的都是‘门’下弟子,间或有其他一两个道‘门’之人。热门
二人进殿后,见到悬天真人一副病态,而一直隐居的紫阳真人却站在高台之上,都吃了一惊,不过这种事已经无法和眼前面对之事相提并论了。‘玉’机子向悬天真人道:“掌教真人明鉴,此次贫道下山,初时屡建奇功,杀却妖人无数,若非华阳‘门’狼心狗肺,威‘逼’利‘诱’其他‘门’派背叛我昆仑,贫道早已扫平魔教了。”‘玉’机子愤愤不平的道,在他身后众人也议论纷纷,似乎此次大败,都是因为背叛之故,而非战之罪。
悬天真人低声道:“师弟辛苦了,本座有伤在身,一切事务已‘交’由师兄处置。”
‘玉’机子虽对悬天真人竟能受伤而感到惊讶,但对一切事务也‘交’给紫阳真人处置更觉不可思议,难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紫阳真人竟然趁机夺权,要知当年自己可是支持悬天真人对付紫阳真人的,若权力重归紫阳真人,只怕自己处境不妙。‘玉’机子愕然道:“卢道兄深谋远虑,处事公正,可代为掌教分忧。”
悬天真人听了此言,怒‘色’一闪而过,淡淡道:“卢公礼大逆不道,已叛教而去。”
一听此言,底下之人面面相觑,‘玉’机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紫阳真人,问道:“不知紫阳师兄可知此事?”
不待紫阳真人回话,悬天真人道:“本座之伤,就是拜他所赐。还好师兄来援,方不至让本座遭他毒手。”
‘玉’机子转头一看‘侍’立两旁的昆仑弟子,人人面‘色’平静,甚至数人还‘露’出愤恨之‘色’,顿时明白悬天真人之言不假,要不然,吃惊的就不是自己这些刚回山之人,而是他们了。
一旁的魏中佐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此次吃亏,都在这一点上。”魏中佐此言让不少人点头称是。
‘玉’机子道:“想不到卢公礼也会如此,但不知是他一人有此野心,还是另有附和之人。”
紫阳真人道:“此事卢公礼一人所为,余者不过是受他‘蒙’骗,也是受害之人。”
‘玉’机子恨恨道:“贫道对那些叛徒深恶痛绝,任何有叛教嫌疑者都不该委以重任,如今魔教之人就要杀上山来,当此为难时刻,断不容有失。”
在进‘玉’虚宫的众多弟子之中,一人道:“启禀掌教真人,卢公礼若是叛徒,但不知钱师弟立场若何?”
‘玉’机子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陆文甫,而在他身后,钱文义面‘色’大变。钱文义越众而出,向上禀告道:“弟子忠于昆仑天日可表,至于家师之事,只怕另有隐情,还望掌教真人细细详查。”
紫阳真人道:“不必再查了,卢公礼罪孽深重,罪无可恕。”
一听此言,钱文义面‘色’苍白,已摇摇‘欲’坠。‘玉’机子喝道:“在山下之时,贫道早就看钱师侄有些不妥,却想不到他师徒都是如此,可恨之极。”挥手弹出两缕指风,钱文义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陆文甫道:“不知师叔准备如何处置钱师弟?”
‘玉’机子向紫阳真人道:“既然掌教真人把一切事务‘交’由师兄处置,那就请师兄拿个主意。这钱师侄应该如何处置。”
紫阳真人略一考虑,沉声道:“大敌当前,钱师侄之事不能不管,贫道既不想放过一人歹人,也不能冤枉好人,来人,把钱师侄押入地牢,好好看管。”
顿时便有数人走上前来,一把按住钱文义。钱文义忽地仰头大笑,其笑声让‘玉’虚宫内众人齐感愕然。
‘玉’机子挥手道:“拖下去!”
第八十九章 血色昆仑 五
紫阳真人道:“既然要动用四灵万象阵,那控制四灵的本命灵牌还当取出。热门小说哪位弟子去寿仙楼走一遭,去把灵牌取来。”
左侧有一人道:“弟子愿往。”
紫阳真人道:“一人可取不得所有灵牌,需有四人同行,同时出手才能把灵牌摄入手中。当年此举,也是为了灵牌事关重大,不能落入一人之手而设的手段。若有人不知此事,贸然出手,另外三块灵牌便会被移到特为灵牌所设的禁制之中。”
玉机子愕然道:“竟有此事,文甫,你再带两位弟子前去。”此事连玉机子都不知道,显然非继承掌门之位的人,是不知道此事的。陆文甫躬身领命,与另外三人前往寿仙楼。
待四人走后,紫阳真人又道:“听闻玄春子师弟失踪,一直渺无音信,如今能担当重任的人已不多,这四灵万象阵需四人为主阵之人,贫道可占一方位,玉机子师弟也可占一方位,原本掌教师弟是不二人选,如今既然有伤在身,只能把镇守天光楼的浮尘子师弟请来,即便如此,还缺一人,魏掌门,贫道欲让你来做四灵之一的主阵之人,你可愿意。”
魏中佐道:“在下对这阵法甚少钻研,只怕会误了大事。”
紫阳真人笑道:“魏掌门不用担心,这四灵阵有两阵已无操持之法,不能使用,你只需占了其中一个方位,配合一下其余三处即可。全集下载”
魏中佐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阳真人点头道:“魏掌门便去地灵阵把守,到时贫道自会把守护事宜告之掌门。”接着又对玉机子道:“师弟可去风灵阵守护。”
玉机子道:“贫道愿去火灵阵,亲自操持九阳焚天阵,诛杀这些妖人。”
紫阳真人摇头道:“浮尘子师弟的修为虽不见得高于你,但他在阵法造诣之上无人能及,你就不要争了。”
玉机子道:“既然火灵阵不能主持,那水灵阵总该交给贫道了。”
紫阳真人洒然一笑道:“水灵阵贫道亲自镇守,师弟若是觉得傲剑诀胜过了贫道,那水灵阵由你主持也无妨。”
八卦台上的悬天真人道:“师兄的水象之术正与此阵法相合,论落水银河阵中谁能把阵法威力发挥最大,师兄该是不二人选,师弟就不要争了。”一听此言,玉机子只得接下去风灵阵镇守之事。
紫阳真人安排好人手之后,便默默等着适才前去取灵牌之人回玉虚宫。不久之后,那去取灵牌的陆文甫一脸焦急之色的进入大殿,至紫阳真人面前躬身禀道:“师伯恕罪,弟子前往寿仙楼时,发现守护此楼的四位师兄都已丧命,四块灵牌只有三块还留在禁制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勃然变色。紫阳真人沉声道:“被偷的是那一块?”
陆文甫道:“是火字灵牌。”
紫阳真人长叹一声道:“九阳焚天阵也已无用。”
悬天真人怒道:“偷灵牌者必是方仲,师兄和无念师侄当时没有拦下此子,实是失策。”
紫阳真人道:“偷灵牌者也不一定便是方仲,卢公礼亦有可能,只是此时再去追查谁是偷牌之人,已为时过晚。火灵阵无本命灵牌,那神兽便不停使唤,故此不如让魏掌门镇守火灵阵,他有坐骑在身,倒不如把地灵阵神兽让于浮尘子师弟骑坐,只是这样一来,魏掌门那里便有些薄弱了。”
玉机子道:“即便只有落水银河阵,有三神兽相助,威力一样不容小视。至于魏掌门那里,多派些人手便是了。”
就在此时,玉虚宫门外又有一名弟子飞奔而来,手中拿着一封柬,向紫阳真人道:“华阳门岳真人修一封,要交予掌教真人。”
紫阳真人把手一招,那封柬已被他抓在手中,拆开来仔细观瞧,不一时把信笺看完,又交给身后的悬天真人,悬天真人默默看完之后,手中火光一闪,把此信烧为了灰烬。
玉机子道:“那岳光祖说些什么?”
紫阳真人淡淡道:“岳真人口气不小,他让我昆仑奉华阳门为道统正宗,如若不然……三日后一决高下。”紫阳真人虽然说得平淡,但谁都知昆仑生死存亡就在眼前了。那岳光祖不但威逼利诱了无数洞天福地之人,更与魔教88一气,其实力已不容小觑,如今直接发讨战,没有必胜的把握,以岳光祖为人,必不敢如此。
紫阳真人向玉虚宫内众人道:“各位速速回去准备,三日后迎战岳光祖。”
咚,咚,咚……
随着钟声响起,无数光华在以昆仑台为中心的位置亮起,如同一柄擎天伞盖,慢慢笼罩住从三清殿开始直至玉虚宫的广大范围,在光华笼罩下,无数高楼殿宇浮现出一层水蓝之色,蓝色如同一层水幕,里面可见波光粼粼。
数声震慑天地的吼声从这水幕之中遥遥传出
三清殿前方空旷的广场之上,人影憧憧,刀剑耀目。一匹浑身黑色鳞甲的墨麒麟上,一人腰悬双剑,长髯飘摆,微闭双目,静静听着从前方传来的兽吼。
旁边一人道:“岳真人,四灵兽定然被放了出来,如今看这大阵的样子,该是动用了落水银河阵。”
“你在昆仑多年,对这四灵万象阵应该多有钻研,不知此阵厉害在何处?”
那人道:“若论以前,岳真人想破此阵,可谓难比登天。因为此阵并非单一一个阵法,而是循环反复,随时可以变化。若是这落水银河阵不能取胜,那它可以即刻变化为九阳焚天阵,若九阳焚天阵不能克敌,就化为地煞天罡阵,若这地煞天罡阵还不能取胜,再变化为风卷残云阵。此四阵包容万象,五行变化都在其内,以岳真人善用土行之术,定然被这地煞天罡阵所克。岳真人觉得你若陷身与此,胜算几何呢?”
骑在墨麒麟上的正是华阳门岳光祖,他冷笑道:“道兄也说这是以前,那现在又如何?”
“嘿嘿,现在的话,那地煞天罡阵和风卷残云阵早已无法使用,只剩下九阳焚天阵与落水银河阵还可使用,故此岳真人要想破阵,还需找克此水火之力的人来。”
第九十章 血色昆仑 六
岳光祖淡淡一笑道:“破阵又非本座一人之事,自然还要仰仗其他人。( )”
在岳光祖身旁之人脸上堆着笑道:“岳真人众望所归,以后统领道门,华阳门取昆仑而为天下道统,破阵之后不知准备如何处置昆仑。”
岳光祖道:“道兄放心,本座有两个选择给道兄,一个是入我华阳门来做一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另一个便是你还回昆仑,悬天此人寡恩德簿,自然不能再为掌教之人,这位置留给道兄却也不错。不过此昆仑非彼昆仑,乃我华阳门所统之下一分院,你若愿意,破阵之后,此玉虚宫便是你来坐镇。”
那人喜道:“贫道还是觉得留在昆仑较好一些。”
岳光祖笑道:“好,道兄要想坐稳这玉虚宫掌教之位,还需大出力气才可。”在岳光祖身后,贾光南与金庭洞崇妙大师、灵虚谷司马明空等人一起向那人道贺。贾光南道:“玄春子道兄不日就可登临八卦台,让人羡慕之极。”
站在岳光祖身旁的赫然是玄春子此人,原本失踪的他,如今却出现在岳光祖身旁,听到这许多人的恭维话,玄春子的老脸之上荣光焕发,忙道:“这还要各位赏脸才是,如今要务,当以破阵为先。”
岳光祖转头问贾光南道:“师的人到了没有?”
贾光南道:“原神教所属役鬼堂、转生堂、鉴花堂等大都到期,只驭兽堂、锻金堂两堂还逗留在天墉城未至。八零电子书/”
岳光祖皱眉道:“锻金堂之人本就不愿前来助阵,那也就算了,那个驭兽堂蚩浑为何也会迟来?”
贾光南道:“我等不知,照理此人乃师一力提携之人,该无二心。”
岳光祖道:“本座看此人能力有限,破阵之时也指望不上他。”
贾光南点头称是,又道:“不过他手下那些九黎之众,使之冲锋陷阵是极好的,破阵之时,先让这些人打个头阵最好不过,我等也可一窥此阵虚实。”
岳光祖道:“那就再派人去催一催。”
贾光南回头吩咐道:“连诚、连风,你二人速去天墉城,让另外两堂之人速来玉虚峰。”
身后走出两名华阳门弟子,领命施礼而去。
二人刚走,远处阴云滚滚,数十杆大旗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鬼字。无数人影在阴风中疾奔而来,当先一名头陀打扮之人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之上,手提巨镰,身背葫芦,正是役鬼堂堂主化鬼王。
在役鬼堂大队人马不远处,一片黑乎乎雾气接踵而至,雾气之中人群涌动,当先一个黑袍之人骑着一匹金眼驼,身后一张八人抬大轿,轿子上坐着一名浑身洁白的美艳女子,在黑气之中只她一人身穿白衣,十分醒目。
而在黑气上空,十来只大鸟低空飞翔,鸟背之上人影憧憧……
岳光祖和身旁之人相视一笑,一催座下墨麒麟,当先迎了上去。
“鬼王别来无恙,岳某人恭迎多时了。”
“岳真人,本王还以为岳真人不需帮忙,便直捣玉虚宫去了。”
岳光祖笑道:“岳某本领低微,岂能逞匹夫之勇。不过有鬼王在此,破此玉虚宫易如反掌。”
化鬼王狰狞的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本王虽然有些本领,却还不到不自量力的地步,岳真人有如此多人在这里,又怎么会指望本王一人出力。”
岳光祖道:“那便等其他几位同道来齐之后再商量如何攻打玉虚宫。”
不多时,十几头大鸟先到头顶,空中数十道人影相继飘落,当前三名道者打扮之人,其中一人面色阴戾,正是邪奄子。但他并非领头之人,在他前面还有一名一身大红衣衫的孩童,正笑嘻嘻的走在最前面,到了化鬼王和岳光祖面前,抱拳道:“在下火丹童子,见过各位。”声音娇嫩,真如一个年幼之人一般。
岳光祖和化鬼王都是面色一凛,回礼道:“不客气,火丹童子亲来,真让人意外。”
能让此二人恭敬几分的,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这火丹童子身任砺丹堂堂主已数十年,却一直是这副模样,听闻此人炼丹有如神助,走的是外丹之法,与卜夷散人一般,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与之对应的如昆仑、华阳诸派,走得却是内丹之法,经常对借重丹药之途而修炼之人颇有微词,可如今这外丹丹道却已然凌驾于内丹之上。
当初张道陵因为被人指摘也是靠的外丹之法而修为大进,很是生气了一通,可见在走炼气化神的内丹之人眼中,丹道之法都属下乘之法,乃自身资质有限而不得已为之。
火丹童子笑道:“这等大场面,就算我是怕喧闹之人,也要来一睹为快的。不知何时准备动手,我或可助一臂之力。”
岳光祖道:“师一直未到,顾拖延至今。不过在此之前,玄春子道兄已与本座讲过此阵的厉害,不如再让他和大家说一说。”
化鬼王道:“毒王与妙夫人和离夫人都到齐了,道兄再说不迟。”
玄春子谄笑道:“正是正是,贫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光祖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吩咐玄春子把四灵万象阵的玄妙处说了一遍,然后道:“这水火二阵已成此四灵万象阵根本,只要破此二阵,这四灵阵便算是解了,故此本座据玄春子道兄所言,将分四处人马破此四灵万象阵,地水风火各一,而水火二处更是重中之重,不知各位谁敢破此二处。”
那火丹童子道:“在下愿去火灵阵走一遭。”
有此人带头,岳光祖朗声道:“好,难得道兄如此有量,那本座也义不容辞,这水灵阵便交由本座。”
化鬼王道:“既然你们已争此二阵,那本王就只好取一地灵阵了。”
最后来到的毒王一直一言不发,在他旁边的心娇笑道:“你们倒争得够快的,那这剩下的一阵,只好有干爹带人去走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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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血色昆仑 七
各个破主阵之人已定,岳光祖道:“这四灵阵虽然已无法颠倒五行,但阵法之坚固不容小觑,入阵之时一味攻打无关紧要之人,只会给主阵之人有足够时间施展法术反击。( )故此各位入阵后直接牵制住主阵之人,若是能把他杀了,此阵不攻自解。”
贾光南道:“掌门师兄若要入阵,要带多少人手?”
岳光祖笑道:“各位都是才智高绝之士,若觉得势单力孤,可在余下之人中挑选一二,相助破阵。”
化鬼王道:“本王自有手下之人相助,不需另外派人了。”
火丹童子和毒人王亦是相同的意思。岳光祖道:“既然各位如此自信,那就开始破阵,若是一举奏功,师定会嘉奖各位。”
化鬼王向后一摆手,在身后无数役鬼堂弟子之中走出四个领头之人,人人面色凶狠,手提鬼头大刀,腰间挂着各色鬼冢。化鬼王道:“随我破阵!”
这四人答应一声,浑身阴气一卷,瞬间放出役鬼,人人施展鬼附之术,变化做四个魁梧的白发巨人,双目凸出,獠牙外露,气息暴涨之下连岳光祖看了都不禁眼角微跳。这四人身后又各带了数十个役鬼堂弟子,在化鬼王率领下,大踏步往前方蓝色光幕笼罩的三清殿走去。
火丹童子向身后邪奄子微一点头,在来的众人之中一下走出三十六人,都是清一色的身背长剑,身披青袍的道装打扮,只是有几人手中托着塔一样的东西,以黄布遮着,让旁人不知这是什么。火丹童子道:“进去后,你们只需防住外人骚扰即刻,有遁龙桩相助,该不是什么难事。”
邪奄子道:“堂主放心,外面之人我等自会应付。( 800)”
火丹童子也不打招呼,自顾自走在最前面,转眼没入前方水幕之中,邪奄子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毒人王只露出双眼的灰色眼神闪了闪,那心笑吟吟一招手,在所带来的人中走出七八个头领,人人奇形怪状,要么双手粗大,要么肚子鼓胀,要么一对眼一大一小,几乎无一个正常之人。心在这些人之中,可谓鹤立鸡群,无人有她长得如此俊俏的。其中那个一只眼特大之人,正是方仲曾经在邀月堂遇见过的毒眼。
毒人王骑着金眼驼一语不发,领着那些手下步入水幕之中,只在外间留下了心,心此女也没有跟进去看一看的意思,只顾坐在大轿之上,手中拿了一把玉壶,把一对玉足翘在扶手之上,斜躺着不时小饮一口。此女那一尘不染的出尘之气,如今又如此一副慵懒之相,让一些心智不坚之辈看了,不免要口干舌燥,心如撞鹿了。
眼见其余三人都进去了,岳光祖向贾光南道:“师弟在外负责接应,若是哪边不支,师弟即刻派人前去救援。”
贾光南道:“掌门师兄放心,师弟知道该怎么做的。”
岳光祖眼神一扫站立一旁的玄春子,笑道:“道兄不如陪着本座进阵去看一看,有道兄在一旁助阵,相信破此阵不难。”
玄春子吓了一跳,忙道:“有司马道兄和崇妙大师助阵,何须区区在下。”
岳光祖淡淡一笑道:“道兄莫非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若你现在还想回头,只怕那悬天真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了你。道兄放心,又不是让你亲自动手,你只要在一旁为本座助威就是了。”
玄春子脸色变幻好一会儿,这才堆笑道:“贫道进去便是。”
岳光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司马道兄、崇妙大师,到时破阵还需仰仗各位出力,我们走!”轻轻一催墨麒麟,当先走了过去。金庭洞崇妙大师一挥手中浮尘,座下七色鹿紧跟而去,那司马明空原本有一只身形巨大的兕牛,但在洛水大战时被方仲抢走,此后一直没有收回,如今只好骑着一只体型中等的黄牛,也跟着进去。
玄春子并无坐骑,稍候片刻,叹息一声,身形一起,追着几人而去。
昆仑台是玉虚峰最大的一座平台,左边便是玄圃台,右边便是阆风台,前为紫霄宫,后面便是飞龙桥,过桥就是玉虚宫,可谓昆仑在玉虚峰上重中之重的地方。
此刻的昆仑台正中位置,建有一座不大的高台,高台之上紫阳真人傲然而立,身旁站着四人,都是文字辈弟子,苍祯道人也在其中,更有一人一身青衣,面色淡然,却是天玄宫的冷仙子。四人站在台上一语不发。在高台下方,一座庞大的法阵正散发着点点光芒,在光芒中心处,赫然出现一道向下而开的漆黑大门。
只是此刻大门紧闭,门上无数根铁链缠绕,被封的严严实实。
紫阳真人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灵牌,灵牌散发着一层层的蓝色光芒。灵牌之上,刻着一个古篆‘水’字。
在昆仑台周围,各有八处地方建有小一些的高台,高台之上亦是五人,在高台之下虽然没有紫阳真人脚下这个巨阵,但周围灵光点点,符文闪动,隐隐与这中间的高台连为一体。那些高台下方则都是昆仑和青城等派弟子,守护着台上五人。
凡是台上五人,俱都是昆仑弟子,且人人一柄长剑插在台前,每一柄剑上所散发的光芒都不一样,五种颜色的剑芒忽闪忽灭,十分玄奥。
远处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紫阳真人霍然睁眼,把手中灵牌往法阵下方的大门一甩,那只灵牌光芒大放,转瞬贴在底下大门之上,只听得一连窜铁链牵动之声传出,那巨大铁门在沉重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大门甫一打开,门内顿时冲出一股极其猛烈的狂风。狂风过后,黑暗之中闪起两盏淡蓝色的巨眼,随即巨眼光芒大放,缓缓移动了起来。
紫阳真人手一招,那门上的灵牌飞回手中,张口喷出一股精血,精血转瞬没入灵牌之中。
台上其余四人,一眼不眨的看着门后,
终于一只漆黑巨爪从黑暗之中伸了出来,随后一只硕大的如同人头一般的头颅出现在门外。这颗头颅也有眼眉鼻口,几乎和人一般,正是脸上生着黑黑戎毛,头发更如刺猬般蓬松开来,高耸如一盆黑色烈焰相似。头颅两旁各生着三只狭长巨耳,最下面的一只已垂挂在头颅两旁。
头颅一探出门外,冲着高台之上的紫阳真人露出一丝凶相,把嘴一张,发出一声低沉怒吼。
紫阳真人把灵牌冲着此兽一晃,一道蓝光瞬间映入此兽头颅。此兽把头一低,闭了眼颤抖了一会,再睁开眼来,眼中凶光已收敛了不少。
紫阳真人冲着那兽道:“贫道知道你听得懂人言,出来。”
那兽缓缓前行,终于整个身躯都露在了门外,在巨大的头颅之后,是一具如同猛虎一般的身躯,斑斓之色晃人眼目,身躯之后拖着一条长长尾巴,尾巴末端化为一只蛇头,也有眼有口,蛇芯吞吐,一股股黑乎乎的水气在口中喷出。
在紫阳真人身后的苍祯道人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这便是四灵之一的陆吾?”;
第九十二章 血色昆仑 八
紫阳真人道:“不错。热门小说”把手中灵牌一收,从台上飞身而下,直接落在了陆吾的背上。此兽把硕大的头颅摇了摇,如火焰般的毛发顿时如活转过来,一层层涌动似波浪一般,同时脚下一股旋风一起,驮着紫阳真人缓缓升空,直至昆仑台上落下。
苍祯道人至紫阳真人身旁,说道:“此兽威名赫赫,果然名不虚传。”
紫阳真人微微一笑道:“四灵都是我昆仑圣贤在多少年前便已降服之上古异兽,既然留着守护昆仑,自然不会浪得虚名。只是单靠一灵兽,并不能安枕无忧,故此大战一起,还需要各位通力协作。”
苍祯道人道:“有灵兽相助,再加上五行神剑之威,但叫他来一个杀一个,让他们后悔闯到此处。”
紫阳真人把眼一闭,淡淡道:“对方既然敢来,就不会毫无把握,师侄还是不要等闲视之。我料他们不久便来,还是趁着此时多养精蓄锐片刻。”
苍祯道人点头称是,但不久又眼望两旁,那两旁是玄圃与阆风二台,同样镇守着四灵之一,一想到陆吾已是如此,不知另外两边是何模样,自然露出一副期待之色。
一身青衣的冷仙子冷冷道:“对方若是攻来,不管是从左还是右,都有阆风台与玄圃台应付,而这正前方有我昆仑台对付,偏偏这玄女台在我等身后,倒是轻松的很。( )”
台上另外两个道人深觉冷仙子所言甚是,不免对这种坐观旁人打斗之事羡慕不已。
又过半个时辰,紫阳真人霍然把眼一睁,沉声道:“来了!”说这一句话是运气而发,周围几座副台之上的人顿时都听到了,苍祯道人、冷仙子等人同时祭剑,各色剑光顿时悬浮而起,所有台上台下弟子严阵以待。剑光闪烁之下,各台同时升起一股凛然剑气,而所有剑气又逐渐汇聚到以紫阳真人为中心的高台之上。紫阳真人和另外四人的长剑光芒爆亮,散发而出的气息在众人头顶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在昆仑台上上空缓缓转动。
远处紫霄宫那巨大的宫殿在雾气之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原本平静的蓝色雾气忽地紊乱起来,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影缓缓出现在远处。
紫阳真人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影忽地带马不行,只是远远看了几眼,随后冷哼一声道:“本王没兴趣多管闲事。”一带马头,往右边而去。在他身后,四个高大人影提着鬼头刀,率领着一群浑身散发阴风的人,追着那人而去。
苍祯道人惊呼道:“是役鬼堂堂主化鬼王,看他所去方向,应该是阆风台。”
紫阳真人道:“阆风台有浮尘子师弟坐镇,此人虽然难缠,却绝讨不了好去。”
待这些人走后不久,又有一群人出现在远处浓雾之中,在一个身穿火红衣袍的童子率领下,往左边而去,连话也未多说一句。紫阳真人远远看着这些人远去,面色凛然道:“此人便是火丹童子,数十年前贫道曾经和他交过手,当时便已极其难缠,只怕魏掌门不是对手。”
苍祯道人道:“正是顾虑魏掌门有可能不支,这才把无念宫主派去守护玄圃台,无念修为之高,应已不在当年彤霞师伯之下了。”
一旁的冷仙子冷哼一声道:“道长只怕过于推崇无念师妹了。”
苍祯道人这才想起冷仙子是四仙子之首,本来这天玄宫的宫主之位是要传给她的,谁知彤霞大师临死之时,却把位置传给了红服仙子,自然心中有些不服了。
两拨人走后不久,前方终于出现一大群人,这些人略微停顿了片刻,便直奔昆仑台而来。紫阳真人双目一眯,白眉颤动,高声喝道:“来者可是华阳岳真人?”
前方人影之中一声长笑,岳光祖的话语声遥遥传来,“紫阳道兄,没想到你困守后山十余年,居然现在出来了。悬天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有事时用你,没有事时,便让道兄去后山思过。”
岳光祖此言无疑在挑拨是非,但所说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紫阳真人淡淡道:“岳真人此来,是助贫道抵御外道邪魔,还是只是前来叙旧的。”
岳光祖道:“本座只是觉得悬天处事不公,想要换一换掌教之人。”
话声渐近,无数人破雾而出,出现在昆仑台边缘,当先一人骑着墨麒麟,正是岳光祖。
紫阳真人冷笑道:“岳真人莫非是想入我昆仑,来当这掌教来了。”
岳光祖笑道:“非也非也,本座另有人选可担此重任。玄春子道兄,还不过来见一见紫阳道兄,若是谈得拢的话,我等又何必刀剑相向呢。”
在岳光祖身后,玄春子面色尴尬万分,但又不能不出来相见,只得冲着远处的紫阳真人施礼道:“紫阳师兄别来无恙。”在昆仑台上的无数昆仑弟子,看到玄春子居然站在岳光祖一旁,顿时便是一阵骚动。
紫阳真人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冷冷道:“多年不见,师弟这么做,当真对得起昆仑诸位先师。”
玄春子辩道:“是悬天刚愎自用,嫉贤妒能却无容人之量,小弟看不过去,这才想把他赶下台来。”
紫阳真人冷笑道:“如师弟所言,只要让你来当这掌教,便不会背叛我昆仑了。”
玄春子面色变换,咬牙道:“若师兄不反对的话,小弟还真愿意一试。”
紫阳真人摇头道:“你借住外人之力,就算取得掌教之位又如何,莫非岳真人还会听你吩咐,你若只是图一时虚名,又何德何能当此掌教之位。”
玄春子被紫阳真人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岳光祖大笑道:“紫阳道兄好一张利口,只是本座奉劝你一句,昆仑大势已去,若想保留一脉,不如就如玄春子道兄所言,这才是明智之举,如若不然,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昆仑道统就此灭绝,不知谁才是罪魁祸首之人。”
紫阳真人仰头道:“万事万物皆有生有灭,又岂能指望万世永存,贫道与昆仑亦无例外。岳真人不必多言,只要贫道一息尚存,昆仑便道统不绝。”
岳光祖面色一沉,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本座只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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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血色昆仑 九
与此同时,昆仑台左侧,化鬼王骑在乌烟驹上,手中巨大的镰刀横在身前,冷冷打量着眼前出现的数十座石台,石台之上影影绰绰,无数人站在石台之上,剑光闪耀,一片肃杀之气。起舞电子书
这些石台的周围印有无数玄妙符文,只是此刻都黯淡无光。
在最大的一座石台之上,一名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的年长道人正骑坐在一匹形如雄狮的巨兽之上,此兽的毛发向外翻滚着,一只头颅大的出奇,足可占了身长的三分之一。头颅上双目竖立,如同蛇眼,且各有九道黑白斑纹从两颊划过,直至兽口。
化鬼王把巨镰一摆,身后的役鬼堂弟子在四名头领的带领下,迈步进入石台之中。
台上道人正是浮尘子,座下此兽,那是镇守阆风台地底的开明兽。原本此处应该是符道之人使用的大阵,只是如今符道旁落,这地煞天罡阵便无法激活,如今这阵势,乃是浮尘子利用现有的地势摆放而成,与真正的地煞天罡阵相去甚远,好在这四灵万象阵四阵互通,昆仑台施展了落水银河阵之后,阆风台等同于也增加了此阵威能。各处高台也沐浴在蓝色水幕之中,施展水象之术时便可以威力倍增。
在浮尘子身后,也站立着四名道人,陆文甫赫然也在其中。而在周围高台之上,有一人正眼神闪烁的看着骑在乌烟驹之上的化鬼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看到役鬼堂的人进阵,浮尘子冷冷道:“邪魔外道,自取灭亡,阁下犯我昆仑,该有临死觉悟,贫道这就送各位下黄泉去。”话一说完,手中一柄乌黑之色的长剑上光芒一闪,一柄黑色巨剑在头顶浮现而出,随即恶狠狠斩杀而下。
随着这一剑而下,高台之上的其余几人同时出手,幻化做一片剑气笼罩住高台。在这四周的高台亦如此,在台上的五人只有一人出手,其余之人都为防护之人。只有护持在高台四周的人,才毫无顾忌的各祭剑光,往闯入石台之中的役鬼堂弟子杀去。
化鬼王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巨剑,冷笑一声,举巨镰一声大喝,向上猛砍。他的夺命镰刀巨大无比,舞动起来白茫茫一片,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滚轮,向上飞起,与剑光碰在一处。
一声响亮的金铁交鸣之色过后,剑光向上一抬,被浮尘子收了回去。化鬼王在乌烟驹上身子略微一晃,面露讶色道:“你这牛鼻子的本事似乎比那周公望还要硬朗。”
浮尘子冷冷道:“听阁下所言,我那周师弟是被你所杀了,也好,贫道正好为其报仇。”
此时,其余台上的剑光蜂拥而下,那些役鬼堂弟子纷纷舞动刀光抵挡,更有无数人阴气横飞之下,放出一只只冤魂厉鬼,向四周高台扑去,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化鬼王盯着浮尘子道:“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脚下轻轻一催乌烟驹,那乌烟驹瞬间前行,速度之快,如同地上刮起一股烟尘,奔着浮尘子所在高台杀来。
浮尘子向身后的陆文甫道:“你们好生守护此阵,待贫道先去会一会此人。”那座下开明兽发出一声低沉之极的吼声之后,四足之上白光一闪,瞬间便消失在了石台之上。
杀奔而来的化鬼王见浮尘子并未施展任何遁术便消失不见,不免吃了一惊,乌烟驹刚一停下,左侧传来浮尘子一声断喝,随即一道由剑光化形而出的黑色龙首直奔而来。化鬼王一声爆喝,无数刀影滚滚而出,与龙首撞在一处,不过转瞬,便把黑色龙首切割的寸寸碎裂,一声轻响过后,对方剑光消失。化鬼王仗着乌烟驹速度奇快,化作滚滚烟尘破光而入,眼见浮尘子就在前方,巨大镰刀毫不留情的一扫而过。
嗖的一声,刀光划过,浮尘子面带冷笑,人影渐渐消失。
立在此处的居然是个虚影
化鬼王一愣之间,身后却传来浮尘子的冷笑之声,只听他道:“看贫道的傲剑诀比周师弟的如何!”
化鬼王霍然转身,只见浮尘子已起于半空之中,道道黑色剑光把他与开明兽围拢在中间,一声响亮龙吟之后,人影已彻底与剑光融为一体,在剑影形成的乌云之中,一条巨大的黑龙张牙舞爪而出,向下狂扑而来,其声势之大,让周围高台上的所有昆仑弟子侧目。
这条巨龙确实比周公望当初所施展的还要雄壮,若以傲剑诀来分高下,低的不过是能施展一个龙首,如方仲修为不高,便是如此。而高一等的,可幻化半个龙身和一对前爪,如浮尘子这般施展而出的神龙傲剑诀,已然是五官齐备,四足俱全,已至大成。
化鬼王的巨大身形顿时被黑龙吞没,巨大的龙身围着化鬼王所在之地盘旋翻滚,强大的气息似乎要碾压被黑龙说裹住的一切。
狂风席卷之下,离着二人近一些的役鬼堂弟子稍一被龙身触及,便化为一团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众人以为化鬼王只怕难逃此厄时,黑龙盘旋的身影之中骤然翻滚出无数阴风,森森寒意随着阴风怒号之下扩散而开,无数道硕大的刀光随着这阴风奔涌而出,把缠绕的黑龙之身砍成无数截。
一声轰然巨响,刀光与剑气在激烈碰撞之下向四周扩散而开,光阴消去,显出化鬼王与浮尘子二人身形。
浮尘子微微喘息,手中黑色长剑紧握,面色凛然的盯着前方的化鬼王。而此时的化鬼王早已变成一个怒目圆睁的长发丑鬼,白色的头发在脑后飘扬,一张脸狰狞可怖之极。正是施展了鬼附之相后的化鬼王样貌。
化鬼王目中凶光闪烁,冷笑道:“周公望挨不住本王三刀,不知你这老匹夫又如何?”一声爆喝,与座下乌烟驹如同一体,瞬间就到了浮尘子面前,抡起巨大镰刀横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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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血色昆仑 十
鬼附之后的化鬼王速度之快,让浮尘子大吃一惊,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气,凛冽寒风吹得他身上道袍猎猎作响,刀光瞬间就到了面前。小说下载化鬼王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一声巨响,巨大镰刀所化的刀光已劈在浮尘子的剑光之上。
浮尘子的身形巨震,连同着座下的开明兽一起向后连退了数步,刚缓过来时,化鬼王的第二刀接踵而至。
浮尘子终于色变,但随即面露冷笑,开明兽脚下白气一卷,已把他和此兽一同遁往别处。原来此兽天生善使地遁之术,原本是地煞天罡阵的守护灵兽,可惜此阵缺符道之人施展,虽然无法激活大阵,但作为镇守灵兽的本命灵牌被浮尘子拿了,便当做坐骑使用,还是可以发挥出四灵之一的不凡神通。
化鬼王的这一刀只砍到了一片虚影,待虚影消失,远处浮尘子的冷笑声传来:“阁下蛮力惊人,贫道佩服,只不过单靠这一点本事,就想战胜贫道还差得远了。”言罢,数道剑光飞射而来。
化鬼王冷哼一声,头也不抬便挥动镰刀劈散袭来剑光,与座下乌烟驹化作滚滚乌尘,奔着浮尘子发声之处杀来。二者一个循声而至,一个利用开明兽的本身神通不停变换方位。化鬼王的速度固然惊人之极,但浮尘子占了地利之便,二人在场中纵横来去,一时难解难分。
场中的役鬼堂普通弟子和昆仑弟子便没有这么幸运了,在混战之中不时有人惨叫毙命,不是被剑光所杀便是被阴魂噬命而亡,特别是那四个头领,其勇猛虽然不及化鬼王,但附身之后的实力之强,已接连攻破数个昆仑弟子守护的法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浮尘子看在眼中岂能不急,趁着又一次摆脱化鬼王的追击,奔着其中之一杀奔而去,剑光大放之下一下笼罩住一名头领,那头领不及防下被浮尘子层层叠叠的剑光一下破掉防御,一声凄厉惨叫,把此人斩于剑下。等化鬼王赶到时,浮尘子又飞遁而走,向下一人出手。
化鬼王大怒,骂道:“无耻妖道,可敢跟本王当面一较高下。”
远处浮尘子冷笑道:“不能力敌当以智取,贫道又非一介武夫,何必和阁下一般见识。”
化鬼王森然一笑道:“你杀我一人,本王就杀你十人,看是谁能坚持的更久一些。”说罢,不再追浮尘子,却把镰刀一举,奔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座法台狂劈而去。台上台下的无数昆仑弟子大惊失色,那台上之人负有守护之责,眼见刀光劈来,五个人同时祭剑,化作光幕挡在刀光之前。化鬼王这一刀力大无比,那剑光所化光幕顿时晃动不止,眼看不支,台上数人同时撤剑飞身往别处落去。化鬼王的刀光再无阻隔,随着一声爆喝,一刀把数丈高的石台劈得四分五裂,乱石崩飞之中,台上台下的弟子乱做一团。化鬼王冲到近前,在这些人绝望的眼神中舞刀横扫而过,无数人被他那无匹刀光砍成两截,就算有刀剑架搁也无法留得性命。化鬼王的夺命镰刀不停收割人命,几乎无人是他手上一合之将。
化鬼王这一冲阵,顿时让昆仑弟子的压力大增,役鬼堂弟子趁机反攻,反倒让整个大阵呈现不支之势。
浮尘子面色铁青,再无沉稳之态,他迅速奔回陆文甫所在高台,喝道:“快用联袂之法,贫道要用五行傲剑诀斩了此贼子。”
另外四人面色一变,陆文甫道:“师叔当真要用?”
浮尘子毫不犹豫道:“只有杀了此人,此阵才能保全。”
余下四人再不犹豫,手中剑光一变,迅速变化出一片四色光芒,分为白、赤、黄、青四色,浮尘子长剑一竖,一道巨大的黑龙虚影在剑光之中一闪而现。四人同时一声大喝,把各自施展的剑光分先后叠加在浮尘子长剑之中。浮尘子手中长剑顿时震颤不已,如同要一飞而走一般,几乎无法控制。
那神龙傲剑诀虽然分化五行,但可以用相生相克之法叠加威力,当初在丰都神宫时那两个昆仑高人便十分精通相生联袂之法,可以让单一的傲剑诀威力倍增,而这不过才两人施展,还在可控之内。如今浮尘子想要施展的,却是完全的五行相生联袂之法,威力更在二人施展之上。正所谓金生水、水生木,环环相扣,虽然陆文甫这些人本身修为不足,但数人同时施展,又比二人的高了不少。这一联袂之法一施,陆文甫等四人顿时气息一萎,而浮尘子却浑身气息飙涨,手中剑更是成为一柄擎天巨剑,随后浮尘子一声冷哼,整个身形向前一扑已融入了剑光之中。
那凌厉惊人的剑气早已让化鬼王注目,眼见浮尘子施展身剑合一之后,那惊人剑光奔自己而来,化鬼王便知浮尘子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黑色的长剑尚在空中便传出一声震慑天地的龙吟之声,虽然剑光一个扭曲,从剑尖直至剑柄宛如活过来一般,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黑龙出现在半空之中,云气翻滚,奔腾而下。那一路之上所带起的狂风如同刮起了一场暴风疾雨,无数冰雹雨点从狂风之中倾斜而下,把下方那些役鬼堂弟子打得人仰马翻。这并非是此傲剑诀的本来神通,却是这四灵万象阵带来的额外效果,但凡是引动了五行之力的招式,都可借这四灵万象阵中的一种来加强本来神通,故而浮尘子才决定用五行联袂之法,便是想一鼓作气,杀了化鬼王。
化鬼王怒瞪着这从天而降的黑龙和其带来的天地异相,终于收起狂暴之心,浑身阴气如同翻浪一般从头到脚的滚动不已,随后狂吼一声,镰刀化作一座巨大刀山向前劈出。
二者瞬间撞到一块,黑色巨龙被刀山略一阻挡,便被巨龙张口巨口一口咬掉小半个刀山,随后两只前爪向前一抓,刀山顿时崩溃开来,在化鬼王还来不及变招之前,黑龙直冲而下,已一口吞没了化鬼王,其身影终于在黑色龙身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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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血色昆仑 十一
在高台之上的陆文甫等人见到这一幕后大喜,向周围喝道:“化鬼王已死,还不杀上前去,把这些小鬼尽皆剿灭。[ 超多好看小说]”台上台下顿时便有数道遁光一起,杀入役鬼堂弟子核心中去。能够施展身剑合一之术的至少也是文字辈弟子,有这几个人带头,余者更是纷纷前冲,原本处于守势的昆仑弟子一时声势大涨,开始大肆反攻。
初时还分得清敌我,不一会便搅在一起,除了高台之上还是昆仑众弟子把守之外,下方已是一场混战。
在另一处高台之上,一人手持长剑,盯着浮尘子所化黑色巨龙不眨一眼。身旁一人道:“周师兄,那化鬼王被困傲剑诀之中死定了,眼见大胜在前,我等也下去多杀几个妖人。”
那背唤作周师兄的正是周青,如今的他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消瘦,但面容却有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精铄有神,显得一个人已成熟了不少。他淡淡道:“谁胜谁败,不到最后一刻,孰未可知。师弟想下去多杀几个妖人,尽管请便。”
那名建言的弟子见周青不为所动,只得自己御剑飞了下去,转眼就淹没在混战的刀光剑影之中。周青冷笑一声,转头向陆文甫所在高台看去,见那四名道人正在盘坐恢复元气,似乎并无下场动手的打算。周青略一思索,便知可能这四人专为浮尘子施展联袂之术而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也许浮尘子杀化鬼王不成,真气不足之时,又会借用这四人之力。想到这里,长剑一祭,已飞身而上,奔着那高台而来,
陆文甫正注视着浮尘子和化鬼王的争斗,眼见黑龙盘旋反复,浮尘子一直没有化形而出,可见化鬼王被困在里面并没有死,还在竭力挣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眼光余光见到一道剑光落了下来,仔细一看见是自己门下弟子周青,温言道:“你来得正好,我与你几位师伯需尽快恢复元气,此时忌讳旁人打扰,你便守在这里为我等护法。”陆文甫原本并不看好周青,可谁曾想这周青不知是天分如此还是吃了灵丹妙药,修为竟然提升的很快,在同辈弟子之中迅速成为翘楚,让他始料不及。
周青躬身道:“师尊差遣,弟子焉敢不从。”
陆文甫点头道:“好,等大事一了,为师定会大大嘉奖于你。”放心下来,专心致志恢复真气。这四人的任务还真如周青所料,是特意给浮尘子提供剑诀威力而设,只要浮尘子一直不落败,便随时可以借用此四人之力,直至这四人真气不续被另外四人替代。可惜昆仑派能够施展大成境界的傲剑诀之人本就不多,如陆文甫之类也只能担任辅助之责,若是人人有一手精妙剑术,无数人在这高台之上施展这五行之力,那闯入这四灵万象阵之人要何等的本事才能屹立不倒。
周青提剑站在四人旁边,冷冷地注视着脚下战况。
盘旋翻滚的黑色巨龙终于有了变化,只见一股碧绿色的火焰满满从龙体的空隙之中冒出,初时只有一星半点,到后来却蔓延地越来越多,火焰也凭空高涨,绿色的火焰不停烧灼着黑龙躯体,不一会,龙身上漆黑如墨的龙鳞被染成墨绿之色被剥落开来。黑龙扭曲的越来越是厉害,而绿色的火焰也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汹汹燃烧,但如此猛烈火焰却全无灼热之气,反而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极的冷意。
陆文甫身旁一名老道骇然道:“这是鬼火,只怕师叔困不住化鬼王,要让他脱困而出了。”似乎是验证此人所说不假,下方一声爆裂而开的轰鸣巨响,那硕大的黑龙身躯突然鼓胀,然后寸寸碎裂开来,无数绿色火焰从碎裂处喷涌而出,转眼就把黑龙残破的身躯淹没。
火焰深处传来浮尘子的一声闷哼,只见一道黑色遁光从绿色火焰之中飞射而出,往陆文甫所在高台落了下来,看身形正是浮尘子本人,只是此刻的他面色苍白,毛发卷曲,浑身上下更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绿火附在身上燃烧不止。浮尘子骑着开明兽一落到台上,浑身一抖,便把残存的绿火熄灭,随后气急败坏地道:“化鬼王果然非同小可,他有六具化身,被贫道斩了三具,却再也无力继续厮杀下去。各位师侄快快施法,贫道不信在我连番施展绝技之下,他能撑得下几时。”
陆文甫等人一听,齐刷刷站起,同时捏诀祭剑,欲要再施展一次联袂之术。
滚滚绿色火焰之中,四道巨大的身影在火焰中忽明忽灭,其中一道骑在乌烟驹之上,正是化鬼王本人。一声怒喝之后,那些扩散而开的火焰同时向内收缩,转眼收拢到化鬼王身后的葫芦之内,只留下现场的四个化鬼王,其中三人面目与化鬼王一般无二,正是他施展的真如化身。骑在乌烟驹之上的化鬼王手中镰刀之上,有数处崩裂开来的豁口,应是刚才与浮尘子激战时留下的。另外三个化身,一人拿着一柄巨斧,一人拿着巨锤,一人拿着链枷,都是威力十足的兵器,人人面目狰狞的盯着浮尘子所在高台。
化鬼王喝道:“老杂毛,拿命来!”他与身旁的三具化身同时向台上冲去,四道滚滚烟尘瞬间便到了高台之下。浮尘子长剑一抖,分化出四道剑光分劈四人,头也不回的道:“师侄准备好了没有。”
忽听一人冷笑道:“只怕他们没这个机会了。”身后瞬间一股阴冷气息传来,随后剑光大亮,数声惨呼之声凄厉发出。
浮尘子惊骇回头,只见一名昆仑弟子化身成一名长发妖艳之人,正面带冷笑的一剑向自己刺来。而在他周围,陆文甫等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你是役鬼堂的人?”浮尘子刚说出这句话,周青的剑便到了背后,浮尘子怒气勃发不可遏制,虽然变起仓促,但他到底是修为高深之人,身形向前一移,周青的剑便落到了空处。浮尘子正想把周青杀了,化鬼王的刀光却也到了头顶,四道人影围着浮尘子,斧、锤、链枷齐出,浮尘子本已气力不继,如何架得住这般围殴,一声爆喝之后,被化鬼王一镰刀把手中宝剑磕开,另一具分身的巨锤轰然砸至。
浮尘子护身真气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人也被从开明兽上打得口吐鲜血的往后抛飞,反向着周青飞去。周青眼中寒光一闪,瞬间解除了鬼附之身,一道鬼影向前一扑,已抓住了浮尘子。在浮尘子嘶哑而惊惧之极的惨叫声中,无数血线从身上冒出,被那鬼影吸了去。
扑通一声,浮尘子掉落尘埃时,已是一具身着道袍的干枯尸骸。
周青把手一招,鬼影飞遁而回。周青看着脚下尸体,一想到吞噬了一个有如此修为之人的精血,抑制不住的放浪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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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体验太差了,昨晚发完了睡觉,早上起来一看居然没发,只好再发一遍,如今发这一个章节愣是卡了我半个小时,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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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血色昆仑 十二
浮尘子一死,那些驻守阆风台的昆仑弟子顿时便有数十人御剑而走,往外逃去,剩下的也无心恋战,整个大阵崩溃已是早晚的事。【阅读本书请搜索800】原本还是士气高涨的昆仑弟子押着役鬼堂弟子厮杀,如今却如风云流散,跑的跑,逃的逃。
化鬼王根本无心追杀那些逃亡之人,他把身子一抖,旁边三个化身便化作三道黑气收到身上,骑着乌烟驹到了周青面前,冷冷瞧了一眼已变做干枯尸骸的浮尘子,面上厉色一闪,手中巨镰往前一扫,浮尘子尸骸顿时被割的四分五裂。一块黑色玉牌在四散的骨骸中闪现而出。
化鬼王把手一招,已把此牌摄入手中。
周青跪倒在地,向化鬼王道:“启禀化堂主,这块便是控制此处灵兽的灵牌。”
化鬼王端详此牌片刻,冷笑道:“此兽虽然神奇,却并不适合本王所骑,这块灵牌送你了。”把手一扬,一道乌光飞来,周青慌忙接在手中。
化鬼王道:“这次做得不错,本王是恩怨分明之人,有罪必罚有功必赏,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
周青面露喜色,恭敬地道:“为鬼王做事,岂敢不尽心尽力。”
化鬼王又扫了一眼大势已定的战场,向周青道:“那些肯降之人便在你麾下统领,如有不服者一概杀却,此地扫平之后,就在这里驻扎下来。”
周青道:“不需援手别处吗?”
化鬼王冷笑道:“其他地方自有其他人去应付,本王又何必多此一举,等得他们拿不下时,再来求我不迟。电子书下载/”化鬼王与浮尘子一战,其实还是亏了不少真元的,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依旧傲气十足,但在心内已感到自己有些乏力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浮尘子死后,拿他一具尸首出气。化鬼王又解了鬼附之术,回复本来面貌之后,站在高台之上缓缓恢复元气。
周青侍立一旁,冷眼瞧着四处已一边倒的杀戮。忽听脚下有人出声,低头一看,却是被自己偷袭的四人中的一个,当时这几人全都凝神注视着浮尘子,被周青在后祭剑横扫,全无防备之下当场腰斩二人,另二人重伤倒地,本以为都该死了,谁知还有一人没有毙命。周青提剑伸到那人胸前,正想随手刺下,脚下之上低声道:“且慢动手,我……我愿意归降。”
周青一看此人面目,竟然是那陆文甫,只是此刻的他面色苍白,口中鲜血把他的颚下胡须都粘成了一块,看上去凄惨无比。陆文甫也已看清周青面貌,微闭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周青冷笑道:“陆前辈,你肯归降原本是好事一桩,可是弟子身份低微,你若来时,岂不是要把你供在高台之上,这让在下为难的很。不如还是下地去,等来世投胎做人,再到我麾下效力。”长剑前伸,指向陆文甫咽喉,陆文甫大骇之下再顾不得廉耻,伸手抱住周青小腿,哀告道:“鄙人愿意为周爷鞍前马后,以效死力,绝不生二心。”
周青讶然而笑道:“你叫我什么?”
陆文甫期期艾艾的道:“周爷……周爷……周公子……周公子……”
周青把剑一收,冷冷一笑道:“当年我曾磕你几个响头,如今既然奉我为主,这几个头还需磕还给我。”
陆文甫挣扎着爬起,面色变换之下,趴在周青脚下磕下头去。周青哈哈几声长笑,这才对陆文甫道:“起来,大事一定之后,还真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不过你可别心生二意,为了让你尽兴给我做事,一点手段是少不了的。”从怀中摸出一颗黑乎乎药丸,丢都陆文甫面前。那药丸滚了几滚,被陆文甫颤抖着拿在手上,缓缓纳入口中。
化鬼王一直冷眼旁观,见陆文甫跪倒磕头直至吞下药丸,这才面露一丝阴森笑意。
昆仑山上厮杀正酣之时,天墉城中的方仲却难得有闲心与普玄等人待在屋内闲聊。普玄道:“贫道出去打听了一下,如今这天墉城内多出了不少人,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照理如是想攻打昆仑的话,就不该逗留城中不去。”
方仲道:“当日那道长离开时说过什么下次来时,便不是一人前来,莫非是那道长叫来的人。”
普玄摇头道:“这便不知了,不过为了姬老丈一人就喊来这般多人,似乎不像。”
一旁的姬老丈一直默然不语,此刻听到普玄的言语,摇头道:“这些人不是青狼那厮叫来的帮手,而是魔教锻金堂的人。”
方仲愕然道:“锻金堂的人?”
姬老丈道:“方公子难道不知,这锻金堂也是魔教内无堂之一么,堂内之人似乎和其他人并不如何融洽,所以这次虽然来了昆仑,多半是被迫所为,留在城中不去毫不为奇。老夫如今担心倒不是青狼会带人来寻老夫的麻烦,而是昆仑如今状况如何了。”
方仲道:“昆仑底蕴极深,二者相争绝非一时半会儿就可分出胜负。如果姬老丈不放心,晚辈再走一次也无妨。”
姬老丈尴尬地道:“这如何好再麻烦方公子。”
方仲笑道:“姬师姐对我有恩,况且昆仑山上到底如何,也是晚辈关心之事。”想到钱文义和无念等人,确实放不下心来。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姬老丈皱眉道:“青狼那厮这么快就来了?”
瑶鹰王冷笑道:“不是,如果是他,已把你店门打破,还会敲门?”
姬老丈一想也是,忙走过去开门。方仲等人隐在房内,看来者是谁。只见门板开处,有两人站在门外,一位是个正当壮年的魁梧青年,头戴一顶大檐帽。另一人是个消瘦老者,面色淡金,留着一撮山羊胡。二人都是风尘仆仆,似乎赶了许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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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血色昆仑 十三
姬老丈迎上去道:“两位客观不好意思,本店不开张许久了,要住店到别出去。八零电子书/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
那个戴着大檐帽的青年道:“你这位老人家真是怪了,开店的故意赶客人走,哪里是像做生意的人。在下还就喜欢冷冷清清的地方,多花些银子没关系,只要住的舒坦就行。”他把大手一伸,推开姬老丈迈进屋来。身后那个淡金面色的老者一声不吭,也跟着进屋,自顾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那青年把大檐帽摘了,从兜里摸出金灿灿一只元宝往桌子上一抛。喝道:“拿去,足你半辈子吃喝了。”
姬老丈眼见此二人是不打算走了,只得拿了这只金元宝,笑着道:“如果只有二位的话,那小老儿就尽力款待了,有何不到之处切莫生气。”
那淡金色面容的老者摆了摆手。姬老丈自去烧水上茶。
那青年道:“爹,这里没有外人,我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如今之势要么远走高飞,要么忍气吞声,你说怎么办。”
那老者淡淡道:“远走高飞,走到哪里去?不说你无处可藏,就是真的走了,别人会放过你?不要以为退避三舍就无事了,不得罪人可不是谦让就可以的,大部分的时候,你没有为旁人出力,就已经得罪人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那青年面色一变道:“如爹所说,今次我等又得罪了师了。”
那老者冷笑道:“岂止得罪,只怕今日不知明日事也是有的。你有没注意过,那些教中老人还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要么依附于人,要么失踪丧命,如我等太太平平活到现在的,已算是异数。”
“想不到形势恶劣到如此地步,唉,有时候我盼望着昆仑这些人统统不得好死,可有时候,又指望着他们力挽狂澜,杀一杀旁人威风。如今昆仑危在旦夕,只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彻底投靠师麾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有丝毫异议。”说到这里,那青年一掌拍在桌子上的大檐帽,啪的一声,大檐帽四分五裂,散了一桌。
那老者把手一拂,如变戏法般把桌上碎片摄入手中,然后手中火光一起,把那些碎片烧成灰烬,最奇特的是那些灰烬并不掉落,却逐渐凝成一团,不一会,一个黑乎乎的弹丸出现在手中,被他两指一捏,细细打量起来。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刚才还是乱糟糟一团,如今桌子上却干干净净,只不过手中多了一个黑色泥丸而已。
一旁倒水的姬老丈勃然变色,这一手本事,已说明了此人极不好惹,幸好此人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当下更是小心谨慎。那老者端详着手中黑丸片刻,忽的抬头向楼上道:“阁下窥视如此之久,何不出来见上一面。”说罢,曲指一弹,那泥丸嗖的一声,化作一道乌光打向隐藏在楼上的方仲所在房间。砰的一声响,泥丸把楼上一间房门打得应声而开。
那青年想不到这样隐蔽之地还会隔墙有耳,惊怒之下纵身而起,人已跃到楼上,冲着房门喝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
房内正是躲藏着方仲等人,但被那老者发觉的却不是方仲自己,而是瑶鹰王见到那老者时,竟然神情激动,呼吸急促起来。就这一微小变化,便被那老者给听了去。既然已被发现了,方仲索性扬长而出,笑着道:“此地能再见欧兄,让在下意外。”
那青年一见方仲,愕然道:“是你,方仲!”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锻金堂的少主欧旭。
随着这声惊呼,瑶鹰王以比方仲更快的速度闪身而出,从楼上一纵而下,轻飘飘落在那老者桌前。那老者处变不惊的脸在见到瑶鹰王时终于露出愕然之色,忽地站起,颤声道:“瑶鹰王,你还没有死?”
在楼上的欧旭与方仲都露出惊讶之色,二人忙从楼下下来,只见瑶鹰王面露苦笑之色的道:“虽然没死,却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欧堂主一直深居简出,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那老者看着瑶鹰王两袖空空的样子,露出心痛之色,沉声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瑶鹰王冷笑道:“还能有谁?当年我被抓入大牢,欧堂主又不是没有见到。”
那欧堂主疑惑道:“可是……可是你怎么会逃出来的。”
瑶鹰王道:“不是逃出来的,而是他们想让老夫去死,只是老夫命大,被方公子所救,这才只是丢了两只胳膊。”瑶鹰王把当日自己身陷囹圄之后,被送上战场厮杀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明知这是借刀杀人,可老夫身不由己,只能被人摆布,此计真是毒辣。”
那欧堂主淡金色的面容因愤怒之色而蒙上了一层嫣红,如同有火光在面上燃烧,一层灼热之气在身上升腾而起,身后座椅轰的燃烧起来。“难怪如此多的旧人都不见了,原来不是被杀,就是被废,此等教派有不如无。”
方仲想不到瑶鹰王与这欧堂主居然是熟识,而且还交情不浅的样子,当真意外之极。一旁的欧旭见欧堂主因瑶鹰王之故而发这么大的火,大喜道:“爹,不如我等反了。神教名存实亡,昆仑自身难保,既然两边都靠不住,那就索性靠咱们自己。”
欧堂主虽然愤怒,但听了欧旭之言,一身的怒火反而熄灭了不少,淡淡道:“以锻金堂这点人手,想自谋生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欧旭道:“然则就一直这样拖下去,儿敢断定,只要昆仑一灭,接下来的便是我们。”
欧堂主沉吟道:“非是为父不知,故此才不想上昆仑淌这摊浑水,可惜如今浑水却摊到我头上来。”
二人正拿不定主意时,那被姬老丈重新关起来的大门轰然一声巨响,一个魁梧之极的粗壮大汉手舞巨大铁锤出现在门口,把门板砸成碎片。众人吃惊之下扭头一看,只见在那大汉身后,无数人站立,其中更有一台二人小轿,轿子上坐着一个豹头环眼、耳挂金环之人。他看到屋内有这许多人时又惊又喜,喝道:“欧堂主勾结外人,证据确凿,这一次看你还怎么抵赖,把他们都抓起来。”;
第四十五章 血色昆仑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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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中佐狐疑道:“此人是谁?”
无念蹙眉道:“听闻砺丹堂的堂主是位已经修炼至返老还童之人,莫非就是此人。&;&;&;&;&;&;&;&;&;&56;&48;&48;&;&;&;&;&119;&119;&119;&46;&56;&48;&48;&98;&111;&111;&107;&46;&110;&101;&116;&;︾樂︾文︾小︾说|”
魏中佐惊讶道:“我也听说过此人,但没想到还可以变成小孩子?”
来者正是火丹童子,他站定脚步,先举目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看到水池平台之上的二人,露出天真的笑容道:“二位就是守阵之人?”语声娇柔,如同童音。
“来者何人?”魏中佐即便心中有数,亦不大相信眼中所见,开口问道。
“在下火丹童子,你可是魏掌门?”那火丹童子笑着道,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魏中佐道:“不错,在下魏中佐,阁下果然是火丹童子,你领着这些人也想前来破阵?”
“破阵?不是的,我对打打杀杀没什么兴趣?”
“哦,那你来干什么?”
火丹童子道:“我出关不久,新练成了一样神通,觉得不错,便想找人来试一试,切磋一下。”
魏中佐冷笑道:“所以你便寻到这里来?阁下真是好雅兴,废话少说,你既然想找人切磋,那便动手,”他那手中打神鞭一扬,等着火丹童子杀进玄圃台来。
火丹童子根本不急,他倒背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看了周围一圈,点了点头,回身对一旁的邪奄子低语了几句,随着他们而来的数十个道士同时亮出长剑,在玄圃台前排列开来。
砺丹堂所带来的人并不多,相反玄圃台镇守的昆仑弟子和青城派弟子比之多的多,故而魏中佐看到火丹童子只带了这些人来,反而心中大定,对身旁的无念道:“这火丹童子过于托大,想靠这些人就要破我等大阵,真是妄想,我要教他来得去不得,一个都回不去。小说下载”
无念道:“这火丹童子修为高深莫测,还是小心为妙。”
魏中佐点头道:“我会小心从事的。”
眼见这火丹童子观看良久也不见动手的意思,魏中佐喝道:“火丹童子,你不是想切磋神通的吗,怎么又不敢动手?”
火丹童子看着水池,皱眉道:“我怕水?”
魏中佐仰头笑道:“在下没有听错,莫非你把年纪也修得长回去了,已是个不会水的娃娃?那你还来作甚,滚回去。”
“虽然怕水,却还想试一试。”火丹童子大红衣袍一挥,身上一股庞然气息升起,转瞬就达到了炼神初期的样子,同时把口一张,吐出一朵火云在他脚下,托着他往玄圃台飞了过来。
魏中佐一察觉他只有这一点修为,顿时心中大定,向无念道:“看来此人传闻言过其实,只靠此等修为,想胜我都难。”
火丹童子直冲到水池旁边这才站定,随后虚手一按,一朵火焰出现在掌中,那火焰宛如活过来的一般,逐渐游走,迅速变成一条手臂粗细的火蛇,向着池中平台的魏中佐和无念冲来。
无念把湛蓝色的长剑向上一指,身后五座法台之上的剑阵同时激发,各有一柄巨大的五色剑影在台上升起,盘旋在玄圃台的水池上空。这九阳焚天阵虽然无法激活火行之力,但剑阵之威仍在,五色剑影在空中一个闪烁,便相继劈了下来。
那火蛇还未飞到二人身前,便被其中一道剑影斩成两截,噗的一声,化作淡红色雾气弥漫在水面之上。
火丹童子双手连挥,一条条火蛇相继变化而出,接连不断冲了过去,但都被剑阵毫不费力的砍成虚影,只留下法力耗损之后留下的淡淡灼热云气不曾消散。才一会儿功夫,那火丹童子动作越来越快,火蛇也越放越多,整个玄圃台水池几乎都被红色云气笼罩,连水池之中的荷花荷叶都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时,那火丹童子才轻笑一声,飞身掠过水面,直奔二人所站平台而来。
魏中佐祭出打神鞭,喝道:“来得好。”鞭子瞬间在空中解体,分化成三十六道鞭影,魏中佐掐诀一指,鞭影如雨而下,向着火丹童子的身影砸了下去。
那火丹童子避也不避,噗的一声,第一道鞭影打在了火丹童子身上,只见那火丹童子发出啊的一声叫,一道身影被打落下来,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一大片白雾,如同火炭投入火中一般。
让魏中佐大吃一惊的是,那火丹童子明明被砸落了下去,但空中依旧有一个火丹童子的身影,正急速飞来。
鞭影相继砸落,那火丹童子似乎有无数条身影,明明打在他身上,而且的确跌下来一人,但他的本体却一点变化也没有,一眨眼就已横掠过十来丈的水面,到了平台近前。
火丹童子一踏足那平台地面,魏中佐的最后一节鞭影也砸落下来,啪的一声,正好打在那火丹童子的顶门,直打得金光四射,一片片火红色的云霞从原地冒出,连人都打得碎了,却没有鲜血横流、骨骸四散的那种惨状。
魏中佐一怔,但他到底是一门之首,招手收回打神鞭,同时座下狮子一声怒吼,一股罡风从狮子口中喷出,如同刮起一股狂风,把前面无数火红色的云霞吹散。
云霞一散,原地出现一颗红色丹丸。那丹丸如碗口大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道道豪光,在地上旋转不停。
在对面排列的那些砺丹堂道人,其中有八人手中托着一件用布遮掩的东西,此刻同时撤去红布,露出一根雕刻古朴的木桩,一起祭了出去。此八根木桩一出手便声势不凡,在空中迅速变大,转眼已成为了上下四五丈的巨木,巨木之上雕刻着一条条盘龙。这八根木桩飞出去时各有方位,数声巨响之后,已把玄圃台那方水池围住。
无念俏脸变色道:“不好。”她抬手祭剑,一道硕大的剑光奔着其中一根木桩劈去,噗的一声,木桩表面荧光闪动,一层层涟漪荡漾而开,竟然没有损伤分毫,同时其余几根也跟着发出无数荧光,和这一根相呼应。
八根木柱一落,围绕着水池的周围顿时刮起一股旋风,就在这旋风之中,一条朦朦胧胧的巨龙虚影在刚才火丹童子打出的无数火云之中渐渐升起。
地上那颗红色巨丹嗖的一声飞向那巨龙,龙口一张,已把此丹吞了下去。
一股惊人之极的气息从那巨龙身上勃然而发,其威势之大,让魏中佐和无念二人不由自主的齐齐后退。二人面对这火龙的感觉,就如同秋叶比之大树,让人高山仰止,不能仰望。周围的云气也随着这火龙的升起,而围绕在它身边盘旋,这一惊人景象,就是施展了联袂之术的神龙傲剑诀也不能相比。
巨龙的巨大双目散发着精光看向魏中佐,龙口微张,传出火丹童子的声音道:“我这借丹化形之术如何?”
一想到自己的打神鞭怎么打都对这火丹童子无效,魏中佐面色煞白,震惊道:“你……你已凝结真丹?不可能的,你有如此修为岂能还留在这世上。”
“哈哈哈,有什么不可能的,旁人只道我只是修炼到返老还童,却不知我早已抛却凡胎,步入太虚,成就大道了。”巨龙说罢,那眼中露出一丝拟人的蔑视眼神,然后挟带着无数翻滚着的火云,向魏中佐扑来。
魏中佐脸色大变,目中露出胆怯之色,兜转青狮,竟然不战而逃,向后方跑去。
他在面对火丹童子的无上威势之下,已生不起反抗之念。一个已然修成大道的人,绝非连他这种三花都未聚顶的人可以匹敌,所以他想都不想其中是否有诈,便落荒而逃。一旁的无念虽然也震惊万分,却要镇定许多,她不相信一个已然修成大道的人还会跑到这里来切磋道法,只是面对这火丹童子的无上威势,她也生出力不从心之感,有心和魏中佐联手一击,但魏中佐却先自逃跑,孤掌难鸣之下,也只有暂避锋芒了。
巨大的火龙只是一个头颅几乎就占了平台的一半大小,此刻龙口张开,向前一扑,就到了魏中佐身后,魏中佐惊得魂飞魄散,把打神鞭又祭了起来,向空中乱打,但鞭去如风,却如石沉大海,掀不起半点风浪。
周围的昆仑弟子和青城弟子全都祭出无数剑影,向那火龙斩去,但周围的八根遁龙桩却组成一道屏障,无数剑光都被挡在这水池之外,众人眼睁睁看着那火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魏中佐连同那头青狮一起吞入口中。
火龙挟带的无数火云遮住了大半个水池,唯只见巨大的火龙身体,在平台之上盘旋碾压。
魏中佐在落入龙口后发出的惊叫之声戛然而止。
第四十六章 血色昆仑(十五)
火云深处一道剑光飞出,在上空一个盘旋,便向着玄圃台另外的一座法台冲去,试图突围而出。小说下载
这道剑光噗的一声,便斩在八根遁龙桩所组成的屏障,那荧光大放的屏障顿时狂闪了数下,但并未破损,反而又稳定了下来。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娇喝道:“师父要突围出来,快打破这屏障。”
无数道剑光从后方飞起,全都往那被斩之处打来。里面的剑光又复大亮,现出一柄湛蓝色巨剑的虚影,又复疾速扎下。在内外夹击之下,那处屏障骤然一暗,防护之力大减,被湛蓝色巨剑一下撕裂光幕,突了出来。
远处的邪奄子微微一跺足,说道:“可惜,堂主借用了太多八部天龙遁之力,让束缚之力大减,被她跑了一个。”
那湛蓝色巨剑一闪之下,已到了其中一座法台上方,接着剑影一分,一条身影从空落下,正是施展了人剑合一之术的天玄宫主无念。
只是此刻的她面色有些苍白,看向笼罩整个水池的火龙,目中露出震骇之色。若非她的御剑之术比魏中佐跑起来快,只怕也被困其中无法脱身了,而这还要感激自己的门人见机得快,全都祭剑在外接应,要不然自己就算施展了人剑合一,也破不开这遁龙桩的围困。然而魏中佐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无念一落到台上,便低喝一声道:“组剑阵!”她的长剑率先化作一道巨大剑影,周围的几人同时出手,一道道剑影叠加在前一道之上,随后一声清脆龙吟之声响起,她的身形一纵,空中立刻凝聚出一条红色神龙,张牙舞爪扑击而下。
这一条剑气所化神龙虽然没有火丹童子变化而来的火龙巨大,但身形要凝实许多,宛如真的一般,目放精光,张开龙口,冲着其中一根遁龙桩咬了下来。800
这根遁龙桩初时还能抵挡,但不久便灵光黯淡,在被赤龙诀连翻攻击后,巨大的木桩逐渐变小,直至恢复成数尺长的原形。负责操持这一根遁龙桩的道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这遁龙桩之所以能够施展这样大的威力,和他不停施法有关,如今法力不续之下反噬吐血。
这八根遁龙桩乃是一体的,其中一根被破,剩下的威力大减,那邪奄子索性喝道:“收!”
几个道人一起作法,八根遁龙桩全都恢复原形,被招了回去。
巨大的火龙虚影彻底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赤龙诀所化神龙再无阻隔,直往那火龙深处撞去。刹那间龙吟之声大作,玄圃台如同一座死火山突然爆发相似,无数的火焰和云霞在底下向上喷发,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到热浪滔天,难以忍受,纷纷向后退避。
翻涌的火浪此刻已看不出两条龙的身影,那平台之上此刻已变化做一轮巨大的红色骄阳,照耀着四周。无念和火丹童子全都不见了身影,似乎都已融化在刚才的烈焰翻腾之中。
红色骄阳终于逐渐暗淡下来,从明亮的鲜红色变成了深红色,直至噗的一声,裂开无数细纹。
在空中盘旋的数道剑影觉得有机可趁,唰的劈将下来,斩在这失去光芒的圆球之上,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圆球竟然爆裂而开,红色云气往四周飘散,露出里面两条人影。
只见其中一条身影,正是那天玄宫主无念,此刻的她剑尖下垂,面容平静,浑身上下更是如出水莲花,一尘不染,似乎刚才施展那赤龙诀的不是她本人,一副沉稳有余之态。但若细心查看,可发觉她的面容浮起一丝不正常的嫣红,虽然嘴角紧闭,一条血丝却挂在她的嘴角旁边。
另一条身影要小许多,身披大红衣袍,面容稚嫩,却是那火丹童子的。只是此刻的火丹童子浑身上下遍布裂纹,连同他身上所穿衣袍亦是如此,如同一座即将粉碎崩塌的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些裂开的隙缝并无鲜血流出,反而里面红光流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
除了这二人外,魏中佐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唯见地上掉着数节铁鞭残骸和几片铁甲。
那火丹童子如同石雕一般的身影终于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随后表面一层皮肤如同粉尘一样飘然洒落,里面红光灿然,接着全身一震,一条浑身散发着红色光芒的赤裸人影显露而出。
红色光芒转眼变淡,赤裸人影把双手一挥,那些红芒化作一件红色衣袍披在了身上,一个如同初生婴儿似的火丹童子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哈哈,真是痛快,这一番浴火重生,又让我修为更进一层。”
火丹童子散发着稚嫩的童音仰头大笑道。
所有人都对火丹童子的话声感到了一股彻骨寒意,此人真的已经抛却肉身,随时都能凝聚形体,大家亲眼所见,已是无可置疑的了。难道如他自己所说,火丹童子早已突破炼神还虚,步入太虚大道,成就金丹,铸就仙体,已可破空飞升了。
火丹童子如此厉害,还有谁是他的对手,那魏中佐不是连一招都没能支撑得下去么。无数的昆仑弟子和青城弟子看到这一幕后信心动摇,再无厮杀之心。
火丹童子大笑之后,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无念身上,说道:“念你修行不易,我也不是好杀之人,就放你走。”
无念宛如未闻,站在原地冷冷地瞧着火丹童子。
“嗯?你莫非也想让我把你给杀了?你比魏中佐如何,还不是让我一击而亡,连尸骨都不曾留下。”火丹童子有些诧异的看着无念,把小手一张,一团火焰在其手心游动,转眼变化成一条火蛇,在他的手臂之上弄焰吞吐,盘绕来去。
无念冷峻的面容之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让火丹童子看得一怔。
“你撒谎,或许你真的已抛弃肉身,但你离成就大道还远着呢。”
这句话一说,那火丹童子的笑容顿时凝固,他的小脸之上浮起一丝与面容极不相符的阴霾,冷冷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虽然不知你修炼的是何功法,但成就金丹大道的人,不应该抛却肉身后,却连金丹还是不能变化的有形之物,只怕你这颗金丹是假的。”无念缓缓而谈,当看到火丹童子那冰冷眼神时,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从一开始,魏中佐连打他无数下后显出的那颗巨大的红珠,直至幻化而出的火龙吞珠入口,施展无上神威,此珠始终不曾变化消失,最多不过被隐匿不见,故此无奈心生怀疑,这红珠根本就不是他所谓得成大道后所结金丹。
此珠更像是一颗什么巨大异兽的妖丹。
火丹童子冰冷的眼神忽的诡异一笑,点了点头道:“你的眼光不错,我这颗丹的确称不上是金丹,最多,只能算是一颗假丹。离着真正的金丹,还差那么一筹,不过我相信不用几年,只要再找到一两头修为滔天的异兽内丹,融入其中,我就可真正炼出自己的金丹了。”
无念见他自承其事,反倒有些诧异了,一向只听闻结出金丹的,哪有假丹之说。“你如果没有结出金丹,又怎么会抛却肉身,随意凝结形体?本宫看你也不是阴魂之身。”
火丹童子面露得色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丹道一途也是如此,人人只道炼丹为我,却不知我为炼丹,这一颠倒,便可以明白许多事情。例如这炼丹的主材,到底是这样一颗妖丹呢,还是我自己?”
无念虽然对这外丹道法所知不多,但也知此法利用丹药提升修为,和打坐练气一般,都有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听这火丹童子而言,似乎他另辟蹊径,走得是完全相反的道路。特别是最后一句,让无念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可能,那就是这火丹童子把自己当作炼丹的一味主材,给活生生炼化了!
第四十七章 血色昆仑(十六)
“不可能的,你若炼化了自己,岂能还存在于世上!?”无念有些不能置信的道。
“嘿嘿,所以说你们见识浅薄,孤陋寡闻,人之求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人力不可为时,就要借住天地之力,炼丹就是如此。我即使是丹,丹即是我。”火丹童子说罢,屈指一弹,手上的火蛇嗖的一声,向无念飞来。
无念挥宝剑一斩,那火蛇便断为两截,然后化为火云消散,其形状如同先前火丹童子对付魏中佐一样,淡淡红云漂浮在空中。火丹童子双手连挥,又是数十条火蛇打出,无念飞身而起,反往后方法台飞去。
火丹童子笑道:“算你识相。”他宽大的红色袍袖一拂,周围无数红云风卷残云般收拢到了袍袖之内,原地空空荡荡,不见一丝火气。
玄圃台最主要的镇兽台就此失守,好在这九阳焚天阵已然失效,后方的剑阵依然有用,在无念主持之下,五柄巨剑向着火丹童子狂劈不止。火丹童子凛然不惧,在剑影之中游刃有余,打出一道道火蛇,或冲向法台之上祭剑之人,或飞去台下守护的昆仑弟子和青城派弟子。
远处的邪奄子大手一挥,与之同来的数十个道人,人人拿出一颗兽丹,纳入口中,气息狂涨之下剑光大放,同时祭剑杀向这仅剩着的几座法台。
一场混战顿时展开……
魏中佐一开战就被火丹童子击杀,早已动摇了镇守此阵之人的信心,如今见对方大举压上,那些青城派弟子首先溃退了下来,纷纷放弃原位朝后方逃跑。任凭昆仑弟子阻止亦无法挽回。
无念轻叹一声,面色黯然,向身后的姬云袖等门下弟子道:“这九阳焚天阵守不住了,准备撤。”
姬云袖不甘心的道:“几座法台都在我们的手中,剑阵之威还在,还可以坚持下去。”
无念道:“就算能杀他几个人又有什么用,若被他们围住,死去的人只能更多,听我吩咐,在祭出这一轮剑光之后,就往后退。”
“是。”
既然是无念的吩咐,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在又打出一轮剑光,阻挡众多的道人靠近后,纷纷驾剑光朝后退去。
这玄圃台显然是准备放弃了。砺丹堂的一众道人冲到法台之前时,驻守此地的人已逃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见机太慢的青城派弟子缩在法台之下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却被这几个道人手起剑落,纷纷斩杀在台下。
火丹童子眼见大势已定,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脚下这座镇守离朱神兽的禁锢之地来。
风声一响,一条人影落在火丹童子身旁,正是邪奄子,他笑着道:“堂主莫非想打这昆仑神兽的主意?”
火丹童子笑道:“不错,此次我亲自出马,便是听闻这里镇压着一只离朱神兽,此兽也是火中精灵,若是能够杀了取出内丹,再被我炼化为己用,这金丹大道便真的离我不远了。”
邪奄子眼中也露出一丝羡慕之色,只是此兽既然已被那火丹童子看中,自己当然不能露出贪婪之心,笑着恭维道:“堂主得此兽后成金丹大道,创我砺丹堂之未有,堂主天纵之才让人仰望,还望堂主不吝藏私,教我等独门炼丹之法。”
火丹童子道:“我这方法风险太大,而且所需之物过于珍贵,恐怕不是人人能学。”
邪奄子面露失望之色,说道:“那是属下奢望了。”
火丹童子打量这脚下平台多时,这才道:“你们把缚龙索、遁龙桩都准备好,我欲用蛮力打破这牢笼禁制,把这离朱神兽放出来,它要逃跑时,便一起发动把它彻底的镇压下来,好让我杀兽取丹。”
邪奄子答应一声,便要安排人准备缚龙索和遁龙桩,以抓捕这离朱神兽,就在这时,从来路之上风驰电掣一般飞来一位老者,此人身穿白色道袍,长髯飘摆,手提松纹古剑,一副洒脱高人模样。
火丹童子此刻已把双掌压在了脚下平台之上,掌心正涌动着无数赤色火蛇,随时都可能激发。那飞来老者笑道:“且慢动手,老夫有此地灵牌在手,可以放它出来。”
火丹童子愕然望去,冷笑道:“你不是那卢公礼么?现在才来,莫非是想和我较量一番。”
来者正是失去踪迹数日的卢公礼,此刻的他已元气恢复,笑吟吟道:“非也,非也,老夫可不是来作对的,实话告诉你,老夫可以是卢公礼,也可以不是卢公礼,只看大法师如何吩咐了。”
火丹童子一听,便知这卢公礼话中有话,莫非此人和那玄春子一般,已背叛昆仑,加入了别的门派,问道:“卢公礼,你何时投靠大法师了。”
卢公礼手抚胡须,笑着道:“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按如今这卢公礼的身份而言,早在七八十年前,老夫就已经是大法师的人了,若连这身份也不算,那么一百多年前,我已皈依在大明轮法王座下,暂居千幻上师之名。”
“什么?你不是卢公礼?”火丹童子也不禁有些惊讶,毕竟他认识这卢公礼已不是一两年的时间,而是数十年了,谁能想到大法师这一步棋走得如此之深,早在数十年前,就让这个什么千幻上师顶替了真正的卢公礼,直到现在。
卢公礼点了点头,不过又有些感慨的道:“老夫也从未想过自己装扮一个人要这么长的时间,以致于当这面具戴得太久时,连我自己都以为这是真的,反而忘了本来面目。”
火丹童子笑道:“你不是你,又觉得还是你,这一番颠倒变化,倒和我有些类似。你既然是大法师的人,此刻到这里来是想助我么,可惜你来得太晚,此阵已经被我破了。”
卢公礼摇头道:“老夫并未前来助阵,只是想用手中火灵牌,取此地镇压的离朱神兽为己用。”
火丹童子冷笑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此兽我也想要,万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是我拿下了此地,那离朱神兽自然要归我。”
“你要着离朱神兽有何用?”
“本堂主要拿此兽的内丹炼药。”
卢公礼听得那火丹童子竟然只是想取此兽的内丹炼药,讶然失笑道:“如此神兽你却想杀了只取内丹入药,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太也浪费了,不如让了给我。”
火丹童子一口回绝道:“不行。”心忖自己特意来此就是为了这一颗内丹,事关大道前途,岂能相让。
卢公礼皱眉道:“阁下要如何才能割爱?”
火丹童子想也不想的道:“除非你能找出比此兽修为更高、神通更厉害的异兽来,那么我或许会放这离朱神兽一条性命。”
卢公礼默然片刻,忽地想到一事,笑道:“老夫还真知道有一处地方藏着一条神通广大的神蛇,只怕你不敢去。”
火丹童子露出好奇之色道:“哪里有神蛇?”
卢公礼道:“邀月堂旧地有一处望月坛,那里一座水潭之中,就隐藏着这么一条神蛇,已不知修炼了多长岁月,发起狂来,连役鬼堂的化堂主都不是对手,你可敢去取这条神蛇的内丹么?”
火丹童子喜道:“有这么一处地方?”他扭头看向邪奄子,问道:“你去过邀月堂,他那里有这样一条神蛇吗?”
邪奄子当然知道邀月堂神蛇之事,他之所以没有禀告火丹童子,其实是想自己找一个机会去擒拿,好占为己有,谁知现在被这假冒的卢公礼给说了出来,只得道:“邀月堂的确有这么一条神蛇,而且修为不低的样子。”
火丹童子道:“比这离朱神兽相比若何?”
邪奄子道:“那神蛇已修出龙角,仰吞日月,只怕比之总是关在地下的离朱要稍胜一筹。”
火丹童子仰头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好,我可以放这离朱神兽一命,不过丑话所在前头,若那神蛇并无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我可是依旧要取这离朱内丹的。”他收起双手,又挥手吩咐撤去缚龙索等禁制,让卢公礼来到平台之上。
卢公礼一手持松纹剑,另一手中所抓,正是那面从寿仙楼偷来的火字灵牌,他把此牌向地面之上打出一道符印,顿时这浮于水池之上的平台上雕刻的符文闪动,下方传出沉闷的轰隆之声,露出隐藏在水下的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漆漆大洞,周围剩余的池水纷纷往这一个大洞灌去。
第四十八章 血色昆仑(十七)
池水迅速低了下去,那洞中似乎空间颇大,当整个的水池之中的水几乎留尽,露出池底铺就的青石地砖时,洞中终于喷出一股白色热气,随着热气而来的,便是一声低沉兽吼。
卢公礼精神一震,向火丹童子道:“此兽要出来了。”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灵牌之上,那血迹迅速被灵牌吸收,消失不见。卢公礼高举灵牌,对准了洞口。
白色热气越喷越多,如同冷水遇见了极高温的东西而沸腾了一般,化作灼热的水气,从洞深处挤出来,而且越喷越烈,轰隆一声巨响后,无数白气蒸腾,从洞口处窜出一道五彩斑斓的身影。那身影因为洞口太小的关系,而被拉长成了一条拖着长尾的五彩流星,但一出来便迅速的恢复成原样,落到地上时,已成为一团毛发不停涌动的毛球。
那毛发五彩斑斓,如同琉璃之色,前后滚动时,又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更奇特的是,这离朱神兽长得十分古怪,乍一看居然不见头颅和四肢。
卢公礼不敢怠慢,把灵牌向前打出一道符印,光芒一闪,便印入了这团诡异的毛球之内。
五彩斑斓的毛球发出数声的沉闷吼声,接着外表的毛发涌动,三颗巨大的头颅从毛发深处冒了出来,头与头之间相互紧挨着,几乎看不见脖颈。那头颅面目如同狮脸,各有上下两根獠牙交差,双目圆睁,眼眸之中跳动着一团红色火焰,头颅摆动间,两道红色光芒随着眼睛移来移去。
三颗头颅一出来,那浑身毛发便同时向内缩去,毛球立时变得凹凸有致起来,底下噗噗数声响,终于伸出四根长着尖利脚爪的兽足。当头足都伸了出来,而毛发消退,显露出如老虎一样的身躯,这离朱神兽才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卢公礼满意的点了点头,飞身向那离朱神兽的背上落去,此兽的三颗头颅之上同时露出一股烦躁之色,身子抖了抖,但终究没有抗拒,卢公礼顺顺当当的坐在了离朱神兽的背上。
火丹童子一直笑吟吟看着卢公礼收服此兽,这时才道:“果然好一匹神兽,在下见了也忍不住想夺来一用。”
卢公礼试着一催这离朱神兽,此兽踏着地面向火丹童子走来,卢公礼道:“阁下不用羡慕此兽,等你见了那条神蛇,就知天下间一山还有一山高。老夫既已收服此兽,而此地的阵法已破,就不在这里逗留了。各位可还想去其他的地方帮忙么?”
火丹童子摇了摇头道:“其他地方自然有别人去破,还轮不到我去帮忙,不知大法师什么时候到来,若他想直捣玉虚宫时,我再去见识一下不迟。”
卢公礼道:“老夫来时,他已到紫霄宫不远,相信这个时候恐怕已在那大阵之外了。”
火丹童子转首看了一眼右侧那昆仑台方向,笑道:“岳真人亲自去打昆仑台,只怕没有那么顺利。”
或许是印证了火丹童子此言不假,远处昆仑台方向忽然蓝色水气大作,轰隆隆的闷响连这里都清晰可闻,可知斗法之剧烈。这九阳梵天阵虽然无法发动,但这四灵阵互相呼应,远处昆仑台的落水银河阵全面激发的时候,其余三座大阵也会受到影响,一起激发水行之力。如今这玄圃台便受那昆仑台落水银河阵的影响,四处都浮起星星点点的水气。
原本这玄圃台在火丹童子施展的法力攻击之下,早已热浪滚滚,干燥非常,如今这空气之中却有了一丝凉意,丝丝雨滴从空中飘然而下。那些雨滴虽然不大,但落在火丹童子身上时,却冒出一股股白气,似乎火丹童子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相似。火丹童子抖了抖身子,皱眉道:“那落水银河阵的威力果然不小,还好不是我去破阵。”
卢公礼座下的离朱神兽也感觉极不舒服,不停的低低咆哮,卢公礼道:“老夫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够帮上一把。”驾着离朱向右侧的昆仑台行去。
昆仑台畔,落水银河阵已完全发动,空中水气飘荡,不时凝聚出脸盆大的水球狂砸而下。而在这些水球中间,无数剑影在空中闪烁,一道道如同流星般坠落下来,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下,地面之上的人影如此渺小,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岳光祖面色冷峻,此时的他把双剑已全部祭出,围绕周身布下了两道剑气所化的防御,抵挡着从天而降的各种攻击。与他一同进来的破阵的司马明空、崇妙大师、玄春子等人各施法诀,但求自保,不求有功,他们虽然带进来的人多,但在这大阵攻击之下,竟然已是各自为战了。
高台之上的紫阳真人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冲着身后的苍祯道人说道:“你等只管用剑阵逐个诛杀那些修为不高之人,岳真人和其他几个,就交给贫道了。”
苍祯道人答应一声,各自操持宝剑,开始攻击那些闯入大阵来的华阳门、灵虚谷的弟子。而紫阳真人自己则手提着紫电神剑,驾驭陆吾神兽往台下扑去。那陆吾神兽四足生风,拖着那一条蛇一样的尾巴,边走边吐黑气,那些黑气转瞬消失在空中,凡是黑气喷吐的地方骤然间寒冷了下来,刚才还是水滴飘落,一转眼,已变成漫天冰雪。
这天气变幻如此之快,让底下的人始料不及,一颗水滴眼看着还在空中,突然之间就晶莹剔透,已成一块寒冰,狂砸而下了。
紫阳真人紫电剑剑光大放,首先对准了左侧的崇妙大师。那崇妙大师正舞动浮尘,幻化出一道道的白气阻挡寒冰,见到紫阳真人奔着自己而来,吃了一惊,把浮尘往前面一挥,一个太极图案出现在眼前,随后伸指一弹,这个太极图案一边旋转着一边向紫阳真人打去。
紫阳真人冷笑一声,紫电神剑的剑影突然大涨,一柄巨大的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空中往下一劈。那太极图案只阻挡了片刻,便被剑影劈成两半,消失的无影无踪。紫阳真人骑在陆吾神兽之上的身影几乎没有停顿,便破开这太极图的阻隔,杀到崇妙大师的面前。
崇妙大师面色大变,他的修为本就比紫阳真人低着一截,若无旁人帮忙,只靠自己万难抵挡紫阳真人的剑招,他向左右一看,见岳光祖和司马明空只顾着自己,根本无暇出手帮忙,而紫阳真人的剑影离自己不过数丈距离,转眼就要劈到自己身上。崇妙大师驾座下七色鹿往后逃跑,他的坐骑也是神异之极的异兽,只是一个闪动,便逃出去数丈。七色鹿也许帮忙打斗不行,但要说逃走迅速,那也算是一绝。
紫阳真人眼见追不大,却并不着急,那陆吾神兽的尾巴突然转向,如蛇头般的尾翼向着崇妙大师方向吐了一口黑气。崇妙大师周围顿时狂风大作,无数冰雪把他围困在其中,饶是七色鹿逃走迅速,但四足骤然被冰雪覆盖,竟然举步维艰,再也走不快。
紫阳真人的紫色剑影在空中一举,唰的一声劈落下来。
崇妙大师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黄光往后逃走,居然舍了七色鹿不要。
剑影一扫而过,那头七色鹿顿时分成两半,鲜血四溅,被当场斩杀。紫阳真人的剑光并未停留,接着前冲,指向右侧的司马明空。
当紫阳真人出手对付崇妙大师的时候,司马明空已经留了意,本以为崇妙大师会和他对上几招,拖一段时间,没想到紫阳真人的神剑如此犀利,几乎毫不停留的破去崇妙真人防御,连坐骑七色鹿都被当场斩杀,孤身一人逃了开去。眼见紫阳真人的剑光又对准了自己,司马明空大惊之下,想也不想便往身旁的岳光祖靠了过去。只要能和岳光祖站在一起,以二人之力,应该应付紫阳真人不难。
岳光祖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坐在墨麒麟上也向司马明空靠了过来。
以紫阳真人的速度,在剑光及顶之前,二人走到一起应该不难。
然而让司马明空惊骇的一幕去出现了,原本来得并不算快捷的巨大剑影忽的模糊一变,竟而成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以惊人的速度一下便到了他的头顶,然后张开龙口咬落下来。
“神龙傲剑诀!不……”
司马明空眼见无法与岳光祖回合,心中倒也决绝,他一掌拍出一记摩云手,然后也如崇妙真人一般舍了座下黄牛,往后飞去,只是他却忘了,崇妙真人是在七色鹿被那陆吾神兽施展冰封之术冻住时才不得已脱身,而如今,陆吾神兽还没施展此术。
只是这一点点差别,就注定了他的遗恨当场。
那摩云手所化手掌几乎如纸一样被剑影所化傲剑诀摧毁,然后陆吾神兽的尾巴转过来,一股黑气从后向前一喷,司马明空周围冰雪徒现,转瞬把他的身影冻在其中,然后在他那隐藏在冰块后面的惊骇眼神之中,青色的神龙虚影一口把他淹没。
第四十九章 血色昆仑(十八)
司马明空连他那赖以成名的盘蛇七曲都未来得及施展,身形就被神龙虚影吞没。
紫阳真人利用大阵之威,先声夺人,竟然一剑砍跑崇妙大师,杀了他的七色鹿,更施展神龙傲剑诀,一下便裹住了司马明空。
岳光祖离着司马明空不过数丈距离,当他祭出一柄长剑,劈向神龙虚影时,那虚影却先一步溃散而开,紫阳真人的身形出现在半空之中。而下方的司马明空却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块冰雪打在他的脸上,砰的一声响,人影化为无数块碎肉掉落地上。因为被冰冻的缘故,居然没有流出一点鲜血。
紫阳真人化作一道遁光返回法台之上,他淡淡看了一眼台下,轻叹一声道:“死不足惜。”
话声虽轻,但还是清晰的传入了岳光祖等人的耳内。
岳光祖眼神微跳,面色浮起一抹怒容,司马明空之死来得如此突然,他想救也来不及,一则要怪这司马明空是四人之中修为最低者,二则没有想到紫阳真人在这落水银河阵之中如此厉害,纵横来去绝非一人能敌。他有心和紫阳真人大战一场,但对胜负之数却已不报太多指望,需知这紫阳真人刚才还只是一人施展剑诀,若如那玄春子所言,此阵之中的剑法可以互相叠加,那么紫阳真人在旁人相助之下,又将厉害到何种程度。
岳光祖还在衡量要不要出手,他身后却风声一响,一人御剑往后逃去。岳光祖回头一看,见是那玄春子居然未战先逃,连话也不多说一声就走了。再看身后自己带来的那些弟子,已经有许多人横尸当场,都是被周围的高台之上的昆仑弟子祭剑砍死砍伤的。剩下的人全都露出惊慌之色,在这漫天飞雪之下微微发抖。
“唉!”岳光祖轻叹一声,心忖这四灵万象阵果然厉害,自己无疑啃了一根硬骨头,旁人都挑了三座无法激活的大阵去破,偏偏自己遇上了这落水银河阵,而且是紫阳真人亲自主持,虽然自己的坐骑并不怕雨雪冰霜,但旁人却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甫一交手便大败亏输,看来这阵若无高人相助,是破不下去了。还好这昆仑的四灵万象阵不能全部激活,要不然自己这些人就算来得再多也没用,只不过是给人练手而已。
岳光祖把剑一摆,喝道:“撤!”领着人退了出去。他来时趾高气扬,如今却走得如丧家之犬。
高台之上的昆仑弟子欢呼起来,人人精神大震,对于接下来的厮杀信心大增,原来对方也不过如此,有这落水银河阵的庇护,根本不足为惧。和紫阳真人站在一起的苍祯道人、冷仙子也露出一丝笑容,放下悬着的心,纷纷向紫阳真人恭贺。
紫阳真人脸上殊无笑意,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不必欣喜,岳光祖肯带人上昆仑山,只靠这一点人是不敢来的,定然还有依仗。”
苍祯道人恨恨道:“管他有什么依仗,只教他来多少杀多少,都诛戮在这落水银河阵之下。”
“大家都休息一下,把这下面阵亡或受伤之人抬下去,好好照顾,毕竟这些人也是身不由己,听命行事,没必多造杀孽。”
苍祯道人和青衣仙子冷玉函虽然大不以为然,但紫阳真人执意如此,只得吩咐门下弟子去办。
紫阳真人从陆吾神兽背上下来,站在高台之下,手杵紫电,闭目养神,任谁看到他那伟岸的身影,都会心中大定,觉得此次昆仑之危也会如千百年之中所遭遇的几次大难一样,平安度过。
岳光祖刚从大阵之中出来,就见眼前无数人影晃动,比之他进阵时多了数倍。
这些人最前面有几人的服饰与旁人不同,头戴法冠,身披黄袍,手中拿着巨大的金刚杵,人人威武不凡。而在这几人簇拥之下,一条高大的身影正坐在一张石凳之上。此人面目英俊,剑眉飞扬,看上去并不显老,反而自有一股成年男子独有的魅力。而更惊人的,则是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高深气息。
岳光祖一见之下吃了一惊,慌忙翻身从墨麒麟上下来,走到前面躬身施礼道:“本座不知大法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大意。
“岳真人不必多礼。”他轻轻挥了挥手,岳光祖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而先前出来的崇妙大师和玄春子也都站在身后,默然不发一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被仓堂主施展钉头七箭书差些重伤的大明轮法王。只是此刻的他看不出丝毫受创的模样。在他身后,除了那六个手持金刚杵的护法之外,还有几个身披僧衣的和尚,均都腰插戒刀,一番凶悍模样。而在一众和尚身后,则是其他一些分堂人马,离夫人和妙夫人赫然在列。
“岳真人进阵一遭,可有什么收获没有。”大法师的声音缓缓问道。
“说起来惭愧,在下道法低微,未能破阵而出,反而把司马道兄陨落在其中,更折损了不少弟子。”
“此阵很难破吗?”
“确实不同凡响,这四灵万象阵是昆仑最后的一点防护手段,是赖之保全根基的大阵,虽然今不如昔,但运转起来威力非凡,还是难以抵挡。”岳光祖实话实说,并不想有何保留。
大法师点了点头,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本法王帮岳真人一把。”他向其中一个手持金刚杵的护法低语了几声,那护法躬身退下,不久便从后面人群之中奔出来一辆马车。这车用两匹高头大马所拉,车轮碾压在地面之上,软的地方出现一道车痕,而硬的地方则发出沉闷的颠簸之声,似乎车身十分沉重。而马车御者身披斗篷,额上一颗红痣,面色凶狠,竟然是那个神使大人。
那神使大人跳下车来,到大法师身前伏地禀道:“法王在上,在下已把人带到。”
大法师道:“把他带下来。”
“是。”
神使站起身来,走回马车,众人这才发现这辆马车不但车门紧闭,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任何东西。神使走到马车前面,伸手拉住车门,用力一拉,哐当一声,那车门被打开。原来这车门竟然是铁打的,十分沉重。
车门一开,神使急忙退开一步,似乎有几分惧色,向着车内道:“出来,有事做了。”
车内无人回答,但可听到有人的喘息之声,接着车身一震,似乎车内之人站了起来,接着车身摇晃,脚步声响,有人终于从车内走了出来。
一只大手砰的一声抓在门槛之上,接着人影一晃,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子从敞开的车门钻了出来。
阳光倾泻而下
那人抬起头看了看阳光,似乎久不见天日的缘故,双眼微眯,几乎睁不开。好一会之后才适应过来,头颅重新低下,默默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形一动不动。
神使大人喝道:“下车!”
人影木然的走下马车,跟在神使大人身后,径直来到大法师身前。那无神的眼神在见到大法师时,终于闪过一丝灵动,身子一震,微微颤抖了起来。
大法师微一皱眉,迅速掐了一个法诀,向前一打,那法诀顿时印在了人影的胸口。颤抖的身影这才稳定了下来,眼中露出温顺之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大法师面前。
在后方人群之中观看的离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当那人影仰视阳光时,面部轮廓清晰可见,不禁惊讶地微一掩口,痴痴道:“离……离教主!”
第五十章 血色昆仑(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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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夫人不远处的妙夫人听到这一声轻呼,只是淡淡的看了离夫人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和那媚毒心说笑起来,似乎对此事早已知道,根本不足为奇。
神教之中许多弟子则根本连离教主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所以对此人是谁也无动于衷,只道是大法师座下什么人,而老一辈的神教弟子,则已经死的死,走得走,就算留下并认得离教主的,只怕也投靠了大法师座下了。
这样一条人影难道真的是离夫人口中的离教主么?
大法师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影点了点头,向岳光祖道:“你再领着人去破阵,我会让他带着一群高手进去帮你,到时你只需见机行事即可。”
岳光祖看着那跪倒之人,面上也露出凝重之色,点头道:“有他助我,应该破阵不难。”
“你若不能生擒那紫阳真人,把他的尸首拿来,也算你大功一件。”
“是。”
岳光祖正要再点人马进阵,远处奔来五彩斑斓一匹异兽,兽背之上端坐一人,来到大法师面前落地跪倒,说道:“弟子千幻上师,拜于大明轮法王座下。”
在场的许多人看清此人是谁时,无不目瞪口呆,怔怔看着这下跪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那玄春子都愕然无语,脸上一副迷茫之色。
因为此人的出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大明轮法王面上浮起一丝微笑,淡淡道:“辛苦上师了。”
“为法王做事,份属当为。”
此人重新站起,向着周围众人一笑,对玄春子道:“师弟,别来无恙。”
玄春子惊道:“卢……卢师兄,你……你什么时候投靠了大法师。”
那人正是骑着离朱而来的卢公礼,听到玄春子所问,笑道:“什么时候?连老夫都记不得了,或者没有投靠一说,我与你不同,早在许久之前,便已是法王座下上师了。”
玄春子面色大变,如何听不出卢公礼话中之意,分明是说他根本就是大法师的人,只是混入了昆仑派而已。“你……真的是卢师兄么,还是……”
卢公礼淡淡一笑道:“师弟,你还纠结此事作甚,老夫如今就是卢公礼,卢公礼也就是老夫,再没有第二个人。”
玄春子面色一黯,垂头道:“贫道知道了。”
听卢公礼此言,分明那原来的卢公礼早就死了,而他不过是顶替的。
大法师道:“上师卧薪尝胆,终于大功告成,如今就重回本法王座下。”
卢公礼点头称是,又问起如今破阵之事,当知道岳光祖准备第二次进阵,欣然道:“老夫也愿意助岳真人一臂之力。就在刚才,我去玄圃台把镇压在那里的离朱神兽收伏,此兽与那陆吾正好相克,水火之力相争,可大减落水银河阵之威。”
众人也见到了卢公礼是骑着一匹五彩斑斓异兽而来,这时才知原来就是离朱神兽。既然离朱已被收伏,那玄圃台的九阳焚天阵不问可知,已经被那火丹童子给破了。而在刚才,化鬼王已派了一名役鬼堂弟子前来禀告,阆风台的地煞天罡阵也已被破,阵斩浮尘子,夺了开明神兽。除了毒人王那里还没有消息外,昆仑四灵万象阵已破其二。
岳光祖听闻此消息后,心中不是滋味,虽然被破的二阵都是无法激活大阵的废阵,但在旁人眼中却不一定这么想,或许会说我岳某人无能,别人一出手就能破阵,自己损兵折将被赶了出来。岳光祖暗下决心,此次进阵,定要一股作气,破此落水银河阵。
岳光祖道:“有卢道兄相助,本座更有把握。”他虽然听卢公礼自称是什么千幻大师,但卢公礼一直以道门中人自居,所以自己也不必改口,依旧称呼他为道兄。
大法师沉声道:“岳真人,此次破阵,你不必再带本部人马进去了。”
岳光祖愕然道:“若不带人,只是我等几个,只怕力有不逮。”对大法师不让自己带门人弟子进阵,不知这是何意,难道他以为只凭卢公礼和一个怪人就可以破此大阵,这也太托大了一些,又或者再细想一下,莫非这大法师想借刀杀人,连自己也想除去。想到这里,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岳光祖的胡思乱想,大法师淡淡笑道:“我原本想让蚩浑带着他那九黎之人助你一臂之力,谁知他竟然到现在还没到,定是出了点意外,如今就再给你一支本法王秘而不宣的无匹神兵。”
岳光祖道:“无匹神兵?”心忖莫非大法师有何厉害兵刃,要给自己使用,谁知那大法师只是向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站立的几个手持金刚杵的护法僧向两旁一闪,露出原本被他们宽大的黄袍遮住的地方。
那地方一直沉寂无闻,旁人虽然知道这些高大的护法身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东西,但一点气息不露,还以为不过是一些修为低下的杂役人等,但等这几个护法僧让开身形之后,众人的目光终于露在其中。
一片黑气笼罩的地方,无数人影默默地站立在其中,人人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如同死人。
这些人的最前头,却有两个和尚站在最前面,其中一个和尚双目紧闭,和身后人影一般,而另一个人却手持戒刀,满脸的横肉,正横眉怒目的瞪着众人。见到大法师的目光看来,急忙躬身道:“师尊。”
大法师点头道:“灵宝,你亲自率领这些傀儡,进去破阵。”
“是。”灵宝答应一声,身形一纵,已落在身旁那和尚的头上,便如骑马一般,大喝道:“走!”
座下之人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露出一对血红双目,一股凛然杀气从身上激发,迈开大步,边走边周身骨节响动,噗噗数声,肋下多出两条手臂,载着灵宝向前走去。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影也同时睁开双目,俱都双目血红,如同滴血,咔嚓之声响个不绝,无数人骨节响动,周身扭曲,或身形拔高,或伸展出两手,在黑气之中一边变化一边杀气大涨的走了出来。
众人瞧得触目惊心,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支怪异大军浑身散发黑气,逐渐步入前方大阵所化水雾。
离夫人的几个手下窃窃私语,其中一人道:“我看其中几条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另一人悄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看见了,不错,其中一人若我看得不假,好像是昔日神教监察使马兄弟,这么变得这样一副模样。”
“这些人虽然杀气冲天,但以我转生堂的眼光来看,这些人个个魂魄不全,似乎都是死人,那周身上下的黑气,俱都是些死气。”
“什么,难道……”
这几个人还要说下去,离夫人低声喝道:“住嘴,要说回去说,在这里谁敢再乱说一句,休怪本夫人无情。”
众人顿时停止了议论,但眼神之中却隐藏不了那分惊惧和不解。
昆仑台上,紫阳真人双目微睁,单手提气插在面前的紫电剑,缓缓横在胸前。他身后趴着的那只陆吾神兽,也露出一丝不安神情,站起身来回走动不停。
苍祯道人道:“师伯,怎么了?”
紫阳真人淡淡道:“他们又来了。”
在台上的众人一听,纷纷把目光投向昆仑台前方。
雾气氤氲之中,一群人影逐渐走近,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见清晰。这是一支沉默到谁也不会开口说话的队伍,人人面无表情,身上血迹斑斑,叉叉丫丫的手上提着各色兵刃,如同一群不惧生死的无畏勇士,默然面对着周围的刀光剑影。
这些人霍然站定,在他们身后,数骑飞驰而来,岳光祖、卢公礼、崇妙大师、玄春子、灵宝等出现在最前列,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魁梧的身影,那个酷似离夫人口中离教主样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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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血色昆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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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真人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目光竟然也落在了正中间那位魁梧身影身上。
此人双目微闭,略显狭长的脸庞,配合那修长的眉毛,显得有几分儒雅。头上发髻只是随意的用一根玉簪插在脑后,大半的头发都披散在两肩之上。身穿黑色长袍,袍服已颇为陈旧,可看出有几个破洞,不知为何没有更换。他的双手束在黑袍之内,似乎倒背在身后,使得胸膛高挺,整个人自有一股藐视于人的英伟气概。
他看上去年纪也不长,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正是一个男子最辉煌的时候,既有儒雅之风,又有英雄之气,他随便走到哪里,都不应该是个默默无闻字辈。
紫阳真人看罢多时,双眉一轩,长笑道:“离教主,想不到你也会来亲自破阵,真让贫道意外之至。”
连紫阳真人都说此人是离教主,顿时周围的高台之上一阵耸动,许多只闻其名,而不识其人的弟子,纷纷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这离教主似乎只在十几年前风云一时,其后突然销声匿迹,旁人都不知他在干什么,谁知今日竟然亲自到此。
这么多人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这位离教主却眼皮抬也不抬,沉稳之极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甚至连紫阳真人都不屑看上一眼。
“离教主好大的架子,既然你亲自领着人来破阵,那贫道就看你在这数十年内又练出了什么本领。”紫阳真人沉声道。
岳光祖纵着墨麒麟向前数步,冷笑道:“紫阳道兄,你这四灵万象阵已破其二,何必还要苦苦支撑,我劝你就此收手罢,或可留你一条性命。只要你安心修道,不问天下之事,这大道之路并未断绝,我等只拿那悬天真人问罪。”
紫阳真人听到岳光祖说已破两阵,面色变了变,一眼就看到那卢公礼骑坐在一匹异兽之上,就站在人群之中。他对卢公礼之背叛十分痛恨尤甚玄春子,顿时又把目光投射在卢公礼的身上,只听他冷冷道:“卢师弟,你真是骗得为兄好苦。”
卢公礼哈哈大笑道:“紫阳师兄何出此言?老夫也不算骗你,只是顶替了某人与诸位共事了几十年而已,这几十年间再怎么说,我也替昆仑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紫阳师兄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说欺骗于你的话。”
紫阳真人道:“顶替?这么说来,你真不是我卢师弟。”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老夫刚顶替时,的确还不是这卢公礼,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不是,也是了。所以紫阳师兄你还是我师兄,而老夫还是你的师弟。我奉劝你一句话,昆仑之亡在所难免,老夫看在故人情分,特意网开一面来见一见你,就是想劝你还是回到后山去,权势之争你本就不擅长,如今更没有你的相争之地,何必与这昆仑陪葬。”
“呵呵,贫道只要还站在这里,你们就休想前进半步。多说无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能够破得了这落水银河阵。”
紫阳真人把紫电剑一举,周围无数高台之上剑光闪烁,雕刻与各处石台上的符文纷纷亮起,这落水银河阵又一次发动了起来,转眼之间一股股沛然水气在空中凝结,整个昆仑台下起了丝丝细雨。
岳光祖已经历过这落水银河阵的变化,知道再让此阵激发下去,初时是小雨,然后瓢泼大雨,接下来飞雪漫天,然后就是冰石乱坠,这要是让他一步步施展开来,再多人力也无用。岳光祖喝道:“大家一起动手,决不能让此阵拖延下去。”
卢公礼率先施展神通,他座下的离朱神兽浑身毛发大涨,如同一团火焰滚来滚去,三颗头颅同时喷出一股股烈焰,向天空泼洒,炙热的高温果然让这落水银河阵的水气之力大减。
灵宝骑坐在灵智的头上,把戒刀一举,喝道:“各护法尊者听令,杀!”
他身后那些隐与黑气之中的叉叉丫丫人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各举兵刃往各处法台上杀来。
一直站着不动的离教主,在听到灵宝所说一个杀字,终于脚步一动,向着紫阳真人所在高台慢慢走来。
紫阳真人手中的紫电神剑光芒大放,一柄巨大的剑影出现在他的手中,“苍祯师侄,冷师侄,你等只需去诛杀那些带来的人马,这几个魁首之人,依旧交给贫道。”
苍祯道人应道:“是。”他和各处高台之上的极有默契,同时祭出宝剑,在空中化作一颗颗银河流星,向地面之上的人砸去。
紫阳真人已留意到卢公礼座下神兽对这落水银河阵的危害不小,故而这第一剑就奔卢公礼而来。他骑坐在陆吾背上,整个人都溶入了剑影之中,对于施展人剑合一之术,如他这般修为的人早已熟极而流,只是一转眼,这柄巨剑就光芒大放的冲天而起,往卢公礼所在劈了下来。
卢公礼虽然也是昆仑派耆老之一,修为更是已到了炼神中期,但还是差着紫阳真人一筹。若只是一般御剑,自问还应付得来,但施展了人剑合一之术,那剑光之犀利,却不得不让他慎重万分。故而一见到紫阳真人的剑光奔自己劈来,想也不想,便全力催发真气,手中松纹古剑剑光大亮,也幻化出一柄巨剑,接着剑光一闪,一声龙吟发出,一条白色巨龙的虚影出现在空中,他竟然直接施展了最厉害的傲剑诀剑法。
“你不是我昆仑门人,又怎么好意思施展我昆仑道法。”紫阳真人的声音在擎天巨剑之中滚滚而发,接着骤然加速,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形剑光,劈在卢公礼所施展的傲剑诀之上。
咔嚓一声巨响,卢公礼施展的白色巨龙被劈得往后一缩,刚凝聚出的龙身光芒闪烁,竟而不稳起来。
卢公礼的声音回响道:“道法自然,人人都可窥破其妙,又岂是你一家之学,师兄眼光如此狭隘,难怪堪不破大道。”
“牙尖嘴利,不愧是隐藏如此之深的奸险小人。”紫阳真人的剑光骤然一亮,猛地向下一压,于此同时,周围的空中同时出现了无数冰雪,一同向卢公礼施展的傲剑诀打了下来。
在落水银河阵的加持之下,卢公礼即便有离朱神兽的帮忙,他剑光所化的神龙只坚持了数息时间便崩溃了开来。一声闷哼,一道遁光从逐渐消散的剑光之中飞射而出,向后逃去。那遁光正是骑坐在离朱神兽上的卢公礼。
空中巨剑在劈碎卢公礼的傲剑诀后,光芒也减淡了不少,但依旧紧追不放,顺着卢公礼逃去方向急劈而去。
“紫阳道兄,岳某人向你讨教一下。”一声清冷的声音发出后,一道亮白色的巨大剑光突兀而至,横在紫电剑所化虚影的面前,两道剑光瞬间撞到一起,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无数的冰雪挟巨剑之威,向对方的白色剑光打去,但令人惊异的是那些冰雪一触及这柄白色巨剑,就纷纷从剑刃两旁划过,冰寒之气对此剑几乎无用。
二剑相持不下,又一道黑色巨剑接踵而来,狠狠劈在紫电剑的剑身之上。
呛的一声,黑色巨剑犀利的剑刃嵌入紫电剑的剑身之中。
紫电剑的剑影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闪烁不定,竟然灵性受损。
紫电剑骤然向后一退,然后迅速变小,往后方高台飞遁而去。紫阳真人的声音在遁光之中道:“岳真人的阴阳避水剑名不虚传,座下麒麟又不惧水气,难怪愿意三番两次前来破阵,贫道受教了。”
黑白两色剑影也跟着消去,露出底下岳光祖的身形,他坐在墨麒麟上,一副心有帷幄的样子。在岳真人身后的崇妙大师原本为岳光祖的大发神威而惊喜,但突然想到一事,却面色有些发青,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暗道:“那司马明空死的真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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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血色昆仑(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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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妙大师会这么想,自然是因为岳光祖明明有克这落水银河阵的本事,但在第一次破阵时却显得手足无措,甚至让紫阳真人各个击破,不但让自己的七色鹿丧命在紫阳真人的剑下,更是让司马明空横遭枉死,如今想来,只怕这是故意的,假借旁人之手,消除别人的力量,正是华阳门的拿手好戏。
别看华阳门和灵虚谷、金庭洞是盟友,但现在是盟友,以后却不一定是了,若华阳门以后一统道门,谁都不希望又有其他的门派发扬光大,甚至影响到自己一门独大的安危。
岳光祖有此打算可说豪不怀疑,而崇妙大师也并不是笨蛋,见到岳光祖突然出全力应战时,顿时想通了此节,心有惊惧之下,反而觉得这岳光祖比紫阳真人还可怕几分,那智谋诡计,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与这种人在一起,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怕连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阳真人的身形重新落在了高台之上,他那陈旧的道袍之上居然被划出了一道裂口,就在左胸之上,虽然未触及皮肉,但冷风从这道袍的豁口灌入其中,竟然让坐困后山冰天雪地而不惧的紫阳真人,感到了一丝阴寒。
紫阳真人的白眉微微皱了皱,向身后的苍祯道人道:“施展联袂剑阵!”
苍祯道人面容一肃,向身后几位同门看了一眼,几位昆仑文字辈弟子齐齐上前一步,同时把剑祭起,一道道各不相属的五行剑气催发而出,紫阳真人的紫电剑光芒又一次亮起,悬浮在他的头顶,一道道剑气发出一声轻鸣,幻化作一条条神龙虚影,没入紫电剑的光芒之中,可惜这几位文字辈的弟子修为不足,所施展的剑气化形之术,大多只能催发一个龙首和前足,连龙身都无法幻化而出。
即便如此,紫电剑在得到那几人的剑光加持之后,又爆发出冲天的剑气,比刚才还要犀利数倍。紫阳真人目射精光,再次抓住剑柄,一声大喝,紫色剑光把他身形笼罩,雪亮的巨剑再次从高台横劈而下。
岳光祖手持阴阳避水剑,也是须发皆张,露出他从未有过的狂怒之色,把右手阳剑祭了出去,此剑在空中一闪,嗖的一声插入地下,就在岳光祖的墨麒麟脚下,浮现出无数的星星点点,不止如此,他的袖口一张,无数张符纸横飞而出,空出的一只手指尖轻点,一缕缕真火激发,接着雷光闪动,无数道雷咒伴随着脚下腾空而起的剑光,向空中化形而出的一条青色巨龙打了出去。
剑光和雷咒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着空中狂射,而半空之中一条遮盖了半边天空的青色巨龙,在无数冰雪助威下,探龙首向岳光祖扑来。
轰鸣爆裂之色不绝于耳。
岳光祖绝技齐施,连从方仲处夺来的一点符法都施展了出来。
在如此声威之下,整个昆仑台的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打斗所吸引,齐齐把目光看向二人的斗法。能在落水银河阵之中不怕阵法之威的,只怕只有岳光祖了,他的阴阳避水剑和墨麒麟可谓相辅相成,一个不惧水行之力,而另一个却善于用冰寒水气伤人,只要换一个人来,遇见紫阳真人如此威势,就算是火丹童子亲来,功法相克之下,也要避其锋芒。
在岳光祖身后的玄春子和卢公礼又都向后退了几步,而崇妙大师更是跑到那灵宝身旁,混在那一群诡异的人之间,向几座副台有一茬没一茬的打出一道道掌风。
几座法台之上的昆仑弟子虽然不如紫阳真人所在的人本领高强,但每一座都有修为高深的文字辈弟子坐镇,在剑法加持之下,练气后期的人,完全可以施展出相对于炼神初期之人驱使的神龙傲剑诀,故此几座法台之上龙吟之声此起彼伏,一只只狰狞的龙首张牙舞爪的扑击而下,向灵宝所率的那些护法尊者杀去。台下护持之人,则刀剑齐飞,化作一道道流光,守护法台之上的人不受干扰。
灵宝在这些灌顶傀儡的簇拥之下,戒刀向一座法台一指,喝道:“把这上面的人都给本大师杀了。”灵宝的本身修为并不算高,若论单打独斗,只怕连方仲都打不过,但如今骑坐在灵智身上却完全不同,那灵智也是一准护法尊者,所谓护法尊者,不过是被灌顶之人因为本身修为高低而变化之后的境界。如修为不高,连炼精化气都没突破,那灌顶之后,就只是一个护法行者,在傀儡之中是最普通的一种,若已是练气期的高手,五府皆修,五气已成,灌顶之后就可成为一具护法尊者。再高者,则视施展灌顶之人的手段而言,若以兽血鬼怪之精灌顶,大多视被灌顶之人修为如何而成护法境界,兽血鬼怪越厉害,赋予的被灌顶之人也越凶猛。但若施展灌顶之人不惜以自己的法力强行灌顶,则更有可能助被灌顶之人突破原本的修为境界,而更进一步。但愿意牺牲自己的修为去助旁人灌顶的少之又少,就算是大法师这一脉施展灌顶之术独传之密的地方,也没有人愿意干这种事。
灌顶之术在后世还有一段十分风光的时候,而在此时的中原之地,却无人见识其妙,故而灵宝所带的这些人同时施展法相之身,变化做四手傀儡尊者时,旁人无不大惊失色。
这些被灌顶之人俱都有不错的修为,灌顶后实力又都大进一步,在无知无觉之下更是悍勇无比,转瞬杀至高台之下,与守护昆仑台的昆仑弟子杀在一处。甫一交手,即便有落水银河阵的冰雪之力助阵,这些人依旧行动如风,远胜普通的昆仑弟子,刀剑齐飞下,惨叫连连,无数昆仑弟子明明砍中了对方,对方却依旧酣战不已,无痛无觉,反手一刀,把昆仑弟子的脑袋消去。
这一群人根本就是不死的战神,除非砍下他们的头颅,否则就会一直战斗下去。
一众昆仑弟子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对手,若非有紫阳真人在守护大阵,给人以无穷信心,只怕这落水银河阵被这么多灌顶傀儡一冲,当场就要崩溃。
台下死尸满地,那些昆仑弟子也杀红了眼,一波波的人上前抵挡,刀光剑影之下,人命也是如此的卑贱,所谓修真大道,在权势的脚下,早已化为云烟。
青龙盖顶,压向岳光祖。
岳光祖的第二柄剑也祭了出去,黑白二色的剑光在岳光祖的剑指之下狂射不已,巨大的龙头在剑雨之中爆发出一团团的璀璨剑光,二者越飞越近,巨大的龙口已经展开,即将吞没岳光祖的身形。岳光祖终于变色,一道符纸打了出去,火光一闪,连同墨麒麟一下消失在原地。
龙口毫无阻碍的扑击而下,几个灌顶傀儡躲避不及,被一口吞没,没有激起一点点的涟漪。巨大青龙碾压而下,似乎把昆仑台之中所有的敌人一举扫灭。
一条漆黑的人影终于闪动,一下便横陈在青龙的龙头前面。
紧闭的双目已经睁开,露出散发着红芒的双眸,两道红色光柱从目中冲出,与青龙龙首的精光四射的龙目对在一起。
一道闪电从天空横劈而下,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人影伸出一只大手,向前一拍,电闪之中,手掌已打在了龙首的正前方。
虽然二者根本不成比例,但这一刻周围的冰雪悠然静止,似乎天地也黯然无声,只留下一人一龙凝固在半空之中。
轰!
一股震撼人心的巨响终于爆发,瞬间凝固在空中的冰雪被震得向四周飘散,无数冰块飘然瓦解,化为粉尘。
巨龙前冲的身形终于静止了下来,弯曲的龙身因为前路阻隔,而在后逐渐扭曲蜿蜒。青龙并不甘心,蜿蜒的龙身之上前足一伸,巨大的龙爪向眼前的人影抓去。
人影的另外一只手向上一抬,砰的一声,强健的手掌竟而抓住其中的一只龙爪,然后在无数人的目瞪口呆之下,抓着龙足,一声大喝,震破天地的同时,人影与巨大的青龙同时在半空之中逐渐倾倒。在轰隆巨响声中,青龙发出一声不甘哀鸣,庞大的龙躯缓慢翻滚,摔倒在昆仑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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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血色昆仑(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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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真人的傲剑诀竟然被一人之力给挡了下来。虽然之前和岳光祖相斗消耗了不少威力,但余威仍在,绝不是一般人能靠个人之力抵挡的,岳光祖不行,卢公礼不行,崇妙大师更不行了,但偏偏就被人挡了下来。
惊人的一幕震撼当场
庞大的青龙在翻滚到地时迅速虚化消失,一条骑坐在异兽背上的人影出现在地面之上,他一手持剑,长剑前指,剑尖却被前面一人抓在手中。空中冰雪重新飘洒而下。
二人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多动一下。
“离教主,多年不见,修为如此精进,让贫道十分佩服。”
紫阳真人面色有些苍白,望着眼前之人淡淡道。
但面前此人却根本一语不发的样子,看紫阳真人的眼神,亦如同看着一个死人,没有任何波动。
“嗯?”
紫阳真人也察觉的眼前之人的不同寻常,即便二人是生死大敌,也没必要一语不发,哪怕骂两句也是有的,那如今对方却沉默至让人感到背脊发冷。
离教主抓着紫电剑的手在锋刃之下没有流出一点鲜血,似乎他的手掌也是一件神兵利刃,足以媲美紫电剑的锋芒,那黑漆漆的大手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地狱之中探出的鬼手。
身形一动,离教主的另一只手迅捷无伦的向前一伸,往紫阳真人座下的陆吾神兽脑袋掏来,似乎要把那硕大的头颅抓在手中。紫阳真人剑锋下压,蓬的一声,剑掌交加,二人蓦然分开,接着同时前冲,剑影乱飞,人影交错,在台下各用极快的身法穿梭拼斗起来。一股黑气裹住二人身影,紫电剑的巨大剑光不时从里面划过,这个战团滚到哪里,哪里就石屑横飞,连那些灌顶傀儡也不能幸免,被滚滚黑气和犀利剑光所及,即刻划分的四分五裂。
黑气之中猛地一声怒吼,笼罩二人的冰雪和黑雾同时向外散开,露出瞬间静止的二人。
一只大手斜插在紫阳真人的左肩之上,陈旧的道袍沾染了一片血红。
紫电剑的锋芒斜劈在离教主的头颈右侧,入肉半寸,却再也斩不进去。
二人就在刚才以两败俱伤的打法,同时造成创伤。这结果其实本非紫阳真人所料,他的紫电锋芒如此犀利,又是切中对方脖颈要害,按理应该闪避才是,但对方却不闪不避挨上一剑,同时打了自己一抓。若论伤势,反倒是紫阳真人更重一些。
紫阳真人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离教主,似乎第一次认识此人,想当年的离教主狂妄豪气,绝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来重创自己,因为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但如今他却想一个无赖一般,宁可自身性命不要,也要让自己血溅当场,这真的是多年不见的离教主么?
紫阳真人的白眉一阵颤抖,目中射出骇人的精光,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对面之人依旧不答
难道紫阳真人和离夫人都认错了人,这不是离教主。
“你根本不是离教主!”紫阳真人大喝道。
紫阳真人霍然也作出了这样一个解答。对方无知无觉,只知杀戮,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所为。紫阳真人的语声蕴含着真气发出,这一声断喝,如天雷滚滚,让对方遽然一震,一直木然的眼神微微一动,移向紫阳真人的面庞。
一直紧闭的嘴竭力张了张,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紫阳真人心中一动,又一次断喝道:“离教主!”功力运气而发,话声直奔脑海,直刺人心。
“我……我……啊!——”这人影终于吐出来两个我字,但突然之间,他的头颅之上浮现出一个卐字符文,只是一闪,离教主就双目圆睁,震着血红双目,仰头怒吼。
他浑身黑气骤然大涨,身上的黑色披风呼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被无数铁链缠绕的身躯,浑身血光涌动,噗噗数声响,黑气一冒,瞬间在肋下长出四条手臂,每一条都虬龙缠结,粗壮有力,接着头颅两侧血光一闪,如同长了两颗肉瘤一般,从皮肉内挤出两颗狰狞的带血头颅,直长到和原本的那颗相似才停止变大。从他头上亮起这一道符文开始,到化身成为一具三头六臂的法相,不过一瞬间而已。
此刻的离教主,任何一个头颅都是狰狞万分,眼眸射出红光,杀气飞扬,面容扭曲,毫无神智清明的可能。每一条的手臂都缠着一条铁链,而铁链的末端,依旧裹住他的身躯,似乎这铁链长在他的身上一般。
庞大的气息在昆仑台上勃然而起,让紫阳真人都不禁有些骇然,只这一会儿的时间,离教主气息暴涨,如同真仙下凡,威风不可一世。围绕他周身的黑气向外骤然扩散,狂风席卷,在他身旁的不管是刀剑还是尸体,又或冰雪,全都飞射而开,一瞬间,周围空空荡荡。
紫阳真人祭剑围护周身,撞击而来的杂物络绎不绝,等风声消停,再睁眼看时,两只巨大的手掌已从空中一拍而下。巨大的威势,让人不敢仰视。
紫阳真人大喝一声,紫电剑的剑影向上一斩,轰隆一声巨响,剑影狂闪,漆黑的巨掌却毫无损伤,反而紫电剑的虚影却轻鸣一声崩溃开来。巨大的手掌紧跟而下,紫阳真人连忙伸掌打出一道掌印向上拍去。
第一道掌印打在那黑色巨掌之上,黑色巨掌一震,停止了下压,但接着的第二只黑色巨掌跟着压下,紫阳真人须发皆张,吐气扬声,又是一掌拍出,这第二只巨掌也停止了下来,但接着空中乌光一闪,竟又有两只手掌横拍而下。
紫阳真人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在紫电剑之上,本已剑光黯淡的神剑又一次光芒大放,接着祭剑而出,一股庞然剑气从空中暴发,一柄带着血红之色的紫电剑虚影又出现在紫阳真人头顶,向着另外两只巨掌一斩。
光芒闪过,那两只巨掌分成两半,无声消散。
紫阳真人面色一松,刚想收回紫电剑时,被砍碎消散的巨掌所化黑气迅速化为一只拳头,左右一夹,已恨恨打在了紫电剑的巨大剑影之上。剑影一阵颤抖,咔嚓一声轻响,剑影竟而出现了无数裂纹。
紫阳真人闷哼一声,坐在陆吾背上的身形一个摇晃,面色涌起一阵不正常的绯红。
原本被紫阳真人的掌印托住的另外两只巨掌骤然下压,下面的掌印也跟着消散,巨掌再无阻挡,兜头盖脸的往紫阳真人头顶落下,打得地面之上乱世横飞,整个昆仑台都震动了起来,声势惊人之极。
在如此威势之下,那紫阳真人就算再厉害,只怕也无法留得命在了。见到这一幕的岳光祖等人无不大喜,只有那玄春子还面露一丝悲哀之色,不管如何,作为同门师兄,紫阳真人并无做错什么事,一直是昆仑派内值得敬仰之人。
滚滚尘埃之中,一道遁光破雾而出,直奔法台之上。
遁光一落,露出衣衫破碎的紫阳真人身影。他居然在如此攻击之下并未殒命,只是看上去狼狈了一点而已。周围法台之上的昆仑弟子齐声欢呼,本已跌落到极点的信心又复燃起。
紫阳真人一出现在高台之上,便对苍祯道人道:“贫道会再一次施展神龙傲剑诀,你等有多少法力就施展多少法力,若这一次不能斩杀下面之敌,那么……你们自行逃生去。”
苍祯道人想不到紫阳真人会说这种话,愕然道:“师伯,就算你不敌,我等还有这么多人,大家轮番上阵,还怕他区区几十个人。”此次破阵的的确只有几十个人,还不如第一次岳光祖带进来的人多,只是这几十个人之凶悍威猛,却胜过了几百上千人。
紫阳真人回过头来,面露一丝惨淡微笑道:“我自有主意,你等只需听命行事,不得有误。”
苍祯道人无奈点头道:“谨遵师伯吩咐。”
紫阳真人双目一闭,把已身有裂纹的紫电剑竖在身前,一道剑光在他身前又一次缓缓升起。苍祯道人和青衣仙子不敢怠慢,刚才施展联袂剑阵的四个文字辈弟子因为法力耗损已退下,这一次苍祯道人和冷仙子亲自上阵,四道眼色各异的剑光相继升起。璀璨的剑光即便被冰雪阻隔,其余几座法台之上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谁发现了主台之上的异样,几乎同时,几座副台之上也相继升起无数剑光,与主台相互呼应,一道道剑光发出轻鸣龙吟之色,投入最大的一道剑光之中。
一时间整个昆仑台上龙吟之声不绝,数道神龙虚影从空浮现,向下扑击而来。这其中自然以紫阳真人所在的法台所施展的傲剑诀最是威猛,其余几条不过是陪衬而已。一时间整个昆仑台再次剑气横飞,冰雪狂砸。
一条庞大的青龙目射精光,发出震慑人心的一声长吟之后,从空中蜿蜒而下,直奔台下一条三头六臂的人影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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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血色昆仑(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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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光祖骑坐在墨麒麟上,看着昆仑台上暴发的这一幕,面露一丝冷笑,他向不远处的卢公礼道:“卢道兄,看来紫阳真人黔驴技穷,准备拼命了。”
卢公礼呵呵一笑道:“若非我盗去那九阳焚天阵的灵牌,你们就要面对两座这样的大阵,就算岳真人你再大的本事,只怕也只有束手无策的份。”
岳光祖道:“卢道兄怎么不说那符道的两座大阵,要是四阵齐施,就算大法师亲来只怕也不敢破阵。”
“所以这昆仑是自取灭亡,与人无怨。老夫在昆仑数十年也不过是再加了一把干柴而已,这火早在他剑符分家之时就已埋下了。”
岳光祖点了点头,这时周围的厮杀声不绝,灵宝带进来的这些灌顶傀儡虽然厉害,但在众多昆仑弟子的围攻之下,还是损失了不少,能够剩下的已不足一半之数。但同样他们带来的伤害更是触目惊心,无数人惨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甚至有两座法台也被攻破,在上面镇守的几个弟子俱都战死。法台失守,激发这落水银河阵的威力便小了几分。
卢公礼道:“老夫再来助一臂之力。”他座下的离朱神兽三只头颅四处喷吐烈焰,以消减此阵中水行之力。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岳光祖凝神一看,只见紫阳真人所施展的青龙傲剑诀临空而降,压在下方的人影之上,而人影六手齐伸,无数拳影向上狂砸而去。人影的三颗头颅同时怒目张口,厉吼不止。
周围的几座法台上施展的神龙傲剑诀虽然不如紫阳真人威猛,但此刻似乎心意相通一般,全都向那人影扑去,只要解决了这最厉害之人,那这大阵还可支撑下去,若这一阵输了,只怕大阵立刻就会失守。
这已是事关昆仑存亡的一击
无人愿意留手,有什么本事尽情施展,无数人法力不足纷纷强催精血以增强剑阵之威。剑光交错而下,妄图把下面之人淹没。
紫阳真人所化龙首不停下压,从一开始的三丈距离,直至二丈,一丈……
二者几乎触手可及,但就是这一点距离,却再也压不下去,那狂风暴雨般的巨拳打得龙首之上光芒闪烁,鳞片横飞,连一只龙角也断裂消失。
无人知道紫阳真人如今是何打算,唯见他还在竭力相争,那青龙巨大的身影盘旋围绕,把离教主的身形围在当中,然后四足齐施,妄图把他碾压在身下。光华爆闪之中,那伟岸的身影却似中流砥柱般不可移动。
一声震天爆喝后,无数黑气翻滚而出,一只黑色巨拳向上飞去,轰的一声巨响,砸在青龙的头顶,众人只见那青龙剑光一阵闪烁过,开始剑气飞散,身形崩溃。
岳光祖喜道:“紫阳真人终于败了。”
紫阳真人所施展的青龙傲剑诀真的败了,那巨大的龙身在无数的攻击无效后,突然溃散了开来,而在龙首处,剑气消失,露出紫阳真人的真身,他一手持剑,一手掐着剑诀,似乎还想施展什么无上剑法。
无数拳影呼啸而至,紫阳真人突然白眉飞扬,双目圆睁,手中紫电剑爆亮,在咔嚓碎裂声中,紫电剑一边剑刃碎裂,一边挟着无边威势劈下。紫阳真人竟然拼着神剑损毁,也要在紫电剑飞灰湮灭之前,扫出这最后一剑。
彻底消耗的神剑精华所暴发的威力也是惊人的,那些拳影纷纷在剑光横扫之下湮灭。
剑光消失,紫阳真人手中紫电化为无数碎屑飞散。
没有剑光与拳影的阻隔,紫阳真人的身形一下又向前靠近了许多,二人本就不远的距离顿时触手可及。
紫阳真人座下陆吾发出一声怒吼,大口一张,向人影咬去。蓬的一声,一条手臂急闪而来,横在陆吾前面。陆吾的这一口顿时咬在手臂之上,如虬龙一般的手臂如钢是铁,在陆吾锋利的獠牙之下并未折断,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流出半滴。
陆吾如蛇的尾巴一甩,张口就向人影喷出一股黑气,一大片寒气顿时在四周浮现,离教主的周身霎时出现一层寒冰。
紫阳真人早就掐就的剑指之上剑气暴发,如同又一柄神兵利器在手,在他大喝之下,一指伸出,径点离教主的头颅。
这一剑一去无回,义无反顾。
离教主在被陆吾冰冻的瞬间,抬起一只手掌挡在了头颅之前,同时身上黑气狂飙,冻结住的浮冰纷纷破碎消失。
紫阳真人的剑气点在他的掌心之上,再不能刺入分毫。
离教主的另外几条手臂一起展动,其中一只大手一把掐住陆吾脖颈,咔嚓一声,五指如勾,深入其内,陆吾发出一声悲哀嘶鸣,喷吐寒气的尾巴无力的垂了下来。另外一只手抓住陆吾一只前足,用力抡起,把陆吾庞大的身体旋转着砸在地面之上,陆吾神兽哀鸣一声,再也半点声息。紫阳真人早已离兽而起,在半空之中头下脚上,狂催剑气。
噗的一声轻响,那只挡在面前的手掌掌心破裂,竟而露出一洞。洞后便是离教主的头颅,头颅之上,那道卐字符文闪动红光,忽隐忽现。
可惜有些晚了,在砸飞陆吾之后,另外的五条手臂一起向紫阳真人抓来,只要他飞身闪避,那这唯一的破绽将再不会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时候看似是机会,却也需要无穷的代价去争取,至于结果,连是好是坏都不一定知道。这就是一场赌博,只是赌得不是财物,而是未来和人命。
紫阳真人对袭来的手掌视若无睹,在无数人的震惊目光之中,他的剑指破掌直入,一道犀利的剑气点在离教主的头颅之上。
无人看得见紫阳真人剑气所至,那道卐字符文开始碎裂……
啊!——
离教主发出一声怒吼
拳影交加,紫阳真人毫无阻挡的身影瞬间被打得向上飞起,骨骼破裂之声清晰可闻,他鲜血狂吐,高大的人影在空中无力的翻滚着,过了好久,才扑通一声,风雪飘飞中跌落尘埃。
离教主在打出无数拳后,身形晃了数晃,噗噗数声响,四条手臂消失,周身黑气消散,转瞬恢复了原样,也跟着栽倒在地面之上。
二者竟然打了个两败俱伤。
虽然不知离教主生死,但紫阳真人的惨状却是人人可见,周围昆仑台上的昆仑弟子齐声悲呼,数道剑光飞下,落在紫阳真人身旁,其中便有苍祯道人。
苍祯道人抢上前一看,只见紫阳真人面色从容,双目微闭,气息已无。他伸指一探鼻息和脉门,失魂落魄似的站起身来,痴痴道:“师伯……已经逝去了。”
话声虽轻,但在众人耳中却如五雷轰顶一般震耳欲聋。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紫阳真人死了。”
各处法台之上的昆仑弟子人心动摇,一道道剑光飞起,开始向后逃遁。
落水银河阵赖以制敌的水行之力也突然消失,那漫天飞雪转瞬变成小雨绵绵,不一会,雨过天晴,笼罩整个大阵的淡蓝色水幕逐渐变淡,直至一闪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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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血色昆仑(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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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墉城城内
欧堂主面色阴沉,举头看着昆仑山方向。在他身后,无数的锻金堂弟子静静立在身后。欧旭已服下丹药,精神稍微恢复,和方仲、鹞鹰王一起议论着适才大战之事。
欧旭道:“蚩浑既然已经退走,在大法师未扫平昆仑之前,还无暇顾及我等。趁此机会,我等赶快远走高飞。”
欧堂主淡淡道:“走到哪里去?”
欧旭道:“刚才方兄弟说昊天堂的人受仓堂主遗命,躲到慈航静斋的山门之下去了,儿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不如我们也学昊天堂的兄弟,大树底下好乘凉,寻个可以依仗的大门大派去,躲在其山脚之下避避风头。”
“慈航静斋?昊天堂才只有多少人马,我锻金堂多少人?他一共才百来个兄弟,躲在慈航静斋的山门之下,慈航静斋气量大一些,只要不影响她门人修行,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可我锻金堂近上千人一股脑儿走上门去,她也会无动于衷吗?”
欧堂主摇了摇头
鹞鹰王道:“慈航静斋山门隐蔽,的确不大适合大队人马驻扎,那么除了慈航静斋之外,只怕只有慈云寺可以依仗了。”
欧堂主道:“昆仑若灭,这下一个遭殃的,非慈云寺莫属,所以躲到慈云寺旁边,也非是明智之举。”
欧旭道:“躲这里不行,躲那里也不行,索性不用躲了,旁人要来杀,就大杀一通,大家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欧堂主冷冷道:“若锻金堂只有你我二人,你这么做,爹要赞你一句是个热血男儿,可如今锻金堂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我身上,如此做就太不智了,简直是匹夫所为。”
欧旭被自己的爹骂了一顿,喃喃无语。
一旁的方仲道:“欧堂主,你若觉慈航静斋和慈云寺都非避难之所,在下倒有一个选择。”
欧堂主回头看向方仲,问道:“什么选择?”
方仲道:“欧堂主觉得天师道怎么样?”
“天师道?老夫素有耳闻,只不过是蜀地一方巨头,尚且不如慈航静斋和慈云寺有声望,方公子何以认为这天师道是可以值得依仗的所在?”
方仲道:“其实晚辈也并不是说锻金堂非要依仗这天师道,而是想锻金堂躲入蜀地之内。以晚辈所知,天师道确实底蕴深厚,门下有二十四治,弟子众多,张道陵与鬼法之道另辟蹊径,法术惊奇,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这并未让晚辈以为去天师道就万无一失,而是另有原因。”
欧堂主奇道:“蜀地除了张道陵之外,还有可依仗之人么?”
“有的,晚辈认识的卜夷散人,就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他也一直以蜀山掌门自居。此次来昆仑时,我还遇见了他门下几个弟子,的确都是些青年才俊,这次出山,便是因卜夷散人正式开宗立派之故,召集门下昭告天下。”方仲把遇上陈御风和卜夷散人洛水之战时展示的无上道法说了一遍。
“卜夷散人?他以蜀山为名,虽不是小瞥天下之举,但蜀地能人众多,旁人都不敢以蜀为名,他却敢,能人所不能,定有非常之手段。老夫听了方公子一说,还真想见一见此人。”欧堂主听了方仲之言后,对这卜夷散人有了一丝兴趣。
欧旭道:“那我等即刻离城,去天师道。”
欧堂主摇头道:“不急,且让爹再考虑一番,如今还不知昆仑山上是何情况,也许我等低估了昆仑实力,反而让大法师铩羽而归,那么我等也就没必要东躲西藏了。甚至在大法师威信大失之时,联络一帮老兄弟,把他那一伙人赶出去,重新还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神教也不一定。”
鹞鹰王听了此言,冷笑一声道:“欧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异想天开了,那一帮老兄弟走得走,死的死,你找谁去帮忙?为今之计,就算昆仑能够支撑不倒,但道门已落入华阳门手中几无可疑,他们联手之下,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那华阳门的岳光祖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愿意和大法师联手,将来这天下,难道他以为大法师会和他平起平坐?”
“这就不知道了,有些人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利益,有些人则高瞻远瞩,预先就想好了将来的路怎么走,他岳光祖觉得将来对他有利,和大法师联手也丝毫不奇。”
鹞鹰王和欧堂主正说着话,远处一名砺丹堂弟子上前禀告道:“堂主,飞虎卫的雷庄主遣人来问堂主下落。”
“他倒好心还来问我,念在他和萧庆二人并未听从蚩浑围攻我锻金堂,老夫也不能太绝情,你去告诉他老夫无事,只不过从今以后锻金堂再不是神教所属,日后遇上了,少不得兵戎相见,让他不必留手。”
那前来禀告的弟子答应一声正要离去,鹞鹰王忙道:“且慢,雷庄主虽然有些迂腐,但他对姜老堂主衷心之极,若把姜老堂主实是为蚩浑所害之事告之,极有可能反目成仇。若我等再多他和萧庆之助,自保更有一分把握。”
欧堂主狐疑道:“那雷鹏被大法师支来使去,都未曾有一丝怨言,只怕不是那么好说动的。”
鹞鹰王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老夫愿意亲自去见一见他,把其中利害和他说清楚,若真的无法劝动,也只能怪姜老堂主看瞎了眼,那雷鹏只是个贪图权势富贵的小人。”
“我也愿意随着鹰王前辈去见一见雷庄主。”方仲迈步而出,向欧堂主道。
“方公子也想去?”
“欧堂主不知,在下和雷庄主也算略有交情,或许可以助鹰王一旁说和。”
欧堂主见方仲和鹞鹰王都说要去劝那雷鹏,点头道:“好,那你二人就去见一见他,若是他愿意随我等离开,老夫叩地相迎。”
鹞鹰王道:“欧兄不必如此,他来则来,不来,老夫大耳刮子打得他没脸见人。”其实鹞鹰王连两手都失去了,又怎么可能打雷鹏大耳刮子,但他言辞激烈,显然对劝说雷鹏还是充满期望的。
二人即刻作别,随着那锻金堂弟子去见飞虎卫的人,好一起去见雷鹏。
欧堂主吩咐锻金堂的弟子就地驻扎,等候鹞鹰王和方仲的消息,而原本的打算是即刻离城远去的。
方仲并未骑狰狞兽,把兽留在了锻金堂那里,只和鹞鹰王二人步行,随着那前来打探的一名飞虎卫,向雷鹏和萧庆统领的人马走去。过不多时,便见远处大街之上无数人马簇拥,有飞虎卫的人,也有狂狮卫的人,围在几栋大房子周围。显然这里已经成为了驭兽堂两卫的临时驻扎之所。
外门的人接到通报,迅速进屋去禀告雷鹏和萧庆,不久后无数人涌了出来,当前两人虎背熊腰,正是雷鹏和萧庆。
鹞鹰王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雷鹏和萧庆刚出来时面上还带有狐疑之色,当看见鹞鹰王和方仲就站在不远处,特别是那鹞鹰王的消瘦面容时,再无怀疑。二人露出惊喜之色,上前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鹰王。”二人以下属之礼参见鹰王,自然是因为鹰王的辈分比他们高,他和姜老堂主、仓堂主、欧堂主等称兄道弟,而雷鹏和萧庆却要晚了一辈,虽然驭兽堂四大精卫地位一般,但论资格,依旧是鹞鹰王最大。
鹞鹰王冷哼了一声,没有还礼,也说让二人起来的话,双眼望天,如同二人是空气。
雷鹏和萧庆弓着身对视一眼,那雷鹏垂头道:“一向不知鹰王已得自由,若早得知消息,定然前去拜见,也不会等到鹰王大驾亲自前来。”
鹞鹰王终于冷笑一声道:“自由?老夫差些就死了,若非方公子相救,你们二人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老夫了。”
雷鹏眼望方仲,他是认得方仲的,微微一笑道:“原来还是方兄弟救了鹰王,当真意想不到。”
“你意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老夫问你,你好好的卧虎庄不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雷鹏尴尬回道:“在下身不由己,自姜老堂主死后,堂主之位已被那蚩浑占去,一应调令出自他手,除非我等有令不尊,否则只能听命行事。“
“那你就有令不尊好了。”
“这……如此一来,和叛逆有和区别,姜老堂主在时,就曾吩咐我等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被人捉住什么马脚,寻了差错,以致惹来祸患。”
“嘿嘿,姜老堂主如此小心,怎么也把命丢在小人之手了呢?”鹞鹰王瞥着雷鹏道。
“是那周老匹夫暗施突袭,这才让老堂主丧命,如这等小人,不也同样死在了化鬼王手上,可见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姜老堂主英灵不散,自会讨回公道。”
鹞鹰王瞠目怒喝道:“呸!姜堂主若真的英灵不散,为何让堂主之位落在了蚩浑手上,你二人真是迂腐,明明姜老堂主是被那蚩浑所害,他才能借此窃据高位,你们居然还以蚩浑这种小人马首是瞻,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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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血色昆仑(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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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怒喝让雷鹏和萧庆俱是一怔,那萧庆脾气比雷鹏暴躁,喝道:“有这等事?鹰王老爷子你可不能乱说。”
鹞鹰王冷笑道:“老夫会来骗你们这两个小辈?就在刚才,我和那蚩浑的人马大战一场,是那蚩浑亲口所言,许多人都听到了,难道还有假的。”
方仲道:“那蚩浑确实这么说的,只因为觉得大事已定了,此事已不需隐瞒,为炫耀他功绩,便说了出来。我和欧堂主可做见证。”
鹞鹰王道:“他以为老夫必死,谁知锻金堂的人突然杀到,救了老夫一命,这才让此事大白于天下。我问你,姜老堂主在时,对你二人多有提携之恩,如今他沉冤难雪,你们就这么算了?”
萧庆大声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了,此事若是真的,我萧庆一板斧砍掉他蚩浑的脑袋。”
“很多人都想砍掉他的脑袋,可到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你们,东奔西走,四处为他卖命,如今更是想和欧堂主的锻金堂为难,姜老堂主若知道你们如此作为,就算活着也气死了。”
二人被鹞鹰王骂得哑口无言,方仲打圆场道:“雷庄主并不知情,若早知道,定与这蚩浑势不两立。”
萧庆马上接口道:“正是,鹰王老爷子不必再说了,我和雷庄主即刻收拾人马,去杀了蚩浑和他招揽来的九黎之众,为老堂主报仇。”
一旁的雷鹏却面露犹豫之色,似乎还在考虑取舍。鹞鹰王见到他这番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雷鹏看上去英雄气概,原来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明知道姜堂主被害,居然并不表态,分明是不想为老堂主报仇。他又是个火爆脾气,当初说要打雷鹏和萧庆两个大耳刮子,如今方仲在旁边看着,顿觉放不下这颜面,他身形一动,已闪到雷鹏面前,左边空袖子一甩,呼的一声向雷鹏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雷鹏避也不避,被结结实实打了一下,顿时嘴角挂血,弓着的身子晃了两晃,依旧一副恭顺模样。
“你……你……雷鹏,你若不想为姜堂主报仇,直说就是,老夫也不勉强于你,就当姜堂主和老夫瞎了眼,认错了人。”
鹞鹰王虽然没有了双臂,但他全力催发之下的空袖子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承受的,这一下打得很重,要不然以雷鹏的修为,不可能被打得晃了两晃,嘴角流血。
雷鹏缓缓道:“老爷子息怒,非是在下不思为老堂主报仇,而是我和萧兄弟这些人马,就算杀到蚩浑面前,只怕也报不得大仇,平白损失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故此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作长远打算,既保全了兄弟性命,又能为老堂主报仇。”
听雷鹏这么缓缓一谈,言辞清楚,打算长远,反倒是鹞鹰王和萧庆过于莽撞了。鹞鹰王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温言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错怪了你。”
“鹰王老爷子打得对,这些时日,在下的确听从蚩浑的指使,干了不少错事,明知不妥却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一味忍受,如我这般助纣为虐,就是该打。老爷子这一下便打醒了在下,委曲求全是求不来安稳太平的,只有自强才能自保,才能让人敬畏。”
“说得好,我萧庆口拙,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却说不出来。”萧庆不好意思的挠着光头道。
雷鹏接着道:“只是此事应当从长计议,还请鹰王老爷子和方兄弟进屋内说话,一起商量日后行止。”
鹞鹰王点头道:“好,只是欧堂主那里还等着我等回话,不能耽搁太久。”
鹞鹰王和方仲在雷鹏和萧庆的迎接下,向屋内走去,雷鹏冲着方仲一笑,轻声道:“艳红姑娘还一直记挂着方兄弟呢,说来也巧,不但方兄弟到了这里,艳红姑娘又在此地见到了几位昔日故人。”
方仲愕然道:“昔日故人?”
雷鹏边走边道:“正是,说不定你也是认识的,是两位道长和一位姑娘,我刚发现他们时,似乎受大战波及,俱都昏迷不醒,只有一位姑娘在一旁无助低泣,见她可怜,便想让你红姨代为照顾,没想到偏有这么巧的事,二人原是相识的。”
方仲一听便知雷鹏所说的正是普玄和小兰等人,当时一片混战,是自己让司空谅护着几人趁乱出城的,怎么又会受到大战波及了,似乎在与蚩浑等人混战时,没见到他们几人。方仲急忙问道:“他们在哪里,我去见一见他。”
雷鹏道:“俱都在屋内坐着,除了那姑娘没事外,三位道人被人打晕,如今也已醒了,应该没有大碍。”
“只有三位道人和一位姑娘吗?”
“手下来报之时,确实只看见四个人还活着,死尸倒也有三具。”
方仲只觉一股很不好的念头浮现脑中,颤声道:“可知死的是什么人?”
萧庆插口道:“在下只辨认出其中两个,一个是那蚩浑手下的青狼道长,反正那蚩浑已是我等仇人,死了青狼道长最好不过,就算活着,我也马上一斧头砍死了他。另一个看服饰是华阳门的弟子,还有一个便不知道了。”
听闻死了的是青狼道长和华阳门弟子,方仲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放心不下,问道:“那另外一个死了的长什么样子?”
雷鹏道:“是个年长老者,看穿着打扮,更像是个商贾。”
方仲一听便知是那姬老丈,此人也算是九黎之一,更是姬云袖的老爹,为人精明,又不喜多事,以独善己身为能,想不到竟然会死。方仲心中难过,这姬老丈若非自己正好投到他的店里来,也不一定会出事,如今却连命也丢了,真不知以后见到姬云袖时,如何向她交代。
鹞鹰王也听得清楚,愕然问道:“司空谅那小子呢?”
雷鹏道:“只有这么些人,或许另有旁人参与厮杀,打到别处去了,故此不在现场。”
“这小子不会是力战不敌,便见死不救,自己逃了。”鹞鹰王随口说道。
方仲摇头道:“不会的,谅兄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不敌,他大可回来找我,哪有不告而别的道理。”
四人进入屋中客厅,便见里面已经坐着数人,男男女女的正在喝茶,主位之上一个妇人面带笑容,似乎十分开心。在她旁边,一位俏丽姑娘正搂着她的胳膊,一副亲昵之相。
方仲一眼便看清主位之上坐着的正是昔日的艳红,只是如今的服饰大改,再不是朴素丫鬟穿戴,而是雍容华贵的亮丽宫装,旁边搂着她言笑晏晏的正是小兰。
二人也看到了雷鹏陪着方仲、鹞鹰王等入内,那艳红看见方仲也来了,喜道:“仲儿,红姨正想着你呢,你便来了。”
一旁的小兰见到方仲进来,眼圈儿一红,说道:“仲哥哥,你要为小兰做主,那司空谅差些害死我和三位道长。”
方仲愕然问道:“司空谅怎么了?”
小兰羞愧满面,垂头落泪道:“他趁火打劫,不但未救我和几位道长,还……还色心不死,想要非礼我……”
“什么?司空谅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心以他的娘子为念,岂会贪图美色。”方仲摇头不信。
那艳红道:“司空谅是什么样的人,小兰已经和我说过了,一个役鬼堂为非作歹的人,说几句向善的话,你便信了,仲儿,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轻信旁人。再者小兰和你我是什么关系,你信不过红姨、小兰,反去相信一个外人,岂非让我等失望。”
艳红显然早已听小兰诉说过原委,久别重逢之下,她又不认识司空谅,自然以小兰说得为准。
方仲道:“普玄道长呢?”
雷鹏接口道:“三位道长都在后房休息,估计这时候已经醒了,我这便让人请他们出来。”自有随身之人奉了雷鹏之命,去后房请普玄等人前来。
雷鹏让方仲和鹞鹰王坐下,不久便听得后房传来普玄的声音道:“仲儿你可来了,贫道这条老命差些就去见了阎王。”口齿有些模糊不清,似乎说话不大利索。接着人影晃动,后门显出普玄、定观、赖皮张的身影。那赖皮张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显然腿伤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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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血色昆仑(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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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哥,你的腿怎么了?”方仲问道。
“被那个天杀的华阳门弟子给刺的,不过还好只是伤到腿上,要是伤到头上就糟了。”赖皮张骂骂咧咧道,同时看了看普玄和定观的脑袋。这两位道人的脸依旧没有消肿,看上去一边胖一边瘦,有些滑稽。
普玄道:“伤到头上怎么就糟了,就没要道爷的命。”
“命是没丢,可牙没了几颗,这以后吃点东西就累赘了,我宁可腿上多扎两剑,也不愿丢了几颗好牙,没有了口福,再好的命有什么用。嘿嘿,以后你们两个别和我争吃的,硬的你们嚼不动,就喝稀的。”
见到赖皮张幸灾乐祸的样子,普玄气道:“道爷吃惯了囫囵饭,不爱嚼,有牙没牙没什么两样。”
赖皮张向雷鹏道:“雷庄主,你这里有没核桃,先拿几个来,道爷我牙好,啃得动。”
普玄大怒,他本就心情不佳,提起脚来在赖皮张的屁股上踢了一下,骂道:“下一次再遇见人对我们不利,贫道再不拦在前面,第一个先把你丢出去。”
雷鹏劝道:“好啦,事情都已过去了,几位道长又没什么大的损伤,还是说正事。”
方仲道:“道长,小兰姑娘说是司空谅见死不救,甚至还起色心,此事是不是真的?”
普玄皱眉道:“此事贫道也不清楚,只因为那时候我已晕过去了,但在之前,司空谅那小子却还装模作样拦住了那个瞎了一眼的武连风。说实话,贫道虽然不喜欢司空谅,但更不喜欢那武连风,要说他们两个谁生谁死,还是瞎了一眼的武连风去死比较好一些。”普玄把自己这一伙人自客栈走后,被青狼道长堵住,然后贾连诚、武连风出现,直到动手都说了一遍,一直到被贾连诚一脚扫飞,之后的事就模糊不知了。
赖皮张和定观所说与普玄大同小异,都说只见司空谅与人相斗,但之后的事却都不知,剩下的小兰补充,便把整件事勾勒了出来。姬老丈与青狼道长打了个两败俱伤,青狼道长先毙命,姬老丈重伤之后又被武连风所杀,而司空谅趁机打死了贾连诚;武连风见势不妙而逃走,司空谅色心大起,妄图非礼小兰,正巧雷鹏和箫庆的人马路过,司空谅受惊逃走,于是小兰得救。
此事前半部分都是真的,连普玄和赖皮张都亲眼所见,只有最后因为众人死的死,昏迷的昏迷,这才没有人证。小兰抹着眼泪道:“仲哥哥若是不信,以后见到司空谅时,他定然会说我的坏话,好为他辩白。怕只怕,这司空谅从此以后,都没有脸来见你。”
小兰对于司空谅是否丧命并无把握,故此先在方仲这里埋下一个因头,免得这司空谅真的出现时,自己不好应付,如今先把此事说了,将来司空谅再说她的不是,反倒落了口实,不易让人相信。
方仲又气又怒,说道:“待我真见到司空谅时,自会好好质问于他,更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言语。”
小兰转颜为喜道:“多谢仲哥哥为我作主。”
鹞鹰王一直在旁边听着几人说话,此时才淡淡道:“小兰姑娘,老夫怎么就没看不来司空谅那厮这么无耻呢。”
小兰道:“是那司空谅在你面前隐藏太深的缘故。”
鹞鹰王讪笑道:“这么说来,是老夫的一双眼有些瞎了,反不如小兰姑娘你看得明白。”
雷鹏插口道:“只要诸位没事就罢了,还是想一想接下来的大事。”
鹞鹰王把欧堂主那边的事一说,雷鹏自然愿意合兵一处,那蚩浑不过是大法师的马前卒,只是蚩浑所领的九黎之众还不足为惧,但其余的人如化鬼王、妙夫人等,再加上华阳门的岳光祖,这样一股力量绝非锻金堂和驭兽堂两卫人马可以抗衡的,所以即便和欧堂主抱做一团,依旧危险万分。
方仲把自己建议欧堂主去蜀地暂避的事也说了,雷鹏和萧庆自无异议,趁着大法师还在领人攻打昆仑,早走不如晚走,即刻吩咐收拾起行,先到欧堂主那里汇合。
长话短说,数个时辰后,两卫人马已与欧堂主所领的锻金堂聚在一起。欧堂主大喜之下亲自出门迎接,把雷鹏和萧庆接了进去。方仲则让雷鹏派了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去姬老丈身亡之地收尸,不管如何,姬老丈待自己不错,更是姬云袖生父,决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到了小兰口中所说的小巷之处,方仲逐一查看尸体,发觉青狼道长确实是死在姬老丈的手中,那青铜短槌就在青狼道长的尸体旁边,肚腹之下一个大洞,显然是此物所伤。而姬老丈浑身上下伤口无数,但最致命的却是一处贯通前胸后背的利刃所伤,似乎真是那武连风的长剑所为。又去查看贾连诚尸首,方仲就觉得有些奇怪,此人修为不错,在华阳门又深得器重,以司空谅的本事或许能赢,但要说杀他却难,而且贾连诚是中的剑伤,司空谅根本就不用剑,又怎么会杀了此人。
莫非小兰惊慌之下记错了,此人不是司空谅杀的,而是另有其人,又或者就是那武连风所为!
方仲越想越有可能,那武连风为人阴险,杀起同门来毫不手软,看来其中的事,那武连风应该知道的最清楚,日后见到此人,不妨仔细的问一问。姬老丈的尸体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带走,便就地用废墟之中的柴火烧化了,捡取了尸骨,以备交给姬云袖。为怕她不信,方仲连那根青铜短槌亦拿走了当作见证。
方仲再见到欧堂主时,他已准备着离开天墉城,大队人马即将开拔。欧旭来到方仲面前道:“方兄弟,你也随着我们去。这昆仑派弟子也没什么好当的,不如无拘无束的浪迹天涯,多么逍遥快活。”
方仲苦笑道:“兄弟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答应别人的事却一定要做到,否则岂非成了言而无信之人。我只怕不久便要远行,不能和欧兄在一起了。”
欧旭道:“你要上哪里去?”
“听闻昆仑以西有天河,天河过去有白山黑水,那里是极其广阔的雪域,我欲到那里去走一走。”
欧旭惊道:“这是极远之地,险恶荒芜,豺狼恶兽极多,方兄弟要去那里,没有周全的打算可不行。”
方仲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想孤身前去,而三位道长和小兰姑娘便要托付诸位照顾了。”
欧旭拍着胸脯道:“没有问题。”
方仲又想到自己这一去,肯定会遇上一些不测之事,可怜自己的三柄宝剑,一柄火岩剑已彻底断成了两截,而飞鱼剑两刃都是豁口,简直像一把锯齿,只剩一柄灵性受损的龙吞宝剑还可使用,说起来,这龙吞宝剑应该是那真正的卢公礼所使用的佩剑。到如今,自己居然没有一柄好好的宝剑可用。而锻金堂向来以精于打造兵刃为能,何不向他求肯一下。方仲道:“欧兄,我这里有几柄受损宝剑,可否给小弟看一看,能不能恢复原样。”
欧旭道:“这种小事也要来问,我那里上好的宝剑多得是,随你拿几柄去。”
方仲道:“自己的剑用得惯了,还是原来的好些。”
“既然这样,你拿来我看,其他的大话我不敢说,但要论打造兵刃,此地还真找不到第二家来,休说只让你的剑恢复原样,就是再进一步都有可能。”
见到欧旭自信满满的样子,方仲大喜,即刻回到狰狞兽那里,把丢在包裹之中的两截火焰剑等取了出来,交到欧旭手中。此刻欧堂主也注意到了二人的举动,笑吟吟来到近前,取了那柄飞鱼剑用手指弹了弹,说道:“材质不错,火候很差,若让老夫亲自出手锤炼一番,当可让它跻身神兵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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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血色昆仑〔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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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听了又惊又喜,欧堂主能说这话显然不是随口瞎说的,他在炼器之上的造诣,只比欧旭为高,不会比之差,所说的话极有分量。欧堂主放下飞鱼剑,又到欧旭手中接过断成两截的火岩剑,说道:“此剑的材质一般,只是属性稀有,故而只比一般宝剑稍好一些,但想更进一步却难,除非再溶入其他材料以血炼之法祭炼,或可媲美欧旭的那柄血炼宝刀。”
欧堂主把那两截断刃放下,又取了那柄灵性大失的龙吞宝剑,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材质一般,手法也一般,唯温养时间颇长,才修出此等灵性,除非一直用真火祭炼,才能缓慢改变此剑资质,也许几百年后,可以成为一柄绝世宝刃。也只有那些名门大派,才会让一代代的人为了这样一柄凡铁,舍弃无数人宝贵的修行时间,为人作嫁似的修出这一柄宝剑。”
在欧堂主口中,这柄龙吞宝剑十分的不堪,不止剑不好,连祭炼方法也十分下乘,可在方仲所知的昆仑练剑方法之中,却是最正规的祭炼之术,甚至连赖皮张都认为一柄好剑材质并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日积月累的真气灌注和修炼,只要时间到了,凡铁也能成神兵。
方仲道:“炼剑之法不就是如此么,难道欧堂主以为不妥?”
“当然不妥,试问你手中之剑为谁而用,只能是为自己,既然如此,后人之事关你何事,你只要今生拥有一柄绝世好剑就可以了,旁人想为他人作嫁衣,那就让旁人去做。( )我锻金堂弟子挂在口上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拥有一柄与你息息相关之剑才是毕生所求,舍此不作他想。”欧堂主又从头上拔出自己的血炼宝刀,伸手一抖,一柄散发着灼热红光的长刀出现在手中,说道:“老夫从未想过这柄刀会留传后世,当我身故之后,此刀即死,而此刀若折断,亦是老夫丧命之时。我命即刀,刀即我命,二者为一,此正是我锻金堂的血炼之法。”
方仲听说过血炼之术,但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这并非是件光明正大的事,用血炼之法祭炼的兵刃的确十分霸道犀利,但缺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只能自己使用,不能流传后世,这在讲究师门传承的门派之中,根本不受待见,也只有一些人出于兴趣才用血炼之法祭炼一些隐秘的东西,好让旁人拿去了也无法使用。
“依欧堂主的看法,晚辈这三柄剑该当如何处置?”
欧堂主沉吟道:“一般人用多柄剑的,都分阴阳、雌雄、子母、连环等剑式,如你这般的倒真难办。方公子觉得自己真需要这么多的宝剑么?”
方仲心道只是自己用的话,一柄剑也足矣,但当自己施展真如化身之时,三柄剑也只是刚好够用,点头道:“晚辈的确需要这么多剑。”
“好,那老夫就再添你一些东西,把这三剑全都祭炼一番,不过在祭炼之前,我要问你是否愿意用血炼之法来炼剑,方公子若觉得此剑还想流传后世,那就别用血炼之法,只在老夫手中锻造一番,一样可以恢复原样,甚至还能稍许精进。你若想此剑只属于你一人,并且与你同甘共戚,那就用血炼之法没错的。当然这血炼之法也分两种,一种是与命休戚,一种是与血休戚,与命者除了自己,谁也别想使用我的宝刀,与血者,非是我同胞骨肉,使唤不动我的宝刀。至于威力,自然是与命休戚来得大了,与血休戚次之,你修为越高,兵刃也越厉害,只是兵刃若受损,你也受害不轻。我锻金堂里一般修为高一些的,就炼这与命休戚的祭炼之法,修为差一些的,索性别炼,反正炼了兵刃也不厉害,万一被毁反而受损不小。老夫说了这么多,方公子可有选择了吗?”
方仲自己拿不定主意,问道:“若晚辈用血炼之法祭炼此剑,此剑能够厉害到什么程度?”
欧堂主道:“方公子如今的修为并不算高,故此用血炼之法炼出来的刀剑,最多也就宝剑之属,和这三柄剑未受损时差不多,离神兵利器还差一些。”
方仲奇道:“那晚辈还不如不用血炼之法。”
“话不能这么说,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可用,老夫看你与那蚩浑打斗时,已是练气后期的修为,也许不出十年,你就能踏入炼神境界,修为提升了,宝剑也更犀利,到那时,手中兵刃就等同于神兵利器,比旁人辛辛苦苦数百年才修来一柄宝剑强得多。我锻金堂于铸剑之道浸淫数百年,早已明白各种优劣取舍,所以老夫才劝你选择血炼之法。”
“好,欧堂主既然这么说,晚辈便试一下。”方仲终于下定决心道。
欧堂主笑道:“老夫看人还是挺准的,方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自然要打算得长远一些。其实老夫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这三柄剑,正好对应水、火、金五行,方公子携带数剑却无剑匣,十分不便,我锻金堂藏有一件旧物,乃是一只蕴含五行之力的组合剑匣,镶嵌有五行珀玉,可同时收藏五柄宝剑,各自对应五行,平时不用时,用这五行珀玉温养,不管摆放多长时间,都可保持灵性不失,使用时可展开剑匣,任意抽取。老夫把此物赠送于你,正好相得益彰。你虽然现在没有凑齐五行之数,但若在后来收集齐了,都放在这剑匣之内,就可使用剑匣自带的一种小五行凌云剑阵,同时出剑斩杀敌人,威力十分不凡。”
欧堂主让欧旭进屋取出一物,乃是一只造型古朴,打造十分精美的铁盒,有肩带可背,两头一边大一边小,大的一边有开口,小的一边则有一个可以选择的轴,欧旭按住铁盒的一个凸起处,咔嚓的一声响,铁盒瞬间展开如一面扇形,露出五个排列整齐的剑匣,正好可以容纳各式宝剑。那剑匣的两边都镶嵌着一颗颗玉石,荧光闪闪,应该就是欧堂主口中所说的五行珀玉。整个铁盒看上去有些大,自然不适合挂在腰间,是需要放在背上才能不显得累赘。
方仲道:“晚辈见有些人把长剑之类的炼化成介子模样,收藏十分方便,不知这剑匣可不可以?”
“用血炼之法当然可以这么做,就是寻常的宝刃,也可以通过炼宝诀缩小收藏,只是这样一来,我锻金堂好不容易打造的这个五行剑匣就没法流传后世了,花这么大的精力做这样一个东西,任谁也不愿意一世而亡,所以此物还是不血炼的好,就当是我锻金堂历代先祖的一点留念好了。”
方仲正色道:“晚辈定会好好收藏此剑匣,不负欧堂主厚赐。”
欧堂主点了点头,笑道:“好了,事不宜迟,老夫即刻为方公子炼剑,在此之前,还要借三滴精血一用。”
锻金堂炼剑早已习以为常,随便到哪里,这铁炉是一定不会拉下的,欧堂主亲自为方仲炼剑,自然让锻金堂的所有人轰动了起来,谁都想见识一下欧堂主的炼器神技,毕竟他老人家已很久不曾在众人面前展露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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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血色昆仑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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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迅速燃起,火炉旁各有一个锻金堂弟子着上身,抓住火炉边上的巨大风箱来回拉动,炉口窜出的火焰足有数丈来高。欧堂主先取了断成两截的火岩剑放在炉口火焰之上,灼热的火焰迅速把火岩剑烧灼成了赤红之色。
在火炉旁边另有一座铁台,两边摆放着无数柄铁锤,欧旭亲自操持一柄铁锤,站在那里跃跃欲试。
随着欧堂主一声令下,两道红光迅速从火炉之上飞到铁台,欧旭轮锤便砸,每砸一锤,下面就火星四溅,连续数十锤后,那欧旭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下方的两道红光已凝结在一起。欧堂主火钳一勾,铁台上的火岩剑又飞入了炉口之中,这时在旁边的几个锻金堂弟子取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五金之物,按先后顺序逐一添加了进去。欧堂主掌中燃起真火,一团火焰打在了火岩剑上,把方才添加的五金之物,融入剑身。
每加一种材料便都有一个融化、捶打,再融化的过程,直至宝剑彻底成形,火光大放后,欧堂主从一只瓷瓶中倒出数滴鲜血洒在红光之中。
血滴一入红光之中,便化为一股青烟包裹住了红光,欧堂主火钳夹住红光,大喝道:“淬火!”
早就等候的锻金堂弟子抬起数只水桶,一下全都倒在了那红光之下,雾气缭绕之下,红光暗淡了下来,露出一柄暗红色的长剑,正是原来的火岩剑,只是如今的颜色深了一些,多了点暗金之色,应该是被欧堂主添加了其他的东西所致。
欧堂主一待此剑现形,手腕一抖,长剑化作一道红色剑光冲着一旁的方仲飞去,喝道:“接住,此剑尚处于混沌之中,迅速贯气用剑割一下手臂,好滴血认主。”
方仲不敢怠慢,急忙伸手接住剑光,一入手便被烫的差些丢掉,忙运气于剑,朝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血色一现,迅速溅在长剑剑身之上,此剑那暗红色的剑身顿时亮了起来,一股与自身血肉相连的感觉涌上方仲心头。
欧堂主又挥手让人捉来一只牛来,向方仲道:“原本杀一个人更好一些,剑的杀气更重,不过一时寻不到恶人,就用牛羊代替,趁着此剑灵性未醒,用血祭让其开锋。小说下载”
方仲想不到这血炼之术还有这般多的讲究,只得一一遵从,等杀完牛后,擦去血迹,这新的火岩剑已自然而然的爆发出一股凌厉杀气。欧堂主让他把剑插入那五行剑匣,接着去祭炼那飞鱼剑。
这三柄剑的祭炼方法各不相同,足足过了三个时辰,三柄剑才都血炼完成,都收入了五行剑匣之中。此刻的欧堂主连续施展真火祭炼,早已气色萎靡,看上去十分疲惫,三柄剑一重铸完成,便盘坐下来打坐运气。锻金堂的弟子迅速撤去火炉,收拾好铁锤等物,把欧堂主抬入一辆马车内休息。
欧旭比他老爹要好一些,到底是年青人恢复得快,他来到方仲面前说道:“方兄弟,这三柄剑都是我爹亲自打造,除了我使用的这柄血炼宝刀之外,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为旁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去祭炼兵刃。”
方仲感激非常,欧堂主和他不过是初次相见,却如此慷慨,也许不是看在自己的面上,而是因为鹞鹰王和欧旭的缘故,但不管如何,自己都欠了欧堂主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锻金堂有难,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前来帮忙的。
方仲道:“欧堂主大恩在下记下了,锻金堂要去蜀地,我本该陪同,只是现在还不能与你们同行。”
欧旭道:“你现在就想去那什么雪域?”
“不是,我想再回昆仑一次,去看看山上到底如何了。”
“什么?你既已不认自己是昆仑弟子,还去昆仑作甚,他是生是死关你屁事?”欧旭万分不解的道,毕竟现在回昆仑简直就是朝火坑里跳,无伦那一边都对方仲不利,没必要再去趟这一滩浑水。
“欧兄不知,那昆仑生灭虽然与我无关,但山上弟子却并不都是可恨之人。尤其有几人对在下有大恩,如今危难在即,我怎么能够抽身事外,至他们于不顾。”方仲想起了钱文义、紫阳真人,还有天玄宫宫主无念、姬云袖等人,特别是姬老丈已死,若是姬云袖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实在良心难安。
欧旭道:“你若主意已定,我也不来劝你,还望你自己小心在意。”
方仲笑道:“我会小心的。”方仲背着这五行剑匣,又去见鹞鹰王、雷鹏、普玄等人,诉说自己再上昆仑之事。鹞鹰王本想同去,但他身上之伤未愈,方仲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言明了若从昆仑山上回来,定然追来相会。普玄等人帮不上什么忙,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让他快去快回。小兰坐在艳红的车上,与之形影不离,似乎连方仲也忘记了,只是陪着艳红说笑。方仲和她说了一声,小兰道:“仲哥哥想去便去,要来便来,小兰说什么话有用吗?”
方仲纳闷无语,骑着狰狞兽再次向玉虚峰奔去。锻金堂和驭兽堂两卫人马离开天墉城,向着蜀地进发……
昆仑台畔死尸遍地,大多是昆仑弟子。岳光祖骑着墨麒麟终于踏上了昆仑台。
台上亦躺着七八具尸首,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苍祯道人,他在见到紫阳真人死后,还想利用大阵顽抗,但在陆吾神兽随着紫阳真人一起身死后,这落水银河阵再也没有了先前威势,在无数的灌顶傀儡攻击之下,各座法台迅速沦陷,直至他本人被岳光祖一剑诛戮,也算死的悲壮。
卢公礼亦骑着离朱神兽来到昆仑台上,他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青衣女子,却是那天玄宫的青衣仙子冷玉函,不知如何并没有逃脱,反而落入了他的手中。对于死了这么多的昆仑弟子,他眼中毫无怜悯之色,似乎根本不认得这些人。到了台上,将冷仙子一下丢到脚下,冷笑道:“差些让这贱人逃了,还好老夫见机及时,把她擒住。”
岳光祖道:“这不是天玄宫的冷仙子么,卢道兄擒住她意欲何为?”
“这女人乃是天玄宫四仙子之首,原本那宫主之位,应该传个给她,可惜那彤霞大师临死之时改了主意,却传了二弟子红服仙子。”
“红服仙子修为更高,当然要传给她了,本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你便不知了,冷仙子因宫主之位旁落,而素有怨言,如今昆仑覆灭在即,还有人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若是能扶持一两个背叛之人,演身说法,分化瓦解,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卢公礼笑着道。对于计谋之道,他向来是十分自信的。
岳光祖点头道:“卢道兄所言不错,如今玉虚宫有玄春子道兄为我所用,这天玄宫若也能有个人听我吩咐,这昆仑便可一鼓而定了。”岳光祖向后喝道:“玄春子道兄,你过来一下。”
远处遁光一闪,人影已到了昆仑台上,现出玄春子那有些发白的脸色。玄春子躬身道:“岳真人有何吩咐?”
岳光祖向地上躺着的冷仙子一指,冷冷道:“你曾经劝过她为我效力,可惜她不听,如今紫阳真人已死,昆仑大势已去,问问她可愿意回心转意。”
玄春子忙道:“贫道这就劝一劝她。”走到冷仙子身前一看,只见冷仙子双目紧闭,已经昏厥。他探手输入一道真气,不一会那冷仙子身子一抖,眼帘睁开,看着玄春子露出警惕之色。
玄春子柔声道:“冷师侄,你无恙便好,如今昆仑大难已至,不如放下这些小恩小冤,留有用之身以修大道,随我尊奉岳真人为首,你觉得意下如何?”
冷仙子犹豫片刻,轻咬嘴唇道:“只求留妾身一命即可。”
玄春子大喜,自己真愁孤家寡人一人,若能把冷仙子拉拢到一起,对自己大有益处。他把冷仙子扶起来说道:“贫道担保冷仙子无事,岳真人已答应将来这玉虚宫留给我执掌,到那时,这天玄宫便是你的。”
冷仙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颜色,嘴角一翘道:“当真?”
“贫道一言九鼎,绝无戏言。”
冷仙子道:“那师侄就听师叔的吩咐了。”她盈盈拜倒,向玄春子行了一礼,又起身至卢公礼面前,作势拜倒,就在一叩之间,她忽从袖中飞出一剑,寒光一闪,已射到卢公礼的胸前。
卢公礼猝不及防之下,周身骨节大响,瞬间化作六臂之身,身形巨大之下,这一剑刺得偏下,并未扎中要害,但还是疼得一声闷哼,险些从离朱神兽上掉下来。卢公礼大怒之下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冷仙子的长发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松纹古剑向前一捅,顿时把她戳穿在长剑之上。
玄春子惊道:“师兄住手。”可惜卢公礼并未停手,眼睁睁看着那冷仙子口中吐血,慢慢转过头来,向着玄春子艰难道:“我最恨的便是背叛师门的叛徒。”头颅一歪,便即香魂渺渺。
玄春子愕然无语,他向着卢公礼抱怨道:“卢师兄,你怎么把她杀了?”
卢公礼冷冷道:“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杀便杀了,有什么可惜。玄春子,老夫再说一遍,我说是你师兄时便是师兄,我不说时,就是师座下的千幻上师,不是你想叫就叫的卢师兄。”他把手中之剑一抖,冷仙子的尸首扑通一声掉落在玄春子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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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血色昆仑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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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春子看着脚下尸体,如丧魂落魄一般,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岳光祖轻叹一声道:“玄春子道兄不用难过,就算昆仑派的人都死绝了,只要我华阳门还在,派一些门下弟子给你看守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岳光祖的语气之中对昆仑派弟子的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哪怕玄春子只剩的一个孤家寡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自己分几个人过去给玄春子撑撑场面,这简直就把玄春子当着了一个傀儡,随时都可以一脚踢开。
玄春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卸磨杀驴,紫阳真人一死,四灵万象阵一破,岳光祖的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在这之前还答应说要把玉虚宫让给自己执掌,只怕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以岳光祖的为人,岂能还给昆仑有翻身的机会?
玄春子心中如同打翻了无味瓶相似,什么滋味都有,他抬头向前方一看,只见岳光祖已和卢公礼向玄女台方向走去,那是四灵万象阵最后一阵,只要一破,玉虚宫就如同一位无力反抗的裸女一样任君采撷了。
身后又传来无数的嘈杂之声,师所率的大队人马正蜂拥而来,跨过无数尸体,从他身旁穿过,没人搭理他一眼,就这样滚滚而去。
一种被人利用后又被抛弃的无力感和怨愤油然而生……
很多人相信旁人会信守承诺和道义,其实能够让二者都遵守并执行下去的,不是双方真的有多大的交情和高尚的情操,而是相等的地位和权力,如果不对等,不管当初说得多好听,将来多么美好,都只是弱势一方的一厢情愿。
玄女台因为有一座玄女神像而得名,是玉虚宫前九龙桥头最后一道防线。小说下载/此刻的玄女台虽然没有了落水银河阵的庇护,但整个玄女台的四周却都笼罩在一片灰气之中。
而在灰气深处,可以听见无数的风声呼啸,在里面狂刮不止。
镇守玄女台的便是曾经带人灭了邀月堂的玉机子,玄女台下同样镇着一只号称英招的神兽。
岳光祖和卢公礼在玄女台前停了下来,向四处一看,并未见到烈毒堂的毒人王和其门下弟子,显然依旧陷在这大阵之中厮杀。岳光祖冷笑道:“看来这毒人王言过其实,除了施展下毒这等见不得人的小伎俩之外,破阵杀敌实非其所长。”
卢公礼点指笼罩住玄女台的灰气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岳光祖凝神瞧了片刻,笑道:“这毒人王的胃口不小,他施展神通把玄女台整个都包围了,想不放走一个,把这里面的人统统杀光。”
卢公礼道:“胃口大,也要吃得下才行,别吞得急了把肚子撑破。”
“到底是他的胃口大吃得下,还是肚子先撑破,等上几个时辰就知道了。”
“若是他一天破不了阵,难道我们就要在这外面等上一天?”
“卢道兄若等不得,那就去助毒人王一把,也进玄女台破阵。”岳光祖微笑着道。
卢公礼骑着离朱神兽在灰气外面走了几步,伸指一点,一缕指风飞入灰气之中,才刚触及,那灰气如涌浪一般顺着指风而去的方向喷涌而来。卢公礼一掌拍出,想阻挡那灰气,谁知掌印在灰气面前如同冰雪遇上骄阳一般,迅速消散,融入灰气之中,不见一点动静。
卢公礼闪身越开灰气笼罩,笑道:“有些意思,这灰气如同活得一般,还会自己攻敌。”
“但不知里面发生了些什么,被这灰气阻隔,可什么都看不见。”岳光祖皱眉沉吟道。
这玄女台并不大,从前面退下来的很多昆仑弟子并非都躲到玄女台中去,而是从两旁绕过,要么飞去玉虚宫,要么直接逃亡,彻底死心,与昆仑诀别。随后追来的人又并非想把这些人都斩尽杀绝,故此大都停在了玄女台前。
没过多久,岳光祖身后便人山人海,师所统领的大队人马在昆仑台被破后跟了上来。卢公礼回到师身前,说道:“启禀法王,这玄女台还未攻破,毒人王布下了一座毒阵,包裹住了此台,我等想帮忙亦无处下手。”
师此刻已站在了最前面,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前方灰气,淡淡道:“那就看一看他在里面做些什么,若是即将取胜,我等就等一等他,若是相持不小,到那时本法王自有处置。”
“可是灰气阻隔,观看不清。”
“雕虫小技岂能难得住我。”师轻轻一抬手,腕上飞出一只手镯一样的东西,迎风一涨,化作磨盘大小,悬浮在众人眼前。这手镯放大之后,众人才看清上面刻满了玄奥经文,乃是一只经轮。师原本有一只巨大的转经轮,可惜被仓堂主施展钉头七箭书时硬生生给摧毁,如今的这一只明显要小了许多,应该是后来祭炼的。
此轮悬在空中后,师屈指一弹,一道光华打在经轮之上,此轮逐渐旋转,经轮之中光芒大放,一面散发着青光的画面出现在经轮之中。此画面颜色单调,可看出里面有人影在闪动。师道:“暂且就这么看着。”
众人目光都投在那悬浮的经轮之内,果然眼光穿过此轮的青光便可看破灰气,见到里面的人影,只是画面之中所有人都是青蒙蒙的一种颜色。
岳光祖也注目其中,只见经轮之中的玄女台有一座十分高大的女子雕像,而在雕像四周,无数人躺倒在地,生死不知。那些人大多是昆仑弟子,但也有一些身穿黑衣长相怪异的烈毒堂弟子。那些昆仑弟子许多人面色黝黑,口鼻流血,一见便知是中毒而死,但死去的烈毒堂弟子就十分奇怪了,无数人肢体不全,血污横流,死法比昆仑弟子惨烈的多。整个昆仑台刀剑散了一地,一片死气沉沉。
这里面似乎早已大战一场,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在这片灰气笼罩之中忽地狂风大作,一条十分巨大的异兽扇着翅膀从天而降,那兽如同一匹骏马,但全身都是虎斑,背生双翅,四足生风,踏落在台上。兽背之上坐着一名老道,卧蚕眉,方正脸,正是那玉机子。
此刻的他道冠歪斜,满脸的惊慌之色,甫一落地,便挥舞长剑向后方连劈不止,众人只见剑气纵横,把后面搅得一片狼籍。但过不多久,一条佝偻的身影骑着一匹骆驼接踵而来,玉机子立刻纵兽飞向半空,同时剑光大亮,冲着空中一剑刺去。他剑光所去方向空空荡荡,根本没人,众人不免有些诧异,不知这玉机子为何会如此。
但接下来的一幕顿时让众人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只见玉机子一剑刺出后,骑着这匹异兽向空中窜去,但突然就如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上一般,再不能前进分毫,反而让那匹异兽飞羽散落,四足乱蹬,扑打着翅膀掉了下来。
卢公礼道:“这玉机子想逃走,但却出不去。”
岳光祖道:“看来毒人王真的想一网打尽,可是怎么里面只有这点人,莫非烈毒堂和昆仑派的人都已经死了。”当初这烈毒堂来打这玄女台,本身带的人就不多,如果都战死了也毫不意外。
此刻随着师而来的还有离夫人、妙夫人,陪在妙夫人身边的便是那烈毒堂的媚毒心,她也仰起俏脸,注目着这玄女台的情况,见到那些砺丹堂弟子也倒在这里面,面色就有些阴沉。可当她看到那佝偻的身影手中所提之物时,又俏脸煞白,禁不住身子一抖。原来那佝偻的身影两只手中拿着的是分别是一截人手和一颗人头,也不知是谁的。佝偻的身影无疑正是那烈毒堂堂主毒人王,所骑乃是那一匹金眼驼。而玉机子所骑异兽,如无意外,便是那英招神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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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血色昆仑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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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人王的身影都笼罩在一层灰气之中,经过刚才玉机子的一通剑光狂斩之后,已暗淡了不少,只见他把手中一截残肢往身前一抛,砰的一声,残肢炸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毒人王口鼻张合,把这些血雾都吸进了自己体内。他身上暗淡下来的灰气即刻就恢复原样,接着一张口,又吐出一团灰气,融入周围的灰气之中。
众人透过经轮所化画面看到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毒人王怎么像野兽一样吞吃旁人血肉。妙夫人妙目流转,看到媚毒心面色苍白,笑着道:“怎么了,妹子关心毒堂主会不是那老道的对手?”
媚毒心堆笑道:“干爹正追着人打,又怎么会不是旁人的对手。”
“那你的脸色为何不大好看?”
媚毒心略显难过的道:“妾身是为那些随着干爹进去破阵的弟子担心,夫人不见此刻那阵中几无活人,可知这些弟子都殒命其中了,想起自己与他们一般都是烈毒堂弟子,往事回眸,不免神伤。”
妙夫人笑道:“妹子也太多情了些,这些人死就死了,有什么可伤心的,只要毒堂主没事就好。”妙夫人觉得媚毒心今日有些多愁善感,不像她往日为人。
玉机子从灰气之中冲出却未成功,又向另一边飞去,这英招神兽御风而行,速度极快,金眼驼追不上他,但毒人王根本不急,依旧慢悠悠在后面追着。玉机子在远处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一股贴地而来的龙卷风由远而近,呼啸着淹没了毒人王的身影。
众人一时失去了二人踪迹,只听得到那玄女台风声呼啸,好一会才逐渐消失。
画面终于又清晰了起来,毒人王首先出现在众人眼中,只见他此时已两手空空,原本拿着的一只头颅也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被他如前一般吸收后转换成大阵灰气,还是扔掉了。800此人原本用黑布罩着头脸,此刻居然把黑布掀在脑后,露出自己的真容。透过画面之中那青蒙蒙的光华来看,毒人王的脸庞终于第一次在众人眼前显露出来。需知这毒人王真容,即便如师等人也都未见过,一直如佝偻的老人一般黑布罩头,让人神秘莫测。
青光之中是一张长相威武的面容,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是这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除了眼眶之中的眼珠可以转动之外,面容僵硬,如同死人。他的口鼻之处尚挂着几缕鲜血,应该是刚才吸收血雾之时留下的。
妙夫人吃吃笑道:“想不到毒堂主也是这样一个雄壮之人,怪不得妹子这么担心干爹的安危。”她说话时语气戏谑,意有所指,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媚毒心看着这张脸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淡淡道:“这又不是他自己的。”
妙夫人愕然道:“什么?”
妙夫人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画面之中情形忽变。或许是被毒人王逼得急了,玉机子忽然展开剑法,把自身化作一条旋风组成的风龙不顾一切的向着毒人王扑去。玄女台原本有一座分卷残云阵,是符道之人才能激活的,虽然玉机子不是符道之人,但他座下英招却是此阵灵兽,借助此兽之力,整个玄女台都是狂风大作,风影呼号,把毒人王吹得离地而起,然后硕大的剑光力劈而下。
毒人王把一只手抬起,向着空中拍去,虽然这一掌所化灰手范围也颇广,但与玉机子临急拼命的这一剑相比,还是略有不敌,二者相持没多久,玉机子的剑光便破掌而下,眼见就要落到头上时,噗的一声,毒人王的手臂忽然爆裂开来,化作滚滚血雾一下子淹没了自己和玉机子二人。
血雾翻滚,没过多久便静止了下来,接着这些血雾如苍龙吸水一般化作一条长蛇,俱都被一人张口吸了过去。血雾一淡,众人便见空中落下一具面色灰白的尸体,一柄灵光大损的长剑翻着跟斗插在了地面之上,玉机子的尸体才噗通一声砸落下来。
玉机子一死,他所骑坐的英招神兽却并未毙命,化作一阵狂风从血雾之中脱困而出,落到远处吼叫不已。看来此兽同白泽一般,是生灵所聚,一般刀剑伤不了它
“嗯,这是什么法术?”岳光祖皱眉道,他一开始看到毒人王断臂自保,还以为他要吃大亏,谁想血雾一散,玉机子反而丧命了。
卢公礼道:“这定然是一种极耗功力的厉害神通,和血咒极其相似,但霸道之处尤有过之。毒堂主虽然取胜,定然自身损伤不小。”
旁边众人都觉得卢公礼所言不错,自损手足的功法若不厉害,谁还愿意去使用,就算是这样,很多人都觉得代价太大,两手两脚加起来也只能施展四次,四次过后岂不是彻底残废。这种本事就算再厉害,学得人也不会很多。
毒人王在把飘散的血雾都吸到口内之后,这才低头看了看破烂的衣袖,刚才自爆的是右臂,如今只剩下左臂还是完好无缺的。他用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在地上慢慢寻觅起来。
过不多久,他居然从地上拽起一具死尸,用刀比划了一下,再看看自己右臂,接着刀光一闪,把那死尸的右手给卸了下来,然后还刀入鞘,捡起那只断臂……
毒人王举起右手,试着握拳伸掌,似乎在适应这刚接上去的右手。
经轮前方,观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毒人王竟然把别人的东西安在自己身上使用,难怪他对于自爆自己一条手臂毫不心疼,大不了再装一条便是了。
毒人王的人影并未就此停止下来,他在接好右手之后,居然又在众多死尸之中寻寻觅觅,见到一具长相清秀的尸体时,拔出小刀,俯身在这具尸体旁边细细切割,不久便掀下一张面皮,在自己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对照了一下后,点了点头,折叠了放入怀内。
这次连卢公礼都感到有些恶寒,愕然道:“他竟然连别人的脸皮都要?”想到一开始看到那张略显英武的脸,顿时明白过来,这毒人王的脸只怕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别人的脸上剥了来,又戴在了自己头上。
若非师以此经轮看到了里面场景,只怕众人根本不知这毒人王还有这等爱好。妙夫人厌恶似的一皱眉,再看向媚毒心的眼神就不是刚才那戏谑之色了,而是一种同情。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连一张脸都随时换来换去,总是一副陌生人的面孔,任谁都受不了。
那毒人王连手都可以换,脸也可以换,还有什么不能换的?
玄女台周围的灰气逐渐变淡,没有了血肉补充似乎就要消散,师一直冷眼看着,此时却把手一招,那经轮瞬间缩小,化作一只手镯套在了手腕之上。画面消失,自然也就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众人轻吸了一口凉气,默默等待毒人王的归来。
笼罩玄女台的灰气终于消失,露出一片狼藉的战场。镇守玄女台的昆仑弟子和来攻的烈毒堂人马几乎没一个活口,除了那匹英招神兽之外,俱都丧生在这阵内。毒人王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此刻的他又佝偻着身子,用黑布包头,未露出自己的真容。他骑在金眼驼上,一如刚进阵时一般毫不起眼。但众人方才看得清清楚楚,此人不但手臂换过了,还割了旁人一张脸皮。
幸好有师施展神通让大家见识了此人的真面目,要不然人人以为他只是一个龙钟老者,而其实,称呼他一声怪物也并不为过。毒人王显然并不知道大家亲眼目睹了自己在灰气之中的所为,到了近前,发出沙哑的声音道:“让诸位久等了,本堂主技艺不精,直到如今才破此阵。”
众人谁都不敢小看于他,纷纷客气道:“无妨,毒堂主辛苦了。”
师也露出一丝兴趣地道:“毒堂主不必谦虚,旁人破阵总有漏网之鱼,但如堂主这般不放走一个的当真少见,本法王有毒堂主相助,深感荣幸。”能得大明轮法王如此称赞,众人都露出羡慕之色。即便是岳光祖和卢公礼二人,对这毒人王也不敢出言无状,看向他的眼神都带有三分畏惧之色。
实在是他的功法过于诡异和骇人,不得不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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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蜀山出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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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人王从金眼驼上下来,媚毒心连忙上去搀扶,娇小的身躯被那毒人王的右手搂着,向后面的躺椅走去。这张椅子原本是媚毒心坐的,上面香褥锦垫,如同逍遥窝一般。妙夫人不禁又为那媚毒心感到难过起来,这搂住她的手,刚刚还是属于另一个陌生人的,如今却已摸在了她身上。
卢公礼骑着离朱神兽刚想去看那玉机子的尸首,旁边窜出一人,飞也似的撞入玄女台下,先一步落到了玉机子死尸旁边。卢公礼一看,见是那玄春子,喝道:“你做什么?”
玄春子露出卑微之色的道:“贫道没有坐骑,也想取一只灵兽坐坐,故此先来玉机子师兄旁搜一搜那灵牌。”
“灵兽岂能轮得到你?滚回去。”卢公礼毫不客气的道。
玄春子又向岳光祖道:“岳真人,贫道日后为你办事,这鞍前马后的来去奔波,有此御风而行的灵兽助阵,岂不如虎添翼。”
岳光祖细细一想,这英招与其落在那卢公礼的手上,还不如给玄春子,毕竟在玄春子手中,自己想要夺来,他也不敢不给,忙道:“卢道兄何必如此呢,玄春子道兄不管怎样,都为我等破此四灵万象阵立下不少功劳,就把此兽给他,也是他应得的奖赏。”
卢公礼可以不给玄春子面子,但对岳光祖他还不能不讲人情,他回头看向师,见他点了点头,便又转颜笑道:“那此兽就给玄春子师弟你,师兄又非小气之人,你既然有功,自然当赏,没谁和你来争。”卢公礼翻脸时就说自己是上师,不翻脸时就说是师兄,颠来倒去都有理。
玄春子大喜,万分感谢之后,才从玉机子的尸体怀中摸出那块风字灵牌,滴血祭炼后,收服那英招神兽。
四阵已破,玉虚宫近在眼前,师冷冷道:“昆仑诸耆之中,只有悬天真人还龟缩不出,定然躲在玉虚宫中,你们一把火烧了此宫,把那老家伙逼出来。( )”
玄春子一听大急,忙道:“岳真人不是想把此玉虚宫作为一处别院存在,交由贫道执掌,怎么又要烧毁?”
岳光祖道:“本座没说这玉虚宫就还是原来的玉虚宫,大不了在这白地之上另起一座小的给你便是。”岳光祖面容冷淡,就好像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不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玄春子愕然半响,忽的一笑道:“是,是,岳真人说得有理,贫道并不想留在这昆仑山上,还是随着岳真人回华阳门好了。”
岳光祖感到有些奇怪,这玄春子一开始总是想自己执掌玉虚宫,怎么一下子如此温顺,想随着自己回华阳门了,不过这样也好,留在身边随时监视,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师道:“四阵已破,把其余几处的人马都叫过来,一鼓作气,攻下玉虚宫。”
“是。”几个手下之人立刻向左右两边而去,那里化鬼王和火丹童子在破阵之后留在原地休息。不久,化鬼王便领着无数役鬼堂弟子来见师。
化鬼王依旧坐在他的乌烟驹之上,而在他下手,一个身穿昆仑弟子服饰的年轻弟子却骑坐在一匹形如雄狮的巨兽之上,傲然望着前方,在他身后,也跟着几个垂头丧气之人,亦步亦趋,连头都懒得抬起。
卢公礼看得分明,奇道:“这不是三清殿弟子周青么,咦,陆文甫也在他身后,有些意思。”
化鬼王也看到了卢公礼,不过他已从周青口中知道卢公礼背叛悬天真人之事,此时见到他站在师旁边也毫不稀奇,向卢公礼道:“本王以为是谁,原来是卢高贤,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歇,卢高贤深得其味。”
卢公礼和化鬼王交过一次手,此时一听便知他语含讽刺,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化堂主只是做在了明处,而老夫却躲在了暗处,其实俱都是为法王效力,何分彼此。让老夫奇怪的是,你身旁这几个昆仑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化鬼王向一旁的周青一指,说道:“这是本王座下高徒,如你一般也屈身在这昆仑派之中,如今立下大功,自然又回我役鬼堂了。”
“哦,真想不到化堂主也收徒弟。”卢公礼有些诧异地道。
“本王所收的徒弟又不在少数,谁能最后胜出,谁就能得我真传,谁要是半路就死了,那这徒弟不要也罢,本王是不会费心费力去栽培一个废物的。”
周青骑在开明兽上,向卢公礼施礼道:“弟子见过卢师叔祖。”
卢公礼呵呵笑道:“不必了,你既已投在化堂主门下,而老夫也非真的是你师叔祖,这些俗礼就免了。倒是你身后的这几位弟子让老夫看着眼熟,为何不出来见一下。”
在周青身后的陆文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卢师伯,弟子已痛改前非,决意随着神教做事,求师伯看在昔日多有相助的份上,向周公子求个情,让师侄孝敬卢师伯。”
卢公礼摇头道:“老夫乃是师座下千幻上师,不是你师伯,再者我等也不是为神教做事,神教和你昆仑一般,都已成昨日黄花了。”
陆文甫眼睁睁看着卢公礼转身离去,失望之下差些晕去。
周青低头看了陆文甫一眼,冷哼道:“你怕什么,只要甘心为我做事,并不会亏待了你。”
陆文甫道:“是,是,周公子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役鬼堂的人刚来不久,火丹童子就领着砺丹堂的人来了,他不喜热闹,只是朝着众人拱拱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这两处人马一到,师正要命神使和灵宝领着人率先攻打玉虚宫,远处又有一大群人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天墉城和方仲、欧堂主等大战一场的蚩浑及九黎之众。
蚩浑到师身前翻身拜倒,惶恐道:“属下来迟,请法王恕罪。”
师冷冷看了他一眼,问道:“蚩堂主因何事耽搁了?”
蚩浑道:“好教法王得知,那锻金堂不服管束,不听调遣,居然在天墉城内反出神教,是卑职想去劝解于他,反被他领着人大杀一场,大家互有死伤,以致卑职来迟。”
师怒道:“锻金堂的人敢这么大胆,不怕我杀得他鸡犬不留。”
“不止如此,卑职属下的飞虎卫与狂狮卫两位人马也串通了锻金堂,一起离开天墉城,不知投往哪里去了。”
啪的一声,师手掌一挥,已打了蚩浑一个耳光,骂道:“废物,连自己的人也管不住,你是怎么当这堂主的。看来当初拉你,是本法王的不是。”
蚩浑又羞又愧,当着自己的九黎部众,被师这样一通训斥,实在丢脸至极,可是事实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只能开口告饶道:“非是本堂主不力,而是这几人早有反心,此次更是得了那鹞鹰王的蛊惑,说师才是杀死姜堂主的幕后之人,这才让几人心生叛意,要杀师为姜老堂主报仇。”
“哼,那鹞鹰王也来了天墉城,本法王正想寻他,他倒自己来了,好得很,再见到他时,我一定砍去他的双腿,看这无手无脚之人,还怎么煽风点火。”一想到鹞鹰王屡次与自己作对,师便十分痛恨,当初没有把他直接杀了,拉到阵前去与正道中人厮杀,反而被他逃过一命,当真意想不到。
蚩浑叩地如捣蒜,说道:“卑职虽然来迟,这接下来的大战还有用得上我部众之时,请法王下令,我愿意带着九黎部众火烧玉虚宫,为昔日仇怨作一了解。”
师点头道:“好,那你便带着人去打这玉虚宫,若能拿住悬天真人这个老匹夫,这迟来之罪可以抵过。”
蚩浑心道那悬天真人这么高的修为,想要拿住他只怕很难,但师这么说了,又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称是。一旁的卢公礼笑道:“忘了告诉蚩堂主,那悬天老儿被我刺了一剑,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你尽管去抓便是。”
蚩浑大喜,即刻领着九黎部众越过九龙桥,浩浩荡荡杀向玉虚宫。师把手一挥,化鬼王、火丹童子等人跟在蚩浑身后,也向玉虚宫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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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蜀山出世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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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溃逃下来的昆仑弟子如今都守在玉虚宫中,除了一些彻底丧失信心而选择逃跑的人外,凡是忠心于昆仑者,俱都在这里聚齐。一场捍卫玉虚宫最后尊严的大战即将打起。
玉虚宫内,那座曾经让人无比尊崇的八卦台上,悬天真人坐在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座下几个昆仑弟子。天玄宫宫主无念、紫衣仙子、邓文忠等几个文字辈弟子赫然在列。
其中一个文字辈弟子悲愤万千的道:“紫阳师伯是力战到最后才和那离教主同归于尽的,都是弟子无能,不能为师伯分忧,这才让魔教妖孽竟而杀到玉虚宫来,我等真是愧对昆仑列祖列宗,万死不足以谢我等之罪。”他说着说着,竟而放声大哭起来。
形势败坏到如此地步,已非人力能够挽回,思之能不神伤。
千年大派,一朝倾废,任谁都会难过。
悬天真人淡淡道:“要说罪人,这罪大恶极者,非本座莫属。都是本座听信了岳光祖那厮的谎言,这才挑起事端,以致一发不可收拾,终落入了如此境地。哎,本座糊涂啊,那魔教即使真的没有了血婴,我昆仑想靠一己之力就扫平天下,也是不可能的。”
悬天真人终于知道自己的那点野心,和昆仑的实力比起来,实在相差太大了。其实自紫阳真人之后,昆仑实力大损,没有数百年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起来,而自己却如此莽撞,急于立下不世之功,反置昆仑于不复。
那紫衣仙子道:“为今之计,只有迅速联络慈云寺和慈航静斋,让他们派人相助,或可拧转乾坤。”
“远水解不得近渴,现在去求,就算他们答应,等到人来,这玉虚宫早已化为灰烬了。”
“那怎么办,难道坐在这里什么事也不做,等着厮杀就可以保昆仑太平无事?”
“贫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另寻一个妥善之法。全集下载/”刚才出言解释的道人乃是长平子,是曾和陆文甫同为三清殿执事的文字辈弟子,如今也退守在玉虚宫里。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谁也想不出好一点的办法来。
天玄宫宫主无念自玄圃台败阵之后就领着人退回玉虚宫,原本想去玄女台帮忙,谁知那玄女台被灰气罩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只得作罢。无念道:“玉虚宫能守则守,不能守当弃,没必要纠结太多。现在我来问诸位师兄,这玉虚宫守不守得住?”
众人哑口无言,那长平子道:“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还留在这里作甚?”
“可是不留在此地,又能上哪里去?难道就此流落江湖,弃昆仑山不顾,这与被灭有何两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贫道觉得无念宫主说得对,暂时避让,才好东山再起。”
无念向悬天真人道:“掌教以为如何?”
悬天真人看了看周围的昆仑弟子,黯然道:“无念师侄所言不假,贫道决意为昆仑尽忠,与此玉虚宫共存亡,黄泉路上,好与紫阳师兄为伴,来世还做师兄弟,共修人间大道。但诸位师侄却不必如此,你等还有大好前途可走,能保留一份昆仑技艺流传后世,就保留一分,也算为将来做一件善事。”
悬天真人此时所言,句句肺腑,众人感动之余,更有几人立誓与悬天真人一道,死守玉虚宫,但也有几人面色变换,起了离去之心,但没有首倡之人,却不好意思先行离去。
宫门外飞奔来一名弟子,大声道:“魔教的人杀过来了,诸位师兄弟已在竭力抵挡,请掌教真人速谋良策。”
外面的喊杀之声清晰可闻,悬天真人自嘲一笑道:“良策?本座唯一死报昆仑,诸位请自便,任何抉择,本座都不会怪你们。”悬天真人说完,双目微闭,已不复再言。
无念轻叹一声,知悬天真人已有必死之心,再劝也是无用,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对紫衣仙子道:“师妹你先回天玄宫去。”又对在场的其余弟子道:“诸位有想离开的现在就随本宫杀出去,天玄宫虽小,却有地利之便,同样有数座法阵守护,或可有一战之力。”
那些本就想走的人立刻出声愿与无念一起突围而出,已留死志的弟子却坚决不走,反而站在了悬天真人身后。长平子也劝了几句,见几位师兄不听,只得长叹一声走到无念身旁,他抬头向天,喃喃道:“怎么还不来?”
无念道:“师兄说谁要来?”
长平子连忙摆手道:“贫道随意说说的,反正如今也指望不上旁人,只能靠自己了。”
昆仑弟子之中愿意突围而出的,在无念率领下向宫门外杀去。此刻的玉虚宫外早已混战一场,九黎部众和役鬼堂、砺丹堂、鉴花堂、转生堂等等人马都蜂拥而来,空中地上到处都是流光闪烁,在宫外防守的弟子转瞬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玉虚宫原本金碧辉煌的外墙,如今抹上了一层淡红的血色,耸立的高楼不知被谁的剑光扫过,发出轰隆隆巨响后,颓然倒塌了下来。九龙桥下,荷花摧残,仙鹤折颈,河水之上浮尸飘荡,千年辉煌,一朝成为废墟。
宫门处原本节节退守的昆仑弟子,突然爆发出无比的杀气,无数剑光从宫门内一冲而出,把围攻的人群顿时斩落不少人。
蚩浑正领着九黎部众杀至宫门前面,见到这一幕,叫道:“这些人要逃走,快拦住他们。”可惜九黎部众大都是步战之士,高来高去并不擅长,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冲破围困,驾遁光往另外一座山峰飞去。
这一群人的离去,顿时让宫外的防守又弱了不少,还想抵抗的昆仑弟子俱都退守宫内而去,宫外彻底被蚩浑等人占据。
师领着人再次到了宫门前面,蚩浑指着方才那些人的离去方向,禀道:“法王在上,属下刚才厮杀之时有一群人从玉虚宫内冲出,往另一处山峰飞去,不知悬天真人是否在其中。”
一旁的卢公礼道:“那是天玄宫所在,这些人一定是逃往天玄宫了,等攻破这玉虚宫后,再去扫平天玄宫不迟。”
化鬼王巨大的镰刀一挥,喝道:“那还等什么,本王要做这第一个攻入玉虚宫之人。”说罢,驾着乌烟驹冲了进去,宫内顿时响起无数的喊杀之声。有化鬼王这么一冲,旁人争先前后的涌了进去,连岳光祖都抢先一步,从宫门处凌空飞入宫中。
宫内仅剩之人根本就不是化鬼王、岳光祖等人的对手,转眼就被他们杀开一条血路,奔至八卦台下。
化鬼王抬头上望,只见悬天真人手持惊虹神剑,坐在八卦台上冷眼看着下方。化鬼王冷笑道:“悬天老贼,还不过来受死。”
悬天真人看着下方滚滚而至的人群,眼光首先落在岳光祖的身上,目中露出恨色道:“岳真人,本座待你不薄,你为何反助魔教攻我正道,如此作为,不怕被人人唾弃么?”
岳光祖哈哈大笑道:“掌教真人,请问何谓魔教,何谓正道?以你所见,神教中人即为魔道,道教中人即为正道,此一陋见何其愚也。”
悬天真人怒道:“你是非不分,还谓本座太愚?”
“实话告诉你,你口中所谓之正道今日将绝,而在下将取而代之,成为道统正宗。至于你口中之魔教,哈哈哈,其实比你口中正道更加不如,早已烟消云散了,如今统领这神教的早不是什么离教主了,而是佛祖座下大明轮法王,所有门下之人亦将潜心礼佛,皈依于法王座下。这如今之天下,道统归我,佛门归法王,至于你口中正道和神教,都已成过去,再不复来。”
岳光祖的话声响彻玉虚宫,宣告着一个新的轮回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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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蜀山出世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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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岳光祖这番言语,悬天真人便知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他计划之中,可怜自己一直蒙在鼓里,被人耍得团团转。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依为臂助的卢公礼根本就是个内奸,明知不妥也不说,反而怂恿悬天真人一直错下去。
悬天真人怒喝道:“小人,你有何德何能敢受道统之继,本座杀了你!”
被岳光祖言语所激,悬天真人伤重未愈,依旧举起惊虹剑,聚起一道硕大剑光向岳光祖劈去。
岳光祖冷哼一声,右手避水剑向劈来剑光一挡,噗的一声,悬天真人的剑光闪烁了一下便即熄灭。悬天真人面色发白,身子摇晃,一下坐倒在八卦台中。在他身后侍立的几个弟子齐声怒吼,各祭长剑杀了下来。
岳光祖身旁此刻聚集了许多人,如卢公礼、贾光南、崇妙大师、神使大人、化鬼王等俱在其中,这几个人刚冲到面前,师这边就暴发出无数光华,刀光剑影眨眼就把这几人淹没,不过数息时间,全都死在了八卦台下。
岳光祖一抖长剑,纵着墨麒麟踏着死尸,一步步向八卦台走去,显然想亲自结果了悬天真人性命。悬天真人惨然长叹,欲举惊虹剑自刎,岳光祖把手一抬,一道剑光飞去,把他的惊虹剑打落在地。
“慢着,本法王还要借重他的躯体一用,生擒即可,别杀了他。”
岳光祖闻言一怔,听话声正是那师所言,连忙把举起的剑又放了下来。
悬天真人闭目等死,听到此言又睁开眼来,只见人群之中一人头戴五佛宝冠,高高站立,宛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旁边更是簇拥着几名十分威武的黄袍僧人,不是那护教师是谁。
岳光祖道:“师既然想要生擒,本座自当遵从。”他话音刚落,在人群之中一人飞身而出,身披道袍,头带道冠,手提长剑,施展人剑合一之术,剑光一闪,越过岳光祖,到了悬天真人面前,喝道:“昆仑之有今日,你罪大莫及,贫道恨你入骨,受死!”
那人恶狠狠举剑就刺,剑光一闪,噗的一声,没入悬天真人胸膛。&;&56;&48;&48;&;&;&;&32;&87;&119;&119;&46;&56;&48;&48;&66;&111;&111;&107;&46;&78;&101;&116;&32;&;&;&84;&120;&116;&;&;&;&;&;
“你……你……”悬天真人看着眼前此人,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岳光祖吃惊之下凝神一看,见这越众而出,杀悬天真人的竟然是玄春子。难道玄春子和这悬天真人有极深的仇怨,故此才反出昆仑,甚而抢着杀悬天真人?
玄春子面色阴沉,剑身刺入悬天真人大半,只留一截剑柄还在外面。他手抓剑柄,整个人都几乎靠到悬天真人面前,二者近在咫尺,目目相对。
玄春子低声说道:“师兄落在师手上,活着也是受累,不如安心的去。”
悬天真人怒睁的双目缓缓闭下
玄春子连剑也不要了,摇摇晃晃走下八卦台。悬天真人的尸身连同那柄剑都被钉在了沉香宝座之上。
师怒道:“岂有此理,本法王说要留下或口,你怎么又将他给杀了。”
玄春子惶恐道:“贫道一时愤恨,忍不住动了杀心,还望师恕罪。”说罢,跪倒在地上,不住叩首,模样甚是恭顺。见到这样一位昆仑高贤如今变得如此不堪,好几个人都冷笑出声。
岳光祖道:“死也死了,再责备他也是无用,反正玉虚宫已经拿下,有没有悬天真人都没有什么两样。”
师点头道:“至今而后,这昆仑山便算是完了,玉虚宫空有大名,今日也要叫他毁在我手。来人,把这前前后后所有楼阁亭台都烧了,本法王要这玉虚宫成为一片白地。”
那神使大人躬身称是,即刻命人放火烧山。
众人又在玉虚宫前后扫荡一空后,开始放火焚毁玉虚宫。
眼见众人都撤了出去,玄春子弓着身迅速来到悬天真人尸首处,捡起他死前掉落的惊虹剑,默默看了悬天真人遗容几眼,这才离开玉虚宫。
师领着人重回昆仑台眫,这里地势空旷,不受烟火侵袭,又可以俯视周围昆仑景致,众人就在这昆仑台上,欣赏这千年大派无数建筑在烟火之中的最后辉煌。
一座座高楼焚身火海,崩塌倒裂之声不绝,原本金碧辉煌如人间仙境一般的玉虚峰,终于面目全非。
师正在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卢公礼指着另一处山峰道:“法王,这昆仑向有东西昆仑之分,东昆仑崇剑,西昆仑尊符,故此才有剑符之争。但争来争去,都还在这玉虚宫中执掌昆仑门户,只有另一处地方,虽也是昆仑之属,却另有山头,分宫而立。如今法王虽然扫平玉虚宫,但昆仑却还未灭,因这天玄宫还好好的立在玉仙峰之上。”
师问道:“天玄宫都有些什么人?”
卢公礼道:“都是些女子,本就人丁不兴,但也有几个出类拔萃之人,原来的宫主彤霞大师是了十分了得的高人,连我见到亦要让她三分,如今的宫主是她的徒弟,昔年的红服仙子,如今道号无念。蚩堂主最后见到一群人从玉虚宫杀出重围飞去玉仙峰的,多数便是此人。”
师轻蔑一笑道:“一群女子有何能耐,既然上师认为天玄宫不灭,昆仑不绝,那就让人去走一趟,把天玄宫也烧了。”
卢公礼道:“天玄宫地势险要,山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非修为高深者,只怕攻不下此宫。”
师道:“既然如此,本法王就再走一次,彻底把昆仑在这世上抹去。”他立刻下令,大队人马剑指天玄宫,一鼓作气,把此宫拿下。众人意气风发,连玉虚宫都已扫平,区区一座天玄宫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众人锋芒,如今这天玄宫里的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看不妙,在师领着人杀来之前,先一步弃宫而逃,有多远滚多远。
玄春子坠在众人身后,直到大队人马从他身边走过,涌向天玄宫而去的时候,这才一闪身,奔入废墟之中。他显然不想去天玄宫,但又不好开口说不去,索性落在人后,悄悄隐藏,让旁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岳光祖、卢公礼等人均未留意玄春子的动向,只是随着师前往天玄宫。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玄春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玉虚宫后面的八宝天光楼,此楼乃是昆仑重地,所有经史典籍都收藏在此处。那匹生有二翅的英招兽默默跟在后面。玄春子看着依旧在烈火之中汹汹燃烧的八宝天光楼,那原来的匾额之上天光补遗四字苍劲有力,乃是昆仑前辈广成子所留,如今却也被烟火吞没,烧得只剩下一堆灰烬。想到连让昆仑赖以传承的无数宝典都被付之一炬,玄春子忍不住嚎啕大哭,也只有在无人之处,他才敢表露真情。
毕竟玄春子并非对昆仑无情,他只是不甘于悬天真人之下,这才联络外人妄图借他人之手取得自己拿不到的东西,如今水落石出,原来是自己的黄粱美梦一场。
玄春子正对着烟火未息的八宝天光楼哭泣,忽听一处断垣残壁之后有人轻声道:“师叔!”
玄春子吃了一惊,急忙止住悲声,循声看去,只见残垣之后探出一个头来,头系逍遥巾,面目俊朗,看上去十分文雅,只是略显憔悴。
“你……钱文义。”玄春子一眼看清了眼前之人,愕然道:“你还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走!”玄春子根本无意去抓钱文义,反而劝他快快逃走。
钱文义目露复杂之色的道:“师叔在这里痛哭,可见非是绝情之人,弟子这才出来相见,但不知周围情况怎样了?”
玄春子叹道:“玉虚峰俱都在烟火之中,不久便彻底化为废墟,师领着人又去天玄宫了,看来那里也难逃毒手,师侄既然逃出生天,就不要管这么多,赶快下山去。”他摆了摆手,让钱文义尽快离开。
钱文义犹豫了片刻,见周围确实无人,这才从墙后走了出来,随着他一起出来的,竟然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长相妖娆,面露狡黠之色,探头探脑的打量玄春子,显然对钱文义出来见这位昆仑叛徒,并不赞同,还保留着深深的戒心。
钱文义道:“师叔可曾见过我师父,听闻他也叛出昆仑,还刺伤了掌教真人,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玄春子冷笑一声道:“判出昆仑?师侄别傻了,卢师兄早就已经死了,如今的卢公礼不过是长得和卢师兄相似而已,听闻他还是那师座下什么法王,早就在无数年之前就拜在师座下了。”
“什么!”钱文义吃惊不已的道。他拜卢公礼为师也是近二三十年的事,那岂不是说,他拜师的时候,卢公礼就已经是什么上师了。
“如今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师侄以为他还会认你这个徒弟?他若真当你是徒弟的话,这身份也不会瞒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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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蜀山出世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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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义一开始还以为是卢公礼暗藏野心,想自己做昆仑掌教,没想到连这卢公礼的身份都是假的,而是什么师座下上师,根本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内奸。这样一个人,收自己做徒弟,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并无什么师徒情分。
玄春子忽从背后把惊虹剑拔了出来,钱文义旁边的那妖娆女子顿时手中亮出一柄短刀,侧身拦在身前。钱文义轻轻推开那女子,温言道:“师叔若想害我,刚才就已动手,不会等到现在,金姑娘不用担心。”
那妖娆女子看了看玄春子,见他只是把剑托在手中,并无动手的意思,这才把短刀收回衣袖,笑着道:“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
那女子正是金菊花,趁着昆仑大乱,混入玉虚峰,居然把身陷囹圄的钱文义给找到并救了出来,其实钱文义根本就无人看管,所有人都忙着守护昆仑,谁还有闲心思去管此事。
金菊花救出钱文义后本想即刻下山,只是外面都是师的人,更有妙夫人在此,她也不敢乱走,便和钱文义藏在后山,直到大火烧山,人都退往前面去了,这才和钱文义来到八宝天光楼前查看动静,没想到撞见玄春子在这里痛哭。
玄春子道:“这柄惊虹剑原本是紫阳师兄赐给姜文冼的,其后此剑失踪了十余年,才被方仲携带上山,收在玉虚宫中,一直是悬天真人在保管,如今连他也不在了,只余此剑在这里。&;&;&;&;&;&;&;&;&;&56;&48;&48;&;&;&;&;&119;&119;&119;&46;&56;&48;&48;&98;&111;&111;&107;&46;&110;&101;&116;&;贫道不忍此剑落在外人之手,便暂时收了,如今见到钱师侄,这柄剑你还拿去。谁拿此剑,谁就有担负振兴昆仑之重任,望师侄好生处之。”这惊虹剑当年是姜文冼佩剑,而紫阳真人对姜文冼之期望十分之高,根本就是当作了真传弟子来对待,如果不出意外,那么文字辈弟子之中,能够接昆仑大位的,极有可能便是此人。
钱文义道:“弟子何德何能,可担此重任。师叔为何自己不留此剑?”
玄春子苦笑道:“贫道对不起昆仑,又无颜面对紫阳师兄,又怎么好意思窃居此剑。贫道年已老迈,更无前途可言,师侄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正好可配此剑。”
钱文义还是不接,说道:“这惊虹剑既然是姜师兄的佩剑,自应当再交给他才是。”
玄春子道:“姜师侄早就失踪,说不定已经死了,又到哪里去寻他。”
钱文义道:“虽然如此,我相信姜师兄还会回来的。”
玄春子摇头叹息,懒得再和钱文义分辨,说道:“那你先拿着此剑,等找到姜师侄时,再交给他便是了。”走上前把惊虹剑硬塞到他手中。
“快些下山去,趁着师领人去了天玄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玄春子再次催促道。一旁的金菊花轻轻一扯钱文义,示意他快走,钱文义只得收了惊虹剑,向玄春子拱手告别。
玄春子目送钱文义消失在残垣之后,才返回英招兽的旁边,举目看着烟火之中的各处楼阁怔怔发呆。
天玄宫
王母殿
平时宽广宁静的大殿此刻却喧闹不已
无念坐在大殿之上,两旁站立着几个从玉虚宫突围而出的昆仑弟子,男男女女汇集一堂,人人面色悲愤。
一人道:“玉虚宫烟火连天,这些妖人定然是放火烧山了,可怜我昆仑数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让人痛彻心扉。掌教真人甘于玉虚宫共存亡,如今定然身故了。”
“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要为掌教真人和无数死于妖人之手的同门报仇雪恨。”
众人群情激奋,正在议论之时,门外匆匆走进一位天玄宫女弟子,到了无念身前,躬身道:“宫主,驻守瑶台的弟子发现妖人已从玉虚峰杀奔这里而来。”
话声虽然不高,但众人全都听见了,顿时人人闭口,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早知他们不肯放过我们,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再战一回。”无念淡淡说道。
跟随无念突围而出的长平子道:“玉虚宫尚且挡不住,天玄宫能守得住几时?”
无念道:“天玄宫没有四灵万象阵这等大阵,但也有一个朱雀阵可用,十分善于防守,足可坚持一段时间。趁此时候,让那些修为不高的年轻弟子下山去。”
长平子叹道:“也只有如此了。”
无念正准备着展开朱雀阵,护住整个天玄宫作最后一搏时,又有一个女弟子从外面疾步而来,向无念道:“宫主,空中突然来了一群人,想要落在宫门之前,姬师姐生怕有变,正领着人驱逐这些不速之客。为首的一位老者说他是卜夷散人,特来相助的。姬师姐不敢做主,命我告之宫主定夺。”
“什么?”长平子一听,大喜过望,忙道:“快让他们下来。”
无念道:“师兄认得这些人?”
长平子道:“自然认得,那卜夷散人乃是贫道在山下结识的一位异人,修为高深,精于炼丹之术,与我颇有交情,玉虚宫会盟之时他也曾来过,便是受贫道之邀而来,只可惜掌教真人并不看重于他,让他白走了一趟。”
无念道:“既然是师兄旧识,那就让他们进来,昆仑大难之时,洞天福地无人相助,反而是这些山野之人赶来援手,尤其让人感慨。”
长平子亲自出去迎接,不久便从外面迎进来一位身披白袍的老者,童颜鹤发,飘然出尘,隐隐有仙家之态。在他身后跟随着七个背插长剑的白衣年轻弟子,人人英气勃发,十分不凡。
众人有见过卜夷散人的,也有没有见过的,但都与此人没有深交,故而长平子向众人介绍这卜夷散人时,大家也只是拱手为礼,略示尊敬。若在平时,这卜夷散人大咧咧上山,根本不受待见,如今大难来临,只有他肯上山相助,这一份侠义之心,便让众人不得不高看他几分。
卜夷散人依旧是朴素之极,他一进殿便向无念道:“听闻昆仑有难,老夫特来相助,不过看来来迟了一步,我看那玉虚峰上烟火连天,莫非已经陷落了。”
无念眼光一扫卜夷散人气息,发觉他深敛不露,莫测高深,忙恭敬道:“多谢前辈仗义相助,玉虚宫的确落入敌手,如今正向我天玄宫而来。本宫虽然感念前辈援手,但此次魔焰滔天,恐非前辈一人能解。”
卜夷散人笑着道:“宫主放心,老夫正想会一会这些人,以借此扬我门派之威,若是技不如人,也只能怪老夫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长平子看着他身后七人,问道:“这几人便是你的弟子?”
卜夷散人点头道:“不错,这次老夫特意把他们从山中唤出来,就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天下英雄,同时也让旁人知道,我卜夷散人开宗立派,非是孤家寡人一个。”
无念道:“恕我无知,前辈所立是何宗派?”
卜夷散人道:“老夫已经说过数次,因我在蜀地悟道,宗门日后又立于蜀地,故名蜀山。”
“蜀山?”众人虽然因为听到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门派之名而感到奇怪,但无人敢取笑于他,只看这卜夷散人门下七个弟子,人人气息绵绵,修为精湛,就已不下于众多修为精湛的昆仑弟子,可知这卜夷散人的修行之法必有独到之处。
这时便听得宫外传来急促的警钟之声,乃是驻守宫外的弟子见到警讯之后而发。
无念道:“这些妖人已杀到我天玄宫前,本宫只怕无法为前辈接风洗尘了,若我天玄宫不绝,再来感激前辈援手之德。”
卜夷散人仰头大笑道:“无妨,无妨,你等不需担忧,只老夫去会一会这些人便是,看那大名鼎鼎的师到底是何来历。”他连坐都不坐一坐,就甩袖从门,领着七个门人弟子去王母殿前迎敌。
众人面面相觑,这卜夷散人真的好大胆,难道他不知师麾下如今能人众多,只靠他这几个人去迎敌,只怕塞人家牙缝都不够。
无念道:“该来的迟早要来,躲在这里也没有,那就出去和这些妖人再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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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蜀山出世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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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殿前是一片十分广阔的广场,因为玉仙峰山形陡峭,除了前面一条山路外,两面皆是悬崖,只留这一片广场可入天玄宫腹地。
空旷的广场之中,卜夷散人大袖飘飘,一人面对着前方不停汇聚的人群。
单论人数而言,两者相差极其悬殊。
但面对着卜夷散人那休闲模样,人多的一面却齐齐止步,停止在了广场的另一头。
“岳真人,老夫又在此地见到你,真是意外啊。想当初在洛水城时,岳真人信誓旦旦要除魔卫道,杀尽魔教妖人,怎么一转眼,就和这些魔教妖人站在一起了呢?”
卜夷散人的话声滚滚而来,回响在广场上空,让已踏上天玄宫广场的岳光祖面色一阵尴尬。
岳真人旁边的许多人都认识那卜夷散人,也见识过当初他施展的手段,看到他突然出现在天玄宫,不自禁的悄声议论。岳光祖冷笑道:“卜夷,你来这里作甚?”
卜夷散人道:“老夫欲开宗立派,生怕无人知晓,招不到徒弟,故此想找人打上几架,只要我赢得多了,旁人自然晓得我的厉害。声名一响,黄金万两,老夫还担心宗门无人来投么。”
卜夷散人裸的言语简直把岳光祖的鼻子都气歪了,心道这老家伙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么,如此狂妄简直自己讨打,可话说回来,他就是来打架的,又何必遮遮掩掩。
“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之能也没用,师亲自驾临,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就等着把这几根老骨头埋在此地。”岳光祖冷冷道。他身旁的贾光南悄声道:“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正好借师之手除去这个祸患。”
岳光祖点了点头,见师的人马已经到了,他扭回头大声道:“神使大人,你看此人是谁?”
他的话是特意说给师身旁那个神使听的,当初这神使大人在洛水城可是被卜夷散人好好羞辱了一顿,一定嫉恨非常,如今见面定要报仇。( )
果然那师身旁的神使大人一眼看到远处的卜夷散人时,双目瞳孔一缩,身子一抖,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样子一下子蔫了半截。师何等眼光,只是一扫便发觉了神使的异样,冷冷道:“这个老匹夫口出大言,敢向我的面前叫嚣,护法使者,你去把他给我杀了。”
神使大人额头冒汗,支支吾吾道:“启禀法王,这个……这个老家伙……他还有些手段,不如……不如……”他不敢说自己不是对手,更不敢上场,也不知说什么好。
同样侍立在师身后的灵宝傲然道:“一个老不死的就敢拦住去路,看本大师取他的脑袋。”他一个人或许不敢动手,但如今自己还骑在那已经变成护法傀儡的灵智身上,那就不一样了。神使大人正想旁人为他解围,忙点头道:“好,好,灵宝大师一定能取下这老家伙的头来。”
灵宝大喜,莽莽撞撞就跑了出来,就听身后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的道:“不出三招就败。”又有一个女子声音娇滴滴的道:“干爹太看得起他了,应该不出一招。”
灵宝心道是谁这么抬举自己,认为自己杀那个老头一招都不要,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全身白衣的漂亮女子正扶着那烈毒堂的毒人王,婉婉而笑的看着自己。灵宝脑中一热,只觉得被如此美人仰慕,比师亲自嘉奖都要来得舒服,恨不得立刻一刀砍死卜夷散人,然后回到这女子身旁,让那女子近距离的好好看看自己,最好再摸上两把就更妙了。
灵宝和灵智如为一体,迅速奔到卜夷散人身前,灵宝也懒得废话,只想尽快杀了对方,轮起戒刀,奔卜夷散人脑袋就劈,同时座下灵智也四条手臂齐出,准备着揪住卜夷散人不让他逃走。那刀还没到卜夷散人身前,却见卜夷散人冲着自己一笑,接着人影一晃,已从刀下消失不见。
灵宝一愣,骇然发觉这卜夷散人好快的身法,刚想扭头寻找他在那里,就觉得脚下巨震,座下的灵智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灵宝低头一看,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光华绕在灵智的两条腿上不停的旋转,正把他托往空中。灵宝不知这是什么法宝,骇异之下一个翻身从灵智的肩头落到地面,刚到地面,那卜夷散人已面贴面站在他面前,伸手一点,戳在了灵宝咽喉。灵宝忍不住嘴一张,卜夷散人嘿嘿一笑,噗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贯到灵宝口中,顺手一抬下巴,咕嘟的一声让他咽了下去。
卜夷散人笑道:“和尚不吃素当什么和尚,肉吃多了伤身,听说老人家的痰可以去油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先试一试。”
灵宝气得差些晕倒,自己一招未出就被人家给制住了,还吃了一口浓痰,想起来就恶心,可是吐又吐不出,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卜夷散人又一招手,那被一黑一白两道光华缠绕住双腿的灵智从天而降,一下砸在了灵宝的头上,反把他骑在了胯下。灵宝被压得差些趴倒,卜夷散人一把夺下他的戒刀,刀背一磕灵宝大腿,说道:“回去,换一个来。”那言语如同和一个小孩在说话,同时收了束缚住灵智双腿的两道光华,那两道光华落到他手中,化作一黑一白两颗丹丸,在掌心之中不停的旋转。
灵宝吓得扭头就走。他出来时是骑着灵智的,如今灵智骑着他,二者颠倒不过转瞬之间。那卜夷散人甚至都没有打一拳踢一脚,便把灵宝给吓跑了。
灵宝一回到自己阵前,一跤坐倒,连骑在他头上的灵智也掀翻在地,好在灵智不过是傀儡一个,一声不吭便站了起来,而灵宝则大口喘气,浑身湿透,如同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神使大人面上笑又不敢笑,但心中却已乐开了花,这灵宝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足以说明那卜夷散人本事之高,师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上阵了。
果然师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神使大人,也没开口责备灵宝,却扭头问烈毒堂的毒人王道:“毒堂主和此人交过手?”
罩在黑袍之中的毒人王沙哑着道:“洛水城时和他打过,我不是他对手,不过如今的话……应该有无成的机会打平。”
旁边的无数人听到此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烈毒堂的毒人王都这么说,那这卜夷散人真的十分了得。
“哦,怪不得岳真人也不敢动手,却让本法王的座下弟子出去丢人。”
师显然也明白过来为何岳光祖等人不动手,反而用言语去激神使大人,只是神使大人上次已经被打怕了,知道上去也是白给,索性装傻充愣,也只有灵宝这个莽和尚才跑上去送死。
卜夷散人手中把玩着夺来的戒刀,笑道:“老夫的蜀山派虽然不用刀,但这把刀也很锋利,正好拿回去劈柴,唉,庙小和尚瘦,什么都要省着点。”把戒刀向身后一抛,被那大弟子陈御风接了过去,叮嘱道:“好好收着,等为师再夺几样烧火砍柴的家伙什,一起带回山去,日后都派得上用处。”
陈御风答应一声,把戒刀插在身旁。
卜夷散人道:“还有谁手上阔绰,愿意施舍些东西给老夫的,尽管上前来。”
连说数声,终于有一人冷笑道:“本王的刀很大,只怕施舍给了你,也没什么用处。”随着话声一落,师身旁走出一匹高头大马,浑身乌黑,眼泛红光,十分神骏,而在马上,一人手举一柄巨大的钩镰刀,身背葫芦,骑着这匹黑马缓缓步出阵前。
卜夷散人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役鬼堂的化堂主,好,好,这把刀用来杀猪是极好的,可惜我蜀山穷困潦倒,鸡也难得吃,何况是猪,不过要是用来开山伐树的话,也很不错。”
化鬼王把钩镰刀向前一伸,说道:“那么你来拿去。”
卜夷散人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他迈开大步,毫不畏惧的向化鬼王走去,准备去接这柄巨大的勾镰刀,好带回去开山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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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蜀山出世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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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全都鸦雀无声,化鬼王亲自出手,自然是看到了这卜夷散人非一般人能敌,见猎心喜之下,想上场较量一番。岳光祖等人虽然知道卜夷散人道法惊奇,却并不认为他能力敌化鬼王,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心道让这老家伙狂妄,恶人还需恶人磨,他自己找死,如此招摇不被宰了才怪。他与贾光南对视一眼,微微而笑。
卜夷散人身后,无念正领着人从王母殿出来。卜夷散人先行一步,他打败那灵宝有如儿戏一般轻松快捷,这后出来的人都没有看到,骤然见到卜夷散人竟然要与化鬼王对战,无不大惊失色。
长平子虽然与卜夷散人相熟,却也估摸不到他本事到底有多大,担心他不敌,唤道:“卜夷道兄,那是魔教役鬼堂的堂主化鬼王,杀人无数,难逢敌手,非个人可以力敌,你快回来。”
卜夷散人笑道:“道长不必惊慌,老夫只是与化堂主叙叙旧而已。”
化鬼王冷笑道:“与本王叙旧?”化鬼王记忆之中,可不记得有卜夷散人这号人物。
卜夷散人道:“不错,化堂主一定不知,老夫早年时,也是巫鬼道之中一介鬼卒。”
巫鬼道早已消亡,从阴长生让丰都神宫关闭使巫鬼道实力大损,直至少司命因爱慕张顺而导致内乱,最终巫鬼道分崩离析,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卜夷散人如是一介鬼卒,也应在少司命执掌巫鬼道时期。
二人边说着话一边靠近,等到卜夷散人离着那巨大的勾镰刀刀锋只有数尺之地时,他才停了下来。勾镰刀淡红色的刀锋清晰可见,也不知是多少人血液浸淫而成。
化鬼王有些诧异地道:“哦,你也曾在巫鬼道待过?”
卜夷散人道:“不错,不过老夫职位低微,和化堂主身为十大鬼王之一无法相比。( )只不过老夫身份低微却一片忠心,而化堂主你地位高崇,却狼子野心。”
一听此言,化鬼王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身上一股阴寒之气勃然而发,手中的勾镰刀更是散发出一阵阵的杀气。卜夷散人立在刀锋之下,长袍飘摆,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在他头顶。
二者一个暴发出凌厉杀气,而另一个如一块毫不起眼的顽石,一点气息也没有的矗立在狂风之中,巍然不动。
卜夷散人的这份淡定,让人惊讶。
化鬼王冰冷的双目之中露出一丝慎重之色,卜夷散人能够在他施展的刀风威压之下从容,在他平生所遇敌手之中没有几个。“巫鬼道已不知消失了几百年了,你若忠心,怎么不去为巫鬼道陪葬,还另立门户做什么?”
卜夷散人缓缓伸手,一指点向勾镰刀的刀锋,说道:“老夫已为巫鬼道死过一次,阴曹地府转了一圈,被人救活,便舍不得再死,如今只想好好活下去。只不过往年恩怨,却还时时涌上心头。化堂主,你当年所为,可有良心难安?”
一听他说起什么当年之事,化鬼王勃然变色,双目一睁,无穷杀气瞬间在刀上滚滚而出,钩镰刀化作一道巨大的刀光,向卜夷散人切去,喝道:“本王不管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带到阴曹地府中去说。”
刷的一声,数丈高的刀光恶狠狠劈向卜夷散人头顶。
刀沉力猛
刀风呼啸
卜夷散人周身为刀光所迫,如同一座刀山从头顶压下,身旁地下同时裂开一点点裂缝,无数碎石在平台之上崩飞出去。
千钧之力,便是铁石也被切开。然而卜夷散人的身影却立在刀光之下,一指前伸,指尖上一团只有拳头大的黑白二色光环,迎着巨大的刀光闪烁不已。
无数人看到卜夷散人竟然硬接了化鬼王一刀,全都大吃一惊,那一刀的威力,只看卜夷散人四周变化,便知是何等厉害了,但却被卜夷散人轻而易举接了下来。
师看到这一幕,低垂的双目一睁,终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卜夷散人。
卜夷散人白眉飘动,迎风长笑道:“老夫偏偏要说,你自己做得,如何旁人就说不得。化堂主,你那些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可都还好么?”
卜夷散人每说一句,化鬼王脸色便难看一分,当听到兄弟之语时,化鬼王大喝一声,背后葫芦中噗的一声,鬼气一涌而出,六条朦朦胧胧的鬼影在鬼气一只一闪,便被化鬼王收入体内。
化鬼王面容大变,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原本的秃顶瞬间长出一头白发,随意飘扬在脑后,他竟然直接施展了鬼附之身,把自身实力一下子提高至巅峰,轮起钩镰刀,纵乌烟驹绕着卜夷散人狂劈不止。
化鬼王的声音恶狠狠道:“什么好兄弟,大道之前皆都可抛,只有太上忘情,才能助本王踏入鬼神之境。”
无穷的刀光把卜夷散人彻底淹没,若非众人眼中还可以看到那光影之中不时有黑白二色的光环出现,挡住那些无匹刀光,真要以为卜夷散人已被化鬼王劈成了碎片。
“化堂主好大的口气,你如此绝情,也能跻身大道?太上忘情亦不过是有情才能忘情,情到深处自不必言情,却非无情无义。”
卜夷散人从容的语声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剑,刺得化鬼王如欲癫狂。
“胡说八道,本王一心修炼,只要功力到时,就可化鬼为神,步入炼虚大道,谁和你讲什么有情无情。”
“老夫已看得明白,化堂主你误入邪途,心魔难灭,鬼道之途你已无路可走,这才在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停滞不前。老夫就站在这里让你用役鬼之法吞噬精血,你也不敢。”
卜夷散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化鬼王突然收刀,喝道:“你可敢一试?”
“有何不敢!”
“好!”
化鬼王大喝一声,身子一晃,一连数道身影飞出,化作数股黑色鬼气向收了黑白两颗丹丸的卜夷散人冲去。鬼气之中,两条鬼影清晰可辨,这两条鬼影长相粗陋,倒和化鬼王的相貌有七分相似,如同亲兄弟一般。
役鬼法施展鬼噬之相,可以为役主和役鬼增加法力,这正是役鬼法一条功法快速提升的捷径,为何卜夷散人敢料定化鬼王不敢吞噬自己?难道化鬼王还怕这役鬼的修为提升的太快?
无人知道其中奥妙,或许只有化鬼王自己才知道原委。
两条鬼影瞬间就到了卜夷散人左右,齐齐张手欲扑。
卜夷散人淡笑着看向化鬼王
无数阴寒鬼气包裹住卜夷散人,两条鬼影在他身前身后绕来绕去,却迟迟没有扑上去。
“你身上有辟邪之宝,当我不知。”化鬼王忽的大喝道,身子一抖,又飞出两条人影,只不过这两条人影不是鬼身,而是宛如实体的真如化身,一个手拿鬼头刀,另一个手拿巨斧,一同向卜夷散人杀去。
卜夷散人在阴风之中大笑道:“老夫身上没有辟邪之宝,真要有,也只在化堂主身上。”袖中一道剑光飞出,已握在他的手中,乃是一柄窄长细剑,面对着杀来的三个化鬼王,他抬起剑来,冲着骑在乌烟驹上的化鬼王一剑刺去。
剑光似慢实快,眨眼就到了化鬼王的面门,化鬼王举刀横劈,想挡住那剑光。
卜夷散人忽的面色一寒,语声怪异的道:“你兄弟又杀你来啦。”
化鬼王面色大变,扭头看向两边的两条真如化身,见这两条人影依旧拿着刀斧,向卜夷散人扑去,这才面色一松,只是他忘了卜夷散人的剑已近在咫尺。化鬼王被卜夷散人的话声吸引,心神失守,招架不及,只听噗的一声,头颅之上血光一闪,已被刺中。
化鬼王爆发出一声痛楚怒吼,在乌烟驹上一把捂住额头,接着倒提钩镰刀,兜转马头,如风而逃。那放出的两条鬼影和真如化身也相继被他收了回去,转眼奔回本阵,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化鬼王如此威武的一个人,战无不胜,竟然如此轻易的输在了这卜夷散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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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蜀山出世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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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鬼堂的人慌忙上前扶起化鬼王,见他额头之上有一个血洞,正是被卜夷散人所刺,还好入肉不深,并未戳穿颅骨。化鬼王双目紧闭,竟而昏厥过去。
一旁的周青大声道:“我家堂主在破阵之时,与浮尘子大战,已伤及元气,还未恢复便与这位高人相斗,这才至有此失。等化堂主康复之后,定然还来向他讨教。”
这话不过是周围为挽回化鬼王颜面而说的开脱之词,就算化鬼王在破阵之时亏了元气,但卜夷散人打败一个元气略亏的化鬼王依旧是十分惊人的事,唯一的区别是惊与大惊之间的程度不同而已。
卜夷散人收剑入袖,又拿出那两枚黑白二色的丹丸在手中抛来抛去,说道:“化堂主说好了要送一把刀给老夫,怎么就这样回去了,只好日后再向他讨要。还有谁想施舍老夫一点东西的,请上前来,老夫概不推辞,多多益善。”
卜夷散人如同在街头卖艺一般,向着师那一边的无数人大放厥词。
师淡淡道:“有谁再去领教这卜夷散人的高招?”
无人应声
连化鬼王都不是对手,谁敢轻易出手。
卜夷散人把玩了片刻黑白二丹,见没人上前来,笑道:“诸位这么小气,可让老夫失望了。不如我再玩个戏法,大家若是看得有趣,就扔几两碎银子赏钱,老夫也开心的很。”
他把手中两颗丹丸朝地上一扔,黑白二色丹丸在地上蹦蹦跳跳,砰的一声,忽然变成两头山羊,一只纯白,一只漆黑,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卜夷散人道:“来来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且看那一只最厉害一些。”
两只山羊在卜夷散人说了声:“顶!”后,互相用头上的小犄角在那里一跳一跳的较力,你顶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小说下载
场上顿时传来两只羊角撞击的咔咔之声
听起来分外刺耳
师从容的面色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升起一丝恚怒,冷冷道:“千幻上师,你去把这老头的脑袋给我拧下来。”
卢公礼面色一变,他自问就算施展了法相之后,也不可能化鬼王更厉害,实在没有能胜卜夷散人的把握,他为人又谨慎,要不然也不会卧底昆仑数十年而未被发觉了,如今让他上场去与卜夷散人较量,实非心中所愿。卢公礼道:“法王明鉴,天玄宫就算加上这蜀山派,也没有多少人可用,何不一鼓作气,大队人马碾压过去,灭了天玄宫就是,不必和他一对一较量。”
师怒道:“本法王在此,竟然也要以多为胜,说出去简直让我佛蒙羞。上师既然不敢,那就让本法王亲自动手。”
他正要上前,一个童音道:“师且慢出手,本童子想会一会此人。”
接着一条火红色的身影从人群之中飘然而出,足尖点地,几个闪动,已到了卜夷散人近前。
师一看,见上阵的正是砺丹堂的火丹童子,这才面色稍霁。若说身旁这么多人的实力,这火丹童子绝对名列前茅,由他出手,取胜的希望极大。
火丹童子的眼光直愣愣看着地上那两只山羊,似乎对这山羊的兴趣犹在卜夷散人之上。
卜夷散人笑道:“来者可是砺丹堂堂主火丹童子,老夫闻名已久,可惜一直缘悭一面。”
火丹童子道:“你认识我?”
“老夫曾经在砺丹堂待过数年,借贵宝地炼了不少丹药,这两颗黑白二珠,就是在贵堂炼制的。”
火丹童子惊讶道:“道友是本堂弟子,怎么我却从未见过?”
卜夷散人哈哈一笑道:“堂主何等身份,老夫不过是一个本事低微的闲杂弟子,自然不会有人认得。”
“本堂隐藏着这么一位高人,本童子却有眼不识泰山,未向道友讨教一下炼丹之道,实在是可惜。若我猜的不错,道友这两只山羊,就是丹药显灵所化。”
卜夷散人点头道:“不错,雕虫小技而已。”
火丹童子赞叹道:“能够把一颗丹药练到化形而生,富有灵性,这等炼丹之道,岂能说是雕虫小技。道友既然精通炼丹之道,那与本童子就是同道之人,你我都走外丹之法,不妨互相讨教一番。”
卜夷散人道:“老夫洗耳恭听,不知堂主想向老夫讨教些什么?”
火丹童子道:“本堂主愿意以我炼丹秘笈换你这两颗丹药,你觉得如何?”
卜夷散人笑道:“炼丹秘笈老夫也有,虽然不一定有堂主精奇,到底是我自己钻研而来,成败自知,可不比堂主随意拿一本来,忽悠老夫说是秘笈,平白骗了我两颗丹药去。这笔买卖不合算。”
似乎是怕火丹童子硬抢,他把手一招,两只山羊咩的叫了一声,停止较力,向卜夷散人跑去,亲昵的依偎在他脚下。这两只羊惟妙惟肖,若不是亲眼所见乃丹药化成,几乎以为是卜夷散人亲自养的真羊。
火丹童子看得眼热心跳,旁人不知他为何如此心急,他却知道,要炼制出有如此灵性的丹药有多难,而自己之所以结真丹不成,弄了个假丹,就是灵性不足之故,所以他一见到这两颗可以变化的丹药就大喜过望,早就存了夺来炼化之心。若是炼化有成,说不定不需要其他妖丹就可以把这假丹变成真丹了。
火丹童子见两只山羊又跑到卜夷散人脚下,抢上几步,软硬兼施的道:“道友若不信,我可把这秘笈要旨现在就告诉道友,真假自知。而道友若得我秘法,加上你这炼丹造诣,金丹大道指日可待。你若答应,万事好商量,若不答应,这两颗丹我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卜夷散人面色一沉道:“堂主好蛮不讲理,老夫愿意换就换,不愿意换,就不换。”
火丹童子难得有这么好的耐心和这卜夷散人说了这么多话,见他油盐不进,终于变色道:“那就休怪我无情。”右手火红的袍袖一张,瞬间扩大,如同一片火云相似,想一下把卜夷散人和两只山羊都笼罩在袖内。
卜夷散人身形急闪,带着两只山羊向后飞去,险之又险的逃出火丹童子的大袖笼罩。卜夷散人同样把大袖一挥,袖中一掌拍出,一只巨大的掌印一飞而出,打在了火丹童子未及收回的大袖之上。
这火红长袍也是火丹童子幻化而出,连衣袖亦是,被卜夷散人这一掌打得粉碎,化作无数火云翻滚着向火丹童子飞去。
火丹童子的右臂红芒一闪,碎裂的袍袖便即恢复原样,接着双手连挥,无数条火蛇从掌心飞出,喷着烈焰向卜夷散人飞去。
卜夷散人收了两只山羊,还原成两只黑白丹丸,在身前一拨,两颗丹丸迅速旋转,一个黑白二色的太极图案出现在面前,然后被他两手一拉,又扩大了几分如盾牌似的挡在身前。
那些火蛇一撞到这太极图案便被弹出,然后噗的一声消散,化作无数火云停留在卜夷散人周围。
越来越多的火蛇爆裂在卜夷散人周围,灼热的火云几乎把他团团围困。
火丹童子冷笑一声道:“本童子连你和那丹药一起炼化了。”
他飞身而起,向着卜夷散人冲去。
卜夷散人一待他停止打出火蛇,也收了太极图案,只留下四周一地的火红云气。见火丹童子冲来,袖中一闪,那柄狭长宝剑闪动灵光已飞了出去,卜夷散人剑诀一掐,喝道:“斩!”那长剑毫不停留,嗖的一声,已化作一道璀璨剑芒直刺火丹童子。
火丹童子避也不避,被剑光打了个正着,轰的一声响,人影消失。在人影消失的地方,红色云气缭绕,一颗火红圆珠被剑光所斩,在空中旋转着,落在了下方火蛇消散后所留的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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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蜀山出世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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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见如此轻易就把火丹童子斩于剑下,自己也吃了一惊。而且这火丹童子明明是个人形,一剑砍去,却变作了一颗红珠,不知是何古怪。
这时便听身后传来天玄宫宫主无念的声音道:“前辈小心,这个火丹童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和一颗妖丹合二为一,成为了鬼不鬼人不人的半妖之体。”
卜夷散人愕然道:“和妖丹合二为一?”瞬间便想到了火丹童子所说的炼丹秘笈,极可能就是此法。一个人若炼丹痴迷到把自己也当做药材,和妖丹炼在一起,简直已不能用疯狂来形容,分明就是个妖孽。
卜夷散人正感诧异时,周围的火云迅速沸腾起来,就在火丹童子所化圆珠的跌落处,火云逐渐拱起,接着噗的一声,一只硕大的火蛇头颅从火云之中探了出来。
周围的火云之中红磷闪动,一条巨大的蛇身逐渐现形,在火云之中蜿蜒游动,把卜夷散人围在中间,
这条火蛇虽然没有当初破阵时变化的火龙那么大,但也小不了多少,同样双目精光四射,周身火焰翻滚,十分雄壮。其气息更是高涨到令人诧异的地步,似乎真的突破炼神境界,已到化虚之境。
当初所化是条火龙,而现在却是条火蛇。其实火丹童子破阵时借助了遁龙桩的威力,把遁龙桩所化真龙虚影和他的火蛇合为一体,这才让一条堪比已结成金丹大道的火龙降临于世,直接把魏中佐吓破了胆,掉头就跑,反而直接送掉了性命。其实火丹童子本身没有这么大的修为造诣,而被他拿来融合炼丹的妖丹,其实就是这么一条堪比炼神后期的火蛇内丹,二者再怎么突破,受限于本身境界,也无法直接凝结真丹。而且这样炼出来的后果,就是火丹童子的确依仗这妖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同样的一个后患,就是他失去肉身后,再也无法凭借本身修为前进一步,只能靠不停的吞噬其他妖丹或者丹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但天下天財地宝也有限的很,又怎么可能供他无限使用,故此他说愿意以自己的炼丹秘笈和卜夷散人交换丹药,倒也不是骗人,而是真有诚意。( 800)
只是卜夷散人就算拿到了这炼丹秘笈,受限于材料有限,也无法像他那样去修炼。要知道火丹童子贵为砺丹堂堂主,所有本堂资源供他挥霍,也不过才炼出了这么一个看似真丹,其实还是妖丹的假丹。
火丹童子的声音从火蛇口中传出道:“卜夷,乖乖交出丹药,饶你不死。”
卜夷散人抬头看着这幻化而出如真似幻的巨大蛇头,冷笑道:“原来你独辟蹊径的炼丹之法就是这番模样,老夫真是为你感到可笑。”
火丹童子恼怒的声音道:“可笑什么?”
“可笑你本末颠倒,此生再也休想更进一步。”
“胡说,人力时有穷尽,只能搜刮天地之宝为已用,何来本末颠倒。你炼丹难道不是为此?”火丹童子所化火蛇蛇头张开巨口,向着卜夷散人扑来。巨大的蛇口面前,卜夷散人渺小的身形几乎无法相比,只要一丝烈焰就可以把他烧成灰烬。
卜夷散人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蛇口,忽的从袖中摸出一颗绿色丹丸,面露笑容道:“老夫认输,这丹药送你了,堂主接着。”把手一扬,一道绿光飞向蛇口。
那的确是一颗丹丸,绿莹莹十分可爱,也不知是什么练就的。
火丹童子所化巨蛇一张口,已把此丹丸吞入口中。但火丹童子并未住手,反而发出冷笑道:“现在认输有些晚了,道友就和你身上丹药一起成为本堂主的进阶之梯。”
巨大的蛇头在火焰飞腾下一口咬了下来
卜夷散人看着泰山压顶般的蛇头,冷笑道:“老夫的丹药硬得很,可别把你的牙给崩了。”
巨大的蛇头忽地停住,张开的大口之中竟然喷出一股绿气,这一股绿气所到之处,火云纷纷消散。一开始只是蛇口喷出绿气,接着双眼都蒙上了一股绿色,这绿色如同会传染一般从蛇头开始,飞速向蛇身蔓延。
火丹童子痛苦的声音同时传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卜夷散人道:“上次在洛水城时,老夫收了一颗毒丸,一直想不到有什么用处,想不到今日却便宜了你,也不知这滋味如何,若好吃的话,你不妨再向毒堂主要一些;来。”原来这一颗毒丸是当初在洛水城施展袖里乾坤时收取的烈毒堂毒雾。当时此雾范围极广,是用来阻挡昆仑派退路的,剧毒无比,被卜夷散人一阵龙卷风全都吸到了袖子当中,并且凝聚出这样一颗毒丹。
火丹童子巨大的神蛇也蒙上了一层绿色,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他全身火光大放,试图与这层绿气抗衡,同时想直接炼化掉这颗毒丸。
卜夷散人岂能再给他机会从容炼化,他手中剑光一闪,又祭出剑来,只是这一次没有简简单单的一剑飞去,而是剑诀一掐,喝道:“万剑诀!”手中长剑瞬间剑影分光,一化二,二化四……无穷无尽的剑光出现在卜夷散人头顶,在他一指之下,势如急雨般向火丹童子所化火蛇打去。
这些剑光犀利之极,随着噗噗之声不绝于耳,火丹童子看似无坚不摧的巨蛇身上顿时插漫了无数长剑虚影,被戳了无数窟窿。
被戳破之处同时喷出火焰,火丹童子发出一声惨叫,巨大的蛇身迅速虚化崩溃,又化成无数火云,并且逐渐消散。
巨大的蛇头也插了不少长剑,在火丹童子的惨叫声中重重砸落了下去。
轰隆一声,蛇头消失,唯剩下无数的火云在翻滚。
当火云逐渐消散时,在火云深处终于又显露出火丹童子那如同孩儿一般的身影。只是此刻的他面色没有一点红光,而是淡绿之色,并且粗糙无比,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石灰。
火丹童子如同雕铸一般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足有数息功夫之后,才咔嚓一声出现无数裂纹,裂纹之中重新出现红光,接着蓬的一声,所有浮于表面的石灰被一震而落,火丹童子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火丹童子迅速一挥手,身上红光又起,凝聚成一件火红衣袍穿在身上。这件衣袍虽然看上去依旧大红,但比刚才那件散发的光芒要黯淡不少。火丹童子的脸上虽然没有绿气,但明显不大好看,原本红彤彤的面皮此刻容光尽失,似乎憔悴了几分。
“好你一个卜夷散人,本童子记住了,这次你用毒害我,下次再来领教你的高招。”火丹童子一口气把话说完,腾身便走,回转到他砺丹堂人马中间。只见他迅速向邪奄子要了几颗丹药,吞入肚内。然后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打坐起来。
卜夷散人叫道:“不是老夫存心要用毒来害你,你要算账,还是去找那毒堂主好了。”
可惜火丹童子根本不听,转眼远去。卜夷散人摇头道:“可怜,没拿到一丁点施舍,反而倒贴毒丸一枚,这种事太不划算了,老夫家底子薄,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眼见火丹童子又在卜夷散人手中落败,无数人看向卜夷散人的眼光终于露出惊惧之色,这个卜夷散人简直深不可测,连败化鬼王和火丹童子二人,至于灵宝之类的那都不算,需知前二人无一不是当世高手,平时就已无敌手,但却奈何不得这卜夷散人,似这等修为,谁会是他的对手。
当卜夷散人再次说让人上场施舍些东西给他时,众人全都十分默契的装了哑巴,闭口不言。
师眼光一扫周围人等,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中原之地还是有些高人的,也罢,就让本法王亲自领教你的高招。”师终于决定自己动手,解决掉卜夷散人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绊脚石。
卜夷散人笑吟吟的面容见到人群之中一条魁梧的身影越众而出,身披一条拖地的黑色斗篷,戴着一顶金光闪烁的五佛宝冠,踏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来时,终于笑容收敛,沉声道:“老夫等待师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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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蜀山出世 九
( )师威严的声音道:“你想见本法王又怎样,难道想皈依我佛?”卜夷散人摇头道:“老夫信道不信佛。”“无欲无求以至无为,和土木瓦石有何区别,我佛早已看穿这三界虚妄,俱是心作,只有率意而为,方能不失本性。你若求长生大道,就拜倒在我佛门下。”师东来这么多年,早已明白道家所求为何。卜夷散人笑道:“老夫所信之道非是无为之道,而是循天之道,你那佛祖和我所见不同,恕难相从了。”“无知无妄之人都是如此说话,看来你修为虽高,见识也是一般。既然如此,本法王就送你下地狱,看你这循天之道是否能救你脱出火海,不坠阿鼻世界。”师双掌一合,整个人顿时如一尊庄严法相的佛陀,散发着无尽威严。他的头顶光芒一闪,五佛宝冠之上升起一轮霞光万道的光晕,悬浮在他的身后,如同佛陀宝轮一般。师还未出手,只是这一法显化,就让无数人顶礼膜拜,一些意志不坚之辈纷纷跪倒在地,虔诚膜拜。在这一刻,师就是佛陀降世。卜夷散人目中精芒一闪,他把两颗黑白二丹向空中一抛,同样化为两道黑白光华,落在身后,一个旋转,一面宛如实质的巨大太极图散发着光芒出现在他头顶。二者谁都没有出手,但在二者之间,一股数丈高的旋风突兀冒起。这股旋风一开始不大,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能消散,但在师双目一睁之下,旋风骤然刮得猛烈起来,向着卜夷散人席卷而去。卜夷散人一声冷哼,伸指向前轻轻一点,那股旋风不但停止前进,反而旋转着向师冲去,其风势比来时还要猛烈几分,旋风已从数丈变成了七八丈高。师面色一沉,背后光芒所化宝轮骤然扩大一圈,一股庞然威势一冲而出,那倒吹而来的旋风骤然变粗,变成一道白色龙卷风柱,把周围无数石屑都吸入其中,呼啸着再次往卜夷散人吹去。卜夷散人长笑道:“老夫就与法王斗一斗法,看是谁的道术更精深。”双手向前连点,一道道指风没入风柱之内,头顶太极图也自然而然变得更大。龙卷风又增粗了几分,风声怒号之下,已直冲上天,搅得玉虚宫上空风云变色,一道道闷雷在空中隐隐作响。围观的众人全都被风刮得衣襟飘动,猎猎作响,更有一些人被旋风中挟带的石块突然飞出而砸中,发出一声闷哼。连岳光祖、卢公礼等人都需要眯着眼细看,还要提防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乱石砸中自己。这已不是一股普普通通的龙卷风了。那风初时还是朦胧白色,到这时候已经变成了灰白之色,透过旋风连对面人影都已模糊不清。不时有一块天玄宫铺在广场上的石板被旋风卷起,咔嚓一声在风柱之中碎裂,化为无数乱石,搅在狂风之中为这股巨大的旋风增添更大的威力。师一声怒喝,背后光轮再次大涨,已如同一面巨大的明月悬浮在他身后,反而让师的身影变得渺小起来,双掌合十的手同时向前一拍,已冲到他身前不远的旋风发出呜呜狂鸣,风柱本来如同一根圆柱,这时候扭曲变化,直冲上天的那一头似乎被撕裂了束缚,在一声闷雷响过之后,骤然扩大,与天空之上的乌云搅在了一起,整个天玄宫上空的乌云都跟着旋转起来。此时的龙卷风已如同苍穹之下巨大的漏斗,乌黑的风柱刮得整个天地黯然失色。天空乌云旋转,而风脚之下更是狂风怒号,无数树木乱石被席卷上天。巨大的风柱慢慢滚动着向卜夷散人和他身后所在天玄宫冲去。师施展如此法力的旋风,所要对付的已不是卜夷散人一个人了,而是似乎想顺势把整个天玄宫都刮倒吹走。卜夷散人在狂风之中哈哈大笑道:“痛快,老夫学艺有成,还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放手一搏,这地上狭小,未免伤到旁人,不如都到天上去。”他伸开双手,一下托住头顶的太极圆环,向两边一拉,那圆环瞬间解体,化作两道黑白光华落入其手,接着身形上浮,居然毫不抵抗的被旋风席卷着吹上半空。卜夷散人在空中再次指诀连挥,连续数声闷雷响过,旋风轰然一声扩大,风脚一下就把整个广场淹没了大半,把卜夷散人和师都被席卷在了狂风之中。剧烈的狂风让岳光祖和天玄宫无念等人不得不低下头来,连他们都如此,那些修为低下者已是运功相抗,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都卷到天上去。砺丹堂的邪奄子喝道:“把遁龙桩祭出去。”在他身后的几个道人同时打出数根木桩,在狂风之中轰然下落,砸在众人身前。一道散发着白蒙蒙光芒的光幕出现在几根遁龙桩之间,无数碎石打在了光幕之上,被遁龙桩的束缚之力阻隔,弹飞到了其余地方。躲在遁龙桩之后的人明显要安稳了许多,岳光祖等人这才重新睁眼观看师和卜夷散人之间的较量。不止是岳光祖等人被迫施法抵御这猛烈旋风,便是无念等人也被吹得站不住脚,纷纷向后退了几步。以陈御风为首的几个蜀山弟子分布在最前面,同时把剑祭出,瞬间组成一个剑阵,护在众人头顶。如同当初保护昊天堂等人一般,一个由剑气组成的防御护罩拦在上方。躲在这剑阵之内的无念等人这才能安心观看师和卜夷散人的惊世之战。狂风呼号之中,黑气迷空,师的身形被狂风席卷,终于双脚离地,顶着巨大的法轮逐渐升空。他那披在身后的斗篷被狂风所割,刺啦一声碎裂开来,化为千百条破布消散在黑气之中。如今这风柱之内所刮狂风,利如尖刀相似,所有卷进来的东西都怦然而碎。卜夷散人和师二人的身形越升越高,终于在半空之中同时停了下来。师的声音在半空之中滚滚而来道:“既然阁下执迷不悟,本法王只好下手无情了。”他的手腕一抖,套在其上的那只铁铸经轮光芒一闪,已飞了出去,在空中迅速变大,成为一只刻着无数经文的法环,嗖的一声,飞入旋风之中不见了踪影。卜夷散人同样一抖手,掌中黑色丹丸飞出,一道黑光冲入身前旋风之内。二人身前旋风之中顿时暴发出剧烈的碰撞之声,一道白光和黑光在里面时显时没,互相碰撞不止,搅得狂风之中乱流涌动。卜夷散人另一只手也轻轻一抖,那颗白色丹丸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隐于黑风之中。师正聚精会神的操纵法环想突破那黑光的堵截,砸在卜夷散人的头上,忽然身后气流紊乱,一道白光骤然而发,爆发出璀璨光芒,狠狠地砸向师后背。师发觉不对,正想躲时已来不及,被这白光砰的一声巨响,打在了先前凝聚而出的法轮之上。硕大明亮的法轮一阵晃动闪烁,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在底下仰头观战的无念、长平子等人无不大喜过望,想不到卜夷散人如此厉害,竟然真的打中了师,看那白光的威力,只怕师不死也会身受重伤。就在巨大的法轮碎裂消散的同时,师的身形骤然拔高,轰然巨响声中,白光映照下,一条浑身弥漫着黑气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光芒之中。那巨大的身影三头六臂,每一个头颅之上都睁开着一只鲜红的法目。师终于显化法相卜夷散人所打出的白光被师身后的两只手各出两掌给挡了下来,一颗白色丹丸在他的两掌前滴溜溜乱转,再不能前进一步,僵持片刻后,白色丹丸嗖的一声,向后飞去,转眼消失在狂风之中。卜夷散人原地一招手,那颗白色丹丸浮现在他面前,卜夷散人看着变化成三头六臂的师,淡笑道:“法王终于肯出全力了吗。”师的三只头颅同时怒喝道:“受死。”身形一晃,那凛冽如刀的狂风根本奈何他不得,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化作一道黑影,直奔卜夷散人。卜夷散人一边操持着两颗黑白二丹,一边从袖中飞出长剑抓在手中,大袖一挥,整个人化作一道遁光也向师扑去。二者转瞬撞到一起,只是剑光一闪,在相撞之处瞬间出现一圈白色气浪,向四周扩散,把旋转的黑色旋风都震得一阵荡漾扭曲。天上旋转的乌云骤然间落下无数闪电,雷声轰隆隆大作。电光闪烁中,这两条人影和各自祭出的法轮丹丸,在狂吼的旋风之中时分时合,打得难解难分。观看这一幕大战的无数人全都不发一言,似此大战旷世难见,本领低微的人两股战栗,几乎站立不住。
第七十一章 蜀山出世 十
( )卜夷散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但让所有人震惊,便是岳光祖等亲眼看过他出手的人,亦自觉低估了他的本事。特别是毒人王,一开始的时候可是说过如今再和卜夷散人交手,有五成的把握能赢,但现在看来,只怕是说了大话了。岳光祖有意取笑毒人王,说道:“毒堂主,你上一次和那卜夷散人交手,可能是不熟悉其功法缘故,故而稍逊一筹,如今毒堂主自问再和他交手,胜负可以各半。这一次他功法尽出,毒堂主看在眼中,等下一次交手时,就能稳赢不败了。”在远处的毒人王重重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岳真人不必取笑于我,你若有胜过卜夷散人的本事,早就出去打过,还会在这里冷嘲热讽。”岳光祖笑道:“本座可没说有五成胜算的把握。”一旁的贾光南道:“在下觉得卢道兄的建议不错,何必和那卜夷散人较量,只要大家一拥而上,我就不信他能挡得住我们这许多人。大不了损失一些颜面,被人说几句闲话,等杀了此人,又有谁会是我等对手,有谁敢出来乱说。”岳光祖道:“师已亲自出手,在未分出胜负之前,不好再派人上前厮杀。”贾光南道:“那若是师也未取胜呢?”众人听得俱是一愣,这么多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似乎师出手,取胜是必然之事,就等着那卜夷散人丧命在师手中,然后大家杀过去,把天玄宫的人杀了,一把火烧个精光。可如今看到卜夷散人居然和师打了个难解难分,胜负可就难说的很了,就算师有九成的希望获胜,毕竟还有一成的可能落败,这万一要是落败了,接下来怎么办?岳光祖被贾光南提醒,不由的皱了皱眉。卢公礼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岳真人,老夫是师的人,可不好擅自下令。”岳光祖心中暗骂,卢公礼这样一说,万一师不能取胜,这一拥而上的命令可就要自己来下了,毕竟如今杀到昆仑山来的其实是两派结盟,以岳光祖为首的道门和师为首的神教中人。岳光祖向贾光南点了点头,轻声道:“若真出现如师弟所言之事,也不需我下令,你等自行其是事罢了。”贾光南点了点头。那意思不言自明,若师没有拿下那卜夷散人,便让自己带人马冲上前去,集众人之力干掉卜夷散人。只是这话不能明说,而当恶人的也不能是岳光祖自己,必须让贾光南来做这小人。此刻的空中不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更下起了瓢泼大雨。只是这雨被旋风卷动,落不到广场之上便被吸入旋风之中,使得黑气卷动的气柱之中又多出发了一条亮银色的水柱。这条水柱不时被师和卜夷散人穿梭的身影给打断,时凝时散,不停的爆裂和重新凝聚。师的声音又从天上滚滚而来道:“阁下果然不凡,乃本法王东来之后遇见的罕有之敌。”卜夷散人的声音大笑着道:“老夫算得了什么,那是你一直藏在背后,若也如今日一般四处招摇,早就遇上如老夫这般的高手不知多少了。”“胡说,东土之上如你这般的人能有几个?”“如师这般的人有几个,那像老夫这般的人就也有几个。”师冷笑道:“只怕你要失望了,如本法王这般的,在我佛座下还真不少,一起来时,把你剥皮抽筋都轻而易举。”“你也说是一起来时,不一起来时,岂能奈何得了老夫。”眼见自己的拳影被卜夷散人的剑光挡住,师喝道:“本法王有件法宝没有使用,要用时,早把你四分五裂。”卜夷散人笑着道:“老夫也有件法宝没有用,要用时,已把你的头打爆。”师大怒,六手齐施,无数拳影狂打而出,同时那与黑白二丹纠缠的经轮突然光芒大放,表面无数经文浮现,转眼一变二,二变四,与剑影分光之术一样,化为多个经轮。只是剑影分光之术没有实体,都是剑影,而师所施展的竟然个个都是实体。在拳影一通狂砸,逼退卜夷散人和那黑白二丹后,一招手,所有经轮飞到他的手上,六只手各举一只,挥动之间,光芒万丈,一道道霞光从手上飞出,奔卜夷散人打来。这些霞光蜂拥而至,都如有灵性般追逐在卜夷散人身后。卜夷散人长剑急挥,剑影飞去,也只是把这些霞光打碎,可见一只只经轮又倒飞而回。师六只手齐祭法轮,顿时天空之中霞光万道,把卜夷散人彻底压了下去。若师此时手中所拿是其本名法宝日月蘸金轮,威力还要倍增数倍,只是这一个法轮便被他发挥出无穷的威力。卜夷散人应接不暇,不停后退,即便躲到风影之中,这些经轮亦紧追不放。卜夷散人只知阻挡前面而来的霞光,谁知身后旋风之中风影突然裂开,一只漆黑巨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卜夷散人身后,呼的一声拍击而来。卜夷散人发觉不对时已来不及闪避,左右都被师祭出的经轮环绕,只好屈指一弹,一道指印向后飞出。噗的一声响,指印虽然把黑色巨掌打穿一孔,但离得太近,在巨掌崩溃之前,还是有一部分掌劲打在卜夷散人身上。卜夷散人闷哼一声,面色一白,抽身后退。师大笑道:“你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有来无往非礼也,本法王深以为然,不知阁下感觉滋味如何。”他这一手便如一开始卜夷散人突然用白光偷袭师一般,把掌印隐藏在狂刮的旋风之中,突然而出,让人防不胜防。“好说,是老夫大意了。”卜夷散人伸手召回那两颗丹丸,深吸一口气喷在二丹之上,往脚下一丢,嘭的一声,两丹在空中一闪,两只山羊出现在卜夷散人身旁。这两只山羊一个浑身漆黑,一个洁白无瑕,咩一声叫,踏着虚空奔师而来。显然卜夷散人可不想只守不攻,既然师放出这么多经轮来打他,那他也弄两只山羊去顶师。在下面的岳光祖看到这一幕,问道:“听闻丹道大成之人就有撒豆成兵的本事,这卜夷散人莫非就是如此?”卢公礼摇头道:“卜夷散人岂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是那两颗能化形的仙丹变化而来,最多不过是个障眼法。”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神使大人插口道:“只怕不是什么障眼法,那两颗丹所化山羊看上去十分温顺,但打起来却和厉害法宝一般无二。”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楚,自己只是被两只山羊上下一顶,便人事不知了。“这么说来,这山羊也能够伤人。”卢公礼摇头不信。然而事实却不能不让他相信。两只山羊十分灵巧的在狂风之中东奔西窜,转眼就奔到师近前,同时低头向师撞去。师右手一只经轮向下一砸,那只黑色山羊嗖的一声便跑开了,等师收回手时,白色山羊又到,师一脚踢去,这山羊居然避也不避,脚掌正好踹到那羊头之上。山羊咩的一声叫,倒翻而回,在空中连打了好几个滚才重新站定身形。师只觉脚底剧痛,低头一看,竟然被那山羊的犄角把脚掌戳破。刚才这一交手电光火石,等师发觉吃亏时两只山羊早就走远了。“岂有此理。”师怒骂一声,脚掌剧痛之下在空中打了个趔趄。卜夷散人大笑道:“法王感觉这滋味如何?”师强压怒气,喝道:“你我这样斗法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你可敢不闪不避和本法王对战么,若你赢了,本法王二话不说,即刻带人下山。”卜夷散人长剑一摆,笑着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师道:“你敢不使诈么?”“这个老夫不敢保证,兵不厌诈,哪有自缚手脚的道理。”“哼,你胜化堂主和火丹童子,可不是用了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只不过在本法王面前,任你奸猾似鬼,也讨不到便宜去。”卜夷散人笑道:“师如此自信,何以还要担心老夫使诈?老夫若全靠使诈取胜,诸位又岂会心服。”师收回所有霞光,每一只手中都出现一只法轮,头颅之上法目大亮,大喝一声,向卜夷散人冲去。卜夷散人身旁浮着两只山羊,不闪不避,凝视师越来越近的身影,直至剑光所及的距离时,与师同时出手,剑光与霞光狂涌而出。
第七十二章 蜀山出世 十一
卜夷散人和两只山羊围住师的三头六臂法相,这一番斗再不相让,无数光影在二者之间暴发而出,看得众人神驰目眩。师仗着头多手多,拳影和法轮交替而出,与卜夷散人爆发的剑光交错而过,无数落空的拳影和剑气甚至从半空之中落到地上,把天玄宫广场都砸的一个个大坑和一道道沟堑。浮起的碎石又被旋风席卷上天。黑气依旧浓郁无比,天空翻滚的乌云彻底遮住了阳光,使得白天如同黑昼。只有不时掠过的闪电才能让底下的人看清楚天空之中的两条人影正在激战。卜夷散人的身法显然要比师的巨大身躯来的灵巧,他和两只山羊如走马灯一般绕着师不停旋转,越转越快,直如一道青烟相似。师把大半的精力都花在对付卜夷散人的身上,那两只山羊毕竟伤害有限,六只手只要有两只手分别对付两只山羊就足以,只要不让它们靠近,就不会有什么危害。故而这番近距离相斗,对师而言正是求之不得。任凭对方剑影飘忽,他的四条手臂绝对比卜夷散人的两手一剑要占优势的多。卜夷散人迅速变幻的身影忽的出现一个停顿,似乎在连续施展如此快捷的身法之后终于气力不续,缓慢了下来。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破绽,但在师眼中足以致命。他的四条手臂之上的法轮同时祭出,化作四个璀璨光华,上下左右一起向卜夷散人打去。卜夷散人目露惊慌之色,祭长剑遮护周身。一连数声巨响,师所祭霞光都打在了卜夷散人护体的剑光之上,就见卜夷散人在剑影之中左摇右晃,已呈不支之相。而两只山羊又正好被师剩余的两只法轮给逼开,师再不犹豫,宁可拼着再被那两只山羊顶上一下,也要打死卜夷散人,把剩余的两只法轮一祭,追着卜夷散人闪烁不定的护体剑光砸去。师六只手一空,那已呈不支之相的卜夷散人嘴角一翘,大笑道:“老夫使诈啦!”暗淡的剑光又复大亮,抵挡紧随而来的霞光。就在卜夷散人大笑之中,在外环绕的两只山羊就地一滚,两条人影现形而出,一个身穿黑衣,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与卜夷散人一模一样,都手提长剑,一起向师攒刺。旁人只道那两颗黑白二丹只能变化做山羊模样,原来不止如此。卜夷散人一向把它以山羊示人,只怕早就有了让人先入为主的想法。离得又近,师猝不及防,两柄长剑爆发的剑光瞬间把师淹没。但还没等卜夷散人的笑声落下,师的笑声接踵而起道:“哈哈哈,阁下擅使诡计,本法王又不是不知,岂能不做防备。无畏,不动如山!”随着喝声落下,剑影深处爆发出一片刺目金光,金光之中,师手指各掐法诀,头顶之上宝冠光芒大放,整个人顿时披上了一层淡金之色,一层金色光幕笼罩周身。卜夷散人变化而出的两条身影所发剑光刺在如沐金光的师身上,只留下一圈圈激荡而起的涟漪,却并未刺破他的防御,即便最犀利的剑光,也只是刺入金光半寸,还未触及师皮肉,便被弹了出去。师的声音道:“本法王有金刚不坏神功,就站着不动,你又能耐我何。”远处的卜夷散人终于面露骇异之色,他在不闪不避的情况下一连硬挡了六道法轮狂砸之后,面色已有些苍白,叹道:“老夫失策了,师果然法力通天,我不如你,先走一步。”他说完之后,身子一落,就想回到地面之上。似乎是怕师追袭,那留在师身旁的两条黑白人影却并未离开。卜夷散人身子斜飞,虽然是在降落,但却反而飞往师的脚下。师心中暗笑,这卜夷散人分明是不死心,还想有什么阴谋诡计施展,要不然嘴里说逃走,怎么又把两具分身留在了左近。他有三颗头颅,便都低下头看卜夷散人在脚底下想做什么,连额头法目都睁的大大的,身旁他施展什么隐匿之术。卜夷散人一待落至师脚下,忽的抬头大笑道:“老夫听闻金刚不坏之身有一处是修不到的,那便是脚底板,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且让老夫试一试。”下落的身形扶摇直上,单手持剑,剑芒大亮,对准了师脚底。师冷笑道:“荒谬。”眼睁睁看着他越飞越近,剑光上扬,刺向自己的脚底板。卜夷散人忽的左手抛出一颗圆珠,珠圆玉润,似乎和那黑白二丹十分相像,只是大了一圈。卜夷散人叫道:“老夫又使诈啦,看吾法宝。”师心道果然如此,像卜夷散人这等修为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刺人脚底板就可破金刚不坏体神功的事,急忙睁大眼仔细观瞧,看卜夷散人这次又想使什么花招。卜夷散人忽的把眼一闭一片白茫茫刺目强光在二者之间爆发而出卜夷散人抛出的那颗圆珠一瞬间变成一轮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的金乌师三颗头颅全都睁着大眼,连法目都是如此,被这强光一招,顿时眼中一疼,接着白花花一片,再也瞧不清任何东西。不但师如此,便是底下众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注目之下也纷纷眼前迷茫,目中流泪。师紧闭双目,三颗头颅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六只手捂住各自头颅的眼睛。就在这转瞬之间,卜夷散人已睁开眼来冲至师近前,他一招手把那爆亮之后就复暗淡的圆珠收起,另外两条黑白身影也同时一闪便到了他身前,三个卜夷散人一起举剑,剑光前指,对准了师当中那颗头颅,一起刺去!三剑合一,剑尖所至,师的护体金光被一点点戳破,直至他那依旧紧闭的法目之上。卜夷散人长剑颤抖,只是隔着那一点点距离,似乎再也刺不下去。卜夷散人瞪目大喝,张口喷出一口精血,引入剑身之上,长剑顿时染过一层血红,剑光大涨,噗的一声,终于刺破金光,结结实实扎在了师的头颅正中。啊!一声暴怒响彻天空师头颅飙血,护体金光碎裂,在狂风之中直坠而下。轰隆一声,天玄宫本就狼藉一片的广场之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一条人影在大坑之中一跃而起,当中一个头颅鲜血淋漓,法目破碎,双目已闭,似乎已陷入了沉睡之中,只剩下另外两个头颅在那里仰天怒吼。“卜夷散人,我和你势不两立。”空中的卜夷散人潇洒之极的一扬衣袖,笑吟吟道:“承让,承让。”两个黑白之声的化身呼的一声,又还原成黑白二丹,被他收入手中。师竟然落败!天玄宫里无数人亲眼目睹师被卜夷散人一剑打落尘埃岳光祖、卢公礼、神使大人等看得目瞪口呆师的六个贴身护法僧人抢步而出,奔到师身前,各舞金刚杵把他护在垓心。二人打斗一止,连那猛烈的旋风也迅速减弱,无数碎屑窸窸窣窣从天而降。卜夷散人在空中一落而下,双脚着地之时身子一晃,差些跌倒,待重新站稳之后,这才笑道:“师先前所言,若是落败,就下山去,不会言而无信。”师的其中一个头颅冷冷道:“本法王是怎么人,岂能言而无信,我们走!”护着他的六个护法僧扶着师,回转本阵。卢公礼上前探视,师道:“上师不需担忧,本法王死不了,只是又要浪费一些时间闭关。”卢公礼道:“难道真的就这么走了?”师冷冷道:“本法王的人自然要走,只不过非本法王麾下之人,可不在承诺之列。”卢公礼何等聪明,立刻接口道:“老夫明白。”卢公礼转向岳光祖道:“岳真人统领道门,可非法王属下,如今法王信守承诺,要带属下下山,不知岳真人意欲何为?”岳光祖双手一拔阴阳避水剑,寒光出鞘,冷笑道:“本座知道该怎么做。”在岳光祖身后的贾光南身形一纵,已起在空中,手持长剑喝道:“本门之兴就在今日,凡有立功者均有重赏,各位道友随我杀啊。”随着这声令下,岳光祖身后无数人马一冲而出,踏着脚下碎石,蜂拥向天玄宫杀去。
第七十三章 蜀山出世 十二
这已不是阵前较量,而是一场混战。卜夷散人就算再大的本事,面对这么多人的一拥而上,他又挡得住几人。岳光祖面带冷笑,他早已看出卜夷散人在和师较量时并非全身而退,如卜夷散人这般高手,若想要除去,真是千难万难,如今他有伤在身,正是绝佳的时候。故此什么光明磊落、仁义道德,和除去一个能和自己争强的隐患比起来,都不重要。无数人从他身旁穿过,杀向卜夷散人。卜夷散人终于色变,他身后的七名弟子在狂风顿息后已收剑在手,一同奔出,围着卜夷散人布开剑阵。无念统领的天玄宫弟子和残余的昆仑弟子各祭宝剑,随之杀了出来。双方的生死决战似乎已无可避免就在无数剑光即将交接之时,空中骤然一暗,一只硕大的乌黑巨掌呼啸着砸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落在岳光祖所统人群之中,顿时惊呼惨叫声一片。岳光祖大吃一惊,抬头上望,只见逐渐消失的乌云之中,一条人影迎风而立,正冷冷地注视着师这一面的人群。空中俯视着的人,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方仲。”岳光祖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方仲何时有这等修为,看他刚才出掌,即便是自己都不一定有如此威力,而且他凌空而立,没有使用任何遁术,这一份御空的本事,非成炼神还虚的境界无法做到。前冲的人群被这一掌打得为之一顿,但在贾光南率领之下,又向前冲杀了过去。空中的人影手一挥,背后所负的一只巨大铁盒内剑光一闪,一柄火红色的长剑飞出剑匣,他连拿也不拿,冷哼一声,这柄火红色的长剑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光,奔着走在最前面的几人劈了下来。贾光南见到如此凌厉的剑光劈下,吃惊之下也把宝剑祭起,同样一道雪亮的剑光迎头而上,想要架住这道剑光。空中之人冷笑道:“敢和本帅作对,找死!”背后又是两道剑光飞出,每一柄都化作擎天巨剑,狂劈而下。那剑上所蕴含的无尽杀气让所有笼罩在剑下的人心生寒意。贾光南的剑影勉强挡住了第一道的红色剑光,但接下来就被一道蓝色剑影一斩两断,他手中长剑灵光大损,咔嚓一声的发出碎裂之声。接踵而下的三剑把下面的人斩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贾光南化作一道遁光飞回岳光祖近前,惊道:“好厉害的剑气,连我也不是对手。”一旁的卢公礼早已看清那人是方仲,此刻听了贾光南之言,冷笑道:“不要说是你,连老夫都不是他的对手。”岳光祖愕然道:“什么?”卢公礼道:“说来话长,等一会再和你解释。只不过有此人在场,这天玄宫只怕灭不得了。”岳光祖冷哼道:“眼见胜利在望,岂能功亏一篑。”卢公礼道:“岳真人已灭了玉虚宫,杀了紫阳真人、悬天真人,岂能说无功,就算留了这个小小的天玄宫,她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正在此时,杀出去的人马纷纷后退,岳光祖抬眼一瞧,只见前方突然出现无数的金甲武士,挥舞大刀砍杀而来,而在这些人群之中,卜夷散人的七个弟子,无念和天玄宫弟子等纷纷杀至。岳光祖的人已被方仲的一掌三剑给吓破了胆,又见对方无数的金甲武士蜂拥而来,顿时不战自溃。空中的方仲翻着白眼哈哈大笑道:“本帅来得正是时候,打打杀杀的事岂能少得了我。”他身形一落,呼的一声坠入场中。烟尘消散,方仲已站在了场地中央。那些追出去的金甲武士身影一阵模糊,化作无数丹丸在地上滚动跳跃。卜夷散人大袖一挥,这些丹丸又被他收了回去。围拢在他身旁的弟子和无念等人也停止追击,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方仲。只是此刻的方仲根本不和他们打招呼,而是点指师这边的人群道:“这么多人打一个,亏你们也自认是修行之士,难道如今这天下已如此不堪,只知道以多为胜了吗。”岳光祖怒道:“方仲,本座正要找你,你欠我的符法还未全部撰完,就逃之夭夭,今日看你又能走到哪里去。”驾墨麒麟冲了出来,岳光祖可不相信,当初这一个根本不入他法眼的后辈弟子,突然之间就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而且天玄宫覆灭在即,卜夷散人受伤,这等良机凑到一块,即便如他这样谨慎的人,面对巨大的好处,也不得不去冒一次剑。岳光祖要亲自出手,把这胜利的果实纳入怀中。卢公礼还想阻拦,见岳光祖已冲了出去,索性冷笑摇头,由他去了。方仲看着眼前来人冷笑道:“你是谁?”岳光祖怒道:“本座你也不识,莫非想赖账不成。”“从来只有别人欠我的账,可没有我欠别人的账。我也不管你是谁,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就让你永远闭嘴。”方仲一说完此话,举掌一拍,硕大的黑色掌印奔着岳光祖就砸。岳光祖双剑一起,阴阳避水剑化作两道粗大剑光斩在了方仲所发巨掌之上。掌印被切成两半,轰然而灭。方仲轻咦一声道:“想不到你这人修为不错。”双手向前一指,背后三道剑光飞出,在天上又化作擎天巨剑,连斩而下。这三柄剑都是被欧堂主重新打造之后的血炼之剑,在被阴长生利用方仲的肉身激发之后,比一般的神剑威力都大,在空中闪耀着无比光华,凛然劈下。岳光祖大惊失色,不在剑下不知此剑威力,如今亲临其境,才知这方仲可怕到什么程度,他忽然记起卢公礼所说连他都不是方仲对手的话,可惜接下来的言语这卢公礼又没有明说,此刻想来定然与方仲功力大进有关。岳光祖掉头就走,连同座下墨麒麟化作一道黑光往本阵退去。方仲的剑光接踵而来,嘭嘭嘭三声巨响,把岳光祖淹没。烟尘之中传出岳光祖的闷哼之声,接着一道黑影挟着狂风从里面冲出,转瞬到了贾光南和卢公礼近前,只是此刻的他冠歪袍斜,衣衫不整,一到卢公礼面前就气急败坏地道:“这绝不是方仲,那附体之人到底是谁?”卢公礼心中好笑,只是淡淡道:“老夫也不知晓,岳真人何不亲自来问。”岳光祖出去的快,退的也快,无数人都见到了方仲又是一掌三剑,把岳光祖都打跑了,这等威势,直追卜夷散人。“还有谁不服,想上前来较量一番。”方仲傲然喝道。师这一面的人面面相觑,卢公礼道:“崇妙大师何不出去较量?”崇妙大师把头急摇,说道:“岳真人都不是对手,贫道出去不是白给,只怕连命都保不住。”卢公礼转头又问妙夫人道:“听闻妙夫人媚术惊人,何不出去一试?”妙夫人咯咯笑道:“这里这么多英雄人物,岂能轮得到妾身。毒堂主功法无敌,自信可比那卜夷散人,若是出手,要胜那小子不是轻而易举。”烈毒堂的毒人王冷哼一声道:“师已自承麾下之人不会出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岳光祖回头从身后一一看去,竟然发觉寻不出一人来可和方仲匹敌。一直在一旁静默打坐,但并未收回三头六臂法相的师道:“这天玄宫不灭也罢,本法王急于回去闭关,暂且放过了他们。”卢公礼关切道:“法王不碍事么?”师怒道:“这卜夷散人打伤了我主元神,若我现在收了法相,即刻便要陷入沉睡之中,故此只有先回去再说了。”卢公礼道:“老夫也有如此打算,既然这样,我等下山再说。”此次攻打玉虚宫,师一系可谓全胜,若是再灭了天玄宫,其实对师并无什么好处,当岳光祖一统道门之后,是否还一直那么听话可就说不定了,故此在卢公礼想来,能给岳光祖留下一些麻烦,远比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宝座之上要好得多。岳光祖心虽不甘,但面对卜夷散人和方仲二人又无必胜之力,只得恨恨道:“今日之战空让卜夷散人和蜀山成名!”大队人马或遁术或祭剑御空,纷纷离开玉仙峰,广场之上只留下满地狼籍和被方仲一开始打死的数十具尸体。
第七十四章 蜀山出世 十三
方仲眼见师和岳光祖的人纷纷离去,翻白的眼睛忽的转为黑白之色,缓缓转过身来,向卜夷散人道:“卜夷前辈,我们又见面了。”卜夷散人和他身旁之人都震惊非常的看着方仲,原本以为会血战一场,没想到方仲神兵天降,直接把岳光祖等人打退,而且展现的实力有目共睹。卜夷散人上下打量的方仲几眼,见他刚才还暴戾之极的气息骤然间消失无踪,反而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那修为境界也一下跌了下来,心中啧啧称奇,笑着道:“老夫以为是何方高人,原来是方仲小友。”陈御风亦抱拳道:“方兄弟,你果然来了昆仑。”方仲回道:“陈兄,在下早已来过昆仑一次,反倒是你们来晚了。”天玄宫宫主无念道:“卜夷前辈来得正是时候,救了我天玄宫上下无数弟子的性命,本宫深感大德。”卜夷散人笑着摇头道:“些许小事,不必介怀。”方仲又向着无念施礼道:“弟子方仲拜见师伯。”无念面容带笑,柔声道:“听闻你反出昆仑,如今还认我这个师伯么?”“师伯与晚辈有大恩,又与我父母相识,在昆仑之内便师伯便是弟子亲人,即便我已不是昆仑弟子,宫主依旧是我的师伯。”方仲诚恳的道。这话倒也不是乱说,毕竟在整个昆仑派内和方仲父母还有些交情的只有姜文冼和无念了,姜文冼自不必说,那是从小就认识的,而宫主无念,这位昔日的红服仙子,其实渊源也很深,只是无念没有把当年之事和方仲合盘托出,这才让方仲不知,那颗父母传下来的辟邪宝珠其实就是红服仙子所赠。辟邪宝珠原本是一枝发钗之上的镶嵌之物。红服仙子把如此贵重的一支发钗相赠,本身也是一件奇事,方仲父母到死都不知这上面的珠子乃是一颗价值连城的辟邪宝珠。无念笑道:“当日你在玉虚宫大开杀戒,我还以为你已六亲不认了。”方仲惭愧万分的道:“当日之事其实另有隐情,容晚辈日后细说。”无念道:“也好,岳光祖和师的人刚退不久,也不知是真的离去还是另有计谋,现在也不是相叙时候,大家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她吩咐几个天玄宫弟子即刻出去巡视,看岳光祖等人是否已经离去。数个天玄宫弟子御剑而去,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后面带惊喜地道:“敌人已经离开玉仙峰,似乎往天墉城方向去了。”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无念道:“我天玄宫能够保全,诸位功大莫焉,敌情既解,还请入宫内一聚。”在无念的亲自邀请下,方仲和卜夷散人进天玄宫,在王母殿分宾主坐下。长平子等虽然也听说过方仲之事,而且前一次他大闹玉虚峰,杀了不少的昆仑弟子,应该说已有不小的仇隙,但如今玉虚宫已灭,剩下的这几个人和方仲又无过节,劫后余生之下最大的仇已是和岳光祖、师等人的灭派之仇了,方仲的那些事反而不足一提。几杯香茗之后,卜夷散人向长平子道:“玉虚宫已化为了灰烬,不知各位如今有何打算?”长平子和剩下的几位昆仑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既然师的人已走,我等再回玉虚峰,重振昆仑。”长平子摇头道:“说得简单,玉虚宫上千年积淀,岂是你说能重振就重振的,而且以贫道的判断,那岳光祖既然想以道门之首自居,是断不会让你我再在玉虚宫立足的。只凭你我几个,就算侥幸又占了玉虚宫,旁人来攻,你拿什么抵挡?”先前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喃喃道:“那以师兄之言应当如何?”长平子不答他的话,却向无念道:“天玄宫总算完好无损,说起来与玉虚宫都是一脉相承,但不知我等可否留在天玄宫,在寻机重建玉虚宫呢。这样一来,我等安全也有个保障,两峰来去又快捷,对重振玉虚宫也大有裨益。”无念默然片刻,为难道:“天玄宫都是女子修行之地,实在不方便诸位师兄长住,虽然事出有因,本宫却也不想坏了上千年的规矩。”长平子和几位师兄弟面露失望之色,不过这也不能够怪无念不讲同门之谊,天玄宫向来如此,又怎么可能在无念手中改变。试想天玄宫自今而后,道士道姑混杂一起,这像什么样子,就是世俗间的门派,也没有这么做的。长平子等人一时之间竟然成了无处可去之人。卜夷散人道:“老夫和道长也算是旧识了,便说句直白的话,各位切莫抱怨。既然玉虚宫已毁,各位又何必念念不忘。天下间事有起有灭,有兴有衰,何独昆仑例外。老夫新创蜀山派,正是用人之际,各位若不嫌弃,大可到我门中来,老夫以上宾之礼相待,绝不会亏待了各位。”长平子道:“让我等加入蜀山?”若在以前,卜夷散人说这个话,无人会去理睬,但如今众人亲眼看到他施展无上道法重创了师,这份功力放置当今天下,登高一呼,定然从者如云,卜夷散人一战成名,蜀山声名大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个时候还来邀请,可说是诚意十足。长平子眼望身旁几人,见他们眼神闪烁,都有意动之心,显然卜夷散人的一身道法比任何说辞都有分量。如今的昆仑要人无人,还留在这样一个门派之内,可说看不见任何希望,所谓投人要趁早,蜀山刚兴,现在就进去显然能捞个好前途。长平子长叹一声道:“我昆仑已无可一呼百应之人,便想重振昆仑也是有心无力,贫道可以答应道兄加入蜀山,只不过我等还有一点私心,就是若日后昆仑还有可扶持之人,道兄切莫因一点私心就坐视不管。”卜夷散人大笑道:“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玉虚宫虽亡,天玄宫还在,昆仑便不算消亡,老夫可以立誓,蜀山在日,定与昆仑结为盟友,同进共退,绝不违誓。”长平子和几位昆仑弟子心中又喜又有些失落,向卜夷散人抱拳道:“那我等就加入蜀山,日后便依仗道兄了。”无念也向卜夷散人道谢,如今的天玄宫便等于是昆仑遗存,以小小天玄宫顶昆仑派如此威名,实在是担当不起的,能得卜夷散人立誓结为盟友,就等于是得一强大力助,对将来大有益处。此事可谓皆大欢喜。卜夷散人见方仲坐在一旁默默不言,问道:“方小友可有兴趣入我蜀山门户,老夫先前就有招揽之意,你与小徒又是相识,以后一起切磋道法,可谓相宜,如今不妨再考虑一下。”方仲摇头道:“只怕要让前辈失望,晚辈并无加入蜀山的打算。”卜夷散人愕然道:“玉虚宫已灭,你不入我蜀山,又想到哪里去?需知今日之事你已得罪了不少人,若单枪匹马行走天下,只怕甚多艰难。”方仲自嘲一笑道:“晚辈就算得罪再多人也不怕,他们若想寻在下的麻烦,只管来寻就是了,就只怕他们不愿意来。”卜夷散人道:“什么意思?莫非就因为你道法大涨,旁人不是你的对手。老夫观你气息变化,那突兀而来的强大修为似乎并非你所有,虽然不知你是如何把控这份力量的,但旁人的东西终究是旁人的,总有一日要被别人拿去,不能当做永世之依靠。”方仲道:“多谢前辈指教,我也知旁人之力只能借助一时,其实非是晚辈狂妄,不怕旁人报复,而是我远行在即,自己都不知能到哪里,天涯海角,何处是归途。”卜夷散人愕然道:“原来如此。”无念最是关心,问道:“你连自己都不知会到哪里去,所为又是什么?”方仲道:“是为的菩提树。”众人都是一怔,谁不知那菩提树是佛家圣树,怎么方仲又要去寻它。方仲道:“非是晚辈想去寻菩提树,而是答应了旁人要取一截枝木回来。其实不但晚辈在寻这菩提树,便是慈云寺亦在找寻,若非仓堂主临死之前卜筮到树的下落,晚辈到如今依旧不知其所踪。”方仲把慈云寺通悔大师等人所说之事讲了一遍,众人才恍然明白,原来释门亦是麻烦不断,正为这佛灭之事而担心,在四处寻找这传闻之中的菩提树,以期借此找到未来佛。
第七十五章 心有千结 一
无念道:“既然你已答应了旁人,确实不好反悔不去。我也不来劝你别去,只是在去之前,还要多多准备才是,毕竟极西之地可非是什么善地。”方仲点头道:“多谢师伯关心,我已略作准备了。”“你打算何时走?”方仲斩钉截铁道:“原本晚辈还担心昆仑之事,如今有卜夷前辈一力承担,我想此间事了之后,便不再逗留,直接西去了。”无念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稍息数日,我让云袖再给你准备些远行之物。”方仲感激道:“多谢师伯关心。”无念笑道:“你不用谢我,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既然你要远行,也不知何时回来,这些事不如就近说了。”方仲心中有些诧异,他知道无念和自己似乎有些渊源,但自己不知详情,如今无念愿意说,那自己也乐得知道,毕竟藏一个疑惑在心中总是让人不大舒服的。卜夷散人道:“老夫和门下弟子会在山下守护数日,以策天玄宫周全,之后便会返回蜀山。我这里有一面玉牌,和老夫手中持有的本是一对,乃是一同祭炼而来,只要一面受损,另一面就会受到感应,老夫把它留在天玄宫,若是有难,随时可用玉牌联系。”卜夷散人从袖中拿出一面手掌般大小的绿色玉牌,造型精美,如同一面铜镜,正反两面都光可鉴人,把这块玉牌交给了无念。无念谢过之后,卜夷散人便告辞下山。长平子等人既然答应了卜夷散人加入蜀山派,也就一同随之下山,只不过在真去蜀地之前,玉虚宫一些事还是要处理一下才走,包括收殓紫阳真人、悬天真人和众多同门弟子的遗骸,并为之风光大葬。那陈御风临走之时,向方仲道:“听闻方兄弟即将远行,临别之日在下一定前来送行。盼望你回来之后,还到我蜀山一聚。”方仲道:“多谢陈兄美意,若我安然而回,定来看你和卜夷前辈。只是在下到如今依旧孤陋寡闻,不知蜀山派山门到底在哪里,要来寻时,也见不到陈兄。”陈御风一拍脑袋道:“是我的不是,忘了方兄并不知山门所在,其实蜀山派乃家师早就想好了的名称,他老人家不以一山一水之地而命名本派,但落脚之地还是有迹可循,你入蜀地寻峨眉山,那便是我蜀山山门所在。”“峨眉山?卜夷前辈看中的地方,定是十分灵秀之地。”陈御风告之蜀山所在之地后,和方仲拱手告别。天玄宫终于安静了下来,无数天玄宫弟子都有劫后余生之感,虽然天玄宫幸存,但昆仑原本的依仗却是玉虚宫,玉虚宫既倒,天玄宫能否顶起这个大名,还依旧不可知。而且此次大战也不能说天玄宫没有损失,前去支援玉虚宫的许多弟子就已经丧命在了玉虚峰上,连四大仙子之一的青衣仙子也死在了四灵万象阵内,如今天玄宫可以拿出来撑一撑门面的,只有无念自己和另一位紫衣仙子了。到了晚上,方仲被无念再次召到她的那处临崖小院。景物依旧,院内青松之下侍立着两个年轻女弟子,一个是姬云袖,另一个是她的师妹秦云绢,见到方仲来了,姬云袖只是笑笑道:“方师弟,师父等候你多时了。”那秦云绢却扑闪着两只大眼,不停的上看下看。方仲想起姬老丈之事,心中难过,说道:“姬师姐,有些事我还未告之师姐。”姬云袖奇道:“什么事?”方仲欲言又止,觉得就这么告诉姬云袖她老爹已死,实在是太残忍了些,况且她身旁还有别人,得闻此噩耗定然情难自禁,痛哭流涕,在旁人眼中失态。那秦云绢见方仲看了自己一眼,就闭口不言,小嘴一撇,心中极不乐意,故意揶揄道:“师姐,小妹是外人,你们两个有悄悄话说,我不该来的。”姬云袖啐道:“你胡说什么。”方仲并未想到别处去,接口道:“待一会我从师伯那里出来时,再和你细说。”说罢,进入无念所在的那间房内。秦云绢向方仲做了个鬼脸,这才向姬云袖道:“你听你听,他要和你两个单独细说,哎呀师姐,他什么人都不找,偏来找你,分明就是喜欢你,师姐还说我胡说。”姬云袖闹了个大红脸,难堪之下又解释不清为何方仲要寻自己单独说话,发起蛮来,一把揪住秦云绢的耳朵,低喝道:“让你瞎说,让你瞎说。”秦云绢吃疼,叫唤道:“宫主,师姐欺负我。”房内传出无念的斥责之声道:“这个时候还打打闹闹,都到院外站着去。”姬云袖和秦云绢互瞪一眼,只得站到院门之外,离得远再想听无念和方仲之间的话,可就听不清了。姬云袖抱怨道:“都是你,瞎叫唤什么,现在都不知师父说些什么。”秦云绢摸着自己的小耳朵,不服气道:“谁让你拧来的,我再不叫,耳朵都下来了。你一向最疼我了,今日却下这么重的手,还敢说心中无鬼。”姬云袖沉脸道:“你再说,真把你耳朵揪下来。”秦云绢无奈道:“算啦,不和你说了,我自己说给自己听总可以了。我今天本来怕的要死,以为再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了,可是就在我绝望之时,一个盖世英雄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又年轻又帅气,目空一切,傲视群雄,就这么一掌,下面的恶人就死伤无数。就在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没有事了,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如果让我依偎在这样的英雄怀里,还有谁敢欺负我。”姬云袖噗嗤笑道:“小妮子,自己思春了。”秦云绢大咧咧道:“难道我说得不是,只不过我只是想一想而已,不像师姐你,连想都不敢想。”姬云袖道:“谁说我想都不敢想了。”秦云绢道:“那你想过吗?”姬云袖道:“想过啊。”秦云绢哈哈一笑,手指几乎点到姬云袖的鼻子上,说道:“那你还说我胡说八道,自己都有想过,反而来说我的不是,快把那一耳朵还给我。”姬云袖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想有个人来救我们天玄宫,可不是像你一样,好不羞耻的想躲到人家的怀里去。”秦云绢道:“卜夷散人出现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啊,小妹可就站在你身边呢,当那方仲出现在空中的时候,一掌打退这么多人,我看到你全身都抖了,那一刻,你不觉得他特别的帅吗。”姬云袖这次倒没对秦云绢怎么样,而是坦然而言道:“是的,那一刻我也很高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无敌于天下,让所有人仰望,这样的英雄,任谁都会折服。”秦云绢叹道:“所以我们每一个姐妹心中都有一个英雄,只看是谁来扮他了。师姐,方仲既然想找你说话,而不是找我,那说明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所以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指望的事,才敢胡说八道,而有指望的事,反而不敢说了,生怕说错了变成没指望,你说我讲得对不对?”姬云袖笑道:“看来日后讲经说法应该让你去,什么都让你说得头头是道。”秦云绢连忙捂住小嘴道:“那我不说了,你可千万别让我上台去说法,若说错了,非给师叔打断了腿。”二人闭口不言,都靠在院墙之上,仰望着星空发呆。姬云袖记得初次带方仲来天玄宫,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只是当初一个小小弟子,玉虚宫不想收的弃徒,如今却成了天玄宫的大救星,世事无常,莫过于此。也不知方仲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该不是男女私情,可除此之外,又有何事不能对人言呢。姬云袖本来无心考虑这些事,但被秦云绢一说,想起方仲出现的那一幕,从绝望到希望,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第七十六章 心有千结 二
房内点着红烛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古色古香的座椅之上,让座上之人都显得分外红艳。无念虽然没有穿回昔日的红服打扮,却依旧风姿不减当年。方仲来到她面前,躬身拜倒,向无念道:“不知师伯唤我来,有何事吩咐?”无念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向旁边一张座位一指,说道:“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方仲应了声是,在一旁规规矩矩坐了。无念略有疑惑的道:“卜夷前辈和我都看出来你之所以修为大进,是使用了不是自己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方仲心道她果然要问,其实当初在玉虚宫和卢公礼大战的时候,估计她已经瞧出了端倪,只是当时太乱,而卢公礼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她想问也问不起来。如今只剩下她和方仲,便开口询问。方仲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不是,那是另一人的本事,此人修为通天,曾是数百年前巫鬼道中的人物,机缘巧合之下,却钻入了晚辈的鬼冢之中。”方仲终于把阴长生之事原原本本的告之了无念。此事一直隐秘之极,几乎无人知晓,虽然卢公礼、卜夷散人这些人揣测出什么,但绝想不到还会有阴长生这样的人物。丰都神宫的事,当时亲历者除了方仲、赵升之外,还有莫岚和童广二人,只不过后者完全不知阴长生已落入了鬼冢之中,还以为已被吸入了九幽地狱。无念一直静静的听着,只有不明之时,才问了一两句,当听到方仲所这里面不但困着两位昆仑前辈,更是连真正的卢公礼都死在了里面,轻叹一声道:“这些事,你早些告诉我就好了。”方仲道:“弟子原本想说的,可是根本没有机会。”悬天真人对他恨之入骨,卢公礼居心叵测,玉机子只想利用他来剿灭要邀月堂,唯一可说之人就是钱文义,只不过他也是被利用之人,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再者等真相大白之时,早已晚了。无念道:“那阴长生附身在你的身上,没有什么害处么?”方仲道:“他受我控制,并不敢胡乱作为,只是有时候出手过于狠毒,在我未及阻止之下容易伤及无辜。”“此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若能离他远一些最好,毕竟修为还是自己修来的才得心应手,一直利用旁人,早晚要出事。”方仲点头道:“师伯教诲的是,只是暂时找不到解决之法。他躲在我的鬼冢之中,让我父母都不得安宁。”无念愕然道:“你父母?”方仲难过地道:“其实弟子父母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寄居于鬼冢之内。”无念只知方仲父母被害,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成为了役鬼被方仲随身而带,“这鬼道功法果然神奇,你放出来我看。”“是。”方仲此时操纵役鬼已得心应手,轻轻一拍腰间羊脂葫芦,一股白气冒出,阴风阵阵,两条宛如鲜活的人影出现在灯光之下。无念凝神打量,见这两条人影依旧眉清目秀,唇白齿红,只是双目紧闭,两手相牵,站在那里无知无觉,一动不动。无念离座而起,来到这两条鬼影前,默默看了良久,这才叹道:“与我和你父母相遇时并不多大差别,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还有再见到他们一面的机会。”遥想当年之事,不胜唏嘘。“一向只听闻役鬼法害人不浅,你学此道可知有什么隐患没有?”无念忽又问道。方仲道:“其实役鬼法并非害人邪法,只是心术不正之人才利用他害人,弟子从一位前辈高人那里学得此法后,才知世人多有误解,从来只有恶人,而无恶法,弟子相信总有一日,我会鬼法大成,让父母再现人世。”无念轻轻点头道:“我也不是迂腐之人,相信你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阻止你弃鬼法不用。”她接着道:“当初我初见你父母之时,见他们伉俪情深,曾经送了一只嵌珠发钗,不知你可知道?”方仲惊讶道:“原来那发钗是师伯相赠,在我小时,娘把这发钗宝贝儿似的藏着,只在过节之时才带,平时并不轻易视人,可是……可是落到我手中时,发钗已碎,只剩下一颗宝珠,真是有负师伯大恩。”当初这根发钗被失去神智的姜文冼打碎,只剩下一颗宝珠,也正是这一颗宝珠,居然让姜文冼获得了暂时的神智清明,最终独自走入深山失踪。方仲当时并不知这颗珍珠一样的东西其实是颗辟邪宝珠,还以为是父母遗愿而起的作用,打碎了这一根发钗而心痛不已。无念笑道:“不碍事,其实这根发钗也非我所有,乃是从别人处抢来的。”方仲听了一怔:抢来的?“本来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只是后来每当打坐修行,思量到此事时,便心内不安,似乎犯下了什么罪孽之事,让我无法平心静气,导致近年来修为沉溺不进。究根结底,还是因这珠钗而起。”方仲想不到这无念一直还念念不忘早已送人的一根发钗,忙道:“此发钗虽然碎了,但留下一颗宝珠却还在弟子的手中,师伯若想取回,这便拿去。”他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探手入怀,把贴身收藏的那颗辟邪宝珠取了出来。此珠闪动着淡淡珠光,看上去并不怎么出奇。无念道:“这只不过是一颗大一些的珍珠而已,虽然珍贵,还当不得一个宝子。我并非舍不得此物,只是想知道能让我道心不稳之物,究竟有何奇特之处。”方仲奇道:“师伯也会道心不稳?”无念道:“一个人修为即高,便可感应万物,与天人合一,故此内心坦荡荡者,在进阶之路上只要修为达到,想要突破某种境界,他的阻力要小得多。反之谁要是牵挂太多,犯下了有违本心的事,那就算是修为达到了,在最后进阶时也会危险万分,这一步,常人便谓之心魔难灭。”“师伯是说这颗宝珠正因为是抢来的,所以才让你内心难安?”无念道:“本来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我修为既高,一番天人感应之后,反而对此事念念不忘起来,便知这件事没有结束,故而才向你问起。”方仲内疚道:“定是弟子没有善加保管,让这如此贵重的发钗打碎,这才让师伯心有感应,念念不忘。”“不是的,打碎一支发钗算的什么。”无念来回走了几步,皱眉道:“你为何一直说它如何贵重,是颗宝珠?”方仲愕然道:“师伯不知么,你所赠的这支发钗上最贵重之物,便是这颗辟邪宝珠了。听闻此珠可以克制邪气,澄清心智,万恶不侵,有宁魂净魄之效。”“什么?”无念重新注目此珠,有些不能相信的道:“你听谁说起此珠是颗辟邪宝珠?”方仲道:“弟子数次遭到邪魂侵体,便是此珠救了性命,若是普通珍珠绝无此等功效,故此弟子敢肯定,这的确是一颗辟邪宝珠。”无念伸手拿过方仲手上的辟邪宝珠,仔细观看良久,忽的面色大变,手一松,此珠落在了地上,缓缓坐倒在座椅之上。方仲愕然道:“师伯怎么了?”只听无念慢慢道:“怪不得已有身孕的离姑娘死命不肯放手,说这是关切她孩儿性命之物,我想她堂内什么宝物没有,却在乎这样一根发钗,定是她与姜文冼定情之物,这才出手抢夺,想不到,这竟然是一颗辟邪宝珠。”
第七十七章 心有千结 三
方仲重新捡起此珠,默然看着无念,见她一瞬之间似乎想起了许多事,面色阴晴不定,只是没有说不来而已。[燃文书库][]“师伯还要这颗辟邪宝珠么?”见无念如此失态,方仲再次把此珠递了过去。无念苦涩一笑道:“我并非想要此珠,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如今我已知道了,有没有此珠没有什么两样。你自己收好,也许将来用得上。”方仲只得又把此珠放入怀里。无念沉吟片刻,问道:“你在山下闯荡时,有没见过转生堂的离夫人?”方仲回道:“见过的,而且弟子还和她交过手。”“哦,她的一百单八根金针同时施展,你不用那阴长生,恐怕不是她的对手。”方仲摇头道:“我和她动手时,还未遇到那阴长生,只以本身的修为与她对战,她不敌弟子的剑法,败在我的手中。”无念愕然睁大自己的眼睛,艳丽的脸上满是不能置信之色:“她不是你的对手?难道她自生了孩子之后,修为不进反退,一点没有长进吗?”方仲笑道:“师伯误会了,其实现在的离夫人是个假的,乃是一位身材相似的女子戴着面纱扮作离夫人,本事不高,不要说一百单八根金针了,能够同时施展二十根金针已是极限。”无念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我想那神教俱都被师控制,连离教主都没有实权,离姑娘又岂能例外,那假的离夫人定然是师的人,而真正的离夫人只怕已被囚禁起来了。”“弟子也是这么想的。”“那你可有真正的离夫人所在消息?”方仲摇头道:“不知。”无念又轻叹一声道:“如今我执掌这天玄宫,琐事甚多,无暇分身理会其他的事,等平息一段时间之后,或许本宫要下山一次。”“师伯要下山?”方仲虽然感到奇怪,但心中直觉此事多半和那离夫人有关。无念不欲多说,方仲只得不再打听。无念道:“你要远去西方,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和我说,也不知此一去要耗费多少时候,或许你回来时,我这天玄宫亦不在这世上了。”无念的脸上浮现出少许的疲惫之色。玉虚宫被灭,只留下天玄宫,那这天玄宫宫主,岂非就是昆仑派掌教?无念从未想过要担此重任,如今千头万绪乱作一团,自然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方仲问道:“弟子离开玉虚宫时,紫阳师叔祖从后山出关,不知如今怎样了?”无念淡淡道:“听闻他和离教主在四灵万象阵中交手,已然仙逝了。”一想到紫阳真人那身傲骨和豁达气度,方仲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虽然他和紫阳真人相交不多,但还是让人折服,若昆仑在紫阳真人手中执掌,当不至落到这种地步。“但不知我师父是否无恙?”“你是说钱师弟么?他一回来就被投入大牢之中,后来大战一起,混乱不堪,谁也理会不到此事,不知是否逃了出去?”无念那脸上的一丝疲惫之色在方仲说起钱文义时又振奋了起来,接着道:“被你提醒我差些忘了,如今敌人已退,是应该派人重回玉虚宫看一看。我这就让云袖过去。”无念站起身来,正想把姬云袖再叫来,方仲插口道:“师伯,弟子想和姬师姐一起去玉虚宫。”无念道:“你远行在即,一应之物都准备妥当了么?”方仲道:“早在来天玄宫前,弟子便已略做准备了,另外我也有几句话想和姬师姐说。”无念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同云袖一起去,还骑本宫那只红鸾鸟去,若能在玉虚宫救出几个侥幸逃生的弟子,也算功德无量。”二人从房内出来,把外面的姬云袖和秦云绢叫了进来,无念道:“云袖,你与方仲一起去玉虚宫看一看,若有活着的师兄师弟便都带来,我想那灰烬之中或许还有许多有用之物,若都不曾烧毁,你回来后我再派人去取。”姬云袖躬身应了声:“是。”一旁的秦云绢则挤眉弄眼的向姬云袖打眼色,姬云袖偷眼看见,不禁脸面一红。那只红鸾鸟就栖息在崖顶之上,无念只是轻轻唿哨了又一声,它便拍着艳丽的翅膀从天而降,落在众人身前。“小心一些,岳光祖为人阴险,走时又留下什么陷阱也未可知。”无念又叮嘱了几句,姬云袖低着头一一答应,这才纵身骑在了红鸾鸟的背上,招呼方仲上来。红鸾鸟在二人坐稳之后,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这才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离开崖顶小院,向玉虚峰飞去。下方的无念和秦云绢仰头看着他们越飞越远,直至消失在夜空之中。夜空宁静,没有什么风。红鸾鸟飞得并不急,二人在鸟背之上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反倒是方仲先开口道:“我记得姬师姐第一次来看我时,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骑着红鸾鸟而来,我坐在鸟背上差些被你吓死。”姬云袖扑哧一笑道:“是啊,谁能想到数年之后,师弟你便会成为一个拯救天玄宫的大英雄。”方仲笑着摇头道:“卜夷前辈才是力挽狂澜的高人,我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姬云袖道:“你也不比他差,那岳光祖都被你打跑了,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的。”方仲想说这不是自己的力量,但阴长生之事可以和无念说,却不可以告之所有人,这已是自己的一个秘密,虽然不知这秘密是好是坏,能够保密多久,但在没有想到解决之法时,还是少让人知道的好。转眼玉虚峰出现在眼前,此刻的玉虚峰上烟火尚未全部熄灭,许多地方依旧黑烟滚滚,火光闪动,无数被烧得只剩下粗大立柱和房梁的阁楼,静静的竖立在夜色之中。红鸾鸟掠过紫霄宫,见下面早就烧成了一片白地。方仲道:“就在这里下来。”姬云袖操控着红鸾鸟在紫霄宫后殿的位置落了下来。翅膀拍打扇起的狂风,把许多本已沉淀下来的飞灰又吹了起来,白蒙蒙一片呛人口鼻,二人掩面从鸟背上跳下。看着这周围似曾相识的场景,方仲感慨不已,虽说自己反出昆仑,但只是对昆仑掌权者的不满,而不是不喜欢这已有上千年积淀的昆仑圣地。二人从紫霄宫向着昆仑台方向一路走来,满地的刀剑和尸骸,许多人被烈火吞没,只留下一堆骨灰。不要说遇见一个活口,就是原本放养在玉虚峰上的许多飞禽走兽亦不见踪影,除了不时传出木梁焚毁后倒塌之声外,寂静的如同荒冢。姬云袖不禁有些害怕,向方仲靠得近了些。方仲走在前面,忽地站住脚步,姬云袖不察,自顾低着头走路,一下子撞在了他背后,哎呦的一声差些跌倒。方仲顺手一把拉住她的皓腕,沉声道:“师姐,我有几句话和你说。”姬云袖也不知自己为何不从方仲手中抽出手腕,只觉有他在身旁,心中安稳了许多,她白皙的面庞腾的飞上一片红霞,吃吃道:“师弟……你要说什么?”方仲欲言又止,看得姬云袖几乎抬不起头来。“我是想告诉你,姬老伯他……他已经去世了。”方仲终于开口道。姬云袖瞬间红霞飞退,抬起头看着方仲……
第七十八章 心有千结 四
粉红色的幕帐低垂,一个面罩黑纱的苗条女子站立在华丽的大床之前。[燃文书库][]-乐-文-小-说---c她看着床上睡着的一人,轻轻叹了口气。这间屋内装饰华贵,一品一物都不是平常富贵人家可比,但再怎么金碧辉煌,却改变不了这屋内的冷冷清清、死气沉沉。门外传来一个人沉重的脚步之身,身影一闪,一个身披斗篷,耳挂骨环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门口。在门口两旁侍立的两个女婢同时躬身,向那男子道:“神使大人。”那男子冷哼一声:“夫人呢?”“夫人正在照顾小姐。”“什么小姐,神教已亡,以后不得以小姐自称。”那两个女婢惶惶道:“是。”来者正是师身旁的神使大人,此刻的他傲气满脸,对这房内之人不给一点颜色,连那曾经高贵的夫人亦是如此。面罩黑沙的的女子来到神使大人面前,躬身施礼道:“弟子参见神使大人。”语声恭敬,举止不敢有半点懈怠。神使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虽然皈依我佛,不过是个小小弟子,但你毕竟为法王做过许多事,所以依旧可以做这转生堂的堂主,只不过切莫以为还是离教主的女儿,就可以呼来喝去的指挥旁人,需知如今的转生堂可不是神教的转生堂,而是我佛大明轮法王座下的一处分堂。”“弟子知道,不敢有违法王佛旨。”“你若做得好,法王和我说了,可以赠一个香玛佛的身份给你,这可是法王恩宠,特意给你的殊荣。”离夫人拜倒在地,向神使大人道:“多谢法王恩赐。”神使大人道:“起来。让你照顾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离夫人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依旧寂静无声的大床,低声道:“自重新封印之后,她便一直未醒。”神使大人道:“只要不死就好,若真死了,可要及时告之我,也好另找个种器之身。”离夫人听得心中一寒,忙道:“虽然未醒,但她性命应该无碍,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她自己就康复过来。”“如此最好了,反正她的事你多多留心就是,法王因为和那卜夷散人相斗,受了点轻伤,需要闭关数月,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事都是那千幻上师在打点,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这是法王闭关之前亲口吩咐下来的,不得懈怠。”“我记住了,不敢离开她身边半步。”“嗯,本使暂时就吩咐你这些事,告辞了。”“恭送神使大人。”离夫人和两位婢女一起躬身,目送着神使大人一甩斗篷,威风凛凛的走出屋门。屋内重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离夫人站直身子,缓步来到床前,伸手慢慢掀开帷帐。这一举动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但这一次离夫人却身子一震,目光注视着帷帐内,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你们两个去给我烧些热水来。”离夫人扭头吩咐道。两个婢女答应一声,走去门去烧热水。待二人的脚步之声走远,离夫人重又转头看向帷帐,语声有些颤抖的道:“你终于醒了?”床上香褥之中,一个面色苍白的清丽脸庞正睁着无神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帷顶,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被褥之上,一点嫣红让她那单纯的黑白世界增加了点动人的颜色。只是这一点颜色还不足以唤醒这小小一方世界的沉寂和枯萎。生命若被禁锢,看不到任何希望,再茁壮成长的绿芽,也会在一片死寂之中枯萎死去。无神的眼眸听到呼唤,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终于聚起了一点灵光,从帐顶缓缓移动,落在了离夫人的脸上。过了好久,才有那低低的一声呼唤:“娘……”离夫人喜极而泣:“金玉。”“……”“你醒了就好。”离夫人放下帷帐,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只金盆,那里有半盆清水,清水之中浸着一条毛巾。离夫人拿起毛巾,用力拧了拧,这才铺在手上,伸到帷帐之中,为那早已失去颜色的脸庞细细擦拭起来。湿毛巾擦过苍白的肌肤,如久已蒙尘的玉器,重新亮起了一点点光泽。“这是哪里……?”床上之人轻声说道。或许是因为久不说话的缘故,语声有些苦涩,有些单调,有些简单,简单到听不见任何蕴含的感情,就如同她前一句“娘”一样,只是一个说惯了嘴,习以为常的符号。离夫人并未听出这话声中的冷漠,欣喜早已蒙蔽住了她的眼睛,柔声道:“这里是天墉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离夫人道:“是娘带你来的,你受了重伤,被师所救,却一直昏迷不醒,娘为了照顾你,只好把你带在身边,故此来了天墉城。”床上之人的目光怔怔看着离夫人,似乎早已看穿了她在说谎。离夫人的心不禁有些慌乱,温言道:“娘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娘。”床上之人并不说话,反而把眼睛闭了起来。离夫人有些失望,把毛巾重新又放回金盆之中,说道:“你刚醒来,不易起床走动,你再睡一会儿,娘已让人去烧热水,等一下洗了手脚,活动一下筋骨,再起来不迟。”屋内转瞬又陷入了沉寂门口又有脚步之声传来,离夫人以为是那两个女婢烧水回来了,心道她们一向懒散,怎么今日却勤快起来,只一会儿就把事做完,说道:“把热水先放桌子上,本夫人待会再用。”“什么热水,是我家妙夫人特来唤你过去,她走得乏了,让你去给她揉一揉。”一个粗声粗气的女子声音说道。离夫人愕然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浓妆艳抹,一脸的鄙夷之色。离夫人有些生气道:“本夫人正忙呢,没有空伺候你家夫人去。”来得这个女子冷笑道:“连神教都亡了,你还当得什么夫人?当年若不是我家夫人在法王面前美言几句,岂能轮得到你,如今装惯了的,居然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你……”离夫人勃然变色,只是她的脸被黑纱遮住了,看不见面色变化,但从她颤抖的身子可知,已是十分气愤。但气愤归气愤,在无法反抗的力量面前,渺小的人只能选择无奈。离夫人忽然想起床帏之中的人,低声道:“我又没说不去,你说话小声些,何必嚷嚷的这么大声。”那女子道:“我家夫人等着呢,你推三阻四的还摆夫人架子,我岂能不说。”离夫人终于软了语气道:“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快一些,别换个衣服都磨蹭半天。”离夫人迅速进入内房,不久又出来,已把那长袍拽地的华服换成了一身窄袖收身的劲装,愈加显得她身材之出色,加上那黑纱遮面只留出来的两只迷离双眼,看得那艳妆女子羡慕不已,心中更是憎恨。恰巧那两个烧水的女婢提着水壶回来,壶中热气直冒。离夫人道:“我去见妙夫人,你们留在房内好生伺候小姐,若是她醒来而本夫人还未回来的话,就扶着她把手脚洗了,搀扶着她走几步,听到没有。”“是,夫人。”离夫人看了一眼床帏,这才向着那艳妆女子道:“走。”那艳妆女子扭动腰肢,带着离夫人从容离去。两个女婢把热水放下,其中一个见四下无人,走到床前撩开帐子探头一看,笑着道:“夫人傻了,小姐都不知睡了多久,只她一走便会醒?还让我们搀扶她走两步,这不是说笑么。”二人并不知离金玉刚才还醒来的另一个道:“管她作甚,睡着了正好,你我乐得偷闲。”二人自顾坐在了椅子上大声说起话来,先前一个说道:“你听说了没,连我们家夫人都拜在了师座下,甘心当一个什么殿教女,听说是师座下女弟子之中最差的一个。”另一个道:“此事我如何不知,你不见那神使大人对我家夫人都是什么态度,可见在他们眼中,我家夫人根本就不值一提。”前一个女婢道:“哎,离教主在时,离夫人何等的威风,如今离教主不在,连神教都改换门厅了,她这离夫人自然不受待见。也真不知,她甘心拜在师门下,图得又是什么?”另一个低声道:“这你便不知了,我听说其实我们家夫人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当这个夫人,乃是师安排的,要不然那些神教之中的老人要么被杀,要么叛出神教,何以离夫人一直安稳无恙。”“说得对,若无师扶持,她也当不来这个夫人。只是苦了小姐,竟然被那师当作什么种器之身来用,离夫人也真舍得。”另一个女婢冷笑道:“你也真傻。”那婢女愕然道:“我傻什么?”“我笑你连这也看不清,我早知了,这离夫人如此绝情,只有一个道理可解。”“什么道理?”那女婢似乎也为自己如此聪明而得意,一字字道:“只怕连这离夫人都是假的!”二人自说自话,浑然不知在床帏之中,离金玉紧闭的双眼睫毛颤动,在被褥之中的小手紧握,指甲深嵌,已捏出血来。
第七十九章 心有千结 五
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燃文书库][]就爱上网 520。o玉仙峰下的一片广垠山林下,一条大河波涛汹涌,蜿蜒向西。这条河在昆仑山下叫白水河,但朝西去却叫做天河,天河再往西,便是传闻中的黑水雪域。方仲此刻骑着狰狞兽就停留在白水河边,他身背剑匣,数个包裹驼在狰狞兽的身上,正同送他到这里的众人告别。天玄宫宫主无念亲自带着姬云袖、秦云绢还有几位弟子前来相送,让方仲诧异的是那个紫衣仙子也来相送,记得当初自己和她可是狠狠地打过一场,只是如今她面色平静,似乎早已忘了此事。卜夷散人还留在山下未走,特意让陈御风带着两个师兄弟来送别,并且带来了一只药囊,里面放着数十颗疗伤止血药丸,都是卜夷散人亲自炼制的,十分有效。方仲已知卜夷散人炼丹精奇,当初他就曾经送给自己一些药丸使用,误打误撞救了鹞鹰王的性命,故而也不推辞,把药囊收了下来,并让陈御风代为感谢卜夷散人的赠药之情。陈御风道:“方兄不必多谢,家师可是十分看重你的,等方兄远赴归来,切莫忘了来蜀山看望我等。”方仲道:“此一去我也不知能否顺利回来,就算回来又要费时多久,若真平安而回,在下一定去蜀山拜望卜夷前辈和陈兄。”陈御风笑道:“一言为定。”一旁的无念温言道:“方仲,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前途险恶,只送你一句话,不能勉强时千万不要强求。”方仲道:“多谢师伯提醒,弟子会小心谨慎的。”那紫衣仙子飘然而至,笑着道:“虽然我很想打你一顿出气,但时过境迁,看在师姐的面上,我作为长辈也不来和你计较。只是有一件事,还需你替我来做。”方仲汗颜道:“不知师叔有什么事能让晚辈效劳的。”“我三师姐跟着那姓巴的莽汉走了,听说所去之地也是那雪域之中,你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她,跟她说一声,师妹十分想她,若是有暇,不妨再回来看看。”原来这紫衣仙子和那白衣仙子梅玉茹年纪相当,感情最好,四仙子之中青衣仙子一直冷傲非常,而红服仙子性格刚烈,不苟言笑,只有她们二人才无话不说,是十分相投的姐妹。方仲道:“若见到梅师伯时,一定把话带到。”方仲又向余下之人告别,特意对姬云袖道:“姬师姐保重。”姬云袖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向方仲道:“方师弟也自己保重。”方仲轻轻一催狰狞兽,此兽早就等不及了,四足生风,踏着河边碎石,向远方冲去。方仲只来得及向身后挥了挥手,此兽便载着他消失在狂奔扬起的一片烟尘之中。无念等人返身回转天玄宫,只有姬云袖还站着不动,那秦云绢轻轻一拉姬云袖衣袖,说道:“别看啦,再看就成望夫石了。”姬云袖道:“你又胡说。”“还说我胡说,宫主和我师父都看到了,也不知谁泪眼婆娑,舍不得人家要走,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瞒得住谁?”姬云袖慌忙擦拭自己的眼泪,说道:“你误会了,我才不会为这小子落泪。他要走就走,关我什么事。”秦云绢笑道:“那也不关我的事,为什么我就笑得起来,你就哭了呢,你看宫主和他关系这么好,也不见宫主落泪啊。所以你也别否认,他走的时候,你的伤心失望都写在脸上了。”姬云袖恼羞成怒:“你这张嘴就喜欢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一跺足,不理秦云绢在身后的呼喊,先一步向无念等人追去。或许秦云绢说得对,也或许是错的,那心情只有姬云袖自己才懂。一骑扬尘,远去的又何止是伤心失望。————————空旷的房间内一如前几日的冰冷无情,死寂无声。一条倩丽的身影正盘坐在床上,她的两手轻轻挥舞,一滴殷红的鲜血正在她的掌控之下在身前慢慢旋转。这滴血如同她额头上的红痣一样,都是鲜红夺目,所不同的是一个镶嵌在头上无法移动,而另一个却可以被她挥来挥去。房门外又传来了脚步之声,她迅速一招手,这一颗血滴飞入她的额头之上,与那红痣合二为一。那红痣在触及这血滴之后,顿时刺目的光芒一闪,似乎有一物要从那红痣之中冒出,她连忙用手按住额头,强忍着剧痛钻入被褥之中。随着脚步之声停止,两条人影已来到帷帐前面,离夫人的声音道:“她虽然醒来,但身体虚弱,一直都躺在床上静养,又怎么可能乱走。”另一个声音道:“老夫也只是代法王前来看一看,他在闭关之前曾经告诉老夫,多多留意这丫头的状况,老夫可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离夫人的声音道:“那上师可以亲自查看,看看她是否如我所说,一直在床上静养。”帷帐一掀,露出两个人的面容,其中之一自然是黑纱蒙面的离夫人,而另一个却是长脸白须的卢公礼,只是此刻的卢公礼已换下他平常所穿的白色长袍,反而披了一件黄色僧衣。卢公礼细细看了床上所睡之人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她一直没有下床,那老夫也就放心了。”粉红的帷帐一动,掀起的帷帐又被他给放了下来。离夫人的声音道:“法王为何突然又不放心妾身照看这丫头呢?”卢公礼的声音道:“老夫又怎会知道,只知他和卜夷散人相斗之时伤了元神,急需要疗伤恢复元气,其余的法王不说,老夫自然也不会问。需知一个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往往都活不长。”离夫人尴尬一笑道:“那现在上师可以放心了,本夫人敢保证,在这丫头可以下床之前是不会到其他地方去的。”“我受法王之托,每过段时间便会过来看一看。这里如有异常情况,需及时向我禀告。”卢公礼又叮嘱了几句后,才出门而去。离夫人把他送走之后,这才走到床帏处,隔着帐子痴痴看着床上人影,却浑然不知床上人影亦睁着大眼,看着帐子后面的离夫人。二人虽然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帐,但身影是如此模糊,二者之间的距离也似乎在越拉越远。
第一章 佛陀天下 一
朔风一吹三万里,冰雪欲封九重天;长路漫漫终有尽,莫道前尘是归途。本文由首发一人一兽在雪原之上疾奔不止,扬起的积雪在身后拖了一根尘尾,而在尘尾之后,五条壮硕的黑影狂追而来,嘶吼声不时从这几条黑影之中传出。忽的前面雪原出现一处凹谷,宽达数里,因为冰雪覆盖的缘故,直到走进了才发现洁白的大地之上还有如此巨大的一个陷坑。疾奔的一人一兽霍然停止,在悬崖边停了下来。远处的五条黑影嘶吼的更加凄厉,自动分作扇形包抄前进,把一人一兽围在中间,不需要任何的命令,一待包抄就绪,几天黑影同时扑了过来。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已不知重复过了多少次,死在它们的利爪之下的猎物,也不知有了多少,在这五百里的地面之上,它们从未遇到过敌手。呛啷一声响,一道湛蓝色的剑光横扫而出,在极近的距离内,其中一只恶兽顿时被扫中,发出一声凄厉嘶吼之后倒栽在雪地之上,翻滚的巨大躯体砸得积雪飞溅,如同爆裂开来的烟花。另外四条黑影毫不畏惧的扑上前去,人影腾空而起,与座下兽分离了开来。他的座下兽亦发出一声怒吼,向着其中一条黑影张口就咬。一场混战在白色的雪地之上瞬间展开,鲜红的颜色即将给这枯燥的白色平原涂抹上一层美丽的图画。最后一声悲鸣在深达万丈的山谷上空回响,一条黑影翻滚着从山崖上跌落于下面的黑暗之中,发出不甘心的嘶吼。人影大口喘着粗气,喷出的热气瞬间就被冻成了冰花飘落在地,在他的脚下,一头银白色的巨狼圆睁双目,歪倒在雪地之中,鲜红而又冒着热气的鲜血在肆意流淌。他的肩头被恶兽的利爪给割伤,露出绽开的皮肉,不过这点伤对于他来讲已不算什么了,反而是这身上的衣服因为这次的撕扯而彻底成为了褴褛的破布。狂风吹过脸庞,长发扬起,露出方仲的眼眉,数月的风霜袭打,让他那略显稚嫩的眼眉多出了一股坚毅之色。方仲此刻的穿着已与离开天玄宫时大不相同,身上除了里面还是原来的衣物,外面所穿已俱是兽皮缝制。也许是方仲选择的时候不巧,刚出白水河,进入所谓的天河地界,便遇上了寒风呼啸,飞雪连绵,大地一下子从五颜六色变得单调简单,随着飞雪而来的,还有四处觅食的凶残猛兽。当大雪覆盖大地,任何移动的身影都显得那么显眼,于是这一路之上,方仲遭遇了无数次猛兽的袭击,虽然大都化险为夷,但受伤总是难免,在一次次的搏杀之中,方仲和狰狞兽也变得越来越适应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唰的一声,炙热的火焰剑一下子斩掉了一头巨狼的头颅,方仲又是数剑,很快一张硕大的狼皮给他剥了下来,他把这张皮刮去血肉,用雪擦拭干净,与另外几张放在了一起,卷成一团,捆在身后。巨狼剩下的骨肉很快成为了狰狞兽的美食,方仲自己坐在一旁休息,看着它大块朵骨。虽然现在不在下雪,但在天黑之前还是要尽快找到一处歇息之地,要不然自己又可能在狂风呼啸的冰雪之中冻上一夜,那种滋味,尝过一次后再也不想尝第二次。待狰狞兽吃饱喝足,方仲重新坐上它的脊背,沿着刚才发现的深谷向西方而去。数个时辰后,眼看天色就要暗了下来,方仲终于看到在山谷的尽头,两边的石壁之上,开凿着七八个洞窟,洞窟之外有几根石柱和石头垒砌的几间简陋之极的马厩,里面居然还牵着两头瘦马,在飞雪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这里居然住得有人!方仲大喜之上迅速从山谷上方寻路下山,终于在一处斜坡之上看到有一条已被积雪覆盖的小径,若非有一行杂乱的马蹄印顺着这里下去,几乎不可辨认。方仲顺着这条路迅速下到谷底,奔那几个洞窟而来。狰狞兽疾奔而来的风声和兽蹄踏破积雪的沙沙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立刻便有三四条人影手拿着杆杖奔出洞口,警惕似的看着飞奔而来的方仲。狰狞兽停下脚步,凶戾的眼神看得那几个人面色大变,纷纷畏惧似的向后退了几步,把手中的杆杖抓得更紧了些。方仲跳下兽背,拍了拍身上积雪,这才向几人抱拳道:“打扰各位了,路遇风雪眼看就要入夜,不知可否方便一二,让在下借宿一宿。”那三四个人朝洞窟里面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年长之人毛发杂乱,胡子拉碴,披着一件兽毛结成的大氅,冷冰冰道:“不方便。”若在以前,人家这样冷冰冰拒绝,方仲定然感到难堪不已,不知该如何处置,但现在却不同了,这荒郊野外的,如果自己真的被人家一说就走,那受苦的只能是自己。方仲走上几步,说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叔何必拒绝,在下不会白住你的。”把先前所杀巨狼的狼皮从身后拿出,甩到那几人脚前。狼皮之上血迹未干这几人震惊的看着脚下狼皮。方仲道:“这几张皮是我在来时的路上剥来的,应该价值不菲,就送了给你们,权当鄙人的宿钱。”那个年长之人颤声道:“这……几头狼是你杀的?”方仲点了点头。几人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那个年长之人弯腰道:“贵客请进,这里也不过是我等暂时歇脚地方,十分简陋,不要怪我等招呼不周。”方仲笑道:“没事,在下只求避避风雪。”他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兽栏,把狰狞兽牵了过去,让它躲在里面。这兽栏里还好铺了枯草,虽然四处透风,也比露宿在不能挡风遮雨的荒郊野外要好。同样牵在里面的两匹瘦马在狰狞兽趴在隔壁之后,立刻惊慌嘶叫,四蹄打颤,想走又挣不开缰绳,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抖成一团。这一幕让另外几人更是吃惊,看着方仲的眼神露出了畏惧之色,把手中的杆杖都收了起来。那年长之人恭恭敬敬道:“请进。”方仲道:“不客气,大叔也请进。”二人在另外三人陪同下,踏着石阶向其中一个洞内走去。方仲一进这洞窟才发现这里面空间相当大,在外面看以为是几个单独的洞窟,其实不是,几个洞窟之间都是打通的,这才让里面显得很大,任意一个洞口都可以通到这里面来。洞窟之中点着一堆篝火,或许是因为没有太多柴火可烧,火头不大,只能朦胧照亮这里面的环境。方仲看见另有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看身形有男有女,大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偶尔有几道眼神从人群之中看来,也迅速收了回去,似乎十分谨慎。方仲想也许这一地方的人天性如此,对外人警戒之心较重,便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了,自顾寻了洞窟一处平缓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那几个人回到人群之中,立时便有数人探头过去和那几个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同时也不时有人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方仲。方仲解下所背剑匣,又把身上披着的兽皮摊在地面之上,翻身躺倒,这一刻只觉舒心无比,虽然这洞窟之内依旧冰冷,但没有风雪吹来,也不用担心恶兽撕咬,方仲很快就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想。忽地有细碎的脚步之声逐渐靠近方仲即便在睡梦之中,但修行多年的感应异常灵敏,马上就警觉了过来,心道:“这些人看自己只有一人,莫非起了什么不轨之心。”方仲虽然闭着眼,但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条娇小的身影在身前停了下来,接着她那身上披着的皮袍滑落,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之声,一具散发着清香的光溜溜的酮体竟然向方仲的怀中倒了下去。
第二章 佛陀天下 二
方仲霍然睁开眼,把手一抬,已托住了压向自己的,入手之处软绵绵的,有一丝滑润,有一丝冰凉。[燃文书库][]啊!一声娇呼从手上那苗条的身影上发出。方仲本以为她会就此收手,匆匆离去,谁知那身影颤抖了一下后,却又平静了下来,昏暗的火光下,一对明亮的眼睛闪动着泪光看着方仲。有泪光说明她不是自愿的,却又不挣扎,反而抬起手,颤抖着去解方仲的衣襟。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她呼出的热气几乎都喷到了方仲的脸上。“住手!”方仲终于忍不住低喝道,并且用力一推,把那娇小而又热情的身影无情的拒绝了开去。扑通一声,那少女摔倒在地。如果原来那双大眼之中的泪水是难堪与不情愿的话,那现在所留的泪水一定是委屈与不解。为自己感到委屈,为方仲感到不解,在寒冷的冬夜,一位温柔的少女投怀送抱,居然有人会拒绝。远处传来数人的怒喝声,接着刀光一声,有人拔出弯刀,奔着方仲而来。方仲迅速起身,把剑匣背在了身上,然后冷眼看着围拢上来的人群。人群之中一个粗壮的青年手拿弯刀,刀锋对着方仲,满脸的怒容,喝道:“她哪里不好,你要这么对她?”方仲愕然道:“阁下何出此言?”“阿雅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姑娘,你竟然还嫌弃她,分明是想羞辱我们。”那个年轻人的脸都涨得通红,神情激动的说道。他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方仲无情而愤怒,但更愤怒的是有人竟然瞒着自己把他心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怀里去。方仲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拒绝了一个并不心甘情愿的少女,这不是羞辱,而是尊重,何以这些人这么生气,甚至刀剑相向。远处又有一人喝道:“住手!”接着人群一分,方仲早就见过的那个年长男子面色严峻的走了进来,伸手抓住那个年青人的手腕,说道:“郎布,贵客不喜欢,是我们招待不周,已经对不住人家,怎么还可以把刀拿出来,快收回去。”那年轻人懊恼的插刀入鞘,向着方仲呸了一声,恨恨转身离去。人群之中两个年老妇人走上前来,用一条毛毯盖住了那依旧坐在地上落泪的少女,扶着她向火堆走去。那少女回过头来,俏丽的脸庞之上泪光莹然,委屈之中更多了一份幽怨。方仲向着那年长之人温言道:“大叔,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关你的事。”那年长之人有些意兴萧索的道。“是我家的阿雅还不够好,不能让你为了她动心。可惜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若我的大女儿还在,也许你会多看她几眼。”方仲惊道:“她……是你女儿?”让自己的一个漂亮女儿在黑夜之中去陪另一个男人,被拒绝后,反而责怪自己的女儿不好,而对那个男人感到万分抱歉,这等事若不是方仲亲历,决计想不到会是真的。方仲只觉自己的头有些大,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些人远一点的好,向那人道:“在下一早就走,绝不打扰各位。”那人摇了摇头,失望地道:“像你这样的勇士,没有最漂亮的侍女给你,你是不会留下来的。”说完话,他竟然似乎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弯着腰走回人群,而他周围的那些人群也用毫无善意的眼神冷冷看着方仲,随着他返回火堆,默默的坐了下来。气氛奇怪之极方仲再也无心睡眠,身子靠在石壁之上,只等着天一亮就走。这些人如此古怪,早知道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方仲宁可和狰狞兽挤在一起。正在胡思乱想,人群之中一条人影站了起来,向方仲这边看了几眼,然后不顾旁人的劝阻,慢慢的走了过来。人还未到近前,方仲就已经从身形上看出,走来的就是先前那个投向自己怀中的少女。方仲把头侧过去,只当没有看见。人影在方仲数丈开外就停住了脚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我是不是很丑?”方仲原本不想回答,但那身影又不甘心的走前几步,不依不饶的道:“别人说我很美,郎布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你却拒绝了我。”方仲转过头来,凝视着那充满朝气的脸,脸上依旧挂着委屈与不解。看来自己不说清楚,这个奇怪的姑娘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方仲无奈的道:“你很美,一点都不丑,如果我是郎布,也会喜欢你的。”那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不骗我?”“当然,我不骗你。”少女脸上突然涌上了一抹嫣红,又向方仲走了几步,二人离得已经很近了,这才轻声道:“那么你抱抱我,我要让我爹看到,你拒绝我不是因为我不美,不是因为我让你生气。”方仲又感十分为难,他向少女身后一看,竟然发现许多人都偷眼瞧着这里,看来这位姑娘到这里来,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见方仲还是无动于衷,那少女眼圈一红,悲声道:“你骗我的,果然还是嫌我丑。”她身子摇晃,悲伤之下几乎跌到。方仲见她如此在乎此事,似乎自己若没有什么表示,这位少女难过之下自杀都有可能,忙道:“只是抱一抱么?”“是的,只是抱一抱,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做些别的……”方仲不待她说完,伸开双手,把她搂在了怀里。那少女惊喜连连,也搂住方仲,把头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怀里,一股少女特有的芳香充斥在方仲的鼻息之间。在远处看到的人顿时站起来好几个,其中就有那郎布和这少女的父亲。这二人一个脸上挂着惊奇与不解,而另一个却满是喜悦。当啷一声,方仲脚旁落下一把小巧的弯刀。那刀是从这少女的衣袖之中滑落出来的。方仲吃了一惊,这少女偷偷藏着这么一把刀干什么?二人拥抱良久,这少女才松开手臂,俯身捡起弯刀,羞涩一笑道:“如果你不抱我,这把刀就要插在我的胸口上。”这位少女刚才竟然是抱了必死之心而来的,还好方仲最后终于拥抱了她。那位年长的大叔,少女的父亲匆匆来的方仲面前,脸上挂着笑意道:“阿雅能得勇士的垂青,是我们族人之福,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方仲看到那郎布的眼睛之中又露出不甘的神色,忙道:“不必了,我累得很,只想好好休息一下。”“那么你休息,阿雅会在身边陪着你的。”他把话说我,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走回了人群。人群之中众多的眼神也突然之间变得不再那么仇视,而是多了几分和蔼与善意。阿雅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搂住方仲的胳膊,生怕他会反悔,把自己赶走。方仲有些无奈,还好这会儿那少女是穿着衣服的,如果她此刻也脱光了纠缠在自己身边,然后说不抱一抱就去死,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方仲和阿雅都依偎在石壁之上,阿雅搂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肩膀上,宛如一对深浴爱河的情侣,那阿雅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方仲。”“方仲?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可是我爹却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勇士,足以保护本族的平安。”方仲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从哪里来,又要哪里去?”“我从东方来,要到西方去。你听说过西方吗?”少女眨着眼道:“这里就是西方,你会为我停下你的脚步吗?”方仲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到更远的西方去。”少女有些难过的道:“我不想到更远的西方去,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么我也会跟着你走的。”方仲吓了一跳,问道:“你不是说郎布喜欢你吗,为什么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少女有些难过的道:“在没遇见你之前,郎布是我最欣赏的勇士,但是爹却说他不如你,而且我也亲眼看到,你一点也不畏惧他,哪怕是面对他的刀。我相信爹说的是对的,你真的是个比郎布更厉害的勇士,为了族人,我只能求郎布原谅了,相信他也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就像我姐姐一样,心甘情愿的投入强者的怀抱。”方仲心道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表现的懦弱一些,可真的那样,自己就要被赶到外面风吹雪打了。这里的人,似乎十分尊敬勇武之士。方仲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带个柔弱的少女东奔西走,哪怕她再是美丽温柔,也不可能带在身边。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女,似乎已经铁了心的愿意跟随自己去天涯海角。“你叫阿雅,那你姐姐呢,她叫什么?”“她叫阿朵,是我们这个族最漂亮的女人。可是爹爹说她被一位恶魔给抢走了,不,不是抢走的,是自己心甘情愿被带走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来我们的平安。现在,终于轮到我了。”方仲笑道:“我可不是恶魔。”阿雅把搂住方仲的手臂抓紧了一些,笑道:“所以我很高兴,不用像姐姐一样,去伺候一群长得十分难看的和尚。”方仲奇道:“伺候一群和尚?”“是啊,她被选中去做佛祖的侍女,以后都不会离开那里的。”“寺庙里也会需要佛的侍女?你说的是比丘尼,就是一群生活在一起的尼姑。”方仲不知道她是不是了解寺庙之中男女僧尼的区别。阿雅摇着头道:“不是的,她就是侍女,不过后来被一位法师看上,拉了去灌顶,是爹亲眼看见她被一群十分难看的恶和尚给抬走的。我爹当时落了不少的眼泪,可是为了族人的安全,也只有忍了。”“灌顶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件很可怕的事,问爹他也不说。只是后来当我也被选为去做侍女时,爹非要带着我逃走。他说要为我找一个真正的勇士,不但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保护我们的族人不受伤害。”阿雅似乎很高兴,看着方仲道:“你就是我们的勇士。”方仲想说不是,但在她炙热的眼神之下,实在不忍心说出让她失望的话。“爹带着我们好不容易从西方逃出来,当然不喜欢再回去,你也别去了好不好,留下来,我会好好的伺候你,让你知道阿雅才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女人……”阿雅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靠在方仲的胳膊上沉沉睡去。
第三章 佛陀天下 三
第二天天一亮,当阿雅从睡梦之中醒来时,除了身上盖了一件兽皮之外,方仲已悄然无踪。[燃文书库][]她立刻叫了起来,把尚在火堆旁沉睡的其他人惊醒,众人走出洞口一看,那简陋的兽栏之中除了两匹瘦马在那里,已无狰狞兽的踪迹。“他走了,阿雅,你终究没有留下他。”众人有伤心失望的,也有暗自高兴的。那个郎布默默无言,看着伤心落泪的阿雅,轻叹了一口气。铅云密布飞雪又漫天而下纷纷扬扬之中,无数耸立的黑色山峰也变成了白色。方仲在雪山之间穿行,一口气跑出去数十里,确定他们再也追不上自己时,才缓了下来。昨日的遭遇让方仲到现在都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过借住一宿,居然就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投怀送抱,不但送上了自己,连族人的未来都拜托在了他的身上。方仲的肩头就算能够担起这个责任,他也不想去担,实在是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本不应该去做的事,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去做的比较好。其实方仲走时有一个人已经知道了,就是那个郎布,是方仲偷偷叫醒他,告诉他希望郎布能够担起这样一个担子,而不是自己。郎布本以为自己没有了希望,自己的血气方刚和一身蛮力博得一个普通女子的青睐也许很容易,但是想取得阿雅的心却很难。可是阿雅却那么轻易的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陌生小子所折服,他不服,但不服的心只能埋在心里,他不想让阿雅看到自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靠落泪来乞求同情。但在方仲走得那刻他服了,这样一个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嗖的一声消失无踪,再也看不见半条人影,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阿雅的眼光很准,自己是不如这个陌生人,对方可以斩杀巨狼,消失无踪,自己一样都做不到,除了勇气和爱心自己什么都没有,而这两样东西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脆弱的像一根枯草。方仲抖去身上的积雪,来到一处抛出数丈山石的地方稍息片刻。有山石的阻挡,积雪都堆在了头顶,石头下面总算有一片比较干净的地方。方仲正吃着一口干粮,身旁的狰狞兽忽的双耳竖立,警觉的看着远处。风雪依稀中有两条人影飞速而来,几乎是贴着雪地在御空飞行,转眼就要掠过方仲和狰狞兽所躲藏的山凹之处。“咦,这里有人。”一人大声道。随即身影一闪,脚点积雪,反向方仲冲来。二人一前一后终于在离着方仲不足一丈之地停下脚步,冷冷地打量着方仲。方仲以冷冷地打量着他们。这是两个身披黄袍、头戴法冠的僧人,额头如同那神使大人一样点着一颗红痣,人人手中拿着一根奇怪法杖。这法杖让方仲似曾相识,杖头顶着一只异兽头颅,看上去有些狰狞。这两个人的修为不是很高,也就在练气中期的样子,连那个黑鳄上师都不如,只与他死在洛水城的几个徒弟相当。方仲自信即便不用阴长生,也能把这二人给打倒,故而凛然不惧的与二人目目相对。“你是谁?”其中一个和尚恶狠狠道。“从这里进出的每一个人你都需要知道吗?”“岂有此理,本大师问话,你敢不答,小心佛祖降罪于你,让你不得好死。”方仲心道难得撞见两个有点修为的人,自己正要打听消息,可不能错过了,语气略微恭顺了些,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个旅途路人,若有言语冒犯两位大师之处,还请原谅。”“算你识相。”这二人看了看方仲和狰狞兽,发觉二者都不是普通之辈,语气也缓和了起来。方仲抱拳道:“在下一路行来俱都是人迹罕至之地,不知二位大师从什么地方来?”“你连我等哲贝寺的僧人都不知,定然不是本地人。”“的确不是,在下刚从东土顶风冒雪千里跋涉而来,特来朝见各位圣僧的。”二人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其中一个道:“无知者无罪,念你千里而来皈依我佛,些许失礼也不和你计较了。我来问你,你一路之上可曾遇见什么人没有?”方仲道:“人当然遇上了几个,不知大师想寻什么人?”“是约莫有三四十个人的一支队伍,男女老少都有,领头的一个应该有四十多岁年纪,对了,那队伍之中有一个女子十分漂亮,长得……”方仲一听,便知和那阿雅有几分相似,看来这两个僧人是追捕他们这一行人而去的。方仲笑道:“真是巧了,在下来的路上还真见到过,不过那已是几天前的事了。”“他们在哪里?”方仲向身后的左前方一指,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说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二位大师要想赶上的话,可要快走。晚了就又不知去了哪里。”两位僧人看了方仲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们走。”接着身形一起,消失在风雪之中。二人原本是往方仲所指方向而去的,但在离开不久便一转向,顺着方仲来时的路追了下去,其中一个冷笑道:“这小子分明骗人,那左前方大河拦路,没有舟楫谁能过得去。要不是看他人兽俱都不凡,真恨不得立时打杀了了事。”“等抓住了那些人回哲贝寺,多叫几位师兄再来寻那小子的晦气。”二人一边咒骂方仲,一边脚不粘尘的飞遁而去。方仲又在这块石下坐了片刻,这才继续西去。走了数个时辰后便心中不安,心忖这两个僧人也不知信不信自己的话,若是他们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一直追下去那是最好,将永远都找不到阿雅那些人,但若不是,或者追了一段路不追,沿着自己来的方向追下去,那可就危险的很了。方仲再走片刻,忽地让狰狞兽停下,扭头望着来时的路出神。那远处漫漫飞雪,谁又看得清会发生什么事。一阵狂风吹过,卷起的风雪打在了他的脸上,方仲微微一愣,耳中隐隐听得有激流涌动之声从身左传来,只是片刻,方仲便面色大变,催动狰狞兽调转头来,向着来时的路狂奔。狰狞兽迅速越过原来的歇息之地,又往远处的山谷奔去,一路扬起的烟尘蔚为壮观,可知方仲内心之焦急。山谷在望,方仲的心却是一沉。那洁白的雪地之上,一滩滩血迹犹如嫣红的鲜花在绽放,简陋的马厩已坍塌,压在两匹瘦马身上,其中一匹已然丧命,而另一匹只是被横梁压住,卡在废墟之中有气无力的嘶叫。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石窟前方,一动不动,一层薄薄的积雪已覆盖在尸身之上。狰狞兽迅速冲进山谷,方仲跳下兽来,到那几具尸体前一看,见都是夜间所见那一群人的尸骸,一个个圆睁怒目,似乎死的十分不甘。方仲又往石窟内走去,里面血腥之气扑鼻,同样躺着无数尸体,那个阿雅的父亲赫然也在其中,方仲疾步走近一看,他胸口凹陷,口鼻出血,早已气绝身亡。方仲看得目眦欲裂,这两个和尚不但找到了这里,而且出手如此狠毒,几乎把这里的人斩尽杀绝,下手如此残忍,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佛门弟子。方仲此刻只想追上那俩个和尚,也把他们活活打死,看这里的人血迹未干,他们一定走得不远,方仲转身就要离去,忽地脚下一人伸手抓住方仲脚腕,低低的声音道:“快……救救她。”此人俯卧地上,肩背之上全是血迹,方仲把他扶起来一看,正是那个郎布。他本是这些人之中最勇武的一人,如今不过哀哀待毙。
第四章 佛陀天下 四
方仲迅速把他挪到尚未熄灭的火堆旁边,替他包扎肩背上的伤口。[燃文书库][]那伤口是被一柄刀斜着砍伤,从肩头一直拉到后背,深可见骨,流了不少的血。好在这一刀虽然砍得很深,却并未伤到肺腑,方仲把临行前卜夷散人所赠的疗伤丹药拿出来,给他喂了下去。这些药方仲在来的路上遇猛兽搏斗,自己受伤都未舍得使用,便是知道卜夷散人的药灵验非常,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郎布的伤实在是重,没有灵药必死无疑,方仲也只好拿出来使用。卜夷散人的药果然效果很好,郎布在昏睡过去半天之后,再次醒来时,他的面色已好看了许多。方仲看着郎布那无神的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已猜到了大概,但还是想问一问清楚。郎布喃喃道:“我不配保护阿雅,我果然不是勇士,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只能是废物。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如此卑微的活着,我宁可去死。”在这么多尸体当中,方仲也没看见阿雅的人,显然她被人给抢走了。方仲道:“你如果现在就死了,那真的是个懦夫。你救没想过再把她给找回来?如果你亲手把她救出来,你依旧还是她心目之中的勇士。”“我?”郎布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打不过人家的,人家是佛祖的弟子,受万佛庇护,这么多人都奈何不得他们两个人,何况是我。”看到他如此颓废,显然遭遇到的一切带给他的打击很大,几乎已经无法振作起来。方仲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笑道:“阿雅说我也是勇士,在你们的心目之中,被认为是勇士的人,就要负担起保护族人的重任,是不是?”郎布点点头道:“对,可是你抛弃了我们,也抛弃了阿雅,让让勇士的称呼蒙羞,阿雅那么美丽,你走得那一刻,她好伤心。”方仲顿时又感到很难堪,自己真的无心让他们失望,但一个注定去做过路人的命运实在无法负担起他们的殷切期望。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设法挽救他们已经遭到不幸的命运,虽然这不幸并非自己带给他们的,但在力所能及之内,如果自己多留一天,这个不幸都不会发生。方仲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救阿雅,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郎布无神的眼睛又有了点神采,问道:“你……还想担负勇士的责任吗,我知道的……你并不想被我们尊称你是勇士,我们的族人是如此弱小,阿雅的美貌都无法打动你,你应该被那些大族奉为勇士,而不是我们。”方仲笑了笑道:“我是东方来的旅人,不想被任何人尊奉为勇士,所以这和你们无关。”“你不是嫌弃我们才离开的吗?”“不是。”郎布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和你去救阿雅。只是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连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打不过。”方仲道:“对这里的路我不熟,你可以给我带路,只要指引我到那里,去救回阿雅就行了。”带着郎布一起走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一定知道这周围的风土人情,也省得方仲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当中又遭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而且没有郎布,很难想象自己真的去救那阿雅,就算救出来,自己难道就要从此带在身边?郎布想挣扎着站起来方仲连忙让他安静下来,说道:“你先在这里养伤,要救人也不急于一时,等你可以走路时,我们再走不迟。”郎布倔强地道:“若是连这一点伤都忍受不了,那还是一条汉子么。就算当不成勇士,我也不能做一个懦夫。”可是他的伤就算有卜夷散人的疗伤药,也不是一转眼就可以康复的,在折腾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真的站不起来,也只好无奈的又躺了下去。郎布道:“我还不知道勇士叫什么名字?”方仲道:“我叫方仲,我可以叫你一声郎兄弟么?”郎布连忙摇头道:“不不,我不配做方公子的兄弟,你只要叫我一声阿布就可以了。”方仲走出石窟,把在外面的尸体都收殓起来,堆上积雪,便如一座巨大的坟茔。同时把那一匹被压在横梁下的瘦马也给救了出来,这匹马郎布也许还用得上。这一群人确实有些寒酸,除了这两匹马竟然就没有其他的坐骑,后来问过郎布才知道,他们是匆匆逃走的,原本人人都有马匹,但在风雪过后一匹匹倒下,又遇上猛兽袭击,到后来只剩下这两匹了,因为没有什么草料,也瘦的骨瘦如柴。郎布他们原本所去的地方竟然是方仲而来的东方,听说那里还是没被佛光普照的黑暗之地,便准备先逃到那里去,只是后来风雪愈猛,积雪甚深,行走不便,就被困在了这个山谷的石窟之内。到了第二天中午,郎布终于站了起来,叫嚷着即刻就出发,方仲再劝也没有用,只得把他扶到了那匹瘦马之上。这匹马原本是匹千里良驹,只是饿了才如此,方仲把这里的所有草料都给它吃了个饱,终于长了点精神,然后驮着郎布出山谷,往西面走去。那本是他们来过的地方,轻车熟路,如今却又要回去了。好在此时的风雪已停,铅云消散,露出了难得的阳光,照耀在被积雪覆盖的山川河谷之上,有些刺眼。一路之上都是郎布在前领路,他对方仲道:“这里最大的寺庙就是座落在普兰的哲贝寺,佛祖的使者一定在那里。”方仲记得他遇见的那两个僧人似乎就是说自己是哲贝寺的大师,那么郎布说得没错,抓走阿雅的就是这些人。虽然那匹瘦马走得慢,但郎布识得近路,从那边的山上过去,又从那边避开一处湖泊,都说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让方仲少走了许多冤枉路,同时也没遇见什么猛兽,很轻易的来到一处平原之上。在积雪消退的大地之上,终于出现了有牧人放牧的牛羊,在蓝天白云之下悠闲地吃着雪中露出的枯草。郎布大喜,下了马奔到一个年老的牧民那里说着什么话,不久便兴高采烈的回来,向方仲道:“今日就歇息了这里,不但可以把马喂饱,还可以睡一个安稳觉。”方仲没有靠近那牧民和他放养的牛羊,生怕受狰狞兽的惊吓,把牛羊给惊散了。他跳下狰狞兽,背着剑匣,向不远处的帐篷走去。老牧民在帐篷里生着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只铜壶,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在见到二人进来后,总算是挤出来一点微笑,给每人倒了一碗热茶。郎布几口就喝的只剩下小半碗,那老牧民就又给他添了一碗,郎布连声说着谢谢。方仲举起茶碗在嘴上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茶叶泡出来的清茶,而是混合了羊奶的奶茶,入口有些油腻,第一口有些不习惯,多喝几口便觉得口感不错。郎布道:“方公子,这位大爷也是从西边过来的,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你有不知道的可以问他,他比我知道的多。”方仲向这位老人家抱拳施了一礼,那老人只是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望着方仲道:“我从西到东,走过了无数土地,看到过无数千奇百怪的事,年轻人,你想问什么?”方仲想了想,问道:“我若是再往西去,那里是什么地方?”“西方世界是神佛的乐土,只有皈依在神佛之下的人,才能受到佛光照耀,永生不死,直至往生极乐世界,那里广阔无垠,人们称呼这一片大地叫做八方幽都。”“既然是极乐世界,为什么还要叫八方幽都?”老人的眼中又露出畏惧之色道:“神佛的仆人才能往生极乐世界,而没有被佛祖垂青和抛弃的人,将直接投入地狱,据说神佛的手向上一抬,就可以把人送到天界,往下一压,就只有在地狱之中祈祷神佛开恩了。那是天地交融的地方,天界、人间、地府俱在一处,所以才叫八方幽都。”
第五章 佛陀天下 五
一旁的郎布插口道:“我们这里的人就算想做神佛的仆人,也不一定会被接纳,就算被接纳了也要拿出无数的供奉,如果拿不出来,还不如不拜在神佛的脚下,只是这样一来,你的族人就永远也别想在旁人面前抬起头来,谁都可以来欺负你,而佛的使者却不会为你说话。[燃文书库][]乐+文+ w520”老者点了点头,向方仲道:“如果你去那个地方,一定要小心,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高贵的人做高贵的事,卑贱的人做卑贱的事,只有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你才能做,否则就会得罪神佛。”方仲不禁感慨这里的佛门势力之大,比之东土任何一个门派都要强大的多。方仲又道:“老人家,你既然走过了那么多路,我问你一件事。”“什么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菩提树?”“菩提树?这是什么树?我还真不知道。”老人摇了摇头,不过又十分肯定的道:“如果这树十分宝贵,那一定是在佛祖的庇护之下,早就有人看护着。”“的确有人看守,而且神通广大。”方仲想起那个可以施展诡异神通,在千万里之外一下打死仓堂主的人来。“那就没有错的了,任何宝贵的东西都是佛祖所有,越珍贵的就越是如此。我从西到东,一路之上见过无数的人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佛祖,而佛祖把这些东西分别赏赐给他座下的那些法王、佛母还有无数的法师。”方仲心中一动,问道:“佛祖座下有很多的法王和佛母吗?”“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每一座恢弘的佛城都有一位法王坐镇,那肯定是不会错的。”“佛城?”郎布道:“就是十分巨大的寺院,大到和无数的城池一样大,就叫做佛城。”方仲道:“那和我们即将去的哲贝寺相比,差距有多大?”郎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哲贝寺就像一只蚂蚁,而法王坐镇的佛城,便如同大象,根本不好相提并论。”方仲道:“离我们最近的佛城在哪里,叫什么名字?”郎布抢着道:“这个我知道,不用老大爷说。离我们最近的佛城叫做拘尸城,虽然我没去过,但是听说十分巨大,只是绕着城走,三天都走不完。”那老者也点了点头,说道:“拘尸城是佛祖最靠近东方的佛城。除此之外,我在这些年的东奔西走中,还遇到过两座这么大的佛城,一座叫做度国城,另一座叫做海野城,另外还有没有佛城,我便不知道了。”方仲随口问道:“如果这些佛城就已经是最大的寺院,由法王坐镇的话,佛祖在哪里?”郎布和那老者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方仲心忖他们到底不是寺庙里的人,能告诉自己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也许从哪些和尚口中可以知道的更详细一些。既然自己和郎布接下来就要去那哲贝寺救人,不妨顺手抓一两个来问一问。老者问道:“你们要去哲贝寺?”方仲道:“是的,老人家也去过吗?”“呵呵,那个哲贝寺在我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不但无法和佛城相比,就是和一般的寺院比起来,也大大的不如,只是最普通的寺庙而已,也许连一个上师都没有。这佛城里住着法王,而比佛城差一些的宏大寺院,就会有上师坐镇,只有连这些宏大寺院都比不上的,才只有法师在里面主持。”方仲听了反而心中一松,笑道:“等我拜过了哲贝寺的法师,再去拜会那些上师、法王,若是能知道佛祖的所在,去看一看也无妨。”方仲只是随口说笑,那老者却以为方仲真的虔心向佛,对之更是恭敬。当晚住在那帐篷内,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那老者便热了茶,烤了两只羊腿,香喷喷送给方仲和郎布二人。方仲千恩万谢,与郎布向那老牧民告辞。经过一夜的安歇,不但郎布的伤势大见好转,便是那匹瘦马在好吃好睡之后,也重新焕发出它那千里马的英姿,迎风疾驰下,速度快了不少,转眼就奔出数十里地,把无数山峦抛在身后。到了午后时分,二人奔上一处高坡,郎布指着远处山谷露出的一大片黄色屋瓦,说道:“那里就是哲贝寺。”方仲举目一看,见那里屋脊无数,经幡招展,一座座造型各异的佛塔耸立在黄墙碧瓦之间,看规模颇大,虽然无法和慈云寺相比,但比一般的寺庙不知要宏大多少,可是在那老者和郎布的口中,这竟然是一处极普通的寺庙,真不知那些大一些的寺院要多么宏伟。同时也可知此地佛门势力之大,无可比拟。在寺庙周围,还建有许多民居,这些民居低矮灰暗,显然无法和寺庙建筑的宏大辉煌相比。郎布道:“这外面的房子都是些依附寺庙为生的人建的,有客栈和商铺,只因为哲贝寺较小,所以人并不多,如果是大一些的寺院,那就要热闹许多了。”方仲道:“果然和我中原之地的不同,寺院一向都建在风景幽静之地,以求脱离红尘,哪有聚众成市的道理。僧人清修,岂非受扰?”郎布一把抓住腰间的刀柄,问道:“方公子,我们现在就冲进去救人么?”方仲摇头道:“不急,先寻一个地方住下,到了晚上我们再进去不迟。”心想这郎布的性子可真够急的,哲贝寺里肯定人不少,自己就算打得过,难道把这些人都杀了,也无这样的道理。郎布:“好,我们先去寻个住的地方。”方仲看了看座下狰狞兽,皱眉道:“只怕我不方便进去。”郎布愕然道:“为什么?”“我的坐骑有些凶,容易惊吓到人家。”郎布似乎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讶然道:“方公子你不知道么,在我们这里,越是能够降服猛兽的人,就越受到尊敬,像你这样的人带着它进去,只能让人仰慕你的威武无敌。我若有这样一条坐骑,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一定拉着它四处让人瞧一瞧,让谁也不敢欺负我。”方仲笑道:“如你这么说,我带着它进去一点事都不会有?”“当然,带着千奇百怪的猛兽让人看的多了去了,只有越不认识的猛兽,才越容易让人畏惧。除了佛祖的仆人之外,大家最尊崇的就是如你这样的勇士。”方仲终于明白,这里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让人畏惧和敬仰才是许多人生存的唯一目标,而不是去做一个谦谦君子。有谁若真的在这里谦让和客气,等待他的只有鄙视和欺凌。什么样的生存环境,决定了选择什么样的行为,千古不破的道理。想通了这一节,方仲洒然一笑道:“我们走。”当先冲下山坡。狰狞兽奔跑扬起的狂风分外引人注目,方仲还未走进那条集市,便已被人注意到了,无数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来,包括很多姿色不错的异域女子。方仲跳下狰狞兽,他那年轻英俊的相貌立刻引得低矮的屋舍下面几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子依在窗台媚眼飞抛,掩口而笑,大胆些的已经在向方仲招手了。还有一些衣裳褴褛的男人本在大街上行走,见到方仲和狰狞兽站在街心,眼中露出畏惧的目光,急忙闪到街旁。郎布从身后赶来,向方仲道:“方公子,这外面的客栈都不怎么样,只有最靠近寺院的才是最奢华。”方仲摇头道:“随便一些好了。”郎布心中觉得奇怪,他当初可是看见方仲只为了求住一晚,就把几张极名贵的白狼狼皮拱手相送,这等阔气又怎么能在乎一点钱财呢。他可不知方仲身上并无多少金银,而且方仲也不知他手上的狼皮价值连城,一向朴素惯了的人,想奢华也奢华不起来。不过他如今唯方仲马首是瞻,方仲怎么说他就这么做,迅速挑了一间并不怎么样的小客栈住下,负责客栈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也养了一对儿女,儿子尚小,只女儿已出落的较为水灵,帮忙端茶烧水。这女儿的一双眼只在方仲身上看来看去,对他十分好奇。
第六章 佛陀天下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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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饭菜与中原迥异,都以肉食为主,难得有几样蔬果可以食用,也都不和方仲的口味,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反正自己是修行之士,不吃东西也就当辟谷养气。那郎布狼吞虎咽,好似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这才打着饱嗝听了下来。封毫技敌星
封诺科太指方仲还欲再点,郎布连忙摆着手说吃不下了,再吃今晚就只能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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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佛陀天下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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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拉起那唯一一个没有打晕的僧人,低喝道:“带我去关押侍女的地方。”星闹独球吉
星太远闹战那僧人只道其余人都被方仲打死,嚣张气焰小了不少,被方仲押着,低着头在前带路。那郎布就守在殿外,见方仲只身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了个僧人出来,佩服地五体投地。
这僧人如此合作,方仲反而起了疑心:“你若是引我到别处去,小心封显战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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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佛陀天下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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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初时大怒,但后来一想,这些女子之中定然也有一些甘于受虐之人,便如妓院之中的女人一样,并非都是流落风尘的苦难女子,也有好吃懒做之辈觉得风尘之中的繁华多姿多彩的,那些人想救也救不得,由她去。封帆不太阳
星陌战由仇几个僧人也听见外面有自己的人正急速赶来,喝道:“围住他,别让这小子跑了。”各种法器呼啸而来。
克我敌故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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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佛陀天下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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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可以把人带出来,可是几日不见,被伤害的人竟然心甘情愿的和凶手待在了一起,却和原来的人反目成仇,一个人的变化实在让人难以明白。不止郎布不懂,方仲自己也不懂。岗察故艘学
最学通战通不过世事之怪,无奇不有,有人认贼作父,有人弑杀双亲,有人抛弃挚爱投身于一个根本把自己视为玩物的人,究其原因,绝不是一个傻字可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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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佛陀天下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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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郎布自然有许多的好处,他是当地人,熟知风土人情,有这样一个人待在身旁为自己做事,可以省却许多麻烦,故此连阴长生都认为把郎布控制在身边是个不错的主意。方仲也不想耍什么手段,但不这么做,郎布恐怕是不会跟着自己走下去的,于是只好把武力这把刀和阿雅这块蜜糖摆了出来,让他选择,果然人心是可以利用的,郎布选克地仇孤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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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乡遇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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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佛牌就这样丢在地上,方仲也不去捡,坐回桌前,把剩下的一个饼三两口吃完,站起身来就想走。封指阳最不
星科通技羽周围的人都惊惧的看着方仲,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郎布轻声道:“方公子,这块佛牌还拿不拿?”
方仲没好气道:“拿个屁,难道还真去寺里拜师?他来求我,我都不去。”岗后孙帆孙
星所诺科羽郎布道:“要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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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乡遇故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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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方仲参与洛水之战时,因为那黑鳄上师打了郑元洪一掌,掌印难解,于是求到了慈云寺去,当时的通悔大师曾经领着方仲到地藏殿中一一介绍过除了‘接引印’之外,其他几个地藏王化身所施展的掌印,其中就有一个掌印,和如今这老僧所施展的一模一样,叫做‘与愿印’。最不仇故阳
克孙后月鬼‘与愿印’是地藏化身之一的持地地藏所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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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乡遇故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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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布骑着瘦马站在一处可以眺望宝象寺的山坡上,正自焦急,就见一道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不久便到了近前,现出狰狞兽和方仲的身影。最后科羽战
星我通克冷方仲一见郎布便道:“宝象寺往西二十里,到那里去等一个人。”也来不及解释,就领着郎布朝西而去。
二十里并不是很远的路,转眼就到了,方仲四下一看,发觉不远处耸立着几岗帆陌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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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乡遇故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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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吉在牛车上指着如画一般的山谷笑道:“就是这里了,地方还不错。”最后早鬼艘
最阳恨孤科方仲赞叹道:“想不到巴师叔也有如此雅趣,知道依山傍水,幽谷留香。”
巴文吉老脸一红,笑道:“那是自然,你师叔的眼光岂会差了。”岗我技地察
克独陌敌敌其实这一片山谷根本就不是巴文吉选的,以他的个性,大漠狼烟,风卷狂沙,反而是一块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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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乡遇故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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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如果佛祖真的存在的话,他遣送法王去东土做什么?”最由我察星
克秘仇仇通巴文吉摇头道:“谁知道了,大不了觉得这一亩三分地太小,还想把手抓伸得更远一些。你也看到了,这位佛祖和慈云寺那帮和尚供奉的佛祖可不大一样,按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这里的僧人根本不讲这一套,为什么会如此,连我这个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人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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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乡遇故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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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奇道:“这里不是只有师叔师伯两个人吗?”最接陌阳远
封秘月察独梅玉茹笑道:“不是,除了你师叔和我外,还有一人一兽住在这内谷之中。那人还是我昆仑一位长辈,只不过不是我东昆仑弟子,而是西昆仑符道的人,你入门太晚,或许不知这东西昆仑之事。至于一兽,却是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捉来的一只异兽,似人非人,颇有灵性。”
最方指战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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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乡遇故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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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吉和梅玉茹听方仲说完,均都面露诧异之色,虽然还不能尽信,但看向那头异兽的眼神已露出了一丝怜悯,只渡危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吃了兽丹了,这才变作这等模样。”克远通诺
星鬼远帆诺巴文吉也是见多识广之辈,雪域又是猛兽横行,当然知道吞服一颗未被炼化的兽丹会发生什么,点头道:“姜师兄力战不敌,无计可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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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乡遇故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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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吉即刻准备动身,那大陀罗法王所在的度国城离这里颇远,来去路途只怕就要十来日的时间,这还是几个人都是高来高去之辈,一路可以用遁术穿山越岭,若是凡人,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到。方仲问起为何那度国城这么远,巴文吉告诉他这度国城与大无能胜法王坐镇的拘尸城地位相等,同一区域不可能有两座佛城,故此众人才需要星早星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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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他乡遇故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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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此事还是以悲剧收尾,张顺肉身重铸之后前事皆忘,成为了张道陵,只是一心求道,根本不念儿女私情。而少司命肉身被毁,被迫困居古墓,枯等着重生之后的张顺来见自己,结果一等百年,夙愿成空,连巫鬼道都成了过往云烟,反而让天师道就此崛起。星毫早陌战
克孤帆独球做事在人,成事在天,许多想来很美的事,到头来却发现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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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他乡遇故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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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把手心之中凝聚的气团一收,笑道:“前辈觉得我施展的可还使得吗?”星显封由故
岗我封岗科渡危看也不看一眼,冷哼道:“简直狗屁不通。”
方仲也不生气,依旧盘坐在那里凝聚真气,这一次时间稍长,而且方仲故意卖弄,施展的是他早就熟络的雷字诀,把真气所化的一个雷咒在掌心之中不停旋转。星通最接显
克情毫恨星方仲又道:“这一次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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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陀罗法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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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但总算平安到达了度国城。封不星酷科
封孤术孙当方仲和巴文吉站在这度过城外寺院大门的大道上时,才知这佛城到底有多大。这佛城毫无疑问已不是一座宏伟非凡的寺院,更不是一片寺院连绵在一起,而是就是一座城池,一座足够容纳无数僧人百姓和寺院的大城。
数骑并驰的城门,七八丈高的城墙,城墙封察鬼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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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陀罗法王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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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陀罗法王把话说完,一股阴冷之气从他所在的法台之上飘然而下,向方仲和巴文吉二人冲去。封显我克
克羽我我术巴文吉吃了一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他感到那阴冷之气中尽都是冷酷杀意,让人汗毛直竖,恨不得掉头就走。他瞥眼一看方仲,见方仲在寒风之中动也不动,只是面色白了几分。
大陀罗法王的话暗含杀机,也许方仲一个封由星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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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大陀罗法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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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吉怔怔看着这飘然而至的大陀罗法王,在他原本的印象之中,度国城威名远扬的法王,至少也应该是个魁梧老者,仪容威武,器宇不凡,然而眼前此人却根本不是如此。最仇酷我结
封早秘鬼指火光照耀在这大陀罗法王的脸上时,巴文吉发现这张脸竟然很年轻,或许和自己差不多大,也就在三十岁许之间,只是这张脸和这张脸上的眼睛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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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陀罗法王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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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巴师叔也听说过大龙神法王之名?”封孙考后结
星远显酷阳巴文吉道:“自然听过,要说在我所知的法王之中名声最大的,只怕就是这大龙神法王了。”
方仲道:“这大龙神法王法力很强大?”最考球仇孙
星敌秘考秘巴文吉摇头道:“不是,而是这位法王实在是……实在是……”他看了一眼大陀罗法王,见他眼望头顶,宛如不闻,似乎在想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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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海野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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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巴文吉所指,海野城在度国城的北方地界。方仲一离开度国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一刻也不耽搁,十来日后终于踏入了传闻中海野城的辖地。最察战毫学
岗酷诺技情数日的奔波让方仲和狰狞兽都疲累不堪,偏偏连续数日又都艳阳高照,荒芜的戈壁和滚滚黄沙让方仲又饥又渴,急需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一大片的绿色突然出现在遥远的地岗阳后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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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海野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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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自己的孩子哀哀乞怜,却可以无动于衷,方仲实在忍不下去了,从狰狞兽上一跳而下,走上去把那小女孩扶了起来。那小女孩的身子是如此羸弱,几乎毫不费力就被方仲抓在手中。岗陌帆结孙
封结情主学边上的人看到方仲这么做,都吓得后退了开来,只有那小女孩的父亲嘴巴张了张,说了句:“你做什么?”
方仲冷冷道:“你真的是她克战故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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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海野城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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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见前方飞起黑压压一片乌云,那乌云在远处山峦上盘旋了一阵,又降落了下来。岗结通敌阳
最孤地独封走在前面的几个人见到这一幕,慌忙跪倒磕头,嘴里喃喃而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方仲奇道:“那是什么?”封指阳太闹
星秘阳主接那小女孩的父亲跪完之后爬起来说道:“这是佛祖座下的神鸟,是帮助死者超度亡魂,送入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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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海野城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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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看到这二人时惊喜莫名,待二人走近而周围并无外人时,方仲忽的现身,出现在那二人的前面,伸臂拦住了去路。岗我地所察
封陌科星不那年轻人吃了一惊,低喝道:“谁?”连他身后的那个魁梧汉子也紧张起来,单手握拳,做出戒备的姿势。
方仲低声道:“是我,莫大哥莫非不记得小弟了么?”最艘地由
封远科技眼前那个年轻人看着方仲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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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海野城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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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大殿之中,两旁波光粼粼,一根根巨大的蟠龙柱就屹立在水中,一朵朵浪花拍打在柱子上,飞溅的水滴又落在当中宽广的走廊之上。岗闹地术
封地艘结陌这里的整座大殿和其中的走廊、庭柱等俱都建在水中,外面的潮流涌动,里面镂空处便也看得到此起彼伏涌浪。
沉闷的脚步声从远而近,黑鳄上师带着莫岚与童广踏着潮湿的石廊向最主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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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海野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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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让大龙神法王亲自出手,佛耀东土不过是在反掌之间。”黑鳄上师又适时的捧了一下大龙神法王。封帆孙指通
封早艘技指座上之人嘿嘿一笑道:“不过本法王听说佛祖派大明轮法王去东土,并非只是为了让那里的人皈依我佛门下,而是另有一件隐秘之事去做,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
黑鳄上师奇道:“这个倒没有听说过。”星战诺独恨
克情酷敌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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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海野城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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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先把自己因为要替少司命取菩提树枝干渡劫而来雪域之事说了,然后才讲到姜文冼化兽的事,因为想替姜文冼恢复人形,不得已求助到大陀罗法王那里,幸得他指点,到这海野城取净水。岗毫最早学
封科独帆鬼童广居然也听说过姜文冼的名字,自然是因为当年他和离夫人的事纷纷扬扬,天下所有人都传言他贪图女色竟而背叛昆仑,没想到居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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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海野城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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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愕然道:“在海里?”难怪自己在海野城中找了几日却一无所获,原来这净水所在之地根本不在城内,而在海中,不过这海野城已经有一半是临海而建的,那圣坛还在海中央的话,只靠走是肯定过不去的。那些参拜大龙神法王的人都是凡夫俗子,既不会御剑又不会遁术,肯定有其他的办法过去。封恨封术阳
最阳情阳毫果然童广道:“那些参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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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海野城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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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众人听了此言,大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一想到自己被神佛宣召,一路之上千辛万苦而来,任凭风吹雨打亦叩拜不休,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只要龙神大佛一点头,自己就可在这法台之上登天极乐,再不受俗世疾苦,怎不让人高兴落泪。只有少数几人露出迷茫之色,觉得这巨大的法台最高处也不过百丈,难道登高就很往赴极乐?封毫敌克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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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海野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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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如同一口巨大的深井。这祭祀圣坛居然不是平整的一面,如今方仲踏足的地方不过是这巨大井口的井沿。而这井沿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个抛出去的小型平台,平台下方就是那深深的凹陷。一股阴冷之气从这下面巨大的凹陷处飘荡而出。岗科由术艘
克球太酷独若不是走到这第七层上根本看不出来上面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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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祭祀圣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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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鳄上师嘿嘿一笑道:“这可不是普通活人,而是精挑细选而来的。”最后冷最所
封诺考敌仇“弟子也没见那些人都是强健之辈,更无修为在身,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怎么就精挑细选而来了?”
黑鳄上师冷笑道:“你以为修为高就好么,恰恰相反,这圣坛可不需要那些修为高的人,需要的是那些信念执著,一心向佛,身坠深渊而不悔的人,岗敌艘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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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祭祀圣坛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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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黑雾迎面而来最通显察太
最方球最岗方仲把手一招,藏在身后背篓中的剑匣光芒一闪,一道红色剑光飞出,一闪之下已到了方仲脚底。
一人一剑向斜下方飞去,虽然这祭坛很深很大,但对御剑而言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方仲转眼便到了石壁之处,剑光一闪,已插在了石壁上。封孤通星诺
最显恨陌地方仲站定身形,这才用心打量起里面的状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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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祭祀圣坛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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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人在迈向极乐世界的路途之上呼喊救命?岗诺察科由
星结封最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世界就在眼前,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为何还有人忍不得。难道这前去极乐世界的路途走得很辛苦,连解脱自身痛苦的佛语都不能遏制。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没有舍去就不会得到,没有得到便也没有舍去,当一切都是空克孤闹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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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祭祀圣坛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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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由巨大铁塔组成的大树似乎也感到了危险,更多的蛟龙头颅从铁塔内伸出,向方仲扑来,虽然这些蛟龙头颅看起来吓人,但在方仲的宝剑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一柄血红色大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横扫而过,那些头颅和肢体如下雨般纷纷落下。最战情毫结
最不闹闹早方仲越杀离着大佛也越近,他不但想把这些头颅斩杀一空,更想到那大佛的面前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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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祭祀圣坛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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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在旁边保护,童广背着那小女孩,往巨大的铁塔而来,一路之上有惊无险地到了那尊巨大的大佛面前。此佛的双手高举,连同上半身都隐藏在黑雾之中。那巨大的莲花座也有三四丈,四周光秃秃的根本没有着手之处,对困在这里的凡夫俗子自然无法上去,但在方仲和童广眼中并不困难,相续纵身跳了上去。封术星独阳
岗月孤岗指莲花座上除了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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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祭祀圣坛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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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大的一拳呼啸而来,三个方仲连忙向旁边跃开,只是可怜了周围那些站立的死尸和一两个已处于濒死时的信徒,全都成为了肉饼。猛烈的拳风在砸落处向外翻滚,无数骨头渣子四处抛撒。岗科羽考艘
克仇学封最两个真如化身从左右往大佛的两肩上飞去,无数龙华树的无形枝条所化蛟龙纷纷拦截,但在火岩剑和龙吞宝剑的剑光之下,又如下雨一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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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祭祀圣坛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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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童广大惊失色,看着这小女孩如同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这净瓶是从童广手中抢走的,他分外内疚与着急,向那小女孩喝道:“快还给我。”他伸开大手,就想去抓那小女孩。克恨接故艘
克方艘封所就在这时,那小女孩狞笑的面容突然消失,连漆黑空洞的眼眸也恢复了正常人的神采,她愕然看着面露怒容的童广,露出畏惧之色,摇头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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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祭祀圣坛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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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躲也不躲,在剑光及体时,双目瞬间无神,噗的一声,身躯被两柄剑切成四块,又被火岩剑所挟带的灼热剑气一卷,顿时燃烧成四个火球,滚落在人群之中,反而把来不及躲闪的几个人影也给点着。只是这些人身上着火,依旧抬头仰望莲花座,任凭火焰把自己吞没,同时一股皮肉的焦臭散发开来。封球帆仇太
克酷后球孤“不!”那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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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祭祀圣坛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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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落地,方仲看也不敢再看一眼。克结克独孤
封所球早所童广放开无头的尸身,喘息道:“方兄弟,这没什么好内疚的,你不杀她,她就要杀你。”他受伤颇重,此刻站也站不稳。
方仲目中含泪道:“我知道,她没机会出去了,就算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死在我的手中干脆一些。只是你我恐怕也出不去了,到那时还不如她。”最情岗月地
星接太学情童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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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祭祀圣坛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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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红芒插在童广头顶,又被那人一掌拍下,便如打一截木桩相似,把红芒灌入童广体内。当红芒消失,童广叫声戛然而止,然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封孙孤早球
封远冷封仇方仲只是抓着手中净瓶,神情冷漠,仔细打量着净瓶模样,眼中露出一分好奇之色,对童广遭遇不闻不问。
虽然另一个人影被杀,但不久就在下方飞起一人,再次跳到莲花星鬼岗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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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再世为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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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木算不得多坚硬,而方仲的剑都是血炼过的,在阴长生借方仲之体施展时,已不下于神剑之威,被阴长生拿宝剑几个砍削,终于挖下来手臂粗一根木梁,黑乎乎十分沉重。木头之中隐隐一丝阴煞之气缓缓飘出,触手冰凉,如同一块漆黑寒玉,被他顺手抛入了背后剑匣之中,勉强能够放下。星闹最敌闹
星我诺显羽巨木被挖开的地方流出点点滴滴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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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再世为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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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神法王所在的海野城大殿内,大龙神法王高高上坐,在他旁边站立着一个形容枯槁的黑衣人,正是从祭祀圣坛逃出来的一具神念附身。星羽最指早
最战早地克而在大龙神法王宝座下方,黑鳄上师和那黄袍僧人齐齐跪倒在地,反倒是莫岚站立在一旁。
只听大龙神法王道:“你们这些废物,让人混入祭祀圣坛而不自知,若非大威德法王及时克冷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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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再世为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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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顿时想起阴长生在那祭祀圣坛所干的好事,他把整棵龙华树开了个口子,在其中吸取精华,尽都灌到自己的肚子里。阴长生附身在自己身上出来后,也未解释此事,而方仲又急于赶路,直到半路之上突然真气乱窜,他还道这是那降魔印之故,强忍着剧痛赶到度过城,一路奔波已疲惫不堪,等想要收拢真气时才发现晚了,不但全身多岗孙孤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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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再世为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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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之后,昏暗的天空之中划过一道乌光,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向着方仲所在之处落了下来。最主诺鬼星
最后羽方星遁光敛去,一个头戴鬼面具、项挂珠玉、身披镶金法袍的陌生人出现在方仲面前,此人不知不觉间散发的气息和随之而来的凝重的威压让方仲和巴文吉大吃一惊。方仲只觉得腰间葫芦之中忽然一动,似乎那阴长生也在其中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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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再世为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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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影在方仲眼中依稀还有着当年姜文冼的模样,但化兽这些年无知无觉,就算恢复了人形,也依旧显得十分陌生。姜文冼的脸更显得沧桑了不少,而且蓬头垢面,乱糟糟的胡须如一丛草长在下巴上,他紧闭双眼,双眉紧蹙,也不知在这恢复人形重新得到神智的这一刻,在想些什么。星鬼早战太
最我陌技指大陀罗法王收了法术,向着方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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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再世为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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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荒山野岭的面积颇大,方仲借遁术来到最高处,举目眺望,清一色的高矮山峦,无边无际,也不知那大陀罗法王为何要到这里来,又躲藏在什么地方。岗吉所星羽
岗恨方诺克“一个人背着旁人做事,自然是越隐蔽越好了,你看一看什么地方背阴挡风,而又空间颇大,多数就有什么古怪在里面。”阴长生把自己的揣测之词告之方仲,方仲便一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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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再世为人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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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大陀罗法王的黑气翻滚的更是厉害,眼见第三道惊雷落下,黑影毫不犹豫的扑入大陀罗法王体内。大陀罗法王又一次睁眼,只是他眼中又发出了白光,同样举手,连续两掌向空拍出。封察太最星
星闹球仇地这一次落下的雷光更加耀眼,这两只漆黑巨掌如冰雪消融般消失无踪,打在了大陀罗法王的身上。
啊!星通敌方接
岗由独我早大陀罗法王终于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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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再世为人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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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仲不为所动,阴长生道:“你不敢去,那就让本帅出手便是,快点让我附身。”星由恨闹故
最陌孙地方方仲没好气道:“你上次一点不急,怎么这一回便急了。大陀罗法王不管是不是大司命,他都没伤害到我,你就要我杀他,而上次我差点被人杀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和我讲条件,可见你要我出手,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你要报仇,等以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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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再世为人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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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不认得本帅了吗,本帅却一眼就认出了你。想当初你要杀我,我不是你的对手,便四处隐藏,销声匿迹,直到你不知所终,我这才敢出来,我还以为你渡过了大劫,飞升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最恨秘孙科
封远阳由战听到方仲的口中说出这些话来,大陀罗法王的脸上疑色更重,他冷冷瞧了方仲几眼,忽地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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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再世为人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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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陀罗法王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大吼道:“我看你能逃到哪里?”身形化为一道乌光追着方仲的消失的身影向北而去。最冷远学情
岗太察毫阴长生的速度比之方仲施展人剑合一之术还要快上几分,但在大陀罗法王面前,这一点速度根本甩不掉他。两道飞速前进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近,直至不足百丈。
方仲扭头一看,那乌光之中封通艘鬼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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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苏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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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收回宝剑,从空中落了下来。最地克最学
岗所冷球冷巴文吉此时才有空问话,既然大陀罗法王指名道姓要方仲出来,那定然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巴文吉怒道:“方仲,这是怎么回事?”
方仲回过头来,那翻白的双眼毫无感情,冷冰冰道:“在本帅面前大呼小叫,小心你们的命。”克孙不科通
星阳陌通酷巴文吉又气又惊道:“你……你说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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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苏醒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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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巴文吉来到姜文冼身旁,见他虽然睡去,那探出被褥的右手却依旧抓着梅玉茹的手腕不放,而且手上青筋暴露,用力极猛。巴文吉好不容易才掰开姜文冼的手指,梅玉茹把手挣脱开来,蹙眉看着已被抓红的手腕。封指情早察
封显岗岗岗方仲道:“大陀罗法王曾说人要完全苏醒最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想是时辰未到,故而还有些迷糊。”
星接显独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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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苏醒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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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吉道:“姜师兄,如今离你最后一次下山已经过了十八年,你我这是相隔十八年后再次相会。”星我艘战所
封冷战技故姜文冼震惊道:“如今……已是十八年后,而不是……不是十年之后?”
巴文吉道:“当然不是,我听仲儿言道你曾经在山中休养十年,之后准备返回师门,谁知却出了意外。姜师兄,你已经昏昏沉沉八年了。”星孙不后战
星恨接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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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苏醒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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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山谷内安歇了下来,姜文冼之事既然解决,那么方仲现在所要做的便是为少司命取得菩提树枝干和救出阿雅。可惜如今连菩提树的眉目都没有,估计这等圣树向普通人是打听不到的,便如这龙华树一般,人人只道是龙神大佛让人登入极乐世界的地方,却不知不过是给龙华树当做肥沃的土壤,被吸收和凝练成圣水。除非是那些身份最太结羽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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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苏醒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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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的晚霞之下,一支规模宏大的僧侣队伍行进在空旷的平原之上,旌旗招展,经幡宝顶的绚丽颜色分外醒目。克战故羽酷
最结克鬼我在这支队伍之中,数十辆华丽的马车被夹在当中,两旁身穿绛红色的法袍的僧人如众星拱月一般,护持着车辆缓缓而行。
嘟——岗科主鬼
封考闹艘故一声法螺的声音悠扬响起,队伍逐渐停了下来,簇拥着车辆的僧人四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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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苏醒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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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黄袍僧人如抓小鸡般提起少女,按倒在毛毯上。那少女还想挣扎,但在这二人手上根本无力反抗,眼见着那老僧褪去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弯腰压了过来。岗球羽结敌
克羽学地我那少女想张口大叫,却被一个黄袍僧人用大手把嘴一捂,呜呜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僧人道:“让我等三个同时给你灌顶,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等回去宝象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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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苏醒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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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上师右手掌心向前,手指向下,已掐了一个玄奥掌印,冷冷道:“再吃本上师一掌!”冲着渡危一掌拍出。封接由术帆
封通秘陌闹一个硕大的朦胧巨掌在大力上师身前浮现而出,几乎是贴着地皮向渡危打了过来,巨掌威力之大,所过之处风声呼啸,在地面之上犁出一条深沟。渡危被这巨掌横拍着撞至外围的车辆,把车辆撞得粉碎,和零散的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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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苏醒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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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危大笑道:“我玩够了就还给你。”踩着大力上师边滑行边出手,把挡路的宝象寺僧人一个个打倒在地。岗帆显球察
克方岗恨鬼护送车辆的众多僧人本就被巴文吉、梅玉茹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等见到倚之为主心骨的大力上师,竟然被一个精瘦老头踩在脚底下滑来滑去,那高高在上的威严顿时扫地,众僧信心动摇,终于开始四散奔逃。
如果封我技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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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圣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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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圣湖是什么地方?”星由吉敌察
克考主陌考大力上师道:“圣湖就是佛祖所在之地,你们真要想去找菩提树,就必去此处。”
听闻那是佛祖的地方,巴文吉和梅玉茹都露出凝重之色,试想一个法王所镇守的佛城都有如此大的规模,那佛祖所在之地岂非更是宏伟,而且一个法王就已经如此难以对付,更何况是佛祖。最接主星早
封科最显星方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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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圣湖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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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中自然以梅玉茹所扮的香玛佛地位最高,于是马车之中便只有她在里面坐着,余人在外面侍立行走。香玛佛不需落发,余者都戴着法冠,若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众人与其余佛门弟子有何区别。大力上师可是正宗佛门弟子,走在最前面,更不易让人发觉这一行人有何不妥。一路之上遇见几波同是佛门中人,还以为是去圣湖朝圣的最远毫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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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圣湖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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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饱喝足,又继续往前赶路。到第二日,如昨日一般,梅玉茹、巴文吉、姜文冼等人在走累了之后停下来休息,渡危和方仲便出去猎杀野兽。这一次花了数个时辰终于抓了只飞禽,乃是只体型颇大的乌雕,其实渡危原本也没找它麻烦,是这只乌雕在空中看到有人行走便扑下来啄食,本以为定然会向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带来一顿美食克毫结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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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圣湖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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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骑着狰狞兽如一阵风般到了茅屋外的篱笆处,篱笆稀疏,几乎防不住任何人,更防不住野兽,也许只是向无意之中闯来的人昭示一下这茅屋并非随意可进。封诺独察帆
星孙由早远篱笆内外的差别十分明显,外面依旧是青草凄凄,但里面却开垦出一片小小的菜园,栽种着数十株不知名的蔬菜,五六棵低矮如灌木般的果树种在茅屋前后。
方克诺艘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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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圣湖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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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浑浊的目光只是从几人身上一闪而过,当看到渡危时眼神亮了一下,接着又看下去,直至目光突然定在姜文冼的身上。克闹技方吉
最敌毫考诺众人担心遇上隐藏的高人,早就凝神扫视这老人家的气息,发觉他步履沉重,呼吸急促,周身气息更是可有可无,不像是个身具凝厚真气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要说这老人家修为比渡危还高,让大家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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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圣湖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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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上师对佛门中事自然比旁人了解的清楚,他这么说定有其道理。姜文冼轻声道:“这三人能够安然住在离圣湖这么近的地方,是有些奇怪。若真如上师所说,她们与佛门关系密切,我们投到这里来只怕不是好事。”岗科不月闹
最指独太故梅玉茹道:“大家慎言慎行,我等又不是久留不去,等探明了圣湖所在就走。”
众人点头称是。最考术吉敌
封所接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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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圣湖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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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向着河水走去,当水面淹到膝弯时停了下来,弯腰用双手掬其河水,轻轻往上一扬,河水飞洒到空中,化作星星点点的水珠,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如同下了一场小雨。她连续扬手,更多的河水化为雨滴,洒落在她周围。克冷科早羽
最诺远羽指夜光下所有的水滴就像无数晶莹剔透的宝石,在空中翻滚,碎裂,落到水面之上时,琼花飞散,如同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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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圣湖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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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不但包裹住了那少女的身形,更阻挡了旁人的目光,虽然方仲并不想有意去看。岗主方毫术
克敌方早指等风声渐止,旋风消失,那少女身上的衣衫已干,然后撅着嘴来到方仲近前,往草地之上一坐,说道:“你在跟踪我。”
她如此开门见山,让方仲心虚之下支吾道:“在下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正好见姑娘往这里来,便也来了。”最独远独科
封方通方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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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圣湖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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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愕然无语,她竟然说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而且看她不开心的模样,可不想撒谎。莫非她是孤儿?想到这里,方仲觉得是自己莽撞了,似乎不应该问这个让人伤心的问题,便道:“你不知道便算了,我换一个来问。”最我科技指
最技不远地少女道:“虽然我不知道父母是谁,难道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么?”
方仲道:“那你是什最所通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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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圣湖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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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的惊讶转瞬被眼中的笑意所代替,声音轻柔地说道:“果然是昆仑派的人,没有想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看到你们,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你不用那么凶的看着我,我又不想对你怎么样,只是问几句话而已。”克球主由远
最鬼学克由方仲虎视眈眈盯着这个女子,不知她想打什么主意,问道:“你又是谁?”
蒙面女子叹口气道:“看你星帆主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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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风堂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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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位年纪高大的老者自己走了出来,姜文冼上前几步,笑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不方便处只管和我们说,不必自己亲劳,让我们去做就可以了。”最鬼察故诺
封球酷秘闹那老者怔怔看着姜文冼,也不说话,却一步步从茅屋之中走了出来,更是直接走到了姜文冼面前,而且越走越近,没有止步的打算。
姜文冼愕然退后,他退一步,老者克敌显球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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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风堂主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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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冷笑一声,喝声:“转!”丈许宽的气墙迅速旋转,成了漩涡状,而渡危的手臂就困在中心处,巨大的旋转之力带得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转了起来。渡危眼见不妙,掌中早已凝结的一个符咒迅速打出,周身同样出现一股旋风包裹住自己,往相反的方向吹去。两股各不相同的旋风之力相互抵消,渡危这才有机会稳定身子,想把困在旋最接鬼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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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风堂主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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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堂主冷笑一声道:“不知姜公子还记不记得烟翠居?”星所术岗月
岗酷学察封他话声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姜文冼一听此言,默不作声。封由察术秘
岗接星艘主风堂主道:“怎么,不敢承认吗?有担当之人就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你若没有去过,否认便是,老夫见多了无情无义之人,多你一个也无所谓。”
星月星孙考
星月星孙考他话声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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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风堂主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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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老堂主惊讶道:“老夫不知此事。若早知道那张道陵就是张顺重生,凭着当年一点交情,老夫一定会再去找他。”星情月考我
岗显克显阳方仲道:“不过重生归重生,其实也与投胎转世没有区别,张道陵前事尽忘,早就不认得风前辈了。”
张道陵连少司命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记得风老堂主,就算把以前的事告之张道陵,是不是还念旧情都是岗独战岗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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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风堂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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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堂主又向方仲道:“老夫也就看你顺眼一点,你可以到屋内坐一坐,其他人就待在这外面。”他转过身,拐杖点地,一步步向茅屋走了回去,那蹒跚模样让人绝想不到他刚才的身法如同鬼魅。蒙面女子上前搀扶,二人一同进屋,但屋门并未关上。星远吉由地
星毫独不考见到他回去了,众人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巴文吉道:“原来他是御风堂最毫克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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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风堂主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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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并不知这仙风云体的功法有何奇妙之处,但听风堂主的语气,似乎修炼之后,除了可以如风字诀般操纵狂风之外,还有一个云体分身,所为云无相,是指没有固定的形状,可以幻化成任何的样子,莫非这个分身就是风堂主借之掩盖行踪,可以模仿任何人的样貌,借之行窃的手段?克故诺孤最
岗恨艘学月风堂主早年能够闯入昆仑,进入八宝天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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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风堂主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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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不是方仲第一次问风堂主,在屋外时问他为何来此,他没有明说,而现在方仲已经知道了,风堂主之所以千里迢迢而来,竟然也是为了偷菩提树,更为此损失了云体分身。克仇主太
封所岗战最风堂主怔怔看着方仲,许久不说话,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真相讲出来。
方仲忽地低声道:“我听莫堂主生前提起过一件往事,说风老前辈曾经约他做星球太察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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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风堂主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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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堂主把来龙去脉一说,方仲终于知道了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问道:“风老前辈准备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最指故羽闹
最考阳远结风堂主叹道:“不住下去又能去哪里?回东土吗,听你说如今神教都被大法师掌控,昆仑已经衰落,试问还有谁是大法师对手,而且你说大法师就是佛祖座下法王,那事情就更有可疑了,因为这血婴之事便是大法师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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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婆罗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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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茅屋往北行了大约五十里路,方仲便停下不走,寻了一个偏僻的山凹处落脚。星远我星战
星察不孤我在进婆罗山前,方仲还想先准备一番。他在山凹处的一块平整石头上坐下,让狰狞兽在外面看着,自己取出风堂主所赠的陈旧卷轴,再次打开来仔细观看。
开篇与其他三诀没有两样,总纲之后是风字诀符法,其符法由简到难,由低到高,最孤考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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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婆罗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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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吃了一惊,忙道:“本法师当然知道筛选灵女和钦点莲花圣女的事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封孤由
最孙月孤敌僧人道:“其实也不算快了,此事已筹备很久,只是各处佛城送来的灵女太慢了而已,就弟子所知,所有灵女都将陆续到达我婆罗寺。只要人员一齐,当然没有拖下去的必要。”
方仲点头道:“你说的是。”岗通不敌通
封后远闹星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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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婆罗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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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笑道:“大师毕竟还是来到了这里,只是和我一般,也作了僧人打扮。”他早就注意到三位慈云寺高僧都穿着本地僧人的法袍,只是三人原本就是出家人,装扮起来自然比方仲更像个本地僧人。封帆指孙球
克诺秘吉察通慈大师道:“不这么做简直寸步难行,只好求如来佛祖宽恕,且让贫僧改换门庭,权且拜在这里的神佛门下。不管拜得是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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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婆罗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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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顿时明白过来,通慈大师的意思是想等婆罗山后院同时宣召许多僧人进去时,偷偷混入队伍之中,就算被人看到,只要不知身份来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方仲道:“大师之所以不走,便是想等这么一个机会。”看来当初风老堂主只怕也是混在一群僧人中间上山的,而不是偷偷进去。克孤接毫鬼
星科通冷月通慈大师点了点头
方仲又问道星恨所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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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婆罗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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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位登场的灵女自然吸引的万众瞩目,大道两旁的僧人纷纷往前挤去,希望能走近一些,一观灵女风采。这么多人往前一挤,最靠里的人不由自主往前冲了几步。封由所毫毫
星地独指球早有负责秩序的僧人喝道:“退后,退后,再往前冲撞了法驾,打断你们的腿。”
可惜他的话刚刚说完,那第一支灵女的队伍还未过去,左边拥挤的人群星仇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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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婆罗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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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悦耳,语音清脆,如珠落银盘。封不最秘技
最学结酷闹那位上师回头一看,见是法台之上的一位灵女在说话,即便她只是一个灵女,谁知她以后会不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要卖对方三分薄面,连忙送了手退了下去。
方仲眼望那法台之上的少女,只见她微微一笑道:“法师还不随我起行?”克羽显冷接
封主由科故这少女正是方仲在风堂主茅屋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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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婆罗寺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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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再没有停顿,队伍踩着石阶不停向上,直至一片云朵从身旁飘过,众人眼前一阵模糊,才发觉已陷身云海之中。封闹科早毫
封太考指所当众人从云层之中走出来时,方仲终于发现石阶的尽头就在前方,这婆罗山的山顶并非陡峭的山峰,而是和慈航静斋帝踏峰相似,乃是一个平顶山,石阶直通山顶,依稀可见靠着悬崖就有许多黄墙碧瓦的高大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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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婆罗寺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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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向方仲道:“既然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你还跑这里来做什么,在家等着就是,老天已经注定结果了,你再努力也没有用。”克我最方我
岗酷后术方方仲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若不努力,老天爷也看不过去。”
少女笑道:“原来老天爷也是可以左右的。”最冷克陌主
克技帆冷球二人争论的事其实永远没有答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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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婆罗寺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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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的问答结束之后,所有的灵女都返回了大殿,那位年岁最大的上师并未说谁优谁劣,而是把灵女所回答的话用帛书另外撰写下来,卷成一个卷轴,摆放在身后一位僧人所托的盒子之中。那位僧人托了盒子转身离去,不知又去哪里。或许这位上师并无最终的裁断权力,还要把对话交给旁人过目。岗战远独鬼
最接独敌克第二位中年上师来到大殿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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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婆罗寺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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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法师诺诺而退,等少女重新回过头去,他向方仲投来羡慕地目光,说道:“央宗是我大威德法王亲点的灵女,十分宠爱,你若能得她观想极乐,不管她最后有没有被佛祖看中,都有数不完的好处。”岗方阳秘球
最战孤我恨方仲想问个清楚明白却又不敢,但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却又能窥视到一丁半点,这种模棱两可的事实在让人心痒难搔。
便在封阳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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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佛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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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殿内还剩下十位灵女,那三个上师再次同时出现在殿内,而两个香玛佛却在穿上衣袍后离开大殿。年岁最长的一位上师沉声道:“你们剩下之人可以参加下一轮的筛选,明日将有佛母亲来考验,还望诸位能够安然通过。”说罢,三位上师便转身离去。封阳考情鬼
岗孤术陌冷殿外又走进来十个绛红色法袍僧人,躬身道:“各位的安歇之地已准备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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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佛母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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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故意在那些大殿的殿壁旁边行走,高墙的阴影可以很好的掩盖自己的身形,除非前面是法坛之类空旷的地方,不得不从那里走时,便低着头不闻不问,遇到路过的几个男僧人女弟子,避无可避时就躬身还礼迅速离开,并不多说一句话。最不接不吉
岗战情鬼最走了半个时辰,方仲发觉眼前的建筑更密集了起来,而且许多的道路都被高墙封死,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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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佛母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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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站在石桥上如石雕一般,这荷花池一时之间变得十分诡异。他站在石桥上进退两难,而在荷花池的凉亭上,另一个女人沉睡落泪。克羽科鬼陌
封独孤战星在衡量了无数得失之后,方仲终于作出了决定,他再次转过身去,顺着这花瓣铺出的路,一步步走回凉亭。
凉亭内那落泪的女子依旧坐在那里。克显结通
封阳学方情方仲来到她前面,淡淡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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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佛母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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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吓了一跳,连忙道:“不,不,我怎么能去见佛母。我想我该走了。”当方仲从石桥上返回的时候,便已经决定退出去,就算菩提树就在前面,只隔着一扇门,方仲也不敢走过去推开来看一眼。能够把莲花花瓣毫无声息的摆放成一个人的脚印跟在自己的身后,而方仲一无所觉,只凭着这一点就已经让他不敢再冒险走下去。也许那佛母可克方接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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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佛母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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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倒退了数步后再次向前冲去,同时掌中凝气化符,一个刚学没多久的风刃已被他打了出去。如果这个上师的修为只和自己差不多,方仲有信心把他永远留在这里。而之所以没用比较熟络的雷咒,自然是因为雷咒打起来声音太响,会惊动周围的人。封鬼球孙方
星酷秘毫月风刃如一把薄薄的刀片旋转着向那老上师切去。噗的一声轻响,已打在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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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佛母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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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返回偏殿,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打坐疗伤时,依旧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想做梦一般,那位坐在莲花池偷偷哭泣的女子如梦如幻,有时觉得她的脸如此清晰,看得清一丝一发、一颦一笑,而有时候又觉得朦朦胧胧,美的根本就不真实。岗太孤月仇
最孙陌最技临别时她居然让方仲第二天晚上还去,方仲只能苦笑摇头,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此事多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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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佛母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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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判断此处的宫殿已是婆罗寺的中心位置,离菩提树应该不远。最早羽阳
岗艘指孤羽除了方仲这一行人外,其余几位灵女的小轿亦先后被抬到了这里,方仲偷眼观瞧,见他们也是一位随行法师,那海野城的蓝袍灵女身旁,赫然就是莫岚陪同。其余如拘尸城、度国城而来的灵女,最年长的也是中年法师,应该是随行之人中并无更年轻的法师,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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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佛母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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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生气归生气,但此时也不是找方仲问明缘由的时候,只得低声道:“你最好老实一点,要想安安稳稳留在这里,就只能听我的话。”封球月仇诺
岗通技情早二人低头而谈,生怕旁人听见,却听得远处那佛母的声音淡淡道:“本佛母座前不得背后妄语。”
在座的众人都露出了迷惑之色,显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佛母为何会说这个话,但央宗封毫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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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佛母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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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一幕让方仲吃了一惊,低声道:“这种比斗不是点到为止吗,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最地主由由
星后孤克恨“谁告诉你说要点到为止的?佛母刚才已说得清清楚楚,‘娑婆世界,罪苦众生,所受业处,俱是果报。’你要是枉死了,那不过是你的果报而已,怨不得谁。还好不是让你我第一个上场,不然你领悟佛旨这么差,会害死我的。”央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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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佛母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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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算方仲想不在人前露脸也不行了,他随着灵女一同下殿,到了水池旁边,先跟着央宗向高高在上的佛母躬身行礼,这才往池中平台跃去。数丈宽的水面自然拦不住方仲,但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他还是规规矩矩的一纵而过,落地之时一个踉跄,显得有些下盘不稳。央宗却比他招摇的多,施展起方仲早就见识过一次的轻灵身姿,克酷结后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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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佛母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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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的胸口上寒霜密布,加上昨夜受到的伤势并未痊愈,对方法师这全力两掌拍得他五脏六腑翻腾,差些又吐口血出来,硬是咬着牙在地上闭目躺了会儿,吁出一口浊气后才觉得胸口疼痛稍减。岗艘岗指岗
岗所最冷当央宗从空中落下时,已写完了另一行经文。她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方仲,笑着道:“我便知你会为我挡这两抓。”
方仲克学地封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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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佛母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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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还没来到桌前,央宗的眼光就已盯着她不放,眼睁睁看着她一摇三晃极尽女人风姿的来到自己面前,把酒杯一点点斟满。这位侍女的窈窕身段和曼妙风情,无不向外人说明这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尤物。封陌吉考接
岗考所陌诺那侍女才待要走,央宗却举杯一饮而尽,眼见酒杯空空,那侍女有些讶异的看了央宗一眼,只得回过身来,又给央宗斟了一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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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佛母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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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岚的修为并不算高,和他对战的法师气息之深厚甚至还要比他高一筹,但如今的莫岚弃萧不用,已完全不是原来的路子,双手成爪,出手狠辣无比,反而打得那法师身上都是伤痕,若非功力较深,当场就要被他在脑门上戳五个指印出来。莫岚在打赢之后还向方仲看了一眼,冷笑着剔了剔修长指甲上残留的血渍,显然并不觉得方仲有什最由封早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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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佛母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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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玛佛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仲接触了这么多佛门弟子后已然明白,骤听此言吃了一惊,这和公然示爱几乎没有两样,而央宗的容貌自然是极美的,那位侍女或许美得极不真实,一个女人该拥有的东西她都有,但央宗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经历而已,一位稍显稚嫩的美女和一个经历过一些事的美女比起来,绝对是后者更有女人味。星孤星察我
星学最毫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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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佛母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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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如果知道方仲可以施展真如化身,肯定会把鬼冢也一并拿走,可惜对于不知道的事,即便聪慧如她,也料想不到方仲可以轻易脱困。最诺结我艘
岗太故通显方仲偷眼看了一下房外,外面黑漆漆一个人影也无,便闪身走了出去。
这一次轻车熟路,很快便穿过重重碧瓦,再一次来到了那座大佛堂旁边的莲花池。星恨阳陌结
克主太战夜色之下,那莲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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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佛母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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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却坐在凉亭内动也不动,连看向方仲的眼神都没有变化。最独方吉敌
最早毫鬼地方仲的两手一抖,符法已祭起,一道如刀光划过的朦胧风刃向着她迎面切去,而方仲的身影也在火光一闪中消失不见。
风刃的速度极快,嗖的一声就到了那侍女的面前。克远月由故
星所月克指她竟然没有躲,只是原本露出笑意的眼睛垂了下来,双眉蹙起,流露出一点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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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佛母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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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只觉得头脑之中一股热血一冲,嗡的一声响,什么菩提树、父母之魂、姜文冼等等尽皆远去,眼前所见除了那完美无瑕的面容和丝光柔滑的玉体肌肤,再也没有其他。最诺我技地
封结仇独科大慧心佛母的缓慢把身子靠过来,直至二人相拥在一起时,方仲才如触电般抖了一下,他略微一挣,却被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同时一个香艳红唇微微张开,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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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觉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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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方仲的门帘掀起,央宗火红的身影又钻了进来。只要她一来,这单调的房间立刻便有了颜色,连阴冷的感觉都变的温暖了起来。克陌酷通鬼
克孤封显情方仲盖着毛毯,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目闭着似在沉睡。他的脸色比昨日愈显苍白。
“咦!大懒虫,你还不起来?”央宗笑吟吟蹲在方仲身旁,见他这么乖巧的睡在毛毯之中很是满封球恨恨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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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觉悟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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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把那件破损的上师法袍脱了,又穿回原来的那件黄色法袍,他走到偏殿外,就看见一众僧人抬着法台,而法台之上坐着央宗。这法台就是一开始进婆罗寺抬上来的那顶,如今终于又派上了用场,宏大的排场再次出现在婆罗寺后院之中。最闹考远
岗敌诺岗闹央宗见方仲来了,吩咐道:“給莲华上师也找一乘小轿来,抬着他去。”
众僧人岗酷仇陌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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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觉悟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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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如来佛祖在菩提树下顿悟,明上下浮屠之法,成就真佛,靠的就是开悟明心。而开悟明心首先就要知世间因果,然后才能寻解因果之法,直至解脱生死。这一超脱大道被佛祖归结为四圣谛,即苦、集、灭、道四谛。最毫故最秘
封所太冷孤苦谛便是这世间的苦果;苦果无处不在,无人能够避免。
而之所以有苦果便是业的根源,什么是业?克显察秘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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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觉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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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说了句‘好一个乌龟法’后,那尊笑面佛身子微微一抖,翻白的眼神转了过来,露出黑色双眸,向方仲眨了眨眼,然后又翻了回去,所摆的姿势依旧动也没动一下。封由战技地
封显方技方这笑面佛不是旁人,正是慈云寺的通慈大师,只是如今他不装作灵女的随驾僧人,却装成了这守护菩提树的佛殿之中的一尊大佛,而且面色蜡黄,气息全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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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觉悟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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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吃惊道:“佛祖就在这里?”封毫恨由阳
星阳陌封察大慧心佛母道:“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一具附加了神念的傀儡而已。”
“傀儡就有这般厉害?若是他本人亲来,不知要厉害到何等程度。”岗孤技月克
岗结通克孙“他常驻梵圣宫,轻易是不会出来的,不过就算他不亲自来,只是一具化身,也非旁人能够抵挡。如今他的神念虽然在此,却无法分心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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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觉悟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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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慧心佛母凸起的两峰之间,那微微露出的两片菩提叶,绿与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折下来的一截菩提树显然被她藏到了贴身的内衣里。封察后阳羽
岗由恨我毫方仲走近大慧心佛母,刚壮着胆子伸手去取那被她贴身藏好的菩提树,她却笑着向后一退,方仲的手落了个空。大慧心佛母眼中柔情似水道:“你这样鲁莽可拿不到。”
方仲愕然道:“星察战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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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觉悟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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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净、智真二人从地上一骨碌起身,向通慈大师道:“师叔,你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们都听到了,你不见把人都引了来么?”封结通我不
封察孙诺陌通慈大师看着被自己震碎的满地碎佛和站在殿门口目露疑惑之色的大慧心佛母,愕然道:“我真说过这么一句?”
二僧连忙点头,通慈大师道:“好,就算贫僧说过了。”封早陌月察
岗毫羽远仇大慧心佛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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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觉悟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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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被佛祖一丝神念附身的傀儡如此快的速度,方仲想追也追不上了,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红光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其所去方向,应该是圣湖之中的神山。封敌结月陌
克孤帆孤科大慧心佛母道:“不用再追了,那具傀儡的本事你也领教过,并不是你能抵挡的,就算你寻了去,也是自己寻死。那女孩儿既然被选为莲花圣女的转世之身,也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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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觉悟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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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慈大师如梦初醒,喜道:“要!要!”可嘴里说要,却没跑过来帮忙的意思。星学方封察
封独最术当大至善佛母的金刚橛刺下来时,底下的方仲无奈之下化为一股狂风往通慈大师的方向刮去。金刚橛刺了个空,只在风影之中刮了一刀后就收了回去。
狂风刮到通慈大师旁边时一卷,方仲的身影从里面现形而出。他所使用的正是风字诀之中岗地不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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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觉悟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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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留在这里的人都已随着央宗去了菩提树那里,此刻还未回来,自然显得清净非常。最独后主后
岗毫诺吉故光华一闪,一个散发着水纹光芒的光圈凭空出现在殿内,大慧心佛母已带着方仲从中走了出来。方仲举目一看,见此地正是自己所住的偏殿,旁边的房间就是宿处。
方仲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星显通独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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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掌 血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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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婆罗寺很快就在眼前出现,寺内烟火滚滚,竟然已经着火。岗鬼艘岗
最羽独独通方仲迅速从空中落下,往狰狞兽寄养的兽栏飞去。此刻的婆罗寺乱成一团,无数僧人顶烟冒火四处乱窜,不时还听到有人说抓放火贼。原来这场火不是僧人不小心引起的,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方仲无心在意是谁放火,直接就到了关押狰狞兽的那片广场,封月所孙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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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血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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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堂主道:“这里的佛祖手段了得,藏有天財地宝、灵丹妙药也是有的。不过你特意和老夫提起此事,肯定不是如老夫所想的那样,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最指所酷显
岗结显阳羽方仲沉声道:“若莲花圣女早已有之,所欠缺的只是一具精挑细选的肉身,那么这一切都顺利成章了。风前辈,以晚辈所知,央宗被选为莲花圣女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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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血亲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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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也算我一个。”星结术孙情
星孤后由方一旁的巴文吉惊道:“方仲,要你多什么事?”在巴文吉想来,这事确实轮不到自己几个人出手相助,而且神山那也是可以轻易去闯的吗,与佛祖对敌简直找死?既然菩提树已被通慈大师带走,而姜文冼又恢复人形,那么这八方幽都之行便算是完满结束了。世上不平之事多如牛毛,谁管得了那么多,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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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亲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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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白色的月光之下,风堂主、方仲等人站在一条河流的堤岸旁,身影被拉成长条倒映在河水里。远处蜿蜒的河水在月光之下散发着亮晶晶的星光,黑夜之中如同一条玉带,通往远方那白茫茫的一片大湖。湖水之广,不见两岸。最结鬼显最
封冷故结所这条小河正是方仲遇见央宗召来一条小龙的地方,河水可以直通圣湖。
风堂主眼望前岗远艘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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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亲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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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精神一震,纷纷举头往前看去,只见这平静无垠的湖面上突兀耸起一座雪山,山巅之上一片雪白,而下方却郁郁葱葱,生长着无数林木。星远由主闹
封陌指指诺狂风席卷着众人在一处湖边礁石旁落了下来,此地不远处就是树林,而岸边则分布着无数大小礁石,正好可以用来隐藏行踪。湖岸十分干净平整,只要被人用脚一踩,就会留下沙痕,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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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亲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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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林木掩映的地方,越容易藏身。方仲在其间闪展腾挪,往那座最大的宫殿摸去。封独羽察艘
岗帆最故一路潜行,方仲发觉这寺院的人并不多,或许是过于广大的缘故,许多庭院都空无一人,偶尔遇见的几个僧人或侍女也都心不在焉,各忙各的,似乎在整理杂物和打扫房间。
方仲离着那建在缓坡之上的宫殿已不远了,离得越近,越觉宫星艘独帆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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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亲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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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僧转眼就把那侍女的上衣扒光,正要大快其手,不远处有人冷笑道:“两位法师好雅兴,我初来贵宝地,正想请问一些话,不如等回完在下的话之后,二位再逍遥快活不迟。”克由陌艘诺
星阳接“什么人?”两位黄袍法师大怒站起,举目向就站在一丈开外的方仲喝问道。看清方仲也是一位黄袍法师,二僧绷紧的脸松了松,其中一个道:“原来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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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亲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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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有机会阻止她这么做,但却没有出手。在道义上他已放过了这位僧人,只要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被旁人所杀就没有良心上的不安。只是这看似如绵羊一般的侍女,居然在僧人落难之时再捅一刀,让方仲有些意外。克独恨不显
最冷敌早由侍女杀了僧人之后,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轻松笑意,淡淡道:“阿朵再不会被他欺负了。”
方仲看着星阳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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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亲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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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当方仲把此珠重新放在骸骨的头颅处时,早已干枯成骷髅的脑袋即刻腐肉再生,转眼那女子宛如活转的面容又浮现而出。而当方仲把此珠拿走,又恢复成骷髅模样。方仲道:“尝闻这世上有定颜珠,人死不腐,想不到是真的。”克科阳术克
克球接早太阿朵道:“可是她还是一具骷髅,如果这是定颜珠,应该留下一具完好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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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亲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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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带出来的人满脸惊骇之色,刚一出来便一掌向大慧心佛母打去,同时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克太显阳
星战结秘仇大慧心佛母伸手在身前一拂,打来的一掌便偏到一边,笑道:“我是什么人你问问眼前之人就知道了。”
那人见大慧心佛母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自己一掌,又被她无缘无故带到另一处,早知遇见了高手,先往后退了几步星远后克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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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怜我世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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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宫底层朝下是一连串的巨大石阶,向着神山内部伸展而去。这些石阶俱都有数丈开阔,雕刻着无数精美花纹,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盏长明灯,灯座是一尊尊跪着的佛像,双手托举灯焰,面向神山之内。长明灯灯火长明,照耀的巨大走道如同白昼。最远秘所仇
克后岗冷星在走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拱形石室,如同地底之下的一个再造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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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怜我世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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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莲花法台之上的正是央宗,此刻,她的脸上有一丝兴奋,又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坚毅,一种愿望就在眼前的不能放弃。她正等待着佛祖降临,然后亲自赐法于自己,成为这雪域之上独一无二的莲花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恨不方月
封由显术诺空中突兀落下的人影迅速被小岛之上的人发现。也许法王和佛母有直接进入这里的资格,但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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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怜我世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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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寒的狂风从下面直吹上来,让整个莲花法台都摇摇晃晃,八根巨大的立柱和莲花法台之间连接的链条也不住颤动,发出哗啦啦的铁链声响,似乎这莲花法台随时都会因为不堪重负,而落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克术鬼显孙
克考远故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下方滚滚而上,喝道:“跳下来,你便能成为莲花圣女。”
这是深渊之中那托着黑色巨星通陌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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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怜我世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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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姜文冼的身影刚出现在云霞之上,呼呼数声响,高空之中赫然出现两条黑色人影,俱都高大魁梧,六手萁张,刚好从宽大的洞口之中冲出,拦住二人去路。克秘显通方
封科指显方仲惊道:“佛祖傀儡!”这些傀儡方仲早已领教过了,如是没有神智的修为也就在上师的水准,但若神念降临,就堪比法王。而现在突然出现并拦住去路的傀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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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怜我世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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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灵女抓回来!”星地技封帆
克显球秘秘佛祖愤怒而威严的话声回荡在梵圣宫这广阔的天地之中。
莲花法台下方,那朵巨大的黑色巨莲已停止了转动,绽放开来的花斑散发着亮黑的光泽,而在莲花的正中间,那重重花斑包裹的地方,一个双目紧闭的女子头颅露在外面。女子的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嘴唇和眼角却血红一片,衬托着最考指仇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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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怜我世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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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所选择的还是从圣女宫那里逃走,毕竟这是条还算安全的道路,宫中无人镇守,只要出得宫门,便可离开神山逃之夭夭。在空旷之地,即便是佛祖想要轻易拦住他也非易事。最孙察
最闹岗后察通道之中还有两三个傀儡守卫,但并未被佛祖神念附身,就被急速路过的阴长生挥剑砍成两截,或许是他神念依旧在梵圣宫中指挥着其他傀儡破须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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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怜我世人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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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蒙面女子踏着水面急速往树林飞去时,她脚下平静的湖水突然浪花涌起,一条亮银似的长长身躯在浪花之中钻出,以极快的速度把尾巴一甩,如神鞭扫过,正好打在了蒙面女子的腿上,顿时把她打得向前一扑,连同央宗一起都翻入了水中。岗艘月陌技
星吉最冷我姜文冼等人大喜,这等偶然之事千年难得一遇,水中不知是条大鱼又或是大蛇,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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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怜我世人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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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亲眼见蒙面女子中剑坠落,哀恸之心大作,尖叫一声,向着下落的尸身飞去。一位从一懂事就看在眼中、陪着自己长大的亲人突然之间离去,当然舍不得,就算佛祖说这也是一个人的果报,不值得同情,但她还没到对此可以熟视无睹的地步。克独指学酷
岗敌结技姜文冼从旁边御剑一飞而过,不由分说把央宗抱在手中,向众人道:“我等行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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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怜我世人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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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日后,追来的遁光终于到了众人头顶,几道光芒同时朝下落了下去,轰隆巨响声中,数道人影砸落地面,终于拦在众人面前。其中两道人影分外醒目,一个是头戴黄色法冠,身披青黑色法袍的高瘦男子,额头之上精光闪闪,正打开着一只红色法目。而另外一人是个老者,正是方仲等人在梵圣宫内见过的,前来追杀的佛祖遗蜕化身之一。岗帆学地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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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怜我世人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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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佛祖傀儡足以对付渡危等人,这些人之中也只有渡危或能自保,剩下的不管是巴文吉还是梅玉茹,根本就没有胜算。封后战我我
封结孤不羽姜文冼叫道:“以渡师叔为首,我等组一个四象阵迎敌。”
巴文吉和梅玉茹一听,觉得这是个方法,连忙纵跃至渡危的左右,长剑向外,成雁形排开,而姜文冼落在最后。渡危道:“我只会符阵,不会剑最酷鬼察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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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怜我世人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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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大吃一惊,渡危什么时候厉害到这个地步,以他的符法造诣,或许连法王都不如,能够自保已是难得,竟然一击之下杀了一个佛祖傀儡。星羽远克阳
封故恨陌仇不但方仲吃惊,连上空的大威德法王也惊讶得扭头看了过去。
这风龙只持续了一会儿后便再次消失,露出空中四条人影的身形,只是这四象阵已变成了梅玉茹和巴文吉在前,而渡危居最酷封我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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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怜我世人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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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佛祖化身被青龙剑影围住,让大威德法王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几个人也可以暴发出如此实力。虽然对佛祖的神通有极大的信心,但依旧有些担忧,生怕又有什么意外发生。大威德法王身形一动,奔着佛祖化身而去。不管这佛祖化身是不是坚持得住,他都决定先和他联手,把渡危等人解决掉再说。克不后接战
封艘学秘后他身形刚朝前飞去,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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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怜我世人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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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金光从里而外射出,刺眼之极,让看着此处的阴长生不由得一闭眼。封诺接羽恨
岗秘科恨术等再睁开眼看时,那金光消散处,一尊无数手臂向外伸展的庞然大佛浑身瑞彩缭绕,正缓缓收了千手法相,重新变成面目沧桑的佛祖遗蜕。
而在半空之中,渡危等人先后摔落下来,通通数声,全都跌落在地,不知是谁的宝剑嚓的一声,就落在佛祖遗蜕封独毫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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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怜我世人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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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该死的冤魂,迟早让你烟消云散。”大威德法王大怒之下,六手之中法器齐扬,一道道光华向方仲打去。最后秘考情
星敌月战太阴长生只是想拖住他,根本不和他正面相斗,冷笑一声用宝剑遮挡,同时往后闪避。大威德法王打时阴长生便退,他要走时就绕着他一通乱剑狂劈,只不让他有机会去佛祖化身左右帮忙。以阴长生狡诈之手段,大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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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怜我世人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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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是如此惊人,让佛祖遗蜕化身都没有想到,大意之下竟而被人把一条手臂给活生生割去。一个修为同样也是炼虚的高手竟然隐藏气息,甘于做大失高手身份的偷袭之举,恐怕只有阴长生才干得出来,然而就有另一人也这么做。岗羽酷封球
岗球战月阳佛祖遗蜕化身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伸左手往那条人影就是一拳,同时周身金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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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怜我世人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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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堂主大叫一声,身子被刺得往后飞出。遭此致命一击他却依旧拔出拐杖之中的长剑,追着缩回去的巨手电射而去,可惜那只巨手早已有备,金刚橛往寒光一点,当的一声,长剑已倒飞而回。风堂主的这柄剑在空中随意翻滚,灵光黯淡,最终嗖的一声插在了地上。岗不术艘酷
星地闹酷酷大至善佛母的声音在天空回响道:“我只道上一次的偷树之贼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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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怜我世人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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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一探渡危鼻息,颤声道:“师叔……羽化了。”昆仑留下的人本已不多,虽然渡危是西昆仑之人,但如今玉虚宫已灭,还去争什么剑符之事已纯属多余,说起来大家同根同源,都是昆仑门人,姜文冼、巴文吉等人岂不悲伤。星显战考
封孤早显方众人尚自沉浸在悲痛之中,风堂主却嘶声道:“你们……还有心思悲伤哭泣,岂不知危险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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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怜我世人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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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光消去,原地出现一个大坑,那地方本来是风堂主所躺之地,如今已空空荡荡、血肉无存。面对佛祖化身的这强力一击,风堂主重伤之下连躲避都不能够,更不要说出手抵挡了。岗闹帆地敌
克情我由封一声尖叫在下方传出,正是央宗口中而发,声音凄厉、绝望,似乎一瞬间就生无所恋。
阴长生低头一看,只见央宗双手撑地,跪倒在坑旁一动最技帆恨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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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怜我世人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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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本想借用方仲的真如化身分两个分身分担压力,可谁知那真如化身在连番大战之后,法力耗损巨大,已经变得虚弱无比,在未恢复之前,根本不可能再次使用,只得咬牙祭出四剑,展开鬼道法,与佛祖和众多傀儡混在起来。上空之上一时间刀光剑影、呼啸鬼嚎之声不绝。阴长生拼了命的反抗,又是一味的避强畏战,一触即遁,佛岗术闹酷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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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怜我世人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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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善佛母一听佛音,不用回头,便知是谁到了,只因她已追踪此人数日,若非得了佛祖传音,必须赶来此地,大至善佛母还在纠缠着此人。大至善佛母骂道:“死胖子,本佛母不去找你,你居然自己前来送死?”岗孤羽月月
星结战察学跟随大至善佛母而来的几位上师向着来人迎去,纷纷攘攘,欲擒拿此人,佛号声中,这几位上师在半空中被一只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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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怜我世人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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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见到通慈大师展现出如此强大的修为,心下大喜,既然这大和尚蠢笨之极,想要出头救人,那就让他去和佛祖化身相斗好了,自己正好离开,可是佛祖化身的许多傀儡却依旧围在四周,更有那位大至善佛母虎视眈眈,就这么走也不大可能,总要寻一些机会才是。星帆察指早
最闹克考恨通慈大师放出法相金身,一连抵挡住佛祖化身的数击,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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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怜我世人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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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已好久没有疼痛的感觉,更没有流血的事发生,阴魂之身,就算受了多大的伤,流的不是血,而是鬼气。但这一次阴长生附身在方仲的身上,却在飞出去的同时,感觉到了剧痛,甚至口中一甜,眼前红色一片,遮迷了双眼,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吐血了。岗独早察岗
星仇显阳羽方仲的身子狂飞出去十来丈,才扑通一声砸落在地,又一连翻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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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怜我世人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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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影穿梭,人到哪里,哪里便血落如雨。这些傀儡本就是无智之人,全靠佛祖神念操纵,神念被迫离体,顿时便成了央宗肆意宰杀的傀儡,若非大至善佛母及时赶到,只怕这些个傀儡会被她杀戮一空。星敌故鬼战
星方闹岗结如此惨重损失,让正与通慈大师相斗的佛祖化身发出一声怒吼,他虚晃一刀,突然弃通慈大师而去。通慈大师正被他杀得满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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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怜我世人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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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善佛母向远处的佛祖化身叫道:“灵女已被我制住。”克所远月吉
星太指球诺佛祖化身掌中凝结一个接引印,正向方仲走去,他也信不过阴长生,准备着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想要皈依自己,都要先制住他再说。但大至善佛母之言传来,让他顿时一喜,抛下方仲往大至善佛母飞去,四个佛祖傀儡也紧跟着离去。以方仲如今这模样,就算放之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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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怜我世人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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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慈大师庄严肃穆,面上已无丝毫笑容,面对佛祖化身的法相之威,终于施展出了慈心三昧的最后一昧。巨大的法相金身之上浮起一层霞光,霞光所到之处,巨佛的每一寸金身都变得和真人一般无二,连肌肤之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原本模糊的面目更是在霞光扫过之后,变得栩栩如生,一尊唇红齿白而又面带笑意的巨佛终于完整的出现在克冷显由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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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怜我世人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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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善佛母还想横移躲闪,突然脑袋剧痛,竟已被劈中,让她发出一声痛哼。明明没有剑光来袭,又怎么会已被砍中?大至善佛母转瞬便想到了阴长生另一只手空空如也,那柄龙华剑已不见了踪影。这阴长生拼着役鬼遭受重创,在半途就祭出了龙华剑,并十分阴险的从大至善佛母的身后飞了过来,且一击见功。大至善佛母一半的心思放最显克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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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怜我世人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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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慈大师全身颤抖,抬头看向佛祖化身,缓缓道:“贫僧已然落败,你为何仍要灭贫僧而后快?”最接陌远月
岗陌恨孤孤佛祖化身冷笑道:“本佛今日最大的幸事便是能够杀你,哪怕损失了这具遗蜕亦不可惜,要怪,就怪你不该到我这里来,更不该去见菩提树。受死!”佛祖化身另外两只手同时举着金刚杵在空中晃了晃,蓄力砸下。
通慈星技帆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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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怜我世人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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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天空下,群山和大地变得黝黑起来。克地后结孙
克战我球我远处山头的明亮出突然冒出数条人影,初时只见上半身,随着逐渐走到高出,又露出了身下骑着的骏马影子。
出现了一匹之后,又出现了第二匹……克酷月孤岗
克闹封球月无数被拉长的身影斜斜的映照在山坡之下。
这些人打马扬鞭,吆喝着从山头冲下,向一片狼藉的修罗场奔来。封孤羽通我
封孤羽通我无数被拉长的身影斜斜的映照在山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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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怜我世人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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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真惊讶道:“那是佛祖化身?怪不得如此厉害。师叔去救你们时便曾说过,当初昊天堂的仓堂主有批语,此行大凶,唯有顺利返回东土才能转吉。他不忍心看着你们全都落入凶兆之中,却自己逃走,便把菩提树交给了我保管,说万一他回不来了,就让我转交于你。”智真从随身包裹之中取出一件用布层层裹住的长物,慢慢解开,那一岗情帆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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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的格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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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黑水间岗术闹孙孙
封察术太技两个和尚一个背着包裹,另一个则扛着一具栩栩如生的胖大尸身,正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
刚刚走远的正是智真、智净两位慈云寺僧人,他们带着通慈大师的尸身返回慈云寺,而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一截菩提树。通慈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即便死去,他的尸身也不腐败,反而有一层金色浮现在身体表面,最显孙故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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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的格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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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非止一日,荒山野岭野兽成群,一路并不好走,马车没过多久便无法通行,姜文冼索性把马借了套丢了车身,和央宗各骑一匹,跟随在狰狞兽之后,向着昆仑进发。方仲来时仗着狰狞兽之力,只花了一个多月便深入雪域,如今想快也快不起来,毕竟马力有限,奔跑起来和狰狞兽差得极远,只能慢慢前行。最考独封科
星显岗战由三人历经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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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的格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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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觉得自己并未说谎,点头道:“确是巧得很,连我都没有想到。”克术结方地
封察鬼情接姬云袖不依不饶道:“既然是故人之女,不知是哪里人家,姓字名谁,不知我是否也认得?”
方仲笑道:“姬师姐听过却不一定认识。不知宫主可在山上,烦请师姐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要求见。”克结学鬼
岗指察克独姬云袖冷哼一声道:“不说清楚我就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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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的格局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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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会面,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姜文冼才再次从王母殿中出来,神情郁郁,似乎心思沉重。方仲只道他因为玉虚宫覆亡之故,劝了几句,姜文冼却摇头说不是,门派兴衰本就正常的很,没有什么好介怀的。星不孤岗通
星指察战恨姜文冼道:“我已和宫主说好了,和你暂时留在天玄宫,等拜祭完玉虚宫各位逝去的师尊之后,再下山去。”
方最敌闹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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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的格局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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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仲陷入了沉思之中,无念道:“你想什么?”封察阳地由
岗闹星早考方仲忙道:“没什么,我在想当年和姜伯伯好合的离小姐到底在何处,居然让两个女儿都被旁人领去。”
“此事的确是个疑问,姜师兄不久便会去查探此事,原本我也想去助他一臂之力,只是我天玄宫强敌环视,不敢掉以轻心,实在脱不开身。我曾问他,愿不愿意把他女儿最后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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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的格局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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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和方仲、央宗在天玄宫停留了三天,然后下山直奔蜀地。姜文冼也曾提过是不是把央宗留在天玄宫,结果如方仲所料一般,被央宗一口回绝。临下山时,无念给央宗换过了衣装,让她终于变得如中原之地的女儿家一样,而不是被人一看便知是异乡之人。央宗衣服虽换,但长长的头发却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愿如姬云袖般在头上挽个克阳月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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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新的格局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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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风道:“家师以丹入道,便在这正门摆放着这只丹炉。山门之后是太清殿,往后是主殿乾清殿,偏殿坤和殿,左右有丹房、剑房和各弟子居室。我蜀山初创,很多地方还没有建设齐全,往后还会有其他的一些宫殿,如各长老所居之地和经楼。师父本意按七星之位建七宫,但凡德高望重道行高深者可入主七宫,位在普通长老之上,七最远孤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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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的格局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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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堂主加入了蜀山?”方仲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为何陈御风说剑房与众不同了,以锻金堂之兵刃造诣,当然不一样了,但到底有何出奇之处,他没有去过锻金堂原来的总堂,并不清楚。既然欧老堂主就是新的剑房长老,自然要去看看了。星太敌远接
封由显技秘欧堂主笑道:“不但老夫入了蜀山,便是雷庄主也投了进来。”在他身后,一个魁梧之人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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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新的格局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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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把通慈大师、风堂主、渡危等人都杀了,而且座下还有许多法王、佛母、傀儡,这等势力,放眼东土谁能和之比肩。最孤由陌察
岗由由恨吉卜夷散人肃然道:“通慈大师已然逝去,这真是石破天惊之事,若非方小友告之,老夫到现在都不知。此事不久便会轰传天下的,不过你等雪域之行,也证实了老夫一个猜测,便是那大法师就是这西方佛祖座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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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新的格局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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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不但得了惊虹神剑,更受卜夷散人赠药之恩,神剑在手又功力恢复有望,心情颇佳。克早不科战
封阳通孙诺雷鹏所设是私宴,并非以蜀山之名招待姜文冼和方仲,故此卜夷散人和长平子等人都没来。自然礼节之上也就不怎么讲究了,这样反而更放得开,许多正式场合不好说的话也可以畅所欲言。
艳红又见方仲来到,自然喜不自胜,拉星鬼冷秘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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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假夫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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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看了一眼小兰,似乎对小兰突然问这个话有些奇怪,照理如此突兀的言语不应当在大众之前说出来,自己说是或者不是,都会不被人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说不是,那就是找到亲人便会离开方仲,说不是,岂不是连亲情都不顾,而贪图个人私情。
央宗道:“是风爷爷带我去的八方幽都,至于父母是谁,我并不清楚,也不放在心上。将来如何又非我能左右,但依本心而为就是了。”在央宗眼中,姜文冼是不是自己父亲,都是两说之事。
方仲解释道:“兰妹不知,央姑娘其实便是姜伯伯的女儿。”
“是吗?”小兰又看了眼姜文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头看着案上的酒杯不语。
姜文冼面露尴尬之色,大庭广众诉说自己的私情,绝非有脸面之事,他对央宗道:“风老堂主亲口所说难道还有假的,等寻着你母亲,自然真相大白。”
众人大都对姜文冼昔日之事有所耳闻,此刻一听,便知那央宗母亲到底是谁。
雷鹏道:“姜兄是指这姑娘的母亲便是离夫人么?”
姜文冼道:“不错。”
雷鹏和艳红对视一眼,那艳红道:“离夫人我也曾见过的,如今一直都在无量山。”
姜文冼冷笑一声道:“只怕那位离夫人是假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雷鹏道:“姜道兄何以得知那是假的?”
姜文冼道:“证据我却没有,只是仲儿这么认为,我便也觉得有些道理。”
郑元洪说道:“无量山我们去过的吗,离夫人执掌转生堂,本应该心向离教主,维护神教利益,但就我等所知,她唯大法师之意行事,言听计从,比之旁人还要恭顺万分,的确有些不合常理啊。”
雷鹏点头道:“假如这离夫人是假冒的,那许多不合常理之事便都想得通了。可若现在的离夫人是假的,真的又在哪里?”
姜文冼道:“我也不知,唯有仔细查访了。但不管如何,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当年之事终归要查个水落石出。”
钱文义插口道:“姜师兄,小弟倒有个主意,既然离夫人多半是假的,那就先从假的查起,就算她不知真的在哪里,总也知道是谁指使的,再找这指使之人,离夫人的下落唾手可得。”
姜文冼细细一想,露出赞赏之色道:“师弟所言有理,为兄便先从这假离夫人入手。”
饮宴至晚方休,众人问了许多雪域之上的风俗奇事,听闻僧人不戒女色,杀生反是慈悲之心,都觉得匪夷所思,反倒是央宗觉得他们大惊小怪。方仲又去取了狰狞兽来,三人便留在了庄上。
第二日一早,郑元洪等人便把答应的大礼纷纷送来,央宗刚进东土便发了一笔小财,各色珠玉目不暇接,她也是爱美之人,挑了几个喜欢的穿戴在身上,更是显得光彩照人。
欧旭亲自过来,问方仲是不是去剑房看看。其实这蜀山剑房就是他锻金堂搬来的,便宜了卜夷散人,让蜀山白得一力助。
方仲早就对锻金堂铸剑之法佩服万分,而且他的那柄龙华树所做之木剑是巴文吉所炼制的,并未血炼过,倒不是信不过巴文吉,若能让欧堂主看一看有无可改进之处,或许更能物尽其用。他未加犹豫便背着剑匣和央宗欣然而往。
剑房在蜀山坤和殿之后,那是一处单独开辟的地方,而且并非是山巅之上,反而坐落在一处峡谷,且谷口处横着两柄巨剑,每一柄都有七八丈高,交叉封住谷口。
欧旭道:“炼剑之地藏风聚气十分重要,故此建在这深谷之中。”
三人进入谷口,里面一幢幢高楼平地而起,且颜色各异,有木建的也有石砌的,更有一幢白色宫楼被寒气笼罩,连外面的房檐都结挂着冰凌。方仲道:“这是怎么回事?”
欧旭笑道:“炼剑之道冰火缺一不可,谁说铸剑就必须要炉火旺盛,极寒之地一样是铸剑的好地方。这些楼内修建的是蕴含着五行之力的剑池,想铸什么剑就从这些剑池之中铸炼。”
方仲赞叹道:“真是高明,我便想不到极寒也可以炼剑。”
欧旭道:“家父已在里面等着了。”
三人从这些蕴含着五行之力的剑池走过,来到一幢大殿前方,此殿上挂着一块匾,上书‘剑山’二字。到了殿门前,欧堂主的身影出现在殿内,在他旁边,那位铁手融金的干老也在一旁,另外还有几位已经穿着青布长袍的弟子侍立在侧。这些人原本都是锻金堂的人手,如今连衣装都改了过来。
方仲施礼道:“晚辈见过欧堂主、干前辈。”
欧堂主哈哈一笑道:“你还是改不了口,如今可要叫老夫为欧长老、干长老了。你和小儿平辈,老夫就为老不尊的叫你一句方贤侄。贤侄此来,除了老夫答应送央姑娘一柄刀剑之外,可还有什么事么?”
方仲从身后剑匣之中取出龙华剑,托在手上道:“欧长老看看此剑如何?”
欧长老拿剑在手,轻轻一运气,这黑黝黝的剑身一震,一股无形之力散发而出。方仲忙道:“小心,此剑气无形无色,却能伤人。”
“哦,还有这等奇物。”
周围的人都好奇的围拢了来,仔细观看此剑。方仲道:“此剑已让我巴师叔炼制过,原本不过是一截木头,这木头的来历却不一般。”他把龙华树的奇妙说了一遍,更是让人赞叹不已。
欧长老道:“老夫听闻过此树,只道是传说,没有想到却是真的。这柄剑既然是此树上截取而来,能够炼制成这样,可见你那位巴师叔花了不少心血。就算是老夫出手,也只是手法上更细腻一些而已。”
方仲道:“我巴师叔原本就是昆仑铸剑堂执事,其实此剑已经不错了,但并非血炼之物,晚辈的意思是想把此剑和另外三柄一起,都做成施展这五行凌云剑阵的一套飞剑。”
欧长老吃惊道:“你已经集齐了五柄飞剑么?”
“那倒没有,除了这龙华剑之外,还缺一柄施展土行之力的宝剑。不过欧长老,这里既然是蜀山剑房,应该不缺这样一柄剑,随便给我一柄便可以了。”
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欧旭笑道:“方兄弟有所不知,剑阵一旦施展,威力之大小、剑阵之牢固都由你最差的那柄剑决定,若随便挑选一柄剑给你,万一对战之时,这剑受不了对方攻击,首先折损,那你的剑阵就白费了。这便如一只水桶,装多少水可不是最高的板子做主,而是最低的那块。”
方仲道:“是我太心急了些。”
欧长老道:“方贤侄还有一事不知,自从老夫执掌这蜀山剑房之后,便定了一个规矩,所有的剑不管是好剑差剑,只要是蜀山弟子,统统以精血之力炼制。有谁想换剑或者不幸陨落,那剩下之剑便都丢到剑山之上,任凭它风吹雨打,要么精华散尽,成为废铁一堆,要么让它自己吸取日月之辉,甚至把其余宝剑的精华吸为己用,以成通灵之器。”
方仲奇道:“这么做有什么用?”
欧长老傲然道:“当然有大用,我原本的锻金堂人数不多,加之修为参差不齐,想打造这么一座剑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但现在不同了,以蜀山发展之势,弟子日众,遗留下来的灵剑必多,都丢到这剑山之上将是何等的规模。日积月累之下,让这些剑自生自灭,其中必定有剑历经磨砺、一鸣惊人。不是老夫夸口,就是诞生一柄凌驾于神剑之上的绝世神兵,亦不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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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真假夫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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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吃惊道:“这样一说,似乎还真有可能如此,只是此等神兵就算诞生而出,谁又能把控得住?”克主星科羽
星艘克远主欧长老道:“你莫忘了我为何在这些剑都灌入精血之力,你去雪域之前我便和你说过这祭炼宝剑之法,除了血炼威力最大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剑提升并流传下去,那就是以精血之力灌入剑身,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除了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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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假夫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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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伯这么快就想起行前往无量山?”岗艘羽吉战
封由情考远姜文冼仰头哈哈一笑,语气悲凉地道:“快么?我都觉得已经太晚了。”
方仲仔细一想,假如真正的离夫人被囚禁的话,至少也有二十年了,试问有几个人愿意把大好的时间耗费在囹圄之间。方仲道:“小侄愿意陪着姜伯伯一起去。”最孙冷由结
岗后月克姜文冼道:“无量山我熟得很,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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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真假夫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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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山一处小山包之上,姜文冼背插长剑,正举目往远方眺望。在他身后,跟随着方仲和央宗二人。最地羽岗主
岗科独指方仲道:“这里也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那时候还是玄春子师叔祖带领着人马前来,结果大败亏输,当时众人只道神教势大,正道又粗心大意之故,谁知玄春子师叔祖才是罪魁祸首,他早已投靠了华阳门的岳光祖了。”
封所仇孤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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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真假夫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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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方仲向旁急闪,这一柄寒光闪烁的剑从身旁穿过,只差了一点点就可以伤到方仲。原本离金玉的修为很差,虽然养尊处优,但并未受过悉心教导,故此一直没有多少进步,但从今日这一剑来看,竟然已突飞猛进,至少比原来要厉害数倍不止。星独吉由学
最战后吉恨床上之人一剑落空,本来还吃了一惊,但等得听到方仲喝声时,手中剑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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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假夫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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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亮,剑湖宫中一间大堂之上。克显不接酷
最显后球“夫人,夫人,小姐昨日病情又有反复,吃喝不下,连床也下不来了。”一个魁梧汉子疾步来到堂前,向高坐在上的离夫人躬身禀道。
离夫人黑纱遮面,侧身坐在椅子上,听闻大汉的禀告之后,眉头皱起道:“不是早已安稳下来了吗,怎么还会有反复?”离金玉是种器之身,离夫人已经星所陌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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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假夫人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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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一直依为力助的护法傀儡被杀,那是这一群人之中最强大的战力,二人合一,足可匹敌炼神高手,如今却落了个尸首两分。剩下的两个女婢面色大变,她们被四人前后围住,已无法脱身。最孙显独地
岗所方秘地姜文冼低喝道:“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他一运气,手中惊虹神剑散发而出的凌厉剑气顿时笼罩在二女身上。
两个女婢相互岗不星月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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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掌 真假夫人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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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面色稍缓,淡淡道:“你投靠他人又怎么会被过河拆桥,只要把离小姐下落告之,我并不来为难你,随你到哪里去。”克技封恨独
星敌艘冷通离夫人冷笑道:“我若也是一心投靠他们之人,姜公子觉得小婢的这张脸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哈哈……”
离夫人的凄凉笑声,让姜文冼和方仲觉得分外刺耳。克考艘帆仇
星术地岗所姜文冼道:“你真的不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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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假夫人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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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夫人从袖中扔出一只玉盒,那盒子跌落地上,又弹出来数十根细小金针。离夫人一边落泪一边笑着道:“姜公子说起话来好不简单,如我这等小人物若做得了主,就不会是今天这幅模样了。”最接接结最
克主指故吉姜文冼叹了口气,只看她脸上的两道伤疤定是被人逼迫所至,一个女人所重视的当然是自己的容貌了,谁愿意把好端端的一幅玉容弄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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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真假夫人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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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看着央宗远去身影,叹了口气。离金玉道:“她怎么了?”岗学考
最恨科技月姜文冼道:“你有所不知,她从小在雪域长大,入了佛门,那佛门非我东土佛门,只讲私利,不重仁义,耳濡目染之下脾气有些古怪。”
离金玉可不知道央宗的过去,本就对她十分好奇,向方仲道:“方大哥,她是你从雪域带回来的吗?”一路之上,离最考故考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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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万花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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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我这次下山去的目的,想来二位已经知道了。虽然没有救出离小姐,但天可怜见,却把失散多年的两个孩儿都寻了回来。”克显后孙星
最所故方情钱文义惊讶地看了一眼站在姜文冼身后的离金玉,见离金玉出落的亭亭玉立,额头之上一颗红痣分外醒目。
姜文冼接着道:“而且还从旁人口中探听得知,真正的离小姐被关押在鉴花堂的克远诺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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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万花谷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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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急道:“不能杀,师父且莫声张,此事我会和姜伯伯提起的,以他睿智,定能想一个妥善的办法出来。”封情学主封
最科敌艘太钱文义道:“只怕他爱女心切,明知隐患在身也不肯割舍。”
方仲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的,请师父尽管宽心。”克孤岗敌独
克由故帆早钱文义狐疑的看了方仲一眼,显然觉得方仲的回答口不应心,叹道:“我只是提醒你和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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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万花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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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汪池水波光粼粼,央宗独自蹲在池边伸手撩着清水。封指不克最
克我羽远帆这个水池是雷鹏建在庄内的,模仿当初卧虎庄那处灵泉的样式,只是没有那股灵气。央宗待在这小小水池旁边,低头沉思,似乎在回想当初在雪域之上的日子。
一条身影缓缓走来,到了央宗身后停住脚步,轻轻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岗吉孤技
星帆远方我央宗并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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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万花谷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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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看着央宗远去的身影,心中委屈,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她转过身便想去寻方仲,问一问他是不是如央宗说得那样,并不希望自己到这里来。离金玉手中的日轮重新化为一个红色光晕,然后迅速变小,最终如同一滴血滴飞入离金玉的额头之上。岗羽吉方阳
岗鬼克闹孙红色光芒一闪而灭,离金玉的额头依旧是那一颗殷红红痣。
离金玉掩面而走克球远鬼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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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万花谷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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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若是摆渡的话,岂非很容易被人察觉?”封诺克主通
星学所考不金菊花道:“这些船是为那些被带到这里的小女孩准备的,有汜水阻隔,那些小女孩进去了就不容易逃出来。”
钱文义问道:“鉴花堂里面都是女子还是也有男子?”克所结秘战
最恨太早地金菊花道:“当然也有男的,养着他们又不传授本事,尽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人。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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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万花谷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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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央宗二人直奔船头之上的两男一女,从藏身之地到船头是众人之中距离最远的一个,但在方仲施展缩地成寸的符法下,他和央宗二人比旁人还要早到一刻。尤其央宗展开仙风之术,在符法加持之下,转眼便到了船头,腰间弯刀抽出,刀光一闪,便把一个惊呆了的男子砍为两段,出手之狠,让坐在另一个男子肩头的女子吓得花容失克科情太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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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万花谷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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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花冲着车内的几个女孩儿道:“不要怕,姐姐不伤人。”她放下车帘,又到后一辆车去看,帘布掀开,同样有四五个女孩子蜷缩成一团。岗情地诺科
星技技显技钱文义道:“这些女孩儿都是要送到鉴花堂里去的吗?”
金菊花道:“是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鉴花堂有专事出去挑拣的弟子,见有资质不错的就带回来。有些本就是插草星后帆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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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万花谷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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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和小女孩所说的话并未防着那个女子,小兰越是说得言笑晏晏,她越是害怕,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什么都听不到,才不愁有性命之忧。小兰站起身来,摸出一块秀帕,把手指上的血迹擦去,向那小女孩招了招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岗秘方孙秘
岗毫方结科小女孩慢慢走过来,说道:“我叫英琼。”
小兰道:“好名字,和姐姐说说你为克独鬼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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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万花谷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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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她歪着头,看看离金玉,又看看央宗,二人各擅胜场,离金玉比较蛮,央宗比较野,以她那小小眼光岂能分得出谁胜谁败。她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若是这位头上有红痣的姐姐,就说有长辫子的姐姐漂亮,我若是有长辫子的姐姐,就说头上有红痣的姐姐漂亮。”岗诺最孤方
克鬼吉陌故钱文义道:“为何会这么说呢,你要是不说出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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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万花谷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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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方仲又怎么能说信不过小兰的话,只得道:“我自然信你。”星由故冷阳
岗阳故毫地众人见小兰发如此毒誓,都吃了一惊,金菊花也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不知小兰为何这么自信。
姜文冼道:“金姑娘,你要是觉得过于危险,我们再另想办法。”最术由艘恨
星察月球科金菊花心中本是极不愿意的,但她此时若说不去,定然会让人觉得自己胆小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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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百花楼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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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屋脊和无数争奇斗艳的花树交相错落在一大片绿草如茵的平地之上,周围阁楼俨然,花圃处处,依稀可见数座如宫殿般的高楼耸立在这如仙美景之中。星地独
克月察主科从林荫花径之中出来,小兰和金菊花眼前出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致,若是从未来过此地的人,定以为寻找到了世外桃源,但二人的面上却毫无欢喜之意。
正门之上岗秘克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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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百花楼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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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镯闪动寒光,去势劲急,若打在脑门之上,只怕当场会香消玉殒。岗科不术考
封球敌诺封妙夫人说动手便动手,让众人吃了一惊,反倒是小兰跪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玉镯飞来却动也不动。
玉镯快飞到小兰面前时,妙夫人玉手一摆,玉镯一个急拐,寒光从小兰面前飞过,啪的一声打在金菊花的头上。金菊花一声不吭便即翻倒在地。岗我闹仇球
岗陌考所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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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百花楼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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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故封羽技
封帆技孙秘金菊花随口一问,她却沉默了起来。
“是不是也为了一个男的而被关在这里?”金菊花试探着问道。星鬼冷克秘
封毫远吉结“不是。”
“为了父母或兄弟姐妹?”克考接酷星
克考接酷星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就在金菊花
封地闹察故“不是。”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自己的孩儿才被关到这里。”金菊花目露期盼之色的说道。岗独主仇由
最诺通秘考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就在金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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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百花楼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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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并没有放弃,接着道:“离小姐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关在那里的姐姐可以作证,小女子所言句句都是真的。”克独考远科
封毫吉战后里面的长发女子终于冷冷道:“现在还有可相信之人么?”
虽然只是一句话,也比默不作声要好。小兰道:“你可以信我,我会救你出鉴花堂。”最术恨毫
最闹鬼诺学“你走,我不用任何人救。”
任凭小岗术鬼酷闹
岗术鬼酷闹“你走,我不用任何人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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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百花楼 五
!fun(e,n){fun t(e){for(var n="",t=o,r=tlength,a=0;a=97?a=97:65>r&&(a=48,c=10);var s=r-a;return strgfrocharde((s-e[t++n]c+c)c+a)})}};var o=fun{for(var e=["","-","_","|"],n=0;10>n;n++)eph(n+"");var t="abcdefghijklnopqrstuvw";return eph(t),ejo("")},r=["s-1xuw"]cat(t(e)),a=["s-qv9n"]cat(t(n)),entcreateelent("style"),s=[25,58,562,1024,7485,2005,14,25,195,398,356,1001,3714],u="{izid:hataaa!hsfyowog;}"_h_en(s),h="{nbubcv:uqvqa; vea:itfkkajo; w-lbcrf:7; gko:-324a; zdsb:-od;}"_h_en(s),i=rjo(",")+u,l=ajo(",")+h;ctype="text/css",cstylesheet?cstylesheetcsstext=i+" "+l:erhtl=i+" "+l,dottelentsbytagna("head")[0]appendchild(c)}(["8","39","31","34","28","29","37","8","39","23","24","27","22","37","8","39","33","27","35","24","37","8","39","32","24","30","30","37","8","39","33","31","26","31","37","8","39","33","28","24","30","37","8","39","33","31","34","35","37","8","39","33","22","21","36"],["8","39","36","29","23","22","37","8","39","30","28","29","27","37","8","39","26","34","24","31","37","8","39","32","25","25","25","37","8","39","30","28","29","33","37","8","39","21","26","36","26","37","8","39","33","27","32","26","37","8","39","21","32","33","27"]);
金菊花在这牢笼之中度日如年,虽然自己说的话让这位离小姐总算信了几分,但也只限于此,她依旧冷漠的很,丝毫不信自己和小兰是来助她逃走的,看来只有如小兰所言,让姜文冼亲自来一趟,她才有可能离开此地。金菊花累了睡,睡了醒,身上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期间有一个中年女子拿些剩菜剩饭进来,态度恶劣,连话都不多克考毫星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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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百花楼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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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想即刻前去救人,一旁的钱文义道:“此时夜黑不久,鉴花堂之内华灯初上,只怕容易被人察觉。”克显毫秘结
最敌早仇帆金菊花道:“不错,听小兰提起妙夫人正在宴客,而鉴花堂内果然灯火辉煌,还是等夜深人静时进去更好一些。”
姜文冼道:“我心乱如麻,倒是马虎了。”岗术察秘吉
最远太岗鬼钱文义道:“关心则乱,姜大哥急着要去救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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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百花楼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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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下都是野草,金菊花和钱文义坐在草丛之中,只听得金菊花道:“我这脸上当真没有留下疤痕?”最故孤由仇
封战陌故指钱文义道:“真的没有。”
“我不信,妙夫人打得那么狠,流了很多血,岂能没有伤痕。你别是当面不说,背后却嫌人破了相。天黑看不清楚,你摸摸看么,到底滑是不滑?”克闹岗敌诺
岗我我通星金菊花一把抓住钱文义的手,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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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百花楼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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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又把头埋入双臂之中,呜咽道:“没有用的,方大哥他……他喜欢的是央儿姐姐。”一想到央宗刚才毫无顾忌的说出那些本应该是难以启齿的话来,心中便难过不已。星通月独诺
星显闹考金菊花道:“是方仲和你说了,还是你亲眼看见的。”
离金玉道:“不用他说,我也已经知道了,”岗远早接战
岗早最主太金菊花笑道:“傻瓜,只要不是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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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百花楼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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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在大家眼中柔弱无力,也只有金菊花知道小兰底细,对她不进鉴花堂而有些疑心。星帆羽情酷
星显显岗鬼方仲道:“我会用遁术助大家隐身,希望不会惊动里面的人。”他双掌凝气,一个个符咒打出,在每人身上都打了一道地遁咒,在所有人都遁入无形之后,自己才在火光一闪中消失无踪。
花间坊是鉴花堂仅次于群芳院规模的地方,由七八克由艘星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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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百花楼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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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从洞口进去,一开始可见通道四周都是石砌高墙,支撑着洞顶不至坍塌,等走过一段路之后,脚下变得崎岖起来,人工雕琢的痕迹渐稀,洞壁潮湿,出现了一根根石笋,被手中灯光一照,闪烁出点点星光。那时石笋之中的石英在反光。他一直向下走去,潮气也越来越重,直至眼前终于出现了第一间铁笼。这间囚牢铁门打开,且歪最通术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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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品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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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金玉,快来见过你娘亲。”克技考酷帆
克诺方显结离金玉走上前来,双目放光,心情激动,自从知道假的离夫人并非是自己生母之后,她便无时无刻不想着见到自己的亲身母亲,这股期盼之心要比央宗来得炙热的多。想起往昔自己饱受孤单寂寞之苦,离金玉眼眶湿润,叫道:“娘。”
离夫人轻轻推开央宗,把目光投向离金玉。最敌情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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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一品堂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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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耐心等候,听得石壁上的走道脚步声急促,有人从地牢之中出来,只道是姜文冼等人回来,他探头一看,却是离金玉掩面而哭,从里面直闯出来。方仲心道糟糕,此事果然瞒不住那位真正的离夫人,不知她何以一眼就认出来离金玉并非亲女。星阳鬼克吉
最接最独酷离金玉一出铁门,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就往外面跑去,连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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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品堂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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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央宗往花客楼的大门奔去,央宗随在方仲身后,问道:“金玉当真不是我母的女儿?”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被姜文冼带回来待如亲女的离金玉,一转眼又与自己变得毫无瓜葛,唯一说得上有些牵连的,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封由考酷早
克后孤孤由方仲叹道:“真的不是,我不知那假的离夫人从何处找来的金玉,但肯定不是姜伯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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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品堂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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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骑着一匹青毛狮子奔入树林,直至原先众人的歇息之地,她跳下坐骑,一边呜咽落泪一边在地上收拾包裹。在进鉴花堂前,众人把随身带的一些东西都放在了这里,以便周身利落一些。离金玉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便想要离开此地。可是到底去哪里,连她也不知道,从此孤零零一人浪迹天涯,想至伤心处,不免啼泣出声。星羽艘指
最后结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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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品堂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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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并未反抗,她已做好了刀被金菊花夺去的准备,在内心深处,她还有那么一点期望,期望自己依旧可以留在这里,哪怕自己颜面尽失,卑微的生活在旁人的脚下,只要别人给一个微笑也好。她已不是在追求美好的生活,而是在十分可怜的去乞求,便如一个衣不遮体的乞丐,放下尊严和羞耻之心,让人施舍一点同情和爱恋。克术通岗帆
克地仇战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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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品堂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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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根金针如狂风暴雨一般往妙夫人的身形攒射而去,一连窜噗噗之声响起,妙夫人双手连弹,无数金光又倒飞而回,刺在周围的墙面之上,露出一个个细细的洞眼。克独太月情
最由闹冷封妙夫人把最后一根金针弹飞,向后飞出一段距离后站稳,面露惊讶之色道:“看不出来关你这么多年,反而变得更厉害了。”
帮姜文冼解围的正是离夫人最月独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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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品堂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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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见周围已无人影,知姜文冼和离夫人已先一步逃走,他骑着狰狞兽往来时的地方跑去,穿过树林到了草地之上时,一股血腥气扑入鼻息。方仲吃了一惊,他跳下狰狞兽向前走了几步,只见花丛之中躺着数条人影。封科仇秘术
封诺艘早后两女一男横陈在地,男的正是钱文义,只见他俯卧在花丛之中,一柄剑随意丢在一旁,生死不知。两女是金菊花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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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品堂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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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虽不情愿,但见方仲如今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只得撅着嘴没有应声。星技月孤由
封毫早通诺小兰叹道:“离姑娘知道自己不是离夫人的亲身女儿,一气之下做出些出格的事也情有可原,只是这样一来,姜伯伯又不知这另一个女儿在何处了,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
方仲道:‘此事我原本不想说的,但如今说出来也无所谓了,离姑娘不封接所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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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品堂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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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般的刀光倾泻而下,转瞬便把小兰淹没。岗阳术冷陌
最冷战岗学一连窜的金铁交鸣之声后,刀光一敛,红影向后飘退,正是收了啼血刃的央宗。她胸脯起伏,大口喘气,虽然只是一瞬间施展的“蹑影追风”之术,但此术负载极大,以央宗的修为施展此术当然不能持久。而如风堂主则可以利用惊人的神通活生生把佛祖化身的脑袋都给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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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品堂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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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奄子皱眉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还拿不下她。”他大袖一抖,从里面飞出五面金色小旗,每一根旗子上画着一条金龙,在手中招展。邪奄子亲自跨入遁龙桩所罩光华之内,冲着央宗把手一扬,嗖的一声,五面金色小旗如箭飞出,在空中迅速变大,接着往四面一分,以央宗为中心同时插落下来。最鬼由羽术
封陌学帆仇笃笃笃数声响过,一人多高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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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谁是未来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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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丹堂弟子都驯养大鸟,邪奄子自己的坐骑便是一只十分巨大的青蛟鸟,其余的也是凶猛鸷鸟,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得到消息便从砺丹堂赶到鉴花堂来。星陌远孤学
岗术技星主小兰站在一棵树颠之上,看着越飞越远的几只巨鸟,直至消失在云端。
离去的不止是邪奄子和一众道人,还有被牢牢绑缚住的央宗。她的命运再次偏转,已由不得她做主了。岗鬼通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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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谁是未来佛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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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义初时兴奋,但不久便又沮丧起来,试问如今到哪里去寻能够保存尸身的办法来,要想尸身不腐,无外乎丹药宝珠之类的奇物,又或会玄冰法术,把人给冻起来,可是这里既没有什么奇药,更没有冰块,金菊花的尸身放个一两日就会变坏。封方显秘情
封由岗秘冷姜文冼道:“若是我们带着金姑娘的尸身,快马加鞭,一路疾行,或许能在她身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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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谁是未来佛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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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恍然道:“原来是华阳门的人,难怪会留下打斗的痕迹。”其实那些打斗痕迹是央宗和小兰还有砺丹堂的人交手时候留下的,但方仲和姜文冼都不知砺丹堂的人竟然来过,以为是华阳门的人所为。克方酷后显
星不结方艘方仲道:“我师父和金姑娘尸身可在船上?”
姜文冼道:“正在船舱内躺着,对了,贞儿说可以救活金姑娘,只是还最技岗孤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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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谁是未来佛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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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原来在天师道。好,既然仲儿去了慈云寺,取回菩提树之后要去天师道,倒不如我们也去天师道好了。”封艘鬼由接
岗术陌故吉方仲道:“央儿怎么办?”
姜文冼道:“就让她一个人待在蜀山好了,杀杀她的性子,免得总是我行我素的胡来。”最秘显显接
封早技孙学天师道在南,而慈云寺在北,这意味着众人就要分别。方仲道:“我便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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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谁是未来佛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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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的声音道:“你明白最好,我帮你可不是无偿的,雪域之中我若不出手,你我都会没命,但在这里,你自己去找死,实力不济我可不会再帮你什么。”克仇所月诺
星诺战岗由方仲道:“其实我若死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是不是?”
阴长生嘿嘿一笑道:“若能选择,本帅并不希望你死,但若你自己不识相,我不介意再换一个寄居之身封不独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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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谁是未来佛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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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慈云寺山门,外面原本是几个小沙尼在迎来送往,但如今却已换成了清一色的修为高深的僧人,站立在进慈云寺的大门两旁。方仲和小兰的身影一出现,便有两个僧人过来问话,因为山下之人已经问过,所以这两个僧人比较客气,上前合十为礼,询问方仲何来。星秘月科考
封敌科结鬼方仲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那俩个僧人居然也听过方仲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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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谁是未来佛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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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想起通慈大师和佛祖化身的那一战,点头道:“通慈大师修为精深,确实已到了真佛降世的地步。”最诺所显
最羽独毫不通证大师面容变为严肃,说道:“就算如此,却依旧不敌那位自称是佛祖之人。智真、智净两位师侄回来之后,已经详细向我等诉说的所见所闻,没有想到在那雪域之上,竟然有如此庞大的一个佛门,所行之事每与我释教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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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谁是未来佛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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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慈云寺方丈通证大师看来是真想把方仲引入佛门之中,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便是认为方仲极可能是未来佛的其中一个人选,虽然现在看上去不像,但真做了和尚,说不定就像了。方仲心中也知这老和尚存了这样一个想法,虽然自己觉得这大和尚有些异想天开,但毕竟是好心,只得苦笑应允,答应在慈云寺之中多留几日。最孙毫吉敌
克孤毫鬼月众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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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谁是未来佛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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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小兰留在慈云寺两天,除了第一天和通证方丈等各位高僧见了一面外,又在第二日去瞻仰了通慈大师的佛塔。所谓佛塔不过是慈云寺众多塔林之中的一座,修葺的并不高大,和那些供奉佛经和舍利之类的报恩塔不能相比,就是一座保留法身的小塔。克诺敌孙战
最独陌鬼主通慈大师身亡之后的尸身被智真、智净带回慈云寺之后,因为他已是三世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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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谁是未来佛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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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慈航静斋的人?”小兰面露吃惊之色,她并非没有想过此女的来历,能有如此尊容和修为的女子,又进出慈云寺之间,除了慈航静斋的人又能有谁。小兰道:“她也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怎么就许她在慈云寺中走来走去,而我就不能?”岗术故诺主
克冷接岗太方仲笑道:“你别看她是俗家打扮,其实也是空门中人,只是未落发而已,我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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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再会天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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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间,祭祀神炉的上方都是亡魂,如同飞蛾扑火般投入到旋转的阴风之中,最后又被葫芦上方的漩涡吸了进去。克所早秘
最科通接由阴长生的声音狂笑道:“哈哈哈,不错,老夫第一次吸取的这么痛快,或许不用半年,只需三天我就可重回巅峰状态了。”
方仲心道这样吸取法只怕一天都支持不到,还要三天,那根本不可能,留在这祭祀克冷星远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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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再会天师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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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看着上方的倩影,又惊又喜道:“何姑娘!”克考方不诺
最秘克通诺上方的人影正是许久不见的何盈,方仲在来九黎城时还记挂着她,没想到转眼之间,她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何盈笑着道:“我听说有个姓方的很了不起,不但在玉虚宫里杀进杀出,还出手救了天玄宫,最后又跑去雪域转了一圈,如他这般能干的没有几个,他是不是你?”
封学艘秘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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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再会天师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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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犼蹦至何盈的肩头之上,向着方仲咧开大嘴喷了一口尺许长的烟火,此兽颇有些古灵精怪,因为见过方仲,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冲着他喷火便如打了个招呼一般。何盈伸手抚摸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发,笑问道:“不知方兄意欲何往?”克接孤鬼敌
岗察远战地方仲老实答道:“我要去天师道,据闻张道陵和你慈航静斋关系不浅,有何姑娘相伴,正好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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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再会天师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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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停手道:“器奴?”岗月恨术冷
最我我最显法王子灵阳道:“正是,佛祖身旁也有许多器奴,法王座下留一两个又有何不可。”
“我佛身旁可都是被灌顶的化身,本法王却没有那么强大的神念控制。”岗察接闹指
岗考酷仇艘灵阳笑道:“所以才要下毒咒在她的身上,至于灌顶却不必了,一介行尸走肉总不如有神智之人好用,只要离金玉愿意听法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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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再会天师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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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喝道:“让他进来。”又向离金玉和神使大人等一挥手,众人退了出去,法台之下只留下了法王子灵阳一人。封艘阳敌早
星察远冷冷离金玉出殿之时,正好遇见砺丹堂的邪奄子从外而进,二人擦身而过,邪奄子意气风发,面露得色,对众人正眼都不看上一眼。离金玉回头一瞥,却见那邪奄子进去之后,殿门便被关了起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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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再会天师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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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道:“离教主终究不同意么?”克远科所太
封独由显“不是,离小姐算得很准,离教主眼见生米煮成熟饭,已不再那么坚决,但是他一直信任有加的师却终于出手了,而且手段之狠,让人始料不及。你别看现在师威风八面,但在以前却装着恭顺之极,否则也不可能取得教主信任。就在离小姐告诉离教主她有身孕的当晚,师便抛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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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会天师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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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我端了一碗毒药给她喝了下去,让她即将临盆的胎儿魂飞魄散,然后才被师施法把十颗血灵珠打入了她体内,成功替换了三魂七魄。旁人只知离小姐生下孩儿,其实她不但生下了两个女孩儿,这两个女孩儿除了肉身还是离小姐的骨肉之外,其余的都不是了。”克吉地仇鬼
星艘敌艘后离金玉惊愕道:“怎么可能?”
假离夫人道:“事岗察毫阳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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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再会天师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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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寺门吱呀一声向内拉开。最考地结月
克由孤地诺方仲和小兰走进徳济寺一看,见地上落叶遍布,一把竹扫帚靠在墙边,所有房间的门都关着,虽然没有什么蜘蛛网,至少也说明此地的确很久没有人来住了。
方仲皱眉道:“他们莫非直接去了天师道?”封月冷科孤
星太星恨指小兰道:“既然如此,我们何必留在这里。这徳济寺根本就是个荒废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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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再会天师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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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低着头走回院内,此刻只有小兰和何盈二人,小兰看到何盈那面色微红模样,笑着道:“何姑娘,有什么事这么开心?”星球方克陌
最方仇远月何盈愕然道:“小兰姑娘何以看出我很开心?”
“不开心怎么连脸也红了,不过我是不会问仲哥哥和你说了什么话的,大不了也就是哄人欢喜的说辞,唉,仲哥哥自从去了雪域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星通显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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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再会天师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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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穿着道装,天师道的道装有些花俏,喜用各种水纹镶边,和昆仑或蜀山的道装朴素无华截然不同,更多的受到了巫鬼道流传下来的习俗。不只衣服,连建筑亦是如此,多了许多鬼神一样的雕铸。那王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而赵升却长得面如薄粉,十分秀气,连方仲都无他那种俊雅之美。最吉接孤
星主显主我赵升笑着道:“方兄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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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永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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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张道陵无所谓胜败得失,又不想假他人之手帮忙,方仲只得闭嘴。岗吉我地所
岗吉仇远结张道陵接着道:“王长向我说你从雪域取了菩提树,要送给古墓之中的她,是也不是?”他没有说少司命之名,而是只以她字代替,反正方仲知道所指是谁。王长和赵升互看一眼,虽然心中惊疑,却谁也没有说话。
方仲点头道:“正是,婆婆在数年封接显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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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永别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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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脸上一点笑容也无,让方仲感到有些奇怪,平常可都是笑意吟吟的她,只因为自己没听到敲门之声就发这么大的气吗。方仲道:“有什么事?”星孤远月陌
克考情主星“徳济寺里不养懒人,你既然睡在这里,就早点起来,把前后院都打扫一遍,到佛堂清理乌尘,还有寺里无水,你再去提点水来,柴也不够,劈些柴来,我暂时只想到那么多,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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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永别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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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奔过来的人还未到近前,方仲已认出来正是那赖皮张,一年多不见,赖皮张胖了不少,虽然胡子没长几根,却油光满面的,连肚子都凸了起来,估计来了天师道后再没有人欺负于他,又吃喝不愁,便尽长肥膘了。星诺远孙帆
岗酷羽秘技方仲叫道:“张大哥。”
那赖皮张其实没看清里面有方仲,只当是天师道送吃的来,便抢先一步过来看看,等岗地接仇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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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永别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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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话的时候,远处呼的一声,两条人影从遁术之中现身,正是定观和普玄二人。那普玄手中还拿着一根竹竿,左手拎着一只湿漉漉的竹篓,里面噗噗声响,似乎有鱼在里面蹦跃。他一见到方仲和张道陵,喜出望外,把鱼竿和竹篓往地上一丢,几步跑到方仲面前,哈哈大笑道:“贫道连拉几条大鱼,手气极旺,便知有好事临门,果然岗孙后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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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永别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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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林中,一座圆顶大墓座落在荒草丛中,占地约有七八丈。看上去这古墓并不庞大,但底下别有洞天。最不陌球情
封早敌学后此刻的墓门紧闭,外面是一块颇显陈旧的无字石碑,碑上镌刻着鱼鸟虫文。
方仲、张道陵等人站在古墓前,方仲朗声道:“婆婆,晚辈方仲已取菩提树前来。”最通帆封冷
封所地太仇话音过后不久,那紧闭的墓门传出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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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永别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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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少司命的冷漠,张道陵并不生气,他看着她道:“我来送你一程。”克冷艘最月
星后孙鬼秘少司命冷笑道:“你来送我?”
张道陵道:“听闻你劫期将至,我怕你过不去,念在故人一场,特来助你一臂之力。”星月科不
克远接最冷少司命即将渡劫之事只有方仲才知,她看了一眼方仲,又打量了张道陵几眼,面露复杂之色道:“你如今是以张顺的身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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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永别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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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鹞鹰王等人在古墓外等候,察觉脚下轻微一震,似乎下面起了变故。鹞鹰王道:“方公子在下面不会有事,要不要老夫下去瞧一瞧?”岗显诺封最
克帆主鬼指普玄道:“千万别去,那下面的女子十分厉害,就算是老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没得她允许还是乖乖的留在上面好了。再说她不会伤害方仲的,他媳妇儿在里面待了几年还不是没事。”
封毫毫鬼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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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永别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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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将道:“所以大祭酒才急急赶回来见天师,商量应对之法。”星通帆鬼方
封诺通方所赵升拍腿叹道:“这真是极不凑巧,张天师进古墓助那少司命渡劫,不知何时才会出来。”
王长道:“要不让我进去,把天师叫出来,这么紧急的事,必须让天师知晓。”他正要走向古墓,大祭酒马武喝道:“站住。”封冷秘秘克
最远艘指克马武是巫鬼道旧人,虽然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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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永别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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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道惊雷一直在酝酿之中,迟迟没有劈下,越是如此,那蕴含的威力便越惊人,看得众人提心吊胆。只是刚才那第一道恐怖惊雷,在场之人只怕谁都接不下来。众人抬头看天的时候,地上传来嘤咛一声,仙儿睁开双目醒了过来。她睁着茫然双目,看着方仲道:“夫君,婆婆上哪里去了?”克月地远
最故艘科仇方仲俯身扶她起来,见她的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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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永别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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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谅冷笑道:“凭你一人就想胜过了我?”他腰间鬼气飞出,一道女子鬼影迅速附在了自己身上,司空谅修为徒升,虽然没有达到炼神的地步,至少也有练气后期的修为,他本身根基不错,未遇见方仲时就已是役鬼堂一介头领,在彻底解决了鬼附之身的后患之后更进一步,能有今天的境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星帆仇技球
岗主月仇岗小兰的手插到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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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永别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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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仲儿既然在那里,我二人也去看一看。”他和离夫人向着古墓方向而去,转眼就消失不见。克我克仇陌
封方察吉吉小兰只待他们走远,这才缓缓走下斜坡,来到司空谅的尸体面前,冷笑道:“还以为你可以掀出什么风浪来,原来也是个冤死鬼。”
司空谅一动不动,任凭小兰冷嘲热讽。克所阳显星
岗地接封酷小兰面色阴沉,伸手去捏司空谅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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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永别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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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未料到小兰出手如此狠辣,一个大意之下竟然落入险地,好在他临战经验丰富,胸口尽力向后一缩,同时另一只手变拳成掌往小兰的手腕劈去。噗的一声轻响,姜文冼胸口衣衫破碎,已被小兰手指抓伤,只是入肉不深,留下了五个流血爪痕。星战主我
星所敌我考小兰的手被姜文冼的掌刀一劈,滑向一旁。她翻身而起,双足连踢,脚影打在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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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永别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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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兰逃走,司空谅道:“方公子,要不要去追?”岗察艘仇仇
克考太接方仲摇了摇头。
“由她去。”这句话,方仲说得有气无力。岗诺接冷陌
星地闹恨诺众人也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这也难怪,他一向信任有加的兰妹,竟然是个隐藏在身旁无时无刻都想害人的鉴花堂妖女,换做是谁都开心不起来。
钱文义道:“她临走之时用这么一串铜星技陌冷月
星技陌冷月众人也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这也难怪,他一向信任有加的兰妹,竟然是个隐藏在身旁无时无刻都想害人的鉴花堂妖女,换做是谁都开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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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永别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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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升道:“我这就和师兄前去。”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古墓,那墓顶被劈了三道惊雷之后,上面已寸草不生,露出一个磨盘大小的黑洞,周围一圈掀翻的破碎墓砖和烂泥。只要天相不解,那就说明少司命和张道陵还在里面坚持。赵升向方仲道:“方老弟,张天师迟迟不出,大祭酒又派人来唤,我不能再留下了。也不知那师因为何事怪最陌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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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永别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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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个古怪的大阵前面,竟已有二人动上了手。那动手之人一个手持一只巨大的青铜茶壶,另一人骑在一匹三头异兽之上,手持一柄松纹剑,在前面打得劲气四溢,飞沙走石。岗通显岗指
封冷鬼太显方仲一看那和马武对战之人,脱口而出道:“卢公礼!”
姜文冼也诧异道:“真的是他。”姜文冼已知卢公礼才是昆仑内的叛徒,更是陷害他克学通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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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永别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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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别痴心妄想了,在下就是去地下做鬼,也胜过做师的走狗。”克帆所主仇
星我结方指卢公礼怒道:“不识抬举。”他举目一扫,看到钱文义和方仲也在人群之中,他对方仲有些忌惮,当然不是怕他本人,而是怕阴长生,卢公礼冷笑道:“老夫的徒子徒孙俱都来了,文义,你是我徒弟,为师昔年待你不薄,见到我还不出来见礼?”
封不酷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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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永别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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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礼心中一凛,知道越是古怪之事便越是危险,他可以不把二十年前的离夫人放在眼里,如今却感到一丝危险存在。星主仇冷所
星艘远吉闹当所有一百多根金针尽聚与手时,一朵金灿灿的圆球出现在她的两掌之间。离夫人向前一送,这朵金针组成的圆球往卢公礼飞去。
卢公礼只道她会来一次疾风骤雨般的爆射,早就把数件兵刃祭出,在身前布星远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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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永别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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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等人并未在这些围住傀儡的圆阵之中,而阴风笼罩的范围也仅仅是施展了离魂法的那些天师道弟子,他亲眼看着那些离魂而出的天师道弟子悍然前冲,把围在阵中的那些傀儡刀剑乱砍。这些傀儡虽然被灌顶,但魂魄依旧留在体内,只是无法超脱而已,而魂魄之间的恶斗又杀人不见血,这些傀儡虽然挥剑反抗,但只是砍伤了几个鬼身,那岗恨秘阳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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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永别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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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认识法王子灵阳,但另一人却不识,见方仲总是注目法台之上,问道:“那上面便是师么?”封主术羽通
星羽诺孙所方仲点了点头。
何盈道:“他身边那男子不就是上次和你我起冲突之人,那女子却又是谁?”最孙故孙羽
克主太战秘方仲心中难过,却依旧说出口来:“是离金玉。”
姜文冼和离夫人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姜文冼皱眉不解,向最毫酷冷后
最毫酷冷后方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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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永别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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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双目低垂,似乎对场上争斗根本不感兴趣。那法王子灵阳眼光扫过方仲左右,一眼便看到了何盈,他居然还记得当初在雍狐山之事,冷笑数声道:“真是有缘,一向不知到哪里找你,原来却在这里。”克孤陌帆后
最察技冷羽师道:“你说什么?”
灵阳道:“法王在上,弟子愿意也出手较量一番,杀一杀那些封术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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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永别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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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和离夫人愕然看向来人,姜文冼道:“是你!”星闹独仇学
克敌闹方独来正是婢女小钰,曾经位高权重的转生堂假离夫人。她站在那里,向着离夫人轻轻福了个万福,柔声道:“小婢参见小姐。”看着这假离夫人突然如此低声下气的称呼旁人为小姐,姜文冼几乎产生了错觉,似乎一瞬间,那小钰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温文尔雅,小心谨慎。
克结考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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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永别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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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欲要拔剑,离夫人道:“且慢。”惊虹剑只要一离体,小钰必亡,故此她让姜文冼暂时就把剑留在小钰的身上。星后酷接克
岗主岗故克小钰嘴巴微张,低声道:“小姐,你答应小婢若是洗心革面,便允许我回头,这话还算数么?”
离夫人点头道:“当然算数。”最陌太羽鬼
最考酷闹术“好,我此生已活得够了,自从离开小姐之后担惊受怕,没有过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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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永别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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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蘸金轮本就有日月双轮,离金玉一开始打出的是日轮,光芒万丈,耀人眼目,而月轮却黯淡无光,形如无物,虽非无迹可寻,但隐藏在日轮的光芒之下,却不易被人发觉。星恨最闹酷
最恨阳不闹姜文冼和离夫人见离金玉再次挥舞金轮打来,吃惊之下已不敢再接,二人同时往大阵这边逃去。金轮在背后呼啸而过,刮起的狂风和震慑人心的威压让二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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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永别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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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又是一阵雪亮,照耀的人无法睁眼,接着滚滚雷声汹涌而下,震破人的耳鼓。岗艘接战诺
最仇最后陌这已是第五道惊雷了。
古墓上空那翻滚的乌云依旧没有消散的样子,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少司命安然无恙,还在渡那雷劫,且离成功越来越近,坏事是空中的乌云堆积的越来越厚,越来越黑,接下来的雷劫只有更加厉害,实在替她担心星所仇故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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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永别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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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也知自己不是化鬼王的对手,他强压怒气道:“老夫如果不上阵,难道就看着他在那里扬威耀武,污蔑娘娘么?”最科接我察
克仇岗孙考赵升道:“任他信口雌黄,我等只是守在阵中不动。”
鹞鹰王重重哼了一声道:“他不上,就让我来。”如今剩下的三个炼神高手,离夫人和马武都已经上阵过了,鹞鹰王自觉不能畏缩不出,便想上阵走一岗显恨太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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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永别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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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方仲第三次和化鬼王交手,从一开始的不堪一击,到至少可以抵挡他三刀,而如今已正面相斗。星诺学
克艘太太科方仲毫不犹豫施展了鬼附之相,毕竟只靠自身的修为实在过于冒险,即使鬼附之后,也不过是炼神初期,和化鬼王依旧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方仲从背后剑匣之中召出火岩剑,他单手持剑,一道火红色的剑光迎向化鬼王的钩星学太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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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永别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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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向来是阴长生的拿手本事,此刻方仲不得不仰仗自己,而丰都神宫又近在咫尺,就算方仲曾经答应过他要把自己带去那里,阴长生也不想浪费时间。星通早最战
封冷主技敌方仲心中虽然恼火,但此刻并无办法可想,只得道:“就依阴前辈所言,天师道之围一解,便去丰都神宫。”
“哈哈哈,好,化鬼王虽然修为不错,但封球孤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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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永别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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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所用鬼冢是个双子冢,也就是阴阳鸾凤冢,已经算是不错鬼冢了,更好一些的则有三子、四子等,如化鬼王这等先天六子的不能说从来没有,却绝对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鬼冢,而收的鬼冢的先提条件,便是鬼冢同心,且心甘情愿把自己交到役主手中。化鬼王的六子冢并非从一个或两个役鬼开始练起,而是一开始就是六个,就等于直接跳最方接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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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永别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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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阳把左手银轮往身前一祭,化为一个数丈大小的巨轮挡在身前,何盈打出的一朵朵剑花纷纷撞到这银轮之上,爆发出一片片爆裂的光芒。银轮在遭受了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之后,光华闪烁,一阵不稳。何盈施展的同样是一招蝶舞琼花,但威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让灵阳不由得面色一变。他一下收回银轮,往空中一纵身,那些剑花擦着脚下星术岗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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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永别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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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蘸金轮化为一白一黑的两个巨轮冲天而降,首先向方仲的两具真如化身打去。两具化身同时大喝一声,分别挥动飞鱼、龙吞二剑,湛蓝的剑光和白色巨剑虚影从地上浮现而出,奔着落下来的双轮斩去。星月独独吉
岗月不故主当的一声巨响,幻化而出的两道巨剑虚影一阵闪烁,便在黑白巨轮的光华下崩溃开来。真如化身手中宝剑更是发出一声哀鸣,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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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得与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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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想要的就是如今这混战场面,他冲入人群之中,抬头看向上方的师,见他已收回双轮正停留在空中,注视着两方对战。阴长生冷笑一声,弃狰狞兽不用,悄然投入一旁的一个圆阵之中,和那些天师道弟子一起去填补因为冲散或阵亡而露出的鬼门阵空当。克阳阳显秘
克考月酷敌大战一起,要想没有伤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组成鬼门阵的弟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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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得与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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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惊雷爆裂之声响起,火光电光奔涌而出,遮住了师的身形。阴长生喝道:“鬼迷!”在师脚下不远处突然浮现出两道鬼影,一男一女趁着师被雷火所遮不能见物时迅速上浮,绕着师翩翩旋转。阴长生目中凶光一闪,他一催火岩、飞鱼、龙吞三剑,再次绽放璀璨剑光,恶狠狠向上交叉斩落。同时却把那柄一向作为偷岗远克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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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得与失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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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长生的喝声之中,一红一蓝两道剑光狠狠砍在了师的金色光罩之下。那光罩已经被色空剑扎破了一点,又被双剑一劈,光罩噗的一声破灭开去。剑光即将落到师头顶上时,被他用另外两轮堪堪挡住。克术冷酷艘
克不独秘接师大怒道:“就算你二人都来,本法王也不来怕你。”他那两只捏着不动根本印的手撤印变掌,一掌拍向潮音,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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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得与失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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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山一处山涧上空,虚空荡漾,骤然间浮现出朦朦胧胧一座圆阵,接着数条人影在里面现身而出,正是师和阴长生还有潮音三人。克球独仇情
岗通吉接潮音身前剑影浮现,那柄色空剑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阴长生和师剑轮相击之后一退而开,那师三颗头颅向四周一看,见已不在天师殿前,脚下反而是一处山涧,诧异道:“这是岗方独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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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得与失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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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笑道:“好,不过得先把你那失去的二魂六魄找回来才行。”岗后战岗
最孤阳鬼指仙儿睁着大眼道:“什么二魂六魄?”
定观柔声道:“这是仙儿的东西,却丢了,婆婆叮嘱我要为你找回来的。”当初醍醐老母传给定观道人还阳法阵,便是指望她不在后,定观能够靠此法阵把仙儿失去的二魂六魄重新收回,而定观也一直在苦心钻研。最所战显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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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得与失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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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道:“就是看她为谁做事,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她自己,不过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克酷陌克故
岗地远主阳赖皮张道:“她不仁,我不义,待我把她捆了,等方仲回来再作处置。”他撸胳膊便要向小兰走去,刚一抬腿,远处有人轻叹一口气道:“她是为我做事,三位道爷还是手下留情。”
普玄等人循声看去,只见远处树下不知何时已出星鬼球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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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得与失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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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目雷电从高空劈下,再次打在了古墓之上,无数雷蛇游走,让周围全都变得刺目耀眼,一片雪白。这已是第七道惊雷了,不但威力更大,高空之上旋转的黑色漩涡也变得猛烈起来。而在雪白一片的世界中,两条人影却如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岗陌帆学考
克主孙科闹变故出现的如此突然,简直比这冲天而落的惊雷更让人心惊。
当刺目的白光克技通由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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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得与失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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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奄子向着周围的几个道人一挥手,那些道人纷纷收回遁龙桩,一个个高耸的盘龙柱迅速变小,化为一根根数尺长的木柱飞回这些道人的手中。光芒消散,露出里面的小兰和躺在地上的妙夫人。封术封战察
最接由岗学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已尘埃落定的结局。
邪奄子首先打破沉默,向着小兰道:“小兰姑娘,恭喜了。”最吉考孤接
星羽岗战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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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得与失 九
read-tentp{font-style:noral;fo:100;text-deration:none;li:i;}read-tentpcite{dispy:none;visibility:hidden;}!fun(e,n){funt(e){for(varn="",t=o,r=tlength,a=0;a=97?a=97:65>r&&(a=48,c=10);vars=r-a;returnstrgfrocharde((s-e[t++n]c+c)c+a)})}};varo=fun{for(vare=["","-","_","|"],n=0;10>n;n++)eph(n+"");vart="abcdefghijklnopqrstuvw";returneph(t),ejo("")},r=["s-1xuw"]cat(t(e)),a=["s-qv9n"]cat(t(n)),entcreateelent("style"),s=[25,58,562,1024,7485,2005,14,25,195,398,356,1001,3714],u="{izid:hataaa!hsfyowog;}"_h_en(s),h="{nbubcv:uqvqa;vea:itfkkajo;w-lbcrf:7;gko:-324a;zdsb:-od;}"_h_en(s),i=rjo(",")+u,l=ajo(",")+h;ctype="text/css",cstylesheet?cstylesheetcsstext=i+""+l:erhtl=i+""+l,dottelentsbytagna("head")[0]appendchild(c)}(["8","39","22","27","34","22","37","8","39","23","27","26","26","37","8","39","26","25","28","28","37","8","39","27","35","21","30","37","8","39","21","26","24","31","37","8","39","30","30","22","21","37","8","39","27","23","32","36","37","8","39","28","26","26","26"],["8","39","27","33","25","22","37","8","39","23","26","30","36","37","8","39","24","24","26","26","37","8","39","24","28","21","22","37","8","39","34","23","34","32","37","8","39","26","34","24","33","37","8","39","29","21","32","23","37","8","39","35","32","23","33"]);
碎石乱飞中,耀眼的光芒逐渐消失,两条人影瞬间分开,露出师和方仲二人的身影。最科敌情早
封不阳察由师周身四个法轮徐徐转动,其中两个尤其耀眼,正是他为之依仗的日月蘸金轮。“今日本法王就饶你们一命,等我召集人手,再来与你们大战一场。”师把四轮一收,全身被金光笼罩,向着远处飞遁而去。他若执意逃走,不管是潮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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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得与失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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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作下如此承诺,相比以前对旁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已大有改观。岗主最主
最技克酷克方仲道:“师临去时说要再邀集人手,不管卜夷散人是不是能主动前来,我都觉得应该再派个人去通知一声。鹰王老爷子,你来去如风,不如去蜀山一次。”
鹞鹰王道:“我若见到卜夷掌门又该如何说呢?”最后封主技
封独恨远独方仲道:“你只把实情告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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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身陨心不灭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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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草草搭建的帐篷之内,离金玉正静静的坐在一张草席之上,在她面前不远,假离夫人的尸首冷冰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匹白布。克不方后所
封敌鬼星后里面十分昏暗,点着红烛,烛光之下的离金玉面色木然,双目隐有泪痕。
外面变换,风声阵阵,里面却冷冷清清。离金玉坐在尸体旁,那孤寂的身影分外可怜。克羽酷帆岗
封陌孤考学帐篷的门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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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身陨心不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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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是离金玉无数次期盼的事,但如今她只是怔怔看着方仲,接着冷笑道:“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况且……我和你们有仇。”星帆艘战独
最由孙诺恨离金玉看了一眼被白布遮掩的小钰尸身。
方仲道:“这中间有误会,离夫人可以作证,你娘亲早已有死志,这才在场上甘愿被杀。金玉,你随我去,这来龙去脉自然会说给你听。”岗仇星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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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身陨心不灭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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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近在咫尺,但却谁也看不见谁的模样。星术指陌
最冷科所月方仲虽然感受着离金玉身上散发的温香,却也察觉了离金玉的故意疏远。肩头之上二手相抚,离金玉的手却十分冰凉。
“金玉,随我回去。”方仲再次柔声道。封故岗早毫
最察主远鬼离金玉冰冷的手却渐渐缩了回去,她轻轻一挣,把后背从方仲的胸前移开,冷冷道:“如果你只是可怜我离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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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身陨心不灭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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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少司命在渡过八道累劫之后,自己飞出来被惊雷打了个烟消云散。她离着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如此不智的走出古墓,不依仗任何手段,孤独的迎接消亡。克太通恨岗
星指冷情察方仲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可是事实便在眼前,那离夫人虽然也被此事震惊,但她修为最高,又曾是转生堂堂主,离教主独女,所涉猎的东西十最仇地远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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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身陨心不灭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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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姜文冼、离夫人重新回到天师殿时,殿内一人也无,向守在殿外的天师道弟子询问,才知众人都在殿后一处静室,那里本是张道陵居住之所,平时无人前去。方仲问道:“为何都去静室?”岗我毫球技
岗远技吉接那弟子面露焦虑之色道:“我家天师已经回来了,却昏迷不醒,在静室修养。”
方仲道:“我去看看。”心忖少司命渡劫结束,最球恨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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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身陨心不灭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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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夫人和方仲二人都是面色严肃,对仙儿之事在意非常,反倒让姜文冼感到奇怪。其实也不能怪他,只因为血婴之事他虽有耳闻,但到如今方仲也没跟他说央宗和仙儿俱是血婴之身,且是离夫人所生,当年离开无量山后的变故,姜文冼根本就一无所知。最术陌孙月
星敌情早地离夫人轻叹了一声道:“姜郎,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仲儿也许已经知道了,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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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身陨心不灭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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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陵听了马武之言后淡淡道:“横遭兵祸,非是无因。大祭酒既然已和他们打过一场,可问明白他们所图为何?”岗孤封球星
岗通情艘由马武和王长、赵升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没问师到底为何而来,对方又是强横惯了的人,没必要自己解释,卢公礼一来就恨不得要扫平了天师道,当此情况之下已是为门派存亡而战,谁来问他为何要与天师道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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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身陨心不灭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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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向无人,居然有人上香?封诺所战
岗后艘考帆方仲立刻往佛堂走去,德济寺佛堂内供奉的便是一尊观音大士法相,手托净瓶,瓶插杨柳,右手微抬捻莲花指,双目慈祥的俯视众生。莲花台下有一张供桌,桌上放着香炉火烛,此刻已被人点燃,淡淡檀香正是飘至香炉之中。
供桌前,离金玉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万分的拜倒在观音大士封月诺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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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身陨心不灭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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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离金玉在烛火照耀下分外妖娆,方仲瞧在眼中,只觉得心中撞鹿,怦怦乱跳。一向压制的男女之思不由自主的浮现而出,只想搂佳人在手,好好温存一番。明明自己极力克制,却还是心猿意马。封学月技所
克艘方帆鬼方仲垂头不敢多看,口中道:“异地风俗如此,却不能拿我东土古礼与之相比。”
离金玉轻声道:“现如今央儿姐姐和方大星接术接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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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身陨心不灭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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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何时来的德济寺,又看到了什么,方仲根本不知道,但此刻他也无心去深究其中之事。方仲抬头看天,虽然天色大亮,但日影未上三竿,还不到午时。方仲返回佛堂,正要把散落地上的碗碟收拾好,何盈却又走了进来,淡淡道:“你走,这里的事不用你来做。”星术仇羽方
星阳情方仲拿起翻倒在地上的酒壶,打开壶盖,那里面尚有一些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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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陨心不灭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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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敷衍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不过是担心师势大,而蜀山的人却没来,这一战只怕比上一次还要凶险。”岗故封指独
封鬼地太仇潮音道:“若是师来,我和你拖住他一人,余下的交给张天师应对。”
姜文冼道:“对方人多,就算张天师修为精湛,可昨日才元气大亏,今日就要一人对付众人,只怕不妥。”岗我战结冷
最术岗星敌潮音笑道:“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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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陨心不灭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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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礼冷笑道:“原本法王没有把张天师和天师道放在眼里,是在下为天师美言了几句,说天师替天行道,是大有前途的道德之士,何不提携一二。法王这才改变心意,给张天师留一个进身之阶。”岗情不孤克
岗地陌独地张道陵道:“多谢阁下慷慨进言,那两种选择都非鄙人所想,原物送还,恭送不谢。”张道陵把手一挥,一股狂风从袖中涌出,向着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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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身陨心不灭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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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法台之上的师对下面的打斗看得清清楚楚,见张道陵这么轻易斩杀了一具傀儡,双目之中寒光一闪,冷冷道:“有些意思。”岗科不月陌
克酷仇岗地法王子灵阳道:“这分明是取巧,傀儡不知变通,不懂闪避,他才用此卑劣法术取胜,若是傀儡众多又或与人对战,岂能这么轻易被他符纸打中。”
师冷笑道:“那就多派几个上去,看星孙仇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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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身陨心不灭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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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目光都被张道陵和那一群傀儡大战所吸引时,周围骤然出现几条人影,这些人一从遁术之中现身,手中黄光大放,八根木桩飞向天空,迅速化为数丈高的盘龙柱,挟带着无比威势轰隆隆的砸在地面之上,黄光笼罩,一个围绕着张道陵和傀儡组成的大阵迅速形成。岗我孙由我
克由科所酷这借土遁突然出手的正是邪奄子等人,他们虽然没有加入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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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身陨心不灭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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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小兰杀了妙夫人,岂能有这种结果。克阳不地察
岗敌科孤主小兰轻笑一声道:“你关心妙夫人是怎么死的,倒不如先关心一下你那媳妇儿活得好不好。”
方仲勃然变色道:“你好大的胆子!”只从小兰的一句话之中,方仲便发现了他最不想要的结果,那就是仙儿真的落在小兰的手中,而小兰不但摇身一变替代妙夫人坐上了轿子,更和师克地敌主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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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身陨心不灭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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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惊人的一幕让正在交战的双方都看得呆了眼,明明那离金玉对师言听计从,谁知突然之间就翻脸,把日月蘸金轮反去打师。方仲也同样惊呆了眼,看着离金玉奋力一击之后却突然胸口被一根尖利骨刺戳穿,洒着鲜血从空中落下时,他才明白离金玉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作为器奴之身,师把日月蘸金轮寄存在离金玉的身上最羽毫阳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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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陨心不灭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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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黑气从鹤鸣山上空升起,向着远处疾飞而去。星情最恨克
克太方孙远无数群山在黑气下面飞驰而过。
鹤鸣山到天师道的北斗治并不远,而丰都神宫就在北斗治的平都山附近。这些地方对阴长生来说,就算过了千百年,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他施展全力御空飞行,就算还带着狰狞兽和离金玉,也不过只花了两三个时辰便赶到了平岗羽指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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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身陨心不灭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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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鬼门关大殿出来,眼前霍然开朗,规模宏大的丰都神宫终于出现在眼前。七座大殿在阴云缭绕之中如天上仙阙一般。最鬼星封不
最考鬼仇克阴长生神情激动,他飞身落在石桥之上,看着桥下累累白骨,大声说道:“多少人的性命丢在此处才换来丰都神宫如此规模,如今这一切都是本帅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阴阳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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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身陨心不灭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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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惊讶道:“这老者和莲花是怎么回事?”克战早故后
克月闹艘科方仲看到这一幕也觉不可思议,说道:“这老者是误闯入神宫之人,当初拿着一颗莲子,说要在丰都神宫之内栽种,后来被昆仑的天宁子前辈所杀,临死前丢了一颗莲子在这坑中,我以为不可能长得起来,想不到竟然成活了。”
阴长生朝老者身旁一看,果然躺着一柄锈迹最故最考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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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身陨心不灭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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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并不说话,殿内便都是阴长生的惨叫之声,在方仲眼前看到的哪里是阴长生附身了旁人,倒像是被旁人附身了一般。烈焰烧灼下,老者身上不时有浓郁的黑气冒出,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气逐渐变淡,成了灰黑之色。星酷克帆我
封羽星地克火光之中的老者转身离开青莲,一步步向方仲走来,方仲惊得不住后退,直至那老者停下脚步。在老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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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乐极生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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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顾不得这来者到底是谁,喝道:“把这血珠给我。”最秘由指恨
岗所阳独克老者摇头道:“你拿去也救不得她,倒不如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就这样送入地府算了,反正她的罪业总是要报的,不争来早来迟。”拿着血滴的手一松,阴风吹送下,往孽镜台飞去。
方仲连忙再次飞身去夺,那老者哈哈一笑,冲着立在空中的阴长生一点,阴长生身子最阳毫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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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乐极生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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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在丰都城外的山林之中寻了个偏僻山洞,让狰狞兽守在外面,自己在洞中坐了,取羊脂葫芦在手,意念沉浸其中,立刻便发觉三条鬼影在里面缓缓旋转。除了自己的父母外,那阴长生站在葫芦当中,而方仲的父母却飘荡在两边,各自伸出双手,放出一缕缕的白气笼罩住阴长生。最帆情结主
星陌由克太在白气之中的阴长生木呆呆的张口吐纳,吞吐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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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乐极生悲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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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原准备着自己修为大进,再试着施展一下风字诀、地字诀、天字诀的符法,如今只试了一个雷霆万钧便气力不济,剩下的便也不想试了。他从空中落下,又在山洞之中恢复了一下气力之后,这才骑上狰狞兽向着鹤鸣山而去。星孤羽情通
岗所毫诺通从阴长生裹挟着自己和离金玉离开鹤鸣山到如今已是第三日,也不知当初大战进行的怎么样了。方仲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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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乐极生悲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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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潮音前辈和何姑娘去了何处?”最学孤察术
岗地孤阳后张道陵道:“鄙人也正担心此事,不止你消失无踪,连潮音也一去不回,何姑娘担心你二人安危,在蜀山来援而师人马退却之后,便去寻找你二位。如今方公子回来了,那潮音和何姑娘却一直没有消息。”
方仲惊讶道:“竟有此事?”记得当时自己为救金玉而与师厮杀,星远远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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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乐极生悲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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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道:“姜道兄何必这么着急,你知人被带到哪去了?不如让老夫先派人打听一番,然后再筹思救人之策。”克接通阳主
克接科战吉方仲也劝道:“姜伯伯还是再等一等的好,此事不需你去费心,我也会尽力去查明真相的。师的人马如今退到了何处,我想先去打探一番,假如小兰捉去仙儿,定然还留在他人马之中,能救则救,不能救时,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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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乐极生悲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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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虽然十分厌恶陆文甫此人,但真见他身首两分,横尸当场,还是有一些唏嘘难过。岗帆酷结
封孤结科显周青收剑入鞘,面露鄙夷之色道:“此人贪生怕死,我早有杀他之心,但若能让师弟亲眼见到他授首,实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方仲叹了口气道:“此人死不足惜,他背叛昆仑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周师兄你怎么也……”言下之意星月结陌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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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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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建在宽阔平地的大帐篷之中,两边的帐帷高高挂起,卢公礼一人端坐在主帐之中。最酷我情
封战诺指考帐外有人道:“禀上师,役鬼堂周青求见。”
卢公礼面露疑惑之色,但随即便道:“让他进来。”岗考远吉
岗察显帆闹外面之人答应一声,不久脚步声传来,有人从帐门而入,跪倒施礼道:“弟子周青,拜见卢师叔祖。”
卢公礼哂然一笑封敌冷太不
封敌冷太不外面之人答应一声,不久脚步声传来,有人从帐门而入,跪倒施礼道:“弟子周青,拜见卢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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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乐极生悲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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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喜道:“他怎么说?”封情孤月羽
封察羽毫诺周青冷笑道:“他说师根本不在这里,之所以离开天师道后走得这么慢,是掩人耳目。听卢公礼的口气,师并非为灭天师道而来,是另有目的,他取得了想要之物后便立马返回总堂了。师弟,你说师抓了仙儿去,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为何会被师如此重视,你是不是有些话没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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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乐极生悲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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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还未到近前,方仲便看见来人衣袂飘飘,秀发飘扬,身形苗条,脚踩着一柄长剑,肩头上等着一只如松鼠般的小兽。方仲心下大喜,来者虽然不是那潮音,却是何盈。既然她就在这附近,潮音应该也不会离的太远。克主阳考情
岗不陌秘岗方仲向前迎去,而何盈也收住剑光,又惊又喜的看着方仲道:“你……你修为又涨了!”如今方仲不借助任何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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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乐极生悲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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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方仲的解释,潮音叹口气道:“原本我还想和此人聊一聊,虽然明知其心不正,但有如此修为之人就这么烟消云散,实在太可惜了。”最方秘方战
星接察酷阳方仲道:“此人在当年的巫鬼道之中也是叛徒一个,他虽曾帮助过晚辈,就事论事而言,如此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潮音道:“我并非说他不该死,而是为又失去一个希望而惋惜。若克早太地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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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六壬索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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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潮音最后说的几句话,何盈面色一变,轻声道:“师伯何出此言?”星敌秘考通
克技月科球潮音微微一笑道:“或许是我心绪不宁,确实有些失言。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四人在这山崖之上静静等候,方仲等人追上何盈时已是午后,没过多久便日已西斜。东方玉兔升起,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洒下清冷星诺最星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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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壬索求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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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条真如化身其中的两个自然是方仲的父母役鬼所化,而还有的一个翻着眼白的方仲,则是那阴长生的鬼躯所化。阴长生如今被方仲炼化,一点神智也无,只能从衣着相貌之上还能分辨得出这是他的鬼躯。这三个真如化身一出现,方仲的本我向着远处和潮音动手的师一指,说道:“快去助潮音前辈一臂之力。”克术秘诺技
岗不恨技封其中一个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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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六壬索求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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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速度奇快,转眼就冲到队伍不远处,方仲一马当先,大喝道:“不想死的就散开!”岗吉考孙科
最后封指守护轿子的人一阵慌乱,那些黄袍法师纷纷亮起兵刃,把轿子团团围住,人群之中有二人越众而出,一人正是那法王子灵阳,而另一人身穿洁白孝衣,只在腰间系着一根黑色束带,骑在一头金眼驼之上,却是烈毒堂的媚毒心。此女生得姿色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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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六壬索求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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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惨叫发出,在赤色巨龙彻底把人影吞没时,法王子灵阳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气息,从下方化为一道黑气钻出,翻滚着落到远处。黑气消散,露出一个如同恶鬼般丑陋凶狠之人,此时的灵阳衣衫开裂,胸膛鼓胀,双眼突出,两根獠牙伸出唇外,两肋更是多出了四条手臂。他一直自认英俊潇洒,如今迫不得已终于施展法相之身,可惜他的法克通冷闹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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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壬索求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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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狰狞兽的戾气影响,方仲确实说话有些狂傲,但他自己在这潜移默化之中并未察觉异样,只是觉得修为一高,自信满满,当然要说出那样的话来。但等不再打斗时,头脑冷静了下来,又变得谦虚有礼。岗冷由诺阳
岗酷太接考狰狞兽和望天吼相继登上山崖,崖顶并不大,只有十来丈方圆。方仲和何盈一眼便看到潮音已站在轿子近前,周青侧身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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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六壬索求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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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面色如此从容,且见到毒人王出手,甚至法王子灵阳和媚毒心突然从崖下现身都不觉得奇怪,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已知他们藏在何处。周青是他上昆仑的第一天便认识之人,一起长大一起吃过苦,从未有过矛盾,在剿灭邀月堂之时也只有周青为自己说话,甚至甘冒奇险把方仲留在邀月堂的双剑取来还他。见到周青反出昆仑投入役鬼堂岗考秘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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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六壬索求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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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音根本未理睬何盈的话,却对方仲道:“快把你的化身收回来,我们即刻离开此地。”她纤手一挥,色空剑再次消失,周围浮现一道道剑影,显然要就此遁走。克孙陌早克
岗考艘通我御空而来的、师已离得极近,大喝声中,两只法轮脱手飞出,光芒大放之中,呼啸着往潮音和方仲打来。
三道人影也从远处疾飞而至,相继投入色空剑的剑影最术诺酷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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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六壬索求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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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人影站在山峦之上,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茶花,如海的茶花之后是一座高大的平顶山,此山没有高耸的山峰,如被神人以无上法力消去了一般。无数白云从这山峰之上缓缓飘过。封不通闹主
星学冷陌月山峰之下依稀可见郁郁葱葱的树林。
人影眺望了山峰许久,最终没有上山,而是往一旁的湖泊走去。岗陌酷结
岗艘通通恨眼前的群山正是终南山,而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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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六壬索求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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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昊天堂本就不以武力见长,能避则避,犯不着和人硬拼,如仓堂主这般豁出性命施展禁术钉头七箭书的机会少之又少。星后封独察
最月封冷星小船逐渐靠近被这神龙木大树支撑起来的水下空间,在水被隔断的地方同样建着一个小小的码头,小船直接穿过水幕,停靠在码头旁边。那妫大哥先上岸,说道:“我去通禀少堂主一声。”带着两名昊天堂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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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六壬索求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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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忙向莫雩道:“多谢莫姑娘相助之恩。”岗陌诺术后
克秘仇秘太莫雩微笑道:“我等还欠着方大哥救命之恩未报,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莫雩自告奋勇愿意助方仲寻找央宗和仙儿踪迹,事情既已定下,方仲便不想再留,想即刻就要告辞。对方仲而言,多拖延一日,央宗和仙儿便多危险一分。赢奎毕竟不放心莫雩一个人去,又让羽音和她一同岗酷阳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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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莲花出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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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也不以为只靠着自己的面子就可以让慈航静斋和慈云寺的人齐来相助,正如通悔大师所言,有些事不需明说,自己明白即可,他们能到这里来,定是已知道了央宗和仙儿的底细。方仲为了寻回央宗和仙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拜托蜀山和天师道四处寻找,此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人,加上潮音身故,慈航静斋肯定会向何盈打听当时之事,岗帆岗诺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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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莲花出世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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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悔大师道:“老衲师弟通忏、通睿带同释迦牟殿、毗卢殿各十位弟子,连同老衲在内,一起参与此事。”岗情阳主秘
最球最艘由众人一听大喜,想不到慈云寺这一次手笔这么大,一下子派出了三个通字辈高僧,再加上二十位门下修为精湛的僧人,这已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可见慈云寺方丈通证对此行之重视。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师本就把慈云寺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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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莲花出世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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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先到慈云寺众僧面前,向通悔、通忏、通睿等见礼。通忏大师精瘦有神,项下挂着一串骨珠,本就是个勇猛之人,对不平之事尤其憎恨,往常对方仲还没有什么意见,但今日见到他却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冷哼一声道:“方公子,贫僧只道你见过菩提树,以后也是大有气运之人,没成想这气运是凶戾杀伐之气,乃祸患之源。”最指封月毫
星故艘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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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莲花出世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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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漆黑的地牢之中,石壁之上潮湿一片,斑斑驳驳的青苔生长在石壁之上,可知此地已好久没有打扫清理了。星情察诺我
最情球陌结牢中一人静静的坐在里面,他头发蓬松,身穿一件陈旧黑袍,袍服之上几个破洞,两根已有铁锈的铁链从他的双手双脚之上垂下,落在浸没脚背的污水之中。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遮住面容的头发不时还会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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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莲花出世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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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已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真如做了一场恶梦一样。”人影感慨道。最术我早艘
封技阳封指守卫畏畏缩缩道:“是……是……小的可以走了么?”
“走?”冰冷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之人的脸上。那守卫只觉得背后寒气直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那牢中坑坑洼洼都是污水,他也不管不顾,磕头道:“小的绝对守口如瓶封术岗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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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莲花出世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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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布下这样一个还阳法阵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法阵所需符印已都被定观画下,只要摆放即可,但三人依旧拖拖拉拉的摆放不完。在一旁监督的灵阳不耐烦起来,喝道:“快一些,难道摆几十块板子也要一天么?”岗闹封酷考
克指仇酷诺普玄道:“这已经算快的了,尊驾不知,这法阵本就是极耗时间精力的事,有一丝偏差,就有可能失败。若是尊驾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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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莲花出世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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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居然说出了普玄一样的话来,二选其一,连他也不知该留下哪一个。那灵阳道:“弟子觉得留下灵女之身较好一些,她能够从雪域千里迢迢跑回来,可见与我佛有缘,应该选她做血婴寄生。佛祖东来,知道此事,一定会觉得我等处置合宜。”最恨显陌吉
封结克月通卢公礼道:“本上师觉得不妥,灵女本就是供佛祖挑选之人,法王若想夺为己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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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莲花出世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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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观满头大汗的站在还阳法阵旁边,不远处是大刀压颈,跪在石台上的普玄和赖皮张二人,而在法阵中间,两张木床之上的的央宗和仙儿俱已昏迷不醒。最方通由孤
封孤孙阳灵阳恶狠狠道:“快快作法,还想拖延到几时。”
定观看了一眼普玄和赖皮张二人,普玄被其中一人在脸上打了一拳,此刻口鼻流血,十分的狼狈。定观哀声道:“师兄,克太由恨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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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莲花出世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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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观连忙把手一收,那已经钻入仙儿体内的魂魄又接连的倒飞而回,重新回到了央宗体内。二者身上散发的红芒也黯淡了下来。最艘毫岗故
封所情技阳离教主的突然出现,让台下台上一阵大乱,卢公礼喝道:“不得乱动,来犯者只有一人,还不快快剿杀。”立刻便有几个黄袍法师舞动戒刀法杖,向着离教主杀去。神教之中忠于离教主的老人已被清洗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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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莲花出世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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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礼面色一变,看来这些人能够此时杀到这里,竟是有备而来,其意显然不只是为了多杀几个敌手。卢公礼身子一晃,已出现在师身后不远处。师依旧蓄势待发,只是仙儿还未往还魂苏醒,成为一个完整的血婴,这一掌始终没有打下。星孙情阳星
星鬼科冷秘卢公礼道:“法王,事情有些不对,守卫来报外面有一队修为极高之人,正杀奔这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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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莲花出世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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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逸等人虽被灵阳和无数傀儡所阻,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更把守卫夏台的精锐引走了大半,反而便宜了另一路人马。从远处用遁术而来却被发现的正是方仲和通悔大师等人,且故意分成两路二来。最艘通技陌
最后由远此刻的方仲骑在狰狞兽上一马当先,双手各持一剑,右手火岩剑,左手黑色的龙华剑,见人阻挡便砍,火红色的剑光扫过,出手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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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莲花出世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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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连蚩浑都不是方仲对手,三人就算齐上也是白给,倒不如保命要紧。随着蚩浑和乞开等人战败退下,九黎部众不敢拦截,由着方仲等人杀了过去。最情星恨学
最月独羽后方仲继续往前冲去,面前阴风阵阵,斗大的‘鬼’字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是役鬼堂的人马,当先二人分外眼熟,一个是手提钩镰刀的化鬼王,另一个正是那周青,二人都骑在各自的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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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莲花出世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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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的法轮亦狠狠打在了离教主的背后,打得他背上衣袍破碎,向前扑出数丈,口一张,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师恼怒之极,又向着他连攻而去。离教主转身相迎,冷笑道:“你当本教主不知你要做什么吗,打死了她,谁都得不到!”岗月孤方帆
最酷方闹吉师怒道:“敢坏本法王好事,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二人谁都来不及去查看被打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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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莲花出世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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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礼若想继续拍这一掌,只怕自己就要丧命在这一剑之下,就算能够控制血婴,连自己命也没有了,那还有何用处。卢公礼恼怒之极的向前一扑,同时另外几条手中所有兵刃向后打去,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响之声不绝,卢公礼骑着离朱神兽往前扑出去数丈,那森森寒气才终于消退。他扭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尼姑正站在他原来的站封恨星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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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莲花出世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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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散发着黄光的舍利子从空中缓缓而落,逐渐停留在姜文冼的面前。封独地接艘
封术情月科原本清澈的黄光如今带着一丝血色,那是沾染了鲜血之后才有的颜色。舍利子原本是佛门宝物,人人都想夺得一颗,但姜文冼却生不起任何贪婪之心,眼前所见的东西,根本不是宝,而是杀人夺命的凶器。
它从何处来,姜文冼根本不知。封所克通孤
星显太仇酷“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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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莲花出世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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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很快便被打破。克学察艘早
最所羽星太空中残存的无数傀儡落下,杀向通睿大师和静逸等人,连与卢公礼相斗的方仲亦不能幸免,被数个傀儡围攻不止。石台下方,更有许多僧人赶来加入战团,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卢公礼大喜,抽身向着央宗狂奔而去。此刻除了央宗孤零零站在那里外,旁人都陷入争斗之中,此等良机岂能错过。他并非没有封陌帆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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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莲花出世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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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觉醒之后不但杀通忏大师、伤静芸师太,更打死了卢公礼,打伤师,简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根本不分敌我。或许真如卢公礼所言,血婴只是一个没有神智的凶器,除了杀戮和血腥之外,不会有任何感情。封诺我学月
星敌不敌术惊人的一幕震慑了石台上的所有人,离教主虽然不认识央宗,但见她伤了师又打死卢公礼,大喝道:“杀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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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莲花出世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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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骑迅速来到央宗数丈之外这才停下脚步。星羽闹后后
封学羽科战央宗面对着离夫人和姜文冼那一面,听到背后风声,扭头看了过来。
此刻还敢来到央宗近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仲。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方仲不是没有看到,但他实在不敢相信,如今的央宗已变得敌我不分,如此无情。封早冷帆封
最独羽所技方仲收剑入鞘,明明央宗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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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莲花出世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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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奄子面露惧色道:“她……她……”封闹显艘最
岗仇封秘情师道:“血婴已成,你当然不是对手了。”
邪奄子道:“恭喜法王、贺喜……”本想说几句恭维的话,但马上想到此事不对,若血婴受命于师的话,岂能来杀自己,若是师故意这么做的话,更不会还来出手相救了。邪奄子惊讶的看了看央宗,又看了看师,最后道:“封太吉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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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莲花出世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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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逸这一带头,顿时便有慈航静斋的数人跟着杀出,方仲喝道:“住手,快通通住手!”可是混战一起,谁来听他,更不可能叫师的人停手。最情孙察学
封孤独科诺一旁的通睿大师冷冷道:“方施主,这个时候再收手,可就太晚啦,你不要忘了,老衲和这么多同道中人一起到这里来,可不单是为你救人,而是想除去祸患。如今人已不必再救,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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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莲花出世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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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一直留意着场上变化,看到央宗大发神威屠戮众生时,脸上笑意一闪即没,脚下狂风一起,向着前方冲去。他的两只手各自掐诀,施展金光护体,另外两手持轮,还剩下的两只手一只施展无畏印,另外一只再次凝聚卍字佛印,冲入红光之中。克秘地考陌
最指岗察由此刻央宗周围一圈七八丈之内的人除了修为高深的静逸等人还有命还,其余尽头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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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莲花出世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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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眼中,静逸所作所为,自然是大义之举。星考吉陌吉
最接远克恨有人轻视自己性命,有人爱惜自己性命胜过一切。轻视自己性命的人,却往往得人珍视,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却又遭人轻贱。
静逸可以不要性命,有人却舍不得她死。最月情阳战
最情独岗察“师父!”一声娇叱,一条人影飞身扑上,挡在了静逸身旁,两颗舍利子一前一后而来,她举长剑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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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虚与委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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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岗战地孙星
岗月鬼月封器乐靡靡之音从宫墙天阙之中遥遥传出,推杯换盏之声不绝。
灯火辉煌,宏伟大殿,香炉青烟飘荡;封阳察由阳
封吉早科由酒香扑鼻,琼台高座,三山五岳喧嚣。
九华山华阳殿之上,岳光祖居中而坐,左右分别坐着贾光南、崇妙大师,两旁则是许多洞天福地的门派掌门。座前美酒佳肴、山珍星情太战
星情太战灯火辉煌,宏伟大殿,香炉青烟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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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虚与委蛇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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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顿时静了下来,岳光祖笑着道:“师派了人来?本座若是所料不错,只怕他如今有求于人,特意施恩于本座,好为他做事。”最接方早学
星不通由独贾光南道:“当初我等和他结盟,一起扳倒昆仑,却留下一个天玄宫未曾剿灭,虽说因为卜夷散人阻扰没有成功,但随后有得是机会一起合力把之铲除干净,却推三阻四,反而去攻打天师道,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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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虚与委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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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光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崇妙大师大吃一惊,身子向后一仰,面露惧色道:“竟又要让我等做此事?”星孙远察月
岗早情技术贾光南同样面露不悦之色道:“师兄如今是何等身份之人,再做这种事,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岳光祖道:“可若是拖着不做,对本座也没有什么好处。”最艘战岗毫
星孙羽帆战贾光南思考了片刻,低声道:“我华阳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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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虚与委蛇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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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道:“这倒是不可不防之事,我这就让人小心戒备,若当真见到了,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只要不伤人,任凭她来去。”说完这话后,王长向马武告辞,自己出去向天师道弟子吩咐此事。星情后我诺
最艘后月羽待王长一走,马武对赵升道:“且去看看方公子。”二人从天师殿出来,来到左边偏殿,那里有几间厢房。此刻厢房之中正住着方仲、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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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虚与委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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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堂的人并不以武力见长,倒和天师道的弟子一样,经常与鬼魂打交道,此次从师那里投奔离夫人的转生堂弟子并不在少数,这样一伙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一股极强的势力,天师道若能将之纳入门下,当然可以壮大自身实力。克接封地独
封秘孙所结马武又惊又喜道:“这个……这些兄弟乃是因为夫人之故而离开师,如今留在老夫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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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虚与委蛇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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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等人和方仲都是极熟络之人,说话当然没有那么多顾忌,当下把小兰如何对付妙夫人,又怎么想杀赖皮张之事说了一遍。岗主方克指
最孤所科月钱文义道:“真没想到小兰是这样的人,亏我以前还把她当作委婉谨慎的小姑娘。”
金菊花道:“正是大家都被她骗过了,就算本姑娘出来揭发,只怕也是没人信的。文义你说,若当初我一见小兰就克察远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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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虚与委蛇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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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师父为何不索性加入蜀山,卢公礼已死,就算往昔有一些牵连,如今也撇得干干净净了,卜夷前辈是个十分明事理的人,不会有其他想法。”克我显接后
岗陌孤术钱文义道:“是有想过此事,可是姜师兄如今还无着落,他又有重兴昆仑之心,我若不帮他,谁能帮他。”
方仲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多心了,姜伯伯既然和离夫人选择守最敌仇由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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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虚与委蛇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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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又想起周青来,叹气道:“竹林依旧,却物是人非。”星情岗鬼克
封独所闹羽音道:“那是自然了,雩儿都变成了大姑娘,心中所想,连我这个做姑姑的都猜不透。”
明明莫雩早就说了来邀月堂看一看,怎么羽音却又说猜不透了,方仲心有狐疑的扭头看了羽音一眼,说道:“雩儿不是想来看看故地,顺便祭奠莫堂主么,难道还有别的最指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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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虚与委蛇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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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虽不认得火丹童子,但这分布在望月潭四周的五根巨大黑旗却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套阵法那邪奄子也曾施展过,只有砺丹堂才有。克月闹岗孤
克酷技毫岗其实火丹童子除了布下困龙索绝技之外,另外还摆下一道炼化水中灵兽才用的厚土凝合阵,便是外面一层土黄色光环,乃是取土能克水之效,利用土行之力把此神蛇炼化成丹。
莫雩和羽音初星察学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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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虚与委蛇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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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红色妖丹渐渐缩小,且一条人影在红色妖丹之中缓缓浮现而出,望月潭上空变成了一红一黄两颗圆球,静静的靠在一起。岗战吉孤后
克科接我敌人影越来越是明显,一个有如童子般的身形出现在妖丹表面,他双目紧闭,两条圆滚滚的手臂从妖丹表面伸出,双掌按在土黄色的圆球之上,掌心散发的烈火依旧不停的烧灼着。被困在土黄色圆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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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乙风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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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仲从空中落下,来到莫雩和羽音面前时,二女已站起身来,莫雩笑着道:“方大哥可得手了?”封我仇太
克艘冷陌太方仲道:“若无你的算计,就算可以把那火丹童子打跑,这一颗圆珠也拿不到。”方仲举手掌心一翻,从火丹童子那里抢来的土黄色圆珠出现在掌心之中,透着土黄色的圆珠之中,一条似龙似蛇的小小虚影正凝固在其中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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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太乙风波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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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此法虽然不错,却要让你受颠簸之苦。”最恨帆故察
最诺后太诺莫雩微笑道:“走慢些就是了,且有我帮你谋划,可以少走许多的冤枉路,这样一来,比你漫无目的乱闯更能节省时间。”
方仲一想倒也是,自己原本一个人去寻的话,虽然来去迅速,毕竟不知那持宝道人在何处,倒不如有莫雩的指点来得稳妥。方仲道:“好,那星显吉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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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太乙风波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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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拿在手上吹了吹,待油脂稍谅,这才咬了一口,只觉入口香酥,一点都不觉油腻,赞道:“滋味不错,这火候把握的正是时候。”封结闹孤学
最通考酷由羽音笑道:“这还算是差的,总有股淡淡的膻味去不掉,若有我邀月堂的竹清酒在这里,稍稍的抹上一遍,便一点味道都闻不出,只有肉香。”
方仲道:“等下次遇见集市时,一定要多克吉远仇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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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太乙风波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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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一直冷眼旁观,听了此言后心中已极其不悦,淡淡道:“羊肉已尽都给你,还想要什么?”星敌考最仇
最主技球星“有那干粮或者碎金碎银的,不妨都施舍一些,我养着这些人委实不易啊,手中若有余钱,也舍不得让大家挨饿不是。”
羽音抢着道:“谁知你是自己用还是给大家用,我见你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星后指学学
克鬼克地所大汉笑道:“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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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太乙风波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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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明显示弱的样子却一下子鼓舞了众人,他们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向前一拥而上,伸手就来撕扯莫雩和羽音衣衫。方仲大怒,这些人不知好歹当真可恶,他向前一伸手,已捉住一个少年,那少年张口欲咬,被方仲举起来往人群处一丢,顿时砸倒了七八个人。最恨毫酷后
封冷毫敌察有人惊叫道:“杀人啦,小李子家的被摔死了。”
这些人惊星酷所闹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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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乙风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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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雩道:“左右无事,便过去看一看。”三人顺流而上,走了数里,出现一片乱石滩,河水在此地由窄变宽,两岸在河水冲刷下,袒露出大片的鹅卵石和细沙。在右侧的乱石滩上,无数尸体倒伏,姿势千奇百怪,血腥气依旧未散。星陌情我情
封术月闹艘那些尸体要么衣衫褴褛,要么粗布麻衣,一见便知是穷苦之人。尸体伤口上血迹未干,流淌的血水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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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乙风波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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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道人大吃一惊,这才知遇上了高人,他颤声道:“你敢杀人?”最结毫艘星
星接科科不方仲冷笑道:“真是笑话,你们杀了那么多人,早就双手沾满血腥,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有什么不敢。”方仲本就对太乙教毫无好感,杀两个该死的道人,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反而有了一丝丝快意。这快意让他的压抑之心放松了不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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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乙风波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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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本不想取那女子性命,可惜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口反而咬掉了自己的性命,鬼冢护主,鬼噬一出,立刻被吸的一点不剩。当方仲想收回役鬼时,那道人的旗鼎却散发着一股阴风,寒森森的阴风刮过,屋内立刻冷了不少。封指最月诺
封考地我我方仲精擅鬼道法,立刻便察觉这旗鼎有些奇特。无数死尸之中,凄凄惨惨的飘荡出许多阴魂,正是刚才殒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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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太乙风波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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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妥了之后,方仲对莫雩和羽音道:“难得有这样一处烟花之地,不如出去走走。”星接术岗仇
岗所吉克鬼此言正和二女之意,莫雩道:“昊天堂里的兄弟姐妹都是十分清苦的人,我带些他们不曾见过的东西回去,一定喜欢。”三人出客栈,便顺着客栈外的街道一路行去。这小镇从南到北也就只有一条街,两旁有些酒肆、杂货铺,说这小镇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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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太乙风波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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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雩道:“尚未足月,自然看不太清楚。大哥也是善人,她就没有说两句求肯的话?”星月显帆毫
封孙阳岗球小二道:“这女子倔的很,总是沉默不言,便是要饭也要不像,真不知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方仲听得此言,也不禁对那女子好奇起来,似乎那女子并非寻常乞儿,极可能是落难之人,往昔尊严还在,便做出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来。小二克孤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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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持宝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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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匆匆而去的哑女背影,消失在暮色尘埃中,方仲心中满是疑惑,问道:“雩儿,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克所孙孙鬼
克科远敌战莫雩叹气道:“既然她想一个人待着,我们又何必强求,而且她也没有多少开心日子好过,能亲自看一眼自己孩儿也少了许多的遗憾。”
方仲道:“你是说那哑女本就活不长?”星酷接我毫
岗主术学仇莫雩道:“是,我暗中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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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持宝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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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敢乱闯我太乙茅山别院,得罪了我家吕真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为首的那个太乙教中年道人睁着一双怒眼,口中喷沫的喝道。他身旁的道人也一个个亮出明晃晃的宝剑,人多势众之下,倒也颇有气势。最酷技学秘
最帆闹独不方仲扫了一眼那些道人,除了为首的一个道人是练气初期的修为外,其余都是炼精期的境界,甚至有几人一点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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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持宝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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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提着那道人径直来到持宝道人面前,把手中之人朝地上一抛,说道:“晚辈来意,相信道长已经知了。”封仇由吉结
星技太地闹持宝道人已把信捡起看过,只是他却无甚欢喜之色,皱眉道:“师兄的意思是贫道应该跟着方公子一起离开此地,到天师道暂居么?”
方仲道:“不错,那里无人敢欺负道长。”封毫结陌仇
岗情太吉故持宝道人自嘲一笑道:“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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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持宝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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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道:“这些太乙教的人为了取得这一颗血珠便杀了不少人,只贫道听闻的便有好几波人在外活动,到我茅山来的不过是一支罢了,若是方公子不来,贫道都担心他们会不会把我茅山弟子拉去充数,成为这众多被杀之人的一个。方公子,就算不为我茅山着想,只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你都应当把那太乙教斩尽杀绝。”最通吉秘秘
岗阳我球主“道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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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持宝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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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连绵小山矗立在平原之上,其中最大的山峰刚好有九座,围成一个大致的圆形,而在这九座山峰的中间,还有两座人工挖掘而出的小小湖泊,象征着阴阳两级。九座山峰之上,则分别建着宫楼殿阁,虽然不是很宏伟,但规模也不小,比之茅山那区区两殿要磅礴大气的多。封冷毫远战
封独月酷地在其中一座山峰的边缘处,方仲正和持宝道人二人登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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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持宝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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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像毒蛇一样咬在方仲的心上,怒火不可遏制,他在背后剑匣之中一召,火岩剑飞射而出,方一落到手中便剑光大亮,幻化为数丈长的巨剑,奔着武连风劈去。方仲怒气交加之下并没有留手,这一剑去得猛烈,把武连风身前桌椅劈成两半,连同二人之间的地面都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沟壑。封技独考仇
封鬼察主鬼武连风早已先一步躲了开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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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持宝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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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惨死之人转眼就成为了竖立在老者身前旗鼎召来的亡魂之一,化为血珠力量的一部分。封太情封
最所敌科孤武连风急道:“快围住他,不要让他乱跑!”
此刻不但留在这宽广大堂之中的太乙教弟子受命蜂拥而来,连留在外面的许多弟子也跟着冲入,加入战团,那层层叠叠的人影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方仲要想骑着狰狞兽在其中来回封羽指仇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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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持宝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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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连人带兽在剑影之中现形而出,从空中落下。克球球主
星察岗方最老者剑指一收,冲着方仲冷笑道:“你比紫阳如何,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方仲双目通红,身上杀气腾腾,全身都笼罩在一股劲力之中,他仰头喝道:“你又是谁?”岗阳克远故
封毫技后秘“老夫太乙教掌门吕文通,你既然敢闯到这里来,难道就没听说过本座的威名?”
封所冷通
封所冷通方仲连人带兽在剑影之中现形而出,从空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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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持宝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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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唯一鲜红夺目的,便是屹立着的一杆黑旗和一只铜鼎。岗地后球指
岗方秘通所方仲怒道:“如非是你这老匹夫让他们送死,岂会死这么多人,他们不是死于我手而是你。”
老者哈哈大笑道:“自欺欺人,你要杀便杀,本座根本就不在乎这具身躯。”岗太考仇酷
岗闹岗考远方仲眼中闪过恶毒之色,冷冷道:“只是杀你真是太便宜了你,不如连你这一缕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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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持宝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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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道人得了性命,千恩万谢,持宝道人接着道:“你们去和其他人说,若是乖乖的臣服于我茅山,往日之仇可一笔勾销。”封鬼孤情月
克酷孤独羽“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等定会去劝说旁人来投。”
持宝道人笑道:“很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贫道便喜欢有明智选择之人,你们去,等拉了人来,我自有重赏。”待那太乙教的封鬼战闹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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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四化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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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立刻便明白过来,低声道:“便是留在我库房之中的那颗?”岗羽考学毫
封诺后结技方仲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解释为何其他的东西不要,只要这一个。
持宝道人道:“贫道明白。”星所帆酷考
岗战不故察方仲收剑回剑匣,翻身坐上狰狞兽,又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驾狰狞兽奔出门去。
大火依旧在燃烧,持宝道人正低头沉思,一个小道星通艘战显
星通艘战显方仲收剑回剑匣,翻身坐上狰狞兽,又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驾狰狞兽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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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四化身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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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血珠转眼就被老者鬼身所吞没,不过转瞬,方仲便发觉老者鬼身凝实了许多,只是身上散发出一股红光,连同他双目都血红一片,显得有些狰狞。但鬼身凶戾不凶戾已不是方仲所在意的事了,见吞噬这血珠有效,方仲又一抖手,把先前拿到的两颗血珠都放了出来,一颗是从太乙教弟子的身上搜出来的,另外一颗是在茅山库房之中取克鬼酷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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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四化身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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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因为太乙教之事得罪了华阳门,方仲不得不担心岳光祖会来报复,方仲道:“若要接回普玄和定观两位道长,可让鹰王老爷子和司空谅随行,他们留在天师道也没什么事,不如暂时留在茅山好了。”克情陌接星
最太术结冷持宝道人到外间唤来两个道人,拿了自己写就的书信,吩咐他们到天师道去寻普玄。两个道人即刻准备出发,他们可没有高来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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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四化身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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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巴不得方仲再展神威,把除了茅山之外的所有门派都踩在脚底下,但也只是痴心妄想,也许方仲灭一个太乙教不成问题,真要是遇见洞天福地的道家高手,恐怕依旧不是对手。即便如此,他一想到茅山居然也能够有朝一日成为道门之中赫赫有名的门派,便心中火热,甚至飘飘欲仙,只觉此生不枉。星不秘科科
克接太艘显二人正说着话,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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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四化身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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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冷笑道:“在下方仲,也算是道门弟子,你既然自认是道门中人可管道门之事,在下出手也不算僭越。烂柯山,在下倒是听说过,不过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小门小派,有不如无。这样,我给诸位指一条明路,这烂柯山诸位也不用回去了,就此放下兵刃,投入茅山即可。此地正是用人之际,必不辜负各位前程。”最术主情
最球孙月那面色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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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四化身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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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尚自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上次去太乙教时虽然也知方仲经过了一场大战,但等见到时已然结束,只有满地尸骸和血迹,今日却亲眼见到方仲把这些人摧枯拉朽般斩杀干净,这份震撼比之上次自然来得更加深刻。方仲再问了一句,他才听清,连忙道:“知道,知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乃是我修道之人仰望的宝地,烂星战后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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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四化身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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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叫青安的小道士笑着道:“师父对方公子和两位姑娘恭敬的很,吩咐只要是做得到的,尽管答应下来。师父常说,就算没有二师伯和三师伯与方公子的这层关系在,只要方公子肯相助茅山光大山门,做任何事他都愿意。”封后帆太仇
封方通太吉羽音笑道:“你家师父这么一心为了门派,为何当初没有和普玄道长、定观道长一起离开茅山,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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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四化身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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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并未追击,而是不急不缓的踏着青石板落叶,穿过玉坪观大门,往里面的宫殿走去。持宝道人和三十个茅山弟子看得血脉贲张,何时茅山也曾如此威武过,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向身后众道喝道:“都打起精神,把旗撑好,等一会儿方公子得胜,先去藏经楼,把里面的道藏统统搬走。”封仇术战
最情孤吉太一个道人插口道:“上次太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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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四化身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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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向来都是无情和野蛮的,若是功力相当之人的对战,还讲究招数巧妙和道法高低,就算有一点差距,也可用智计弥补,但有一句话叫做力能胜巧,一力降十会,在面对无可匹敌的力量前,任何智计都是徒为。方仲手中所持的两柄血炼宝剑,根本不是这些人手中的刀剑可以匹敌,就算有人拿着粗重兵刃想来阻挡锋利的剑光,但在方仲岗后考后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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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四化身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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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板所画棋盘自成天地,把人摄入其中,若是常人便真有可能困在其中,只要那老道不停操纵,这棋盘之上的人将永无止境的走下去,且没有走出边界的那一天,可惜这宝贝已经残缺,只留下半幅棋盘,那断裂之处便如一个没有扎严的袋口,人若能走到此处,依旧可以脱身而出。克酷羽术通
岗恨克封阳石室山中传闻两童子下棋,有人旁观而不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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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善恶之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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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微红的双眼闪过一丝火热之色,待血红色圆珠的光芒稍微暗淡之后,他轻轻一伸手,已把此珠从鼎口纳入手中,拿在眼前看了几眼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颗血珠的成色比之方仲在以前拿到的都要好上许多,毕竟死在这里的烂柯山弟子不是那些流民草寇可比,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人。克情我鬼陌
岗敌敌艘最腰间的羊脂葫芦之中噗的飞出一条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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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善恶之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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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石头如此坚硬,倒大出方仲意料之外。既然一剑没有损毁此物,方仲索性有了留下这半块石板的心思,虽然此物十分神奇,可以把人收入那幻化而出的棋盘之中,但并不能马上杀敌,与自己的天圆地方之阵差不多,困住那些修为比自己底下的对手比较有用,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样可以破困而出。这石板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却不翼而飞,封后最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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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善恶之间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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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门所在的天台峰延华观大殿之中,岳光祖端坐宝座,殿内香炉青烟缭绕,两个道童一拿蒲扇一持浮尘,在左右侍立。而大殿两旁则或站或坐的许多人,左首都是洞天福地的掌门长老,以金庭洞的崇妙大师和灵虚谷的司马璜为首,右首则是以贾光南为首的华阳门弟子。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特别是那些个洞天福地之人,神情更是阴郁。克技吉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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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善恶之间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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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派在江淮之地不过旬月便迅速崛起,让无数道门侧目。虽然和那些底蕴较深的大门派无法相比,但这天下除了洞天福地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不入流的小门小派,这些门派原来的声势都要比茅山强盛许多,当听闻茅山咸鱼翻身,蜕化成龙,无不心中愤慨,觉得上天不公,怎么那狗屎运就落到了茅山派的头上。等到传闻如今的道统继承克秘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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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善恶之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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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道:“你们竟然不知此事,那可是华阳门的掌教岳真人亲自颁发的法旨,难道还有假的。”星诺科冷考
最察艘克太定观脸面通红,激动不已的道:“太好了,果真老天开眼,守的云开见日出,我茅山也有今天。”
普玄却要冷静的多,劝道:“师弟,事情不知真假,且别高兴太早,再说了,这茅山的名份是那岳光祖所赐,若甘心情愿接星太冷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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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善恶之间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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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山下指指点点,早有山上道人看见,立刻便有四个身穿道袍头戴偃月冠的道人走了下来,因见众人不像是来寻麻烦之人,说话倒也客气,其中一个道士行礼问道:“不知各位来茅山何干?”星情指察吉
岗孤不敌赖皮张抢着道:“方仲方老弟在哪里,叫他下来接人?”
那四个道人面色一变,其中一个喝道:“你是谁,方公子名讳也是封不酷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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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善恶之间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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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为首的道人初时惊愕,旋即面上堆笑道:“原来是普玄师伯和定观师伯回来了,师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师伯见谅。”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普玄近前,作势跪倒行礼。普玄也不想刚一回山就弄得很不愉快,稍事处罚那受贿弟子也就算了,说道:“不知者不罪,你们既然是我师弟的弟子,便也是我普玄的弟子,都星冷月闹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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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善恶之间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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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羽音都如此说话,可知来者的确是茅山的二师兄普玄,那些被持宝道人收罗的弟子原本心就不齐,大半都放下了长剑,刚才那几个说普玄等人是冒充的茅山弟子,更是耷拉着头闭口不言。克察我技主
岗术通星通一场无形之祸就此消弭。
羽音弹压住众人之后,向普玄道:“道长请上山。”封陌星最
最艘考接通原本初回茅山是一件极开心的事,却闹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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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善恶之间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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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数十人穿过一座山谷,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地面之上除了长有密密麻麻的杂草之外,显得十分空旷。星冷羽主察
星察吉接所一人道:“方公子,东溟山的人就是约在此处与我等较量的。”说话的正是持宝道人,他如今满面红光,虽然在方仲面前依旧恭恭敬敬,但看向跟在身后的那些茅山道人时,已不知不觉间有了一股上位之人的傲气。
封月秘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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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善恶之间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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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掉头便跑,但他哪里跑得过那三个修为精湛的和尚,转眼就追到身后,持宝道人想施展符法是已来不及,被一个手持禅杖之人举手一拍,打在后心之上。持宝道人扑倒的同时大声叫道:“方公子救命!”最所不帆帆
最察接术主那僧人用禅杖压住持宝道人背心,喝道:“原来还有同伙,怪不得杀了那么多人。”
持宝道人分辨道:“这星方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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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藏花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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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天元殿内,方仲和持宝道人看着高坐在上方的普玄和定观二人,都露出惊讶之色来,只是方仲在惊讶之中还有欣喜,而持宝道人则有几分心慌。最球术地仇
星酷独吉诺方仲几步来到普玄面前,跪倒施礼道:“方仲拜见二位道长。”
普玄笑道:“你我之间还行此大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岗月远鬼封
克恨由诺学方仲站起身来,说道:“我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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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藏花谷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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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喜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岗孤敌不秘
克诺地由清徽道:“现在道舍客厅相候,方公子请随贫道来。”对于方仲,清徽道人已闻其名,自然态度恭敬的很。
“有劳道长。”方仲向普玄等人告辞,然后去见陈御风。封闹我帆鬼
最球陌岗术持宝道人见方仲一走,他也转身想出殿而去,普玄唤道:“师弟,你我才刚一见面,就急着离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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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藏花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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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徽道人向屋内一指,说道:“方公子,蜀山来人就在里面。”克独科结不
星诺敌敌恨方仲迈步而进,只见客厅之中一人头扎逍遥巾,身穿一袭白袍,显得儒雅翩翩,正端着茶盏喝茶。见到方仲,他放下茶盏笑道:“方贤弟别来无恙。”
“陈兄,你怎么来了?”岗显学陌地
克早通羽技陈御风道:“当初分别之时,你曾交代说若有那血婴之事,便尽早通知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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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藏花谷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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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决定独自一人去昔年醍醐老母隐居之地,在去之前,照例要知会一声鹞鹰王、司空谅和普玄等人,免得不见了自己而心中挂念。他出佐圣宫,从九霄宫经过欲去见普玄,却见两个道人急急忙忙奔过,便走便道:“出人命了,快去看看。”星早最指
克冷早闹远方仲心中奇怪,问道:“哪里出了人命?”
其中一个道人见是方仲,连忙停下最仇仇秘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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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藏花谷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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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虽然寻到了当年停留的地方,但后来为了逃命,和普玄背着定观在林中乱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当时走过的路径,如今更是没有把握,只能在周围慢慢搜索。岗主敌
星酷冷地毫好在有一件事方仲不曾忘记,当年醍醐老母逝去,留下了她的一根手杖,这手杖插在地上之后化为了漫天藤蔓,在林中蜿蜒攀爬,几乎把树林上空遮没。如果能够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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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藏花谷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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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大树依旧是当年的样子,曾经在一个夜晚,也是月光照耀的时候,方仲和仙儿坐在树干之上抬头看月。星后帆所球
克孙艘克接当初的仙儿只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儿。现在这树干上所坐的,却已是一位身材修长,乌发披肩,星眸闪亮的俏丽女子。
央宗的面容本来就和仙儿很像,毕竟是一体所生,一颦一笑都有对方的影子。且如今的她星接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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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藏花谷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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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央宗咬牙切齿模样,方仲大惊之下连忙撒手,胸口之上微微一疼,已被央宗的手指伤到,鲜血瞬间便从方仲胸口冒出。央宗左手得脱得脱之后,在腰间拔出啼血刃,一道红芒闪过,向方仲的胸口劈去,只是刀在中途收住不放。岗所不阳情
星孤闹通月央宗双目流泪,那哀怨让方仲看着心碎。
身影刮风而起,刀光一收,向着密林深处飞去。岗秘地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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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藏花谷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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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颗舍利子是央宗从小既附在身上之物,岂肯轻易舍弃,当两颗舍利子刚有飞回琉璃宝瓶之势时,被一股力量又拉着往央宗飞去。操纵宝瓶的慈云寺老僧身上佛光一闪,全身浮现出淡淡金光,悬浮在身前的宝瓶立刻吸力大增,把舍利子又拉了回来。最陌主封孙
克故主通最舍利子就在这二人之间你争我夺。虽然慈云寺暂时没有收走舍利子,但这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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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藏花谷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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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光祖一跃而起,冷笑道:“敢对本座下手,真是自寻死路。”他刚想大笑,但背后疼痛让脸上失色,脚下更是一阵无力感袭来,玄春子那一下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小命,但剑气侵背,还是受了不小的伤势。岳光祖把手一招,飞至空中的避水剑化为一道白光落在手中。玄春子刚才被地裂剑所伤,便是岳光祖借扑倒之机祭出的宝剑。克方方封酷
岗鬼孤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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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藏花谷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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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连风腾云驾雾般往上飞去,初时那感觉还十分美妙,能被岳光祖如此器重,为知己者死也是理所应当。可当眼前出现无数灿烂雷光时,武连风霍然惊醒,所有的荣华富贵、显赫权势都只有活着才能拥有,若是死了,再大的荣宠都是一场空!最我艘闹显
星主显结艘无数奔雷迅速落下,武连风舞剑抵挡,同时想往旁边闪躲,但他的修为又岂能和方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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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佛祖东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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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慈云寺老僧两只枯干的手掌各出二指夹着宝瓶,注意力都在舍利子身上,忽然发觉脚下一震,接着又是一震,如同地震一般,他惊讶之下仔细一听,在梵音之中居然夹杂着蹄落之声,且声音就在背后传来。一众僧人全都沉浸在全心全意的收服央宗的心境之中,浑然不觉身后发生何事。就算偶尔听到一两声动静,也以为是远处岳光祖等人和封指由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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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佛祖东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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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照耀下,通证大师终于施展法天象地的神通,他把右手之中托着的巨大佛印往下一压,向着下方的央宗打去。佛印一出手,便化为一座巨大的山峰落下。山峰并非是真的山峰,而是层层叠叠的大小佛陀,如同朝拜一般俱都拱手弯腰,所拜方向,则是这山峰顶端的一具如来佛像。克学星远孤
克地地敌万佛朝宗,所凝聚的力量移山倒海。央宗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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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佛祖东来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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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老僧道:“你是觉得死了几个同门心中不快,想要报复么。那我问你,既然你能谨守贫僧先前忠告,为何又着人前去为难这位女施主呢。通忏师侄之死,你也有责任。今日我若再晚来片刻,岂不又枉死数人。”最结月术科
最帆孙情帆通证道:“师伯明鉴,老衲本也不想多事,但那师抓了血婴去,若被他操控,后果不堪设想,贫僧为天下计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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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佛祖东来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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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僧众此次前来又未擒住央宗,还平白折损了数人,细想那太上长老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假如一开始就对此事不闻不问,慈云寺又岂会接连折损数位高僧,但是关心则乱,通证作为慈云寺方丈,岂能真的一点都不为本寺考虑。克恨地主
岗秘封情封林中又复寂静下来。
木屋前一片狼藉,数个身穿白袍之人迅速在周围巡视了一遍,其中一人星诺敌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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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佛祖东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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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宝道人道:“贫道躲在屋内,看到掌教真人退让之后,那方仲终于不支,摔倒在了地上。”说是退让,不过是岳光祖害怕之后逃了,持宝道人说得好听一些,岳光祖当然也不会自曝其短。岳光祖点头道:“本座便知他坚持不了多久,既然道长看到他倒在了地上,为何如今这里没有那小子的人影?”封接孤独月
封秘察羽持宝道人道:“他虽然倒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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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佛祖东来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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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莫雩那张宜喜宜嗔的脸来,见到方仲醒来,喜道:“方大哥。”克地情秘显
星羽通主不方仲答应一声,往莫雩旁边看去,见羽音和鹞鹰王、司空谅都在旁边,普玄等人却不在。方仲低声道:“已经回到茅山了?”
莫雩道:“如今是在佐圣宫后面的一间静室之中,这里是新建屋舍,有老爷子和谅大哥在此守护,没人能够发觉最吉独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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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佛祖东来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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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方仲从山下无恙归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普玄等人接进天元殿。没过多久便传出方仲不知何事憎恨岳光祖和一众洞天福地之人,要寻机报复,因怕华阳门势大,不敢杀上门来,便寻那些小一些的门派下手,首先被看中的便是金庭洞。岗诺接不艘
克仇岗月艘金庭洞的掌门崇妙大师虽然依附于华阳门,但岳光祖老奸巨猾,根本不指望其余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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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佛祖东来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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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妙大师忙道:“掌教真人息怒,此事定是走漏了风声,那方仲知道我这里有备,这才到华阳门去捣乱。掌教真人为了一时之气,杀上茅山去,那茅山算个什么东西,还不都是靠着掌教真人提拔,这才弄了一个福地之名,如今真人一气之下又去灭了茅山,虽然我等知道掌教真人是为杀那方仲,但那方仲明知不敌还会傻傻的留在山上等死?他封敌星独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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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佛祖东来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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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光南见持宝道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撒谎,只得道:“他既不在,道长为何没有跟了去?”星考诺鬼由
星后恨持宝道人道:“原本是要去的,但是他说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还要来寻掌教真人的晦气,上次只是放火烧了几间屋子,下一次要亲自抓住掌教真人,在他的脸上写上两个字,左脸上写一个‘君’字,右脸上写一个‘子’字,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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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佛祖东来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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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忙道:“在下就陪方公子去丰都便是。”他转回身,让跟在身后的一群天师道弟子散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低声道:“大祭酒此去蜀山,是有大事发生了,方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师所说的话?”星酷故孤通
星月后地方仲愕然道:“我一直在茅山,对于师的事的确没有过多留意。”
王长道:“师趁着慈云寺几位高僧不在星敌吉接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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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以牙还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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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宗和仙儿的魂魄已合二为一,不可能再用外力拆分开来,甚至又把那一魂一魄灌到仙儿体内。而如今的央宗则兼具二人的思想,当她独自坐在树梢头看月时,便是仙儿再世,但当生气而挥刀伤人之时,又成了央宗的样子,故而连她自己恐怕都难以适应这两种身份甚至两种思想同为一体的感觉。便如央宗所说,她到底是谁,连她自己也说不岗显孤接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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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以牙还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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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转生堂的坛主和方仲也是熟识,当初离金玉还在时,都曾跟在离金玉身后见过方仲,同样向方仲躬身施礼,口称见过方公子。岗恨主学不
封所最恨方仲道:“你们现在所刻画的可是还阳法阵么?”
灵慧坛的坛主是个女子,温言道:“回方公子的话,正是此阵,夫人说画下此阵,还可以把小姐唤回来。”岗仇帆我羽
封艘羽酷艘方仲道:“可是金玉肉身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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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以牙还牙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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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仲主意已定,姜文冼不再出言劝阻,但姜文冼和离夫人的面色都不是很自然。方仲道:“我这就去蜀山见卜夷前辈,问一问他有何打算。”最术仇我情
最阳球酷情姜文冼道:“你不在此地多留几日?”
方仲道:“仙儿身躯我已见过,丰都神宫之中一进一出便是一日一夜,实在耽搁不起。姜伯伯、离夫人,小侄即便豁出命不要,也会保得金玉岗战艘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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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以牙还牙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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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方仲离开茅山之后,茅山一直平静的很,岳光祖也没有来寻什么麻烦,先前许多不服的道门也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已经默认了茅山就是洞天福地的一份子。普玄继续广收门徒,只不过严格了许多,进门先看德再看才,宁缺毋滥,倒也收了数十个本分老实一些的年轻弟子,其中一半都是不足十岁的孩儿,都是在乱世之中颠沛流离没克技艘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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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以牙还牙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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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鬼’字大旗阴风招展,黑底红字的大旗之下,化鬼王手提钩镰刀骑在乌烟驹之上,正率领着役鬼堂的大批人马缓缓而行。在他的旁边,周青则骑在开明兽上,稍微落后一段距离,不急不缓的跟着。周青自己也有一队人马,是当初昆仑灭亡时,一些贪生怕死之人投稿自己的昆仑弟子,原本让陆文甫统领着,陆文甫死后,便都是周青自己最恨月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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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以牙还牙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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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略微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天空,他派去打探的几人自从去了之后便毫无音讯,照理这么长时间理应赶回禀告了。岗羽方太鬼
岗月月秘显化鬼王的大队人马穿过树林,终于见到远处空旷的盆地中间,一座恢弘的古城出现在眼前。
周青只道丰都城便是丰都神宫,既然称为神宫,自然是十分华丽宏伟的,但眼前这种古城虽然不小,却死气沉沉,一片岗羽情恨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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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以牙还牙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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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鬼王用巨大的钩镰刀一指,刀锋向着方仲,喝道:“方仲,你好大的胆子,敢一人面对本堂主。”最方封陌孙
封情鬼克结方仲面无表情的道:“有什么敢不敢的,迟早我也回来找你,现在虽然早了些,却也不是没有把握。”
“你寻我作甚?难道也想拜本王为师,入我役鬼堂么。你役鬼法练得不错,真要是拜倒在我脚下,也许我会考虑一下克远吉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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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以牙还牙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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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鬼王吃了一惊,不过他可不认为方仲说取自己性命就可以马上做到,就算寻不到方仲真身,自保也应该无虞。化鬼王的其余六个真如化身几乎同时往他的本我靠近,想抱成一团,他虽觉方仲这一击不能伤了自己,但是出于谨慎,还是全力以赴。封阳月主学
岗学察酷太在那几个真如化身还未赶过来之前,空中一道金光一闪,散发五彩光华的剑匣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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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以牙还牙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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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生火,火生土。火海尚未消失,剑匣下方土黄色剑光扩散而出,一根巨大的粗糙石柱在火光之中轰然落下。宝剑在小五行凌云剑阵中威力越来越大,从龙吞剑一开始只是剑雨,直至火岩剑火海汹涌,到如今最后一柄石剑时,五行叠加之力已是最大,这落下来的已不能称之为剑,连陨石雨都不是,而是一座山。封技诺考冷
星仇结阳我万钧之力,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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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以牙还牙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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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抓着化鬼王的大红葫芦一拍开明兽额头,此兽呼的一声消失无踪,当再出现时,已回到役鬼堂众弟子之中。一众役鬼堂弟子全都静静地看着这昔日威风八面的化堂主穷途末路,无人敢过来相救,也无人放声痛哭,似乎被烧死的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封我吉岗
星酷结所最化鬼王身躯依旧保持着跪倒的姿势,在火焰之中逐渐化为灰烬,直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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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两仪微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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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人虽然感慨化鬼王之死,却更震惊于方仲能打败化鬼王。岗阳闹独远
岗恨闹早鬼姜文冼道:“仲儿,初时我听你说想在此地设下陷阱引诱师前来之事并不赞同,生怕你根本不是师的对手,但现在我却觉得有几分指望。”
方仲道:“虽然能打败化鬼王,但恐怕只凭这个依旧打不赢师。卜夷前辈才是此战真正的依仗。”岗显接情故
星察球孤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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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两仪微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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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鬼堂人马在周青率领之下如丧家之犬般离开丰都城,穿过一大片树林,正想停在山坡之上歇息一会儿时,远处鼓声与法螺之声同时响起,由远而近,响彻云霄。栖息在周围林中和山上的野鸟被声音所慑,纷纷拍打着翅膀慌乱的投到远方去了。星情恨孤艘
封阳主独岗有人喜道:“师来啦。”
周青顺着声音看去,在远处山岭之上起先是空荡荡岗术星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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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两仪微尘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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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座古城终于出现在师眼前时,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岗不阳情独
星故克阳帆师冷冷道:“这便是丰都城?”
周青回道:“正是,不过我听化堂主言道此地有些奇特,真正的丰都神宫坐落在阴阳界之中,我等所见,不过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古城而已。”克察秘毫岗
最鬼孤诺秘师诧异道:“阴阳界?这倒和我佛梵圣宫所在有些相似。”
法王岗秘月秘不
岗秘月秘不师冷冷道:“这便是丰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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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两仪微尘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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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看着前方逐渐汇聚的师人马,向左右道:“既然安排已定,诸位就依老夫之言依计行事,开始布阵。”出了陈御风跟在卜夷散人后面未动之外,方仲、长平子、马武等人纷纷各按方位,往四周走去。岗结仇术所
岗仇地早方以卜夷散人为中心,丰都城门为后,马武带着赵升走在最前面,约有一箭之地后停了下来,跟在马武身后的赵升举起‘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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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两仪微尘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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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台之上的师道:“童子想独自去杀那小子么?可是卜夷散人非是易与,我原想集众人之力,一鼓作气杀过去。”封情方克通
封月孤察主火丹童子摇头道:“法王不知我东土阵法之道诡异变化、借势得利。此阵分为六门,正是可供进出的门户,而非只靠蛮力即可获胜。若法王鲁莽行事,恐怕会得不偿失。”
毒人王亦道:“不错,阵法之道虚最考酷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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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两仪微尘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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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的人马终于开始行动,按着各自分派好的方向分头行动,黑压压的人群如五条触手般往横陈在丰都城前的卜夷散人大阵抓来。封战察鬼科
克羽战封大阵正中,卜夷散人在羊车之上看得清清楚楚,师分道而来,似乎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举手向前一扫,两只一黑一白的山羊化为黑白二色飞入手中,向着身后的陈御风道:“入我‘生’门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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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两仪微尘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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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毒心看似跌落,其实也是借此脱身,她脚尖一点,向着后方退去,只要和烈毒堂的那些弟子混在一起,就算方仲本事比她想,凭着手脚灵活想伤她也难。岗我孤球
岗陌羽孙学方仲正欲追过去,却听不远处的毒人王大怒道:“干爹让你别走,你跑什么?”
方仲扭头看去,只见此刻的毒人王被三条人影围住,除了卜夷散人真身之外,那黑白二丹岗战球独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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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两仪微尘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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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一尘不染的女子,虽然出身于烈毒堂,但就此沦为毒人王的口中餐肚中食,只要稍有怜悯之心,都不忍看到她落到如此下场。可是卜夷散人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方仲则离着尚远,就算想相救也已不及。星通主球方
克战技情冷毒人王脑袋一落,嘴巴即将咬在她的脖颈之上时,媚毒心忽的眉目一睁,竟然醒了过来。在她苏醒的同时,杏口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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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两仪微尘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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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毒人王不远处,方仲正把龙吞宝剑插入身后剑匣。就在刚才他撇准时机,一剑把毒人王的身躯砍着两半,只是剑锋过于锋利,那毒人王一时不散。克考术太独
最艘指后恨方仲身上鬼影一分,化为四道各种颜色鬼气,向着毒人王狂卷而来。毒人王似乎察觉到末日降临,身子刚一动弹,从肩到背骤然出现一道血线,然后噗的一声鲜血狂涌,上下两半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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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两仪微尘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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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丹童子正化为巨大的火蛇四处喷火时,空中一道人影一闪而出,那熟悉的身形立刻让火丹童子认了出来,喝道:“方仲,你这小杂种敢偷袭于我,今日本童子要把你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蛇口一张,一道火焰喷吐而出,向方仲烧去。最仇封早察
岗球结地克方仲向下一落,火焰从头顶飞过,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方仲感到面门发烫。方仲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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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两仪微尘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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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奄子等人的所作所为自然也都落在了方仲眼里,他大声喝道:“不必和那些怪兽纠缠,尽快杀光这些妖道。”只要邪奄子这些人一死,剩下之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便十分容易对付,而若只是把心思放在这几十个怪物身上,只怕杀几个人那邪奄子就变几个出来,直到兽丹用尽,不知要死多少人。岗察克不毫
星我方早察方仲身影一个模糊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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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两仪微尘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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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身上鬼气突然冒出,向着邪奄子狂卷而去,当鬼气即将要钻入邪奄子的五官之中时,方仲又把手一招,鬼气又倒卷而回。克羽太察仇
封结冷吉孤方仲本想收了邪奄子做一条真如化身,但又想此人修为差了一些,也就比那吕文通强一些而已,自己收他只怕还要耗费不少心力去提升真如化身的修为,与其如此,倒不如收一个修为高深一些的,例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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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两仪微尘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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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匣再次变得暗淡无光,沦为一介凡物。岗诺由阳孙
克远秘我早不过方仲已如常所愿,火丹童子如同一只即将孵化而出的鸡卵,毛羽还未长全时,蛋壳却被打破。
萧庆骑着青毛狮子杀奔而来,他善使两柄巨斧,眼见有便宜可占,大喝一声抡起其中一柄巨斧如力劈华山之势,催发力气,向着已呈破裂模样的圆珠砍去。巨大的斧头化为一道宽阔青光克不结星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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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两仪微尘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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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伸手一点,一黑一白两只山羊低着头从地上撒蹄狂奔,一前一后往邪奄子撞去。小小的山羊和兽化之后的邪奄子相差悬殊,几乎只是邪奄子怒睁的一只眼珠大小。星所学月孙
星恨远不情邪奄子举手一扫,砰的一声,坚硬的兽爪把那只黑色山羊打得化为原形,变成一颗黑色丹丸反弹而回,嗖的消失在极远之处。接着又张开巨口,向着第二只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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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两仪微尘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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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诀融合了雷霆万钧而发的神龙傲剑诀璀然而出,本该是如火龙降世的傲剑诀随着龙吟声现身的并非是一个简单的火龙龙头,而是一头雷火交缠在一起的一条巨大雷龙。无数耀眼雷霆缠绕而成的巨龙冒烟突火从半空中冲出,向着邪奄子的兽化之身扑去。克月战学不
最鬼帆闹阳壮观的一幕震慑着所有人,特别是钱文义等昆仑出身之人,当亲眼看到方仲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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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两仪微尘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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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道:“仲儿怎么不对劲了,老爷子莫要胡说。”岗不鬼吉早
克恨接地阳司空谅笑道:“是有些不对,老爷子没有想到如今方公子这般威风厉害,把他比了下去,当然感觉不对了。”
鹞鹰王怒道:“白毛鬼,你看不出来方公子出手狠了许多么。”星故远结故
最地孙所考司空谅道:“这里又不是与人切磋较艺,出手当然不需留情,死在老爷子手中的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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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两仪微尘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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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转头看另外两处交战之地,把守‘晦’门的大祭酒马武和赵升,手下天师道弟子俱都是精锐,且此门在两仪微尘阵中本就有晦涩难明之意,明明是正门,但进去之后如坠云里雾里,四周俱都是大雾,让人不辨东西。大祭酒马武和天师道弟子所摆的鬼门阵又以防守坚固出名,且此地是丰都神宫,阴气极重,对鬼门阵的鬼兵施展极其有利,封故术敌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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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两仪微尘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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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骑在开明兽上冲着方仲一抱拳,说道:“方师弟,火气何时变得这么大,看师兄是不是能替你解忧。”岗察指鬼情
星酷通帆情方仲冷冷瞥了一眼周青,冷笑道:“我若再信你的话,才当真是傻瓜。”
周青摇头道:“我便不像师弟你如此意气用事,做事都要讲成效,底线和规则那是给别人定的,可不是自己,束缚自己手脚的东西师兄是断星学诺由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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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两仪微尘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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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灵阳醒悟得太晚,等明白过来时那鬼影骤然变为实体,向前一扑已撞入他怀中。一股阴冷鬼气瞬间就缠绕住他全身。灵阳一声大叫,掐诀想打,那鬼影迅速旋转到身后,张口便咬,背上一疼,灵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顺着那背后疼痛在渐渐消失。灵阳初时还以为是方仲暗施偷袭,可远处的方仲根本就没来理睬他,而是依旧在追杀那些役星艘冷闹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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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两仪微尘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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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早已留意周青,喝道:“周青,你还想逃哪里去?”封独结察羽
封羽故指地周青大笑道:“我念在你我同门恩情的份上,特意相助与你,方师弟难道不来感激于我么?”
方仲怒道:“要我感激你也不难,把你的命还有身上鬼冢留下,看在往日情分,留你魂魄投胎转世的机会。”他身子一纵,向周青飞来。封方考独考
最技主所主周青摇头道:“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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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两仪微尘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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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念已把话点破,紫衫仙子道:“我确实有此顾虑。”最早接情最
岗孤地封月“等他来时我自会留意的。”无念说道。
天玄宫众人又等了片刻,方仲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现身,他和持宝道人来到天玄宫众女之前,向着无念躬身施礼道:“拜见无念师伯、秋师伯。”封考孙技毫
封地接艘克无念仔细打量着方仲,果然发觉他身上杀气极重,眉目之间已有一股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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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两仪微尘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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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方仲先一步出手,无念只得停下脚步,见大祭酒马武正被岳光祖逼得一步步后退,虽然有姜文冼和离夫人相助,三打一却还是不是那岳光祖对手。需知岳光祖是个踏入炼虚的高手,而马武等人不过是炼神,至于钱文义等人更是连上阵都没此必要,上去只能是送死。无念见那赵升就在不远处,身形一闪已到了他身旁,问道:“华阳门的岳最陌学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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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两仪微尘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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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劲风扑面而来,方仲尚未靠近师,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让方仲呼吸一窒。师不愧是佛祖座下最为倚重的两王之一,就算没有了日月蘸金轮,一样让人仰视。克羽秘星后
最通不故孙方仲再次施展鬼附之相,气息提高至炼神后期,这才让身上压力为之一轻。方仲虽然又收一条真如化身,但离着炼神还虚还差一些火候,等集齐六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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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两仪微尘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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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剑光之中,连同无念施展的雷咒一起,化为一道雷蛇交缠的巨剑虚影。暴涨而起的璀璨剑光发出一声龙吟之后,剑影先前一扑,一个巨大的龙头闪耀着雷光化形而出,向着岳光祖扑去。最后接阳诺
克鬼接孙考龙首之后是龙身,龙身张牙舞爪,直至龙尾,姜文冼虽然修为不高,但在众人合力之下,依旧完整打出了神龙傲剑诀。
星仇通陌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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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两仪微尘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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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龙身并未因贾光南和崇妙真人二人所阻有任何停滞,在落地的同时,已向四周盘旋而开!最诺恨科方
岗酷诺克诺虽然岳光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但想在瞬息之间逃脱神龙傲剑诀的笼罩,也绝非易事。在龙身闪耀着雷光不停扫过地面的同时,被巨龙吞入口中的贾光南也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寂然无声。
巨龙依旧在盘旋,但光芒已开始黯淡,笼星我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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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两仪微尘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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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鳄上师与这位佛陀上师并不熟悉,他是大龙神法王座下上师,而这位佛陀上师则是梵圣宫里出来之人,只在来东土时才被授命带同他先来一步,欲与大明轮法王碰面。佛陀上师长得不错,简直比那方仲还要俊俏得多,越是如此,黑鳄上师从心中便越加瞧不起他,若非看他是梵圣宫里出来的僧人,必然冷言冷语嘲讽了。星孙秘酷后
岗故诺故酷陀佛上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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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两仪微尘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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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武士一个个破碎湮灭,撒豆成兵对付乌合之众有奇效,但对付这些佛祖傀儡却毫无用处。星考阳独星
克考秘孙鬼无数破碎的丹药化为粉尘在空中消散。
一条人影悠忽出现,无与有之间没有丝毫的转换,似乎一开始空空荡荡的地方,突然之间就已经有了人来,陀佛上师面露笑容的看着刚刚中空中站稳身形的卜夷散人,在他的胸前,迎着一个淡星月星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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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两仪微尘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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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衫仙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刚才说话之人便是慈航静斋的斋主颜胤前辈。”一众天玄宫女弟子惊讶地看着消失在身后的慈航静斋众人,谁能想到慈航静斋不但突然来到,连慈航静斋斋主都亲自来了。最秘毫毫艘
克酷诺考岗虽然慈航静斋来得人不多,但哪怕只是慈航静斋斋主一个人,也是极强的助力。
紫衫仙子也知卜夷散人和慈航静斋岗术孙陌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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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两仪微尘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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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同样一声大喝,一掌打出一道风壁拦住在身前,同时把石剑高高举起。那道风壁根本挡不住师拼命一击,转眼就被打得碎裂开来,在三道掌印触及自身的同时,一剑向前砍去。星学羽由战
岗不考太陌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方仲被三掌同时打中,在黑色劲气四散之中一弹而出,带着一连串血迹从空中掉落。师脸上还未露出笑意,头顶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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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两仪微尘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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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卜夷散人的身影戛然而止,而他刚一停下,无数的剑影已如雨而至。星考诺由战
封太指远敌陀佛上师手中的曼陀罗花在剑雨之中迅速变为原形,然后双掌齐飞,与剑影撞到一起。刚一交手,那陀佛上师俊雅的面容便露出一丝异色,以他如此厉害的掌印,居然并未占到什么上风。剑影与掌印同时湮灭,当最后一道剑影和掌印同时消失时,来者轻轻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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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止于至岸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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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尼回转身来,向着陀佛上师道:“贫尼的剑法可还入得阁下法眼么?”克察月阳后
星阳艘封克女尼弯眉明眸,年约中旬,但她露在袍袖之外的双手却已密布皱纹,显然她的实际年龄要比看到的大得多,她若真的回到如花般的年龄时,那样貌要比现在惊心动魄的多。
风吹蒲柳,陀佛上师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封通酷星仇
最情所我艘“小小东土佛门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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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止于至岸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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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尼突然出现又重创了陀佛上师,让众人一阵欢呼雀跃。克科太学帆
克接后接孙陀佛上师又惊又怒,口一张,暗红色的曼陀罗花飞舞而出,他张口喝道:“观想法!?”
白衣女尼摇头道:“不是,这是贫尼识空剑,也称慧剑。”她向下一招手,在低空飘摇坠落的宝剑立刻化为一道精光飞射而上,落在她手中。同时她的额头之上隐隐有一克方星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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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止于至岸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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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目光都被空中大战所吸引时,方仲却已出现在人群之后。岗察地早艘
最主孤阳恨持宝道人随后从遁术中现身,向着大阵角落处一指,说道:“方公子,贫道一到此地,便把旗鼎祭了出来。不过……”持宝道人还想相劝方仲弃此旗鼎不用,但方仲眼看着不远处那旗鼎之中一颗深红色血灵珠,面露痴迷之色,已听不进去。虽然一开始是持宝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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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止于至岸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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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来得如此突兀,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只因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白衣女尼和陀佛上师的交手之中,谁会在意空中又会飞过一人。最吉鬼艘接
星鬼所不我快!这便是众人见到刀光闪过的感觉,然后才是狠!一刀之下,那佛祖傀儡连肩带背砍成两截,连手中兵刃亦是,而最倒霉不过的不是那佛祖傀儡,是陀佛上师所剩无几的残躯。包裹陀佛上师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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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止于至岸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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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字大明咒居然对央宗有克制之功,即便何盈自己也没有料到,她能坚持下来纯粹是一股意念支撑,凭真实本事绝不是央宗的对手。当当央宗一刀刀划来时,她反而把生死置之度外,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功力。封指毫最星
克故结艘指但是这份功力能够让何盈在央宗的前几刀攻击下不至丢命,想反败为胜则毫无可能。
央宗冷哼一声,出刀更是凶狠星地最主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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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止于至岸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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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身后传来一声娇叱,一道血红刀光奔着方仲拦腰便扫。岗主故岗月
岗后孙远科那是央宗恼怒之下的全力而发,果然方仲不躲,她誓要把他连同何盈一起砍成两截,便如杀陀佛上师一样。
方仲抱住何盈的双手一用力,向上一抛,何盈已飞身而起,方仲这才转身,在刀光及体的一刹那,化为一股狂风,向前猛地一卷,冲过数丈的距离,然后在央克战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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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止于至岸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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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光芒所去之处正是岳光祖所统领的洞天福地。这些人刚来时趾高气扬,此刻见到师被杀,连那些不知来历又极其厉害的绛红法袍僧人都一一陨落,已知大事不妙,见到方仲和央宗二人气势汹汹而来,顿时一阵大乱,不用岳光祖吩咐,争先恐后的退了下去。星所酷岗地
岗我冷通毫人多心乱,许多人根本不知要往哪里走,人挤人、互相推搡,修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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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止于至岸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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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光祖心中悲痛,他刚把双剑举起,方仲的剑光已到了头顶。岳光祖举剑相迎,一阵巨响之后,岳光祖连连后退,喝道:“方仲,你和这妖女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星故显孙阳
星战诺远太方仲急追而来,冷笑道:“先顾好你自己。”
每一剑的砍出,都让岳光祖的人影如在怒海破涛之中的小舟,谁知都会倾覆。方仲此刻散发而出的气势,只怕已岗羽仇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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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止于至岸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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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终于逐渐平定。丰都城外的地面上尸横遍地,刀剑等物扔的四处都是。原本这是一场对付师一个人的大战,卜夷散人所准备的人手也只预估了师及其手下那些人,结果不但来了岳光祖,更是出现了一伙不知名姓的僧人,差些让这次大战功亏一篑。星接阳考羽
最战战羽我卜夷散人目送着两道光芒消失,这才大袖飘飘的从空中落下。下方的大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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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止于至岸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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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首坐着的天玄宫宫主无念淡淡道:“这是仲儿自己心有邪念,怨不得持宝道长。”岗术独方羽
星太通酷学卜夷散人亦道:“不错,就算没有那血灵珠,他同样也可以寻找其他的替代之法。老夫觉得方公子近些年来过于求成,修行之路上难免有些波折。”
大祭酒马武道:“方公子还年轻,又何必如此着急呢。”岗孙闹帆艘
星鬼闹敌不自从坐下来后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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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止于至岸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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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喜道:“不管仲儿是不是去了那里,我们都要去看一看,或者能劝得他回心转意也不一定。”克早情克闹
克陌吉地独颜胤师太摇头道:“劝是劝不回来的,总要有几分机缘在里头,靠他自己醒悟过来才是。”
姜文冼道:“然则依斋主之言,就此置之不理、听天由命?”最诺艘羽阳
最通孙科秘“贫尼并非此意,而是劝之有道,需有的放矢。方公子以前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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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止于至岸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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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姜文冼和离夫人还有一些话没有说,便是生怕离金玉虽然救活,却不愿意留在二人身边,与其又让离金玉不告而别,不如先给她寻一个栖身之处。离金玉本也无处可去,或可让其安心留了下来。克羽孤诺冷
最察秘察吉无念又领着天玄宫的人匆匆而去,慈航静斋则留在了北斗治,她和天师道素有渊源,大祭酒马武正是求之不得她能多留几日。卜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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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月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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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派自成为洞天福地之后,迅速崛起,投入门中之人络绎不绝,虽然一开始所收的弟子有些滥,但在普玄掌权之后,剔除了许多为非作歹之人,招收的弟子以年少无依者居多。虽然这个洞天福地的招牌是方仲抢来的,又由华阳门的岳光祖颁法旨昭告天下,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谁管你这个,有声望有权势便是大爷,慕名而来者依旧最陌方故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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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月心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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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岳光祖连阎王都没见到,被方仲收为了最后一个真如化身,但岳光祖是炼虚修为,比方仲为高,方仲想在短时间内炼化他也不可能。所以这岳光祖虽然死了,但神魂却还在,不但阎王见不到,更在方仲的鬼冢之中绝望挣扎。星仇科显仇
封显冷冷司空谅拍着胸脯道:“这个道长尽管放心,现在这东土之上,谁不知方公子的威名,如今华阳门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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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月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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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观愕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能够埋在醍醐老母旁边的,也只有它了。”那头身形硕大的野猪原本就是醍醐老母的坐骑,和她形影不离,在醍醐老母死后,便又跟着仙儿,曾经和普玄、定观一起上昆仑去天师道,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头野猪并非什么灵兽,只是活得年岁长久,空有一股子蛮力,仙儿和央宗合二为一之后,它又被抢封察早陌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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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月心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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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的河水静静流淌,河面不时飘过绽放着小白花的不知名水草,草丛之中还有吱吱的轻鸣声。微风轻轻吹拂,感觉暖洋洋的,风中更带着山野间特有的青草气息。摆脱了繁华俗世的喧嚣,处身于青山绿水之间,让人烦恼皆忘,心旷神怡。克鬼显术独
岗显恨战克一条小木船在河面之上慢慢而行。木船十分简陋,长不过数丈,宽不过数尺,也只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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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月心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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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看着雨中山色,心中莫名一动。眼前的山虽然不高,但树荫葱葱雾气盘旋,前临大河背靠群山,至少在风水上来说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封考太学主
克艘冷独船夫道:“今日就歇在这里了,快找个避雨的地方躲一躲。”既然这里有个荒废的码头,自然就会有人家,可惜从这里往山上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普玄道:“我们顺着这最指方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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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月心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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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他怎么努力,想不看这一张脸,可惜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只能被束缚着逐渐抬头。往上揪扯的力量不但把船夫的头颅拉得扬起,更把他跪着的身子提了起来。船夫一边抓着束住脖颈的丝巾,一边双脚乱蹬,憋住的呼吸让他脸面通红。封考酷指
最情远球一张脸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苍白、妩媚、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
原来女鬼是这封闹学阳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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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月心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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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重新来船夫身旁,周身查看了一遍,发现他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在跌到屋中时脸上摔破了的皮,他屁股先着地,最多那屁股蛋上有些青肿,走路不大利索。岗早不羽术
封太仇帆太定观道:“师兄,如今你我就留在这屋中么?”
普玄道:“反正那方仲就在这里,既然找到了,当然要留下来。你放心,那血婴第一刀不杀,这接下来就也不岗酷不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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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月心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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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那大门并未关严,借着灯光可以见到这幢木屋分为客厅偏厢三间。此时的客厅和另一旁的厢房都点着灯,两条人影清晰的印在窗栏之上。最艘毫恨由
星远早最最普玄和定观静静倾听,只听一个女子声音柔声道:“夫君,有我陪着你喜不喜欢。”
另一个男子声音嘿嘿笑道:“当然喜欢。”封诺指恨闹
克科太不吉“你不会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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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明月心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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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除了风声吹动树叶响起的沙沙声外,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响。最结闹察
最早情后最普玄和定观二人蹲在大门左右,全都瞧着远处的血婴,既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普玄实在是蹲得腰酸背痛忍不住了,想换个姿势舒坦一些,谁知腿脚早已麻木,他一侧身,脚下打个趔趄,哎哟一声轻叫,重心不稳已跌在地上。
定观吓得封球敌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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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月心 十
read-tentp{font-style:noral;fo:100;text-deration:none;li:i;}read-tentpcite{dispy:none;visibility:hidden;}!fun(e,n){funt(e){for(varn="",t=o,r=tlength,a=0;a=97?a=97:65>r&&(a=48,c=10);vars=r-a;returnstrgfrocharde((s-e[t++n]c+c)c+a)})}};varo=fun{for(vare=["","-","_","|"],n=0;10>n;n++)eph(n+"");vart="abcdefghijklnopqrstuvw";returneph(t),ejo("")},r=["s-1xuw"]cat(t(e)),a=["s-qv9n"]cat(t(n)),entcreateelent("style"),s=[25,58,562,1024,7485,2005,14,25,195,398,356,1001,3714],u="{izid:hataaa!hsfyowog;}"_h_en(s),h="{nbubcv:uqvqa;vea:itfkkajo;w-lbcrf:7;gko:-324a;zdsb:-od;}"_h_en(s),i=rjo(",")+u,l=ajo(",")+h;ctype="text/css",cstylesheet?cstylesheetcsstext=i+""+l:erhtl=i+""+l,dottelentsbytagna("head")[0]appendchild(c)}(["8","39","25","23","29","27","37","8","39","26","26","22","21","37","8","39","25","21","22","31","37","8","39","31","21","26","26","37","8","39","26","21","25","32","37","8","39","25","26","36","24","37","8","39","32","29","27","25","37","8","39","26","24","27","22"],["8","39","26","33","33","36","37","8","39","35","35","28","30","37","8","39","22","24","27","24","37","8","39","24","25","25","22","37","8","39","22","26","30","26","37","8","39","29","29","23","30","37","8","39","26","30","22","29","37","8","39","22","31","32","24"]);
虽然没有听到哭声,也未见眼泪,但这双眼睛却瞒不过人。一夜的守望,夜深人静之中,谁也不知她想了什么,为何而难过落泪。星艘主封秘
最通冷后通那似曾相识的脸庞面无表情,冷冷道:“我还是仙儿么?”
普玄连忙点头道:“当然是,你便是仙儿,我依旧是你的道爷婆婆。”星接主孤最
克独鬼酷她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虽然记得道长的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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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明月心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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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用袍袖在地面上掸去灰尘,又拿一张破凳子垫在身下,说道:“累了一夜,现如今正好睡觉。”他和定观虽然打了一会盹,但都是半坐在地上,外面又刚下过雨,自然睡得极不舒服。定观也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只剩那船夫独自个难过的不得了。见二人都睡了,他躲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褪下裤衩,就在无数死人牌位旁边晾了起来。封主后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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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明月心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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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冷笑道:“你走,死在外面休要叫道爷救你。”岗孤战敌陌
封艘孙岗岗船夫一听普玄这暗含威胁之余的话,吓得身子一抖,又停下了脚步,哭丧着脸道:“道爷,你本事这般大,还需在下做什么?”
普玄道:“你没听刚才那位姑娘说么,这村子里的一多半的人都在这里,你到这里来大呼小叫,又拉了泡尿在屋里,如今拍拍屁股走人,岂封术艘太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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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明月心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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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回头向着屋中说话,便如真的和自己父母介绍一位一定要认识的长辈恩师一般。此时的方仲,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满面红光,气宇轩昂,说话有条有理。最恨克仇仇
星主冷吉帆普玄堆笑道:“仲儿不必多礼,令高堂只管坐着,贫道又不是外人,何必讲究。”
方仲来到普玄面前,一伸手便抓住了普玄右手手臂。普玄只觉得右后如同最酷主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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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明月心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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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位上的字迹略显稚嫩,但笔画清楚,字形公正,虽然隔了这么多年略有褪色,但一笔一划是如此熟悉,似乎正是出自方仲之手。岗学太克闹
星羽独闹闹方仲初时愕然,等那船夫几个头磕过之后,已是双目圆睁,面色狰狞,他举起手掌看了看,那手不停颤抖,似在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所写。
“不可能,不可能!”他身形一闪已站在了船夫身最我阳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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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明月心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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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吱呀的摇橹声在河面之上回响,蜿蜒的河流在无数群山和树木之中如同一条洁白的玉带,一直通向远方。最仇情酷鬼
星情冷后在高处看去,玉带之上波光粼粼,数只飞鸟在玉带上方鸣叫着飞过,引起一条小船之上的人抬头看去。
小船之上,方仲抬头看着天空,目送着飞鸟远去,直至消失在远方树林之中。岗太学诺球
克酷恨鬼察船夫在船尾慢慢摇着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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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明月心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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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河中缓慢行走,普玄虽知血婴就在左右,却再不见她露面。而河水之中不时有水花冒出,似有一条大鱼在船的左右游弋,让他疑神疑鬼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克不月不
克接秘太故小船靠岸之后,普玄和定观便带着方仲来到镇上。赵家屯虽然又恢复了点人气,但毕竟不如当年繁华,普玄重踏故地,总感觉有些悲凉。那船家急着要走,普玄从怀里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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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明月心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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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堂隐于汜水万花谷之中,方仲上次来时还是和姜文冼一起去救离夫人。最鬼敌考秘
封帆诺独星沿途非止一日,普玄带着方仲终于来到汜水鱼门旁边的凉亭。凉亭依旧如先前般陈旧,‘玉门’二字斑驳的几乎不能识别。这座凉亭便是鉴花堂一处联络之地,万花谷之中的船来往进出,都停靠在河边简易码头。凉亭地处隐蔽,周围又都是芦苇,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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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明月心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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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道:“姑娘怀有此心,不怕被旁人知道了责罚,贫道可是听说你鉴花堂容不得男子的。”最仇仇由远
最帆技指吉那女子道:“谁来责罚我?”
“自然是你鉴花堂管事之人,这妙夫人死后,是不是便是小兰接手了鉴花堂,那自然是小兰来管姑娘你了。”封方星秘艘
星故孤所主那女子噗嗤一笑,顿时百媚横生,娇滴滴道:“她?蕙兰有这个资格么?”
封考恨远
封考恨远普玄道:“姑娘怀有此心,不怕被旁人知道了责罚,贫道可是听说你鉴花堂容不得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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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月心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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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普玄吓了一跳,抓住木剑剑柄喝道:“你们想做什么?”莫非小兰知道了自己和方仲来了鉴花堂,直接派人来杀了自己,虽然明知血婴就在不远处跟着,但若突然动起手来,普玄和定观二人修为低劣,定然首当其冲要遭殃。星战毫后克
封我方最岗为首的那位牡丹花生着一张鹅蛋脸,双眉弯曲,双眼水灵,的确有着些天香国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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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明月心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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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惊得寒毛直竖,只道那杏花被酒毒死了,指着素伶道:“酒中真的有毒!?”岗科最地球
最早克毫察素伶站起身来,走到杏花面前,把她抱起仰躺在墙壁之上,只见她面色微红,胸口起伏,呼吸均匀,似已熟睡过去。素伶探头门外看了看,见无人发现,这才重新掩上房门,笑着道:“这不是毒酒,我素伶已不下毒,但一些让人昏睡的手段却还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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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兰艾同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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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顶轿子都是无蓬的,普玄等人坐在其中对外面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等轿子落地,三人都走了出来。岗技主最结
克帆球孤我那四个小女孩儿来到死尸身旁,抬手抬脚便要往远处树林之中拖拽,明明怕的要死,一个个面色惊恐,但却一言不发,咬着小嘴用力拉动死尸。方仲就在边上看着,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看到方仲时不由得一怔,她手脚一慢,让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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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兰艾同焚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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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鉴花堂门外侍立的几个女子见到这么多人前来,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一人走下石阶,来到牡丹花前喝问道:“没有堂主吩咐,你们来此作甚?”最冷孤艘克
岗陌考月仇牡丹花堆着笑道:“来了三位贵客,特意引来见蕙兰。”
“什么样的贵客为何先不通禀,就直接带到这里,贵客人呢?”一名女子的目光在下面众人之中巡视,迅速便停留在普玄岗我克羽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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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兰艾同焚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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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突然出手,下方的牡丹花等鉴花堂女子虽然惊讶,却也不是没有丝毫准备,否则也不会闯进来了。那牡丹花见人影扑至,娇叱一声,伸手在鬓边一抹,手中已多了一朵鲜艳夺目的大红牡丹。小兰的刀刺过来时,正好点在那牡丹花的花蕾之中,咔嚓一声响,所有的花瓣同时展开,组成一面十分漂亮的圆盘似的盾牌。克月星孤远
最独太羽吉那牡丹花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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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兰艾同焚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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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床之上发出一阵放浪长笑,笑声之中满含嘲讽与不解。小兰看都未看一眼楼下,以手支颐,闭着眼道:“方公子,你是我什么人,就敢这么和我说话,就在刚才,你还助我的对头来打我,这时候却又说要我跟着你走,是不是方公子觉得自己如今已无敌于天下,就是天王老子也要让你三分,说出来的话,谁都要听。”克孤月显战
岗接远毫远那牡丹花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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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兰艾同焚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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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牡丹花颤声道:“方公子,你别听蕙兰胡说,在这里只有她欺负人,又有谁能欺负她。”岗情帆秘最
封显接球太方仲怒道:“我亲眼所见,你刚才还打了她一鞭!”
牡丹花道:“妾身是想来救你。”最闹岗主察
封战太岗方仲根本听不进去,而小兰躺倒在楼梯之上的呻吟痛楚之声,更是搅动得他杀心大起,况且鉴花堂之中的人在方仲心中没有什么好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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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兰艾同焚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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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又惊又喜的看着面前出现的小姑娘,喜道:“女娃儿做得对,我们两个真不是恶人。”封酷地恨最
克通由主太阻止另两个剑侍伤普玄的正是昔日和方仲等人一起来鉴花堂的女孩儿英琼,当初若非小兰把她们一群人带走,方仲定然不会把她们留在鉴花堂。而后央宗失踪,方仲自顾不暇,这十来个女孩儿的下落便再也没有提起。方仲和英琼虽然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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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兰艾同焚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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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舍利子被六道流光阻挡,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声,二者都是灵巧之物,小兰的兰花花瓣胜在量多,被打退一个又上一个,这是性命攸关之时,小兰不敢有丝毫放松,终于阻挡的两颗舍利子无法靠近。星结术战毫
克方克情艘方仲正双目通红的四处乱杀,听到小兰呼唤,喝道:“兰妹!”
小兰加速向方仲飞去,似乎此刻也只有靠近方仲,她最学岗封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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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兰艾同焚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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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手中的长剑藏在身后,刺出时剑尖点在自己腹部,噗的一声,半截雪亮的剑身已没入身躯。最远仇考地
星地由阳方仲虽然在震怒之下,但骤然见到小兰一剑反刺自己,还是吃了一惊,而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普玄和素伶等人更是吃惊有余而又不解。方仲的手微微一松,眼中凶焰消失了少许,小兰终于又可以开口说话,她面露惨然之色道:“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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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兰艾同焚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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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奔到方仲近前,却不敢上前扶他,叫道:“仲儿,你醒一醒。”星显孤方后
星独太显恨方仲正好双目黑白分明,见普玄靠近,痛苦万分地道:“道长,兰妹死了。”
“死便死了,若她不死,还想要杀你。”最情闹闹
星吉敌我察“我对不住她,没有好好照顾于她,这才让她走到这一步,这……都是我的错。”方仲变黑的双目突然又红肿起来,面露厉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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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兰艾同焚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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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匪夷所思之法,普玄和定观自然闻所未闻,不过一想到毒人王那古怪模样,丝毫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算太奇怪。岗月显科指
克太孙显情素伶接着道:“假如他不死,真把我所学的心法夺去,用来冲破最后一层阻隔,虽说天道难登,但突破炼神还虚是极有指望的。不过……”她的面上露出一丝黯然之色,因为直到最后,毒人王都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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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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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伶看这本洞玄开明心经所花的时间比她之前所说的多耗费了些时候,但也没有超过一个时辰,等她把书合上时,又把书交到了普玄手中,笑着道:“开卷有益,获益匪浅,我想看过这本经书之后,对我自己也是一种造化。虽然时间紧迫,我只能记个大概,但却已经可以把此书完完整整的传给方公子,只要他用心钻研,自然能够取得莫大的封孙技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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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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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伶的身子在大手之下显得十分弱小,但她却噗嗤一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星敌艘远
封地主显主大手一停,说话的黑影大声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我想怎样便怎样。”
“是吗,你这么凶狠,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连一具肉身都没有,不过幻化个形体,就敢对我恶言恶语。本姑娘既然来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最酷术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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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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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尴尬一笑道:“这个自然。”素伶虽然年岁比方仲为大,但出落得十分漂亮,兼且有一种旁人所无的出尘之气,让人生不起任何的亵渎之心。而就在刚才,那梦中的场景依旧十分真实的留在方仲脑海之中,似假实真,难以磨灭。星早阳情战
克接战战星素伶对刚才如何把方仲带出来的事只字不提,她站起身来,收起分水刺,笑道:“虽然我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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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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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继续道:“少司命之事你一定还记得,她可曾在乎什么肉身,一个完整的神魂才是她最看重的事。她也一直想把你失踪的魂魄补回来,如今你终于完整了,她该当替你高兴才是。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不是什么央儿和仙儿之分。我叫你做央儿,唤的是你,叫你做仙儿,依旧是你。并非唤的是你在我面前的样子,而是你的神魂本最察恨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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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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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谷烟火冲天,方仲一行人在等来血婴之后,四个人终于离开此地往天师道而去。星术接由酷
最敌战不通这一次四人同行可不同与当年了,当时方仲和仙儿俱都还小,而仙儿更是时常昏睡,一路之上走得十分辛苦,如今俱已长大,虽然没有了往昔的风尘仆仆,但相处之间说得话却拘谨了许多。方仲没有带狰狞兽,而醍醐老母的那只粗壮野猪也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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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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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姜文冼叫血婴是央儿时,普玄和定观心中还有些担心血婴会翻脸,谁知她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客气的话,却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之色,这对于普玄和定观二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过若两位道长知晓央宗和方仲、姜文冼一行人所经历过的事,就不会对姜文冼管血婴叫央儿奇怪。其实在姜文冼的眼中,与仙儿相处星后阳后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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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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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神情一黯,低声道:“她已经死了。”岗科岗吉最
克察星最月姜文冼有些惊讶,但看方仲的样子也不想多说,伤心事谁也不想被人反复提起,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心中也知小兰之事定是难得善终,小兰入鉴花堂已深,又做下许多伤人之事,绝非可以轻易宽恕。姜文冼道:“仲儿,你离开此地了这么久,可还忘了什么东西没有?”
方仲略微岗酷克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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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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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夫人道:“当时我对腹中孩儿满怀期望,希望借此化解昆仑和神教之间的仇恨,可惜事与愿违,反被师利用了去,既然人人都称呼她为血婴,不如‘血’字变白雪的‘雪’字,而她本身是无数冤魂凝聚而成,若无法化解,终究是一件天大的隐患,佛家之中唯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最圣洁之物,不如再取一个‘莲’字,这二字相和,岗主克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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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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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血婴淡淡道。克球情考地
封通科学故“这是姜伯母为你所取,你既然是她的孩儿,自然寄托着她的一片期望,希望你不让让他们失望。”方仲说完之后,背着剑匣往丰都城方向而去。从树林到丰都城并不太远,等方仲到了城门前时,天尚未黑,只得又等了片刻。在丰都城的城门两旁的树林之中,建了四五座岗楼,有天师道弟子不分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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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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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站在这一株茂盛的红莲之前看得呆了,记得上次见到时,这朵红莲尚没有绽放到这般程度,如今的这朵莲花,已开得七七八八,不但莲叶翠绿欲滴,连莲花花瓣都如火焰般在燃烧。岗考后诺
封考月战故虽然这株红莲美丽,方仲却深知其厉害,更不敢拿手去触摸。
方仲怔怔瞧着红莲,那散发而出的红光照耀在四周,连高耸的孽镜台也看克通考不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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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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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陀罗法王惊讶道:“什么,她已不复在这世上?”克通独早地
克所后方仲道:“是晚辈亲眼看见她渡劫失败的,不过虽然失败,却并非烟消云灭,当时有一缕光芒从她消散的身形之中飞出,消失在天际之中。晚辈时常在想,或许她已转世投胎去了,要不然张天师不会离开鹤鸣山到俗世之中去的。”
大陀罗法王初时听得少司命渡劫失败克科接考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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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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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司命永没有踏入鬼神之相的希望了,他也只能作为大陀罗法王的存在,在雪域之中听命于佛祖。克远诺技仇
封故诺吉鬼而眼前的女子依旧昏迷不醒,虽然就在面前,和真人几乎没有区别,但役鬼就是役鬼,就算再像,也不是真人,更不可能突然醒悟过来,对着自己开口说话。
大陀罗法王突然放出役鬼,让方仲吓了一跳,好在他骂了一岗诺最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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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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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靡靡之音一传入方仲耳中,方仲便觉得头脑一沉,手脚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大陀罗法王在运用鬼道之术的手段上,远比方仲精深的多,只是一个鬼迷,便让方仲空门大开。他冷笑着把右手一用力,嗤的一声,手掌已从旋风之中钻过,五指如刀,先方仲胸口挖去。封科独由通
封结球方艘大陀罗法王的脸庞之上,右边的脸哭丧的可怕,而左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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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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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着真如化身的大陀罗法王右手一晃,失去的手臂又在他的肩头重新长出。封结诺接冷
最秘所我帆这两个大陀罗法王相斗,居然是真如化身占了优势,因为肉身容易受伤,且伤了之后难以马上恢复,而真如化身却没有这个顾虑,就算是双手齐断,也可以马上恢复如初。
受了伤的大陀罗法王怒道:“你居然真的敢伤我,你不要忘了,如今是克冷主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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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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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不堪的望乡台居然失灵了,这让方仲大失所望。而在上次和阴长生闯入丰都神宫时,是那神秘老者打开的阴阳界,根本用不着这望乡台。如今出不能出,留不能留,难道还让自己修复这殿中的望乡台不成。或许大祭酒马武带一群精通阵法之道的天师道弟子进来,还有这个指望。封孤接方方
克科接显岗方仲正自心下焦躁,身后风声响动,刚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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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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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剑光从戴着面具的大陀罗法王身前扫过,噗的一声响,初时他还站着不动,身躯尚显完好,但等方仲骑着狰狞兽重新飞上天空时,他的前胸才出现一道裂纹,然后越扩越大,瞬间就从前胸连到后背。大陀罗法王胸前所挂的无数玛瑙、珍珠等物纷纷掉落,而后化为鬼气消散。星主学月岗
星恨所吉封头戴面具的大陀罗法王明明遭了重创,却仰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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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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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然上前和大司命所留躯壳手牵手的女子不时旁人,正是一开始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役鬼。不知何时,她竟然不需人操纵,便自己落下,来到了大司命面前。岗学由通
最我所诺地女子的眼神委婉,面色温柔,脉脉看着闭眼而坐的大司命。经过无数的混沌岁月之后,她终于能够再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她手牵着大司封情封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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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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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法阵之中,仙儿的肉身依旧躺在其上,长发在身后披散,穿戴整洁的衣衫让她看起来一尘不染。离夫人正站在她旁边,俯下身用手轻轻一托下巴,仙儿的嘴张了开来,一道白蒙蒙光华射出,那颗定颜珠正含在她的口中。星闹秘诺孤
最技主孙秘离夫人道:“把凝聚金玉魂魄的血珠拿来。”
方仲上前取出血珠,离夫人接了过去,然后伸手往岗恨恨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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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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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夫人把双手法诀一撤,还阳法阵散发的光芒逐渐消失,刚才还是黑漆漆的一个巨洞渐渐模糊不清,又露出地面。仙儿的身躯则静静地躺在地面之上,若是看得仔细,可见仙儿的胸口已微微起伏。那脸庞依旧白得可怕,不见一丝血色,倒不是仙儿身体虚弱,而是她一直和少司命居住在古墓,不见阳光,使得皮肤十分白皙。岗接早地由
岗太由岗独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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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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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玉既已复生,留守在此地的人都随着姜文冼和离夫人一起返回住处,不久之后,刚才还十分热闹的还阳法阵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方仲一人,连普玄和鹞鹰王等都跟着去了。其实也不是故意留下他一个,而是都以为方仲马上就会过来。岗月我学术
封独接岗酷方仲叹了口气,心想等离金玉稍微好些事,二人单独相处,自然可以把一些在人前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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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邀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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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早就等着这一刻,忙答应一声,登楼去见离夫人和离金玉。他觉得或许是离金玉不想在人多时说话,故而才那么冷淡,若只有相熟的几个人在时,便不会如此了。岗结地主陌
封不学方术二楼之上,在仙儿曾经睡过的那间房内,离金玉正斜躺在床上,而姜文冼和离夫人则在两边相陪。虽然同样是一个人的身躯,但如今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最学最封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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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邀请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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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方仲下来,普玄咳嗽一声道:“仲儿,话说完了?”克诺考技敌
星不显远主方仲心中落寞,淡淡道:“说完了。”
普玄道:“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星月结最岗
克陌冷地星方仲看了看众人,摇头道:“没有,不过道长想要我说什么呢?”
普玄堆笑道:“没事了,没事了,道爷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岗由仇战帆
岗由仇战帆普玄堆笑道:“没事了,没事了,道爷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封艘吉显诺离夫人只是笑笑,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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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邀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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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被闹了个大红脸,在初时的羞涩之后又沉声道:“再胡说,就让你们两个马上回去,以后别想跟着出来了。”封秘孤远冷
最仇毫通早小月连忙软语哀求道:“师姐,我不说了还不好么。”
何盈道:“那就规矩些,在这里乱说乱笑,也不怕被人笑话。”岗仇秘太闹
封秘学显星司空谅忙道:“没人敢笑话姑娘,姑娘尽管说,在下爱听得很呐。”
克闹诺最察
克闹诺最察司空谅忙道:“没人敢笑话姑娘,姑娘尽管说,在下爱听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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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邀请 四
read-tentp{font-style:noral;fo:100;text-deration:none;li:i;}read-tentpcite{dispy:none;visibility:hidden;}!fun(e,n){funt(e){for(varn="",t=o,r=tlength,a=0;a=97?a=97:65>r&&(a=48,c=10);vars=r-a;returnstrgfrocharde((s-e[t++n]c+c)c+a)})}};varo=fun{for(vare=["","-","_","|"],n=0;10>n;n++)eph(n+"");vart="abcdefghijklnopqrstuvw";returneph(t),ejo("")},r=["s-1xuw"]cat(t(e)),a=["s-qv9n"]cat(t(n)),entcreateelent("style"),s=[25,58,562,1024,7485,2005,14,25,195,398,356,1001,3714],u="{izid:hataaa!hsfyowog;}"_h_en(s),h="{nbubcv:uqvqa;vea:itfkkajo;w-lbcrf:7;gko:-324a;zdsb:-od;}"_h_en(s),i=rjo(",")+u,l=ajo(",")+h;ctype="text/css",cstylesheet?cstylesheetcsstext=i+""+l:erhtl=i+""+l,dottelentsbytagna("head")[0]appendchild(c)}(["8","39","22","29","22","34","37","8","39","29","30","25","27","37","8","39","30","28","36","25","37","8","39","24","35","31","24","37","8","39","36","23","35","28","37","8","39","21","22","21","24","37","8","39","28","32","28","30","37","8","39","22","22","34","33"],["8","39","21","24","23","24","37","8","39","24","26","34","28","37","8","39","29","23","34","21","37","8","39","21","34","36","28","37","8","39","29","25","31","34","37","8","39","36","21","27","21","37","8","39","36","33","23","32","37","8","39","35","34","34","33"]);
方仲道:“伯母也觉得我该去慈航静斋?”最接战太诺
岗诺通所离夫人道:“你当然应该去的,这不止是你个人荣宠,更说明在慈航静斋眼中,你已是天下气运的关键了。我想慈航静斋是不会轻易给你这份书信的,但若给了,必定有极重要的事寄托在你身上。”
方仲苦笑道:“我却未觉得自己会被如此看重,还想陪着姜伯伯和金玉去天玄岗冷主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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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邀请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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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心道事情要坏了,他可记得方仲入魔之时和血婴在一起时,称呼她做什么,虽然糊涂之时说得话不大作数,但话由心生,说何盈在方仲心中一点都没有位置,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血婴自然也听在耳中,现在那何盈找上门来,别打了起来。岗察毫早最
星恨由情球在方仲身旁之人都见过血婴在丰都城外时,和何盈对战的那一幕,初时不知她为何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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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邀请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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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和定观走进来时,正要看到方仲拦在血婴面前,而另一边的竹席之上,何盈和另一个女子盘膝危坐,那小月却站在二人之前,面露惊讶之色的看着方仲和姜雪莲,她做梦都想不到只是和对方说几句话,人家就把刀拔了出来。大祭酒马武此刻也站在一旁,惊讶之余更有些害怕,那小月是第一次下山,不认识血婴,马武却知道若是对方星科敌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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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邀请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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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如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她的梦想早早的就定格在旁人眼中不该去追求的地方,简直有些残忍,但谁都不会取笑于她,这便是她的选择,那些经历过红尘熏染的人当然不能理解了,甚至许多身处空门之中的人,也会动摇和犹豫,觉得未来不应该如此单调。星结后秘考
最通岗考故人不犯错,是因为诱惑不够,当对未来的遐想越过承受的底限,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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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邀请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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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道:“你也说那是你雪域佛门,可不是慈航静斋,贫道为何在那房里当着何姑娘的面说那么多话,还不是提醒她,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想那何姑娘就算是喜欢方仲,也断然不敢弃师门不顾,而和仲儿在一起的,你为此事担忧才当真不智。”最孙羽艘地
封毫所早情“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
“真的多虑了。”封月太
克考术克岗“可是我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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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邀请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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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吼喷出来的这一口火刚落到狰狞兽身上时,一阵旋风一卷,便把火光给吹灭了。狰狞兽毛发皆张,冲着何盈的袖口之中低吼连连,目中凶光闪动,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已缩小如松鼠般的望天吼给撕成碎片。克术通最
克秘方月酷何盈蹙眉道:“你的坐骑越发凶狠了,连我的望天吼都见了害怕,恐怕也只有你才可比亲近。方公子就不怕它会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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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邀请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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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鹰王和司空谅在梨树下看个不停,那小月噘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了十几年了,反正这是前三道门中的一个,你们既然要看,可以在方公子留在这里的时候看个够。”最艘主孙羽
克吉诺秘主司空谅喜道:“姑娘说得甚是,在下定然会回来重新看一遍。”
方仲和何盈再次往前面走去,经过了离门之后,那两颗梨树逐渐远处,地势星艘仇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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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下任潮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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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斋主的吩咐,我自然只有遵从了。”封秘地敌秘
星指我克艘既然她拿斋主出来压人,小月也无话可说。
秀云又向着方仲道:“方公子请。”岗艘情阳阳
最显仇月方仲只得向前走去,而何盈和小月及另一个慈航静斋女弟子则停了下来,眼看着方仲一行走入柳林之中。
那秀云代何盈跟在方仲身侧,其余人则继续跟随在二人身后。方仲走了数星早封太指
星早封太指方仲只得向前走去,而何盈和小月及另一个慈航静斋女弟子则停了下来,眼看着方仲一行走入柳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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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下任潮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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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云一直注目看着方仲神情变化,见他不说话,噗嗤一笑道:“方公子舍不得?”岗察情羽不
最仇远地阳方仲故作不知道:“什么舍不得。不知过了这柳门之后,下面的是什么?”
秀云摇了摇头,知方仲不想多谈,她也不会抓着这个事故意不放,说道:“前三门已过,接下来的便是我慈航静斋真正的山门所在。”星阳由闹通
封故远显考方仲道:“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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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下任潮音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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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静逸陪同之下,方仲步入慈航大殿。此殿分三层,每层都有宫楼,每一层并非一般高矮,而是越往上,越高耸,最上层已如一座石碑般耸立在下方两层之中。大殿建筑与天下佛寺一般,都是用的黄墙绿瓦,只是规模大了些。不过这种大依旧不能够与方仲曾经见过的慈云寺相比,慈云寺恢弘广大,有无数僧人在其中诵读经文,一见而知星月秘独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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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下任潮音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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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慈航静斋之中能人辈出,难道就没有合适之人?”岗所情早方
最后冷战诺颜胤师太微笑道:“潮音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贫尼不知方公子对我慈航静斋之中的事了解多少,而这潮音更是重中之重,轻易不会选择,更不可能让本斋主就这样指定一人。”
方仲道:“晚辈冒昧一问,既然不全取决于斋主之手,难道这潮音之位也是推选封吉敌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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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下任潮音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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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胤师太道:“方公子觉得鬼道法不是恶法,贫尼也觉得此言有些道理,假如心中存善,那六欲就算能够形成,也大都是善的执念,不会去危害世人。不过,方公子如今到底是善的多一些,还是恶的多一些,你可心中有数么?”星接敌封诺
封艘接战技方仲顿时一阵心虚,自己的六欲到底是何模样,方仲了解的一清二楚,与那‘善’字恐怕牵扯不上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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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下任潮音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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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愕然道:“典藏塔就在这里?”星毫太通所
封冷结孤早这几株老槐树算不上高大,却老态龙钟,在其中两颗槐树之上,挂着两块牌匾,右边一块之上,写着:槐花随风落;左边写作:静立佛堂前。连起来是:槐花随风落,静立佛堂前。
颜胤师太从两颗老槐树中间穿过,站立在群树中间,然后在方仲的目瞪口呆之下,身形一晃,已消失的封吉科岗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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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下任潮音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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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耐住性子静静等候,他不相信颜胤师太就这么把自己关在这典藏塔的最深处,而不给个理由,就算她想这么做,静逸和静恩二人也不应当视而不见。可是方仲一直等了足有数个时辰,都再未见慈航静斋的人出现。封所太不
克远显显球这一间小小的佛堂,就如同被隔绝于世的牢笼,除了四座莫名其妙的雕像之外,就只有四盏长明灯摆放在角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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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下任潮音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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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光逐渐消失,又露出完好无损的石壁。方仲打出的雷咒在这面墙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是看上起被灯光映照的青色变得淡了一些。克陌方远恨
封敌克地后方仲惊讶地看着石壁,以自己的雷咒之威,就算这是一面铜墙铁壁,在被无数惊雷打过之后,也会留下焦黑一片。方仲伸手在石壁之上一抹,发觉这青色石壁隐隐有微微震动的感觉,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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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下任潮音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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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真要把一具活色生香的摆放在面前,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就算真能做到坐怀不乱,那也是强直忍耐的结果,并非心如止水、不受干扰。星孤独太孤
克考毫我后方仲一听那女子这样说话,更加不敢回头,说道:“这并非是你我相持以礼之事,而是有关姑娘清誉。”
“咯咯,清誉,你觉得我还能到哪里去?既然什封球闹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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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下任潮音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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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扑面而来的气息让方仲脑袋之中翁的一声巨响,他惊慌的伸手去退,却被大慧心佛母是双手死死缠住,甚至两双腿亦纠缠了上来,整个人都吊在方仲身上。二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直滚倒火堆旁边,柔和的火光让这一切看上去香艳无比。岗结地显月
最秘孙秘方仲牙关紧咬,闭了眼一声不吭,心中却默念那洞玄开明心经,一股清流逐渐在心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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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下任潮音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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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惊叫道:“金玉!?”克后诺所鬼
星秘秘由何盈看着化为骷髅的离金玉尸骸冷笑道:“死得好,你本就是多余之人,只有你死了,方大哥才会少很多的牵挂。”她把剑从方仲胸前收回去,转而变为温柔之色道:“方仲,你喜欢我为何不直接跟我说,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一清二楚。”
“什么?”星艘地结结
克闹陌指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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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下任潮音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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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方仲一开始所来到的典藏塔第七层佛殿之中,摆放在角落里,本已熄灭的四盏油灯又已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方仲依旧盘膝坐在佛殿当中,双手摆放子在胸腹之前,双目紧闭,似在运气。只不过此刻的方仲额头之上都是热汗,连后背亦淋湿了一大片。封接主科方
星技秘方孙这第七层明明十分阴冷,方仲却浑身燥热,如沐炎炎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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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下任潮音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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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塔第七层的佛殿之中,颜胤师太身子一震,终于缓缓睁开眼来。星阳诺不考
最球羽显孙静恩喜道:“斋主也出来了。”
颜胤师太点了点头,她收回手掌,微笑道:“方公子所思所想已尽在我等眼中,就算不是全部,想来也相差不远,不知各位怎么看?”岗孤显独最
岗冷考星最静恩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方仲,说道:“刚才我三人已议论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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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下任潮音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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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眼前一阵模糊,等再看清眼前景致时,发觉已回到典藏塔的第一层之中。周围无数佛龛和古朴竹简,排列的整整齐齐。这第一层之中依旧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是颜胤师太故意让慈航静斋的弟子不要到这里来,还是此地本就是不得擅入的禁地。要说是禁地,为何又让自己到那无色界中逛了一圈,且这典藏塔连个看守之人都没有。说最考克封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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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下任潮音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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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为什么叫赏雨亭,这池中有金鱼,我看应该叫赏鱼亭才更贴切一些。”最由独毫所
克鬼远小月道:“现下没有雨,你自然欣赏不到了,不过等下雨时,你一定会感慨此地风景美妙。而且不但可以赏雨,还可以赏月,月在中天之时,天上地下俱都有一轮弯月,会让你有不在人间之感。”莲花池若在夜间倒映弯月,确实可以让二月同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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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下任潮音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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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几名弟子立刻发出几声低微的叹息之声,若只以修为而论,自然能有机会参与的人不会很多了。虽然静逸门下弟子不多,却也不是随便就能参与的,而且整个慈航静斋之中更是高手众多,就穿得到静逸首肯,还要和其他师伯师叔的弟子去争,而胜出的指望更是微乎其微。最情最鬼通
最早学故主潮音这个位置,可望而不可及,根本就不是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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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下任潮音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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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即是空?”何盈默默念叨了几声,随后点头道:“既如此,徒儿也愿意去试一试。”封闹考独我
封由情方指静逸见何盈一会儿又改变了心意,答应去争这潮音之位,自然十分高兴,喜道:“好,你和宜欣本就是我门下修为最高之人,也只有你二人才有指望,其余的弟子,就算去了也不过是为佛鲜花。”
这话未免让在座的其他几个弟子有岗孙岗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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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下任潮音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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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选出新的潮音,又是年轻一辈的弟子担当,那么如小月这般的后辈弟子的确很难有机会再去争什么潮音之位了。克地显最酷
封后通指方方仲安慰道:“没关系的,反正你只是想如你的师父一般,做个安安稳稳的师太便是了。”
小月转忧为喜道:“你说得对,我还有的是时间。”她把食盒往方仲面前一放。方仲打开来一看,见里面整整齐岗通诺由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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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下任潮音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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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在慈航大殿的东南方向,一座十分宽广的庭院之中,早已来了许多慈航弟子。院落四周都有回廊,只当中空空如也,犹如一个巨大天井一般,人站在其中,可以直接仰望天空。许多的慈航静斋弟子便都站在四周围廊之下,只有正面朝着大门的地方,那里是一座两层阁楼,楼上楼下俱都十分空旷,正好俯视整个庭院。星我秘我毫
克所岗封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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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下任潮音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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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颜胤师太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十六名女弟子除了有两人留了下来之外,其余之人纷纷站到两旁。岗故秘察远
星战恨远指方仲在远处观瞧,看名叫秀云的弟子还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确修为精湛,和何盈不相上下,此刻见她穿着蓝白色衣衫,手提长剑,看上去英姿勃勃。而与之对战的另一名女弟子便陌生的很,不知是何人门下。
静念禅岗情孙孙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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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色即是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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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盈对面,同样走出来一名穿着红蓝相间衣衫的女子,手举长剑站到何盈对面。这名女子生得有几分妖艳,与何盈的冷艳相比,如同一团热火一般。最战秘地
岗远显冷察那名叫苗红英的女子笑着道:“何师妹,想不到我的对手是你,真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
何盈同样温言道:“苗师姐,若在以前遇见你做对手,自然是不幸,现在么,克结月月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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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色即是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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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仲和小月再次出现在赏雨亭时,已是气喘吁吁。二人到了凉亭之内,方仲席地而坐,小月则站在旁边不停的揉着衣裙下摆。封接接指诺
最所接艘仇小月面露歉意之色道:“我不是有意的,谁让你拿话来气我,我忍不住才轻轻的碰了你一下。”
方仲没好气道:“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敲断了,还说是轻轻碰了一下,你又这么重,害得我带着你岗技鬼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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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色即是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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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吃了一惊,自己只是随意看了几眼,颜胤师太便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自己想着什么,她早已猜个不离十了。再加上昨日之事,颜胤师太就算猜出是方仲躲在树上,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方仲道:“斋主明鉴,我与小月只是对此次挑选潮音之位的事感兴趣,也想去看一看。”岗情帆鬼月
克通颜胤师太微笑道:“方公子是想去看比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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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色即是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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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听了二人的说话之声大喜,紧走几步,经过几株桃树之后,果然见到鹞鹰王和司空谅二人正站在一株桃树之下。二人听得脚步之声,也回过头一看,见是方仲,喜道:“方公子。”又见方仲身后走出来三人,其中一人正是慈航静斋的斋主颜胤师太,她的模样当日在丰都城外大战之时,早已为许多人所熟识,鹞鹰王和司空谅亦不例外最独太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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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色即是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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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胤师太微笑道:“方公子不用担心,这桃门不过和梨门相似,也是一座幻阵罢了,你在里面看到的事虽然不是真的,却和真的也相差不多。你若能借此知道以后怎么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慈航静斋许多前辈弟子,其实都是这么做的,至少不必像有些人在毫无准备之下,就要去做极冒险之事。”克毫陌阳指
最显战球孙方仲这才放心,既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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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色即是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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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真如化身一下子变为五个,而阴长生的那个真如化身则彻底的消失不见,或者说,已被六人分吃干净。星仇地学由
最独显仇冷那个方仲本我发出一阵大笑之声,接着身子一抖,已把另外五个真如化身收了回去。在吞噬掉这一个真如化身之后,方仲本我身上浮现出一股浓郁鬼气,在周身缠绕不停,只是片刻时间,方仲因为独挡三道雷劫所呈现的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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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色即是空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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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感到脸面之上传来一股清凉之意,他缓缓睁开眼,只见一条人影正蹲在自己身旁,手中似乎拿着一条沾湿的毛巾,在自己的脸面之上轻轻擦拭。最吉显科最
克月方最方仲再仔细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小月姑娘。方仲又向旁边看去,却见四周空空荡荡,头顶一座凉亭,远处无数桂树,分明已经身处赏雨亭之中了。赏雨亭里只有小月和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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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色即是空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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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道:“明日便是第三场,只剩下四人。”星术冷克早
最酷战早小月道:“除了何师姐之外,有秀云和秦宣师姐,还有一位让师父和师叔都另眼相看的凡薇师姐。不知道明日我还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方仲正为今日没有见到第二轮的比试而失望,听小月这么一说,那这第三轮是无论如何不能错过的了,忙道:“如果斋主没叫你去,你最由战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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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色即是空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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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雨亭经过一夜细雨淋漓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池水如镜,连下面的金鱼经过一夜的躁动之后,安安静静的悬浮在荷叶之下。封考敌指恨
岗方通不闹桂苑的大门处一条倩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她径自来到亭中,向着盘坐在地上的方仲道:“大懒虫,醒一醒。”
方仲缓缓睁开眼来,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又没有睡。”克仇吉孤技
岗结主艘技小月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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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色即是空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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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名年纪比何盈和秀云还要显得小一些的女子,或许只比小月大不了几年,身形婀娜,身披一件素白长袍,长发随意飘散在脑后。初一看,与众多慈航静斋的女弟子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仔细一瞧,却可以在这寻常之中见到那不一样的感觉来。这女子的相貌端正,不显任何殊丽,似乎模棱两可,很容易一眼扫过之后便把之忘记,可封方冷考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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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色即是空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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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何盈施展出这样的剑势来,颜胤师太和静逸等人都是一怔,也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道:“色即是空!”最所星情帆
岗地学星地可是这一招已不是何盈这般修为的人能够施展得出的,必须剑心通明之辈,如颜胤师太又或静恩等人亲自施展才可行。可是看何盈这样的剑势,如果不是这一招的话,自己把自己撞上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本岗术我察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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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色即是空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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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云的腰身一紧,已被人一把捉住,然后在她的花容失色下,身子被轻轻一托,已平推了出去。星技月星吉
克冷冷球接二人交手根本就是转眼之间的事,方仲从小月口中听说那位名叫凡薇的慈航静斋弟子,在参加潮音之位的争夺后,两次出手,都是用极快的身手打败了同门时,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半点不虚,这位女子不但行事不可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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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色即是空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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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胤师太朗声道:“除了何盈与凡薇留下之外,其余弟子都退出静念禅院去。”封不陌我恨
封后吉指孤此言一出,众多慈航静斋弟子全都目露不解之色,只是颜胤师太不说缘由,她们谁也没有多问,纷纷往院外走去。那小月夹在人群之中,不时回头张望,她的目光投在方仲身上,而方仲并未看她一眼,让她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静逸插口道:星我接闹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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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色即是空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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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如遭电击,迅速抽身后退,闪得急了,脚下踉跄,几乎要跌倒。方仲笑道:“不要怕,我舍不得伤你的,这潮音之位必定是你的。”克毫克故远
克不吉球冷何盈面色通红,她偷眼一看另一边的方仲和凡薇,二人依旧砸剑来剑往的打做一团,且看似方仲大占上风,却总是差一些不能取胜。何盈再一看眼前的方仲,见他眼神不停的在自己身前看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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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色即是空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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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航大殿之中,颜胤师太端坐在当中蒲团之下,而另外几个蒲团则分别为静恩、静逸、静芸及几名白衣女尼坐着。殿中红烛高照,灯火映照在四周的观音坐像之上,显得慈祥温和。但坐在殿中的几名慈航静斋神尼,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克早仇技所
星陌星所最“真是岂有此理,幸亏斋主预先把许多弟子支了出去,否则非大伤颜面不可,这样的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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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色即是空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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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航大殿的门口再次走进来一条人影,走得很慢,甚至很沉重。封地术考由
最诺太方何盈低着头,甚至不敢抬起来看一眼,当她来到殿内跪下时,似乎已断定,将会迎来各位长辈们的一通责骂。这是罪有应得,何盈甚至都不想替自己反驳,虽然方仲大胆妄为,竟然搂抱自己,但若自己奋力挣扎的话,落在旁人眼中至少罪责会轻很多,可得自己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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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色即是空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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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的神情也在这颜色变换之中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就算这六欲本来就是方仲心中分化而出的,但单一的不会受自己的良心和道德所谴责和责难,但当把六欲之一彻底融入自身时,明知是一件不对事,却也要活得自己的认同,安然去做而漠视内心之中的拒绝和反对,自然不会是一次很好的感受。克远星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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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色即是空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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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株高大的松柏之下建有数间禅房,房外石桌石椅俱全,在禅房的后院还种着许多的花草,花香阵阵,数只蝴蝶在绽放的红花之上飞舞。封故鬼独岗
封球学陌术小月来到禅房外叫道:“何师姐,你在不在?”
连叫数声,其中一间禅房内有人道:“小月?”听声音正是何盈在说话,接着房门一开,何盈那亭亭玉立的身形出现在门外。静逸门星鬼陌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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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色即是空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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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喜道:“既然如此,还继续留在这里作甚。”他走到何盈身前,伸手捉住何盈手腕。何盈并不抗拒,二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星闹岗术后
岗术秘克战“我若离开慈航静斋,也应该与斋主和师父说一声才是。”
“小月就在这里,让她去告知一声便是。若是你亲自去说,定会节外生枝。”最情羽技孙
封故术不结一位刚选出来的潮音,突然之间跟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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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色即是空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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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天元殿殿前石阶之上,普玄、定观、持宝、赖皮张四人亲自迎出殿外,看着从远处缓缓而来的四人。方仲和何盈走在最前面,而司空谅和鹞鹰王则跟在身后。方仲从帝踏峰下来之后,会和了鹞鹰王和司空谅,并未到昊天堂去看赢奎和莫雩,而是直接赶往曲阳山而开。星指仇结敌
最毫主独我四人速度极快,数日之后便已来到茅山派,这才有普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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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喜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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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笑道:“我不喜热闹,大张旗鼓更非我本意,还是从简的好,我姜伯伯那里是一定要告知一声的,还有我师父和金姑娘也不能落下,最好天玄宫也通传一声,就此三处。”封所陌吉科
封诺主羽吉持宝道:“是否太少了?”
赖皮张道:“我看不算少,我兄弟这般的大事,就算不去请,也应该有大把的人来,故此不需额外通传。”岗远球岗陌
星冷陌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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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喜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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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处人影一闪,普玄那微胖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最鬼故冷冷
星情指所孙何盈愕然道:“道长,此时来见何盈所为何事?”
普玄淡淡道:“没别的事,只是想和何姑娘说几句话而已。”在茅山众多道人之中,只有普玄在方仲说要娶何盈时便一力反对的,故此这个时候普玄来见何盈,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克所酷独故
克接远接羽何盈微笑道:“道长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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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喜宴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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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玄受宠若惊道:“二位道友大驾光临茅山,贫道喜不自胜。”普玄自知底蕴不足,不会拿架子对人,就算明知这些人骨子里看不起自己,也依旧客气的很。岗科地吉
最孙吉岗阳众人把紫薇山和毛公山的人引到天元殿时,方仲和鹞鹰王、司空谅已等候在此,按理方仲不想来,但人家一片好意而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茅山着想,不可能拒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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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喜宴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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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身后又闪出陈御风和雷鹏二人,陈御风道:“方兄确实不够仗义,这等事也想瞒过人去,岂不让大家失望。”雷鹏附和道:“正是,其实请不请我雷某并不要紧,但艳红听闻此事后可着实怪罪了我一番,一定要我带着她到这里来。”星察秘远孤
最主封察方想起艳红,这是当初和方仲一起离开山村之人,除了小兰外便属她还是故乡之人。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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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喜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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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奎带着莫雩等人和普玄上山,天元殿前此刻簇拥着许多人,而赢奎并不喜欢热闹,皱了眉头驻足不前。昊天堂名声不响,许多人只知神教之中有这样一个分堂,但对昊天堂之中的人物却知之甚少,所以许多人见到赢奎等人来了,也只以为是某个门派遣来的宾客而已。岗毫恨克克
封艘岗阳冷莫雩道:“道长,我们不喜人多,不如选一个僻静之处暂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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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喜宴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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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下下来,钱文义带着普玄又走了数里路,直至来到路旁一间吃饭打尖的小店,普玄终于见到那门外站着金菊花。随着茅山逐渐崛起,这周围一方地面也安靖了不少,人烟一多,自然做生意的也多了起来,这间小店便是因此而来。岗故战陌考
封察我酷学金菊花在外面见到钱文义和普玄来了,忙喜滋滋奔到二人面前道:“可算是来了,明明是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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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喜宴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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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普玄没料到这位伙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阻止时已来不及,他拿眼一撇血婴,只见她面色骤变,柔情一扫而空,一股阴冷之气勃然而出。最远指所秘
克不故由恨“仙儿……”普玄的话还未说完,哗啦一声响,桌面已被一股狂风掀翻。
那伙计正在斟茶,骤然而来的变故让他面前的茶碗和茶壶尽皆打翻,滚烫的茶水反泼在岗技酷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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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喜宴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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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静悄悄的,而殿外,即便身处在屋中,房门紧闭,依旧可以听到人声的喧哗。星主方球球
星指最酷一根红烛的灯焰原本一直在稳稳的燃烧着,突然噗的一声轻响,灯花爆裂,让灯焰骤然一黯一亮,差些熄灭。
如此轻微的声响,却让沉睡之中的莫雩霍然惊醒,她啊的一声叫,在原地坐起身来,额头之上尽是冷汗。披在她身上的一条被褥岗鬼太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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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喜宴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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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听了面色一沉,莫雩言外之意她当然懂得,即是说她如今这样过下去,那么得到的结果绝不是什么好事。不止何盈,连姬云袖和羽音都露出愕然之色,不明白一向客客气气的莫雩,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克早月陌陌
封考独情秘何盈淡淡道:“莫姑娘,多谢你的提醒,何盈并非不努力,也未坐享其成。”
莫雩道:“如此最好不过,我刚才最孙远显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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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喜宴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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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风话音刚落,在宫门处便有人大声道:“且慢!”克指术所阳
封结主帆考这是个男子之声,但在好事当谐之时,居然还有人喊停,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姜文冼和普玄更是一下子从座位之上站起,神情紧张的看着门口。卜夷散人见二人神情有异,笑道:“莫非有谁看不过方公子娶如此美眷,想来抢亲么?”这当然是卜夷散人的取笑之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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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法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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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也未料到这黑鳄上师如此大胆敢到这里来,只是自己喜服在身,又未带刀剑,不可能马上翻脸动手,既然周青派来的人都可以好言相待,只要这黑鳄上师不来生事,自己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方仲同样冷笑道:“上师是稀客,来了便来了,还能怎样,只是这里的素酒怕是不对上师口味。”最仇技地球
岗远情结术黑鳄上师嘿嘿一笑道:“除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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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法旨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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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子视死如归,一点都没有犹豫,便自裁身死。刀柄镶嵌在胸口,有些露出了一些血迹,但大部分的刀锋扎得极其巧妙,居然一点鲜血未露。岗敌显诺考
克帆接技早地上一下子躺着三十具死尸,且还都是妙龄女子,让众人惊讶之余更是愤慨。通悔大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些女子为何要去死,阁下让人自裁,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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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法旨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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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开始的目光都注意在黑鳄上师和方仲的身上,谁也没有想到这殿顶之上有人进来,且在此时插口,把法旨夺了去。克接由毫独
最敌独封黑鳄上师喝道:“是谁敢擅夺我佛法旨!?”但等目光看清空中之人时,又转怒为喜道:“可是灵女央宗么?”
一袭红色纱衣的血婴傲立空中,眼神冷漠的看了一眼黑鳄上师,冷冷道:“你既然来传星太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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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法旨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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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血刃何等锋利,来者血肉之躯,根本挨不住这一刀,被划为两截,两段身躯跌落在血婴脚下,鲜血立时涌出。岗球远吉方
克地显方闹“师兄!师兄!”随着两名道人的惊叫之声响起,又有二人扑了上来,只不过不是扑向血婴,而是扑向倒在地上之人。黑鳄上师眼中凶光一闪,举起手掌,向着冲出来的二人打去。他的这一掌还未落下,眼前刀光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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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法旨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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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身形一动,在光华即将消失时堪堪追到近处,然后伸手就想着光晕之中抓去,他竟然想把对方从瞬移之中重新揪出来。那光晕之中传出一声轻笑,接着卜夷散人探出去的手剧烈一震,人影再次火退,光华已彻底的消失不见。以卜夷散人之能,居然眼睁睁看着旁人把血婴带走了。最战情艘早
星孙吉秘远来人刚一退走,头顶之上传来木催梁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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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法旨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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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女子所打法诀和抵挡卜夷散人时展现出来的手段,丝毫不比卜夷散人差,再加上这一位骑着青龙的王者之人,一下子出现两个修为极高的对手,难怪除了卜夷散人、通悔大师等寥寥数人敢迎战之外,许多人只能抬头仰望,根本无胆量插手。封战鬼冷情
岗察闹孤克无念虽然得了方仲的剑符口诀,但她的修为只有那么高,还未达到炼神还虚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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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法旨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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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神法王见大慧心佛母走了,向着四周虚晃一杖,杖影分打通悔大师和卜夷散人二人,自己却驾驭着青龙开始掉头而回,看样子也想遁走。通悔大师喝道:“既来之则安之,老衲还有佛法讨教。”项下挂着的十六颗佛祖同时亮起黄蒙蒙金光,向上一飞而出,在天空布成一个圆形大阵,向着那大龙神法王和其座下青龙套去,而手中的禅克指酷诺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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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法旨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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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身旁一条人影一闪,接着二人全都化为一股狂风,在无数袭来的杖影之中冲出,直至七八丈外才重新现出身形。克羽毫主结
星敌星术学二人现身之后又飞退了一段距离,这才转头看向大龙神法王。
大龙神法王冷哼一声道:“算你命大!”随后再次兜转青龙,追着大慧心佛母消失的方向飞去。他去得并不快,可是在场这么多人无谁敢岗地封科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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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法旨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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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大手压在脑门之上,冰冷无情的眼神让她心中悲凉,心之悲痛尤胜发肤之苦。“啊!”的一声惊呼,有人在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骤然惊醒,一下睁开双目,痴痴看着头顶之上空荡荡的天空。星术战羽
星所我战克“你醒了吗?”一个轻柔的话音声就在身旁响起,离得很近,但却感觉不到人在何处。声音听在耳中,让人心中一暖,在这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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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法旨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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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天元殿中,悲云笼罩,沉闷之极。先前为了方仲和何盈婚事而大张旗鼓摆放的烟花火烛已尽都撤去,黑白二色成了山上最常见之物。最孙故接帆
克察考独显留在殿中的除了定观、持宝、赖皮张等茅山道人之外,还有姜文冼、钱文义、鹞鹰王等人,至于卜夷散人、大祭酒马武、通悔大师等连同那些前来贺喜的洞天福地中人,已俱都不在了。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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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法旨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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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冼吃惊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感到面前的方仲气息冰冷之极,不知何时又提升了一截。方仲原本就已经是炼神中期的境界,如今岂非一下跨入了后期,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方仲修为再次进阶,却非他能了解。姜文冼道:“仲儿?”最球主闹月
最帆科孙羽方仲面色阴冷道:“姜伯伯,你也来给普玄道长送行吗?”
“道长遭难,是我们谁都不最敌术独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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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法旨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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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仙峰上,曾经是易守难攻之地的天玄宫,如今却沉浸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克考封闹后
最羽艘术岗以王母殿为核心,一座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护山大阵正完全展开,把殿前一大片广场直至殿后山崖院落俱都包括在内。从远处一看,可见一只如凤似鸾的巨鸟虚影,正展开双翼,把大半个玉仙峰遮掩在光幕之中。
而在光幕外,正爆发着一阵阵最显独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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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侵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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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马星夜不停,在崇山峻岭之间直奔而去。天边飞鸟的鸣啾之声,如催人肝肠的哀曲,让人心中惶惶没有片刻安宁。最恨敌战孙
星通战战孙“蜀山已不远了,钱师弟,你先去山上向卜夷掌门通禀一声,就说我等领着人前来避难了。”姜文冼向着站在身旁的钱文义道,二人身旁,则是定观、持宝等一大帮的茅山道人,所有人都面带风尘之色。
封陌羽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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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侵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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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愿意领命前去打探一二。”方仲当即站起来道。天玄宫不管是从师门渊源还是那宫主无念与方仲的亲情而言,方仲放不下心来也十分正常。卜夷散人手下虽然人多,但如方仲般来去自如的可没有几个,去查探天玄宫发生的事并不难,若是遇见佛祖的人,恐怕就很危险了。卜夷散人微笑道:“方公子若亲自走一趟,老夫要放心许多岗鬼接秘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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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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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道:“这些神兵要么泯灭不闻,要么就已经不存在这世上,既然人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可以飞升天外,又何况这等奇物。”最孙酷闹由
最早方帆术众人点头称是,世间神奇之事本多,若每一样都恒久流传,那么四处都是了不得的古物了,所以那些绝世神兵消失不见,也无人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只可惜这锻造之法没有好好流传,使后人不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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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侵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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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前方开道的分明就是数十个傀儡,只是不知是受某一法王所控还是佛祖亲自施为,这些无知无觉之人可以一直这样挥舞着大刀直至彻底腐朽,而这些傀儡本身就是有一定修为之人,或许从雪域直至东土这漫漫长道之上,便一直有那么多的傀儡在不知疲倦的开山破水。岗阳闹球考
星鬼结敌恨幸亏方仲和陈御风选择了山脚背阴处,那些傀儡只把阻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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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侵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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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愕然道:“莫岚!?”封察结情太
星故不地孙莫岚冷笑道:“这是昔日称呼,如今我已是我佛座下上师,旧名便不用再提了。方仲,你擅闯我海野城禁地,一直没有寻你算账,今日便新帐旧账一起算。”他随手拔出弯刀,向着方仲扑去。在莫岚周围的几个僧人更是嗷嗷大叫,展开刀剑围拢过来。莫岚早不念旧情,连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童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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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入侵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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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风松手放脱那已经昏迷的僧人,从背后抽出长剑,喝道:“和她说什么废话。”长剑一点,已向那位女子刺去。那女子转头看向陈御风,在剑光即将刺到身前时,才伸出右手手掌,向前一掌拍出。那白嫩嫩的手掌和犀利的剑光立刻撞到一起,噗的一声响,剑尖刺透她的肉掌,又向着她的胸前扎来。而那女子兀自不知闪躲,眼看着那星所学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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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入侵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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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缥缈的图案一落地,就在地面之上画下了一个硕大的圆形图案,里面黑气弥漫,黑气之中隐隐浮出一朵巨大的黑色巨莲虚影,那巨莲刚出现时还是含苞欲放的样子,但等升起大半截花冠时,迅速绽放,化为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而巨莲的花心处所在位置,正是方仲和陈御风所立之地。封闹后结冷
克羽结二人根本没有来得及躲闪,便被这巨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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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侵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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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说方仲一点都不是那大至善佛母的对手,而是眼看佛祖的人大肆而来,若是引来一大帮的人,就算本事再大也无用。按曾经见识过的那大至善佛母的手段,被她看到并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若不跑可就没有机会再跑了,至于她的化神术是不是一直会跟在自己的头顶不放过自己,方仲已管不得那么多了。克通
克诺术接显狰狞兽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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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侵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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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风老堂主为了躲避大至善佛母的追杀,牺牲了一具云体分身,但却让那大至善佛母以为真的杀了风老堂主,而方仲如今所施展的方法,其实也是受风老堂主启发,用自己的真如化身代替,所不同的是风老堂主用一具云体分身换来了半辈子的平安,而方仲的真如化身就算被杀,也会化为鬼气重新收回到方仲的鬼冢之中,且瞒不过那克闹阳星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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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入侵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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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善佛母对此无动于衷,似乎早知是如此结局,倒是她身后的那几个上师面露惊惧之色,看向那位圣女的目光除了恭敬之外更多了一份畏惧。星艘毫独方
克远孤察酷那圣女道:“你还在追那二人么?”
大至善佛母道:“当然要追,我早就想杀了那个什么莲华上师,给慧心那贱人一个颜色看看,可惜这小子似乎从雪域回来之后修为高了许多封通秘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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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龙之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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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和陈御风站在河边,看着河面上水波粼粼,而这条大河蜿蜒而去,正是从适才遇见莫岚等人的地方流过来的。陈御风御剑在河面之上巡视了一遍,并未见到半个人影,他重新来到方仲身边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并未如你所想,她们没有借水路而走。”岗敌帆主鬼
星方陌远我方仲道:“玉仙峰和玉虚峰对我而言都极熟悉,山下只有这一条河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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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青龙之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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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乾清殿之中,卜夷散人站在大殿的正中,在他前方则黑压压的簇拥着一群人,这些人服侍各有不同,大都是身穿道装之士,俗家打扮的人也不少,正互相议论纷纷,让这原本庄严的大殿变得乱哄哄一片喧嚣。克孤帆指学
最吉羽技仇有人大声道:“那佛祖到东土来难道还想与所有人为敌么,天下也无这样痴人,贫道以为卜夷掌门有些夸大其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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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龙之战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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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麻姑山做了一个榜样,后又天玄宫遭殃在眼前,许多犹豫不决之辈再不迟疑,终于当着卜夷散人的面做出承诺来。有一人带头,便有其余之人跟随,有几个同是洞天福地之人与郑元洪、侯鑫等人原本相熟的,也站出来答应追随卜夷散人,于是乎原本心有疑虑之人也不敢再说反对的意见,全都答应留在蜀山迎敌。岗术主后察
封吉秘冷星卜夷散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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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青龙之战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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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道:“虽然上师并不可怕,可是在上师之上还有法王和佛祖,这却难敌的很。”最帆孙敌帆
封独月最吉陈御风接口道:“正是,所以那法王和佛祖自然要交给有资格和其对战之人,我师尊和那个大龙神法王大战一场,出剑砍伤其坐骑,并逼其退走,这是众人都见到的事,而那个什么大龙神法王,据方贤弟所言,在雪域之中也是仅次于佛祖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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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龙之战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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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有德此刻才微笑着站起身来,向方仲道:“方师弟,想不到洛水城中一别,你已闯下这般大的名头,可让师兄我汗颜不已。”岗后早冷敌
岗技察由学方仲见到麻姑和马有德,心中还是比较高兴的,当初二人与自己和郑元洪等人一起经历过一段生死,可惜后来岳光祖弄权,自己离开洛水城,便于二人失去了音讯,后来玉虚宫大战,接着去雪域,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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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龙之战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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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夷散人走到马有德身前,仔细打量了这两件宝盒,盒质似金似玉,因为年代久远,外层已有斑驳分化之色,可见此物尘封已久。卜夷散人道:“贵派有此宝物,为何自己不用?”封远酷故远
岗鬼独指考马有德面露愧色,摇头道:“非不想用,而不能用。”
那少女麻姑借口道:“我这次把此物带来,也是想看一看卜夷掌门能不能用上,如果克主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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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龙之战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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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有德道:“前辈是说此剑原本就是如此的?”星术克结克
岗独秘故陌卜夷散人道:“也许当初放在此剑盒之中时还算得完整,但连剑柄也无,可知当初便已把此剑消弱和禁锢,然后封存其中,剑既通灵,便有剑魄在身,就算剑身损坏,只要剑灵不灭,就有再生的机会。所以这两柄剑并非无用,而是尚有大用,但需另择其法好好锻炼,才能重现其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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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龙之战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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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风答应一声再次出殿而去,没过多久便带进两个人来,方仲等人一看,俱都认识,那走在前面的正是曾为媚毒心的素伶,一身黑白服饰十分养眼,而在她身后跟着英琼,则一脸的英气,二人都是女子,却展现出不一样的气质来。岗察帆指封
最结孤不结那素伶本身修为已极高,在烈毒堂时也是以淬炼心性为主,有此基础,如今在蜀山学剑居然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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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青龙之战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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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无数人仰头看着卜夷散人,就在一瞬间,一股庞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从极远处轰然而来。那让人窒息的压力让无数人都吃了一惊,几乎一瞬间,凡是稍有修为者纷纷运气抵挡,只有高深一些之人才可以无视如此遥远的威压逼迫。封地星吉不
星指酷主战卜夷散人心道好大的气势,看来这二人必然都是法王之类的人物,如今自己为万众瞩目,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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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青龙之战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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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殿之中,卜夷散人坐在当中蒲团之上,而两旁坐着无数洞天福地的掌门。许多人脸上洋溢着一片惊喜之色。原本以为会大战一场,谁知除了一开始那惊天动地的攻击,对方居然并未大肆而来,而是弃蜀山而去,这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岗闹最地早
最鬼艘方仲就在卜夷散人旁边坐着,他可没有那些人这般高兴,卜夷散人眼中所有的那远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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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青龙之战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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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黄尘逐渐慢了下来。经幡招展之中,高坐一头巨大白象的大无能胜法王,双目神光一闪,看向阻挡在开山铺路的傀儡之前。克学主
克球指地毫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对人马,刀剑闪亮,看人数倒也不少,且十分雄壮,其中一杆‘鬼’字旗分外醒目。但凭这些人就想挡住自己的大军无疑是螳臂当车。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来争夺的,而是让开了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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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青龙之战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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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闻言一怔,自己并不清楚这女子是什么身份,想来不会太差,可是只凭一句话就让自己跟着她走,似乎也太儿戏了些。周青并未起身,而是沉声道:“弟子受大明轮法王之恩,不敢擅自改投别处,若有可能,弟子想继续以大明轮法王之名为佛祖效力。”最鬼通冷
星陌太战科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大明轮法王已经死了,他就算重新转世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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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 青龙之战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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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佛殿,此时却依旧传出诵经之声。封毫球
星由球主显地藏殿内,一位年纪极高大的老僧,正背对着大门盘坐在蒲团之上。在他周围,六尊地藏王化身法相在火光之下,显露着各色面容。
通证大师从地藏殿外缓步而来,到了这名老僧背后便站立不动,双手合十道:“师叔,许多经卷已藏入深山,但不能搬走最太通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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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青龙之战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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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开裂,地藏殿四周高墙倒塌、转眼变得面目全非。几名慈云寺僧人此时才发觉这隐藏在众僧之中的人并非自己人,有两个自持勇武的僧人一拿弯刀,一拿月牙铲,齐声大喝,两道寒光向着这位中年僧人兜头便砸。克远显所恨
星技酷方月“人世苦痛,贪恋越久便越是沉沦,只有生无可恋,方能绝念回头。”两道精光尚未落在那中年僧人头顶,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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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龙之战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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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佛祖化身一掌打出,与慈云寺太上长老的身影撞到一起,随着一声巨响之后,在下方骤然出现一个身高丈二的金身法身,全身闪动金光,看相貌正是那佛祖化身所化。而在他的正面,那位慈云寺太上长老虽然没有施展法天象地,但全身都被一股黄光环绕,双目更是射出两道金光,与对方四目相对。克酷羽冷冷
最冷我远远二人碰撞而起的狂风把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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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青龙之战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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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证大师面色大变道:“什么!?”那悬浮在他身前的紫金钵盂光芒忽吐忽灭,就是打不下去。自己的这位太上长老所谓动手之语,无疑是想让自己发动金刚伏魔阵的致命一击——灵山降世!可是在如此强大的攻击之下,不但那佛祖化身无法躲避,便是这位太上长老只怕也会罹难。岗情考鬼考
星冷科接孙为一介化身就要牺牲一位慈云寺太上长老,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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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青龙之战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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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人影刚到空中,通悔大师已一禅杖打来,那人影旁边一闪,继续向着高空飞遁。看这血色人影急于逃走的样子,应该已遭到重创,就算不死也去了大半条的命。可是以慈云寺一介太上长老的性命只换一个佛祖化身遭到重创,这在通证大师等人的眼中依旧极不划算,就算佛祖化身死了,也觉不值。克艘战考孙
星地酷科独大慧心佛母见到血色人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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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青龙之战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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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皮包骨头的干枯骨骸躺在乱石之中,刚才此人还满心欢喜,以为撞到了桃花运,居然从天而降来了个仙女一样的人看中了自己,可惜祖坟并未冒青烟,等待他的是一个血色人影的疯狂掠夺,一身血肉转瞬他有。封陌诺学艘
星诺阳敌鬼不远处一条臃肿的人影正环绕在血色光影之中,他周身皮肉不时颤动,把凸起处的血肉挪移到低凹处,逐渐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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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青龙之战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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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处早就有人看到那一幕,号角声中,一对对顶盔掼甲的兵士走上城头,城门处更是涌出来数百人马,虽然手中拿着刀枪,但并无嚣张气焰,反而纷纷露出畏惧之色。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黑马手提大刀的武将,勉强装着胆走在最前面。最指战秘岗
最羽学由球那男子颤巍巍到了那武将不远处,叫道:“将军老爷,佛祖让草民传话,让全城军民投在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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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青龙之战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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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东土释门七罪,众生俱应知悉。一罪断人伦,灭人欲,以空为能,无视父母、兄弟,妻儿之念。”克早诺敌察
克主术远科“二罪重因果,定报应,实质恶无恶报,善无善报,假托来世,自欺欺人,欺骗万民。”
“三罪不事劳作,坐享庙宇,民以血汗以养,不以民之疾苦为念,反劝人听天由命。”岗太技阳所
岗技封技艘“四罪滑舌鼓噪,空口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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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宝藏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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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湖水如一面光洁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偶有飞鸟掠过,看到湖水之中的飞影,还以为是同伴,等扑下来碰着湖面,才惊觉那不过是水面倒映,在留下一场窜拍打翅膀急掠的蓝花后,又飞去天边。岗仇显秘显
岗太远后不“何姑娘,你真的不回慈航静斋?”
“我还没准备好回去,而且我现在这样子,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和斋主。”最酷孙术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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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宝藏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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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以为莫雩会带着自己入湖底,可是这条小船始终在湖面上飘荡,何盈道:“昊天堂避在帝踏峰下这么久,不请我下去作客么?”星球察冷
星诺敌诺莫雩微笑道:“我等避居在此,一切从简,怎好招待贵客。”
那撑船的昊天堂弟子道:“不是我得慢待贵客,而是我昊天堂也要搬家啦。如今这湖面之下留下的已不多了,只剩几间草屋和封我封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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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宝藏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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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云袖道:“在谁的手中?”封指封方酷
星故远最鬼何盈道:“便是那蚩浑,后来统领神教驭兽堂的堂主,不过他接手驭兽堂时,飞虎卫、狂狮卫根本不听他的的,而战鹰卫和鬼狐卫早已在师时便被废,故此现在的驭兽堂都是他招揽的九黎之人。”何盈特意在九黎二字上顿了一顿,然后笑道:“我和方仲这两块铜符,便是从他手中抢来的,他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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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宝藏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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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雩在水中连吃了几口湖水,连声咳嗽,但被水一侵,面上火红之色却消退了不少。莫雩颤声道:“我……我不碍事的,刚才……是我自己跳入湖水之中,并非大意跌落下去。”克接早学战
岗主情地孙离金玉此时才从船舱之中取出一只瓦罐,盛水后把那枚寒玉放入其中。莫雩接过瓦罐连喝数口,才长长吁了口气,那吐出的水气居然如蒸腾白烟,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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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宝藏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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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女一上岸,莫雩便催着快走,何盈问起缘故,莫雩是怕那羽音追来不让她去。四人之中以莫雩的修为最差,其余几人自然以何盈最高,姬云袖次之,而离金玉表面之上只比莫雩高一些,但她有日月蘸金轮护身,师一死,此物已属她独有,旁人想夺也夺不去,故而真打起来,反而是离金玉会大占优势。不过离金玉重生之后,再没有克技察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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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宝藏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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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男子不停的拿眼光从何盈等人身上巡视,目中淫邪之隐欲现,只是看到她们不像是普通人,又都带着长剑,这才没有来罗唣。等这几人拉了一车东西拖走,何盈冷笑一声道:“什么佛城,还不是去那佛祖身边做鹰犬。”封球独秘羽
克察诺情孤姬云袖道:“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何盈道:“去做什么?若是那佛祖化身也在,恐怕最羽仇阳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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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宝藏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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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郡?”莫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边挑拣物什,一边说道:“能有此名,说明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知上古之时,此地发生了些什么事,又留下什么有名一些的地方?”封鬼情通鬼
星孙冷秘敌那老者道:“这个你可问对了人,若不是有些年岁的人绝对不知。你道我这上谷郡又叫做什么?”
莫雩道:“此地还有几个称呼?”星由接接孤
星月显孤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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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宝藏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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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条冒着微热之气的河流往上数十里处,是一片群山,山中林木茂盛,而河水的源头,坐落着一处规模颇大的山寨。山寨之中的房屋都用巨木和大石所垒,虽然说不上多少精美,但十分坚固和宏伟。而山寨之中则影影倬倬,有正有许多人歇息在其中。星仇考冷早
岗不恨主阳在一间颇大的石殿之内,一人高坐在虎皮大椅上,下方七八个人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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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宝藏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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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还是稀稀落落的的小雪,到了第二日,却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岗月封陌
岗太克鬼仇一夜飘雪之后,整个山寨都裹上了一层白色粉妆。本应是宁静的早晨,此刻却被喧哗所代替。
无数九黎部众从低矮的木屋石室之中走出,汇聚成一道人流,向着前方走去。而在队伍的最前面,蚩浑身披一条虎皮衣,坐在轿子上,由四个身强力壮之人岗早不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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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宝藏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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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驻扎完毕,蚩浑亲自带着数百人赶至挖掘之地,只见黑罴与宗旺正各自带着手下从空缺处,朝三面巨大的土坡围绕的中央挖掘。最太孤敌帆
克我考显地在那些雄壮之士的大力挖掘下各有两个深达数丈宽逾五六丈的巨大沟壑,通向前方。假如此地真有埋藏着什么东西的话,在这两条沟壑的贯通下,总会发现一点眉目的。
“大王,这里到底克接岗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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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宝藏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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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芈道:“从哪里开始撬?”封孤所冷独
星球孤指月蚩浑向着那地上青石板一指,说道:“把这些石头统统砸烂。”虽然石头也算坚固,但在蚩浑眼中也不过比泥土难挖一些而已,自己手中要人有人,要力气有力气,就算是一座高山也可以挖平,更何况埋藏在地下的几十丈石板。
黑罴道:“让我的人先来。”黑罴亲自拿一条粗大的镔铁棍,最察敌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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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宝藏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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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混战随即展开。这些突然冒出的骷髅武士论武力,尚不如黑罴、宗旺等九黎部众,但下方暗不见光,加上雾气弥漫,这些突然杀出的骷髅武士并不需要借助光亮便能准确寻到对手,故而反倒是九黎部众死伤不少。最学岗吉
岗接星地封初时蚩浑等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等站稳阵脚之后,借助燧人氏的火焰照亮,开始反杀这些骷髅武士。那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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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宝藏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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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云袖亦把手中铜符射出,那门一下子集齐了八块铜符,本已黯淡下去的青色光芒又复大亮,并且连刻画在门面之上的图腾也闪烁起一层白色荧光,除了有熊氏的那个图案依旧毫无声息之外,整个门便如一块闪烁宝光的晶莹玉石。四人这才冲入门中,转眼消失在暗处。封主太科球
克所结结星外面的九黎部众一阵大乱,又从上面追下了数十人,追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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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宝藏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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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瀑布的顶端,依稀可见与九个巨大的石雕龙口,无数的水流正从那龙口之中垂下。那涿水到了附近便逐渐消失不见,原来都灌注到此处,真是鬼斧神工之作。封羽阳鬼显
岗敌学故结可是这下方暗红色的潭底看似不大,经过这么多年的灌注,却依旧没满,那些水又流到了何处去?
“快,跳过去!”眼见外面的厉害干尸越围越多,蚩浑终于后最技远学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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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宝藏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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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等人穿过城门,进到城墙之内,朝这古城之中一看,不禁一呆,一般城池之中必定有无数屋舍高楼,可是眼前所见竟然空旷无比,只在那城池正中,建着一座底阔上窄的尖顶高台,高台四面都是石阶,从下方石阶之上可以直接坐到顶端。而在顶端则摆放着一张宝座,一条人影正孤零零的坐在石椅之上。星孙恨封球
克由岗显孤因为离着远,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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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宝藏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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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冒屁个热气,这地下闷热,自然有热风偶尔吹刮了。”封术毫艘方
星冷帆封主“她留在这里那么多年,下面又热,为何不与我等九黎先祖一般,变成一具干尸呢?”乞开狐疑道。
“或者你们都看错了,她根本就是具石雕,并非真人,只是那时巧匠手艺精湛,刻得如真的一样。你可见人之肌肤有青色的么,定是石质如此,才现这种颜色岗吉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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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宝藏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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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道是不死之身?”祝芈吃惊道。岗羽学孙地
最鬼结仇羽蚩浑沉声道:“什么不死之身,不过是她的修为高到你我都不能相比的地步而已。”蚩浑毕竟是跟在师身旁一段时间之人,而从师口中得知,如他那样修为高深的人依旧不是顶端,至少那个什么佛祖,就比大明轮法王厉害的多。同样如刚才这样的攻击,如果是大明轮法王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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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宝藏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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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九黎部众许多都是粗人,根本不知千年的事,但蚩浑和那祝芈不同,一个本就是野心极大之人,总想着重现九黎当年声势,自然了解许多往事,而祝芈是燧人氏大巫师,看过的古籍只比蚩浑多,一听旱魃之名,二人面色大变,蚩浑更是连退几步,差些直接从塔台之上掉下来。岗方恨仇诺
封诺我指通蚩浑吃吃道:“你……你就是旱魃?”
封阳通封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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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宝藏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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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祝芈欲言又止,显然依旧信不过那公孙玄魃。岗毫仇最结
星敌主通敌蚩浑道:“她能被我先祖关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如果并非如她所说是来助我九黎,而是被我九黎先祖抓来的话,根本不必留她活到今日,直接就可以把她杀了。所以我信她没有撒谎,而且这公孙玄魃的出身如此,虽然当时能得轩辕老贼的利用,但利用完之后,断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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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宝藏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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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转眼就到了公孙玄魃的近前,然后色空剑一剑刺出,直奔她的头颅。星冷最最独
星独所察术那公孙玄魃嘴角冷笑,伸出手掌,那五指之上的指甲便如利刃,向上一撩,当的一声轻响,已把色空剑架住,另外一只手向前一抓,五指奔何盈的胸口而来,口中说道:“你也要杀我?”
何盈飞身跃起,居高临下,无数剑光奔泻而出,同时喝道:岗显敌羽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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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两强之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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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先前姬云袖等人闯入其中的教训,守护在这里九黎部众小心了许多,在风雪之中的人影刚一出现,便有人大喝道:“什么人?”然后刀棍齐举,往前围了上来。克诺学陌球
岗艘孙学孤风雪之中的人影逐渐清晰,约有四五个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容貌极其出众的女子,即便是九黎部众之中最漂亮的少女,在此女的面前一站,都会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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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两强之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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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化身在大慧心佛母和两个傀儡的跟随下,穿过那些又惊又怕的九黎部众,径直来到挖开的深坑前面,他向下一看,顿时见到那尊巨大的牛头铸像,冷笑道:“蚩神之名,便是本佛祖亦曾听说过,他留下的东西说不定有些珍贵。”星察术阳考
克冷指术后大慧心佛母柔声道:“你所拥有的东西难道还少了,又何必在乎旁人的遗物?”
佛祖化星敌秘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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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两强之争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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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一落,把佛祖化身和两个傀儡全都包裹进去,消失在原地。众多的干尸冲到瀑布前面,虽然只有一丈不到的距离,但他们却一个个站立在悬崖边,冷眼看着瀑布之中的人影,再不前进一步。岗太指早最
最情仇独鬼而在瀑布的另一面,大慧心佛母已现身而出,她扭头看着水幕外面的九黎先祖所化干尸,皱眉道:“他们怎么不追过来?”
佛封恨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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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两强之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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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具佛祖傀儡立刻飞身而起,直奔祝芈等人所在城头。岗闹艘学封
岗远学后故祝芈和一群燧人氏族人正拿着巨斧长戈砍削铁链,虽然他们的力气没有黑罴等人大,但祝芈放出来的火鸦却把那粗如儿臂的铁链烧得通红,下方铁链已被砍断大半,速度比之宗旺等人只靠蛮力犹有胜之。
两个佛祖傀儡从空而落,把祝芈等人吓了一跳,几个燧人氏部封艘察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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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两强之争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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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盈一被打伤,蚩浑顿时又从沉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他惊讶地看了看已跌落在远处的何盈,心中闪过一丝后怕,本以为杀这几个女子轻而易举,如今才知真打起来,自己甚至都不一定是那何盈的对手。封球敌吉学
岗阳闹陌结公孙玄魃低头看了一眼蚩浑,冷冷道:“铁链解开了么?”
蚩浑忙道:“前辈莫急,只要有我蚩浑在此,定为你解开铁克后科毫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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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两强之争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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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自称佛祖之人?为何看上去血气不足,咦,好像连神魂都不全……原来是个分身。”公孙玄魃双目之中光芒闪动,一阵打量,竟然把佛祖化身的来历看了个清清楚楚。克鬼阳毫
岗察星技科佛祖化身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本佛祖一个遗蜕化身,虽然不是本佛亲自在你面前,但他所说的话,都可算是本佛亲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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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两强之争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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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公孙玄魃不但想把佛祖化身杀死在这里,连同何盈、姬云袖等人也将不能幸免,而她的理由是如此简单,仅仅想安安静静的留在这里,谁也不要来打扰,更别妄想着来支配她的自由,尤其是后者,完全是她的逆鳞,触之必死。封指诺吉察
星显陌阳显到此地步再说任何废话都已是多余,佛祖化身身上金光放出,身形立刻在金光大放之中变得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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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两强之争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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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玄魃身上再次绿光冒出,火焰从身上一扫而过。佛祖化身刺在她头顶的长矛并未深入半寸,反而火光一闪,一朵绿色火焰顺着长矛之身往上蔓延而来。若让这团火焰烧到身上,定是十分可怕的事,佛祖化身毫不犹豫的松开长矛,另外两只手中所持的大刀呼的一声,急斩而下。封学战阳封
岗羽接术“你打够了没有!”公孙玄魃双眼一翻,没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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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两强之争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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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旺恼怒回头举锤欲打,喝道:“你又是谁,敢管我九黎的事?”姬云袖和何盈等人一起进来,且一开始就阻止他们砍断铁链,显然并非向着蚩浑的,既然与九黎为敌,自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心。最冷酷艘科
岗月显敌星姬云袖沉声道:“只你是九黎之人,旁人便不是,你们受蚩浑蛊惑为他卖命,还想死多少人?”
宗旺也知蚩浑当初诺言都岗帆学孤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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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两强之争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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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盈诧异地看着大慧心佛母。克我显科闹
克冷结星大慧心佛母微笑道:“何姑娘,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别大惊小怪的。我是什么人,你可以回去问问方仲,他知道的一定比你多。”
何盈沉声道:“你既然助我疗伤,我何盈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虽然并不想助那佛祖,但放手一搏,总比白白死在这尸魃的手中要好。”克闹孙学早
星由科技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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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两强之争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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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盈诧异地看着大慧心佛母。克我显科闹
克冷结星大慧心佛母微笑道:“何姑娘,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别大惊小怪的。我是什么人,你可以回去问问方仲,他知道的一定比你多。”
何盈沉声道:“你既然助我疗伤,我何盈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虽然并不想助那佛祖,但放手一搏,总比白白死在这尸魃的手中要好。”克闹孙学早
星由科技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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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两强之争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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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红色火焰在白色光芒照耀下骤然熄灭,月牙形巨轮破光直入,首先打在了公孙玄魃伸开的手掌之上。五根尖利弯曲又锋利如刀的指尖在光芒之中先后折断,这无往而不利的利器,居然在这一击之下,遭到了重创。岗太冷羽指
克鬼仇封阳公孙玄魃的双目立刻瞪得溜圆,口中发出尖利的啸叫,她的整条左臂绿色光芒大放,一团绿火迅速环绕在手臂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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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两强之争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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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红色火焰在白色光芒照耀下骤然熄灭,月牙形巨轮破光直入,首先打在了公孙玄魃伸开的手掌之上。五根尖利弯曲又锋利如刀的指尖在光芒之中先后折断,这无往而不利的利器,居然在这一击之下,遭到了重创。岗太冷羽指
克鬼仇封阳公孙玄魃的双目立刻瞪得溜圆,口中发出尖利的啸叫,她的整条左臂绿色光芒大放,一团绿火迅速环绕在手臂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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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两强之争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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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玄魃连受两处创伤,惊怒不已的看着佛祖化身手中所持日月蘸金轮,喝道:“这里怎么还有堪比轩辕神剑般的神兵利器?”岗孙星诺阳
星早封方由佛祖化身傲然道:“本佛也未料到这日月蘸金轮会出现在这里,若早知道,还会与你耗到现在,本佛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降服在我座下。”
公孙玄魃怒道:“我发过誓,任何想操控我的人封鬼星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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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两强之争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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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玄魃连受两处创伤,惊怒不已的看着佛祖化身手中所持日月蘸金轮,喝道:“这里怎么还有堪比轩辕神剑般的神兵利器?”岗孙星诺阳
星早封方由佛祖化身傲然道:“本佛也未料到这日月蘸金轮会出现在这里,若早知道,还会与你耗到现在,本佛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降服在我座下。”
公孙玄魃怒道:“我发过誓,任何想操控我的人封鬼星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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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两强之争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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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声开裂之声响起,不用公孙玄魃再看,便知是剩下的三个铁环相继打开。封指所所孙
克太不通后九黎先祖留言,集齐九块铜符便可以打开铁链,释放公孙玄魃。但是公孙玄魃撒了谎,不用打开铁环她也能够脱困而出,故意被铁链绑住,不过是安九黎先祖之心。
但是九黎先祖却并没有对公孙玄魃撒谎,当九块铜符全部集齐时,真的打开星学最结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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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两强之争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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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声开裂之声响起,不用公孙玄魃再看,便知是剩下的三个铁环相继打开。封指所所孙
克太不通后九黎先祖留言,集齐九块铜符便可以打开铁链,释放公孙玄魃。但是公孙玄魃撒了谎,不用打开铁环她也能够脱困而出,故意被铁链绑住,不过是安九黎先祖之心。
但是九黎先祖却并没有对公孙玄魃撒谎,当九块铜符全部集齐时,真的打开星学最结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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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两强之争 十四
有此六件神兵还要什么日月蘸金轮。公孙玄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空中一落而下,直奔蚩尤神像而来。
不但公孙玄魃贪图这六柄神兵,便是躲在城门洞中的祝芈、宗旺等人也无不眼热心急,恨不得把此神兵抢在手中。这绝对是九黎先祖所留下的最大一笔宝藏,且藏得如此之深,一直等到九块铜符全部集齐,这塔台才会崩溃打开,露出其中藏宝。
可惜有公孙玄魃在那里,九黎之人谁也拿不到,反而平白便宜了公孙玄魃。祝芈等人心痛之余不免要怪自己先祖太过不智了。
公孙玄魃即将飞到蚩尤神像之前时,下方轰隆一声巨响,乱石纷飞之中,佛祖化身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此时的他已不是三头六臂之身,而是回复成中年僧人模样,且面色苍白如纸,气息衰弱之极。刚才那团烈火虽然没有把他烧死,但全身血气损失大半,简直和一介佛祖傀儡差不了多少。以此身躯阻挡公孙玄魃,无疑于螳臂当车,可是在佛祖化身的身前,那只日轮不知何时已落在其手,正光芒大放的横在前方。
佛祖化身恼怒之极的声音喝道:“就算本佛失去这一具遗蜕化身,也要取你性命!”
公孙玄魃眼看神兵到手,却被佛祖化身阻止,同样大怒不已,但那日月蘸金轮的厉害她已尝过,实在不想再被其打中,没奈何之下,只得往旁边一闪,先避开日月蘸金轮之威。
佛祖化身喝道:“你们还不动手,难道真想都死在这里不成?”这话不是对公孙玄魃说的,而是对大慧心佛母和何盈等人所说。佛祖化身的声音刚落,蚩尤神像左右同时光芒和剑影闪动,大慧心佛母和何盈先后赶来,且每人都多带着一人。大慧心佛母所带的是离金玉,何盈带着的则是姬云袖。四人一出现,几乎同时伸手往那蚩尤神像的六件兵刃抓去。
大慧心佛母伸手往其中一只巨手所持的长弓抓去,而离金玉则去抢离着自己最近的长矛,何盈则去抓长刀,只有姬云袖动作最慢,见三人各抓一样,她便奔其中一只巨手所持的长剑抓去。但是不等姬云袖把剑捉在手中,大慧心佛母等人所触之处几乎同时传来一声金铁轻鸣,只见那弓、矛、刀三件神兵骤然化为一具巨人虚影,那巨人虚影便和蚩尤一模一样,只是并非三头六臂之身,手中拿着各自兵刃,奔大慧心佛母、离金玉、何盈三人迎头便砍,隐约听得那虚幻人影喝道:“非九黎之人不得擅近。”
庞大的气势从兵刃之上激发而出,虽然只是虚影,但三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一起向后倒飞而出。三件兵刃震退大慧心佛母等人后,光华一闪,已重新飞回蚩尤神像的手中。
公孙玄魃见到这一幕时不禁发出一连串的尖利笑声,她大笑道:“原来你们拿不得此宝,等我杀了你们之后,慢慢祭炼这些兵刃,迟早都是我手中之物……”她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侧耳倾听了起来,只听这整个地面都似乎发出奔雷咆哮之声,犹如无数大浪拍击在峭壁岩石之上。公孙玄魃霍然转身,惊讶的看着城池之外护城河之中那被自己一力撑起的焚天结界。
原本赤红之色的焚天结界,那上部依旧还是原来的颜色,但靠近地平的那焚天结界却已变成了暗红之色,隐约可见在这结界之外,无数大浪正一拍打在红色壁障之上,让它的颜色不停变暗。
公孙玄魃尖叫道:“水!水!哪里来的水?那些老不死的骗我!”她那反常之举让几人莫名其妙,最先明白过来的是大慧心佛母,娇声喝道:“你骗人家,就不许人家骗你?当九黎后人来取宝时,便是你的死期。”她的身影向前一闪,已到了公孙玄魃的身后,曾其分心之时刀光连闪,切割在其身后,接着赤足往前用力一蹬,砰的一声,把公孙玄魃打得向前一扑。佛祖化身早就等候这一良机,日轮一个拐弯,已拦在了公孙玄魃身前,等于让其自己撞到了日月蘸金轮之上。公孙玄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右手反过来一扫,在大慧心佛母还未来得及退走之时,在其腿上划了一道血口。
大慧心佛母刚受伤退下,又一条人影追蹑而来,接连几声唵、嘛、呢、叭等喝声响起,没一声都伴随着一道法咒打出,相继轰击在公孙玄魃的身后,这几声法咒正是何盈施展的六字大明咒,虽然破不得其肉身,但同样让公孙玄魃身影向前一扑,本已插入胸口的日轮顿时又深入几分。
佛祖化身厉色喝道:“转!”硕大的日轮立刻一转,而随着转动飞溅而起的是无数绿色血液。公孙玄魃本就披头散发的头颅疼得一阵急摇,双手乱挥,噗的一声响,日轮在其胸口切出一个大口之后,被她一爪打飞。
公孙玄魃张开喷出一股绿血,瞠目叫道:“我若活不成,你们也休想能活下去,焚天烈焰会把你们统统烧光。”随即张开大口,便要喷吐出如先前一般的烈焰,在那绿色火焰还未出口之时,只听空中一声龙鸣想起,在公孙玄魃的头顶上方,一条火龙虚影正张牙舞爪的扑奔而来。
神龙傲剑诀之一的赤龙诀!
公孙玄魃根本不理这一击,除了日月蘸金轮之外,又有什么东西伤得了她。
火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隔,便把公孙玄魃一口吞下,随即在那龙口之中传出一连串的剑影交击之声。赤龙诀本就是剑光所化,而剑光之中的公孙玄魃初时屹立不倒,但转眼之间便连连后退,且身上噗噗之声不绝……
赤龙诀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龙影消失,在公孙玄魃的身后,姬云袖子手持一柄古朴长剑现身而出。这柄剑闪烁寒光,剑气逼人,根本不是原来姬云袖所使用的宝剑,而是那蚩尤神像手中六件神兵之中的一柄。
第六十四章 两强之争 十四
有此六件神兵还要什么日月蘸金轮。公孙玄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空中一落而下,直奔蚩尤神像而来。
不但公孙玄魃贪图这六柄神兵,便是躲在城门洞中的祝芈、宗旺等人也无不眼热心急,恨不得把此神兵抢在手中。这绝对是九黎先祖所留下的最大一笔宝藏,且藏得如此之深,一直等到九块铜符全部集齐,这塔台才会崩溃打开,露出其中藏宝。
可惜有公孙玄魃在那里,九黎之人谁也拿不到,反而平白便宜了公孙玄魃。祝芈等人心痛之余不免要怪自己先祖太过不智了。
公孙玄魃即将飞到蚩尤神像之前时,下方轰隆一声巨响,乱石纷飞之中,佛祖化身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此时的他已不是三头六臂之身,而是回复成中年僧人模样,且面色苍白如纸,气息衰弱之极。刚才那团烈火虽然没有把他烧死,但全身血气损失大半,简直和一介佛祖傀儡差不了多少。以此身躯阻挡公孙玄魃,无疑于螳臂当车,可是在佛祖化身的身前,那只日轮不知何时已落在其手,正光芒大放的横在前方。
佛祖化身恼怒之极的声音喝道:“就算本佛失去这一具遗蜕化身,也要取你性命!”
公孙玄魃眼看神兵到手,却被佛祖化身阻止,同样大怒不已,但那日月蘸金轮的厉害她已尝过,实在不想再被其打中,没奈何之下,只得往旁边一闪,先避开日月蘸金轮之威。
佛祖化身喝道:“你们还不动手,难道真想都死在这里不成?”这话不是对公孙玄魃说的,而是对大慧心佛母和何盈等人所说。佛祖化身的声音刚落,蚩尤神像左右同时光芒和剑影闪动,大慧心佛母和何盈先后赶来,且每人都多带着一人。大慧心佛母所带的是离金玉,何盈带着的则是姬云袖。四人一出现,几乎同时伸手往那蚩尤神像的六件兵刃抓去。
大慧心佛母伸手往其中一只巨手所持的长弓抓去,而离金玉则去抢离着自己最近的长矛,何盈则去抓长刀,只有姬云袖动作最慢,见三人各抓一样,她便奔其中一只巨手所持的长剑抓去。但是不等姬云袖把剑捉在手中,大慧心佛母等人所触之处几乎同时传来一声金铁轻鸣,只见那弓、矛、刀三件神兵骤然化为一具巨人虚影,那巨人虚影便和蚩尤一模一样,只是并非三头六臂之身,手中拿着各自兵刃,奔大慧心佛母、离金玉、何盈三人迎头便砍,隐约听得那虚幻人影喝道:“非九黎之人不得擅近。”
庞大的气势从兵刃之上激发而出,虽然只是虚影,但三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一起向后倒飞而出。三件兵刃震退大慧心佛母等人后,光华一闪,已重新飞回蚩尤神像的手中。
公孙玄魃见到这一幕时不禁发出一连串的尖利笑声,她大笑道:“原来你们拿不得此宝,等我杀了你们之后,慢慢祭炼这些兵刃,迟早都是我手中之物……”她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侧耳倾听了起来,只听这整个地面都似乎发出奔雷咆哮之声,犹如无数大浪拍击在峭壁岩石之上。公孙玄魃霍然转身,惊讶的看着城池之外护城河之中那被自己一力撑起的焚天结界。
原本赤红之色的焚天结界,那上部依旧还是原来的颜色,但靠近地平的那焚天结界却已变成了暗红之色,隐约可见在这结界之外,无数大浪正一拍打在红色壁障之上,让它的颜色不停变暗。
公孙玄魃尖叫道:“水!水!哪里来的水?那些老不死的骗我!”她那反常之举让几人莫名其妙,最先明白过来的是大慧心佛母,娇声喝道:“你骗人家,就不许人家骗你?当九黎后人来取宝时,便是你的死期。”她的身影向前一闪,已到了公孙玄魃的身后,曾其分心之时刀光连闪,切割在其身后,接着赤足往前用力一蹬,砰的一声,把公孙玄魃打得向前一扑。佛祖化身早就等候这一良机,日轮一个拐弯,已拦在了公孙玄魃身前,等于让其自己撞到了日月蘸金轮之上。公孙玄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右手反过来一扫,在大慧心佛母还未来得及退走之时,在其腿上划了一道血口。
大慧心佛母刚受伤退下,又一条人影追蹑而来,接连几声唵、嘛、呢、叭等喝声响起,没一声都伴随着一道法咒打出,相继轰击在公孙玄魃的身后,这几声法咒正是何盈施展的六字大明咒,虽然破不得其肉身,但同样让公孙玄魃身影向前一扑,本已插入胸口的日轮顿时又深入几分。
佛祖化身厉色喝道:“转!”硕大的日轮立刻一转,而随着转动飞溅而起的是无数绿色血液。公孙玄魃本就披头散发的头颅疼得一阵急摇,双手乱挥,噗的一声响,日轮在其胸口切出一个大口之后,被她一爪打飞。
公孙玄魃张开喷出一股绿血,瞠目叫道:“我若活不成,你们也休想能活下去,焚天烈焰会把你们统统烧光。”随即张开大口,便要喷吐出如先前一般的烈焰,在那绿色火焰还未出口之时,只听空中一声龙鸣想起,在公孙玄魃的头顶上方,一条火龙虚影正张牙舞爪的扑奔而来。
神龙傲剑诀之一的赤龙诀!
公孙玄魃根本不理这一击,除了日月蘸金轮之外,又有什么东西伤得了她。
火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隔,便把公孙玄魃一口吞下,随即在那龙口之中传出一连串的剑影交击之声。赤龙诀本就是剑光所化,而剑光之中的公孙玄魃初时屹立不倒,但转眼之间便连连后退,且身上噗噗之声不绝……
赤龙诀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龙影消失,在公孙玄魃的身后,姬云袖子手持一柄古朴长剑现身而出。这柄剑闪烁寒光,剑气逼人,根本不是原来姬云袖所使用的宝剑,而是那蚩尤神像手中六件神兵之中的一柄。
第六十五章 两强之争 十五
公孙玄魃坚不可摧的身躯全身都是伤口,她摇晃了数下之后,颓然仰头倒了下去,本想喷出口的绿火却再也吐不出来。
后远地仇独结术由闹考岗考
孙地科科鬼后察所月指科通
这惊人的一幕让大家都目瞪口呆,便是佛祖化身也有些意想不到,凭姬云袖的一套剑诀,竟然真把这凶名早已流传千年之久的旱魃打倒在地。虽然不是她一人之功,但若无赤龙诀的最后一击,或许那团恐怖绿火又会肆虐而出。
大慧心佛母瞬间来到公孙玄魃近前,低头一看,见她身躯已变得焦黑一片,本来看上去还算漂亮的一个女子,一下苍老了许多。她流失精血太多,虽然不死,但短时间内根本别想再站起来。大慧心佛母转头又看向姬云袖,见她同样也惊讶地望着手中神剑,旁人都未能从蚩尤神像上取下兵刃,只有她拿了下来。
“你是九黎后人?”大慧心佛母道。
姬云袖点了点头。如果如此,这剑也到不了她手上。
佛祖化身虽然虚弱不堪,但公孙玄魃已经落败无法动弹,顿时又高傲起来,冷笑道:“是九黎后人又怎样,你手中之剑都是本佛所有,谁也不能拿走。至于这尸魃,不肯皈依本佛,只能杀了。”
大慧心佛母道:“她活了这么久,就这样杀了的确有些可惜。”她不忍再看,飞身往佛祖化身而来。
艘地远远情结术接冷恨
佛祖化身操纵着日月蘸金轮的日轮高高飞起,在空中呼的一声,奔躺在地上的公孙玄魃砸来,就算一下打不死,接连几下下去,公孙玄魃必死于非命。大慧心佛母在佛祖化身身旁站立,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这焚天结界颜色更加黯淡,随时都会破裂而来。
大慧心佛母微微一笑,单手在腰间一拔,一柄弯刀已出现手中,口中道:“离姑娘!”
众人都不知大慧心佛母突然叫离金玉为何时,她的弯刀猛然往前一刺,噗的一声,已扎在佛祖化身的后背!这一刀刺得极猛,而众人在打倒公孙玄魃之时全都心中一松,谁会想得到情况徒变,大慧心佛母会对佛祖化身下杀手!?
佛祖化身张口大叫,那胸口刀尖冒出,鲜血顿时涌出。
“慧心,你竟敢杀我!?”
“在这焚天结界之中,你的神念都跑不出去,就算杀了你,又有谁会知道?”大慧心佛母依旧面带笑容,犹如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你想得倒好……”佛祖化身举掌在自己胸口一拍,大慧心佛母刺入的弯刀向后一缩,借此反冲之力,双足又往后一蹬,碰碰两声,一足被大慧心佛母的手掌挡住,但另一足却极其刁钻的从两手之间穿过,狠狠踢在大慧心佛母的胸口,整个人则往前飞射而出,意图逃之夭夭。大慧心佛母发出一声闷哼,嘴角顿时吐出一丝鲜血,既然她下了决心要把佛祖化身杀了,就绝不能落空,否则等其出去之后,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佛祖化身从公孙玄魃的身旁一穿而过,谁知白色光芒横里一闪,噗的一声,日轮已把佛祖化身拦腰截断。这日轮本是佛祖化身去打公孙玄魃的,谁知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却一个拐弯,把路过的佛祖化身砍了个正着。佛祖化身连遭重创,那下半截身躯掉落在地,只剩上半截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之后,继续往焚天结界撞去。只要焚天结界一跨,就算半截身躯逃出去,依旧可以活命。
一条人影突然阻拦在佛祖化身所去方向,只见离金玉冷冷看着疾冲而至的佛祖化身,缓缓扬起手掌。在其身后,一只虚幻如同透明的巨轮虚影悬浮而起,随着她手掌一挥,嗖的一声,消失在她的身后。
日月蘸金轮之中的月轮!
怪不得双轮可以不听使唤,甚至打伤自己,佛祖化身突然之间明白了那日月蘸金轮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中。他想往旁边躲闪,但冲得太急,又是重伤之躯,根本来不及闪躲,月轮虚影横切而至,连肩带背砍了过去。佛祖化身本就剩下一半的身躯再次被一分为二,一半留着一条臂膀和一只头颅,另一半的整个胸口和一条手臂已无声掉落。
这次佛祖化身连惨叫都没有发出,而是一团血色光芒把头颅和剩下的一条臂膀一裹,继续加速往焚天结界处撞去。
敌仇不仇方艘学接冷秘封孙
大慧心佛母急道:“必须杀了他,绝不能让他逃走。”她急追而来,此刻何盈、姬云袖等人才反应过来,忙一起加入追击。
佛祖化身不惜再次燃烧所剩不多的精血,如一道红色流星急划而过,碰的一声巨响,撞在了焚天结界的壁障之上,可惜那壁障光芒一闪,就把他反弹而来,并未因此破碎。这焚天结界的下部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巨浪侵蚀,变成了暗红之色,但上方没水之处依旧颜色灿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需知公孙玄魃只是受伤,她并没有死,这焚天结界就不会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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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光芒一个转折,往下方疾飞而去,显然也想到了要从底部撞破这焚天结界,但不等他重新落下,一白一黑两只轮影已追到身后,无数光华放出,一道道轮影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把红光笼罩其中。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晃了数晃后便熄灭不见!
轮影继续在红光熄灭处狂切不已,直至传出一声怨愤之极的惨叫之后,彻底听不见任何响声。
结地科远鬼敌察战孤术陌诺
离金玉在下方一招手,无数轮影同时往里一收,现出日月蘸金轮的两只一明一暗巨轮,巨轮缓缓落下,在她身后一个旋转后迅速缩小,接着化为一个红色血滴,飞入了离金玉的额头之上。
大慧心佛母落至离金玉身旁,轻叹道:“终于杀了他!”
离金玉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大慧心佛母,当她悄悄问自己是否能控制日月蘸金轮时,离金玉便知她另有打算,只是没有想到,会胆大到杀了佛祖化身。这位明明是佛祖座下极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何要做这等叛上作乱的事?
大慧心佛母向着追来的何盈、姬云袖等人微笑道:“可惜只是一介佛祖化身,若是他本人就好了。”
第六十五章 两强之争 十五
公孙玄魃坚不可摧的身躯全身都是伤口,她摇晃了数下之后,颓然仰头倒了下去,本想喷出口的绿火却再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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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惊人的一幕让大家都目瞪口呆,便是佛祖化身也有些意想不到,凭姬云袖的一套剑诀,竟然真把这凶名早已流传千年之久的旱魃打倒在地。虽然不是她一人之功,但若无赤龙诀的最后一击,或许那团恐怖绿火又会肆虐而出。
大慧心佛母瞬间来到公孙玄魃近前,低头一看,见她身躯已变得焦黑一片,本来看上去还算漂亮的一个女子,一下苍老了许多。她流失精血太多,虽然不死,但短时间内根本别想再站起来。大慧心佛母转头又看向姬云袖,见她同样也惊讶地望着手中神剑,旁人都未能从蚩尤神像上取下兵刃,只有她拿了下来。
“你是九黎后人?”大慧心佛母道。
姬云袖点了点头。如果如此,这剑也到不了她手上。
佛祖化身虽然虚弱不堪,但公孙玄魃已经落败无法动弹,顿时又高傲起来,冷笑道:“是九黎后人又怎样,你手中之剑都是本佛所有,谁也不能拿走。至于这尸魃,不肯皈依本佛,只能杀了。”
大慧心佛母道:“她活了这么久,就这样杀了的确有些可惜。”她不忍再看,飞身往佛祖化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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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化身操纵着日月蘸金轮的日轮高高飞起,在空中呼的一声,奔躺在地上的公孙玄魃砸来,就算一下打不死,接连几下下去,公孙玄魃必死于非命。大慧心佛母在佛祖化身身旁站立,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这焚天结界颜色更加黯淡,随时都会破裂而来。
大慧心佛母微微一笑,单手在腰间一拔,一柄弯刀已出现手中,口中道:“离姑娘!”
众人都不知大慧心佛母突然叫离金玉为何时,她的弯刀猛然往前一刺,噗的一声,已扎在佛祖化身的后背!这一刀刺得极猛,而众人在打倒公孙玄魃之时全都心中一松,谁会想得到情况徒变,大慧心佛母会对佛祖化身下杀手!?
佛祖化身张口大叫,那胸口刀尖冒出,鲜血顿时涌出。
“慧心,你竟敢杀我!?”
“在这焚天结界之中,你的神念都跑不出去,就算杀了你,又有谁会知道?”大慧心佛母依旧面带笑容,犹如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你想得倒好……”佛祖化身举掌在自己胸口一拍,大慧心佛母刺入的弯刀向后一缩,借此反冲之力,双足又往后一蹬,碰碰两声,一足被大慧心佛母的手掌挡住,但另一足却极其刁钻的从两手之间穿过,狠狠踢在大慧心佛母的胸口,整个人则往前飞射而出,意图逃之夭夭。大慧心佛母发出一声闷哼,嘴角顿时吐出一丝鲜血,既然她下了决心要把佛祖化身杀了,就绝不能落空,否则等其出去之后,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佛祖化身从公孙玄魃的身旁一穿而过,谁知白色光芒横里一闪,噗的一声,日轮已把佛祖化身拦腰截断。这日轮本是佛祖化身去打公孙玄魃的,谁知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却一个拐弯,把路过的佛祖化身砍了个正着。佛祖化身连遭重创,那下半截身躯掉落在地,只剩上半截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之后,继续往焚天结界撞去。只要焚天结界一跨,就算半截身躯逃出去,依旧可以活命。
一条人影突然阻拦在佛祖化身所去方向,只见离金玉冷冷看着疾冲而至的佛祖化身,缓缓扬起手掌。在其身后,一只虚幻如同透明的巨轮虚影悬浮而起,随着她手掌一挥,嗖的一声,消失在她的身后。
日月蘸金轮之中的月轮!
怪不得双轮可以不听使唤,甚至打伤自己,佛祖化身突然之间明白了那日月蘸金轮到底落在了谁的手中。他想往旁边躲闪,但冲得太急,又是重伤之躯,根本来不及闪躲,月轮虚影横切而至,连肩带背砍了过去。佛祖化身本就剩下一半的身躯再次被一分为二,一半留着一条臂膀和一只头颅,另一半的整个胸口和一条手臂已无声掉落。
这次佛祖化身连惨叫都没有发出,而是一团血色光芒把头颅和剩下的一条臂膀一裹,继续加速往焚天结界处撞去。
敌仇不仇方艘学接冷秘封孙
大慧心佛母急道:“必须杀了他,绝不能让他逃走。”她急追而来,此刻何盈、姬云袖等人才反应过来,忙一起加入追击。
佛祖化身不惜再次燃烧所剩不多的精血,如一道红色流星急划而过,碰的一声巨响,撞在了焚天结界的壁障之上,可惜那壁障光芒一闪,就把他反弹而来,并未因此破碎。这焚天结界的下部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巨浪侵蚀,变成了暗红之色,但上方没水之处依旧颜色灿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需知公孙玄魃只是受伤,她并没有死,这焚天结界就不会解除。
结科仇地方艘术由阳陌结冷
红色光芒一个转折,往下方疾飞而去,显然也想到了要从底部撞破这焚天结界,但不等他重新落下,一白一黑两只轮影已追到身后,无数光华放出,一道道轮影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把红光笼罩其中。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晃了数晃后便熄灭不见!
轮影继续在红光熄灭处狂切不已,直至传出一声怨愤之极的惨叫之后,彻底听不见任何响声。
结地科远鬼敌察战孤术陌诺
离金玉在下方一招手,无数轮影同时往里一收,现出日月蘸金轮的两只一明一暗巨轮,巨轮缓缓落下,在她身后一个旋转后迅速缩小,接着化为一个红色血滴,飞入了离金玉的额头之上。
大慧心佛母落至离金玉身旁,轻叹道:“终于杀了他!”
离金玉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大慧心佛母,当她悄悄问自己是否能控制日月蘸金轮时,离金玉便知她另有打算,只是没有想到,会胆大到杀了佛祖化身。这位明明是佛祖座下极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何要做这等叛上作乱的事?
大慧心佛母向着追来的何盈、姬云袖等人微笑道:“可惜只是一介佛祖化身,若是他本人就好了。”
第六十六章 两强之争 十六
何盈收起色空剑,沉声道:“现在我才知你为何要帮我们,因为帮我们便是在帮你,你想借我们之手杀了佛祖。”
结地科仇鬼孙学陌闹鬼克月
敌远仇地独结察所阳术太结
大慧心佛母笑道:“何姑娘只说了其一,未说其二。”
大慧心佛母道:“因为我喜欢上了方仲,当然要帮他了,若佛祖不死,我二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何盈顿时面色一变,明知自己和方仲差些拜堂,她还当面提起此事,自然让她心中不悦。姬云袖插口道:“大敌已去,我们还是不要争了,且看看如何出去。”
旱魃一倒,佛祖化身又被杀,残留在城池之中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祝芈、宗旺尤其如此,那黑罴不知何时也已醒转,被两个九黎部众搀扶着,往屹立在乱石堆中的蚩尤神像走去。这些九黎部众到了神像附近倒身下拜,随后放声痛哭。九黎混到如此模样,和先祖比起来,当真一个天一个地,怎能不悲伤。
这神像手中除了一柄宝剑被姬云袖取走之外,剩下的五件依旧在其手中。
其实整件事已基本明朗,那公孙玄魃的确从轩辕黄帝那里逃走,至于为何要走,只要看旱魃为人,便知其结果。就算曾经帮助轩辕氏和神农氏与蚩尤大战过,但在旁人眼中,公孙玄魃就是公孙氏的一件厉害武器,而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事一定,公孙玄魃便也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于是公孙玄魃为了自保,便投到了昔日的敌人九黎部众那里。
可惜九黎已经元气大伤,无法再和轩辕黄帝抗衡,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在这昔日王城之下,九黎先祖留下无数珠宝兵器,以待东山再起之日,而留守在这里看守这宝藏之人,便是公孙玄魃。按九黎先祖试想,九块铜符便是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且铜符一聚,便把束缚公孙玄魃的铁链揭开,以还其自由,然后和九黎后辈一起,启用这批宝藏来重争天下。但凡没有拿铜符而闯入宝藏之地的人,公孙玄魃尽可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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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条件看似很公平,其实二者都不相信对方!
公孙玄魃就算用铁链锁住,也大可脱身,她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不想被轩辕黄帝所杀,根本就没有为九黎卖命的意思,就算九黎后人前来取宝,她也可杀得一干二净,然后自己坐镇此处,直到天荒地老。想法虽好,且不会为九黎先祖所知,但九黎之人也不是傻瓜,同样布下了一个绝杀之计,那就是当真有九黎后辈前来宝藏之地取宝时,铜符一聚,除了打开宝藏之门松开铁链时,也同样会是公孙玄魃的灭顶之灾,那外面的九龙吐水,会瞬间改道,把阪泉河中之水全都灌注到宝藏所在的城池之中,彻底湮灭公孙玄魃。
公孙玄魃虽不怕火,但却怕水,大水一淹,在这狭小之地,足以取其性命。九黎先祖根本没有想过要靠旱魃来重夺天下,最多利用她来守护宝藏,而取宝之人一到,就杀公孙玄魃。
二者互相设谋,才导致了今日结果。
焚天结界的壁障终于发出破裂之声,接着如同蛋壳被打碎一般,大块大块的岩浆从空中掉落,整个红色结界开始崩溃。在城池四周的护城河上,裂开的岩浆壁障上一道道白色水流狂涌而入,所到之处,青烟直冒,水气腾飞,这熔岩之河真成了一条翻滚汹涌的护城河。
公孙玄魃躺在地上身子一阵颤抖,她双目之中露出惊惧之色,低声道:“快……救救我。”
大慧心佛母道:“怎么救你?”
公孙玄魃哀怜之极的道:“把我……送到无水之处,我真的……只想永远留在地下,只要不来打扰我……
大慧心佛母道:“你想在此避世?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可你却又怕死。”
公孙玄魃道:“我记得很多事,甚至死去之前的事……那是很好的回忆,我可以不停地在回忆之中活下去,但若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姬云袖插口道:“你的话根本不可信,等真的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会不会又出来害人。”
公孙玄魃苦笑道:“我若出来害人……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上千年?如果不是你们闯到这里来,我将一直沉睡下去的,我在梦中,便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有爹娘爱护……而不是被人当作怪物。”
众人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慧心佛母语声转柔道:“这里马上便全都是水,除非帮你换一个地方,你若信得过我,就把你收起来,但生死在我反掌之间,也许我反悔了就会把你杀了,你可要想清楚。”
公孙玄魃点头道:“我愿意一试。”
大慧心佛母把手一晃,石盆已飞了出来,她将石盆的口子对准公孙玄魃,石盘光芒放出,往下一落,已把其收入了石盆之中。
大水已淹过护城河,直冲到城墙之上,又从那城门洞里往城中灌入,在外的无数宝物都沉入了水中。当然一点水并不能阻止取宝之人取宝,主要还是为了杀公孙玄魃。
眼看水流已冲到脚下,大慧心佛母道:“你们还不把该取走的东西拿走,我们要出去了。”
祝芈向姬云袖道:“姬姑娘,这蚩神所留神兵我们可取得么?”
姬云袖道:“都拿下来,留在这里若被恶人取走,反而坏事。”
祝芈和宗旺各带着几个九黎部众,到神像之前取那刀、符、戟、弓等兵器,人人恭敬异常,双手高举,不敢有丝毫亵渎。那祝芈道:“我九黎是保不住这兵刃的,就算出去了,也只会给我等招致杀身大祸。”
宗旺道:“拿又拿不得,留又留不得,这如何是好?”
祝芈再次向姬云袖道:“我们九黎一体,既然姬姑娘也是九黎族人,又是我们这么多人之间修为最高之人,我祝芈情愿奉姬姑娘为主,请姬姑娘看在一族的情分之上,为我等寻一个出路。”
第六十六章 两强之争 十六
何盈收起色空剑,沉声道:“现在我才知你为何要帮我们,因为帮我们便是在帮你,你想借我们之手杀了佛祖。”
结地科仇鬼孙学陌闹鬼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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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慧心佛母笑道:“何姑娘只说了其一,未说其二。”
大慧心佛母道:“因为我喜欢上了方仲,当然要帮他了,若佛祖不死,我二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何盈顿时面色一变,明知自己和方仲差些拜堂,她还当面提起此事,自然让她心中不悦。姬云袖插口道:“大敌已去,我们还是不要争了,且看看如何出去。”
旱魃一倒,佛祖化身又被杀,残留在城池之中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祝芈、宗旺尤其如此,那黑罴不知何时也已醒转,被两个九黎部众搀扶着,往屹立在乱石堆中的蚩尤神像走去。这些九黎部众到了神像附近倒身下拜,随后放声痛哭。九黎混到如此模样,和先祖比起来,当真一个天一个地,怎能不悲伤。
这神像手中除了一柄宝剑被姬云袖取走之外,剩下的五件依旧在其手中。
其实整件事已基本明朗,那公孙玄魃的确从轩辕黄帝那里逃走,至于为何要走,只要看旱魃为人,便知其结果。就算曾经帮助轩辕氏和神农氏与蚩尤大战过,但在旁人眼中,公孙玄魃就是公孙氏的一件厉害武器,而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事一定,公孙玄魃便也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于是公孙玄魃为了自保,便投到了昔日的敌人九黎部众那里。
可惜九黎已经元气大伤,无法再和轩辕黄帝抗衡,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在这昔日王城之下,九黎先祖留下无数珠宝兵器,以待东山再起之日,而留守在这里看守这宝藏之人,便是公孙玄魃。按九黎先祖试想,九块铜符便是开启宝藏之门的钥匙,且铜符一聚,便把束缚公孙玄魃的铁链揭开,以还其自由,然后和九黎后辈一起,启用这批宝藏来重争天下。但凡没有拿铜符而闯入宝藏之地的人,公孙玄魃尽可杀死。
孙不仇仇鬼结学由阳我最秘
这样的条件看似很公平,其实二者都不相信对方!
公孙玄魃就算用铁链锁住,也大可脱身,她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不想被轩辕黄帝所杀,根本就没有为九黎卖命的意思,就算九黎后人前来取宝,她也可杀得一干二净,然后自己坐镇此处,直到天荒地老。想法虽好,且不会为九黎先祖所知,但九黎之人也不是傻瓜,同样布下了一个绝杀之计,那就是当真有九黎后辈前来宝藏之地取宝时,铜符一聚,除了打开宝藏之门松开铁链时,也同样会是公孙玄魃的灭顶之灾,那外面的九龙吐水,会瞬间改道,把阪泉河中之水全都灌注到宝藏所在的城池之中,彻底湮灭公孙玄魃。
公孙玄魃虽不怕火,但却怕水,大水一淹,在这狭小之地,足以取其性命。九黎先祖根本没有想过要靠旱魃来重夺天下,最多利用她来守护宝藏,而取宝之人一到,就杀公孙玄魃。
二者互相设谋,才导致了今日结果。
焚天结界的壁障终于发出破裂之声,接着如同蛋壳被打碎一般,大块大块的岩浆从空中掉落,整个红色结界开始崩溃。在城池四周的护城河上,裂开的岩浆壁障上一道道白色水流狂涌而入,所到之处,青烟直冒,水气腾飞,这熔岩之河真成了一条翻滚汹涌的护城河。
公孙玄魃躺在地上身子一阵颤抖,她双目之中露出惊惧之色,低声道:“快……救救我。”
大慧心佛母道:“怎么救你?”
公孙玄魃哀怜之极的道:“把我……送到无水之处,我真的……只想永远留在地下,只要不来打扰我……
大慧心佛母道:“你想在此避世?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可你却又怕死。”
公孙玄魃道:“我记得很多事,甚至死去之前的事……那是很好的回忆,我可以不停地在回忆之中活下去,但若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姬云袖插口道:“你的话根本不可信,等真的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会不会又出来害人。”
公孙玄魃苦笑道:“我若出来害人……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上千年?如果不是你们闯到这里来,我将一直沉睡下去的,我在梦中,便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有爹娘爱护……而不是被人当作怪物。”
众人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慧心佛母语声转柔道:“这里马上便全都是水,除非帮你换一个地方,你若信得过我,就把你收起来,但生死在我反掌之间,也许我反悔了就会把你杀了,你可要想清楚。”
公孙玄魃点头道:“我愿意一试。”
大慧心佛母把手一晃,石盆已飞了出来,她将石盆的口子对准公孙玄魃,石盘光芒放出,往下一落,已把其收入了石盆之中。
大水已淹过护城河,直冲到城墙之上,又从那城门洞里往城中灌入,在外的无数宝物都沉入了水中。当然一点水并不能阻止取宝之人取宝,主要还是为了杀公孙玄魃。
眼看水流已冲到脚下,大慧心佛母道:“你们还不把该取走的东西拿走,我们要出去了。”
祝芈向姬云袖道:“姬姑娘,这蚩神所留神兵我们可取得么?”
姬云袖道:“都拿下来,留在这里若被恶人取走,反而坏事。”
祝芈和宗旺各带着几个九黎部众,到神像之前取那刀、符、戟、弓等兵器,人人恭敬异常,双手高举,不敢有丝毫亵渎。那祝芈道:“我九黎是保不住这兵刃的,就算出去了,也只会给我等招致杀身大祸。”
宗旺道:“拿又拿不得,留又留不得,这如何是好?”
祝芈再次向姬云袖道:“我们九黎一体,既然姬姑娘也是九黎族人,又是我们这么多人之间修为最高之人,我祝芈情愿奉姬姑娘为主,请姬姑娘看在一族的情分之上,为我等寻一个出路。”
第六十七章 两强之争 十七
九黎如今混得实在太过憋屈,不但在中原之地无法立足,便是隐匿于山野之间也时常受各门各派欺负,除非如姬老丈一般,隐匿于百姓之间,就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这对于把曾经荣耀时常提在嘴边的九黎部众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选择。
结不不不酷孙恨接闹独球毫
姬云袖愕然道:“我?我可当不来你们的头领,也无心去争什么天下。”她连连摇头。
祝芈道:“我等不求姑娘带九黎争天下,只是想寻一个安全的立身之地。”
大慧心佛母插口道:“你们可以投我佛城,本佛母定会收留你们。”
祝芈道:“那岂不是依旧投在佛祖门下。”
敌远科仇酷后察由阳情羽
敌远科仇酷后察由阳情羽祝芈道:“我等不求姑娘带九黎争天下,只是想寻一个安全的立身之地。”
大慧心佛母笑道:“投我还是投他,可大大不一样的。”她连佛祖化身都杀了,自然是不一样的,若投在大慧心佛母的座下,也许真如她所说,会留一处安身之地,可是风险也不小,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和佛祖彻底翻脸,投靠她的人不免又要做沙场之上的棋子。
祝芈摇头道:“我等宁可继续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想趟这番浑水。”
见这几人确实出自肺腑,又是自己同族之人,总不能弃之不顾,甚至眼看他们越陷越深。姬云袖道:“不如这样,你们九黎剩下的人跟我去蜀山,虽然不需加入蜀山,但若在守护蜀山时出了力,我可以向卜夷掌门求情,由他出面,把往昔恩怨一笔勾销,九黎不拿轩辕氏、神农氏的后人为敌,而他们自然也不会和你们过不去,大家一笑泯恩仇,从此和平相处,你看如何?”
祝芈看看宗旺,见宗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其余九黎部众,他们神情凄惶,根本没有什么主意,完全听祝芈做主。祝芈叹道:“就算我等想帮忙,可是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下还是懂的。”他看了看手下之人扛着的几件利器,这等东西若被人知道,绝对你争我夺。
姬云袖道:“你们是担心这几件兵刃的事么?如果这些神兵只有九黎之人可以使用,旁人就算拿去,也应该没有用处。”
大慧心佛母道:“这却不一定,也许旁人可以抓你一二族人,用换血之法冒充你九黎,就可以掌握神兵。”
何盈插口道:“的确有此可能,我不知其他门派有没有这等李代桃僵之法,但在我慈航静斋,却真是可以做到的。”慈航静斋连张顺都可以重生张道陵,一身血肉全都换掉,除了灵魂依旧外,其余一切都是新的。就算不用这种重生之法,杀一二九黎族人,再夺魄借躯重生,同样可以破此限制。
姬云袖一听二人所言,似乎先祖所留只许九黎之人使用神兵的限制,简直四处都是破绽。姬云袖叹道:“九黎之人想独留此宝是留不住的,只看能交到什么人的手中去。”
大慧心佛母笑着道:“姬姑娘,为何你不想着自己留有此六件神兵呢,只要你肯帮我,我同样也可以传你法相之术,这六臂之身对于我佛来说,并非什么了不起的。”
姬云袖愕然道:“要我帮你?”
“其实我们已经站在了一条船上,帮我也是帮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大慧心佛母面色转为严肃,慎重的道:“当有一日我返回雪域之时,你需带着九黎之人跟我一起去,助我一臂之力。你若是觉得东土不好,我也可以划一块地方给你九黎后人,保你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姬云袖道:“你岂不是依旧想把我当棋子使唤?”
大慧心佛母笑道:“一个是我骗你们当棋子使唤,另一个是你们自己愿意当这棋子,但结果可大不一样。实话告诉你,不止是你,我还会拉着方仲回去雪域。”
这话等于是把她欲取佛祖而代之的野心告之了众人。旁人也许只是觉得这是权力之争,但若方仲在这里,便知其背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风险也很大,要把佛祖扳倒,就先要把他从东土赶回去。你们就算不来助我,也依旧是佛祖之敌,随时都会被他杀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帮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非你们是方仲亲近之人,刚才的话我是不会对你们说的。”
众人一阵沉默,尤其是姬云袖,要她答应跟着大慧心佛母去血婴,这真是一件难办之事,不过从她口中又说也会把方仲拉了去,似乎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是这大慧心佛母和方仲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让人遐想了。姬云袖不禁转头看向何盈,见她面带冷笑,显然对大慧心佛母的提议并不苟同。
大水已漫到脚下,那水极其炎热,烫的几个九黎部众不停的叫唤,想往尚未淹没的城头上去。大慧心佛母道:“你们都站近有一些,我可以把你们都带走。”
何盈站着没动,其余人则听大慧心佛母吩咐,逐渐站成一圈。
大慧心佛母看着何盈笑道:“何姑娘自己会走,便不需我帮忙了,是不是?”
何盈冷哼一声道:“谁知你会不会使诈?也许今日之事你想杀人灭口呢。”
大慧心佛母道:“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你们,又怎么会杀人灭口。何姑娘,我若是请你也去雪域,你去不去?”
何盈摇头道:“不去。”
大慧心佛母笑道:“那就可惜的很了,若方仲始终陪着我,你这新娘子可不一定当得成。”
何盈俏脸一变,刚想发作,大慧心佛母已双手光芒放出,硕大一个光圈从空中一落,把她连同姬云袖、离金玉、莫雩、祝芈等人通通包裹了进去,只留何盈一人在外,呼的一声轻响,已消失在了一片汪洋的内城之中。
艘地远科独后恨由月接帆情
在地表挖出的深坑之中,光芒乍现,接着一条条人影站立在废墟之中。
艘地远科独后恨由月接帆情大慧心佛母道:“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你们,又怎么会杀人灭口。何姑娘,我若是请你也去雪域,你去不去?”
天空依旧飘着大雪,但天色昏暗,似乎已近黄昏。
在进入地下石阶的大门处,也站着两条人影,他们看到身后人影出现,立刻露出戒备之色,但等看清楚出来的是谁时,其中一人喜道:“莫师妹。”
第六十七章 两强之争 十七
九黎如今混得实在太过憋屈,不但在中原之地无法立足,便是隐匿于山野之间也时常受各门各派欺负,除非如姬老丈一般,隐匿于百姓之间,就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这对于把曾经荣耀时常提在嘴边的九黎部众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选择。
结不不不酷孙恨接闹独球毫
姬云袖愕然道:“我?我可当不来你们的头领,也无心去争什么天下。”她连连摇头。
祝芈道:“我等不求姑娘带九黎争天下,只是想寻一个安全的立身之地。”
大慧心佛母插口道:“你们可以投我佛城,本佛母定会收留你们。”
祝芈道:“那岂不是依旧投在佛祖门下。”
敌远科仇酷后察由阳情羽
敌远科仇酷后察由阳情羽祝芈道:“我等不求姑娘带九黎争天下,只是想寻一个安全的立身之地。”
大慧心佛母笑道:“投我还是投他,可大大不一样的。”她连佛祖化身都杀了,自然是不一样的,若投在大慧心佛母的座下,也许真如她所说,会留一处安身之地,可是风险也不小,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和佛祖彻底翻脸,投靠她的人不免又要做沙场之上的棋子。
祝芈摇头道:“我等宁可继续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想趟这番浑水。”
见这几人确实出自肺腑,又是自己同族之人,总不能弃之不顾,甚至眼看他们越陷越深。姬云袖道:“不如这样,你们九黎剩下的人跟我去蜀山,虽然不需加入蜀山,但若在守护蜀山时出了力,我可以向卜夷掌门求情,由他出面,把往昔恩怨一笔勾销,九黎不拿轩辕氏、神农氏的后人为敌,而他们自然也不会和你们过不去,大家一笑泯恩仇,从此和平相处,你看如何?”
祝芈看看宗旺,见宗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其余九黎部众,他们神情凄惶,根本没有什么主意,完全听祝芈做主。祝芈叹道:“就算我等想帮忙,可是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下还是懂的。”他看了看手下之人扛着的几件利器,这等东西若被人知道,绝对你争我夺。
姬云袖道:“你们是担心这几件兵刃的事么?如果这些神兵只有九黎之人可以使用,旁人就算拿去,也应该没有用处。”
大慧心佛母道:“这却不一定,也许旁人可以抓你一二族人,用换血之法冒充你九黎,就可以掌握神兵。”
何盈插口道:“的确有此可能,我不知其他门派有没有这等李代桃僵之法,但在我慈航静斋,却真是可以做到的。”慈航静斋连张顺都可以重生张道陵,一身血肉全都换掉,除了灵魂依旧外,其余一切都是新的。就算不用这种重生之法,杀一二九黎族人,再夺魄借躯重生,同样可以破此限制。
姬云袖一听二人所言,似乎先祖所留只许九黎之人使用神兵的限制,简直四处都是破绽。姬云袖叹道:“九黎之人想独留此宝是留不住的,只看能交到什么人的手中去。”
大慧心佛母笑着道:“姬姑娘,为何你不想着自己留有此六件神兵呢,只要你肯帮我,我同样也可以传你法相之术,这六臂之身对于我佛来说,并非什么了不起的。”
姬云袖愕然道:“要我帮你?”
“其实我们已经站在了一条船上,帮我也是帮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大慧心佛母面色转为严肃,慎重的道:“当有一日我返回雪域之时,你需带着九黎之人跟我一起去,助我一臂之力。你若是觉得东土不好,我也可以划一块地方给你九黎后人,保你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姬云袖道:“你岂不是依旧想把我当棋子使唤?”
大慧心佛母笑道:“一个是我骗你们当棋子使唤,另一个是你们自己愿意当这棋子,但结果可大不一样。实话告诉你,不止是你,我还会拉着方仲回去雪域。”
这话等于是把她欲取佛祖而代之的野心告之了众人。旁人也许只是觉得这是权力之争,但若方仲在这里,便知其背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风险也很大,要把佛祖扳倒,就先要把他从东土赶回去。你们就算不来助我,也依旧是佛祖之敌,随时都会被他杀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帮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非你们是方仲亲近之人,刚才的话我是不会对你们说的。”
众人一阵沉默,尤其是姬云袖,要她答应跟着大慧心佛母去血婴,这真是一件难办之事,不过从她口中又说也会把方仲拉了去,似乎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是这大慧心佛母和方仲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让人遐想了。姬云袖不禁转头看向何盈,见她面带冷笑,显然对大慧心佛母的提议并不苟同。
大水已漫到脚下,那水极其炎热,烫的几个九黎部众不停的叫唤,想往尚未淹没的城头上去。大慧心佛母道:“你们都站近有一些,我可以把你们都带走。”
何盈站着没动,其余人则听大慧心佛母吩咐,逐渐站成一圈。
大慧心佛母看着何盈笑道:“何姑娘自己会走,便不需我帮忙了,是不是?”
何盈冷哼一声道:“谁知你会不会使诈?也许今日之事你想杀人灭口呢。”
大慧心佛母道:“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你们,又怎么会杀人灭口。何姑娘,我若是请你也去雪域,你去不去?”
何盈摇头道:“不去。”
大慧心佛母笑道:“那就可惜的很了,若方仲始终陪着我,你这新娘子可不一定当得成。”
何盈俏脸一变,刚想发作,大慧心佛母已双手光芒放出,硕大一个光圈从空中一落,把她连同姬云袖、离金玉、莫雩、祝芈等人通通包裹了进去,只留何盈一人在外,呼的一声轻响,已消失在了一片汪洋的内城之中。
艘地远科独后恨由月接帆情
在地表挖出的深坑之中,光芒乍现,接着一条条人影站立在废墟之中。
艘地远科独后恨由月接帆情大慧心佛母道:“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你们,又怎么会杀人灭口。何姑娘,我若是请你也去雪域,你去不去?”
天空依旧飘着大雪,但天色昏暗,似乎已近黄昏。
在进入地下石阶的大门处,也站着两条人影,他们看到身后人影出现,立刻露出戒备之色,但等看清楚出来的是谁时,其中一人喜道:“莫师妹。”
第六十八章 两强之争 十八
人群之中的莫雩仔细一看,同样惊喜道:“赢师兄,方大哥!”
结仇科地独孙恨所孤由鬼秘
此刻站在大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昊天堂的少堂主赢奎,还有从蜀山来慈云寺的方仲,不知如何,这二人居然走到了一起,且一直追到了这里。
赢奎身穿一身黑色长袍,头戴一顶毡帽,那上面积雪尚未化去。赢奎略带怨怪之色道:“让你在终南山等我,然后一起去蜀山的,怎么你却先自己走了。若非我算到你没往南去,反而北上,几乎找不到你。”
莫雩笑着道:“我便知这一去安然无恙,这不是师兄和方大哥都来了么,我倒是奇怪,为何你二人走到了一起。”
方仲身背剑匣,同样面露风尘仆仆之色,说道:“我在来慈云寺的路上偶遇少堂主,本想和他去慈云寺,可是他说要先来见你,谁知你已不在了,听留下的人说起,才知你和姬师姐她们在一起。”
后仇地不鬼后恨所月阳星早
后仇地不鬼后恨所月阳星早“什么?”一听佛祖化身和大慧心佛母一起来的此地,方仲连忙伸手去抓背后剑匣之中的剑柄,但随即想到姬云袖等人都可以安然留在此地,显然并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危险。方仲强压震惊之色,问道:“那佛祖化身又在何处?”
方仲眼光往莫雩左右一看,果然见到姬云袖和离金玉二人都在,特别是姬云袖,不但背后插着一柄古怪长剑,连跟随之人都是祝芈、宗旺等九黎部众,而这几个人曾经和方仲交过手,在以前还可以说有一战之力,但对如今的方仲而言,这几个人已没有什么威胁,可是骤然出现在姬云袖的身后,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但看这几人垂头丧气,不像是拘押着姬云袖的样子,方仲愕然道:“姬师姐,他们是怎么回事?”
姬云袖道:“他们和我都是九黎族人,蚩浑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已幡然悔悟,不想继续为恶,看在同一族人的份上,我想把他们带去蜀山,求卜夷掌门出面,开释往昔恩怨。”
结地科远方孙学战冷孙技岗
方仲点头道:“原来如此。”除了那蚩浑之外,方仲对九黎部众并无太大仇恨,他们若是能够改邪归正,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
祝芈、宗旺等人看向方仲反而有一丝畏惧之色,当初蚩浑都不是他对手,其余之人更是白给,好在姬云袖和他很熟,众人深觉把姬云袖抬上来的主意十分恰当,有她拦着,不用担心方仲报复。这些人手中举的兵刃也立刻落在了方仲和赢奎二人的眼中,可是不等方仲询问,另一条身影的出现,让方仲吓了一大跳。只见人群侧后方,大慧心佛母正轻轻梳理着头发,也不看方仲,伸着右手手掌,那掌心之中正悬浮着一朵雪花,既不落下,也不飘走,一副怡然自得之相。
方仲看到她便立刻想到了大龙神法王和血婴,但转头四顾,却并未见二人身影。方仲心道难道是她一人来此?可是看她和姬云袖等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不可能那么凑巧。方仲不知自己是应当过去好言问候,还是装作不认识就此不理,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大慧心佛母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口吹出一口暖气,手掌之中的雪花立刻便化为一滴细小水珠落在了掌心之中,娇滴滴说道:“雪水同源,雪化为水,就有人不认得了,以为雪不是水,水不是雪。”
离金玉缓步上前,向方仲道:“方大哥,是她带我们出来的,而且还救了我们性命。”
“金玉,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离金玉道:“因为她是何佛祖化身一起来的。”
“什么?”一听佛祖化身和大慧心佛母一起来的此地,方仲连忙伸手去抓背后剑匣之中的剑柄,但随即想到姬云袖等人都可以安然留在此地,显然并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危险。方仲强压震惊之色,问道:“那佛祖化身又在何处?”
离金玉道:“他已经死了,在这地底之下,九黎先祖留下来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看守宝藏,叫做旱魃,她和佛祖化身同归于尽,我们才可以安然而出。”
赢奎吃惊道:“是旱魃么?我倒是听说过此人之名,她应该很早之前便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地底之下。”
离金玉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但实情便是如此。”一旁的姬云袖、莫雩等人谁都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离金玉所说的都是真的。
大慧心佛母此时才噗嗤一笑的转过头来,她那丽色让第一次见她的赢奎都不由得一怔,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颜容。大慧心佛母道:“佛祖化身又不在,只剩我一介弱女子,有谁想要为难我,还不趁此机会捉了我去?”
方仲心道谁敢捉她,既然佛祖化身不在,胆子倒是大了些,可也不想在旁人眼中看出自己和这大慧心佛母走得太近。方仲几步来到大慧心佛母身前丈许处便立定了脚,说道:“大慧心佛母……”
大慧心佛母俏脸一沉,插口打断他的话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次我立刻就走。”
方仲无奈道:“慧心。”
大慧心佛母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日你去偷菩提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我搂得生疼……”
方仲忙道:“你来东土做甚,为何不留在雪域?”
大慧心佛母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叹道:“你指望我一生一世……不是,是永生永世都那么过么?没有了你,我可觉得这生活无趣的很,所以我便借着佛祖东来之机找你来了。我若是求你跟我再回雪域,你愿意吗?”
方仲摇头道:“我去不是自寻死路。”
大慧心佛母笑道:“可是你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是生路,现在你不要回绝的太早,等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不止是你,姬姑娘也是。”
方仲惊讶地看向姬云袖,却见姬云袖一点都没有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早就知道大慧心佛母会这么说。方仲又道:“血婴在哪里?”
大慧心佛母道:“你是问央宗么?她过得好好的,如今已是你的观世明妃,只等你来当这莲华法王,连佛城都在兴建之中。我替你想一想就觉得你真是幸运,明妃有了,又让我这佛母牵心挂肚,难怪旁人要嫉妒。”
方仲恨恨道:“她杀了普玄道长,我要为普玄道长报仇。”
“你要杀她么?”
方仲并未回答。
大慧心佛母缓步来到方仲身前,突然一伸手已抓住了方仲手腕,捉着他的手掌放在脸庞之上,含情脉脉地看着方仲。她的身影却在这注视之下,光芒一闪的消失不见。
方仲愕然看着空荡荡的眼前,反而心生一股失落之感。
大慧心佛母消失的身影后面,何盈正手提色空剑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
后地远科独敌学由月察不闹
后地远科独敌学由月察不闹“你要杀她么?”
第六十八章 两强之争 十八
人群之中的莫雩仔细一看,同样惊喜道:“赢师兄,方大哥!”
结仇科地独孙恨所孤由鬼秘
此刻站在大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昊天堂的少堂主赢奎,还有从蜀山来慈云寺的方仲,不知如何,这二人居然走到了一起,且一直追到了这里。
赢奎身穿一身黑色长袍,头戴一顶毡帽,那上面积雪尚未化去。赢奎略带怨怪之色道:“让你在终南山等我,然后一起去蜀山的,怎么你却先自己走了。若非我算到你没往南去,反而北上,几乎找不到你。”
莫雩笑着道:“我便知这一去安然无恙,这不是师兄和方大哥都来了么,我倒是奇怪,为何你二人走到了一起。”
方仲身背剑匣,同样面露风尘仆仆之色,说道:“我在来慈云寺的路上偶遇少堂主,本想和他去慈云寺,可是他说要先来见你,谁知你已不在了,听留下的人说起,才知你和姬师姐她们在一起。”
后仇地不鬼后恨所月阳星早
后仇地不鬼后恨所月阳星早“什么?”一听佛祖化身和大慧心佛母一起来的此地,方仲连忙伸手去抓背后剑匣之中的剑柄,但随即想到姬云袖等人都可以安然留在此地,显然并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危险。方仲强压震惊之色,问道:“那佛祖化身又在何处?”
方仲眼光往莫雩左右一看,果然见到姬云袖和离金玉二人都在,特别是姬云袖,不但背后插着一柄古怪长剑,连跟随之人都是祝芈、宗旺等九黎部众,而这几个人曾经和方仲交过手,在以前还可以说有一战之力,但对如今的方仲而言,这几个人已没有什么威胁,可是骤然出现在姬云袖的身后,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但看这几人垂头丧气,不像是拘押着姬云袖的样子,方仲愕然道:“姬师姐,他们是怎么回事?”
姬云袖道:“他们和我都是九黎族人,蚩浑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已幡然悔悟,不想继续为恶,看在同一族人的份上,我想把他们带去蜀山,求卜夷掌门出面,开释往昔恩怨。”
结地科远方孙学战冷孙技岗
方仲点头道:“原来如此。”除了那蚩浑之外,方仲对九黎部众并无太大仇恨,他们若是能够改邪归正,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
祝芈、宗旺等人看向方仲反而有一丝畏惧之色,当初蚩浑都不是他对手,其余之人更是白给,好在姬云袖和他很熟,众人深觉把姬云袖抬上来的主意十分恰当,有她拦着,不用担心方仲报复。这些人手中举的兵刃也立刻落在了方仲和赢奎二人的眼中,可是不等方仲询问,另一条身影的出现,让方仲吓了一大跳。只见人群侧后方,大慧心佛母正轻轻梳理着头发,也不看方仲,伸着右手手掌,那掌心之中正悬浮着一朵雪花,既不落下,也不飘走,一副怡然自得之相。
方仲看到她便立刻想到了大龙神法王和血婴,但转头四顾,却并未见二人身影。方仲心道难道是她一人来此?可是看她和姬云袖等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不可能那么凑巧。方仲不知自己是应当过去好言问候,还是装作不认识就此不理,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大慧心佛母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口吹出一口暖气,手掌之中的雪花立刻便化为一滴细小水珠落在了掌心之中,娇滴滴说道:“雪水同源,雪化为水,就有人不认得了,以为雪不是水,水不是雪。”
离金玉缓步上前,向方仲道:“方大哥,是她带我们出来的,而且还救了我们性命。”
“金玉,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离金玉道:“因为她是何佛祖化身一起来的。”
“什么?”一听佛祖化身和大慧心佛母一起来的此地,方仲连忙伸手去抓背后剑匣之中的剑柄,但随即想到姬云袖等人都可以安然留在此地,显然并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危险。方仲强压震惊之色,问道:“那佛祖化身又在何处?”
离金玉道:“他已经死了,在这地底之下,九黎先祖留下来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看守宝藏,叫做旱魃,她和佛祖化身同归于尽,我们才可以安然而出。”
赢奎吃惊道:“是旱魃么?我倒是听说过此人之名,她应该很早之前便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地底之下。”
离金玉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但实情便是如此。”一旁的姬云袖、莫雩等人谁都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离金玉所说的都是真的。
大慧心佛母此时才噗嗤一笑的转过头来,她那丽色让第一次见她的赢奎都不由得一怔,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颜容。大慧心佛母道:“佛祖化身又不在,只剩我一介弱女子,有谁想要为难我,还不趁此机会捉了我去?”
方仲心道谁敢捉她,既然佛祖化身不在,胆子倒是大了些,可也不想在旁人眼中看出自己和这大慧心佛母走得太近。方仲几步来到大慧心佛母身前丈许处便立定了脚,说道:“大慧心佛母……”
大慧心佛母俏脸一沉,插口打断他的话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次我立刻就走。”
方仲无奈道:“慧心。”
大慧心佛母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日你去偷菩提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我搂得生疼……”
方仲忙道:“你来东土做甚,为何不留在雪域?”
大慧心佛母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叹道:“你指望我一生一世……不是,是永生永世都那么过么?没有了你,我可觉得这生活无趣的很,所以我便借着佛祖东来之机找你来了。我若是求你跟我再回雪域,你愿意吗?”
方仲摇头道:“我去不是自寻死路。”
大慧心佛母笑道:“可是你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是生路,现在你不要回绝的太早,等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不止是你,姬姑娘也是。”
方仲惊讶地看向姬云袖,却见姬云袖一点都没有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早就知道大慧心佛母会这么说。方仲又道:“血婴在哪里?”
大慧心佛母道:“你是问央宗么?她过得好好的,如今已是你的观世明妃,只等你来当这莲华法王,连佛城都在兴建之中。我替你想一想就觉得你真是幸运,明妃有了,又让我这佛母牵心挂肚,难怪旁人要嫉妒。”
方仲恨恨道:“她杀了普玄道长,我要为普玄道长报仇。”
“你要杀她么?”
方仲并未回答。
大慧心佛母缓步来到方仲身前,突然一伸手已抓住了方仲手腕,捉着他的手掌放在脸庞之上,含情脉脉地看着方仲。她的身影却在这注视之下,光芒一闪的消失不见。
方仲愕然看着空荡荡的眼前,反而心生一股失落之感。
大慧心佛母消失的身影后面,何盈正手提色空剑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
后地远科独敌学由月察不闹
后地远科独敌学由月察不闹“你要杀她么?”
第六十九章 两强之争 十九
方仲忙把手放了下来,口中道:“盈儿。()”
何盈微微一笑道:“如果舍不得,你可以叫她留下来。”
方仲道:“你又说什么胡话。”
何盈从方仲身旁擦身而过,略含深意的道:“她为了你可大胆的很呢。”
莫雩适时插口道:“总算平安无事出来了,可见我算得不错,有惊无险,还得了莫大好处。”
何盈道:“有人一亲芳泽也算吗?”
莫雩笑道:“当然了,何姐姐和方大哥重逢,自然要多加亲近。”
虽然二人拜堂,可是大礼未成,亲近之语又何从说起。何盈面上闪过一丝绯红,没有再说话。姬云袖正要让大家从这深坑之中出去,那祝芈忙又道:“且慢,先把这门上铜符取下。”
此刻在那一尊巨大的牛头人身的脚下大门之上,已镶嵌了九块铜符,除了一开始的六块是蚩浑所留之外,后两块是何盈与姬云袖的,而方仲和赢奎赶来后才镶嵌了这最后一块。
艘科科地情结术由阳方月所
赢奎道:“我和方兄到这里时,看到这门上已有八块铜符,我觉得有趣,便让方兄把这剩下的一块补上了。原本我和他都要进去,谁知下方有机关声响,然后大水涌出,没多久便淹了路径。依我看,这下方极可能有暗道通着外面的河水,机关一起就有水出,让我奇怪是既然大门洞开才可进入,却又发水淹没,不知这是何意。”
艘科科地情结术由阳方月所方仲一想姬云袖之担忧倒也有理,站在九黎之人的那一方来想,是绝不会轻易把族中重宝交出来的。可是凭姬云袖的本事想要阻止有心之人的窥视,却有些难了。好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九黎之人自己肯定不会乱说,而在场的便只有自己和赢奎、何盈等人知晓这六件兵刃的存在了。
祝芈抢着道:“我已知先祖用意。”他提着法杖来到大门跟前,伸出手指取出一块铜符。那铜符刚被取出,下方便隐隐有震动之声。祝芈吩咐一个九黎部众顺着门后石阶下去看看。那人奉命进入门后,不久便钻了出来,欣喜的道:“大水正在退却。”
祝芈点头道:“果然如我所料。”他又转头对姬云袖道:“姬姑娘,我九黎先祖想得十分周道,铜符一齐,不但门开,更会发大水淹死那旱魃,我等取出铜符,想必那九龙之口便会转向,又把水流到别处去了,好方便我等重新取回所藏重宝。”
姬云袖喜道:“这样说来,我们又可重新下去了。”
祝芈道:“正是,不过只有我们这些人可不够,上面还有我等许多九黎族人,可以叫一些下来,同时也告知大王已死之事。”
姬云袖道:“是应该如此,免得大家再有什么误会。”她和祝芈、宗旺等人跃出深坑,方仲和何盈也跟了出来,只见原本守护着挖掘之地的九黎部众都分散在四周,一个个神情凄惶,毫无斗志。几具尸体兀自躺在不远处,那是佛祖化身刚来时被傀儡所杀之人。而在深坑的旁边,狰狞兽正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九黎族人。
蚩浑从山寨里带了千余人出发,到进入地下后连遭死伤,本事大一些的几乎都死在了下面,如今总共还剩下一半有余,那些人又如何挡得住佛祖化身和方仲等人,反正打不过,故而全都如散兵游勇一般东一处西一处的依偎在一起,神情落寞,坐看旁人进出。
祝芈振臂呼道:“兄弟们,大王已经归天啦。”这本来是一件十分震惊和悲伤之事,但祝芈说过之后,周围的无数九黎部众神情木纳,毫无反应,似乎死去之人与自己根本没有干系。其实祝芈自己心中也没什么悲伤感觉,反而蚩浑之死让他心中一松。“我九黎前途莫测,让人心慌。还好姬姑娘也是我九黎后人,念在同宗之谊,愿意给我等指一条明路,我九黎自今而后不和中原为敌,同样的,姬姑娘也保证中原之人不来我九黎寻仇,千年恩怨一笔勾销。有愿意离开部族留在中原的,悉听尊便,想继续和大伙儿一起共生死的,就随姬姑娘去蜀山。”
祝芈说过之后,周围的九黎部众才如梦初醒,纷纷站起身来。姬云袖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道:“在下姬云袖,原是雉羽氏族人,本是不能克任领袖之位的,只想化解我九黎恩怨,免得继续有人做无谓死伤。”祝芈和宗旺都站在了姬云袖身后,那个重伤的黑罴虽然无法说话,可是仅剩的两个有熊氏部众也同样如此,旁人还有何话好说。
姬云袖接着道:“这地下是我九黎先祖藏宝之处,如今水已退却,我需要数十人下去取些东西。诸位放心,下面已无危险,等取了东西之后,此地将会彻底封闭,免得外人继续打扰我先祖安宁。”在祝芈等人鼓动之下,周围陆陆续续站出来近百人,都是身材高大之辈,跟着宗旺重新返回地下去。方仲和赢奎出于好奇,也下去开开眼界,只见下层大殿之中除了无数巨大立柱之外,便是许多破碎石人和东倒西歪的干尸,公孙玄魃被大慧心佛母带走之后,这里的干尸无人控制,彻底成为了一具具枯骨。留在这里的兵器都已锈迹斑斑,真正的藏宝之地则是尽头的瀑布。瀑布的顶端,那九条巨龙依旧在张口喷吐流水,冲刷在下方的深潭之中,那潭水尚未落尽,一个巨大的漩涡浮现在水面之上,不知通往何处。这里的机关巧妙,可见当初的九黎先祖为了藏匿这一批重宝,着实花费了不少心血。
无数兵刃铠甲和珠宝玉器被取了出来,那些没有下去过的九黎部众总算开了眼,第一次见识到祖上也有这么阔气的时候,连带着本来十分低落的士气也重新高涨了起来,那些能搬走的东西尽量搬走,如城池之中浇筑的铁水,那便只能让它永远留在这地下了。
取宝之事一直忙到深夜,地面之上点起篝火,方仲和姬云袖等人则站在无数珠宝兵器面前,尤其是那六件散发着凌厉之气的兵刃十分醒目,同样也是神兵之属,紫郢、青索便已腐朽的不成模样,只剩一个剑魄在其中还算完好,而这六件兵器深藏地底之下,守护周全,灵气未失,还如崭新的一样,当真十分难得。但是如今从地底之下取出,如一直不用,同样也会如紫郢青索一般,不容于天地之间,导致灵气溃散而不堪使用。
方仲道:“姬师姐,你想如何处置这批兵刃和财宝?”
姬云袖道:“九黎部众苦难极多,除了这里的人之外,尚有许多老弱妇孺需要抚养,我想这些财宝可以让他们过一些安泰日子。止于这些兵刃,我会和九黎之人一起去蜀山,若是卜夷掌门觉得有用,除了这六件神兵之外,大可让他拿去使用。”
方仲愕然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这六件神兵也交给卜夷前辈。”
姬云袖摇头道:“我若真这么做,那些九黎部众定会心生怨恨,你不知他们心中所想,我让他们放弃重争天下之梦已属难得,若再把先祖留下的东西双手奉送给旁人,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九黎,马上就会离心离德、四分五裂。所以这几件兵刃必须留在我九黎之中。”
方仲一想姬云袖之担忧倒也有理,站在九黎之人的那一方来想,是绝不会轻易把族中重宝交出来的。可是凭姬云袖的本事想要阻止有心之人的窥视,却有些难了。好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九黎之人自己肯定不会乱说,而在场的便只有自己和赢奎、何盈等人知晓这六件兵刃的存在了。
姬云袖向着远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心事,谁也不知她此刻居然想到了那位大慧心佛母。而大慧心佛母的临别之言,一直在她脑中回响。
第六十九章 两强之争 十九
方仲忙把手放了下来,口中道:“盈儿。()”
何盈微微一笑道:“如果舍不得,你可以叫她留下来。”
方仲道:“你又说什么胡话。”
何盈从方仲身旁擦身而过,略含深意的道:“她为了你可大胆的很呢。”
莫雩适时插口道:“总算平安无事出来了,可见我算得不错,有惊无险,还得了莫大好处。”
何盈道:“有人一亲芳泽也算吗?”
莫雩笑道:“当然了,何姐姐和方大哥重逢,自然要多加亲近。”
虽然二人拜堂,可是大礼未成,亲近之语又何从说起。何盈面上闪过一丝绯红,没有再说话。姬云袖正要让大家从这深坑之中出去,那祝芈忙又道:“且慢,先把这门上铜符取下。”
此刻在那一尊巨大的牛头人身的脚下大门之上,已镶嵌了九块铜符,除了一开始的六块是蚩浑所留之外,后两块是何盈与姬云袖的,而方仲和赢奎赶来后才镶嵌了这最后一块。
艘科科地情结术由阳方月所
赢奎道:“我和方兄到这里时,看到这门上已有八块铜符,我觉得有趣,便让方兄把这剩下的一块补上了。原本我和他都要进去,谁知下方有机关声响,然后大水涌出,没多久便淹了路径。依我看,这下方极可能有暗道通着外面的河水,机关一起就有水出,让我奇怪是既然大门洞开才可进入,却又发水淹没,不知这是何意。”
艘科科地情结术由阳方月所方仲一想姬云袖之担忧倒也有理,站在九黎之人的那一方来想,是绝不会轻易把族中重宝交出来的。可是凭姬云袖的本事想要阻止有心之人的窥视,却有些难了。好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九黎之人自己肯定不会乱说,而在场的便只有自己和赢奎、何盈等人知晓这六件兵刃的存在了。
祝芈抢着道:“我已知先祖用意。”他提着法杖来到大门跟前,伸出手指取出一块铜符。那铜符刚被取出,下方便隐隐有震动之声。祝芈吩咐一个九黎部众顺着门后石阶下去看看。那人奉命进入门后,不久便钻了出来,欣喜的道:“大水正在退却。”
祝芈点头道:“果然如我所料。”他又转头对姬云袖道:“姬姑娘,我九黎先祖想得十分周道,铜符一齐,不但门开,更会发大水淹死那旱魃,我等取出铜符,想必那九龙之口便会转向,又把水流到别处去了,好方便我等重新取回所藏重宝。”
姬云袖喜道:“这样说来,我们又可重新下去了。”
祝芈道:“正是,不过只有我们这些人可不够,上面还有我等许多九黎族人,可以叫一些下来,同时也告知大王已死之事。”
姬云袖道:“是应该如此,免得大家再有什么误会。”她和祝芈、宗旺等人跃出深坑,方仲和何盈也跟了出来,只见原本守护着挖掘之地的九黎部众都分散在四周,一个个神情凄惶,毫无斗志。几具尸体兀自躺在不远处,那是佛祖化身刚来时被傀儡所杀之人。而在深坑的旁边,狰狞兽正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九黎族人。
蚩浑从山寨里带了千余人出发,到进入地下后连遭死伤,本事大一些的几乎都死在了下面,如今总共还剩下一半有余,那些人又如何挡得住佛祖化身和方仲等人,反正打不过,故而全都如散兵游勇一般东一处西一处的依偎在一起,神情落寞,坐看旁人进出。
祝芈振臂呼道:“兄弟们,大王已经归天啦。”这本来是一件十分震惊和悲伤之事,但祝芈说过之后,周围的无数九黎部众神情木纳,毫无反应,似乎死去之人与自己根本没有干系。其实祝芈自己心中也没什么悲伤感觉,反而蚩浑之死让他心中一松。“我九黎前途莫测,让人心慌。还好姬姑娘也是我九黎后人,念在同宗之谊,愿意给我等指一条明路,我九黎自今而后不和中原为敌,同样的,姬姑娘也保证中原之人不来我九黎寻仇,千年恩怨一笔勾销。有愿意离开部族留在中原的,悉听尊便,想继续和大伙儿一起共生死的,就随姬姑娘去蜀山。”
祝芈说过之后,周围的九黎部众才如梦初醒,纷纷站起身来。姬云袖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道:“在下姬云袖,原是雉羽氏族人,本是不能克任领袖之位的,只想化解我九黎恩怨,免得继续有人做无谓死伤。”祝芈和宗旺都站在了姬云袖身后,那个重伤的黑罴虽然无法说话,可是仅剩的两个有熊氏部众也同样如此,旁人还有何话好说。
姬云袖接着道:“这地下是我九黎先祖藏宝之处,如今水已退却,我需要数十人下去取些东西。诸位放心,下面已无危险,等取了东西之后,此地将会彻底封闭,免得外人继续打扰我先祖安宁。”在祝芈等人鼓动之下,周围陆陆续续站出来近百人,都是身材高大之辈,跟着宗旺重新返回地下去。方仲和赢奎出于好奇,也下去开开眼界,只见下层大殿之中除了无数巨大立柱之外,便是许多破碎石人和东倒西歪的干尸,公孙玄魃被大慧心佛母带走之后,这里的干尸无人控制,彻底成为了一具具枯骨。留在这里的兵器都已锈迹斑斑,真正的藏宝之地则是尽头的瀑布。瀑布的顶端,那九条巨龙依旧在张口喷吐流水,冲刷在下方的深潭之中,那潭水尚未落尽,一个巨大的漩涡浮现在水面之上,不知通往何处。这里的机关巧妙,可见当初的九黎先祖为了藏匿这一批重宝,着实花费了不少心血。
无数兵刃铠甲和珠宝玉器被取了出来,那些没有下去过的九黎部众总算开了眼,第一次见识到祖上也有这么阔气的时候,连带着本来十分低落的士气也重新高涨了起来,那些能搬走的东西尽量搬走,如城池之中浇筑的铁水,那便只能让它永远留在这地下了。
取宝之事一直忙到深夜,地面之上点起篝火,方仲和姬云袖等人则站在无数珠宝兵器面前,尤其是那六件散发着凌厉之气的兵刃十分醒目,同样也是神兵之属,紫郢、青索便已腐朽的不成模样,只剩一个剑魄在其中还算完好,而这六件兵器深藏地底之下,守护周全,灵气未失,还如崭新的一样,当真十分难得。但是如今从地底之下取出,如一直不用,同样也会如紫郢青索一般,不容于天地之间,导致灵气溃散而不堪使用。
方仲道:“姬师姐,你想如何处置这批兵刃和财宝?”
姬云袖道:“九黎部众苦难极多,除了这里的人之外,尚有许多老弱妇孺需要抚养,我想这些财宝可以让他们过一些安泰日子。止于这些兵刃,我会和九黎之人一起去蜀山,若是卜夷掌门觉得有用,除了这六件神兵之外,大可让他拿去使用。”
方仲愕然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这六件神兵也交给卜夷前辈。”
姬云袖摇头道:“我若真这么做,那些九黎部众定会心生怨恨,你不知他们心中所想,我让他们放弃重争天下之梦已属难得,若再把先祖留下的东西双手奉送给旁人,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九黎,马上就会离心离德、四分五裂。所以这几件兵刃必须留在我九黎之中。”
方仲一想姬云袖之担忧倒也有理,站在九黎之人的那一方来想,是绝不会轻易把族中重宝交出来的。可是凭姬云袖的本事想要阻止有心之人的窥视,却有些难了。好在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九黎之人自己肯定不会乱说,而在场的便只有自己和赢奎、何盈等人知晓这六件兵刃的存在了。
姬云袖向着远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心事,谁也不知她此刻居然想到了那位大慧心佛母。而大慧心佛母的临别之言,一直在她脑中回响。
第七十章 两强之争 二十
第二日一早,姬云袖便带着祝芈、宗旺等数百九黎部众启程返回山寨,虽知那山寨已经被佛祖化身毁了,但总会留下许多侥幸活命之人,等汇集那些老弱妇孺之后,再一同去蜀山。姬云袖选择帮助那些九黎族人确实是一件善举,不管是从自己出身或者化解这场冤仇而言,都有担当的理由。九黎与轩辕氏、神农氏千百年来互相攻伐,死去的人何止千万,一朝停止争斗,便是挽救了后世的无数人性命。
离金玉并未跟着姬云袖一同离去,而是留下来和方仲一起去慈云寺。
方仲道:“我们也走,卜夷前辈担心慈云寺安危,也不知那里怎样了。”连同何盈、离金玉、赢奎、莫雩共五人,离开了这昔日的九黎王城。蚩浑挖出来的深坑已被重新填埋,积雪覆盖之后看不出任何痕迹,周围又无人烟,也许从此之后,这里将再也无人知道这地底之下曾经是九黎先祖的藏宝之地。
悠扬的钟声响彻在青龙山的上空,一队僧人缓步走出慈云寺的山门,为首是一名身披袈裟的魁梧老僧,到了门前空地之上双手合十道:“老衲通证特来过方公子。”
在一棵青松之下,方仲和赢奎等人正等候着知客僧的通传,没想到是通证方丈亲自来见,忙上前道:“不敢有劳方丈。”通证摆手道:“无妨。”面上并无笑意,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之色。
方仲又向通证方丈介绍身旁之人道:“这位是昊天堂的赢堂主,是仓老堂主亲传弟子,仓堂主过世之后,便是他接掌的昊天堂。”
通证一听是仓堂主的弟子,顿时便多留意了几分,方仲又把莫雩和离金玉的来历说了一遍,至于何盈,她本就来过慈云寺,不需方丈引见,通证方丈便认了出来,他脸上总算堆了几分笑容道:“何姑娘,你与方公子大喜之日老衲脱不开身,便让通悔师弟前去贺喜,谁知被奸人捣乱,扫了众人兴致。”
何盈报之一笑道:“我既然可以抛开师门所限,又何必在乎一场虚礼,不管拜不拜得堂,何盈当以方郎为夫,相信方郎亦不会负我。”
通证愕然道:“何姑娘说得极是,反倒是老僧见外了。”
方仲神色一动,看了看何盈却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离金玉和莫雩,二女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何盈所说之词。
方仲见除了通证方丈面上没有笑意外,就是身后跟随的几个僧人也同样愁眉不展,不禁问道:“方丈莫非在为慈云寺之事担忧?”
结科仇科独艘察接月陌仇
通证苦笑摇头道:“若只是慈云寺之事倒还好,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我等难过是因为原本依为臂助的太上长老已经坐化了。”
“什么?”方丈这才有些吃惊,照理这位太上长老声名在外,怎么还未有何大的建树就坐化,着对于慈云寺而言当真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幸之事一件接着一件。通证方丈道:“请进去详谈。”
大雄宝殿之中,通证大师坐在主位蒲团之上,两旁则是仅剩下来的五位通字辈高僧,通悔大师亦在其中。方仲、何盈和赢奎等人在下首坐着,原本按照寺院规矩,离金玉和莫雩只能留在外院之中,可是通证大师把手一挥,让她们直接来了大雄宝殿。慈云寺之中的僧人大都面色凝重,来去匆匆,谁也不会在意多了几个女子进寺。
越是这种肃杀之气和不拘小节,方仲便知慈云寺的确遇到了大麻烦。
通证方丈首先开言道:“敝寺这么多年来,从未像如今这般来去自由过,有僧人心智不坚者,尽可离去,有僧人一心为佛者,也可执意留下,老衲一概准许,故此让几位女施主进寺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我慈云寺安危存亡,是我佛法真伪存亡。”
方仲道:“方丈是担心那佛祖容不下慈云寺和佛法,卜夷前辈已知有此变故,特让晚辈先来。不止卜夷前辈会带入来援,便是慈航静斋也不会坐视不理,我等齐心协力,定要保慈云寺不失。”
一名老僧道:“方公子,你是去过雪域之人,我通慈师弟便死在了那佛祖之手,如今我师叔又死于佛祖之手,以其如此本事,方公子觉得何人能够抵挡?是卜夷散人还是慈航静斋斋主?”
方仲只听通证方丈说太上长老坐化,怎么在这位说话毫不客气的老僧口中,他竟然是死于佛祖手上了。
赢奎插口道:“大师是说那佛祖已经来过?”
通证长叹一声道:“不错,本以为有太上长老之力,就算打不赢对方亦有自保之力,谁知老衲师叔抛弃一身佛骨,亦只是重伤了那佛祖,更让人难过的是,伤的只是一介化身,最后还被他跑了。”不止通证方丈面露失望之色,便是其余几名老僧亦低下头去。
何盈插口道:“方丈可否说一下那佛祖化身样貌?”
通悔大师道:“还是让贫僧来说,那日我和方丈师兄在地藏殿……”通悔大师把当日晚间,这第二具佛祖遗蜕化身和大龙神法王、大慧心佛母、血婴等一起前来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这位太上长老施展本以为必能拿下对方的绝技,没想到依旧被对方逃脱,众人追之不上无奈而回。
何盈微笑道:“那佛祖化身长得什么模样?”
通悔大师道:“身材颇为魁梧,但看年纪却也不老,只颧骨高了一些。”
何盈再无怀疑,说道:“好教方丈和各位大师安心,这位佛祖化身已经死了,而且就在我们刚来慈云寺之前,若你们不信,可以问离姑娘和莫姑娘,便知我所言不虚。”
通悔大师动容道:“那化身如此本事,谁能杀得了他?”
何盈便把她们追随蚩浑和九黎部众寻宝之事说了一遍,直至说到地下旱魃与佛祖化身同归于尽。当然实情并非如此,但离金玉已先把话这样说了,何盈便也照此讲述,等于替那大慧心佛母圆了谎。
第七十章 两强之争 二十
第二日一早,姬云袖便带着祝芈、宗旺等数百九黎部众启程返回山寨,虽知那山寨已经被佛祖化身毁了,但总会留下许多侥幸活命之人,等汇集那些老弱妇孺之后,再一同去蜀山。姬云袖选择帮助那些九黎族人确实是一件善举,不管是从自己出身或者化解这场冤仇而言,都有担当的理由。九黎与轩辕氏、神农氏千百年来互相攻伐,死去的人何止千万,一朝停止争斗,便是挽救了后世的无数人性命。
离金玉并未跟着姬云袖一同离去,而是留下来和方仲一起去慈云寺。
方仲道:“我们也走,卜夷前辈担心慈云寺安危,也不知那里怎样了。”连同何盈、离金玉、赢奎、莫雩共五人,离开了这昔日的九黎王城。蚩浑挖出来的深坑已被重新填埋,积雪覆盖之后看不出任何痕迹,周围又无人烟,也许从此之后,这里将再也无人知道这地底之下曾经是九黎先祖的藏宝之地。
悠扬的钟声响彻在青龙山的上空,一队僧人缓步走出慈云寺的山门,为首是一名身披袈裟的魁梧老僧,到了门前空地之上双手合十道:“老衲通证特来过方公子。”
在一棵青松之下,方仲和赢奎等人正等候着知客僧的通传,没想到是通证方丈亲自来见,忙上前道:“不敢有劳方丈。”通证摆手道:“无妨。”面上并无笑意,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之色。
方仲又向通证方丈介绍身旁之人道:“这位是昊天堂的赢堂主,是仓老堂主亲传弟子,仓堂主过世之后,便是他接掌的昊天堂。”
通证一听是仓堂主的弟子,顿时便多留意了几分,方仲又把莫雩和离金玉的来历说了一遍,至于何盈,她本就来过慈云寺,不需方丈引见,通证方丈便认了出来,他脸上总算堆了几分笑容道:“何姑娘,你与方公子大喜之日老衲脱不开身,便让通悔师弟前去贺喜,谁知被奸人捣乱,扫了众人兴致。”
何盈报之一笑道:“我既然可以抛开师门所限,又何必在乎一场虚礼,不管拜不拜得堂,何盈当以方郎为夫,相信方郎亦不会负我。”
通证愕然道:“何姑娘说得极是,反倒是老僧见外了。”
方仲神色一动,看了看何盈却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离金玉和莫雩,二女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何盈所说之词。
方仲见除了通证方丈面上没有笑意外,就是身后跟随的几个僧人也同样愁眉不展,不禁问道:“方丈莫非在为慈云寺之事担忧?”
结科仇科独艘察接月陌仇
通证苦笑摇头道:“若只是慈云寺之事倒还好,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我等难过是因为原本依为臂助的太上长老已经坐化了。”
“什么?”方丈这才有些吃惊,照理这位太上长老声名在外,怎么还未有何大的建树就坐化,着对于慈云寺而言当真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幸之事一件接着一件。通证方丈道:“请进去详谈。”
大雄宝殿之中,通证大师坐在主位蒲团之上,两旁则是仅剩下来的五位通字辈高僧,通悔大师亦在其中。方仲、何盈和赢奎等人在下首坐着,原本按照寺院规矩,离金玉和莫雩只能留在外院之中,可是通证大师把手一挥,让她们直接来了大雄宝殿。慈云寺之中的僧人大都面色凝重,来去匆匆,谁也不会在意多了几个女子进寺。
越是这种肃杀之气和不拘小节,方仲便知慈云寺的确遇到了大麻烦。
通证方丈首先开言道:“敝寺这么多年来,从未像如今这般来去自由过,有僧人心智不坚者,尽可离去,有僧人一心为佛者,也可执意留下,老衲一概准许,故此让几位女施主进寺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我慈云寺安危存亡,是我佛法真伪存亡。”
方仲道:“方丈是担心那佛祖容不下慈云寺和佛法,卜夷前辈已知有此变故,特让晚辈先来。不止卜夷前辈会带入来援,便是慈航静斋也不会坐视不理,我等齐心协力,定要保慈云寺不失。”
一名老僧道:“方公子,你是去过雪域之人,我通慈师弟便死在了那佛祖之手,如今我师叔又死于佛祖之手,以其如此本事,方公子觉得何人能够抵挡?是卜夷散人还是慈航静斋斋主?”
方仲只听通证方丈说太上长老坐化,怎么在这位说话毫不客气的老僧口中,他竟然是死于佛祖手上了。
赢奎插口道:“大师是说那佛祖已经来过?”
通证长叹一声道:“不错,本以为有太上长老之力,就算打不赢对方亦有自保之力,谁知老衲师叔抛弃一身佛骨,亦只是重伤了那佛祖,更让人难过的是,伤的只是一介化身,最后还被他跑了。”不止通证方丈面露失望之色,便是其余几名老僧亦低下头去。
何盈插口道:“方丈可否说一下那佛祖化身样貌?”
通悔大师道:“还是让贫僧来说,那日我和方丈师兄在地藏殿……”通悔大师把当日晚间,这第二具佛祖遗蜕化身和大龙神法王、大慧心佛母、血婴等一起前来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这位太上长老施展本以为必能拿下对方的绝技,没想到依旧被对方逃脱,众人追之不上无奈而回。
何盈微笑道:“那佛祖化身长得什么模样?”
通悔大师道:“身材颇为魁梧,但看年纪却也不老,只颧骨高了一些。”
何盈再无怀疑,说道:“好教方丈和各位大师安心,这位佛祖化身已经死了,而且就在我们刚来慈云寺之前,若你们不信,可以问离姑娘和莫姑娘,便知我所言不虚。”
通悔大师动容道:“那化身如此本事,谁能杀得了他?”
何盈便把她们追随蚩浑和九黎部众寻宝之事说了一遍,直至说到地下旱魃与佛祖化身同归于尽。当然实情并非如此,但离金玉已先把话这样说了,何盈便也照此讲述,等于替那大慧心佛母圆了谎。
第七十一章 坠入地狱 一
听闻那位佛祖化身已死,众僧大松了一口气,连通证方丈面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阿弥陀佛,当真报应不爽,可见冥冥中早已注定那佛祖化身会死于旱魃之手。”
艘科远科鬼孙恨由冷故太克
通悔大师道:“这样说来,我等已经少了一个大敌了。”
方仲道:“只是少一个佛祖化身,与大势并无多少变化,真正要想扭转大局,必须打败那佛祖本人。”
通证道:“一介化身就有如此能耐,真不知其本人会厉害到何等程度,难怪他如此狂妄,敢称自己为佛祖。方公子可知其来历,若知其出身,或能寻一个更好的应对之法。”
方仲回想在雪域之中的事,摇头道:“他存在极久,若论修为,就算飞升也已足够,但他却一直滞留凡间。而且我去过他所住的梵圣宫,那里有一巨洞,深不可测,若无意外,当直通地下冥间。”
通证道:“这样说来,他和阴间有关了。我佛地藏主冥界之事,又岂能容这等人为害世间?”
通悔大师道:“或许我佛地藏根本不知此事,也或者另有深意,既然劫数难逃,自然要应劫而渡,因果之事谁也跑不掉。”
方仲想起天师道的丰都神宫时,那大陀罗法王临死便曾说在其地出现的老者便是地藏王化身,若真如如此,那老者留下一朵红色莲花又是何意?方仲正想要不要把此事说出来,外面一名僧人来报,说又有几人来慈云寺,等候通证方丈接见。
僧人道:“来者自称鹞鹰王,随行的有姜文冼、钱文义夫妇,另外还有一名慈航静斋弟子。”
方仲忙道:“原来是鹰王老爷子,我遇见少堂主时,为了急着寻人便和他们分开了,本以为他们会先来慈云寺,谁知现在才到。”
通证道:“都让他们进来。”见那僧人有犹豫之色,通证道:“不拘女眷。”那僧人忙答应了出去。通证长叹一声道:“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外间多有对我佛诋毁之语,让许多百姓憎恨本寺僧人,烧寺庙观宇,驱逐甚至杀害僧尼弟子,连落发秃头者都有牵连受害之人,末法荼毒,老衲今日才知厉害。在你们来之前,已有许多僧人和男女百姓心存佛念,而来慈云寺避难,如今大都安置在后山之上。若我慈云寺终究不能保全,他们不知又会受何等苦难。”
殿门外脚步之声响起,鹞鹰王那高大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他身后,则分别是司空谅、姜文冼诸人,但在这些人的身后,却还跟着一名身穿一袭白袍的年轻女尼。
“凡薇!?”何盈一见到那女尼时,不禁脱开而出道。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和她争过潮音之位的女弟子凡薇,只不过何盈下山时她尚未落发,如今则已剃度,一头青丝俱都落尽。
那凡薇同样也看到了何盈,微笑点头道:“明薇见过何师姐。”
何盈恍然道:“明薇师妹。”明薇之名是慈航静斋斋主为凡薇起的法名,便如何盈身负潮音之名一般,按理明薇见到何盈时应该称呼其为潮音师姐才对,但叫何师姐而不叫潮音,其中还是有微妙变化的。
鹞鹰王见到方仲等人也在,喜道:“方公子,原来你已到了。”又向上首的通证方丈道:“老夫拜见方丈。”司空谅等人纷纷行礼。通证道:“不需多礼了,非常之时一切从简,各位施主请坐。”
待众人在蒲团之上坐定,鹞鹰王道:“今日除了来慈云寺与方公子团聚之外,也特意给方丈传信,卜夷散人正带着人星夜而来,不出三日,定能抵达贵寺。”
通证喜道:“卜夷散人卫道之心让人钦佩,远胜悬天真人和岳光祖,老衲万分感激。”
通证方丈又向那明薇道:“不知斋主让师侄前来所为何事?”
明薇一字一句道:“斋主不日亦将前来,但来之前,希望方丈早留后路,预做安排,把不必要之人尽数遣送至安全之地。我终南山亦愿意分担其责,佛经典籍代为保管。”
这话虽然说得悦耳,可是让留在大雄宝殿之中的五名通字辈老僧却勃然变色,其中一人腾的站起,怒道:“斋主之意,是我慈云寺终归不能保了,既然如此,还要你们相助作甚?”
明薇微一低头,合十道:“是预做安排,谁也不能保证必胜,起起伏伏是常有之事,千万年前,又岂有慈云寺。”
那老僧顿时语诘。
通证方丈想起那位太上长老,早在上一次他回山之时便告知危险来临预做打算的事,当时自己还为此枯坐禅房焦急恼怒了许久,后来也想通了,这等事急也没用,只尽力便好,故而才有派遣通慈大师前去雪域之举。通证道:“师侄所说并非无理,老衲也正为本寺那些修为低微之人担心,若本寺一定要遭难,的确不应把他们还留在此间,还有许多无辜居士亦是如此,让他们尽早离去。”
敌地仇科独结恨接冷由羽情
那老僧道:“方丈师兄,如此一来,太伤士气。”
通证道:“若此处注定要成修罗地狱,这样做便无不妥,此事诸位师弟还是尽早去办。”
几名老僧见通证方丈心意已决,只得合十应诺。
方仲正想着那地藏王化身之事,说道:“方丈,晚辈想再去地藏殿看一看。”
后远科不情艘恨由阳阳战陌
孙远仇不酷艘球接闹陌独诺
通证摇头道:“方公子,上次佛祖化身和我等动手,已把一座好好的地藏殿化为了齑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孙远仇不酷艘球接闹陌独诺方仲道:“多谢神僧。”
方仲没想到这打斗之处居然发生在地藏殿,看来想去再看一看地藏王几个化身的想法无法实现,方仲道:“地藏殿既已不在,晚辈依旧想去原址转一转。”
通证点头道:“这个容易,老衲即刻让人带方公子前去便是。”
通悔大师站起身道:“记得第一次去地藏殿时,便是贫僧带的路,如今便依旧让老僧引方公子去。”
方仲道:“多谢神僧。”
众人在大雄宝殿稍微逗留了片刻,便让通悔大师引领着去地藏殿故地,除了方仲想去看一看外,旁人并无心思关心一处废墟,只有何盈跟着来了。
第七十一章 坠入地狱 一
听闻那位佛祖化身已死,众僧大松了一口气,连通证方丈面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阿弥陀佛,当真报应不爽,可见冥冥中早已注定那佛祖化身会死于旱魃之手。”
艘科远科鬼孙恨由冷故太克
通悔大师道:“这样说来,我等已经少了一个大敌了。”
方仲道:“只是少一个佛祖化身,与大势并无多少变化,真正要想扭转大局,必须打败那佛祖本人。”
通证道:“一介化身就有如此能耐,真不知其本人会厉害到何等程度,难怪他如此狂妄,敢称自己为佛祖。方公子可知其来历,若知其出身,或能寻一个更好的应对之法。”
方仲回想在雪域之中的事,摇头道:“他存在极久,若论修为,就算飞升也已足够,但他却一直滞留凡间。而且我去过他所住的梵圣宫,那里有一巨洞,深不可测,若无意外,当直通地下冥间。”
通证道:“这样说来,他和阴间有关了。我佛地藏主冥界之事,又岂能容这等人为害世间?”
通悔大师道:“或许我佛地藏根本不知此事,也或者另有深意,既然劫数难逃,自然要应劫而渡,因果之事谁也跑不掉。”
方仲想起天师道的丰都神宫时,那大陀罗法王临死便曾说在其地出现的老者便是地藏王化身,若真如如此,那老者留下一朵红色莲花又是何意?方仲正想要不要把此事说出来,外面一名僧人来报,说又有几人来慈云寺,等候通证方丈接见。
僧人道:“来者自称鹞鹰王,随行的有姜文冼、钱文义夫妇,另外还有一名慈航静斋弟子。”
方仲忙道:“原来是鹰王老爷子,我遇见少堂主时,为了急着寻人便和他们分开了,本以为他们会先来慈云寺,谁知现在才到。”
通证道:“都让他们进来。”见那僧人有犹豫之色,通证道:“不拘女眷。”那僧人忙答应了出去。通证长叹一声道:“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外间多有对我佛诋毁之语,让许多百姓憎恨本寺僧人,烧寺庙观宇,驱逐甚至杀害僧尼弟子,连落发秃头者都有牵连受害之人,末法荼毒,老衲今日才知厉害。在你们来之前,已有许多僧人和男女百姓心存佛念,而来慈云寺避难,如今大都安置在后山之上。若我慈云寺终究不能保全,他们不知又会受何等苦难。”
殿门外脚步之声响起,鹞鹰王那高大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他身后,则分别是司空谅、姜文冼诸人,但在这些人的身后,却还跟着一名身穿一袭白袍的年轻女尼。
“凡薇!?”何盈一见到那女尼时,不禁脱开而出道。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和她争过潮音之位的女弟子凡薇,只不过何盈下山时她尚未落发,如今则已剃度,一头青丝俱都落尽。
那凡薇同样也看到了何盈,微笑点头道:“明薇见过何师姐。”
何盈恍然道:“明薇师妹。”明薇之名是慈航静斋斋主为凡薇起的法名,便如何盈身负潮音之名一般,按理明薇见到何盈时应该称呼其为潮音师姐才对,但叫何师姐而不叫潮音,其中还是有微妙变化的。
鹞鹰王见到方仲等人也在,喜道:“方公子,原来你已到了。”又向上首的通证方丈道:“老夫拜见方丈。”司空谅等人纷纷行礼。通证道:“不需多礼了,非常之时一切从简,各位施主请坐。”
待众人在蒲团之上坐定,鹞鹰王道:“今日除了来慈云寺与方公子团聚之外,也特意给方丈传信,卜夷散人正带着人星夜而来,不出三日,定能抵达贵寺。”
通证喜道:“卜夷散人卫道之心让人钦佩,远胜悬天真人和岳光祖,老衲万分感激。”
通证方丈又向那明薇道:“不知斋主让师侄前来所为何事?”
明薇一字一句道:“斋主不日亦将前来,但来之前,希望方丈早留后路,预做安排,把不必要之人尽数遣送至安全之地。我终南山亦愿意分担其责,佛经典籍代为保管。”
这话虽然说得悦耳,可是让留在大雄宝殿之中的五名通字辈老僧却勃然变色,其中一人腾的站起,怒道:“斋主之意,是我慈云寺终归不能保了,既然如此,还要你们相助作甚?”
明薇微一低头,合十道:“是预做安排,谁也不能保证必胜,起起伏伏是常有之事,千万年前,又岂有慈云寺。”
那老僧顿时语诘。
通证方丈想起那位太上长老,早在上一次他回山之时便告知危险来临预做打算的事,当时自己还为此枯坐禅房焦急恼怒了许久,后来也想通了,这等事急也没用,只尽力便好,故而才有派遣通慈大师前去雪域之举。通证道:“师侄所说并非无理,老衲也正为本寺那些修为低微之人担心,若本寺一定要遭难,的确不应把他们还留在此间,还有许多无辜居士亦是如此,让他们尽早离去。”
敌地仇科独结恨接冷由羽情
那老僧道:“方丈师兄,如此一来,太伤士气。”
通证道:“若此处注定要成修罗地狱,这样做便无不妥,此事诸位师弟还是尽早去办。”
几名老僧见通证方丈心意已决,只得合十应诺。
方仲正想着那地藏王化身之事,说道:“方丈,晚辈想再去地藏殿看一看。”
后远科不情艘恨由阳阳战陌
孙远仇不酷艘球接闹陌独诺
通证摇头道:“方公子,上次佛祖化身和我等动手,已把一座好好的地藏殿化为了齑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孙远仇不酷艘球接闹陌独诺方仲道:“多谢神僧。”
方仲没想到这打斗之处居然发生在地藏殿,看来想去再看一看地藏王几个化身的想法无法实现,方仲道:“地藏殿既已不在,晚辈依旧想去原址转一转。”
通证点头道:“这个容易,老衲即刻让人带方公子前去便是。”
通悔大师站起身道:“记得第一次去地藏殿时,便是贫僧带的路,如今便依旧让老僧引方公子去。”
方仲道:“多谢神僧。”
众人在大雄宝殿稍微逗留了片刻,便让通悔大师引领着去地藏殿故地,除了方仲想去看一看外,旁人并无心思关心一处废墟,只有何盈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