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 第一章 假币 清明节刚过,去世的父亲便给我托梦,说给他焚化的冥币是假的,他在阴间花用时,被银行系统的值勤鬼抓住,差点儿坐了牢房。父亲在世时,就知道我是个书呆子,不会办事儿。所以梦中一再嘱咐我,一定查查是在哪儿购的假币,今后再别上了当。还告诉我,阴间打假风比阳间还厉害,全来真个的。一旦查出假冒伪劣产品,尤其是假币,轻者挨鞭刑,重者下油锅,锯截分身碓捣磨研的都有。 醒来,心里很是不安。 今年清明的冥币是妻子下班时,在路上顺便买的。当时买回来,她还向我炫耀了一番,说五十元人民币买了五十万元的冥币,一比一万很合算。好生孝敬孝敬早逝的父亲。听了她的话,我感动得差点儿流出泪来。父亲在世时,因家庭小事,她和他吵过架,到父亲去世后,心里还结着一个疙瘩。真难为了她的一片心意。于是清明那天,我们夫妻一起骑自行车走了三十多里路,回到老家,到父亲坟前,将五千万元冥币全部焚化了。一边焚烧,我一边想,今年父亲的花销不愁了!怎奈儿子的一片真情,送给父亲的却是假意。我真恨透了当今世上流行的这个“假”! 妻子起床后,我把梦中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听后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抽泣起来,边抽泣边说:实在对不起父亲,买那冥币时,原以为占了个大便宜,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她用的那张五十元人民币也是假的! 这一天,我就像丢了魂似的。 第二天,就请了假,背着妻子又回到了老家,到父亲的坟上将五十元真人民币焚化了,以此向父亲赔罪。 当天夜里,父亲就又给我托了梦,说儿子的一片心意,他知晓了,殊不知阳币到阴间也是不能用的。切不要再冒傻气了,也不要再买冥币焚化了,因为不过鬼节,阴阳间设有关卡,就是焚化的钱,他也不会收到的。 唉,只有等明年清明了! 这一年,父亲没有钱花怎么过呢?不会沦为乞丐吧!我心里仍是不安! (微型小说) 假如不做阿Q 张记书 阿Q是朋友们给我取的绰号。说实话,当初听到这个绰号时,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夜里睡不着,就继续默默咒骂着不平事,以及给我取这个外号的“孙子们”。 我出生在农村,从小吃尽了当农民的苦,真正理解了农民为什么叫“受苦人”的道理。那时,家里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村长、支书家吃黄窝头和咸菜,而我家只能喝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红薯面野菜汤。午饭时,村长和支书家的儿子一手端着老碗,一手拿着窝头,显摆似的穿过老街,再走回来,蹲到自家门边,嘴“吧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我一边喝稀汤,一边拿白眼翻他们:你个孙子吃窝头就咸菜,叫爷爷喝稀菜汤哩!如果,我心里不这样骂,说不定就会抢了他们的窝头,再赏一顿老拳,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因此立志,将来我要当村支书,让我的孩子吃白面馒头就咸鸡蛋。 中学毕业,因家穷我被迫辍学。恰巧城里来村上招工,我也报了名。可到最后,还是队长、会计家的孩子被招了去,我们社员群众的子女只能干看着眼谗。当他们的孩子穿着工作服回家,数着崭新的人民币时,我就在心里骂:你个孙子出去当工人,让爷爷在家种地哩!如果,不这么想,没准我就会拿把菜刀,砍了他们这群叫我来气的。 因此立志自学成材,以书搭桥,走出一条光明之路。 果然,凭借数篇文章的发表,我顺利走进一家报社的编辑部。三年后,报社开始评职称,社长(兼总编)的亲朋好友,有的被评为编辑,有的被评为副编审,还有的被评为编审,而我只评了个助理编辑。我又在心里骂:你个孙子当编审,叫爷爷当助理编辑哩!如果,不这么想,说不定就会掂把匕首,闯进社长办公室,把匕首甩到他办公桌上,质问道:他们哪点比爷爷干得好?不就是爷爷没给你送礼嘛!他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就用笔戳瞎他的眼。 因此立志,多写好文章,以成绩增加自身的砝码。 人生如梦,转眼到了中年。一同工作的同事,晋升为编辑部主任的、副总编的,最低也混了个副主任科员,而我仍原地不动,还是个大编辑。我心里自问:写了那么多好文章,我怎么就一点也不走官运呢?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又在心里骂:你个孙子们当官,叫爷爷给你们跑腿哩!骂过了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于是常常教育孩子,好生学习,学会走后门拉关系,将来也弄个一官半职的,为张家撑撑门面。 儿子听后不屑一顾,说:“你播下的是跳蚤种,还想收获龙苗呀!” 我回骂儿子:“真没出息。” 现在,儿子大学毕业几年了,还在社会上“飘着”。看着那些有门路的(如部长、局长、处长)的孩子,有的进机关当了公务员,有的进事业单位吃了皇粮,我便在心里骂:你个孙子端铁饭碗,叫爷爷的儿子喝西北风哩! 夜里再次失眠的时候,就想:当今社会做个人容易吗?不做阿Q,就一天也活不下去。我用老家的一句谚语安慰自己:没囊没气活成人,有囊有气早上坟。这样想着,似乎对阿Q这个绰号也不那么厌烦了! 架 子 张记书 麻雀落在井架上——鸟儿不大,架子不小。 这句歇后语是仁义乡村民对乡长卜世仁的评价。卜乡长个子不高,肚子不小,整天腆个啤酒肚,使人联想到秋后的灰冬瓜。 卜乡长最使人反感的就是他处处拿架子。他除了在上级面前像个三孙子,点头哈腰,在下级和百姓面前,从来都摆个臭架子。走路高抬头,两只小眼睛像观天上的星星,与人说话从鼻子里哼声儿。弄得人们见到他比见到一只苍蝇还腻歪。 最能显摆的还是他主持乡里会议,他在主席台上挺胸腆肚,讲话手舞足蹈,且又臭又长,简直是懒婆娘的裹脚布。等他的官瘾过足,架子摆够,听会者不是悄悄溜走,便在会场上打起了呼噜。 有一次,召开扶贫工作会,他仍然拿架子,讲又臭又长的话,但人们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因为人们关心的是上级拨下来的几十万元扶贫款的分配问题。会议开了一整天,人们像吃蜡似的听了两大晌。事后,扶贫款象征性地落实了一点点,而他原来坐得那辆桑塔纳却换成了奔驰。背地里人们骂他:卜世仁——不是人。 卜乡长当了多半辈子官,仅在乡长位子上就徘徊了十多年。如今面临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似乎他的官架子摆得更厉害了。过去只在下级和百姓面前摆,如今在亲朋好友面前也摆起来了。大概是像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紧着挣扎吧! 忽一日,县里召开乡级干部退二线会议,卜乡长到会只听了半截,就觉得天旋地转。他想解手,就离开会场找茅厕,未走进茅厕,就跌了个大跟头,拉了一裤子。幸亏有人及时发现,抬他到医院抢救,才保住了性命。性命保住了,却成了个残疾人,嘴歪眼斜,半身瘫痪,借助两根拐杖的支撑,才能向前迈步。 他走到哪里,尽管对人微笑,再不拿官架子了,但人们仍避瘟疫似的躲开他。 有人说:“他压根儿就是个残疾人,过去心理不健全,需要官架子支撑。现在身体残疾了,不需要官架子支撑,却需要木架子支撑了。” 有人说:“他天生就是一棵丝瓜秧命,没筋骨,不靠架子支撑,怎么往上爬呢!” (微篇小说) 骄 傲 张 记 书 大鼻子说:“刚解放那年,俺二大爷是平原县的县长。知道不,县长就是过去的县太爷。俺二大娘是地委书记的女儿。地委书记是个什么官?就相当于过去的州官呢……” 大鼻子的话没说完,小眼睛就截住他的话头:“县长算个球,俺祖爷爷当过清朝巡抚呢!巡抚起码相当于现在的省长吧。这才叫官哩!” 高颧骨说:“要说官,俺家才是正经八百的官宦人家呢!俺祖爷爷当过州官,祖爷爷的爷爷当过宰相,据说同和珅同朝为官。不过他是个清官,斗得和珅一愣一愣的!” 听到此,正在抓虱子的歪嘴巴一甩没有表的老棉袄,说:“斗和珅的是刘罗锅,哪是你先人?知道不,俺是满族人,俺的先人是王爷呢!当王爷的先人还叫乾隆爷叔叔哩。传说,乾隆爷曾偷偷临幸过王爷的福晋。这事儿若较起真来,俺还是龙种呢!” 大鼻子、小眼睛、高颧骨同时瞪大了眼睛,似在问:是真的吗? 太阳西斜了,防空洞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几个叫花子仍喋喋不休夸先人,赞每个人的光荣历史。 洞里几只公鼠在吱吱撕咬着,不知在争食,还是争色!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防空洞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大鼻子叹息:“好歹我们都有历史呢,怎么今天落到这个地步?” 小眼睛愤怒:“这世道不公正,都是社会造成的!” 高颧骨逮住一个虱子嚼了,说:“别说了,再说也顶不了饿。出去讨点食喂脑袋吧!” 歪嘴巴附和:“走吧,找食吃去,老子都快饿晕了。” 大鼻子、小眼睛、高颧骨便一齐走向洞口,歪嘴巴急忙挤到前面,说:“都靠后,老子的先人官最大呢!” 大鼻子、小眼睛,高颧骨就自动让路,然后以先人官职大小排后! 骄傲 老张和老孙是邻居,又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两人的妻子几乎同时生产,老张妻生了个儿子,老孙妻生了个“千斤”。那时候,老张每天都笑吟吟的,尽管儿子生下来才五斤六两。老孙呢,似乎没多大反应,仍像往常一样,不言不语。 两个孩子长到七周岁,一块儿上了学,又是一个班。老张的儿子出奇的笨,每次考试都“吃烧饼”,倒数第一;而老孙的女儿却绝顶的聪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考第一名。两个第一名的家长,学校就都通知到校开会,老张去挨伤脸,老孙去受表扬。走出校门,老孙总是挺着胸脯儿,老张却低着头。 从小学升初中,老张儿子进得是慢班,老孙女儿却到了快班。老张儿子在慢班还属最慢的,老孙女儿在快班还是最快的! 从初中升高中,中考后,老张儿子考到了第一百中学,市内最后一所中学,老孙女儿却考中了第一中学,市内拔尖的一所中学。 老孙便骄傲地向同志们谈女儿的事,老张就不耐烦地躲开他们抽闷烟,心里骂:一个穷妮子,有什么骄傲的?敢说我儿子将来成不了大气候! 果然,老张儿子就有些与众不同,上高中时,虽功课不佳,却不知怎么邪了门,“疯狂”地爱上了绘画,且时有作品在国内报刊发表。老张就鼓励儿子,咱古城的一位象棋大师上学时功课也不好,却迷上了下棋,他父亲问他:“不好好念书,将来咋办?”他就说:“吃棋。”他父亲气得掂着鞋追着打他,边打边骂:“我叫你吃棋!我叫你吃棋!”结果,他以后真的吃上了下棋这碗饭,且成了棋王。 高中毕业时,老孙女儿考中了首都名牌师范大学;老张儿子却落榜了! 老孙再在同事们面前骄傲地讲女儿事情时,老张仍不屑一顾。 数年后,老孙女儿大学毕业,分配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边远小城;老张儿子却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且有一幅国画作品在国际上获了奖! 老张就骄傲地向大家发喜烟。邀大家进餐馆喝喜酒。兴许他太兴奋了,他人不醉,老张却自醉了,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与一辆汽车相撞,差点儿丢了性命。 老孙知道后,心里就骂:“典型的小市民!”骂完后还来个高姿态,掂着礼品到医院看望老张。老张就感动得不知所措,问老孙女儿可好,老孙说好,只是没有他的儿子有名气!老张就说,名气算啥呀!面庞上却透露着一丝骄傲的神情! 又过了些日子,老张儿子被人揭发,说获奖作品是抄袭他人之作,勒令交回奖金,并在报上刊登检讨。 老张再次低下头! (微型小说) 角 色 张记书 牛城市,抓文化的副市长郜维民退休后,官场这出戏就算告一段落。他在家安安稳稳休息了一个礼拜,就再也待不住了。整颗心被掏空了似的。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迷途的孤雁,在人生的坐标上,突然找不到了北。 每天早晨上班时间,来接他的小车笛声没有了,找他办事的手机铃声,也像黄鼠狼看鸡,越看越稀了。 这以后的日子怎么打发?他犯愁了。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别说继续为社会做贡献,要活着,总得找点精神寄托吧! 晚饭后,他独自到街心公园遛弯,碰到了市话剧团青年导演郑子胥。五年前,小郑提升导演时,文化局打来的报告,还是他时亲自批转的。一阵寒暄后,他就讲起自己退下来后的苦衷。郑导演抓半天头皮,说:“如果您有兴趣的话,还回来干您的老本行如何?” “好!一言为定。”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剧团报到。这儿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每棵树,每个屋子,他都感到亲切。只是老人不多了,许多青年演员,他都不认识。大家听说老领导回来了,都很高兴,围着他,像众星捧月。他立刻找到了感觉。当年,他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在剧团时,他从最简单的角色演起,以至演到每出戏的主角。比如演《董存瑞》中的董存瑞;演《焦裕禄》中的焦裕禄;演《油田战歌》中的铁人王进喜。他都演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因他的戏演得好,很快就被提拔到了领导岗位上。从剧团团长到文化局艺术科科长;从文化局局长再到副市长。一晃就是几十年。人生的路走得真快呀! 他这次来到剧团的时候,正好剧团为了落实上级领导指示,重排红色经典。为的是让青年人不忘光荣传统,发扬老一辈创业精神。 于是,郑导演仍让他担任每出戏的主角。排《董存瑞》,还让他演董存瑞;排《焦裕禄》,还让他演焦裕禄;排《油田战歌》,还让他演铁人王进喜。 但不知为什么,他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演得每个英雄人物,都是拿腔捏调的,官气十足。大家看了,纷纷摇头。连他自己也不满意,说自己怎么不会演戏啦! 郑导演劝他别着急,慢慢来。不行的话,先从群众角色演起。 也只能这样了。 谁承想,群众角色,他也演不好了。本来是个小配角,上台跑跑龙套,就完事了,可他老是情不自禁指手画脚,不是演得过火,就是演得出戏。 郑导演也拿他没办法,一位老领导,你拿他怎么办! 还是一位当年同他配过戏,退休后又返聘回来的老演员咬着他的耳朵说:“我看您还像当年一样,从头开始吧!” 老演员说的这个“头”,是有故事的。他学戏的时候,第一次上场,演得是一条狗。那时演《抓壮丁》,当国民党士兵抓着一个青年农民壮丁走过舞台时,他演得那条狗,就汪汪叫着,然后一口咬住国民党士兵的裤腿,尔后,被国民党士兵打了两枪托,便嗷嗷叫着下场了。 “也好!”他无奈地道。 果然,他就重新演了一回狗。像当年一样,还是老套路。他上场穿着狗衣,边爬行,边汪汪叫着。外人看到他的爬姿,明显沉重了,叫声也显得十分沧桑。 郑导演心里很难过。 饺子馅与饺子皮 春哥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 上学时,我就佩服他,而且嫉妒他。佩服的是他的用功精神,嫉妒的是他几乎每次考试成绩都比我好。初中没毕业,“文革”兴起,我们一同入伍参了军。在部队,他仍然比我强。他每年都被评上“五好战士”,而我却不能。后来,我拼命努力,荣立了一次三等功,而他却荣立了一次二等功,还是高我一等。最让我眼红的是他同丽结了婚,丽是我们同学,而且是出名的校花,她人长得漂亮,门门功课好,气质也很高雅。追她的男同学真不知有多少。说真心话,我也曾经暗恋过她,只是心里明白,这仅仅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到底她成了春哥的妻。我敢说,她同春哥结婚那天,我们这些男同学,真不知有多少整夜失眠的呢!当然包括我在内。 那时,我们刚从部队退伍到地方,春哥成了家,我们还都是光棍部队成员,星期天,他的家就成了同学聚会的地点。到春哥家,不但可饱口福,还可饱眼福,看昔日的同学今日的嫂子丽。春是老大哥,我们同嫂子开玩笑,出点格也无所谓。春哥美丽的妻幸福的家,成了我们择偶成家的榜样。 随着日月流逝,我们也都有了妻成了家。妻有丑的,有俊的,也有半丑不俊的,好歹都有了自己的窝。有了自己的窝,就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了。春哥的家一度被大家冷淡了。 当春哥的家再度成为大家舆论中心,已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了。春哥的妻丽,在春风中,似乎像只扶摇直上的风筝,越飞越高。她首先一拳打碎了自己的铁饭碗,开饭店当老板。后来又开旅游公司,当总经理。而春哥却舍不得丢那“一张报纸一杯茶,不紧不慢熬年华”的机关生活。 这期间,关于春哥家的闲话越来越多了。有的说,丽在开饭店时,同税务局长好上了;有的说,丽开旅游公司后,又同旅游局长搭上了;还有的说,丽的旅游公司越来越红火,是因为一位港客帮的忙,丽早成了那个港客的……这话,我一度不信,然而当我去杭州出差,偶尔碰见丽同一个西装革履满口广东话的港客以夫妻名义住在一起时,的确使我吃了一惊。一回来,我就跑到春哥家。那天是周末,春哥正同独生女儿一起忙晚饭。我带了酒,哥俩就对饮起来。喝到八九不离十,我把杭州的见闻说了出来。不想,春哥听了一点也不惊。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一支烟将抽尽,才说:“其实,丽的事我都清楚。我认为,这得首先在我身上找原因。”他顿了顿,“当然,戴绿帽子是难受的。我也想过离婚,但我感觉丽还是爱我的,都因这些年来,我没长进,而她却长足进步了,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春又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这些年来,不平静的家庭,使我悟出一个道理:一对夫妇,像一个饺子。丈夫是饺子皮,妻子是饺子馅。馅小了,包出的饺子瘪,馅大了,皮又包不住。现在,我这个饺子皮没发展,而丽这饺子馅发展了,大了,所以让别人帮着包一点是正常的。” 听了春哥的一席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一夜,我又失眠了。 如今,在我心目中,春哥还是个男子汉。只是,他这个饺子皮什么时候才能擀得再大些呢! (闪小说)教育救国 张记书 一 翻开中国近代史,让光阴倒转回去。 1909年12月8日,一位长沙修业学校教师,在学校操场进行讲演时,讲至国耻民辱不胜激愤,热泪如倾,当场挥刀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砍下,血书“请开国会,断指送行”,交给请愿团。 此刻,听讲的一位学生同样激愤,泪如雨下。从此,这位学生就立下了拯救民族的宏愿,决心带领中国人民从黑暗走向光明。于是,历史的红船从南湖出发,绕暗礁过险滩,千难万险只等闲,终于迎来了“一唱雄鸡天下白”的艳阳天。 就是在最苦难的岁月,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老师,给老师写信说:您是我20年前的先生,现在仍然是我的先生,将来必定还是我的先生。 这个先生便是徐特立,学生是毛泽东。 二 钱穆先生是中国有名的国学大师。先生10岁时,他的启蒙老师钱伯圭曾游学于上海,是个深藏不露的革命党人。一天,钱伯圭拉住钱穆问:“听说你能读《三国演义》,是这样吗?”钱穆称是。老师告诉他:“这样的书不要再读了。一开篇就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治一乱’这是因为中国历史走上了错路,才会这样。像现在欧洲的英、法等国,合了便不再分,治了便不再乱。我们以后该学他们。” 一番教导,让钱穆顿觉“巨雷轰顶,全心震撼”,如拨云见红日。从此,先生一生致力于从根本上教育学生。然而,国家太古老了,古老的像一个耄耋老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一些糟粕文化像菟丝子寄居在传统精髓文化上,吸取她的营养,使优美的文化逐渐枯萎。一些无聊文人利用观点错误的戏剧,像倒粪似的,腐蚀一代又一代人。反封建,只能像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不能像拔大葱,连根拔起。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秦桧这个代表皇帝迫害岳飞的的替罪羊,至今在岳飞像前跪着,而罪魁祸首皇帝老儿却逍遥法外。 何时才能走向民主与法治呢?钱穆想。 (微型小说) 街上流行长檐帽 张 记 书 在冀南市,戴长檐帽成了时尚。且帽檐越来越长,从开始的十公分长到二十公分、三十公分,看来还有再长的趋势。 这年头不定流行什么呢?像留长头发、大胡子、染黄毛等等……多半时髦的盛行从青年人开始。然而,这次流行戴长檐帽却是源自一位老同志。 这个老同志不是别人,是退休老市长赫冬民。 作为晚报新闻记者,听到这个消息,我便采访了他。赫市长是军人出身,性格开朗,回答问题像竹筒里倒豆子——利利索索的。 说他退下来后,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一个月,越休越觉得没意思,就到街上转转。这一转转出了问题:他当了两届十年市长,突然感觉这个城市十分陌生,陌生得连熟人也不认识他了。他主动向人家打招呼,有的人装不认识,不理他。有的见了,马上转过头,像避瘟神似的,弄得他十分尴尬。 思来想去,他决定做一顶长檐帽遮住脸,以免别人认出他。这一招果然奏效,无论走在街上,还是在商场,他就像民间传说中带着“隐身草”,再无人“见”到他了。不少退休干部来找他,向他诉说苦衷,骂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他就拿出长檐帽向人炫耀。于是,有不少人请求他帮着订做一顶。 赫冬民在长檐帽上似乎找到了商机,他先试着订做了一百顶,拿到老干部活动中心推销,被一抢而空。他计算了一下冀南市近年退休下来的老干部,少说有几千名,于是一下订做了五千顶。把这些帽子装到三轮车上,到各家属院推销,到早市上叫卖。还唱着自编的顺口溜:“长檐帽,呱呱叫,遮风遮雨遮烦恼;退休同志买一顶,保你无忧心情好。” 开始,他还戴着长檐帽做广告,后来干脆摘了下来。不少人看到昔日的市长,不拿一点架子同自己一道做买卖,感到十分亲切。青年人也纷纷买一顶戴在头上。 在卖长檐帽的过程中,赫冬民悟透了从政与从商相似的道理。再有退休老干部向他诉苦,骂世态炎凉的时候,他就给他们讲成语典故“市道之交”。 说,春秋战国时期,赵孝成王中了秦国的离间计,罢了廉颇的官,改用“纸上谈兵”的赵括为将。在廉颇未被罢官之前,来拜访和奉承他的人很多,罢官之后,这些人都不来了。等到了廉颇再度为将时,这些人又厚着脸皮前来恭贺。廉颇是个正直的人,很看不惯这些市侩之徒,便下了逐客令。其中一个见此情景,便陪着笑脸说:“廉将军啊,其实朋友之交和市场上做买卖差不多,你有利可图,他们便纷纷而来,你无利可图,他们便相继而去,这是很平常的道理,您又何必怨恨和发火呢?” 讲完这个故事,大家都拍手称快。 当长檐帽在冀南市流行的时候,赫冬民已不再戴了。他剃了个光头四处游走,走到哪里都有热情的人向他打招呼——他似乎找到了退休后的自身价值。又过了些日子,他头上多了一顶和尚帽。他在想,明年不知市上是否能流行这种帽子呢? 戒指 祥从国外回来第二天,就约云去相见。一见面,祥就把一个八克重的金光闪闪的大戒指戴到云的手指上。云激动地回赠他一个热吻。 祥开玩笑说:“这吻似乎是假冒伪劣产品!” 云就撒娇说:“胡说。正宗的原装儿!” 祥收敛了笑容:“听说你搞了个对象?” 云摆弄着辫梢儿:“反正你同嫂子也离不了婚,我们老这么耗着,到哪儿是一站?” 祥拿出一支烟,点燃,抽起来。边抽边说:“也好,我理解你!” 烟雾就在他们中间他们中间隔起了一道烟墙。 云说:“这次出国收获大吗?” 祥说:“大。” 云又说:“都说外国好,他们那儿的月亮就比咱们这儿的圆?” 祥又说:“圆。” 接下来,就都无话可说了。 祥抽完一支烟,若有所思道:“云,我对不起你,送你的戒指是假的。” 云吃惊道:“闹半天是糊弄人呀!” 祥就做了个无奈的鬼脸:“你给我假吻,我当然送你假戒指啦!” “早告诉我,我还不要哩!” 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虽小了点,但是真货。是他送给我的。怎么样?” 祥说:“好。祝你们幸福,白头到老。” 云和祥分手后,很快就同未婚夫结了婚。 婚后小日子过得很美满。云把丈夫送的真戒指戴在手上感到很骄傲。想将祥送她的假戒指扔掉,又觉有点可惜,就随手捎进一只破盒子里留作纪念。她同丈夫过得越美满,就越恨样对她的情不真,出趟国,连送她个戒指都是假的。幸亏他离不了婚,没同他结合。 蜜月过后,丈夫就离开她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一去两年不归。云寂寞难熬,就“跟踪追击”,追了几个城市,才找到丈夫的踪迹。原来,他以到外地做生意为名,实际上外面还有两个没办结婚手续的家。 云眼睛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回到家,她又想起了样。已与祥久不联系了,他在干什么呢?可一想到祥送她假戒指,气就不打一处来。 云与丈夫离婚后,就恨丈夫送她的一切东西。她将手上 的戒指用劲摔在地上,戒指像个弹簧似的,一跳老高。云就拿到金店熔化,金店师傅说,这是个假戒指,包金的,只外面一层镀金,里面是个钢圈儿。云将祥送她的戒指也摔到地上,却没有跳起来,她拿到金店鉴定,金店师傅说,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还是二十四K纯金呢! 云的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她想起与祥分手时,祥对她说的一句话:“你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就忘掉我,过得不好的时候再来找我。” 云就四处打听祥的下落。有人说,自从她结婚后,祥就到省城去了,一年后回来转了一圈,就又走了。有人说,再走了的祥就出国去了,还办了国外定居的绿卡。还有人说,办了绿卡的祥就找了个外国洋娘们,靓着呢! 从此,云就神经了。戴着祥送她的八克大戒指,四处疯跑。见人就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金戒指。二十四K的纯金货,信不信?” 金梦 是太阳挂在天上还是月亮挂在天上?春山伯一概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正在堂屋里合计,怎样才能做成一笔大买卖,赚更多的钱,突然有人敲窗户,他顺手推开窗子,一位漂亮的仙女飘然而至。 春山伯瞪大眼睛:“您是……” 仙女笑道;“我是天上管知识的仙子。” 春山伯高兴道:“欢迎您知识仙子。不过,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仙子笑了一会儿:“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去年在分发知识时,因我一时疏忽,忘记了您家的一份。今年一查帐,才晓得。于是,我就急忙给您送来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儿,打开盒子,拿出一个药丸似的东西。 春山伯接过来:“这就是知识呀,怎么个用法呢?” 仙女道:“吞下肚里就可以了。” 春山伯舍不得一口吞下,只用舌头尖舔了一下,却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苦呀,比药还难吃。” 仙子道:“要得到知识,是得吃点苦头的。不过,我告诉你怎么个吃法,要稍好些。”说着便弯腰给他做示范,却从怀里掉出个布包儿,“当啷”一声,从里面摔出一个金元宝。 春山伯的目光立刻被牵了去:“这……” 仙子道:“如果谁不愿要知识,可送一个金元宝。”春山伯眼睛一亮:“天下还有这等好事!那么,我不要知识,要一个金元宝可以吗?” 仙子顺口道:“可以。”说着便收回知识,交给春山伯那个金元宝……鸡叫声打破了春山伯的梦。他摸着身边上个月刚赚来的2千元钱,心里比打翻了个蜜罐子还甜。他细算着,一年赚2万,五年就是个十万元户,10年就是百万元。小海今年10岁,10年就是20岁。10年后,20万元给他盖一座新房,80万元给他娶一房媳妇,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抱孙子啦。 他越计算越乐呵,顺手披上衣裳,拽起身边熟睡的儿子小海:“快起来,吃了早饭,跟爹一块做买卖去。” 小海揉着惺忪的眼睛:“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去上学。” “上学顶什么用,顶吃顶喝?” “我就上学,我就上学,将来当科学家。” “屁,科学家值几个钱。不跟爹去挣钱,将来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胳膊扭不过大腿,小海拗不过爹,只上了一年学,刚识—百个数儿,就跟爹走上了做买卖的道路。 10年后,春山伯没赚到多少钱,降格盖了座草房。儿子忙着四处打工卖苦力,却挣不了几个钱。媳妇呢,还不知哪个丈母娘给养着哩。 (微型小说) 警官与小偷 张记书 警官是个参加工作刚刚一年的新警官。他向一位老警官学习反扒窃还不到一个月,就单独上岗了。他负责公交战线上最拥挤的5路车上的治安工作,便每天穿着便衣,在车上转悠。 这天,他刚登上公交车,就瞄准了目标,一个装得憨头憨脑的小偷的手伸向了一位打扮时髦女士的坤包。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抓住了小偷的手,连同小偷没顾得上转移的钱。牵来无数乘客敬佩的目光。警官要小偷还给女士钱,女士却一口否认偷了她的钱,不知是怕小偷报复,还是不在乎这些钱。 警官把小偷带下公交车,边走边审问,问他:“为什么当小偷?”小偷狡黠地一笑,说:“没钱花呗!哪个富翁愿当小偷?”警官又问:“今天是第几次扒窃?”小偷说:“第二次。”“那么,第一次偷得钱呢?”“在身上。”小偷说着掏出两千元,交给警官。这很出乎警官的意料,多数小偷被抓后死不交代,这个小偷还算老实,便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此刻,警官觉得小偷两次偷得钱沉甸甸的,大约有5千元。装在他身上一走路,那钱在口袋里像只小老鼠,一蹿一蹿的。蹿得他心慌意乱,思绪走板。他家住在农村,父母为了供他上学,省吃俭用,一家子穷得叮当响。大学毕业后,为了给他安置工作请客送礼,借了一屁股债。单等他工作后多挣钱,早日还清债。他正为还这些债发愁时,父亲得了癌症,住进了医院。又得借钱,可向谁开口呢!就今天上班前,还接到医院催交住院费的电话,说再不交钱,就停止治疗。要是这笔钱……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公厕门口,他命令小偷在门口等着,说他进去方便一下。进去后,方便完,他没立即出来,磨蹭了足有10分钟。出门后,小偷还像个电线杆在那儿杵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走!”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生活小区,他又让小偷在门口等着,说进去办个急事儿。他大约在生活区转悠了20分钟,盼望着出门后的设想。可一出门,小偷还像个钉子,在门口死死钉着。他就更加生气了,二话不说,拿出手铐,咔嚓一声,戴在小偷的手腕上。 边走边没好气地问小偷:“上过学吗?”小偷答:“上过。”“什么学?”“大学。”他一惊:“大学!什么大学?”“司法大学。”再细问,他们竟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只是不一个年级。他像对小偷又像自言自语说:“一个大学生当小偷,实在不可思议。”小偷说:“大学毕业后,四处找工作,到处碰壁,就向社会报复。并且专偷打扮妖冶,像贪官二奶,或大款情妇的女人。” 警官问小偷:“为什么给你两次会,你都不走?”小偷答:“您一看就是个好警官。我想,您一定每天有任务的,怕您抓不住小偷,完不成任务,挨批评。” 天下竟有这样的小偷!他决定一定放了他,劝他走正路,别荒废了学过的知识。然而,给他打开手铐,他说什么也不走。说一定要到局里去,把说给他的话说给他的领导听,让他们向上级反映,目前一些大学生面临的就业局面。就是坐两年监狱也值得,监狱里一不愁住,二不愁穿,三不愁吃。何况有个名人说过,没有坐过监狱的男人,不是个完人! 警官答应把他的话一定转告给领导,他却似信非信。又劝说了半天,小偷才抱着怀疑的态度离去。 回到单位,警官如实向领导作了汇报,把小偷偷来的钱交给了财务。虽然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但他心甘情愿。 这之后,警官心里就常常不安,那小子实在不如自己的命运好!只是忘了要他个电话号码,告诉他,要找份好工作,弄个铁饭碗,一定按时下流行的潜规则来,要舍得出血。否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再在公交车上值班,他就一直留心,希望再碰到他。却一直没碰到。是他洗手不干了,还是转移到了别的线路上?他想。 (微故事三题) 公章的妙用 吴暨村村长老吴,是个十分精细的人。受他的影响,他老婆办事,也是钉是钉铆是铆。 经济年代,一切都在向钱看。老婆提出,与他同房也要有经济效益。双方经过多次协商,作出决定,睡一次10元钱。 为了留下证据,老吴与老婆同房一次,就在她的肚皮上盖个公章。每月月底一 次清算。 老婆月月有收获,很是欢喜。 中秋这月,他记得与老婆睡了10次,不想一数老婆肚皮上的公章,只有9个,便付款90元。 第二天,他就挨了老婆一耳光,问他小姨子肚皮上的那个公章是怎么回事! 老吴结巴半天,说:“是不是有一次喝酒喝多了,误把来家走亲戚的小姨子当成了你?!” 老婆立刻宣布:“罚款100元。引以为戒,不得再犯。” 酒连长 酒连长提升了团长,可人们仍叫他的老绰号——酒连长。兴许叫顺了嘴儿。 酒连长之所以叫酒连长,原因有二:一是他一开始是九连长,“九”“酒”同音;二是他能喝酒,在全营,在全团,就是在全旅,恐怕他的酒量也是数大拇哥的。他能从一个普通士兵提为连长,升成团长,全沾了酒的光。至今,在团里还流传着一个歇后语:酒连长升官——酒威。 酒连长入伍前是不能喝酒的。一杯酒下肚就脸红,两杯酒喝干就头懵,三杯酒灌下就说胡话。可是入伍后是如何变得能喝酒的,连他自己也一下说不清。他只记得有一年过“八一”节,搞军民联欢,他同连长负责接待一个县剧团。就餐时,他坐在连长身边,陪演员们喝酒。当时,连长是个穿四个兜儿的官,他只是个穿两个兜儿的兵。自然,敬酒时,演员们只敬连长不敬他。不一会儿,连长就喝得屋顶上的吊灯开始转悠了。可女演员们仍然端着酒杯不放下。连长生气地望他一眼,吼道:“窝囊废,老子带你干什么来的?”“哦,哦,陪喝酒的。”“陪喝酒的,还不快把酒杯端起来。”“是!”他啪地站起。女演员们趁机起哄:“代劳不行。代劳三杯顶一杯。”兴许开始大家冷他,丢了面子;兴许挨了连长指责,心里窝火;也许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演员,又一时使他忘乎所以,他摆出大丈夫的派头,竟给自己加码:“五杯顶一杯,不就几杯水酒嘛!”女演员们再次起哄:“好,五杯顶一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接着,五个女演员,三个男演员连着向他敬酒。他一气喝下四十多杯,竟脸不变色心不跳。惊得众演员们连连夸他:“海量!海量!” 事后,连长把这个“酒才”推荐给营长,营长喜得一拍巴掌说:“好,好,好!我营有这等人才,日后必有大用场。”说来也巧,年底搞军事演习,该营取得优异成绩,庆贺时,团长亲临营里祝贺,自然少不了酒肉侍候。营长一下子就想到了“酒才”,火速让通讯员请来,陪团长喝酒。 酒过三巡,话多了起来。团长一拍营长的肩膀:“老弟,我给你带来个大喜讯,团党委已决定把你营的事迹报旅里,并且还要请功呢!话说回来,这功弄成弄不成,还要看你今天的酒场表现呢!”营长马上道:“请放心,我一定陪团长喝好酒。”团长笑道:“别喝多了,再钻桌子学狗叫哟!”营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团长,您别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不过,我今天有个要求,我喝不了当傀儡,找人替行不行?”团长不加思索道:“行,行。量你手下也没有啥喝家。你的老底我还不清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可别闪了嘴。” 营长心里有底,喝酒便不慌张,向团长敬起酒来也比往常打精神。团长喝得几分酒兴,便开始反攻。营长拿出酒量,连饮五杯,喜得团长不住地咂舌头。看着营长的眼色,“酒才”开始上场了。他先自饮三杯算是向团长致敬,然后立正道:“团首长在上,小兵能向团长敬酒,三生有幸!如何喝法,请首长明教。”出手不凡,团长不禁喜上眉梢:“咱们先一对一,怎么样?我是团长,总不能低于我的士兵。” “好。”“砰!砰”的碰杯声立刻响成一片。说话每人就喝下十杯。他感到团长喝得八九不离十了,便提议打住,憨说自己不行了。团长一把握住他的手:“好小子,有种!”接着,营长再次向团长举杯。鬼使神差,他毛遂自荐,说自己虽不行了,但看在第一次同团长喝酒的份上,愿替团长喝两杯。他的突然“背叛”,营长虽然不悦,也无可奈何,一气之下连连举起了二十杯。他杯杯痛饮,使团长非常感动。再次握住他的手,说他是“难得的人才”。酒壮胆量,他向团长说:“可惜我这个人才马上就快复员了!”“什么?这等人才找都找不到,岂能复员!”团长看着营长:“九连长的位子动一动,让给他。将来,他会给团里立大功的。”团长外号马大炮,他一炮定音,半年后,九连长的位子就稳稳地坐在了他的屁股下。 果然,“将来”他就为团里立下了汗马功劳。多少难办的事情,在酒的帮助下办成了;多少棘手的问题,在酒杯里解决了。他从团里喝到旅里,从旅里喝到师里,又从师里喝到军里。并多次受到旅、师、军首长的好评。后来,团长提成了旅长,团长的位子便归了他。对于这样的人才,军长一再来电话,要调他到军里工作,都被旅长巧妙地挡住了。据说,拒绝的高招仍然是一个字——酒。春节前,给军长送了十瓶茅台,两箱汾酒,并且旅长、“酒连长”一起陪着军长喝了一天酒,直到快把军长灌醉时,军长才点头应允了不调他。 关于酒连长的故事,到此本该打住了,也许有人要问酒连长到底能喝多少酒。知道他的人都答不出来。有说一斤的,有说二斤的,也有说三斤的。更有人说,同他喝酒不计其数,不管喝多少,他只是不醉。有人亲口问他,他也只摇头不答。 一位记者是个酒徒,采访他一个礼拜,写完稿子,问起他的酒量,他也只是笑。于是,记者便同他喝酒,希望灌醉他,使他酒后吐真言。没想到喝了一通宵,空酒瓶子排成了队,他仍无动静。记者无奈,说他有酒漏,是喝不醉的。 他再次笑了笑! 酒令新改 在某局当科长的小祁和在某厂当工人的小高,他们三个是朋友,是文友,是牌友,也是酒友。 闲暇时,便在一块儿侃大山,聊大天,摸两把,喝两盅。每次相聚,酒是少不了的。不管丛台台,不管烧酒老酒,杯盏叮当,牢骚和烦恼便在酒精中得到分解。 喝酒必行酒令,或猜拳,或猜火柴棒儿,或数明七暗七,或打老虎杠子虫儿。小高极诚实,行酒从不耍花招儿。小祁脑袋瓜子极活,行酒令最爱花里胡哨。然而,有我在中间作梗和稀泥,小祁多半都输。输急了就发脾气:“邪门啦,老子在别处都赢,偏偏在哥们面前就栽,” 我就笑道:“吃亏在于不老实。” 小祁皱着眉头思一会儿,似大彻大悟:“毛主说: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地点不同,战略战术同怎么行?!” 忽一日,再喝酒时,他真的改变了战略战术,提出了改酒令。 小高一拍巴掌说:“好,改就改,先喝三杯酒,听你的。” 小祁眨巴着眼儿说:“三杯酒太少,喝十杯。如果谁再改我的酒令,加倍喝酒。” 小高说:“依你的。” 小祁十杯酒下肚做报告似地说:“现在,我宣布新改酒令:以打老虎杠子虫酒令为基础,进行改革。去掉杠子,然后抓阄,抓住老虎一直当老虎,抓住鸡一直为鸡,抓住虫儿一直是虫儿!” 小高瞪着眼睛不做声,似一时没弄清怎么回事。 我心里犯嘀咕,什么鸟酒令,一成不变,抓住了强者永作强者,抓住了弱者永为弱者,后一想,谁敢保证我就抓不住老虎,就说:“好!” 小高回过了点味儿,一捋袖子说:“试一次,领教领教你小子的能耐。” 于是,小祁做了三个阄儿放在桌上,抓完后一亮:我是鸡,小高是虫,小祁是老虎。 小祁得意地笑起来。 新酒令开始了。 “老虎!” “鸡!” “虫!” 老虎吃鸡,鸡无可奈何,我喝酒。鸡吃虫,虫束手就擒。小高喝酒,唯独无人管老虎,老虎耀武扬威。 “老虎!” “鸡!” “虫!” 我喝酒。 小高喝酒。 小祁开怀地笑。 我和小高都想推翻小祁的酒令,可一次喝二十杯酒,谁能受得了。只好任小祁宰割。 这场酒喝得真没劲一直喝到我和小高告饶结束。小祁胜利了,他甩给我和小高每人一支阿诗玛,既带着胜利者的自豪,又表现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分手时,我问小祁,怎么恁准,你就抓住了老虎!他一笑,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一下明白了。好小子在阄儿上做了文章!不愧是大机关出来的! 酒与酒瓶 凤疯狂地爱祥,祥也灼热地恋凤。 然而,因祥已成了家,使他们不能大胆地去恋,随心所欲的去爱。只能偷偷地去叙情,悄悄地去约会。 凤希望祥打破他无爱的家,与她结合。祥点头。然而,一想到别人打八年“抗战”、三年“解放”去离婚,就不寒而栗。就低沉,就像一株霜打过的花,蔫了下来。 凤就骂他不是个男人。 忽一日,祥让凤看一幅漫画,画得是一个大酒瓶里一对男女在亲吻,旁边的题字是:对某些男人来说情人就是瓶中的酒,老婆不过是一个酒瓶而已。 凤问他让她看这幅画什么意思? 祥就凤趣地说:我爱喝酒,不喜欢空酒瓶。 凤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从此,凤再没催祥离婚的事。 他们仍偷偷地去爱,悄悄地去恋。 有时,他们一起去舞厅。 有时,他们一起下酒馆,祥端起酒杯,深情地望着凤,调侃地说:好酒!然后,一饮而尽。临走,把空酒瓶踢进墙旮旯。 凤就吻祥一口,说他腮边的酒窝很醉人! (微型小说) 救 火 张记书 [镜头之一]:失火现场。 古都商城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一辆辆消防车拉着警笛飞奔而来。 消防战士一个个迅速跳下车,勇猛地举起水枪,向火上浇水。 商城周围人山人海,嘈杂声一片。 [镜头之二]:救火现场临时指挥部。 商业局长边抽烟,边来回踱步。不时骂道:“妈的,这么大的火,怎么向市领导交代?” 消防队长:“报告局长,消防战士正在紧张战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商业局长:“火烧猴腚了,还他妈的有屁指示。快灭火吧!” 消防队长:“是。我们一定努力。” [镜头之三]:救火现场。 两名刚下火车的省电视台记者忙赶来录像。 记者甲问身边群众:“失火是怎么造成的?” 一老者答:“据说商城内电线老化。消防设备也不行。” 记者甲:“多拍些特写镜头,这场灾难播出去,对全省安全定会起到反面教育作用。” 记者乙:“好嘞。” [镜头之四]:救火现场。 消防战士愈战愈勇。 商城火势越来越小,滚滚烟雾盖住了大火。 周围群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镜头之五]:市长办公室。 市长:“这把火烧得真不是时候,马上要评双优文明城市啦!也真是船漏又遇顶头风,偏偏被来我市采访的省台两名操蛋记者碰上。” 秘书长:“您不要着急,想想别的办法。” 市长:“现在火势怎样了?” 秘书长:“基本控制住了。” 市长:“我是说两个从省城来捣乱的家伙那儿的火灭得怎样了?” 秘书长:“我已让宣传部长去救那儿的火了。” 市长:“一定要灭掉。多破费些也值得!” 秘书长:“请市长放心。” [镜头之六]:宾馆套房。 宣传部长:“两位记者辛苦了。由于工作忙乱,照顾不周,还望多多原谅!” 记者甲:“不必客气。” 宣传部长:“怎么马上就要赶回省城?” 记者乙:“是的。” 宣传部长:“连给你们送行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了?” 记者甲:“来日方长,今后有机会的。” 宣传部长:“那好吧。但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我想,二位决不会看着我被摘掉乌纱帽吧?这是市领导的一点意思,请一定笑纳!”随将两个信封放在桌上。 记者乙:“这怎么行?” 宣传部长:“别不多叙,来日我再到省里拜会二位。再见!” [镜头之七]:一个月后的市长办公室。 秘书长望着省文明办颁发的“双优文明城”牌匾,感慨万千:“那把大火到底没能烧毁我市的荣誉!” 市长:“多亏咱们救火及时。” (微型小说) 举 报 张 记 书 “听说甄家儿子昨天夜里从北京回来啦!”张大妈说。 “从北京回来可是大事情,不会带来非典吧!”王大妈接住话茬。 “这可得向上级举报呀!”李大妈说。 “都住一个楼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得罪人呢!”赵大妈随口答。 …… 几个大妈同住幸福小区8号楼上。她们一边晨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着。 第二天,她们仍一块儿晨练。边练边谈论甄家儿子的事。觉的这事儿得举报,万一带回非典,一个楼上人都倒霉。但最终,仍以“为了不得罪甄家”,而结束。 第三天,当她们刚刚要出门晨练时,都被几个戴大口罩的有关人员堵了回来,宣布8号楼全部隔离。原因是甄家儿子发高烧,到医院检查,确诊为非典。 几个大妈面面相觑,连忙退回到家中。 被隔离的日子,她们就不能晨练了。于是,相互打打电话,以解心中之闷。 张大妈打电话给王大妈:“多亏了上级的关心!” 李大妈打电话询问赵大妈情况,接电话的是她老伴,说她有点头疼,正在试表,有可能发烧。 消息一传出,一楼人都有点紧张! (微型小说) 跨国蒙太奇 张记书 M国A市。 网球公开赛现场,本土选手与B市选手进行的一场男子单打比赛。 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人,大家目不转睛,期待着比赛开始。两名运动员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发球运动员数次将球举过头顶,蓄势待发。但裁判微笑着示意他再等一等。看到裁判迟迟不开球,观众席上开始躁动起来,持球运动员再次将球举过头顶,期待着裁判开球的哨声——在网球场上,裁判有着绝对的权威。纵使如此,裁判也不能随意延误比赛。在观众的不满声中,发球运动员斗胆向裁判耸肩表达自己的不解。 裁判不急不躁,微笑着指向观众席。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有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在家人的搀扶下,正走向她的坐位。赛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转瞬间变得很温柔,两名运动员垂手肃立,耐心等待着那位老球迷落座……球打得很精彩,跌宕起伏的赛事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如痴如醉。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Z国,H市。 网球公开赛现场,本土选手与S市进行的一场男子单打比赛。 观众台上座无虚席,大家目不转睛,期待着比赛开始。两名运动员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发球运动员数次将球举过头顶,蓄势待发。但裁判微笑着示意再等一等。看到裁判迟迟不开球,观众席上开始躁动起来,持球运动员再次将球举过头顶,期待着裁判开球的哨声——在网球场上,裁判有着绝对的权威。纵使如此,裁判也不能随意延误比赛。在观众的不满声中,发球运动员斗胆向裁判问话表达自己的不解。 裁判无奈地用手指向贵宾席。这时大家才发现,贵宾席上写有市长大名的座位还空着。赛场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开始走动。两名运动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市长大人何时驾到。10分钟、20分钟……40分钟后,市长才在众人簇拥下入席……球打得很糟糕,运动员好像吃了死气捞饭似的,没一点精神。观众席上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人打起了鼾声! (微型小说) 腊 梅 张 记 书 一九七六年冬天,塞外的白毛风刮得特别蝎虎。然而,也许是粉碎“四人帮”的喜讯一直飘荡在每个战士心海里,大家心中的热浪提前催开了军营那株老梅树。这一年,树上的花朵格外稠,也格外艳。红艳艳的梅花与战士们的红领章、红帽徽媲美。 为了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练好杀敌本领,连队决定在春节前,打一次靶。一个风沙弥漫的早晨,全连战士在连长的带领下,开进了靶场。说是靶场,实际是个山窝窝,背靠一座山,以阻挡子弹伤人。这座山,当地老百姓叫它草帽山。山下有个村庄,叫靠山庄。 来到靶场,检靶员小红旗一摆,打靶就开始了。因我是团里的神枪手,连里每次打靶,都让我试枪。三发子弹打过,检靶员连报三个十环,高兴得连长合不拢嘴。打完九发子弹,一合计,我共打了八十八环。 第二个战士出列。当他做好射击准备,刚要扣动板机,突然,检靶员挥舞起停止的小旗。 连长高声问:“什么事?” 检靶员用小旗向东北方向一指,大声说,大约二百米处,有个姑娘在喊救命。 连长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就和检靶员一起跑向那个姑娘。原来姑娘被一颗穿过靶心,撞在石头上的飞弹打伤了。 我也急忙赶过去。此刻,检靶员背起姑娘,就急不可待地向驻军医院奔跑。我看到姑娘腿上还向外滴着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像一朵朵梅花。 姑娘背到医院一检查,还好,没伤着骨头,子弹是从她右腿肚子上穿过的。 之后,每次连长去看她,都带上我。每次去,我都拿出自己的津贴,买些礼品,以示向姑娘赔罪。 一周后,姑娘的伤口就基本痊愈了。当连长问她有何赔偿要求时,她一个劲地摇头,然后,把热辣辣的目光投向我。吓得我急忙低下头。 连里决定赔她五百元钱。那时五百元钱,是个天文数字哩。连长把五百元塞进她手里,她哭着又把钱推回来,说什么也不要。连长说:“不要钱,要什么?” 姑娘看我半天,羞答答地说:“谁打了我,我就要谁!” 连长很是吃惊,抓半天头皮,看着姑娘冲我说:“这我作不了主。一是要看他的意见,二是还得请示上级。” 说真心话,此时,我心里真像打翻了个蜜罐子,咕嘟咕嘟冒甜泡儿。 那天晚上,连长找我谈了两个多小时话,问我:怎么办?我说:服从命令。那时,战士是不准在驻地谈恋爱的。 于是,我因祸得福,连里立刻向营里打了提升我为一排长的报告,一周后就批了下来。 当军营里那株老梅树的花,还未开谢的时候,我就成了亲。 战友们一边喝我的喜酒,一边开玩笑:“真不愧是个神枪手,一枪不但打来个老婆,还打来个排长!” …… 人生如梦,一转眼就到了中年。儿子如今也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当年的山姑,鬓角早已添霜。我常常摸着她腿上那个枪疤,心里就又开了一朵梅花儿! 第二章 (微型小说) 狼狗的表白 张记书 我的名字叫狼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因为,在我的躯体里既保留着狼的基因,又流淌着狗的血脉。 我的曾祖父是一只充满阳刚之气的大公狼,曾祖母更是一只远近闻名的漂亮的大母狼。那时,他们住在大山深处茂密的森林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于是,就生出了我健康的祖父。祖父长大成人(狼)后,娶了另一个山头狼王的千斤,就生下了我的父亲。父亲小时候的日子还好过,到了要成家年龄时,山林大面积被砍伐,日子就难过了。猎人还整天端着猎枪赶尽杀绝,我们家族的数量就越来越少,甚至濒临灭绝了。 父亲到底是一只聪明绝顶的狼,他的智商远远高于常人(狼)。他就抛开狼族,来到一个远离大山的村庄,千方百计买好一个富家的母狗,甚至不惜学吃屎,终于同她结为连理。于是,就生下了我和我的兄弟姊妹们。 山上的狼族几乎不见了,而我们的狼狗族,在父亲的苦心经营下,却越来越发达。为了使我们长大后有碗饭吃,从小父亲就制定了一整套训练我们真正成狗的方案。教我们以母亲为榜样,如何买好主人,看主人脸色行事,在主人面前摇头摆尾;如何看家护院,保护主人的羊群等等。 我长大后,父亲首先把我过继给一个居住在城市,开煤窑发了大财的百万元户。我在新主人家不愁吃不愁喝,出门还有小汽车坐,那日子过得真像过春节燃放的二踢脚,一步登天。待我长到刚懂男女之欢时,主人就给我娶了个洋妞苏格兰牧羊犬。同外国犬过日子,那才有味道呢,像当今花心男人天天泡洋妞似的! 我同洋妞犬如胶似漆,如鱼得水,一连生了十多个中外结合的后代,且个个漂亮,只只聪明。据说,这叫杂交出精品。于是,我的孩子们受到了全市人的喜爱。他们还未长大成人(犬),一个个开着高级轿车的主人,就挤破了我家的门,不是向我的女儿们下聘礼,就是招我的儿子们到他们家当上门女婿。嘿,这日子过得别提多美啦! 人生苦短,狗生更苦短,一转眼就是二十年。按人兽年龄对比算,我已是古稀老人(犬)了。不但当上了爷爷、外公,马上要晋升为曾祖父、曾外公了。闲暇时,主人开着轿车载我到孩子们家走走,他们家家过得和睦美满,个个吃得红光满面。高兴得我抱抱这个孙子,搂搂那个外孙女,心里乐开了花。 高兴之余,我也在想,我们的狼族虽然完了,但狼狗族却兴盛了起来。这也叫做识事物者为俊杰吧!只是我心里悄悄感到悲哀的是,孩儿们身上的狼味越来越淡,而狗味越来越浓啦!真有点负于狼狗这个名字啦! (老邯外传之一) 老邯开饭馆 张记书 人物: 老邯:(40岁),一个瘦得像打枣杆儿,却极聪明的中年人。 老邯妻:(40岁)一个又胖又肥的矮婆子。 拳师:(45岁)一个说话粗鲁的彪形大汉。 群众若干。 1、一个新开的饭店。 门匾推出“隆泰酒家”。 出出进进的顾客。 [画外音]:老邯办店时,取这个名字意思是:生意兴隆,平安无事。因为这个城市自古留下了“狗腿子”多的不大好听的“雅号”。有一句顺口溜道:“京油子,卫嘴子,古城市的狗腿子。”狗腿子多,自然就不大平安。这当然是旧社会的事啦。新社会虽无有狗腿子一说了,但社会上暗暗兴起了流氓集团。所以,开饭馆办酒店,能平平安安发财,实在不那么简单。不信,你瞧瞧老邯这个故事就明白了。 2、老邯走出饭店。 一熟人与他打招呼:“老邯,生意可好!” 老邯勉强答:“好,好!” 有人进店。 老邯巴结着:“请,请进!” 又一熟人与老邯打招呼:“买卖兴隆呀?” 老邯无奈地:“兴隆,兴隆。唉,这年头……” 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小流氓胳膊上挎着一个女郎进店。 老邯皱了下眉头。 小流氓:“怎么,不欢迎?” 老邯陪着笑脸:“欢迎,欢迎。顾客是上帝嘛!” 3、一刁蛮顾客刁难说:“这道菜味道不好,我不要了!” 老邯:“那怎么行?” 刁蛮顾客:“怎么不行!”举手要打老邯。 老邯:“行,行!” 刁蛮顾客抹了一下嘴:“这顿饭先记下,以后再结账。” 老邯:“老这样,我这买卖怎么做呀?” 刁蛮顾客:“老子管你怎么做。你开饭馆我吃饭,你不开饭馆,我别处吃去。难道没有你邯屠夫,老子吃带毛猪不成?!” 刁蛮顾客说罢扬长而去。 4、一桌酒席上,几个光头客吆五喝六。桌上一片狼迹。 一人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放进一个菜盘里。一人高叫:“老板,过来。你这菜怎么搞的,里面还有整个的呀!” 其他人起哄。 老邯走过来,知道又遇到难茬了。 老邯拿起筷子在菜盘里扒拉着,表情急剧地变化:“一粒花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随后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高,实在是高!”众光头纷纷翘起大拇指。 结帐。 5、老邯呕吐不止。 6、晚上。饭馆关门。 老邯按着电子计算机算账。 老邯妻:“今天能赚点吧?” 老邯:“妈的,不行。又亏了!” 老邯妻:“这么着,用不了两个月,还不连我也得赔进去!” 老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眼睛眨巴着,脑袋晃动着,一拍桌子:“有了!” 老邯妻:“有什么啦?” 老邯:“有发财门路啦。” 老邯妻:“哼!” 老邯狡黠地笑。与妻耳语。 7、一大汉进店。前脚刚踏进门,便高声喊道:“老板,好酒好肉快快上来!” 老邯和妻急忙接待这个不速之客。 老邯妻送来一杯热茶:“您先解解渴!” 老邯递过菜单:“请师傅点菜!” 大汉喝一口茶:“还点什么?什么好上什么。” 老邯:“那好。您稍候。” 霎时,酒菜摆了一桌子。 老邯:“您喝点什么酒?” 大汉:“茅台吧!” 大汉狼吞虎咽地海吃海喝起来。 酒足饭饱,大汉开始找岔子:“老板,这菜怎么不是个正经味儿!这茅台酒也像是假的。该不是用这烂菜假茅台酒糊弄老子吧!” 老邯迎上前,作一揖:“师傅息怒。菜味道不好,说明小的的厨师水平低,这菜钱全免了。但酒绝对是真的,是直接从茅台厂进得货。” 大汉一口咬定:“是假的。不信,你自己尝尝!”说着,将杯中酒泼在老邯的脸上。然后,手一扬,酒杯飞向店中央的大镜子。哗啦一声,镜子上的玻璃碎了大半个。 其他顾客一下子围了过来。 一人说:“有好戏看啦!” 一人问:“为什么?” 一人答:“你道这人是谁?古城市的有名拳师。据说,暗地里做了一个流氓集团的师爷。” 老邯仍然很客气,又一抱拳:“师傅,得罪了!” 大汉冷冷一笑,欲出店门。 老邯一步跨到大汉面前:“怎么,要走?您可要走好呀!” 说时迟那时快,老邯突然朝大汉飞起一脚。大汉立刻应声倒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一边往外爬,一边说:“少林功夫,厉害,厉害……” 一顾客说:“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另一顾客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不想老邯还真有两下子。” 众人声声赞叹。 8、饭店兴隆的场面。顾客盈门。 人们热情地向老邯微笑。 一小流氓走过来,也向老邯问候:“恭喜发财!” 9、饭店关门。 老邯算账。高兴地摇头晃脑:“又赚了两千块。” 老邯妻高兴地从老邯手中接一叠百元大钞。 老邯欲交又退回来:“就这么拿去?” 老邯妻:“奖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说的?kiss。”随在老邯腮边“咬”了一口。 老邯大笑。 10、年底。家家户户门上贴上了春联。 老邯来到大汉家。进门便跪在地上:“多亏师爷帮忙。那次真委屈您了!”说着递上一沓百元大钞,“这是小的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大汉接过钞票,将老邯扶起:“好小子,是个干事的。以后别忘了爷爷就是了!” 老邯点头如鸡啄米:“那是,那是。” 老郏的“爱情”故事 张记书 老郏何许人也? 用他自己的话说,古城市知名作家也。因他自费出版过一部一本也没有卖出去的小说集。名曰出书,实为出恭。身边人评价他,一个典型的神经病,一举一动都像孔乙己。往60岁上数了,还没个女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说没女人是假,20年前,他曾稀里糊涂与一女人成过一次家。成家七个月后,女人生下一个孩子,就立即与他解除了婚姻。这件事,我曾问过他:“女人可不要,难道就不想孩子?”老郏长叹一声,说:“孩子是人家的,有什么想头。说实话吧,我与她成家以来,她根本没让我沾过她的身!” 哦,原来老郏只是当了一次代理爹。 再后来,老郏当上一家工厂的临时工,传说爱上了一个30岁的老姑娘。我问他:“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说:“不是,老姑娘也爱我。”我问他:“怎么个爱法,接吻了吗?”他说:“没有,那是年轻人的事,太俗气。”我又问他:“有实质性故事吗?”他说:“她太传统,不领结婚证,可不敢干那事!” 有一次,我同老郏一块出差。我问他:“给老姑娘打过招呼啦?”他说:“打过了。”我问:“反应如何?”他说:“良好。”我问:“怎么个良好?”他说:“我写了个条子,夹在她的自行车后衣架上,就远远吊着等她下班时发现此条。她下班了,果然就发现了。”我问:“发现后反应如何?”他说:“她一把撕了个粉碎,然后骂了一句神经病。”我问:“就这反应?”老郏冲我神秘地一笑,说:“你想想,她要是给咱没意,怎么会骂咱呢!”我立时笑破了肚子。 出差路上还遇到了一件稀罕事儿。我们从古城站上车时,没买上座位,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却被堵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这时,一个漂亮的姑娘轻轻推了他一把,说:“老大爷,借个光,让一下路!”不想,老郏立刻瞪大了眼睛,高声道:“你叫我什么?老大爷。我还没结婚哩,怎么能叫老大爷!”弄得一车厢人哄堂大笑。我说他:“难道没有老大娘,就不能当老大爷啦!” 出差回来,我把这事说给文友们听,笑得大家肚子疼。一位老同志讲,别让他发神经了,帮他介绍个对象吧!大家都赞成。 老同志说到做到,一周后就为他物色了一个。女方是个卖衣服的,赚了不少钱,就是人长得丑了点。双方见面后,都对老同志进行了攻击。女的说:“你说他是个作家,狗屁,窝窝囊囊的,像个山沟老农民!”老郏说:“闹半天,给我找了个丑北瓜。太小看人啦!”我问他:“长北瓜,还是圆北瓜?”他说:“不长不圆,砘子的瓜。” 从此,老郏还是一门心思恋着老姑娘。 一年后,老姑娘突然不见了。急得老郏如猴子吃了蒜,四处寻找。人们传说,她嫁人了。有的说,她嫁到了上海,有的说,她嫁到了北京。 老郏找不到老姑娘,就真的神经了。见人就说:“我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你说这是啥世道!” 我劝他:“要不就再找一个?不找的话,就一门心思搞创作吧!”老郏一拧脖子,说:“我搞创作,就是为了让老姑娘高看我一眼。她都嫁人了,我再写作还有球用呀!” (微型小说) 老婆教我坐牢房 ——一个贪官的自白 张记书 我们结婚时,老婆是一家大企业办公室打字员。人长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外号白牡丹。我那时是组织部干部处一个年轻的处长,又是培养部领导接班人的苗子。我们的结合,可谓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一时间,被机关大院传为美谈。 说真心话,我们开始的确有过几年好光景。大约在我正式坐上部长的位子,家庭就像遇到急风暴雨的船,开始颠簸了。日子过得就如铁锅炖鸡汤,不放肉来只加水,越熬越寡味了。这时,我才发现老婆空有一张好表皮,却长着一张乌鸦嘴。每天一睁开眼,就唠唠叨叨没个完。不是指责你这不对,就是批评你那不行。 失去吸引力的家庭,就促使我常常晚回家,或者借故不回家。 有一件事,是我们矛盾的转折点。有一次,她提前下班来到我办公室,说要同我一起去商场,帮我买一件她早已看中的衣服。她来时,正好机要秘书王晓莉给我送文件,交代完正事,看我工作不太忙,正一边抽烟一边喝茶,就顺便坐在我对面沙发上拉了会儿家常。也是巧了,小王正和新婚不久的丈夫闹矛盾,她就向我诉说了起来。说到伤心处还抹起了眼泪。这一幕偏叫我老婆撞见了。以后,她就没完没了审问这件事。我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从此,老婆像福尔摩斯似的,四处侦探。我回家少晚一会儿,她都要大发雷霆。在我衣服上发现了一根女人穿得毛衣上的毛儿,或者在我身上闻到一股异样的味儿,都要大闹一番。有一次,她悄悄跟踪王晓莉,被小王丈夫发现,终于酿成了风波。王晓莉丈夫误认为小王有了外遇,开始打闹,以至闹到离婚为止。离婚后的小王,来我办公室更勤了。一来二去,我们心理上也弄出了几朵说不明道不白的火花。心里也觉得该给小王弄出点事了,不出点事儿,实在对不起老婆。后来,我们就悄悄好上了。 人真是个怪东西,同小王走在一起后,我反而注意影响了。平时在单位,很少与她搭话。并且每天按时上下班了。对老婆表面也和好了许多。你别说,这时老婆反而不怀疑我有事了。 从此,日子相对过得顺溜了些。尽管同床异梦,但表面热热乎乎。有一年,还被社区评为优秀家庭。 然而,优秀家庭反而出现了越来越多不优秀的故事。我和小王不断偷情,致使她两次怀孕。她哭着闹着,非要我和老婆离婚,同她结婚。我怕闹出事端,就一边劝她流产,一边用金钱摆平问题。这就使我情不自禁产生了捞外快的想法。 回到家,妻子每晚都吹枕头风。说张三多会办事,看人家老婆穿金戴银的,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夸李四真会做人,不仅购了150平米的新房,还进行了豪华的装修,好像他家开着银行似的!再有人找我办事,送来放在烟盒里捻成卷儿的百元大钞,我便装糊涂收下了;有人想提升,送来放进鱼肚子里的金项链,我也装傻拿回了家(当然,也有不拿回家,悄悄送给小王的)。 慢慢地,我的胃口越来越大了。甚至,大张旗鼓送来的10万、20万的,我也敢明目张胆笑纳了。无非帮人家安排个合适工作,或者给送礼人提升个一官半职。反正是你花钱我办事,合理交易嘛! 正当一切事情比较顺利发展的时候,小王同我闹起了摩擦。她看我死活不离婚,和我结不成婚,就拼命在经济上索取,并威胁我说,不给她买100平米的住房,就要把我们的事情公开,不闹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无奈,我只好答应她,半年后满足她的要求。 电视上不断曝光一些贪官污吏倒台的报道。接受他们的教训,我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让我老婆在前面表演,我在后面指挥。万一事情败露,也有个推头。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尽管我一再小心,到底还是出了事儿。在我过50岁生日时,一位迫切想升官发财的下级送给我一匹有半斤重的金马(因我属马),因他在别的问题上露出了马脚,顺藤摸瓜牵出了这件事。不久,我就被双规了。双规后,我如实交代了自己的问题。万没想到,我老婆背着我,还收了200多万元赃款呢! 如今,我已被判刑,在铁窗里度日如年。思前想后,便像一部电影就要结束时,回放过去一幕一幕的镜头,心里就像打翻了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 老人与猫 原计划到D市打尖的,没想到离市还有二十里,车子抛了锚,又赶上深夜,只好就地住一宿,等天亮以后再想办法了。附近没旅店,我只好敲开了村头一个老乡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大爷,怀里抱一只花猫,别有一番情趣。当我说明来意,他十二分热情,说欢迎到他这儿借宿,出门在外不定遇什么麻烦事呢:人与人应该互相帮助,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嘛!从他的谈吐看,并不象一个普通农民,我便问起他的身世。他笑了笑,说原在D市S局当局长,五年前离休回到了老家。儿女们仍在市里工作。叶落归根,回到乡下图个清静。说着,不知怎么碰了一下怀里的猫儿,猫儿就“咪鸣咪鸣”叫了起来。老人就喃喃地说:“对不起,好阿娇。有客人呢!”猫儿果然就不叫了,然后瞅瞅他,又瞅瞅我。 我说,您的猫儿真好看,也真乖! 老人就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告诉我,他原有四只猫儿,是一个幸福的猫家庭,可惜现在只有阿娇一个人了。它有一个母亲,叫阿咪尔,一个哥哥,叫阿龙,一个姐姐,叫阿凤。三年前,就在他老伴去世时,一家人忙着办丧事,阿咪尔无人照管,到村外觅食时,被一个调皮顽童用小口径枪打死了。 老人说着,眼里噙满了泪水。说他老伴也喜欢阿咪尔,它是陪老伴一起“走”的。只是阿咪尔死得好惨,那小子枪法真准,把它的两只眼球都打了出来。阿咪尔死后,三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母亲,他就每天晚上抱着它们睡觉,白天到水坑里给它们捉小鱼吃。 老人的姐姐也喜欢猫儿,就要走了阿娇,他就养阿龙阿凤两个宝贝儿。有一次,他去城里看望外孙子,猫儿托邻居照顾,他在城里住了两天,回来就发生了悲剧,阿龙阿凤变成了两具尸体,是吃了吃过老鼠药的死耗子中了毒。老人伤心地啼哭了好些天。没有猫儿怎么过日子?他就又从姐姐家要回了阿娇。阿娇成了他唯一的心肝宝贝儿。 说到此,老人亲了一下阿娇,阿娇就撒娇地叫了几声,直叫得老人面庞笑成一朵银丝菊花儿,他就将脸久久贴在猫儿身上。 说着话儿,已敲响了子夜钟声,老人将我领进另一间屋子,安排住下,他就抱着猫儿回他的房间里去了。 这一夜,我一直在做梦,而且每个梦都与猫儿有关。天将亮时,我被床下一阵呼呼啦啦的响声惊醒,点燃灯,原来是老鼠在啃咬床下几只木盒子。我拿出盒子一看,原来是三个自制的小型骨灰盒,每个骨灰盒上都镶着一张猫儿的照片,照片下写着它们的名字:阿咪尔、阿龙、阿凤。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再没了睡意。 天亮后,我要告辞时,老人还在睡梦中,阿娇仍抱在他的怀里。我不忍打搅他,放在桌子上二十元房费,然后留一张字条,算作告别。 离开老人家,我心里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离婚 黎明家属院出了个打架专业户。户主是个高度近视的文化人,外号:眼镜儿;妻子是个小个子,但骂起人来,像发连珠炮,外号:小钢炮。眼镜和小锕炮几乎天天磨牙,五天一小闹,十天一大闹。过不了半年就跑一趟法院,闹离婚。眼镜横下一条心,离就离,然而,到了关键时刻,要双方签字时,眼镜利利索索答应了,小钢炮却又哭又闹,要求过头的条件,最后不欢而散。他们打完了“八年抗战”又打完了“三年解放战争”,并没解放,反而越打越激烈了。说是打架,实际是斗气,真正动手并不多。女方则动口也动手。眼镜只是悄无声息地迎战,他不会骂人,更不会动手打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平日里各上各的班,一天不见还好过,节假日就难熬了。为此,眼镜儿尽量加班。小钢炮就又怀疑他是不是单位里有了相好的,要不为什么恋上班呢!弄得眼镜儿哭笑不得。为了保护一个家的平稳,他不得不在家熬这没味道的节假日。因为女儿都已十八岁了,正上高中二年级。眼镜原想,孩子大了,有可能起到家庭的中和作用,使战争降降温,不想,有头脑的女儿,有了自己的思想,并时不时参战了。她站在了父亲一边。 眼镜多了个助手,这更使战争的规模升级了。 星期六,女儿拿回了中考平均八十分的卷子,小钢炮就发火了。她质问女儿:就考这点分,毕业能不能考上大学?就是考上了大学,能不能考进北大和清华?女儿也不示弱:我压根就没想考上大学,更没想考上北大清华!难道你的大学梦没实现,非要让我来代替不成?你太自私了。再说,难道人生价值只有用上不上大学来衡量?比如爸爸,他只不过是个初中生,靠自学,不照样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是个人才! 女儿的话使小钢炮把战火转到了眼镜身上,说“女不教父之过”,看你不把孩子引到邪路上才怪呢?连大学都不想上了。 接着就数落开眼镜的不是来:进机关都二十年了,一块进来的,谁没弄个官帽戴?科长局长的有,市级领导的也有。唯你除了戴几顶什么混蛋“协会会长”的草帽儿,狗屁没有。想当年给市长当秘书,当得好好的,偏偏不干,非要到个破文化部门当诗人,当作家,除了在家坐着耗电、抽烟,又有啥成就?就是出几本小破书,还得贴钱自己印。图个啥?这年头谁不图权、图钱?你图的啥?骂到高潮处,眼镜仍无动静。这更激起了小钢炮的怒火。于是,她就朝他身边蹭来。眼镜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边听她骂街,一边构思一篇《婚姻涅檠》的小说,心想,何不把矛盾再激化一下,把故事推向高潮,权当小说中的主人公就是他和她。他就推了她一把:“离我远一点,今天你这刁婆娘要干什么?”这一推就招来了小钢炮一阵儿嘴巴子。眼镜第一次同她打架,而且打得热火朝天。终于废除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政策。战火蔓延到了星期天,又延伸到星期一。双方都上了班,才算平息。 平息了的战火,就再没燃起来。因为眼镜再没回这个家……(微型小说) 升 官 秘 招 张 记 书 秘书科贾科长鲤鱼跳龙门,连升三级,一下子当上了副市长。弄得我们这些老秘书,一时找不到了北。没想到这小子整天嘻嘻哈哈的,竟有如此神通。据说,还是当今市长甄世仁提名的呢! 嫉妒也好,心理不平衡也好,事情成了现实,只有面对之。进机关谁不为“进步”,弄个一官半职呢!合计再三,我们决定宴请一次老贾,名誉上向他祝贺,实际是向他讨经验。 酒过三巡,老贾进入状态。他先卖个管子,狡黠地一笑,然后说道:“知道越王勾践吗?就是那个卧薪尝胆的勾践。他身边有个大夫,名叫种。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虽不会理政,却很会讨好越王。他的讨好很特别,一不送礼,二不奉称,每天上朝带一包臭蒿子,分给首下人,并命令当场食之。不食者重罚。弄得大家苦不堪言。 “不久,种提升为宰相。你道种为何让众人吃臭蒿子?原来,勾践有口臭病!” 好小子,真行!我们都暗暗向老贾翘起了大拇指。 家 属 楼 市文联领导为解决作家住房问题,计划在市区买块空地建家属楼。申报了多次,上级部门迟迟没有审批。也难怪,这几年城市发展迅速,市区土地飞速减少,哪还有闲置地方! 不过最后倒有了答复,决定将中华大街与人民路交叉口那块地免费划给文联使用,地面积不小,位置也极优越。只是先前是块庙地,也不知敬的是哪路神仙,反正香火很盛,一年四季都有人前来顶礼膜拜。庙地虽未庙(只有几块砖垒得一个小屋),却终日烟雾缭绕,供品堆得像小山。市领导为早日破除迷信,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曾先后把庙地给过几个部门,结果都被人婉言谢绝,好像这里有瘟疫似的。 文联主席是个无神论者,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接到通知,高兴得吃了蜜似的。立即紧锣密鼓张罗起来。跑贷款,找包工队。半年后,就基本竣工。八个月时,多数作家就搬进了新居。 不想,搬进了新居,奇迹就出现了。几乎全部作家搁笔转了行,有的当了税务局长,有得当了工商局长,有的当了银行行长。为建楼几乎跑断腿的文联主席,也弃文从政,当上了眼下最火爆的联通一把手。家属楼成了官楼,送礼者就排起了长队,整日络绎不绝。 从此,这个市就没有了作家。 年长者说:这儿原是一座文庙,清朝年间,当地一个没文化却发了财的大臣改建成财神爷庙,文革中被红卫兵毁掉了。 生肖话世相(之一) 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只不过是个口号而已。如果人们真的这样做了,我们鼠类不早绝种了吗?! 丑:“铁牛”早已代替了我们的工作,我们失宠是必然的。所以,我们要想存在,只有拼命地长肉,然后与人们在餐桌上相会。 寅:现在是小猫屁股都摸不得了,何况我们老虎呢?所以,我正告世人:你要不想倒霉的话,最好别惹我,离我远一点。 卯:“红眼病”是我们兔子的祖传痼疾,难治着呢!今天,我夸下海口:如果谁能为我治愈,我奖他一万美金。 辰:大江大河是我们龙的化身。作为龙,我们的生活是有习惯和规律的。如果谁打乱了我们的习惯和规律,我们就一定会报复他,给他带来灾难。 巳:常言说:无毒不丈夫。别看我表面很柔软,如果你惹了我,我也会冷不防咬你一口的。 午:我就是一匹千里马又有何用?因为当今世上假冒伪劣伯乐太多了。 未:我们什么时候才不被人们宰杀呢?难道弱者只有如此下场!我甚至想和老虎交配,生出一只虎羊,那时,看谁还敢欺负! 申:“杀鸡给猴看”,我们都看了多少辈子了,习惯成自然,已见怪不怪了。说真话,我们最怕的是,人们哪一天醒过腔来,来个“杀猴给鸡看”,我们就彻底完了。 酉:“雄鸡报晓”早已是过时皇历了,因为人们早已有了钟表。所以,我们要继续得到主人的宠爱,只有多下蛋,少讲空话。 戌:人们为什么喜欢我?我心里很明白:因为人天生都是顺毛驴,只要你顺着他,会给他溜舔,他不但喜欢你,还会给你好吃的。 亥:十二生肖中,我们猪族好不容易争到一个席位,还是最后一个。其实,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死,变成人们餐桌上的一道菜! 生肖话世相(之二) 子:外国人与中国人的观念就是不一样,美国人把一只米老鼠捧上了天,还当英雄人物歌颂,可咱们中国人却把我们当毛贼看,连骂人都:无能鼠辈! 丑:我在千百年来的反刍中悟出一个道理:老实人不应该吃亏。若不是这样,这个社会一定不正常。 寅:我们的同类越来越少了,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要绝迹。那时侯,只有猫来代替我们了。说来也怪,我虽当了兽王,人们还是压根看不起,称我们为猫科动物。 卯:我们(玉兔)虽是嫦娥的宠物,但她却不娇惯我们,甚至下凡到人间也不带我们去。我们想看看人间的景致,(因患“红眼病”,目光短浅)看不到,想听人间的趣事,听不见,就拼命拽自己的耳朵,结果拽成了个长耳朵傻冒儿。 辰:叶公是我的好朋友。其实,人们多年来冤枉了他,他是真心爱我的。那天,我突然闯进他的屋,是逗他玩。他也不是怕我,是和我捉迷藏呢!却留下话把,让人每误会了千百年。 巳:天下数我的肚量大,你信不信?常言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肚量够大了吧!可我却能吞相呢。 午:古代,作为交通工具,我奔跑的恐怕是最快的了。于是,就留下了“马上就到”的术语。今天,比我速度快的有的是,比如火车、飞机,可人们并没有改成“车上就到”、“机上就到”。看来,人们还是够朋友的。 未:我向世人宣称:我吃的是草,奉献的是温暖的皮、香美的肉,若不受宠,天理难容。 申:孙悟空是我们猴类的骄傲,他的本事太大了。可我们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本事大了,就要给他戴上紧箍咒呢?难怪,我们大家都不上进了! 酉:我们从来没被人高看过,可到了餐桌上却地位不同了,一下子变成了凤,连臭脚也被称:凤爪。不同的场合,身份就是不一样。 戌:我们狗的家族,有人褒,有人贬,千百年来,众说不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想起一位诗人写的一首诗,其中有这么一句:众人评说乃价值。 亥:吴承恩老夫子真会胡编乱造,写了个猪八戒,来污蔑我们猪族。说我们好吃懒做,我们承认,说我们有作风问题(男女关系),实在是天大的冤案。 生肖话世相(之三) 子:真没想到,我们祖祖辈辈怕猫,今天也有不怕它的时候。但有一条,必须舍得给它送鱼,它才不找你的麻烦。 丑:鞭子抽了我们千百年,我们还是老样子。却得到鲁迅先生的夸奖,甚至让人类学我们:俯首甘为孺子牛。 寅:武松这小子算沾了我的大便宜了,没有我的衬托,他能当英雄吗?! 卯:有人问我:你的眼为什么这样红?我告诉他,去查查字典里“嫉妒”一词是怎么解释的! 巳:美女怎么和我连到一起了?查了半天史书,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据说,某个朝代,有个穷秀才,一时神经不正常,就稀里糊涂地把我同美女划上了等号。我是吃亏了,还是沾光了呢?! 午:常言道 :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于是,世上就出了许多吃“夜草”捞“外财”的贪心人。因吃得过急,就患了咽食病,因劳得不择手段,最后就捞了个局子(监狱)坐。 未:都说我老实,还都吃我的肉。当您走进火锅城时,是否想到,为了您的一顿美餐,我已是妻离子散了呢! 申:我们猴类,见一个干什么都爱干什么,这是我们的猴性决定的。可你们人类老是说我们这一点,好像你们人类不是这样似的! 酉:我们是不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因为,人们早把我们的领域按特区对待了。特区就有了特殊的政策。 戌:有人喜欢我,有人骂我,其实,人们最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我的日子最难过,当主人骂一声“滚”时,别提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多年来,我已懂得了一条道理,作为一条狗,首要的一点,便是没有自尊心。 亥:过一天说一天,过一年混一年。有好吃的别吃赖的。早晚都是个死,能享受点就享受点,一旦刀子搁到脖子上,想享受也晚了。 胜利 万没想到,当年一对杀红眼睛的仇敌,后来成了好朋友,而且一好就是半个世纪。还给后辈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那是抗日战争最后的一年,也是最残酷的一年,老钟在八路军某部当连长,负责坚守狼窝沟1507高地。太平一郎在日军某分队当分队长,担任攻克这块高地的头目。恶战打了三天三夜,第三天黎明的时候,阵地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就是战斗的硝烟。坚守阵地的除了老钟,已再无别人,而且,他的两个肩膀还都中了弹。 突然,又听到了日本鬼子的叫喊声。老钟迅速爬向前沿阵地,拉过一挺机枪,准备迎击,一看,枪里面没有子弹,又爬向另一挺机枪,一扣板机,子弹也打完了。他连续爬向几挺机枪,都是没有子弹。看来,只有用石头,进行战斗了。于是,他就举起一块块石头,向敌人砸去。砸了半天,仍不见敌人影子,他就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只有一个敌人向他冲了过来。他明白了,现在是一比一,敌人也只有一个人了。老钟就想着怎么消灭掉他。只见日本兵端着一杆带着膏药旗的步枪,一步步向他逼来,他就举着一块巨石同他对视着,他想,敌人可能要开枪了。可是,敌人离他只几步远了,仍没有开枪的意思。他再次明白了,敌人枪里也无有子弹了,再细一看,敌人枪上竟无有刺刀,大概是拼杀时刺刀断了。好吧,那就凭实力结束这场战斗吧!趁敌人不备,老钟把石头向敌人砸去,因用力过猛,砸到了敌人的身后。敌人趁机冲了上来,扔了枪,一把抱住了他。两人进行了肉搏战。从山顶打到山腰,又从山腰打到山脚。在他们紧紧地抱住的时候,老钟咬住了敌人一只耳朵,一用力,如吃了一口下酒莱。同时,敌人也咬住了老钟一只耳朵,随接,老钟的耳朵也成了敌人的口中物。 又打了个平手。 当他们打得不分胜负的时候,老钟突然觉得中弹的双臂在往下沉,他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想,完了,这次要败在这个日本兵手下了。他就用出吃奶的力气一挣,挣脱敌人的怀抱,向山的低洼处滚了几米远,敌人也滚了过来。老钟急忙爬起,本想再捡一块石头进行反击,可不听使唤的双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机械地看着敌人,心里再次说,完了,彻底完了。 此时,敌人也站了起来,冲他投来敌视的目光。老钟想,敌人可能要再次扑过来了。如果敌人扑过来,自己只有当俘虏的份了。然而,他等了半天,敌人并没有扑过来,而且,他还看到敌人的两只手正在打哆嗦。老钟明白了,敌人也要垮了,现在打的是精神战。于是,老钟来了勇气,他两手叉腰,高声用日语向敌人喊话:投降不杀,举起手来!敌人果真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老钟胜利了! 1507高地保住了。 日本人成了老钟的俘虏。老钟就押着他来到战俘营。 无巧不成书,后来,老钟执行上级命令,调到战俘营,做管理俘虏工作,他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太平一郎。每每太平一郎见到他,都向老钟翘起两根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英雄,佩服! 老钟就心里想,这胜利与失败原是一念之差呀! 当日军投降后,太平一郎被遣返回国时,他已同老钟有了很深的友谊,他抱着老钟泣不成声,一再感谢他的不杀之恩,并希望今后能成为好朋友,有朝一日,再来面谢他的大恩大德。并悄悄要了老钟一张照片,还在照片后面写上了老钟的家乡地址。 于是,五十年后,就有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当太平一郎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旧军人访华团来访时,竟千方百计找到了老钟,还给他带来了大彩电、大冰箱、高级音响和高级照像机。 两个老人激动得抱在了一起。之后,太平一郎又给老钟来了个九十度深鞠躬,老钟看着他送来的礼品,久久呆立着。 当他看到那大彩电两根竖起的天线时,眼前情不自禁又浮现出当年太平一郎高高举过头顶的两只投降的手! 此刻,老钟心里百感交集! 这天夜里,老钟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两根天线变成了他的两只手。 失落的笑容 Z国人民本来是个快乐的民族,数千年来,歌声笑语充满人间。然而,由于百年战乱和天灾人祸,人民哭的时候多,笑的时候少,依生物学“用进废退”的定律,再加上整天无米少盐,整个国家人民的脸上,除了忧郁,再没有半点笑容了。 没有笑容的国家,就像只有黑暗,没有阳光似的,到处黑洞洞一片。为此,国王愁得饭吃不香,觉睡不安,招来群臣商量办法。大臣们一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想不出一点办法来。看来,笑细胞似乎彻底从这个民族遗传基因中消失了。 怎么办? 一个叫S的大臣出主意说:“我国没有了笑容,是否可从国外进口一些,然后出售给国民呢?” 国王一听是个好主意,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并专拨一万两白银,由他负责,成立了一个“笑容买卖公司”。 于是,S大臣就从一些先进和快乐的国家买来了一批笑容,然后以十两银子一副出售给国民。因价格太高,穷苦百姓买不起,第一批买来的笑容,大部分卖给了各级官员。官员们脸上有了笑容,就如夜间出现了几点星光。可毕竟是少数,夜仍是黑沉沉的。 国王又拨白银十万两,让S大臣购买来更多的笑容。因购来的数量太大,国民手中无钱,一时卖不出去,便使许多笑容变质,有的出现了霉点,有的变朽。S大臣怕捞不回本钱,就降价处理,由原来十两银子一副,降为五两、三两,最后一两一副。购买者仍寥寥无几,使许多笑容最终烂掉了。 经过S大臣数年努力,Z国国民脸上逐渐有了一些笑容。然而,也许是S大臣出售变质笑容的过,使许多国民脸上出现正常的笑容之外,也出现了许多怪笑。比如:狞笑、嘲笑、嬉笑、狂笑等等。 为此,国王再次为难了。这些怪笑像一片片乌云,笼罩了国王的心。他再次招来群臣商议办法。E大臣提议,成立一个医治怪笑中心,医药仍从国外进口。国王听之有理,就拨白银五万两,由E大臣负责去办。 一年后,E大臣启奏国王:成绩不大。原因是这些怪笑,像癌细胞一样成倍扩散,致使连正常的笑细胞也被吞噬了。 国王不知所措。此时,有人向国王推荐了山东泰山脚下一个姓孔的老夫子,说他可以医治此病。国外就请来了他。夫子曰:民以食为天。只要人民有饭吃,有衣穿,自然脸上就有了笑容。 从此,国王就在全国推广种植和养殖业。由原来的向国外进口笑容,改为进口优良种子和先进技术。 数年后,Z国国泰民安,人民的生活丰衣足食。歌声笑语重新回到了人间。 国王为了感谢孔老夫子,就封他为圣人。 (微型小说) 市长的遗嘱 张记书 市长实际是副市长。但不知从何年起,中国人喜欢副职正叫,所以,他虽在副市长的位子上,人们却叫他市长了。 市长姓卜,名政竞。同事们和他开玩笑,叫他不正经。他哈哈一笑,不正经就不正经吧!其实,他一辈子干得都是得民心顺民意的正经事儿。他在任时主抓建委,为市民盖了不少低价住斋楼,解决了一大批工薪阶层住房问题。他却一直住在40平方米二室一厅的一般房子里。 他心里很安然。使他不安的是,一年前让他搬进260平方米的市级领导住宅楼。这楼是在他退下来后,新任主抓建委的副市长建成的。开始,他不愿意搬,可架不住市委书记、秘书长一再做工作,说不搬就是对领导有意见。再加上老伴不住地叨叨,他才搬了进来。可他一进来,就后悔了:我的天,五室两厅,两个厨房,两个卫生间,外加一个储藏室。每个房间少说也有20平方米。大厅足有100平方米,中间拉道网子就是个羽毛球球场。住进第一夜,他就患了失眠症,思前想后,老是睡不着觉。想到他当工人时,四个人住一间12平方米的集体宿舍,每人平均不过3平方米。可哥儿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是开心。当了厂长,也不过住一间办公室,一张办公桌,桌旁搭一块铺板,白天在桌上办公,晚上在铺板上休息。当了工业局局长时,仍住办公室,只是多了个套间,白天在外面办公,晚上在里面睡觉。当了副市长后,开始,临时住在市政府招待所,妻子从农村调入城市后,才住进25平方米一套小家属房。后来,又搬进40平方米一套大一点住房时,他心里就有些不安了,一般工人,有的祖孙三代,还住不到这么大的房子呢!他只老两口,老夫老妻,又没有孩子,却住这么大! 搬进260平方米的住房,压根他就没想过。于是,他的失眠症就一天比一天厉害了。以至又患了夜游症。半夜里,一个人在屋里游来走去,游着游着,就不知东西南北了,不是找不到卧室,就是找不到卫生间。有一次,他误把储藏室当成卫生间,往米面上撒了一泡尿,第二天让妻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决定调房,调小一点的。立马找市委书记递了申请。市委书记找他谈话,劝他,为革命干了大半辈子,现在退下来了,也该享几天福了。他说,这不是享福,是受罪。市委书记无奈,推说马上要开常委会,让他找秘书长解决。秘书长是他在任时亲手提拔上来的,见面说话自然无遮拦。秘书长说,市级干部住这房,是常委会内定的。你要搬出去,不是给别人脸上架难看!就你革命,就你不脱离群众,人家都不如你,是不是?! 他决意要搬,秘书长说,那就提到常委会上,研究之后再说吧! 这一研究,就两个月没消息。他的失眠症就与夜游症两症合一,病入膏肓了。为领导服务的专家门诊,每天都派人来为他诊治,都不见轻。劝他住院,他却死别着说,不搬家,就不进医院门。 待在260平方米的家里,每日躺在床上痴痴地看天花板,叹声连连。秘书长来看他,他都不理。秘书长说半天好话,要他开口,他说,我的天数不多了,现在留下遗嘱,请你转告领导。秘书长说,老领导,我听着呢!他说,我死后火化了,千万给我定做个小型骨灰盒,装进去。大房间我实在住不惯,心里控的慌呦! 秘书长呆站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次日,市长就过世了! 手 如果说宗爱上了丽的人,倒不如说是他爱上了她那双美丽的手。她的手指像她的两条腿一样长得修长,每根手指都像雨后出土的嫩笋,伸出手掌,让人联想到泰国进口的大香蕉。宗看了就入迷,就十分激动。 宗是个钢琴家,他想,如果丽也弹钢琴的话,一定会弹得很出色,可惜她的一双手当了两只桨,在商海里划船。 第一次约会,宗就说:“丽,你弃商改弹钢琴吧!” 丽甜甜地一笑:“我是那个料吗?” 宗说:“是,就凭你那双手。” 第二次约会,宗再次赞美她的手,并感叹这么一双玉手不搞艺术,实在令人惋惜。丽再次笑笑,然后伸给他右手说:“一个懂麻衣相的人给我相过手面,说我手上的财线很深,将来一定会发大财的。如果改弹钢琴,不就辜负了手上的财线吗!” 宗就久不言语,心里说,也是的,弹钢琴能弹出钞票吗?自己虽成了钢琴家,可每月还不是那有数的几张老头票。除了吃穿,连栋房子也买不到。就说:“也好,如果我们将来成了家,一个搞艺术,一个经商,艺商结合也不错。” 丽就赠宗一个热吻! 丽穿着打扮很讲究,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她出手大方,同宗认识不久,就给他从里到外换了“包装”。宗很过意不去,还未结婚,就让女方破费,这叫什么事呢!在感激她的同时,又觉得失去了男子汉的尊严。丽就在送衣服的同时,再送一个长吻,并说:“谁让我爱上了你呢?” 宗心里就像爬上一只小蜜蜂,甜滋滋的。 他们的爱情发展很快,不到半年就如胶似漆了。宗的单位,丽不止一次来过,而她的单位却不叫宗光顾。她说,她在公司任总经理,不愿在结婚前就让她底下的人对她未婚夫评头论足的。她要在结婚时突然向大家宣布她找了个钢琴家,好让人惊喜一番! 宗本来就腼腆,就笑着说:“好!” 宗常常觉得丽是个女强人,可又觉得她虽是强人,却又不乏女性的温柔。常能在她的眼睛中读出对他春风般的爱意。 高兴时,宗就为她弹钢琴。他最拿手的曲于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弹到悲怜处,丽就泪流满面,说:“我很怕这个曲于,我怕我们将来也是这个结局!” 宗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又不是古人,谁会于扰我们的爱情呢!” 丽两眼红红的。临走,说要出趟远门,做成这笔生意,回来就结婚。宗就恋恋不舍地望着她说:“早去早回!” 丽走后,宗像丢了魂似的,他盼着丽回来成婚。心烦时,就一改过去的脾气,逛街逛商场。一天,在逛市里最大的大世界商场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丽,她一改过去的服饰,挎着高级鳄鱼皮小包,在柜台前挤来挤去,她是出门回来了,又为自己买东西吗?突然,那双漂亮的手伸向一个外国人的口袋,就在钱包离开主人时,那美丽的手被另一只手钳住了,那是便衣警察的手,只听“咔嚓”一声,她的手就戴上了铐子。 宗心里一惊:“丽……你?” 丽低下了头,随便衣警察而去。 半月后,丽再次找到宗,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你还能接受我的爱吗?我是真心爱你的!本来,我想干完这次就洗手,就嫁给你学钢琴,不想,就栽了……”她哭得说不下去了,伸过两只手,想再抱一次宗,宗两跟木木的,不知如何是好! 晚上,宗就以弹琴驱逐心里的烦恼,可怎么也弹不成调子,打开钢琴,原来断了一根弦! 熟悉的陌生人 小张和小王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又住在一起,是对门邻居,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 两家关系很好,你来我往,甚是亲密。 小张家住房头,他就因地制宜开了个小卖部,让母亲坐摊,卖些烟酒酱油醋等生活日常用品。既为家属院带来了方便,也为家里带来了一些小收入。 小王就常来买些东西。 一次,小王家来了客人,他来买两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小张妈收钱时许是算错了帐,多要了两块钱。小王愣了一下,想说明情况,又一想,两家这么熟,何必为两元钱伤了和气呢?就没言声。回到家,送走客人,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找小张说一声?又怕小张笑他小气,就忍了。 又一次,小王家忙着炒菜,菜下锅了才发现没有酱油了,就急匆匆推开小张的小卖部,结果,小张妈又算错了帐,多收了两毛钱。事后,小王心里再次不平静,就想找小张真的说一声。思来想去,结果又再次忍了。 再次忍了的小王就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向邻居们四处说小张妈多收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这档子事。知道了这档子事,就影响了小张家的生意。谁愿意多花钱吃亏上当呢?甚至有的老太太也怀疑小张妈多收了她的钱,只是自己算不清帐。再后来,不知怎么又传出了小张家的小卖部货次价高的闲话。 当小张知道了这事与小王有关时,就找到他家,将一张百元大钞甩给小王。 小王说:“你这是干什么?” 小张说:“弥补你的损失。真是的,都是熟人,有话说到明处,何必来这一套!” 小王痴呆半天,将百元大钞丢出门外,也将小张推了出去。 不久,小王申请换房,离开了这个院。 小王离开了这个院,小张家的小卖部很不景气。后来,就关门了。 从此,小张再与小王相遇,就成了陌生的路人。 死亡实验 君是县城里出名的好孩子。他很要强也很好学。从上小学一年级,就当班长,一直当到六年级。六年级时,他入了少先队,就当少先队大队长。他功课一直是拔尖的,经常考第一名,偶尔,有一门功课考了第二名,他心里就不舒服。他要当第一,将来做个出人头地的人。将父母望子成龙的愿望变成现实。他从记事起,就记住了父亲给他讲过的一位名人的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父母调市里工作后,他转到市一中上学。学习成绩一下子变成老和尚的帽子,平不塌了。别说考第一,就是第二、第三都轮不上他了,最多只能是个上中等。市里的孩子太聪明了,他怎么赶都赶不上。 这怎么办呢?他再不能拿着考第一名的成绩单在父母面前炫耀了。父母工作有了变动,都只顾忙自己的事,除了在生活上关心他,似乎在其它方面询问得少了些。但君心里却不是滋味,不考第一名,将来怎么能考上北大或清华。 强烈的好胜心似一把火,烧得他坐卧不安。他要赶上市里孩子,还要超过他们。他把吃饭时间用在了学习上,他把睡觉时间也用在了学习上,但仍赶不上市里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同市里孩子比,他怎么这样笨呢! 一天,他读一本杂志,突然读到某专家一篇《人怎样才会更聪明》的文章,文章中说:经历死亡边缘挣扎,又活过来的人最聪明,而且能成就大事业。君眼前似乎一下子亮了扇天窗,他想,这大概就是中国人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这天夜里,他便孕育起一个死亡试验的计划。他要经历死亡的挣扎,而且要再活过来。主意拿定,他又酝酿以什么方式进行试验:从高楼上跳下来?不行,万一跳不好跌残了呢!到大海里经风浪?也不行,他不会游泳,万一没人救,真的淹死了呢? 一个个设想都不成功。怎么达到目的呢? 一天,看电视剧《宰相刘罗锅》,他大受启发。剧中,皇帝赐和珅上吊自缢,触动了他幼小的心灵。君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他要以这种办法,达到在死亡线上挣扎,而又活过来的目的。 他听人说,上吊的人一般七分钟才能吊死,那么,他就决定只吊五分钟,既死不了又经过了死亡锻炼。有了这个计划,他心里如喝了一碗白糖水,甜滋滋的;经过这一磨难,他就可以变成市里最聪明的孩子了,他又能考第一名了,而且是市级第一名。 这五分钟选在什么时间呢?他思忖着,选在妈妈下班前最合适。他知道,妈妈是个很遵守时间的人。她每天下午下班六点半准时到家。最近父亲出差,她心里除了工作,就是他这个宝贝儿子,回来更准时了。 死亡试验最后定在星期五下午进行。因为变成双休日后,星期五实际上成了周末。周末,妈妈最喜欢带他到西湖春大酒楼吃西餐,体验外国人的生活习惯。有意思,自己经过一场特殊考验,再去吃西餐,一定别有一番风情的。 于是,他就将这一计划悄悄写进日记里,待经过考验,他变成市里最聪明的孩子后,再将这篇日记捧到父母面前,给他们个惊喜。 星期五下午四点钟,他就离开了学校,然后到商店买了一根漂亮的尼龙绳,这根绳子一定要精心选择,因为事过之后,是很有保存意义的。 五点钟,他回到了家。他读了一会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他就看桌上的钟表,钟表似乎在向他微笑,夸他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敲过六点的钟声,君心里很激动。他想到,他的这一试验,一定是新时期中学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不定会载入世界吉尼斯大全呢! 此刻,他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叮嘱她一定准时回家,又一想,打电话还有什么意思呢! 六点二十分,他将绳子系在了门后的门楣上。因为系在那儿,妈妈一推门就会发现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抢救他。那么,他就真正成功了。 此刻,他只有等待六点二十五分的到来了。六点二十五分离六点半只有五分钟。 嗒嗒嗒嗒!秒针在跑,分针在移,六点二十五分到了,君毫不犹豫地上到凳子上,将脖子套进绳套里,然后蹬翻了脚下的凳子! 写到此,我想,读者朋友,也定和我一样焦灼地等待君的妈妈回来吧!然而事情偏偏这么巧,君的妈妈就要下班时,公司来了紧急任务,老板要她加班。六点半,她向家里打电话,要告诉儿子晚些时回家,电话铃响了许久,无人来接,她心里说,儿子一定还没有放学吧!七点钟,她又向家里打电话,仍无人接,她心里说,说不定儿子自己到外面吃饭了呢! 八点钟,她下了班,就急急往家里赶。一推门,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把她吓傻了!儿子吊在门头上,舌头已吐出老长。他早已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她抱住儿子的脚,就失去了知觉! (这是某地发生的一个真实故事。笔者只是将它写成小说而已。当这个孩子被一根无辜的绳子吊死的时候,那垂下的尸体,在多少人脑海垂下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呀!)(微型小说) 死亡形式 张记书 在暨南市市长林儒堂,就要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时候,突然就去世了。他的死,就像他5年前突然当上市长一样,再次爆出新闻。5年前,他本来作为一个内定市长的陪衬,当上市长候选人的。不想,也不知代表们发了哪门子邪,不顾上级领导的一再暗示,硬是让内定市长人落选,把他推到了市长位子上。他在任期间,报纸上不断登载他的新闻。比如,他提议、并亲抓为下岗职工建造的一幢幢低价住宅楼,受到了市民的热烈赞扬。再比如,他一次次深入到信访局,为信访群众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难题……总之,他的口碑很好。 现在,他死了。他的遗体就躺在殡仪馆的太平间里,等待着火葬炉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此刻,笔者突发奇想,写出林儒堂三种死亡形式,其中一种是真实的,请您猜猜是哪种? 一 这是2009年国庆前夕的一天。迎大庆,使市里的各项工作像拧紧发条的钟表,一环紧扣一环。所以,作为市长的他,便忙得像个机器人。从早上5点进办公室,然后出去开会、开会,再到晚上10点回到办公室,先后开了3个大会4个小会。 10点钟,还约见等了一个礼拜的城建局局长来汇报工作。城建局长刚汇报了一半,他就因心肌梗死,一头栽到办公桌上,去世了。 他的追悼会开得很隆重,省长不但发来了唁电,还派省政府秘书长亲自光临,主持追悼会。他的接班人——一位年轻的副市长宣读悼词。自发来给他送葬的市民排起了长队,连殡仪馆的花圈都买光了。 市报、晚报都作了重点报道,头版黑框大照片下,刊载着他的重要事迹。 一个月过去了,市民们还在谈论他。 两个月过去了,市民们还在怀念他……二 这是2009年国庆前夕的一天。迎大庆,使市里的各项工作像拧紧发条的钟表,一环紧扣一环。所以,作为市长的他,便忙得像个机器人。从早上5点进办公室,然后出去开会、开会,再到晚上10点回到办公室,先后开了3个大会4个小会。 此时,他才有了休息一会儿的时间。生活秘书给他冲了一杯咖啡,他刚要喝,打进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眉头紧蹙。电话是一个与他称“哥们”的黑社会老大打来的,嗓门很大,话语很强硬。 接完电话,他就爬在了办公桌上。大约11点钟,他突然推开17楼的办公室窗户,像一只射门的足球,弹了出去。然后,幻化成一个大问号,挂在暨南市的夜空,缓缓降落,变成一个大叹号。 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遗体在太平间躺了三天后,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代表组织“看望”了他一眼,就草草火化了。 市报、晚报也只发了个称他“不幸去世”的简讯。 一个礼拜过去了,人们还在猜测他的死因。 两个个礼拜时,他的死便像一瓶失效的胶水,一点黏性也没有了! 三 这是2009年国庆前夕的一天。迎大庆,使市里的各项工作像拧紧发条的钟表,一环紧扣一环。所以,作为市长的他,便忙得像个机器人。从早上5点进办公室,然后出去开会、开会,再到晚上10点回到办公室,先后开了3个大会4个小会。 回到办公室,他才有了休息一会儿的时间。他想喝一杯咖啡,以往都是生活秘书小张给他冲,今天怎么不见他的面?他就自己冲了一杯。刚要喝,市纪委书记老常带着几个人推门进来。老常表情异常凝重,他向他介绍了一位代表省纪委的领导,然后,省纪委领导就宣布了一项对他实行“双规”的决定。 这之后,他便杳无音信。 一周后,人们风传,林儒堂表面是个好官、清官,实际上是个贪污上千万元的大脏官。 又过了些日子,传来他的死讯,说他在事实面前拒不认账,死在了法警的警棍之下。 他的遗体像一条卷曲的狗,在殡仪馆躺了许多天,都无人问津。一天深夜,火葬工就悄悄把他处理了。 市报、晚报连一个字都没提他。 一个月后,人们还在说他,这年头好人坏人难分哩! 两个月后,人们还在念叨他: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一当上官,就变坏了呢? 四季歌 三月里,好春光。 高女人、矮女人扯闲片儿。 高女人:“喂,二狗子拐来个外地姑娘,知道不?” 矮女人:“知道,知道,听说是南方的。” “不对,不对,是北方的。还是个城市妞呢!” “小子还怪有本事的。” “现在的年轻人,唉!” “他们可热乎呢!我亲眼看到,他们还在一起亲嘴哩。” “全是电影教坏的。” …… 六月里,南风凉。 高女人、矮女人扯闲片儿。 高女人:“二狗拐来那妞肚里有了,知道不?” 矮女人:“知道,知道。那天,我还看到那妞呕吐呢!” “有了也不老实。夜儿个黄昏,我路过二狗家,见窗子上印着俩人影儿,一会儿就灭了灯。” “你没听一会儿?” “听来着。可有好戏哩。” “什么戏?” “床板儿响了伴宿呢。” “现在的年轻人,唉!” “都是社会把他们教坏的。” …… 九月里,百果香。 高女人、矮女人扯闲片儿。 高女人:“二狗那女人肚子大了,知道不?” 矮女人:“知道,知道。我见她每天都穿个大宽裤子。” “可到现在也不典礼,听说连结婚证也没领!” “领不领那张纸儿,还不照办那事儿。” “现在的年轻人呀,唉!” “全是让世道惯坏的。” …… 十二月里,雪打灯。 高女人、矮女人扯闲片儿。 高女人:“二狗家那女人该生了吧?” 矮女人:“该啦,该啦。怕就在这个月里。” “怎么这几天不见他们了?” “该不是去城里住医院了?” “现在的年轻人兴在医院生养呢!” “唉,都是新潮流。咱们那时候,找个接生婆就完事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高女人儿子走过来插嘴道。 “我们在说二狗家那女人呢。”高女人道。 “二狗家哪来的女人?” “他不是拐来个外乡女嘛!” “哈哈哈,那是个男的。他们一起做生意哩。” “男的咋留恁长的头发?” “现在城里兴这呢。” “妈的,闹半天,是个男的。把老娘的眼好打哩!”矮女人叹道。 “唉,这世道,连男女都不分呢,你咋说!”高女人道。 送你一束红玫瑰 张记书 当翔和雪在京城富豪大酒店相遇时,双方都惊奇地望着对方。 雪盯着翔苹果牌高级手机,心想,他竟然成了大款。 翔盯着雪丰满的身体上穿着时髦的连衣裙,心里说她竟然来当陪酒女郎。 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一千多个日落日出使他们都变了。翔回头望了一眼一同来的女秘书小倩,小倩一丝复杂的表情浮上面庞。本来,到这儿来的目的是请小倩,想将他们的关系向前推进一步的,没想到,一见到雪,他心里就如吞了个五味果,他心里真正装的还是雪。 小倩似乎看出了翔的神情,心里就很是不悦。 此时,翔就对小倩说:“请你去买一束红玫瑰花来!”。 尽管小倩不高兴,但翔的话就是命令,是不容违抗的,她就怏怏不乐地离开了酒店。 翔心里很不平静,往事如潮,奔腾不息。最难忘的是三年前那个黑色的七月,雪以优异成绩考入京城一所名牌大学,而他却因成绩不佳名落孙山。就在雪起程去京的头天,他买了一束红玫瑰在她家门口等了一个晚上,她都没出来。一打听,才知她提前进京了。后来,那束玫瑰花就在他心里枯萎了。他想,怕是没这个缘分呢! 雪上了大学,他跳进了商海。雪的学业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却奇迹般地大发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此时相见正是时候,翔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却成了大款,这年头,谁敢说大款不能和大学生划等号! 翔底气十足,一扫三年前给雪送花的那个畏缩样儿。 他问雪:“大学生活可好?” 雪就笑笑,说:“好。” 他又问雪:“大学毕业出来干什么?” 雪又笑笑,说:“没最后定下来。初步决定给一个大款当秘书,就像你领来的那位一样。怎么样?” 他忙说:“那么就到我这儿来吧!” 雪仍笑道:“有那个必要吗?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原想今儿个陪大款能弄两张老头票的,看来泡汤啦!” 翔一下子怔住了。 说话间,小倩捧着一束花儿回来了。她只瞅了翔一眼,就把花儿献给了雪:“这是我们经理的一片心意,请收下!” 雪接过花儿,不屑一顾:“这花值二百块吗?” 于是,这顿饭就吃得极没味道。翔在两个女人眼波飘来飘去中度过了一个极难熬的晚上。 与雪分手时,翔甩给她十张老头票。雪就笑得分外甜。 回到住处,翔心里仍很难过。小倩是最了解他的,就调侃说:“送人一束花儿,后悔了?” 翔不语,眼睛潮湿了。 小倩就做了个鬼脸说:“莫后悔,我买的那束花儿是假的,塑料的,那样的女人不配送真花儿!” 翔说:“真的?”就一下抱住倩,吻了一口。 第二天,翔就亲自买了一束鲜红的真玫瑰花送给了小倩。 小倩接过花儿,嗅了嗅,说:“味道还鲜。不过,我不需要这廉价的东西。”说完,随手将花扔进了垃圾箱。 翔羞愧难言! 酸橘子·甜橘子 爸爸给女儿买了一兜桔子,是酸的。他希望女儿食之,懂得生活不都是甜的。 不想,女儿吃得津津有味。 爸爸又给女儿买了一兜桔子,是甜的。他希望女儿食之,懂得生活不都是酸的。 女儿吃了一个,久久不语. 爸爸问:“不好吃?” 女儿答:“没意思。” 从此,爸爸就只给女儿买酸桔子。 女儿就苦笑。 忽一日,女儿自己买了一兜桔子,是甜的。 爸爸说:“你不是只爱吃酸桔子吗?” 女儿就嬉笑:“我给你说反话你都不知道。 从此,爸爸只给女儿买甜桔子。 可女儿一个也不吃。 后来,女儿成了科学家。 爸爸说她是酸细胞培养起来的! 女儿就甜甜地笑。 爸爸再买的甜桔子,女儿就开始吃了。 爸爸也陪她吃。 女儿说:“还是甜桔子好吃!” 爸爸就由衷地笑,面庞笑成一朵银丝菊花儿! 第三章 太监 张记书 太监,是俺们庄村长甄台鉴的绰号。 俺们庄是藏在太行深山旮旯里的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山村,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只需要半袋烟工夫。村名叫夏艾庄,因村后的山上长满野艾,夏天的南风一吹,整个村子都是艾香,故得此名。可外村人却叫它狭隘庄,除了说它村子小,怕是还有另一层意思吧!别看村小,深山出俊鸟,清朝末年还出过个举人哩。那举人一直活到解放后才过世。 俺们庄村长的大名,还是老举人给取的呢。台——代表印台,鉴——鉴别、鉴定的意思。你想,管印台又鉴别、鉴定他人的人,还不是官吗!果然,台鉴长大成人后,就当上了村干部,裤腰带后边就系上了村里的大印。公社化时,村子叫大队,官叫大队长;公社改乡政府后,大队改成村委会,官叫村长。他一当就是40年,从一个玉米刚抽穗时的20岁小伙子,一直当到60岁的老棒子面,还坐在官位上。40年没啥大政绩,除了为村里争来个“贫困村”,就是为他争取来一个耐人寻味的绰号——真太监。 他刚当官时,可不是这样儿。那时年轻,血气方刚,办事一是一二是二,钉是钉卯是卯,从来不含糊。自从文革中住了半年县革委学习班,他就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品性全部退化了,像患了软骨病。见了上边当官的,一副典型的奴才像。你听他说的话儿多巴结:“张乡长,您千万、千万吃好呀!”“李书记,您一定、一定喝足呦!”“王主任,您可着劲儿玩痛快哟!”村里人说他,手里少了根佛尘,多了个酒杯。 忽一日,从上头传来精神,说要民主选举村长。一时间全村似开了锅。人们伸长脖子打问:“这村长也能选?”见过世面的人就说:“咋不能?外国还实行民主选总统呢!”接下来,就有两个人开始跃跃欲试要争村长位子了。一个是复员军人小三子,一个是在外面经商发了财的二楞子。他们俩变着法儿买好村民们。你上午给张家送鸡蛋,我下午就给王家送香油。你请李家到镇上下酒馆,我就邀赵家到县城泡舞厅。折腾一个月,等正式选举时,互相骂街,还动了手,差点儿出人命。最后乡政府宣布选举失败,仍任命甄台鉴为村长。 甄台鉴重新当上村长后,办得第一见事,就是从乡里要了一笔款,买回一台日本产的29吋彩色电视机,放到村委会。试机那天,乡长亲自来村祝贺。他坐在首席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演《雍正王朝》。电视里太监正捧着个什么宝贝献给皇上,电视外,村长双手捧着酒杯向乡长敬酒。皇上呵斥太监:“滚下去!”乡长怒吼村长:“扯蛋,这杯酒你替我喝了。”电视里和生活中似同演一出戏。 此时,我又想起“太监”这个词儿。记得我小时候问老举人:“什么叫太监?”老举人捋着银须说:“就是阉割去阳物,侍侯皇上的人。”之后,他感叹:“其实那太监,在阉割阳物之前,早已把自尊和灵魂阉割了。” 只是,我那时不懂这话意思罢了! 陶瓶 那炳是研究古陶瓷的。在W市陶瓷公司提起他没有人不知道。倒不是因为据说他是慈禧的后裔,也不是他长得象少数民族的样儿,只因他的一篇关于古陶瓷的论文在一家权威性杂志发表后,又到日本转游了一遭儿,洋水里一泡,象镀了一层金,于是就身价百倍了。在W市陶瓷行业里,算是小腿上绑大锣,走到哪儿响到哪儿。 他除了研究之外,还时常仿制古瓷器。他仿制出的东西极象原样儿。别说外行难辨真伪,就是内行也常常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次,那炳到黑市上转游,忽被一古瓶吸引。那古瓶构思独特,造型新颖。他仔细品鉴,认为是一件稀有的汉代珍品,爱不释手。问价多少,竟要五千。他讨价四千,卖主仍不肯出手。他一气之下,除将一个四千元存款折给他外,捋下手表,脱下西装统统掼给他,许是感动厂卖主,方才成交。 围观者甚多,都笑他痴。一个破瓶子哪值那么多钱,怕是钱烧得发神经吧! 那炳得古瓶,欣喜若狂:心里乐得冒甜泡儿,一路奔走,一路哼小曲儿回到家里,整整几日闭门不出,手托古瓶瞅来看去,如被古瓶勾去了魂儿。 老伴得知他花那么多钱买了个破瓶子,早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可又有啥法儿?只是一声声长叹。之后,将每天见肉改为每礼拜见肉。 那炳将那瓶子瞅了月余之后,就开始配方,然后和了块陶泥,仿制起来。从早到晚,捏好毁掉,毁掉再捏,一直捏了足有十天,方捏成一个满意的瓶坯。于是,他拿出心爱的毛毯将瓶坯裹起,小心翼翼拿到瓷厂里烧制。 五日后,仿古瓶烧成,他抱回家,如当年第一次抱着刚出世的大儿子。回到家与老伴见面,竟象小孩子似的,声音颤抖着:“成功了,成功了!”一颗热泪夺眶而出,滴在瓶上,渐渐溶开。 他放下仿古瓶,长出一口气,跌坐在藤椅上,一连抽了五支烟。 此事传开,一时成为w市佳话。亲朋好友纷纷来观瓶祝贺。那炳摆酒席五桌,招待来宾贵客。酒过三巡,方将古瓶仿瓶一并拿出。众人饱享眼福,赞不绝口。一致认为古瓶与仿瓶珠联璧合,相映成辉,堪为一代绝唱。那炳乘兴大碗喝酒,直醉得天卧床不起。 之后,又有不少同行光顾观瓶,亦交口赞颂。 三年后,在W市召开中国第一次古陶瓷研究会。北京来了不少名人专家。会议期间,那炳将古瓶和自己的仿制品一并拿出,请专家鉴赏。一专家细看了会儿,然后抽烟;抽罢烟后,又细细看,突然用小锤将古瓶砸破。这一砸把大家都砸懵了。他却哈哈大笑:“假的,假的,这是一件仿制品。” 那炳如坠云雾山中。 专家接着说:“目前,在我同现存的这种汉代古瓶只有两个,是从河南密县打虎亭汉墓中出土的,一个在北京历史博物馆内,一个仍在打虎亭汉墓内展出。” 那炳两眼直直紧盯专家。 专家又冲那炳说:“这个古瓶虽是假的,但你仿制的这个却如真的,从配方到造型都如真的一样,其价值同原瓶几乎同等。” “哗……”众人皆鼓掌。 那炳不知所措! 这在古陶瓷仿制史上是罕见的。 特殊鼓掌的人 张记书 我曾写过一篇小说,题目叫《不鼓掌的人》。说的是东升煤矿隐瞒重大事故,欺上瞒下,好大喜功,召开“千日无事故”庆功会,我——局党委宣传部长,代表局党委前去参加会议,会上发现会场东北角一个不鼓掌的人。原来这个人只有一只手。会后,我千方百计想找这个人了解情况,却被矿领导婉言拒绝。我感到这里边必有猫腻。回到局里后,如实向局党委作了汇报。局党委及时作出决定,派调查组到矿上深入调查。终于查清了东升矿在一年前一次瓦斯爆炸中,五位矿工遇难,八位矿工致残的事实。 于是,局党委立即作出决定:撤销矿长贾文明、矿办室主任尚有德的职务。并选派了有多年工作经验、办事诚实的局纪委主任石有根任东升矿新矿长,石有根的秘书陈立志任矿办室主任。新领导上任那天,我再次来到了东升矿。矿上召开了欢迎会。大会开始后,我首先代表局党委宣读了任命书。 接着是石有根即席讲话。他的话言简意赅,有板有眼,落地生根:“工友们,上级领导信任我,让我来挑东升矿这副担子,我决不辜负局里的希望。要干好工作,全在你们的配合啦。希望大家帮助我,支持我,监督好我。我哪儿做得不对,立即指出来,以利于我及时改正!” “哗……”掌声四起。 “我保证说到做到,不放空炮。更不会对不同意见者打击报复!” “哗……”又是一阵掌声。 “安全生产永远是第一位的。只有不出事故,或少出事故,才能保证生命安全,完成生产任务。出了事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瞒不报,用工友的生命开玩笑,以工友的鲜血写自己的政绩。我老石决不会干这种缺德冒烟、上对不起领导,下对不起你们,中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事的!” “哗……”掌声更烈。 此时,我再次观望会场的东北角,发现有两个特殊的鼓掌的人,一个人的右手与另一个人的左手不住地合在一起,发出响亮的掌声。我走向他们,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上次那个不鼓掌的人。原来他们都是在一年前那次矿难中失去了一只手。 我激动地两手抱住他们的两只手,热泪盈满眼眶,同他们的泪水流在一起! 天作之合 花花在乡卫生院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医生颇有感慨地说:多亏喝的是假农药,要不那么大的量,无论如何是抢救不过来的! 花花娘眼里就噙满了泪珠,望着女儿那蜡黄的小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女儿第二次自杀了,第一次是上吊,也亏了那条糟麻绳,刚吊上,就断了,寻死的花花就从梁上摔了下来。 娘想:也真是的,换个亲有什么想不开?如今的年轻人心野呢!不像她们小时候,听爹娘的话,让嫁谁嫁谁。她嫁了现在的拐男人,尽管当时心里不情愿,不照样生儿育女。不幸的是,儿子又仿了他爹,也是个拐子,弄得说不上媳妇,只好用女儿换亲。 娘叹一声,见花花睁开了眼睛,就又劝说:妮哟,你讲爱情,就不怕你哥成不了家,让咱家断了香火绝了后?你的心好狠呢! 花花瞪着一双无神的眼,一声不言地看天花板。 娘仍不死心:其实,那边那个男人,我看过了,模样还行。虽比你大几岁,也是个残人,可比你哥强,能下地能干活,不像你哥拄着双拐,只会吃饭。再说,人家妹妹比你还小,比你还水灵,两家换过来,咱们不吃亏! 花花死了两次没死成,把事情看淡了,情感也麻木了。她把脸转过来,对娘说:我再不死了,给哥换亲吧! 娘眼窝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抱着女儿,亲昵地说:好妮儿,到底心疼爹娘哩!爹娘死后,下辈子转牛转马,给俺妮儿拉磨都乐意呢! 娘就陪花花熬过这漫长的夜。娘还想,等花花好好睡一觉,精神头足了,再开导她一番。 半夜里,花花说肚子疼得难受,慌得娘四处找医生,结果,连个医生毛也没找到,娘就说忍忍吧!第二天,待医生来上班,花花早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娘趴在花花尸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说妮的命为啥比黄莲比苦胆还苦呢?! 想死时,死不了;不想死了,反而死了!这是命?命运在给人开玩笑吗? 果然,新的玩笑故事就发生了,在花花去逝一个月后,给花花换亲的那个男人也去世了,是在上山打柴时摔到山谷里摔死的。出事之后,男方家又找到花花家,说还按原来的换亲办,一对结鬼亲,一对结人亲! 花花娘就含泪点了点头。于是,花花就坐上鬼轿,出嫁了!花花的拐哥就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花花娘说:这是命! 乡里人也说:这是命! 一个百岁的清朝遗老捋着稀疏的胡子说:这叫天作之合! 跳楼秀 张记书 早上八点钟,当初升的太阳给古城带来希望,带来温暖的时候,下岗工人小方悄悄爬上了市中心国贸商厦的十三层楼顶。与其说他要结束年轻的生命,不如说他在表演一场自编、自演、自导的跳楼戏。以此引起社会注意,或许会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小方本来是有工作的,在钢铁厂当炉前工。工种虽不太好,但每月能开一千来元的工资。支撑一个小康家庭没问题。自然换来农村妻子太阳般暖融融的笑脸。小日子便有滋有味。万没想到,在外人看来铁打的厂子,一下子变得像纸糊得似的,说不行就不行了。他成了下岗工人。开始,他发了一个月愁,第二个月就出去找工作。转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活儿。妻子脸上的阳光消失了,打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格局,她干脆丢下儿子,回了娘家。一个家庭被乌云笼罩了。第一年,政府还每月发放300元救济金:第二年,变成每月200元:第三年,每月只100元,也时常拿不到手中。小方开始喝闷酒了,且每天喝得酩酊大醉,以图在酒醉后忘记烦恼,得到短暂的解脱。烈性酒精很快烧垮了这个家,妻子与他离了婚。家里除了半病的父亲,就是正上学前班的儿子,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小方顿觉,他的日子似走到了尽头。 此刻,他在大楼的边沿徘徊着。他刚走了两个来回,路上就有人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有人跳楼!”随接,数十双眼睛投向了他。于是,步行的人停下了脚步,骑自行车的人下了车。片刻,国贸大楼前的人越聚越多,上百人、上千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至于这样?” “还年纪轻轻的!” 路人议论着。 兴许有人向有关部门汇报了这件事,一会儿,报社、电视台记者被吸引来了,同时也惊动了公安干警。干警一来,就开始向他喊话。电视台记者不失时机地将摄象机镜头对准了他。他突然像个失控的演员,心里一酸,真得想跳下去了。这一跳,不但彻底摆脱了人生烦恼,还死得轰轰烈烈。总比这样窝窝囊囊地活在世上强。说不定他死后,古城人像谈论英雄一样谈论一阵子呢!想到此,他大步走到了楼边。 人们吃惊地望着他,有人劝他: “小伙子想开点。” “千万别钻死牛角呀!” 像一缕春风吹过他的心头,他的心花立刻开放。难道就这样离开人世吗?难道就这样离开通情达理的人们吗?他情不自禁向劝他的人看去。这一看不但看清了好心人的面容,更看到了揪心扯肺的一幕,人群中夹着他白发苍苍的父亲和他可爱的儿子。决不能抛开生身父亲和亲生儿子,自己一走了之,把他们推向社会。想到此,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闹半天,是个骗子!” “哼,假跳楼的。” “没意思透了!” 几句怪声怪调敲击着他的耳鼓,像几只蚂蜂蛰进他的心头。骗子?假的?老子活了30多岁,骗过谁?做过什么假?不就是跳个楼吗!今天就跳下去,给你们看看!他再次走向楼边。 “方子,好狠心的东西!”父亲向他狂喊。 “爸爸,你要干什么?”儿子向他摆手。 小方顿时泪流满面,生与死在他心里打架。他犹豫不决时,顺手掏出来时装进口袋里一瓶二锅头酒,对准嘴就是一大口。 “好,哥们是个英雄。酒壮英雄胆。” 小方又是一大口。 “英雄喝了这瓶酒,准会来个精彩的!” 小方似乎麻木了,一气喝下多半瓶。 楼下的怪声怪调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干警的喊话声。 “是英雄就跳下来。” “是狗熊就赖在楼上。” 有人学着日本电影台词吼:“昭仓跳下去了,你也跳呀!一跳就溶进那蓝天里啦!” 有人专挑侮辱性的话语叫:“癞皮狗跳下去了,你也挑呀!难道还不如一条狗!” 小方被激怒了,小方心里乱了方寸。他把最后的酒倒进嘴里,将酒瓶抛向空中,一个感叹号徐徐落下。就在酒瓶尚未亲吻大地,另一个巨大感叹号从楼顶划开! 霎时,小方的鲜血染红了国贸大楼前一块地面,也染红了次日《古城晚报》的一条新闻! 同 命 相 “连” 张 记 书 沸腾的锅里翻卷着水花,走向另一个世界的鸡们,将变成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再过一个时辰,这些鸡就该出锅了。 这时,鸡贩子又驮来一批鸡。它们一个个被绑着腿,而且还连捆在一起。大概是倒挂着头长途运来的,它们有的喘着粗气,有的口吐白沫,有的浑身疼痛得四肢抽搐。鸡们想,如此的难受,倒不如早早地见了阎王爷利索。 鸡贩子卸完大批的鸡,又从筐里拎出一只黑母鸡。它是一只病鸡,所以只草草捆了两条腿,未曾同其它鸡连在一起,黑母鸡被鸡贩子扔到鸡堆里时,它才软弱无力地伸了伸被捆绑的腿,病怏怏地抬起疲倦的头,睁开昏浊的眼睛,向周围打量着。 鸡贩子兴高采烈地被买鸡人请进屋里吃酒去了。 此时,这些待宰的鸡们就可怜巴巴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歇息了片刻之后,在乡里一向领头的白公鸡首先昂起了头,它象在乡下偷吃食之前四下侦察了一番。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它心里说,如此的好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溜呢,于是,它就叫了一声:“弟兄们,逃!” 花公鸡第一个响应:“对,趁现在无人!” 黑公鸡也道:“挣脱绳索,赶快离开这儿!” 于是,它们就拼命地挣扎起来。然而,过了好久,仍然无济于事。鸡贩子太狠心了,对它们捆绑的如此结实。鸡们一个个灰心丧气地低下了头。 兴许它们的话,提醒了黑母鸡,它躺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了些精神。也就挣扎起来。只蹬了几下腿,绳索便脱落了。它慢慢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虽然摔了个跟头,但很快又起来了。 鸡们立刻向它投以羡慕的目光。它好幸运哟! 鸡们的目光同黑母鸡的目光一起射向墙角的那个洞。洞外头就是野地,钻过洞就等于穿过了死亡谷。 黑母鸡稳了稳精神,就向洞口走去。 鸡们行注目礼般地看着它,一个个心里说,自己被捉之前为什么不生病呢,如果自己有病,便可同它一样的命运! 鸡们的目光由羡慕变成嫉妒,由嫉妒变得滴血。 “不能便宜了它一个人!”白公鸡道。 “它怎么能撇下大家,一个人溜呢!太自私了!”花公鸡也道。 黑公鸡干脆喊了起来:“主人,快来呀,有鸡逃跑了!” 其它鸡也跟着七嘴八舌,说三道四。 听到喊声,喝得醉熏熏的鸡贩子冲出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黑母鸡,一把抓住它,边骂着,边重新给它上了绑。然后用力把它摔到同伴们中间。 锅里的鸡要出锅了。 一会儿,买主便提着刀向鸡们走来。 腾出的烧鸡锅在向鸡们张望。 哦,命运相“连”的鸡们哟! 童戏 我们几个小朋友一放学就爱玩游戏,玩捉迷藏、弹琉璃球、过家家什么的,过家家时,都是我扮新郎,小芹扮新娘。小建不是扮新娘哥,就是扮吹鼓手,永远也扮不了新郎,因为他的鼻涕流得老长,小芹看不上他,说他扮新郎,亲热时还怕沾一脸“蝗虫”呢! 自从小强家搬进我们院,我们就不玩过家家了。小强爷爷是市政府里的大干部,所以小强在市重点小学上学。大家都高看他,做游戏也听他的。小强说:“过家家没意思,不如演大戏。”我们都同意。于是,就演八路军打小日本。小强自然是八路军的指挥官,他看上了小芹,就让她演女八路。我有时演特务,有时演八路军的联络员。只有小建演小日本。每次,戏演到高潮,都是小强的手枪“叭”地一响,小建就应声倒下,噙在口里的红墨水吐了一地。小芹就舞着小红旗高喊:“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小建从地上爬起来,就很是沮丧。 后来演烦了,小强说:“我们演宫庭戏吧?”我们都说好。 于是,小强就演皇帝,他戴上用纸糊的皇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高抬着头,不正眼看我们。小芹就演皇后娘娘,坐在小强一边。我演大臣,只让小建演太监。上朝时,我就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小强就拉着长声说:“爱卿平身。”我就说:“谢主龙恩。”然后站起来,听候圣谕。小建站在小强一旁,小强一会儿支他干这,一会儿支他干那,小建就狗颠屁股似的围着小强转。直到小强皇威耍尽了,戏也演累了,就宣布散朝。我和小建都觉得演这戏没意思,想演别的戏,小强却不同意。 又一次演宫庭戏时,小建与小强发生了冲突。小强写了一道圣旨让小建给我宣读,小建就站着不动。小强急了,就冲小建说:“听见没有?再不宣读圣旨,我就有新圣旨:太监小建抗旨有罪,把他拿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一听这,小建气就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一根棍子就朝小强打去,一边打一边骂:“日你个姥姥的,打我?看谁打谁!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这个土皇帝不可。”一会儿,小强头上就起了两个血疙瘩。他丢下皇冠就往家里跑,边跑边说:“我回去告我爷爷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和小芹都吓得不知所措。 小建就英雄人物似的哈哈大笑。 这天夜里,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真不知这事会引出什么结果呢! 可是,事过之后一个礼拜都风平浪静。后来,我才知道,小强爷爷出事了,不知犯了什么法,被撤了职,关进于大狱。 偷 黎明家属院的居民,几乎家家小库房被偷过,唯独芸芸家的没被偷。 小朋友在一起聊天,佳佳说:“我家被偷了两辆摩托车。” 东东说:“我家虽被偷了一辆,却是进口的,日本的原装,值一万多块呢!” 小生说:“我家被偷了两个大箱子,爸爸说,里面的东西比三辆摩托车还值钱呢!” 芸芸就笑眯眯地说:“不知为什么,我家就没有小偷光临!”说完就如吃了一颗熟透了的红杏儿,一直甜到了心窝。 佳佳一瞪眼:“你家没被偷,你以为是光荣吗?说明你家是穷酸。” 东东就附和:“穷酸!” 小生也帮腔儿:“是穷酸,只有穷酸才不招小偷呢!” 芸芸一下子就像一棵霜打了的小苗儿,低下了头。是呀,相比之下,只有自己家穷。佳佳爸爸是钢铁厂厂长,家里成天门庭若市;东东爸爸是区政府办公室主任,提大包拎小包的来他家的人不计其数,有一次还走错了门,找到了芸芸家;小生爸爸虽不是什么官,却是富得流油的个体户,据说趁一百万呢。而自己爸爸却是个普通教师,别人家没有的,他们家没有,别人家有的,他们家也没有。想到此,芸芸就感到很辛酸。也多么希望自己家也被小偷偷一次呀! 过十三岁生日时,爸爸狠狠心,花从牙缝里省出的五百块钱,给她买了辆小赛车,目的是奖赏她考上了市重点中学,也为了她上学的方便。看着漂亮的小赛车,芸芸心里就乐开了花。有时就想,这么漂亮的小赛车,不会被小偷偷了吧?又一想,就是被偷了也值得,她也可以在小朋友面前骄傲一回了!然而,小赛车每晚放在小库房里,都半年过去了,仍安然无恙。芸芸心里既高兴又败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有一次,芸芸家的小库房门被撬,小赛车果然被偷了。芸芸来到小库房,看到车子在地上留下的辙印,沉默了许久。 当她将这个不幸消息告诉小朋友们时,小朋友们都戏笑她:“就你那破赛车被偷,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掉价!” 芸芸就再也不理小朋友们,一甩头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芸芸爸爸和芸芸妈妈还在唠叨,芸芸爸说:“怎么可能呢!如今的小偷真不可思议。” 芸芸妈说:“是不是昨晚你忘了挂那小牌子?” 芸芸爸说:“没忘呀!” 原来,为了防偷,芸芸爸做了个小牌子,上写:“梁上君子先生,本人是个穷教书匠,库内没有贵重物品,请勿费时。”每晚挂在库房的小门上。 此时,芸芸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那小牌是我昨晚摘下来的!” 吐痰 我有个臭毛病,爱随地吐痰。有记载的在京城因吐痰被罚款就有五次,每次五元。在省城因吐痰被罚款次数就记不清了,反正绝不少于京城。为此,妻骂我“狗改不了吃屎”! 年前,应新加坡作家协会的邀请,我到新加坡参加一个世界性的国际笔会,临行前,妻就训我:“国外不比国内,若因吐痰什么的让人家给扣住,那可就是光着屁股上电视丢丑在外了!”于是,我走前多拿了两大包卫生纸,准备吐痰用。 果然一下飞机,踏入异国他乡,迎接我们的朋友除了客气的礼节外,便笑着认真地告诉我们:“新加坡是个法律非常健全的国度,一旦犯法是要挨鞭刑的,就是随地吐一口痰或者抽一支烟,都要罚坡币五百元的。就是你们身上没有带钱,陪同你们的人也要替掏腰包的。而且这种罚款是绝对不许说情走后门的!”我的天,吐口痰就要罚五百元,坡币同人民币兑换是一比六,合人民币三千元呢,是首都罚款的六百倍。就凭这一点,这臭毛病也得改。 开始有些不习惯,过了几天之后,反而觉得一切很好。一 个美丽的国家如同一个漂亮的少女,怎容忍不卫生的习惯去玷污她俊俏的面庞!有一天,一个新加坡朋友陪我去逛热带 公园,走到一个僻静处,觉得嗓眼里痒痒的,瞅瞅四处无人,突然就有了随地吐痰的欲望,朋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陋习,忙递过来一个洁白的手绢,说吐在这里,然后扔进垃圾箱。我按着他的要求做完这些时,他就冲我笑得十分甜,并不住地夸奖我:“good,very good!”离开了新加坡,朋友那真诚的笑容仍象一朵永不凋谢的美丽的花儿开在我的心灵里。 再回到生我养我的古城,就有了一种陌生感。看到有人随地吐痰,就有些看不惯了,甚至不客气地指责批评他人。为此,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 又过了些日子,就又见怪不怪了。甚至心里自己骂自己,出了一趟国,玩什么臭深沉。“谁不说俺家乡好”,在古城,就是随地大小便,谁又敢奈何与我?!于是,我又汇入了那随地吐痰的大军中。 忽一日,觉得肺部有些不适,吐出的痰里带有血丝,且每日发烧,到医院一透视,已是肺结核转成了肺空洞。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一位在市卫生局工作的朋友来看我,告诉了我一个吃惊的消息,说据有关资料透露,因人们随地吐痰,我们这个城市上空完全弥漫了结核菌。身体稍微虚弱的人,都随时会染上肺结核病的。 躺在病床上,我就更加怀念那美丽卫生的狮城新加坡,那个法律健全,人民自觉的国度。夜里,做了一奇怪的梦,梦见我成了一个自豪的新加坡公民。 (微型小说) 推销精神安抚剂 张记书 下岗后在家里待着,一筹莫展。正为今后的生计发愁时,一位朋友约见我,说给我找了一份新工作,推销一种叫精神安抚剂的带滋补性质的药品。我说,现在市面上推销这种东西的太多了,恐怕不好办。朋友就“咬”了我半天耳朵,说这种产品不同其它,是一位海外科学家针对中国市场新研制出的一种高科技产品。一但打开销路,前途无量。我仍犹豫不决,朋友就更放低声音:说白了,就是一种催化精神腐败剂。他还告诉我,这种产品只能推销给有权有势的当官的,并且一定是清官、好官。 接手这项工作后,我首先想到的是老同学魏仁民。他在某县当副县长,前些时,他妻子给我打电话,说仁民疯了,要把给孩子结婚买房子用的十万元钱拿去,给他帮扶的贫困村盖学校。说我与他丈夫关系最好,一定劝劝他,让他收收心,好生过日子。当我见到老同学妻子,说明来意后,她十二分高兴,当场就买了五千元产品,说如果奏效,就再买五千元的。 一个月后,魏仁民妻子又打来电话,说这种产品太好了,她丈夫服用后,变了个人似的,再不没明没夜的往乡下跑了。家中存款不但保住了,还不知丈夫怎么变戏法似的变出那么多钱,没花家里一分钱,给孩子买了房子,还买了车。她还说,今后要叫丈夫长期服用这种产品。 我推销的第二个客户,是在市土地局当副局长的连襟甄保党,也就是我大姨子的丈夫。他不但是个好官、清官,而且是个老倔头。今天给局长闹别,告人家搞不正之风,私批土地;明天给局长翻脸,揭发人家贪污公款 ,包养二奶。弄得人家三番五次找市长、找市委书记走后门,想尽一切办法,要调走他这匹害群之马。我让他服用这种产品后,他立刻脱胎换骨,很快与局长打得热火朝天,并且时常一起出入高级饭店、洗浴中心。在局长的撮合下,他还有了个异性相好的。为此,他专门请了我一次客,说我改变了他,也挽救了他,使他提高了生活质量和做人的品位。 接着,我做成了第三笔生意、第四笔生意……就在我的业绩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出事了,我被司法部门抓去,蹲了看守所。罪名是推销不法产品。我说,我卖的产品有正规批号,我又有合法经营手续,你们怎么胡乱抓人呢?说破嘴皮子,也不顶用。妻子把我赚的钱,都送了礼,还是不放人。无奈之际,我想到家里还有几瓶精神安抚剂,趁妻子来探监,交代她送给司法部门领导,做最后努力。万没想到,礼物送到后,我被很快放出了出来,他们还说弄错了。之后,不但平反昭雪,还给补偿了一笔不菲的精神损失费。 如今,我仍操旧业,而且买卖越做越大。只是身边的客户越来越少。目前,我正筹划,如何打开新市场,打出本市、本省,搞个跨市跨省连锁店。 (056014 河北省邯郸市文联 电话:15533309411) 晚景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此时,正是“满目青山夕照明”的晚景。 晚霞透过窗子泻到老宋和老钟身上。两个老鳏夫下了一下午棋,以三比三告罄。棋平,而两个人的心理都不平。老宋离休前是局长,心里说,一个堂堂局座还赢不了个小科长?!老钟离休前虽是科级,却挂着副高职称,心里说,一个副教授级别,还拿不住个小局长的?! 老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老钟条件反射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猫儿好象知道他们要“休战”了,才喵呜喵呜”地叫起来,以示它的存在。这时,老宋才想起,一天没喂它了。便到鱼缸里去捞鱼。不想三天没去买鱼了,缸里只剩下了一条泥鳅。他从缸里抓起,泥鳅还“吱吱”叫了两声。 老宋把泥鳅甩给猫儿,猫儿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两只前爪把泥鳅捧起,然后扔向空中,再接住。泥瞅就在空中扭动着身躯,一会儿卷成个句号,一会儿伸长个叹号。好一副猫鱼斗趣图! 两个老人就高兴地哈哈笑了起夹。 突然,老宋眉宇紧锁,老钟也沉思起来,好象他们在下棋时,双方举棋不定时的神情。 一会儿,老宋眉宇舒展,说:“你说这泥鳅还能活多长时间?” 老钟答非所问:“你说呢,” “最多五分钟。” “泥鳅生命力强,少说十分钟。” “我不信。” “不信那就试试。” “好,一言为定。谁赢了,就算今天的棋也赢了。” 老钟就笑着点头,看手表。 秒针在跑,分针在移,猫儿仍在斗泥鳅,两个老人一边看表,一边看泥鳅。猫儿好象一下子找到了表演机会,似乎将饥饿也忘记了。它把泥鳅向空中扔累了,就把它向地上扔,一次甩出数米远,然后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再扔向前方! 三分钟过去了,泥鳅的活力一点不减。 五分钟过去了,泥鳅仍然生命力极强地跳动着。 老钟瞅老宋一眼。 老宋眼睛里流露出失败的神色!七分钟过去了,泥鳅还没死。八分钟时,它突然躺在地上不动了。 老宋高兴得几乎拍巴掌,说:“活不到十分钟,我们仍算平局。” 老钟不慌不忙道:“先别急,笑到最后才算笑得好哩!” “泥鳅都见了阎王爷,还笑好哩!” 老钟仍不死心,看表,看泥鳅。 “算了,算了,宣告结束。” “结束也要等到十分钟嘛!”老钟站起,走到泥瞅身边,喊道,“一、二、三……”象一个被打倒的拳击运动员,如果数到预定的数儿,仍不起来,就算失败了。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老宋说。 老钟仍然数着数儿,当数到十时,泥鳅突然又跳了起来,猫儿又窜起,双爪抓住泥鳅。 “我赢了,我赢了。现在是十分二十秒!”老钟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突然,他一下子墩坐在沙发上,翻起了白眼:“老宋,我……我……快……” 老宋急忙抓起电话,往急救中心挂。 一个小时后,老钟躺在了市医院的急救室。 两个小时时,他转到了太平间。老钟急匆匆地“走”了。病历上写着:心肌梗死。 老宋失去了棋友,心里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有时也想:“他妈的,老钟真不够朋友,临死也赢了我呢!” 网 军同芬办完离婚手续,从街道办事处走出来,就如一只长久向往蓝天,突然飞出鸟笼的鸟儿。天是那样的蓝,风是那样的柔,阳光是那样的明媚,万物是那样的美好。从来不爱逛商场的他,竟心血来潮逛起了商场,并且买了一套进口的西装,还配了一条金利来领带。 他真正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体味到了生活的滋味。 他和芬的结合是母亲包办的。那时,他在部队服役,家里一封“母亲病危”的电报把他召回来,却是个骗局,要他同从来没见过面的芬结婚。倔得像头牛的他,气得半天不理母亲,但一看到母亲那急切想抱孙子的含泪目光,他就心软了。他是个孝子,就违心地按母亲的安排办了“喜事”。典礼第二天,他就返回了部队。 结婚第三年,他转业到了地方。第四年有了儿子。有了孩子的家庭,才像个家。孩子的哭声、笑声交织成一支生活变奏曲。只是他同芬单独相处时,仍寡言少语,如同路人。军没尝过爱情滋味,但总觉得同她过一辈子有点亏,有点白来世上走一遭的感觉。 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就一天天觉得人生好没意思。后来,母亲去世了,他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觉得这个家也该划上句号了。果然,办完母亲的丧事,他就同芬商量离婚的事。 芬也通情达理,于是,就一同走进了街道办事处。 离婚后,儿子判给了他。他虽不爱芬,但还是十分爱儿子的。离了婚的家,才更像个家。过去,他一天天不想回家,现在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为了给儿子做饭,好让孩子吃饱饭去上学。 偶尔,他也光顾舞场。一天,在红玫瑰舞厅跳舞时,他认识了馨(那时还不知她的名字)。一见到她,就像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一样,怎么这么面熟呢!于是,他就邀她跳舞,不想,他们跳得非常和谐。以后,就不约而同在舞厅见面。母亲去世周年的时候,他回老家祭奠,那天晚上,馨就一直在舞厅里孤独地坐着,任谁邀她都不下舞池。军回来向她说明缘由,她就含情脉脉地说:“如果我同您一块回去祭奠妈妈该多好呀!”这话使军好感动。 以后才知道,馨也离了婚,并且带着一个女孩。 相似的命运,使他们很快走到了一起。走到一起,他们才感到家庭是那么美好,爱情是那么甘甜。 月圆自有月缺时。开始,大家都处得很好,后来就出现矛盾了。儿子常常无端地给馨找别扭。有一次,他上学忘了带钥匙,回来正好馨买菜未进家,儿子就一脚把屋门踢了个洞。 那天睡梦中,那个门洞就一直在军的脑海里扩大。他感到,他的爱情,他的幸福,总有一天会被儿子给踢散。馨的女儿似乎也对儿子不友好了,继尔,对军也沉下了脸子。不久,儿子就回到了他母亲那儿,馨的女儿也回到了她亲生爸爸那儿。 军和馨面对这个变化,只有苦笑。甜蜜的夫妻生活中,也充满了苦涩。 又过了些日子,馨的前夫来找军谈判了,说他虽与馨无爱情,但女儿离不开她,并希望在亲父母中间生活。与此同时,芬也找馨会面了,说军虽然不爱她,但儿子是他们的中轴,儿子不但要原装的妈妈,还要原装的爸爸。 夜里,军和馨都失眠了,夫妻长夜充满了问号。 “怎么办?”馨问军。 “怎么办?”军问馨。 就在这问号尚未得出结论时,馨的亲朋好友登门了,他们说一千道一万,中心主题是让馨同军离婚,她再回到前夫身边,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孩子。军的三亲六厚也来访了,磨破嘴皮子,中心意见也是要军同馨离婚,再同芬复婚,理由也只有一个:为了孩子。 “唉!”馨叹息。 “唉!”军叹息。 馨说:“这传统的亲情、友情网织得太密了,我们怎么能冲得破呢?” 军说:“这美丽的爱情鸟太孤单了,太不堪一击了!” 晚上,星星眨着无奈的眼睛,月亮早已躲进了云中。军和馨像两条漏网的鱼,紧紧相拥着。明天,也许就统统被属于他们的主人捞回自己的池中了。 位 置 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坐在一起照结婚照。 男的五十多岁,岁月无情地在他鬓角刻出了花白,但仍透露着几分男子汉帅气。脸上的皱纹,显现出成熟,使人联想到秋天果树上的果子。此刻,他微笑着,似在欣赏花店里的一朵玫瑰花。 女的四十七八岁,胖墩墩的身躯,透出几分贵夫人风韵。兴许刚剪了时髦发,宽大的面庞,使人联想到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她不时瞅着他,像刚吞吃了一枚熟透的果子,甜汁漂在脸上。 摄影师让他们坐定各自的位置,叫男的胸挺一点,叫女的头靠近一点男的。于是,一声“好”,“喀嚓”一声,一对幸福的中年夫妻便定格了。 下面,让我们的故事,像电影蒙太奇一样回放一下吧! 中老年夕阳红婚姻介绍所。他们被电脑配对相遇了。 他吃惊地说:“是你?” 她也吃惊地说:“是你?我的天!” 然后,他说:“电脑怎么知道我们三十年的心思呢?” 她说:“要不,怎么叫高科技!” 于是,他们便像年轻人一般,来到阴阳湖公园,谈起了恋爱。俨然一对二十岁的恋人。 他说:“三十年,我觉得没过似的。” 她说:“我怎么还是小姑娘心态!” 他说:“还记得我们上大学时的情况吗?” 她说:“当然记得。每次听讲座,我去早了,准占一个座位留给你;你去早了,准占一个空位等着我。” 他们面前便浮现出年轻时的镜头。 他说(话外音):“我右边永远是你。” 她说(话外音):“我左边永远是你。” 镜头拉回来。 他说:“我多么希望永远是这样啊!” 她说:“我何尝不这样想!” 他说:“为什么就分手了呢?” 她说:“这应该问你自己。” 他陷入回忆。(话外音):“那时,我在等你一句话。” 她也陷入回忆。(话外音):“那时,我也在等你一句话。” 他说:“你是高干女儿,我是农民儿子,我敢说吗?” 她说:“你学习成绩好,我成绩较差。再说,一个女孩子先开口,万一被对方拒绝了,多没面子。” “唉!”他叹一声,“后来,我就找了个女人马马虎虎 结婚了。” “唉!”她也叹一声,“没有了你的消息,我也就找个男人稀里糊涂成家了。” “结了婚,可我心中的妻子位置还空着。”他说。 “成了家,我心中的丈夫位置并没人占去。”她说。 “我们真幸福。”他说,“原想等来生呢!” “我们真有缘。”她说,“不用等来生了!” 他们紧紧拥在了一起。 西下的落日亲吻着湖水。湖里一对鸳鸯嬉戏着从他们面前游过…… 吻 一 我同妻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法院。 我说:“再见了!” 她走近我:“我们过了十年,就这样分手?” “那?” “最后做个纪念吧!” “怎么个纪念?” “可以吻我一下吗?” “可以吧!”我伏下身 “汪、汪、汪!”狗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闻到自己唇上有股异样的气味,用手一摸,摸下了三根狗毛。 二 他在家里是三不管,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 一日三餐,妻把饭端上桌,他还大腿压二腿,哼着小曲享受生活的滋味。 忽一日,妻患病,到医院检查,是绝症。 他抹着眼泪下了房。每当厨房飘出香味,妻便奖他一个长吻。随即屋里便被焦糊味弥漫。然而,焦糊的饭莱,他们也吃得津津有味。 有一日,妻到医院复查,是误诊。 三 电视里一对男女在接吻。 五岁的儿子亮亮一把抱住妈妈头:“来,宝贝,亲一口。” “啪!”妈妈的手掌印在儿子的腮边:“小小孩,不学个好!” 亮亮“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说:“妈妈假正经,昨天还和爸爸啃呢,你当我没看见!” 妈妈哑然。 四 “站住!”一把闪亮的匕首对准了她。 她惊慌失措。 “把钱交出来!”匕首顶了她一下。 “我没有钱。单位给了五元补助金,刚上了榜,钱还没拿到手。” “那么,把左手伸过来。”。 “更没有手表,吃救济的人还买得起表!” “穷酸,让我亲一口。” 她机械地站着。 他吻了她,然后骂道:“妈的,一股子烂菜梆子味!” 是年:公元1965年6月6日。 五 深秋。他们在香山相遇了。 香山红叶红得像火,映照出他们青年时代的红晕。 交谈中,方知,他失去了妻子,她失去了丈夫。那段难以割舍的恋情,使他们放弃了原来游园的打算。 他们坐在一棵枫树下,吐不完的真情,道不完的辛酸。目光像一条扯不断的丝,一直把太阳拽下了山,他们都没感到。 远处的灯光点亮了夜的眼睛。 一片红叶落下来,亲吻着大地。 他们紧紧地拥在一起。 六 在作家班里,他们很要好。 “《小小说月报》在搞‘黄海杯’百字同题小说《吻》擂台赛,你不写一篇?”她说。 “我没那样的生活。”他说。 “那么……”她两眼灼灼的瞅着他。 他颤栗着吻了她,并写了篇应征稿件。 以后,他们的关系便如闪电般的进展,没结婚便有了“结果”。他被开除了军职。 他后悔不该有那么一“吻”。 吻窃 星期天。S局家属院。 一对青年男女在院中心接吻。 太阳灿照着他们。他们接吻接得很投入,鳔胶粘住似的。 家属区人们向这儿拥来。 “怎么电影上的镜头搬了下来!” “是哪号楼的?” “不知道。大概是新住户吧!” “如今的年轻人哟!” 有人看了一下手表,说:“都10分钟了!” 然而,这对男女仍目中无人般地接吻,比电影上演得还热烈。此时,拥来的人更多了。 “这是什么事儿呢!” “光天化日之下,真伤风败俗。” “应该报告有关部门来制止!” “谁会管这些闲事呢!又是星期天。” 有人再次看手表,说:“都20分钟了!” 家属区的男女老少几乎倾家出动,都围过来看西洋景。太阳大概羞于看这镜头了,竟悄悄躲进了云里。 兴许有人报告了报社和电视台,突然挤进两个记者式的人物,一个用相机拍镜头,一个用录像机录场面。 像演戏似的,这对男女表演得更疯狂了,他们变换着姿势,双方紧抱着对方的头。如两个连体人连在一起,不时传来“啧啧”声。 又有人看手表,说:“都半个钟点了!” 记者越拍越来劲。人们已见怪不怪了。真的把这表演当成了拍电影,而且也甘心当群众演员。甚至有人向记者说:“别把镜头老对准主演,也要照顾照顾群众呢!”果然,记者就掉转机子向观众扫了一圈,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似乎也有不热心这拍电影的,两辆被称作“黄虫”的面的忙碌地在家属区往返着。 又有人看手表:“哈,这镜头够长的,都快一个钟头了!” “有一位中国诗人在巴黎街头看到一对男女在接吻,他就好奇地看着手表,结果他们接了七分钟吻。瞧,他们都赶过洋人八倍了呢!” 家属区的人们几乎都卷入这前所未有的狂潮中了。当这潮水退后,两个记者和那对接吻的男女一同上了一辆面的时,人们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这戏还没看够呢! 然而,人们回到家,几乎家家都傻了眼。其中十户家里大彩电不翼而飞,十五户抽屉里的现金不见了,十七户立柜中的高级衣物不知飞向何处。 此刻,在飞向郊区的面的里,那个充满青春魅力的“女青年”,突然把头上漂亮的头套拽下来,笑着说:“哥们这出戏演得还行吧!告诉你们,这次得五五分成!” “好,五五就五五,下次再表演得出色些,六四分成都行呢!” 第四章 我的爱,滋养了你的家 张记书 倩倩: 您好!这些天来,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给您写这封信。并通过您的好友晶晶转给您。为的是不让您丈夫看到它。也许这是我写给您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知道,20多年来,打搅了您,也似乎打乱了您的家庭! 尽管我给您写了上百封信,并没有收到您的一封回信,换来的是从朋友处转来的您对我的唾骂声,但我心甘情愿。因为我太爱您了。当您像一颗种子,第一次播进我的心田,一个伟大的爱字在我心中萌芽,并一天天长成大树,我的心就一直追随着您。 如果说一开始写信是出于爱,后来写信便包含另一种目的了。从朋友处得知,因您生病住院,我写给您的信转到了您丈夫处,他看后对您大发雷霆,当时,我立马决定与您断信,并且一断就是10年。后来又听说,您的丈夫并不真心爱您,他在外面背着您养了另一个女人,我就失眠了好些天。是找到您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是……考虑再三,我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继续再给您写信,并千方百计想着,如何让您丈夫看到我如此爱您的一颗心。因此时,您已不是20多岁时的一朵花了,而是40多岁的黄脸婆,无论如何在您丈夫心理的天平上失重了。这重量,需要我去加码。 当10多封信寄过后,听说您丈夫从一个月回一次家,变成了一周回一次家;当20多封信寄过后,听说您丈夫又从一周回一次家,变成了天天回家。我想,我成功了。是我的爱,滋养了您的家。 我今后再不会给您写信了。但原您的丈夫仍能这样待您! 还是告诉您这个消息吧,我被医院检查出,患了绝症! 别不多叙。 此致 敬礼 爱您的昌 未年酉月申日 乌鸦叫声 张 记 书 尤达仁由副科提成正科级,就如一下跌进蜜罐子,从外到里甜了个透。然而,当他听说调他到宿凤乡当乡长时,又如一下子碰翻蚂蜂窝,浑身上下蜇得难受。 宿凤乡设在远离县城一百公里的深山宿凤村。这儿,流传着许多古怪的民间传说,说一千年前,这个村先出了个皇后,又出了个皇帝,于是,村名就由原来的旮旯村改为宿凤村。 宿凤乡政府就座落在村中央,座北朝南,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原是清朝康熙年间留下的县衙门。穿过衙门两道门是后院,后院里长着百余株上千年的松柏,古木参天,整个院落被笼罩着,阴森森的,像座帝王陵墓。 有人上到南山上北眺,说乡政府极像一只开屏的凤凰。大门像凤凰头,两只石狮子像凤凰的两只眼,前院像凤凰身子,后院的松柏像开屏的凤尾。 近年来,宿凤乡屡屡出事,自从三年前乡制药厂造假药,被中央电视台暴光之后,又先后暴出了计划生育严重超标,小煤窑瓦斯爆炸十余人死亡等问题。随着这些问题浮出水面,乡领导便像走马灯似的,因贪污受贿,有的被革职,有的被判刑。 说来也怪,据说只要有乡领导倒台,栖息在后院树上的乌鸦,就叫得极响。老百姓称它吉祥鸟,也有人称它“防腐鸟”。乡干部却称它鬼鸟。 尤达仁一上任,心里就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睡在乡政府第一个晚上,他几乎整夜没合眼,他在静听是不是有乌鸦叫声。可一声也没听到。他就把心放回了原处,正常开展工作,正常吃饭,正常睡觉。 一个月过去了,安然无恙;两个月过去了,四平八稳。 可这两个月,他却了解透了全乡的情况。虽地处深山,却是个金窝窝。小煤窑像漫天星布满山里;山上许多名贵药材,过去他只听过名字,现在却大开了眼界。他情不自禁开始拨动心里的小九九,他要再“进步”,就离不开这些“金疙瘩”。 两个月,他认识了手下人,手下人也摸清了他的脾气。一天晚上,有个小煤窑矿主请他吃饭,他去了。好酒好饭吃过,矿主还另“孝敬”了他一条烟。回来一打开,里面还夹着两万元现金。他的心立马像一朵花上落了一只小蜜蜂,痒痒的,甜甜的。 也真日怪,当天晚上,他就听到了乌鸦叫声。第二天早上,他到后院转了半天,却不见一只乌鸦。他心里说,莫不是夜里做得噩梦。 又过了些时,计生委主任抱着一包现金来请示工作,说计划生育罚款收了三十万,问他这些钱怎么办?尤达仁答非所问:你说怎么办好?过去是怎么办的?计生委主任就“咬”了他半天耳朵。结果,十万元交到了县里,剩下的他们两个平分了秋色。 又巧了,这天夜里,他又听到了乌鸦叫声,且听得真真切切。弄得他一个礼拜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一个礼拜后,他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来查看乡政府大院的风水。先生看了半天告诉他:这个院的风水早已尽了。要想平安无事,一是搬家;二是割掉“凤尾”,以破败局。 搬家不是小事情,割掉“凤尾”倒是件好事。于是,尤达仁就给县林业局写了个报告,同时送给局长一个大红包。半月后,乡后院的“凤尾”便不翼而飞。漂亮的“凤凰”一下子变成了个秃尾巴鹌鹑。尤达仁拿着“凤尾”换来的钞票,到县上走了一圈,皆大欢喜! 没有了树木,就没有了乌鸦的栖息地,自然没有了乌鸦叫声。尤达仁就放开胆子干了两年。两年后,就调回县里当上了副县长。尤达仁就优哉优哉地当县官,偶儿也回味在宿凤乡当乡长的往事。 福兮祸所伏,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宿凤乡一封告他的信,从北京转回来,他就翻了船。据查,他在宿凤乡当乡长两年,贪污上百万。 带上手铐的尤达仁,就对人说,出事那天,他又听到了乌鸦叫声! (微型小说) 污 染 张记书 邬大伟患肺癌是必然的。因为他的烟瘾太大了。有哪个瘾君子一天能抽五盒烟?老邬能。他的烟瘾几乎同他的官位成正比:从每天抽一盒、两盒……到五盒;从股级、科级……到正处级。 当他躺到病床上,医生宣布他从此不能再抽一支烟,上级领导来看望他,要求他安心养病,宣布处里工作由常务副处长代替时,他就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医生拿出为他拍得片子,背着他,让他家人和单位人看。整个肺部乌黑一团,像阴云密布的天气,时刻会有雷电暴雨袭来。 家属问医生:如何治疗?医生说:我们正在研究最佳方案呢!家属又问:能否把污染严重的肺叶割掉?医生说:整个肺部都污染严重,总不能把肺全部割了吧! 家属无奈了,只好由医生处置,听天由命啦! 知道了老邬的病情,单位多少人在窃喜:他的位子,大家都盯着呢。 也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老邬还未决定如何做肺部治疗,胃里又出了毛病。不知是他明白了自己的病情严重,思想压力大,吃不下饭,还是以往的胃溃疡又犯了?疼得在病床上直打滚。 医生说,先做个胃镜吧!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是胃瘤,而且也是恶性的。 医生为难了,他们最怕的是多种病并发。 就在医生举棋不定的时候,老邬突然昏死了过去。紧急检查,心电图、脑电图一齐上阵。结果出来了,是脑血管破裂,造成脑溢血。 主治医生立即命令:马上做开颅手术。否则,病人时刻有生命危险。 在医生的一阵忙碌后,老邬的脑盖骨被掀开了。这一开颅不大要紧,大家都吃惊了:怎么老邬的整个脑仁全是乌黑乌黑的? 医生把情况告诉他家属,并问:他除了抽烟,还有什么不规律的地方?家属想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医生把情况告诉他单位人,并问:他除了正常工作,还有什么不良嗜好?单位人左思右想,说:他除了抽烟,没别的嗜好。医生们就不解了:抽烟可以把肺叶熏黑,但不至于污染到大脑吧! 这件事汇报给老邬上级领导,上级领导也不理解。他们都说:老邬基本是个好同志。几十年如一日,和上级保持高度一致。认真学习各种文件,努力贯彻各项方针政策。可怎么大脑会变黑了呢! 就在大家都不理解的时候,老邬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与单位与家人永别了。 在他的死亡通知单上,医生写道:肺癌导致死亡。并没写大脑污染云云。 无 题 张记书 报载:x市一位名叫刘玉珍的92岁高龄老人返老还童。最近,她白发变黑,30年前就掉了牙齿的牙床上长出新牙……H医院中医科的医生们正围着报纸,议论这则新闻。 张医生:“奇事,天下稀有的奇事。我看这位老人活百岁不成问题。” 王医生:“何止百岁,九旬老人变黑法长新牙,如同苍松发新枝。我看能活一百二十岁。” 李医生:“说得好,少说一百二十岁。” 唯有赵医生不语,背着手在屋里踱步子。他年岁不大,但资格很老,医术很高。大家不约而同瞅他,等待他发表高见。 赵医生踱了两圈步子,目光扫射一阵每个人的脸,说:“天亮之前,突然黑一阵,这是为什么?一个灯泡就要坏的时候,突然亮度增加,又是为什么?”说罢,又是踱步子,长时间的踱步子。秒针在他脚下滴答,分针在他脚下移动……一个月后。报载:92高龄的刘玉珍老人返老还童后,昨天突然去世。有关专家对她的死很重视,正在研究死因……中医科的医生们都冲赵医生翘起了大拇指。赵医生不语,仍在踱步。 (1988年作) 无法讲述的故事 我敢说,这件事是他四十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件出人意料又触动灵魂的事,今后的生活中,再也难遇到这种事。 然而,这件事却偏偏让他遇到了。 事情发生在五月份,现在是十月,已过去五个月了,可他觉得好像就在昨天。因为这件事时时刻刻回荡在脑际,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所以,他就时时刻刻忘不了,时时刻刻觉得揪心地难受。 自从他的长篇小说《天涯浪女》出版后,他的名字就疯了似地出现在各种报刊上。于是,就戴上了一串桂冠。随接,就收到了一沓沓的读者来信,男读者的,女读者的。他一举成了名人,躲在斗室里,抽一支烟,品一杯茶,心里很是惬意。 他就想尽快写出第二部长篇,得到更多的荣誉,收到更多的读者来信,男读者的,女读者的。他就不断地走下去采访,深入生活。到农村,到工厂,到外地大城市走走,捕捉更多信息。 桃花盛开的季节,他来到了S市。到大城市,他第一个去处就是新华书店。他喜欢在书的海洋徜徉,然后买几本自己渴望的好书,像采撷了生活中的几朵闪光的浪花。 这天,他一进书店,就发现在现代文学专柜前围了许多人。他情不自禁走过去,原来,人们在争买一本叫《古岛情妹》的小说。一个小伙子满头是汗地挤出人群:“好书呀,总算买到一本。听说是《天涯浪女》的姊妹篇。” 什么?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迎上小伙子:“可以让我翻一下吗?” “可以的。”小伙子把书递给他。 呈现在书皮上的竟是他的大名。翻开第一页,同《天涯浪女》的装帧一样,印着他的大照片。 “啊!”他吃惊地叫起来。 “怎么回事?”小伙子问他。 慌忙中,他的手提包掉在了地上。笔记本工作证从提包里掉了出来,他急忙去拾提包。小伙子替他捡起工作证,顺便看了一眼,吃惊道:“您是……”他再看一眼工作证上的名字,瞅一眼他,再瞅书上的照片:“您就是大作家晓清呀!”没待他回答,小伙子就跳了起来,冲大家喊:“先生们,女士们,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喜讯,大作家晓清在此呢!” 人们忽啦一下围住了他,审视片刻,争着同他握手。 有人提议:“让作家给我们签个名好不好?” “好。”人们争着把买到的书递过来。 此刻,他不知如何是好,不是自己的作品,假书,怎么好签名呢? “排好队,不要乱。”有人自动维持秩序。 “不。”他推开大家,“这个名我不能签。” “作家同志,不要客气了。”一对情侣走过来,“我们太喜欢您的作品啦!我们的爱情果实能够成熟,可以说是您的《天涯浪女》施的肥。现在您的第二本小说出版,我们实在高兴。我们决定作为结婚的礼物,互赠一本。再添上您的签名,岂不是锦上添花!” 他想当众戳穿这本假书的面目,可是,又怎么能给这么多迷信他的热情的读者泼冷水呢!再说,戳穿了假书的面目,书店亏本怎么办? “签吧,大作家!”人们投来一束束期待的目光。 “签?”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好,我签。” 他的笔机械地舞动着。签过字的读者满意地同他道别:“再见!” 长蛇般的队伍在慢慢地缩短。 他不知道是怎么给最后一个读者签完字的,不知道怎么离开书店的,甚至不知道怎么离开S市的。 他一回到家就病倒了。饭吃不下,水喝不进。 妻问他;“怎么啦?出了一趟差,魔鬼缠住了似的!” 他只是摇头叹息,一言不发。 他想写篇文章,把这件事披露出来,可一想,披露出来,说明了什么?书是假的,在欺骗读者,自己又在假书上签名,进一步欺骗读者?怎么有脸写这篇文章呢。 他想去找朋友谈谈这件事,请朋友出个主意,看怎么办好。可一想,怎么好意思开口讲这件事呢。讲自己虚伪,沽名钓誉,讲自己被名利思想熏昏了头脑! 他真真患了一种难以治愈的心病。 武松与二等奖 张记书 张记书出席第七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有幸同大教授、评论家张三同居一室。他们是老熟人了,熟得可以熟不讲理。闲聊时,谈到近年来微型小说年度排行榜评奖问题。因张三历届都是评委,张记书就用开玩笑的口吻抱怨道:“为什么我的作品,每次都是二等奖?难道就与一等奖无缘!” 张三也不客气,坏笑道:“你这家伙真操蛋,尽写些杂七杂八、旮旮旯旯的东西,揭露社会阴暗面。不是写故意尿炕的孩子(指《尿炕》),就是写女市长与男科长结婚后,男科长新婚之夜疲软(指《疲软》)。就是歌颂冠军的,也要揭人家老底,说冠军原来是小偷(指《冠军轶事》)。这怎么能获一等奖呢!你要知道,这一等奖多是配合主旋律的,你的自然不够格啦!若给你三等奖,就亏了你。给二等奖算是和家姑娘嫁郑家——郑和氏(正合适)。 听了张三的话,张记书才知这奖项是如何产生的。无话可说。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张记书与出席会议的另一位评委李四坐到了一起。边吃边聊,就又说到了评奖。李四说:“每次评奖,评到你的作品,大家都很兴奋,议论半天。每篇你都写得奇奇的、怪怪的。想给你一等奖,又怕交上去通不过,掂来推去,就滑到了二等奖上。不过,你千万别当回事。这一等奖不见得就全好,二等奖就都赖。你的《尿炕》能选到美国大学教材上,就说明了这一点嘛!” 本来是说着玩的,大会过后,张记书就早把这档子事忘记了。 一天,一个文友告诉张记书,说他正在研究“咬文嚼字”。张记书就让他帮着嚼嚼“奇怪”两个字如何讲。文友说:奇,拆开来大可也;怪,拆开来心圣也。张记书恍然大悟,心变圣时方可写出奇文呀! 张记书在家排行老大,1960年正在长个儿时,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因没吃的,所以他在弟兄间个子最低。外号:武大郎。有天夜里,他做了个荒诞的梦,梦见了早已过世的老祖宗。老祖宗说他活得太窝囊,遇名不敢争,遇利不敢抢,不配当老大,只配当老二。次日,他把这个怪梦讲给文友们听。一文友狡黠地说:“老二有什么不好?岂不知武二郎比武大郎个子高,本领大呀!” 张记书一抓头皮:操,我怎么没解过这个理儿呢! (微型小说) 夕阳如血 张记书 他和她相识,是在晨舞中,一伙老太太老爷子在一起跳交谊舞,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开始,他并没注意她,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老太太,那是陪伴了他多半辈子的老伴儿。 有人说,晚年幸福有三老,即:老窝,老友,老伴。按说他是幸福的,可他却感觉不到,心里老是别别扭扭的。老窝不错,100平米的住房,但楼层太高;老友有几个,但交往不多;老伴利索,但是个多事的婆子,一天到晚唠叨个没完,数落起他的不是来,简直像老北京的冰糖葫芦,一串一串的。他甚至想,她哪天闭上了眼睛,他才能过几天消停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老伴就与他闹翻了,气得他一甩门子,自个儿走了。那一天,他才注意到了她,白净的皮肤,瓜子脸儿,很耐看。她的舞跳得很优美,很潇洒。他情不自禁靠近了她。走近了她,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她正是他多年在梦中寻找的那个人。她的脸型像他的母亲。他从小就同母亲脾气不和,而对奶奶情由独钟,母亲与奶奶发生了矛盾,他毫不犹豫站在奶奶一边。后来上学走出家门,再到参加工作奔奔波波,一直忽略了母亲的存在。奶奶去世后,他试图把感情转移到母亲身上,可不知为什么老转移不过来,直到母亲过世,他都没认真孝敬过她老人家一回。他看到她,就想到了母亲,似乎走近这个女人,就走近了对不起的母亲。看到她优美的舞姿,又想到了初恋情人,初恋情人舞跳得也好,她是部队文工团的人尖子。他们本可走在一起的,可命运捉弄了他们,阴差阳错,错过了机会。看到这个女人,似乎又回到了青年时代。 其实,她早注意到了他。当他走近她的时候,她的心似一池春水,立刻泛起了美丽的涟漪。迎着他沉稳深情的双眸,她的心轻快地飞扬起来,心中洋溢着久违的甜蜜和幸福。她也主动靠近了他,以纠正他不正确舞步为由,牵住了他的手。这天成了他最难忘的一次晨舞。随后,他们两只手就一直没有松开,直到大家陆陆续续走散了,他们还不愿分手。 这天晚饭后,他第一次单独来到沁河边散步,竟碰到了她,好像约好了似的。她说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他们并肩而行,像一对年轻人,青春如火。长长的河堤不知不觉抛在背后,西下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以后,只要他来河边,身边准有她;她出来散步,准能碰上他。他们从未约定过,是心有灵犀。 年终,老伴一场大病夺走了生命。 从此,他更依恋她了。他给她说了许许多多话,但从不好意思问她的家庭情况。隐隐约约听说,她丈夫是个酒鬼,一次酒后开车,出车祸丧命了。她有一个儿子,在京城工作。 有时跳罢舞,他想向她表达一下心迹,但犹豫不决,一是怕自己的孩子说自己刚送走母亲,就别情他恋;二是怕万一提出来,她不答应,很丢面子。 忽一日跳完舞,她对他说,她要去京城住些日子,儿子要她帮着带一段孙子。临走,她告诉了他一个电话号码,并嘱咐他一般情况不要打,免得给孩子造成不好影响。有什么急事,可让另一个与她要好的老太太转告。那一天分手,他的目光一直牵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到城市的人群中。 以后的日子,他虽还来跳舞,但失去了往日的滋味,心里时常酸溜溜的。 漫长的光阴艰难的流淌着,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想到她临走时的嘱咐,还是忍住了。 又一天,他与大家跳舞休息时,她临走交待的那个老太太对他耳语了一番,他心里的天就突然倒塌了。那老太太告诉他,她过世了,是在一次到学校接孙子时,被一辆疾驶的轿车撞死的。 这天晚上,他仍到河边散步,心情郁闷,步履蹒跚。他第一次拨通了她留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传来的彩铃声竟是一串哀乐!他立时泪流满面。此时夕阳正在下沉,如一盆鲜血泼进沁河里!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们仍在一起跳舞…… 夕阳西下的时候 林局长在市医院躺了一个月,就稀里糊涂转到省医院。在省医院折腾了一个礼拜,又莫名其妙地转回来。他似乎从每个人的目光里读懂了自己的病情。这温暖的太阳将不属于他,那明亮的月亮也将离他远去了。于是,他就像一部电影将结束时,前面生动的镜头情不自禁地在心头重现一遍。少年时的山村生活,青年时的美好憧憬,以及参加工作后的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夕阳要西下了,他还是对人生留有无限眷恋。最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是他走后的人事安排。现有的两个副手,一个小张,一个小李。小张实诚,但死板,小李精明,却看不透。前一段上面来考察班子,说他退下来之后,要提上一个来,征求他的意见,他有点举棋不定,说句心里话,他真心喜欢的是小张,小张虽有点死板,但办事牢靠。有什么知心话儿也能给他说。有时也遭他的当面顶撞,但结果往往是小张正确。当生命就要走到尽头时,林局长就有点格外想念小张。 说曹操,曹操到,想小张,小张就来了。他一脸的沉静,带来了两盒特效克癌宁,说是托朋友刚从广州捎回来的一种新药,对抑制癌细胞扩散有奇特效果。 林局长一愣,以往是推测,现在明明白白知道了自己的病症,他还是有点受不了。此时,他怔怔地看着小张,甚至有点怨恨小张给他暴露了实情。 于是,就出现了不愉快的局面。 空气紧张得不能再紧张时,小李也来看林局长了。他拎来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营养药,满头沁着汗珠,放下东西,就像个推销员似地介绍着各种物品的营养价值。介绍完,又语重心长地说:“林局长,好好养病,出院后,全局人马还等着你带领大家开拓新局面呢!” 林局长就苦笑了一下:“别说那美丽的言辞了,我马上就要进火葬场了,开拓新局面也只有到马克思那儿开拓了!” 小李看了一下小张,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小张说:“我给林局长带来了两盒……” 没等小张把话说完,小李立刻怒道:“胡闹,为什么带这种药?谁告诉你林局长是癌症?!” 小张说:“都到这份上了还欺骗他!” 小李转向林局长:“别信他的,我已从主治医生那儿了解到,您根本不是癌症,前一段也只是怀疑而已。如果是癌症,到了省医院还能让您回来吗?!” 林局长第一次觉得小李的话那么中听,心里顿时升起一缕朝霞似的,美丽的前程又呈现眼前。他甚至觉得自己病好后,应该干点开拓性工作,并在实际行动上纠正自己对有的同志的偏见。 小张、小李走后,林局长想了许多问题,精神也明显好转。 之后,小张再来看他,再没带克癌宁之类的药品,也带来了营养品之类的东西。林局长笑脸相迎。小张还是一脸的沉静,林局长心里就骂他一句:死脑筋。 一个月后,人事部门的同志拿来了一张提拔一名副局长任局长的表,再次征求林局长的意见,林局长就毫不犹豫地写上了小李的名字。 部里的批文下达得很快,没过一星期,小李就坐上了局长的位子。当了局长的小李再来看林局长就更热情,拎来的包儿更大了。林局长心里很高兴,自觉没有看错人。有时也自责,大是大非面前却不能感情用事。 就在小李当局长十天后,林局长病情恶化,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癌症后期。 当天夜里,林局长就进了太平间。 在林局长遗体旁,小张泪流满面,说:“克癌宁是一种新药,若林局长服用,说不定有救呢!” 小李局长怒视他一眼:“都到这份上了,还说什么呢!真正政治上的不成熟。” 林局长“走”后,局里的工作依然像以前一样平稳,太阳依然每天从东方升起,夕阳依然每天从西方落下。只是林局长的办公室成了李局长的办公室,过去的林局长现在成了李局长。有人来请示工作,说顺了嘴,仍叫林局长时,就自找台阶下:“操,我怎么这么没记性呢!” 西湖剪影 阳春。晨光微露,薄雾如纱,白堤两旁柳丝婆娑,柳烟如云。鸟语花香中掩映着断桥,也掩映着一个永传不衰的美丽故事,许仙白娘子似从断桥上走了过来。西湖呈现一派人间仙境。 桥畔有一垂钓者,二十多岁,小伙子留披肩发,穿牛仔裤,两目痴痴地瞅着鱼飘儿。长长的鱼杆似一个倾斜的叹号,细细的钓绳又似一个垂下的叹号!两束目光系着那个叹号,眼眶里就溢满两汪泪水,滴滴答答流了下来,又是两串叹号! 此时,人无语,柳沉默。只有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来,漫过一阵花的馨香。鱼飘儿动了,又动了一下。小伙子如梦似的握住了鱼杆,等鱼飘儿再次动时,猛一甩杆,就甩出一条鲜亮的白莲鱼。鱼在空中打着吊儿,扭动着身躯,银光闪闪,为断桥平添了一丝春的情趣。 小伙子并不急于摘鱼。任它在鱼钩上表演。待 鱼精疲力尽时,他才用手接住。然后久久地瞅。面庞就急剧地变化,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紫。突然闭上眼睛,将鱼高高举起,用力摔在地上。鱼的灵魂立刻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一摔,小伙子似仍未摔出心中的恶气,又用力将鱼踢进湖中,湖里立刻漂起一块银白。 小伙子就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竭尽全力用劲地抽,象要一口气把一支烟全吸进肚里似的。他那酱紫色的脸就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烟将抽尽时,再次将鱼钩甩到湖里。鱼飘儿便游荡着寻找着位置。上当的鱼似乎老在等待着,不一会儿,鱼飘儿就又动了,湖面上就荡起圈圈涟漪。小伙子扔掉手中的烟蒂,就又甩出一条鱼来。这是一条红鱼,就象一朵艳丽的红花在空中舞动,晨光里就划起条条红线。 小伙子眼睛似亮了一下,但立刻又暗了下去。他迅速抓过鱼,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再次摔到地上。这条鱼生命力好象极强,躺在地上仍未死亡,示威似地甩动着尾巴!待小伙子拣起又补摔了一下,才结束生命。小伙子就又一脚踢进湖里,然后呆呆地瞅着,心中似乎藏着莫大的隐痛,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此时,红白分明,两条鱼的尸体,两条鱼的悲剧就在湖上漂浮着! 小伙子就又抽烟,烟抽尽,就又甩下钓绳。 …… 人们不知道他几时离开的断桥。只是他走后,湖面上漂起一片死鱼。每一条死鱼的眼睛里都闪映着许许多多的游人。 又过了些日子,湖里就漂起一具女尸! 希望 秋妮高考落了榜,就如从美丽的彩霞中掉到了地上。她整日以泪洗面,以往的憧憬,过去的理想,全成了泡影。 娘劝说:“妮呀,老哭个啥哩,咱家人祖祖辈辈没当大学生,照样过来着!听娘话,趁早成个家,生个娃娃,就有盼头了。” 秋妮默默不语想心事,尽管心目中的春生一再向她表示永不变心,可人家毕竟是大学生了,将来大学毕业,进了城市,还能要自己吗?就是一时要了,然后再打离婚,自己还不照当秦香莲。 娘早看出了她的心事,又说:“别胡思乱想了,墙上的画饼不能充饥,咱是受苦老农民,就还找受苦人保险。像你爹,成辈子在土里刨食,不照听娘的话,生儿育女!” 秋妮就又流泪,她不愿像爹娘那辈人那样活着。 娘说:“别哭哩,要不就托你二婶打听个城里后生?!” 秋妮泪止住了,能找个城市一般小伙成家,也不枉上了十二年的学。 果然,二婶就给她找个城市对象。见面时,她只看了一眼,说不上好感,也说不上反感,娘就接了人家五千元的彩礼。回来的路上,娘一脸欢喜。 双喜字很快就贴上了家门。 秋妮还没完全进人喜庆的角色,悲剧的影子就笼罩了她的心头。丈夫不但不是她心目中的人,而且与她想象中的爱人相差太远。他一脸憨相,是个低能儿。 秋妮哭着回到家求娘作主,与他离婚。 娘叹一口气,说:“妮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老辈子的规程,死了心,熬吧!生个孩子就好了!” 秋妮就把泪咽到肚里,一横心,熬吧,哪辈子人不都是熬过来的。 熬了一年,就熬出了日头。秋妮生养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儿子。丈夫一家人异常高兴。憨丈夫抱住儿子一个劲地亲他的小鸡鸡,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秋妮把儿子抱回娘家,娘喜得流泪,说:“妮呀,这是命,俺妮到底好命呢!” 秋妮就抱住娘痛哭了一场。 命运真会捉弄人,孩子长到三岁,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秋妮抱着到医院一检查,结果又是一个低能儿。 秋妮就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她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就神经了。娘的泪就像断线珠似的流不完:“几辈子造得孽哟!” 以后,娘就抱着憨外孙,陪着疯女儿,天天去庙里烧香许愿,求来世有个好报应。 突然有一天,憨外孙长了本事,会笑了,尤其见了庙里的泥胎就傻笑不止! 这笑似一副灵丹妙药,秋妮的病减轻了许多,她好歹在儿子的傻笑中看到了未来的一线希望! (微型小说) 洗 澡 张 记 书 老焦突然去世了! 得到这消息,惊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周前,我们还在一块儿洗过澡呢,怎么一周后,他就不在了! 电话是他妻子打过来的。细问死因,却与洗澡有关。说三天前,因家里电热器出了毛病,烧不热水,老焦就用冷水洗了一次澡,从而引发高烧不退,抢救半天不见效,稀里糊涂就到马克思那儿报了到。 老焦的死,使我心海久久难平。 我们从小就是同学,而且一直同到中学,然后又一起参加了工作。年轻时的老焦,要人才有人才,要口才有口才,要能力有能力。上班不到一年,就提拔成车间主任,三年时又提拔为生产副厂长。我们两人有个共同嗜好——爱洗澡。每天洗澡属于正常,隔天不洗浑身痒痒。每次洗澡不是我叫他,就是他喊我。我们在澡堂里赤诚相见,先在澡池里泡上半小时,然后洗头。接下来,他帮我搓背,我帮他搓背。不仅搓走了工作中的疲惫,而且搓得两颗心越贴越近。 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十多年。自从他调到工业局当局长,我调到文化部门搞写作,就没机会一块儿洗澡了。 这些年来,我仍沿袭着泡大澡堂的习惯。据说老焦却变了,不是洗桑拿,就是洗鸳鸯浴了。偶尔有朋友请我搓一顿,出入高级大酒店,几乎每次都能碰到他。有时,老焦挺胸颠肚走过来,给我打个哈哈,有时,我就装作看不见,躲开他。 一周前,我突然接到他的一个电话,说他退下来后,在家闲得难受,问我能不能给他找点书看看,就是过时的旧杂志也行。于是,我约他到办公室聊聊。聊罢,已是下午五点钟,正是机关澡堂开门的时间,我便邀他一同洗澡。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和我一块儿去了。我们还是老程序,先泡澡池,然后洗头,接着互相搓背。我看出,老焦对着些都已不习惯了。泡澡时,他不住地皱眉头,洗头也洗得潦潦草草,搓背更失去了当年的力度。当有个中年人在他背后啐了一口唾沫,他察觉后,就急急忙忙走出了澡堂。事后,我得知那个啐唾沫的人,原是他的下属。 第二天,我又打电话邀他一同洗澡,他推辞有事不能来。 第三天,我再次邀他来洗澡,他又一次拒绝了! …… 几天不见,他就“走”了,“走”得仓仓促促。 站在他的遗体前,往日的情谊,今日的惋惜,使我的泪水情不自禁涌出来。来给他吊丧的老同学、老同事很多,大家的泪水汇在一起,真能为他洗一次澡了! 戏谑 这个故事今天讲出来似乎有点荒诞,但在那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革命年代里,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日,某剧团到某大队演出革命现代京剧《杜鹃山》,剧团到达当天,戏还没有演,就出现了一起“反革命政治事件”。扮演主角柯湘的演员换衣服时,发现不知谁给她口袋里装了一只避孕套。那时,这个演员还是个姑娘,便哭得死去活来,边哭边道:“侮辱我是小事, 侮辱柯湘可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 于是,剧团立即召开全团会,分析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查找干这种事的牛鬼蛇神。随接翻每个人的历史,看每个人的档案。革委会主任靳卫东忙得不亦乐乎。结果,查来找去,全团人员个个根红苗壮,不可能干这种勾当,便扩大追查范围,在村上撒网,捕捉破坏革命现代京剧的阶级敌人。大队革委会主任郑革命十二分热衷于此事,怀着革命激情,带着革命造反派的脾气,不出一日,便查出了干这种坏事的阶级敌人——本村地主杜坏人(怀仁)的孙子杜满堂。 当晚,在开戏前,召开了万人参加的批斗会。杜满堂脖子上挂了一块大黑牌子,上写: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破坏革命现代京剧的现行反革命——杜满堂。杜满堂三个字上还打了三个红叉。贫下中农义愤填膺,揭发批判,万炮齐轰。化好装的柯湘也加入了批判行列,批到高潮,还狠狠揍了杜满堂两个耳光子。顿时风雷滚动,红潮奔涌,齐呼:打得好,打得妙,打出了无产阶级的志气,打灭了阶级敌人的威风。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从舞台房顶上垂下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杜满堂上吊了。脖子上仍挂着那块黑牌子,牌子上的字却换成了一大大的“冤”字。于是,剧团和大队联合召开现场批判会,又是万炮齐轰,万人齐吼:杜满堂自绝于人民,死有余辜,死了喂狗,狗都不吃。 随着光阴流逝,杜满堂的名字早被岁月的尘埃埋上了。可是,这件事的真相却慢慢地被历史剥去了衣裳,裸露在人们面前。其实,给“柯湘”口袋里放避孕套的不是别人,正是剧团革委会主任靳卫东。他一心想沾这个女演员的便宜,遭到拒绝后,就搞了这个恶作剧。 鲜艳的君子兰 与其说邢局长爱花,不如说他独爱君子兰。每次开会,主席台上必摆此花。伴着鲜艳夺目的君子兰,邢局长讲话就极带劲。有一次,讲完会议内容,竟话题一转,他指着身边正开着花的君子兰,大讲做人之道。聪明人早明白了邢局长爱此花的内在含义。 为了君子兰,邢局长曾换了两任后勤处长。第一任处长接到邢局长关于开会要摆君子兰花的指示后,没当一回事儿,反而摆上了其它花卉。会议开完第二天,他头上的乌纱帽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第二任处长,倒是领会了局长的指示精神,只是不懂养花之道,雇了个养花工,也是半瓶子醋。开会摆在主席台上的不是蔫不拉唧,就是只长叶儿不长花的君子兰。弄得局长每次看到,眉宇间就拧成个大疙瘩。时间不久,处长就又挪了窝。 只有第三任处长能理解局长的心思,且做得天衣无缝。每次摆上主席台的花儿,不但叶儿嫩,而且花儿鲜。于是,局长的心花,便和着君子兰花儿一齐开放。 局里年年是市里的先进单位。邢局长还连续五年被评为市级模范公仆。 每次庆功会上,邢局长都腆着一天比一天大的将军肚,向大家敬酒,那风度极是潇洒。 第三任处长也很爱护花儿,每次开完会,第一项工作就是让专门人员撤花。他不但帮着搬,还不住地向有关人员如此这般地交待,工作极是认真。下一次会,再摆上的君子兰准比上一次的棵儿大,花儿美。 就在主席台上的君子兰长到像一棵棵小树时,邢局长出事了。反贪局查出他贪污公款一百多万元。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将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局里再开会,主席台上不但没有了邢局长,也没有了君子兰。半年后,雇佣民工收拾局机关大楼地下室,发现地下室里放满了君子兰,有大有小,全是塑料的,上面落满了尘土。 闲话儿 夏夜。 万籁俱寂。大地,一个谜,星星在眨巴着眼睛猜。 大树下,奶奶和孙女在窃窃私语。 孙女:“再讲一个闲话(故事)吧!” 奶奶:“不讲了,该困了。” 孙女:“不困。就讲,就讲。” 奶奶:“哪有那么多闲话的。要不念个词儿吧!” 孙女一拍巴掌:“念个词儿也中。” 奶奶就翕动着没牙的嘴念起来:“闲话儿,闲话儿,锅台角上种着二亩水浇旱甜瓜儿;光屁股孩子来偷瓜,腰里掖着二十仨;瞎子看见了,哑巴喊哩,没腿的撵上了,没胳膊的搂住了;漫野地里一个门槛子,把孩子绊倒啦!” 孙女吃吃笑。 奶奶说:“这是一个古老的词儿。” 我亦觉好笑。 孙女笑罢,说:“真有意思,再念一遍吧。” 奶奶就又念起来:“闲话儿,闲话儿,锅台角上种着二亩水浇旱甜瓜儿;光屁股孩子来偷瓜,腰里掖着二十仨;瞎子看见了,哑巴喊哩,没腿的撵上了,没胳膊的搂住了;漫野地里一个门槛子,把孩子绊倒啦!” 孙女哈哈大笑。 奶奶说:“这词儿是从俺奶奶口里学来的。” 我陷入沉思。 孙女笑罢,又说:“再念一遍,我好记下。” 奶奶就再次念起来:“闲话儿,闲话儿,锅台角上种着二亩水浇旱甜瓜儿;光屁股孩子来偷瓜,腰里掖着二十仨;瞎子看见了,哑巴喊哩,没腿的撵上了,没胳膊的搂住了;漫野地里一个门槛子,把孩子绊倒啦!” 孙女捧腹大笑。 奶奶说:“听说这词儿,俺奶奶也是从她奶奶那里学来的。 听之,我久久叹息。” …… 县长、乞丐蒙太奇 县长和秘书在一起。秘书不是女的,是男的,而且是个老秘书。 老乞丐与小乞丐在一起。小乞丐不是男的,是女的,是个小女孩。 县长对秘书说:“多谢您代我去市里跑一遭。您猜怎么着?贾市长给我打电话,说那件事已敲定啦!” 老乞丐对小乞丐说:“多谢您给我推荐了那个新餐馆。您猜怎么着?老板破格优待了我!” 秘书问县长:“敲定了什么事?” 县长说:“提我当副市长呀!” 秘书:“哦,祝贺您!” 县长:“今天我请客!肥牛城怎么样?” 秘书:“好,谢谢县长!不,副市长。” 小乞丐问老乞丐:“怎么优待了您?” 老乞丐说:“给了我半碗肉菜。” 小乞丐:“哦,祝贺您!” 老乞丐:“今天我请客!以水代酒,咱爷俩喝两杯,就着这半碗肉菜。” 小乞丐:“谢谢大爷!不,半碗肉富翁。” 县长与秘书杯盏叮当,好不快活。县长高兴得像乞丐要来了半碗肉菜一样。 老乞丐与小乞丐喜气洋洋,大口喝水,大块吃肉。老乞丐高兴得如县长提成副市长似的。 想到了狗鱼 张记书 市文联老主席郝典患肺癌,已到了晚期。据说,躺在医院里,气喘得像拉风箱。只等着死神送他一张传票了。妻一再劝我去看看人家,说再大的仇气,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也该原谅了。 说真心话,自从他住院那天起,我不是不想去看他,可一想到他当年对我做得那些缺德事儿,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气一膨胀,就淹没了去看他的想法。 我是文联的元老,原在市委宣传部工作。文革后期,文联要恢复时,宣传部长找我谈话,说你不是爱写小说吗?正好是个好机会,去筹备文联吧!文联恢复后,真想当作家,就留下;不想留下,就还回来干你的老本行。 我选择了前者。 文联恢复后,几个被打倒的老作家,都站了起来,陆续上了班。过去,我做梦都难见到的老师,如今就在一个办公室办公。整天和心里崇拜的人在一起,浑身上下真舒坦。写作的劲头也大了。我不时拿出自己写得不是小说的小说,请老师指点。他们也不客气,既肯定优点,也指出缺点,并鼓励我大胆创新。 那时,文联刚搭起架子,组织并不健全。副主席由一个老作家兼着,正主席位子始终空着。空着就空着吧,除了开一把手会议,副主席代替之外,也不影响作家的创作。大家都为了一个目标,多写好作品,相处的很和谐。 不想,第二年配备了一个外行正主席,一下子就打乱了原来的秩序。正主席叫郝典,外号:黑点。原是文化局局长,特爱抓权,是个官迷心窍的官混子。因在文化局拉帮结派,被免了职。之后,他紧着投门子摸窗户,又是请客又是送礼,才保住了正局级,调入没权没势的文联当上了主席。他一来,还是老作派,拉一伙打一伙,顺者昌逆者亡。我属于逆者,自然在他的打击之列。开始,他还算对我客气,在打我之前,要调走我。我是个倔牛,要我走偏不走,我就是为了当作家才来文联的。不走,他就采取了第二步棋,打我“反革命”,文革虽过,但余毒甚深。郝典背地里整一份列举我“罪行”若干条的黑材料,悄悄送到了主抓文联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办公桌上,目的是把我送到一个不掏钱居住的地方(监狱)。多亏这个书记是个既工作过细又爱惜人才的正派人,他没有急于在材料上批示,而是专门找我谈了一次话,了解真情后,将材料退了回去,才免我一难。 从此,我与郝典真的结怨了,见面都懒得搭理他。心里恨不得他马上被汽车撞死,或者患癌症,去见阎王爷。恨归恨,但人家是头儿我是兵,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此时,我便想,老作对也不是个事儿,我来文联为了什么?不是来树敌打仗的。关键是作出成绩来,不写出好文章,早晚也会让人家撵出去。于是,我把仇恨压在心里,除了应酬日常工作,就拼命地写作。你别说,变压力为动力,每年都有新作问世。 一计不行,另生一计,没打成我反革命,就在关键时候使绊子。那时机关面临着精简机构,以工代干人员合格的,留下来转干,不合格的开路走人。我是以工代干进得机关,因没文凭,被合理地卡住了。幸亏,我及时找到宣传部长,摆了一大堆成绩,才按特殊人才转了干。 此事使我悟到,特殊人才一定要有特殊的才能。有特殊才能的人,才有竞争力和说服力。从此,我的写作更加努力,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随着作品四面开花,时有作品获奖,我的名字常被人提起,郝典似乎对我改变了看法。他那对谁都沉着的脸,对我反而不断透出阳光来。有一次,我的一篇作品在海外获了奖,他还破例在文联全体会上表扬了我。 当我们的关系有些缓和时,又出了个过节,郝典排不动我,却对一个性格耿直不服他的老作家动了手脚,单位明明有钱,却硬卡着他一笔医药费不给报销。连病带气,这个老作家的病越来越重,不久就告别了人世。这件事,对我震动很大,使我更加仇视他。并打心眼里恼透了他。 我的成绩越来越大,捧回一个又一个大奖杯。尽管他一再表扬我,却暖不热我凉透了的心,以致他退了下来,再到这次患了癌症。 我终于决定去看他了。一来是妻子的再三劝说,二来是一篇与狗鱼有关的文章启发了我。文章说得是一位老渔民,常年捕鳗鱼,卖鳗鱼。因他上市的鳗鱼都是活的,常常卖大价钱。别的渔民也捕鳗鱼,卖鳗鱼,鱼捕上来时是活的,可一运出海后,因多数都死掉了,而卖不成大价钱。别人向他取经,他只是打哈哈,说瞎猫碰上个丝耗子。谁都不信,他就是个瞎猫,哪能一辈子都碰上死耗子呢!临死前,老渔民才把秘密告诉给儿子:原来,他每次都在盛鳗鱼的船舱里放几条狗鱼,因狗鱼和鳗鱼是天敌,敌我在一起,就不停地打架,就在这不停的打架中,冲淡了鳗鱼身上的惰性,保证了氧气流通,自然使它们活了下来。 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如果没有老郝的挤兑,说不定下不了拼命创作的决心呢! 于是,我同妻子一块儿买了一份厚礼,打算礼拜天去看他。不想,礼拜六一大早就接到了单位“向郝典主席遗体告别”的电话。原来,礼拜五夜里,他就去世了。 在郝典的遗体旁,我思绪万千。不知怎么,泪水就流了下来。说真心话,此刻,我既有对他的怀念,又有对他的感激! (“清风扬州“廉文化微型小说大赛征文) 孝 衣 张记书 在我的文件柜里,保存着一件洁白无暇的孝衣。那是15年前,父亲去世时,我回老家奔丧,娘亲手为我缝制的。娘流着泪,一边缝制一边说:“儿呀,这件孝衣埋你爹穿过后,一定要留着,赶娘死时,还要穿哩!娘一天比一天老了,等闭了眼,总不能再为你做一件吧!” 所以,烧过父亲的尽七纸,在坟前拆孝衣时,我就没拆,留了下来。弄得妻子一脸的不高兴,说我败兴,带回件孝衣,急着为你娘穿呀! 我没理妻子,把孝衣悄悄带到机关,第二天又洗了一遍,叠好放进了文件柜里。父亲在村里当了20年支书。他一生廉洁奉公,没半点私心。1960年,他管着全村的仓库,家里却断炊,锅里没有半粒米。那年我10岁,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没吃的,所以在我们弟兄中,我的个子最小。看到孝衣,就想到父亲。 日月穿梭,人生如梦,一转眼娘的生命就到了尽头。埋娘的时候,我从文件柜里拿出孝衣,再次赶回老家,为娘披麻戴孝。在娘的灵柩前,我泪如泉涌,泪水打湿了娘亲手为我缝制的孝衣。一村人都夸我是个大孝子,当了官也没忘了娘。 娘的尽七又到了。烧完尽七纸,又该拆孝衣了。妻子说:“这次总不会保留了吧!爹娘都不在了,还要再为谁穿?!” 当她真要为我拆时,我还是制止了。我说:“要留着,这是娘亲手为我做的,留个遗念。”在我的再三坚持下,妻子不乐意也没办法。 埋完娘,我再次把孝衣拿回机关,洗净,放进文件柜里。 在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埋亲人穿孝衣,既代表着埋葬的人一生清白,也预示着穿孝衣的人一生正直。所以,我当了10年县长,从不贪污一分钱公款,也不收任何人半点礼物。今年在全市县级干部评选中,被评为一身廉洁、两袖清风的好县长。戴着大红花坐在主席台上,还上了电视呢! 开过庆功会,回到县里,我再次拿出这件孝衣凝视半天,心里说,爹、娘虽然不在了,但父老乡亲永远不能忘呀! (笑话二则) 没结婚的老大爷 老朱50多岁,尚未婚配。 一日,老朱出差乘火车,因没买上座位,上车后就站在通道上。一位姑娘路过,客气地对他说:“老大爷,请让个道。” 老朱一听,火冒三丈,怒问:“你叫我什么?” 姑娘说:“叫您老大爷。怎么啦?” 老朱仍怒气未消:“我还没有结婚呢,怎么能叫我老大爷?” 弄得姑娘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旁边一位旅客聪明,解围说:“叫你老大爷没有错。没有老大娘,不耽误你当老大爷!” (张记书) “温柔”的妻子 小王经人介绍,娶了个美若天仙的妻子。不想,没过一个月,就发现妻子是个母老虎。动不动就冲他发虎威。 一日,因鸡毛蒜皮小事,竟找到小王单位,与他大吵大闹。影响很不好。 为了说服妻子,第二天小王与妻子谈心,说:“您看您,火气太大。连我单位人都说您一点都不温柔。” 不想妻子一听,顿时怒火三丈,怒目圆睁,吼道:“放屁!我不温柔?!” 吓得小王忙说:“温柔,温柔,实在是温柔!” (微型小说) 鞋(外一篇) 张记书 牛城举办了一次 “反腐倡廉成果展”,观看的人络绎不绝。人们说:这次展览是继“优秀传统教育展”后又一成功展览。 展览上,最引人注目的,是被誉为“廉政楷模”牛市长的专柜。展柜里陈列着两行鞋子,一行是崭新的、以鳄鱼皮皮鞋为最高代表的不同时期的皮鞋;一行是陈旧的各色布鞋。据介绍,那些皮鞋是收受的礼物,牛市长拒绝不过,付款买下的。而每一双布鞋都是牛市长穿过的,陪伴他跋山涉水磨损后不得不退役的。 “反腐倡廉成果展”,成了宣传牛市长的事迹展。毫无疑问,那些双沾满泥巴、被磨的面目全非的鞋子,就是牛市长一贯保持朴素本色的有力物证。 就在大家齐赞“牛廉洁”而奔走相告时,一个惯偷的光临,褪去了牛市长“廉洁”的光环。在监狱里,记者请他重点谈谈鞋的记忆。 牛子孺是个山村里生长的孩子。上中学时,感动于鲁迅“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意,改名牛子孺,决心一辈子当个人民的老黄牛。工作后,在牛子孺还是地委报道员时,地委秘书长给他搭桥牵线,介绍了一个市话剧团的名演员,是地委专员的女儿。见面定在第二天早晨。由于他刚从乡下回来,为了见面时雅观些,就把鞋洗了。到了晚上,鞋还是湿的。他就想了个办法,点亮两只100度的电灯泡,一只鞋里塞一个,让电灯烘烤。第二天,他慌慌张张穿上鞋子去见面,直到专员家,才发现自己两只脚的大拇哥露在鞋外——原来鞋被灯泡烤糊了。专员不但没有笑话他,还夸奖他是个艰苦朴素的好青年,是个干部苗子,并答应了这门亲事……那时,牛子孺确实想做个好官,后来看到别人贪了也没事,自己不贪,心里就不平衡了。 为了掩盖贪污的事实,搞宣传出身的牛子孺想到了这个包装的方法。这个展览,就是他与宣传部长一起策划的。 最后,牛子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其实,布鞋跟清廉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有脚气不能穿皮鞋而已。 肉夹馍 刚吃过晚饭,西邻居张涛和丽丽家,就又响起高一声低一声的对骂,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妻子向我努努嘴,说:“西线又有战事啦。”我说:“少废话,我们赶紧去拦架吧!” 敲开他们家的门,门后站着他们七岁的女儿小妮。此时,他们两个还互不示弱,一个把暖壶摔在墙上,一个把高压锅砸在电脑上。妻子拉住小妮,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吃了饭没有?小妮眼里噙着泪水,说:“还没吃饭。本来没事,要吃饭的,不知怎么他们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砸起了东西。” 我劝他们:“有事说事,何必又是骂又是砸的,看把孩子吓着了。” 丽丽说:“没法过了。” 张涛说:“这是你逼的。你不往外推,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妻子一边帮他们打扫“战场”,一边帮他们重新做饭。小妮忙拿过面条递过来,说:“爸爸妈妈最爱吃面条。” 煮好面条,小妮懂事的先盛了两碗,一碗递给爸爸,一碗递给妈妈,说:“爸爸、妈妈,别生气了,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妻子说:“看女儿多乖。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该老是这样!” 丽丽气仍未消,冲小妮说:“他反正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你说妈妈给他离了婚,你要妈妈,还是要他?” 小妮说:“我要妈妈,也要爸爸。我不要你们离婚。” 小妮再一次把两碗面端起来,送到他们手上。在我和妻子的劝说下,总算都闭上了嘴。妻子也为小妮盛上一碗,小妮笑了,说:“爸爸、妈妈和好了。叔叔阿姨放心吧!” 回到家里,妻子打趣说:“我觉的他们家像个肉夹馍,他们夫妻像切开的馍,女儿是加在中间的那块肉!” 我说:“别瞎比喻。”细想想,她说的有点道理。 从这以后,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他们家的打闹声。 突然有一天,懂事的小妮敲开我家门,说要与我们告别,要到奶奶家去住。原因是父母离了婚。我们看着可怜的孩子,不知说什么好。 后来,就听说张涛与他混得那个情人结了婚。丽丽一赌气,也草率找了个男人再嫁了。 一年后,丽丽来我家,唉声叹气地对我妻子说:“再婚可不是闹着玩的。离婚后,我老是想孩子。这不,又散伙了!” 不几天,张涛也垂头丧气地来找我喝闷酒,说:“难怪人们说,情人千万别转正成老婆,一转正,就变味了。一旦分手,情人也做不成了!” 我突然觉的他们像两辆自行车,分别被他(她)人租用了一年,又还回来了。 我劝他们:“赶快复婚,把女儿接回来,安安生生过日子。” 他们都点了头。 但愿他们这个肉夹馍似的家庭尽快复原! (微型小说) 卸 载 张记书 当黑白无常二鬼给我戴上手铐脚镣,像带犯人一样把我送到阎罗殿时,阎王看了我半天,十分惋惜地说:“张先生,按说你还有20年阳寿。可是,你背上的包袱太重了,硬是活活把你给压死了。好了,你提前到站了。卸载吧!” 黑白无常鬼帮我卸下的第一个包袱是亲情,足有500斤重。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被亲情包围了。除了安慰争吵不断的父母,还要背着弟弟妹妹干活儿。结婚后,亲朋好友变成了双数。逢年过节,例行的走动,七大姑八大姨,谁家也不能怠慢。双方的父母要花钱、要孝敬。自己的孩子入托、上学、找工作,一步一层楼,哪个都不能不管。亲戚们的事情也成了我的事情——不是为小舅子的升迁去打点,就是为小姨子公公生病住医院走后门,要不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的一位好友的孩子犯了事,被逮进了局子,需要通融。 第二个包袱是财富,足有400斤重。从吃红薯面窝头向往白馒头到每天大鱼大肉;从工资每月40元到4000元;住房从20平米的两小间到200平米的四室二厅;代步工具从加重自行车到奔驰……待遇越高越不过瘾,钱越多越不够花。就连睡梦中,我都算计着怎么着“吃夜草”呢。 第三个包袱是名誉,足有300斤重。我从懂事起就背上了它。为了它,拼命学习,不知熬落了多少日头,又熬走了多少颗晨星,才迈进了名牌高校。走上工作岗位,为职称,从初级到中级,再到副高,硬是拼光了头上的头发。往上看,离正高职称还很遥远,且路陡坡直,像泰山的紧十八盘,令人望而生畏。 第四个包袱是地位,足有200斤重。我从小学开始,一直是大班长。这还不过瘾,我要当中队长、大队长、学生会主席。参加工作后,股、科、局、处、部,一个又一个地位的台阶被我甩在身后。为进一小步,常常与同事们明争暗斗,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爬到部级宝座,屁股还没坐稳,就昏倒在了工作岗位上。一检查,肝癌晚期。 第五个包袱是女色,足有100斤重。高中时,我暗恋一位校花。人家是高干的子弟,根本不拿正眼瞧我,只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大学毕业后,为了前途,我巴结一位人事局局长,和她的残疾女儿成了家。往后的地位节节高升,怀中的漂亮女人换得更勤了。 在黑白无常二鬼的帮助下,我忙活了一天,才卸了五个包袱。回头向背上一看,还有数不清的包袱。 黑白无常鬼早不耐烦了,说:“老张,我们还有别的任务。你自个在这儿慢慢卸吧!啥时卸完了言一声,我们好向阎王爷交差。” 无常鬼走后,我歇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抽了一支烟,就自己慢慢卸背上的包袱。一直忙乎了三天三夜。当最后一个包袱离开身子,我就像个撒了气的洋茄子,一下子瘪了下来。 为了补充体力,我猛吃猛喝,足足吃了三笼屉包子,喝了一大盆鸡蛋汤。身子一挨床,就打起了鼾声。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似孙悟空进了火焰山。一睁眼,原来火葬场正在火化我呢!我浑身上下都是火,趁头脑还未烧着,就想:我的部长位子不知换上了谁?我的奔驰车归谁坐了?还有家里那么大的住房,妻子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寂寞?一寂寞,该不会把她初恋的情人招进来吧?还有小女儿的工作问题如何解决?我不在人世了,有谁关心她?会不会成了待业青年,在社会上游荡呢? 可惜,我这些想法,只能随火葬场的烟气,越飞越高……(微型小说) 珍珠的启示 张记书 在外人看来,秋和云是一对十分般配的夫妻。秋伟岸、潇洒,颇有男子汉风度;云标致、典雅,女人味儿特浓。可他们婚后却一直奏不出和谐的生活进行曲。 云嫌秋晚上睡觉打呼噜,吃饭吧嗒嘴;秋嫌云一张婆娘嘴,整天唠叨没个完。为此,他们天天闹磨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终于决定分手。 他们到街道办事处申请离婚,办事处主任听了各自的申述,笑着向他们讲了个故事。说从前有个公主得到一颗硕大而美丽的珍珠,然而,那颗珍珠上有一个小小的斑点。她想,若能将这个小小的斑点剔除,那它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于是,她就下狠心削去了珍珠的表层,可是斑点还在;她又削去第二层,原以为这下可以把斑点去掉,殊不知它仍旧存在。她削掉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那个斑点没有了,而珍珠也不复存在了。为此,公主心痛不已,她无比懊悔地对人说:“若当时我不去计较那个斑点,现在我手里还会攥着一颗美丽的珍珠啊!” 听完故事,秋看看云,云看了看秋。 办事处主任说:“好了,我给你们办离婚手续。” 秋再次看了看云,说:“我们考虑考虑再说吧!” 他们回了家,从此,夫妻和睦,幸福和美。 人生苦短,一转眼就是五十年。金婚纪念日上,秋亲手给云戴上一串珍珠项链。云十分喜欢。 秋对云说:“这是一条假珍珠项链,是用珍珠粉人工制造的。” 云说:“好呀,人造的更美丽,没有斑点。” 其实,数年来,他们夫妻早把对方身上的斑点在心里溶化了! (微型小说) 珍珠的启示 张记书 在外人看来,秋和云是一对十分般配的夫妻。秋伟岸、潇洒,颇有男子汉风度;云标致、典雅,女人味儿特浓。可他们婚后却一直奏不出和谐的生活进行曲。 云嫌秋晚上睡觉打呼噜,吃饭吧嗒嘴;秋嫌云一张婆娘嘴,整天唠叨没个完。为此,他们天天闹磨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终于决定分手。 他们到街道办事处申请离婚,办事处主任听了各自的申述,笑着向他们讲了个故事。说从前有个公主得到一颗硕大而美丽的珍珠,然而,那颗珍珠上有一个小小的斑点。她想,若能将这个小小的斑点剔除,那它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于是,她就下狠心削去了珍珠的表层,可是斑点还在;她又削去第二层,原以为这下可以把斑点去掉,殊不知它仍旧存在。她削掉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那个斑点没有了,而珍珠也不复存在了。为此,公主心痛不已,她无比懊悔地对人说:“若当时我不去计较那个斑点,现在我手里还会攥着一颗美丽的珍珠啊!” 听完故事,秋看看云,云看了看秋。 办事处主任说:“好了,我给你们办离婚手续。” 秋再次看了看云,说:“我们考虑考虑再说吧!” 他们回了家,从此,夫妻和睦,幸福和美。 人生苦短,一转眼就是五十年。金婚纪念日上,秋亲手给云戴上一串珍珠项链。云十分喜欢。 秋对云说:“这是一条假珍珠项链,是用珍珠粉人工制造的。” 云说:“好呀,人造的更美丽,没有斑点。” 其实,数年来,他们夫妻早把对方身上的斑点在心里溶化了! (微型小说) 珍 珠 情 缘 张记书 妻子有一条珍珠项链。每当她戴在脖子上的时候,我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快乐,是酸楚,更多的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大四的时候,我疯了似的爱上了我们的校花——馨。她的美貌像她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内涵。我知道,追她的男生起码有一打。她虽未明确表态,但喜欢的也有三五个。说实话,我真说不准我是否在这三五人之内。于是,便试探着向她进攻。隔三岔五送一支牙膏,送一块香皂,送一束花儿,最后送了一条珍珠项链。不想,牙膏、香皂、花儿,她都收下了,而项链说什么也不收。并说,她已有了一条类似的项链,不信,就戴上给我看看。 第二天是情人节,她果然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来上课。后来,我才知道,这条项链是我们班长喜送给她的。喜很内向,平时办什么事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时候,我除了对他恨,就是对他嫉妒。那小子人长得比我帅,各门功课成绩也比我好。 背地里,我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并暗暗下决心,在功课上超过他,以实力向他竞争。我心里说,馨一天不同你领结婚证,她就有可能最终扑进我的怀抱。 对待馨,我除了一些礼节性的关心,并不再表示多少热情。我像个暖水瓶,内热外冷。这也是向喜学的。似乎,馨更喜欢这样的男孩。我表面没有热度了,馨反而对我的笑多了,那笑像一朵朵康乃馨,常常开在我的梦里。这大概就叫距离美吧! 那年夏天,学校组织去泰山旅游,馨未忘记我,专门问我去不去,说去的话,就一块走。我自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她。不想,第二天起程时,一块去的也有喜。而且,馨的脖子上还戴上了喜送给她的珍珠项链。弄得的心里好别扭。她戴着喜的项链,说明喜在她心中还占着未来白马王子的位置。 我真想一气之下不去了。后一想,不去不等于放弃竞争、白白拱手相让了吗?于是,我把气愤埋在心里,把笑容挂在脸上,一路上,只要喜不死死相跟着她,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帮她一把。 下山时,发生了一个小故事,为我们的爱情埋下了伏笔。走过中天门,太阳已西斜了,未到山脚,天已擦黑了。大家以说笑着,来驱散身上的疲倦。不想,馨一声惊叫,终止了大家的说笑声。她脖子上的项链,不知怎么串珠的绳儿断了,珠子散了一地。慌得大家急忙打开手电筒,帮她寻找。你一颗我一颗,一会儿就找到一小把。我也帮她找到了五颗,当我把这五颗珍珠送到馨手上时,从她的笑容中我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大家忙碌了一阵子,多数珍珠找到了,一数还差两颗。大家又接着找。喜突然说,他又找到了一颗,最后只剩一颗了。馨说,要不算了!喜也说,算就算了。我却仍然打着手电筒在石缝里寻找。大家下山了,我仍不想走,馨过来拉我,我说,你们先下去,我再找一会儿。馨再次来拉我,我推说,你们走吧,我一会儿方便一下就下山了。 第二天天刚亮,馨就一个人找来了,见到我,脸上挂满了感激的泪水,说,你怎么一晚上没下山?真急死我了!当我把最后一颗珍珠捧在她面前时,更换回了她一大串珍珠般的眼泪。她扑在我的怀里,好久才说,你怎么这样的?我说,我怕天亮了,人们把那颗珍珠捡了去。 以后的故事自然不用多讲了。 下山后,我与馨的爱情便有了质的飞跃。再后来,她就与喜闹掰了。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新婚之夜,再回忆起那次泰山之行,若不是我的一个狡黠的笑,她就把那串项链扔了。结果,她又收了起来。 向大家说一句至今没向妻子说的话,那最后一颗珍珠,我是在大家下山之前就捡到了,只是悄悄藏了起来,不愿马上交给馨罢了。 珍 珠 情 缘 张记书 妻子有一条珍珠项链。每当她戴在脖子上的时候,我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快乐,是酸楚,更多的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大四的时候,我疯了似的爱上了我们的校花——馨。她的美貌像她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内涵。我知道,追她的男生起码有一打。她虽未明确表态,但喜欢的也有三五个。说实话,我真说不准我是否在这三五人之内。于是,便试探着向她进攻。隔三岔五送一支牙膏,送一块香皂,送一束花儿,最后送了一条珍珠项链。不想,牙膏、香皂、花儿,她都收下了,而项链说什么也不收。并说,她已有了一条类似的项链,不信,就戴上给我看看。 第二天是情人节,她果然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来上课。后来,我才知道,这条项链是我们班长喜送给她的。喜很内向,平时办什么事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时候,我除了对他恨,就是对他嫉妒。那小子人长得比我帅,各门功课成绩也比我好。 背地里,我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并暗暗下决心,在功课上超过他,以实力向他竞争。我心里说,馨一天不同你领结婚证,她就有可能最终扑进我的怀抱。 对待馨,我除了一些礼节性的关心,并不再表示多少热情。我像个暖水瓶,内热外冷。这也是向喜学的。似乎,馨更喜欢这样的男孩。我表面没有热度了,馨反而对我的笑多了,那笑像一朵朵康乃馨,常常开在我的梦里。这大概就叫距离美吧! 那年夏天,学校组织去泰山旅游,馨未忘记我,专门问我去不去,说去的话,就一块走。我自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她。不想,第二天起程时,一块去的也有喜。而且,馨的脖子上还戴上了喜送给她的珍珠项链。弄得的心里好别扭。她戴着喜的项链,说明喜在她心中还占着未来白马王子的位置。 我真想一气之下不去了。后一想,不去不等于放弃竞争、白白拱手相让了吗?于是,我把气愤埋在心里,把笑容挂在脸上,一路上,只要喜不死死相跟着她,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帮她一把。 下山时,发生了一个小故事,为我们的爱情埋下了伏笔。走过中天门,太阳已西斜了,未到山脚,天已擦黑了。大家以说笑着,来驱散身上的疲倦。不想,馨一声惊叫,终止了大家的说笑声。她脖子上的项链,不知怎么串珠的绳儿断了,珠子散了一地。慌得大家急忙打开手电筒,帮她寻找。你一颗我一颗,一会儿就找到一小把。我也帮她找到了五颗,当我把这五颗珍珠送到馨手上时,从她的笑容中我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大家忙碌了一阵子,多数珍珠找到了,一数还差两颗。大家又接着找。喜突然说,他又找到了一颗,最后只剩一颗了。馨说,要不算了!喜也说,算就算了。我却仍然打着手电筒在石缝里寻找。大家下山了,我仍不想走,馨过来拉我,我说,你们先下去,我再找一会儿。馨再次来拉我,我推说,你们走吧,我一会儿方便一下就下山了。 第二天天刚亮,馨就一个人找来了,见到我,脸上挂满了感激的泪水,说,你怎么一晚上没下山?真急死我了!当我把最后一颗珍珠捧在她面前时,更换回了她一大串珍珠般的眼泪。她扑在我的怀里,好久才说,你怎么这样的?我说,我怕天亮了,人们把那颗珍珠捡了去。 以后的故事自然不用多讲了。 下山后,我与馨的爱情便有了质的飞跃。再后来,她就与喜闹掰了。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新婚之夜,再回忆起那次泰山之行,若不是我的一个狡黠的笑,她就把那串项链扔了。结果,她又收了起来。 向大家说一句至今没向妻子说的话,那最后一颗珍珠,我是在大家下山之前就捡到了,只是悄悄藏了起来,不愿马上交给馨罢了。 真假花椒 假老板开饭店——真行! 这句话成了D县城流传的一句歇后语。这歇后语有两层解释:假老板姓贾名榛,人称“假实真”;他雇的厨师姓甄,名叫甄布佳,人称“真不假”;甄布佳儿子叫甄兴,当跑堂小伙计,不但对人热情,而且腿脚勤快,顾客就冲他连连夸奖:真行! 在假风横行,伪冒四溢的年代,贾老板硬是靠一个“实”字,打开了局面。他从不偷税漏税,用他的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绝不能干坑害国家的事。他更体谅顾客,用他的话说,顾客是上帝,对不起上帝,上帝怎能保佑我们。他奉行薄利多销的原则,主顾多是回头客。第一年,就亮出了好牌子,第二年,他由两间店铺扩大到四间;第三年,拆旧盖新竖起两层小楼。半斤白面放了八两酵头——大发了! 然而,真诚忠厚的贾老板的发财史,却是由他那次作假发端。 当他的买卖像上笼不久的馒头,刚刚冒出热气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他们要了一桌子酒菜,价值上千元。从中午喝到下午,从下午又喝到晚上。小伙计甄兴对这伙特殊顾客早腻烦了,只是遵照贾老板的“实”字方针,不敢多言。要结账的时候,一个长得又高又大的汉子,把甄兴叫过去冷冷地说:“把你们老板叫来,有要事相告!” 甄兴找来贾老板,大汉指着一个盘子里两个黑点愤怒地说:“请老板辨认一下,那是两只什么?” 贾老板知道来了吃白饭的茬儿,但仍和颜悦色地说:“先生息怒,有话好讲。让我看看是什么!” 大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别看了,我早替你看过了,是两只苍蝇。你是怎么开的饭店?这么不卫生!我们是到防疫站和消费者协会解决问题呢,还是私下解决?” 明摆着是这伙歹人做了手脚,想赖掉饭钱。贾老板急中生智,拿过两只苍蝇,装作细细辨认的样子,然后指着墙上的县卫生局颁发的“卫生模范”的牌子说:“怎么可能呢?别说是冬天,就是夏天也没有苍蝇呀!是两粒花椒嘛!”顺手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肚里。 “顾客”们面面相觑。 大汉狂笑一阵儿,翘起大拇指:“有种,佩服!祝你发大财。”随即付了钱,率领人马离店。 贾老板和颜悦色地送出大门,道:“诸位走好!” 这一夜,贾老板就呕吐不止,几乎吐出肠子来。 此后,贾老板的生意骤然红火起来。 真假花椒 假老板开饭店——真行! 这句话成了D县城流传的一句歇后语。这歇后语有两层解释:假老板姓贾名榛,人称“假实真”;他雇的厨师姓甄,名叫甄布佳,人称“真不假”;甄布佳儿子叫甄兴,当跑堂小伙计,不但对人热情,而且腿脚勤快,顾客就冲他连连夸奖:真行! 在假风横行,伪冒四溢的年代,贾老板硬是靠一个“实”字,打开了局面。他从不偷税漏税,用他的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绝不能干坑害国家的事。他更体谅顾客,用他的话说,顾客是上帝,对不起上帝,上帝怎能保佑我们。他奉行薄利多销的原则,主顾多是回头客。第一年,就亮出了好牌子,第二年,他由两间店铺扩大到四间;第三年,拆旧盖新竖起两层小楼。半斤白面放了八两酵头——大发了! 然而,真诚忠厚的贾老板的发财史,却是由他那次作假发端。 当他的买卖像上笼不久的馒头,刚刚冒出热气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他们要了一桌子酒菜,价值上千元。从中午喝到下午,从下午又喝到晚上。小伙计甄兴对这伙特殊顾客早腻烦了,只是遵照贾老板的“实”字方针,不敢多言。要结账的时候,一个长得又高又大的汉子,把甄兴叫过去冷冷地说:“把你们老板叫来,有要事相告!” 甄兴找来贾老板,大汉指着一个盘子里两个黑点愤怒地说:“请老板辨认一下,那是两只什么?” 贾老板知道来了吃白饭的茬儿,但仍和颜悦色地说:“先生息怒,有话好讲。让我看看是什么!” 大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别看了,我早替你看过了,是两只苍蝇。你是怎么开的饭店?这么不卫生!我们是到防疫站和消费者协会解决问题呢,还是私下解决?” 明摆着是这伙歹人做了手脚,想赖掉饭钱。贾老板急中生智,拿过两只苍蝇,装作细细辨认的样子,然后指着墙上的县卫生局颁发的“卫生模范”的牌子说:“怎么可能呢?别说是冬天,就是夏天也没有苍蝇呀!是两粒花椒嘛!”顺手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肚里。 “顾客”们面面相觑。 大汉狂笑一阵儿,翘起大拇指:“有种,佩服!祝你发大财。”随即付了钱,率领人马离店。 贾老板和颜悦色地送出大门,道:“诸位走好!” 这一夜,贾老板就呕吐不止,几乎吐出肠子来。 此后,贾老板的生意骤然红火起来。 第五章 真假盆花 牛老板搞房地产大发啦!这消息在A城被炒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有八百万;有人说,他有一千万;有人说,一千万也不止,单看他那两部奔驰轿车,又频繁地换老婆,就知道他的实力了。 牛老板小名叫牛蛋,大号牛达椎。是我的同乡,又是小时候的同桌同学。在我印象中,他是个憨实得不能再憨实的土孩子,楞头楞脑流着两条黄鼻涕,一副呆像。初中毕业分手后,我上罢高中上大学,他却一直在村里撵牛屁股。 社会是个万花筒,随着岁月流逝,每个人都会变成什么样儿呢?两年前,牛蛋同第五个妻子离婚,和第六个妻子结婚时,我应其他同学之约,去参加他的婚礼。名义上参加婚礼,实际上是为了劝说他就此打住,别再离婚结婚的了,让人说三道四的。婚礼之后,他特意让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到他办公室一叙。印象最深的除了一条可同国务院总理的桌案媲美的大办公桌,就是屋里布置得像个花房似的。时值冬季,却百花盛开。有君子兰,有黑牡丹,有仙人掌,有水仙花,有柱顶红,有山丹丹;不同季节的花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开放时间似的,竟同时在这儿争芳斗艳。牛蛋顺手摘了几朵鲜嫩的茉莉花,放进大家的茶杯里,顿时花香四溢。 两年过去了,那花香仍在我周围飘动着似的。 他的暴富始终是个谜。上学不行,可怎么一走向社会就变得如此聪明呢! 聪明也罢,愚蠢也罢,反正这年头有钱就是祖爷爷,无钱就是三孙子。没想到,我这个三孙子辈上的人,却再次走进他的办公室。原因是我的儿子要结婚,罗锅子上山——前(钱)紧!妻子唠叨了两晚上,才把我唠叨到了这儿。也真是人穷志短,一个有高级职称的人硬拿着热脸去蹭人家的冷屁股。牛蛋还真赏脸,开口就让会计取来两万元,说先拿着,不够再说话。接那钱时,我心里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拿了钱,就要走,他却说,慌什么,老同学经常不见,何不多坐一会儿。于是,我就再次坐下来。女秘书不失时机地给我斟了茶,我记着两年前的茉莉花香,就顺手在身边一盆茉莉花上摘了两朵,放进茶杯,不想这次却无有香味。牛蛋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摘的那盆花是假的,塑料的。然后在另一盆上摘了几朵,放进我的茶杯,杯里立刻飘出了醉人的清香。 牛蛋这天很有兴致,也许中午喝了酒,话有些多。虽然有些话有点夸张,但也不失几分诚实。谈到他这些年创业的艰辛,道路的曲折,家庭的不幸。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了他办公室的花上。他眼睛格外明亮,一再让我闻一闻辨一辨他屋里的花哪些是真的,哪些花是假的。我就认真地一盆一盆地闻,一盆一盆地辨。有的花特别逼真,一闻,假的;有的花很像假的,细一辨,真的。计算下来,一多半是假的,一少半是真的;大盆的多半是假的,小盆的多半是真的。牛蛋颇有感慨地说,人生本是一台戏,真真假假说不清! 好小子,原来是这样的!我也像一下子拿到了他致富的钥匙,又打开了他这个富翁的仓库大门似的! 他看着我吃惊的样子,说,这有什么,像你写小说,不也有真有假吗?整个大故事是假的,虚构的,但小情节最好是真的! 我久久地看着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儿时的影子。我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办公室,到家方知,借他的两万元钱忘了拿! 第五章 真假盆花 牛老板搞房地产大发啦!这消息在A城被炒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有八百万;有人说,他有一千万;有人说,一千万也不止,单看他那两部奔驰轿车,又频繁地换老婆,就知道他的实力了。 牛老板小名叫牛蛋,大号牛达椎。是我的同乡,又是小时候的同桌同学。在我印象中,他是个憨实得不能再憨实的土孩子,楞头楞脑流着两条黄鼻涕,一副呆像。初中毕业分手后,我上罢高中上大学,他却一直在村里撵牛屁股。 社会是个万花筒,随着岁月流逝,每个人都会变成什么样儿呢?两年前,牛蛋同第五个妻子离婚,和第六个妻子结婚时,我应其他同学之约,去参加他的婚礼。名义上参加婚礼,实际上是为了劝说他就此打住,别再离婚结婚的了,让人说三道四的。婚礼之后,他特意让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到他办公室一叙。印象最深的除了一条可同国务院总理的桌案媲美的大办公桌,就是屋里布置得像个花房似的。时值冬季,却百花盛开。有君子兰,有黑牡丹,有仙人掌,有水仙花,有柱顶红,有山丹丹;不同季节的花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开放时间似的,竟同时在这儿争芳斗艳。牛蛋顺手摘了几朵鲜嫩的茉莉花,放进大家的茶杯里,顿时花香四溢。 两年过去了,那花香仍在我周围飘动着似的。 他的暴富始终是个谜。上学不行,可怎么一走向社会就变得如此聪明呢! 聪明也罢,愚蠢也罢,反正这年头有钱就是祖爷爷,无钱就是三孙子。没想到,我这个三孙子辈上的人,却再次走进他的办公室。原因是我的儿子要结婚,罗锅子上山——前(钱)紧!妻子唠叨了两晚上,才把我唠叨到了这儿。也真是人穷志短,一个有高级职称的人硬拿着热脸去蹭人家的冷屁股。牛蛋还真赏脸,开口就让会计取来两万元,说先拿着,不够再说话。接那钱时,我心里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拿了钱,就要走,他却说,慌什么,老同学经常不见,何不多坐一会儿。于是,我就再次坐下来。女秘书不失时机地给我斟了茶,我记着两年前的茉莉花香,就顺手在身边一盆茉莉花上摘了两朵,放进茶杯,不想这次却无有香味。牛蛋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摘的那盆花是假的,塑料的。然后在另一盆上摘了几朵,放进我的茶杯,杯里立刻飘出了醉人的清香。 牛蛋这天很有兴致,也许中午喝了酒,话有些多。虽然有些话有点夸张,但也不失几分诚实。谈到他这些年创业的艰辛,道路的曲折,家庭的不幸。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了他办公室的花上。他眼睛格外明亮,一再让我闻一闻辨一辨他屋里的花哪些是真的,哪些花是假的。我就认真地一盆一盆地闻,一盆一盆地辨。有的花特别逼真,一闻,假的;有的花很像假的,细一辨,真的。计算下来,一多半是假的,一少半是真的;大盆的多半是假的,小盆的多半是真的。牛蛋颇有感慨地说,人生本是一台戏,真真假假说不清! 好小子,原来是这样的!我也像一下子拿到了他致富的钥匙,又打开了他这个富翁的仓库大门似的! 他看着我吃惊的样子,说,这有什么,像你写小说,不也有真有假吗?整个大故事是假的,虚构的,但小情节最好是真的! 我久久地看着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儿时的影子。我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办公室,到家方知,借他的两万元钱忘了拿! 证明活着 张 记 书 特殊年代,就会出现特殊的故事。 当中原钢铁厂退休老工人集体返厂“闹事”,郸城市知名作家WC便及时赶了来。他要掌握第一手资料,打算写一部反映新时期退休工人生活的小说。 退休工人“闹事”的理由是:厂领导不把他们当人看待,侵犯了他们的人权。 WC找到为工人说话的厂工会主席老田,才了解到:起因源自三年前厂里出台的一个“证明活着”的文件。因这个厂退休老工人大都出生在农村,退休后多数回老家颐养天年,为防止有过世的人仍冒领退休工资,文件规定,每个月厂里寄工资之前,要求每个人按厂里要求寄一张近照,以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比如,这个月要求用双手做搬钢坯状照相,使他们回忆当年劳动时的自豪;下个月要求以舞剑或打太极拳照相,以表现退休后的生活幸福;再个月要求做个怪状照相,像逗你玩,以显示老来乐。仅这样要求还无所谓,当某个月要求做狗叫状或驴叫状照相时,老工人们恼怒了、不干了,终于发生了事端。 厂领导劝走老工人,要求厂工会尽快出台一个“证明活着”的新方案。接到上头精神,全工会人员立即开了大会开小会。讨论来讨论去,一时也想不出个好点子。还是一位爱人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同志提出了按手印的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说这方法最科学,公安局抓犯人,就是凭手印破案的。这手印谁也做不了假。 新方案实行后,受到了退休老工人们的普遍欢迎。他们只要在每月初,厂里寄来的“证明活着”资料上按个手印,再返回去,就很快在工资卡上收到了当月退休工资。 从此,厂泰工人安,厂兴民众乐。 一转眼又是三年。当新厂长上任,烧“三把火”时,为工会制定了一项“定期看望退休老工人”的制度。于是,由工会主席老田挂帅,WC作家跟随,利用节假日或老工人的生日,走张庄、赴李村,访刘寨、去高镇。自然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所到之处,被笑脸包围着,被温情感动着。然而,当他们五次到赵壁看望赵师傅,都未见到本人时,他们不约而同沉思起来:刘备三顾茅庐,见到了诸葛亮,为什么他们五进赵壁,都见不到赵师傅?每次来,他家人都十二分热情,不是说赵师傅走亲戚,就是说去旅游了。莫不是他老人家对单位的工作有意见躲着不见吧!或者……这次,当赵师傅家人非要为他们接风,忙着准备酒菜时,老田拽赵师傅七岁的孙女儿到屋外聊起了天:“你爷爷干什么去了?” “爷爷出远门了。”赵师傅孙女答。 “到哪儿去了?” “爸爸说去天国了。” “天国是哪儿?”老田心里一愣。 “嘿嘿嘿,我也不知道。” “想爷爷吗?” “想。” “想爷爷怎么办?” 赵师傅孙女眨巴了几下眼睛,就一阵风似地刮进屋里。一会儿又刮回来,怀里抱个玻璃瓶子,说:“这里有爷爷的工资卡,想爷爷的时候,爸爸就会用爷爷的工资卡取钱,为我买好吃的。” 老田冲瓶子一瞅,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瓶子里装着一根用药水浸泡的手指头。他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WC也吃惊地“哦”了一声! 证明活着 张 记 书 特殊年代,就会出现特殊的故事。 当中原钢铁厂退休老工人集体返厂“闹事”,郸城市知名作家WC便及时赶了来。他要掌握第一手资料,打算写一部反映新时期退休工人生活的小说。 退休工人“闹事”的理由是:厂领导不把他们当人看待,侵犯了他们的人权。 WC找到为工人说话的厂工会主席老田,才了解到:起因源自三年前厂里出台的一个“证明活着”的文件。因这个厂退休老工人大都出生在农村,退休后多数回老家颐养天年,为防止有过世的人仍冒领退休工资,文件规定,每个月厂里寄工资之前,要求每个人按厂里要求寄一张近照,以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比如,这个月要求用双手做搬钢坯状照相,使他们回忆当年劳动时的自豪;下个月要求以舞剑或打太极拳照相,以表现退休后的生活幸福;再个月要求做个怪状照相,像逗你玩,以显示老来乐。仅这样要求还无所谓,当某个月要求做狗叫状或驴叫状照相时,老工人们恼怒了、不干了,终于发生了事端。 厂领导劝走老工人,要求厂工会尽快出台一个“证明活着”的新方案。接到上头精神,全工会人员立即开了大会开小会。讨论来讨论去,一时也想不出个好点子。还是一位爱人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同志提出了按手印的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说这方法最科学,公安局抓犯人,就是凭手印破案的。这手印谁也做不了假。 新方案实行后,受到了退休老工人们的普遍欢迎。他们只要在每月初,厂里寄来的“证明活着”资料上按个手印,再返回去,就很快在工资卡上收到了当月退休工资。 从此,厂泰工人安,厂兴民众乐。 一转眼又是三年。当新厂长上任,烧“三把火”时,为工会制定了一项“定期看望退休老工人”的制度。于是,由工会主席老田挂帅,WC作家跟随,利用节假日或老工人的生日,走张庄、赴李村,访刘寨、去高镇。自然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所到之处,被笑脸包围着,被温情感动着。然而,当他们五次到赵壁看望赵师傅,都未见到本人时,他们不约而同沉思起来:刘备三顾茅庐,见到了诸葛亮,为什么他们五进赵壁,都见不到赵师傅?每次来,他家人都十二分热情,不是说赵师傅走亲戚,就是说去旅游了。莫不是他老人家对单位的工作有意见躲着不见吧!或者……这次,当赵师傅家人非要为他们接风,忙着准备酒菜时,老田拽赵师傅七岁的孙女儿到屋外聊起了天:“你爷爷干什么去了?” “爷爷出远门了。”赵师傅孙女答。 “到哪儿去了?” “爸爸说去天国了。” “天国是哪儿?”老田心里一愣。 “嘿嘿嘿,我也不知道。” “想爷爷吗?” “想。” “想爷爷怎么办?” 赵师傅孙女眨巴了几下眼睛,就一阵风似地刮进屋里。一会儿又刮回来,怀里抱个玻璃瓶子,说:“这里有爷爷的工资卡,想爷爷的时候,爸爸就会用爷爷的工资卡取钱,为我买好吃的。” 老田冲瓶子一瞅,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瓶子里装着一根用药水浸泡的手指头。他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WC也吃惊地“哦”了一声! 撞车 (一) M国的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sorry!sorry!”Z先生连忙道歉,并问,“小姐,怎么样?” 女士急忙“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就势倒下了。 老外连忙扶起女士:“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女士望着老外,不知说什么好。 老外挥手叫来出租车,拉女士到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老外喜出望外,忍不住地喊:OK! 当老外将五百元的检查费交与医生时,女士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老外再扶她上车时,她就不客气地赏他两个嘴巴子。 老外摸着热辣辣的下巴,不知所措。 (二) M国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sorry!sorry!”Z先生连忙道歉,并问:“小姐,怎样?” 女士答:“不怎么样,哎哟,哎哟,浑身都疼呢!” “这怎么办呢?”老外惊慌失措。 女士眼睛一亮:“有外币吗?” 老外答:“有。” “那么赔我五百美金摔伤费得了!” 当老外将五百美金交与她时,女士狡黠地一笑,蹬车飞奔了,骑出很远才回头“拜拜”一声。 老外看到她远去的身影,很是不解! (三) M国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女土不知所措。 老外怒骂道:“没长眼吗?!” 女士瞪一双傻眼,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老外骂完扬长而去。 女士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望着老外远去的身影,许久才回骂一声:“妈的,如今的老外也变得这么坏!” 老外走了一程,回过头窃喜:“第一次做戏就成功。OK!” (微型小说) 撞车 (一) M国的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sorry!sorry!”Z先生连忙道歉,并问,“小姐,怎么样?” 女士急忙“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就势倒下了。 老外连忙扶起女士:“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女士望着老外,不知说什么好。 老外挥手叫来出租车,拉女士到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老外喜出望外,忍不住地喊:OK! 当老外将五百元的检查费交与医生时,女士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老外再扶她上车时,她就不客气地赏他两个嘴巴子。 老外摸着热辣辣的下巴,不知所措。 (二) M国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sorry!sorry!”Z先生连忙道歉,并问:“小姐,怎样?” 女士答:“不怎么样,哎哟,哎哟,浑身都疼呢!” “这怎么办呢?”老外惊慌失措。 女士眼睛一亮:“有外币吗?” 老外答:“有。” “那么赔我五百美金摔伤费得了!” 当老外将五百美金交与她时,女士狡黠地一笑,蹬车飞奔了,骑出很远才回头“拜拜”一声。 老外看到她远去的身影,很是不解! (三) M国Z先生出于好奇,骑一辆自行车逛首都,不料因车技欠佳,与中国一位年轻女士相撞。 女土不知所措。 老外怒骂道:“没长眼吗?!” 女士瞪一双傻眼,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老外骂完扬长而去。 女士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望着老外远去的身影,许久才回骂一声:“妈的,如今的老外也变得这么坏!” 老外走了一程,回过头窃喜:“第一次做戏就成功。OK!” (微型小说) 甄贵与贾仁 甄贵和贾仁是好朋友。他们一同进的机关,又一同提拔成领导干部。甄贵任S局党办主任,贾仁任W科科长。 他们都爱好文字工作,喜欢写写画画。爱在一起侃大山,爱在一起骂党内腐败现象,骂社会上的不正之风。于是,一起杞人忧天,一杯接一杯喝茶,一支接一支抽烟。致使心中的闷气在茶杯里溶解,在烟雾中消失。 一日,为女儿参军疏通关系,甄贵到隆泰酒家请客,恰巧,贾仁为儿子安排工作,也在这儿摆了一桌。两人相见,甚是尬尴。 事后,凑在一起,感慨一番。 “这年头,没有酒搭桥,算是办不成事!”甄贵说。 “是的,是的。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嘛!”贾仁道。 “这叫什么事儿呢!” “这样下去,会把党风、社会风气喝坏的!” “唉!有什么法儿。” 甄贵点一支烟。 贾仁点一支烟。 他们都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又一日,甄贵被人请到龙凤酒家喝酒。来到饭店,贾仁早已就坐。两人相见,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熟悉?”请者问。 “老朋友啦!”甄贵贾仁同时道。 “不是一家人,不喝一桌酒呢!”请者满面春风。 酒过三巡,请者冲甄贵道:“甄主任,我们的报告,就等着您一个签字呢!” 甄贵笑道:“好说,好说。” 请者又冲贾仁道:“有了甄主任的签字,就只差您的一个章啦!” 贾仁道:“小事一桩。” 事毕,甄贵、贾仁重聚在一起叙话儿。 “一个小小报告批一下,还要请客!”甄贵道。 “真是的,盖一个章不用一分钟,硬是在酒场上蘑菇一晚上。”贾仁说。 “本想不去的,又怕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落个架子大!” “我也是。正闹感冒呢!不去白不去,这年头兴这个。” 于是,又共同感慨一番。 “是神不是神,一天两驾云(指喝醉酒)。”甄贵学起社会上流传的顺口溜儿,长叹一声, “唉!如此下去,国家非毁了不可。” “还有好听的呢!”贾仁接住话茬说,“革命小酒杯杯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单位没经费,喝得功能大减退,喝得老婆两头睡。老婆告到纪检会,纪检会说:为了工作嘛,这酒该喝还得喝,不喝也不对。” “奶奶的,这词儿。唉!” “哈哈哈。”他们一同笑起来。 笑毕,再次感慨。 “以我看,要改变坏风气,必须从每一个党员干部做起。”甄贵说。 “这话很正确。”贾仁道,“话是这么说,谁能做得到呢。” “也是的,说者容易,做者难呀。” “我们都是比油菜籽儿还小的官,还是跟着感觉走吧。” “对,跟着感觉走。” 甄贵点一支烟。 贾仁点一支烟。 他们又都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微型小说) 甄贵与贾仁 甄贵和贾仁是好朋友。他们一同进的机关,又一同提拔成领导干部。甄贵任S局党办主任,贾仁任W科科长。 他们都爱好文字工作,喜欢写写画画。爱在一起侃大山,爱在一起骂党内腐败现象,骂社会上的不正之风。于是,一起杞人忧天,一杯接一杯喝茶,一支接一支抽烟。致使心中的闷气在茶杯里溶解,在烟雾中消失。 一日,为女儿参军疏通关系,甄贵到隆泰酒家请客,恰巧,贾仁为儿子安排工作,也在这儿摆了一桌。两人相见,甚是尬尴。 事后,凑在一起,感慨一番。 “这年头,没有酒搭桥,算是办不成事!”甄贵说。 “是的,是的。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嘛!”贾仁道。 “这叫什么事儿呢!” “这样下去,会把党风、社会风气喝坏的!” “唉!有什么法儿。” 甄贵点一支烟。 贾仁点一支烟。 他们都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又一日,甄贵被人请到龙凤酒家喝酒。来到饭店,贾仁早已就坐。两人相见,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熟悉?”请者问。 “老朋友啦!”甄贵贾仁同时道。 “不是一家人,不喝一桌酒呢!”请者满面春风。 酒过三巡,请者冲甄贵道:“甄主任,我们的报告,就等着您一个签字呢!” 甄贵笑道:“好说,好说。” 请者又冲贾仁道:“有了甄主任的签字,就只差您的一个章啦!” 贾仁道:“小事一桩。” 事毕,甄贵、贾仁重聚在一起叙话儿。 “一个小小报告批一下,还要请客!”甄贵道。 “真是的,盖一个章不用一分钟,硬是在酒场上蘑菇一晚上。”贾仁说。 “本想不去的,又怕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落个架子大!” “我也是。正闹感冒呢!不去白不去,这年头兴这个。” 于是,又共同感慨一番。 “是神不是神,一天两驾云(指喝醉酒)。”甄贵学起社会上流传的顺口溜儿,长叹一声, “唉!如此下去,国家非毁了不可。” “还有好听的呢!”贾仁接住话茬说,“革命小酒杯杯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单位没经费,喝得功能大减退,喝得老婆两头睡。老婆告到纪检会,纪检会说:为了工作嘛,这酒该喝还得喝,不喝也不对。” “奶奶的,这词儿。唉!” “哈哈哈。”他们一同笑起来。 笑毕,再次感慨。 “以我看,要改变坏风气,必须从每一个党员干部做起。”甄贵说。 “这话很正确。”贾仁道,“话是这么说,谁能做得到呢。” “也是的,说者容易,做者难呀。” “我们都是比油菜籽儿还小的官,还是跟着感觉走吧。” “对,跟着感觉走。” 甄贵点一支烟。 贾仁点一支烟。 他们又都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微型小说) 紫 砂 茶 壶 张 记 书 父亲有一把紫砂茶壶,油光发亮的。每天晚上,他都一边看电视,一边用这把茶壶泡茶。碰上可意的电视剧,再泡上一壶龙井茶,父亲就兴奋得像一只老猫,半躺在沙发上享受生活。 一壶茶快喝尽了,母亲捣着一双小脚,提来新烧开的矿泉水,给父亲续上。父亲美得神仙似的。他一边眯着眼睛看母亲,看罢母亲,就一个劲地看茶壶。 这把茶壶与母亲一同进的这个家,是他们结婚时,父亲托人从南方紫砂壶产地捎来的。 为了孝顺父母,我常常礼拜天来看望二老。近来,因与妻子闹别扭,来父母家更勤了。说真心话,与妻子闹别扭,不怨妻子怨我。不瞒大家,在情人、小蜜成灾的年代,我也遇上了这挡子事。有个小我二十岁名叫小凤的大学生一来到我公司,我的心就像风筝遇到了春天,一下子飞了起来。两年来,我们像火柴棒离不开火柴盒,难舍难分了。在她的进攻下,我决定与妻子分手。 分手是那么容易的吗?我知道妻子在父母心目中的分量。且不说她是父亲战友的女儿,我们的婚事又是父亲与岳父一手操办的;也不说她为张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单单她对我父母孝敬比我妹妹都亲的热乎劲儿,我都难向父母开口。 现在是不开口不行了,屎都憋到了屁眼门上,再不找厕所,就拉裤子里了。小凤已怀上我的孩子五个月了,都显形了。 于是,我作好了挨骂的准备,就吭吭哧哧把心中的想法抖漏给父亲。 父亲听完,破格没有骂我,却为我倒上一杯茶,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你不是一再问过我为什么喜欢这把茶壶吗?今天,我给你讲讲。这把茶壶的来历不用说,你是知道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把茶壶我曾多次想丢弃它,但终究没这么做。现在看来,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啦! “世上谁人不喜新厌旧呢!在信息年代,什么东西都在飞快地更新,茶壶行当也是这样。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现过雕花陶瓷茶壶,八十年代出现过玻璃茶壶,九十年代又出现了优美新颖的象牙瓷茶壶 。这些壶我都买过,但终究用不了多久,就丢弃了。因为这些壶虽然好看、漂亮,但不适用,泡出来的茶远不如这把紫砂茶壶泡出来的味道纯正。 “茶壶更新还好说,妻子更新……”话没说完,父亲就打住,端起了茶杯喝茶。 我知道父亲喝下这口茶,又要讲满仓伯的事了。满仓伯是父亲的老战友,他们一同抗美援朝渡过江。从朝鲜一回来,满仓伯就一脚把原配妻子给蹬了。然后找了个城里姑娘重新成了家。文革中,他被打成了“走资派”,新妻就又把他给蹬了。文革后,他官复原位,就又找了个小他二十岁的姑娘结了婚。结果,常常因原妻、新妻、后妻之间及孩子们之间的问题闹矛盾,弄得他焦头烂额。刚过六十岁,就患了癌症,提前划上了人生的句号。 父亲放下茶杯,我就截住他的话头,说:“满仓伯的事,我早知道了。” 父亲说:“知道就好,我就不多说了。一件东西也好,购买前是因为你喜欢,购买后就应该因是你的东西,去加倍爱护它。什么东西用久了都有灵性呢!” 这天晚上,我在父母家呆得最久,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后来,我就说服了小凤,做人流,赔她一笔钱,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我和妻子和好如初。 再到父母家,就同妻子一块去。然后用那把紫砂茶壶泡上龙井茶,同父亲一起,一边品茶一边看电视! 紫 砂 茶 壶 张 记 书 父亲有一把紫砂茶壶,油光发亮的。每天晚上,他都一边看电视,一边用这把茶壶泡茶。碰上可意的电视剧,再泡上一壶龙井茶,父亲就兴奋得像一只老猫,半躺在沙发上享受生活。 一壶茶快喝尽了,母亲捣着一双小脚,提来新烧开的矿泉水,给父亲续上。父亲美得神仙似的。他一边眯着眼睛看母亲,看罢母亲,就一个劲地看茶壶。 这把茶壶与母亲一同进的这个家,是他们结婚时,父亲托人从南方紫砂壶产地捎来的。 为了孝顺父母,我常常礼拜天来看望二老。近来,因与妻子闹别扭,来父母家更勤了。说真心话,与妻子闹别扭,不怨妻子怨我。不瞒大家,在情人、小蜜成灾的年代,我也遇上了这挡子事。有个小我二十岁名叫小凤的大学生一来到我公司,我的心就像风筝遇到了春天,一下子飞了起来。两年来,我们像火柴棒离不开火柴盒,难舍难分了。在她的进攻下,我决定与妻子分手。 分手是那么容易的吗?我知道妻子在父母心目中的分量。且不说她是父亲战友的女儿,我们的婚事又是父亲与岳父一手操办的;也不说她为张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单单她对我父母孝敬比我妹妹都亲的热乎劲儿,我都难向父母开口。 现在是不开口不行了,屎都憋到了屁眼门上,再不找厕所,就拉裤子里了。小凤已怀上我的孩子五个月了,都显形了。 于是,我作好了挨骂的准备,就吭吭哧哧把心中的想法抖漏给父亲。 父亲听完,破格没有骂我,却为我倒上一杯茶,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你不是一再问过我为什么喜欢这把茶壶吗?今天,我给你讲讲。这把茶壶的来历不用说,你是知道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把茶壶我曾多次想丢弃它,但终究没这么做。现在看来,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啦! “世上谁人不喜新厌旧呢!在信息年代,什么东西都在飞快地更新,茶壶行当也是这样。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现过雕花陶瓷茶壶,八十年代出现过玻璃茶壶,九十年代又出现了优美新颖的象牙瓷茶壶 。这些壶我都买过,但终究用不了多久,就丢弃了。因为这些壶虽然好看、漂亮,但不适用,泡出来的茶远不如这把紫砂茶壶泡出来的味道纯正。 “茶壶更新还好说,妻子更新……”话没说完,父亲就打住,端起了茶杯喝茶。 我知道父亲喝下这口茶,又要讲满仓伯的事了。满仓伯是父亲的老战友,他们一同抗美援朝渡过江。从朝鲜一回来,满仓伯就一脚把原配妻子给蹬了。然后找了个城里姑娘重新成了家。文革中,他被打成了“走资派”,新妻就又把他给蹬了。文革后,他官复原位,就又找了个小他二十岁的姑娘结了婚。结果,常常因原妻、新妻、后妻之间及孩子们之间的问题闹矛盾,弄得他焦头烂额。刚过六十岁,就患了癌症,提前划上了人生的句号。 父亲放下茶杯,我就截住他的话头,说:“满仓伯的事,我早知道了。” 父亲说:“知道就好,我就不多说了。一件东西也好,购买前是因为你喜欢,购买后就应该因是你的东西,去加倍爱护它。什么东西用久了都有灵性呢!” 这天晚上,我在父母家呆得最久,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后来,我就说服了小凤,做人流,赔她一笔钱,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我和妻子和好如初。 再到父母家,就同妻子一块去。然后用那把紫砂茶壶泡上龙井茶,同父亲一起,一边品茶一边看电视! 追求 吴 楠 常言道:少年在憧憬中生活,青年在追求中生活,中年在现实中生活,老年在回忆中生活。从市长位子上退下来的吴维世,便常常对着镜子里的满面皱纹和一头白发,久久沉思:往事便像流水一样,从眼前流过。 他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是唱着《东方红》长大的。年少时,就是个充满梦想的孩子。那时候,报纸上宣传,要怀更大的志气,抱更大的理想,将来做个红色的革命接班人。他就把志气和理想统一起来,化成门门功课考满分。中学没毕业,一场红色运动开始了,开始不理解,后来被滚滚的红潮冲垮了理念,便戴上了红袖章,加入了造反派组织。当红色运动退潮时,他又被参军热裹了进去。从小的“北大”、“清华”情结,被解放军大学校所代替。 那时,他就想一心当个五好战士,然后提干,从此与农业断缘。农民太苦了,在他们家乡称种田的农民是“受苦的”。在训练场上,他跋正步跋肿了腿,从不叫一声苦,成了标兵;练刺杀练出了一手老茧,每个动作炉火纯青,成了尖子。正在他步步向理想的高度跃进时,家乡革委会的一封来信,把他打进了冷宫,调他离开大部队,到后勤组去种菜、喂猪、喂毛驴——实际上的劳动改造。原因是被打成“国民党”的外祖父,受不了造反派的棍棒和老虎凳伺候,把亲朋好友都咬成了“国民党”。 在猪圈和驴棚里,他如同十冬腊月吃了一根冰棍儿,里外凉透了。这时,除了工作,他想到了上中学时的业余爱好——写稿子。于是,他就收集身边的好人好事,偷偷写成稿子,投往报社。一年下来,竟在当地报纸上登出了几块豆腐干似的文章。这改变了他的命运,立马调到团部新闻报道组“戴罪立功”。戴着戴着,便无罪有功了。 当他退役脱下军装时,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笔杆子”。一块儿回来的,大都分配到了工厂当工人,而他却分配到了报社,当了一名记者。不久,因他的一篇文章引起轰动,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上了市长秘书。 这时他就想,既然走上了仕途,就一定干出点名堂来,今后戴上个不大不小的官帽儿,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抖抖威风,也好告诉世人,一个八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儿子,也能如此风光。 正值青春年华,还有一份好工作,姑娘们便潮水般涌向他。有丑的有俊的,有高的有低的,有胖的有瘦的。最后决定,与市话剧团一个如花似玉的名演员确立了恋爱关系。 正在他与女演员好得如胶似漆之时,办公室主任找他谈了一次话,使他走到了婚姻的十字路口。原来市长看上了他,让办公室主任做媒,要把自己的姑娘许配给他。这当然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然而一见面,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市长的女儿患过小儿麻痹症,不但腿脚有点跛,还是一只眼,另一只眼里有一朵白花儿。办公室主任看他久久不语,就拉出他,做思想工作,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如果找了市长的女儿做妻子,自然前途无量。要他别错拿主意。考虑一周后,他只好与女演员挥泪告别。 与市长的女儿结婚后,不久就坐在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 后来,市长调到省里,当上了副省长,他就在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过度了一下,就稳稳当当坐在了副市长的宝座上。当岳父升成了省长,他就坐在了当年岳父的位子上,当上了市长。 当官的日子是顺溜的,也是快乐的。每天工作虽然忙碌,一旦适应后,充满了乐趣。一天的工作,都是按程序来的。吃喝拉撒一概不用你操心,都有秘书安排的有头有尾。开会,念念秘书的稿子,然后是应酬。应酬完,就是按摩洗澡一条龙服务。你只管尽情的享受就是了。 当然,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送礼的,送情的,都是少不了的事。开始,他不敢收礼,也不敢接近女色,后来,看到不少领导都是该怎么就怎么,他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能搞特殊,掉了队。 说真的,到退休,到底有多少钱,他一下说不清楚,但粗粗估算了一下,从他往下数,三辈子也花不完。生活作风上,他尽管有不少女人,但始终没有给妻子提出离婚。吃水不忘开井人,他不能忘本,没有这个残疾的妻子,就没有他今天的前程。可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并且他始终保持一个度,收钱不能露馅儿,搞女人不能让女人缠住。 退下来后,外财不会再有了,女人像客户,他的“摊位”没有了,客户自然不再来了。 待在家里很无聊,干点什么呢?妻子劝他,再写写文章吧!当年,我父亲就是看上了你的一手好文章,才让我嫁给你的。他笑笑,屁,那是什么狗屁文章?都是些应时的东西,无非是会场上念念,报纸上登登,过后连张废纸都不如。妻子又劝他,要不去上老年大学,也学学书法,练练绘画,找点精神寄托。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丢那个人,让当年那些不上档次的下级取笑我! 他想了想,只有享受天伦之乐,在家看孩子吧!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怪可爱的。孩子不到三岁,似懂事非懂事的,老爷俩玩的很开心。 除了看孩子,他想改善一下伙食。又一想,在位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带翅膀的除了飞机,带腿儿的除了小板凳。他突然想到小时候最爱吃的臭豆腐,就让妻子到超市买了两罐。一吃,果然回味到了童年的乐趣。儿子见了,说这些东西都是垃圾食品,要他吃时,千万躲着孩子。不想,被孙子发现了,偷吃了一块。吃后,问他:爷爷,这是谁拉得屎?这么好吃!他没有回答孙子的问题,却对妻子说,我不在家时,一定看好他,别让他拉了屎,自己再吃了! (微篇小说) 追求 吴 楠 常言道:少年在憧憬中生活,青年在追求中生活,中年在现实中生活,老年在回忆中生活。从市长位子上退下来的吴维世,便常常对着镜子里的满面皱纹和一头白发,久久沉思:往事便像流水一样,从眼前流过。 他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是唱着《东方红》长大的。年少时,就是个充满梦想的孩子。那时候,报纸上宣传,要怀更大的志气,抱更大的理想,将来做个红色的革命接班人。他就把志气和理想统一起来,化成门门功课考满分。中学没毕业,一场红色运动开始了,开始不理解,后来被滚滚的红潮冲垮了理念,便戴上了红袖章,加入了造反派组织。当红色运动退潮时,他又被参军热裹了进去。从小的“北大”、“清华”情结,被解放军大学校所代替。 那时,他就想一心当个五好战士,然后提干,从此与农业断缘。农民太苦了,在他们家乡称种田的农民是“受苦的”。在训练场上,他跋正步跋肿了腿,从不叫一声苦,成了标兵;练刺杀练出了一手老茧,每个动作炉火纯青,成了尖子。正在他步步向理想的高度跃进时,家乡革委会的一封来信,把他打进了冷宫,调他离开大部队,到后勤组去种菜、喂猪、喂毛驴——实际上的劳动改造。原因是被打成“国民党”的外祖父,受不了造反派的棍棒和老虎凳伺候,把亲朋好友都咬成了“国民党”。 在猪圈和驴棚里,他如同十冬腊月吃了一根冰棍儿,里外凉透了。这时,除了工作,他想到了上中学时的业余爱好——写稿子。于是,他就收集身边的好人好事,偷偷写成稿子,投往报社。一年下来,竟在当地报纸上登出了几块豆腐干似的文章。这改变了他的命运,立马调到团部新闻报道组“戴罪立功”。戴着戴着,便无罪有功了。 当他退役脱下军装时,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笔杆子”。一块儿回来的,大都分配到了工厂当工人,而他却分配到了报社,当了一名记者。不久,因他的一篇文章引起轰动,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上了市长秘书。 这时他就想,既然走上了仕途,就一定干出点名堂来,今后戴上个不大不小的官帽儿,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抖抖威风,也好告诉世人,一个八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儿子,也能如此风光。 正值青春年华,还有一份好工作,姑娘们便潮水般涌向他。有丑的有俊的,有高的有低的,有胖的有瘦的。最后决定,与市话剧团一个如花似玉的名演员确立了恋爱关系。 正在他与女演员好得如胶似漆之时,办公室主任找他谈了一次话,使他走到了婚姻的十字路口。原来市长看上了他,让办公室主任做媒,要把自己的姑娘许配给他。这当然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然而一见面,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市长的女儿患过小儿麻痹症,不但腿脚有点跛,还是一只眼,另一只眼里有一朵白花儿。办公室主任看他久久不语,就拉出他,做思想工作,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如果找了市长的女儿做妻子,自然前途无量。要他别错拿主意。考虑一周后,他只好与女演员挥泪告别。 与市长的女儿结婚后,不久就坐在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 后来,市长调到省里,当上了副省长,他就在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过度了一下,就稳稳当当坐在了副市长的宝座上。当岳父升成了省长,他就坐在了当年岳父的位子上,当上了市长。 当官的日子是顺溜的,也是快乐的。每天工作虽然忙碌,一旦适应后,充满了乐趣。一天的工作,都是按程序来的。吃喝拉撒一概不用你操心,都有秘书安排的有头有尾。开会,念念秘书的稿子,然后是应酬。应酬完,就是按摩洗澡一条龙服务。你只管尽情的享受就是了。 当然,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送礼的,送情的,都是少不了的事。开始,他不敢收礼,也不敢接近女色,后来,看到不少领导都是该怎么就怎么,他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能搞特殊,掉了队。 说真的,到退休,到底有多少钱,他一下说不清楚,但粗粗估算了一下,从他往下数,三辈子也花不完。生活作风上,他尽管有不少女人,但始终没有给妻子提出离婚。吃水不忘开井人,他不能忘本,没有这个残疾的妻子,就没有他今天的前程。可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并且他始终保持一个度,收钱不能露馅儿,搞女人不能让女人缠住。 退下来后,外财不会再有了,女人像客户,他的“摊位”没有了,客户自然不再来了。 待在家里很无聊,干点什么呢?妻子劝他,再写写文章吧!当年,我父亲就是看上了你的一手好文章,才让我嫁给你的。他笑笑,屁,那是什么狗屁文章?都是些应时的东西,无非是会场上念念,报纸上登登,过后连张废纸都不如。妻子又劝他,要不去上老年大学,也学学书法,练练绘画,找点精神寄托。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丢那个人,让当年那些不上档次的下级取笑我! 他想了想,只有享受天伦之乐,在家看孩子吧!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怪可爱的。孩子不到三岁,似懂事非懂事的,老爷俩玩的很开心。 除了看孩子,他想改善一下伙食。又一想,在位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带翅膀的除了飞机,带腿儿的除了小板凳。他突然想到小时候最爱吃的臭豆腐,就让妻子到超市买了两罐。一吃,果然回味到了童年的乐趣。儿子见了,说这些东西都是垃圾食品,要他吃时,千万躲着孩子。不想,被孙子发现了,偷吃了一块。吃后,问他:爷爷,这是谁拉得屎?这么好吃!他没有回答孙子的问题,却对妻子说,我不在家时,一定看好他,别让他拉了屎,自己再吃了! (微篇小说) 最后的旅游 张 记 书 张记书是个旅游迷。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走遍祖国各地。有机会的话,也想到海外多转转。他虽不是什么大作家,却懂得要写出好文章,除了读万卷书,还必须行万里路。 他有个“千金”,叫张可。女儿也爱写作,并且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叫《年轻的饺子》。平时,记书最高兴的事,就是同女儿一块旅游。他们一边游玩,欣赏祖国大好河山,一边各自在心里孕育作品。回到旅馆,一首诗,或一篇散文、一篇小说的草稿,就打出来了。到家后,再作修改,就投向杂志或报纸。 人生苦短,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此时,张记书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他始终记着女儿,女儿也惦着他。他们都记着三十年前,那个特殊的约定:记书过世后,火化的骨灰,由女儿带着,做最后的旅游。到一个旅游点,撒下一部分骨灰,直到撒完为止。 现在,这个约定正在实施。 ——2044年,春。 他们来到了四川青城山。 张可问:“爸爸,还记得2000年,我们一起到重庆参加世界华文国际研讨会吗?” 记书答:“当然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 张可说:“会议期间,我们不但游玩了都江堰、大足石刻,还来到这座美丽的青城山。” 记书说:“好象那个约定,就在这儿孕育的。” 张可说:“美丽的山,才能产生漂亮的构思。记得那次游玩后,你写了一篇散文,我写了一首诗。这次,我只能写一篇怀念你的文章!啦!” 记书默默不语,似仍沉浸在昨天的美好回忆中。 ——2045年,夏。 张可携父亲蹬泰山。 在泰山极顶,张可十分激动地朗诵古人诗句: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然后问父亲:“还记得1990年蹬此山吗?” 记书答:“当然记的。那时你爷爷刚去世,我深深陷入思念亲人的泥沼中。还是你提出蹬泰山呢!你说,站得越高,眼界越宽。来到玉皇顶,看到泰山日出,我突然悟到‘人生如梦’的真谛。每个人都像一颗流星,急匆匆划过天幕。然而,当夜幕拉开,新升的太阳永远是鲜亮的。这太阳今天属于我,明天属于你,后天属于他(她),一代一代往下传。” 张可抱着爸爸坐在高处一块石头上,任山风吹起她的花发。当年的小姑娘,已成了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还想同爸爸讨论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2046年,秋。 他们来到井冈山。 张可背着爸爸,沿2001年到江西参加微型小说研讨会时的蹬山路线,先后游览了茨坪、黄洋界、五指峰、龙潭等有名的景观。 在黄洋界,女儿问爸爸:“还记得那次在这儿,徐州矿业大学教授顾建新伯伯送我的小工艺品吗?” 记书答:“怎会忘记!我没记错的话,是一对用井冈毛竹做成的小竹筒。你用它盛满了龙潭里的水,挑了一路呢!” 张可说:“但不知顾伯伯现在在做什么?” 记书说:“我在另一个世界四处寻不见他,说不定他还活在人世间吧!” 张可说:“算来,他也该有一百岁了!” 记书说:“当年大作家巴金不就活了一百多岁嘛。” 他们一边聊着天,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张可同爸爸一块回到了宾馆。 ——2047年,冬。 张可应邀到新加坡参加一个国际性笔会。会议期间,她同父亲一同蹬上了花葩山。在中国北方,已是冰天雪地的银装世界,然而,这儿却绿树成荫,百花齐放。1994年12月,记书参加首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时,就上过此山,还在山上和许多国际名人合过影。 张可问:“爸爸,你故地重游,高兴吗?” 记书答:“当然高兴。“ 张可说:“爸爸高兴,女儿就更高兴啦!” 记书说:“美中不足的是再见不到当年那些文友了。” 张可说:“人生总会留下许多遗憾的。” 记书说:“是的,是的。” 张可问:“这儿也留下些骨灰吗?” 记书不知如何是好:“咱没有这个国家的绿卡,能在这儿居住吗?” 张可说:“要不就偷偷留一些?” 记书就吃吃自乐。 …… 张可携父亲游了一地又一地,记书的骨灰越撒越少。女儿对他说:“我要在我的有生之年,带你多走几个地方。在我告别这个世界时,把你的骨灰全部撒出去。并且,要把这个做法告诉我的孩子,我百年之后,也效仿着这样做。” 记书说:“好。”此刻,他多想伸出双臂,拥抱一下女儿呀!可是,早不知他的手和臂的骨灰撒在了哪儿。他只能用灵魂亲一下女儿啦! 最后的旅游 张 记 书 张记书是个旅游迷。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走遍祖国各地。有机会的话,也想到海外多转转。他虽不是什么大作家,却懂得要写出好文章,除了读万卷书,还必须行万里路。 他有个“千金”,叫张可。女儿也爱写作,并且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叫《年轻的饺子》。平时,记书最高兴的事,就是同女儿一块旅游。他们一边游玩,欣赏祖国大好河山,一边各自在心里孕育作品。回到旅馆,一首诗,或一篇散文、一篇小说的草稿,就打出来了。到家后,再作修改,就投向杂志或报纸。 人生苦短,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此时,张记书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他始终记着女儿,女儿也惦着他。他们都记着三十年前,那个特殊的约定:记书过世后,火化的骨灰,由女儿带着,做最后的旅游。到一个旅游点,撒下一部分骨灰,直到撒完为止。 现在,这个约定正在实施。 ——2044年,春。 他们来到了四川青城山。 张可问:“爸爸,还记得2000年,我们一起到重庆参加世界华文国际研讨会吗?” 记书答:“当然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 张可说:“会议期间,我们不但游玩了都江堰、大足石刻,还来到这座美丽的青城山。” 记书说:“好象那个约定,就在这儿孕育的。” 张可说:“美丽的山,才能产生漂亮的构思。记得那次游玩后,你写了一篇散文,我写了一首诗。这次,我只能写一篇怀念你的文章!啦!” 记书默默不语,似仍沉浸在昨天的美好回忆中。 ——2045年,夏。 张可携父亲蹬泰山。 在泰山极顶,张可十分激动地朗诵古人诗句: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然后问父亲:“还记得1990年蹬此山吗?” 记书答:“当然记的。那时你爷爷刚去世,我深深陷入思念亲人的泥沼中。还是你提出蹬泰山呢!你说,站得越高,眼界越宽。来到玉皇顶,看到泰山日出,我突然悟到‘人生如梦’的真谛。每个人都像一颗流星,急匆匆划过天幕。然而,当夜幕拉开,新升的太阳永远是鲜亮的。这太阳今天属于我,明天属于你,后天属于他(她),一代一代往下传。” 张可抱着爸爸坐在高处一块石头上,任山风吹起她的花发。当年的小姑娘,已成了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还想同爸爸讨论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2046年,秋。 他们来到井冈山。 张可背着爸爸,沿2001年到江西参加微型小说研讨会时的蹬山路线,先后游览了茨坪、黄洋界、五指峰、龙潭等有名的景观。 在黄洋界,女儿问爸爸:“还记得那次在这儿,徐州矿业大学教授顾建新伯伯送我的小工艺品吗?” 记书答:“怎会忘记!我没记错的话,是一对用井冈毛竹做成的小竹筒。你用它盛满了龙潭里的水,挑了一路呢!” 张可说:“但不知顾伯伯现在在做什么?” 记书说:“我在另一个世界四处寻不见他,说不定他还活在人世间吧!” 张可说:“算来,他也该有一百岁了!” 记书说:“当年大作家巴金不就活了一百多岁嘛。” 他们一边聊着天,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张可同爸爸一块回到了宾馆。 ——2047年,冬。 张可应邀到新加坡参加一个国际性笔会。会议期间,她同父亲一同蹬上了花葩山。在中国北方,已是冰天雪地的银装世界,然而,这儿却绿树成荫,百花齐放。1994年12月,记书参加首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时,就上过此山,还在山上和许多国际名人合过影。 张可问:“爸爸,你故地重游,高兴吗?” 记书答:“当然高兴。“ 张可说:“爸爸高兴,女儿就更高兴啦!” 记书说:“美中不足的是再见不到当年那些文友了。” 张可说:“人生总会留下许多遗憾的。” 记书说:“是的,是的。” 张可问:“这儿也留下些骨灰吗?” 记书不知如何是好:“咱没有这个国家的绿卡,能在这儿居住吗?” 张可说:“要不就偷偷留一些?” 记书就吃吃自乐。 …… 张可携父亲游了一地又一地,记书的骨灰越撒越少。女儿对他说:“我要在我的有生之年,带你多走几个地方。在我告别这个世界时,把你的骨灰全部撒出去。并且,要把这个做法告诉我的孩子,我百年之后,也效仿着这样做。” 记书说:“好。”此刻,他多想伸出双臂,拥抱一下女儿呀!可是,早不知他的手和臂的骨灰撒在了哪儿。他只能用灵魂亲一下女儿啦! 家 “我想有个家……”小芳终于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家。 漂亮的新房,漂亮的席梦思床,还有一个漂亮的丈夫阿文。小芳躺在自己家里,一股幸福的暖流就传遍全身。 阿文是个能干的男人,经商意识很强,钱就像流水一样流进他的腰包。他用这些钱为小芳买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然后把一沓百元大钞塞给她:“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吧!” 激动得小芳用劲在他腮边吻了又吻。 日子像流水,一流就是一个月。这个月里,小芳过得很惬意,偶尔也想到阿清,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尽管她同阿清在一起很和美,可把阿清同阿文比,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且脾气倔得十头黄牛拉不转弯,正因为他的倔脾气,才倔出了这么个结果。 岁月像打秋千,一荡又是一个月。这个月里,阿文忙着做生意,顾不上照顾小芳,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和阿清在一起时的难忘情景,同时想起他写的一首题目《爱》的诗:爱树扎根心灵的沃土/泪水浇灌/枝儿是无尽的烦恼/叶儿是无穷的无奈/花儿是美丽的梦幻/果实永远又涩又酸。 小芳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心里真正爱的还是阿清。 光阴像利箭,一射就射出了一年。这一年里,小芳的日子过得疙疙瘩瘩的。她感到同阿文根本不是一路人。阿文整天钻进钱眼里,为了挣钱,他可以把小芳甩在一边,同另一个妖冶的女人鬼混。 小芳突然恨起了这个家,她感到这家是个多余的蜗牛壳。 小芳就常常失眠,偶尔睡着了,也做恶梦。 终于有一天,她拨通了阿清的电话,要他老地方见。 自从与小芳分手,阿清人瘦了一圈儿。 两人重逢,时间突然凝固了似的,公园的花儿还如以前那样红,公园的青草还像以前那样绿。小芳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清打破沉默说:“有家了,还不好好过日子?” 小芳说:“我不该有这个家!” 阿清说:“为什么?” 小芳说:“因为有这个家之前,我已有了家!” 阿清不解:“什么?有了家!” 小芳说:“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家,家就是感情归宿的地方!”随即扑进阿清怀里,边哭边说:“我的家在这儿!” 阿清用劲抱着小芳,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 小芳说:“能原谅我吗?阿清哥,让我回家!” 阿清说:“可是,我也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家呀!” 两人越抱越紧,泪水越流越多! (微型小说) 家 “我想有个家……”小芳终于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家。 漂亮的新房,漂亮的席梦思床,还有一个漂亮的丈夫阿文。小芳躺在自己家里,一股幸福的暖流就传遍全身。 阿文是个能干的男人,经商意识很强,钱就像流水一样流进他的腰包。他用这些钱为小芳买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然后把一沓百元大钞塞给她:“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吧!” 激动得小芳用劲在他腮边吻了又吻。 日子像流水,一流就是一个月。这个月里,小芳过得很惬意,偶尔也想到阿清,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尽管她同阿清在一起很和美,可把阿清同阿文比,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且脾气倔得十头黄牛拉不转弯,正因为他的倔脾气,才倔出了这么个结果。 岁月像打秋千,一荡又是一个月。这个月里,阿文忙着做生意,顾不上照顾小芳,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和阿清在一起时的难忘情景,同时想起他写的一首题目《爱》的诗:爱树扎根心灵的沃土/泪水浇灌/枝儿是无尽的烦恼/叶儿是无穷的无奈/花儿是美丽的梦幻/果实永远又涩又酸。 小芳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心里真正爱的还是阿清。 光阴像利箭,一射就射出了一年。这一年里,小芳的日子过得疙疙瘩瘩的。她感到同阿文根本不是一路人。阿文整天钻进钱眼里,为了挣钱,他可以把小芳甩在一边,同另一个妖冶的女人鬼混。 小芳突然恨起了这个家,她感到这家是个多余的蜗牛壳。 小芳就常常失眠,偶尔睡着了,也做恶梦。 终于有一天,她拨通了阿清的电话,要他老地方见。 自从与小芳分手,阿清人瘦了一圈儿。 两人重逢,时间突然凝固了似的,公园的花儿还如以前那样红,公园的青草还像以前那样绿。小芳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清打破沉默说:“有家了,还不好好过日子?” 小芳说:“我不该有这个家!” 阿清说:“为什么?” 小芳说:“因为有这个家之前,我已有了家!” 阿清不解:“什么?有了家!” 小芳说:“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家,家就是感情归宿的地方!”随即扑进阿清怀里,边哭边说:“我的家在这儿!” 阿清用劲抱着小芳,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 小芳说:“能原谅我吗?阿清哥,让我回家!” 阿清说:“可是,我也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家呀!” 两人越抱越紧,泪水越流越多! (微型小说) 贾记者梦游蜂王国 张记书 深夜11点,古城日报记者贾有理在电脑上敲完《黄局长三拒红包》、《李主任按时上班5周年》两篇稿子之后,为了看着方便,也为了次日送审,便打印了一份。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大的改动,便准备熄灯睡觉。心里还想,这两篇稿子发出,就超额完成了全年报道任务,除了正常开支,还可换回两千元奖金。 此时,他发现不知何时钻进屋里的一只大蜜蜂,向他的办公桌飞来,然后落到他的稿子上。蜜蜂先爬到稿子题目处,停了一下,又向正文爬去,且爬爬停停,停停爬爬,似在审读稿子。贾记者觉得好笑,他想起一个歇后语:老鼠钻进书本里——咬文嚼字。这只蜜蜂虽不是老鼠,不会咬文嚼字,莫不是在帮他推敲稿子吧! 贾记者看着看着,就有了睡意,竟忘了关灯,便进入梦乡。 他突然感到,那只蜜蜂在他面前慢慢变大,一会儿变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美男子。 蜜蜂美男子对贾记者说:“您好呀!闹半天,我们还是同行呢。” “同行?”贾记者不解地问。 “是呀!您是人间报社记者,我是蜂王国的宣传大臣,都是干宣传工作的,岂不是同行是什么!” “哦,原来如此。”贾记者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蜂王国。 “您是否想到我们国家看看呢?”他正迷惑不知蜂王国是个什么样子,蜂王国的宣传大臣就向他发出了邀请。 “好呀!那您带路,我就出趟国,到你们的国家走走吧。” 于是,在蜂王国宣传大臣的带领下,他就来到蜂王国的国门前。 蜂王国很卫生,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进入口岸,因有蜂王国宣传大臣的陪同,顺利通行。只见其他入境者井然有序的过境,没有人间那种你推我搡的拥挤局面。 一会儿,便来到蜂王府。国王早在门口迎接。接着,他像个来访的国家的总统,和国王一起检阅了仪仗队。再后来,就是同国王会谈。会谈中,国王首先介绍了本国国情,并详谈了蜂王国的宣传情况。之后,要他谈谈人间的宣传工作。他将人间的宣传工作一五一十地向国王介绍。不想国王没听完,就听不下去了,随后竟打起了鼾声。 宣传大臣看到国王睡着了,便提议先到外面参观。贾记者只好同意。 他们先来到一个建筑工地,工蜂们正在建造一座摩天大楼。只见在一个指挥官的科学的指导下,每个工蜂都在挥汗如雨的忙碌着,不一会儿,楼房就增高了一层。贾记者不住地赞叹他们的工作效率。接着,来到一个采蜜场,成千上万的工蜂你来我往。来的口袋是空的,去的却口袋里装满了花粉。真乃是一派蜂声鼎沸,争先恐后的热闹场面。直看得贾记者两眼发呆。 贾记者有些累了,宣传大臣便领他到宾馆休息。就在他靠在沙发上要迷糊着的时候,宣传大臣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叠稿子看起来。他偷眼一看,原来是他的稿子。 大约觉得宣传大臣要看完的时候,他问道:“您认为我的稿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宣传大臣不客气地说,“你们人类也太那个了,难道拒绝贿赂,也要宣传?拒绝贿赂,只是表明他没做坏事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是不是其他人一概收受贿赂呢!还有,按时上班,也值得表扬?坚守岗位,做好工作,是作为社会一员的最起码道德要求,有什么值得宣扬的!该不是其他人都不按时上班,或者出工不出力吧!唉,你们人类的精神文明和工作态度,还不如我们蜂王国呢!” “那么,你们蜂王国宣传什么呢?” “除了为国家、为民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一概不宣传。” 听了宣传大臣的话,贾记者不觉心里阵阵发慌。本来有个发明家,创造了一项吉尼斯纪录,他早想去报道的,可架不住黄局长和李主任塞来的红包呀! 他这么想着,只见宣传大臣顺手把他的稿子摔在他面前,并说了声:“垃圾,新闻垃圾!” 气得贾记者差点儿动手打架。一气之下,他竟然给气醒了。 只见那只大蜜蜂仍爬在他的稿子上。两只眼瞪大,好像在指责他似的。 于是,他挥起巴掌,用力向蜜蜂拍去…… 贾记者梦游蜂王国 张记书 深夜11点,古城日报记者贾有理在电脑上敲完《黄局长三拒红包》、《李主任按时上班5周年》两篇稿子之后,为了看着方便,也为了次日送审,便打印了一份。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大的改动,便准备熄灯睡觉。心里还想,这两篇稿子发出,就超额完成了全年报道任务,除了正常开支,还可换回两千元奖金。 此时,他发现不知何时钻进屋里的一只大蜜蜂,向他的办公桌飞来,然后落到他的稿子上。蜜蜂先爬到稿子题目处,停了一下,又向正文爬去,且爬爬停停,停停爬爬,似在审读稿子。贾记者觉得好笑,他想起一个歇后语:老鼠钻进书本里——咬文嚼字。这只蜜蜂虽不是老鼠,不会咬文嚼字,莫不是在帮他推敲稿子吧! 贾记者看着看着,就有了睡意,竟忘了关灯,便进入梦乡。 他突然感到,那只蜜蜂在他面前慢慢变大,一会儿变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美男子。 蜜蜂美男子对贾记者说:“您好呀!闹半天,我们还是同行呢。” “同行?”贾记者不解地问。 “是呀!您是人间报社记者,我是蜂王国的宣传大臣,都是干宣传工作的,岂不是同行是什么!” “哦,原来如此。”贾记者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蜂王国。 “您是否想到我们国家看看呢?”他正迷惑不知蜂王国是个什么样子,蜂王国的宣传大臣就向他发出了邀请。 “好呀!那您带路,我就出趟国,到你们的国家走走吧。” 于是,在蜂王国宣传大臣的带领下,他就来到蜂王国的国门前。 蜂王国很卫生,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进入口岸,因有蜂王国宣传大臣的陪同,顺利通行。只见其他入境者井然有序的过境,没有人间那种你推我搡的拥挤局面。 一会儿,便来到蜂王府。国王早在门口迎接。接着,他像个来访的国家的总统,和国王一起检阅了仪仗队。再后来,就是同国王会谈。会谈中,国王首先介绍了本国国情,并详谈了蜂王国的宣传情况。之后,要他谈谈人间的宣传工作。他将人间的宣传工作一五一十地向国王介绍。不想国王没听完,就听不下去了,随后竟打起了鼾声。 宣传大臣看到国王睡着了,便提议先到外面参观。贾记者只好同意。 他们先来到一个建筑工地,工蜂们正在建造一座摩天大楼。只见在一个指挥官的科学的指导下,每个工蜂都在挥汗如雨的忙碌着,不一会儿,楼房就增高了一层。贾记者不住地赞叹他们的工作效率。接着,来到一个采蜜场,成千上万的工蜂你来我往。来的口袋是空的,去的却口袋里装满了花粉。真乃是一派蜂声鼎沸,争先恐后的热闹场面。直看得贾记者两眼发呆。 贾记者有些累了,宣传大臣便领他到宾馆休息。就在他靠在沙发上要迷糊着的时候,宣传大臣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叠稿子看起来。他偷眼一看,原来是他的稿子。 大约觉得宣传大臣要看完的时候,他问道:“您认为我的稿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宣传大臣不客气地说,“你们人类也太那个了,难道拒绝贿赂,也要宣传?拒绝贿赂,只是表明他没做坏事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是不是其他人一概收受贿赂呢!还有,按时上班,也值得表扬?坚守岗位,做好工作,是作为社会一员的最起码道德要求,有什么值得宣扬的!该不是其他人都不按时上班,或者出工不出力吧!唉,你们人类的精神文明和工作态度,还不如我们蜂王国呢!” “那么,你们蜂王国宣传什么呢?” “除了为国家、为民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一概不宣传。” 听了宣传大臣的话,贾记者不觉心里阵阵发慌。本来有个发明家,创造了一项吉尼斯纪录,他早想去报道的,可架不住黄局长和李主任塞来的红包呀! 他这么想着,只见宣传大臣顺手把他的稿子摔在他面前,并说了声:“垃圾,新闻垃圾!” 气得贾记者差点儿动手打架。一气之下,他竟然给气醒了。 只见那只大蜜蜂仍爬在他的稿子上。两只眼瞪大,好像在指责他似的。 于是,他挥起巴掌,用力向蜜蜂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