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哥的第一次婚姻》 第一章 １ 财哥现在是我们老家的名人：首富。 很多人喜欢打听财哥的故事，还有人专门跑到十牛峰的山坳里，去研究财哥祖先坟墓的风水。我们老家人都很迷信：一命二运三阴德。命好的人，才能发财当官；运气好的人，也能发财当官；当然，祖先坟墓风水好的人，就是有阴德的人，更能发财当官。除此之外，想发财当官，那是做梦。老年人对这些深信不疑。 财哥的命和运，的确非同一般。很多人都说，财哥发了大财，主要还是老婆讨得好！财哥的老婆霞婆，旺夫旺子，一人进门，全家兴旺。 他们的婚姻故事，要从耍龙灯讲起。 ２ 那一年，我们老家耍龙灯，财哥刚好是龙灯队里耍第七根龙把的，不前不后，最轻松。反正大家走，他跟着走；别人停，他跟着停。串灯的时候，家家户户走进走出，无意中，就看到了霞婆，穿着打扮很朴素，人却十分靓丽，站在门前认真地放鞭炮，一封接一封。 当时，光哥也在耍龙灯，耍第六根龙把。他就没有发现霞婆很美，也不觉得霞婆哪里漂亮，霞婆还对光哥笑了一下，光哥也没来电。偏偏是财哥，一见钟情，就记在了心里。后来，听说财哥是在耍龙灯时才瞄上霞婆的，光哥十分后悔，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没有找霞婆做老婆。这是后话。 财哥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就记住了霞婆屋里的全部东西，也记住了霞婆的衣服鞋样，甚至于脸上的那粒小小的美人痣。农历正月十五一散节，财哥就找芳婶去提亲。芳婶问财哥：那个女的姓什么？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小名呢？也不知道。外号呢？还是不知道。芳婶连问几个问题，财哥都说不知道，芳婶就来了脾气，骂道：“你看我冒事做是吧？你逗我耍啊？” 财哥赌咒发誓：“哪个逗你，得雷打死！”然后，就把霞婆屋里有几张床、几张桌子、几个柜子、几条凳子……屋场里第几个门、哪边进、哪边出……霞婆有好高、穿件什么衣、配条什么裤、还有一双什么鞋……一五一十，说得明明白白，丝毫不差。 芳婶是我们老家的三大名人之一，凡是她出面做媒，十拿九稳，难得放空。果不其然，她一出马，就带回来好消息，说霞婆配财哥，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霞婆家庭条件跟财哥差不多，都是农家子弟，都是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芳婶带了一只鸭，霞婆的妈妈欢天喜地接下了。 第一步很顺利，第二步就是合八字。财哥把自己的生庚年月时辰全部报给芳婶，芳婶又问清楚霞婆的生庚年月时辰，然后，就去找瞎子宾叔。 宾叔也是我们老家的三大名人之一。合八字、摸骨算命……阴阳八卦，全懂。可以说，他就是我们那里先知先觉、全知全能的半仙。 合八字，就是看看男女双方的生肖、命相、生辰八字相克还是相成。男女双方的生肖是否匹配，简单的口诀就是：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锉，猪猴不到头；金鸡怕玉犬，兔龙泪交流。 ３ 当然，要是详详细细说明白，宾叔没事的时候，就介绍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己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戍狗、亥猪……兴致浓时，就像背书一样，一句一句背给我们大家听：只因白马怕青牛，十人遇着九人愁，配夫若犯青牛马，妇女也难到白头。 羊鼠相交一旦休，婚姻匹配古人留，诸君若犯羊与鼠，夫妻不睦终有丢。 蛇虎配婚如刀锉，男女不合没着落，有儿有女也悲伤，日子艰难没法过。 猪与猿猴不到头，终朝每日泪交流，男女若能长共久，合家不幸一笔勾。 金鸡玉犬难躲避，结婚从来不如意，两属相争大不宜，世上犯者要禁忌。 兔儿见龙泪交流，合婚不幸皱眉头，男女时常犯争斗，苦如黄连日夜愁。 这些传统文化，在常人眼里，高深莫测，很多人像听天书一样，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不白。 而且，还远远不止生肖这么简单。除了生肖不相配，还有“命”，就是男女出生那年的年命，以五行命名，即金、木、水、火、土命。按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反过来，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此外还有五行相侮：火侮水、水侮土、土侮木、木侮金、金侮火。 生辰八字就是人出生的年月日时的天干地支，天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为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戍、亥。天干相合有五，为甲与己合、乙与庚合、丙与辛合、丁与壬合、戊与癸合。地支有六合，为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戍合、辰与酉合、己与申合、午与未合。地支六冲为子午相冲、丑未相冲、寅申相冲、卯酉相冲、辰戍相冲、己亥相冲。当然，相合为吉，相冲为凶。 宾叔所说的，没有一两个人能听懂。所以，宾叔在我们老家，名声赫赫，备受尊敬。越是年纪大的人，对宾叔越尊重，把宾叔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年轻人，往往作为娱乐消遣，姑妄听之，再哈哈一笑，随便！ 财哥和霞婆的八字，到底相合还是相冲呢？ ４ 芳婶从宾叔家里回来，非常满意。 财哥和霞婆，一对一的上等婚姻，若是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据宾叔全力推算，生肖相配，五行相生，天干相合，地支相合，天造地设的姻缘，百年难遇。 为了表示科学准确，芳婶居然也学会了宾叔的合婚口诀：黑鼠黄牛正相合，男女相配无差错，儿女百年多长久，富贵荣华福禄多。 青虎黑猪上等婚，男女相合好缘姻，财禄丰盈百事顺，人口兴旺有精神。 黄龙白鸡更相投，过门发达好来由，儿女成材子孙壮，福寿长绵永不休。 红蛇白猴满堂红，幸福美满最兴隆，升官发财家业旺，福寿双全多康宁。 红马黄羊两相随，这等婚姻最完美，日子富裕久长在，子孙寿禄更夺魁。 青兔黄狗古来有，合婚相配定长久，家门吉庆福寿多，金玉满堂乐悠悠。 财哥很激动，当天就赶到十牛峰的小庵寺里上香磕头，感谢神灵保佑。 按我们老家的风俗，提亲、合八字之后，就是定亲。芳婶陪着财哥，担一担铁关铺的烧饼，到霞婆屋里去定亲，就是通知霞婆，他们生肖相配，八字相合，可以缔结姻缘。一般女方要通知亲朋戚友，办酒款待，表示亲善。女方通常以农历的双日同时又是吉日的时间为“送定”的日子。定亲后，一般不许男方悔婚，女方如不中意，可以悔婚，俗称羞男不羞女。 定了亲，就要交手。交手，就是送聘礼。实际上就是衡阳城里所说的订婚。财哥把自己几年来积蓄的两千块钱，作为聘礼，送进了霞婆的屋里。当时，一出手就是两千块钱聘礼，还是史无前例。个个都议论，担心霞婆屋里人骗钱。财哥大大方方地说：“还怕她骗人啊！我还嫌钱少了呢！” 这话后来传到了霞婆父母的耳朵里，财哥送日子的时候，霞婆的父母回赠了四千块钱，让大家羡慕不已。那时候的四千块钱，相当于现在的四万还不止。送日子，就是财哥在卜选迎亲吉日后，到霞婆家商定，征求女方意见。按惯例，霞婆娘家人要故意推辞三次，往来三次过后，再确定婚期。 财哥结婚的时候，按我们老家的习惯，要提前个把月，带着霞婆到衡阳城里买新衣新裤，买家用电器，买陪嫁用品…… ５ 财哥时来运转，就发生在买嫁妆的路上。 财哥带着霞婆，走路到车江镇，准备搭六路车到衡阳城里瓦子坪的供销大厦去，碰见了舅舅蒋老板。蒋老板正要赶到衡阳的易赖街签合同，承包一栋八层楼建筑工程。他一个人前去，正愁没有秘书和副总相跟着，装不出大老板的气势，就提议要霞婆冒充自己的女秘书，财哥冒充自己的副总，先帮帮舅舅的忙，再去不迟。 这是发财的大事，霞婆非常乐意帮舅舅一次，二话没说，就自作主张答应了。 三个人，赶到易赖街，与房地产开发老板刘大刚见了面。对方要求很简单，交壹拾万块钱合同保证金，垫资建到正负零，再按进度按日结算。说句实在话，衡阳的房地产开发老板，十个有九个是空手道学校毕业的，手里没有一分钱，就敢签合同建房子。手里若有一分钱，就敢吹牛投资上千万。刘大刚正是一个空手道老板，承诺按日结算，纯粹就是一句空话，主要目的还是希望能拿到蒋老板手里的壹拾万保证金。 蒋老板刚从桂林赚了点钱回来，不了解衡阳的情况，居然可以按日按进度结算工程款，这样的好事，的确打着灯笼也难找。既然想在衡阳好好发展，手里恰好有壹拾多万，所以，话不多说，见面就签合同，交保证金。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了。刘大刚笑哈哈地签了字，收了钱，就开始吹牛发嗨：“蒋老板啊，我看你这人实在，是个办事的人，有没有兴趣，把另外一栋，也承包给你？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啊，直来直去，办事爽快！我最看不起那些人，来来回回好多遍，口水都讲干，最后要交钱啦，就两双寡手，拿不出一分钱来。” 刘大刚的意思，希望还能从蒋老板身上，再搞壹拾万保证金。 蒋老板不想让刘大刚看不起，笑话自己交不起壹拾万保证金，就找借口，指着财哥说：“我就只有一个副手，一个秘书，我怕忙不过来，耽误了您的工程进度啊！” 刘大刚哈哈大笑：“那怕什么！你亲自管一栋，你副总管一栋，两栋房子同时开工，反正在一起，很方便！很多人求我，请我发包一栋给他做，我还不愿意！我就喜欢给你做！” 财哥初中毕业后这几年，一直跟着别人在建筑工地上做，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自己当包工头的机会。他非常激动，热切地望着蒋老板说：“蒋总，我帮您管一栋，我耐得何！” 蒋老板认真地看着财哥：“真的啊？” ６ 刘大刚积极表扬财哥：“蒋总啊，你这个副总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人，很实诚！” 蒋老板心想：多做一栋也是做，找找人，凑点钱过来交保证金，反正做到正负零就有钱了。好在垫资时间并不长。蒋老板打定了主意后，顺汤下面，就打哈哈：“既然刘总看得起我们，那就两栋房屋一起做。我们从农村出来的，别的讲不上，能吃苦，舍得卖力做事。干脆现在就把合同签了，保证金呢，照样还是壹拾万，一分不少。”蒋老板马上转弯，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耐心解释，“不过，今天没有准备，过两天就送过来。这样子，好不好？”他看刘大刚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就补充一句，“刘总你发一句话。你讲了算！我呢，只是提议。” 刘大刚心想：给几天时间，等一等，也就算了。再去找人，不一定马上能找到。就算找到了，还不晓得有不有壹拾万块钱。刘大刚哈哈大笑：“要得。要得！蒋总说句话，就是一句话。三天吧。三天之内，把保证金一定交过来。超过三天，合同作废。我就转给别人啦！” 于是，把合同就签下了。这是财哥真正开始老板生涯的第一笔合同，虽然他自己没有亲笔签字。 结果呢，那天财哥也没有带霞婆去买嫁妆了，而是直接回家取钱，并满山满岭到处借钱，要凑满壹拾万保证金。本来准备结婚后建新房的钱，也全部翻了出来。财哥辉煌灿烂的老板生涯，就是从这一天起的步。所以，后来霞婆多次表扬自己说，她是个旺夫的命，财哥一跟她走在一起，就开始发家致富了。 ７ 财哥和霞婆凑满了壹拾万块钱给舅舅蒋老板，就开始在老家招兵买马，招了十七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到衡阳易赖街挖房屋基脚。那时候，完全要靠人工挖基脚。不像现在，请一台大挖机，三下五除二，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可以挖一个很大的坑，哪怕地下要挖两层三层，也不在话下。好在蒋老板承包的两栋房屋，都没有设计地下室，只要把基脚挖进一米深八百宽就可以了。当然，十几个桩基都挖了三米深。现在，大家到易赖街口也就是立新大道与蒸湘北路交叉的地方去看看，就是那两栋九层的房子，没有电梯，没有配套用房，连车库也没有，临街的一面是门面，后面只有一排矮矮的放单车、摩托车的煤房。 蒋老板的主要任务，就是找钱，进材料，还有陪同管房屋基建的各部门的人吃饭打牌，或者洗头洗脚，还有保健按摩，难得在工地上现身。当然，还有道上的兄弟看场子，也就是街头的流氓地痞，衡阳土话喊“混黑的”，要忙于应酬。土建和其他具体事务，就全部丢给了财哥。财哥成了工地上实际指挥的老板，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当然，他很自觉，并不是当个甩手老板，而是脚踏实地，跟大家一样做事。 白天，财哥就带着自己招的十七个沾亲带故的农民，还有蒋老板喊来的二十个，两栋楼同时开工，埋头挖基脚，吃了饭就做，辛苦了就一起休息。清早天还没亮，大家就起床做事，晚上看不清手指了，才收工睡觉。从来没有谁说一天只做八个小时。大家都是亲戚，不怕没有工钱发，大家都很安心。反正力气是用不完的，睡一觉，又全身是劲，又可以卖命地做。何况，晚上还可以出去，有很多新鲜的东西看。只要舍得花点小钱，还可以偷偷摸摸到演武坪的发廊里，临时找个漂亮的妹子，过过夫妻瘾。 霞婆呢，每天早晨五点多，就骑部三轮车，到柴埠门河边去批菜，比菜市场的菜要便宜很多。特别是天快亮的时候，没卖完的菜要倒担，价格更是惊人的便宜，相当于半买半送。衡阳城里许多小摊小贩，都是那个时候去批菜，再送到菜市场去慢慢卖。买菜回来，就负责一日三餐。饭煮满，保证大家吃饱。菜呢，总是几荤几素，比家里要丰富得多。整个工地上，女的就霞婆一个人，负责四十来号人的生活，的确很辛苦。但是，大家都喊她老板娘，对她十分尊敬和客气，她也就非常满意。 财哥生怕没管好，一边做事，一边虚心跟施工员学习，慢慢也就学会了看施工图、结构图，还有水电安装、给排水……房屋建筑工程的范围，其专指各类房屋建筑及其附属设施和与其配套的线路、管道、设备的安装工程。其中“房屋建筑”指有顶盖、梁柱、墙壁、基础以及能够形成内部空间，满足人们生产、居住、学习、公共活动等需要，包括厂房、剧院、旅馆、商店、学校、医院和住宅等；“附属设施”指与房屋建筑配套的水塔、自行车棚、水池等。“线路、管道、设备的安装”指与房屋建筑及其附属设施相配套的电气、给排水、通信、电梯等线路、管道、设备的安装活动。这些专业知识，财哥边干边学，也算慢慢摸进了门。 说快也快，眨眼之间，两栋房屋的基脚，就做到了正负零。按照当初的合同，甲方也就是房地产开发老板刘大刚，该按日按进度结算付款了。可是，刘大刚偏偏出差了，说是陪同一班领导们到新马泰参观学习去了。房子快建到二楼了，还没看见刘大刚的影子，连电话也打不通，根本找不到人。 开一天工，除了人工工资、生活费用，关键问题是材料，要砖，要水泥石灰，要河沙卵石，要钢筋，还有木材模板……每一样东西，都要用钱去买回来。没有钱，两手空空，总不可能建得好房屋。蒋老板急得口吐血，到处借钱，好不容易把一楼建完了，开始铺第二层的水泥板，实在是再转不出一分钱来。很多人骂，骂蒋老板骗人，说做到正负零就有钱，现在做上二楼，都没有看见一分钱，太欺负人啦！蒋老板百口莫辩，有苦讲不出。 怎么办呢？ ８ 蒋老板实在顶不死了，就只有停工，等刘大刚回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刘大刚没有回来。半个月过去了，刘大刚还没有回来。一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踪影。奇怪的是，连电话也打不通，根本找不到人影。 按理说，就算去新马泰旅游，十天半个月，足足够了。难道说，刘大刚去外国当了人妖，不回来了？真的这样，起码也要说句话，是死是活，也要交待一声啊！ 蒋老板回衡阳发展，第一个楼盘就遭遇了空手道算计，陷在工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来，还是桂林的建筑工程好做，从来没有这样的甲方老板，放这样吓人的鸽子。足足等了两个月，蒋老板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决定离开衡阳，还是回桂林发展。他把自己招的二十个民工，喊到一拢来，结算工钱，一分不差，但是，一分也不付。愿意跟他去桂林的，直接坐火车一起去。愿意回家的，拿一张蒋老板亲笔签字的借条，回家等蒋老板还账。愿意另外找事做的，各散五方，后会有期。 财哥呢，他就完全不一样。他的全部身家，都投在了工地上，他无路可走。就是死，他也只能死在这个工地上。 蒋老板的意思，自己承包了一栋，另一栋的保证金壹拾万，是财哥的钱，那就分清楚，自己那一栋停工不做了，另一栋干脆全部交给财哥，由财哥全权处理。 财哥会怎么样处理呢？ ９ 财哥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霞婆这个时候，给财哥打气：“假如刘大刚死了，这两栋房子，就是我们的。只要姓刘的不死，总有一天会回来，总要付款给我们。大不了，我们天天等，哪怕再等一年，也就这样子！” 有人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至少站着一位贤惠的女人。的确，财哥能够出人头地，就是因为他的身后有霞婆。霞婆一打定主意，财哥就把前面蒋老板垫付的材料款，全部算清楚，打了一张借条，算是自己借了蒋老板的钱。 蒋老板心灰意冷地走了。 财哥和那帮做事的兄弟，依旧留守在工地上。既然大家沾亲带故，所以，谁也没有责怪财哥。反正，只要跟着财哥，有饭吃，将来还有钱分。就是没做事，天天耍，也要算工钱的。 财哥原来以为，做老板是最威风最风光的，没想到，还有这么窝囊的日子过！天天在工地上，心里急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拿把菜刀去杀人。 最难的还不是财哥，而是管伙食的霞婆。十九个人，十九张嘴，天天要吃要喝，个个都是强劳力，肚子大得很，吃得多，拿什么来填？ １０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就只有想办法去到处借钱。 财哥试了试，亲朋戚友，全找了一遍，没有借到一分钱。 霞婆，财哥命中的福星，做了一件最经典的事，后来被人知道后，莫不啧啧称赞：佩服！ 霞婆有一个远房亲戚，按辈分算表姨，原来在茅洞桥信用社上班，后来退休在家，屋里应该有点积蓄。霞婆左思右想，要借钱，只有去找她。 第一次上门，霞婆从衡阳买了点水果，早晨坐车赶到栗江，走了几里土路，到了那个表姨家。家长里短，聊了大半天，慢慢就说到了自己做小老板，承包了一栋房屋工程的食堂，就在衡阳城里易赖街口。因为老板出差，没有预支伙食费，手里有点紧，想借五百块钱转一下，等老板一回来，就马上还。 五百块钱，数额不算很大，说好只借三天，表姨当时就表态答应了。吃完饭，就陪着到栗江街上信用社，取了五百给霞婆。 这是第一次借钱。 这五百块钱，霞婆分文没动，等了三天，再次坐车赶到栗江，还买了水果，亲自还钱。还钱不稀奇，关键是，还完钱后，霞婆还按五分算了利息。表姨很感动。表姨推三推四，坚决不肯要：“哎呀，我们都是亲戚，借五百块钱，哪里还要算利息！” 霞婆急忙表白：“姨啊，我是借你的钱做生意，我赚了钱，肯定要分一点给你啊！我沾了你的光哦！” “五百块钱，你能赚好多钱啰。这点小钱，莫算利息啦！”表姨依旧不肯，“下次，你赚了很多钱，再分，再算利息，好不？” 霞婆坚持自己的理由：“这次是这次，下次再借姨的钱，下次再算下次的！” 表姨继续找理由推脱：“你还买了水果给我，这就算利息，好不？” 霞婆反驳：“那我还吃了姨的饭呢，也要给姨饭钱不？” 在霞婆的再三坚持下，表姨终于收下了利息。 霞婆走的时候，也许是表姨觉得不好意思，顺口说道：“经常来耍啊，缺点钱的话，来找我借吧。很多钱没有，几百块钱，还是不缺。” 霞婆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又过了几天，霞婆再次去了表姨的家，说工地上人越来越多，房子正在建，这次开口要借一千块。还是借三天。 一千块钱在霞婆手里，安安静静呆了三天。三天后，依然按时还清了。当然，也付了五分的利息。说明一点，霞婆上门，没有打空手，照旧买了水果的。 这是第二次借钱。 这样借钱，按道理，会亏死！偏偏霞婆，不仅没有亏，还靠这一招，走出了困境。 １１ 霞婆在表姨那里借到了第三笔钱，是个最大的转折。 能成功地借到钱，不得不说霞婆的那个死铁朋友，又是后来的死铁冤家：吕风。 霞婆那个死铁朋友，在衡阳城常胜西路，衡阳市中医院旁边，开了一家正规的洗头店，名字叫做“吕风发艺”。门店不大，刚开始只有一个门面，后来才增加到两个。再后来，增加楼上楼下。别的发廊，洗头要五块钱的时候，而她呢，只要三块，还包头部按摩、按手、按背，起码６０分钟。生意很火爆。别的发廊洗头收费壹拾块钱，她呢，只收捌块钱。总而言之，她的价格是最低的，而她的服务呢，的确是最好的。回头客特别多。特别是中午，吃过饭，大家就往吕风发艺跑。老板娘吕风十分漂亮，整天笑眯眯的，阳光灿烂，一看，就让人心情很爽！手下那些洗头妹，个个年纪不大，清纯靓丽，中规中矩。在遍地发廊做“特别服务”的衡阳，有这么一个干净、规矩的发廊，人人可以放心大胆带自己老婆去消费的地方，的确名声很响。 霞婆在最初最艰难的时候，就是在吕风发艺借的钱。每次所借不多，拾块也有，几拾也有。正是这有限的钱，保证了十九个人的最低生活费用，稳住了人心，也保住了财哥后来发财的根基。特别是那一次，表姨要做寿，霞婆开口借了壹仟块钱，让霞婆终于借到了一笔大钱，功不可没。至于后来财哥又娶了吕风，让霞婆痛悔不已，那是后话。 霞婆准备去第三次借钱的时候，恰好遭遇表姨要做寿。 衡阳人的习惯，五十岁以下的人喊“过生”，五十岁以上的人，才喊“做寿”。四十多岁去世的人，都算短命鬼。当然，逢五逢十为整寿，逢五小庆（五十五、六十五岁），逢十大庆，一般都较为隆重，特别是六十大寿和七十大寿、八十大寿。衡阳人特别注意的是，过整寿时有“庆九不庆十”、“做九不做十”的讲法，做整寿时往往提前一年，如庆祝八十岁寿辰多在周岁七十九岁时举行。据说，这是忌讳“十全为满，满则招损”，而且“十”为满贯，意思是终结，而“九”意味天长地久，人越活越长久。 霞婆准备了寿衣、寿裤、寿面，还有鸡、鸭、鱼、肉、酒等。最特别的礼物有四件：第一件是一双绿色的鞋子。俗话说：“六十六，吃碗肉，穿双绿鞋能长寿，活到一百有零头”。第二件是一块寿幛，只有德高望重、福禄双全的人，才有资格在堂屋里挂寿幛。寿幛，其实就是买一块新布，上面用红纸贴几个大字：萱庭日丽。高高地悬挂在堂屋里。这是天大的面子问题，谁有谁就是最有福气的人。第三件，霞婆特意请读老书的，写了几副对联：“金萱和日照，宝婺抱星辉”、“杯进延龄酒，替添益寿花”、“瑶池喜晋千年酒，海屋新添百岁筹”。每条门上贴一副寿联，还有红纸剪的“寿”字和“福”字，到处贴。第四件，就是在衡阳城里请了一个“唱夜歌”的戏班子，开两部小四轮货车，带齐全套鼓锣乐器，提前一天进了场演戏“暖寿”，热闹非凡。 表姨的子女，都没有想到的事，全让霞婆一个人做圆了，感动得表姨心花怒放。 霞婆忙里忙外，在表姨家忙了三天，表姨非常过意不去：“哎呀，这一次太破费啦！我对人不住啊！我怎么能这样啊……”表姨满口感谢和客气的话。 霞婆笑道：“应该的啦！我沾了表姨天大的光，我发了大财，在衡阳包了两栋房屋在砌，起码要赚几百万啊。都是表姨上次借点钱给我，让我拉上了关系，好不容易才包到手里的。我要做牛做马，好好感谢表姨您哪！” 表姨警惕地问：“现在怎么样？还要不要借钱？” 霞婆笑道：“谢谢表姨！我现在，天天有人来买房子，天天有钱收，暂时不要借钱啦！不过，我想啊，我那房子，就在易赖街口子上，离瓦子坪医院不远，升值快，好做生意，又好住家，我劝表姨呢，去买几个门面，买一套住房，带表弟们住到衡阳去，天天打牌，不要做事，收租金就可以好好过日子！” 表姨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别人的话，我不得信。你的话，我相信！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是个讲诚信的人，说话做事很靠谱！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再慢慢商量。” 霞婆欲擒故纵：“您老人家莫着急，在屋里多耍几天，等冒事哒，我再来接您去看看，要得不？”主要的，霞婆还要回去准备一下，把工地布置妥当，把戏唱全，争取一次成功。 表姨很高兴：“好！过两天，你来接我吧。” 霞婆赶急赶忙回到衡阳，同财哥商量着，要……衡阳俗话说：杀猪要从自己屋里杀起。好戏马上就要开演啦！ １２ 霞婆和财哥，到底怎么样起死回生的呢？ 商场上竞争，还是要讲究天赋的。财哥和霞婆，遭遇了刘大刚，欲哭无泪，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假若换作是别人，可能就是悲剧收场。像蒋老板那样的老行家，都是选择知难而退，忍痛割爱。偏偏财哥和霞婆，选择了坚持，并且死里求生，从危机里反而找到了机遇。每当别人说：发财有大道。我们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霞婆和财哥商量好后，就召集十七个农民工开会，麻起胆子宣布：已经跟刘大刚的代理人联系上了，甲方愿意以房子和门面抵工程款。谁能够找人来买门面和住房，按土建工程造价５００块钱一平方米，不赚一分钱抛售。其实，财哥接手的土建合同成本是４００块钱一平方米，那时候，立新大道还没有修通，易赖街口子又脏又乱又差，土地连出让金也没有交，纯粹就是农民建房，规划、报建、质监等什么手续都没办，根本算不上是房地产开发。好像到现在，住在那两栋房子里的人，还没有办到房屋产权证和国土证。这可能就是正宗的衡阳特色。 因为两天后，表姨要来看门面和住房，大家能找到买家的，就赶紧去活动；没有合适人选要来选购的，就在工地上搞卫生，把场地收拾干净，连带着搞接待，帮忙推销。只要能卖出去一分钱，就赶紧去买材料，接着砌完。 大家一听有了希望，所有的人，都积极地在工地上忙碌。至于找人来买房子和门面，那还要等等看。至少自己手里没有那个消费能力。 所以，两天后，霞婆接着表姨，来到易赖街工地上看的时候，是一片忙忙碌碌的红火样子。人人都在做事，人人都非常关切地悄悄盯着表姨的一举一动。财哥头戴安全帽，站在工地上指挥这一个，指挥那一个，忙个不停。霞婆耐心地陪同表姨，一个门面一个门面地看，仔仔细细看，还到二楼看住房结构，比较厨房大小、卫生间朝向、卧室的宽敞、客厅的高度……霞婆的口才很好，说很多门面都被买走了，关键的几间好门面，特意留着的，就等表姨选购。 财哥和霞婆的实际行动也证明：商场如战场，关键时刻，也还是需要善意的谎言，来推动生意发展下去。 表姨当场就拍板，买走了两空门面，并买了四楼两套住房。两空门面的钱，三米五宽，十二米深，４２平方米一空，单价是９００块钱，一空就是３７８００块，两空就是７５６００块钱，一次性付清。两套住房，１２８平方米一套，单价是５００块钱，每套就是６４０００块，先预付一半，等建到四楼了，再付另外一半。这一下子，财哥和霞婆就“借”到了１３９６００块钱。 表姨欢天喜地回去了。她即将带着儿子，入住衡阳城里，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何况，进城后，就有房租进账，天天睡觉都有钱进腰包来，这等好事，的确百年难遇，可喜可贺！ 财哥和霞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路，两个人看着手里的银行存折，对１３９６００的存款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时来运转啊，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眼前的难关，已经跨过来了！ 后来呢？ １３ 衡阳人的习惯，就是别人喜欢的，我也喜欢。 表姨一带头，十七个农民工，个个回家发动亲朋好友，来衡阳买门面和住房。房子还没有建好，基本上就已经卖光了。因为不差钱，工程进度，就非常快。大家三班倒，一天二十四小时赶工，眼看着房子天天往上增高。虽然赶不上深圳速度，几天建一层，但在衡阳，在当时，确实也抢了个建房速度第一。本来计划是建八层楼，后来财哥和霞婆两个人，擅自决定，再增加一层。所以，现在大家去看，两栋楼都是九层高。 财哥和霞婆，后来他们自己就住进了第九层。 算一笔小账：２１个门面，一空就是３７８００块，卖了７９３８００元。八套房子一层，实际是１１０．２５平方米一套，全部当作１２８平方米一套在卖，二楼到八楼共计七层５６套住房，平均单价是５００块钱，平均每套卖价就是６４０００块，总共收到３５８４０００元。除开九层没有动，财哥和霞婆两个人，收到了４３７７８００块钱。对从农村里出来的财哥和霞婆来说，这真是一个天文数字啊！而实际土建成本，在当时并不超过２３０块钱一平方米。满打满算，就按２３０块钱一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７９３８平方米，成本也只有１８２５７４０元。那么，财哥和霞婆建的第一栋楼盘，实际赚了２５５２０６０元。 财哥把工钱结算清楚，本来计划转移地方，另外找个工地发财，但是，十七个农民工，却提议，把蒋老板那栋楼房接过来，干脆一做到底。 刘大刚还没有回来，蒋老板又远在外地，杳无音信。真要接手蒋老板那栋楼盘，第一个就要去桂林。 霞婆的意思，手里有两百多万，先风风光光把婚结了，再说砌房子的事。而财哥呢，虽然知道霞婆手里有两百多万，所有的钱也一直是霞婆在经手和管理，最好还是先打结婚证，钱和人都变成自己的再说。两个人不谋而合，全想到一起去了。于是，紧锣密鼓筹备婚礼。 只要有钱，天天都是黄道吉日，哪天都可以结婚。 那一天，霞婆起了床，提议说：“也莫选日子了，今天就去车江镇，把结婚证扯了吧？” 财哥笑哈哈地点了头，还特别到吕风发艺里剪了个小平头，精精神神的。霞婆也精心修饰打扮了一番。两个人去照相馆，拍了合影照片，加急冲洗出来，兴冲冲就往车江赶。 １４ 财哥和霞婆两个人，打结婚证很顺利，在车江镇民政办里几分钟就办好了。他们坐六路车返回衡阳，直接去了供销大厦。 霞婆身上带了五万块钱现金，先帮财哥买了两套西装，里里外外底衣内裤，全部换新的。再为自己也买了两套时装，里外一新。然后，按照衡阳的习俗：一般嫁妆是四铺四盖，即四床垫被四床盖被，霞婆买了八铺八盖。陪送嫁妆对女方来说是件大事，代表着娘家的实力和颜面，也是女子身价、门第的象征，对新娘将来在婆家及左邻四舍的地位和以后的生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所以，霞婆一点也不敢马虎。 衡阳的老年人爱翻古：旧社会结婚，嫁妆有枕箱被帐、梳妆镜台、瓷器杯盘、珠玉珍玩、铜锡器皿、金银首饰、衣裳布匹、冠巾鞋袜、烛台灯火、子孙箱、子孙桶等等，各种生活用品，无不应有尽有。有的富裕人家，甚至连山林田产、土地房屋、买卖商号、寿材也一并陪送，称为“全房嫁妆”。 霞婆遵守一个原则，哪个最贵就买哪个：不求最好，但求最贵。那时候，供销大厦正在推出一项新服务：凡购买新婚嫁妆者，衡阳城里免费送上门，连运费也不要。在县乡的，只要付点汽油钱，保证送到家。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家用电器只有空调、电视、冰箱、洗衣机、单车。凡是有的，靠着一路买过去，也不谈价。大的小的，只要将来要用的日常用品，霞婆一股脑全买了。别人办嫁妆挑三拣四，讨价还价，起码要两三天，才能置办完。霞婆呢，由财哥陪着，一路用手指过去，这个要，那个也要，全部都要，个把小时，就买完了。留下霞婆的娘家地址，说好第二天在家里等，会有人送上门来。 然后，两个人到司前街，去买家具。还是老办法：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大衣柜、席梦思、沙发、办公桌椅、书柜……凡是有的，每一样都买。虽然买了很多，时间也很快，个把小时，就全部搞定。照样是留下财哥的家庭地址，等着老板安排人，第二天送上门来。 财哥反正百事不管，跟着霞婆走。霞婆说买哪样，他就点头同意。 最后，两个人去了小西门的下横街口子上，霞婆要帮财哥买辆摩托车。那时候，汽车还没有进入家庭，衡阳城里人，都难得有几家几户买摩托车。财哥心里非常感动：这个老婆找得好啊！ １５ 短短几天时间，财哥和霞婆就把结婚用品买齐全了。 按宾叔的意思：结婚一定要选一个好日子。结婚典礼，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都有很多讲究，不是随便哪天都可以的。按星相命理学说来讲，结婚选日子，要以女方为主，兼顾男方。 首先是择年。宾叔认为：子、午、卯、酉四年为梁年，婚嫁会不利于男方父母，所以比较忌讳。另外，男女不同的出生年确定了不同的婚禁年，如男的生于子年，禁在未年结婚；女的生于子年，禁在卯年结婚等等。除此之外，择年时还要看男方父母的年命。如果男方父母的年命遇上婚禁年，最好也不要结婚，否则会对男方父母不利。如果必须在男方父母婚禁年结婚，那么在结婚这天，公婆必须回避，并且在婚后三日不得见新娘，方可平安无事。再者，如果一年中没有立春节气，俗以为也不宜结婚。 其次是择月。择月是根据女方的生肖：女方属鸡、兔选正月、七月；属猴、虎的选二月、八月；属蛇、猪的选三月、九月；属龙、狗的选四月、十月；属牛、羊的选五月、十一月；属鼠、马的选六月和十二月。当然，这并不是胡说八道，也是有口诀的：正七迎鸡兔，二八虎与猴；三九蛇共猪，四十龙和狗；羊牛五十一，鼠马六十二。 特别提醒一点：五月为恶月，百事不利，七月有鬼节，易受骚扰，都不宜结婚，能避就避。 再次是择日。择日比择年择月都要难。择日首先要避开“阴将日”、“阳将日”和“阴阳俱将日”，只能选择“不将日”。“阴将日”伤妇，“阳将日”伤夫，“阴阳俱将日”夫妇俱伤，切切不可结婚。在一个利月里，不将日只有很少的几天。择日还要选黄道吉日，避开其他的时间，其口诀为：“建满平收黑（黑道），除危定执黄（黄道），成开皆可用，避破不相当。”此外，还有“十恶大败日”、“红嘴朱雀日”、“四离四绝日”、“阴阳差错日”等等，也不可结婚。 最最紧要的，所择吉日天干不能和男女双方年命的五行相克。 如此说来，一月中能够结婚的日子，真是少之又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矛就有盾，有禁就有破。实在找不出结婚的吉日，可以选择一个相对好一点的日子，可以找行家里手破解，如公婆回避、斩鸡饮血、烧香、插箭、照镜、穿黄道鞋等等。 宾叔知道：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以告诉大家：十二月为上上大吉之月，百无禁忌，哪一天都可以结婚。 最后是择时。婚姻最讲究良辰吉时，何时出门，何时拜堂，都要严格按时辰进行。择时也要注意吉凶，如黄道吉时有子午日申酉时，辰戍日辰己时；凶时有丑未日亥己时，寅申日子午时等等。 但是，财哥和霞婆急于结婚，并没有听从宾叔的建议，认为“乱撞乱发财”，结果，误打误撞，在“阴将日”那天举行了结婚典礼。所以，后来，霞婆与财哥离了婚。这是后话。 １６ 衡阳习俗：结婚前一天晚上，娘和女要讲悄悄话。具体内容呢，其实蛮简单：女人做好事期间，千万不可同房。老公万一强逼的话，就是打死，也不要应承。否则，轻者得妇科病，重者死于非命。上床和老公做完事后，要睡半个时辰再起身，不要马上沾冷水。坐月子的时候，不管死人也好，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切切不可沾冷水。怀孕期间也要节制房事。另外，婆媳关系的处理，亲朋好友的人情往来，左邻右舍的和睦融洽……还有，从结婚这一天开始，就要立下规矩，管好老公，御夫有术……一句话：传授人生经验。所以，衡阳女人最会管老公，实在是源远流长。 再一个，就是一个关键仪式：结发。霞婆干干净净洗好澡，换新衣，点上红蜡烛，面对梳妆台，请儿女双全、丈夫健在的表姨，递给霞婆一杯茶。霞婆要欢欢喜喜接下，喝两口“闭口茶”，不能说话，寓意从此要成为人妻，应该遵守妇道，不能多嘴多舌，搬弄是非。接着，表姨为霞婆梳头，连同额前的刘海一起梳向脑后盘成发髻，用红绒带紧紧箍好，取“结发夫妻”之意。根据风俗，要箍紧，越紧越好，即使头被勒疼也不能叫喊，寓意新娘要学会忍耐。专业一点的，还要边箍边念念有词：“前拢七，后拢八，婆家娘家一齐发……婆家发了千千万，娘家也发万万千……走到哪里哪里发，走到半路发庄稼……” 接着，就是开脸。表姨在霞婆脸上均匀地扑上香粉，然后用两股棉线，两手拉着线的两端，用牙齿再咬起线的中间，三处协调加力，一起一落，一松一紧，利用线的绞缠把霞婆面部主要是额前和鬓角的汗毛揪掉，并把眉毛修齐。这一“开”，除掉了脸上的一层茸毛，绞去了鬓角的乱发，眉亦变得弯曲细长，霞婆整个的面容，就显得云开雾散，阳光灿烂。 霞婆满心欢喜地接受着这一切，内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１７ 财哥呢，忙着借桌子板凳，借碗筷，凡是办酒席需要的东西，统统要借。还要安排人买菜，买烟酒糖果，凡是需要买的东西，全部买齐。 忙归忙，按衡阳习俗，结婚前夕，财哥要“铺囍床”。“铺囍床”好不好，直接影响婚后新婚夫妇能否幸福，儿女能否繁衍，所以新床安置方位、走向就有许多讲究。一般是将新床紧靠东墙或西床安置，因为这两边称为山墙，靠墙便有靠山，婚时靠父母之山，婚后靠儿女之山。床安好后，就要铺床。财哥请儿女双全的芳婶来铺床。芳婶边铺床，边说吉利话：“这张床，是新床，明天飞来金凤凰。这张床，真是美，四个金砖垫床腿。文曲星，武曲星，明年都要来家中。状元爹，状元娘，状元的大婶来铺床。一年一个两年俩，三年头上去拜节，挤挤拥拥一大车……”床前放一上床用的踏凳，象征步步高升。然后，把管（就是稻草）均匀铺在床上，再依次铺上垫被、垫毯、床单，再撒红枣、花生，边撒边念叨：“一把花生一把枣，大人领着小孩跑。左一把，右一把，不到三年就是俩。一把金，一把银，一辈子有个聚宝盆。一把米，一把面，一生不愁吃和穿……”预祝财哥和霞婆子孙满堂，生活幸福。 铺好被褥还要填枕。芳婶将事先准备好的花生、棉花、红枣、大蒜填入两个枕头的四角。据说，这四样东西各有含义：红枣谐音“早生贵子”；花生取义一男一女插花着生；棉花多籽，意为多子，棉花暄和，祝愿以后日子过得喧腾；大蒜发芽快，意味着早生子、早发家。第二天霞婆入了洞房后，闹洞房的人就要从枕头里取出来，能吃的就兴高采烈地吃掉，不能吃的就撒在床上。 结婚当天，财哥早早地安排十八个人，跟着自己去迎亲。大家都知道，迎亲的人数，一定要双数，绝不能是单数。而且，迎亲队伍里，一定要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必须面容清秀，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叫“金童玉女”。 太阳刚出山不久，财哥就带着十八个人，到了霞婆的娘屋里。 １８ 在衡阳，不管是娶亲还是嫁女，都是喜事。但是，喜事要哭。俗话说：新娘哭，两家福。哭哭发发，不哭不发。老辈人都说：嫁不哭不发，喜不打不旺。哭嫁的内容，主要是感谢父母恩德，诉说难舍留恋，有哭祖先，哭父母如何养育自己，兄弟姊妹如何亲如手足，到如何不愿离开亲人出嫁等等。特别的是，哭嫁是衡量女子才智和贤德的标准。谁要是出嫁时不会哭，大家就会看不起，认为她亲情淡漠，才能低劣。若是哭得好，娘家脸上就有光，认为是教女有方，婆家见了也很高兴，讨了一位伶牙俐齿的巧媳妇，以后居家过日子，凡事都要让她三分。 所以，财哥到了霞婆家里时分，霞婆正泪流满面，两眼通红。 因为上午的太阳是徐徐上升的，寓意婚后的日子会蒸蒸日上，而下午的太阳是缓缓下落的，如果下午才出嫁则婚后的日子会走下坡路。所以，财哥一到，就催促发亲。 霞婆的嫁妆全部摆放在堂屋里，规定两个人一抬。 迎亲班子吹响乐器，不停地燃放鞭炮，一片喜气洋洋。 还是衡阳规矩，新娘出嫁时，“新人不踏贱地”，即新娘出嫁时要足不沾地。财哥一把抱起霞婆，跨过特意摆放在屋中央的火盆，健步走出了房门。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音ｘｕ）。 财哥抱着霞婆走出大门后，霞婆娘屋人，就要泼一盆水，倒在门前坪里，象征霞婆从此就是财哥的人了，与娘家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１９ 这边财哥和霞婆两个人，正在热热闹闹办结婚典礼，忙得头晕脑胀。 话说刘大刚，不知道从哪里转回来了，到工地上一看，又惊又喜。喜的是，居然有一栋房子建好了，还加建了一层。惊的是，事情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新房子里，很多人在搞装修，好像房子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按照衡阳空手道房产开发老板的常规，只要第一个签合同的老板停工不做，开发商就可以把他“赶”出去，再找一个老板来，继续收合同保证金，继续垫资往上砌。若是又停工呢，那就又再找一个。反正呢，目标就是一个：钱没有，房子要建好。合同随便怎么签都可以，最后就是一句话：没钱。 但是，刘大刚遇到了死心眼的财哥和霞婆，没有钱，照样把房子土建工程做完了！ 刘大刚找签合同的蒋老板，到处找，就是找不到人。问搞装修的，个个说是从老板娘霞婆手里买的。刘大刚就又到处找霞婆。霞婆呢？听说是回乡里结婚去了。在哪个乡下？问哪个，哪个都不晓得。刘大刚费了一肚子的劲，就是找不到负责的人。 算啦！算啦！干脆不找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刘大刚就做了个很大的广告牌，竖在易赖街的口子边，大肆宣扬，现房出售。 鬼晓得，才卖出去一套房子，就有人找麻烦来了。 ２０ 买房子的人，就是易赖街的眯子，专门打流混黑的，起初是在天上人间看场子，帮老板打了几次架，在道上打出了名气。接着，接了一单拆迁的业务，帮一个房地产老板搞定了钉子户，赚了一笔钱。 眯子一看见刘大刚的广告牌，就带着女朋友，第一个来买房子，准备结婚用。 眯子交了定金，正带着设计师看房子，要好好设计，好好装修，走进来一大群人，也是带人看房要搞装修的。 眯子发觉不对头，就问：“吗个意思？这房子我交了定金，你们到我屋里搞什么装修？” 原来的买家，恰好也是个在广州打流的，搞了点钱，回来买的房子，外号叫豹子。豹子一听，火就特别大：“娘个贼！老子化钱买的，不欠一分钱账，哪个敢说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屋里，要你找人搞设计？你怕脑壳里有水？！” 眯子出道以来，还没人敢当面呸自己，威风正足，哪里能受得住豹子的口气，立马就来了脾气：“啊呀！衡阳是你屋的？衡阳总还不是你一个人的吧？衡阳的市长，也怕还没有你这样横的？！老子告诉你，这房子就是我的！何况我交了定金！去打听打听一下，老子在易赖街混了二十多年，在我屋门口，我警告你，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豹子是专门带一帮子人，在广州乱搞的，手下兄弟个个飞刀飞杀，从来没怕过谁。“客气又怎么样？不客气又怎么样？” 眯子以为豹子怕了自己，就丝毫不给面子：“客气的话，就快滚！我不想看见你！不客气的话，你想怎么样搞，你现在就调人过来摆场子。调一百也好，调一千也好，我眯子就一个人，看看衡阳哪个打流的不给我面子！” 豹子哈哈大笑：“我是吓大的！我交钱买了房子，我还怕哪个找麻烦？你怕是天马山出来的，得了精神病，在发乱话吧？！” 唇枪舌战，两下里就搞起了。再一搞，两个人动了手，各不相让，打得满身是血。两个人身高体重差不多，半斤对八两，都吃了亏。 眯子本身就是易赖街土生土长的，地熟人熟，一动手，马上就传开了，他的兄弟先到了。 豹子的那帮人，恰好正在衡阳休假，一个电话，也是起飞脚赶了过来。 一边一帮人，再加上衡阳人爱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易赖街口子上，就堵满了人。 黑道上的事，人越多，往往越打不起。相互之间，总有几个人，是互相熟悉的。既然是熟人，既然大家都在衡阳混，就互相给面子，各退一步。 损失总是要人买单的！既然眯子和豹子，没有沾光，那就找老板出钱。财哥和霞婆找不到，就只有找刘大刚。所有的人，全涌到刘大刚的售房处办公室里，要他给个说法。 ２１ 满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怪刘大刚乱来，一套房子卖给两个人。 刘大刚对眯子表硬态：“这个开发是我搞的，房子是我卖的，我收了你的钱，我对你负责到底！” 豹子听这句话，心里就十分不爽：“那你的意思，你不管我，是吧？” 刘大刚不知道豹子的底细，想起高腔，镇住豹子：“我又没拿过你一分钱，凭哪一条我要对你负责？莫找我！不管我的事！你赶快让出来，人家就是易赖街的人，不得怕你！” 豹子手下有个老弟叫衡驼，脾气特别暴躁，还没等豹子开口，冲上去，就左右开弓，扇了刘大刚两巴掌：“你怕有点蠢啊！我哪个都不怕！莫讲是易赖街的，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得让！” 刘大刚的嘴巴里。流出了血来，脸上几个手指印，绯红的。 豹子追问：“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是这栋房子的开发老板。我怀疑你，是冒充。砌房子的时候，我一直没看见过你。买房子，也没见过你。我来过好多次，这几天才看到你露面。你说你是老板，我们就信你？” 刘大刚高声大喊：“得了啊！光天白日的，就敢打人啊！我要报警！我要喊１１０来……” 豹子吃软不吃硬，哪里吃这一套！刘大刚不闹，好好讲，事情就会慢慢化解。刘大刚一喊，豹子的脾气就上来了，对衡驼说：“好嚣张啊！先搞！搞残了，半死不活了，再到公安局去讲理！” 豹子的兄弟，一听老大发话，就围上去，作死的搞刘大刚。刘大刚挨了一通拳脚，躺在地上，杀猪样地尖声大叫。 眯子冷眼看着，并没有动手劝解。 ２２ 豹子问刘大刚：“老板啊，还要不要到公安局去？” 刘大刚装作没有听见，不敢接腔，嘴巴里哼哼说：“我要死哒！不得了啊！有冒有人做好事，送我到医院去救命啊……”眼睛里尽是血，滴溜溜乱转，到处看来看去，生怕衡驼又来一顿拳脚快餐。 衡驼骂道：“要死你就死！大老板啊，莫装死狗子！你先表个态，这个房子是哪个的？你不讲明白，你走不脱！” 刘大刚委曲求全地说：“兄弟，这不关你的事……” 衡驼一脚踢在刘大刚背上：“放你娘的屁！不管我的事，管哪个的事？我老大辛辛苦苦打工赚点钱，好不容易买套房子，你敢说房子不是他的，你的良心给狗吃了？你……” 衡驼还要动手，豹子拉了一把，制止住。“让老板讲完。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刘大刚吃力地坐起来，望着豹子，可怜巴巴地解释说：“兄弟，我真不知道，你买了这套房子。要是我早先晓得的话，我也不会再卖一次。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做生意很实在，最讲信誉，我绝对不是蒙哄拐骗的人，我一直……” 衡驼不耐烦地打断说：“莫自己帮自己戴高帽子，少刷几桶浆糊，老板是哪种人，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讲点实在的，说话直来直去，七拐弯八转角，我不喜欢听！你就一句话：房子是哪个的？” 刘大刚点头哈腰：“兄弟啊，你打听打听，这个楼盘真的是我开发的，我是甲方，只有我有权力卖房子，别人冒资格收钱。讲话要讲理，吃饭要吃米。有些东西，总还要分个是非，总还要以理服人，总不能……” 衡驼大骂：“我捅你屋娘！你讲了半天，全是汤汤水水，一句真话都冒得！老子最后问你一遍：这个房子是哪个的？” 刘大刚被吓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作声不得。 豹子逼问：“你既然讲不清白，还是到公安局去吧。是你打１１０，请公安局的人来，还是我们一起去公安局报案？” 刘大刚期期艾艾，还是不敢作声。 豹子冷冷地说：“你给一句话，怎么办？你说房子是我的，我就走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没有时间陪你讲故事。你说不是我的，我陪你去找公安局。两条路，你任选一样。” 刘大刚不情愿地说：“你真的交了钱，房子当然是你的。但是……” 不等刘大刚说完，衡驼挥挥手，对兄弟们喊道：“老板，你就莫但是了，只要房子是老大的，我们就走吧！你这种人，说话跟放屁一样，懒得理睬你！” 豹子转身，带头走了出去。 ２３ 豹子带人走了，眯子那帮人，并没有走。眯子找条凳子坐下来，喊人扶起刘大刚，不冷不热地问：“刘老板啊，我的钱是你收的，你说怎么办？” 刘大刚拍胸口，打包票：“老弟啊，我收了你的钱，我就要负责任。你放心，三天之内，我帮你把房子要回来，可以不？就给我三天时间，行不？” 眯子放低身份，口气蛮温和：“我在易赖街二十多年，没有得罪过人。我也不想在屋门口得罪你！我做哪一行，你随便问问易赖街的大人小孩，大家都晓得。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莫跟我开玩笑！跟我东东西西，把我当作哈驼耍，那就蛮严重！后果呢，你自己想清楚！” “兄弟啊，我一向规规矩矩，讲出去的话，就是墙壁上打的钉，不得乱七八糟。你放一万个心，只要三天，三天之后，房子就是你的！”刘大刚说得斩钉截铁，“我也不是小孩子，信我一次吧！说到底，我大小也算一个甲方老板，总有一点名堂！” 眯子点点头：“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不怕你，三天后找不到人。三天啊，就三天吧？” 刘大刚点头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三天！就三天！” 眯子问：“三天后，不要我到处来找你吧？你不得躲躲闪闪罢？” 刘大刚神态坚决：“三天后，我就在这里等你！” 眯子叫了一声：“好！” 眯子是老江湖，懂套路。他微微一笑，轻言细语地说：“刘老板，件件事来。房子的事，三天后你给我。我再信你一次。不讲啦！另外，你也看到，我买你的房子，还挨打。全身起码骨折了好多根，搞不好，还有骨头裂缝，还有内伤，还有脸上破了像，还有……我的损失，真的蛮大！你说是不是？” 刘大刚点点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眯子问：“刘老板，我是去住院呢，还是买点药，自己回家去养伤啊？” 刘大刚有点明白眯子的意思了，就故意装哈：“身体第一。健康是关键问题。依我说呢，有些事，并不是大家有意做的。我看呢，误会只要讲清楚，大家都好说……” 眯子打断刘大刚的话，干脆自己挑明了：“刘老板，我问你呢，住院也好，回家吃中药也好，总要有人付医药费吧？总不能要我掏这个冤枉钱吧？总不是我吃饱喝足了，故意送给别人打一顿吧？我总没有神经病，跑到你这里，让别人打我吧？你应该负责吧，对不？” 刘大刚躲不过去了，就承认错误：“我的确有点责任。” 眯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你自己讲，给多少钱，让我去看病？要不要去看法医啊？” ２４ 刘大刚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总是要还的！ 本来呢，他也想跟很多衡阳的开发老板一样，骗几个人垫资，把房子建好，再卖出去，赚一笔大钱。哪里想到，自己运气不好，骗第一个人，就遭遇财哥和霞婆，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房子建好了，房子也卖完了，自己前期的投资，东哄西骗，最后没有一丝回报，还挨打受罪。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刘大刚心里想法蛮多，又是叹气，又是出眼泪。 眯子喊道：“刘大老板，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我还没有哭呢！” 刘大刚解释：“唉！人不走运！我怎么这么背时啊！你说，明明我是甲方老板，该我卖房子赚钱……” 眯子打断：“莫讲远哒！还是先解决我的医疗费。你总不会逼我，也喊兄弟们先打你一餐，你再给钱吧？” 眯子的手下有个老弟，大声嚷嚷：“老大，像这种老板，就是欺软怕硬！我先搞他几下，他才会爽爽快快给钱。” 眯子问刘大刚：“刘大老板啊，要不要我兄弟动手啊？” 刘大刚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有先答应，应付过去，事后再想办法。他非常谨慎地问：“要多少啊？” 眯子打圈圈说：“我这个人，最好商量的。我说要一万，别人会说我很傻。我说要两万，我老婆会骂我，不像个男人顶天立地。江湖上混的，都喜欢三，不喜欢六，也不喜欢八。我说要三万，你刘大老板，会认为我很够朋友。我也不多要，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全部算起来，我就要三万。给我三万，我自己去住院、吃药。治好了是我的运气。治不好算我倒霉，反正不再找你要一分钱。行不？你说我够朋友不？” 刘大刚有苦难言：“这个嘛，我的意思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在易赖街上走，我的情况呢，你也蛮清楚，我呢……”刘大刚语无伦次，既不敢当面拒绝，又不愿意一口答应。 眯子朝老弟使眼色。 一个胖胖的矮子冲出来，一脚踹在刘大刚胸口上，刘大刚翻滚在地。他追过去，扬手又是几巴掌：“好好跟你说，你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干脆打死你这个杂种，钱不要啦！看你还敢骗我老大不？看你还敢……” 眯子做好人，故意过去拉开胖子，扶起刘大刚说：“打人莫打！打人是犯法的！我是受害者，我只要求法律处理，公平解决。刘大老板，你看呢？” 刘大刚惊恐不安地看着胖子。 眯子问：“要不要请公安局来调解一下？要不要去做法医鉴定？你一句话，我们全听你的。” 刘大刚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外一阵骚动，有公安民警进来啦。 ２５ 刘大刚的事，暂时按下不说。 还是接着讲述财哥和霞婆的婚礼吧。 衡阳习俗，凡是婚嫁、丧葬、寿辰、“满月”、开业等喜事都会大办酒席。传统席面为八种或十种荤菜宴客，即俗称“八大碗”或“十头碗”，一定是双数，不能单数。特色是蒸菜，以蒸为主：头碗、蒸全鸡、蒸全鸭、蒸肘子、蒸扣肉，配以粉条、竹笋、香芋、海带、时令蔬菜。酒席以蒸和烧、炒、熘、煸形式构成“五碗”，一般九个菜一个汤，所以称为“十大碗”。“十大碗”也分低、中、高档。低档的一般全为猪肉而无鸡、鸭、鱼；中档的有鸡、鸭、鱼、蹄筋、竹荪等；高档的除了蹄筋、竹荪、鱿鱼外，还有海参、鱼翅等等。到了九十年代，“十大碗”不仅大换“包装”，由猪肉为主推广到以鸡、鸭、鱼、海产品为普遍。头碗里面的材料一般有鸡块、蹄花、粑粑肉、酥肉、酥排骨、香芋、墨鱼、黄花、木耳、笋子、海带、鸡汤、鱼丸等，也或增或减作一些小调整。 酒宴很讲规矩，吃头碗就更有讲究。头碗上来以后，同席吃酒的少不了先寒暄恭敬一番，由最年长者或最尊贵者先启用筷子，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来哟、来哟……”众人才能随筷子的指向而去——但还不能立马动作，头碗中最面上的“头菜”须由最年长者或最尊贵者夹动以后，众人方可夹菜。一般而言，每个吃酒的人面前，都会多摆放一个大海碗，吃酒的大都把菜分到自己的海碗里，带回家去吃。 先放鞭炮，然后出头碗。菜出到一半的时候，才上全鱼。土话喊“腰席”。这个时候，再放鞭炮，司仪和新郎新娘就站出来，举行结婚典礼。当然，司仪一般是最尊贵或最年长的人担任，鞭炮声一落，就大声喊：“各位来宾，今天是财哥和霞婆新婚大喜之日。我代表新人，感谢各位嘉宾，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恭喜祝贺！” 大家都站起来，或鼓掌，或吆喝：“快来敬酒吧！” 司仪继续大喊：“请各位嘉宾见证，祝新人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多子多福，万事如意！” 有人大喊：“好！” 司仪继续：“新婚典礼正式开始：一拜天地！” 财哥和霞婆在堂屋门口，向堂屋里列祖列宗的牌位深深地鞠一躬。 “二拜高堂！”司仪的声音洪亮高亢。 财哥的父母亲端坐在高高的条凳上，财哥和霞婆面向父母亲深深地鞠一躬。 有人喊：“拔灰老几，要天天加班拔灰啊！” 财哥的父亲咧开了嘴巴，乐呵呵地笑。 司仪再喊：“夫妻对拜！” 财哥和霞婆分开两步，互相鞠一躬。 司仪宣布：“现在，由新郎新娘给各位嘉宾敬酒散烟，谢谢大家光临！招待不周，请大家多多海涵！” 财哥一手端个酒杯，一手拎瓶白酒，霞婆双手端一盘过滤嘴香烟，两个从堂屋里开始，向每一席每一个嘉宾敬酒散烟。 ２６ 财哥和霞婆的婚礼简朴喜庆，热闹非凡。总共办了四十七桌酒席。这在当地当时，可以称得上盛况空前。当然，闹洞房也是特别热闹。很多人都知道，衡阳人怎么样闹洞房，那就不一一细述，以后再找机会说。 话说三天后回门，财哥和霞婆在丈母娘家吃完饭，就搭车到了衡阳。 衡阳城里有七街十二巷：司前街、草后街、易赖街、上横街、下横街、青山街、天后街；张飞巷、赤帝巷、仙姬巷、福音巷、唐家巷、辉吐巷、黄青巷、龙船巷、马趾巷、珠琳巷、进步巷、勤剑巷。 财哥和霞婆在解放路河边下了六路车，沿中山北路走到司前街，真是无巧不成书，恰好就碰见了刘大刚。 刘大刚激动万分：“我的娘啊，终于找到你们了啊！你们蒋老板呢，怎么找人不到啊？” 财哥心里很虚，极力装出十分镇静的样子：“你好！” 霞婆不愧是女中豪杰，一把拉紧刘大刚，坚决不放手，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好你个刘老板！今天总算碰见你啦！你害死人啊！走！到公安局去！你太不像话！你做人不是这样做的。做事不能做得太绝啦！你对不起我们啊！” 刘大刚本来想找财哥和霞婆的麻烦，听见霞婆这样讲，就急忙拐弯：“有事好好讲，莫抓紧我啊！我又不得逃跑。” 霞婆得理不让人：“你还不跑？！你骗我们签了合同，连鬼影子也找不到。你害人啊，害死我们啊，做事太冒良心啊……” 刘大刚连连制止：“莫大声喊啊，莫闹啊，找个茶楼，听我慢慢解释，行不？” 财哥顺水推舟：“好啊，你讲清楚，我们也不难为你。” 霞婆紧紧抓住刘大刚的衣袖：“我们跟你走。不管到哪里，你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讲法。” 刘大刚怕有人看见，丢了面子，就低声说：“你先放手。我讲不跑，绝对不跑。我还正要找你们呢！”刘大刚望着财哥，用眼神乞求。 财哥故意对霞婆大声喊：“蠢婆堂客，你先放手嘛！刘老板再跑，我追得上！” 霞婆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松开了手：“只要你追得上，我先放手，冒蛮大的关系。” ２７ 刘大刚带着财哥和霞婆进了青草桥茶楼，大倒苦水：“你们蒋老板做得太出格啦！把我的房子全部卖光，连招呼也没一个，到处找人不到。我碰见蒋老板，真是前世的冤家！倒了血霉哦……” 霞婆骂道：“刘老板，你说这话，你太冒良心！你害得蒋老板好惨啊，逼得蒋老板差一点儿跳湘江河……” 刘大刚分辩：“我一回来，就找你们，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连鬼影都找不到。我想来卖房子，就被人家打了两餐，赔了三万块钱医药费，还赔了狗日的眯子出场费一万八，还到公安局告状，告我有意诈骗……” 财哥不冷不热地说：“你就是爱搞诈骗！先骗我们蒋老板，害得我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回来了，欠我们的工程款呢？总要付给我们吧？” 霞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今天终于找到你，你要付清工程款，我才放你走。没有钱给我们，走到天上去，你也走不脱！” 刘大刚不能承认自己没有钱，就转弯说：“我绝对没有骗你们。我也是不走运，被朋友们鬼摞队，劝我去赌博，在澳门输个精光，最后人还被扣在那里，走不回来。我被别人算计，倒了霉，牵连到你们。我从来不骗人的。我骗你们，我得你们做崽！” 霞婆问：“那你的意思，你没一分钱付给我们蒋老板，是吧？” 刘大刚不回答霞婆的质问，而是扯得更远：“你们蒋老板还是蛮有实力，说建就建好了，了不起！我佩服！我想明白了，我们再合作一次，把那一栋呢，也建起来。” 霞婆骂道：“你做梦！你想得太美哒！” 财哥问：“那你什么时候付款给我们？” 刘大刚竟然说：“我一分钱都不付。” ２８ 财哥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你姓刘的，根本就不是个人！一分钱都不付，我们白帮你做事啊？” 霞婆更是气得要跳起来：“跟你讲话，是浪费我们时间！大白天，说的尽是梦话。你有病冒？” 刘大刚直言相告：“我现在呢，在衡阳混不下去。手里没有钱，原来答应给别人好处，冒办法兑现。我的想法非常简单：你们通知蒋老板，我把项目卖给他，他负责建房子，负责卖房子，给我六十八万，我直接走人。要得不？” 霞婆问：“原来不是给了你二十万保证金吗？再给你四十八万，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大刚说：“那二十万就算了，不包括在内，另外再给六十八万。” 财哥一算，觉得划得来，就想表态说话。霞婆是个非常机灵的女人，感觉财哥会答应，马上抢过话头：“刘老板，你太黑啦！你这个项目，哪里值得六十八万？我们是被你骗进来了，没办法脱身了，说句实在话，你莫见怪，你免费送给我，我也不会要。不过，这是你跟蒋老板的事，我们做不了主。我们会转告蒋老板，再同你来谈。要得不？” 财哥赞赏地看看霞婆，附和说：“是啊。我们转告蒋老板，再来跟你谈。” 刘大刚着急地说：“快点啊！这件事，宜快宜急，拖不得！蒋老板现在哪里？” 霞婆说：“在哪里？你说在哪里？被你逼得远走他乡，不敢回衡阳啦！你太缺德啦！” 刘大刚嘿嘿笑着：“我也不是有意的。” 财哥问：“刘老板，你住在哪里？我们怎么找你？不会又失踪吧？” ２９ 刘大刚急忙保证：“我不会躲避你们。”他把自己ＢＢ机号码留给了财哥。 财哥和霞婆做梦也想不到，会天上掉元宝：刘大刚居然要出卖开发权。 从茶楼分手后，财哥和霞婆直接去桂林找蒋老板。 衡阳到桂林，坐火车是３７２公里，到桂林北才３６６公里；每天有十六趟车次，特快有两趟，５次和３８次，客快有九趟，普快五趟。简单点说，从衡阳到桂林很方便，随时可以走，随时可以回来。 财哥一下火车，就直接去蒋老板的工地。当时，蒋老板正在桂林台联房地产公司做包工头，包工不包料。 桂林台联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１０００万元，资产总额３．０亿元。旗下有澳大利亚润丰集团有限公司、桂林市鑫桥建筑安装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北京兴联物业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桂林方信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台联幼儿园等五家企业。多次被桂林地区建设局、桂林地区建筑联合会、桂林地区建筑工会、桂林地区土木建筑学会等上级部门评为优秀企业。开发得好的楼盘有“锦绣乐园”、“新世纪花园”、“枫丹丽苑”、“白岩山·御庭苑”等。 财哥邀请蒋老板回衡阳，一起把易赖街的房子建完。话刚出口，蒋老板就破口大骂：“那个刘大刚会得天雷打死！很多人都在传：衡阳的老板，心狠手辣，挖的坑又大又深，哪个和衡阳的老板合伙，是自找死路。我若再回衡阳去，那是死血！……” 财哥和霞婆都不作声，任由蒋老板骂饱骂足，骂到自然收口，才问：“那你原来的投资不要了？” 蒋老板反问财哥：“刘大刚回来，给了你们多少钱？说实话。” 霞婆答道：“一分钱也没付啊。” 蒋老板说：“你们天天守在衡阳，他姓刘的都没付一分钱，我还能怎么样？我想要收回投资，找哪个收？” 霞婆转弯说：“有人想投资，帮刘大刚那冒好死的，你愿意转让不？若真的愿意的话，你要多少钱呢？” 蒋老板非常高兴：“谢天谢地！哪个买我的，我谢主龙恩，求之不得！我愿意打七折。你们看可以不？” 财哥不说话。 蒋老板看霞婆也不表态，就催促说：“你们帮忙，帮我转出去了，我还另外感谢你们。” 霞婆故意试探说：“听说，有人接手做完工程的话，可以赚几百万呢！” 蒋老板表硬态：“就是能赚几千万，我也不去想！我在桂林，包工不包料，根本不要为钱着急，日子蛮轻松。” 财哥问：“是我们帮你联系好，你自己再当面谈，还是全权委托我帮你处理？” 蒋老板很干脆：“我们到公证处去，写份全权授权委托书给你，拜托你帮忙算哒。” 霞婆笑着说：“你先卖给我们。我们再慢慢去找人，卖给别人。省哒到公证处去办授权委托手续，太麻烦！” “好啊！”蒋老板十分愿意。 “先我们签订好合同。那要等我们卖出去了，才能付钱给你。要得不？”霞婆装穷叫苦，“你知道，我们手里没有现钱。” “好啊，好啊！”蒋老板连声答应。“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再去河里看夜景。” 财哥跟着喊道：“好啊！” 霞婆得意地看了财哥一眼，心里非常满意。 蒋老板快人快语，当场就写了个转让合同，按实际发生额打七折，全盘转包给财哥。 桂林自古享有“山水甲天下”的美誉，是中国乃至世界重要的旅游城市，有着被国务院确定的国家重点风景游览城市和历史文化名城两顶桂冠，被誉为国际旅游明珠。桂林风景秀丽，以漓江风光和喀斯特地貌为代表的山水景观，有山青、水秀、洞奇、石美“四绝”之誉，是中国自然风光的典型代表和经典品牌。“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景在城中，城在景中，是桂林城市独具魅力的特色。 财哥和霞婆心想事成，再加上是新婚蜜月，两个人在桂林尽情玩耍了半个多月，才回衡阳。 ３０ 财哥和霞婆前脚才刚进屋，后脚刘大刚就追进来了。 刘大刚迫不及待地询问：“我等得头发都白完哒！怎么样啊？蒋老板同意了吗？” 霞婆欲擒故纵，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蒋老板在广州接了个大项目，是修高速铁路呢，钱全部投进去了。目前嘛，资金周转比较困难呢……” 刘大刚非常焦急：“那我这个项目，他就不管了？建一半，剩一半，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啊？他总要给个说法吧？” 财哥明白霞婆的意思，就是拿刘大刚开心，就顺着霞婆的话说：“蒋老板的意思，只要你把第一栋的工程款全部付清，立即垫资把第二栋建完。你能支付多少？” 刘大刚坦白：“我有钱，我还讲这些！我讲实话：我没钱！” 霞婆板着脸，一本正经：“没钱，你就莫着急。你只有等啊。或者你想办法借钱啊。” 刘大刚回答：“有人追着要借钱给我呢，我还不想要哦。我最不喜欢借钱！” 财哥不明白：“还有这个事？你莫逗我们耍啊！哪个有钱不借？你借给我，我全部要！” 刘大刚生怕财哥不相信，就表白：“我认识几个放数的，专门放高利贷的，月息有一毛有两毛，还有天息一毛两毛。他们总劝我借。我是不敢借。你敢借不？” 霞婆轻轻答一句：“哦。” 财哥笑道：“我一不赌博，二不贩毒，我也不敢借！” 刘大刚苦恼地问：“那怎么办啊？” 霞婆劝解：“刘大老板啊，你莫太贪心，你把价格放低点，要求放矮点，少赚几分钱，还是能够转让出去的。我有个朋友，就有一点兴趣。你的最低底价，到底是多少？” 财哥也劝：“你条件太高，会吓走别人。你不如一口价，喊到最低，马上成交。多好啊！” 刘大刚完全乱了方寸，傻傻地问财哥和霞婆：“你们看呢，喊多少合适？” 财哥试探：“一、二十万，可以不？” 刘大刚坚决地摇头：“我不能做亏本生意啊！” 霞婆试探：“听说那土地还没办任何手续，规划、报建、质监，你十样无一样，连施工图纸，你还是从别人那里随手拣来的，你只花了几千块钱，你何必要个天价？” 刘大刚心虚地问：“你听哪个发的乱话？” ３１ 霞婆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点点事，哪个不晓得？” 刘大刚破口大骂：“放狗屁！造谣啊！亏哒讲得出口！我花了何止几千块钱，就是一个晚上去洗澡，陪人去嫖娼，也不止几千吧？！起码，我赔人嫖娼，也不止十次二十次。哪个讲这个话，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财哥笑道：“哎呀！你莫一开口就是陪人家嫖娼。你讲话正经点。” 霞婆骂道：“我呸！你们男人啊，不嫖娼就办不成事啊？” 刘大刚伸出右手，拇指扣紧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伸直，做个ＯＫ的手势，晃了晃：“我也不贪心，捞回本钱算哒，就要这个数。” 霞婆表面上摇头：“难啊！”心里高兴得要死。 财哥也摇头：“不好讲呢！” 刘大刚见状，就马上解释：“这包括给你们的辛苦费。” 霞婆立即说：“我们跟你是朋友，那边也是朋友，我们绝不赚朋友的钱！只要将来，这个工程给我们做，就可以啦！” 财哥也唱高调，附和道：“我们两边都不要钱，免费牵线。我只会搞工程，不会拉皮条。从来不靠拉皮条赚钱。” 刘大刚唉声叹气：“你们看，多少可以谈成？” 霞婆将军：“是你自己看，多少划得来？” 财哥打边鼓：“你要算账，你已经拿走我们蒋老板二十万哒。你肯定不会退，是不？” 刘大刚咬咬牙：“就二十九万。再不能少一分钱！这个价，娘卖拐赚了钱！” 霞婆的表演功夫，的确是超一流的水平，她说话非常坚决：“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们真的帮忙不上。” 财哥也点头：“刘大老板啊，想清楚哦，想明白啊，想好了，再开口，要得不？” “二十八万。”刘大刚再一次降价，“那我，就真的不付钱给你们了哦。” 财哥定定地看着霞婆。 霞婆笑道：“我说句实话，刘老板，你莫见怪！超过二十万，没有人会来。你看怎么办？” 财哥心惊胆颤地望着刘大刚。 刘大刚仰头望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财哥试探：“刘老板，生意嘛，一次不赚，还有下次。” 刘大刚站起来，想走。 霞婆心里很急，想开口改价，又不好意思讲，就望着财哥。 财哥拦着刘大刚：“吃完饭，再走吧。你出价，他还价，事情是大家商量商量，再定的。你看呢？” 谁也没有想到，刘大刚说出了一句话来。 ３２ “我急着要到外地去，衡阳我一天也呆不下了。你们借点钱给我，行不？”刘大刚得样子很焦急，“有办法不？” 霞婆建议说：“你干脆签个合同，先转卖给我屋老公，由我老公再找人转卖出去，这样的话，很多事都好办。” 财哥明白霞婆的意思，也说：“只要你签订转让合同，我马上，那个……帮你去借一点。” “借十万，行不？”刘大刚试探着问，“当然，你们都是打工的，可能也借不拢这么多。三、五万也可以应一下急。” 霞婆说：“可以帮你借两万块钱。不过，你要算一点利息，给我们。行不行？” 刘大刚慷慨地说：“想办法帮我借三万。我算你三万的利息。总共四十万，我转让给你们，包括原来的保证金二十万。其实，你们再打张欠条，欠我转让费一十四万，在两栋房屋全部建好后一个月内付清给我。好不？” 霞婆还想讲什么，财哥怕事久生变，就赶急表态，望着霞婆非常严肃地说：“蠢婆堂客啊，我们一起想办法去借，借满三万给刘老板，把合同就签订好。”财哥转身盯着刘大刚，“可以不？” 刘大刚非常满意：“现在就签订合同，几句话就写清楚，我们双方签字盖个手印，就办好了。关键是你们要去借钱，要好久？” 霞婆笑着说：“只要你现在写好合同，我拿着合同，找我亲戚，一个把小时，钱就能借到手。” 刘大刚松口气：“这样就好！今天，我就离开衡阳。” 刘大刚找张纸，一口气，就把合同写好了。又找张纸，重新抄一份。先把自己的名字签好了，再递给财哥签字。 财哥看了一遍，内容很简单，意思就是双方自愿转让易赖街两栋房屋项目开发权，双方债权债务各自负责，互不相干，双方签字盖手印生效。财哥递给霞婆看了一遍。 霞婆仔仔细细看完，就对财哥表态：“刘老板都签字了，你签嘛！” 财哥临签字前，特意问刘大刚：“万一我没有找到人，转不出去，那我就自己搞。没关系吧？” “我和你签了合同，那就是你的事。我不管你转还是不转。”刘大刚很决断，“反正，将来我只找你们俩再要十四万。” 霞婆继续装哈：“我们哪里有钱啊，肯定要转出去，让别人来搞啊！” 财哥笑道：“只管找我就是。再给你十四万。以后，这个项目就是我的。” 刘大刚也笑起来：“对！就是你的！你以后就是甲方老板。我本来也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霞婆警惕地问：“哦！你也是买的？还欠了别人多少钱啊？” “那与你冒半点关系！”刘大刚笑道，“我就是一分钱不付，也不管你们的事！” 财哥很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刘大刚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红色印泥来，自己盖好手印，递给财哥也盖好手印。 财哥把合同递给霞婆收好。 霞婆说：“走吧。到车江镇信用社去取钱。” ３３ 刘大刚拿了三万块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财哥和霞婆，两个人非常高兴。想不到，走起运来就像做梦一样，想什么来什么，心想事成。 霞婆提议：“老公啊，我们去神农祠烧炷香吧。感谢菩萨保佑我们。” 相传神农氏生于姜水蒙峪，其母为姜氏。神农氏在瓦峪长大，有圣德，教民制农具，种五谷，尝百草，为民治病。《通志三皇记》载：神农氏为了寻找医药，皆尝而身试之，一日间而遇７０毒。又传说，神农氏尝百草之时一日百死百生，其所得三百六十物。最后，因为他尝吃了“断肠草”，死在秦岭天台莲花山。神农氏死后葬在湖南酃县西南，其陵墓据说是宋太祖登极时找到的。 不管怎么说，在衡阳市衡南县车江镇十牛峰山脚附近，有一座神农祠。据老辈人传说，神农祠非常灵验，千叫千应，万求万灵。 财哥满口答应：“好啊！”接着，就说出了那句名言，“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啊！”后来，霞婆多次提起这句话，并且把财哥所有走运的事件归纳一堆，证明自己就是旺夫的命。这是后话。 财哥和霞婆，高高兴兴去了神农祠烧香。 衡阳烧香的规矩蛮多。 首先说选门进，寺庙建筑都有许多道门，从哪一道门进入都有讲究的。据说只有开了光的寺庙才有资格修十三道门。正中间的三道门，才是供人出入的。普通游客，进门只能走右边的那道门，中间那道门叫空门，只有出家人才可以出入的。 进门时，女客先迈右脚，男客先迈左脚，都要注意，一定不能踩在门槛上，而且这步子，需迈得越大越好。据说门槛代表佛祖的肩膀，当然不能踩踏。踩了就是不敬。 烧香的话，一般只要三支，分别代表佛、法、僧三宝，表示对三宝的无比恭敬，至诚供养和终身皈依，使自己和亲属获得无上功德。还有一种说法：三炷是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辈人祈福，九炷为三代人祈福。而十三是一个极致，十三炷香就是功德圆满的高香。香火著起来时，不可用口吹灭。 一般是先烧香再叩头。烧香的话，应该是左手拿香，右手拿烛，因为常人用右手杀鸡剖鱼，如果是左撇子的话，则反之。 烧香时，先点燃香，要越旺越好，人们就常说香火旺盛嘛。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 作揖后，把香插在香炉灰里，就可进门叩头了。 跪拜的姿势是这样的，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注意，这个双掌合十要注意手心处呈空心状，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可许愿，再向下至心口，默念，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叩头时手心向上，第三次的时候要手握拳，表示将菩萨的保佑牢牢接住。 特别提醒：不要用手指点佛像，不可大声喧哗和讲不敬的话语。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不可以随口胡乱许愿，因为许愿一定要还愿的，如果没把握做到，就千万别许愿。 跪拜完后，面对佛像，肃立合掌，恭敬礼佛，算是告别礼。 财哥和霞婆，在神农祠烧完香，就直接去了霞婆的娘家，准备大操大办会亲酒。 ３４ 新婚之后，第一次回娘家，俗称“回门”。回门的目的，是表示女儿出嫁后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女婿表达对岳父母的感谢，也有让新娘的父母看到他们的婚姻美满请其放心之意，同时还可使新郎与岳父家的亲戚进一步熟悉。届时，新娘的娘家要大摆宴席，宴请姑娘、姑爷和三亲六戚以及八方好朋，俗称“吃会亲酒”，也有喊“吃回门酒”。理所当然，新女婿是宴请的最重要人物，要在正堂首席上坐。 一般来讲，回门是在新婚大喜三日之后，称为“三朝回门”。假如出嫁地太远的话，也有五日、六日、七日、九日、十日、十二日、十五日、一个月不等，也有第二天就回门的。按规矩，必须是新郎新娘相伴同返，取成双成对吉祥之意。作为新郎，首次正式作为女婿登门谒见岳父岳母，新娘是结婚之后已经成为丈夫家的人，回娘家是为客人，所以，俗称“新娘做客”或“做头次客”。衡阳土话就是“走头转”。 走头转，礼节很隆重。新娘一定要带着礼物同新郎一齐回娘家看望父母。礼物当中，鸡是必备的吉祥之物，称为“带路鸡”。烟和酒也必不可少。其余的礼物，如肉、鱼、烧饼、糖果等随意。风俗规定：这些礼物都为双数，娘家接到礼物后，要留一半回一半。 按道理，新娘在回门当天日落前要与新郎一起返回夫家，不在娘家过夜，因为新婚一个月内不能空新房。但是，财哥和霞婆是按“旅游结婚”这个新规矩搞的，在桂林就呆了好多天。所以，就换规矩，按远嫁他乡的婚俗习惯，干脆在霞婆娘家住几天。有俗语说：“住七住八，两家都发；住八住九，两家都有”。 本来财哥和霞婆在新婚三天后就已经回了门，但当时急着要去找蒋老板，所以并没有办酒。现在，与蒋老板的合同签了，意外的是，与刘大刚的合同也签了，万事俱备，该好好庆贺一下啦！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也为了争口气摆脸，霞婆在车江信用社取了二十万，单独办了个存折，在办会亲酒这一天，要财哥亲手交给自己的父母，作为娘家建新房的专项资金。 霞婆的父母亲特别满意，逢人就说，财哥这个女婿好啊，懂事，很不错！一出手，就是几十万呢！霞婆的妈妈，生怕别人不相信，还特意把存折带在身边，边说边掏出来，递给人家看。 所以，按规矩，吃会亲酒这一天，岳父和陪酒的长者会出些对子和难题让新郎解答，新娘的姑嫂姐妹要想尽办法戏弄新郎，因为霞婆安排得妥当，财哥出手大方，一下就赢得了好口碑，这些节目，一个也没上演。 可是，酒席快吃完的时候，霞婆的小舅舅满哥，端了杯酒，走到财哥身边，说道：“我要敬你一杯酒。” 财哥赶紧站起来，应道：“不敢当。” 霞婆知道，小舅舅满哥要耍花样了。但是，她又不方便制止，就只好紧紧张张地望着，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３５ 衡阳土话：“爷（音ｙａ）亲叔大，娘亲舅大”。 在婚宴坐席上，娘舅要坐婚宴座席的首位，娘舅不到，婚宴不能开始。如果遇到特殊情况，舅舅实在不能参加，也要将其衣服放在首位，新郎新娘向衣服行礼后，其他人才能开席。端上来的菜，也要首先摆放在舅舅面前。最有意思的是，最尊贵的客人，对美酒佳肴和全套礼仪，非但不表示感谢，反而说三道四，大为不满，甚至于大声吵闹，指责男家的不是，一边说一边还怒气冲冲擂桌子，大有领走新娘的架势。面对大发雷霆的新娘舅舅，新郎父母要赔着笑脸，谦恭有加，新娘舅舅才转怒为喜。这个习俗，就是表现娘舅是最大的。 满哥把酒杯和财哥碰了一下，一仰头，一口就干了。 财哥赶紧也一口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 满哥等财哥喝完了，说：“你和我外甥女结婚那天，我冒难为你，也冒难为你父母亲。该我发脾气、耍派头的时候，我都一声冒吭。我这个舅舅，你摸着良心讲，对你好不好？” 财哥晓得，结婚那天，满哥做得好，一点儿也没刁难，他真诚地回答：“满舅舅的确最好！” 满哥笑道：“你这样讲，舅舅我很高兴。”满哥望一眼霞婆，“土语讲：喝口交杯盏，一辈子不翻脸；喝口交杯酒，偕老到白首。我还想看看，你和我外甥女，喝口交杯酒。要得不？” 霞婆骂道：“满舅舅，你又出我的色，是吧？” 满哥哈哈大笑：“满舅舅最疼你，最喜欢你！来啊！” “就我满舅舅名堂最多！”霞婆笑吟吟地站起，帮财哥倒满酒，自己端了杯酒，男左女右，交臂同饮。喝一小口后，再将两杯酒掺兑，再换杯，交臂，一口干完。这样子喝交杯酒，寓意新婚夫妇二人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为一体了。从此就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永不分离。“好了吧？”霞婆望着满哥。 大家齐声大喊：“好！” 还有人噼噼啪啪地鼓掌。 满哥说：“有件事，舅舅要找你们帮忙。” 满哥到底有什么事，要找财哥和霞婆帮忙呢？ ３６ 财哥爽快地答应：“只要我们做得到的，一定帮满舅舅。” 满哥沉吟一下，看看周围左右，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等喝完酒，再讲。” 霞婆似乎明白满哥的心思：“满舅舅，你放心，冒得事！” “那就好！那就要得。”满哥走回自己的座位，“我相信外甥女。” 表姨正好跟满哥坐在一桌，对财哥赞不绝口：“老满啊，你这个外甥女，真的厉害啊，找老公是睁开眼睛找的，找对哒！” 农村办酒，酒席后免不了要送礼品。无非是糖果饼干之类的。一人发一袋，用红色的薄膜袋装好。 霞婆家办会亲酒，场面也很大，总共办了四十桌。在霞婆的屋场里，这是开天劈地头一回。左邻右舍个个伸大拇指，人人说霞婆找了个能干的好老公。谁都明白，凭霞婆家原来的家底儿，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气派。关键问题，是财哥会赚钱，出手大方。办酒，在乡下就是脸面。有钱，自然就有脸面。 酒席散场后，表姨找到霞婆，神神秘秘地问：“我有个老同事，他儿子调到车江来了。他儿子刚刚当上铁市信用社主任。想找你帮忙呢。” 霞婆急忙表态：“表姨，你帮我做主。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讲怎么样，就怎么样！” 表姨很喜欢：“那这件事，非要你自己做主。我只是两边帮忙。” 霞婆问：“什么事？” 表姨说：“大家听说我在你那里买了住房，还买了门面，铁市啊，车江啊，信用社里还有很多人，也想到你那里买房子。你愿意卖给他们不？” 霞婆一听，特别高兴：“哎呀，表姨啊，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我们建房子，就是要卖啊！” 表姨说：“我晓得，还有一栋，马上要开工。我帮你全部卖光。你就莫再交给别人去卖啦！价格，我帮你控制，不会让你吃一点点亏。该卖好多钱一平方米，就卖好多。” 霞婆觉得是喜从天降，天大的好事啊：“表姨，那就太辛苦你啦！我们要重重感谢你！” 表姨说：“感谢倒不要。要找你帮忙。所以啊，我和我同事两个人，来帮你办这件事。我同事呢，他儿子刚刚当上分社主任，要完成揽储任务，还要完成贷款任务。他的意思是，请你把存放在车江信用社的几百万，分一半，转存到他那里去。以后的存款，要全部存到他那里。你若是想贷款的话，他表了态，你要好多就贷给你好多。钱不是问题。” 霞婆立即表态：“我同意。” 表姨问：“要不要问一下你老公？他会同意不？” 霞婆大包大揽：“冒关系！我屋，这件事，是我做主！” “你能当得家下，做得主了，那就一言为定！”表姨很满意，突然，她笑道，“假如，我们价格卖高一点，你不反对吧？” 霞婆提议：“那就签合同，全包给你们卖。我们只管建。卖得多，归你们赚。这样子，总干脆！大家都方便！” 表姨大叫：“好啊！” ３７ 由于表姨的极力推销，第二栋房子还没全部竣工，就已经卖光了。而且，表姨还提高了卖价，平均每平方米多卖１７０块。这等于是没有悬念的赚钱方程式求解。 房地产开发，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房屋销售。只要能尽快销售出去，资金就可以快速周转。这是所有房地产开发商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像这样房子还没竣工就销售完这样幸运的事，的确是万里挑一，偏偏让财哥和霞婆撞上了。 很多人都知道，房地产开发最赚钱，但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赚钱的呢？他们的开发成本有哪些？假如详详细细表述出来，这可以写成几本砖头厚的书，让看的人头晕脑胀，找不着北。但是，为了揭开财哥和霞婆赚钱的秘密，还是在这里简略说明一下。 房地产开发分为三个阶段：一、土地征用及拆迁安置补偿阶段；二、前期工作阶段；三、工程及配套施工阶段。 第一个阶段，分为一十七个小项：１、衡阳的房地产开发土地，跟其他地方差不多，分成十级，从一排序到十，地价从８５元/平方米至４５０元/平方米，换算成亩，就是最低要５６６６７元/亩，最高要３００００２元/亩，专业术语叫“楼面地价”。假如属于危房改造可以减半收费。２、征地管理费，按征地费总额１．５－４％缴纳。３、现状地形图分为两种，１比５００，和１比２０００，按幅收取（每幅为２５０×２００㎡），最低４０００元，一般要８０００元，复制费５０元/幅。全衡阳市只有市规划设计院有，独家专营，谢绝讨价还价。４、界址点坐标图，约１－２元/m2。５、拆迁安置补偿费，有三种方式：产权调换、作价补偿、货币还迁，公有住宅：市场评估价×９０％×建筑面积 （计租面积×系数＋安置补贴费＋搬迁补助和奖励）；私有住宅：市场评估价×建筑面积＋安置补贴费＋搬迁补助和奖励；非住宅：按市场评估价。属市政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按１０００元/㎡补偿。注明：系数通常为１．２，楼房为１．３－１．４。６、拆迁管理费，按拆迁安置补偿费总额的０．５％。７、临时过渡补助费，８０元/户·月，具体测算时可以按容积率０．５，每户１５㎡再乘周转期近似计算。８、公厕补建费，１２－２０万元/座，繁华地区２０万元/座，一般地区１２万元/座，测算时可按１座/公顷计算。９、树木砍伐及绿地补建费，就算不执行“砍一补三”“占一补五”的规定，按树木胸径及砍伐数量分别计取，测算时可按１５－２０根/公顷计算，常规是胸径约３５－４０ｃｍ。１０、渣土清运费，１２元/吨。１１、征占用林地收费，征占用林地补偿１０００－１５００元/亩，征占用林木补偿３０００－６０００元/亩。特殊林木按此标准的３－４倍计征。１２、征集集体所有土地补偿费，①地上附着物按拆迁法执行；②土地补偿按前三年平均产值的３－６倍计算；③青苗费按前三年平均产值的１－３倍计取；④人员补偿按前三年平均亩产值的３－６倍乘以平均每人占用耕地亩数计取。１３、委托拆迁服务费，１－５０户按３０００－４０００元/户，５１－１００按２５００－３０００元/户，１０１－５００户按２０００－２５００元/户，５０１－１０００户按１５００－２０００元/户，１００１户以上按１０００－１５００元/户计取。１４、三通一平，按施工组织设计要求计算，①工程用电多层可按８Ｗ/㎡，中高层按１０－１２Ｗ/㎡计取，②４００ＫＶＡ变压器约３万元/台，贴费按２４０元/ＫＶＡ交纳，使用在６个月以内全退，１２－２４个月退７５－５０％，３６个月退２５％，超过３６个月不再退。１５、土地交易手续费，按土地交易额的２‰－３．５‰计取。１６、代办代理服务费，按代办代理标底总额的４‰－１０‰收取。１７、土地价格和基准地价评估费，土地价格评估费按评估总额的０．１‰－４‰收取，基准地价评估费按每平方公里级差４－４０万元收取。 第二个阶段，分为２０个小项：１８、建设工程规划执照费，住宅：砖砼６００元/㎡，框轻８００元/㎡，框架１０００元/㎡，造价在：３０００万元以上按０．８‰，３０００万元以下按１．５‰。办理《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时交４０％，办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时交齐。１９、城市规划设计费，８５元/工日，按规划定额计取。地形复杂可乘１－１．３系数，前期测算依用地大小，可按２００－２５０工日/公顷估算。２０、地质勘查，根据设计要求及勘察方案具体计算，参数：多层２００－２５０元/点。中高层：２０００－４０００元/点。２１、工程勘察设计费，按建安工程造价，高级别墅、公寓３．５％，多层住宅２．５％，高层住宅２．２％。２２、图纸审查费，砖混１．３元/㎡；７－１２层１．７元/㎡；１３－２０层２元/㎡；２０层以上２．２元/㎡；公建２４米以下２．４元/㎡。２３、人防工程易地建设费，８０－１００元/㎡，按规划建筑面积，应满足４－５％的人防工程，达不到上述标准，应按人防工程２０００元/㎡交纳易地建设费。２４、人防工程档案委托编制费，按人防面积，１０元/㎡收取，自行编制人防档案的，在办理归档手续后全部退还。２５、人防监督费，六级人防按人防面积１．５元/㎡；五级人防按人防面积２．５元/㎡。２６、墙改基金，砖砼结构８元/㎡，新型建材占２５％以上的减半收取。２７、散装水泥专项资金，砖混的０．６元/㎡；框架的０．９元/㎡；钢结构０．４８元/㎡；钢混０．７２元/㎡。２８、工程档案保证金，地下管线工程按造价的２．３％，其它工程按建安造价的１％，最高不超过１２万最低不低于４０００元，档案移交归档后全部归还。２９、招标服务费，工程监理：按投资额０．０２％。建安工程按中标价的０．１１％。设计招标：按投资额的０．０５％。以上费用招标方６０％，中标方４０％。建安设备：按投资额的０．０２％。３０、工程合同审查费，中标价的０．２１‰，发、中标单位各５０％。３１、招投标代理服务费，０．０１－１．０％，受建设单位委托，编制工程标底，按招标程序提供招标组织服务工作，中标后协议起草工程合同及文件。一般包括标的编制的为标的的２‰、否则为１‰。３２、工程建设监理费，①按工程概（预）算０．０６－２．５％收费；②按参与监理工程年度平均人数３．５－５万元/人·年计取。若以上二项均不宜采用，可双方商定其它办法计取。３３、市政大配套工程费，住宅按建筑面积１６５元/㎡，大型公建按地区类别和建筑功能依照建筑面积２００－２８０元/㎡计取。３４、非经营性公建建设费，７０元/㎡，用于住宅小区内的非经营性公建的配套建设费用、文件卫生、行政管理、市政公用设施、社区服务设施（地名标志费０．７元/㎡应减除）。３５、地名标志公告费，按小区每处（每个地名）４０００元/处计收。３６、物业招标服务费，小于５０万㎡，０．４元/㎡；５０－１００万㎡，０．３５元/㎡；大于１００万㎡，０．３元/㎡。３７、投资担保，由开户银行出据，也可由担保公司出具，其收费为：最低标按标价的１５％记取收费基数；百分评标的按标价的１０％记取收费基数。合同标的在１００万以下的按基数×２．４％/年；１００万－５００万的按基数×２－２．３％/年；５００万－１０００万的按基数×１．６－１．９％/年；１０００万－１５００万的按基数×１．３－１．５％/年；１５００万以上的按基数×１．１－１．２％/年。 一般人看了这些，起码三个月搞不清状况。 等等，还有第三阶段呢。 ３８ 接着介绍房地产开发成本。 第三个阶段，分为１７个小项：３８、自来水工程建设费，商品住宅２５元/㎡，经济房２１元/㎡，危改２０元/㎡。３９、排水工程建设费，商住（含危改）雨水１２元/㎡，污水１７元/㎡。别墅雨水１５元/m2，污水２０元/㎡。４０、燃气基础设施建设费，普通住宅（含危改）２８元/㎡，别墅公寓４０元/㎡。４１、煤气发展基金，住宅按２０元/㎡计收，公建按设计用气量６００元/㎡计收。天燃气按６００元/㎡的２．５倍，液化气按３倍计收。４２、供热工程费，锅炉房建设费４０元/㎡，不包括锅炉房征地费（约１３－１７元/㎡），外网费２５元/㎡，热力公司供热８０元/㎡（含热交换器），公建：一热１５０元/㎡。４３、电力工程建设费，多层住宅按５０ｗ/㎡计算收费８３元/㎡双电源按９２元/㎡ 高层按９２元/㎡。４４、通讯基础设施建设费，住宅安居、公寓６元/㎡，别墅１２元/㎡，公建１８元/㎡。４５、环境影响评估费，依照建筑功能，环境要求，对周边环境的影响进行监测评价，其价格有协商的余地。一般在０．５－１元/㎡左右。４６、工程质量监督费，住宅按建安工程造价的１‰＊７０％收取。４７、小区绿化建设费，８－１５元/㎡。４８、小区道路，５－１０元/㎡。４９、路灯工程，按设计要求测定，每根约１００００－１２０００元/根，５－１０元/㎡。５０、有线电视，（约２－４元/㎡）＋（工程费３－４元/㎡）＝（５－８元/㎡），３００元/户。５１、一户一表（开发项目），７－１０元/㎡，磁卡：５－１０Ａ ６１８元/户，５－３０Ａ ８５８元/户，５－４０Ａ ９２９元/户； 机械：５－２０Ａ ６０８元/户 ，５－３０Ａ ６５３元/户 ，５－４０Ａ ６８４元/户。５２、一户一表（个人申报），新装：磁卡表，５（１０）Ａ １０９３．２０元/户，５（２０）Ａ １１９３．２０元/户，５（３０）Ａ ２８６３．２０元/户，５（４０）Ａ ２９３３．２０元/户；机械表，５（１０）Ａ １０９３．２０元/户 ，５（２０）Ａ ９８３元/户，５（３０）Ａ ２６８３元/户，５（４０）Ａ ２７５３元/户。另外，过户费：１０元/户，迁移费：拆表３０元/户、复装７０元/户。５３、热能表，８－１８元/㎡，国产表７００－８００元/块 ，进口表１３００－１５００元/块。５４、自来水表，４－６元/㎡，远程抄表的４３０元/块，磁卡表的４７０元/块。 相信所有了解了房地产开发缴费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中国的城市，主要靠房地产行业在支撑，房地产抽取了群众最多的血汗钱，供养了大大小小各个部门。衡阳也不例外。 最初房地产开发商赚钱，就赚在不规范操作上。该交的不交，能交的少交。 像财哥和霞婆，不自觉地躲在蒋老板和刘大刚的背后，基本上没有交过一分钱。纯粹就是建筑成本。这样子，肯定赚大钱。 当然，后面有很多部门来秋后算账，这是后话。 ３９ 讲到房地产大家最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房价是涨如泰山跌如鸿毛？ 正因为如此，很多人才会对房地产的看法大都是负面的。一说房地产开发成本，也知道这个话题水很深，讲的不好要吃“飞刀”和“臭鸡蛋”。关于房地产开发的成本其实是一个动态的组合，它受到很多可预见的因素与很多不可预见的因素的共同影响。所谓可预见的因素就是如：土地成本、设计费用、各类税金、正常的财务费用、及建安成本等组成。所谓不可预见的因素就是讲的因为很多“意外”引起的财务费用的大量增加。 财哥和霞婆，最幸运的，就是没有遭遇“意外”，一直顺风顺水，大步走在赚钱的大道上。 ４０ 财哥做完易赖街两栋楼盘，赚了近五百万元。 所以，财哥第一个在老家建了一栋四层的楼房。还特意围了一个小院子。花花草草种了一大片。非常洋气，大家都喊“小洋楼”。将近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到我们老家去看，就在十牛峰山脚下，依然十分醒目，特别耀眼。 在我们老家，他是第一个买ＢＢ机，第一个买手机，第一个买摩托车，第一个买小轿车……财哥创造了很多的“第一”，名声赫赫。 很多人想探询财哥发财的秘密，财哥总是谦虚地说：“哪里有什么秘密，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霞婆更加说得实在：“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拼一把，就走出来啦！” 但是，真的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的实话，认为还有什么绝密的东西，不肯透露出来。 话说转眼之间，财哥和霞婆成了人人皆知的“富翁”，家里的客人，就与日俱增。 霞婆怀孕了，正是怀头胎“冬梅”在肚子里的时候，三舅舅华哥就找上门来，开口就说：“外甥女啊，你可不能一双眼睛两样看人！满哥是你舅舅，我也是你舅舅。你小时候，我总是抱你，对你特别好！你还记得不？” 霞婆高兴地说：“记得啊！我也最喜欢华舅舅。你想搞什么？” 华哥毫不隐晦地说：“我只想跟满哥一样啊。可以不？” ４１ 满哥当初找到财哥和霞婆，要求到财哥的工地上当个值班的，专门看守材料。房子竣工后，就直接做了两栋房子守传达室的保安，兼带着搞搞卫生，每家每户收水电费，还收院子里的停车费。实际上，满哥做了物业管理员。刚开始并不起眼，华哥还看不上，认为满哥找点这样的死事做，太没有出息。起码要做个领班，当个小包工头，才有意思。哪里知道，越到后来，越觉得满哥走了狗屎运，每个月家家户户发固定工资，也就是卫生管理费，加上停车费这种外块，天天有现金进腰包，又轻松又舒服，打着灯笼也难找。 财哥笑道：“你要跟满舅舅一样，那满舅舅怎么办？” 华哥急忙表白：“不是我想跟他抢事做。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霞婆问：“怎么做？一件事，两个人做？” 华哥嘿嘿笑：“都怪舅舅当时没有眼光，不晓得跟着财神爷走。我现在后悔死哒。” 财哥开玩笑：“你当时提都没提，根本没想到这件事啊！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你总不能抢满舅舅的饭碗。” 霞婆一句话就定了音：“华舅舅，你再等一等。等我们下一个工地开了工，你就来守材料。竣工了，你再守传达室。” 华哥性急，跟着就问：“还要等好久？下一个工地，在哪里？” ４２ 财哥打哈哈：“华舅舅，你比我还急啊？” 霞婆笑道：“华舅舅，你放心，总会有事给你做的。” 华哥再次追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下一个工地在哪里？” 财哥打太极拳：“不要急。工地多的是，只不过，我还不想去做呢。”他望着霞婆，会心地一笑。的确，财哥这个时候，还没有找到新项目做。 霞婆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正在考虑，要做就做个大一点的项目。” 华哥认真地说：“有一个杨老板，手上批了一个项目，蛮赚钱，就是钱不够，想找几个合作伙伴一起搞。你们有兴趣冒？” 财哥随口问道：“在哪里？” 华哥很热情地介绍：“就在蒸水桥北边，要建一个家具大市场。光土地就有３１５．７５亩。土地费用就要８５２５．２５万元。前期工程费用估算要１０５４．５万元。基础设施建设费估算是２３１０．２５万元。建筑安装工程费估算呢，１８７５２．５万元。” 霞婆哇哇大叫：“华舅舅，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你开国际玩笑吧？” 华哥严肃地说：“这个项目，目前，在衡阳算最大的项目。光是附加交纳费用就要５３２万元。利润真的大啊，６７８６．４１万元。” 财哥像听笑话一样，嘻嘻笑道：“我们在衡阳，还刚刚起步，这衡阳最大的项目，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啊！” 霞婆反而一本正经地问：“华舅舅，你又不搞建筑，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华哥得意洋洋地说：“我是不搞建筑，但是你们搞啊！很多人，都知道你们赚了钱，搞工程快得很。有个朋友，想拉你们合伙，但是又不认得，就找到我，要我来问问。” 财哥疑惑地问：“真的假的？靠得住不？” 霞婆也问：“人怎么样？不会是混吃混喝，骗人的吧？” 华哥非常委屈地说：“人，我也不了解。事呢，应该是真的。明天，你们有时间，去见见面，亲自谈一谈，就晓得啦。要得不？” ４３ 第二天，华哥带着财哥和霞婆，到了新大桥头，百花剧院旁边那栋楼房里的一间办公室里，见着了一个中年男人：杨老板，很儒雅，风度翩翩。 一阵寒暄，招呼大家坐下来，杨老板就直言相告：“这个项目呢，非常有发展前景。”他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摆放在财哥面前，“现在，我们拿下来的土地，价格才２７万元/亩，特别便宜。只要三、五年，绝对可以升值到五、六十万一亩。” 财哥不管土地升值不升值，那与他的工程无关。他只关心甲方开发老板，到底有没有实力，有没有支付工程款的能力。他转弯抹角地试探：“听说，前期工程费用就要１０５４．５万元，是真的吗？” 杨老板侃侃而谈：“是啊！规划、设计可研费按２５元/平方米，５２６．５万元；水文地质勘察费８０万；供水费１２万；供电费１５万；土地平整费按照２０元/平方米，４２１万。前期工程费用全部加起来，１０５４．５万元，一分不少。还不包括土地费用８５２５．２５万元。” 霞婆平静地问：“这些钱都到位了吗？” 杨老板并不回答霞婆，而是继续介绍：“这些钱，还不止，还有基础设施建设费，估算要２３１０．２５万元。” 财哥问：“那是什么钱？” 杨老板眉飞色舞：“供电工程４０元/平方米，８４２万；供水工程１０元/平方米，２１０．５万；供气工程１５元/平方米，３１５．７５万；排污工程和道路工程，两项合计２０元/平方米，４２１万；路灯工程、环卫设施，合计５元/平方米，１０５．２５万；绿化工程１５元/平方米，３１５．７５万；外部道路１００元/平方米，１００万。总共加起来，基础设施建设费就是２３１０．２５万。” 财哥不作声，等着杨老板继续往下演说。 杨老板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坦白地交代：“这三笔钱，由我负责。你们不要管。我保证全部搞好，不拖后腿。主要的，是建筑安装工程费，估算要１８７５２．５万元。我想找几个老板，大家合伙来做。这里，市场营业房建筑面积１０４５００平方米，建安工程费单价按８５０元/平方米，就是８８８２．５万；厂房区建筑面积１４１０００平方米，建安工程费单价按７００元/平方米，就是９８７０万。合计为１８７５２．５万元。” 霞婆感觉杨老板说话声调似乎很夸张，隐隐约约带有一种夸夸其谈的虚假意味，就以退为进：“杨老板，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实力。这个项目太大啦。” 财哥也表态：“几十万、百把万的工程，我们还是能做。这么大的工程，我看呢，我们还不敢接啊！生怕接下来，到时候做不完啊。” 杨老板微微笑着：“这个项目，的确是目前，衡阳最大的项目。不瞒你们说，我们要投资土地款８５２５．２５万元，前期工程费用１０５４．５万元，基础设施建设费就是２３１０．２５万。你们算一算，这可是１１８９０万元。招商活动费用，我也下了血本，１５００万元。” 财哥问：“这个项目，利润到底有多大？” 杨老板很兴奋的样子：“实话说，商业区可销售面积１０４５００平方米，按２７００元/平方米的单价，２８２１５万元；厂房区可销售面积１４１０００平方米，按１２００元/平方米的单价，１６９２０万元。合计销售收入４５１３５万元。经营税及附加２４８２．４３万元；５％营业税２２５６．７５万元；城市建设税、教育费附加２２５．６８万元。” 霞婆奇怪地问：“这么好的项目，这么高的利润，你怎么会找我们呢？” 财哥也正想问这个问题，见霞婆已经提出来了，就专心致志地望着杨老板，看杨老板怎么回答。 杨老板哈哈大笑。 ４４ 财哥和霞婆莫名其妙。 杨老板笑够了，就说：“银行里，最喜欢有钱的人。因为我知道，你们有钱存在银行里，所以，我就找你们合伙。只要你们愿意，银行就会帮我。我不要你们的钱，但是，我需要银行的钱。我很直爽。明白不？” 财哥和霞婆，听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财哥摇摇头。霞婆也摇摇头。 杨老板耐心解释：“这个项目，光是附加交纳费用就要５３２万元，其中：施工图及抗震设计审查费１９万，白蚁防治费１０万，档案管理费２０万，保险费２４万，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５万，质量监督费３７０万，工程定额测定费２５万，建安企业行业管理费４４万，印花税１５万。” 财哥听得云里雾里，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点头：“哦。” 杨老板继续：“还有管理费要８９２．４万元，财务费用要７５７．８万元，销售费用要１３０８万元，开发期税费要５０万元，不可预见费用２１０５００×５．２元/ｍ２＝１０９．４６万元，其他费用估算：２３０万元，含施工图纸预算或标底编制费４０万，工程合同编制费１０万，招标管理费１０万，总承包管理费２０万，工程监理费１００万，工程保险５０万。” 霞婆也听得头昏脑涨，眼睛直直地望着杨老板。 杨老板最后说：“整个项目的利润率是１５％。” 财哥避开这些数字，直通通地问：“假如这个项目，我们参加的话，怎么付工程款给我们？” 霞婆也反应过来了：“对！我们是包工包料，还是光包工？你们怎么付款？” 杨老板笑道：“我不付款给你。” 财哥大叫：“那怎么行？我们白白帮你做？” 霞婆也大叫：“不付款，那我们坚决不做。” 杨老板还在笑：“你们莫着急啊。我不付款，没关系，银行会付款啊！” ４５ 霞婆问了一句堪称经典的话：“到底是你在做，还是银行在做？” 杨老板的回答更是精彩：“银行帮我在做。” 财哥就说得更加直接了：“既然是银行帮你做，那要银行找我们签合同啊。” 杨老板苦口婆心地解说：“赚小钱，就可以自己做。赚大钱，一定要大家一起做。比如开个早餐店，一两个人，夫妇俩就能做好。做大事，做大项目，就要有一大帮人，大家齐心合力，各负其责，才能完成。” 财哥说：“别的我不懂，搞基建，我搞了好几年。我也只懂土木建筑。我关心的，就是有没有工程做，有做的话，能不能拿到工程款。只要能拿到工程款，反正在哪里都是做事。杨老板，我说话干脆，你给我做，怎么付款？你一句话说明白，我一句话就答复你。汤汤水水，讲蛮远，我搞不清。” 霞婆也谦虚地说：“我们是乡里来的，只会做死事。做事就拿钱。杨老板，你说，给多少事让我们做？做了怎么付款？” 杨老板好像很遗憾：“我呢，其实是想让你们加盟，让你们赚几千万。你们的意思，就是包工程做，对不？” 财哥不明白：“加盟怎么加？” 杨老板神秘地说：“我们把资金全部集中起来，大家按股份，一起找银行，套几笔贷款出来。” 霞婆说：“这事，我们都不懂，也从来没做过。再加上，就是贷款到位了，迟早我们要还。还要多背利息。我们做工程，不想欠债。既不想别人欠我的，也不想我欠别人的。” “是啊。”财哥跟着说，“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量体裁衣。” 杨老板问：“假如全额垫资的话，你们愿意建多少平方米？” 财哥一点儿不傻，并不回答，而是反问：“我要问的，假如全额垫资的话，要垫多长时间？” “最快三个月，最久半年。”杨老板张口就来，想也没有想一下，“我敢保证！” 霞婆朝财哥使眼色：“回去，我们再考虑一下吧。” 财哥马上接话：“是要再好好想一想。” ４６ 财哥和霞婆回家后，决定把杨老板的工程放一放。冒险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沾边。何况，说了大半天，杨老板也没有透底，到底怎么样从银行套钱出来。 短短的几个月，赚了几百万，财哥和霞婆很满足，也变得很小心谨慎。 那时候，户口问题很严重，凡是农业户口的人，发了财，第一件事，就是花钱买一城市户口：非农户口。财哥和霞婆，两个人的户口，都买进了衡阳城里。当然，买户口需要有住房。财哥把易赖街那栋房子的九楼全部装修好，按照雁城宾馆星级住房的标准，非常奢华，墙壁全包，地板全贴。客厅里是铺大理石，餐厅和卫生间里是高档瓷砖，卧室里是高级木地板，还铺上了豪华的地毯。 按照衡阳的习惯，搬家是大事，有些习俗，一定要遵守。比如说：人搬到好地方去住，就跟官职高升一样，是“乔迁”。古人所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大喜事。除此之外，乔迁也是人生一件大的喜庆事了。每逢谁有乔迁之喜，亲朋好友，肯定要大张旗鼓地前往祝贺。衡阳土话，就是“暖屋”。暖屋，让人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亲情、友情、乡情和人情。具体说来，就是指自建新房落成或购买新房后乔迁，或兄弟婚后分家独立成户迁进新宅，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要携带礼品前去庆贺，主人要设宴办酒热情款待。意思是乔迁新居暖屋后，人气很快会温暖起来，充满家的味道，日子会过得红红火火。 暖屋的规矩，就是大家要帮忙安锅立灶，来的客人要送一些生活必需品，如锅、碗、瓢、盆、壶等炊具及茶具，要送肉、酒、米等食物，也有送钱的，甚至连柴火煤炭、油盐酱醋都送，几乎无所不包。此外还会送豆芽、豆腐、鸡、鱼、筷子、盆等。当然，送这些东西蛮讲究，只有娘家人才能送炊具。每一样东西，都有寓意：豆芽代表生根发芽、生长的意思，表示从此家业扎根安定，生长壮大；豆腐是“都富”的谐音，表示与大家一样都发家致富；鸡代表着大吉大利；鱼即年年富足有余；筷子的意思是快快发家；盆子的意思是“送聚宝盆”。唯一注意的，钟表是不能送的，因为谐音“送终”，很不吉利。 暖屋与平时走亲访友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平时走亲访友，到了主人家里，一般就由主人忙活着招待了，暖屋就不一样。暖屋那天，亲戚朋友到了主人家里，大家齐上阵，自己烹制饭菜。自己做，自己吃，人越多越好，象征人兴财旺，人多势大不受欺压。当然，现在衡阳人，特别是衡阳城里的人，为了图省事，就直接到饭馆吃一顿。 暖屋其实也是一个崭新家庭生活的预演和检验。暖屋之后，新家的头绪基本理清了，新房子也不再只是一个建筑物，而是成了一个设施齐全，充满幸福温暖的家，生活从此步入了正规。 那天来暖屋的，来了一帮又一帮的人，财哥和霞婆整天笑呵呵的，口都笑开拆。想不到，连杨老板也来了。 酒醉饭饱之后，杨老板问：“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４７ 财哥看看霞婆。 杨老板很乖巧，立即拍霞婆的马屁：“我知道，你屋里也是老婆当家。我们衡阳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真心实意疼爱老婆。我屋里，大事小事，全部也是我屋蠢婆堂客当家作主。”本来杨老板是谦虚，但是，他看到霞婆听到“蠢婆堂客”时，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很难看，就改口，猛表扬自己老婆，“我屋老婆比我能干十倍不止。我帮我老婆拎一世鞋，都是我前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霞婆笑了起来，搪塞道：“我们没有读好多的书，文化水平不高，冒得花花肠子，做事就喜欢认死理。” 杨老板客气地说：“你说。” 财哥问：“付款方式，最紧要的，就是这一条。只要这一条没问题，其他好谈。像市场营业房建筑面积１０４５００平方米，建安工程费单价按８５０元/平方米，厂房区建安工程费单价按７００元/平方米，我虽然还没有看到设计图和施工图，这个价位还过得去。不算很高，也不算很低，中等水平吧。” 杨老板点穿说：“我们衡阳的工程造价，一向比较低。据我了解，你自己住的这栋房屋，卖价都没有超过我的建安造价。这里面的利润空间，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为什么，明明我们知道这样，还要报这么高？关键问题，就是考虑了全额垫资成本，考虑了双方有钱赚，大家双赢。有财大家发，才能发大财！” 霞婆很小心地说：“衡阳土话讲：你想我的利，我想你的本。我们不是贪心不足的人，不想在一个工程上就赚很多钱，发很大财。只要稳稳当当，利润低一点没关系。就怕垫资进去，一年两年拿不到钱，最后被拖死。那就麻烦大啦！” 杨老板装纯洁：“还有这样的事？我还没有听说过呢！” 财哥说：“我师傅，前面赚了很多钱，就是倒在一个工地上。全部资金垫进去，最后没拿到一分钱。民工工资没付，材料款没付，什么钱都欠着，最后自己的声誉丢了，再接不到一个工程，也喊不拢一个人帮他做事。现在，还欠我的钱呢！” 杨老板假装刚刚才知道，夸张地喊了一声：“哦。” 霞婆很坚决地说：“原则上，全额垫资的事，我们做不了。我们没有实力。” 杨老板哈哈大笑：“老板娘，你就莫谦虚，装迷幽，我知道，你们有好几百万，全存在银行里，空闲着，浪费啦！” 财哥异常恼火：“哪个王八蛋在造谣？” 杨老板继续笑：“说你有钱，是表扬你会赚钱，是羡慕你能赚钱，是好事！你莫骂人。” 霞婆笑道：“外面人的传言，随便别人怎么传，我们反正没有偷，没有抢，没有违法乱纪，更没有犯罪，不怕。” 杨老板劝道：“这个赚钱啊，靠人赚钱，是辛苦的。靠钱赚钱，那就来得快，赚得多，滚雪球样。” 财哥和霞婆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就伸懒腰，做出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打呵欠。 杨老板见势不妙，就果断地说：“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就一句话，你们想怎么样做，我都同意！” 财哥望着霞婆，霞婆看着财哥，两个人都没说话，心里都在掂量着怎么办。 ４８ 杨老板提议：“老板娘啊，我陪财哥出去喝茶，行不？” 霞婆笑道：“他一个乡下人，哪里懂喝茶？有话，你就在我屋里讲，冒半点关系的。” 财哥也拒绝：“我真的不喜欢喝茶。” 杨老板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劝说：“我是个讲诚信的人。我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不打乱讲的。假如我要骗你们，我可以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们，最后什么也不兑现。” 霞婆冷笑道：“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想骗我们，也不那么容易。” 杨老板继续表演：“正因为我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所以，我同你们讲的每一句话，都实实在在。这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 财哥想说话，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的项目这么大，投资额度吓得死人，又不是个假项目，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想，应该可以做啊！” 霞婆叹了口气：“哎！正因为你的项目大，把我们吓死啦！” 杨老板哈哈大笑：“哦！是这样啊！”他掏出香烟，散一根给财哥。见财哥摇头，还摆手，就自己点燃了一支，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烟，“我终于明白啦！” 霞婆不紧不慢地说：“要我说啊，杨老板，你应该去找有实力的人。找我们，是找错人啦！讲句实在话，拜菩萨，就要拜真菩萨。你投资上亿，销售收入有４５１３５万元，我们呢，手上这几个小钱，九牛一毛，算得了什么？！我真的劝你，莫浪费时间。快去找别人吧。” 杨老板沉思了一阵，咬紧牙关的样子，似乎下了决心：“我不跟你们转弯，我实话实说，投资项目是吓人，但我不吓人。这个项目绝对能做得起！衡阳的搞法，一分钱可以做一块钱事。一百万就可以做几千万的事。几百万，就可以开发上亿的项目。” 财哥笑起来：“杨老板，你真会讲故事。” 霞婆也跟着笑：“杨老板，好本事！你太会吹牛皮啦！佩服！” 杨老板认认真真地说：“莫笑！我分析给你们听，行不？” ４９ 霞婆打断说：“杨老板，你有事就去做事，没事做就去洗头按摩。我怀孕了，好辛苦。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杨老板恍然大悟的样子：“老板娘，你怎么不早说！你怀孕了，那我这事，就不找你说了。你也知道，我们衡阳的规矩：破土建房和商店开张，都要避开孕妇。否则福气会被冲掉。” 衡阳对孕妇，禁忌的确蛮多的。主要有两类：饮食和行为。 在饮食禁忌中，最典型的是禁食兔肉和生姜。传说如果孕妇吃了兔肉，生的小孩就会口唇残缺，俗称兔唇、豁嘴巴。如果孕妇吃了生姜，生的小孩就会长六指。还有，不能吃葡萄，否则会生下怪胎；不能吃鹌鹑蛋，否则小孩脸上会长雀斑；不能吃葱和蒜，否则小孩有狐臭等等。 在行为禁忌方面，数不胜数。比如孕妇不能参加婚礼，否则新娘子四年内不会怀孕。不能进入新殡死人的坟地，尤其不能看尸体，看死人入殓，否则会造成难产。即使亲生父母去世，也不能去进行遗体告别。孕妇还不能参加祭祀，更不能靠近神龛。乡里打井也忌讳孕妇到场，认为会冲了龙脉，挖出的井要么水质不好，要么打不出水。孕妇不能看戏。看戏会被换了胎，生出的孩子就会像戏里的某个角色而不再是自己的亲骨肉。若看木偶戏，生出的孩子会没有骨头，全身发软。还有很多。 其实，孕妇吃什么不吃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虽然是孕妇及其家人的私事，在特定的民俗习惯里，为保平安健康，大家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 霞婆问：“杨老板，你莫逗我。还有这样的讲法？” 杨老板说：“孕妇摸砖墙必倒，孕妇建房天天吵。这是古话。我不会乱编骗你。我看，这事，还是我和你老公，到外面去谈。你莫参加，要得不？” 霞婆半信半疑：“我老公做事，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从来不干涉。你硬是想拖他出去耍，你们去吧。” “老板娘还是通情达理，蛮识大体！”杨老板表扬霞婆，“我屋蠢婆堂客，也蛮懂事。” 霞婆笑道：“你当面，敢喊你老婆是蠢婆堂客不？” 杨老板笑一笑：“有时候敢，有时候不敢。” 财哥和霞婆都笑了起来。 “到迪欧咖啡去吧。”杨老板望着财哥，邀请说，“那里环境蛮不错。” 财哥站了起来。 ５０ 财哥和杨老板坐在迪欧咖啡的一个包厢里。 杨老板神态恳切：“关起门来，就我们两个人。我说话，实打实。讲一句假话，出门得车撞死。” 财哥不知道，杨老板到底要说什么实话，就笑而不答。 “房地产开发，说白了，就是搞钱。黄泥打灶，各师各告。一百个人搞房地产，就有一百种方法。你是老里手，做过很多工程，你肯定知道，要是正规正矩，按部就班，那很多老板会嫁娘。破绽人人有，不露是高手。你比我清楚。” 财哥还是不明白，杨老板到底要说什么，继续笑而不答。 “我说，一分钱做一百块钱的事，你老婆不信。因为她不懂。我老实跟你交底：我这个项目，说是投资上亿，其实呢，前期费用我只花了一点小钱，就ＯＫ啦。具体操作你也明白，我不详细讲。关键问题，是现在的土建工程。只要你和我打联手，你按我的方法去做，我不要你掏一分钱，你可以把事情做好。” 财哥很惊讶，不由自主地问：“真的啊？” “真的！”杨老板打包票，“现在，做一个良民很难，做一个刁民，反而很容易。我们要逆向思维。” 财哥喃喃地说：“我做工程，一直老老实实的。我不想违法乱纪。” 杨老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们不是去犯罪，我们是要灵活变通，要整合资源，要利用人脉关系创造经济效益。” 财哥不想听杨老板讲话虚虚实实，摸不着头脑：“你讲实在的，怎么做？” “只要你答应全额垫资，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杨老板一语中的。 财哥还是那句老话：“垫资可以，你什么时候付款？” 杨老板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财哥莫名其妙：“真话怎么说？假话呢？” ５１ 杨老板被逼不过，只好实话实说：“真话就是，你全额垫资建好了，竣工验收了，我从银行贷款给你。假话呢，那就随便怎么说，都可以的。” 财哥担心：“没有后续资金，万一你从银行里没贷到钱，我们怎么办？” 杨老板表态像铁板钉钉一样：“只要全额垫资竣工，就没有万一。”杨老板急得团团转，“要不，我们签订合同时，写死一条，竣工一个月内，你没有拿到工程款，随便你处置你建的房屋和门面。这样行不行？” 财哥心里暗喜：哈哈哈，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自己建自己卖，这样的好事又出现了！ 财哥极力压抑内心的喜悦，假装无知地问：“万一卖不出去，我自己住？我自己改行开家具城？” 杨老板赌咒发誓：“绝对能卖得出！哄你，我屋全家人死绝！” 财哥步步进逼：“那我，也可以开工就卖啊，不一定要等到竣工后再卖，对不？” 杨老板想了一下：“最好等竣工贷款，实在不行，硬是贷款不到，再由你卖，可以不？” 财哥立即否决：“这样的话，没有绝对把握，难等！万一拖了很长时间，我们拖不起！要就一口价，我全额垫资建，我全部包销。你贷款不贷款，我也不管。我也不找你要钱。你呢，也莫找我要钱。行不？” 杨老板点点头：“我分好多？” 财哥反问：“你想要好多？” “二一添作五，你我对半。”杨老板好似吃了很大的亏，“我不亏待你！” 财哥冷静地说：“二八分成，我八你二。简单点讲，一万平方米，留两千平方米归你卖。” 杨老板哇哇大叫：“伙计，你也太黑哒吧？！衡阳的行规，大家都晓得，哪里是这样子嘛！” 财哥笑道：“衡阳行规是好多？” “一般是四六，最高是三七。”杨老板气鼓鼓的，“你不是诚心合伙。你开国际玩笑。” 财哥也不高兴：“是你先喊对半，欺负我，好像我不懂。” 杨老板见财哥满脸不快，急忙赔笑脸：“哈哈，你是老拐子！我们都不转弯哒，三七就三七。要得不？” 财哥转怒为喜：“我也要先摸摸底。还要跟老婆商量一下。明天回话给你吧。” ５２ 财哥后来决定跟杨老板合伙，联手开发家具大市场。房屋建成后，又改成了建材大市场。 也的确沾了表姨的光，在推销房屋的时候，甚至找到当时的市委书记，以新大桥头百花剧院旁边建材商店脏、乱、差，严重拥堵交通要道，影响城区人民正常生活次序，等等理由，强行搬迁老建材市场。绝大多数建材经销商，选择了自己购买房屋。所以，财哥的工程还没竣工，就已经全部卖光了。实在可喜可贺！ 难怪算命的人常说：大富由命，小富由勤。 财哥也没想到，会稀里糊涂把家具市场建成了建材大市场。到现在为止，那个市场的房屋，还是衡阳城区最贵的。具体财哥赚了多少钱，没有几个人知道。根据内行人士推测，市场营业房建筑面积１０４５００平方米，厂房区后来也改建成营业门面房建筑面积１４１０００平方米，销售收入超过了预计的４５１３５万元。就靠这一个项目，财哥成了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 有钱的老板，不是当政协委员，就是做人大代表。财哥也不例外，从区里、市里、省里，最后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 财哥的第一次婚姻，后来出现变故，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海燕。 ５３ 认识海燕，是财哥第一次遭遇困境的时候。 那时候，财哥大市场的工地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工建设，霞婆刚刚生下大女儿冬梅。 冬梅出生了，是家庭的一大喜事。衡阳话喊：“添喜”。衡阳的习惯，生男孩叫做大喜，生女孩叫做小喜。书面语言是用“弄璋之喜”和“弄瓦之喜”来代称生男和生女。 家里喜添人丁，当然要报喜。不仅要给亲戚朋友报喜，还要给祖坟烧香磕头，向祖先报喜。特别是要向产妇娘家报喜，告诉他们母子平安。因为产妇都是“灯火之命”，非常脆弱，过去经常发生产妇难产丢命的事。所以，报喜就是要让大家放心。报喜，一般是在第三天。但十里不同俗，百里改规矩。也有的是在当天。 报喜的方式，是用红鸡蛋和烧饼，通常按男单女双的规矩，三五个或二四个不等，给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送去。但是，给产妇娘家报喜，要带四色礼品：猪头或猪肉三四斤、两包挂面、两包点心、两包红糖。报喜人多为孩子的父亲，或兄弟，或近门晚辈。报喜所带物品，娘家一样也不留，同时，要回鸡蛋、红糖、米面、小孩尿布等物品。娘家人对报喜人热情款待，但忌用面条招待报喜者，俗信“面条会引起婴儿流鼻涕”。 还有一个特别的规矩，产妇门口要挂红布，红布上附桃树枝、蒜、葱、枣，甚至于钱，提醒外人，家中有人坐月子，不要随便入内，不要大声说话，不要舞弄响器或燃放鞭炮，以免使产妇和婴儿受到惊吓。挂红布，还有避邪和象征意义。桃枝的主要作用就是避邪，也以“桃”寓意“逃”，谓逃脱灾难；蒜是要孩子能打会算；葱是要孩子聪明能干；枣是希望孩子早早成家立业；钱喻财，谓富贵多财。 那时候，很多部门找上门来，个个要检查易赖街的住房开发手续，个个喊着要严厉处罚。还有的，居然通过法院开传票，要行政执法，要强制执行。开发老板刘大刚根本找不到人，大家就全部找财哥。财哥死活不松口，一分钱也不愿意出，只承认自己是工程承包者，其他的事，完全与自己无关。 不管来多少人，财哥的套路，无非是装穷叫苦，再就是喝酒吃饭，最多陪着洗洗头，做做保健按摩。实在难缠的，打点小红包，意思意思。但是，法院就不一样，要求写文字材料，要写答辩状，要上法庭申诉陈词，要走法律程序。这就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处理这些麻烦。 因为财哥忙，因为霞婆要坐月子，因为专业知识缺乏，反正有很多理由，需要聘请一个法律顾问、专职律师。 衡阳市中山南路仙姬巷１５号湖南天牌律师事务所，在衡阳名气最大，名声最响，有各项诉讼和非诉讼法律服务，并提供各种特定要求的专业法律服务，财哥就走进了主任室，强烈要求聘请一位律师帮自己应付法律“骚扰”。 主任听完财哥的想法，郑重推荐了美女律师海燕。 ５４ 美女有很多类别。律师海燕，属于“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百分之百清清爽爽的美女。 海燕是职业女性，最懂得打扮自己的游戏规则：化妆要淡雅。妆要上得干净、不留痕迹，似有若无才是最高的境界。日妆中蓝眼影，黑唇膏是万万用不得的，即便是艳红色也要用得小心翼翼。眉要修得适合脸型，眉影要打的自然清晰，纤毫必现。不可王婆画眉，草书一样在眼睛的上方留下两道又浓又黑的炭痕。粉底要打的透明，细致，刷涂料一样挂着一张假脸，白是白了，美却没有了。上班前揽镜细照，看看牙齿上是不是粘有唇膏，常见粗心的女子浩齿上面一点红，再看看眉毛里是不是藏了粉底，精致是讲究细节的，不可粗心大意。一切无误，走出门的才是个自信的精致的美女。 玛娜有一个著名的公式：三分姿色＋一分化妆＋二分服装＋二分首饰＋二分手袋＝百分之百美人。 服装得体，首饰精美，腹有诗书气自华，再加上那种伴着迷人眼神的嫣然巧笑、吐气若兰的燕语莺声、轻风拂柳一样飘然的步态，让律师海燕溢出醉人的娴静之味、淑然之气，散发出来成熟和知性美，让财哥觉得有如邻家姐妹一样亲切怡人。 财哥一见海燕，就从心里喜欢上了。 按湖南天牌律师事务所的规矩，谈好每年的法律服务费用，签订聘请合同书，海燕就坐下来，听财哥详详细细介绍情况，准备出庭应对材料。 财哥的商业秘密，自然不好随便透露，所以有些话讲一半，留一半，并没有全部交底给海燕。正因为如此，第一次，海燕在法庭上手忙脚乱，差一点儿出了大洋相。 从法院出来，海燕打电话邀请财哥到彼岸喝咖啡。 财哥一坐下来，海燕就真诚地问：“你真的信任我吗？” 财哥客气地回答：“我当然信任你。不信任你，我也不会请你帮忙。” 海燕直接开门见山说：“有些事，你并没有告诉我，今天在法庭上，我差一点儿就栽了。我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丑。” 财哥不好意思，故意问：“还有哪些事你不知道？我全部告诉你了啊，没有隐瞒什么啊。” 海燕语重心长地说：“人家说你跟刘大刚签订了开发权转让合同，那么，你就是真正的开发老板，你就要负责处理所有的事宜，你就要承担全部的法律和经济责任。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跟我，一定要实话实说。你瞒了我，我怎么帮助你去瞒法院和法官？你要把我当作你最亲近的人，最信任的人，跟我讲实话，我才能帮助你规避和推脱。你明白不？” 财哥笑道：“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５５ 财哥把自己所有的商业秘密，和盘托出，全部告诉了美女律师海燕。 海燕的精明能干和灵活变通，让财哥顺利过关，摆脱了各个部门的追究，也躲开了全体房主的威逼，而且以“受害人”的身份，赢得了所有人的谅解。 海燕指导财哥只讲三句话：“我是上当受骗，没有拿到一分钱工程款，被逼无奈只好卖房子抵减；前期手续不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开发老板，只是土木工程建筑承包商；后期通不过房屋验收，缺规划、报建、质监，办不下国土和房产手续，我自己也是受害人，自己住房也同样没有办。” 因为刘大刚没有在衡阳抛头露面，死无对证，所以，财哥成功脱身了。 一轮轮的辩解和申诉，一番番的解释和劝说，让财哥真正见识了海燕的能量。他从心里感觉到：这个女人，是自己非常需要的得力帮手。现在需要，将来更加需要。 财哥的克制能力，的确非同一般。说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海燕抱上床去，这是假话。很多次，他都有这种冲动，但都被自己克制住了。他欣赏海燕，他感激海燕，他需要海燕，海燕成了他必不可少的一根人生支柱。他明白：这是自己的贵人，是自己遭遇困境的活菩萨，相当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绝对不可亵渎，绝对不能玩弄。说客观一点：海燕是财哥的神明，保佑着财哥发财致富，平安顺利。说普通一点：海燕是财哥的红颜知己。一个与自己在精神上独立、灵魂上平等，并能够达成深刻共鸣的女性朋友。知己者，亲密、诚挚、默契，能够相互理解、相濡以沫的朋友。 同性知己尚且难求，红颜知己自然更是珍品中的珍品，更需要用心、用情维护。这样的红颜是冰雪着的，一旦被男人引为知己了，她就绝对会把距离掌握得很准，让自己永远一树花似的，在男人的想像里繁盛，总也开不尽。 通常情况下，老婆占有男人，情人分享男人，而红颜知己则是塑造男人。所以，红颜知己是男人的另一个魂灵，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在水一方，但却能感受到在生命里存在。浑身洋溢着亲和力、想像力，带来如沐春风的愉悦；能把所有的出发点都放在“为你着想”这个角度，本着理解，本着支持，也本着友谊的光光艳艳，宽容着你，亲密着你，实在是已把知己一词的内涵推上了出神入化的顶端。 能做红颜知己的必是女人中的精品。能拥有红颜知己的必是男人中的智者。 爱情太短，婚姻太闷，只有红颜知己才长久。因此，红颜知己才是旷世的绝代佳人。 自从财哥认识海燕以后，霞婆就慢慢发现了，财哥的心目中，海燕占据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凭借着女人天生的敏感，霞婆以为财哥和海燕，有一种暧昧的关系。其实，财哥和海燕一直清清白白，非常纯洁。 财哥的大女儿冬梅满月的时候，霞婆向最好的朋友吕风，吐露了自己的一丝担忧，恰恰促进了吕风走近财哥，让吕风把财哥哄上了床。 ５６ 按衡阳的规矩，小孩子满月，要做满月酒。这是一件大事。 冬梅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财哥就天天翻书，想给小孩起个好名字。俗话说：三天不起名，是个糊涂虫。财哥和霞婆，对腹中的小孩子，十分关爱，希望将来一代更比一代强，比自己更有出息。名字富含深刻的寓意，不仅是对个人命运“天机”的反映，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个人的命运。当然，在财哥这一代，就已经打破过去姓－辈－名的起名规则，不在名字中按班辈取名。祖先传下来的“先修隆奇恒，际盛玉溪洋”十个辈分，财哥是“际”字辈，自己的孩子应该是“盛”字辈。 衡阳习俗，一般在孩子出生三日后起名，有所谓“早起名，孩不成”之说。女孩常用花草或珍宝或其他美丽的事物为名称，如小花、小菊、小兰、小芳、小珍等，图个好兆头。虽然说“赖名好养活”，但财哥还是不愿意为女儿起个十分难听的怪名字。霞婆生产后第三天，财哥在沿江南路河边泰梓码头附近，找到一个小小的门店：“周易测名”。请求大师为自己的女儿起个好名字。生辰八字一报，大师左推右算，就写了“冬梅”二字。 财哥一看，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就有点不太满意。他问：“大师，还有更好的名字没？” 那个大师一听，十分不爽：“你懂不懂？名字要和生庚年月、时辰八字相配，要五行相生，命理相合，才能算好名字。” 财哥真的不懂，就不说话。 大师不得不多说几句：“冬梅，五行是火和木，笔画是５和１１，数理为１６。古书上说：厚重载德，安富尊荣，财官双美，功成名就。上上等大吉之名，跟你女儿非常相配。你这个女儿，将来比你更有出息。说句你不喜欢的话：长江后浪推前浪，晚年你要享这个女儿的福。老板啊，你好八字好命啊！” 财哥见大师这样说，就不再说什么。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还是谦虚地接受专家的意见比较好。冬梅长大后，曾经询问自己名字的来由，财哥就把这番来历告诉了她。后来冬梅高考进了北京城读大学，财哥十分庆幸，果然大师名字起得好！ 满月喊“弥月之喜”。满月之后，产妇不再“坐月子”，可以正常地行动，许多禁忌也可以解除了。坐月子期间，产妇绝对不能沾冷水。满月了，就可以生冷不忌。满月当天，产妇要吃七顿饭，不做事，还把扁担放在门槛上，产妇往上躺一会儿。正所谓：“满月七顿饭，到老腰不酸；满月睡扁担，到老腰不弯”。 满月时，小孩要剃满月头，囟门必须留足一寸见方的头发，以避灾消殃。剃过发后，理发师要把煮熟去壳的鸡蛋放在小孩子头上滚来滚去，认为可以吸去胎毒，不生疔疱。滚过的蛋，要扔给狗吃掉。用鸡蛋滚头时，理发师要讲好话：“一滚天长地久，二滚地久天长，三滚桃园结义，四滚四季发财，五滚五子登科，六滚六合同春，七滚七夕相配，八滚八抬大轿，九滚久久长寿，十滚前额到堂。我今滚完了，伢儿嘻嘻笑，光阴似箭快快长，日月如梭生得强，日后非是等闲郎，发富发贵永无疆。” 当然，衡阳习俗，好话要钱买。理发师讲了好话，家长就要打红包，多少随意。 凡是来吃满月酒的人，走的时候，主家都要发送红鸡蛋，还有铁关铺的烧饼，一般是五个，取“五子登科”之意。 霞婆送吕风走的时候，悄悄用手指着海燕：“你看到没？就是那个女律师，人蛮漂亮的，在我屋老公面前，讲话骚里骚气。我屋那个死鬼，对她言听计从。撞了鬼啊！我想直接讲，又没有证据，不好霸蛮讲。你哪天，帮我跟我屋老公，讲一讲，提醒一下，要他多注意影响。好不？” 吕风点点头：“有真凭实据冒？” 霞婆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你也看得到，是不是跟一般朋友不一样啊？” 吕风表情复杂地望望财哥，又看看美女律师海燕：“我改天，单独约财哥出去，好好帮你劝劝他啊！” 霞婆感激地说：“辛苦你啊！这样的事，只有找死铁帮忙。找别人呢，还开不了口哦。” 霞婆想不到，就是自己的疑心，把财哥主动送进了别人的怀抱。 ５７ 办了满月酒过后，外婆要把女儿和外孙女接回去，叫“请满月”。忌讳不请自己去。一般女孩儿是二十八天（还缺两天不到满月，意思是缺少男孩），男孩是三十天。由舅舅担着箩筐去接满月，箩筐里铺上干稻草、垫毯和被子，将小孩子放进去。一般在外婆家住六天，取六六大顺的意思。再由舅舅送回家。 特别有意思的是，进门前，外婆要拿烧火棍或铁火叉拦在门外，往小外孙屁股上作态打两下，才让进门，所谓：“小外孙，小外孙，别把鬼风带进门。火棍打干净，家孙外孙都发盛。” 霞婆带着冬梅回家的时候，外婆要送“满月担”，主要礼品有肉、鱼、鸡等食物和虎头帽、虎头鞋、披风等衣物。虎头帽和虎头鞋上，绣着一个“王”字，取虎的阳刚和威武之气，用来驱邪、延寿和祈福。临走前，外婆要偷偷丢一块饼干给狗吃，意思就是“外甥狗，外甥狗，吃了饭，他就走”，很搞笑。 话说霞婆满月后带着冬梅回了娘家，当天晚上，财哥就接到了吕风的电话：“财哥，你在哪里？” 财哥正百无聊赖：“没事啊。正准备上床看电视呢。” 吕风笑道：“霞婆没有在家，你跟哪个上床啊？”话外有话，颇有些挑逗的意味。 ５８ 财哥嘿嘿笑：“美女，你黄花妹仔，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啊！” 吕风纠正道：“莫喊我美女。现在，是人是鬼都喊美女。还是跟霞婆一样，你喊我死铁。” 财哥跟着霞婆的口气喊：“死铁，有事？” 吕风笑道：“没有大事。心情好烦躁的，想找人出去唱唱歌。看你有空没有？” 财哥谦虚：“死铁，你不晓得：我五音不全，是鸭公嗓子，唱歌会吓死人。你不怕啊？” 吕风恳求道：“财哥，求你出来唱首歌，又不是求你做别的事，还喊死铁，你都不愿意啊？” 财哥不好再拒绝：“我不熟啊。你说到哪里？” 吕风说：“我也不熟啊！好像，你以为我专门在外面唱歌一样呢！就到那个博多ＫＴＶ吧。我在门口等你哦。” 两个人开了个小包厢，你唱一首，我唱一首，边唱边喝啤酒。 终于唱累了，啤酒也灌得差不多了，财哥斜斜地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吕风一个人唱。 吕风特别有精神，一首接一首，非常投入，深情款款地往下唱。 财哥就在每首歌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死命地鼓掌，大声嚎叫：“好！”俨然就是吕风的啦啦队长，铁杆粉丝。 一直唱到晚上十二点钟，晚场结束了，服务生推门进来问：“老板，唱晚晚场不？” 财哥看着吕风。 吕风恍然大悟的样子：“到时间了？” 服务生点点头。 吕风摇头：“今天唱到这里。改天再来。” 财哥喊：“买单。多少钱？” 吕风抢着对服务生说：“我来。多少钱？” 财哥笑道：“衡阳男人，哪里有让女人买单的习惯？还是我来吧。” 吕风坚决地说：“我喊你出来的，肯定我来买单。我知道，你现在比我钱多，但是，这是规矩……” 财哥笑：“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我早就想感谢你，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总是你在帮助我们。霞婆说了好多次，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要打个大红包！”财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往服务生手里塞。 吕风一把从服务生手里抢过去，递给财哥：“哪里跟哪里啊！一码归一码。你莫乱搞。”她递张百元红钞票给服务生。 服务生手里捏着钱，并不出去，而是看着财哥。 财哥想往上站起来，想把自己手里的钱送出去。 吕风一把按住财哥的肩头：“你做什么啊！你有钱，也不是这样子花吧。听我的哦！再争，死铁，我跟你翻脸啊！”她转脸对服务生说，“给你了。你走啊！” 服务生慢慢转身朝外走。 财哥抓住吕风的手，想推开吕风，吕风反推，两个人在推推拉拉，吕风滑了一脚，整个人朝财哥的怀里倒了下来。 ５９ 吕风躺在财哥怀里，居然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财哥没有半点思想准备，任由吕风趴在自己身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股少女的体香，幽幽地钻进了鼻孔，充满了诱惑。财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跟霞婆上床了，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你困难时候最好的朋友！这是你老婆最死铁的亲人！你不能！你万万不能！ 财哥僵硬地坐着，心里翻江倒海：这是个陌生的女人该多好！ 财哥感觉吕风的身体在无声地抽搐，就轻声问：“死铁，你怎么啦？” 吕风没有回答，身体却更加厉害地抽搐起来。 财哥温柔地问：“死铁，你没事吧？” 吕风自己从财哥怀里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财哥看见，有泪水，从吕风的眼睛里流出来，挂着吕风的脸颊上，楚楚动人。 吕风轻轻地说：“你是一个好男人！” 财哥有点羞涩地嘿嘿笑着：“什么事伤心啊？” 吕风笑起来，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美丽：“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还哭？财哥不好反驳，就随着吕风的话，故意扯到旁边去：“今天晚上，我也很高兴！” “明天，陪我到南岳去烧香，好不？”吕风痴痴地望着财哥，“当天去，当天就回。不耽误你的正事。愿意不？” 财哥不由自主地回答：“我愿意。” ６０ 第二天，财哥真的陪着吕风，坐车去了南岳。 南岳衡山为五岳名山之一，主峰坐落在衡阳市境内，七十二群峰，重峦叠嶂，气势磅礴。素以“五岳独秀”、“宗教圣地”、“文明奥区”、“中华寿岳”著称于世。南岳衡山有四绝：祝融峰之高，藏经阁之秀，方广寺之深，水帘洞之奇。现为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全国文明风景旅游区示范点和国家ＡＡＡＡＡ级旅游区。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南岳菩萨“显远不显近”，千求千应，万求万灵。遇到麻烦的时候，诚心诚意到南岳烧香磕头，菩萨就会保佑自己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特别是做大生意的老板们，对南岳菩萨是非常信仰，每年春节的农历初一、十五等日期，有到寺院烧香礼拜、祈福求安的习惯。 烧香礼佛的真实意义在于表达对佛陀的尊敬、感谢与怀念，去染成净，奉献人生，觉悟人生，如此而行，自然福慧具足，心想事成，吉祥如意。佛经上讲：“佛氏门中，有求必应”。众生求财求福，先要舍财种福，布施是因，得财富是果；舍是因，得是果。舍得不二，所以，一个人的福报是自己修来的，不是佛菩萨施舍给你的。佛门常讲：“命由己造，福自己求”。 佛教内容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占卜预测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大量的占卜卦象记载和占卜方术。佛教中流传下来的有关占卜术，如甲骨卜、绳卜、线卜、骰子卜、飞禽走兽鸣声卜、数算、星算、命相“黑算”、地理风水观测、附体预测、历算等，种类名目甚多。 而南岳大庙里，最具体的，就是每个菩萨面前，都有一到两个甚至多个签筒，里面插放着许多支签。据说，非常灵验。 到南岳大庙烧香，一般到镇上商家买香，包括８把小香、拜香、鞭炮、神纸、香包，价格从１８块一套，到３８块、４８块、６８块、８８块……最高呢，上不封顶。 吕风虔诚地求了一签。哈哈哈，第四十九签，上签： 梧桐叶落秋将暮 行客归程去似云 谢得天公高着力 顺风航船载宝珍 解曰：心中取事，天必从之。营谋用事，尽可施为。此卦梧桐落叶之象，凡事先凶后吉也。 财哥问：“死铁，你求财，还是求姻缘？” 吕风笑而不答。 ６１ 衡阳土话讲：野花进房，家破人亡。 这边，财哥开开心心陪着吕风在南岳大庙求签烧香；那边，建筑工地上就出了大事。 财哥租用的个体户司机李老板１６Ｔ州产吊车，上午１１时２６分，吊车用起重臂副钩吊自制铁筐，筐内违章乘坐４名作业人员在１５ｍ高的柱头上进行操作平台及爬梯的搭设，当完成第二根柱子平台的搭设后，吊钩在降落过程中，约距地１２ｍ处突然发生小钩钩头脱落，导致自制铁筐及搭乘人员一同坠落，造成３人死亡，１人重伤。事后分析，吊车存在严重缺陷，属于故障车辆。其副钩压力轴承已经损坏，轴架和滚珠脱落。在吊装作业过程中，由于吊车副钩半圆卡块帽脱离半圆块，造成吊车副钩脱落，导致违章乘坐自制铁筐作业的人员伤亡，是这次事故的技术原因。 凡是搞过建筑工程的都知道：高处坠落、物体打击、触电、机械伤害和坍塌是建筑施工中最常发生的事故，约占建筑业总事故的９０％以上。 带班的打电话给财哥，一边讲，一边哭。 财哥越听越发毛，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一听完就破口大骂：“杂种东西，哪个安排吊车吊人的？”起重机械规程规定，严禁用起重机械吊人上下。 带班的哭着说：“我没有安排。根本没有人这样安排。他们做工的自己偷懒，不肯费力气架梯子，也不愿意花时间搭架子，不管我们的事。” “既然不管我们的事，那就找吊车司机李老板，要他负全部责任。”财哥想推卸责任，“你在做吗各？你当领班，你不管事？你当初怎么没有看见？你为哪样不制止？” 带班的不回答财哥的质问，而是着急地说：“老板啊，你在哪里？老板娘霞婆也不在屋里。现在，要赶紧送钱到医院去。医院里说，没有人交钱，就不抢救受重伤的人。” 财哥明白，再责怪带班的，也不起作用。现在，第一，是要赶紧抢救伤员；第二，迅速妥善处理死者。不然，事会闹大。财哥发指令：“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带钱赶过来。另外，赶快通知殡仪馆的人，把死人拖走。莫等死者家属来了，万一抢尸体闹事。” 财哥对吕风说：“工地上出事哒。我要马上回去处理。” 吕风见财哥的表情非常焦急，就点头：“快走！我们赶紧回去吧。” “先等一下，我要找个人。”财哥急忙打电话找美女律师海燕。 这是一起具有严重违法情节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 汽车起重机司机李老板不具备特种作业资格，未经特种作业安全生产培训，无证上岗作业。在此次吊装作业过程中，严重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在施工现场使用吊车载人作业，导致重大伤亡事故，对此次事故负直接责任，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汽车起重机车主，还是李老板，不具备起重吊装特种作业的基本安全资格和条件，违法承揽起重吊装工程。该设备未经当地有关部门安全检验，且存在严重故障。属非法租用不具备特种作业资格的人员操作汽车起重机。对此次事故负主要责任，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财哥在施工现场违章租用未经当地有关部门安全检验，且存在严重故障的设备；违章指挥作业人员乘坐汽车起重机吊笼高处作业；对此次事故负重要责任，应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后在美女律师海燕的斡旋下，由带班的人出面顶替财哥，承担了全部责任。 杨老板在施工过程中不进行监督管理，不进行安全检查，放任违章指挥和违章作业，对此次事故负主要管理责任，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在律师海燕的帮助下，杨老板也是安排手下的一个副总出面顶替，承担了全部责任。 事后，停止施工三天，财哥组织全体民工，认真学习《建筑法》、《安全生产法》和《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依法加强施工中的安全管理工作。并书面承诺：建立健全安全生产责任制，加强租用机械设备的审查和安全管理，杜绝不合格的设备设施进入施工现场。在施工过程中，加大监督检查力度，严肃查处违章指挥和违章作业。加强对从业人员的安全生产教育，增强从业人员的安全生产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 幸亏有海燕的指导和帮助，财哥在法律责任上，平安脱险。这是后话。 财哥当天一回到衡阳，首先遭遇的，并不是法律官司，而是死者家属的哭闹。 ６２ 财哥从南岳赶回衡阳城，本来要回乡下找霞婆要钱，再送到医院去。吕风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存折里，取了三万块钱给财哥，陪着一起送到医院里。这个命大的人，唯一生还的伤者，入院治疗２３天。最后，法医鉴定意见书结论为：１、此次损伤的伤残程度为二级；２、目前，伤者属大部分护理依赖；３、取内固定物的费用为７１００元至８６００元；４、后期治疗费为４８０００元左右。后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三十五条第二款、第一百零六条第一款、第一百一十九条、第一百三十一条之规定，判决：由财哥承担伤者的医疗费、鉴定费、检查费、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交通费、住宿费、住院期间生活补助费、残疾赔偿金、后期治疗费等合计１３８２４４元，并承担全部诉讼费用。这是后话。 当天，连中饭也没顾得上吃，吕风陪着财哥又赶到殡仪馆，嘱咐人员为三个死者化妆，买新衣新裤穿好……找公安局办死亡证明书。等死者亲属见面后，就尽快安排火化。 死者家属，一得到消息，陆陆续续都赶过来了。财哥要带班的，统一负责接待，安排住在离殡仪馆不远的立新开发区停车场旁边的招待所内。那时候，殡仪馆还没有搬迁，正在现在的平湖公园那个位置。 财哥赶过去和死者家属见面的时候，吕风还一直陪同着。 三个死者的亲属全围坐在招待所的大餐厅里，哭的哭，闹的闹，乱糟糟的。财哥和吕风一走进去，就有人大声喊叫：“老板来啦！老板来啦！”大家全部望着财哥，和财哥身边的吕风。 财哥准备了一条精白沙烟，由吕风拿着，财哥什么话都不说，见人散一根烟。 财哥的眼睛里，也有泪水，不断地流出来。 有一个中年妇女，走上前，一把拉紧吕风：“老板娘！我的老公啊，你死得好惨啊，你留下一家人，我们怎么办啊……” 吕风的眼睛里，也红红的，有泪水在打转转。她轻声安慰那个妇女：“已经是这样了，莫着急啊，莫急坏了身子啊……” 有一个男青年，一巴掌打掉财哥递给自己的烟，一拳打在财哥的胸口上：“你做老板的，赚大钱，发大财，就不管我们做工的死活！我屋老弟，连堂客都冒找，年纪轻轻的，就得你害死哒！老子今天搞死你！……”他冲过去，一把抓紧财哥的衣领，拳也来，脚也来，恨不得当场打死财哥。 吕风大喊一声：“要不得！”她甩开中年妇女，勇敢地猛冲过去，钻在财哥和那个人之间，双手死死拽紧对方的两只手，“你要讲道理啊！又不是和你老弟有冤仇，故意害死他！你怎么霸蛮不讲理啊，你要冷静……”对方的两只手动不得，两只脚一顿乱踢，全踢在吕风身上。 财哥挣扎几下，挣脱了男青年，敏捷地跳开几步，顺手捞了条凳子在手里，大喊了一声：“要打人丁官司是吧？”衡阳土话，打人丁官司，就是双方凭着人多，打群架。生死输赢，各安天命。 ６３ 带班的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抱紧那个男青年，拉开吕风。 吕风挡在财哥前面，义正词严地喊道：“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是，我们是来处理事故的，不是来吵架闹事的。虽然我是个女的，讲句大话，你们准备闹事的话，我们现在就走。想打架的，我马上喊几百人来，让你们好好打一架！” 财哥想不到，柔弱的吕风，在关键时刻，有如此大的勇气和胆魄！ 有人嘀嘀咕咕：“人命关天！人都死在你们工地啦，还要怎么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有人讲歪理，好像三个人就是财哥故意谋杀的一样。 也有人气愤地说：“死的不是你屋亲人，你当然冒脾气！” 财哥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你们伤心，我也难过！”财哥把凳子用力摔在脚下，提高了声音，变了脸，凶神恶煞地说，“但是，你们这样子搞，我不吹牛，我分分钟可以喊人来，大家干脆试一试，看看我有几斤几两！在衡阳，我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有一个老年人站出来，打圆场：“大家莫吵莫闹！”他转身对着财哥，“老板，你是做大生意的，你大人有大量，算哒。莫搞哒！” 那个男青年依旧不依不饶，恶七道八地骂：“你老板，有钱就了不起啊！老子人死啦，不要钱，要你赔命！” 财哥非常生气：“那你就过来试试！” ６４ 老年人劝解说：“我屋崽命短啊！我也气啊！”他对那个气鼓鼓的男青年说，“但是，年轻人，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开一点。”他又转身对财哥说，“老板啊，你别放在心上。哪个屋里死了人，都会痛心！骂你几句，算哒！打你两下，你也莫计较哒！” 男青年继续骂天骂地：“他老板，有钱就出色啊！有钱就可以不负责任啊！有钱，就不管做工的死活啊！大家都是一条命，冒得吗个了不起！我也要老板屋里死几个人，要老板倾家荡产，要老板和我们一样穷光蛋！反正老子准备拼命的，哪个都不怕！” 财哥冷冷地说：“那好啊！我不管啦！我走了！”财哥说完，转身就走。 老年人劝说：“老板啊，你千万莫走。有事好商量嘛！” 男青年大喊大叫：“看你能走到哪里去！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我不怕找不到你人！到你工地上去，到你屋里去。你就是躲到衡阳市哪个拐旮旯里，也会找你出来！你……” 财哥不理不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招待所。 吕风并没有跟出来。 财哥在殡仪馆，看见三个民工尸体的时候，是真的心疼！三条活生生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好可惜啊！虽然自己在建筑行业里，混了不止一年两年，看见过的意外事故也不止一起两起，但是，直接面对死者，亲自处理意外伤亡，却还是第一次。生命的确太脆弱啦！财哥心里那份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当着死者亲属的面，能够流出大量的泪水，的确是动了真情。他准备多赔偿一点，补偿一下死者的亲属。钱是人赚的，只要自己努力，将来还可以赚回来。他们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机会赚钱啦。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罪魁祸首，自己变成了别人穷追猛打的坏蛋。他心里，满是委屈，气愤填膺，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 ６５ 财哥没有注意吕风，并没有跟着自己出来。 他心里乱糟糟的，急于找个人，帮忙出出主意。 他打通了律师海燕的电话，约好在华天宾馆的茶楼见面。 财哥刚刚在茶楼坐下来，海燕就赶到了。 海燕见面就问：“怎么样？” 财哥把殡仪馆的事说了一遍，再把与民工死者亲属见面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怎么办啊？” 海燕胸有成竹：“闹事，是正常的。根据我的经验，对方无非是想多要一点赔偿。怕你不肯，就只有先大吵大闹，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就好狮子大开口。常规套路，都是这样的。还有故意打伤人的，闹得一塌糊涂，收不了场的。你莫怕！” 财哥苦笑：“怕，我倒是不怕。我又没有故意杀人，是意外工伤，反正是赔钱两个字。” 海燕善意地提醒财哥：“你最好先回避一下，委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代表你出面协商。轮到你要出面的时候，你要带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在身边，要注意自我保护。衡阳打流的蛮多，抢水饭吃的人，到处都是。不得不防！” 财哥点点头。 海燕想了一下，焦虑地说：“主管部门，马上也会来找你的。根据我的办案经验，你这件事，肯定要负刑事责任，要有人坐牢的。你现在要抽出时间和精力，安排好一个人出面顶替自己。其他方面，我来处理。这个顶替你的人，一定要可靠。” 财哥想不到，还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他惊讶地张开了嘴，奇怪地问：“还要我去坐牢啊？” 海燕点点头，严肃地说：“是的！” “凭什么啊？又不是我故意谋杀他们的！”财哥非常震惊和委屈，“何况，又不是我们安排和指挥的，是他们自己找死！” 海燕苦笑起来：“你讲这话，说明你不懂法律。有时间，你去看看法律书籍吧。” 财哥的头，肿得很大，很痛。 ６６ 财哥陪海燕在茶楼吃了份套餐饭，海燕就先告辞走了。 财哥打带班的手机，要他赶紧过来见面。 “老板啊，我哪里过得来啊！快打死人啦！你女朋友，到处是伤啊！公安局正在处理呢。”手机里声音很嘈杂。 财哥喃喃自问：“我女朋友？”哪个女朋友啊？哪里来的女朋友啊？他稀里糊涂，根本想不起来，会是哪一个。 带班的提醒：“就是和你先前一起来的那个女的。别人全以为是霞婆，是老板娘。” 财哥这才想起来，是吕风。 “怎么样啊？” “等一下再说。好乱的！”带班的急忙挂掉了。 财哥心里一急，就下楼打的，往招待所跑。在的士上，再次打带班的手机：“我正在过来。怎么样啊？” 带班的声音很急：“你千万别过来。我们快跑出来了。” 财哥说：“我打的来接你们。” 财哥在红湘路和船山路交界的口子上，碰见了吕风和带班的，两个人满身是血。 ６７ 原来，财哥走了以后，吕风并没有走。她想代表财哥，好好协商，争取尽快处理。 死者的亲属，个个以为吕风是老板娘，就自觉分成两派，一派喊打喊杀，不轻不重地动手打人；一派做和事佬，装模作样左挡右拦，劝吕风多赔点钱。 吕风喜欢别人误会，她就是老板娘。她软话也讲，恶话也讲，反正软硬两手都来。讲来讲去，双方总是讲不拢去。 带班的，看见吕风身上很多表皮伤，到处是血迹，就很恐慌，生怕再搞出人命官司，悄悄躲出去，打１１０报了警。 警察一进来，就激化了矛盾。死者亲属情绪更加激动，发一声喊，几十号人，把警察连推带打，赶了出去。还有几个警察的衣服，全都被扯得稀烂。 带班的，乘着混乱，拖着吕风，逃了出来。 带班的战战兢兢地说：“估计，明天他们会闹到工地上去。还有人，在打听你屋住在哪里。老板啊，今天，你就莫住自己屋里去。” 财哥陪着吕风和带班的两个人，到附二医院看急诊。 带班的没有多大的事，身上的血都是吕风的衣服上沾的，针也没打，拿点药就回工地去了。吕风受的全是表皮伤，主要是鼻子撞出了血，血洒在衣服上，表面上看着吓人，其实，也没有蛮严重。但是，财哥坚持着，要打点滴。吕风只好躺在观察室里，任由财哥忙来忙去。 财哥埋怨吕风：“我都走了，你怎么不跟着走呢？” “他们个个喊我老板娘，我舍不得走。”吕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我喜欢做老板娘。” 财哥摇头：“又不是好事！你也真是的！” 吕风笑道：“好事就给霞婆去做。我呢，专门帮你做坏事，要得不？” 财哥笑骂道：“你有病！” ６８ 财哥在附二医院急诊门诊的观察室里，陪着吕风呆了一夜。两眼熬得通红，满是血丝。 早上八点刚过，工地上带班的就打电话来，报告说：死者亲属们，聚集在工地上，准备闹事。 财哥着急地问：“报警了吗？” 带班的声音也很着急：“打了１１０。警察的意思，就是昨天出警的那帮警察，因为死了三个人，他们不好过多干预，最好是我们自己妥善处理。” 财哥骂道：“关键时刻，警察屁用也没有。” 带班的解释：“警察们昨天还是帮了忙，尽了很大的力，连他们昨天都挨了打，衣服都撕烂了几套。” 财哥问：“那他们就不管啦？” 带班的无可奈何：“他们不好霸蛮管。他们说：如果仅仅是死者亲属闹事，他们不管。” 财哥问：“有没有打流的在闹啊？” 带班的坚决地说：“有啊！死者亲属，到处找打流的。打流的按规矩，出场费一百块钱一天，计划喊拢五百个人，要把我们工地上的机械设备全部抢光，还准备喊小四轮货车来拖木材和架板。还在来人，一车一车的的士，全部是打流的，正在赶过来呢！” 财哥问：“有哪个认识打流的？” 带班的带着哭腔说：“我们规规矩矩做工的，哪个也不认识打流的啊！” 财哥骂道：“狗日的！那就搞啊！” 吕风关切地问：“死铁，我认识一个混黑的。他应该能摆平黑道上的事。” 财哥惊讶地问：“你怎么认识混黑的？” 吕风笑着说：“我们店子里，原来经常有小流氓来吵，是一个顾客，在我店子里洗头碰上了，出面打个招呼，就再也没有小痞子来闹事哒。” 财哥催促道：“哦。赶紧帮忙找找看，试试行不行？” ６９ 吕风找的人，正是豹子。 恰好豹子在衡阳，晚上唱了一夜的卡拉ＯＫ，正准备吃点早餐睡觉，马上带人就赶了过来。 吕风对财哥说：“我先带他们去工地。万一搞不定，你再想其他办法吧。” 财哥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这样的事，辛苦你出面。” 吕风很豪爽地说：“我们是死铁！我先试试，若是万一不行，你再……” 豹子在旁边，很自信地打包票：“老姐，放心！没有我们搞不定的事！” 财哥还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等我消息吧。”吕风随着豹子往外走，“你可以先找找公安局的朋友，找找白道的朋友，预备着。” 吕风跟着豹子几个人，赶到蒸水桥北边的工地时，眯子带着一帮子小老弟，正在悠闲地唱歌。唱的是衡阳话版的《黑社会的独白》： “如果墨黑（非常黑）才算黑社会 如果善良也算有罪 如果埋日（明天）冒得人交税 我要吗样才对（我该怎么才好）。 如果女几（女生）都几好（非常好）追 如果有钱我会早点睡 如果埋日（明天）冒得人作对 我还会不会醉。 就算几日（今天）过的潇洒 还怕埋日（明天）有干部追 一天到晚果烦燥事 呜呼哀哉（烦恼时的感叹） 你不晓得好累 你广我黑社会（你说我是黑社会）但是我觉得我冒罪（没有罪） 生活是果样果（这样的） 分不出错和对 有正当事我拼命做也无所谓。 你广我黑社会（你说我是黑社会）果不怪我果怪社会（这不怪我这怪社会） 势利老师有罪 电视剧也有罪 再来一生我也只是甲（是个）黑社会 社会氛围不对 如果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我会安分守纪。 如果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怕苦不怕累 吗果（什么）事我都肯做。 不想做黑社会， 我靠自己不靠社会， 赎回所有的罪， 从此不再喝醉， 摈弃一切我专心做点正当事， 不再做黑社会。 ……” 眯子一看见豹子，就主动打招呼：“兄弟啊，来了啊？” ７０ 豹子问：“在搞哪样？” 眯子笑嘻嘻地回答：“搞点业务。只要喊拢五百个人，就有五万块钱赚。你是哪个喊来的？” 豹子还没回答，眯子就大喊大叫：“老板啊，我朋友来哒，过来数的士钱啊！” 正是昨天闹事的男青年，他认识吕风，摇摇头：“搞错哒！这就是工地老板娘。我们就是要找她呢！” 眯子见这样，就哈哈大笑，急忙向豹子丢坨：“兄弟，我不挡你财路，你也莫挡我的。” 豹子问：“今天哪个在主事当家？” 眯子嘿嘿笑：“我啊，我！” 豹子拉着眯子，走到一边：“你想搞好大？” 眯子非常明白，点醒豹子：“兄弟，我是在搞业务。我不得乱搞的！是你什么人？” 豹子也明白了，就交底：“我老姐的死铁，要我来帮忙。” 眯子善意提醒：“听讲啊，这个老板蛮有钱，这个老板娘厉害。是你老姐？那就唱唱戏，两边搞，大家一起分哦。” 豹子问：“跟猪讲好价钱冒？”当然，豹子所说的“猪”就是花钱请自己出场的当事人。 “衡阳的规矩，出场费，每人一百块钱一天。我承认喊拢五百人，他出五万块。车费在外。大家都晓得。他敢不给我？”眯子得意洋洋地吹嘘，“我答应帮忙搞到底。” “那就好办。我要老姐，也按规矩办。”豹子点点头，“我只找你，不要再找别人吧？” “当然！”眯子很兴奋，“只找我。来的，都是我的朋友。” “那你先找老板搞钱。五万到位了，才能搞啊！”豹子重复一遍，“记得，对方给你钱啦，你再找我啊！先莫乱动啊！” 眯子点了头。 豹子回到吕风身边，低声说：“都是朋友，搞得定。你放心！” 吕风说：“怎么搞？” 豹子直接说：“要你死铁先准备五万块钱吧。他们出五万，我们也出五万，这个事，就和平解决。他们再加钱，我们也加。谁有钱，谁就是大哥哥。” 吕风吃了一惊：“要这么多啊？” ７１ 豹子陪着吕风，直接走进工地临时办公室，安安静静地等着眯子动手。 眯子开始对死者亲属开刀：“不管哪个来，今天，我们就是你们的马仔。你们喊打，我就带人打；你们喊杀，我就带人杀。反正，包你们满意。你们也看到，老板娘来了，她带的人，我们也认识。我讲清楚，只要我们动手，他们那边不会对着来，会乖乖地让开。在衡阳，敢跟我们做对的，还没有出生！”眯子信口开河，牛皮吹得绷响。“就是干部来，管他们是不是公安，照样砍！” 死者亲属们催促：“先搞啊！把工地搞乱，把东西拖走，我们全部不要，都归你们。” 眯子慢悠悠地说：“老板啊，人还没到齐。还只到了百把个。”他掏出一根香烟，“再说，开工之前，你们要先付出场费。懂不？我们最讲信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绝对不像干部，只管要钱，不管办事。我们的规矩，钱到就开工。钱准备好了不？” “钱不是问题！”有人回答。 还有人说：“先搞事，后付钱。” 眯子大声说：“等一下，一搞起来，公安局的，全部会来。我们搞完，我们就要跑路。先把钱发给我的朋友们，好走快一点！从来没有，搞完事，再找老板要钱的。这是衡阳的规矩。你们懂不？” “规矩也可以改嘛。”有人讲空话。 还有人不满地说：“事还没做，先就要钱，拿了钱不做，怎么办？” “讲起蛮厉害，可以飞得起，哪有先要钱的道理？”居然有人发牢骚。 眯子非常生气：“我们帮你们打打杀杀，连一点出场费，都不肯付，碰哒鬼啊！”他指着那个年青的男子，“是你当家，还是别人当家？你说话，算得数不？” “我可以百分之百做主！”他毫不含糊地回答，“你想怎么搞？” 眯子蛮霸蛮：“不是我想怎么搞，是我问你，还搞不搞？” “搞！”年青的男人非常坚决。 眯子又问：“现在搞，还是等下搞？” “现在搞，最好！”他有点犹豫不决，“等下搞，人多一点，容易搞大些。” 眯子干脆地说：“现在搞，现在就发钱，每人一百块。发了钱，就立即搞。”他丝毫不松口，“等一下搞，也是要先发钱。钱到位了，一切你来指挥，我来做。你想清楚！” “钱还在路上呢。”男青年有点羞怯，“不过，你们放开手脚搞，把东西全部搬走，统统归你们。我们不要。这也是钱啊！” 眯子来了脾气：“发你娘个乱话！我要这些机械设备，有屁用啊！我又不搞建筑工程，搬东西，我难花运费。总而言之，我们要活钱。要人民币，要现钞，有不有？” “我们想办法，马上凑。”男青年情绪激动，一副不计生死的样子，“只要你们搞得好，出场费加倍。” 的士还是一辆接一辆地过来，每辆车都坐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三十来岁的男青年。他们一下车，眯子就要死者亲属们过去付车费。 ７２ 到了两百多人的时候，眯子问：“还要不要来人？一定要来齐五百人不？就是你想要一千人，哪怕要一万人，我也可以调来！衡阳市的，哪个都认得我。”他停顿一下，“我只担心，来的人越多，出场费就越多，你们承担得起不？” 男青年有点动摇：“那就先不要喊人来哒。听你的，暂时，先就这么多人。应该可以搞得定吧？” “你想明白哒，再做决定。”眯子故意装谦虚，“你们下决心，我们就搞得定。” “没有决心，我们也不会找你们。肯定下了死决心，肯定要搞垮这个没良心的鬼老板。”男青年恨恨不休地说，“你们要下重手，要做死的搞，莫轻易放过他们啊！” 眯子催促：“那就快点发钱。发完钱，我们就动手。” 男青年开始发钱，每人一百块。 这一边，财哥的钱，也已经送过来了，吕风看了一眼，整整齐齐五沓百元大钞：五万块。 ７３ 眯子走进工地临时办公室时，豹子正在玩枪。眯子一眼就看出，是一支仿五四手枪，枪身上居然还被制造者们打上了“化隆制造”的ＬＯＧＯ。 俗话说，钱是英雄胆。但作为一个混黑的男人，枪的作用大概相当于他的一个肾。 长久以来，中国的民间造枪资源历经多次整合，最终形成了以西部青海化隆、广西合浦、贵州松桃为代表的几大“地下兵工厂”，其产品制造成本低，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近距离杀人，打上几发就扔掉。想多打也不行，质量不好远了打不准，打多了还炸膛。衡阳混黑的男人，都知道买枪的渠道和价格。没有一两支真枪，哪怕是仿造的，还真难在衡阳黑道上站稳脚跟。 眯子笑着说：“对方付了三百一十个人的出场费。三万一。”其实，眯子的兄弟只到了两百零四人，拿了两万零四百块。他故意多报点人数，显示自己的实力和能耐。 豹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了三沓百元大钞，丢给眯子。 眯子赶紧收起两万块，退回一万。“我不赚兄弟的钱。打个折。下次兄弟给个面子，就行啦！” “你带他们来吧。”豹子把一万又扔回办公桌抽屉里，轻轻地对吕风说，“老姐，你莫怕！” ７４ 眯子方方面面全安排好，就带着两百多号人，随着死者亲属，往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闯。 办公室里就只有吕风和豹子的五个兄弟。 “老板还没来？不是躲起我们吧？”带头的男青年冲着吕风大声嚷嚷，“老板娘，今天要给个说法。不然，蛇死麻拐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豹子几个人，围拢在吕风身边。 豹子冷冷地问：“哪个带头的？” 男青年非常激动：“我屋老弟死了，我带头。今天要多死几个人！” “你想吗样？”豹子依旧冷冷的，“还有哪个带头啊？” 男青年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呸豹子，手指指到豹子额头上，非常嚣张：“你莫和个老大样，十到百到问哪个带头。告诉你，就是我带头！我找老板，找老板娘，与你冒关系。你莫乱管闲事！” 豹子骂人：“我捅你屋娘！我就喜欢管闲事！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摆。老子，就要管！” 男青年挥拳就往豹子脸上打：“你敢骂我啊！老子好好教训你一下！” 豹子可不是善男信女，轻轻一摆头，避开，一拳冲出去，由下往上，黑虎掏心，重重地击打在男青年的胸口上。男青年到底不是靠打架混饭吃的，一下就被丢翻在地上。豹子掏出手枪，直对大家，喊道：“不怕死的，只管上来！”他朝门口开了一枪，子弹从大家的头顶飞出去。 豹子那几个兄弟，开始上演全武行，对男青年拳打脚踢。 眯子大喊几声：“有黑社会，有枪啊，要杀人啊！”他带头转身往外跑，“快跑啊！杀人啊！” 两百多个小混混，好像全部商量好一样，全部齐声大喊：“黑社会有枪啊，杀人啊，快跑啊！”大家个个跑飞快，丢下死者亲属们，不管不顾。 ７５ 衡阳打流的，个个是见高拜、见低踩的人，欺软怕硬。 何况，打流的搞业务，目的是搞钱，谁也不会白白拼命。 眯子钱已经到手，何况看见豹子有枪，自然是跑字加飞字，一走了之。 豹子几个人，顺手操起凳子、椅子，冲着死者亲属们大打出手。 凡是跑快了的，捡了条命。没反应过来的，走得慢的，都或多或少挨了几下。豹子一直拿枪指着，看谁敢反抗。手下几个兄弟，招招往要害部位打，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一样凶猛无比。 死者亲属们，根本就不是豹子这类人的对手，连像样的反抗也没有，纯粹就是挨打，还是挨打，不停地挨打。 短短的十几分钟，工地上人全跑光啦。 带头的男青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生命岌岌可危。 豹子陪着吕风，及时把他送进了附一医院。 吕风留下两万块钱，嘱咐医生们赶紧抢救，就随着豹子走出了医院。 ７６ 当然，带头的男青年很幸运，在医生们的努力下，住院近两个月，才病愈。所有的医疗费，全部由财哥承担。 他躺在医院里，再不敢喊打喊杀。他真正见识了，敢打敢杀敢拼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人问他：要不要报警？ 他极力摇头。 剩下来的谈判，非常顺利。 套用一句时髦的官方语言，就是：双方在十分友好、非常谅解的状况下，财哥委托律师海燕，按照国家有关工伤索赔的法律条款，进行非诉讼调解。海燕亲自或参与处理的工伤纠纷事务逾百件，其中不乏一些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案件，积累了丰富的实战和解决疑难复杂案件的经验。热情、高效、优质的法律服务是海燕律师一贯的宗旨。所以，她的调解非常成功，不仅很好地维护了财哥的合法权益，而且死者亲属个个满意，取得了积极的社会效果。 但是，吕风在这件事中，不自觉地背上了一个冤枉包袱。死者亲属们后来终于搞清楚，财哥的老婆是霞婆，而为财哥拼死拼命的女人，并非财哥的法定夫妻。既然如此，吕风肯定就是财哥的二奶：小老婆。死者亲属们悄悄传说：财哥的小老婆吕风，是个心狠手辣的女流氓，杀人不眨眼。等等等等，传得很快，衡阳市的人都知道了，只有霞婆不知道，财哥和吕风也并不知道。 第二章 １ 霞婆是财哥的管家婆。 财哥的生意越做越大，资金的流转非常频繁。 单纯的收入支出，每天记流水账，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招聘一个财务总监，霞婆生怕商业机密外泄，更怕自己的收入曝光。古人说：财不外露。这一点，霞婆牢牢记住的。 从娘家回来，等工伤死亡事件一平息，霞婆就在寻思着拜师学艺，好好学习一下财务知识。 恰好牛角巷的衡阳电大正在衡阳晚报上做广告，宣传开设财会培训班，招收财会学员。霞婆立即赶去报了名。每周一至周五晚上，霞婆就到牛角巷去上课。 不学不知道，学了吓一跳。霞婆一钻进去，就大开眼界，知道了很多新鲜东西。霞婆一学，就深深喜欢上了。她觉得，自己天生就适合搞财会。 财务不只是简单的记账工具。除了专门设计的财务管理工具和方法可直接应用于实际工作，而且，很多新知识，非常适合财哥学习和掌握，最好能实际应用。比如：财务是一个“大财务”的概念，涉及到企业上上下下。非财务高级管理人员如能掌握一定现代财务管理技能，利用财务信息提高企业经营管理决策水平，用财务的手段改善企业内部控制，则可以更好地增进企业的价值，提升管理绩效。 非财务人员运用财务工具，分析历史经营表现，预测未来经营策略，从而制定具有竞争优势的商业决策，既而创造价值。 …… 财会培训班老师，个个能说会道，跳出财务来看财务，将企业管理思路贯穿始终，讲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并紧密结合企业的实际运作，使培训生动、实用、有效。 所以，霞婆不止一次两次，劝说财哥和自己一起去上课，财哥每次都是嘻打哈笑：“堂客嘢，你学好就要得哒！你学了，就等于我也学了。你可以教我啊，可以帮我啊。你做好了，不就等于我做好一样？” 霞婆见劝说无效，就随财哥去。反正自己越学越有瘾。每天都不缺课，做作业也特别认真，比参加高考的学生还努力。 话分两头。自从吕风摆平了伤亡事故，吕风跟财哥的关系就进了一大步。只要没事，就主动跑到财哥家里来，或者送点衣服啊，小用品啊，给冬梅；或者帮忙指点保姆，怎么样照顾冬梅；甚至于还搞早教，非常热心冬梅的成长。当然，财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也是呆在家里，满心喜欢地看着吕风忙来忙去。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主人霞婆在自己家里的时间，除了睡觉，居然比吕风还少。 ２ 衡阳的市场经济，在某种意义上看，实际上就是人缘经济。 一个生意人，虽然不至于要八面玲珑，圆滑世故，但是，一定要是一个会交朋友，人缘很好的人。孤僻，思想不活跃、不开朗、喜欢独来独往，对于社交活动，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不愿意和人交往，这样的人或许能做一个哲学家、思想家，但绝不能当一个成功的商人。别人喜欢你，朋友跟你在一起感到轻松愉快，正确地待人接物，在朋友中有一定的威信，他们很信任你，生活比较丰富多彩而且充实，这是生意人起码的性格要件。容易交上新朋友，这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必要技能。 所以，财哥一天到晚，总是很忙。生意越红火，应酬就越多。吃饭啊，打牌啊，洗头洗脚洗桑拿啊，保健按摩啊，打保龄球啊，游泳啊，打乒乓球啊，唱歌吹牛啊，凡是别人会的喜欢的，财哥都要接触，都要跟着去混一混。 应酬场上，男人都是独来独往，大家装作全部放开了的模样，坦诚相待。 有人说男人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 所以，有很多场合，男人可以带女朋友参加，独独不能带老婆去狂欢。大家都不带老婆参加，临时找个陌生的女人抱一抱，甚至于摸一摸，放肆地放纵自己的欲望，暴露出男人的本色，这样大家才能真正做朋友。很多时候，并不是有共同优点的男人能成为好朋友，往往是有共同缺点，臭味相投的男人，才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正因为这样，吕风能多次跟着财哥，在外面花天酒地，纵情享受，而霞婆，却忙于学习，守在家里闭门不出。 “这是谁啊？”陌生人跟财哥交朋友，第一句话，就是指着吕风问，“不是你老婆吧？” 财哥哈哈一笑：“女朋友。” 既然是女朋友，那就没关系。大家该胡说八道就胡说，该搞点小动作就放心大胆搞吧。只要不是老婆，所有人都不会注意自己的老板形象和风度。 财哥有很多社交经验，总结出来就是：急事，慢慢的说；大事，清楚的说；小事，幽默的说；没把握的事，谨慎的说；伤害人的事，不能说；开心的事，看场合说；伤心的事，不要见人就说；别人的事，小心的说；现在的事，先做了再说。 ３ 衡阳人是最不怕死的，特别有血性，夏明翰是个典型。所以，衡阳的黑社会也赫赫有名。据说，香港和澳门那边，很多黑社会大佬，都是衡阳人。衡阳人在中缅边境，也是名声在外，吓得人死。 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涉黑犯罪案，几十名被告人当庭受审，这样的新闻时有耳闻，毫不稀奇。由于案件涉及人员多，案情复杂重大，开庭审理时间长达７、８天，这也司空见惯。衡阳市人民检察院一般以被告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聚众斗殴罪、抢劫罪、寻衅滋事罪、非法制造买卖枪支罪、敲诈勒索罪、行贿罪、非法采矿罪、串通投标罪、妨害公务罪、赌博罪、窝藏罪等几十项罪名向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光公安部督办的衡阳黑社会案件，就不止一两起。 “火车好坐，衡阳难过”，这句话全国有名，实在是名不虚传。 当然，出来混江湖，迟早总是要还的。佛教有句经典名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豹子和眯子两帮人，都被公安干警追得鸡飞狗跳，四处逃命。 中国虽然很大，但是，一旦名字真的上了通缉令，也的确无路可逃。就算能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还是要被公安干警抓回衡阳受审。 财哥做梦也想不到，黑社会案件居然会牵连到吕风。吕风在自己的店子里，被公安直接拷走了。 ４ 财哥一听到消息，就急忙向律师海燕咨询，才了解到：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一般刑事案件大致要经过３个阶段，即侦查阶段（公安机关）、审查起诉阶段（人民检察院）和审判阶段（人民法院）。 在侦查阶段，公安机关对于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可以刑事拘留。对于被拘留的人，应当在拘留后的２４小时以内进行讯问。犯罪嫌疑人在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后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请律师为其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受委托的律师有权向侦查机关了解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可以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向犯罪嫌疑人了解有关的案件情况。 公安机关对被拘留的人，认为需要逮捕的，应当在拘留后的三日以内，提请人民检察院审查批准。在特殊情况下，提请审查批准的时间可以延长一日至四日。对于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提请审查批准的时间可以延长至三十日。人民检察院应当自接到公安机关提请批准逮捕书后的七日以内，作出批准逮捕或者不批准逮捕的决定。人民检察院不批准逮捕的，公安机关应当在接到通知后立即释放，并且将执行情况及时通知人民检察院。对于需要继续侦查，并且符合取保候审、监视居住条件的，依法取保候审或者监视居住。 犯罪嫌疑人被逮捕的，聘请的律师可以为其申请取保候审。 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逮捕后的侦查羁押期限不得超过二个月。案情复杂、期限届满不能终结的案件，可以经上一级人民检察院批准延长一个月。 公安机关侦查终结的案件，应当做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并且写出起诉意见书，连同案卷材料、证据一并移送同级人民检察院审查决定。 财哥听律师说了半天，越听越复杂。 “怎么样才能把她弄出来？”财哥直通通地问海燕，“这可是我老婆的死铁，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既然是你老婆的死铁，你先要你老婆，送点吃的、用的东西到看守所去。”海燕乐观地说，“我有朋友在看守所呢，我找找人，要求把她放在和平监舍，莫关进暴力监子里去。只要人在里面不受皮肉之苦，其他都可以慢慢想办法。” “她怎么会是黑社会呢？”财哥百思不得其解，“她做点小生意，还混什么黑社会啊！” “是不是与你有关？”海燕分析道，“她帮你办过什么事不？” ５ 财哥苦笑着说：“你看我是黑社会吗？我规矩规矩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会和黑社会有瓜葛。我更不可能，要她帮我去干坏事吧？” 海燕笑一笑：“那你分析一下，会有什么事牵连到她呢？” 财哥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可能跟民工死亡赔偿的那次纠纷有关，但是，他犹豫了一阵，才吞吞吐吐地说：“是不是呀，就是那一次哦，民工死亡赔偿啊，她在工地上呢，打架送医院……” 海燕反复问：“那一次，你跟我说过，我知道。另外呢，还有不有？” 财哥没有十足把握，只好含含糊糊地推测：“她一个女人，连男朋友都没有，平时也没什么事跟人结怨，应该来说，不会再有。” “我先以律师身份了解一下，具体怎么回事，再商量吧。”海燕站起来，挥挥手，走了。 财哥赶紧要霞婆去衡阳市看守所探视吕风。 衡阳市看守所，刚刚经过改建，面貌一新。监室通透明亮、设施齐备。最大亮点是投入１７０余万元添置科技设备，提高技防水平，“武装”了一些高科技“尖板眼”产品。而且，看守所还在全省率先使用红外周界控制系统，只要有人进入院墙两米以内区域，红外感应系统就会自动在指挥控制中心报警，与视频探头、电网共同组成不可逾越的屏障。 霞婆带了很多东西，包括吃的、用的、穿的，几大包。但是，根本就进不去。而且明确告知：侦查阶段是保密的，在法院判决之前家属朋友都见不了，只有委托律师可以会见。 人不能见面，衣物还是可以送进去，钱也可以经过批准，直接登记在表上，由干警转交。看守所内有小商店，供犯罪嫌疑人用亲属上账的钱或劳动报酬购买日用品，学习用品，及部分食品，为避免有犯罪嫌疑人通过亲属传送物品的机会夹带现金、毒品、刀具、绳索等危险品或绝缘品，物品一般不准送。 霞婆还想写张字条送进去，当场就遭到了严厉拒绝。 看守所与监狱不一样。主要是未决犯和刑期在三年以下的已决犯。 监狱法规定的探监人员必须是直系亲属及配偶，必须带上身份证、户口本等能证明两人关系的材料办理接见手续，朋友也是不允许接见的。 霞婆回家后，对财哥苦着脸：“没见到。不准见。听说只有律师可以见。” “哦。”财哥对霞婆说：“还是麻烦海燕，请她去见见吧。” ６ 财哥和霞婆请海燕到太阳广场衡东土菜馆吃饭。 其实，衡东土菜就是那种根植本土、盛传于民间的家常土菜，那种用柴火烧就的农家菜。原料则取自当地农家用青草青菜喂就的鸡、鸭，还有猪等本地的农副特产。可谓都是吸衡山寿岳之精华，沐湘江洣水之灵气。衡东土菜突显绿色环保、乡间土味为特色，以香色俱佳、美味可口而蜚声衡阳。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一个物产造一方福。衡东土菜作为全国八大菜系之一——湘菜的重要分支，源远流长。清朝时期，衡东的三樟黄椒就因清脆可口、色味俱全，被赐为“贡椒”。如今，她既融入了博大精深的湘菜风格，更强烈地突显出鲜、辣、美、便的地方特性。 衡东土菜，有四样菜一定要吃。 石湾脆肚，又名三湘惊雷。主料为猪肚，副料就是黄辣椒。有诗吟道：回澜自古赛龙舟，得冠英豪聚酒楼；生肚茶油黄椒焖，香融嫩脆响神州。 杨桥麸子肉，又名东方红云。主料为五花猪肉，副料为糯米。有诗吟道：片片红云落玉盆，糯米麸子夹大荤；农家大嫂精心制，古楚传承到如今。 新塘削骨肉，又名夹缝生春。主料为削骨肉，副料则是青椒。有诗吟道：剔筋削骨烩青椒，酒焖油烧豆豉调；嗅得清香三分饱，原来美味夹缝刨。 草市豆腐，其又名洁身自好。主料就是豆腐，但它不是市面上机器加工而成的那种；副料简单而言，就是葱。亦有诗吟道：西施豆腐有奇传，质现声高撼八仙；嫩白琼浆添妙趣，原来草市隐灵泉。 另外，还有嫩炒红薯叶、水煮干马齿苋等，也非常可口，特别好吃。 三个人坐在小包厢里，海燕对霞婆说：“你这个死铁，很够意思。所有的事，她全部一个人，一肩挑起来啦。” 财哥关切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霞婆也很关注：“事到底有好大？” 海燕介绍说：“其实呢，这个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本来公安局是扫黑除恶，衡阳市抓了一大批混黑操社会的。那个豹子和眯子，也全抓进去了。你们上次工地上意外伤亡的纠纷，黑社会不是闹得蛮凶啊，眯子号称喊了三百多混混，拿了吕风两万块钱，豹子五个人拿了一万块。就这个事，干警说吕风买通黑社会，跟黑社会一起危害社会治安，霸蛮也算黑社会成员。” 霞婆分辨说：“我当时，正好带崽到娘屋里去啦。” 财哥很着急：“那这个事会越扯越宽，也会扯到我身上啊！” 海燕很赞赏的口气：“公安局的意思，你是个大老板，有钱啊！就是想牵连到你身上，要把你搞进去呢。这个吕风，真的很不错啊！全部帮你担当起来，不关你的事！” “哦。”霞婆庆幸地说，“这个死铁够朋友，将来要好好感谢她！” 财哥想一探究竟，刨根问底：“她怎么说的？” ７ 海燕首先叮嘱：“没有外人在这里，我详详细细告诉你们，千万莫到外面乱传。” 财哥和霞婆都点头。 “公安局办案的，都有很多套路。你莫看黑社会，平时蛮嚣张，天老大，几老二。一进看守所，一哄一吓，再一打，都是乖乖地招供。古话说：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再厉害的角色，只要被干警捉进去，都会老老实实。他们办案的有一套口腔：你讲的我们不清楚，还有我们掌握了的，还没讲。挤牙膏样，一点一点，全部挤出来，干干净净。另一个，鼓励检举揭发，立功受奖。只要你检举别人，你就有功，可以减免处罚，可以从轻处理。当然，恶人要靠恶人磨。特别死硬分子，丢进暴力监舍，由牢头狱霸去折磨，打得半死不活，自然也就招了。”海燕的声音很轻，但是，财哥和霞婆却感到阵阵阴风，透彻骨髓，十分恐惧。 海燕钦佩地表扬吕风：“你们的死铁，随便怎么搬，就是一句话：与她无关。她解释：她是找你们夫妇要债的，你们曾经借过她的钱。是不是？”海燕望着霞婆，见霞婆点头，接着往下说，“她来要债的时候，死者亲属误会她是老板娘，还替你们挨打受骂。第二天，她去工地上找你们夫妇要钱，还找你们赔偿医药费，碰上了黑社会的人在闹事。她根本不认识眯子。豹子是她店里的顾客，见面认得。她没有给一分钱，付给眯子。你们俩没在现场，也没付一分钱给眯子。与她、与你们都没有任何关系。豹子拿了一万块钱，是在工地的办公室抽屉里翻出来的，是工程材料款，既不是她吕风的钱，也不是你们有意买通黑社会，更不是领导和组织黑社会，是工地上场面混乱，他们自己找出来，偷偷拿走的。” 财哥和霞婆松了一大口气。 “吕风，真正的刘胡兰啊！”海燕感叹道，“这个女人蛮老道！看不出啊！” 霞婆问：“怎么办呢？” 财哥还是那句话：“怎么样想办法，搞她出来？” ８ 海燕沉吟了一下，慢慢说：“有两种办法：第一呢，等案件全部侦查完结，的确吕风顶死了，可以无罪释放。不是大家常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吗？耐心等。第二呢，等办案的干警调查当时当事被打伤的男青年，若他不咬住吕风不放的话，可以活动一下，争取担保释放，就是取保候审。” 财哥很惊讶：“还要调查那个被打伤住院的人？” 海燕分析：“因为，很多人指证，是他花钱请眯子闹事。估计，他不敢把事态闹大，他只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话，事情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何况，他并不知道吕风给了眯子两万块钱。耐心等一等，就会出结果的。” 霞婆询问：“什么叫取保候审？” “取保候审，是指在刑事诉讼过程中，由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或者法律规定的其他有关人员提出申请，经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同意后，责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出保证人或者交纳保证金，保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逃避或妨碍侦查、起诉和审判，并随传随到的一种强制方法。”海燕的回答非常专业，不愧是律师。 财哥认真听海燕继续往下说：“根据刑事诉讼法第５１条的规定，取保候审在一般情况下，适用于可能判处管制、拘役或者独立适用附加刑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或者虽然可能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但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 霞婆也蛮认真地听：“另外，刑事诉讼法第６０条、第６５条、第６９条、第７４条和第７５条，以及《公安部规定》、《检察院规则》《法院解释》，又对一些特殊情况下的取保候审问题作了规定，这些特殊情况是：１．应当逮捕，但患有严重疾病的，可以取保候审。２．应当逮捕，但正在怀孕、哺乳自己不满一周岁的婴儿的妇女，可以取保候审。３．对拘留的犯罪嫌疑人，证据不符合逮捕条件的，公安机关可以决定取保候审。４．提请逮捕后，检察机关不批准逮捕，需要复议、复核的，公安机关可以决定取保候审。５．移送起诉后，检察机关决定不起诉，需要复议、复核的，公安机关可以决定取保候审。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羁押的案件，不能在刑事诉讼法规定的侦查期限内、审查起诉期限内、一审和二审期限内办结，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以取保候审。７．持有有效护照和有效出入境证件，可能出境逃避侦查，但不需要逮捕的，可以取保候审。” 财哥问：“取保候审，并不等于结案，是不？” 海燕笑一笑：“争取按第三条取保释放，就等于是不了了之，也就是结案。” 霞婆也笑：“法律真复杂！” 财哥感叹：“律师，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记忆力，一定要超群，像海燕这样厉害才行。” 海燕谦虚地说：“你莫乱表扬我。”她举起饮料杯，“来，干杯！” 财哥连忙说：“先吃东西，等下再说。海燕，干！” 霞婆用饮料杯和海燕碰了一下，真诚地说：“律师啊，辛苦你！” ９ 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吕风发艺的旁边，新开了一家“美丽发艺”，老板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堂客。 在衡阳，美容美发做得最早的，是王美秀。后来，她专门成立了王美秀美容美发学校。学校设有对外营业的美容美发实习部２个，有国内一流的高中级美容美发师和实习带教教师近２０多名。传授能随新潮流变化而变化。教学、教材以及教学方法已基本与国际水准接轨。多年来向全国各地输送４０００多名高、中、初级美容、理发、发型晚妆及推拿按摩师等专业人才。 一般衡阳人开正规的美容美发店，都要到她的学校去招人。美丽发艺当然也找上门去，可惜去晚了，当年的学生早就被预订走了。无可奈何之下，美丽发艺老板，就做了块大大的广告牌，宣称：美丽发艺由原新天伦与德国威娜公司强强联手组建成立的一家专业的剪、烫、染、洗、护、美发沙龙，大量招聘美发师，助理技师，泰式洗头技师。要求工作半年以上，勾通能力强，亲和力佳，吃苦耐劳，能说会道，积极性强。月薪１０００－５０００元。 同行是冤家。衡阳人最善于搞内斗，拆台子，专业术语是“挖墙脚”。 这边吕风恰好关进了看守所，那边“美丽发艺”就借机大肆宣传：那个吕风啊，是个靠偷人卖淫发家的拐婆，被公安局扫黄捉进去哒，听说还第三者插足，破坏别人美满家庭，是个不要脸的“二奶”，还渋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诸如此类，耸人听闻。 反正，损人不利己，这样的事，不做白不做。衡阳绝大多数小老板们，最喜欢做这种事。我生意不好，别人也不见得就好。比我好的，都不是好人。 虽然，没有几个员工跑到美丽发艺去应聘，但是，吕风不在，没人管理，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１０ 海燕的确精明能干，在她的斡旋下，吕风终于被担保释放了。 财哥和霞婆，一起到看守所去接吕风出来，直接就到华天大酒店开了个豪华套房。霞婆特意在人民路精品店里，为吕风从里到外，买了两身新衣。按衡阳的风俗，从牢房里带出来的衣裤，全部扔进了垃圾堆，一样都不要。 等吕风洗完澡，换好衣，财哥和霞婆，还有海燕，四个人开一辆车，一起去九观桥吃血鸭。 九观桥坐落在衡山县店门镇境内，九观桥水库又叫九观湖，是１９７６年截湘江支流百港水系而筑成的人工湖。湖水面积为３８．９３平方公里，库容为２８８０万立方米，灌溉面积为９．５万亩，是衡山县境内最大的水库。经过多年建设，已开发成集灌溉、发电、旅游休闲为一体的综合景区。 九观湖水系源自于南岳七十二峰的岣嵝峰和白石峰，水质清澈透明，纯净无污染。登临坝顶，静里观湖，九观湖湖平如镜，山水相映，清风拂面，花香沁心，侧耳静听，鸟语啾鸣；乘上游艇，动中观湖，湖面波光涟涟，湖水清澈碧绿，鱼儿翱游水中；湖面观山，九观湖群山环绕，山峦起伏，连绵不断，山上苍松翠竹，四季常青，山花野果，四季不绝，飞禽走兽，繁衍自栖。乍看前方，船到尽头，似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然而山环水转之后，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挂瀑布高悬山崖。 衡阳人都知道，九观桥的血鸭味道一绝，与祁东的叫花鸡齐名，相对于衡阳的四大名小吃：进步巷的臭豆腐，汽车公司的烧烤，红旗的筒子骨头粉，江东的凉粉，名声震天响。当然，还有石鼓对面小巷的腊鸡腊鱼，解放路口的好再来，正源粥铺的稀饭和凉菜，市府路口的熟菜，还有外婆桥门口的芝蔴田螺，也名气蛮大。 四个人在九观桥的一家农家餐厅里坐下来，霞婆真诚地对吕风说：“连累你了！谢谢你啊！” “莫客气！”吕风笑道，“我们是死铁！” 财哥痴痴地望着吕风，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海燕对店老板招手：“老板啊，拿副字牌来，六胡抢。” １１ 饭后，霞婆陪着吕风，边走边讲，到外面散步去了。可能是霞婆想打听吕风在看守所的事，故意避开了财哥和海燕。 海燕和财哥两个人，斜躺在长长的竹椅上，漫无边际地闲聊。 “没事的时候，你忙什么呢？”财哥随便问，“也不见你出来耍啊！” 海燕笑道：“耍什么？” “比如，唱歌啊，洗脚啊，洗头啊，美容啊，这些活动还是蛮好耍的。”财哥建议，“下次请你，一起出来耍啊，要得不？” 海燕笑道：“在衡阳城里，天天都是这些节目，我都耍腻哒。我还是喜欢，就这样子，到空气新鲜的地方，安安静静休息一下，蛮舒服！” “我也喜欢，躲到偏僻的地方，清清静静。”财哥附和道，“那我们下次到岐山去？” “好啊！”海燕蛮开心的样子，“反正也不远，有事马上可以赶回去。” “你喜欢唱歌不？”财哥问，“喝酒怎么样？” 衡阳的酒吧迪厅非常暧昧，ｈｉｇｈ声十足。调情、看球、游戏、打ｈｉｇｈ的乐队、酒精和在嗨包打Ｋ、区麻古摇头，样样不缺。 “哎呀，你做好事！”海燕夸张地叫道，“我最烦的，就是这些吵死人的地方。乱糟糟的。你喜欢衡阳不？” 财哥笑道：“我蛮喜欢。衡阳美女产量高，质量好，在街上走，三步一个巩莉，五步一个张曼玉。这是水土养人呐。” 海燕大笑，骂道：“想不到，你还蛮色啊！你怕是色鬼投的胎！” 财哥哈哈大笑：“男人不色，冒得道德。” 海燕道：“从内心来讲，我不蛮喜欢衡阳。衡阳话，好难听，土死哒！” 财哥争辩：“哪个广衡阳话难懂又难听，那是冒听出几甲味。听惯哒，会觉得衡阳话实在有气势。骂一句：你甲死板婆拐！听起人想死，又想笑。”财哥又大笑起来。 海燕跟着笑了一阵，点点头说：“衡阳的六胡抢，还有三打哈，我比较喜欢。反而是麻将，我冒半点兴趣。” 财哥提议：“来，来，来。我们俩，掐大二。衡阳人发明的字牌，是一门高深玄妙的技艺。” 海燕笑：“要打钱。有点点刺激。省哒你耍赖。” 财哥亲热地喊道：“海燕啊，我不是耍赖的人唦！” 恰好霞婆和吕风这个时候回来，见财哥和海燕有讲有笑，特别亲近，霞婆的脸上，有一丝不快，飞快地闪过。 １２ 爱情是最自私的，特别是婚姻，更是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海啸或大地震。 嫉妒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心理，包括焦虑、恐惧、悲哀、猜疑、羞耻、自咎、消沉、憎恶、敌意、怨恨、报复等不愉快的情绪。 霞婆看见财哥和海燕有说有笑，心里非常嫉妒。 俗语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财哥与海燕并没有暧昧关系，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大光明的，所以，虽然察觉了霞婆眼睛里的不快，却并没有收敛自己轻松愉快的态度。 海燕主动与霞婆打招呼：“到哪里耍去了？” 吕风抢过话头：“随便走一走，看一看。” 女人的敏感，生来就有，海燕也似乎感觉到了霞婆对自己的不满情绪。 要想解脱被人嫉妒的苦恼，最根本的是：自己的胸襟要宽，气量要大，不去斤斤计较别人的一言一语，仍旧保持坦诚的态度与人相处，即使是嫉妒自己的人，也不必疏远，也许别人的嫉妒也就随之瓦解。 所以，海燕并不理睬吕风，还是对霞婆说：“没事，继续来搞六胡抢啊。” 据衡阳名人九戒网友多年潜心研究，六胡抢就是玩字牌，终于发现：“字牌，长方纸质，源自圣人，其像法地。从一到十，为先天数。字分大小，暗合阴阳；每字四张，妙合四象。大小八张，八卦之象。共八十张，寓四季大发之意。六胡抢为四人同玩，四人可以是朋友、熟人、关系户，但上了桌就是牌友。这就和网络一样，不管你现实中是何身份，上了网就称作网友。网友和牌友都是虚拟身份，所以不再有朋友的含义。尤其是牌友，其实就是对手。一对三，没有扑克桥牌的搭档和三打哈的临时联盟，推崇的是各自为战，单打独斗，勾心斗角，以邻为壑。”原文照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来衡阳找著名的六胡抢大师九戒一决高下。 霞婆故意做对：“六胡抢，冒点味！我喜欢三打哈。” 海燕见风转舵：“其实，我也最喜欢三打哈。” 财哥不识趣，居然凑热闹，亲热地说：“海燕，我跟你一样，也最喜欢三打哈。” 霞婆意味深长地望了财哥一眼。 吕风装作毫无心机的样子，对财哥拍掌大笑：“死铁，我也跟你一样，也最喜欢三打哈！” 海燕对店子里的服务员大喊：“老板啊，拿两副扑克来，三打哈。” 三打哈扑克牌游戏起源于衡阳，现逐步流传到全国各地，刚开始叫“三打一”。打法类似升级，两副扑克牌，去掉３、４，始终打７。王、２、７是常主，８张底牌。游戏由四人参与，其中一人为庄家，其余三人为闲家。闲家抓分（５、１０、Ｋ），共同对抗庄家。但搭档不是固定的，而且是三对一，因而它在保持“升级”的竞争性的同时，既加强了挑战性又减少了牌友之间不必要的对抗性。玩起来既刺激又趣味横生。有一句经典名言，流传很广：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三打哈，三打哈的高手都集中在衡阳。 衡阳人，男女老幼，人人都会三打哈。基本上可以说，不会玩三打哈的，肯定不是衡阳人。 霞婆一语双关：“我倒要看看，今天哪个最哈！” １３ 财哥的手气不是一般的差，而是特别特别的差。 三打哈是二十个流动，三十八个主。每一盘，财哥都只有两三个流动，五六个主。难得有两对牌。 衡阳流传三句话：当官靠后台，发财靠乱来，打牌靠底牌。 财哥只有拼死一搏，大胆喊分，争取打庄买底。 偏偏是越喊越没有，没有一次底牌是凑手上的牌。底牌来的，全都是反手牌。有一两次，主牌副牌都凑得好，但是，第一手出Ａ，就遭遇霞婆清缺一门，直接主杀，转了弯，变成了倒光。还有就是第一把出连对正七副七调主，霞婆居然有大王小鬼连对，直接抓光主牌五十分，小光。 霞婆、海燕、吕风，三个人轮流赢钱，腐朽化为神奇。只有财哥一个人，神奇化为腐朽，输得不亦乐乎。 “鬼来哒，鬼来哒！”财哥连声高呼，“今天硬是背时！” “哈”在衡阳方言里，是“蠢”的意思。“三打哈”的意思，就是三个聪明人打一个蠢人了。 反过来看呢，湖南名作家何立伟就高度概括过：俗话说“好汉难敌三把手”，一打三那可是好汉敌了六把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输了有悲剧的震撼，赢了有喜剧的精彩。 “三个人打一扎哈宝。”霞婆笑着骂财哥，“老鬼东西，你本来就哈，三打哈肯定就是打你！”霞婆成心跟财哥作对，牌再好也不叫庄，永远是池边的“看鸭客”。 海燕赢得心花怒放：“我也难得有这样好的手气！舒服！盘盘都赢，还是最开心！”海燕一直很稳，牌好才叫庄，牌不好则稳坐钓鱼台打飞机。 吕风也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满身乱颤，特别开心：“死铁，你是看我刚刚出来，故意让我，逗我开心吧！”吕风不一样，杂牌好也叫庄，主牌不好也叫庄，总在跟财哥抢“包庄打”。有几盘，居然喊到五分，都打赢了，还打了清光。 虽然财哥口头上，说不高兴。其实，内心里，还是蛮愉快。特别是他看见吕风，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根本不像刚出牢房的人，灰头土脸，闷闷不乐，就觉得来九观桥，值！ １４ 晚饭后，四个人开车回到衡阳。 财哥送海燕回家，霞婆陪吕风回到宾馆房间里。 霞婆坐在沙发上，问吕风：“死铁，你感觉我屋死鬼，跟那个律师，有一腿冒？” 吕风笑而不答。 霞婆是急性子：“你说话啊！” “律师人蛮好啊！”吕风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次，多亏律师帮忙，我才能够平安出来呢！” “一码归一码。你莫乱扯。”霞婆认真地望着吕风，“你不觉得，我屋那个死鬼，特别跟律师亲近些？我最受不了那句话：海燕，我跟你一样，也最喜欢三打哈。”霞婆模仿财哥说话的口气，惟妙惟肖，“我呸！想起就呕！” 吕风嘻嘻笑起来：“你现在心眼蛮小啊！连这个也计较哇？” “算哒，算哒！”霞婆挥挥手，“莫讲这些烦躁事！” 吕风试探着说：“要不，等一下，你先走，我帮你单独问问财哥，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好不？” 霞婆放心地说：“那好。你帮我多劝劝他。莫贪心不足，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千万莫花花肠子花花心，花花老公冒良心。” 吕风笑一笑：“你先走吧。等一下，他肯定会来这里接你。我试试看。” “我还要上课。”霞婆站起来，“我先走啊！” 霞婆走后不久，财哥真的来了，见霞婆不在，就问：“我屋美女呢，走哪里去哒？” “不晓得。应该马上就会来吧。”吕风故意装癫，“你坐下来。等一等吧。” “委屈你哒！”财哥真诚地说，“死铁，对不起啊！” 吕风笑道：“既然是死铁，就莫讲这话。律师蛮不错！她帮了大忙。”吕风故意把话题往海燕身上扯，“要不是她指点，尽心尽力帮忙，我还不晓得，哪时候可以出牢门。” 财哥诚挚地说：“海燕的确不错！” 吕风借机问道：“你一口一个海燕，喊得蛮亲密，你不怕别个，特别是你老婆误会啊？” 财哥感觉好笑：“误会？” “我担心，霞婆会吃醋，怀疑你跟律师有名堂呢！”吕风旁敲侧击，“你们俩太亲热哒，也怪不得别人会有想法。我都觉得你们，有……” 财哥哈哈大笑：“鬼都笑出尿！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也太搞笑了吧？” “你真的，不喜欢律师？”吕风认真地问，眼睛盯着财哥，一眨也不眨。“你敢赌咒？” １５ 财哥笑道：“还赌什么咒啊！” 吕风也笑：“你不敢，就不敢！” “我不敢？”财哥高声说，“我呀，拳头上站得人，胳膊上跑得马，敢做就敢当。” 吕风步步紧逼：“你不喜欢？讲良心话，不准讲假话。硬要赌咒，才算数。” “海燕，人蛮好，我喜欢啊！但是，”财哥分辨，“我只是欣赏她能干，喜欢她精明，并没有其他意思在里头。” “律师不是美女？不漂亮啊？”吕风追问到底，“我就不信，你没有想法。哄鬼哦！” 财哥激动地说：“我跟律师海燕，若有其他想法，有其他名堂，我赌咒：出门得汽车撞死！” 吕风心里甜丝丝的，口里却说：“我又不是你老婆，你在我面前赌咒，有什么意思？！要发誓，回屋里，对你屋霞婆去讲。莫跟我讲。好像，我是你什么人，跟你有蛮大关系一样。” 财哥嘿嘿笑，心里也想：平白无故，跟吕风赌咒发誓，搞错哒吧。 “是你要我赌咒，我才赌的。”财哥也感觉有点尴尬，“我平时，从不赌咒的。” 吕风边笑边骂：“你怕有点哈！我要你赌咒，你就赌咒，我要你去死，你去不去？” １６ 财哥正想回答，有人在敲门。 吕风走两步，打开门，是霞婆站在门外。“今天晚上，老师生病，不上课。我回来哒。” “我正在看戏呢！”吕风笑呵呵地对霞婆说，“你屋的老公，在赌咒发誓呢！” 霞婆问：“发誓啊？发神经吧？” 财哥勾着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皮鞋。 吕风越笑越开心：“死铁啊，你老公蛮搞笑啊。说：若是喜欢律师，出门得汽车撞死！” 霞婆也笑了，诅咒道：“若真的喜欢律师，怕真的要得汽车撞死！” 吕风笑了一阵，故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我看财哥，对律师蛮好，一口一个海燕，亲热死哒！我看不过眼，特地帮你问一问，是不是财哥喜欢律师，想包个二奶，或者想请律师，做小蜜啊……” 财哥打断吕风：“纯粹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啊……” 霞婆认真地看着财哥：“人啊，那说不定。鬼晓得，你是哪种人呢。” 吕风见气氛有点紧张，就赶紧转换话题，问霞婆：“你天天上课，也学到什么真本事冒？” 霞婆神秘地说：“总要学一点。告诉你，死铁啊，我想学炒股。” 吕风大出意外：“炒股？” 那时候，炒股还是新鲜事物，只有少数人在玩。 炒股就是买卖股票，靠做股票生意牟利。炒股的核心内容就是通过证券市场的买入与卖出之间的股价差额，实现套利。股价的涨跌根据市场行情的波动而变化，之所以股价的波动经常出现差异化特征，源于资金的关注情况，资金大量涌入则股价涨，资金大量流出则股价跌。 财哥看着霞婆，没有表态。 吕风问：“怎么炒？” 霞婆张口结舌，愣了一下，解释：“三言两语，讲不清白。我老师、同学，都在炒股。反正，很赚钱哦！” 财哥小声地反对：“炒股就是赌博。我最不喜欢赌博。” 霞婆呸财哥：“你又不读书，屁事都不懂。不关你的事，莫乱发言。”霞婆边呸边笑，不像在骂人，更像在打情骂俏，调口味。 吕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嘻嘻笑：“死铁，还是你厉害！老公，就是要好好管，管紧一点，不准乱说乱动。要和管坏分子一样，严加看管。” 财哥主动向霞婆认输：“好！你老大，我老满。我不管，总可以吧。”他对吕风笑，“你将来嫁人，莫这样管老公啊。我好难受，想死啊！” 吕风也笑：“我就要向死铁学，也要好好管老公。现在，哪个男人自觉啊，都不听话。要就不管，要就管死！” 财哥感叹一声，表扬自己：“衡阳男人，十个有九个怕老婆。我就是最不怕的那一个。” 吕风和霞婆异口同声地喊：“你要脸！” １７ 财哥和霞婆开车回家。 霞婆问财哥：“我想感谢一下吕风，你看怎么做，比较好？” 财哥反问：“你想怎么办？” 霞婆沉思默想了一阵：“没想好。但是，一定要好好感谢一次。” 财哥也跟着说：“是要好好感谢一次。”财哥犹豫不决，“我也没有主意。到时候，再说吧。” 霞婆没头没尾，突然间一拍大腿，笑道：“赶快找个好男人，帮她找个好老公，要得不？” 财哥哈哈大笑：“哪里有好男人？报恩，就是把别人嫁出去？真亏你想得到！” 霞婆反驳说：“吕风年龄也老大不小哒，跟我们差不多，早就应该出嫁啦。有个男人给她管，她会旺夫益子，有福享。” 财哥问：“有合适人选不？” 霞婆叹口气：“哪里有！” 财哥也叹气：“夫妻，是缘分。有天意。” “吕风人漂亮，又能干，心气比我高，眼光也蛮高。不像我，随便找个哈驼，就嫁啦。”霞婆对财哥说，“你是走了狗屎运，讨了我做老婆。” 财哥嘿嘿笑，自我表扬：“你是走了桃花运，找我做老公。” 霞婆甜蜜地责怪：“你脸厚！” １８ 第二天，财哥正在工地上，忙不过来，吕风的电话打了进来：“死铁，你在忙吗？” 财哥回答：“有点事。” 吕风问：“在哪里？” “工地上。”财哥转弯，“正准备出去，跟钢材老板去喝茶。” 吕风笑着说：“你倒好，有茶喝，就不管我哒？我和一个孤儿样，没人管，没人疼，想跟着你去混，你愿意不？” “有美女相伴，是好事啊！你没事做？”财哥提醒，“你好久没在家，店子是哪个在管，生意兴隆不？” 吕风欢快地说：“快说，你们到哪里。我自己过来，不劳驾你来接哒。” 财哥问身边的钢材老板：“你定在哪里喝茶？我有个女朋友，要过来耍。” “到雁城宾馆一楼茶厅吧。”钢材老板暧昧地笑，“也帮我找个女朋友过来，大家一起开开心。”他想，这个女人肯定跟财哥不清不楚，绝对有一腿。 财哥明白钢材老板误会哒，以为吕风是自己的情人，他懒得解释，也明白解释不清，随他去。“到雁城宾馆一楼来。”他在电话里告诉吕风。 吕风非常开心，调侃说：“死铁，你是个好同志！还知道有我孤孤单单，生活没着落。以后，要主动打我电话，邀请我参与活动，不要总让我来找你。记住冒？” 财哥笑着骂：“记住你脑壳！你甲癫子！” １９ 财哥和卖钢材的张老板赶到茶厅的时候，吕风已经坐在靠解放路的大玻璃边的茶座上，欢快地举起手，不停地摇摆：“这一边。” 张老板在吕风对面坐下，财哥在吕风身边坐下。 张老板盯着吕风足足看了三分钟，才感慨万千地说：“财哥，你老婆好有麦子，真漂亮！” 吕风羞涩地低下头，有一阵红云悄悄盖满了脸庞。 财哥想解释，犹豫了一下，只是微微一笑。 张老板是个嗨水，嘴巴里尽是拐话：“我女朋友，不适合做老婆，只适合做情人。脸上刷的八八胶，比刷墙还厚。涂口红也像刷涂料，红得像出血。财哥，我好羡慕你，你老婆，朴素大方，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你好福气！” 吕风非常幸福地微笑着，心里很喜欢听这些话。 财哥想岔开话题，问张老板：“你女朋友呢？” 张老板用手一指门口，大笑着说：“看！那个骚货来哒。” 财哥和吕风同时扭转脑袋，望向门口。只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正风情万种地走着猫步，向他们走过来。 那个女的直接走到张老板身边，还没坐下，先一把拧住张老板的耳朵：“你个杂种！下次还骗我不？” 张老板厉声喝道：“你想死啊！老子搞死你！” 那个女人放开手，笑道：“你呀，还差一点儿，看看到底是搞死谁！” 她紧紧挨着张老板坐下，客气地对财哥说：“你好！” 财哥礼貌地回答：“你也好！” 她又朝吕风点点头：“美女，你好！” 吕风正在仔细打量她，发现她脸上的粉真的很厚，口红也十分抢眼，初看，很像风尘女郎。吕风见她对自己打招呼，急忙谦虚地回答：“你才是美女。你好！” 张老板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是我老板娘。”口气很自豪的样子。 那个女人笑道：“他是老板，我是老板的娘。所以，个个都喊我老板娘。” 财哥和吕风都笑起来，感觉很滑稽有趣。 张老板也跟着笑，亲密地骂道：“认得你，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老板娘夸张地喊叫：“倒霉倒霉，你不是最喜欢骚气蓬勃的美女吗？我不骚，你怎么会要我！” 张老板骂：“你也不要太骚哒！你看人家财哥的老婆，文文静静，清爽靓丽，一看就是个好老婆。” 老板娘撒娇：“人家是夫妻，我又不是你老婆！” 吕风想解释，自己并不是财哥的老婆，欲言又止。财哥也有点尴尬。见张老板并没有发觉，毫不留意，才稍稍放点心。 张老板笑，似乎在许愿承诺：“下一辈子，再做我老婆吧。” 老板娘并不领情，却说：“下一辈子，你做我老婆。我要做老公！” 财哥和吕风都笑。想不到，张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活宝，讲话就跟讲相声一样，蛮搞笑。 ２０ 四个人正在说笑，有几个魁梧粗壮的男青年，押着一个萎靡不振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在隔壁的座位边坐下，一个领头的走拢来，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人帮你带来哒。” 老板娘骂道：“杂种！幺哥，喊他过来。矮哒！” 幺哥一招手，那个男人就赶紧过来了，一脸讨好卖乖的笑容，巴结老板娘的样子：“老板娘，你好！” 老板娘不耐烦地呸他：“看见你，我一点都不好！王老板，矮哒。” 王老板依旧直直地站稳脚跟，傻瓜一样望着老板娘。 幺哥一巴掌搧在王老板的脸上，大喝：“听不懂啊？老板娘喊你矮哒！” 王老板还是不明白，一副迷惑不解的像。 老板娘对领头的男青年讲：“幺哥，告诉王老板规矩。” 幺哥又是一巴掌，用力地打在王老板的脸上，啪！响亮清脆：“还不明白？跪下！” 王老板终于明白了，赶紧跪了下去：“老板娘，我不是有意的！” 老板娘大骂：“你不是个男人！遇事就跑路。有本事，别再回衡阳来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金不说，连水子都不打，你还是人啊？连狗都不如！干脆死在外头，不要回来。你自己讲，怎么办？” “我刚刚回来，正在想办法。请老板娘宽容我三天，要得不？”王老板可怜巴巴地求情，“我绝不是赖债的人。” 老板娘继续骂：“你哪里算个人！你是甲杂毛！你以为跑出衡阳，就躲脱哒？有这种好事？在我手里，从来没有哪个敢逃避。也从来没有哪个逃过去。” 王老板小声辩解：“我没有想躲，也没想逃。” “那你怎么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啊？电话不接，手机关机，家里没人，还不是躲？听说你到广州去了，还不算逃？”老板娘恶七道八，“今天搞死你！” 王老板又说一遍：“老板娘，请宽限三天。” 老板娘对幺哥说：“带他到来雁宾馆开间房，不找钱来打水，就莫放他出去。好好招待他，重点照顾！” 幺哥点头：“老板娘，我懂做。” 老板娘对王老板说，“三天？三十天也给过你！莫讲废话！” 幺哥用力推拉王老板：“还不走？要我动手是吧？” 王老板急忙爬起来，跟着幺哥，走了出去。另外那几个男青年，也走了出去。 张老板等那些人走远了，就建议老板娘：“以后啊，莫在我面前搞。我是正当生意人。财哥也是规矩人。你会吓死人家美女。”张老板对吕风笑，“这是个坏人，以后少理她！” 老板娘骂张老板：“我碰鬼！我帮你赚钱，你还说我是坏人。你怕不想活哒？”她伸手又想去拧张老板的耳朵。 张老板急忙闪开：“莫再动手动脚！我警告你，我会搞死你！” 老板娘嘻嘻哈哈地笑：“我就等着你来搞！我就怕你不来搞！你搞啊！”边笑边找张老板的耳朵。 财哥第一次看见这种讨债逼钱的场面，心里说不出是哪种滋味。 ２１ 张老板站起来，对财哥说：“我开房去。你们慢慢聊天。” 老板娘十分兴奋地喊：“早就该开房啦！”她跟在张老板身后，走向总服务台。 财哥笑一笑：“去吧。” 等张老板和老板娘走远，看不见人影了，吕风责怪财哥：“你怎么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财哥笑：“怎么了？” 吕风也笑：“跟着他们啊，你也会学坏！” “他是他，我是我。”财哥纠正，“只有自己想学坏，才会走歪路。” “你看他们，又是相互骂人，又是相互贬低，会好多久？”吕风好奇地问，“我猜，他们会很快分手。” 财哥笑：“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热爱。他们越是这样子，越很难分手。” 吕风没头没尾地问：“那你跟霞婆，从来不打不骂，会好久分手？” 财哥笑：“我们不会分手。永远！” 吕风没事找事：“我猜，你经常带着律师海燕，也来这里开房。跟他们一样。是不？” “怎么可能？”财哥反问，“海燕，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带谁来开房？”吕风不屈不挠，追问到底，“你讲实话！” 财哥开玩笑：“死铁，带你啊！” 吕风的脸，一下子就红啦：“你胡说八道！” ２２ 财哥问吕风：“生意兴隆不？” 吕风叹了一口气：“很难做！我关在牢里，别人放肆挖墙脚，搞得我生意很差火。我真的做不下去了！” 财哥心里很内疚，惭愧地说：“为了我的事，牵连你坐牢，还把你的事业搞垮，对不住！” “死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吕风乐观地说，“做我这一行，我也早就做腻哒，早就想改行哒。你莫客气！不管你的事！” 财哥问：“你有什么打算？” 吕风说：“死铁，我想跟着你混，行不？” 财哥马上答应：“好啊！我跟霞婆讲一声，明天你来上班就是。” 吕风很高兴：“真的啊？那我做什么？” 财哥立即反问：“你想做什么？” 吕风小声说：“我就想天天看到你。随便你安排，做什么我都同意。” 财哥的心，突然间震颤起来，再蠢的人，也能听出吕风的话外之音。他既感动，又欢喜，更感到开心。但是，霞婆帮助自己打开了创业的大门，霞婆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已经是有妇之夫，何况有了小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抛弃霞婆，另求新欢？！所以，虽然财哥听懂了吕风的话，只能装糊涂，故意往别的话题上扯：“死铁，只要你想见我，随时随地可以打我电话，随时随地可以找到我，有任何问题，我绝对帮忙，分分钟帮你解决！你是霞婆的死铁，也就是我的死铁！”他特意把话题往霞婆身上扯，委婉地提醒吕风，暗示自己是霞婆的老公，不可能还会有别的想法。 吕风笑道：“是啊，我是霞婆的死铁！”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唉，假如我先是你的死铁，该多好！” 财哥非常明白吕风的意思，继续装哈，就事论事：“我跟霞婆说一声，霞婆绝对会好好地安排你的事！死铁，你放心！” “你估计，霞婆会安排我做什么？”吕风好奇地问，“会准许我天天跟着你吗？” ２３ “你放心！”财哥安慰吕风，“她会帮助你心想事成的！” “霞婆真有福气！”吕风感叹，“我要向霞婆学习，也要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好老公！” 财哥心里虽然很欢喜，但是表面上却装模作样，平平静静，没有一点反应。他明白吕风的意思，但不能接受这份情感。他只能把话题扯远，突然问：“听说常宁的天堂山好耍，你去过没？” 天堂山——西江风景名胜区为湖南省级风景名胜区，位于常宁市南部，湘江中游南部，距衡阳市区８５公里，总面积１２０平方公里。整个风景区由天堂山自然风景、天堂湖水上乐园、西江瑶族风情、庙前溶洞及石刻景观等四个景区组成，景点１００多个，集雄、奇、险、秀、趣于一体。旅游项目的特色是集参与性和观赏性为一体，能够让游客真正感受到惊险刺激与新奇快乐。主要景点项目有西江漂流、民俗风情表演、龙潭瀑布、财神洞、古龙洞、庙前民居、海己湾石林、野猪林、中国印山、天堂湖泛舟、天堂湖水上飞伞、泉峰三寺、康家戏台、培元古塔等等。 “去过啊。真的好耍！”吕风笑道，“常宁，北瞻衡岳，南依南岭。常宁有三个名字：油茶之乡、有色金属之乡、世界铅都。从衡阳汽车西站，有到常宁的汽车，到常宁后从泉峰汽车站有到天堂山的车。很方便！” 财哥笑：“你蛮懂啊！” 吕风问：“你是不是，想单独带我去耍几天？” 财哥赶紧转弯：“现在哪里有时间去耍啊？”他没想到，吕风会提出这样子的建议来。 吕风紧抓不放：“那等你有空了，一定要带我去耍几天啊！” 财哥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就笑：“你是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带你去耍？你自己不能去？” “我希望，你单独陪我去。”吕风大胆地表白心迹，“我就是想，单独和你在一起。” 财哥笑一笑：“死铁，明天，你就去找霞婆，要她帮你安排一下，要得不？” ２４ 霞婆问吕风：“你想做什么？” 吕风笑道：“随便你安排。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 “死铁，我跟屋里死鬼商量过，要好好感谢你。”霞婆真诚地说，“不过，你来跟着我们做，的确不太合适。你也知道，工地上全是男人，基本没有女人做的事。总不能要你当炊事员，做饭做菜。你也不会做。” 吕风笑道：“看来，我真的是个废物。” 霞婆也笑起来：“你呀，有一条宽广的路，你可以走。” 吕风惊诧地问：“哦？” 霞婆说：“你人很漂亮，又精明强干，有管理能力，你可以做一个美容美发品牌店，在衡阳独树一帜。” 吕风想了一下：“我哪里有本钱？我又不想乱来，只想规规矩矩做生意，怎么做得起？” 霞婆鼓励说：“钱，你放心。只要你想做，我全力以赴支持你。死铁，就像你帮我们一样。” “我不能随便用你们的钱。”吕风摇头，“曾经有男人要包我，要给我很多钱，我也没答应。我不喜欢用别人的钱。” 霞婆劝说：“那不一样啊！我是借钱给你。等你将来赚了钱，你再还给我就是。行不？” 吕风在当时并没有表态。 后来，在财哥和霞婆的支助下，吕风开的“美容宝贝”，成为衡阳市美容美发行业协会团体会员单位；石鼓区商业联合会团体会员单位；衡阳市美容美发协会第一批“诚信服务承诺单位”；石鼓区人民政府授予“消费放心店”称号；荣获石鼓区第三产业“十佳管理标兵”、“十佳服务标兵”；衡阳市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形象指定制作单位”。这是后话。 第三章 １ 财哥和霞婆，两个人都很忙。 家里就一个小保姆，照顾着女儿冬梅。 吕风也忙不过来，天天在美容宝贝里打理。 往往是财哥一个人，独自回到家里，就乐呵呵地抱起女儿冬梅，在房间里转悠，还到阳台上看风景。 财哥往上用力一抛，女儿就飞上了半空，落下来再稳稳地接住。女儿冬梅的胆子很大，一点也不惊慌，更不哭，甚至于还嘻嘻地笑。 霞婆有一次看见了，非常担心，责怪财哥：“你想摔死女儿啊？” 财哥高兴地说：“冬梅胆子蛮大，像我哦！” “像你有什么好？”霞婆笑，“像我才有出息！” ２ 霞婆似乎并不太喜欢冬梅，自从小保姆进屋后，对冬梅就很少过问。倒是财哥，心肝宝贝一样，没事就跟女儿玩。冬梅一看见财哥，就露出笑容，满脸的欣喜和开心。可能父女之间，天生就有心灵感应。虽然冬梅并不会说话，财哥却愿意一个人，坐在冬梅旁边，没完没了地自说自话。小保姆对财哥说：“老板，你对女儿真好！” 财哥自豪地问：“你看，我女儿最像我，是吧？” 小保姆笑道：“真的像你，一模一样！” 财哥幸福地说：“衡阳古话：女像爸爸儿像娘，大富大贵发无疆。将来啊，我这个女儿，肯定要考北大、清华，出国留洋的。” 财哥在街上，一看见小女孩的玩具，就忍不住买回家，堆放在冬梅的小床边。 冬梅吃的奶粉，买最贵的；冬梅穿的衣服，买最贵的。日常用品……一切，都是买最贵的，越贵越好。 霞婆骂财哥：“从小就奢侈浪费，你是养女还是养娘啊？” 财哥知道，跟霞婆争辩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财哥只不过是笑一笑，反问：“蠢婆堂客，她是你女还是你娘啊？” “懒得管你！”霞婆不跟财哥分辩，“将来，看她会不会疼你！” 财哥哈哈大笑：“不疼我，难道还疼你呀？” ３ 冬梅三岁的时候，财哥就把她送到市体育馆去学武术。 他倒不是想，让冬梅成为武术大师，只不过想将来，冬梅长大后，不受别人欺负。 这时候，财哥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也养成了衡阳老板的作息习惯。每天睡到上午十一点多，才懒洋洋地起床。办点事，找几个人，中饭时间就开始喝酒，喝得天翻地覆，醉眼朦胧，要不去洗头，要不去按摩，要不去洗脚，或者去Ｋ歌。晚饭接着喝酒。酒醉饭饱后，一般去砌长城，或者三打哈，或者去桑拿泡ＭＭ。凌晨三、四点钟，财哥才回家。有时候彻夜不归，通宵达旦在外面逍遥自在。财哥的日子，是天天莺歌燕舞，花红酒绿。 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在财哥风风光光的时候，一天清晨，草后街附近的居民却被“轰”的一声巨响吵醒，伴随的还有一些震动，一栋八层的在建的住宅楼倒塌了。现场一团糟，倒塌的庞然大物横“躺”于地，所幸周边数栋在建楼房未受损。救护车到达现场，消防人员从倒塌楼房中抬出一名工人，该工人已宣告不治。后警方透露，在事故中丧生的工人为衡南籍民工，事发时正在楼里取工具。死亡原因是重压致死。在现场看到，该栋楼整体朝南侧倒下，八层的楼房在倒塌中并未完全粉碎，但是，楼房底部原本应深入地下的数十根混凝土管桩被“整齐”地折断后裸露在外，非常触目惊心。在倒塌大楼的底部，地基桩体散落一地。这些桩体基本为圆柱形的，有些是实心的，有些则为空心。在有些“圆柱体”的横截面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细孔，显得有些稀疏。事后专家分析：楼房倒塌的原因可能是施工方偷工减料。 这一下，财哥的麻烦大啦！ ４ 出了这种意外事故，赔钱还是小事，关键问题是主管部门正在清理整顿房地产秩序，正在抓典型杀鸡给猴看，财哥恰恰撞上了枪口。 而且，税务局也下达正式通知，确认财哥偷税漏税达数百万元，必须立即补交。 还有，少报多建、偷工减料、违反规定的多种行为一一被清查倒算，风起云涌，满眼杀机。 事情一旦闹大，所有的财富都可能要赔进去。 在海燕的指点下，财哥把公司名称急速更名，并且更换法人代表，让霞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为了尽量减少损失，财哥和霞婆两个人，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协议书上，注明公司全部财产归霞婆所有，一切债务归财哥承担偿还。当然，夫妻共同财产，也全部归霞婆所有。 就这样，转眼之间，财哥成了一个光杆司令，还背着一身债务。 办理完全部手续，财哥和霞婆，还有海燕和吕风，四个人坐在老娘排档，开开心心地吃饭。 财哥作好了一切准备，计划单枪匹马，面对所有的责难和挑战。反正自己是一个人，一无所有，大不了就是打官司和坐牢。亏了自己一个人，只要霞婆还在，公司和家庭就在，将来完全能够东山再起，从头再来。他相信霞婆的能力，完全可以一个人挑起来，保证公司正常运转下去。何况，还有机智聪明的海燕帮忙，还有死铁吕风在一旁支持。天大的事，也不怕！ 霞婆也明白财哥的处境，反正全部财产在自己名下，她相信财哥绝对不是想真心实意跟自己离婚，这不过是渡过难关的权宜之计。 吃喝之间，吕风笑着问：“死铁，这是假离婚，不是真的吧？” 财哥笑道：“肯定是假的！” 海燕郑重其事地说：“在法律层面，这次离婚是真的！” 霞婆笑道：“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财哥问：“那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商场野史 １ 在湖南衡阳，在当地赫赫有名的豪华酒店林隐的江南春大包厢里，一群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酒已半醉，气氛热烈。 主人公刘发财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一笑：“要是讲实力，我们还是最有实力的！谁有我们这么多的资产？” 大家都不作声了，而是冷冷地看着刘发财。谁都明白，刘发财欠的债，可是个无底洞。他的资产，按市场价格来评估，可以超过几千万，但是，他的债务，很少有几个人真正摸得清底。 刘发财也感觉到了大家心中的疑虑，依旧大言不惭地高声说：“假如说我们没有实力，谁有我们这么多的债务？” 什么？债务也是实力的象征？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全部傻傻地望着刘发财。不过，稍微想一想，也的确是啊，普普通通的人，能欠几个钱啊？借几十几百甚至于几千，可能每个人都能做到。借几万几十万甚至于几百万，真是很不容易啊！能欠债上千万的，的确非同一般，不算凡人啊！ 刘发财端起酒杯，高高举起来，豪爽地说：“谢谢各位的关照！我们这些有钱人，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还不清的债，花不完的钱！干！大家发财啊！” 男人们把面前的酒杯全端了起来，女士们端起了面前的果汁或饮料，全部喊：“大家发财！” 这到底是一帮什么人？他们在谋划什么？真正有哪件事可以大家发财？ ２ 这到底是一帮子什么人呢？ 刘发财自己说，对外谦虚这是雁城七怪，对公司内部，实实在在这是北斗七星。 先说主人公刘发财，外号老大。四十多岁，小平头，面色刚毅，神态祥和。名片上印的是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上穿金利来短袖黑色衬衣，下穿金利来米黄色休闲裤，腰系金利来鳄鱼皮带。此人是金利来的铁杆客户。腰带右边挂了一个摩托诺拉手机。摩托诺拉手机一般来说，主要功能就是通话，储存量很大，最适合交游广阔的商人或领导干部使用。脚下是一双老人头皮鞋。据他自己介绍，是真正的农家子弟出身，家中既无大富之亲朋，又无大贵之好友。据说当年凭借两三千块钱起家，现在资产几千万，债务一屁股。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谜。他的创业史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传奇故事。出口成章，且常有惊人之论。简单点说，就是白道黑道通吃，手眼通天，别人想不到的事他敢想，别人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可以吧？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就不得不服！ 坐在刘发财左手边的，是他的结发妻子，唯一拥有正式结婚登记手续的合法伴侣。大名陈美丽，外号嫂子。四十来岁，一张娃娃脸，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刘发财公司的财会室主任。穿着打扮，得体合身。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精品女人，稳重精干，高贵大方。做事非常细心，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强，而是特别特别地强。最喜欢喝果汁。最喜欢高档化妆品。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所有的钱全部在她手里。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人全是为她打工。 古话说，富贵易妻。刘发财能有今天，也的确算功成名就。坐在他右手边的，就是他的二奶。一个心甘情愿不要名份，不要地位，什么也不要，就是要他本人的忠实粉丝。二十多岁，一头男式短发。名义是刘发财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大名唐晓莉，外号老三。又名小嫂子。跟嫂子比，显得更年轻漂亮，穿着打扮洋气新潮，非常有活力。好管闲事，爱打抱不平，一张口就骂人，能骂得人吐血。但是，你看她的脸上，笑起来却是阳光灿烂，能迷死很多很多人。最喜欢喝牛奶，喝饮料。最不喜欢化妆。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所有的文字材料，全部是她的杰作。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挨着嫂子坐的，是李总，大名李先富，外号外交部长。名片上印的是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三十岁左右，比较胖，眼睛很小，看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发乱话，见了石头也能拍几下。 挨着老三坐着的，是江总，大名江宏伟，外号工程师。名片上印的是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总裁。五十岁出头，身材匀称，戴一副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文雅秀气。 下一位，就是吴总，大名吴兴隆，外号总管。名片上印的是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总管。四十来岁，很帅的一位帅哥，在这一帮偏胖的男人里显得特别瘦，也戴眼镜。一脸的老实人样子。 最后一个，是杨总，大名杨桂生，外号教授。名片上印的是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总监。二十多岁，一米七七，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满脸横肉，目光里有刀子钉子锤子棒子，一看就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样单调乏味的介绍，真的没有半点趣味。好了，不多说了，接着讲他们在谋划的赚钱计划。 ３ 民谣总是把最复杂的问题，说得十分简单，一针见血。比如：当官靠后台，打牌靠底牌，发财靠乱来。放眼看看四周，的确不过如此。闲话休提，还是讲我们的正题。 刘发财他们要搞的赚钱计划，说白了，却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财富童话：建设本市标志性大厦——都程大厦，楼高三十三层，地下三层，每层７０００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每平方米赚两千的话，总利润为五个多亿呀！我的妈呀，这真是个激动人心的计划，想一想都让人心跳加速，彻夜难眠！ 江总江宏伟站起来，把手中的酒杯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大刘发财的面前，刘发财也站起来，把酒杯举起，稍微比江总的酒杯高几厘米。江总欣慰地说：“老大，跟着你，是我的福气！做完这件事，我可以退休了。任何时候，我可以指着都程大厦，说是我设计的，我施工的，我建成的！太伟大了啊！跟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先干为敬！我干了啊！”话一说完，他痛痛快快地一仰首，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白酒。 老大刘发财喝了一半，高兴地说：“江总啊，一定要设计出最好的！要有特色，要几十年不落后啊！” “一定！”江总点点头，满面笑容地坐下去，充满了自信。 吴总吴兴隆也站起来敬老大的酒：“老大，明天我就去找他们谈。先敬一杯！我干了啊！” 刘发财喝光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从容地指点说：“吴总啊，先不要露声色。不要急于求成。可以找几个朋友，让他们先去谈一圈，把价格压到最低再亲自出马啊。” 陈主任陈美丽看看站在一旁的女服务员，用眼色示意她替老大倒酒。 刘发财先站起来，敬李总李先富：“李总，一切要靠你啊！你不动，谁也动不了啊！我先干啊！” “老大，你放心！”李先富有点受惊若宠的样子。 刘发财和李先富同时喝完了满满的一杯白酒。 唐晓莉急不可耐地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李总，我也敬你一杯。祝你马到功成！”她抢过老大面前的白酒杯，一口干了。 李先富喝完一杯，骄傲地说：“好！唐主任，我尽力而为。” 陈美丽也笑容可掬站起来，却亲热地喊着李总的外号：“外交部长，我也敬你一杯。”她爽快地喝了一大口杯中的果汁。 李先富急急忙忙灌下一满杯白酒，也十分亲密地喊陈美丽的外号：“嫂子，你放一万个心！” 杨桂生站起来，把酒杯举到桌子中央：“我敬老大，敬大家，一口干啊！大家发财！” 所有人再一次站起来，满怀信心和激情地高声喊叫：“大家发财！” 喝完后，大家重新落坐后，刘发财问李先富：“李总，你预计，钱什么时候能到位啊？” 是啊，最关键问题就是，钱什么时候能到位？ ４ 很多人都知道这句话：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但是，很多人并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或者说，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因为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有了钱才能开始办事。根本没有想过，没有钱，照样可以做事。白手起家，空手套狼，这就是套路。 也有无数的人知道这句话：商场如战场。但是，无数的人并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或者说，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因为在普通人的心目中，赚钱就应当循规蹈矩，老老实实。从来没有想过，赚钱就应当打破常规，出奇制胜，冒险拼搏。因为，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才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圣人云：发财有大道。其实，大道就在这些司空见惯的俗语里。 刘发财要投资搞一座这样的高楼，可能很多人以为，他手中起码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准备投进去。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来。每一单，都要让别人的钱垫进去，增值后把利润收藏到自己的腰包里。这是他出道后奉行的金科玉律。 在刘发财的计划里，地还在法院，钱还在别人口袋，设计图还不知道，什么都没落到实处，却先把整个框架搭了起来：要建一栋标志性大厦——都程大厦。在酒桌上，他的计划一提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因为这帮人，跟着他赚钱已非一日，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早就成了洞庭湖的老麻雀，非常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 按常规，他们拿地，全部是从法院走拍卖程序，尽量低价购买。这个事，由吴兴隆总管负责。而开发资金呢，采取多种形式筹集，借款，垫资，拖欠，是三大主要手段。李先富总经理，专门干的就是筹集资金。所以，当刘发财问到，什么时候可以筹措第一笔款？李先富却看着吴兴隆，笑着问：“总管，地段选好了吗？” 吴兴隆严肃认真地回答：“目前，几个法院里共有四块地，比较适合我们搞这个项目。都是因为经济纠纷被法院查封，马上要委托拍卖公司拍卖的。我个人以为，在南华大学附一医院对面的那块地，１５亩左右，最好。正在十字路口，繁华路段，升值快，卖得起价。按市场价评估，要１５００万元。但是，那里债务只有７００来万。操作得好的话，３００万应当可以拿下来。前期宣传，就说是那块地吧。” 李先富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笑着问江宏伟：“工程师，设计图纸好久能出来？” 江宏伟大笑起来：“外交部长，老规矩，随时要随时有。先随便给你一套图纸，签合同书要付款了再给你真的嘛。” 李先富对刘发财说：“老大，保证一个月内，先搞到三百万给你。明天我就找施工单位谈押金的事。” 刘发财开心地笑起来。 ５ 赚钱真的很容易！对于成功人士，的确就是这样子。 一百个房地产老板，有一百种赚钱模式。 刘发财的赚钱方式，就是：永远用别人的钱来赚钱。他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挖掘的。后来就长期使用。 我们还是回过头来，先讲讲他“下海”的故事。 当初，刘发财在单位里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出纳。家乡里有一个初中生，辍学后在外面做包工队，当一个小小的包工头。资金短缺的时候，找到他借了一笔公款去买单，数目不多，就是三万元。他根本没想到，要靠借款来发财。只不过，就是帮帮老乡的忙，显示自己刻苦读书考上中专——市财会学校，跳出了“农门”，坐在单位里上班，很有出息而已。半个月时间不到，小包工头承包工程到手后，建设单位第一笔就预付了进场费一十六万八，马上就还清了三万元借款。出人意料的是，对方为了表示感谢，按五分的月息，给了刘发财一千五“打水”。这笔钱赚得太容易了，也太让人心绪难平。试想一下，当年刘发财的工资才一百多元钱一个月，一年总收入还不到一千五，短短半个月赚了一年的钱，太爽了！ 大家都知道，每个单位都有小金库，都有预算外资金，都有一笔或多或少的钱掌握在出纳手里，存在私人户头上。刘发财动用的就是这笔钱，月底查账的时候，钱账相符，谁也没有发现问题。严格按照法律责任来说，他这是挪用公款，是违反财务管理规定的，可以追究法律责任。因为运气好，借出去的钱都按时回来了，再加上预算外资金管理混乱，没人监督。所以，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多人喊“下海”，走出单位出去赚钱，但很多人并没有赚到多少钱。而刘发财呢，天天坐在单位上班，天天悄悄把公款私自放出去，慢慢积蓄了一大笔钱。 特别是房改后，各个单位建新房，刘发财所在的单位也大搞房地产，让他接触到房地产商，使他对房地产市场有了更多的了解，对开发房地产的各种套路有了全新的认识。在他拥有一百万存款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向单位领导递交了“停薪留职”报告，成立了“衡阳市都程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开始“下海”赚钱。现在要注册一个房地产公司，一百万是绝对没有资格的。当年，很多人连十万元也没有，就敢注册房地产公司的都有。 按惯例，房地产公司要正正当当赚钱，就要买地、规划、报建、施工、销售，一路做下来。而刘发财呢，他只做一件事：先挂靠，再“放数”。说白了，就是抓住资产，再放“高利贷”。越做越精明，现在，他只不过提出一个想法：搞全市的标志性建筑——三十六层的都程大厦，你说，他还会自己出钱来建吗？ 他是怎么样筹划的呢？ ６ 每天中饭后，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刘发财都是走进布兰德按摩休闲中心，斜躺在长沙发上，一边看看电视，一边洗脚。有时候，是一个人，清清静静，不言不语。有时候，三五成群，甚至于一大帮子人，或洗脚，或按摩，各随自便。但是，刘发财永远只是洗脚。 在衡阳这个城市里，洗脚按摩的休闲场所多如牛毛。四、五星级的宾馆里有，街头巷尾的小店里也有。刘发财却只是对布兰德青眼有加，不离不弃。其中缘由，一，地点稍偏僻，生意不是十分好，也不是特别差，来来往往的客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基本上还算是一个清静之地。正因为这样子，一般来说，洗完脚后，想走就走，不想走的话，可以躺到吃晚饭的时候。二，比较干净，每次都是亲眼看见一人一换用具用品。三、规矩，实实在在是做正规保健，老老实实，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没有卖淫的烟花色彩。四、价格合理，虽然是接近街边发廊的低档价格，服务却别具特色，手法老到，时间充裕。 这天中饭后，刘发财刚刚在布兰德躺下来，李先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大，在哪里？” ７ 刘发财轻声回答：“李总呀。在布兰德。３号包厢。” 不到一刻钟，李先富就赶到了刘发财身边。布兰德老板娘跟在他身后进来了，殷勤地笑道：“李总，喜欢哪位师傅帮你洗脚？” 李先富笑道：“都喜欢。你安排就是。”他指着帮刘发财洗脚的女孩子，开玩笑说，“也找个这样子漂亮的，别把美女全部给老大一个人啊，他身体可是吃不消！” 刘发财跟着打趣：“老板娘啊，把你手下的美女全部喊来，看看我们李总身体怎么样。李总，那可是来者不拒，有多少就要多少的。” 老板娘配合很默契，故意无中生有地瞎说：“李总啊，听说昨天又找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嫂子？” 李先富跟着瞎说：“老板娘消息不灵通啊，我明明昨天找了两个，怎么只找了一个呢？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男子汉没有三妻四妾，哪里敢出门啊！” 布兰德老板娘笑嘻嘻地退出去了，把门顺手关上，只听她在走廊里开玩笑说：“一定找个猛女给李总。” 李先富在沙发上躺下来，把手机摆放在茶几上，偏着脸轻声说：“老大，那块地呀，法院还是老张负责执行。问题不大。我老婆的拍卖公司接单了。老规矩，砍一半，评估七百来万，可以不？” 刘发财问：“李总，外面公开价，值多少？的确能值一千五百万？” “应该可以。老大，我老婆的眼光，不会错。”李先富点点头。 “李总，再多砍一点，评估四百八十万吧。”刘发财想了想，“起码要安排五到六个队伍出场，从六百万开始谈，一个比一个出价低，最后我们正式出场的时候，四百万谈起。行不行？” “老大的安排，从来没错过。”李先富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老婆，老大的意思啊，评估四百八十万左右。对。没错。别评估高了啊。三天给我出来吧。好的。嗯。”挂机后，李先富对刘发财说，“讲好了。老大，三天就出报告。” 刘发财满意地笑笑：“你老婆还是蛮狠的！李总，三天后，我请你两口子吃饭啊。” 李先富笑道：“吃什么饭啊！老大，我们还是到越南去耍一趟吧。老张说了几次了，想出去走一走。” “好啊。”刘发财满口应承，“李总，那就你陪老张出去一趟啊。”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提着一个大木桶，推门走了进来，一看见李先富，就大声笑着说：“是你甲鬼啊，来了都不点我的钟，不够意思啊！” 刘发财故意卖李总的烂碗：“他来都不敢来啊，是我霸蛮拖起来的。美女，你要感谢我啊。外交部长说，你要吃了他，怕了你哦！” 李先富夸张地伸展开两手：“野老婆，是你啊，来啊，抱抱先！” …… ８ 正在说笑，吴兴隆推门走了进来：“老大，我猜你就在这里。”他看看李先富，调侃道，“外交部长，又找了一个美女？” 李先富作出一副开心大笑的样子，指着吴兴隆对帮刘发财洗脚的女孩子说：“你不信啊？你问问我们总管，一个晚上搞了三次，他老婆第一胎就养了三个呢！假如一晚上搞五次的话，肯定会生五胞胎。” 吴兴隆笑着骂道：“外交部长，你少造谣惑众。你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哪天总会被女人吃个精光。” 跟着吴兴隆进来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客气地向刘发财和李先富笑笑，算是打招呼。 吴兴隆指着刘发财对他说：“这是刘董事长。其他不讲，就是钱多。找到他，你就找到财神爷了。” 刘发财点点头，轻轻说：“坐啊。喊老板安排位师傅来。” 吴兴隆指着李先富，作古正经地说：“这位是李总经理。第一，钱多。第二，老婆多。第三，儿女多。” 李先富笑道：“总管，下次你再介绍我的时候，不要说第一第二还第三，就是一句话：这位就是李总，七个老婆八个崽。我没钱的话，能够娶七个老婆，能够生八个儿女吗？是不是？” 大家都笑了起来。 胖胖的中年人客气地说：“幸会幸会！” 吴兴隆指着胖子说：“市油漆厂关书记关厂长。书记厂长一肩挑。好兄弟！” 李先富热情洋溢地说：“快坐快坐啊。领导干部来了，不能随便，要老板娘安排个绝色大美女来。” 哪知道，布兰德的老板娘跟着进来了，笑眯眯地说：“早就安排好了。进来吧。” 两个洗脚的女孩子，一人提着个大木桶，依次走了进来。 ９ 洗脚的时候，关书记很谨慎，什么话也没说。倒是李先富和吴兴隆两个，七扯八叶，不停地开玩笑。刘发财也没说话，半闭着双眼，只是静悄悄地躺着。洗完后，吴总就喊去西湖山庄打麻将。说上午就开了房在那里，同关书记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西湖山庄靠着西湖公园东南角，只有三层高，窗外就是绿树和湖水，空气非常好。位置又在市中心，的确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四个人在麻将桌边坐下来，关书记就直通通地说：“刘老板，吴总说你，钱不是问题。只要钱不是问题，其他就好办了。我想当面问一声，怎么付款？” 刘发财反问道：“关书记，你想怎么付款？只要你一签合同，立马就一次性付清，行不行？” 关书记冷冷地问：“是不是真的一次性付清？没钱也可以，关键问题，事先要跟我交底。不然的话，我不好操作。的确有钱吧？” 刘发财也把脸冷下来：“关书记，其他我不讲，要讲钱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我的关键问题，就是价格要合理。价格太高的话，我看就不要多说。大家都有事，没必要浪费时间！”刘发财站了起来，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吴兴隆跟着站起，却是去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刘发财：“董事长，价格嘛，关书记已经承诺了，可以商量的。”他望着关书记，“是不是啊？” 刘发财就势坐下来：“只要价格好，钱没问题！” 关书记望着刘发财，认真地说：“董事长，我这个人很直爽，有什么讲什么。国家的土地，价格高一点，低一点，又不是我私人的，完全可以商量着搞。只要有钱，再加上说话算话，大家讲诚信，这个事就好办。” 吴兴隆笑着说：“关书记，你不了解我们董事长。老大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答应朋友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会做到。这一点你放一万个心。你说说，怎么付款才好？” 关书记看看刘发财，再看看李先富，又看看吴兴隆，没有作声。 刘发财分析，可能关书记有顾虑，不好直接说，就慢慢地说：“关书记，我是董事长，吴总你们已经接触过好几次了，不是外人，李总，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我们三个，是穿一条裤子的死铁。没关系，有话直说。” 关书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的，事先要一次性付清给我。再签合同书。可以不？” 刘发财心中一阵惊喜。他想，只要关书记伸手要，这个事就好办。就怕他不要啊。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却故作平静地说：“哦。万一，关书记，你拿了，又没办成呢，怎么办？” 李先富在边上唱白脸，说：“关书记，万一办不成，我们兄弟找你退钱，那就没意思啦！”他故意停顿一下，“我们既然敢事先付款，也绝对不怕你赖账。” 吴兴隆出来唱红脸，诚诚恳恳表扬说：“关书记，说话办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是那样的人！” 关书记慢悠悠地说：“你们先考虑清楚。同意了，抓紧时间，马上就搞。若手头资金不够，那就以后再说吧。”关书记站了起来，好像要走的样子。 吴兴隆急急忙忙拉住关书记：“关书记，先别忙着走啊。打几圈，兄弟们先娱乐娱乐。你这个领导，也要与我们老百姓多聚聚啊！不能脱离群众哦！” 刘发财笑了笑，在手机上按了一个号码，通了，特别大声说话，好像在喊一样：“陈主任，在哪里？哦。送四十万现金，到西湖山庄３０３房来。我要陪几个朋友打几圈麻将。马上就来啊。等你哦。”挂了机，他热忱地对关书记说，“关书记，等几分钟，先耍一耍。跟我们合作，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们交朋友，要就不交，要就交一辈子的朋友。” 关书记看看刘发财，再次坐了下来。 吴兴隆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刘发财和李先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心地说：“好久没打牌啦！难得陪我们董事长打几圈。特别是关书记，我们还是第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极品芙蓉王香烟，丢给关书记，“以后，关书记，我们兄弟多聚几次，经常打几圈啊！” 关书记点点头：“只要我们合作，以后是会经常在一起的。” 几分钟时间，陈美丽就来了。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捆人民币，放在刘发财面前的桌子上：“我手边只有十万现金，还差三十万，我要唐主任到银行去了。过一下子，就会送过来的。” 李先富对陈美丽笑道：“嫂子，你来陪关书记打几圈吧。我在旁边买鸟算哒。” 吴兴隆也说：“嫂子，还是你坐我这一边，你来打，我买鸟。” 陈美丽笑了笑：“我不去银行，钱取不出来啊。还是你们好好陪关书记吧。”说完就走了。 刘发财把十万块钱分作四份，每人两万五，就喊开始。 关书记没想到，刘发财会这样子安排，客客气气地说：“董事长，这怎么好意思啊！” 刘发财满不在乎地说：“我呀，就是有钱！只要大家开心，这点钱算什么！反正呢，今天每人十万块。大家都凭本事，不打业务牌啊，谁赢了就归谁！” 吴兴隆高高兴兴对关书记说：“书记啊，你要发挥最高水平，争取把这四十万全部赢走啊！” １０ 陈美丽办事速度很快，半个来小时，又送来了三十万现金。按照刘发财的意思，每个人分到手里，刚刚十万。 关书记在心里那个感慨啊，真是思绪万千。他五十多岁的人啦，马上就船到桥头车到站了。市油漆厂的土地和厂房，在他手里不卖的话，在下一任的手里，也会难逃被拍卖的命运。国企改革，一家一家都在清资核产，一家一家都在卖地卖房，买断工龄。市油漆厂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关键所在，他个人不抓住最后这一次机会，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发财的可能了。因为市油漆厂的地理位置越来越好，正在成为新的市中心，所以，看中想买的人很多。天天有人找上门来，开口好像土地房子是他们自己的一样。但是，真的要验资的时候，却并没有几家有实力，拿真金白银摆在银行里，让人放心。吴兴隆却是一个例外，第一次找到自己，说话特别客气，也特别谦虚。做事也很低调，从来不吹牛。每次吃饭，都选在小排档里。刚开始，他还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虽然关书记不喜欢大吹大擂的商人，但是，没有实力的商人，他也不感冒。刘发财说：“其他我不讲，要讲钱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他在心里，也并没有把刘发财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亲眼看着刘发财，只不过打了一个电话，就把四十万现金调来了，没办正事，仅仅是娱乐打牌，出手就每个人分十万。在关书记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子大方的老板。假如说刘发财没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几个人有钱了。关书记很庆幸，终于在无意中，找到了财神爷。他真想开口说：“还是别玩了吧，干脆先付这四十万给我，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但是，交浅言深，真还不好说出口。再加上那么一说的话，也会让刘发财小看了自己，好像生平没见过钱似的。 关书记一边打牌，一边想着心事，一言不发。 而刘发财跟李总、吴总是多次联手进行这种游戏了。要张什么牌，摸摸额头，还是摸摸脸庞或者鼻子，抽支烟，还是摸摸手指，反正全部密码和暗号，只有他们几个人一清二楚。表面上一句话也没说，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却已经表露得清清楚楚。 四个人都没说话，好像全部心神都贯注在麻将牌上。其实，按照预定程序，刘发财的十万块钱，个把小时就输得干干净净。关书记赢了将近一万块，吴兴隆赢了两万多，李先富赢的最多，有七万来块。李先富从面前的一堆钞票中，分出十万块钱，推给刘发财：“董事长，借你十万。才耍了个把小时就散场，多没意思啊！再玩三个小时，吃了晚饭再走啊！” 刘发财笑着对李先富说：“赌桌不借钱，借钱输得完。等一下子，你要是输了，可别怪我啊！” 吴兴隆也跟着说：“李总，赢了这么多，可以了。别太贪财哦！下次再来吧。” 李先富笑着说：“今天手气好，不多赢一点，对不住自己手气啊！吴总，小心你自己吧。” 关书记想说，到此为止吧，又不太好开口，就装作抽烟，又上了一趟洗手间。重新开始后，果然手气大变，总是李先富、刘发财和他自己在轮流放炮，老是吴兴隆在糊牌。几个小时下来，四十万几乎全部转到了吴兴隆的手里。当关书记把钱全部输光了，天也黑了。刘发财就喊到曲园去吃饭。 曲园酒楼，在当地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消费酒家，一餐饭，没有几千上万，根本出不了门。果然不出所料，刘发财当着大家的面买单，包括酒水四瓶五粮液，四个人这顿饭花了一万一千多。吴兴隆从经理手里抢过刘发财的钱，还给刘发财，从自己身上数了一万二给酒店经理：“老大，今天托关书记的福，我赢了，当然我买单。等一下去神龙百度洗浴中心，还是我买单啊！大家一定要双飞啊！” 李先富大笑道：“吴总管，就是懂事！赢了钱还晓得买单，不错！不错！” 话不多说，饭后四个人又去了洗浴中心，痛痛快快玩到晚上十二点多，才散。先送关书记回家，再送刘发财。刘发财下车的时候，吴兴隆把自己的包递过去：“老大，钱全部在这里。还有三十八万多，回去要嫂子点一下啊。” 刘发财接过包，微微一笑：“辛苦了啊！” １１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刘发财正在办公室里看江宏伟设计的图纸，关书记就夹着个公文包进来了。刘发财热情洋溢地说：“书记，早啊！你要来，打个电话给我们，派个车来接你啊！” 关书记伸出双手，握住刘发财的手，热忱地摇了摇：“刚好到局里去办点事，顺便来看看刘董事长。”其实，昨晚上，关书记一夜没睡。市油漆厂欠了农业银行两百万贷款，原来的行长和信贷员全部换岗了，新来的行长一上任，就到法院起诉，要求拍卖抵押物——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官司打了一年多，起诉、判决这一套程序全部走完了，早就进入执行阶段。因为市油漆厂欠员工工资几十万，外面的款项有四百多万没收回来，也有三百多万债务要还，三角债，扯不清，就一直拖着。百多号员工早就“待岗”（下岗这个词太难听，还是待岗显得可进可退，给国家留点面子），在家里休息。现在，市委市政府要求企业改制，争取用固定资产变现，还清全部债务，清退全部员工，把这个包袱远远地摔出去。关书记的意图也很明显，摔包袱可以，个人，特别是自己，总要有点好处，才划得来。因为年龄关系，再上一步，当官，完全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只不过退而求其次，最后捞一把，在经济上满载而归。虽然只不过跟刘发财只有一面之交，仅仅打了一下午的麻将，吃了一餐饭，洗了一个澡，他认为，刘发财就是他的财神爷！因为，像刘发财这样花钱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花的大，必定要赚得多。真的没钱的话，不敢这样子胡作非为，也不能这样子乱七八糟。早晨七点多，就有几个老板，约到他办公室谈买卖土地房产的事，他全部推辞了，说局里今天要开会，过两天再说。在门口小摊上吃了一碗米粉，和两根油条，他就按名片上的地址，直接找刘发财来了。 “唐主任，倒杯茶来。”刘发财朝外面办公室喊了一声，“来得正好。看看我们江总设计的图纸吧。提点意见。” 江宏伟也谦虚地说：“请书记多提宝贵意见。”他掏出两根钻石芙蓉王香烟，递到关书记面前，关书记接了一根，他自己就点火抽了起来。“整个设计，像一个蝴蝶，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展开，采光好，通风透气好。外表看是四栋楼，其实是连在一起，只不过一栋而已。象征四通八达，左右逢源。设计方面，可以吹句牛，在我们市里，三十年不落后！”江宏伟很兴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刘发财把图纸全部摊开在办公桌上：“关书记，来看看，还可以吗？” 唐晓莉端了杯热气腾腾的茶进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关书记。关书记接过茶，顺手又放在茶几上：“刘董事长，这个我是外行，一点屁臭都不懂。讲油漆，我可能还能说个一二三四五。我也算一个商人，我只问一句，这块地盖了房，可以赚多少钱？” 江宏伟哈哈大笑：“关书记，你看，我们设计地下三层，地面三十三层，每层７０００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本市最高最好的标志性建筑……” 刘发财急急忙忙瞪江宏伟一眼，示意他不能再往下说，故意叹口气：“现在啊，建材在涨价，民工工资也在涨，规划、报建、质监、验收等等等等，也要一跺子的钱，我们赚点辛苦钱，来之不易啊！” 唐晓莉站在一旁，一下就明白了刘发财的意图，跟着打圆场：“关书记啊，现在赚钱难啊，特别是我们民营企业，不像你们国营企业，麻烦更多，关卡更多，办件事求爷爷告奶奶，政府还爱理不理啊！” 江宏伟一听，也反应过来了，就跟着说：“关书记，讲一句实在话，这个工程，投资太大了！能不能搞起来，真还不好说呢。” 关书记犹豫了一下：“总不会亏本吧？若是亏了本，我卖这地，不是害了你们吗？” 刘发财恳切地说：“当然，造预算的时候，应该不会亏本的。关键问题，还是请关书记多多支持，以最低的成本把地转给我们。行不？” “行啊！”关书记答应得很爽快，“我特意过来，也就是想问一问，最低，低到什么程度？” １２ 刘发财不愧是老江湖，商业谈判玩的就是权谋和心计，跟太极拳一样，讲究的不是直来直往刀枪相见，而是绵里藏针。他四两拨千斤，微微一笑，反问道：“关书记，您看呢？最低需要多少钱？” 关书记沉思了一下，慢慢说：“我们油漆厂，欠银行两百万贷款，员工工资几十万，三百多万债务要还。别人欠我们的，有四百多万没收回来，那是不要想了，可能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员工全部买断工龄十万块一个，百多号人要千多万。厂党委、厂部两大帮子领导班子成员也要下岗分流的话，每人三十万的话，十来个人要四百多万。估计不错的话，起码要两千多万。”关书记边算账，边看刘发财的脸色变化，最后，加重语气说，“所以，关键问题，说难听一点，刘董事长有没有这么多钱？说客气一点，刘董事长愿不愿意投资这么多钱？” 刘发财一直不动声色，全神贯注盯着，等关书记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神色，好像刚刚中了五百万六合彩一样。 唐晓莉跟着笑：“关书记，你太不了解我们刘董事长啦！” 江宏伟嘿嘿嘿跟着笑了一阵，就把图纸卷好，对关书记说：“关书记，您先坐啊，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刘发财对江宏伟点点头，补充一句：“按国家最新标准造预算。早点出来，等着要啊！”搞建筑的包工头都知道，按国家标准造预算的话，那是最贵的。就好比打的坐车，老打的的人一般来说，他会放弃打表而选择讲价。因为他知道，跑一公里只需要几毛钱油，包括司机工资、车辆保养修理费、管理费、利润等，最多也不超过一块钱一公里。出的价格，肯定不会超过打表的钱，也不会让的士亏本。房地产市场里，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一般地说，讲价的多，按国家预算的少之又少。偏偏刘发财选择了按国家最新标准造预算，里面实在是大有文章，后面再说。 关书记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听了他的估算，会这样子笑个不停。到底是说多了，还是说少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多报了千多万，故意掺了大量水份。不过嘛，做生意就是讨价还价，也很正常。俗话说得好：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他也担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可不能几句话把人家吓走了。他尴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见刘发财还再在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发财笑饱了，才话里有话地说：“关书记啊，关书记，钱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人有问题！钱是人赚的，人啊，并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关书记一头雾水：“刘董事长，这话怎么讲？” 刘发财使了一个眼色，唐晓莉马上就明白了，她跟在江宏伟的后面，也离开了办公室，并且轻轻关上了门。 刘发财单刀直入，走到关书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轻言细语地问：“关书记，你要多少钱？” １３ 关书记脸色忽红忽白，一本正经地说：“刘董事长，我是党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我是在油漆厂最艰难的时候，局里派我下去当厂长的。我年年守在这个倒闭了的工厂里，老老实实，所以才当上了书记。我个人，一分钱都可以不给我。但是，我要对得起全厂百多号职工。我跟你们吴总说过，事成之后，你们觉得我帮了忙，没有功劳有点苦劳，奖励我一万两万的，我也会接。或者说，你们先借给我一万两万的，我儿子马上要结婚了，需要钱用，我也会同意。我这个人，不是个贪官，也不会做贪得无厌的事！” 刘发财严肃地说：“关书记，这屋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我也直说：凡是跟我做朋友的，不是发大财，就是步步高升当官。你这个年龄，当官就不要再去追求了，还是发点财合算。你也别说一万两万，我吃顿饭也不止这点钱。有一次，我在北京民族文化宫请客，晚上在北京的天上人间消费，几十万都不止。我也不是卖小菜的，你也别跟我开口要个一万两万的。” 关书记笑起来：“刘董事长，你是个爽快人。我喜欢！你准备送我多少钱？” 刘发财伸出右手食指，定定地看着关书记。 关书记摇摇头，口不应心地喃喃：“十万块，太多了吧？” 刘发财慢慢摇晃右手，还是定定地看着关书记。 “难道我们刘董事长，准备奖励我一百万？”关书记半信半疑，语带调侃地说。 刘发财摇摇头，还是定定地看着关书记。 关书记笑道：“刘董事长，你也别跟我打哑谜。你怎么想的？十万不是，一百万也不是，那么，你想给我一千万？”关书记有点烦，他不喜欢被人捉弄，更不愿意被人逗得团团转。从来在谈判桌上，都是他掌握主动权。打死他都不相信，刘发财会真的愿意给他一千万。他当初，特意跟吴兴隆提起，要一两万块钱的好处，就是想试试吴兴隆，是不是真心想买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第一次跟刘发财见面，他要求先付清自己的好处费，目的也是想看看，刘发财是不是真的有买的诚意。 刘发财哈哈大笑起来：“就是！” 关书记脑筋一下有点短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吃惊地望着刘发财。 刘发财非常非常认真地说：“真的！我准备送给你一千万。就看你敢不敢要！” 为了把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变现，关书记可没小下功夫。跑房地产市场，同形形色色的地产开发商谈判，了解建筑工地，接触国土、规划、建工等各部门，他心里十分清楚，手中的土地房产，按市场价也就一千五百万左右。而这个刘发财，开口就要给自己一千万，看样子，这个人不是个牛皮大王，就是个骗子！只有吹牛的人，才会信口开河，不负任何责任。只有骗子，才会说话当放屁，说就说了，从来不会去兑现。 关书记这样一想，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笑嘻嘻地说：“这年头，还有人送钱不敢要的？你现在拿来，我马上就搬回去。我一个人搬不动，打个电话，喊我屋老婆、崽女全部过来帮忙。要不，请搬家公司开几部大货车来，一千万总能搬走吧？” “好！”刘发财激动地站起来，“关书记，爽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亲自端起关书记的杯子，到自动饮水机那里添水。 关书记站起来，礼貌地说：“算了。刘董事长，我又听了一个故事。天天听故事。我也知道，你不是诚心诚意做生意的。我走了。” 刘发财把茶杯递给关书记：“关书记，我可没时间，跟别人讲故事。你再坐坐，听听我讲几句话，我怎么送一千万给你，你再走不迟啊！” “给支票还是给现金？现在给还是以后？”关书记冷嘲热讽，“我们那土地房产，很多人抢着要，离了你刘董事长，照样卖出去。今天早晨，就有三四家要跟我谈判呢。” 刘发财知道关书记误会了，就豪爽地说：“关书记，我要送你一千万，就明明白白送给你，不让你违法犯罪，也不让你见不得光。偷偷摸摸，送你一两万，你会接，我也会送，那不犯法。就是犯法，也只芝麻大的事。但是，真的，我诚心诚意要送你一千万，绝对让你拿的放心，拿的开心！我不跟你开玩笑！” “哦？”关书记第一次遇到，行贿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他好奇地问，“真的？” １４ 刘发财轻轻地问：“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卖光了以后，我想先问一句，关书记，你准备干什么去？” 关书记随口答道：“我还能干什么？回局里当官，年纪太大了；调其他厂矿企业去负责，也还是这个问题，年纪太大了。唯一的一条路，提前退休啊！这个关我们谈判，有什么关系？” 刘发财说：“你呀，关书记，也应该算一个商人吧？只不过是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国企商人而已。上台一张纸，就是一张任命书啊；下台还是一张纸，就是离退休通知啊。白白投进去全部的心血和汗水。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们那样子拼命干，不值得啊！当然，在位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下台，连狗都不如！不是俗话说，上台的官，下台的狗么？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骂你。我是就事论事。你觉得呢？” 关书记说：“我们嘛，当然不像你们私人企业，总有上有下嘛。全国这么多人，又不止我关某人一个。” 刘发财开导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劝你，抓住最好的机会，跳出来，自己为自己打工。自己当老板，可以做到死那一天去。你说是不是？” 关书记迷惑不解地问：“我又没有本钱，我想象你们一样办企业，怎么可能啊？” 刘发财哈哈大笑：“我的书记也，你是坐在金山银山里哭穷啊！” 关书记更加莫名其妙：“刘董事长，你越说，我越糊涂。你什么意思啊？” 刘发财故意卖关子：“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送给你一千万？” 关书记也算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滴水不漏地回答：“只要不违法犯罪，我当然要。” “好！”刘发财终于亮出了底牌，“我劝你，把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全部买下来！” 什么？关书记觉得太好笑了！这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一千多万的资产，凭他一个小小的书记兼厂长，哪来那么多钱？虽然，也曾经搞了几个小钱，但是，开口就是一千多万，这不是白日做梦啊？！关书记真不知道，怎么跟刘发财开口说下去，只好打哈哈：“刘董事长，你太看得起我啦！我有钱的话，还等到你今天来告诉我？” 刘发财一点也不笑：“钱不是问题！” 关书记简直气得头发晕。钱不是问题，那什么才是问题？你刘发财，不就是凭着有钱，才会这样子胡说八道么！他干脆也胡说八道：“那好啊，你借几千万给我，我买了后，再卖给你！可以不？” “对！我就借钱给你。而且，你买了以后，就是你的了，不要卖给我！”刘发财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非常非常严肃认真。 关书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真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啊！他到底积了什么德，会碰上这样的鸿运？这不是真的吧？ １５ 关书记默不作声，沉思默想了好几分钟，迷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要借钱给我来买呢？你有钱，你自己买，不是合理合法，光明正大地发财吗？” 刘发财笑道：“在中国，很多事，要靠钱来摆平。还有很多事，要靠人来摆平。比如说，从表面上看，我们公司出钱，就可以买下来你们市油漆厂了。但是，买下来之后，要拆迁，要建设，很多具体问题，很多实际困难，闹乱子的，趁火打劫的，数不胜数。关书记，你没有搞过房地产，你不知道。房地产说白了其实就是盖房子，在中国传统的几千年中，它只不过是一种体力劳动，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在城市中出现了小区、高层、小高层的住房，虽然需要大量建筑知识，但它也只不过是把砖瓦用水泥粘到一起而已。但是，牵扯到方方面面，真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关书记急不可耐地追问：“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刘发财似笑非笑地说：“你帮的忙，可不是一般的小忙。你一句话，就能帮我们天大的忙。你可能以为我吹牛。实话跟你说，市长，我也认识。你们局长，也是我朋友。我开口要他们帮忙，他们绝对不会推辞。但是，他们未必就能做到你能做的事。我可以分分钟打电话给张市长，他绝对会帮我们。可以分分钟打电话，请你们何局长出来喝茶吃饭。但是，我不会送一千万给他们。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 关书记心里也明白，像刘发财生意做得这么大的老板，肯定跟市里的头头脑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多数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不都是大老板们吗？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参政议政，当然跟领导干部们称兄道弟，关系非同一般了。他还是想不明白，有点担忧地问：“当然，帮帮朋友的忙，倒是可以。但是，你总不会要我违法犯罪吧？” 刘发财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是做正当生意的商人，怎么会违法犯罪呢？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见得了光。这个嘛，你放一万个心在肚子里。” 关书记打破沙锅问到底：“每一件事，都能见得了光。既然如此，怎么非要我帮忙不可呢？” 刘发财递支香烟给关书记，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慢悠悠地说：“关书记，有句俗话，你肯定也知道：当官靠后台，打牌靠底牌，发财靠乱来。也就是说，经商嘛，违法犯罪肯定不能干，违规打擦边球，还是必不可少的哦。你也是商人，你也不能说不懂吧。” 关书记终于明白过来：人家借钱给自己买土地房产，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在刘发财的眼里，自己还有很大的用处。他心里一阵高兴。有人看得起自己，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想不到，一个倒闭国营企业的负责人，居然还值一千万！万幸啊，万幸！ 关书记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刘董事长，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搞？” 刘发财充满激情地说：“就等你一句话啊！你同意的话，现在就开始。” 关书记不敢相信地问：“现在就给我一千万，让我出面买下来？” 刘发财却问道：“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１６ 关书记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当然同意。”关书记丑话说在前面，看刘发财到底怎么操作。“不过，你借钱给我，我可是没有什么东西作抵押啊！我家里，就只有一套两室一厅的福利房。” 刘发财和和气气地说：“抵押倒是不需要。关键所在，关书记，你以什么名义向我借一千万？” 关书记的心里，一直有一点怀疑，刘发财在故意跟他兜圈子，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换了是关书记本人，他也不会轻易借一千万给别人买土地房产啊。看看，这不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他感到自己被刘发财耍弄了，十分气愤地问：“你想反悔，是吧？” 刘发财却气定神闲地说：“我这个人，没有其他优点，就是一个原则：说话算数！我答应任何人的事，只要我亲口答应了，就是一泡屎，我也会自己吃下去。关书记，你别急啊。我问你，你拿了我一千万，怎么跟市油漆厂的人说？你说你借了一千万，借钱来买自己本厂的土地房产？谁会相信啊？只要你露头，说是你买，马上就会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市油漆厂，是穷庙富方丈！我敢百分之百打包票，所有人都会怀疑你，以为你贪污腐化了一千万，你信不信？厂里的职工会闹的，上级主管部门会查的，检察机关和纪委，也都不会放过你！虽然，我可以出面作证，是我借给你一千万。但是，只要事情一闹大，你想买，也买不成了！” 关书记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问：“刘董事长，那怎么办？” 刘发财早就成竹在胸，他微微一笑：“你先跟我签订一个合同书，到公证处公证，你自己开发本市最好的标志性建筑——三十六层的都程大厦。因为你本人没有房地产开发公司，不具备开发房地产的资格，所以，挂靠我们公司，并按行规，缴纳挂靠管理费。以后，所有的合同，都以我们公司的名义进行洽商签订。我也不贪心，只要投资总额的百分之三。可以不？” 关书记嗫嗫地说：“这个，这个，可以还是可以，但是，我一点也不懂行啊！真的要我来搞，隔行如隔山，我也搞不定啊！不是谦虚，这是大实话！你信不信？” 刘发财举重若轻，淡淡地说：“我刚才讲过了，房地产，其实就是盖房子，只不过是把砖瓦用水泥粘到一起而已。又不要你亲自去挑沙灰，又不要你自己去砌墙，什么都有专业技术人才去搞，你怕什么？” 关书记表面上附和刘发财，不断地点头，但心里依旧半信半疑。既然房地产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很多人并没有搞得风生水起？ 刘发财接着说：“还要同时签订一个借款合同，我们公司借一千万给你。这不需要去公证机关公证。只要你讲信誉，做人实实在在，你写一个白纸条给我，就可以了。我不怕你还不起。但是，有两句话，我要事先讲清楚：第一、钱，一千万，我以你的名字在银行单独开户，但要实行双控。存折你拿着，密码我们公司掌握。你用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项目上。我们派陈主任当你的财务总监，监督管理你确实把钱用在这个项目上。万一你是个花花公子，胡花乱花，那不是害了你，也害了我们公司大家吗？这样做，你同意不？” 关书记觉得很合理，就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但是，并不是买了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就能把都程大厦建筑起来啊。那还要很多很多的钱啊，那怎么办？ 刘发财好像会读心术，看穿了关书记的心事似的，就主动说：“先借给你一千万。后面，你这个项目需要多少，我就借给你多少。这个项目，不是几千万就能做起来的。还是那句老话：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做正事，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为钱的事操心劳力。以后，做任何事，你都不要担心钱！只要你想借，你前一分钟打条子，我后一分钟就付款。行不？” 关书记完全懵了。他由衷地感叹：刘发财，真是财大气粗啊！他忘记了回答，只是傻傻地看着刘发财。今天自己推掉所有的谈判，主动来找刘发财，看来，真的是做对了！ 刘发财也不等关书记回答，接着说：“第二条，所有借款，每月的利息是一毛。月清月结。有钱付钱，没钱写数。” 关书记惊叫起来：“月息一毛啊？这不是高利贷啊？” 刘发财笑笑说：“对！在这个城市里，房地产市场的高利贷，只有我们一家公司在做。地下赌场里放水的，那是天息，一天就是一毛。那是别人在做。那算捞偏门，除非公检法司安里的人，外人做不了，也做不下去。” 关书记摇摇头：“高利贷，太危险啦！我哪里敢做啊！” 刘发财直直地看着关书记：“你怕什么？你怕还不起啊？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还不起，我还能吃了你吗？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可以赚多少钱啊？我借钱给你都不怕，你还怕我啊？” 关书记定定地看着刘发财，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都有。难怪这个人这么有钱，原来是这样啊！放高利贷的人，可是黑白两道，路路通啊！他反反复复在心里问自己：到底做还是不做呢？ １７ 关书记慎之又慎，反反复复想了一阵，才说：“刘董事长，这件事不是小事。我要回去，跟老婆好好商量商量。三天后，我再答复你。不过，请你放心，不管我做不做，就冲你看得起我这一点，我们厂里的土地房产，肯定卖给你们公司。行不？” 刘发财非常理解，真诚地笑道：“是啊，不是小事！当然要考虑清楚！我等你的答复。” 关书记站起来，准备告辞，向刘发财伸出手来：“我还要到局里去开会。我先走啊。” “好。好。”刘发财陪同关书记，一起向门口走去。 一直送到大门口，刘发财挥挥手，看着关书记招手拦了一辆摩托车，一阵轻烟走了。关书记上车后，挥了挥手。摩托车开出去十多米后，他又转过头来，向刘发财再次挥挥手。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关书记应该会合作的。刘发财心里充满了信心。他特别清楚，应该不会有意外的。刘发财出道这么多年以来，很少出意外。说句迷信话，他一直都顺顺利利，运程蛮好的。可能，他真的是八字命好，天生就是个有钱有福的人。 刘发财刚刚回到办公室里，李先富就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李先富指着刘发财介绍：“这就是我们刘董事长。”刘发财礼貌地点点头，轻声说，“大家好啊。” 两个来宾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头发都油光闪亮，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精致的真皮手包。全身上下，穿着打扮，都是名牌。外表一看，真是个成功人士的样子。不等李先富介绍，矮矮的胖子，抢前一步，递给刘发财一支香烟：“刘董事长，久仰啊！我们市里房地产老大啊！我姓周。龙腾建筑公司的。” 刘发财客气地回答：“周总客气啊。以后，多多关照！” 站在后面的瘦子，个子高高的，高声大气地说：“刘老大，以后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和周总啊。你可是我们市里的第一块牌，跟着你的人，都发了财啊。” 刘发财依旧客客气气地说：“哪里，哪里。兄弟贵姓啊？” 李先富接着说：“老大啊，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黑总。” 刘发财还没说话，那人就谦虚地说：“刘老大，以后就喊我小黑。小黑啊。” “坐啊，坐吧。”刘发财热忱地招呼着，就看见唐晓莉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了。“今天刮什么风啊，把两位大哥吹到我这里来啦？” “风倒是没刮。听说有财发，我们兄弟就找上门来了。”周总笑容可掬地接话，“刘老大，准备让我们兄弟赚多少钱啊？” 刘发财也是满脸笑容：“周总，带了多少钱来了？” １８ 李先富插话说：“刘董事长，我已经向周总和黑总介绍了，龙腾公司要承建本市标志性大厦——都程大厦，每层７０００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地下三层，开挖、运土、土建全包按九百块钱一平方，全额垫资地下三层，共二万一千平方米，要一千八百九十万。地面按六百块钱一平方米计算，楼高三十三层，共一亿三千八百六十万元。总计土建部分要一亿五千七百五十万。” 刘发财问：“龙腾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周总和黑总的意思，是要地下三层，还是全部要？我们可要百分之二十的保证金哦。龙腾应该有实力吧？” 周总嘿嘿笑着说：“我们不能跟你刘老大比。你们财大气粗，开口就上亿。大家都是同行，明人不说暗话，账上几十万，我们还是有。” 黑总跟着说：“刘老大，又要垫，又要押，也就不要讲百分之二十，还是百分之十吧。” 刘发财软中带硬地说：“光是包地下三层，也要千多万呀。你们才几十万，恐怕做不起哦？” “我们这地方，哪个房地产老板不借钱？只有你刘老大，搞项目，总是有钱借出去。佩服啊！只要你把事交给我们做，钱的事按你们规矩来。实在不行的话，刘老大，你还可以借钱给我们，是不是？”周总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地说。“我有个朋友，搞江边花园开发，都向你借了几百万，是不是？” 黑总跟着说：“刘老大，我们想跟你做，就是看中你有钱啊！很多跟你合作的老板，都向你们公司借过钱。我们全都知道！” 刘发财只笑不答。 李先富表态说：“那就先签订地下三层的工程项目合同书。签署合同书时先付百分之二十的保证金，就是三百七十八万。全额垫资。工程完工验收合格后，一次性付清全部工程款。行不行？” “能不能分期分批结算？土方搞完了付百分之十，第一层完工了付百分之二十，第二层完工了付百分之三十，第三层完工了，再全部结清，行不行？”周总讨价还价。 黑总解释：“边做边付点钱，我们也好开口到外面借钱呀。现在房地产开发，越来越难做，单价低，利润薄，还又垫又押，难啊！不做又不行，做了又累死人啊！” 刘发财欲擒故纵：“我正准备到市政府去找张市长。周总黑总，你们跟李总谈就是。谈好了，带钱来，我们就签定合同。我先出去一下，以后再联系吧。”刘发财拿起桌子上的手包，作出准备出门的样子。 周总拦在办公桌前：“不要再谈了。谈了几次了。钱我们都带来了。合同书也搞好了。你签个字，再走，好不好？” 黑总也站过来：“刘老大，给点面子，中午我们陪你一起吃饭。下午活动活动。晚上到阳光城里嗨包嗨一下。全部我们兄弟请客。” 刘发财故意卖关子：“我跟张市长中午约好了……”他转脸看着李先富，“李总，你的意思……” 李先富慢吞吞地说：“他们也是诚心诚意的，你看，能不能签完字再走？保证金，请陈主任到银行去转账就是了。” 刘发财明白，李先富已经彻底搞定了，就转个弯道：“那，我看看张市长……” 黑总说：“干脆请张市长中午一起来？方便不？” 刘发财犹豫不决的样子：“要不这样吧：李总和陈主任先去银行转账，我去找张市长，中午方便的话，就一起吃饭，吃了饭就签约。可以不？” 周总点点头。 刘发财又提醒道：“设计图是出来了，预算还没出来，你们就敢签约，不怕亏本啊？要不要等一等？” 黑总说：“我们也算老里手了，单价心里一清二楚。行情我们兄弟还是懂的。看不看预算，差不多！” １９ 既然从公司出来了，刘发财索性开着车，在市政府大院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把车停在办公大楼后面的停车位里，坐在车上发了条短信给黄副秘书长：“黄秘书长，中午有安排吗？”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黄副秘书长回短信：“中午，张市长要陪深圳来的投资公司赵总。有事吗？” 刘发财赶紧回短信过去：“有人劝我买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想打听一下，买不买得？” 这次，短信回得很快，分把钟就来了：“晚上见面谈吧。” 刘发财回复：“晚上见。” 刘发财把驾驶座靠后放平，舒舒服服斜躺下来，闭目养神。争取政府支持，是做事的一条重要原则。这个项目，可以作为市政府的面子工程来做。只要运作得好，能获得很多好处。关键所在，怎么样来赢得支持和帮助？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提出来，才能抓住市府和市委的软肋，让利益最大化？有些事，要耐心等待最佳的机会，才能出面。刘发财的习惯是：没有绝对把握，就不轻易开口求人。 突然，市政府大院里的保安们，在办公楼后紧急集合，匆匆忙忙跑过刘发财的车旁，到大门口去了。估计，又是哪个单位的下岗职工在堵市政府大门闹事。刘发财赶紧发动车子，也向大门口开去。曾经有一次，市纺织印染厂的职工闹事，从早堵到晚，扎扎实实堵了一天，弄得刘发财困在市政府大院里一天。遇到这种事，早一点离开早轻松。不然，谁知道会闹多久？ 刘发财车子开到市政府大门口，看到几十辆助力车横七竖八堵在那里。几十个拄拐棍的残疾人，扯着一幅横标：“我要生存，反对禁摩！”刘发财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市委市政府偏偏跟摩托车过不去。既然有自行车、摩托车、汽车，老百姓谁买得起就谁用。不买车，就坐公交车或者走路。政府有什么权力，非要禁摩呢？自行车可以上路，汽车也可以上路，为什么摩托车就没有资格上路行驶？路到底是谁的？ 还好，政府大门旁边那条小门还开着。刘发财开着车，从小门里钻出来，溜之大吉。 开到十字路口，迎面开来几辆警车，呼啸着往市政府方向奔去。 ２０ 刘发财正在犹豫不决往哪里去，放慢车速，沿着解放路往东开，手机响了起来。刘发财的熟人，一打进来，手机里就显示对方的名字。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礼貌地问：“你好。哪位？” 对方非常热情地套近乎：“刘老大，是我啊，中午有安排吗？” 见对方不肯露出身份，就不正面回答，而是打哈哈：“哦。我正在市政府办点事。”这样说，可进可退。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你正在搞个高层楼盘，想放七千万贷款给你。”对方倒是不转弯，直通通就说了出来。 “你是？”刘发财谨慎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基金会的孙主任呀！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对方一解释，刘发财就想起来了。上次搞同学聚会，老同学谢金花的先生，在底下乡镇的合作基金会当主任。当时，就说想把钱搞到市里来放，最好放贷给有实力的大老板。谢金花还笑眯眯地说，要找点钱给小孩子读大学，要点回扣。刘发财并没当回事，只是谦虚地说，将来缺钱，一定找他们夫妇帮忙。想不到，今天就找上门来了。就是同学聚会的时候见过一次面，刘发财连他的电话也没存，哪里听得出他的声音。见刘发财没作声，又提醒道：“我是你老同学谢金花的老公呀。” “你好！”刘发财找个理由，“这几天感冒了，头脑昏昏沉沉的，一下没听出来啊。对不起！” “哦。那我陪你去洗洗桑拿，蒸一蒸，就会好的。” “项目还没开始啊。土地都还没拿到手。”刘发财搪塞道，“你消息蛮灵通啊。” “怎么还没开始？刚刚你老婆收了人家三百多万，存在我姨妹子的银行里啊。”孙主任笑道，“我可是时刻关注你的。钱放给你，我放心啊！帮帮我们的忙吧，我会感谢你哦！” “你们合作基金会的利息，比别人都高好多啊！”刘发财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杀价，“能不能跟别的银行一样啊？” “凡事都可以商量嘛。中午见个面吧，就我们两个，好不好？”孙主任提议，“我们干脆到岣嵝峰去，那里清静，没人打搅。” 刘发财欲擒故纵：“我这个项目，真正做的话，要好几个亿啊，你那点钱，才七千万，太少了。我若办抵押的话，不好操作。能不能多搞一点？” “见面说，好不好？”孙主任回答。 刘发财知道有戏，就问：“你在哪里？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在河边的茶楼里。你方便的话，我过来吧。”孙主任说，“就是大三元茶楼。九号包厢。” “你别动。我马上过来接你。”刘发财说完就挂了手机。 刘发财知道，金融机构，是最势利的，谁越有钱，就把钱放贷给谁。因为，不要担惊受怕，不怕收不到利息，不怕还不起钱。越没钱的人，越麻烦多，万一今天放贷出去，明天就收不到利息，甚至于连本金也收不回，贷款人一跑了之，那麻烦就太大了。所以，最稳当的办法，就是把钱放贷给有钱人。难怪银行里的人，总是反复强调，要在有钱的时候，跟银行建立良好的关系，危难时才会有银行帮助你。 刘发财也知道，只要搞项目，就一定要多借钱。借的越多，项目越好做。你想想啊，只要钱多，楼盘盖起来了，直接用房屋抵借款，就等于盖房子之前，就把房子全部卖出去了，钱在开始时就赚回来了，多好啊！最好的办法，假如孙主任真要放贷款七千万的话，干脆就签署一个卖房合同书，拿房子把这笔钱吃下来。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上钩？ ２１ 岣嵝峰森林公园范围包括岣嵝峰，白石峰，酒海岭，笔架山等山体，东西长３５公里，南北宽１５公里，总面积为２０６７公顷。最高海拔１１０６米，林木覆盖率以达９５％。境内有江南著名的佛殿——禹王殿，禹泉，禹居，禹碑，义马祭天台，雨师崖，八仙聚会等景点。山势雄伟，树木苍古，奇花珍草，香馥浓郁。 刘发财和孙主任两个人，边开车边谈。这种绝密级的商业谈判，在车上谈是最方便安全的。刘发财很奇怪，孙主任怎么会这样子。其实，是刘发财存款的原来银行的分理处主任，因为跟刘发财关系死铁，刘发财公司里的基本账户，就开在这里，所有钱款的进进出出，全部在他手里。就因为存款额大，永远是支行里存款最多的分理处，甚至于超过了支行的营业部，所以最近被提拔为支行副行长。他还没走，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很多人就盯上了。孙主任的姨妹妹谢银莲，湖南财经专科学校毕业，年轻貌美，业务素质强，正在竞聘银行分理处主任的位置，业务考试、上级面试、上下关系等方方面面都运作得差不多了，就是业绩这一块，还差距太远。要想马上从别人手里挖墙角，抢走刘发财这个超级大客户，肯定难以完成。最好的办法，就是慢慢接近，逐步蚕食。所以，她有心留意刘发财公司的每一个新动向。每次，陈美丽去银行户头对账，谢银莲都主动套近乎，还三不三找点小借口，打打电话，发发短信，甚至于主动上门找到刘发财的家里聊天，邀请陈美丽一起逛街买衣服，套取情况。她早就在关注都程大厦的筹备情况，事先也多次向孙主任吹风，要姐夫把钱放贷给刘发财，实际上就是把钱转到她手里经管，不怕刘发财耍花枪。这样一来，她的拉存款任务可以超额完成，自己名正言顺提拔重用，姐夫手中的资金可以赚回很多外快，还安安稳稳。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不做真是个傻子。今天，陈美丽收第一笔保证金三百多万，谢银莲就知道，好戏开场了。她马上就通知了孙主任，催促孙主任赶快联络刘发财。 “明人不做暗事，孙主任，土地我还没拿下。设计图出来了，预算也还没搞清白。只还是一个计划。规划那边，也还没落实。这个时候，你就给钱，你放不放心？”刘发财一脸的诚恳。 “放给别人，我是不放心。放给你刘老大，我放一万个心！”孙主任满腔热情，“你是我老婆的同学里，最有出息的大老板！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相信你，不会骗我吧。何况，你这么多年，口碑一直不错！”他没把自己姨妹妹谢银莲讲出来。万一刘发财的财务状况恶化，可以想办法及时扣款，绝对不会造成直接经济损失。 “谢谢你孙大主任看得起！利息呢，我们在商言商，不能比别的银行高哦。”刘发财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该感谢你的，我一分不少。” 孙主任笑道：“利息嘛，我们那边是规定死的，你就不要跟我抬杠了。你刘老大，还在乎那几个小钱啊！我的嘛，你看着给就是。你也不是亏待朋友的人哦。听说，很多人跟你合作，从来没人吃过亏的。” 刘发财警惕地问：“你听谁说的？哪个银行跟我合作，没有吃过亏？” 孙主任马上反应过来了，知道这是商场上的忌讳，就打哈哈：“银行倒没听说。很多基建老板，都这样子说。” 刘发财放下心来：“给你三个点，够不够？我要声明，我不能办抵押手续的。你怕不怕？” “怕的话，我就不会主动来找你。有三个点，二百一十万，足够了。谢谢你关照哦！”孙主任客气道。 “哪里。还是你关照我哦。”刘发财装作随意的样子问，“你们那边，有人到市里来买房子不？” “有啊。”孙主任欢天喜地地说，“我们单位负责人，正要我帮他选一套好房子。那就找你啊。” “随时随地找我就是。我可以给最优惠价。要不，我给几十套房子，你们合作基金会自己去卖，也赚点差价啊。” “这个点子好。”孙主任沉吟了一下，“我要回去问一问，再定。好不好？” 刘发财知道，谈到这里，不需要再啰唆下去。他加了脚油，提高车速，向岣嵝峰快速弛去。 ２２ 刘发财和孙主任在岣嵝峰上的假日酒店里吃中饭，点了几样特色菜，要了两瓶五粮液。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痛痛快快喝光了酒，就到洗浴中心一人抱个小姐，潇洒去了。 李先富和陈美丽两个人，被周总黑总两个人，霸蛮拉到林隐酒楼的豪华包厢里。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坐了一大帮人，个个油光满面，神采奕奕，全部是老板的样子。周总先夸张地喊道：“都程公司的老板娘陈美女，李总。刘老大要陪张市长吃饭，来不了。”大家都点头、微笑，或扬扬手，热情地打招呼。周总再一一介绍：包拆旧房子的郑老板，负责挖土的顿老板，专管运土的何老板，卖水泥的成老板，做钢材生意的胡老板，砖厂的梁老板。还有个女的，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很暴露，一看就知道是哪个老板的情人或二奶奶。周总哈哈一笑：“这么多老板，怎么只有一个老板娘来了？坐啊，坐啊。喊服务员上菜吧。” 大家纷纷落座。周总黑总，客客气气请陈美丽和李先富坐在正对门的主座上。陈美丽特意留心，看着那个小妹妹，紧挨着卖水泥的成老板坐下了。毫无疑问，她是成老板的人。 饭局在热火朝天的友好气氛中进行。李先富向来酒量不错，何况合同书签订后，周总黑总答应付百分之三的业务介绍费，ＴＭＤ，也有五十六万七啊。所以，他的心情非常舒畅，完完全全放开喝，只要谁敬酒，就来者不拒。除了陈美丽和那个女孩子喝苹果醋，九个男人却喝光了十三瓶五粮液。闹到下午两三点钟，真正是酒醉饭饱，一醉方休。 饭后，十一个人，又兴致勃勃聚到湘府洗脚城。男人们全部进包厢洗脚。洗完了脚，就赖在沙发上睡觉。陈美丽和女孩子，躺在大厅里享受日式洗头。洗完头，又烫发，剪发。全套搞完，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周总黑总又安排大家到黄鹤楼酒家吃活水活鱼。据说，所有的鱼都是船家在湘江河里打捞的，真正的无污染天然食品。酒店还特别在湘江河边做了个网箱，把收购的活鱼养在河里。顾客是现选现杀，真正的“活水活鱼”。 晚饭照例又是大杯喝白酒，折腾几个小时，一醉方休。 一吃完，周总黑总安排到阳光城的嗨包里打Ｋ，陈美丽借口还有事，就直接回了家。李先富推不脱，只好作全权代表参加。 表面上看起来，周总黑总，八字还没一撇，就掏了三百多万出来了，似乎很亏。其实不然，包拆旧房子的郑老板，负责挖土的顿老板，专管运土的何老板，每个人都交了保证金给他们。他们是做了个转手生意，最终是拿别人的脑袋在摇，自己并没掏出真金白银来。而吃饭也好，洗脚洗头，开嗨包，就是买Ｋ粉，又全部是卖水泥的成老板、做钢材生意的胡老板、砖厂的梁老板在买单。 而这一边，刘发财享受完了，把孙主任送回大三元茶楼，就联系黄副秘书长一起吃晚饭。他在神龙大酒店订了个包厢，黄副秘书长还是带着国土局贺副局长、规划局戚副局长，如期而至。简简单单吃完饭，没有上酒，也花了一千多。依照老规矩，饭后，刘发财每人发两千块钱，自己面前也摆放着两千，开始玩三打哈。只要有一个人，输光了面前的钱，大家就回家睡觉。多年的老习惯了，刘发财的牌技一直不见进步。十有八九，最先输光的是他。在他的心目中，打牌，既不是消遣娱乐，也不是工作，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应酬。跟他打牌的人，都不靠这点小钱发财。他输的这点钱，也不过九牛一毛，不伤自己的元气。当然，一般的人，也无法享受这种待遇，能喊动他上桌洗牌。经常这样跟他消磨时间的，全市也就不过十来个人而已。无非是各个部门的领导干部，人数基本固定，人员也变化不大。 刘发财快输光了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市油漆厂，市政府想怎么处理啊？” ２３ 黄副秘书长淡淡地说：“听国安局的人说，市油漆厂的老工人们，又准备去堵大桥了。”那时候，这座城市，横跨湘江两岸的，就只有一座解放初期建成的公铁两用大桥。１０７国道，北京至广州的唯一公路通道，就是这座桥。每天最繁忙的，交通最拥挤不堪的，就是这座桥梁。一般的下岗职工闹事，首选就是这里，其次就是市政府门口。当然，现在，这个城市横跨湘江两岸的，已经超过五座大桥了。这是后话。 国土局贺副局长接言说：“市委市政府，马上要组织各县市区一二把手带队，到东莞去招商引资。这次，政府把有土地房产的困难企业全部推出来，卖或者合作，尽最大可能，甩包袱。”刘发财明白，每年市里都要组织各部门到广东省招商引资，这是老套路了，并不新鲜。但是，推出买卖困难企业，还是第一次。看来，机会不错。 规划局戚副局长说：“那块地，越来越升值，现在要下手买，还是划得来的。” 黄副秘书长笑着问：“刘董事长，你有什么想法啊？” 刘发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解释：“有个朋友，劝我出面买下来，一起搞个高层楼盘。我手里的钱不够啊。政府能出面，找市商业银行贷点款，我倒是想买，帮政府把屁股擦干净。省得下岗职工天天闹事。” 黄副秘书长高兴地说：“你真的想帮政府排忧解难，那这次去招商引资，你赶快找个外商，到东莞去签个合同吧。以外商的名义来做，可以享受很多优惠政策，也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刘发财心里有数了，就不再往下说，而是转换话题：“一起去吃点夜宵不？” ２４ 刘发财回到家里，才十二点多一点。正准备洗澡，杨桂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老大，有个化生子，要借五百万。他想买市油漆厂。” 刘发财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五百万买下来？杨总，你搞错了没？” 杨桂生解释：“总共一千三百万，他还差五百万。是共创房地产公司老板：秦皇岛。”手机里传来一阵阵震爆的音乐和歌声。估计，杨桂生正在哪个嗨包里打Ｋ。 “问一下，他跟谁谈好的？”刘发财果断地说，“就说，同意借给他。要东西抵押担保。要不，杨总，明天早晨，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ＴＭＤ，手脚真快啊！刘发财站在房间中央，愣了几分钟，才走进洗手间去。看来，要速战速决，不能拖下去。再拖的话，恐怕夜长梦多。 当天夜里，刘发财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四周全部是大火，烈焰冲天。他不停地走啊，走啊，满眼的火光，红得发紫。明明大火烧得旺旺的，就是没烧伤自己半根毫毛。他醒过来的时候，见自己全身是汗。奇了怪了，这是怎么了？预兆什么呢？ 第二天，吃完早餐，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来，孙主任带着一个信贷员，就走进来了。 “刘老大，早啊！”孙主任样子非常熟门熟路，其实，他是第一次上刘发财的办公室来，“你写个报告，就派你夫人去划账吧。这是我们合作基金会的信贷员：小全。” “唐主任，请陈主任来一下。”刘发财往外屋办公室喊叫，回过身招呼，“坐啊，孙主任。小全，坐啊。马上到，等一下。”看样子，这个孙主任，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昨天才谈好的事，今天就落实了。好快的速度！ 陈美丽匆匆忙忙赶进来，先朝孙主任和小全笑一笑，“早啊！”再对刘发财嗔道：“什么事啊？我正想出去呢。” 唐晓莉端了两杯茶水进来，一一递给孙主任和小全。 “嫂子啊，一起去我们那边划笔款，七千万。”孙主任主动跟陈美丽说明，“把你们公司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组织机构代码证、老大的身份证，全部复印盖好章。写个申请贷款报告，也盖好章。就可以了。” 陈美丽喜出望外地说：“哦。谢谢啊！”她没有想到，刘发财不声不响，居然就搞来了七千万。怎么事先，一点信息也不知道呢？这个男人，做事总是让人惊喜意外。这一辈子，最正确的事，就是嫁老公，没有选错人。夫荣妻贵，好像是封建社会的事，但是，当今世界，哪个女人风风光光地生活，不是靠自己的男人呀？她热诚地对孙主任说，“请领导到我办公室来吧。” 刘发财故意点明孙主任的身份：“陈主任，好好配合合作基金会的孙主任和小全啊。” 陈美丽说：“孙主任，我早就认识了。”她着意提醒孙主任说，“你姨妹妹谢银莲，是我的好姐妹。碰见过你几次呢。” 而孙主任，不想在信贷员小全面前，体现与陈美丽关系非同一般，就打哈哈：“哦。我还没注意呢。” 他们正要出门，杨桂生带着秦皇岛进来了，两下里正好撞见了。秦皇岛一见孙主任，热乎劲就上来了：“孙主任，你好！你怎么在这里？” 孙主任胡言乱语：“我帮刘老大打工啊，怎么不在这里？你也是来帮老大打工的？” 秦皇岛一时语塞：“我啊，来看看，也算来帮老大打工吧。” “那你先忙着，我们走了。”孙主任不想与秦皇岛多说话。因为秦皇岛几次找上门去，想找孙主任放贷款给他。秦皇岛的名声不是很好，据圈内人说，有一次他找法院的人出面，贷了百多万，一直拖着没还，最后还上法院打官司，闹得满世界都知道。这样的老板，还是少接触为好。 秦皇岛可不是这样想，他还是热情洋溢地说：“孙主任，改天再来拜访您啊！还要请你帮帮忙，放点贷款给我们公司哦。” 孙主任头也不回地敷衍：“好说，好说。”跟着陈美丽出去了。 杨桂生对刘发财说：“老大，这是秦老板。他想借五百万。” 刘发财指指沙发：“坐啊，秦老板。五百万，你想做什么用？” 秦皇岛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香烟，又站起来，给刘发财和杨桂生，每人敬了一支烟，并主动打着打火机，帮他们点燃了香烟，才再次坐下来：“刘老大，我想买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你有不有？” 杨桂生粗暴地说：“不要问我们老大有不有！你要说，你这事，有没有风险？我们老大没钱，那湘江河里，早就没水了！” 秦皇岛唯唯诺诺：“那是，那是。谁不知道，刘老大，是最有实力的房地产老大！不然，我也不会开口，来找你们借款。” 刘发财冷冰冰地问：“借多久？” “两、三个月吧。”秦皇岛说话犹豫不决，“要看具体情况决定。” 杨桂生再次粗声大气地说：“要跟我们老大说实话。到底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不要乱七八糟。宁肯先说久一点，不要到期兑现不了，大家翻脸，就不好搞了。” 秦皇岛就说：“那就四个月吧。” 刘发财又问：“有没有东西作抵押？” “这个，这个，暂时还没有。”秦皇岛有点心虚，不安地看看刘发财，“你放心，刘老大，我绝对不会拿这五百万跑路。” 杨桂生声色俱厉：“哼，你想跑，也跑不脱！不要打主意，想骗我们。我们做事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七十二行，骗子为王。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们敢借，就不怕你不还。走到天涯海角，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从来没有哪个，敢赖我们的账！借钱，是我们老大的事；收账，那就是我的事！” 秦皇岛心里非常不舒服，但是，又不敢发作。现在，想借钱，先当当孙子。将来，还钱的时候，再说。他极力装出满面笑容：“刘老大，我们都是做正当生意。你还信不过我啊？” 刘发财居然说：“好。我信你。借给你五百万，够不够？” 什么？秦皇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愕地望着刘发财，口里喃喃地说：“够了。够了。”很多人说，找刘发财借钱，手续简便。没想到，就这样同意借钱了？还问够不够？这个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杨桂生看看刘发财，就继续冷酷地说：“那我先来介绍介绍，我们借钱的规矩。” ２５ 秦皇岛连连点头：“请指示。” 杨桂生毫不迟疑地往下说：“我们借钱月息一毛。月清月结。有钱还钱，没钱写数。第一个月的利息，放款时先扣除。这是有东西作抵押。没有东西作抵押，就是先打水后还本。比如，你借五百万，每个月一毛的水子，也就是百分之十，就是五十万。四个月，就是两百万。放款的时候，你写五百万的借条，我们实际给你三百万。四个月满了，有钱还，就还；没钱还本，就打水。连打水的钱也没有，那就写数，即重新打借条。你听明白了没有？” 秦皇岛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呀！原来是这样啊！他不觉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 杨桂生见秦皇岛不说话，接着“上课”：“你也别想歪主意，心想反正没东西作抵押，拿多少算多少，拿了钱就跑路。你跑不掉的。有个杂种，骗了我老大三万块钱跑路，我们兄弟找他们夫妇回来，最后，不还钱也可以，夫妻两从湘江大桥上跳下去。生死自负，各安天命。他们自己写好遗书，死了就怪自己。万一没死，那是他们命大。最后，不肯跳，就还钱啊！他们打１１０又怎么样？公安干警来了，欠我们的钱，总不能不还吧？当着公安的面，我打他又怎么样？打得半死，还是那句话：还钱！” 秦皇岛听得心惊肉跳，为了表示自己绝非骗人，连忙积极附和杨桂生：“那他们是自己找死！” 刘发财故意说：“秦老板，我刚刚从合作基金会，收回来五百万。你看到孙主任了吧？他们就是来还钱给我们的。你要，就抓紧。不要，我们就放给别人了。昨天还有四、五起人找我们，想要五百万呢。你要还是不要啊？” “当然要。”秦皇岛在心里咬牙切齿，恨声连天，表面上却谦卑地说，“谢谢刘老大看得起啊！” 刘发财顿了一下，慢慢地说：“那，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秦皇岛忙问：“还有什么条件？” ２６ 刘发财笑着说：“万一你跑路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你？” 秦皇岛赌咒发誓：“我要骗了刘老大的钱跑路，让我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你总要找个人来担保吧？”杨桂生在旁边提示，“万一你跑路了，我们还找得到担保的。” 秦皇岛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钱呢，我的确要。我是办正事呢。抵押，我暂时没有。担保，暂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 刘发财认真地问：“你的确是诚心诚意，想借钱干一番事业吧？” “是的。”秦皇岛点点头，“我真的想骗人，绝对也不会来骗你们啊！班门弄斧的事，不笑掉人的大牙么？我敢找你们比试？” 杨桂生板上钉钉地说：“口说无凭。你总要拿个实际行动，证明你的诚意吧？” 秦皇岛苦思苦想半天：“我想来想去，没有钱，连感情都没有办法表达。” 刘发财一直看着秦皇岛，好像很欣赏秦皇岛苦不堪言的样子，他得意地说：“我们没要你拿钱表达什么啊！” 秦皇岛终于醒悟过来了：“刘老大，那你们说怎么办？你们要我怎么办，我绝不打折扣。” 杨桂生就汤下面，打钉子复眼：“秦老板，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没有哪个逼你啊！” “当然！你们是帮我忙，怎么会逼我借钱啊！”秦皇岛满面春风，他相信，能借着钱了。只要能借着钱，把市油漆厂土地房产买下来，赚的何止这一点点啊。商场里，看准了就要敢赌。不敢冒险一试的人，永远发不了大财。只要能借到钱，他秦皇岛发大财的日子，就终于来了。怕什么呢？能逼我喝毒药不成？他豪情满怀地说，“我先谢谢啦！怎么做？” 刘发财轻声说：“只有你挂靠我们，以我们公司的名义，去买下来，我们就不怕你跑路。万一你跑路，这些土地房产，就归我们公司所有。这样子，行不行？你考虑清楚了，随时来签署合同，随时给你钱。” 什么？秦皇岛好像听到头顶响了一个炸雷。果真是高手啊！不服不行啊！ 刘发财依旧轻言细语地说：“只要你是认真做事的，我们永远支持你！你要多少钱，我借给你多少！你乱里乱谈的话，倒霉的，可是你自己！你要想明白！当然，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黑你，不会把你的财产硬说是我们的。可以签订合同书，可以公证。” “这不等于还是有东西抵押给你们了？”秦皇岛终于闹明白了套路。人家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这个刘发财，比湖北佬可精明几百倍啊。 杨桂生问：“你不愿意啊？那你借五百万给我们，我们什么抵押也没有，担保也没有，你干不干？” 秦皇岛想一想，的确有道理。谁做生意，都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啊。何况，这可是几百万啊，又不是三五几十块钱。 刘发财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现在就借钱。你到底跟市油漆厂谈好了吗？昨天，我还跟油漆厂的关书记在一起，好像没听说啊。我们是老朋友，无话不谈的。你不会骗我们吧？” 秦皇岛急急忙忙表白：“刘老大，我绝对不是骗人的人。我说的，是真的。没有这么回事，我编故事，也编不下去。这个城市有多大啊，谁不认识谁啊？你们交游广阔，朋友多得很，我敢随便说假话？我怕找死啊！” “那谁表态，卖给你的？我们会为你保密的。你放心！”刘发财耐心诱导，又半真半假地哄骗，“他们上面的何局长，主管这条线的张市长，我们也是老朋友哦。我一问，就知道。” 秦皇岛见这样说，扛不住了，终于把底交了出来：“何局长帮忙弄的。主要是我钱还没凑齐，所以上上下下还没打点，大家都还不知道。” “哦。”刘发财恍然大悟的样子，“何局长可是个好人！你想好了吗？” “这样子的话，我还是回去捉摸捉摸。三天吧。三天后，我一定回信给你。”秦皇岛谨谨慎慎地回答，“可以不？” ２７ 秦皇岛再三客气，要拉刘发财和杨桂生去吃中饭。刘发财拒绝几次，见他还是反反复复在劝说，就直说道：“秦老板，这个年头，哪里还差一顿饭啊？你又没借我们的钱，我们不会随便吃你的饭。你就是借了我们的钱，我们也不会要你请客买单。要吃饭，我们自己掏钱，想到哪里吃，就到哪里吃；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中午，我想休息一下。你先走吧。” 见刘发财这样子说，秦皇岛就拉着杨桂生一路走了。 唐晓莉走进来，笑容可掬地说：“中午，陪我去吃餐饭吧。” 刘发财马上应承：“好啊，想到哪里去啊？” “很久没有去吃褒仔饭了。我们到咖啡地带去吧，怎么样？”唐晓莉风情万种地扭动着腰肢，款款走近刘发财。“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还记得不？” 刘发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讨债来了，是不？” “不可以啊？”唐晓莉轻轻拍拍刘发财的后背，“你总是把我丢到一边，不管我了，是吧？”口气里既有埋怨，又有撒娇。 刘发财呵呵呵，边笑边去伸出手来，想拉住唐晓莉的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哦。关书记啊，你好！什么？中午啊，到迪欧茶餐厅，一起吃中饭。好的。好的。九号包厢。我就过来。嗯。没问题。” 挂了手机，刘发财无可奈何地解释：“宝贝，晚上吧。晚饭我们一起去河边吃活水活鱼。” 唐晓莉点点头：“说话算数啊。我等你电话啊。” 人说贫穷自在，富贵多忧。没有大富大贵的人，真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涵义。作为刘发财，可是深有体会。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刘发财身边的钱越来越多，身边的亲朋好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要借钱的，找投资的，拉赞助的，要捐款的，拉他出面摆阔气充台面的，天天有亲朋好友大操大办办酒请客，数不胜数。好像刘发财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找到办公室的有，守在家里几天几夜不走的，也有。确实可怜，能帮忙的，刘发财自然不会小气。但是，大多数人，居然把刘发财当作有钱的傻瓜，说哪个项目赚钱，哪里投资会有天大的暴利，一定要刘发财支持帮助，非常幼稚可笑！所以，对付这些人，一个办法是躲，能躲多远就走多远。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借钱免谈，送点钱，表示一下心意。其实，你能躲到哪里去呢？你总要回家吧？你总不能天天住宾馆吧？确实，曾经有一次，刘发财在宾馆里住了将近半个月，一直等那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走了，才回到家里。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别人在他家里找不到他，就到各个宾馆去找他的车。看见他的车停在哪里，就守着车。害得他养成了个坏习惯，能不开车的时候，尽量不开车出门。干脆把车停放在家里，天天打的。一下车，就找不到人了，真是神龙不见首尾。总而言之，刘发财成了亲朋好友的提款机，只要装穷叫苦成功，或者说在某一方面打动了刘发财，就能立竿见影，马上弄到钱。亲朋好友之间，甚至于流传这样的话：刘发财那么多钱，我们不搞一点，让别人也会搞走。不搞白不搞！人活到这个地步，家，再不是温馨的港湾，而是一个地雷阵地。每次回家之前，都要做好应付麻烦的准备。累啊！真ＴＭＤ累死人啊！所以说，刘发财的家外有家，完全是被大家逼出来的。好在唐晓莉不是个贪心的女人，一不要他离婚再娶，二不生儿育女添枝加叶，三不吵吵闹闹。他们之间的关系，夫妻不像夫妻，情人不像情人，倒更像是一位知冷知热的朋友，兼着红颜知己和蓝颜知己的样子。 刘发财赶到迪欧茶餐厅九号包厢，看到关书记一个人斜躺在长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 ２８ 刘发财笑道：“不是要等三天吗？想好了？” 关书记坐起来，笑道：“嗯。火烧屁股啦，急死人啊！我点了个排骨煲仔饭，你点哪一种？”他伸手按了按桌面上的呼叫器。立马，一个漂亮清秀的女服务员，端了一杯柠檬水走了进来。 “也点个排骨煲仔饭吧。”刘发财的习惯，在社交场合，舍己随人，是最好的应酬法宝。既然关书记点的是排骨，自己跟他点的一模一样，可以拉近他们两人心理之间的距离。 女服务员复叙一遍：“加个排骨煲仔饭。”见两人点了头，就退了出去。 刘发财坐下来，问：“火烧屁股？哪里那么急？” 关书记散根烟给刘发财：“我们局里何局长，说市里领导做主，要一千三百万卖掉。谈得差不多了，要我们好好配合。你说，怎么办？” 刘发财得意洋洋地说：“我敢肯定，买家没有钱，是个空架子。你只要提出来，先把一千三百万摆出来，再谈。那他就会知难而退。” “万一他们有钱呢？”关书记疑虑重重。 刘发财故弄玄虚：“关书记，我说他没钱，就肯定没有钱。你知道买家是谁不？”见关书记摇摇头，“我比你情报还快一些，买家是共创公司秦老板。他有几分钱，我们知根知底。说句大话，他身上有几根毛，我们也能查得一清二楚。” 关书记松了一口气：“哦。” 刘发财喝了口水：“关键所在，你决定了不？” 关书记倒是个直爽人，说话不拐弯：“刘董事长，按你们的算法，你们哪里是做生意，你们是在抢劫啊！你们比战场上杀人放火还过余，太离经叛道了，太不可思议了！” 刘发财说：“商场本来就是战场。战场上是你死我活，商场上，同样也是：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榨干你的骨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嘛！” 关书记听刘发财这样说，有点激动：“一千万，一毛的利息一个月，那就是百分之十，一百万一个月。十个月，我就得给你一千万。我就是买下来，十个月也不能把房子盖起来啊，就算加班加点盖起来了，也不一定能全部卖出去吧，对不对？那这样，我从哪里找钱还给你们？何况，盖房子还需要上亿的资金。我怎么做得下去？你教教我，有什么高招，能转过来？” 刘发财笑眯眯地说：“破绽人人有，不露是高手。当然有办法转出来，否则，我们也不敢借钱给你啊。你以为，我们放钱出去，就不想收回来啊？我们就是再有钱，钱多得用不完，也不会做傻事，专门送钱给别人，不收回来吧？” “那怎么操作？”关书记非常好奇，“还有这样的办法？” 刘发财像大学教授讲课一样，文质彬彬地讲解：“在一个做了多年生意的商人看来，一个人如果想要在生意上有大的作为，那么不单单要有拼搏精神，更重要的是你要有很巧妙很智慧的方法来运作，凭力气赚来的永远是小钱，而智谋赚来的才是财富！” 关书记不说话，专心专意等着刘发财往下说。 “经商是一门相当灵活的学问，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能投资１０万赚１０万的叫平商，能投资５万赚１０万的叫能商，能投资１０块赚１０万的叫精商！那么怎样才能成为一个精商呢？这些年风风雨雨，我知道一种方法，通过大量的探索实践，我告诉你：就是空手套狼。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法则并非徒有虚名，它是真真正正活跃在商界中的一种资源整合法，只要你学会了如何利用你所掌握的信息，那么你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商人！”刘发财见关书记一言不发，就开玩笑，“我是不是在卖狗皮膏药？” “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高论。接着说，我想听听。”关书记很真诚地说，“谢谢刘董事长指点。” “商界中最暴利的行当：地产业。房地产说白了其实就是盖房子，在中国传统的几千年中，它只不过是一种体力劳动，虽然需要大量建筑知识，但它也只不过是把砖瓦用水泥粘到一起而已。大家都知道房地产是个暴利行业，那么盖一栋大楼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是几个亿，从哪里来的资本呢？这就要说到空手套白狼这个词了。不用花自己一分钱就能完成整合，这就是水平！”刘发财突然打住，不说了。 “到底怎么样整合？怎么样空手套狼？”关书记听上了瘾，非常想听刘发财全部讲完，“真的这样吗？” ２９ 刘发财笑道：“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说句实话，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的清。打句官腔：天机不可泄露。套用毛泽东句名言：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生意场上，只能见招拆招，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哪里有固定的套路可耍？” 关书记不高兴地说：“那你刘董事长是信不过我哦。” “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做，总会知道的。”刘发财实心实意地说，“我们合作，要成功的话，不会欺三瞒四，把你卖了的。” 关书记乘虚而入，摊牌说：“我也明白，你刘董事长，也不会跟我百分之百的交底。我左思右想，还是老实人做老实事，稳老靠实，赚点小钱，过太平日子，好不好？” 刘发财鼓励道：“关书记，有话尽管说。我们都是实在人，莫七拐弯八磨角，搞得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没有外人在，我也不隐瞒，干干脆脆，我全力以赴帮忙到底，你们公司给我多少钱？”关书记凝神望着刘发财，“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过得去，不会狮子大开口，要很多很多。” “你认为，给多少合适？”刘发财笑着说，“我给你一千万，你嫌多啊？” “你那是屁话。你要我借你一千万，又不是送给我一千万。何况还是高利贷！”关书记愤愤不平地回答，“我是真心实意的。不开玩笑。” “那有什么区别？”刘发财叫起来，“你拿一千万买下来，马上转手给我，不就等于我送了你一千万啊？” 关书记哈哈大笑：“我借一千万买下来，再又一千万卖给你，那我赚个屁啊？我白白帮你辛辛苦苦做一场，我吃了饭没事做啊？” 刘发财认真地说：“最多一百万，可以买下来。” “什么？你热烧发乱话吧？”关书记一跳三丈高，“你拿我当小孩子，白天王日讲梦话！” “我的关大书记吔，当官你是领导，水平高又高。要说做生意发财，那你就外行了啊！”刘发财嘻打哈笑，笑逐颜开的样子，“你呀，真要拜师，学点手艺。”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争三争四。痛痛快快，就说给我多少吧。”关书记咬住话题不放，“我就等你一句话。” 刘发财明白，现在说什么，关书记也不会相信。怕就怕，将来他知道内幕了，又反悔再来吵吵嚷嚷。他把主动权再次丢给关书记，“你自己开个价吧。” 关书记几次开口，又几次停下来，他担心自己要的太多，引起刘发财反感，导致谈不下去。说句实在话，再去找一个像刘发财这样的大老板，并不太容易。他端起杯子喝水，放下杯子，又去抽烟。抽了口烟，又拿起遥控器去调电视节目。 刘发财笑着说：“你尽管说。我包你满意。” “那我就先说。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商量。”关书记终于要说出心里期望的数字来了，“一百万，行不行？”他作好了充分准备，开价故意说多一点，等着刘发财砍价。哪怕砍掉一半，也还有五十万，对他来说，也还是一笔天文数字，不少了啊！自己工作了几十年，家里存款，也还不过十几万哪。人不能太贪心，这是关书记做人的原则。 刘发财喜出望外，没想到关书记，要的不过这么一点点。他高高兴兴地说：“好！”他太兴奋了，不由自主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冲口而出，“再加你一百万！” 关书记一听到刘发财说好，心里就乐开了花。大老板到底还是大老板啊，说话做事，就是大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后面还来一句，加一百万！我的天啊，真的是财运来了，门板挡都挡不住！他不由自主地问：“真的？” 刘发财趁热打铁：“真的！只要你不反悔！”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是放屁！”关书记心想：我哪里还会反悔！只怕你自己反悔吧。他抑制住自己激动万分的心情，伸手再次按了按桌面上的呼叫器。女服务员一进来，他就说：“加瓶长城干红酒。马上上饭吧。” 刘发财也很满意，想不到，只要两百万，就完全搞定了关书记。他压低声音，悄悄说：“明天先付你一百万。另外一百万，不是我不相信你，要等房子盖好了，才能给你。可以不？” 怎么不可以？本来我只想要五十万的，现在变成了两百万，还一次性先付一百万，我还能怎么想？该知足了！就算将来刘发财说话不算数，那一百万不给了，也没吃亏啊！关书记稳了稳情绪，连忙说：“刘董事长，一切听你的。你觉得怎么样好，那就怎么办。” “那我还有一件小事，要先说清楚。”刘发财轻声说，“对你，不过举手之劳。” 关书记猛然清醒过来，警觉地问：“小事还是大事？” ３０ 刘发财笑道：“我说是小事，当然就是小事。” 关书记正想问是什么事，服务员端着两份煲仔饭进来了，就急忙缩了口，装作喝茶水，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两个人，埋头吃饭，都不作声。关书记心里，一直在打鼓，琢磨着刘发财会要他干件什么小事。人家能大大方方出两百万，是下了血本的，不可能就找你姓关的办点小事。要找你办小事，也不会开口就是两百万。虽然刘发财钱多。两百万是个小数目，那他的钱也不是哪里白捡来的。万一刘发财出个难题，要他去办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那这些话全白说了。 刘发财虽然没说话，心情却很好。古人说：食不言，寝不语。见关书记埋头吃饭，没有说话，也就一言不发，安心吃。连端起红酒敬关书记，也不作声，只是把手中的杯子朝上举一举，意思一下。 刚刚吃完，陈美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老刘，孙主任要用钱，你知道不？” 刘发财明白，孙主任是要他的百分之三的业务费。当着关书记的面，不好直说，就转个弯：“他跟我说过，他朋友要借二百一十万，是吧？” “他要现金。”陈美丽在手机里问，“是二百一十万。给不给？手续怎么办？” “找银行的朋友吧，给他现金。”刘发财隐晦地说，“手续嘛，他有借条在我手里，你放心。” 关书记也吃完了，还是自己主动开口问：“要我办件什么小事？”他特别把那个小字，说得很重。潜意识里，真的是小事，那就好办。万一不是小事，可就麻烦了。 “我们公司付你一百万，又不能跟你签署合同书，又不能要你写收条。完全是凭着百分之百的信任，相信你关书记，是个明白人，懂做；也是个清白人，不会乱来。”刘发财耐心解释，“你明白不？” “这我能理解。”关书记点点头，“我可没东西做抵押哦。” “你就把市油漆厂土地证房产证，全部给我们。”刘发财说，“这不过份吧？反正在你们手里，拿来就是。” 关书记笑道：“这我做不到啊。这哪里是小事？这是比天还大的事。” 刘发财笑道：“我知道，原件抵押在银行里，我要的是复印件。这还不是小事？” 关书记松了一大口气，原件的确抵押在银行里，复印件倒是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真还是小事一件。他不明白，刘发财拿个复印件，有什么用呢？复印件，也能搞到钱吗？ 的确，刘发财就是要拿着复印件，要去搞一笔大钱回来。 ３１ 又一次七星聚会，刘发财等雁城七怪又在林隐酒店的大包厢里，喝酒吃饭。自从上次定了方案，进展神速，不仅到手了三百多万保证金，而且走了狗屎运，合作基金会送上门来七千万，可喜可贺！当然，付了两百一十万的业务费，没有票据，向大家事先说明一下，免得大家误会。马上，又要支付一百万给关书记，将来还要支付一百万，这种事也向大家知会一声。既然是股份有限公司，大家在江湖上一起发财，就要开诚布公，不能搞暗箱操作，坏了规矩。 刘发财仔细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大家商量决定，还是利用外资公司的名义，来吃下市油漆厂。老办法总是最有效的，大家同意马上到香港注册一家投资公司：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江宏伟，外号工程师，对周易术数颇有研究，星相命理也相当精通。他当着大家的面，掐着手指算了一通，在一张纸片上写下结论：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笔画和五行分别：９（水） １３（水） ４（火） ５（水） １０（水） １１（木） １９（火） ８（火） １３（金） １２（木） １４（火） ６（土） １４（金） ４（木） ５（金） 数理为 ６７，其代表的信息：时来运转，事事如意，功成名就，富贵自来 。上上大吉之名。可用！ 当然，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股东就是陈美丽，唐晓莉，李先富，江宏伟，吴兴隆，杨桂生。为了将来好操作，避免出现不良局面，刘发财没有列名进去。因为陈美丽跟刘发财是夫妻关系，将来出面也不太方便，就由唐晓莉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其他人都是董事会董事。注册资本三千零三万元，按七份分摊，每份占四百二十九万，唐晓莉占两份，刘发财那一份就放在她的名下。但是，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里的财务管理大权一直由陈美丽在经管，将来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注册成功后，其印章、财务理所当然，还是由陈美丽统管。实际上，唐晓莉只不过挂个空名而已。唐晓莉并不在乎这些，而陈美丽却非常在乎。在她心里，有一个小九九：只要财务管理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就谁也抢不走刘发财。刘发财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陈美丽，与别人去重组婚姻。所以，他认为这样子，很正常。 在中国大陆注册公司非常麻烦，手续十分繁琐：预先核准名称、起草章程、出资验资、办公场所、正式注册，等等等等。特别是验资，没有真正的资金到账，那就是虚假注册，是违法犯罪，公安机关经警支队可以刑拘，依法查处。借钱摆账的话，将来可以说是抽逃出资，同样可以找上门来，找个大麻烦。而在香港注册一个公司，却十分简便，把全体股东的身份证复印后，在一张白纸上签名，然后快递到深圳转给在香港的老朋友，按百分之一把手续费打过去，个把星期，全套手续就办下来了。一两天，快递公司就会把全部东西送到刘发财手中。唐晓莉再带着这些手续，到市商务局和市工商局办理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属港澳台外资企业，享受各种优惠政策。ＯＫ！这个弯，就是这样子转过来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刘发财的应变能力和化身智慧，真的可以像孙悟空一样，七十二般变化，神通广大。 江宏伟当着大家的面，又掐着手指算了一通，写出结论：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笔画和五行分别：９（水） １３（水） ４（火） ５（水） １０（水） １１（木） １９（火） ８（火） １３（金） １２（木） １４（火） ６（土） １４（金） ４（木） ５（金） １３（水） ９（火） ５（火） ８（水） １１（金） 数理为３３，其暗含的信息：意气用事，人和必失，善用智慧，如能慎始，必可昌隆。虽然稍稍差一点儿，总还是上签之数，大吉之像。 大家明白了整个操作过程，千万不要以为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徒有虚名。其实不然，香港那边，真的有办公地点，聘有专门的女秘书接听办公电话。当然，在香港的汇丰银行或渣打银行，银行开户、银行账号也一应俱全。股本登记册、律师函、交税登记，也是该有的全有，一样不缺。谁要查核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那绝对确有其事，合理合法。也就是说，这套程序走下来，假的变成了真的。你要定性是诈骗的话，真还没有证据。普普通通老百姓，谁会知道这些花样？只有刘发财这些人，才会研究法律漏洞，找政策界限，专门打擦边球，规避不良风险。 酒桌上，大家分了一下工，明确责任：唐晓莉全力筹办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和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刘发财开始跑政府各主管部门，找出最佳方案和途经，一举拿下市油漆厂；陈美丽着手联系银行贷款；李先富继续找建筑公司或包工头收保证金；江宏伟尽全力把设计图和预算搞出来，而且搞两套，一套真实施工的，一套报建审批的；吴兴隆盯着市油漆厂，专做情报收集，密切关注卖家动态；杨桂生重点研究将来拆迁的筹划和摸底。 最后一杯，大家喝团圆酒的时候，还是站起来，大声喊叫：大家发财！ ３２ 关书记做梦也没想到，刘发财会主动送钱上门。他故意一整天，没有跟刘发财联系，就是想看看刘发财是不是真的说话算话。下午四点多钟，刘发财突然出现在关书记的办公室，双手抱着一个大纸箱。“送件果奶给你尝尝。”刘发财轻描淡写地说。关书记也没当回事，心中想：这个刘发财也太小看人啦！虽然自己是一家倒闭企业的负责人，也不至于寒酸到，一件果奶就可以打发吧。关书记有点失望，冷冷地看着刘发财。刘发财自己动手，拉开关书记办公室里的文件柜，硬把纸箱塞进去。真的好笑，一箱果奶，又不是黄金宝贝，值得吗？！关书记连水也懒得倒给刘发财喝。见刘发财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来了，就不太友好地问：“刘老板，找我有事啊？” 刘发财似乎没有感觉到关书记的冷淡，满面春风，特意站起来，关好门，再轻轻地说：“数数啊。” 关书记一时之间，莫名其妙。 刘发财嘴巴朝文件柜歪了歪。 关书记终于明白过来了，纸箱里绝非果奶，一定是那一百万。这个刘发财啊，真是出人意料。聪明啊！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大大方方送上门，谁也不会怀疑吧。哦，这个刘发财，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抱着一百万现金到处走。 “晚上，我在王府酒楼订了个包厢。下了班请你带嫂夫人一起来吧。六号包厢。我先走，在那里等你。”刘发财转身就朝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转头说，“记得把土地房屋产权证复印件带过来啊。” “哦。好走啊。好走！”关书记追出门口，客气地招呼着，看刘发财上了车，车子开出院子，就急急忙忙关上门，去看文件柜里的东西。 纸箱里有十捆人民币，一捆一十万，全部还没开封，明显是从银行取出来，直接送过来的。 关书记又喜又惊。喜的是，有了这一百万，老有所靠，老有所养，退休后再不愁吃穿用度。何况，还有一百万在后头呢。惊的是，这一百万，放哪里好呢？银行里已经开始实行实名制，存钱要用身份证。万一哪天纪委或检察机关查出来，自己有一百万的存款，追查来源，怎么对付？特别是眼下，钱放到办公室里，总不安全吧？万一来个小偷，顺手牵羊搞走了，那不连报案也不敢吗？突然间，抱一百万回家去，就怕老婆子嘴巴不紧，哪一天说出来，不是反而害了全家人吗？ 关书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就是想不出一个妥善安置的方案。真的是，没钱想死了钱，有了钱又不知道怎么办，烦恼啊！有钱的烦恼，比没钱更严重。那时候，银行里还没有推出保管箱服务，贵重物品，特别是来路不明的钱，真找不到藏身之处。关书记更想不通的是，刘发财这些房地产老板，到底赚了多少钱，敢这样子大手大脚？ 其实，房屋的建筑成本到底是多少钱？外面人始终不清楚，内行人却个个心知肚明。在湖南省范围内，一般地说，主要包括材料和人工两大块。人工费：铁工为７元/平方米，木工是１６元/平方米，泥工为５元/平方米，砌砖差不多是一角钱一块砖，而负责贴外墙瓷砖的人要２４元/平方米。打桩、防雷、给水、排水、消防差不多５８元/平方米。砖、钢材、水泥等土建部分的材料成本是３４１元/平方米。其他一些费用６０元/平方米。工程包工包料的真实成本不超过４９１元/平方米。在本市来说，房子销售价格卖到３０００元/平方米的话，可以想到开发商的利润空间有多大！ 房价究竟由何构成，又贵在哪里？房价的构成：建筑费用占很少的比例。常规来说，土地费包括土地取得费用和土地开发费用，占到总房价的２０％左右；建筑安装工程费用，这部分在总房价中约占３０－４０％；市政公共设施配套费用，这部分占到总房价的２０％～３０％；各种税费，这部分占总房价的１０％～１５％；除此之外，房价中还包括开发商的利润和房地产流通费等项目。房价贵得离谱，首当其冲的便是房地产商追求暴利，房地产利润何止１００％。不可否定，有隐性成本的存在，即所谓无法说出口的无法计算的成本。其实，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很多费用直接减免或赖掉，这一部分就足够勾兑关系了。 所谓赚的多，花的也多；赚的大，开销也大。正因为如此，当今社会，最富的最让人眼红的是房地产老板。关书记接了一百万就惊心动魄，对刘发财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实在是不了解房地产真实情况。他一旦明白真像的话，可能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了。 关书记等下班时间过了，人全部走光了，才把纸箱子搬出来，放到自己自行车的后坐上，捆绑得扎扎实实，往家里赶去。他到底会把钱藏放到哪里呢？ ３３ 关书记把纸箱子搬进家门时，刻意对老伴解释：“一个朋友，送了箱果奶给我们。”他把纸箱子塞进卧室床底下，想一想，觉得很不安全，又拖出来，堆在衣柜顶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靠不住，又搬下来，放在客厅冰厢旁边。他老婆非常奇怪：“一箱果奶，你就放橱柜里吧。生怕哪个偷吃了你的？”他一想，对呀，就算有小偷进了屋，也不会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吧？又费劲把纸箱子搬弄到厨房里，塞进厨柜里，还特意拿几个碗压在上面。 他想不到有更好的地方来安放这一百万现金，拍拍手对老婆说：“刘董事长，请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又不认识什么刘董事长，在家里随便吃一点算了。你一个人去吧。”他老婆每天晚饭后都要到岳屏广场跳舞，一大帮子中老年妇女，跟着音乐扭来扭去，自得其乐。只要天气良好，不下雨的话，基本上天天必去。多年的习惯成自然，一天不去，就好像丧魂落魄，六神无主。“我要跳舞。” “跳舞重要啊？”关书记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藏钱，心里正窝火，一肚子脾气就全发在老婆身上，“一天不跳，会死啊？” “谁啊？不吃他餐饭，我就会饿死啊？”他老婆的声音，比关书记更大！“就知道吃！吃！吃！吃你脑壳！有本事的话，多赚点钱，买套新房子给崽结婚看看。什么东西！” 关书记听到这句话，反而转怒为笑了：“是啊，真的不吃的话，会不得了！”ＴＭＤ！买套新房算什么？就是买两套、三套，也不成问题啊！老子可是发了大财啦！他心里笑开了花，脸上自然也是笑逐颜开。 “神经病！”他老婆看他笑了，以为在向自己认错，也笑了起来，“没事就乱发脾气！吃了糙药啊？！” “快换身衣服，到王府酒楼去吃饭。人家早就在那边等着了。”关书记催促老婆，“刘董事长指名道姓，要请你去的。” 关书记夫妻走进王府酒楼六号包厢的时候，刘发财和陈美丽两个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陈美丽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人齐了。上菜吧。” 酒宴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一瓶高度五粮液喝光了，关书记特别想说话，就说：“刘董事长，我羡慕你们啊！我们为党、为职工辛辛苦苦一辈子，流血、流汗、流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你们赚的钱，每一分每一毛，全部都是自己的啊！” 其实，穷人总是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满腹牢骚，怨天尤人。在他的眼里、心里就没有什么可行之事，总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倒霉的人。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富甲天下可是上帝却让他一贫如洗。穷人用悲观消极的思考方式，来审视自己的未来道路，他总是被表面上的灰色遮住视线，看不到自己发展的道路，就不肯向前走一步，他对时代，对人生，对自己都充满了怀疑，在愤怒和绝望中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他们总是抱怨自己的麻烦太多，但他不知道，没有麻烦的人是他们已经把麻烦解决掉了。穷人有理由抱怨一辈子，但是等待他的只能是失败和不幸。 一句话，穷人总是把可能变成不可能，富人却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富人知道尊重和珍惜，更知道满足和感恩。他们敢于先付出，敢于让别人先从自己身上得到利益和好处。正因为这样，刘发财获得了更多的朋友，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财富。 “关书记，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大家就在一条船上找饭吃了。多多关照！”刘发财端起酒杯，举一举，一口干了。“嫂子，多帮忙啊！” 关书记的老婆不解地问：“我能帮什么忙啊？” ３４ 刘发财认真地说：“我们公司，想请你到销售部来当副经理，行不行？” “我啊？我能当副经理？”关书记的老婆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当副经理呢？” “能！”陈美丽半是恭维半是认真地说，“嫂子，你认得很多人，只要你来做，绝对能行的。无非就是卖房子嘛，找几个老同事老朋友，说几句话，就搞好啦。没有诀窍，很简单的！” “我儿子准备结婚，正在到处找钱买新房子。只要有钱，我先帮自己买一套。”关书记的老婆心直口快，“可以不？” 刘发财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只要你想买，我现在就卖一套给你。只要你首付百分之三十，其余的我帮你从银行搞按揭贷款。” 陈美丽知道，关书记今天刚刚拿走一百万，完全有实力一次性付清，就笑着说：“关书记和嫂子买房子，哪里还需要搞按揭啊！只要嫂子从存折上取一点现金，我们公司，最低成本价，不赚一分钱，买一套两百多平方米的。半卖半送。我可以做主。我们家老刘，肯定听我的。” “两百多平方米，要多少钱？”关书记老婆关切地问，“几楼？” 陈美丽说：“卖给别人，成本价最低要二千六一平方米。我说了，半卖半送，就按一千三一平方米计算，不超过三十万。请嫂子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我就会亏死去！” 关书记没想到，刘发财的老婆，这样给面子。他为了替儿子找新房结婚，看了很多楼盘，就是买个三室一厅的，一百平方米，最少也要三四十多万。关书记马上表态：“刘夫人，那我就太谢谢你啦！明天，我们就来看房子。看满意了，就交款办手续。”他正担心家里那一百万，怎么处理才好。不处理的话，恐怕天天会吃不香睡不香。能这样的话，先以儿子的名义花三十万买套房子，好好装修装修花四十万，全套家用电器配齐十来万，再买部小汽车二十来万。一百万就差不多花光了。只有花光了，心里才会舒服，不要担心有人偷或有人抢。万一哪天东窗事发，刘发财找自己退钱的话，早就用完了，能拿我怎么办？俗话说：花光用光，身体健康！还有句老话说：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财去人安乐嘛！ 关书记的老婆担忧地说：“好是好，只怕我们凑不起这么多钱啊！” 刘发财会心一笑：“嫂子，关书记，来，再喝一杯！干！” 第二天，关书记早早地就催促老婆跟陈美丽联系，要去看房。他借口找老朋友借钱，就守在家里，生怕来个贼，从橱柜里把钱偷走了。他老婆一看房子，是错层式，一个很大的客厅，两个主卧，三个洗手间，书房、健身房、客房、厨房、保姆房、保管室、杂物间，应有尽有。太完美了。一家四口住，一点也不拥挤。将来生了孙儿孙女，也还宽宽敞敞，足够啦！楼底下一个大停车场，将来买了车，有的是地方停泊。周围环境绿化美化，效果很不错。关书记听老婆在电话里说，特别满意，就用袋子背了三十万，赶到刘发财公司办手续。三十万并没花完，余几万块钱，就委托陈美丽帮忙办产权手续，说好多退少补。回到家里，关书记又交给老婆四十万，要她去负责装修和买家用电器。关书记还是没告诉老婆，厨房还藏有三十万。 晚上，关书记的老婆躺在床上，小小心心地问：“哪里借了这么多钱啊？” 关书记大气地说：“男人的事，你少管！”他怕一讲出真相，会吓住老婆。更怕老婆嘴巴不紧，万一泄漏出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借钱不要还啊？将来拿什么还啊？”他老婆继续提问。 “你问这么多干吗？又不是偷的抢的。不过，暂时还是不要到外面胡言乱语。就说借朋友的。要不，说是儿子女朋友家里送的。”关书记做贼心虚，试探着研究。 关书记老婆有一点点明白，这钱是在手上，就是见不得光。肯定来路不正。不过，结婚几十年，家里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管它呢，只要儿子能风风光光结婚，把媳妇娶进门，这一辈子该办的大事，也就不多了。反正老头子要自己别管，那就真的不去管。懒得操那份闲心！ 关书记在梦里，梦见有一个很高很大的贼，冲进家里来，直接拿了那三十万就跑。关书记追啊，追啊，老是追不上，急得要死！一急，啊地一声大叫，猛然坐起来，全身是汗。醒过来了，还是那个问题：这三十万，藏到哪里才安全呢？ ３５ 关书记趁老婆早晨去锻炼身体的机会，把纸箱里最后三十万搬出来，全部塞进沙发底下。他站在客厅里，左看右看，从不同的角度，打量靠墙摆放的沙发，怎么也看不出来，沙发底下有三十万人民币。假如自己是贼的话，进屋来应该会翻箱倒柜，不会在沙发底下去找。他觉得自己藏得很高明，得意洋洋地吹响了口哨。 吃了早餐，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万一家里的老鼠，在沙发底下钻来钻去，遇到了三十万，全部咬得粉碎，那怎么办？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忧心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去，把钱再换个地方藏起来。这钱到底藏到哪里，才能万无一失？他真想到电视台去搞个脑筋急转弯抢答节目，看看别人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唉！有钱也难啊，不敢见光，又无处可藏，真他娘的祸害人！ 平常中午关书记都不回家吃饭，因为放心不下那三十万，就破天荒在中午回到了家里。他老婆很意外：“怎么回来了？” 关书记找个借口：“身体不太舒服，想回来躺一阵子。” 他老婆很着急：“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在她的心目中，关书记终于解决了儿子结婚的大问题，房子有了，装修也不是问题了，家用电器一股脑全搞定了，办酒的钱也足够。就冲这一点，老关还是个好男人！评选模范丈夫的话，绝对够资格。但是，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平常老关总说没有钱，怎么突然间就拿出了这么多钱？口口声声说是借的，谁会一下子借这么多钱给别人？毫无疑义，这老家伙手里有一笔私房钱！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不搞清楚的话，万一他用钱在外面包养个二奶，或者说搞个情人，岂不是太让他占便宜了。男人有钱就学坏！大家都这么说，总还是有点道理的。仔细想一想，这一段时间，老关好像碰都不碰自己一下，看到别的女人，只要稍微有一点点姿色的，好像神态就不自若。比如说，今天早晨出门上班的时候，就跟住对面的那个骚堂客嘻嘻哈哈地打招呼：“早啊。一起走吧。”自己原来，怎么从来就没有留心观察呢？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住对面的骚堂客，可是跟老公离了婚的。看来，要好好找个机会，审问审问清楚。“你在外面不要乱搞，要注意自己身体。”她借题发挥。暗示自己可不是傻瓜，什么事都心里有数。 关书记不理睬她，却问道：“昨天，我给你的钱，你放哪里啦？” 她警觉地问：“怎么了？我放在银行里。” 关书记心里大惊：无知者无畏！这个臭婆娘，真是狗胆包天，敢把钱存进银行里去！万一别人追查起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怎么得了！不过，转过头来想，不存进银行里去，又能放到哪里去？他又一边安慰自己，好在这笔钱马上就要花出去，应该关系不大。再说，也不会这样倒霉吧，刚刚拿了点钱，就会被别人发觉？不可能吧！ 钱啊，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真是的，没钱时想钱，有钱了又担惊受怕。这人是怎么了？ ３６ 关书记琢磨了很久很久，茶饭不思，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特意用旅行包提着三十万，坐长途公共汽车赶到长沙，把钱存进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储蓄所里。为了便于隐藏，不敢办存折，而是存成定活两便的存单，只有薄薄的一张小纸条。回到家里，把小纸条折叠成很小很小的一团，用塑料薄膜包得严严实实，再藏进一个很大很大的花盆里。大花盆摆放在阳台上的一个角落里，堆满了泥土，还栽了一棵仙人掌。 自此以后，每天早晨，关书记总要到阳台上伸展几下手脚，好像做广播体操的样子，眼睛却仔细检查一下花盆，看看有没有变化。每天晚上睡觉前，不管刮风下雨，也一定要到阳台上，大口大口呼吸几次，或者手之舞之，好像锻炼身体的样子。眼睛还是观察一遍，绝不放松。他生怕那三十万会被人发觉，会被人偷走。 有一次，他老婆看看花盆里非常干燥，就好心好意浇了几瓢水。关书记回来后，大发雷霆，恨不得杀了老婆的样子。“懂不懂啊？谁要你多管闲事，乱给仙人掌浇水？！”其实，他是担心水会把存单浸坏。至于仙人掌会不会干死，那倒无所谓。大不了再买一株栽上。 他老婆也气得七窍生烟，没有想到，好心变成了驴肝肺：“你有毛病！下次哪个再帮你浇水，死血！” 从此以后，果然再也没人关注关书记，对一盆仙人掌情有独钟。他老婆的意思，随便他怎么样搞去，反正他是个花痴！ 话说那天，关书记正坐在办公室里，找两个副手商量，怎么样把上级何局长交代的任务完成：把市油漆厂土地房产卖给共创公司的秦老板。看大家好像有表态同意的迹象，就费尽心机，反反复复强调，最好是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全部去招商引资，找个有实力的大老板，合作开发，共同发财。刘发财已经暗授机宜，要通过外国商人投资，来买下这块肥肉。就算美国人不来买，英国人也不来买，找个港澳台的老板来买，还是大有希望。报纸、电视、网络等等媒体，天天都在宣传报道政府招商引资的巨大胜利，说明还是确有其事，并非空话假话。既然别人能做到，我们怎么就做不到呢？反正市委市政府，正在组织各县市区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及各主管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带着庞大的阵容，要到广东省去挖地三尺，抢几个财神爷回来。 一辆警车旁若无人地冲进厂里大院内，几个法官，把一张纸贴在办公室楼前的公告栏里，谁也不理睬，又一阵风地开车走了。 关书记派人下去看看，原来是银行起诉了，判决了，现在申请法院公开拍卖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法院里贴的，就是公告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某拍卖公司某某地方，公开拍卖，起拍价多少。关书记赶紧打个电话，向何局长汇报。何局长指示：银行的钱是国家的，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也是国家的，既然如此，法院何必大张旗鼓，没事找麻烦？通知全厂的老少爷们儿，上法院去堵堵门，闹腾几天，看他法院还敢怎么样？实在不行，直接去市政府闹乱子，看看法院还有什么能耐？简直不把主管局放在眼里，太嚣张啦！当然，厂里的领导干部不能直接出面，不能公开组织指挥，但要掌握分寸，不能失去控制。最后，何局长顺便问：“那个秦老板的事，搞好了吗？要支持民营企业哦！中央国家机关领导干部，都很重视民营企业的哦！” 关书记又悄悄打电话给刘发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刘发财表态：“何局长说得好！按何局长的意思办吧。” 关书记问：“共创秦老板那事，怎么处理？” ３７ 刘发财回答：“别管他。他若是找上门来，就要他摆钱出来。没有钱的话，就可以搪塞。随便找个理由，还应付不过去？” 关书记点点头。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秦皇岛正在一步步陷于绝境。 秦皇岛属于志大才疏那类人。他见许多老板做房地产发了财，自己却入错了行。刚刚开始起步的阶段，在法院工作的老表，亲自出马，找到信用社，帮他贷款一百万。按道理，起步就有一百万的老板，搞建筑也好，搞开发也好，起点还算很高的。因为承建法院的办公大楼，疏忽大意，没有亲自管理，只是天天围着法院的领导班子转，陪这个喝酒，陪那个打牌，又陪另外的人唱卡拉ＯＫ，还有洗桑拿……反正法院领导干部多，人人都要应酬，总想早一点把工程款拿到手。结果，出了个安全事故，死了一个民工，重伤两人，轻伤三人。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赔进去几十万。贷款到期了，没有钱还。信用社实在收不回贷款，就打官司，起诉他。虽然他老表代表法院出面，压了下去，一没还钱，二没有司法拘留他，但是。从此名声就坏了。整个城市里，谁都知道他贷款不还，还串通一气，让法院出面减免利息。打官司还让法院拖着，不搞强制措施。用一句最简单的话说：秦皇岛，他就是一个无赖，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房地产商人。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若是明智的话，赶快转行，另谋出路，可能还能东山再起。偏偏他一条路走到黑，还死不悔改。还天天找银行贷款，想从头再来。信用社肯定是一分钱也不贷给他了。于是，跑遍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商业银行，还是一分钱也没捞到手里来。鬼都知道他的事，哪个银行还敢跟他打交道啊？ 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秦皇岛认识了何局长，就想把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搞到手里。要就不做，要做就做一个大楼盘，彻底翻身。赌这一把，最需要的，还是钱。找遍亲朋好友，借了几十万，远远不够。听人介绍找到刘发财，却被刘发财的建议吓住了。再加上，他哪里还有几百万啊？他就是想从刘发财手里借五百万，再耍耍空手道，通过法院想办法，把市油漆厂土地房产抢到手里。法院找上门去，要强行拍卖，就是他在后面策划的结果。哪里想到，法院一动，将来下岗职工们就会全动。他的心思，暂时还全部贯注在银行里。 “李行长，晚上有空没有？哦。有事啊。那明天有时间不？哦。那星期六呢？哦。星期日呢？哦。最近都没时间？哦。哪天您抽个空，让我陪陪您吧。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您在一起。听听您的指点。”秦皇岛满口阿谀奉承的话，恨不得做银行行长的孙子。 李行长实在被缠得烦躁了，就转口说：“我原来的同事杜行长，现在搞担保公司，与国际财团都有联系，你找找他，看有没有办公。好不？你记一下他的手机号码：１３９０７３４＊＊８８。” 一个精彩的子虚乌有的啼笑皆非的融资故事，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３８ 秦皇岛一拨通杜行长的手机，就有人接听：“你好，哪位？”秦皇岛急急忙忙打出李行长的招牌：“我是李行长的老朋友。杜行长，现在有空吗？哦。在莲湖广场喝茶啊，方便不？那我现在就过来，好不？”与杜行长约定，秦皇岛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到了莲湖广场，秦皇岛不认识杜行长，就只有拨通手机。在一棵大树下，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手里举着手机，往四周张望。秦皇岛知道，那肯定就是杜行长。原来他正与一个瘦小的老头，坐在树荫底下，一人面前一杯绿茶。走过去，自我介绍完，秦皇岛也在旁边的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下。 一个相貌平庸的年轻女子过来：“要杯什么茶？” 秦皇岛指着杜行长面前的绿茶：“一样的吧。” “五块。”女子面无表情地说，一动不动，等着秦皇岛给钱。 秦皇岛掏出钱包，选出一张五块的钞票递给她。 不一会儿，女子端了一杯绿茶，放在秦皇岛面前的矮茶几上。 “好清闲啊！杜行长真会享受生活。”秦皇岛没话找话，打破沉闷的气氛，“以后到这里来，可要喊我来陪哦。” “你们当老板的，哪里有时间坐在这里呀！”老头接过话头，“也是做房地产的吧？” 杜行长就势介绍：“这是老爷子！我们的老前辈啊！秦老板缺钱的话，只管找他。很多国际财团，都委托老爷子放款呢。” 秦皇岛掏出三根烟，每人一根点燃后，抓住机会说：“我正在搞一个最大的楼盘，需要上亿的资金。老爷子，那就拜托您费心啊。” “那你算烧对香找准庙门啦。”老头得意洋洋地说，“我有几个亿的资金，正在找人接款呢。只要项目真实可靠，马上钱就划进你账户里。快得很！我们可不是讲故事，讲几个月上年数，也没见到一分钱。我们今天上午签约，下午钱就到账。” “那太好啦！”秦皇岛由衷地赞叹，“老爷子，的确名不虚传！是个办实事的！” 杜行长询问：“你搞个什么项目？要多少钱？” 秦皇岛精神焕发：“这是我市最大的一个楼盘。起码有四十层高，总建筑面积超过三十万平方米。每平米两千的话，总投资要六个亿呀！”秦皇岛想：先吹吹牛吧，只有吹大一点，才显得有实力。 老头一听，也更加感兴趣：“要做，就要做大的。人生几十年，老是小打小闹，多没意思啊！找我要几十几百万的，我根本看他们不起。天生就是个小气鬼样！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太丢面子啦！” 秦皇岛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天大的财神爷，就坐在莲湖广场里等他。他天真地问：“老爷子，手续怎么办？”他恨不得马上就把手续办好，到银行里把钱搞进手里来。 老爷子问：“你有房地产公司营业执照不？税务登记证，组织机构代码证，法人代表身份证，全都有不？” “那当然有。”秦皇岛忙不迭地点头，“每样都有。”由于过于激动，又重复一句废话，“一样都不缺。” “那你把这些东西复印好，晚上我就发传真过去，明天就答复你。要得不？”老爷子追加一句，“我这人办事爽快不？” 杜行长提醒秦皇岛：“等一下子，你就办好，莫让老爷子着急。老爷子性格急，不喜欢拖拖拉拉。” “又不是要很多钱，就是六个亿嘛。小意思！”老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钱都是他个人的一样，“最好多搞一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有些事，我告诉你啊，得抓住机遇！你不抓，别人就抢先抓走了！” 秦皇岛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的人交往，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满是新奇和希望。假如他不贪心的话，假如他以平平常常的眼光来看的话，就会发现，真的有上亿资金的人，还会坐在露天的茶场里消磨时光吗？一个衣着打扮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老头，真的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也或者说是利令智昏，反正，老头子这样说，秦皇岛深信不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提议说：“等一下，把李行长请过来，一起吃饭，好不好？” 没有李行长的推荐，就不会找到杜行长。假如不来见杜行长，哪里会碰上神通广大的老爷子啊！喝水不忘挖井人，首先还是要感激李行长！从这一点上看，秦皇岛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人。真正的商人，谁不见利忘义？谁不过河拆桥？谁会不见兔子先撒鹰？无商不奸，这条铁定的经商宝典，可能三岁小孩子都懂，偏偏秦皇岛不明白。为富不仁，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很多人都有良心和正义，所以，很多人发不了大财，成不了富豪。 酒桌上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天色就晚下来了。自己要陪李行长、杜行长和老爷子，无法分身回去复印资料，秦皇岛只能电话指挥，要自己老婆把全套证件复印好，送到自己手里，交给老爷子。跟大家分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明天，我打电话给你。”老爷子分手前，握着秦皇岛的手，郑重其事地重复强调。 明天，世界真的会给秦皇岛一个惊喜吗？ ３９ 秦皇岛还在床上睡觉，老爷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秦老板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财团那边回复，你们公司手续齐备，真实合法，可以合作。我昨晚很晚了，都帮你把资料传真过去了。” 秦皇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老爷子似乎很着急：“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见面。六个亿没问题，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秦皇岛知道，只要一见面，就要开支。不见面的话，又怕对方真的有事，又耽误了好事。正在犹豫不决，就含糊不清地嘀咕：“谢谢！” 老爷子见没有正面回答，就事论事：“财团那边，要扣百分之八的手续费，你同意不？” 秦皇岛想，只要有钱来，百分之八的手续费，真不算什么。就是要百分之十八，也没关系呀。他很爽快地表示同意：“那倒可以。” 老爷子表功一样：“这个钱还是划得来。前面两三年建设期，财团不要一分钱利息，免费给你用。我帮你争取了，可以给你使用十五年。第四年开始，每年才只收百分之十二的利息分红。满了十五年，就结束了，不要你还本。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主要是，有些事，要当面说，你今天有空不？” 秦皇岛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轮到自己头上来。他激动万分地说：“有空，有空。”天大的事，也没有这个事大呀！乖乖隆的咚，一下子就有六个亿，看看将来还有谁的房地产公司，敢跟自己叫板？！“老爷子，你定地方定时间，我一定赶过来。” “抓紧啊。”老爷子似乎比秦皇岛还急不可耐，“那就马上到华天宾馆二楼吧，一起喝早茶，可以不可以？” 华天宾馆可是五星级，消费水平在本市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要谈六个亿资金这样的大事，似乎也只有那里才合适。贵就贵一点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反正迟早有钱过来，不怕没钱补窟窿。秦皇岛一连声表白：“马上就到。”为了表示尊敬，他客气地问一句，“老爷子，要不要我来接你？” “你有车啊？”老爷子也不等秦皇岛回答，“我住在合江套。你到了电厂旁边，打我手机，我就出来。你好久可以到？” “马上就到。”秦皇岛的确没有车。既然话是自己说出来的，那就要坚决做到。他三下五除二，穿着打扮一下，洗脸刷牙，就冲锋一样跑出门，拦了一辆的士就去接老爷子。 陪着老爷子刚刚在华天二楼坐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高高胖胖的妇女，就走过来，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来。老爷子看样子，有六十多岁。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她绝对不会是老爷子的老婆，可能是个情人罢。“高老师。”老爷子简单地介绍那妇女。又指着秦皇岛说：“这是我们市房地产大老板秦皇岛。财团马上就要给他六个亿呢。” 秦皇岛礼貌地招呼：“请师娘多多关照。”管他是不是老爷子的老婆，先这样装装糊涂，看看对方的反应。 那妇女笑一笑：“秦老板，到时候钱来了，可要分一点工程给我们做。”她好像并不反感秦皇岛喊她师娘。 老爷子故意卖弄：“财团要百分之八的手续费，在拨款的时候，直接就先扣除了，你没意见吧？” 秦皇岛心想：先扣百分之八，没问题呀。这会有什么问题？先扣百分之八十，也没问题呀。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不是问题。” 老爷子表扬秦皇岛：“秦老板就是大老板，大气，爽快！很多人，老是跟我算账，连百分之八也舍不得。别人没有好处，会跟你合作吗？”其实，反过来想，既然连六个亿都能随随便便放出来的人，还会计较百分之八？这样明显的谎言，秦皇岛却一点也没警觉。既不合情理，又不合法律，给个房地产公司的证件复印件，就可以拿到六个亿，可能吗？连这样大的疑点，秦皇岛也没有丝毫戒备心理。“还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明处：事情成功了，钱到你账户里了，要给我两个点，可以不？” 秦皇岛算一算：财团要百分之八，老爷子要百分之二，加起来也才百分之十嘛。有六个亿过来，百分之十，算不了什么！现在到银行去贷款，一路开支下来，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呢。关键问题，哪个银行能放六个亿的资金给自己？“老爷子，我都听您的。您说一就是一，您说二就是二。托您的福，我不会忘记您，会感激您的！” 高老师不参与秦皇岛与老爷子的谈话，一个劲地点东西，点了满满一大桌。她也不跟秦皇岛讲客气，独自大吃大喝。 “你要准备几样东西：设计图、预算书、可行性报告。”老爷子有板有眼地指点，“可行性报告，就是商业计划书。一份优秀的商业计划书，对于项目方而言，是敲响资本大门的敲门砖，是吸引投资方眼球的亮点。我在银行工作几十年，拥有投融行业很多年经验，与风投及私募资本有着密切交往。不具备融资条件的项目我们不介入。不少项目方病急乱投医，其结果往往是鸡飞蛋打。所以很多项目方糊里糊涂地花冤枉钱。我不是自己吹嘘自己，著名海外投资机构、风险投资基金，我都有密切联系。我看你胆识过人，敢耍大把戏，要做就做最大的，四十层高，总建筑面积超过三十万平方米，这开不得玩笑的。所以，我一定帮你！” 老爷子这一通专业话语，彻底把秦皇岛震住了。专家就是专家，说出来的话，一套又一套。可是，这么重要的事，自己又不会做，怎么办呢？他抓耳挠腮，怯怯地说：“老爷子，我不懂啊。” 老爷子大包大揽：“你不懂，没关系。我懂呀！” 高老师没头没尾地插话：“找杜行长。” ４０ 秦皇岛不知道，商场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小江湖，既有奇谋妙计，又有坑蒙拐骗。成功者要有狼一样的警觉，狮子一样的凶残，狐狸一样的聪明。只有做食肉动物，才能生存。想在商场里出演善良的食草动物，最终的结局，就是被别人吃掉。古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商人，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句话。等着算计你、盘剥你的人太多了。你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那就只有让别人把失败强加在你的身上，让你破产。 杜行长跟老爷子一样，口才特别好，一见面，就夸夸其谈：“真正搞项目，有很多种资金筹集方式：向金融机构、社会公众等举债，发行股票，商业信用，租赁，留存收益等。古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取得融资的最大一个要求就是要持之以恒。企业家的一个基本素质就是要有恒心。而融资活动比什么都能考验你的恒心。不要被暂时的困难吓倒！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融资能力！对自己充满信心，一切都不是问题！！！” 秦皇岛对杜行长佩服得五体投地：高手啊，高手！一般人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来吗？他简直是崇拜杜行长了！ 杜行长见效果很好，就继续将诈骗进行到底：“不管是做大项目，还是当生活中出现意想不到的或不希望发生的变故时，人们就不得不面对筹措现金的挑战。这些大策划，或小变故，无论哪种情况，其结果都一样，即急需现金。自己主动应对而筹措现金，还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被动地筹措现金，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成功应对的关键在于，你要将其视为一次寻找和利用所有资源、渡过难关或走向辉煌的艰险经历。最重要的是你要制定应急预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按计划行事。当人们被问到：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你只有十分钟时间，你需要用多长时间去筹划？多数人会回答说，用一分钟去筹划，用九分钟采取行动。当成功的商人被问及同样的问题时，他们的回答是：用九分钟去筹划，用一分钟采取行动。成功经验就是：筹划是极为重要的！如果你没有时间考虑如何正确地把一件事做好，那你怎么会有时间把它完成呢？所以，顺利筹措现金的第一步就是，从全局着眼制定计划和明确最终目标。也就是好好地制订商业计划书。制定商业计划书时，你要考虑可能出现的结果，以及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在制定筹款计划并最终决定前，应当先回答下列问题：１、我现在到底需要多少钱？２、什么时间我要用这些钱？３、从谁那里我可以无条件地得到这些钱？” 秦皇岛想：我就想从你们手里得到钱啊！他心服口服地说：“杜行长，遇到你们，我真的三生有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还是拜托您，好好帮我把商业计划书，早一点搞出来。” 杜行长谦虚地说：“我也只是懂一点皮毛。你真正要做，我帮你介绍一个专业公司，他们能完全按你的要求，做出最好最专业的商业计划书来。但是，对方要先付款，一般地说，不少于三十万。我出面的话，可以只收你二十万。” 秦皇岛就这样子，一步一步被老爷子和杜行长套上了钩。 写商业计划书，需要二十万。哪里去找这二十万呢？亲朋好友凑的钱，这一阵子吃喝玩乐，快被自己花光了。再想借钱，真的难上加难。他又想起了刘发财，就主动找刘发财的手下：杨桂生。因为上次找刘发财借钱，虽然没借成，但曾经几次请杨桂生吃饭，在嗨包里打Ｋ，在迪厅里吃摇头丸，一起疯狂地娱乐过，也还算是熟人吧。借钱这种事，熟人总还是比较好开口一些。若自己直接找刘发财，万一刘发财拒绝了，就不好再转弯。 “杨总啊，想找你帮帮忙，我想找刘老大，借二十万。请你帮忙汇报一下，看看行不行？”秦皇岛小心翼翼地说，右手举着手机，手臂微微发抖。 杨桂生直接呸他：“秦皇岛，你是烧坏了脑壳。找我们老大，借二十万，不是脑袋里有屎吧？” 秦皇岛见杨桂生直呼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尊重自己，又不明白杨桂生为什么发脾气，就不好说什么，只有不作声。 杨桂生在电话里指点他：“秦皇岛，要借大钱，你找我们老大就是。借这点小钱，根本不要开口。太看不起我们老大啦！几万几十万，屁大的事，我介绍你去找我的小弟。随便我哪个小弟，都能帮忙借给你。” 哦，原来是这样。秦皇岛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能借到钱，找谁都可以，管他是老大还是小弟。“那就麻烦你啦。” 杨桂生问：“你要借二十万做什么？” “有个财团要投资六个亿给我们公司，想做份商业计划书用。”秦皇岛实话实说，“只要商业计划书交过去，十天半个月，钱就会打进我们公司账户里。很快的。最多借一个月。” 杨桂生笑道：“哪个帮你牵线搭桥？是不是老爷子？是不是杜行长？” 秦皇岛惊讶地问：“杨总，你怎么知道？” 杨桂生心想，这两个江湖老骗子，真正的江湖前辈，在本市蒙骗了那么多人，谁不知道啊？！恐怕，也只有你秦皇岛这个傻瓜，没有真正进入这个江湖圈子里，才会一无所知。但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不挡别人的财路，也就是不揭穿别人的骗局，这是起码的规矩。江湖之外的人，你骗我骗大家骗，不骗白不骗。不懂江湖规矩的人，黑话就是“空马”，简称“空”。行话就是：见空不挖三分过！不骗人，那就不是江湖好汉啊！他糊弄道：“我也是刚刚才听别人说。” 秦皇岛心想，既然外面的人都知道，有人在传说，肯定老爷子和杜行长非同寻常，一定有把握。他不免有一丝得意：“我运气好，碰到贵人啦！”为了让杨桂生开心，他又表扬说，“杨总，你也是我的贵人！” “你别客气。”杨桂生知道了真相，反而礼貌待客，“秦总啊，那我马上带个小弟来见你。你在哪里？” “我正在西湖公园的茶楼里。”秦皇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真诚地表白，“你在哪里，还是我过来吧？” “你在那里等一等，我半个小时就到。”杨桂生干干脆脆地说，不等秦皇岛答应，就挂了手机。 ４１ 杨桂生带着一个小弟赶到秦皇岛身边时，刚好半个小时。言必行，行必果。从赴约守时这样的小事，也能反映高利贷言出必行办事的风格。老爷子、杜行长、高老师三个人也在。杨桂生装作并不认识他们三人的样子，由着秦皇岛一个一个地介绍。等秦皇岛介绍完毕，杨桂生直通通地问：“秦老板，你是要借二十万吧？” “是啊，我要借二十万。”秦皇岛恳切地说，“我想请杜行长帮忙，找个专业公司，写份商业计划书。只要商业计划书写好，马上就有财团投资六个亿的资金。” “借钱归借钱。我借钱给你，随便你做什么，我不管！”杨桂生粗暴地说，一副打流的人的口气，“只要你还钱，我也不会问你不三不四的问题。你保证，只要借一个月，就一定可以还吗？” 秦皇岛看着老爷子，老爷子咳嗽几声，并不作声。秦皇岛再看杜行长，杜行长就委婉地说：“秦老板啊，只要钱没问题，那商业计划书也就没问题。”杜行长并不提财团资金到账的事。其实，杜行长这话，已经为日后推卸责任，作好了充分准备。 杨桂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早就见多识广，心领神会。他故伎重演：“好！你说只借一个月，那我给你两个月的期限，行不行？若是不行的话，我借给你三个月，怎么样？” 秦皇岛心想，老爷子说过，只要商业计划书做好，钱就马上到户。满打满算，写商业计划书，十天半个月，足足够矣！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借几天，更加保险一点。他感激地说：“好。好。那就借三个月吧。” “好。借二十万。三个月。”杨桂生话锋一转，“秦老板，我们这行的规矩，你懂不懂？” 秦皇岛想说自己懂，又怕自己说错，就含含糊糊地回答：“懂。懂一点，但还是并不很清楚。”虽然上次找刘发财借钱，刘发财说了一大通，但是，谁知道杨桂生又还有什么其他规矩呢！“请杨总说明白。” “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对不对？”杨桂生连秦皇岛端给他的茶水也不喝，见秦皇岛点点头表示赞同，就继续往下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钱不还，我操他娘！” 秦皇岛见杨桂生说粗话，不好阻拦，任由他说下去，只作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月息一毛。这一段时间，借钱的老板很多，马上要涨到一毛五啦。我看你是个办正事的人，不是借钱去赌博嫖娼，还是按一毛的利息。放款就先扣第一个月的利息。其实，我给你十八万，你写二十万的借条。到了第二个月月初，你要按时打水，不要等我来找你，你要主动找我付利息。我从来支持老板发财。老板发财了，我们也跟着走运，沾点光。你说是不是？”杨桂生说得头头是道，口水横飞，“我读书少，不会赚钱，只会打架斗殴。拳头硬，靠这一百多斤肉跟别人拼命。哪个骗我的血汗钱，我就要他的命。你不会骗我吧？” 秦皇岛马上声明：“杨总，你看看就知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的确是办正事。” “第二，既然你愿意开口借，我就敢百分之百放给你。俗话说，先做小人，后做君子。按我们的规矩，你借二十万，你要拿东西抵押，还要找人担保。你拿你家的住房抵押给我小弟。到房管局办好抵押登记变更手续。你还钱，我们再帮你变更过来。你若赖账的话，你家的房子就是我小弟的。”杨桂生故意问老爷子和杜行长，“你们是好朋友，你们愿意帮秦老板担保不？只要你们愿意，我就可以不要抵押品。” 老爷子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是在帮秦老板的忙。我不要秦老板一分钱。我若是要秦老板一分钱，让我吃药！” 杜行长更是滑头：“这个借钱，是秦老板自己决定的事。我也是找朋友帮秦老板的忙。” 杨桂生转过头来，紧紧盯着秦皇岛：“你借钱，你搞项目发大财，我们只不过赚一点点利息。你赚的多，当然风险承担也多。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赚钱，让我们帮你担风险，天下没有这个规矩吧？” 秦皇岛觉得句句在理，就点头。现在，在秦皇岛的心中，全都是六个亿的资金在招手，在等待着自己早一点去拿。其他的，好像都与自己无关，都显得无足轻重。可以说，他已经被老爷子和杜行长成功地洗脑，已经走火入魔啦。自从在信用社借到第一笔钱，开始当房地产老板以来，吃好喝好玩好，没想到一个安全事故就让自己焦头烂额。他太需要立即成功了。只有马上成功，才能证明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无能之辈，而是一个杰出的商人。 “你想好了没有？”杨桂生进一步逼问，“没有想好的话，钱我虽然带来了，我原样带回去就是。借钱自愿，还钱自觉。”杨桂生故意示意带来的小弟，打开随身带来的皮包，露出里面一捆一捆的钱来。“要不要回家跟老婆商量商量？” 秦皇岛绝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怕老婆，他大声大气地说：“我家的事，从来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听老婆的话！” “那你也要把你老婆喊来，把你们的结婚证、两个人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全部拿过来。我们直接签订房屋买卖合同书，到公证处公证后，就去市房屋产权管理处，办理变更手续。办好了这些再给你钱。别人办这事，要排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办好。我们去办，当天可以办好。”杨桂生再三解释，“我们绝对不是想买你家的住房，这只不过是手续，保证我们的钱不会被你骗走而已。只要你讲话算数，我们一定不会乱来。很多老板找我们借过钱，手续全部是这样子搞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多去问问别人。我直话告诉你，大家都在江湖上混，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当然，我们也要签约，保证你在正常还款情况下，我们不会要你的房子。也可以公证。” 既然如此，那就赌这一把！秦皇岛下定决心，马上拨打老婆的手机，叫她带东西过来。 秦皇岛真的会借高利贷吗？高利贷最后会把他逼得跳楼吗？ ４２ 秦皇岛的老婆带着两个人的结婚证、身份证和户口本来到西湖公园茶楼里，一听是借高利贷，马上就大叫起来：“这么高的利息，怎么背得起？信用社贷款，几厘利息，你都没钱还，你还能借高利贷？” 秦皇岛当着大家的面，大包大揽地说：“又不要你还。我自己赚钱来还，你怕什么？” 他老婆一点也不给面子：“你有什么本事来还？你搞了个鬼房地产公司，欠了一屁股的债。你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说你来还？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有本事，先把信用社的贷款还了，再来大手大脚大摇大摆借高利贷！” 秦皇岛气得火冒三丈高：“蠢婆娘！马上就有六个亿的资金进来，还怕还不清二十万的借款？你晓得算账不？老子打死你！” 秦皇岛的老婆大喊大叫：“打死我，我也不会签字。俗话说，男不借钱，女不担保。你要找死你就借！你莫拖拖拉拉，拖我下水陪你一起死！” 秦皇岛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说：“反正要死，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他旋风般冲到老婆面前，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声音响亮。趁老婆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抢过老婆手中的结婚证、身份证和户口本。 秦皇岛的老婆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结婚以来，日子虽然不太好过，但是，有饭吃，有衣穿，别人家里有的，自己家里也不缺。自从老公搞共创房地产公司，特别是出了安全事故以后，借了亲朋好友很多钱，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以前，老公最多骂骂她。动手打人，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看来，秦皇岛是真的逼急了。 中国绝大多数妇女，还是温柔贤惠，基本做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秦皇岛的老婆也差不多。运气不好，既然找了这样的老公，还是听天由命，跟着他一起，想怎么做就由他吧。眼泪水，却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杨桂生看不下去，又于心不忍，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就借口上厕所，离开了秦皇岛。老爷子、杜行长，甚至高老师，也找了上厕所的借口，陆陆续续离开了。等过了一阵，他们才一个一个回来了。 杨桂生问：“你们夫妻两个商量好了没有？” 秦皇岛赶紧说：“商量好了。”他老婆一言不发，头低着，眼睛看着地面。 杨桂生特意问秦皇岛的老婆：“老板娘，你同意不？我们不是逼你借钱。我们是帮秦老板的忙。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马上就走。你不反对的话，那就要签字画押。你老公借钱，你担保。万一你老公不负责任，我们就会找你。事先，我们丑话说在前头。” 秦皇岛的老婆还是一声不响。 杨桂生站起来：“秦老板，你老婆不表态，那我们就走了。那房子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你一个人签字同意，没有法律效力。” 秦皇岛急急忙忙站起：“杨总，你放心，她会同意的。” 杨桂生再一次对秦皇岛的老婆说：“老板娘，你同意不同意？” 秦皇岛的老婆还是死不开口，好像一个哑巴。 杨桂生就扬扬手，对跟来的小弟说：“走吧。” 秦皇岛对他老婆气急败坏地大声疾呼：“说句话啊，你死了？！” 他老婆终于开口了，气呼呼地对着天说：“你想怎么做就做吧，反正没人拦得住你！” 杨桂生听到这句话，就转身回来，拿出一把纸。秦皇岛按照杨桂生的要求，先写收条，收到房屋买卖款二十万元，再逐一在合同书上签字，还盖了手模。秦皇岛的老婆，在该签字的地方，也全部写上自己的名字，也盖了手印。忙忙碌碌搞完了，杨桂生问：“房产证和国土证呢？带来没有？” 秦皇岛又命令老婆赶急赶忙回家拿来房屋产权证和国土证，一起到公证机关办理公证手续后，再到市房屋产权管理处办理过户手续。杨桂生果然跟产权处的人非常熟悉，一路手续办下来，很多人在排队，他们却一路插队，优先办理。全部办完了，在市房屋产权管理处大门口，杨桂生才要小弟把包转交给秦皇岛。秦皇岛粗略数了一下，有十八捆人民币。他打的赶回西湖公园茶楼，把包递给杜行长：“全办好了。钱全在这里。” 杜行长非常认真地把钱全部拿出来，细细地数了一遍：“怎么只有十八万啊？” 秦皇岛只好说：“请你帮忙说一下，还欠两万，将来等钱到位了，再给他们。绝对不会少一分钱。” 杜行长为难地说：“那我再帮你说说。你要说话算数啊！” 高老师在旁边说：“我看样子，就知道秦老板是个讲信誉的人！” 老爷子欢天喜地地说：“杜行长啊，你要抓紧，催促你朋友加班加点，尽心竭力，早点搞好啊！我那边，钱在那里等着哦。” 谁也想不到，杜行长突然说：“这钱嘛，我不能收。” ４３ 秦皇岛惴惴不安：“杜行长，怎么了？”他生怕杜行长反悔，否则，钱已经借来了，将来怎么拿钱去还？ 杜行长说：“秦老板，我是你好朋友吧？”见秦皇岛点了头，又继续说，“既然我们大家是朋友，我就要绝对负责，不能欺骗朋友，不能坑害朋友，不能让朋友哪天指我的后背，说我办事不扎扎实实。我现在就调一辆汽车来，一起去广州。当着你秦老板的面，我们把钱交过去，把手续清清白白办好。我不在里面拿一分钱回扣。我纯粹就是帮你的忙。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最愿意帮好人！” 秦皇岛太感动了！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现在，还有几个人肯真心实意帮助别人？还有几个人愿意为朋友的事赴汤蹈火？在这个什么事都讲钱的社会里，居然有人把钱看得很淡，而把情谊看得很重，这样的人不交往，还去接交什么样的人呢？秦皇岛心里暖洋洋的，不得不感叹：还是好人多啊！像刘发财那样的人，虽然发了大财，但他秦皇岛绝对不会尊敬他，而是从心里看不起他。只有杜行长这样的人，才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完美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顶呱呱的男子汉！以后，哪怕杜行长要自己去死，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四个人开着一辆奥迪Ａ６，连夜就赶到了广州。杜行长对广州非常熟悉，直接把车开到了中山二路四十号的新侨酒店。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的四位负责人，早就等候在酒店的房间里。总经理尹志成、财务总监张定喜、投资策划部部长马前卒全部是六、七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只有办公室主任刘芳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女。互相交换了名片，马不停蹄，就在房间里签署了委托制作融资贷款的商业计划书，并开具了正式收据，收下了十八万块人民币现金。秦皇岛还写了一张两万元的欠条，承诺在两个月内资金到位后还清。 ４４ 秦皇岛根本没有怀疑，既然是堂堂正正的公司，为什么不到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办公室去签订合同，而是在宾馆房间里？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公司曾经注册过，却早已没有年检年审，过期作废了。在广东省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每年花几千块钱注册一个新公司，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事。起码，在税务这一块，就规避了一大笔开支。还有其他管理部门的费用，也基本上逃避了。不像在湖南省，很多生意人还抱着经营“百年老店”的传统思想，不遭遇特别的困境不会轻易改名换号。那个财务总监张定喜收十八万现金的时候，特别写清楚收款人的名字，甚至于身份证号码。就是这个身份证号码，后来暴露出这一切全是骗局：公司名称早已无效，经办人的身份证是假的。这是后话。 秦皇岛回来后，天天盼着广州的商业计划书。当然，他非常兴奋地跑到何局长办公室，说自己马上就有六个亿的资金到账。何局长也很高兴，市油漆厂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能早日解决，的确可以早日省心。他催促秦皇岛赶紧跟关书记联系，尽快洽谈市油漆厂土地房产转让事宜。那些待岗在家的职工们，再不找自己的麻烦，不上访，不闹事，就是自己烧了高香，走了鸿运。何局长为了表示自己坚决支持秦皇岛，当着秦皇岛的面，在自己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关书记：“关书记，请你们尽快研究方案出来，准备好合同书，把市油漆厂改制，全盘转卖给共创房地产公司。你放心，人家秦老板的钱，可是多得很啊。听说有六个亿。你们不要担心钱的问题。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们，思想有没有问题？我请秦老板马上跟你们联系，你们也要主动跟秦老板联系，抓紧！再抓紧！” 秦皇岛带着满怀信心，自以为有尚方宝剑在手，找到关书记的办公室里。“关书记，何局长打过电话给你了吧？”他开场锣鼓就把何局长的招牌亮出来，言下之意自己可是大有来头。 关书记不轻不重地回答：“秦老板，我们职工眼巴巴就看着你的钱啊。只要你的钱摆出来，马上就签约。” “不就是千多万吗？我告诉你，我们账户里，可是有六个亿的资金，闲置着没用啊！”秦皇岛大轰大嗡，派头十足，“现在签约，马上付款。我很忙啊，没有时间跟你们浪费。” 关书记稳如泰山：“那好啊，请秦老板先把一千三百万打到一个临时账号里，我们双方双控，行不行？只要你真的有钱，我还巴不得早点退休。天天有人闹乱子，烦死人啊！法院也来凑热闹，要公开拍卖呢。” 秦皇岛不想谈钱的事，只好转换话题：“法院拍卖，那是依法办事。现在，你们自己做主卖了，还能沾点光。真的由法院去拍卖，你们什么都得不到。那又何必？” 关书记一语双关：“我们还能沾什么光？秦老板还打算让我们怎么沾光？”关书记心想，你真的有钱的话，还会小气到这种地步？谈了好几次，水都没喝你一口，烟也没抽你一支。你能有多少钱啊！真的有钱的话，也像刘发财董事长一样，给点实在的好处。当然，即使这时候秦皇岛真的也送一百万给关书记，关书记也不会反水，还是会帮着刘发财的。何况，这个秦皇岛会舍得吗？他有吗？ 秦皇岛并没明白关书记的真正意图，还在摆架子耍威风：“我劝你，关书记，还是早点按何局长的意思，把手续搞了。” 关书记软中带硬地说：“我个人，早就把何局长的意见传达下去了。不信你问问，谁不知道啊？！关键所在，还是你秦老板，要拿出真金白银，要表示你自己的决心和诚意，先把钱到位。钱不到位，百多号职工闹起来，我担不起，恐怕何局长也担不起！就是市长，也会担不起吧？” 秦皇岛见风使舵，知道再谈下去，还是空空如也。“那我等财务人员回来了，她们到香港旅游去了，把钱划来再说吧。” “好走。不送。”关书记随口敷衍，“请向何局长解释一下，我们基层单位工作难做啊！” 等秦皇岛一走，关书记就打电话给刘发财，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刘发财笑道：“不要怕。只要逼他摆钱出来，就可以踢开他。你不知道，他在外面借了二十万高利贷。借高利贷的人，早晚是个死。他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啊！连二十万也借的人，还能凑齐一千三百万？还会有六个亿？鬼话！” “法院那边，怎么办？”关书记忧心忡忡地问，“职工们去闹闹事，能摆平不？” ４５ 刘发财的眼光很准。关书记安排厂里的老职工们及职工家属们，老的老，少的少，围拢在法院大门外，打着“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等等常见的下岗职工们经常使用的横幅标语。有一个中年男人，轻轻地喊：“一、二、三，喊。”大家就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横幅上的口号，声音参差不齐。公安局派了十几个公安干警，守在法院门口，维持秩序。闹事的人群不走近去，公安干警也不去干涉。很搞笑的场面是：一边是男女老少的下岗职工们，满脸茫然若有所失的样子，站的站，蹲的蹲，还有人坐在地上，稀奇古怪地喊着叫着。一边是着装整齐的公安干警，严阵以待，如临大敌。虽然力量对比很悬殊，但是，法院领导干部们，还是感到了很大的压力。特别是法院许院长的专车，看到法院大门口堵满了人，开不进院子里去。他就远远地下车，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溜进法院的院子里，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许院长一询问，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市油漆厂的资产是国家的，欠银行贷款也是国家的，既然如此，何必为了国家的事，闹腾得法院永无宁日。银行里那么多的呆账、坏账，无数的贷款都没收回来，还差这一点儿？！许院长找来执行局的申局长，开导他说：“是谁在经办这起案子？赶快出去解释一下。市政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以后我们根本就不要去碰。凡是国营企业欠银行贷款的，可以立案，可以起诉，可以判决，就是不要去碰执行这根高压线。银行里再来催办，申请拍卖或者强制执行，就要银行自己去市油漆厂。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有什么意义啊？！法院里，还能解决下岗职工的问题？惹火烧身的事，再不能做啦！” 申局长带着几个法官，站在大门边，要求闹事群众找领导来，或者说，找带头闹事的负责人出来对话。这一下子，群情振奋，群起而攻之。职工们你一言，我一语：怎么？还想秋后算账是不？还想压服我们是不？我们都是领导，我们都是带头负责人，你想怎么办吧？法院要把我们的土地房子卖掉，我们就天天到法院来吃大锅饭，看看你法院能怎么样？法院不给个明确说法，我们马上就到市政府机关去闹！ 申局长急得团团转，打电话找市油漆厂主管部门，找主要负责人何局长，找闹事单位负责人关书记。打了无数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关书记的手机，请求他马上派人来法院，把全厂的职工们劝回去。法院一把手许院长已经明确指示：法院执行局今后再不插手银行贷款纠纷，由银行和市油漆厂协商解决所有问题。 关书记有了这个明确答复，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就大口喘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赶到法院大门口，一边装模作样做说服教育工作，一边暗下指令，通知职工代表们带人撤离。何局长还没走到法院大门口，职工们就开始散了。戏演得非常成功。法院见闹乱子的人全走了，松了一大口气。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何局长知道是关书记亲自出马，把事态平息了，觉得关书记在关键时刻还是招之即来，来之能用，用之能胜。不错，关书记是个好同志！ 刘发财听完关书记的简单汇报，就笑着说：“关书记，还是你能干！” “哪里，哪里。还不是你刘董事长，指挥有方啊！”关书记把功劳全记到刘发财的名下，“我只不过跑跑腿而已。” 刘发财很开心：“伙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赶快准备招商引资的资料，我们一起到东莞去签合作协议书。”刘发财故意问，“想不想到澳门去看看赌场？那边的美女，还有外国的哦。” ４６ 相信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全国各省各地，都走出去搞招商引资？为什么各级党委和政府，把招商引资列为区域经济发展的“第一菜单”，始终把招商引资作为加快区域经济发展的要害措施？ 深层次原因，作为局外人很难完全清楚。回头看看，当年，海南建省，全国各地的资金涌入，房地产才炒得风生水起。深圳能快速发展，也是靠了全国各地的游资和外资。时至今日，广西能容留全国各地搞传销的人，也是盯着外来人口袋里的人民币。并不是古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实际情况是，领导干部愿意与外来的企业家合作。搞搞暗箱操作，钱权交易，保密性好，安全系数高。何况，开门招商，关门打狗，已经成为固定套路，哪里都是如此。外商能否幸免，是赚是亏，全靠自己运气和本事。本地人，谁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啊？一点小事也能闹得满城风雨，何况运作大项目，牵扯面宽，矛盾复杂，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即使是本地人能做的，也不得不穿靴戴帽，披件招商引资的外衣。 全国各地都差不多：持续开展以招商引资为主要内容的竞赛活动，将招商引资任务责任到单位，充分调动每位干部参与招商引资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主要领导亲自挂帅先后多次赴外地有目标、有针对性地外出招商；邀请外省企业家考察并举行重点项目推介会，组团参加各类投资贸易洽谈会等一系列招商引资活动，提高对外宣传力度；制定完善招商引资工作机制，实行了领导挂重点在谈项目制度，加大在谈项目的项目跟踪落实力度，促进在谈项目升级签约，签约项目尽快落地；定期召开招商引资工作专题汇报会，推动招商工作扎实有效开展。 当然，灵活地利用同学联谊会、在外人才资源库、侨胞、台胞等优势资源，分别与杂志社、报纸、电视台、商务投资网，签订长期合作协议，利用其广泛的影响力，针对港澳、台和海外华人开展有针对性的招商活动，有效地吸引客商，为招商引资活动拓宽客户资源。不断加强招商人才培训。采取分层次、跨地域、请进来、走出去等办法系统培训招商部门、工业园区、重点企业的招商人员，着力提高招商人员的素质和能力。这也是屡见不鲜。 甚至于设立招商引资发展专项资金。主要用于招商引资小分队建设及代理招商网络建设、专门人才招聘、招商人员培训、重大项目策划包装、重大招商活动的组织以及招商系统建设、招商宣传推介等工作。继续实行招商引资中介人奖励政策，并将大中型国有企业引进战略投资者、引进优势产业和重大项目纳入奖励范围。实行招商引资园区建设奖，凸显以园区建设发展为重点的发展战略，继续实行招商引资目标责任考核。每年加大对招商系统工作经费投入和奖励力度，将政府奖励与招商部门工作目标完成情况挂钩，充分调动全社会招商引资工作的积极性。 用官话来说：就是充分利用机遇和优势，提前做好各项筹备及项目推介工作，加大邀商力度和项目推介洽谈力度，推出一批有吸引力的重大产业项目招商，组织一批跨国公司和重点客商来考察参观洽谈，促进更多大项目落户。 刘发财就是吃透了这些官方政策，推出了计划的第二步：趁招商引资的机会，要名正言顺地拿下市油漆厂。 ４７ 关书记向何局长汇报，别的厂都在准备走出去招商引资，听说这次市委和市府的领导班子全体出动，声势浩大，市油漆厂是不是也要走出去试一试？何局长奇怪地问：“那个秦老板还没签约吗？” 关书记无可奈何地说：“秦皇岛可能是个骗子哦。” “怎么？”何局长惊诧地问，“他骗谁啊？” 关书记表里不一，装扮成忠心耿耿的样子：“何局长，您打招呼后，我马上就召开了会议，按您的要求，想尽快把握机遇，妥善处理。您也知道，现在企业管理不好做，人多嘴杂。我一个人，也不能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有人要求，先见钱后签字。其实，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秦老板若真的没钱，签了字的话，我们就被动了。真的有钱，我们就皆大欢喜。” 何局长说：“这个要求是不过分。秦老板应当有钱啊。听说合同都签了，有六个亿呢。” 关书记气愤地说：“是啊！他自己也跟我说过，他有钱啊，有六个亿呢。说好等财务人员从香港旅游回来，马上就把钱摆到桌面上来，双方双控。到现在，还没见到一分钱呢。我多次打他手机，要么不接听，要么就是关机。现在，干脆欠费停机了。找不到人啊！” 何局长笑道：“老板们的手机，不接听，经常关机，或者说老是换号码，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欠了钱，要么偷了人。秦老板，是不是钱多了，找了二奶或者情人，躲到哪里潇洒去了？” 关书记不回答，表面上跟着说：“听说我们这里的大老板们，过年过节，都是躲在宾馆里，或者出外旅游。越大的老板，越要经常躲债。”言下之意，却是暗示秦皇岛没钱，肯定是躲躲闪闪，出去避难了。 其实，真还是这么回事。 秦皇岛曾经借了一个老表十一万块钱。当初讲好是一个月就还。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月，算算都快四年了。老表的儿子读书很争气，考上了北京某所大学，进校就要交上万的学杂费。总还得买点新衣新行李，还得准备点钱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出息。气的是，手里钱全借出去了，没钱送儿子读书啊。老表夫妇俩，找了秦皇岛多次，打了无数的电话，都没碰到人。这一次，铁了心，要追回这笔债。就守在秦皇岛家里，一天，两天，三天，哪里也不去，就等着秦皇岛回家来还钱。秦皇岛不敢回家，刚开始还接电话，后来，实在是烦躁，讲来讲去总还是那句话：还钱。没钱也要还！哪怕去抢银行，去杀人放火，也要还钱。蛮不讲理啊。秦皇岛把六个亿已经在路上的话，翻来覆去解释，恳求再宽限几天。 ４８ 秦皇岛好话说尽，都不见丝毫效果。总而言之，有钱什么都行，没钱就不行。秦皇岛也没办法，就不再接听手机。他越不接，对方就越怨恨。后来，直接拿秦皇岛家里的电话，一次一次不间断地拨打，逼得秦皇岛只好关了手机。再一开机，还是家里的电话，一遍一遍地拨打进来。闹得秦皇岛根本不能用手机。手机话费打完了，秦皇岛干脆换了个新号码。 何局长试着拨打秦皇岛的手机，果然是欠费停机。“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呐！”何局长有点尴尬，“我也不是很熟悉秦老板。是市里一个领导介绍来的。”何局长给自己找个台阶，编了个理由。“那你们还是准备准备，一起去招商引资吧。市里规定，这次各部门一把手要亲自带队。我也要去的。这次市府下了大决心，经过周密策划，精心准备，共推出一批涉及生态农业、环境保护、工业技术改造、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服务业和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３１８个优质项目，加上县区的项目，共５００多个项目。” 关书记点点头，他也看了这次招商引资的筹办资料，知道这次参加的国有企业多，存量资产大。市里按照“保存量，让增量”、“引增量，活存量”的思路，确立了“靓女先嫁”、“挂大靠强”的思路，要把最好的、最优质的资产用来招商引资，通过整体或部分产权出让、租赁、合资、合作等多种形式，大力引资盘活闲置资产。说白了，市里要把天天闹事的下岗职工们，全部交给外商来处置。关书记拍何局长的马屁：“何局长，这一次，您亲自出马带队，我们也有希望翻身啊！” 何局长虽然知道关书记说的是屁话，还是心旷神怡，心满意足。马屁人人都喜欢啊。嘴里何局长还是实话实说：“我又不认识什么外商，我出面不出面，还不是一样啊。” 关书记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问道：“听说还要搞开工典礼？” 何局长大笑起来：“你这个关书记啊！你啊！”他纠正说，“是搞开幕式。”为了显示自己知道的多，“本次投资洽谈周，整个开幕式在文艺节目中穿插进行，《湘妹子》、《补锅》、《刘海砍樵》、《菩萨面前许个愿》等湘味十足歌曲、戏曲、舞蹈节目，会将开幕式引向高潮。计划党政领导及客商１０００多人要出席。你赶快把参加的人数报上来。此次招商团还推出了一区两园项目发布会，重点旅游设施推介会及１２个县（市）区项目专场发布会。有外商跟你们联系过吗？” 关书记抓住大好机会，编个故事，拐弯抹角地说：“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刘发财董事长，认识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老总。他们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的老总，是个女的，找过我们一次。因为秦皇岛老板当时在谈，我们就直接拒绝了。” “刘发财董事长？”何局长说，“这个人我认识啊！他还有这样的关系？” 关书记点点头：“要不要联系一下，请他帮忙跟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牵线搭桥，我们这一次也放个卫星，争口气回来？” 何局长庆幸关书记还有这层关系，急不可待地说：“赶紧跟他联系。你也知道，市里实行招商引资中介人奖励政策。你说我们会奖励他。厂里奖，局里奖，市里奖，层层有奖！” 关书记得了便宜卖乖，顺水推舟：“何局长啊，您既然认识刘发财董事长，您就直接打给他吧。”他拨通了刘发财的手机，“刘董事长，我是油漆厂老关啊，我们何局长是您的老朋友啊。何局长找您帮忙呢。”关书记把手机递给何局长，“您直接给他说。” 何局长接过关书记的手机：“刘董事长啊，我老何啊。我们市油漆厂，想招商引资。这可是个投资回报率高、市场发展前景好的项目。做栋高层或者说小高层商品房，难得的发展机遇，共促发展，共享繁荣。想请你联系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投资兴业，共谋发展。请你一定帮忙啊！” 刘发财在手机里说：“我正跟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的老总在一起。要不，我先帮你们讲一讲。等一下，一起见面谈，好不？” 何局长想不到，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湖南代表处的老总正在本市，他说：“刘董事长啊，那我们局里和厂里请客买单，请你一定安排好。定了地方和时间，马上通知我。我有你的手机号码。我的，你有不？” ４９ 刘发财接到何局长和关书记打来的电话，正跟唐晓莉两个人在办公室，同岐山森林公园建设工程的谢光生老板，谈项目投资。主要投资项目内容：兴建公园通道牌坊，配建别墅、商场、餐馆、娱乐场、狩猎场、进山马队、疗养院，旅游工艺厂以及１０个旅游景点。项目总投资：３３２０万元。 仁瑞寺在岐山之巅，是湖南名刹之一。顺治年间，有僧释智，为避兵乱，与母亲同逃至岐山，兴建寺院。释智为仁瑞寺的开山祖师。清同治五年重修，后又建成三正、两横大殿，规模宏大。现寺院尚存，寺院旁参天古树仍在，建寺石碑还记述了高僧释智的事迹。 谢光生来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的歧山前，承建了广东四会六祖寺分寺湖南常宁湘山寺的居士住房，上了一次当。事情很简单：三年前，广东六祖寺释大愿的弟子释登瑞，在六祖寺分寺湖南常宁湘山寺的管事做当家和尚，找到谢光生，说湘山寺要建一幢三十来万造价的居士住房。释登瑞扬言：寺里有十七、八万的现金，开工后还可以向广东四会六祖寺的总部筹来十来万，有足够的资金支付各个施工阶段的工程款。 开工一年过去，眼见工程主体就快完工，释登瑞不仅没有像事先承诺的“如期支付各个施工阶段的工程款”。憨厚淳朴的谢光生意识到：从湘山寺居士住房承建合同签定之时起就已经受骗了。但人力物力已经投入，几乎已经倾家荡产，无奈之下，东挪西借，借到多少就投进去多少。再也借不到钱了，工人和师傅就全部走光了，只有全家男女老少上阵开工。当时释登瑞尚欠谢光生工程款八万多元，即住房合同造价三十来万，当时只领到了二十一万多元。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工程迟迟不能结束，这样久拖不决，逼迫释登瑞将居士住房的部分装修工程以高价转包给了第三方，并要求谢光生按第三方提出的高价支付第三方酬劳。 在被工人成天上门讨债的压力下，谢光生别无选择，被迫接受了释登瑞提出的 “以寺院方再付一万五千元为条件，施工方承诺两个月内交房，如果超期，施工方则承担每天五百元罚款”的补充协议，谁知签订这个苛刻罚款合同的第二天，发现再一次受骗了：寺院方只肯支付五千元。想不到这个连成立条件都不具备的罚款合同在后来竟成为了释登瑞不仅理直气壮拒不付款，而且在扣抵八万元的未付款之后反倒还要倒罚施工方款的“金牌令箭”。按照这个结算书，谢光生还倒欠十四万，也就是说不仅八万元的未付工程款不能付，而且在扣抵八万元的未付款之后，谢光生还需要支付释登瑞现金十四万……当时谢光生就如雷轰顶、痛心疾首而拒不签署竣工结算。就在两方僵持了好一会，在“建筑施工承包方反倒欠发包方款项”的观点实在无法立足之后才达成初步共识“暂时支付施工方工程款八千元”，暂且不说欠八万变成“支付八千”的逻辑，释登瑞还做了一个更加不可理喻的小动作：谢光生写好八千元的工程款领条递给释登瑞签好字之后，发现这张部分工程款的领条已经被释登瑞添加上了一行“工程到此圆满结清”的字样。 当然，事情不可能就这样子了结。谢光生天天找释登瑞纠缠不休。 释登瑞被谢光生追债，闹得鸡飞狗跳，只好转到岐山仁瑞寺当和尚。谢光生当然再次找上门来。释登瑞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条件：只要谢光生找到投资开发商，到岐山仁瑞寺搞开发，所有工程由谢老板承包。原来欠款也一并结算清楚。听说刘发财是个虔诚的佛学爱好者，曾经在南岳大庙，花一百八十八万烧正月初一的“头炬香”。所以，谢光生就找到了刘发财办公室。 刘发财站起来，对谢光生说：“谢老板，今天我还有点事，你把投资计划书和工程预算这些资料暂时放我这里。过几天我们商量好了，再回话给你。好不好？” 谢光生连忙跟着站起来：“刘大老板，我等你好消息，请一定来岐山投资啊！” 刘发财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我们投资就要讲回报。赞助和捐款，那是另外一回事。你们到底是想要我赞助，还是想要我投资？” 谢光生连忙表态：“刘大老板，随你啊，随你投资也可以，赞助也可以。” 谢光生一走，唐晓莉笑道：“我想起了一个故事：相传在清代，岐山有座尼庵，庵内有个漂亮的女尼，年轻且有才华，其舅父多次劝她还俗出嫁，终于让她有些心动，说：我有副对联的上联，如有才子能对出我便嫁他，若没有，我就还做我的尼姑。于是就出了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七字全用宝盖头，表达了心境且工稳。没想到，此联一题八年，无人能对。八年后，有位胡姓书生来游岐山，得知此联，突然联想到自家隔壁一富室，刚刚招赘一远道而来，历经坎坷的女婿，便对道：宽容富室实安宁。女尼见后很满意，便还俗嫁给了这位胡姓书生。” 刘发财哈哈大笑：“那书生是不是姓刘，叫刘发财啊？你肯定就是那个女尼哦！” “不要脸！”唐晓莉笑着责骂，“除了你姓刘的，我就嫁不出去？” 刘发财高兴地说：“不开玩笑了。走吧，何局长想见你呢！我们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唐总，年轻漂亮又有钱，是个大富婆啊！我若不抓紧一点，很多人会排队抢亲呢！” 唐晓莉问道：“要不要带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名片去？” ５０ 刘发财在何局长面前，对唐晓莉非常尊敬，一口一个“唐总”。虽然是在假戏真做，还是让唐晓莉十分受用。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唐晓莉提出，充分利用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先让市油漆厂破产，把银行贷款和三角债全部清零。根据破产法，企业破产需要企业上级主管部门或者政府授权部门同意其申请破产的意见。何局长表态，破产问题不大，只要能把债务清零就行。企业被宣告破产后，人民法院指定必要的留守人员。破产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和财会、统计、保管、保卫人员必须留守，其他需要留守的人员及留守人数由清算组决定。那时候，宣告破产就等于宣布，所欠债务全部不用还了。当然，时至今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试行）已废止。自２００７年６月１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三次会议于２００６年８月２７日通过的。这样，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只与少数人谈判，麻烦少，可以仅仅只负责下岗职工的工龄买断，最多不超过两百万元。那么，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同意在两年内共投资五个亿人民币，建造本市标志性建筑物——三十六层的高级商务住宅楼。何局长完全同意：反正所欠债务不还，局里没有任何损失。他能看得到的直接利益：一、市油漆厂再也不会有人出来闹事了；二、招商引资可以完成五个亿的任务；三、私人或多或少总还有一点好处。既然于公有功，于私有益，何乐而不为呢！ 吃饭喝酒，及饭后到漂亮宝贝洗头保健，全部是何局长买单。刘发财也不像平常一样争着付款，而是摆出一副有功之臣的模样，心安理得地跟着享受。最后，何局长还把刘发财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刘董事长，事成之后，我们厂里、局里都会重重有奖！还要报请市委市政府，重重奖励！辛苦你多多费心啊！一定要搞成！”刘发财心里偷偷地笑个不停。表面上，还是坚决表示：“一定全力以赴！”为了表演得真实可信，还故意问：“奖励会不会兑现啊？奖金多不多啊？一定要说话算数哦！”何局长猛拍胸膛，保证绝对算数！最后，刘发财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有奖金，我分一半给你。”刘发财心想，只要大事办成，我还想重重奖励你呢！ 为了突出招商引资的丰硕成果，何局长提议，双方尽快准备好合同书，办理完一切手续，到时候直接到招商引资现场，双方代表举行个签字仪式就ＯＫ。 令何局长大出意外的是，第二天，刘发财居然提了个普普通通的纸袋子，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开始，何局长以为刘发财送条烟送对酒给自己，就没在意，顺手接了，就放进文件柜里。刘发财见何局长接受了礼物，就坐下来，转达唐晓莉的意见：“何局长啊，香港人不像我们内地人。他们做什么，都要请风水大师预测，迷信得很。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唐总，给香港总部老板汇报后，他们要求，最多只肯出价一百六十八万元。一六八，一路发。您看，可以不？” 何局长把刘发财当自己人，掏心掏肺地说：“可以。哪怕只十六万八，也可以。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把职工安顿好，不再闹事。一百多万，好好处理，应当可以的。下岗职工，能拿个万把两万块钱，就过得去了。还能让他们每人赚几十万吗？政府需要的，是丢卒保车，摔包袱，保稳定。说句不见外的话，不管他们投资五个亿还是五分钱，反正还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只要同意投资进来，一切好商量！” 两人在办公室开开心心商谈了一上午。 刘发财终于不露痕迹地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兴高采烈，临走前提醒何局长：“唐总请我转交一点心意给您，我也没看是什么东西，您等一下自己看看吧。” 等刘发财走后，何局长把纸袋拿出来，打开一看，报纸包着的，是二十万人民币。何局长不由心中感叹：“外商就是有钱啊！一出手就是几十万！那个秦皇岛，讲了很久，谈了很多次，一分钱也没看见呢！还是要招商引资。跟资本家打交道，还是划得来。” 关书记按照刘发财的意思，把合同书全部准备就绪，等着跟何局长一起去招商引资。 具体招商引资的过程，就不再在此多说。事后，据当地日报社报道：本次招商引资工作取得了新的收获：在连续两年居全省先进行列的基础上，呈现出“三多两高”态势，即大项目多、工业项目多、到位资金多，引资质量高、合同履约率高。全市引进５０００万元以上的大项目４７个，其中５亿元以上的５个，总共招商引资三百多亿等等。刘发财满载而归。 何局长也非常满意，搞完招商引资，刘发财陪同自己和关书记，到香港和澳门旅游了一圈。虽然在澳门赌场试了试自己的手气，输了一千多，总而言之，还是大有收获：唐晓莉作为投资公司——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代表，全程陪同，吃好喝好玩好，还每人送了个红包：两万块。刘发财接过唐晓莉的红包时，还故意开玩笑：“谢谢你们老板啊，你们老板太客气啦！”唐晓莉只管笑个不停。 一回来，还没喘息一下，秦皇岛就找上门来了：“何局长，不是说好了，我出一千三百万买下市油漆厂吗？怎么一百六十万就卖给了外商？听说刘发财那个人，专门放高利贷，是黑社会的老大，你们怎么会相信他呢？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说不定就是个皮包公司，你们可不要上当受骗！” 何局长怒不可遏地骂道：“秦大老板，你的钱呢？人都找你不到，还说一千三百万？到底谁是皮包公司？谁让谁上当受骗？” ５１ 秦皇岛坐在何局长的办公室里，找个借口解释：“何局长，您别生气！我的手机被别人偷走了，换了张新卡。所有的联系电话，我全存在手机里。所以，我跟领导一下子全联系不上。您别怪我！” 何局长见秦皇岛口气软下来，也就转脸换腔，意味深长地说：“秦老板，我是一直支持你的！几次打电话，安排人跟你洽谈。市委市府，把招商引资作为头等大事，这个你应该知道。当时，我不肯把油漆厂放出去招商引资，到处找你，希望你赶快签署合同书，把资金到位。结果，到处找不到你。你也别怪我们。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你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秦皇岛恳切地说：“我知道。我全知道。的确是我的手机被偷了，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绝不会责怪您！我很感激您帮忙关照，是我自己没把握机会。” 何局长见秦皇岛认了错，也就宽宏大量地说：“我没关照到你呢！我也希望你一千三百万买走。外商只花了一百六十八万，我们心里也心如刀割。卖得太便宜啦！但是，既然是招商引资，既然别人出价来买，我们也只能随行就市。倒闭企业，麻烦太多，处理一家少一家。主要是为政府解忧，为下岗职工解愁。做好事哦！” 秦皇岛羡慕地说：“早知道这样子，我也出一百六十八万，那不早就买下来了！” 何局长心想，凭你铁公鸡的样子，再多出几个一百六十八万，你也买不走啊。但口里却说：“你秦大老板有钱啊！你当时并没有这样跟我们谈啊！你自己一开口，就是上千万啊！” 秦皇岛无话可说，的确是自己出的价。但是，他还是不甘拜下风，气呼呼地说：“这市油漆厂，起码也值两三千万吧。怎么市政府就这样子，一点也不心疼？国有资产，流失太严重啦！市委和市府，全是一帮子昏官！要不，就是一帮子贪官！他们肯定是拿了外商的红包，收受了贿赂！” 秦皇岛这样说，等于当面骂何局长。 何局长脸色一下子全变了，严厉批评：“秦老板，你这样说话，可是不负责任！人家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要投资五个亿进来，市政府才同意低价卖给他们的。你若是投资五个亿，我也想办法再卖一个厂矿给你。我帮你，没有收过你一分钱红包吧？我也不是一个昏官吧？你说话，可得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想当然胡说八道。口里有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样可不行！你也是个大老板啊，说话怎么不注意分寸？你看见谁收了红包？招商引资，不是政府收红包，是政府打红包给外商！你知道不？在我办公室说说可以，到了外面去胡言乱语，会给你自己添麻烦的！” 秦皇岛苦笑着说：“我是打死也想不通啊！” “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何局长说，“你也想帮我们解决倒闭企业特困职工的问题。”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转弯吗？”秦皇岛试探着问。 “很难！”何局长说，“短短几天时间，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动作很快，人派过来了，合资企业在招商局和工商局都注册好了。资金也打了一百六十八万进来了。” 秦皇岛苦恼地说：“我刚刚收了别人建筑公司一百万押金，就听说市油漆厂被外商买走了，头都气晕！” “那你只有先退掉，以后再说。”何局长惋惜地说。 秦皇岛心知肚明，这一百万一进账户，付了一笔中介费，还了杨桂生小弟二十万，还有几笔欠款追逼得要死，也都还掉了。现在，只剩下三十万左右。就是想退，到哪里找钱来退啊？！关键问题，不是退钱，是把这个工程拿到手里，才能把这台戏继续唱下去。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自己并不认识谁，怎么去求人？“何局长，请您帮忙介绍一下，我想找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想把工程全部包下来。您肯定认识他们吧？” 何局长笑道：“那倒可以帮你去问一问。问题是，你那六个亿到了没有？没钱的话，别人不会承包工程给你。” 秦皇岛打肿脸充胖子：“钱我有呀！随时随地，我可以把钱摆出来。其他不敢说，讲钱的话，还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有钱！下午，我正准备去买辆新奥迪Ａ６呢！” “哦？”何局长有点惊讶，“那款车要四十几万吧？” 秦皇岛装模作样：“不就是四十几万吗？这点钱，算个鸟啊！” 牛皮既然吹出去了，何况，为了装点门面，的确需要一辆高档轿车作道具，秦皇岛找到奥迪汽车四Ｓ店，办好分期付款手续，真的开出来一辆黑色的奥迪Ａ６。秦皇岛把车开到汽车装饰店，想去贴防晒膜，正碰到杨桂生在洗车。秦皇岛热情地打招呼：“杨总，你好啊！” 杨桂生见是秦皇岛，也很热情：“秦大哥，你好啊！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 秦皇岛得意忘形地指着自己的新车：“刚买辆新车，来贴膜呢！” 杨桂生夸大其词地表扬秦皇岛：“秦大哥，我最佩服的老板，就是你一个人！你太会赚钱啦！短短个把月，就赚了一辆新车！高手啊！秦大哥，你也带我出去转转，也让我赚辆新车来开开啊！我做你小弟，可以不？” “杨总啊，其他我不会，我就会赚钱。”秦皇岛恬不知耻地吹嘘，“你想赚钱，好啊，哪天我们出去转转吧。” 杨桂生看不惯秦皇岛得意洋洋的样子，话里带刺地说：“秦大哥，哪天赚钱需要钱，尽管找我啊！凭你秦大哥的面子，想要多少给多少！”言下之意，你秦皇岛算个什么东西啊，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敢开染房？早一段还寒酸得要死，找我借二十万呢！我敢开口说要多少给多少，你敢吗？ 秦皇岛没有听出杨桂生话里有话，真的拍拍杨桂生的肩膀：“杨总，那我一定要找你帮忙。” 杨桂生心想：下次找老子，就收你两毛的利息。你会骗，老子会抢啊！ 正在这时候，何局长的电话打了进来：“秦老板，你在哪里？我帮你约了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唐总，你有时间一起吃晚饭不？” ５２ 唐晓莉一进林隐大酒店的包厢，秦皇岛就感觉有点面熟。 何局长热情地介绍：“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唐总。”转身再介绍秦皇岛，“唐总，这是秦老板。” 唐晓莉优雅地伸出手来，让秦皇岛握了一下：“秦老板，久仰！” “幸会，幸会！”秦皇岛双手握住唐晓莉的手，还左右摇摆几下，“请唐总给口饭吃，多多关照。” 唐晓莉假戏真做：“刚来不久，很多地方不熟悉，请秦老板多多关照。假如秦老板，在香港那边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秦皇岛客气地说：“好啊。请多帮忙。”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服务员就递给唐晓莉一块热毛巾。她轻轻在面额和勃颈上揩了几下，就放在桌面上。何局长冲服务员作了个手势，就开始上菜了。 特色菜是一蛇三吃，还有肉鱼鸡蛋鸭，非常丰盛，摆满了一大桌。 一瓶红酒喝到一半，秦皇岛终于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我怎么好面熟啊，唐总。” 何局长开玩笑：“我们秦老板，看见哪个美女，都会这样说的。既然熟，就敬杯酒。” 唐晓莉笑道：“那证明，秦老板是个多情种子哦。” “唐总，我敬你。”秦皇岛率先喝光自己杯里的红酒，看着唐晓莉喝了一小口酒，终于想起来了，上次找刘发财借钱的时候，看见过唐晓莉。“我见过你的，唐总，你好像是刘发财的秘书吧？”这话就显得十分唐突，很不礼貌。 何局长就打圆场：“秦老板，你喝醉了。唐总怎么会是刘发财的秘书？！” 唐晓莉却落落大方地说：“秦老板不愧是大老板！你的记性真好。我们跟刘董事长，合作有几年了，在长沙我们还有几个楼盘呢。这一次，还是刘董事长当合资企业的法人代表，我只负责财务管理和监督，我是合资企业的副总。不是猛龙不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我办公就跟刘董事长一个办公室呢。” “哦。我还以为你是刘董事长秘书呢。不好意思。”秦皇岛明白了，“你们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也可以跟我们公司合作一次啊！”秦皇岛真的非常嫉妒刘发财，居然找到这么漂亮富有的合作伙伴。 “虽然我是合资企业的副总，重大问题，还是我说了算。”唐晓莉给秦皇岛吃定心丸，“秦老板有事，只管找我就是。唐晓莉话里有话，“我们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是海外上市公司。我们挑选的合作伙伴，要有雄厚的实力。” “来！我敬美女一杯。”何局长不明真相，帮秦皇岛吹牛，“唐总，秦老板也是身价上亿，不是个小老板哦。” “是吗？”唐晓莉故意惊诧地问。她知道，上次秦皇岛找刘发财借几百万的事。也知道，在本市房地产圈子里，秦皇岛根本排不上号。当然，她不会当场拆穿。 “不多，也就五六个亿吧。”秦皇岛吹牛，面不改色心不跳，表面却一副谦虚谨慎的样子，“当然比不上你们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 唐晓莉捧场说：“在这里有五、六个亿，那不是一般的大老板，那是非常有能力的大老板啊。” “哪里哪里，运气好一点而已。”秦皇岛还是一副谦逊的样子，“比不上你美女唐总啊！” “唐总，平常有什么爱好？”何局长关切地问，“我希望能跟你一起活动活动，可以不？” 唐晓莉不动声色地说：“我嘛，不喜欢美容，不喜欢洗面，没事就找几个朋友，打打小麻将。小赌怡情嘛。” 何局长说：“那好啊，等一下，吃完饭我们也来玩几把。” 唐晓莉故意设陷阱：“秦老板生意做得大，哪里有时间陪我老太婆玩啊！”她想，只要秦皇岛上了牌桌，好好宰他一刀。 秦皇岛急忙表白：“何局长作证，只要你美女唐总想玩，我奉陪到底。” 唐晓莉打趣道：“我不是美女，你就不奉陪到底？” “你都不算美女，那天下就没有美女啦！”秦皇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马屁拍到底，“我看林青霞，张曼玉，都没有你漂亮。” 唐晓莉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起来。女人，都喜欢男人夸赞自己的，特别是美女，就更加喜欢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唐晓莉一笑起来，脸上就有两个小小的酒涡，显得清纯和甜蜜，具有无可比拟的魅力。 秦皇岛心里开始捉摸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富婆美女泡到手呢？ 唐晓莉却在心里想：等一下，找谁来联手宰这个吹牛大王呢？ ５３ 唐晓莉一吃完，就打陈美丽的手机：“嫂子啊，何局长请你打打小麻将，有空不？对。还有谁？秦老板。可是个大老板，身家上亿呢。到哪里？我先问问，再打给你。多带点钱哦。”唐晓莉言下之意，有肥猪拱门，好事临门有财发哦。 唐晓莉问何局长：“何局长，我嫂子问，到哪里去？” 何局长看着秦皇岛：“秦老板，你看呢？” 秦皇岛说：“先到曹氏按摩去洗洗脚，再到万年青茶园订个包厢打麻将，行不？”本市人都知道，万年青茶园有很深的背景，打牌赌博，随便你玩多大，也不会有警察上门找麻烦。秦皇岛想，这个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老总，肯定不会玩十块二十块，一定会比较大的。既然有求于人，随便多大，都要咬紧牙关顶一把。为了安全保证，去那里是最合适的。 唐晓莉却提议：“干脆去宾馆开个房间，要就玩个通宵，怎么样？” 秦皇岛大喜过望，心想：只要第一次能去宾馆开房，下次也就有了借口，再找机会去宾馆开房，准能把这个美女老总泡到手。他马上表示同意：“好啊。这样子更加安全。” 唐晓莉表示：“我主要是帮何局长考虑，别让人看到他在牌馆赌场里出来进去的，影响不好。” 何局长见唐晓莉这样说，只能领情：“还是唐总考虑周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刚刚才吃完饭，还是先洗洗脚，再开始吧。”秦皇岛重复强调一遍。他要借着洗脚的机会，再去多取点钱来。既然冒充亿万富翁，总不能第一次打牌，就露出马脚。 唐晓莉高高兴兴地打给陈美丽：“嫂子，先到曹氏按摩洗脚。再去宾馆开房玩通宵。你直接来曹氏吧。帮我多带点钱来吧。” 秦皇岛买的新车奥迪Ａ６，虽然是最低价的那一款，三十二万多元，但是，主动安全系统拥有带ＥＢＶ电子制动力分配的ＡＢＳ防抱死制动系统，ＥＤＳ电子差速锁，ＡＳＲ驱动防滑系统，四连杆前悬挂系统，随速转向助力调节装置等高科技；压损区设计的车身，前后保险杠，安全气囊，车门侧防撞梁等被动安全装置，可将伤害减少到最小程度；防盗安全系统为电子智能式，放行泊车，时刻安枕无忧。奥迪Ａ６车身加长９０毫米，前后排座椅和腿部空间都非常充裕；驻车加热/通风装置，带有记忆装置的全电动座椅，座椅加热装置，智能式自动空调系统，保证车内时刻处于适宜状态；１６英寸轮辋和宽轮胎等令乘坐更平稳舒适。秦皇岛本来想用新车来抬高身价，想不到，唐晓莉开的是宝马Ｚ４２．５ｓｉ，有带换挡拨片的Ｍ风格方向盘、全自动软顶、远近光氙灯、雨量探测器、自动大灯控制、电动座椅、驾驶者座椅３组记忆功能、手动空调、单碟ＣＤ、电动车窗带防夹保护功能。宝马Ｚ４敞篷，最低价格要五十六万多，包括上牌、附加费和保险费，远远超过秦皇岛的奥迪Ａ６。 秦皇岛跟着唐晓莉的车开到百度宾馆，停好车，抢先到服务台办好开房手续。唐晓莉陪着何局长有说有笑，慢悠悠跟着，进了房间。 秦皇岛做梦也想不到，唐晓莉说打打小麻将，并不是一般的“小”，而是“一千加一千”。平常自己的水平还可以，怎么手气就这么背，老是何局长和唐晓莉两个人在糊牌。陈美丽呢，没见赢，好像也没有输。全是自己一个人在放炮。两个小时不到，五万块钱就输光了。何局长正在兴头上，唐晓莉好像也意犹未尽，秦皇岛尴尬地说：“等我一下，我去取点钱来。” 陈美丽说：“秦老板打干啦？我借点给你吧。要几万？” 秦皇岛不知道还会输多少，已经输掉了五万，按道理应该差不多了，关键是输得太快了一点。他犹豫不决地说：“嗯，我看……就是……你看看……要不……” 陈美丽从包里拿出五扎人民币：“先借给你五万吧。” 手气还是照样背。秦皇岛怎么也想不明白，结局是唐晓莉糊牌最多。何局长也赢了不少。陈美丽没有赢，也没有输。秦皇岛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完全是唐晓莉和陈美丽，两个人配合默契，十赌九巧，把把赢钱。 何局长从来没赢过这么多的钱，赢得心惊肉跳。心里思绪纷纷扬扬：老板就是老板啊，自己虽然是个局长，也算富贵之人，从来没有这样子赌博过。还是下海做老板自在啊！ 秦皇岛再次说：“等我一下，我去取点钱来。” 何局长怕自己手气变换，把赢到手的钱再输出去，就伸个懒腰：“算了吧，下次再来吧。” 陈美丽也跟着说：“算啦，算啦。下次再来吧。” 唐晓莉得了便宜卖乖：“秦老板是亿万富翁，这一次就赢你这一点点啦。下次，再多赢几把。可以不？” “好啊！只要美女手气好，我还是那句话：奉陪到底。”虽然心疼输掉了十万块，秦皇岛故作大方，“小意思。” 要分手了，唐晓莉明知故问：“秦老板，找我没什么事吧？” 秦皇岛老在想怎么去泡唐晓莉，差一点儿把正事忘记了，见唐晓莉问自己，赶紧说出来：“本来我想买下市油漆厂，你们好快的手脚！我想，把工程全部包给我。” 何局长在旁边打边鼓：“秦老板是个实在人。反正工程要包出去，包给别人也是包，还不如包给秦老板。老朋友，请多关照。” 唐晓莉笑着说：“我没问题。只要你何局长看准了，我一定同意。不过，”她指指陈美丽，“还要请嫂子，多做做刘董事长的工作。那要靠秦老板自己去好好沟通哦。” 秦皇岛急忙对陈美丽说：“嫂子，明天晚上继续来吧，我明天还五万块钱给你。” 陈美丽笑着说：“没关系。” 何局长跟着说：“那就明天晚上吧，还是这里，继续来啊。” 明天晚上，秦皇岛还会输吗？ ５４ 第二天晚上的麻将游戏，还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江湖猎杀。唐晓莉跟陈美丽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有秦皇岛一个人输，何局长、唐晓莉、陈美丽，三个人大获全胜。秦皇岛也是下了血本，把手里所有的钱全部搬了出来，做好了输光的充分准备。天从人愿，果然不出所料，十多万一分钱也没剩下。为了显示赢得很艰难，唐晓莉和陈美丽两个人，输输赢赢，熬了一个通宵，等到天色放亮，才痛下杀手，一扫而光。 所有家底输光，只赢了一句话：可以把都程大厦的工程包给他。秦皇岛觉得很值得。更让他兴高采烈的是，唐晓莉似乎很喜欢与他一起打麻将。他想，只要这个美丽的女人有嗜好，他就有办法搞定她。只要以后，找人来打麻将，相信就可以调她出来。他要争取财色双收，赢个大满贯。在他的心目中，唐晓莉是他的猎物。他不知道，在唐晓莉的心里，早就把他当作猎物啦。商场里，谁是谁的猎物，真还不容易区分。当然，只有最后胜利的人，才有资格来评头品足。 秦皇岛还算一个颇有才干的商人。因为他开着奥迪，跟几家建筑公司谈天说地，编了一个很圆满的故事，又收了三家建筑公司的合同押金，一家八十万，一家五十万，还有一家四十万。总共，前前后后四家建筑公司，他收了两百七十万的押金。可惜，他遇人不淑，撞上了刘发财这一帮江湖大佬，命里注定要破财挡灾。 ５５ 暂且不讲秦皇岛天天围着唐晓莉转，天天约唐晓莉到宾馆开房打麻将，恨不得早一天把她追到手里。那天，杜行长追逼如雷，要秦皇岛赶紧去广州市拿商业计划书。他才想起，为了泡美女富婆，差一点儿耽误了六个亿的融资大事。 秦皇岛和杜行长、老爷子、高老师，四个人再次开车，直奔广州。不过，这次，秦皇岛开着自己的车，趾高气扬，志得意满。马上就有六个亿，想一想，都令人头脑发热，全身发烧。 总经理尹志成很够意思，早早就开好了三间豪华单人套房，把六本厚厚的商业计划书摆放在桌子上。秦皇岛随手翻了几页，写得条理分明，数据充分，非常专业。而且，还安排了一趟免费港澳游，连旅行社的手续都办好了。吃饭、喝酒、Ｋ歌，办公室主任刘芳全程陪同。第二天送他们一行到深圳，直到过关入港。跟着旅行团游历了香港和澳门，才回到家里。 老爷子把五份商业计划书全部拿走了，留了一份给秦皇岛。就是这一份商业计划书救了秦皇岛的命。 ５６ 老爷子满腔怒火找到秦皇岛的时候，秦皇岛正在三得利宾馆开房。他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扎成一把大大的花束，摆放在房间中央。他以请唐晓莉打麻将的名义，想单独把唐晓莉调过来，表白自己心中那份情思。最好是能感动她，让她心甘情愿做自己的情人，主动投怀送抱。后面收的那一百七十多万押金，基本上全扔在和唐晓莉打麻将的桌子上，却连一句爱慕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再不说出来的话，秦皇岛感觉自己会疯狂啦。他预约了唐晓莉之后，正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老爷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秦老板，你在哪里？” 秦皇岛心情很好，边说边在原地转了一圈，做出一个舞蹈动作，好像是怀里搂着唐晓莉在跳舞：“我在三得利宾馆等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的唐总，谈工程承包的事。老爷子，有事吗？”他当然不能跟别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老爷子说：“我就知道你在那个鬼地方！你不要走！我们马上过来。”秦皇岛还想说话，要求他们不要过来，有事明天再说。不等他开口，老爷子就挂掉了。 几分钟时间，老爷子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我们在大堂里，你在哪个房间？” 秦皇岛报了房号，他们三个人立即就进来了。 秦皇岛手里拿着一包芙蓉王香烟，掏出几根，向老爷子和杜行长敬献。老爷子脸色很难看，站在秦皇岛面前，根本不接递到自己面前香烟。杜行长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也不接烟。高老师在沙发边坐下，也不说话。 “怎么啦？”秦皇岛微笑着问，“什么事啊？这样急！” 老爷子怒吼道：“秦老板，我一世英名，就坏在你手里！” 杜行长不阴不阳地哼哼：“我们被你害死了，你还在这里浪漫潇洒！” 高老师也跟着说：“秦老板，你做人太不地道啦！” 秦皇岛莫名其妙，不解地望望这个，看看那个。 老爷子朝地毯上吐了一口痰：“你说句实话，你到底买下了市油漆厂没有？” 秦皇岛强词夺理：“我买下了。” 杜行长呼地从床上坐起来：“现在，你死到眼前了，还骗我们？！” 高老师也说：“秦老板，做人要实实在在，做事要踏踏实实。你还骗我们干吗？！” 秦皇岛强辩：“怎么啦？” 老爷子说：“市油漆厂，是都程公司刘发财买走了，你还骗我？” 秦皇岛反应能力很快：“错！不是刘发财买走了。真正的买家是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我正在这里等唐总过来。” 老爷子苦口婆心地说：“融资，是一件大事，一定要讲信誉。我们帮你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商业计划书报上去，请人疏通关系。什么都搞好了，马上就要拨六个亿到你的账户里来。但是，人家国际财团悄悄派人来了解情况，却发现最大的问题，说我们合伙诈骗！因为你根本没买下来市油漆厂。你连地都没有，那你说的项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怎么能红口白牙骗人呢？！你太不像话啦！” 杜行长说：“国际财团怀疑我们跟你合伙诈骗，以后再也不相信我们，要收回我们的代理权限。外国人办事最讲规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乱来的。你怎么能欺骗我们？！” 高老师也帮腔：“秦老板，我看你蛮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也跟社会上的人一样，到处诈骗？” 秦皇岛解释：“这个事，太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的确买下来了，是花了一千三百万。可是，后来情况变化莫测，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跟省里的领导干部关系好，霸蛮从我手里抢过去了，搞什么招商引资。我没有欺骗你们。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骗人。假如我存心骗人，让我不得好死，养个儿子没屁眼。”秦皇岛说假话，是张口就来，而且编的谎话像模像样。 老爷子半信半疑：“是这样啊？” 杜行长也松了一口气：“哦。” 高老师说：“那就怪不得你。但是，你要及时告诉我们啊！” 老爷子宣布：“你那六个亿，再也搞不来了。你把情况及时告诉我们，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你别怪我们没有帮你。” 杜行长生气地说：“你只是每天花天酒地，跟一个女人鬼鬼祟祟，把我们也连累进去，我们吃了你的大亏！你怎么补偿老爷子？” 高老师冷嘲热讽：“真看不出秦老板，还是一个情种！” 秦皇岛辩驳：“是谁在造谣中伤我？我还不是为了挽回经济损失，想从香港太平洋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那边，把工程全部包下来，好减少一点损失。哪个缺德鬼在背后造谣惑众？” “全市哪个不晓得你这样乱搞？你还以为能瞒得住别人啊？”老爷子不耐烦地说：“认识你，我倒了八辈子的霉！算啦！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们再也不管。惹不起你，我们躲得起！” 老爷子带头走了出去。杜行长和高老师，也是一副生气的样子，跟着走了。 秦皇岛等他们全部走了，才感觉到：麻烦大啦！ 他之所以敢大手大脚，把所有收的押金两百七十万，全部花光用光，关键所在，他相信马上就有六个亿的人民币，会进到自己的账户里。现在，六个亿成了肥皂泡泡，押金也全部花销了，怎么办？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那四家建筑公司，肯定会追着屁股要退押金的。搞不好，自己真的成了超级诈骗犯，要关进牢狱里去。 他根本没有去思量，老爷子和杜行长，是否欺骗了自己。他被别人狠狠地忽悠了一把，却始终蒙在鼓里，不明真相。 他心烦意乱起来，原先想泡唐晓莉的念头，早被抛得远远的。 到底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化险为夷？怎么办才能瞒天过海？怎么办才能平安无事？怎么办才能继续风风光光生活下去？ ５７ 秦皇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晓莉挽着刘发财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出现在秦皇岛面前。“秦老板，他们人呢？还没来吗？” 秦皇岛见唐晓莉这样子，心里有点尴尬，不过，好在他应变能力强，马上灵活地说：“老爷子和杜行长、高老师，他们来了，有急事，又刚刚走了。我正准备打你电话，要你别来呢。” 唐晓莉介绍：“我还特意拉刘董事长，今天来帮我掌舵呢。” 刘发财客气地说：“秦老板，老朋友啦。顺便过来看看。听唐总说，你打麻将的水平很高，我也想学习学习先进经验。” 秦皇岛不知刘发财是正话反说，还是另有所指。一点笑意也没有，绝不是开玩笑。不过，他突然想到，只有尽快把工程项目承包合同签订下来，才能脱离目前险境。他换脸的速度很快，把一切不愉快都掩藏起来，立即抓住机会：“刘董事长，我天天输钱给唐总，就是想要唐总和您，把都程大厦的工程项目，全部承包给我。” 刘发财没想到秦皇岛会直话直说，如此坦白。他轻蔑地问：“包下来，你有钱做起来吗？” 秦皇岛知道，只有进没有退：“我每天输十来万，打麻将都输掉了百六、七十万，我怎么会没钱？” 刘发财不动声色地说：“那好啊。明天，你带钱来公司签订合同，要预付百分之三十的押金。” 秦皇岛大吃一惊：“要百分之三十的押金，太多了吧？” 刘发财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没钱的话，那就算啦！”刘发财语气坚定不移，“龙腾公司的周总和黑总，答应付百分之三十五的押金，你信不信？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去问清楚。”他知道，秦皇岛绝对不会去问。就算秦皇岛去问，对方也绝对不会回答。即使回答，只可能会说得更高。 秦皇岛在心里骂：疯子！ 秦皇岛明白了：这个刘发财，不会轻易让自己如愿以偿的。看来，自己想打唐晓莉算盘的事，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刘发财也一定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否则，绝不会把门槛提得如此高，让人望而生畏。目的，还不就是想把自己踢皮球一样，踢得远远的。 在这一刻，秦皇岛下定了决心：三十六计，走为上。 秦皇岛故意客气地说：“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再另外调人来打麻将？”实际上，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下次吧。”刘发财挽着唐晓莉的手，转身走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跟着别人走了，秦皇岛心中万分难受。为什么美女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为什么别人能财色双收，找个富婆搞合作，而自己却偏偏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５８ 秦皇岛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一天，两天，三天……手机关机，家里没人，公司里也不见踪影。特别是那四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们，等着秦皇岛通知开工。等来等去，不仅没有任何音讯，连秦皇岛本人也像从人间蒸发了，了无痕迹。 等到刘发财的公司，为都程大厦公开招标的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秦皇岛骗了大家一把，跑了。四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们，只有跑到公安部门去报案，强烈要求全国通缉秦皇岛。并且提出悬赏，谁提供抓捕秦皇岛的线索，重重有奖。 一年后，公安干警从遥远的边境地区，把秦皇岛抓捕归案。秦皇岛说所收的两百七十万押金，全部被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骗光了。公安机关于是全国通缉：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总经理尹志成、财务总监张定喜、投资策划部部长马前卒和办公室主任刘芳。可是，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曾经注册过，却早已没有年检年审，过期作废了，而且注册股东的身份证全是假的。哪里还能找到线索来破案呢？最后，只好依据秦皇岛提供的商业计划书，糊里糊涂结案：秦皇岛所骗两百七十万的确被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骗走，秦皇岛既是被害人又是骗人者，被判处无期徒刑。因在牢房里与犯人打架斗殴，导致终身残废。这是后话。 话说刘发财招商引资回来后，成立合资企业，着手处理市油漆厂的善后工作。第一件事，便是下岗职工的分流安置问题。下岗职工问题最早出现于９０年代初期，当时还不叫下岗，有的地方叫“停薪留职”，有的地方叫“厂内待业”，有的叫“放长假”“两不找”等等。下岗工人在３０年改革开放的中期出现，高峰期是１９９８年至２００１年国企改革向纵深发展时期。其间，每年下岗工人人数都维持在７００～９００万之间。根据《中国劳动统计年鉴》相关统计，中国历年累计的下岗职工约３０００万。１９９８年至２０００年，全国国有企业共发生下岗职工２１３７万人。２００１年初，国有企业，含国有联营企业、国有独资公司，下岗职工为６５７．３万人。２００１年底，国有企业再就业服务中心实有下岗职工４６３．６万人，进再就业服务中心比例为８９．９％。在进中心的下岗职工中，签协议比例、领取基本生活费比例和代缴社会保险费比例都超过了９９％，其中有９９．４％的人领到了基本生活费。统计表明，下岗工人以“买断”类型居多，占总数的８０％。这说明企业改制工作较为彻底，绝大部分下岗职工已经完成了身份置换，由“单位人”变为“社会人”，相对稳定。 吴兴隆代表公司，多次与职工代表们协商，按工龄结算补偿费。买断工龄底价就是一百元一个月。很多职工代表想不通：为什么市场评估价格上千万的资产，招商引资居然一百六十八万就送出去了？ 关书记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做思想工作报告：“兄弟姐妹们，我们是国家的主人，要为国家分忧解愁。总之，近年来出现职工大量下岗的现象，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的必然反映，也是在现有国情下，改革和发展过程中不可逾越的阶段。没有这个过程，国有企业就无法摆脱困难，更无法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从长远看，随着改革深入、科技进步和经济结构的调整，劳动力的相应调整与流动也会经常发生，这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下岗分流虽然会给部分职工带来暂时的困难，但从根本上说，这是前进中的问题，将有利于经济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 ５９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起来，打断关书记的讲话：“关书记，我要说话。” 关书记只好点点头：“钱主任，你说。”他认识这个人，就是原来的车间主任钱德阳。 钱德阳居然掏出几页稿纸，捧在手里，显然有备而来，有板有眼地大声朗读起来：“下岗工人为什么不去改善自己的命运？是他们安于贫困，喜欢享受贫困的快乐？还是……？有人说：幸福生活是要靠追求的，城市贫民和下岗职工的困境是由于自身的原因而造成，社会为所有的人都提供了公平的机会。懒惰才是造成贫困的直接原因……“我要说，说这些话的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因为他们没有当过昨天的工人。也不了解新中国工人所经历过的一切。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中，工人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并不实际参与国家管理，那年月，最流行的口号是：一生交给党安排，党叫干啥就干啥。绝大多数人从进入工厂的大门开始起，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从事繁重而重复的工作。个人理想都被国家利益和集体利益所淹没。在一浪接一浪的劳动竞赛和为国家多做贡献的义务劳动和加班中，我们失去了青春和个人理想，我们已将我们的未来与工厂和政府捆在了一起，因为政府许诺，我们有劳动的权力。当我们年老体弱时，政府会照顾我们的晚年。数十年低工资政策使我们微薄的薪水只能养家糊口，维持简单的一日三餐，我们哪有时间、精力和金钱去提高和充实自己？我们早变成了重复劳动生产的工具。 “当我们面临下岗的命运时，我们技能单一，年龄偏大，文化又低，数十年低工资政策使我们并无多少积蓄。４０岁左右的人正是上有老要供，下有小要养，家庭负担过重的时节，离开工厂，我们一无所有。你说，我们用什么去拼？用什么去改变我们的命运？从昔日的主人沉沦为今天废人，你说，我们的心情能否舒畅？心态能否平衡？ “高昂的医疗费可使正常的家庭因病而负债累累。高昂的学费使穷人的孩子难入学校大门。为了每天的一日三餐，为了儿女的学业，我们托亲求友找寻就业的机会，但这时仿佛所有的大门都向我们关闭。嫌我们年龄大，学历低。 “我们无钱办厂开店，想摆个小摊，卖个早点，却被城管警察追得鸡飞狗跳，一不小心，箩筐扁担、小摊血本全被抓进了城管衙门。我们要工作，要生活，政府要政绩，要城市形象。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通过正常渠道改变自己的社会经济地位困难重重，所以我们才对前途悲观和绝望。 “工人的大量下岗，工人的权益丧失殆尽。还美其名曰：这是改革的阵痛，是改革必须发生的牺牲。最后，为了减轻负担，干脆通过企业改制用２万元打发工人，一脚将工人踢出厂门。能得到２万元的也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拍拍耳光什么都得不到。工人几十年的血汗和奉献，抵不住一个公务员一年的年薪。使年老体弱，技能单一，体能下降的４０岁、５０岁工人只能在寒风中无奈的哼唱：北风那个吹，心里那个凉……” 关书记严肃地说：“钱主任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钱德阳说：“关书记，这就是我们下岗职工的真心话。” 很多职工代表都鼓噪起来：怎么，话也不准我们说呀？二十多年的工龄，两万来块钱就买断了，这是哪里的王法？反正我们哪里也不去，厂在我们就在，厂亡我们就亡。为国家建设做过几十年无私贡献，在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前提下，被无情地踢向了社会。如今拖着油灯将尽的老迈身躯，为填肚子和缴社保硬扛着四处打工。国家财富的积累有国企下岗职工功劳，国家应当统筹解决我们的生活、养老、看病问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势汹汹，闹哄哄的。 吴兴隆说：“大家说的这些事情，我们能解决的问题，就是买断工龄的问题。不能解决的，说了也是白说，要由政府机关去处理。大家可以找市长对话，找市委书记对话。不过，全国都这样子，我建议大家，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讲这些废话。同意买断方案的，马上到财务处办理手续，直接领现金。不同意的，可以暂时不办，钱也暂时不领，等到最后，还是要来办理。全市企业厂矿全部是这样子改制的，我们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 钱德阳气呼呼地说：“那这位吴老板的意思，我们同意也这样办，不同意也这样办，是吗？” 吴兴隆冷静地说：“全国一盘棋，都是这样子的。到哪里，都还是这样子。我劝一句，闹下去能闹到什么吗？不如干干脆脆，大家把手续办理完毕，该赚钱去赚钱，该养家糊口就去养家糊口。好不好？” ６０ 在关书记亲自操纵下，实际上，只花了一百三十来万，就把全厂的职工踢得一干二净。就算按招商引资签定一百六十八万，也还是节省了三十来万。所欠银行贷款在政府机关的协助下，一分未还，作为呆账处置了。三角债也一笔勾销。实际上，刘发财只用三百多万（其中：关书记两百万、何局长二十万、下岗职工买断工龄一百三十多万、其他开支十多万），就巧妙地拿到了一千多万的资产。何况，关书记还只真正支付一百万，余下的一百万要等都程大厦竣工了才能给。假如我告诉你，给我两百万，能赚来一千多万，你会相信吗？不信你也要信，这是事实。这就是江湖中以少胜多，小钱博大钱的赚钱秘技。而且，这还不算完。接下来的运筹，大刀阔斧，更加让人大开眼界。刘发财到底干了什么呢？ 大家一定还记得，刘发财第一次付一百万的时候，就拿走了市油漆厂的土地证和房产证复印件。陈美丽就是拿着这些复印件，在银行申请项目贷款三点五个亿。因为银行规定：项目贷款，只贷给百分之七十，自筹资金需要百分之三十。刘发财就是拿着基金会孙主任的七千万，在新上任的主任谢银莲的操作下，出具了自有资金一点五个亿的验资证明。一番整合下来，功德圆满，钱财到手。当然，银行贷款是个非常复杂的操作过程，从信贷员、分管信贷副主任、主任到初级信贷委员会七到九个人，再到上级支行风险控制部、分管副行长、行长、高级信贷委员会七到九个人，又报市分行、省分行，层层落实，步步到位，过无数关斩无数将，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也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全程履行完结。总而言之，他们胆大包天，先用复印件申报。几个月下来，在银行最终办理抵押手续的时候，市油漆厂的土地房产，真正已经过户到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名下，绝非复印件，更不是假的。假如换作书呆子来办理银行贷款的话，一定要等收购市油漆厂完成，土地房产过户结束，才能申报办理。真正的商人，是最会变通最能变通的绝世高人。所以，上有政策并不可怕，下有对策才真正厉害。 刘发财这一帮江湖大佬，没有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分钱来，因为策划的项目有吸引力，先收了龙腾公司周总和黑总的押金三百七十八万，再机缘巧合圈了基金会七千万，又从银行贷款三点五个亿。房子还没开工，手中就有了四个多亿。古人早就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翻译成现代通俗易懂的话就是：有脑袋的赚大钱，有力气的赚小钱。本地俗语说：踏鞋养千口，累死养一人。意思就是，整天游手好闲，踏着拖鞋乱走乱逛的人，因为见多识广，赚钱可以养活成百上千的人；整天卖死力气做事的人，所有收入却只够养活他自己一个人。用古色古香的文言文来说，就是：发财有大道。 一般来说，能搞到这种地步，应该满足了，可以收手啦。但是，刘发财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就此止步，金盆洗手呢？！金钱对于他们，永远也没有止境。他们还要怎么样？ ６１ 刘发财还要怎么样呢？当然是要把三十六层高的都程大厦建起来。 房地产开发是个系统工程，牵涉面之宽，确非局外人所能了解。专才和专家，只能完成其中一小部分工作。很大一部分，需要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通力合作，才能摆平。而且，从一开始，就有无数的地方要阴一套、阳一套，不断违反规定，不断打擦边球，不断使用蒙、哄、骗、吓、赖、拖甚至于暴力手段，把三十六计全部用上，才能最终胜出。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绝非侥幸成功之辈，一定经过了艰苦卓绝的精妙绝伦的考验，才能在精疲力竭之际，看到胜利的曙光。 按道理说，龙腾公司的周总和黑总，已经交纳了合同押金三百七十八万，地下三层应该归他们施工承建。道理永远是道理，并不是事实。事实上，应该走公开招标的套路。否则，与法不合，主管部门可以随时随地找麻烦，下令停工整改。 刘发财正在办公室打电话：“周总啊，我们准备公开招标，把整个工程全部承包出去。你资金准备怎么样了？” 周总和黑总两个人，正在办公室里，跟一个老板谈判，“准备好了，等你的话哪。要多少钱？” 刘发财提醒说：“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们要承建本市标志性大厦——都程大厦，每层７０００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地下三层，开挖、运土、土建全包按九百块钱一平方，共二万一千平方米，要一千八百九十万。地面按六百块钱一平方米计算，楼高三十三层，共一亿三千八百六十万元。总计土建部分要一亿五千七百五十万。既然我们决定给你们做，还是老规矩，先收百分之十的保证金吧。你自己算算，看要给我多少？” 周总嘿嘿笑着说：“刘老大，我知道，是一千五百七十五万。我们已经付了三百七十八万，还差一千一百玖拾七万，对不对？” 刘发财毫不留情地说：“你们有不有？没有的话，我就找别人啦。当然，地下三层，我还是会留给你做。” 周总急急忙忙说：“刘老大，有啊！我们早就准备就绪，等着你这一天呢。”其实，这段时间，龙腾公司到处拉帮结伙，找人融资，不断地谈判，不停地收押金，差不多凑了七百来万，还有缺口近五百万呢。“还有谁比我们有钱啊？”周总急中生智，想打听是谁准备抢自己的饭碗，怕刘发财反感，又急忙表白诚意：“我们可是第一个交钱给你的哦。那时候，你们连土地也没拿到手，图纸也没有，预算也没有，我们就开始合作了哦。” 刘发财笑道：“正因为这样子，我才第一个通知你啊！你也知道，天天都有很多人找我呢。” “那我明天就来交钱。可以不？”周总急不可待地说，“其他公司，你一定要拒绝哦。我们不想跟别人争，也不想抢别人的饭碗。但是，跟着你刘老大，我们是诚心诚意的。” 刘发财故意摆架子：“明天，你们还是先找李总吧。我有点事，明天要到北京去。”为了催促周总早点落实到位，故意编造谎言，“听说有个老板，天天陪李总在泡温泉。我就不说那个老板的名字了。这段时间，你们怎么不跟李总联系啊？” 的确，自从交了三百多万以后，龙腾公司上上下下，全力以赴作准备，没有人去应酬李先富。想不到，有人就在眼皮底下撬墙角。周总信以为真：“最近太忙了，没跟李总联系。我马上找李总吧。” 刘发财挂了电话，对李先富会心一笑：“他们马上就会找你的。” 这一边周总挂了电话，跟黑总耳语一阵，黑总就跑步加飞步去找李先富。 李先富的手机响起来了：“哪位？黑总啊。有事不？我在温泉泡澡啊。你来？不方便啊。”李先富在刘发财办公室里，装模作样钓鱼，“没事的话，我还想多呆几天。有急事？急不急啊？哦。哦。想我啊。那就等几天吧。什么？有俄罗斯的新美女，到本地来了，那我就赶回来，还是一起吃晚饭吧。晚上就看你安排俄罗斯美女哦。我还没尝过外国美女的滋味呢。好。好。我一定回来。” 李先富也对刘发财会心一笑，“应该明天可以到位。” 明天，龙腾公司还差近五百万，怎么办呢？办法总是有的，关键所在，是代价有多大。 ６２ 刘发财也的确要到北京去一趟，策划一个新的项目。第二天清早就出门直奔长沙黄花机场。 周总和黑总八点钟赶到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刘发财。昨天夜里，李先富和他们一起喝酒、Ｋ歌，最后还到金色年华夜总会搞了个全套。为了表示心意，黑总特地安排李总做了个双飞，两个牛高马大的俄罗斯姑娘，让李先富差一点儿精尽人亡。李先富笑容可掬，热情接待：“两位老总，早啊！”他故意问，“有事啊？” “刘老大呢？”周总和黑总异口同声地问。 “老大到北京去了。找老大，肯定这几天都找不到他人。实在有事，找老板娘啊。” 陈美丽知道今天有钱进账，也是早早地来到办公室。见周总和黑总来了，却故意装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两位老总慢坐啊，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周总急忙说：“老板娘啊，别走。我们要交钱给你。” 陈美丽明知故问：“交钱？” 黑总说：“我们想把都程大厦整个工程全部承包下来，来交百分之十的保证金。” 陈美丽故意说：“你们不是只承包了地下三层吗？”她也随口胡说，“地面的已经谈好了，要承包给嘉华公司。合同都拟好了，只等着盖章签字呢。” 周总抢着说：“那不行！我们今天就是来交钱签合同的。” 陈美丽调侃说：“听说你们公司没有钱啊，哪里有钱交给我们？要交一千五百七十五万。” “老板娘啊，我们原先不是交了三百多万吗？只要一千一百玖拾七万，就可以了。”黑总生怕陈美丽算错账，“我们说话算数。” 李先富插进来说：“你们要跟老板娘说句实话，别骗老板娘。” 周总马上解释：“老板娘啊，我们还差一点儿。不过，你别担心，钱都在路上来了。先暂交六百玖拾七万，还有五百万，明天就交过来。” 陈美丽公事公办的模样：“钱不交清，那不能签订合同哦。” “没事。不签合同，我们也放心的。”黑总有点大老粗的架势，“就怕你老板娘不肯收我们的钱。只要你收了，我们不怕你们公司赖账。” 李先富出来钉钉子拐弯：“若你们不早点交清，别的公司先交清了，那我们也不会再签合同哦。” 周总信誓旦旦地说：“我们真的有钱！钱已经到账了。明天一定交过来。请老板娘给个面子。就是一天时间。好不？” 陈美丽看看李先富，一言不发，等着李先富表态。 李先富拍拍胸部：“嫂子，我担保。” 陈美丽勉为其难地答应：“既然李总信得过你们，等你们一天吧。” 周总和黑总很高兴：“谢谢李总。谢谢老板娘。” 四个人到银行办好转账手续，陈美丽就借口有事，直接走了。 周总对李先富说：“李总啊，我们还差五百万，就靠你帮忙调点资金应急啊。” 李先富神秘地说：“找个地方等我，我帮你们找个财神爷来吧。” ６３ 龙腾公司的周总和黑总在毛家饭店订了个包厢，耐心等待。 想不到，跟李先富一起进来的，是杨桂生。李先富介绍：“这是我的死铁兄弟杨总。中农工建四大国有银行，加上信用社和商业银行、基金会，没有哪一个行长比他更有钱。” 周总点点头：“杨总，多多关照。” 黑总看杨桂生才二十来岁，虽然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混黑的，哪里像是个有钱的大老板，就毫不客气地说：“我们要借五百万呢，不知道杨总手头方便不方便？”言下之意，是杨桂生借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李先富哈哈大笑：“五百万，算什么呢！本地第一大房地产项目：冠都现代城，开发面积５００万平方米，投资７０亿。这样的老板应该算有钱吧？说句话你不会相信，他们就向杨总借了钱。本地第二大房地产项目：雅士林－生态城，开发１８０万平方米，投资３０亿。这样的老板，也算是有钱人吧？他们也向杨总借过钱。第三大房地产项目：耀江·雁栖湖，开发８３万平方米，投资１８亿。这样的老板，是不是算有钱？他们还是向杨总借过钱。第四大房地产开发项目：万均置业，８０万平方米的开发面积。杭州老牌开发商浙江万均置业以全新形象亮相不足一年，就已经东西出击，在湖南和淳安千岛湖等地拿下大幅土地。和在长沙开发的１００万平方米长沙南城项目一起，万均置业成为杭州开发商在湖南的超级大盘之一。说句话你们不得不信，他们也向杨总借过钱。” 李先富一番云山雾海的吹嘘，周总和黑总大吃一惊：杨总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杨桂生打断李先富的话：“李总，他们想借多少钱？” 黑总心想：既然你牛皮吹得大，那我们就试试看。“杨总，不多，只不过暂时先借五百万。以后，可能还要继续借。请你多多帮忙。” 杨桂生开诚布公地说：“客气话，你不要说，我也不想听。我有钱借给你，你赚钱，我也要赚钱。有东西抵押吗？” 周总摇摇头。 “没有东西作抵押，我一分钱也不敢借给你。”杨桂生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当然，有担保也可以。” 黑总看着李先富：“请你帮忙担保，可以不？” 杨桂生摇摇头：“几万几十万，个人可以担保。但是，几百万的话，要有公司企业担保，才能行得通。” 李先富接话说：“找我们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担保，可以不？” 杨桂生故意问：“你们公司的注册资本是多少？你们的法人代表愿意不？公司里所有股东同意不？” ６４ 周总抢着说：“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绝非一般的房地产公司。刘发财董事长，为人很低调。表面上，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大老板。他做的每个项目，都赚了大钱。跟着他做事的，都发了大财。” 杨桂生故意问：“你怎么知道？你跟了他很多年了？” 黑总说：“很多建筑公司的老板，都知道。我们兄弟俩个，就是原来没有机会跟他，所以才没发大财。现在，我们死心塌地，要跟着他好好赚钱。” 杨桂生心里想笑，表面上不露声色：“外面传言，怎么能够相信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自出马调查核实一下，才能确信无疑。” 李先富说：“杨总，我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房地产开发商，分为五类。第一类，人老珠黄开发商。这类开发商搭帮市场不规范，捣弄项目发了财。经营上，上走领导路线，马屁拍尽钱财搞来；下欺黎民百姓，房地产行业的所有陷阱几乎做绝，害得老百姓苦不堪言，至今仍心有余悸。这有点像旧社会的土老财。严格意义上说，这类开发商不能叫做开发商，他不是做开发，而是农村的砌匠师傅，甚至还不如。好在大浪淘沙，这类开发商目前已经所剩无几。” 周总忙拍李先富的马屁：“李总就是有学问，说得对。” 李先富接着说：“第二类，洗脚没上岸开发商。这类开发商像第一类那样走过来的，在资本的原始积累时期比第一类更血腥，更狡诈，所以赚的也更多。这类开发商也想着求新求变，想着将企业做大做强，能够在财富排行榜上混个排名。于是乎，公司不再叫公司，而是改成集团，自己也名正言顺地由总经理改称总裁，再从政府部门退下来的老家伙中选取几个过去有过紧密合作的做集团的执行ＣＥＯ等什么的，架子搭得老大，为什么，为骗银行的钱。这年头银行的钱也好玩，开发商空手道的功夫也炼成了几成火候。但有什么用吗？没有。很多这类开发商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也个个风雨飘摇。” 黑总嘿嘿笑着：“是啊。是啊。” 李先富继续往下说：“第三类，新生代贵族开发商。这类开发商没有第一类第二类那样共同的背景，但个个非富即贵。毕竟搞开发不是做小商贩，你就是有个百把万要是没有关系恐怕都做不起。现在土地都上市交易了，买块地就得几百万，注册个四级资质的公司就得八百万。非富即贵的背景我们不说，人家的出身好平民百姓也犯不着眼红自己难受。这类近年涌现的开发商倒还算是地产时代的弄潮儿，他们能够接受新生的事物和观念，并敢于实践，也比较懂得市场竞争法则，开发出来的项目也都由此还有点像模像样。这类开发商倒是值得业界扶持的，好像一个年青人，如早上的太阳，有朝气，有拼劲。不过这类开发商当中，很大一部分具有现代一些不良青年的恶习：黄、赌、毒样样都沾。” 周总和黑总都不说话，估计他们就把自己归类于这一种。 “第四类，外地和尚开发商。这类开发商来自外地，有一定的实力和经验，也有外地先进的观念和操盘模式。他们来本地大致有两种原因：一是企业在一二线城市受市场竞争的挤压只有向三线城市扩张，而他们觉得本地的房地产市场前景还可以；二是政府招商引资来的。另一方面这类开发商还有一个特点：大多都还在等待。这种等待又有两个原因：一是觉得房地产市场还没有达到他们的理想值，主要指房价；一是他们在投入时的处理关系成本太多，心里有诸多的无奈。”李先富像个大学教授，侃侃而谈。 周总和黑总像听天书一样，对李先富佩服得五体投地。到底是大公司的老总，见多识广，讲出来的话，硬是水平高啊！杨桂生知道，李先富的口才，向来能舌吐莲花，骗死人不偿命。就由着李先富卖弄下去。 “第五类呢，就是精英开发商。有丰富经验，有绝对实力，有良好关系，有远大眼光，有高尚品格。赚钱大气，合理合法，又不显山不露水，非常低调。我们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刘董事长，就是典型代表人物。不是我吹自己老板的牛皮，杨总，房地产界，真正的老大，就非他莫属。你不要小看我们老大哦。” 杨桂生故意说：“我还要调查一下，看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是不是上了黑名单。” 李先富保证：“我们公司，是个最规范、口碑最好的公司。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哪些公司上了黑名单。第一，不按图审要求，擅自变更设计图，超规模建设而上了黑名单的有：顺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同兴苑项目，报建面积１５０４８平方米，建设面积１７３４８平方米，超规模建设２３００平方米；鸿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衡泽大厦项目，报建面积５７９７平方米，建设面积１１８７３平方米，超规模建设６０７６平方米；三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裕康花苑项目，报建面积１５７５７平方米，建设面积２１６５７平方米，超规模建设５９００平方米。第二，不按规定办理开发项目手册、缴纳项目资本金而上了黑名单的有：龙兴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紫轩花苑项目；长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湖南工学院教师住宅楼项目；星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星城花苑项目；凯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凯富景苑项目；正茂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正茂花苑项目；俊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俊景花园项目二期。第三，未竣工验收擅自交付使用而上了黑名单的有：华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雁城世家，也就是原来的安麒广场项目；鹏程置业发展有限公司２００５年续建的鹏程大厦项目；云森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向荣花苑项目。第四，消费者投诉多，又未按时处理而上了黑名单的有：浩洋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位于中山北路１９９５年开发的中北大厦，其住户多次上访要求办理国土分户证；浩洋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位于船山路１号１９９５年开发的市湘剧团职工家属楼，１９９７年竣工，到目前还未办理房屋产权证；五一大市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五一大花苑项目报建手续不全，无预售许可证，擅自售房，不能按合同约定办理产权证；中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中天星城延期交房，投诉多；华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雁城世家不按期交房、办理产权证等，投诉多。第五，因网上数据一次都未报的１７家：宏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天柱房地产综合开发有限公司、衡山县城关房地产综合开发有限公司、鸿麒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鸿立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平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长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万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恒盛置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衡南县鑫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亚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众一置业有限公司、楚湘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白鹭湖置业有限公司、志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景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天重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杨总，你看看，我们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有没有上黑名单？房地产行业双十佳评选，哪一年我们公司都当选。这是公开的。你要相信我们公司的实力和信誉。” 周总和黑总张口结舌，惊涛骇浪在心里翻来覆去。不服不行啊！虽然自己也是搞房地产的，的确比不上李先富的好记忆力。连杨桂生也非常吃惊，李先富居然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能背书一样，记住这么多枯燥乏味的数据。难怪刘老大总是喊他外交部长。真正名不虚传啊！人在江湖走，没有一两把刷子，也就是没有几项过硬的真本事，的确不容易混出头。能出人头地的，非精英豪杰不可。江湖上比的就是实力，浪得虚名之辈，不可能赚得盆满钵满。 杨桂生对李先富笑道：“死铁，你这样讲，我就相信你。只要你们公司担保，盖个章子给我，我马上就付款给你。莫说五百万，就是五千万，也是一句话的事，随要随给。”他转身对周总和黑总说，“那你们同意从工程款里扣不？只要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付款给你们，先要还清我的，才能付给你们。也就是说，钱要从我手里过去。可以不可以？” 黑总担心地问：“全部从你手里过吗？” 杨桂生解释：“只要还清了借款本息，就不要再从我手里过了，就直接付款给你们。” 周总下了决心：“那这样的话，还是可以的。我们今天就要五百万，最迟明天。能马上筹集吗？” 杨桂生轻松地回答：“我手里随时有几个亿。钱不是问题。手续清白，借出去的钱没有风险，钱分分钟搞定给你。” 周总和黑总一起说：“那我们现在就要。” 杨桂生说：“好啊。但是，有些要求，我要事先说清楚。” ６５ 周总和黑总都望着杨桂生，猜测杨桂生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杨桂生却莫名其妙地问：“你们一定会讲信誉吧？不会赖账吧？” 周总摇头：“怎么会！” 黑总好像很生气：“我们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杨桂生又问：“你们自己说，借了我五百万，你们能赚多少钱？” 周总说：“这个嘛，怎么说呢？肯定要赚钱的。” 黑总也说：“借了钱，不赚钱的话，我们还借钱干什么？不赚钱的话，我们怎么还你？肯定要赚嘛。” 杨桂生不依不饶：“到底能不能赚钱？” 周总和黑总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说：“肯定能赚钱！” “能赚多少呢？”杨桂生还是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到底能赚多少呢？这个问题，周总和黑总私底下，无数次算过账。按正规渠道来算，利润当然有很多。何况，房地产开发，本身就是黑白两道通杀的行业，很多地方可以省钱，很多地方可以赚钱。关键看具体操作的人，心有多黑，手腕有多强。明明一个亏本的项目，却可以让人赚大钱。明明一个利润丰厚的项目，也可能血本无归。表面上算，整个都程大厦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每平方米赚两百块钱，就可以赚到五千零四十万。假如，暗箱操作强拆少赔、少报多建、偷工减料、规避费税、出卖面积缩水等全套法宝都使用得当的话，起码要再翻几番的。搞房地产开发和承建的内行，谁都知道这些。 周总脑筋急转弯，把难题一脚踢回来，反问杨桂生：“杨总，你看我们这个项目，可以赚多少钱？” 黑总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认为周总很聪明，问得太好了，看杨桂生怎么回答。 杨桂生避而不谈，却又问另外一个问题：“你们计划借多久？” 借钱的人，总希望借得越久越好，最好是借了就永远不再还。做房产开发和建筑承包的老板，也希望多借一点钱放在手中，放在自己手里越长越好。只要有现金在手，就可以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只要是商人，谁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现金为王！ 黑总试探着问：“借一年，行不行？” 杨桂生大开方便之门：“一年没问题啊。这个楼盘可能要搞两年左右吧。就是你们想借两年，我也会同意的。” 周总大喜过望：“那我们就借两年吧。” “好！”杨桂生严肃地说，“总共借五百万，借两年，是不是？要不要再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决定？” 黑总想也没想就表态：“我同意周总的意见，五百万，两年。” 杨桂生看看李先富：“李总，你愿意担保不？你们公司会愿意不？五百万，两年。” 李先富非常高兴：“只要周总和黑总商量好了，我愿意。我们公司也会同意。我这个人，最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成人之美。” “好！”杨桂生再次说了一声好，“五百万，两年。有些要求，我要事先说清楚。” 又是这句话，让周总和黑总极不耐烦。但是，因为有求于人，不好表露出心里不满，都装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为了防范你们赖账，为了防止事后反悔，也为了万一打官司，我能安安稳稳，没有任何经济损失，我有一个条件，要事先讲清楚：利息和分红，要写进本金里。而且，借钱的时候就写清楚。行不行？”周总小心翼翼地问：“利息要多少？分红要多少？” 杨桂生干脆利落地回答：“利息四分，分红六分，总共一毛，月息。”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 李先富见周总和黑总都不作声，默默在心里算账，就出面解释：“银行贷款的利息，有六厘三、七厘二、八厘四的，信用社最高有二分四的，基金会有三分多的。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且，都不包括应酬和打点的费用。典当行只要不超过五分，就是合法的。” 周总终于在心里把账算清楚了，就说：“月息一毛，五百万借款，每一个月我们要支付五十万，对吧？一年要付六百万。两年要付一千二百万。加上本金，我们要还一千七百万。对不对？” 杨桂生什么话也不说，想借就借，不借拉倒，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 黑总有点激动：“太黑了吧？” 李先富指点道：“整个都程大厦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每平方米赚两百块钱，就可以赚到五千零四十万。减去一千二百万，还赚三千八百四十万。何况，很多地方，还有钱赚。你们还是划得来的。” 杨桂生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先就再三问过，你们能赚多少钱。你们算不清楚吗？小学毕业还是幼儿园毕业？” 周总看看黑总，黑总看看周总，两个人互相对望着，不作声。 杨桂生站起来，极不礼貌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想清楚了，再说吧。” 周总和黑总，会借这一笔钱吗？ ６６ 这笔钱，代价的确很吓人。周总和黑总当然要借。否则的话，工程被别人抢走了，损失会更大。 为了资金流转方便，刘发财特别注册了湖南财富典当有限责任公司。当然，股东还是大家七个人，股份还是平均分配七份，只不过法人代表是杨桂生而已。当初，也特别测算过，湖南财富典当有限责任公司，笔画和五行分别：１３（水） ９（火） １０（金） １２（水） １０（木） １３（火） ６（土） １４（金） １１（金） ６（金） ４（木） ５（金）企业名数理为３３，其暗示的信息：意气用事，人和必失，善用智慧，如能慎始，必可昌隆。上吉之数。当然，财经大权，还是陈美丽一手掌管。 杨桂生代表湖南财富典当有限责任公司，周总和黑总代表龙腾房地产公司，陈美丽代表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签订了一个三方协议书。陈美丽同意周总和黑总整体承包都程大厦建筑工程，周总和黑总借了杨桂生现金（注意是现金）一千七百万元，以工程款作抵押，陈美丽承诺，所有工程款保证先代还借款一千七百万元后，才开始实际支付给周总和黑总。万一周总和黑总借款不还，杨桂生有权扣押周总和黑总交给陈美丽的保证金。为了防范风险，三方还特地到公证机关作了公证。谁也想不到，刘发财的钱，在自己的手里转动一下，签个合同，连银行的门也没出，就产生了一千二百万的利润。 下一步，就是公开招标。 房地产界流行挂靠，交一点管理费，就可以打着别人公司的名义去招标，也可以去实际承包工程。周总代表龙腾房地产公司，黑总代表众一置业有限公司，负责拆迁的郑老板代表鸿麒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负责挖土的顿老板代表恒盛置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负责运土的何老板代表白鹭湖置业有限公司，负责提供水泥的成老板代表亚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负责提供钢材的胡老板代表长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负责提供砖石的梁老板代表天重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大家热热闹闹参加招投标会议。每个老板带两三个跟班的，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式，其实，所有人都是为周总和黑总当临时演员，走走过场。外面看起来竞争激烈，公平、公开、公正，实际上都是合伙唱一曲戏，完成法律手续而已。 当然，招标会议结束后，周总和黑总就大宴宾客，大发红包，并对外正式宣布，都程大厦是自己在承建。谁都知道，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账户里有几个亿，资金雄厚，只要能分一杯羹，立即就能赚钱。既然龙腾公司抢了先，整体承包了全部工程，那就只有找周总和黑总发财，要求分包。 先看看周总和黑总精心策划的楼盘宣传资料：一、项目概况： 都程大厦是目前我市即将开工的最高的标志性高层商住楼盘。为一集商业、办公、休闲娱乐、居住等多功能于一身的综合性建筑群体，其中含一栋３３层的写字楼及高层住宅，裙楼五层为大型商场，地下三层为车库及设备用房，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主楼为双弧板中心核心简体系，一层设计两层高大堂、商务中心、咖啡厅、休息厅，二层为产品展示厅，三层设计中、西餐厅及包房，四层为大小会议厅及商务餐厅，五层设计为办公服务的经理网吧、书库及健身，设四部电梯，两座疏散楼梯，办公区域为大空间设计，可分可合使用方便。裙楼一、二、三层为大空间营业厅，四层为娱乐健身层，包含保龄球馆、健身房、康乐艺室、五层为美食层，设计有美食街、高级餐厅、包厢等，裙楼单独设置四座疏散楼梯，中庭设两部观光电梯，四组自动梯。 二、优越的地理位置： 位于市区繁华的商业中心，该中心为人口最密集的居住区和商业区，车水马龙，人涌如潮，２４小时人流贯穿我市南北交通的主干道——蒸阳南路，北面是我市的南北主轴道——解放路，商业气氛浓，南面是先锋路电脑一条街。西角是雁城宾馆（五星级），南面是市图书馆，东北角为红旗影剧院、人民路、和平南路、和平北路服装城。环城南路、常胜路饮食文化咫在数百米。且市内东西南北连接公交车均经该地段，交通十分便利。远郊公车终点站均设在附近，这些条件使得都程大厦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堪称本地的“王府井”，拟喻上海的“南京路”，是市民购物休闲、旅游观光、商务贸易必到之地，商家置业投资的理想之地。 三、功能设施齐全： 地下三层拥有３６０个车位，消防设施、消防通道均满足消防要求。临蒸阳南路基地东面设计为中心广场，面宽７９米，进深２７米，结合旱地喷泉、绿化及灯柱布置，既是整个群体的门户，同时也将成为蒸阳路上的一大亮点，并可成为我市旅游观光的景点之一。 周总和黑总放开手脚，把办公室搬到市油漆厂内，不停地签署合同书，源源不断地收取合同押金。 陈美丽则在工地旁建了一座精妙绝伦的一层小楼：售楼处。开始卖房子。 ６７ 任何一个房地产项目，开盘是最重要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是上上大吉。但是，往往好项目，是很难和和气气开始的。买地、办手续，这些都还不算真正开始启动。只有拆迁，才代表着楼盘的开发进入了起步阶段。拆迁顺利完成，往往表示黑道的成功。 拆迁是黑道打流的一项主要业务，哪个房地产开发拆迁都要有几个打流的看着！其实，收税的请社会上的人；开店的请社会上的人；搞计生的请社会上的人；发生摩擦请社会上的人；开发商当然也要请社会上的人；不管有什么样的麻烦，最后都可能惊动社会上的人，也就是所谓的黑道。黑与白共存，已经见多不怪。 大家都想房价降，只有强拆才能降低成本呀！一般都是拆一赔一，双方都答应就万事大吉！可是，拆房的想少陪点，被拆的想多赔点，而开发商又想多挣点，而买房的人想房价再低点，利益之争，只要有一方不满意，那只有强拆了！ 什么叫强拆？没通过与拆迁户协商直接拆除的！没点先兆，来来往往的人都说自己是拆迁办的。什么拆迁办？就是所谓的打流人员，极猛的涉黑人员，打，砸，抢！一般这样的情况后面都有保护伞的，没这点本事不会做这样的事！常规套路，先都是恐吓，再就是暴打的手段，极其恶虐。也有一上来直接就打！口里喊着：谁打１１０就先搞死他，打死了老板负责！气焰嚣张，简直无法无天。 利益关系复杂，再加上强拆的钱多，钱能通神，拆迁就在名不正言不顺的环境下，圆满结束。 都程大厦，按道理不存在拆迁难的问题。因为市油漆厂的房产全部是公房。既然市油漆厂被招商引资卖掉了，全体职工自然要无条件搬家。但是，因为有很多人并没有钱买商品房，也就是没有自己的私房，要搬的话，只有到外面找房子租赁居住。而很多人得到的赔偿太少，又没有新的好工作，收入水平很低，实在舍不得花费租金，就都赖着不动。大家看着很高很大的广告牌竖起来了，看着陈美丽的售楼处建成装修了，看着龙腾公司的人搬过来办公，红红火火，全都冷眼看着。全体住户不搬，看你能耐我何？ 其实，这是小看了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总监：杨桂生。因为有句俗语：白天教授，晚上禽兽。杨桂生专门在半夜三更搞拆迁，很多血腥暴力事件，都与他密切相关，所以才有了教授的外号。 先来讲几个杨桂生搞拆迁的小故事，很精彩，很搞笑，也很危险。 ６８ 有个外来的投资商离开本地时发了一通感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叫雁城了，因为大雁飞到这里就被人拔光了毛，再也不能往前飞了。 当然，本地的大雁，同样也有人想拔毛。 别看本地的房地产老板，一个个不起眼，但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你知道建起一栋房子要协调处理多少关系？拜多少码头？他们居然能够把房子建起来，可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是凡人。刘发财就更不是个凡人。 强将手下无弱兵，杨桂生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威胁恐吓、喊打喊杀，这些套路，配合他那威猛高大的身材，满脸横肉和凶神恶煞的目光，一般地说，没有他搞不定的钉子户。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刘发财在开发冠城江景项目的时候，该项目雄踞湘江与蒸水交汇处，毗邻石鼓书院广场和石鼓书院，楼高３２层，户型为面积８４．０６－１９０．２６平方米的方正两居、舒适三居和奢华四居，设有１５００平方米的集娱乐、休闲、交际寓一体的专属会所，聘请专业物业管理机构创建高科技、智能化的网络智能社区。出席开盘仪式的市领导称，房地产市场对城市建设影响重大，都程房地产公司不仅打造了本地的标志性建筑，更重要的是树立了诚信的榜样，对城市建设具有历史性的意义。 可是，此处要征许多农民地，拆许多农民房。要拆迁自然要补偿，农民兄弟很精明，天天讲价，反正遇到了大老板，不赚白不赚。拆迁谈判一轮又一轮，拆迁一事迟迟不能完成任务。于是，杨桂生一哄二吓三打，不得不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也打伤了几个人，出了点血，终于拆迁了大部分，只有一对老夫妻搞不定。 这对老夫妻依仗自己年纪大了，哄骗他们没见效，吓又吓不倒，若真的动手打的话，生怕一两下就闹出人命官司。任你天旋地转，就是顶着不拆。怎么办？杨桂生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一天深夜，老夫妻俩正在老房中睡觉，外面一台车轰隆而来，雪白的车灯照在老房窗上，急促的敲门声同时传来：起来起来，警察……老夫妻俩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什么时候犯了什么法，竟叫警察找上门来了。过了好久老夫妻才缓过神来，心想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警察，于是开门。杨桂生穿着借来的警服，一进门，就讲有人报告说老头子在外嫖娼什么的，要他到派出所去一趟，老头子急了，说我一大把年纪还干那事干么？气得不行。看到老头子要被警察带走，老婆子更急，别人不了解老头子她还不了解？于是拖着老头子的手不让带走。这时，杨桂生就对老婆子说话了：你也走一趟吧。于是将老夫妻两人全带上了车。为了表演得逼真，还用一副手铐，把老头子铐上。并说，现在警察也尊重人权，维护个人隐私，用一个黑套子蒙住了老头子的脑袋。 车子开啊开啊，开走了半天，还没到派出所，而是开到了离市中心十多公里的松木塘那边。手机响了，杨桂生装模作样接电话：哦，抓错了？好。马上放人。挂了手机后连忙对老夫妻说：不好意思！我们抓错了！我们还要去抓坏东西，时间很紧迫，于是让老夫妻下了车。老夫妻下得车来，才发现这深更半夜的，他们竟处在远郊，要回来只好走路了。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家，一看，哪还有什么房子，早被人拆了。 第二天，老两口到公安局报案，一问三不知，人长的什么样没看清，车子什么牌子没注意，穿警服的胸前佩戴的警号没有留心。找人没有证据，房子是应该要拆的，既然拆了就这样子稀里糊涂拆了吧，大家都没事了。 每当杨桂生想起这件事，就很得意。真有点周星驰搞笑电影的味道，好气又好笑。既让人捧腹，又让人心酸。只有江湖俊杰，才会有如此的头脑和智慧。 ６９ 有人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做三件好事，没人感恩戴德，这一辈子白活了；不做三件恶事，没人害怕畏惧，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杨桂生树立拆迁权威，首先还是靠做了几件令人发指的恶性案件，才扬名立万。 光说一件事，其他都是类似手法和结果。 景蒂名苑地处历史文化名街――湘江东路１６９号，怀拥历史瑰宝――退省庵（彭玉麟旧居），与清代民居、千年名刹――东岳观、湘南学联并街而立。唐家大院、沈家大院、杨家花园自古就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由此可鉴：此处是不容置疑的上风上水之居家风水宝地。景蒂名苑独立湘江东岸、傲视群楼，分享无限江景，更与桥头公园、湘江风光带、休闲体育广场紧密相连，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优越的自然生态环境浑然天成，可谓是“风景这边独好，人文这里至尊”。景蒂名苑在当时堪称首席“江景、生态、人文”社区，成为江东第一高楼，人称本地外滩，新的城市地标。景蒂名苑新颖的规划和建筑设计、别致的园林景观设计，特别引人入胜。景蒂名苑“三星揽月（彭玉麟旧居）”的总体布局，将所在区域的深厚湖湘文化底蕴与现代时尚建筑手法有机融合，通过假山、叠水、生态花木植物、文化墙、休闲场所、体育锻炼场所、儿童乐园等表现出来，既体现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显贵名宅的创意理念，又充分满足现代都市人追求豪华、舒适、安全、私密等居家需求。景蒂名苑地理位置优越，交通及相关市政配套设施完备齐全。途经此处有：４７、１１、１８、２７、３１、３３、３７等多路公交车，距火车站仅壹公里，唐家码头、湘江新大桥尽在咫尺，水陆交通十分便利。周围学校、医院、购物中心、菜市场等市政设施配套齐全，居家、购物、上学均十分方便。更难得的是闹中取静，是繁华的中心城区中不可再觅的居家胜地。景蒂名苑紧依湘江，滔滔江水，不舍昼夜。城因山而隽永，家因水而灵动，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小憩于凉亭之下，漫步于长廊之间，那份自由自在，那份贴近，那份沁人心脾的舒适，惬意、尊贵之感自然而生。虽不曾生于斯，却庆幸居于此。 这么漂亮的开发项目，却充满了血腥和残暴。 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在开发景蒂名苑的时候，周围村民想承包工地砂石，双方在质量与价钱方面有点谈不拢，而村民仗着地方之便阻工。更加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周围村里的人今天来这要点沙石，明天来这要点水泥，不好应付。说实话你我若碰到这样的事也不好办。刘发财开始时坚持“和气生财”商业规则，退一步，再退一步。越退越多，最后退无可退。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法无天。终于有一天，刘发财忍不住了，于是令杨桂生出面请社会上的一帮人，出场费一百元一人，拿上棍棒、铁钎等工具，直冲进村，凡是年轻的，管他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见到就是一顿毒打。村里年轻人一个个四下逃窜。打到最后，这帮人还不过瘾，竟要一家家搜人，害得村里的老头老太全都堵在自家门口不让这帮人进。也不知过了好久，这帮打人的才散去。吃饭、抽烟、车费、出场费，一次就花了好几万。 你做初一，别人就要做十五。你打我一次，我肯定要打还你一次。谁也不肯服输。公司和村民间矛盾激化，天天喊打喊杀。你有准备的时候，村民不惹你；你没注意的时候，村民又呼啸而来。毛主席的游击战争，就这样永无宁日地缠上了刘发财。刘发财痛下决心，决定痛下杀手，杀鸡给猴看。于是，平常衣冠楚楚的杨桂生，终于变成了发狂的疯子，亲自出马带着员工们手拿工具就冲向了村民，可村民们也不示弱，两方就这样对干上了。等警察赶来，那些机灵、晓得防身的立即四散奔逃，只有那些不机灵的才被警察逮住。最终结果，双方都有伤残，特别是公司里一名员工，腿被打残，最后公司给了这员工一大笔钱后才把他辞退了。 既然雇佣军代价太高，自己员工又非职业打手，刘发财就委托杨桂生组织自己的保安队伍。后来，公司保安队伍很强大，常规部队就有六七十个保安，随时听候杨桂生的指挥和调遣。的确能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威风和名气，就在开发这个楼盘的时候，响彻云霄，传遍全城。当然，现在，他们内部人说，不怕打架，要打架也不要到外面请人了，自己内部保安就可搞定。就怕一个项目做下来，没有架可打，实在了无生趣。想不到那些保安们，原是来找工作养家糊口的，到处受人欺负，却不想成了横冲直撞的黑社会，跟谁都敢吹胡子瞪眼。动不动就口出狂言：“老子是杨总的兄弟，得罪我的话，老子搞死你全家！” 房地产界与黑社会，就在痛苦与快乐的联盟中越陷越深，难解难分。刘发财的成功和杨桂生的出名，都成正比一路飙升。 有人总结：不顾生死打出来的凛凛威风，一掷千金花出来的天大面子。这就是江湖。 ７０ 话说市油漆厂的职工们，天真地以为，房地产开发商会束手无策，莫耐其何。其实不然，他们对杨桂生还是了解不够。 还是接着说杨桂生拆迁的故事。 先看看宣传报道： 湘江西岸风光带的建设是继湘江东岸风光带、蒸水风光带开工建设后的又一重点工程，该工程北起铁桥，南至千吨码头，全程３．５公里，途径湘江、先锋、雁峰、黄茶岭等四个街（乡），需征用集体土地８４．２３亩，拆迁村居民、企事业单位房屋面积近２万平方米，工程概算投资额为八千多万元。 该项目的开发建设是实施“东拓南移”城市发展战略的重大举措之一，工程投资方是湖南都程房地产有限公司，市城市建设开发总公司为该项目提供全程技术服务，工期建设为一年半。 建设局相关负责人介绍，湘江西岸风光带工程在项目设计上采用现代与自然融合的风格，突出城市历史文化品位，在提高城市防洪功能基础上，集亲水平台，观景休闲、小型广场、精品小憩、绿化园艺、文化雕塑、亮化美化、体育健身等多功能为一体的综合工程，还将结合道路改造和沿途城市基础设施的完善、对沿风光带两边旧城改造和开发，较大的改善居民住行环境、提升城市品位。 市委副书记兼市长在开工典礼上指出：湘江西岸风光带的建设工程是“政府策划、市场运作”的又一丰硕成果，工程投资规模大、设计标准高、受益群众多。他希望投资方保证充裕的建设资金，市内相关部门要全力配合，提供便捷高效的办事环境，以确保湘江西岸风光带的建设一气呵成，把湘江西岸风光带打造成为雁城一流的交通防洪带，欣欣向荣的经济发展带，妩媚秀丽的城市风光带。 就是这个项目的开发，拆迁又成了一个难题。一边是要加班加点赶工，一边是没完没了的谈判赔偿。在拆迁安置过程中，本身就矛盾重重，再加上方法粗暴，又产生了不少矛盾和纠纷，一些问题更无法得到妥善解决，难免意见很大。实在谈不拢了，未经房主同意，未谈好拆迁条件的情况下，杨桂生就带人强行野蛮拆除。只有先拆了，房主失去了谈判的筹码，下一步才能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因拆迁已不再完整的居民楼，是一幢修筑于上世纪８０－９０年代间、“Ｌ”型一面临江一面朝南，大约六、七层高的住宅楼，楼的外墙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大的“拆”字，楼上的大部分的住户已人去楼空，还是有一部分住在里面。 房主报警。１１０出警。警察来了，当然阻止了他们拆房。警察明确指出：拆迁归口市房地局。警察一离开后，强拆仍然继续。 房主没办法，再好向市房地局拆迁管理办公室进行了举报，该办公室及市房地局执法监察大队的工作人员很快来到了现场，一查，这栋房子的确并未办理任何拆迁手续，属于非法拆迁。虽然为非法拆迁，但拆房方对拆迁办工作人员的到来并未理会。几十号人，表面上无所事事，站在一旁看热闹，其实，那都是杨桂生的手下，随时准备动手打架的。即使他们动手打了，到时候，就推说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市房地局执法监察大队的工作人员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冒然动手，只能口头上警告而已。 而房主仗着有拆迁办工作人员在场，就气愤地怒吼：“你们开发商太欺负人了！合同冇签就拆我们房子，还讲不讲道理？！……此前，你们敲一边，今天你们两面夹击两边拆，你们自己看看我的房子，都被你们拆得四面都开裂了，这叫我们嘛样住？” 拆迁办的公务员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你们这是野蛮拆迁，你们的行为已经危及到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必须立即停下来，否则造成后果，你们将负法律责任！你们领导是谁？喊你们老板出来。” 杨桂生生硬地回答：“我们是做工的，也不认识什么领导不领导，也不知道老板是哪个，出钱的人没下命令，我们就不能停！” 只见十几名带着安全头盔的人站在房顶，抡起大锤，卖力地拆房，房子周围并未装任何防护设施，石块砖头直接凌空飞下，一块砖甚至飞到旁边的马路上，将马路砸出一个洞，场面令人心惊。 房主们再出一招，请来了电视台记者。记者扛着机器，到处拍摄，拍下了房屋的破坏情况，也拍摄房主们述说了无奈的处境和并不过分的要求……边拍边伸张正义，质问杨桂生：“你们非法拆迁，让居民无处安身！法制何在？公理何在？！这简直是９．１１事件！” 杨桂生拉着记者到一边，轻轻地问：“你给我一张名片，可以不？” 记者天不怕，地不怕，很神气地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我们传媒界最喜欢交朋友。以后，有事找我就是。”言下之意，别人怕你们，我是记者我不怕。 杨桂生声音还是很轻：“我告诉你：警察来了，走了。拆迁办的人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我们给你一万块，请你帮我们公司打广告，可以不？” 记者没作声。 杨桂生指指周围的兄弟：“我这些小弟，每一个人都会认得你。这个城市不大，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你。你是外地的记者，我们没办法。但你天天在这里，他们碰你，撞你，动手打你，最多治安拘留半个月。而你呢？你想一想：假如每天有一个小弟搞你一次，你能怎么办？”杨桂生掏出一万块钱，塞在记者手里，转身走开。 是啊，记者又能怎么办？记者能不在本地生活吗？ 记者默默离开了。 市房地局执法监察大队的工作人员留下一句话：“限令你们老板明天早晨到我们办公室解释清楚。不准再拆啦！”也走了。 在他们离去五分钟后，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伴着震动和扬起的灰尘，对房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拆除。 看着切割机扬起的火花和民工们挥舞的榔头重重落下时，房主们泪眼模糊……当天晚上，拆迁完成了。 第二天，上访到市政府、信访办、房地产拆迁办、公安局、居委会，转了一大圈，没有一个部门能解决这件事情，房主们只好乖乖地坐下来，低三下四谈拆迁赔偿和安置问题。 杨桂生的拆迁故事，第一个是“骗”，第二个是“打”，第三个是“蛮”。 ７１ 市油漆厂的职工们，就是不肯搬家，郑老板找了周总，周总就推给黑总。郑老板的意思，早点拆毁，早点算账。黑总知道刘发财有办法，就找上门来，请刘发财做主。杨桂生一听，还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人，敢与都程公司叫板，就气鼓鼓地来到了工地。 郑老板和黑总陪着杨桂生转了一圈，杨桂生对身边的小弟下了第一道命令：把厂部自来水管及下水道主管前段砸断，造成全面停水。并安排几个人日夜看守，不准任何人前来维修。 停水两天后，杨桂生下达第二道命令：把配电房电线剪断，造成全面停电。并派几个人守在配电房，身着工装，表面上是维修电工，实际上是阻碍任何人前来维修。 无水无电，怎么能够生活下去呢？有些人开始计划搬家。 再过两天，在生活区出入口搭了一个小木棚子，挂了块招牌：老大爷蛇餐馆。到菜市场买了上百条蛇，分成十几个铁笼装着，就摆放在门口。晚上，打开所有的笼子，把蛇全部放出来。第二天，又到菜市场买了上百条蛇，还是分成十几个铁笼装着，就摆放在门口。晚上，又打开所有的笼子，把蛇全部放出来。第三天，再到菜市场买了上百条蛇，照样分成十几个铁笼装着，还是就摆放在门口。晚上，又打开所有的笼子，把蛇全部放出来。第四天，借口蛇餐馆老板蛇跑光了，亏了本，就关门跑路。 老大爷蛇餐馆老板可以跑路，市油漆厂的职工们却无路可跑。几百条蛇，在住房附近地区窜来爬去，甚至于爬进了住户的厨房和卧室、客厅。大人们虽然也怕，还能够强作镇静，可是小孩子们，分不清有毒蛇和无毒蛇，见蛇就吓得哇哇大哭。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个个都很金贵。财富虽然重要，但还是没有生命贵重。一部分人挺不住了，开始悄悄搬家。 谁的心里也明白，是开发商在搞鬼，但是，谁也没有理由找上门去。 最后，剩下来的十几户，白天捉蛇，晚上点蜡烛，摆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特别是原车间主任钱德阳，心中一口怨气，始终没有发泄出来。我们抄录一段他写给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信：“……不法外商打着招商引资的幌子，低价买走我厂的国有资产，意图将土地房产一并买空卖空，并强制要求我们改制，却不按市政府改制补偿标准支付补偿费用，只同意以厂部的亏损补偿标准支付全体职工的安置费用。我二十多年的工龄，只有区区两万来元，就买走了全部的青春年华。何况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曾明确指出：所谓‘买断工龄’是错误的，中央从来就没有这个提法，只是讲可以有偿解除劳动关系。下岗职工与企业的关系不是用钱就能够买断的。特别可恨的是：这几年来的养老保险金不给职工办理。医保也没有办理，难道职工就没有病痛吗？法理何再？公道谁论？党黑一家，百姓怎么办？人大，政协两会是讨论国计、民生的事情，既然是民生的事，在这里，我们向两位领导讲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现在我们的养老，医保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而我们下岗多年没有拿到一分钱的生活费。没有固定的收入，我们这２０年的工龄就这样了吗？现在党中央没有下一个什么买断工龄的文件吧？这个补偿的标准是谁定的？难道是党中央下的文件吗？……” 原车间主任钱德阳成了典型代表人物，扬言不解决问题，绝不离开市油漆厂。 杨桂生这一次，不想采取暴打来解决问题。既然钱德阳又是贴标语口号，挂横幅标语，又写信给市委书记和市长，他也来了一招“文”的。他要求工程师江宏伟也写了一封信：《恳切请求维护外来投资者利益，保护招商引资成果》的告状信，告状信的递交对象为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 但是，这封告状信并没有真正递交给张春贤书记。 杨桂生伪造了一张“中共湖南省委常委收文审批单”，在这张审批单中，杨桂生反映“个别领导不依法办事，目中无法，行政干预，个别群众为了一己私利，不尊重客观事实，刁难外商，特此恳切请求维护外来投资者利益，保护招商引资成果，请求维护合资企业合法权益”，并冒充省委主要领导给市委书记、市长两位领导批字，指示这两位领导依法公正为合资企业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 杨桂生就拿着这张审批单递给钱德阳看，言外之意：老子上头有关系有人，不要跟我们过不去。实在要不识相，要逼着我们动粗，不要怪我们没有先礼后兵！ 小小的原车间主任钱德阳，被蒙住了，只好乖乖地认输。他仰天长叹：这个世界黑啊，太黑了啊！连省委书记都被这些人拉拢腐蚀了，自己小小的一个老百姓，被停水，被停电，被毒蛇追随，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杨桂生抓住机会，等带头人钱德阳一搬走，就指使郑老板进场，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拆成平地。 钱德阳带着全家在租赁房屋里，天天看中央十二频道，看法制教育和法制宣传。封建社会都还有包青天为民作主，他不相信中央的干部，也全部被收买和利用。思量再三，拿着手中的审批单，鼓起勇气，决定到中央纪委去告状。 一状告上去，这张审批单就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怀疑，反映到省委办公厅后，引起了高度重视。 ＊年＊月＊日，经中共湖南省委办公厅查实，该审批单系伪造的。 中共湖南省委办公厅在给市公安局的批文中中称：一：我厅有关处室均无此样，二，我厅处室中无“秘书一处”机构，审批单“拟办意见”落款“秘书一处”不存在；三，经有关领导认定，“领导批示”栏内容及字迹均属伪造。（该批文在市公安局可以查到，附件有照片为证）。 虽然，杨桂生没有想到，钱德阳会留下这张纸，并跑到北京告状。可是，有谁能证明：这张审批单就是杨桂生给钱德阳的呢？当时只有两个人在场，并无第三人。何况，事情早已经过去了。该拆的拆了，该赔偿的赔了，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杨桂生大获全胜，钱德阳一败涂地，心中那口怨气，还是没有发泄出来。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江湖有绝招，智勇往前走！ ７２ 刘发财算不算富豪呢？古人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在本地二十七大富豪排名榜中，就找不到刘发财的名字。所谓静水流深，大智若愚，真正的大富豪，往往刻意掩饰。可能没有人会相信，刘发财公司的财务账上，盈余并不多，勉强维持生存而已。 现在，我们先来检阅一下抛头露面的本市二十七大富豪。总的来说，这批富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胆大，敢冒险！在某个时候抓住了一次关键的机遇！至于能力水平倒是次要的事情！ 稍微分析研究一下，大家就能看出来：资产五千万的有三人，搞草席深加工、机油泵和电机；资产六千万的两人，做建材和纸业；资产七千万的三人，搞木业、食品和房地产、石油化工；资产八千万的两人，做饲料、养殖、花木和有色金属；资产九千万的一人，钨矿业；资产一亿两千万的有三人，搞饲料、养殖、有色金属和变压器、电器；资产一点五个亿的三人，做钨矿业、煤矿和房地产；资产一点八个亿的有两人，是黄花菜和家具；资产二亿一千万有两人，房地产和印刷；资产三亿一千万一人，房地产和百货超市；资产三亿五千万两人，房地产、煤矿、水泥和化工；第三名是做房地产、宾馆和移民，资产四亿五千万；第二名是税务干部下海的商人，搞房地产、生物工程和高新材料，资产五亿一千万；第一名还是房地产、建筑安装和劳务输出，资产八个亿。 从这张本地富豪排名榜中不难发现：前八名全是房地产开发商。大富大贵的商人，谁也离不开房地产这个圈子。 话说拆迁一搞完，挖土的顿老板和运土的何老板，就开始进场了。李先富和周总指令顿老板，要求比原来设计的，要多挖下去一层，把地下三层改成四层。 顿老板很高兴，多挖掘下去一层，就要多出很多土方来的。那么，就要多赚钱啊。但是，他还是想问个明白：“周总，改规划了？” 周总看着李先富，李总就慢悠悠说：“刘老大说的，在规划局和房管局查到，我们全市２５层的有六栋：明兴花苑、世纪名城和恒丰·自由港；２６层的有三十九栋：禧诚·月畔湾、冠都现代城、中凌·景蒂名苑、龙兴·御景花园、锦绣华府；２７层的有四栋：万联证券、世纪星城２期、丽天名园；２８层的有九栋：中天新城、文华·金碧华府、龙泉·国贸中心、崇业广场、雁能·领秀天地、华亿明珠；２９层的有一十五栋：中泰·峰境、华泽·钱江苑；３０层的有一十四栋：通程国际酒店、香江·水岸新城；３１层的有八栋：雁城世家、世纪商业广场；３２层的有一十三栋：交警支队、冠城江景、朱陵阁、香江城市广场、都市春天、长河广场、冠城江景；３３层的有五栋：腾龙大厦２期、文华·万向城；３５层的有一栋：永兴阁。这些有的开工了，有的正在拆迁，有的竣工了，有的卖完了。本来我们的都程大厦设计３６层，是本市最高的标志性建筑，但是，文华·国贸中心项目设计是４２层，超过了我们。我们现在要改规划，总投资５３亿，在商业繁华区盖中南第一高楼——都程国际ＣＢＤ（中央商务区）。楼高１６９米，建筑面积６５万平方米，市政府特别特别重视，被列为向新中国成立６０周年献礼项目。” 啊？ 所有的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７３ 不管李先富说的是真是假，挖土的顿老板和运土的何老板，都愿意相信是真的。工程项目越大，利润自然越多。哪个老板都希望自己做的项目，大得不可想象才好。 可是，第三天，市国土局就找上门来，要求先办理转变土地使用性质和土地用途的手续。没有办好相关手续之前，暂停开工。因为原来的土地使用性质是工业用地，现在要开发商住综合大楼，土地的使用性质就要改成：综合。原来的土地使用权类型是划拨，现在要改成出让。根据不同的用地性质和用途，上交国土资源部门的钱就大不一样。 不接触房地产的人，对这些东西，很难一目了然，明白其中的机关和窍门。先给大家上上课，讲解一下土地基本知识。 土地使用性质通常指土地的不同用途，可分为居住用地，工业用地，教育，科技，文化，卫生，体育用地，商业、旅游、娱乐用地，综合或其他用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和中国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土地利用现状分类》，标志着我国土地利用现状分类第一次拥有了全国统一的国家标准。《土地利用现状分类》国家标准采用一级、二级两个层次的分类体系，共分１２个一级类、５７个二级类。其中一级类包括：耕地、园地、林地、草地、商服用地、工矿仓储用地、住宅用地、公共管理与公共服务用地、特殊用地、交通运输用地、水域及水利设施用地、其他土地。 土地使用权是我国土地使用制度的法律体现形式，指民事主体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国有土地或集体土地占有、使用、收益和部分处分的权利，是一种从所有权中分出来的财产权，这种权利根据我国的法律规定，可依法转让，是一种可变动的权利。国家对土地使用权的一系列法律规定构成了当前我国土地使用权制度的基本内容。我国现行法律法规中的“土地使用权”概念已远远突破了传统民法意义上的“使用权”，其内容已不单纯是使用，还包括含了一定的收益和处分权，例如，国有土地使用权经一定程序设定后，便具有对抗一般人的法律效力，出让土地使用权还可以转让、出租、抵押。我国当前法律中的“土地使用权”事实上已成为一项相对独立的用益物权。 国有土地使用权是指土地使用者依照法律规定或者合同约定，享有使用国有土地并取得收益的权利，在当前法律中，按其设定的方式及权利内容分为：出让土地使用权、出租土地使用权和划拨土地使用权。 《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四十条“以划拨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权的，转让房地产时，应当按照国务院规定，报有批准权的人民政府审批。有批准权的人民政府准予转让的，应当由受让方办理土地使用权出让手续，并依照国家有关规定缴纳土地使用权出让金。”以划拨方式取得土地使用权的，转让房地产报批时，有批准权的人民政府按照国务院规定决定可以不办理土地使用权出让手续的，转让方应当按照国务院规定将转让房地产所获收益中的土地收益上缴国家或者作其他处理。 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是土地使用者通过交纳土地出让金，办理出让手续等程序从国家那里获得的一种国有土地使用权，是通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这一行为取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是指市、县人民政府代表国家将国有土地使用权在一定期限内通过招标、拍卖、挂牌或协议方式出让给土地使用者，由土地使用者向国家支付出让金的行为。 土地使用权的出让年限，由国家和土地使用权受让方通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来约定，但国家对出让土地使用权的最高年限因土地用途不同分别做了规定：居住用地７０年；工业用地５０年；教育、科技、文化、卫生、体育用地５０年；商业、旅游、娱乐用地４０年；综合或其他用地５０年。 租赁土地使用权是指土地使用者通过与国家订立国有土地使用权租赁协议，并按年向国家缴纳租金而取得的一种土地使用权。租赁土地使用权是土地使用权人通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租”这一行为获得的一种土地使用权。国有土地使用权出租指国家将土地使用权出租给使用者，由使用者与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土地行政主管部门签订一定年期的土地租赁合同，由土地使用者按年向国家缴纳租金的行为。１９９８年１２月２４日国务院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实施条例》中将“国有土地租赁”作为国有土地有偿使用的方式之一，首次在行政法规中确立了“租赁土地使用权”的法律地位，１９９９年７月２７日，国土资源部发布的《规范国有土地租赁若干意见》对这一权利进行了细化。可以说这一土地使用权的出现，弥补了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制度的一些不足，承租土地使用权与出让土地使用权相比有权利内容的不完整性特点，由于其取得方式是通过按年缴纳租金来获得的，因而其权利内容与出让土地使用权相比是不完整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仅限于使用者按约定的用途使用，如果要转租或抵押必须要经过出租方批准，从法律性质上讲，它应是一种债权，而非具有相对完整意义上的物权。 划拨土地使用权是指符合法定条件的土地使用者通过法定程序无偿或低偿取得的土地使用权，它一般没有期限的限制。其范围主要限于机关用地、军事用地、城市基础设施和公益事业用地等。它是土地使用权人通过“行政划拨”方式取得的一种国有土地使用权。土地使用权划拨是指县级以上人民政府依法批准，在土地使用者缴纳补偿、安置等费用，或者将土地无偿交付给土地使用者的行为。 划拨土地使用权权利主体包括：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个人等，由于历史原因，当前的划拨土地使用权的主体是复杂多样，相当广泛的，但我国法律对今后设定划拨土地使用权的主体却是有着严格范围的限制的，主要限定在国家机关、人民团体、符合有关条件的企事业单位和个人。划拨土地使用制度可以说在我国土地使用制度改革以前就存在，但是直到１９９０年５月１９日国务院颁布的《城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中首次明确提出了 “划拨土地使用权”，并将期其作为土地使用权的一个种类，１９９４年全国人大通过的《城市房地产管理法》和１９９８年全国人大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正式将土地使用权划拨写进了法律。按照《城镇国有土地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等规定，划拨土地使用权经过批准后是可以转让、出租和抵押的。当前解决我国土地二级市场供应不足，其关键是打通划拨土地（城市存量土地大部分为历史形成的划拨土地）进入市场的通道，将存量划拨土地纳入市场中来，增加供应量。 出让土地使用权在土地使用期限内，具有相对完整的处分权（包括：转让、出租、抵押和作价出资等内容）；租赁土地使用权包含的处分权从当前的实践及地方立法来看也是相对完整的，但其行使要经过出租方的批准，但从立法趋势上来看，这里的“批准”应是形式上的，除在法定例外条件下审批机关原则上都应批准；划拨土地使用权，尤其是历史上形成的划拨土地使用权，原则上不禁止流转，经批准也可具有转让、出租、抵押和作价出资（入股）等处分权。 转变土地使用性质和土地用途，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政府向房地产商收取种种费用的手段和目的。 一旦停工的话，民工工资、设备租赁费用等等，要造成很大的直接经济损失。 刘发财就指使顿老板和何老板，继续抓紧抓好，不顾一切地进行施工。 国土局的事，只有他自己亲自出面，去全力协调。 ７４ 到底是写刘发财陪人吃饭，还是写刘发财陪人喝酒，还是写刘发财陪人一起嫖娼？还是写送钱送物、赌博吸毒？ 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公关手段，实在提不起我写下去的兴趣。烟酒开路，红包炸弹攻关，美女投怀送抱搞定……酒桌、饭桌、牌桌、水床、毒品等等等等，这些世俗的故事，一个比一个老套。写出来实在缺乏新意，也魅力有限。 但是，就是这些常规武器，帮助刘发财摆平了市国土资源局。仅以一纸欠条，就堵死了市国土资源局的麻烦。当然，这张欠条，或许会去付款偿还，或许永远也不需要去理睬了。后面的事，谁也说不清，谁也不会去管。 反正，很小很小的代价，就拒绝了一笔很大很大的成本开支。赚钱不如省钱，道理也就在这里。 规划、报建和质监，也还是这些陈旧老套的手段加陈规陋习摆平的，能省就省，能减就减，能免就免，这是后话。 唯一出彩的，让人大跌眼睛的，是刘发财与市规划局甘局长的一场较量。最终的结局，证明了刘发财的强悍和非同一般。 市规划局的甘局长新上任，他是在全市局级干部公开选拔赛中考上来的。无论学识素养，还是管理能力，的确超凡脱俗。正因为不是靠各种关系照顾上台的，自以为有能力，就想好好做几件事，来证明自己。 他上任后，大刀阔斧，清正廉明，遇事较真，一管到底。 刘发财策划的都程大厦，规划设计一改再改，除了第一次是经过市规划局审批同意的以外，其余每次改变，都是“随心所欲”，并没有上报规划部门审批。 因为私自改动，就不可避免地占用了左邻右舍的土地，造成：超红线施工，非法霸占邻居９米宽的消防通道，紧靠都程大厦的基础进行地下室挖掘施工，仅留一米多宽的通道让大家通行，也造成旁边整栋居民楼的房屋开裂、水管断裂、地砖开裂、墙壁开裂、下水道断裂、化粪池也被挖没有了、臭水横流、窗户下沉不能正常开关等等事件。 群起而攻之，邻居们就闹到了市规划局，指责规划局是“鬼划局”，设计不合理，监管不得力，市规划局背上了黑锅。 新官上任的甘局长，三把火正愁没地方烧，就下定决心：猛药，只有下猛药！切切实实整顿职能部门，打破潜规则，严格按法规办事，约束开发商，重树市场信心……新官上任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甘局长也没想后果，就在群众面前发誓：若不能纠正都程大厦的违规，宁愿下台不当规划局长！ 刘发财听说了以后，马上要杨桂生组织全体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守护工地，发现有来查询和阻工的，一律拳脚侍候，驱赶出去。李先富则天天守着甘局长，说要检讨，要自查自纠，要补报资料，要通过正规途径办理合法手续，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吴兴隆则守在市政府大院里，不断地接触市长身边的正副秘书长们，天天汇报招商引资工作的成绩。江宏伟则依照刘发财的思路，加班加点督促检查工程进展情况。 终于，李先富天天游说，滔滔不绝的口水发挥了巨大作用，甘局长幼稚地以为都程大厦早就已经停工整顿了，就想到工地去看看。哪里知道，到了现场一看，不仅没有停顿，而是工程进度很快，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甘局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市规划局一纸报告，向市委市政府专题汇报，坚决要求下狠手，取消湖南都程房地产公司的开发权利，停建都程大厦。可是，报告上去了，上面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 妈的！市里不管，甘局长就直接捅到省里，并暗中指使那些闹事的居民，请来湖南日报社和湖南经视电视台记者，在媒体上声讨和谴责都程大厦开发商。省里的确派人来到市里，明察暗访，但是，效果并不显著。因为这是合资企业搞的项目，是招商引资的成果，一旦闹大，对将来的招商引资会产生不良的影响。要打造优良投资环境，就不得不容忍外商“稍微过分”的举止。这个理由，就是吴兴隆反复灌输给市长身边的正副秘书长们的。当然，应酬打点一一照办，实际利益更让大家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都程大厦一天一天在往上建，甘局长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再强，水平再高，也无能为力！ ７５ 刘发财与金锤拍卖公司的女老板小倩，坐在雁回头咖啡厅里。 小倩笑道：“刘老大，我很喜欢你哦。”小倩正是李先富的夫人。李先富，外号外交部长。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发乱话，见了石头也能拍几下。 刘发财哈哈大笑：“莫开我玩笑。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呢！李总好福气，找了个贤内助！” 小倩不满地说：“他啊，就知道做事，做事，天天做不完的事！一点也不浪漫！” 刘发财笑道：“你莫乱讲！他可是最乐观最开心的乐天派。谁跟李总在一起，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岁呢！” 小倩喝了口咖啡：“我见他在外人面前，的确是这样子。可是，一回到家里，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沉默寡言，打他几十棒捶，都不放一个屁的。”小倩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粗话，脸有点红。 “妻贤夫祸少！”刘发财感叹，“李总找了你这样的好老婆，事业很顺，事事如意啊！” “要不是我自己生意忙不过来，我的日子也很无聊哦！”小倩笑道，“我跟别人说，我是个没人管没人疼爱的女鬼呢！” “是吧？”刘发财笑起来，“还有这么漂亮能干的女鬼？那我也去做鬼算了！哈哈哈！” 小倩等刘发财笑够了，认真地说：“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操作？我说的是金湘大厦。” “还是老套路。先尽量评估低一点儿。”刘发财谨慎地说，“按市场价格的五折去评吧。登拍卖公告选择在星期五最合适，一般没人会去注意看。实在有人来竞买的话，你知道怎么做嘛。” ７６ 刘发财坐在市金锤拍卖公司董事长小倩的办公室里，装作是一个来竞买金湘大厦的客户。一拨一拨的人，找上门来，都看中了金湘大厦。金湘大厦总共一十六层，每层一千三百平方米，地下室一层车库（不计面积），下面三层门面，上面十二层住宅，总共１８５００平方米，均价按１２００元/平方米作评估，总价值为２２２０万元。按市场真实价格计算，均价远远超过评估价，起码可以达到４０００元/平方米，总价值要达到７４００万元。何况现在房价还在节节攀升，不知道还要翻几番呢！谁不知道这是一块肥肉，谁不想在这里抢走一部分利润呢？！ 小倩笑眯眯地接待每一个来宾，表面上欢迎所有的人来竞买，其实呢，当她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先交保证金一千万，再参加竞买。”很多人都知难而退了。内行都知道，把门槛提得这么高，肯定是有买家在幕后操纵，志在必得。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力气呢！ 让人想不到的是，专门卖钢材的胡老板，也慢悠悠地进来了。他看见刘发财坐在沙发上，惊讶地问：“刘董事长，你也来了？” “你好！胡老板，你也来了？”刘发财笑道，“听说还可以，就过来看看。” “我也觉得划得来，就过来看看。”胡老板笑一笑，直接走到小倩面前，在大班桌边坐下来，“老板娘啊，现在有几个人报名登记了？” 小倩笑着说：“问的人很多，交钱的暂时还没有。” 胡老板大大咧咧地说：“帮我登记一下，我报个名。” 小倩面色和善地解释：“您是个人购买，还是单位购买？” 胡老板不明究竟：“怎么讲？有区别吗？” “个人购买，就要带身份证来登记；单位购买呢，就要带公司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法人代表身份证等全套手续来。”小倩耐心解说，“您是哪个单位呢？” 胡老板不轻不重地说：“我是个人买。” 小倩吃了一惊，心想：个人买一套甚至于买几套住宅，这很正常。但是，个人买一栋十六层大厦，的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她不敢相信，重复一遍道：“您个人买？” “不行啊？”胡老板有点得意，“我就是一个人买。” 刘发财也有点吃惊，看不出，胡老板居然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平常虽然也与胡老板交往过多次，但是，从来没看出来，胡老板是个身价上千万的人。只是感觉胡老板平时很谦逊，供货很讲信誉，结账时清清楚楚，多一点少一点也不很计较。 小倩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强人，马上随机应变：“我们公司十分欢迎个人来购买。但是，要先交一千万的保证金。带来了吗？” 胡老板从西装里面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来，公司印章和私章早就盖好了：“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们公司吧。” 小倩看了一眼刘发财，立即转弯：“光交一千万的保证金，还不行！” 胡老板有点意外：“怎么了？”他把身份证已经从钱包里掏出来了，放在支票簿边。“你们先就收这么多保证金，比较特别哦！” 小倩说：“几千万的资产，不是开玩笑。没有实力的，我们难费口舌。诚心想买的，就是再多交一点保证金，也会愿意的。没有诚意没有实力的，要他们交几百万几十万，浪费我们时间！” 胡老板似乎很理解：“是啊！没有实力，一般的人也不会来呢。” 小倩收起笑容，非常严肃地说：“我们还要一个资金证明，证明你的确有几千万，的确能够买得起！” 胡老板很随便地说：“几千万嘛，小意思啊！” 刘发财走拢来：“胡老板，你有钱啊！” 胡老板笑道：“哪里有你刘董事长的钱多！这么一点点钱，算个什么呀！” 刘发财故意对小倩说：“别的拍卖公司，先交保证金，最多也就几十万吧，哪里有先收这么多的？你们按不按规矩办事？” 小倩一本正经地回答：“老板，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子！” 刘发财故意生气地说：“这样做，意思就是不让我们来买嘛！” 小倩解释：“也不是这个意思！有钱就是我们的客户。没钱的话，莫凑热闹！这栋楼，评估价值两千多万，连一千万也没有的人，能买得起吗？我们还要先看资金证明，银行里有两千多万，我们才办理报名登记手续。” 刘发财转身问胡老板：“我有的是钱，但是账户里却没有两千多万的现金。你账户里有吗？”他想试探一下，看胡老板是不是的确有这么多现金在账户里。 “区区几千万，总还是拿得出来的！”胡老板对小倩说，“你告诉我账号，我先把支票开一千万给你。等一下随我到银行去进账，再一起到银行去开资金证明。我不会骗你的！” 小倩看着刘发财。 按原来的计划，是在第一次拍卖的时候，尽量抬高收保证金的数额，吓跑想来竞买的客户。那么，人为造成第一次拍卖流拍。第一次流拍了，按照法律规定，第二次拍卖的话，就可以降价百分之二十。第二次再想办法流拍的话，第三次再降价百分之二十。那么，最后，只用很少很少的钱，就可以拿走一笔很大的资产。 现在，事出意外，小倩有点措手不及。 刘发财对小倩笑着说：“老板娘，生意开张了，恭喜你啊！” 小倩明白了刘发财的意思，就把银行开户账号翻出来，摆在胡老板面前。 胡老板把支票开好，就邀请小倩一路去银行开资金证明书。 胡老板不知道，他自己是在找死。 ７７ 小倩从银行回来告诉刘发财，胡老板的账户里，有现金超过一个亿。真是真人不露相！ 胡老板志在必得，那么，一切谋划将付诸东流。 刘发财派出江宏伟，全面摸底，查清胡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江宏伟是个技术专家，从专业技术方面入手打探，一下子就摸清了胡老板的全部根底。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胡老板是个大学本科生，分配工作到水泥厂当上了团委书记。几个小学毕业的老乡租住在他的附近，专门倒卖废旧钢材，一天赚的钱比他一个月工资还多。他是学财会金融的，对赚钱有天生的兴趣。借了点钱，也跟着干起了废旧钢材生意。后来，干脆下了海，专心专意做钢材生意。没想到，平平常常的一个人，竟然不声不响就积蓄了上亿的身价。他想买下身处闹市的金湘大厦，成立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紫园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进军房地产。一出手就高起点，瞄准了别墅这个高端消费市场。看中的土地面积９６．６５亩，规划总建筑面积１２万平方米，总户数５３３户，规划有叠院别墅、庭院别墅和空中别墅。 项目坐落于城区高档生态生活区——高新经济开发区，坐拥无敌蒸水江景，生态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繁华与生态两者兼得。项目规划萃取中华民族５０００年民族文化精髓的博大内涵，与世界顶级私家别墅园林景观规划一脉相承。整体规划深谙大宅之道，以中正、和谐、含而不露、不张扬的设计规划理念，演绎淡去浮华、荣归故里的大宅风范。在户型空间规划上采用了：上天入地、纵横交错、层错无穷、垂直立体结合的居住空间规划，打造出以人为蓝图的“八度空间大宅”。 项目景观规划暗藏乾坤、锦绣其内，强调公共景观“私享”、“私属”、“私密”的空间私密之道，并采用坡地造景、曲景、对景、藏景等景观设计手法，独创性地将公共绿化空间巧妙的私有化，成为业主的私属空间，幽幽百转千回之间、蕴藏万千美景，成就本地首席宅之大成者，锦绣其内的终极大隐之居。 项目亮点：卓尔不群的规划理念、中正和谐的规划布局、极简主义的建筑气质、深藏不露的私享性景观规划、七度情趣户型大空间规划，使本项目成为一座拥有外简、内秀，博大禅意文化内涵的极简主义人文大宅。 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刘发财知道，不能从金钱上打倒对方，只能采用江湖手段来彻底解决。他打电话喊杨桂生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紧门窗，如此如此，怎样怎样，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再三叮嘱后，才放杨桂生出去。 既然安排妥当了，刘发财就约小倩，一起去游元帅故里。 小倩坐在刘发财车上，奇怪地问：“平时你老是避嫌，从不跟我单独相处，今天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发财离开城区，并不是要出去风流快活，主要是造成不在城区的现象，万一杨桂生失手的话，自己并不在城区，完全可以洗脱嫌疑。当然，这样的事，绝对不能跟小倩说。他打着哈哈：“李总在陪客人，邀请我们一起去。听说你老家跟元帅故里不远，是不是？” 小倩原以为刘发财带自己出去，可能会发生一点什么。没想到，是自己的老公在等着。她心中有一点不快：“我很多事，哪里有时间陪你们游山玩水？” 刘发财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老家有二十四个乡镇吧？” 小倩不理睬。 刘发财慢吞吞开着车，慢慢地说：“白莲的美女，踏庄的狼，石湾个个是流氓；新塘的浪花，甘溪的草，珍珠和尚满街跑；杨林的帅哥，吴集的宝，大浦痞子四路搞！草市的妖精，高湖的怪，南湾癫子满街晒；三樟的班椒，大桥的栆，霞流姨妹姐夫搞！杨桥的哈砣，蓬源的拐，城关嫖客不论高矮；德圳水灵妹，石滩拐废汉，莫井脚猪满山干；高塘女望日，荣桓男通天，轮到栗木发色癫！” 小倩笑了起来：“嘻嘻！你怎么知道我们县里的二十四乡镇歌谣？笑死人啦！” 刘发财见小倩开心笑了起来，就说：“开心吧？只要你开开心心，我就放心啦！” 小倩说：“我也说个笑话给你听。说有个人想做房地产，他设想：一定得选最好的黄金地带，雇法国设计师，建就得建最高档次的公寓，电梯直接入户，不行最少也得四千平方米，什么宽带呀，光缆啊呀，卫星啊呀，能给他接的全给他按上，楼上有花园楼里有游泳池，楼里站一英国管家，戴一假发特绅士的那种，业主一进门甭管有事没事都得跟人家说，Ｍａｙ Ｉ ｈｅｌｐ ｙｏｕ ｓｉｒ？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倍有面子，社区里再建一所贵族学校，教材用哈佛的，一年光学费就得几万美金，再建一所美国诊所，二十四小时候诊，就是一个字：贵，看感冒就得花个万儿八千的，周围邻居不是开宝马就是开奔驰。你要是开一日本车，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你说这样的公寓一平方米得卖多少钱，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二千美金吧，二千美金那是成本，四千美金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业主的购物心理，愿意掏二千美金买房的业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二千，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做地产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小倩自己先笑倒了。 刘发财笑道：“这个点子蛮好啊！看样子，是个搞房地产的料啊！” 小倩笑了一阵，问：“什么时候回来？” ７８ 刘发财回答：“我们啊，这一次出远门，先游元帅故里，再游井岗山。走一走红色道路，学习革命先烈。” “我不信！”小倩着急地说，“那个胡老板还等着要买金湘大厦呢！”刘发财充满信心地说：“他买不走的！” 小倩说：“他保证金交了，资金证明书也有，有诚意，有实力，怎么能拦得住？” 刘发财神秘地笑了笑：“我们要做的事，谁也抢不走！” 小倩见刘发财这样子说，也就不再作声。她知道刘发财的能力，也相信刘发财的本事。既然如此，自己还担心什么？！ 到了县城，一进宾馆，就看到很多人站在院落里，陈美丽、唐晓莉、江宏伟、李先富、吴兴隆，全部在。独独缺了杨桂生一个人。江宏伟的老婆西子湖，也在。吴兴隆的老婆狐狸精，也在。想不到，居然有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干部陪着。大家好像都在等刘发财。谁也不知道，刘发财是故意把场面搞得很大，用意就是要让很多人可以为自己作证：在一段特殊的时间里，他正在外地忙不过来。其实，他不过想在县城里投资一个很小的项目，总投资才三百万，完全没必要惊动县级主要负责人。可是，他偏偏把大家全拉出来，用重金请县级领导干部接待自己，大谈特谈要在元帅故里，多多投资，多做贡献。 喝酒，品茶，唱歌，跳舞……投资洽谈，气氛非常友好，娱乐节目一个都没有少。 这边呢，杨桂生化了装，却在亲自跟踪胡老板。 ７９ 刘发财从县城出来后，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到井岗山风景区东游西逛。特别的是，刘发财要求每个男人手上都拎个数码像机，到处摄影。 刘发财在五指峰接到了杨桂生的电话。 五指峰的主峰景区包括：五指峰、水口、双马石和荆竹山。 五指峰，又名井冈山主峰，山峰并列如五指，因而得名。五指峰位距茨坪西南六公里，海拔１５８６米，是自然与人文景观相结合的景区。景区内山峦叠峰，沟壑纵横，飞瀑展链，动植物物种特别丰富，是一个有山、有水、有林、有洞、有鸟兽的原始深秀的旅游景区。水口在五指峰左侧，距茨坪九公里。这里风光极美，尤以曲溪幽谷、碧潭峰峦和杜鹃林为胜。主要景点有水口河谷、金牛戏水、百叠泉、彩虹瀑（飞龙瀑）、锁龙潭、藏星岩、龙门等。 “什么？”刘发财重复一遍，“胡老板死了？”得到杨桂生再一次肯定的回答后，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没想到，杨桂生办事居然如此神速，如此干净利落！杨桂生似乎想详详细细介绍经过，刘发财打断他的话，“什么都别说了，等我过几天回来后，见面再说。” 放开一切，不管不顾疯狂地玩了几天，小倩有点急，找到刘发财说：“刘董事长，还不回去的话，胡老板会有意见的。家里还等着我回去搞拍卖呢！” 刘发财哈哈大笑：“没关系！你放心！大美女，我保证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找你啦！” 李先富并不知情，但是，他非常信任刘发财，就在旁边说：“倩倩，你放心！老大说没关系，就一定没关系！” 西子湖拉着小倩：“亲家，我们难得拉老大一起出来玩，别着急回去啊！”因为平常经常在一起聚会，西子湖的儿子高高大大，英俊清秀，玉树临风，而小倩的女儿十分漂亮，两个人就互相开玩笑，要结成儿女亲家。没别人在场的时候，小倩和西子湖总是以亲家相称。倒是李先富和江宏伟，总还是兄弟相称，没有互相喊亲家。 吴兴隆的老婆狐狸精，也过来插话，对小倩说：“亲家，我们再拉老大玩一天哦！”狐狸精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学习成绩突出。狐狸精见了小倩的女儿，也赶紧跟小倩攀亲家。反正儿女婚姻的事，将来谁也说不准，大人之间，开开玩笑，既不当真，也不否认。 井冈山，位于江西省西南部，地处湘赣两省交界的罗霄山脉中段，古有“郴衡湘赣之交，千里罗霄之腹”之称。井冈山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既具有辉煌的历史，又有绚丽的自然风光，革命的人文景观与优美的自然景观交相辉映，融为一体，是一个集观光旅游、传统教育于一体的理想旅游避暑胜地，属国家４Ａ级风景旅游区。 井冈山风景名胜区面积为２６１．４３平方公里，分为１１个景区，７６个景点，４６０多个景物景观。以茨坪、龙潭、主峰、黄洋界、茅坪、龙市等６大景区、３０多处景点为主，千峰竞秀，万壑争流，苍茫林海，飞瀑流泉，融雄、险、秀、幽、奇为一体，峰峦、山石、溶洞、温泉、珍稀动植物、高山田园风光应有尽有。 井冈山有迄今地球上同纬度保存最好的７０００多公顷次原始森林，有被联合国环境保护组织誉为全世界仅有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森林的覆盖率达到８６％，空气质量远远超过国家一类标准，可以说井冈山就是一座“天然的大氧吧”。 刘发财笑着说：“这一次，一切开支公司买单，大家安安心心再玩几天，才回去啊！一定要全部玩到。”刘发财的意思，胡老板刚刚去世，急着赶回去并不好。还是等事情过去了，再慢悠悠回去。一切风平浪静，不显山不露水，那才是最好！ 唐晓莉对李先富说：“看你能赢我多少钱，这几天，我要全部扳回来。” 大家白天游山玩水，晚上就分成两桌打麻将。唐晓莉晚晚抢着和刘发财、李先富、江宏伟做一桌。陈美丽则和小倩、西子湖、狐狸精一桌。大家都是自己人，当然不会出千耍诈，全凭手气，哪里想到，天天晚上是唐晓莉一个人输钱。而另一桌呢，天天晚上是西子湖在赢钱。 李先富笑道：“有本事尽管来，奉陪到底！又不是我一个人赢了你的！” 狐狸精笑道：“唐总啊，我们今天晚上换一换位置，我跟他们三个男的来，你来对付西子湖，好不？” ８０ 尽人皆知，刘发财一大帮人，在井岗山看风景。他们带回来几百张照片，照片上都有年月日甚至于几点钟几分几秒的数字，证明胡老板出事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在现场。 胡老板没有按时出席拍卖现场，无人竞买，总共１８５００平方米，按市场真实价格计算，均价远远超过评估价，起码可以达到４０００元/平方米，总价值要达到７４００万元。而评估均价按１２００元/平方米，总价值为２２２０万元。第一次公开拍卖自然流拍。 再发公告，降价百分之二十拍卖，起拍价１７６０万元。第二次还是流拍。 于是，还是登公告，再次降价百分之二十拍卖，起拍价１４０８万元。 ８１ 在市金锤拍卖公司拍卖现场，有法官、拍卖师、七个竞买人，这七个竞买人就不要再介绍了，大家都知道是谁。刘发财象征性地举了举牌子，其他人端坐着一动不动，一分钟时间，在法律意义上说，金湘大厦已经走完全部程序，归刘发财所有，买价１４０８万元，合理合法。 刘发财在竞买成功等一系列表格上签了字，就走出了市金锤拍卖公司。 他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谢银莲：“谢行长啊，我想你啊，请你出来喝咖啡，有时间吗？”他停了一下，“你姐夫呢？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孙主任了，他有空不？很想跟你姐夫赌几把，赢点钱啊！” 谢银莲一接到刘发财的电话，就满心欢喜。她知道，金湘大厦肯定会被刘发财拿到手里。按常规套路，下一步就是搞按揭贷款。能把整栋大楼的房贷抢过来，这笔业务油水可不少啊！“我马上就约我姐夫出来，刘董事长，你看在哪里？” 刘发财想了想：“还是去回雁峰吧。” 回雁峰名称是如何来的？一说相传北雁南来，从秋到春，不再向南飞过这座山峰，在这暖和适宜的地方度过寒冷的冬季，待春汛到此，仍然往北飞回。所以叫回雁峰。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王安石诗云：“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从此，名声远播，愈为人晓。还有一种说法，是以山峰的形状得名，说它整个地貌，就像一只鸿雁伸颈昂头，舒足展翅，将要腾空飞翔的气势。这两种说法相辅相成，遂使它步入天下名山盛景之列。峰之名实质，始自何年？也是众说纷纭，无可考证。唐代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道：“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可见回雁峰之名，在唐时以前已为世人所知。明代诗人陈宗契《咏南岳诗》：“青天七十二芙蓉，回雁南来第一峰。”是回雁峰作为南岳七十二峰之首，已早为地方史册记载。 在回雁峰北眺城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马喧哗，华灯初上，满缀明珠，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东望湘水、船山浮翠，桃浪泛红、白帆点点，碧波粼粼，长桥卧空，彩虹飞跨；西瞰岳屏，楼台亭榭，掩映于绿树丛荫之间，嘉木葱茏。丰草绿荫，别有一番景色。烟雨池，在峰下西北。依山傍水，一泓清泉，池广约十丈，水清可见底，周以石栏，相传春暖花开，池水蒸腾，早晚雾气冉冉上升，弥漫空际，呈现出阳春烟雨，蔚为壮观。游人至此，洗尽闹市嚣尘，雅趣横生，可惜因战乱，昔日的烟雨池被毁。今日的烟雨池，筑于峰之西麓，上有名人题字，下有金鱼戏水，乐处犹胜当年。 刘发财独自开车，找到回雁峰中的望江亭茶楼，要了一个“紫气东来”包厢，面临湘江，视野开阔，极佳的一个地方。发了一条短信给谢银莲，告知具体地址和包厢名称。 坐了一会，见谢银莲和孙主任还没有到，就起身上洗手间。刚打开门，就碰见西子湖迎面而来：“你好！刘董事长，你一个人啊？” 刘发财点点头，笑道：“嗯。在等个朋友呢！” 西子湖开玩笑道：“不是在偷人吧？” 刘发财随口答道：“倒是想偷你，你不给我机会啊！” “真的？”西子湖笑道，“我巴不得呢！那你现在就来偷我啊！” 刘发财还没回话，狐狸精竟然从后面转了出来：“哈哈哈！亲家被我捉到了，你们两个在商量偷人呢！” 西子湖随机应变：“亲家，董事长正想去偷你，要我帮他做媒，我不肯呢！” 刘发财开玩笑：“狐狸精，你专门偷人，哪一天也偷我一次嘛！” “放屁！”狐狸精笑着骂道，“你才专门偷人呢！我可是良家妇女，不要污言秽语，坏了我的清白。老大要有老大的样子，要带好样，不要带坏样！” 刘发财笑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偷人，被我撞见了，回去我要告状去！” “恶人先告状。随便你！”狐狸精笑道，“我们还怕你威胁？” 西子湖问刘发财：“你坐哪个包厢？”她转身对狐狸精说，“亲家，我们就看看，到底董事长跟谁在约会？” 狐狸精说：“亲家，正好我们还没有定包厢，就坐刘董事长的包厢算啦！” 刘发财回答：“欢迎欢迎！我在紫气东来。你们去吧。我先去方便一下。” 西子湖和狐狸精，真的进了刘发财定的包厢里去了。 ８２ 谢银莲和孙主任、谢金花三个人，走进紫气东来包厢里时，刘发财和西子湖、狐狸精正在玩字牌。大家都是熟人，不需要介绍。孙主任要求换自动麻将桌，看样子，是想大显身手，准备大赢一把。 西子湖陪谢金花聊天。刘发财、谢银莲、孙主任，还有狐狸精，四个人甩色子决定方位，一一就座。砌长城的战斗就正式打响了。 刘发财是有意输钱，好牌拆成烂牌打，一把都没有糊。狐狸精见不是孙主任赢，就是谢银莲赢，好像是刘发财故意在点炮。她憋不住了，问：“刘董事长，你怎么偏心啊，怎么就不能放几炮给我啊？” 孙主任当着老婆和姨妹妹的面，肆无忌惮地开玩笑：“美女，想刘董事长跟你放炮啊？我和你打炮行不行？” 大家都笑起来。 狐狸精偏头对谢金花说：“哎！美女，你要管一管你老公，色死哒，还想跟我打炮哦！” 西子湖打趣道：“亲家，你反正是个狐狸精，万人迷，你还怕啊？” 谢银莲跟着调口味说：“我姐夫平常很老实的。狐狸精，你莫勾引我姐夫，莫拆散我姐姐的家庭哦！” 谢金花回答：“美女，我早就想换个黄花处男，你想我老公的话，早一点拉回去。这个老鬼东西，我早就看腻啦！” 孙主任自我表扬：“我可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男人！哪个想抢的话，要抢先报名哦。好多黄花大闺女，要争着嫁给我做二奶奶呢！” 狐狸精骂道：“我呸！人见人衰，花见花败！姑奶奶对你没兴趣。” 刘发财冷不防插话说：“孙主任，我想把金湘大厦卖给你们基金会作家属房。起码可以卖一个亿，我只要九千万。” 孙主任笑道：“我的董事长，基金会的职工们，都是农村里的土麻怪，哪里有那么多钱啊？你以为个个都像你，是大老板啊？” 刘发财指着谢银莲说：“可以到谢行长那里办按揭啊！谢行长，是不是？” 谢银莲点头：“有工资收入的，完全可以商量。” 狐狸精道：“先莫讲工作。我要赢几把，再说。” 孙主任一下子来了兴趣：“刘董事长，你说怎么操作法？” ８３ 刘发财哈哈大笑：“打牌。打牌。”这么多的人在场，有些话怎么好说出口呢！ 孙主任明白过来，就笑嘻嘻继续打牌。 牌局可想而知，孙主任把把糊牌，如有神助。其实，全是刘发财在故意放炮。刘发财本来只准备了十万块钱，没有想到，孙主任的老婆谢金花也被吸引加入进来，站在旁边买鸟。孙主任夫妻俩个，满载而归。西子湖跟着凑热闹，也兴致勃勃地站在刘发财身边买鸟。但是，输了几把后，就看出了玄机，改站到孙主任旁边，也是把把进钱。 狐狸精虽然看出了破绽，明白刘发财在打业务牌，却徒劳无益。 刘发财的钱终于输光了，就只好打陈美丽的手机，要她送三十万过来。 陈美丽一到，狐狸精就急急忙忙站起来：“嫂子，我的手气好背啊，还是你来！” 孙主任调侃道：“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狐狸精呀，你老公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赢不到钱啊！赶快回去跟老公离婚，再来赢钱！” 狐狸精问谢金花：“美女，你昨天是不是打了孙主任几耳光啊？是不是昨天夜里没准他上床啊？你看他手气好红啊，肯定是在家里受了折磨！” 大家哈哈大笑。 狐狸精拉西子湖一起走，西子湖轻轻松松赢了钱，自然非常乐意。但是，她善解人意，知道刘发财肯定有事找孙主任讲，就拉着谢金花：“嫂子，我们三个人出去买衣服。让他们几个去打。” 谢金花平时也喜欢逛街，自然满口答应。 西子湖走到门口，回头对刘发财说：“刘董事长，记得吃饭喊我们一起啊！” 刘发财等他们三个出门走了，边打牌，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无非就是整体抛售金湘大厦，把十二层住宅一扫而光。每层一千三百平方米，总共１５６００平方米。均价５０００元/平方米，总计７８００万元。这样一来，基金会贷款七千万元，一笔抹消了，还有八百万元进账。三层门面，按市场价格计算，均价超过一万元/平方米，就是三千九百多万元。因为地段好，可以继续炒，就打七折，再在基金会贷款两千七百三十万元。这么一来，金湘大厦不仅帮刘发财还了七千万贷款，还扯进了现金三千五百三十万元。 当然，资金运作总要付出成本，刘发财按百分之十结算，七千八百万元，加两千七百三十万，共计一亿零五百三十万元，返回给孙主任和谢银莲就是一千零五十三万元。 孙主任跟谢银莲非常高兴。 孙主任笑道：“谢谢刘董事长关照啊！” 刘发财谦和地说：“有财大家发，有猪大家杀！” 在打麻将的过程中，谢银莲的手机，总是不停地响起来。谢银莲看看，凡是不熟悉的号码打进来，一概不接听。 陈美丽笑着说：“最近听了几句顺口溜：一人在银行，全家忙不赢（读音ｙａｎｇ）；一人在证券，全家都受骗；一人在保险，全家不要脸……” 大家再一次哄笑起来。 ８４ 刘发财和陈美丽，尽最快速度办好了金湘大厦的买卖按揭手续。 我们期待已久的都程大厦，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封顶了。 房子还没有封顶的时候，陈美丽就已经全部把房子卖光了。真是奇怪，越是贵越好卖。 谢银莲主动找上门来，说市分行主管信贷的蔡凤田副行长，马上就要到年龄退休了，想再做几单大的贷款，准备一点养老费，将来好安度晚年。 刘发财一口答应下来。事后，特事特办，市规划局补办了全部规划手续，实际上就是先建后规划。市房产处根据规划非常迅速地办好了都程大厦的全部房屋产权证。原计划楼高三十三层，地下三层，每层７０００平方米，总建筑面积２５２０００平方米。现在，却变成了楼高四十八层，每层７８９６平方米，共计３７９００８平方米。包括郡楼５２３１平方米，总计３８４２３９平方米。均价按６０００元/平方米评估，总价值２３０５４３４０００元。贷款打七折，实际贷款１６１３８０３８００元。 有财大家发，这个老规矩，永远有效。蔡凤田副行长和谢银莲等，一笔拿走了一点六个多亿。 事情就是出在这里。 ８５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刘发财自己也没想到，突然间，湖南省分行的行长就倒台了。全省上上下下，人人惊慌失措。中央纪委派人突击清查，银行里很多称兄道弟的朋友，离奇“失踪”的有，出国不归的有。当然，也有一些人投案自首。小道消息有灵通人士传话，劝刘发财火速回避。 刘发财召开了最后一次紧急会议，通报说市分行主管信贷的蔡凤田副行长，还没有办好退休手续，却已经正式出国了。他的家人早就移民离开了中国。刘发财劝告大家一起出国。所有资金全部通过地下钱庄转汇出去。 临走之际，刘发财安排突击进行楼房大甩卖，已经抵押给银行的都程大厦，再一次紧急办理买卖手续，或者以抵账给工程项目大大小小的老板们的方式，再进行一轮销售。并大量散布消息：刘发财在澳门赌博，输光了全部资产，倒欠各种债务超过几个亿，已经死在异国他乡等等等等。至于他们在国外风流快活的江湖生涯，以及被国家安全机关追捕，很多故事，将来我还会继续一一道来，详详细细告诉各位。 ８６ 只有杨桂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打死也不愿意离开家乡，就独自留了下来。 后来，市委、市政府召开打黑除恶工作会议，对打黑除恶专项斗争进行统一部署，集中开展一次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对四种黑恶势力犯罪活动进行严厉打击。 为确保专项斗争打出声威、打出实效，市成立了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制定了实施方案，提出了目标任务：坚决打掉黑恶势力，严惩黑恶势力犯罪分子，摧毁其经济基础，铲除其“保护伞”；推进专项斗争深入开展，确保全市打黑除恶专项斗争进入全国先进行列；建立健全打黑除恶长效工作机制，遏制新的黑恶势力形成，防止黑恶势力蔓延；通过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推进社会治安各项工作，实现社会治安持续稳定。整个专项斗争分调查摸底、打击处理、完善机制等三个阶段。 衡阳警方摧毁了一个以杨桂生为头目的黑社会性质团伙，杨桂生被定性为黑社会组织老大，判处死刑。６７名主要成员中有５４人被批捕、起诉，预审工作当仁不让由野林主持。野林出生于湖南省衡山县一个苦寒之家，考入湖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侦查专业后是靠他哥哥卖血才得以完成学业。毕业后分到了市公安局收审所，后调入预审科，升任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大队长。事后，有湖南省媒体曝出，有人以三百万重金希望与野林融通关系。被拒绝后，有人扬言要花三百万元买野林的人头。湖南省公安厅为市公安局“打黑除恶”专案组记集体二等功，公安部为有功的衡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记集体一等功。野林也因此荣立公安部一等功，并被评为“雁城严打十佳勇士”和“湖南省严打先进个人”。此后，野林的仕途驶入快车道，被破格提拔为衡阳市公安局局长，荣膺“任长霞式公安局长”、“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打黑英雄”荣誉称号。此是后话。 闯荡江湖的日子 江湖，按行话来说，就是“捞偏门”。什么叫“捞偏门”？简单点说，就是“人得道骗人，鬼成仙哄鬼”。凡是神秘、奇特、不可思议等等林林总总的故事，绝对多数都是江湖骗子们的杰作。我是怎么样在江湖上混的？ １ 就从我突然决定离家出走说起。在我决定远走他乡的时候，我知道，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来临了。或许我这一走，这一辈子，也将不能回来！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有无数的朋友和亲人，有很多离不开的事情，有许多放不下的情感，有多年打拼的心血，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让我魂牵梦系，不忍割舍……但是，事实上，我非走不可，不走不行！ 我不是一个饱读经书的大儒，但我的确是一个《易经》铁杆爱好者。在我下定决心要走的那一刻，我马上洗了一个澡，从里到外换上全新的衣服，然后，点燃三支线香，虔诚地作揖九次，用三块壹元钱硬币算卦。卦中指示：往西南方有利，元亨利贞。 湖南的西南方，我只有一个朋友，在云南省丽江城里投资四十多万，开一个小客栈：巴衣香。那我去丽江吗？我没有马上决定，但是，往西南方是不会变的。赶到黄花机场的时候，我直接买了去昆明市的机票。刚买好票，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想去闯荡江湖。到哪里去？准备到西南方，先到云南再定。那你就到缅甸来吧。什么？我大吃一惊！我没办护照。没关系，你到了云南，再打我手机，我帮你办嘛，我派人接你就是。真的吗？那我现在就来了啊！你这个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我了解你。你来吧。我随口就说：真的啊，我要检票候机了，两个来小时就到昆明了哦。我的航班号是多少多少。 飞机一到昆明市机场，正是下午五点多钟，我就发个短信过去：我已到了，怎么办？老朋友的手机马上就打进来了：你马上买晚上七点多到西双版纳的机票，到了给我短信，有个美女会打你手机接你的！美女？我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有多美？ ２ 飞机刚在景洪市的西双版纳机场停稳，我就急急忙忙打开手机，一个短信就跳出来了：“老板：我在出口接你。我穿一件红色的衣服，手上拿一本《读者》。小佳。” 我这次出门，除了身份证和一张中国银行的透支信用卡，里边有五千元钱，还有一个手机和充电器，其他什么都没带。连驾驶证都放在办公桌上。每次出差，我都是光着两手，像个闲人一样出门。这是多年出门在外养成的生活习惯。因为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在异地他乡，两手空空，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外地人。 果然，在出口，一大帮子人的边边上，站着一个美女，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手里拿一本《读者》，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好像不是来接人的。我走过去，站到她面前，轻轻地问：“小佳，就你一个人啊？” “老板，你几个人？”她抬起头来，嫣然一笑，看看我的身后左右。“走吧。” 跟着美女到机场停车场，她直接走到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前，打开车门。我注意看了一下车牌：云Ｋ．１６１３９。 我以为美女会跟我一路滔滔不绝地说话，哪里想到，上车后，她一言不发，只管开车。我想找点话题，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我憋了很久，终于没话找话问：“我们要走多久？还有多远？” “两个多小时吧。很快的。” 又沉闷了很久，我再次没话找话：“我的老朋友＊＊＊还好吧？现在生意兴隆吗？” 哪知道美女回答我：“真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到了打洛，他会派人来接你哦。我只管接你到打洛镇嘛。” “打洛到缅甸还有多远？”我好奇地问，“今天就能过去吗？” ３ 美女专心开自己的车，一声不吭，好像是没听见我的问话。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好孤独地看着车外掠过的黑黑的树林，山峰……车过勐海县城不远，路就变得坑坑洼洼的，不再是柏油公路，车速也慢了许多。 终于熬过了两个多小时，车子进入打洛镇。一进镇子，就遇到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一群人围拢在一堆。好像有人冲我们的车子招手，示意停车检查的样子。美女加一脚油门，车子径直冲刺过去。车以很快的速度闯过打洛镇，直奔２１９界碑公园。在一团漆黑的角落，车突然停住了。 “到了？”我疑惑地问，下车后四处打量，四周漆黑一团，不远的高处，有一座灯火辉煌的大金塔，尖顶，明显的异国情调。我猜测，那里就是缅甸。这时，从旁边不声不响溜过来一辆摩托车，停靠在我们面前。 “就一个吗？”摩托车司机问美女，“没行李？” 美女扬了一下手，什么都没说，转身钻进车内，就开车走了。 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沿着一条窄窄的泥沙路，绕着山转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左转右拐，穿过甘蔗林、橡胶林，来到半山腰一块小小的空坪上。好像看不见有什么路，摩托车不能继续骑行了，就下车步行，慢慢地往山顶爬行。 我忍不住问道：“不帮我办出入境手续了？我们就这样偷渡过去？” 摩托车司机根本就不搭理我，只管往前走。 转过山峰，下到山谷，再上一个山峰，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从一道铁丝网的缺口钻过去，跑几十步，就到了一条柏油公路上。我正想喘口气，突然间，几个人，扛着枪，拦截在我们面前。 ４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心里紧张得要死，不知道该怎么办。摩托车司机却快步走过去，不知道跟他们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朝我招手，喊我过去。我低着头，慢慢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扫一遍，几个人个子都不高，好像全是十一、二岁的娃娃。一个拿手枪的扬扬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摩托车司机拽我一把，轻声说：“没关系。曼寿赌场华都厅跑了一个女的，欠了二十万，他们在找她。我们走。” 走出十多步，我才松口气，不由自主地问：“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当兵？人好像还没枪高呀！” 摩托车司机笑了，向我解释：“老缅这边，是富做和尚穷当兵。家里有钱，就出家做和尚，可以读书。家里苦，就出来扛枪，赚点钱。” 转过一个山包，眼前一片灯火。在一个三岔路口，有一个检查站，三四个当兵的，身上斜挎着枪，散乱地站着，一条靠椅上，半躺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车牌是黑色的，号码是：ＳＲ－４．２９０５。 我们快走近时，从车里出来一个美丽的少妇，穿得很时尚，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后，她居然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手。“你好！”她的声音很温婉，仪态大方。我有点受宠若惊，一边急急忙忙伸手抓住，一边赶紧回答：“你好！” 她做了个手势，优雅地对我说：“上车吧。”她转身冲那么些当兵的扬了扬手，朝摩托车司机点了点头，就跨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轿车直接开到伦敦大酒店门口，想不到，居然是五星级宾馆。老朋友正坐在大堂的大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走过去。 我用力握紧老朋友的双手，感慨道：“这么多年了，风采依旧啊！” “哈哈哈……你怎么舍得出来了？钱赚够了？想金盆洗手啦？”老朋友爽朗地大笑。 我有点伤感地回答：“我啊，可是逃难哦！” 老朋友见我脸色变了，就岔开话题，转身对少妇说：“一起到张记去吃点夜宵吧。我这个朋友，可是个大人物啊！” 我尴尬地笑笑，“你别胡说八道。我真的是来投奔你的，走投无路了！” ５ 我们仨步行到南马河边的新张记酒家。刚进门，一位半老徐娘，就风情万种地迎上来，微微笑着，轻轻地说：“明格拉吧（您好）！台吧克米亚（请坐）。” 我张大嘴巴，听不懂这鸟语，呆呆地望着老朋友。老朋友非常流利地说：“结苏顶八得（谢谢）！”看见他们两个坐下来，我也找个位子，乖乖地坐好。 “色牙，克米亚八撒群得勒（先生，您想吃点什么）？” “底马八亨西得勒（这里有些什么菜）？” “阿麦达，吴额达，吴额气倒西得（有牛肉，猪肉，猪脚），”老板娘边说边给我们倒茶水，“杰达，省达，杰无西得（有鸡肉，羊肉，鸡蛋）。” ６ 几个小碟一上来，老朋友就开了两个小瓶红星二锅头。清脆地碰了一下酒瓶，喝一大口，我就开门见山，直通通地说：“项目做了一半，家里出了事，先找个事做，等有了机会，再回去重新开始。有什么样的生意好做？” “先喝！喝好了酒，再说其他的事。你还是老样子，性格急得很啊！”老朋友双眼瞪着我，“我本来打电话给你，想拉你带点本钱一起去越南。听说河口那边，比这里更好赚钱。哪知道，你是出来逃难的！这里呀，不像国内。国内是天天扫黄，到处有黄；天天禁毒，四处有毒；天天禁赌，遍地在赌。这里嘛，缅甸东部掸邦第四特区，小勐拉，黄、赌、毒，是公开的，合法的。这里号称是亚洲第二大赌场。要赚钱，就围绕这些事和人来做。” 我知道老朋友的人品，他应当不会涉足这些行业：“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做建筑行业吗？” “哈哈哈，我一直就是啊！你以为我会去做黄、赌、毒？” “我就给你当个小经理嘛，应当能吃得消吧？”我恳切地说，“我在国内，策划的地产项目，你知道有几个吧？” “给我打工？那是大材小用！”老朋友又举起酒瓶，朝我劝酒：“喝！” “我要解决吃饭睡觉的问题呀，总不能老是白吃白住你的，吃空饭，我也呆不住啊！” “实话给你说，我在这里呆了好多年了，所有的投资，都收回来了，我马上就要去越南。你去不去？” “既然在这里呆了很久，人熟，地熟，何必要走呢？”我疑惑不解。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一亩地一年的租金是十五块人民币，最长能租用七十年，实际上，一亩地就是壹仟零伍拾块钱，土地成本多低啊！建房子，你都看到了吧，造价你也清楚。出租几年了。我转手全卖了。”老朋友叹了一口气，“我不沾黄、赌、毒，我再呆下去，也没有发展前途。”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 ７ “国内的行情，我是非常了解的。就是自己花血汗钱买的土地，一般只能使用三、四十年。花几百万，买几亩地，可能自己还没死，土地又变成不是自己的了！我就上了这样的当！当初，到这里来租几亩地，建一栋房子养老，那多好啊！”我感慨万千。“你可以不停地租地，不停地盖房，出租也可以，卖更好，一直做下去，何必要走呢？” “你不懂啊。现在中国边境地区封关，不准中国公民过来。原来人气好旺啊，到处是中国人。大家讲普通话，用人民币，吃住生活，跟国内没有半点区别。你看，我们用的电，是中国那边接过来的。我们用的手机卡，还是中国的区号。现在，冷清多了。” “为什么要封关？” “怕中国公民过来赌博啊。” “哦！那赌场不是没生意吗？” “还是有啊，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换了什么新方式？” ８ 老朋友反问我：“你呀，原来在家里玩过赌博吗？懂不懂这一行？” 我坦诚地回答：“当然，在家里总有一些应酬，免不了要打三打哈，斗地主，还有麻将，那都是争取输钱，从来没接触过赌博赢钱这些事。的确一点都不懂。” “你不懂的话，我跟你就一两句话讲不清楚。古人说：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我们当地土话说：富贵险中求。这一行，门道太多，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要是跟我们做正道生意比，简直可以写几本书啦。你也知道，赌鬼赌鬼，赌字后面跟着个鬼！十赌九诈！久赌必输！长赌无赢家！你既然是来暂时躲难的，那就千万别去赌博啊！” “哦。”我有点好奇，“你在这里好多年，从来就没赌过？” “我有个死铁朋友，就专门做赌场的。幸亏有了他，我才没有下水！”老朋友快快乐乐的抿了一口酒，“幸亏你来这里，遇到我，否则，也可能会被别人拖进去哦！” 我轻松地说：“古话说：只有强奸，没有逼赌。我一直与赌无缘，不会随随便便就上当受骗。再加上，我在家里的时候，看过很多香港的赌片，全是出老千的事。你放心，我会跟你一样，绝对有免疫力！” “那就好！”老朋友兴致勃勃地举杯，“喝一口，到中央。” 我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而是特别的好。虽然，喝一口酒，我就会脸红。喝到后来，脖子也绯红。喝到最后，全身都发红。往往在酒桌上，这就是我装醉的借口。但是，只要我放开喝，一般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而且，已经顺利出了国门，心中的一块石头早落了地，我就开怀畅饮起来。 每人五瓶红星二锅头下肚后，我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我没办任何出关手续，这里会不会检查？会不会说我偷渡国境？若在国内，要判几年刑的哦！” “嗨，”老朋友大大咧咧地说，“看你讲的，明天我帮你去办个证嘛。” “办个什么证呢？”我有点不相信，“真的不？” ９ 老朋友有点不高兴地说：“当然真的嘛！我没必要骗你吧？”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有点惊喜！”我赶紧拍马屁，“还是你混得好啊，在这里朋友多，路子宽！” “哪里哪里！”老朋友笑了一阵，突然很认真地问我，“你要枪吗？” “我要枪干吗？”我有点不明白，“不过，我很喜欢玩枪的。我家里有两把五连发猎枪，都是在公安局办了持枪证的。我最喜欢打猎。” “这里嘛，治安非常好。可以赌，可以嫖，但是不准偷盗抢劫。原来抓住偷盗抢劫，关水牢，活埋，枪杀。这里最高的刑期，不超过六年。超过六年，就直接枪杀。你要到山外野地去，就到农贸市场那里买把刀，带在身上，像老缅一样，好砍树砍草，防狗呀。到赌场呀，或者说平常啊，最好带支枪在身边，心里踏实一点。” “枪多少钱一支？我可是没带多少钱出来的。” “我可能这几天就要走。我有两把，一把五四的，一把六四的。还有百多发子弹。反正是带不回国内，那我就送给你吧。” “五四的穿透力强，威力大，我很喜欢用。六四的小巧轻便，好携带。要得啊，那我就要了。不会查我有没有持枪证吧？” “这里是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老大叫主席，叫林明贤。是缅甸第一特区主席彭家声的女婿。四特区很多人，是一特区那边过来的，一特区有很多湖南老乡在那里当官。我们有不少的老乡在这里呢。明天我给你介绍政法部和警察局的几位朋友和老乡，你放心呆在这里，没事的啊！” 我恍然大悟：“哦。” “这里赌场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见识一下？” １０ 说句心里话，我对赌博从来没有多大的兴趣。记得那次港澳游，十多个旅伴全部去葡京大酒店赌了一夜，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成人电影。我借着满脸的酒意，推脱说：“现在很晚了，我看还是改天吧？你看我，酒也喝得醉了，头脑稀里糊涂……” “燕子，那就改天吧。”老朋友转脸对接我的少妇解释，“反正，人是你接来的，我走了人就交给你啦。我送他回酒店算了。你也回去。替我谢谢彭老板啊！” “好！”美丽的少妇冲我笑一笑，“老板，明天我陪你去金四角公园玩啊。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也笑了笑：“谢谢！好走啊！” 这个女的，一直默默地坐在桌边，不断地为我们添酒，偶尔夹菜送进我们的碗里。等着她走远了，我开玩笑说：“想不到，你的小蜜美貌端庄，还蛮乖巧温顺。给你生了几个孩子？” “你说她啊？”老朋友大笑起来，“她是彭老板的外联经理，怎么会是我的？！” “彭老板我不熟悉呀，他会派外联经理来陪我？你哄我喝醉了？”我知道老朋友打发女人走，肯定是要带我去哪个地方泡女人。“真的回去呀？” “我还不知道你的爱好？”老朋友诡诈地笑道，“你想回去？我带你去红灯区吧，那里，有好多清纯靓丽的学生妹，还有风骚迷人的少妇，姐妹双飞，母女双飞，前后花园，吹拉弹唱……什么都有！” 我有气无力地笑：“你在这里，可是享尽了风流艳福！我告诉你，我身边没钱。反正我是客，你是主，客随主便。” “我还不知道你？哪个做老板的，不是吃喝嫖赌的？男人不坏，发不了财；男人不坏，女人也不爱！” 沿着南马河边，逆流而上，我跌跌撞撞地跟在老朋友身后，朝农贸市场那边的红灯区走去。远远地向西北望，一条黑黑的山脉，隐隐约约浮现在天幕下。 １１ 从小我就喜欢武术。读小学的时候，我就迷上了《水浒全传》。我最羡慕的人，是公孙胜，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神奇得很！最想练的功夫，是没羽箭张清的小石子，远远地甩出去，马上就让人血流满面，扑地而倒。幼年时拜莲花庵肖道德师太为师，练符咒口诀：“抬头望青天，师傅在身边……五龙下海入深潭……太上老君急急律令……”后来跟杨启芳师傅学拳术，又拜凌空大师学少林达摩面壁功……可以说，我是半个江湖人。用江湖行话来说，我也是个当相的，半空不左。这样，我的生活习惯，一直是早睡早起，不管睡得多晚，第二天清早，一定会按时醒来。 一醒过来，我就洗脸刷牙，走出了宾馆大门。还只早晨六点多钟的样子，小勐拉的天却已经通亮了。街道上没有几个人走动，我慢慢地沿着南马河岸溜达。街道两边的商店，绝对多数都是中文招牌。少数的，有中缅两种文字。 跨过南马河的拱桥，我正在东张西望，没想到，燕子却穿着运动服，慢慢地跑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扬手跟我打招呼：“老板，早啊！” 我不知道，燕子是赌场的外联，主要工作就是和赌客打交道，发展潜在客户，维系老客户。每个新人一进来，就有内保专门守护和暗地里看管。平常她都是睡得很晚，起得很迟，一般是中午十一、二点钟才醒过来。我一出门，内保就打手机通知了她。她立即换了衣服，装作锻炼身体，追赶我。 “早！美女，锻炼身体？”我随口问道。 “是啊！”她跑过来，停在我面前，“老板，你也在锻炼身体？” “我随便走走，看看。”我做了两下扩胸动作，“多年的习惯。” “老板，那我们跑步到金四角去？”燕子热情地邀请，满脸的微笑。 我赶紧回答：“美女，远不远？散步去，行不行？” “老板，你不喜欢跑步？” “我不喜欢跟美女做剧烈运动。”我一语双关地说。 “老板，你真幽默！”她用手指着西南方向，边说边走，“在那边。” “美女，慢慢走吧。这里的空气真新鲜！”我跟过去，与她并肩一路走。“你贵姓？” “我叫刀白燕。大家都叫我燕子。”燕子转脸朝我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千万富翁。你叫何志云。是吧？有个外号：何老大。” 我很惊诧：“你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肯定是老朋友告诉她的。反正她什么都知道，我干脆实话实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是个浪迹江湖的小混混。你就别叫我老板啦。我听了很难受。” 燕子天真地笑起来：“何老板，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离开了我的地盘，我是无根的浮萍啦。”我有点伤感，有一丝无奈。 燕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心机，继续追问：“何老板，我再问一句，为什么你要离开你的地盘？”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这哪里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的。沉默了一阵，我突然放下心来，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我吃喝嫖赌。” “何老板，你吃喝嫖赌就把千万身家搞完了？你真厉害！佩服！” 我认真地解释：“也没有全部搞完，只不过是把家当全部抵押给别人，借了百多万，吃喝嫖赌完了。” “何老板，你的朋友们，却都说你是个好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还爱舞文弄墨，又文武双全。你逗我玩吧？” “美女，我道德败坏，五毒俱全，真的！”我非常诚实地肯定。 “真的？”她转身看着我，大笑起来，“何老板，你五毒俱全？怎么吃喝嫖赌的，说来听听看。” 我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就故作忸怩，“我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她越笑越厉害，“何老板，你不好意思？你准备编故事给我听吧？” “美女，故事不需要编，全是真实的。在哪里吃什么，在哪里喝什么，在哪里嫖，在哪里赌，在哪里花了多少钱，我一口气数出来，肯定吓着你！” “我倒真想听一听。何老板，你快说。”她突然拍巴掌，“跟你在一起，真好耍！好开心！” “美女，你再喊一声老板，我就不说了。你就叫我何老鬼，或者喊老何，都可以。我现在对老板这个词过敏。” “那我就喊你何大哥，这样子总可以吧？”她伸出手，想抓我的胳膊。 我就势让她抓住我的左手：“美女，那我就真的说啦。” “你编吧。我洗耳恭听着哪。”她做了一个鬼脸，望着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１２ 慢慢走了十多步，我都没说话。我的确不知道怎么说。我说我吃得很心痛，我喝得很难受，我嫖得一点都不痛快，我赌得心不甘情不愿，有人会相信吗？ 我的钱赚得很辛苦，都是血汗钱。但是，我却为了一个地产项目，投进去几百万，欠工程款几百万，工程只完成一半，还借高利贷百多万吃喝嫖赌，全砸了，弄得有家不能回，要远走他乡，甚至于躲出国门。这份心酸和无奈，别人怎么能理解和接受？ 我顾左右而言其他：“美女，你不是汉族的吗？姓刀，这个姓很少啊！” “我是傣族的。” “我不信。有个朋友告诉我，傣族男人姓岩，女人姓也，不姓刀。”我对傣族的姓也是一知半解，搞不清楚。但我的口气很坚决，装出一副十分内行的样子。 燕子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实话告诉你，何大哥，我是东北的。我姓高。只不过来到这里，我就改了名字。我买的房子，还有我的户口，都是这个名字。你不要对别人随便说出去啊。” 我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来到这里啦？” １３ 燕子轻描淡写地说：“我的身世很简单。我跟着老公在果敢（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开赌场。中国公安冲进来抓人。几个主要的股东全部抓走了。我当是也是外联经理，正送客人到昆明去。在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转到这里来了。” 我很惊愕：“中国公安可以随便冲进来抓人？” “当然可以。老缅哪里敢得罪中国？原来是随时随地冲进来抓，现在，好像要先跟老缅的政法部联系一下，才能抓。”燕子嘻嘻一笑，“你没犯法吧？你担心中国的公安进来抓你？” “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没犯法。”我苦笑着说，“我吃喝嫖赌，都是我讨好巴结人家，一次两次求人家出来吃，三次四次求人家喝，千方百计陪别人去嫖，费尽心机找人家赌。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从来没行贿，一分钱的红包也没打点过。但是，我的确吃喝嫖赌花了上百万。我冤也就冤在这里，我花了钱，没办成事，我还无话可说。没人欠我什么！只是我不好，我是个花花公子，爱吃喝嫖赌。” 燕子摇摇头：“哦？你的事太复杂。我搞不懂！你看，前面就是睡佛。我们去看看吧。奇怪，那你干吗要跑出来？” 我叹一口气：“因为我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 １４ “江湖朋友？”燕子站在睡佛公园的门口台阶前，“你进去看看吧。你信佛吗？” 我是正宗的佛学爱好者，怎么会不信佛呢！我虔诚地弯下腰去，深深地鞠了一大躬。“你不陪我进去？” “哦。我不能进去。老缅很搞笑的，不准妇女和儿童进去，而且进去的人要脱鞋。你千万要脱了鞋再上去啊。我就站在这儿等你。” 我转身离开：“哪天再来吧。等我洗好澡，换了新衣服再来。” “你还挺心诚嘛！”燕子打趣我。 我戏谑燕子：“今天，我还是安心陪你这个活菩萨好！” 燕子抓住话头不放，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江湖朋友，那么可怕，连你也远远地逃亡到异国他乡？” “老江湖乖，小江湖呆。越是老江湖，越是小心谨慎，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要命。越是小江湖，越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当年，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是脑袋吊在裤腰带上，喊打喊杀，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初中生，或者一个高中生，你只要请他吃一顿饭，叫他一声老弟，他就会为你去打架杀人。这样的人出来混黑的太多了，成本太低了，真要搞哪一个，出点钱就可以拉几百人去。他们心中没有天高地厚，没有什么顾忌和害怕。我就怕栽在小字辈手中，只有躲出来。” “你讲的这些事，我真不明白！”燕子轻轻捶打我的后背，“你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能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吗？我相信，你的经历，一定很精彩！” “好啊！改天，我陪你坐到哪个山头，哪块草地，我就讲讲本人的酸甜苦辣。你不怕我？一般的人，都认为我不是个好东西。我很坏很坏，坏得头顶流脓，脚底长疮。” “嘻嘻嘻，你就那么坏？”燕子用手拉着我慢慢跑起来，“美女爱流氓。看样子，我会爱上你的。假如你真的是流氓的话。” 我是久经风月场的老手，从来都是我调别人的胃口，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美貌的女人来调我的胃口。我做出周星驰一样的夸张滑稽样：“难道我们还一见钟情？难怪我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就开始想你，想了一夜，一直没睡觉。所以今天清早就起来了。” “看，看，看，你的确够油！”燕子用力一拳，捶在我的肩膀边，“我打死你！”接着，另一拳又打过来。 轻轻地一闪，我跳到旁边：“别动手。老汉不逞筋骨威，英雄尽在少年堆。我老了，你别欺负我哦。”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江湖朋友，逼得你要逃难？” １５ 我吃遍了各具特色的餐馆酒楼，我说自己不是好吃鬼，谁会相信？我天天喝高档酒，包括贵得吓死人的洋酒，我说自己不是酒鬼，谁还会相信？几乎每天都要进出不同的按摩院、桑拿房、洗浴中心，尝尽人间春色，我说自己不是色鬼，谁又会相信？一个晚上，我就提着几十万的现金去赌个精光，我说自己不是赌鬼，谁能够相信？ 我不理会燕子的追问，嘻嘻哈哈地向前走，装出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用手指着左边的山坡：“美女，那里好像是高尔夫球场吧？” “是啊。还有一个球场，是在林明贤主席的家里，就在去曼寿赌场的路边。门口有当兵的背枪站岗，那里就是。”燕子问，“你很会玩吧？” 我大言不惭地吹嘘：“我在家里的时候，天天就是吃喝玩乐，这个东东，当然会一点点的。” “那我就找个机会，跟你来学几招，怎么样？你答应不？我可是一星半点也不懂。” “那当然。”我想，又多一个机会，将来可以跟她呆在一起。右手边有座小小的关帝庙，我立即靠过去，明知故问：“里边有什么东西看吗？” 也不等燕子的回答，我就走了进去。院落很小，却是两进。第一进摆着柜台，有香蜡纸烛。第二进才是一座关公塑像，手握大刀，威风凛凛，摆有香案，供有水果。 我扑面跪倒在圃团上，连磕九个响头。顺手从旁边的香案上拿过三支线香，点燃，虔诚地作揖三次，插上香，再取过案前的签筒，喃喃祈祷一番，摇了一卦。旁边的妇人拿着我的竹签，从抽屉里找出签来，递给我：数中生意要经营，此卦占之得遂心；忙里偷闲寻欢乐，胜过他年十倍金。 我的脸上，慢慢有喜色侵上来，嘴巴笑得咧开了。燕子也跟着磕头作揖，只是没有求签，也没有上香。旁边的妇人轻柔地说：“求上上签，十块。烧香，三块。总共十三块。” 我掏出皮夹，付了款，从旁边的侧门转出来，看见一座缅甸庙宇，紧紧地挨着，就跨过去。第一眼，看见门口竖着一块中文木牌：“妇女儿童禁止入内。”我沿着台阶上去几步，燕子在身后喊：“要脱鞋进去。” 果然，门口摆放着几双拖鞋。犹豫了一下，我从皮鞋里抽出脚来，踏了进去。 １６ 里面就是一个大房间，空荡荡的，靠西边的墙壁上有一尊大菩萨塑像，还有两尊小罗汉塑像。南方和北方各开了一个小门，还有几扇窗户。所有的门窗都大开着。几本缅文书籍，散落在地上。我拿起来随手翻了一番，没有一个字认得。突然想起古人说我们的祖先，曾结绳记事，这些缅文倒真像是一节一节的绳索拼成的。难道老缅真的是中国人迁移过来的？脚踩在地面，有一丝凉意。我不知道缅甸的菩萨怎么礼拜和尊敬，就按着中国的习俗，跪倒磕头，站起作揖。看了一圈，又依原路出来。 “何大哥，看到什么了？”燕子笑吟吟地问，“有什么稀奇吗？” 我没想到老缅的庙宇居然这样简朴：“美女，看了就觉得不稀奇。没看到的话，可能会很有意思。继续往前走？” “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去我家。吃了早餐，再开车出来，慢慢去逛。好吗？” 我犹豫不决，左看看，右看看：“美女，方便吗？” １７ 我真的没想到，就在南马河边，一个外表很不起眼的一个院落，里面收拾得非常精美。四周的围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藤木，大门被巧妙地伪装在一丛灌木里边。院落南边，停放着一辆白色丰田小轿车和一辆黑色丰田越野车。一座两层小楼房，墙壁跟屋顶都被绿荫掩映着，好像是天生而成一样。一楼是一个大客厅，还有一个厨房，一间保姆室。 一位中年妇女，穿着打扮很精干的样子，见我进屋，冲我笑笑，递一杯热开水给我，就转身上楼去了。燕子指指沙发：“你坐啊，我上去冲洗一下，等一下陪你吃早餐。” 我在靠墙的大沙发上坐下来，把开水杯搁在茶几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打开了电视机。想不到，居然是湖南卫视台。从头到尾摁一遍，有四十多个频道。除了中央台十几个频道外，有湖南台，四川台，云南台，贵州台，上海台，东南台。还有好莱坞电影台、东森电影台、凤凰台、亚欧台。当然还有三个本地台。 我正在胡摁乱看，从楼梯口下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后面跟着那个中年妇女。小女孩子大大方方地走近我，大声说：“伯伯，我读书去了，再见！” 我倒一时手忙脚乱起来，站起来，摆着手：“哦。乖！再见！” “妈妈说，你开车送我去。” “我？”我看着那个中年妇女，“我开车送？” “老板娘在楼上冲澡。”她微微笑着，望着我，“你会开车吗？要不，你坐一会儿，我送秀秀去就行了。” “燕子在洗澡？”我喃喃地问，“我……” １８ 我还是从保姆手中接过汽车钥匙，准备送她们去学校。刚发动汽车，老朋友就开着一辆白色的丰田车，车速很快，冲进院子，踩了一脚急刹车。“都下来。坐我的车。我送你们过去。” 我们三个人只好下车，钻进了老朋友的小车。秀秀高高兴兴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对老朋友说：“伯伯，你答应带我去昆明市，好久去？” “秀秀乖！下次伯伯一定带你去。” 老朋友把秀秀送到学校门口，又陪着保姆到木姐饭店买了三笼小笼包子和几根油条。我们回到燕子家的时候，燕子已换了一套衣裙，正坐在客厅等我们。 保姆把熬好的稀饭端出来，拿出几碟咸菜和辣椒酱，准备开始吃早餐。老朋友对燕子说：“我不吃了。马上要走。特地过来说一声，我的好朋友，就交给你啦。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你放心！” 我问：“你到哪里去？” 老朋友向我解释：“刚好昆明过来一个朋友，现在就走。他开了车过来。我就坐他的车去。他也有兴趣去越南看看。他的时间很紧，这几天不去的话，恐怕以后没时间，去不成。本来不是要拉你陪我一起去的吗？你不方便，暂时就算了。将来你再过来嘛。” “怎么那么急？”我有点意外。 “是啊，吃饭莫落后，发财要争先！”老朋友哈哈大笑。“我的这辆车，就留给你用吧。”他指指院子里停放的丰田车。“两把枪和子弹全部在尾箱里。办暂住证，你找燕子，她能搞得定。有她在小勐拉，你不会落难的。她可是个好朋友！” 燕子说：“我正准备跟你讲，就让何老板住我家里。不要住宾馆啦。” “那更好！”老朋友朝我作了一个鬼脸，“老何，想不到，你一来就走了桃花运！” 我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燕子笑着说：“是我走桃花运还是他？他们在哪里？” “他们到蓝盾赌场去拿点东西。估计差不多回来了。我先走了，计划一起到打洛去吃早餐。” 燕子问：“我送你过去？” 正在这时，院子里开进来一辆江铃陆丰越野车，车牌是：云Ａ．＊＊＊＊＊。有个声音在喊：“好了没有？走啊！” 老朋友大声喊：“好了！好了！”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先用着。”朝燕子扬扬手：“辛苦你！我先走啊！”转身就急急忙忙走了。 我和燕子跟着走出去，老朋友已上了车，手伸出车窗外，左右摇晃：“再见！” 我刚扬起手，还没说话，车子就已经急转弯，朝院外冲了出去。“这家伙！”我喃喃自语。我把信封塞进裤袋，用手捻了捻，估计是好几千块钱。 燕子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说：“先吃点东西。等一下，我帮你找人办证。” １９ 吃完早餐，我忍不住问道：“美女，为什么让我住到你家里来？” 燕子吃吃地笑：“你想住宾馆？那里美女多，是吧？” “也不是。”我脸有点红，“我只不过担心，将来你老公回来了，会有误会。” “你不知道，只要是赌场的客人，住宾馆里，吃呀，喝呀，全是免费的。去赌场玩，也是车接车送，免费的。但是，你自己讲的，你是逃跑躲难的，那你应当就不是赌客。不是的话，长住下去，那要自己买单的哦。” “这样啊。”我明白过来，“那我就先欠着你的房租费和生活费吧。” 燕子定定地看着我：“你准备将来还多少给我啊？” “但愿菩萨保佑，将来我能赚很多的钱，你想收我多少，我都给得起就好！”我故意反问，“你想要多少？” “我家啊，你可是第一个住进来的男人！”燕子叹了一口气，神色一下子变得很伤感，“我可是把你当作好朋友，你居然要付房租费和生活费。那你就住外面，我给你去另外租赁房屋。” 我急急忙忙解释：“你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不漂亮？嫌疑我不是好人？” “我只不过……担心……你老公将来……”我不知道怎么样解释合适，期期艾艾，“万一……” 燕子突然间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你怕我老公？” 我无言以对。 “其实，我老公呀，早就死啦！”燕子一本正经地说，“小勐拉这里，基本上没人晓得的。连我的老板彭大哥也不清楚。” “死啦？”我很惊愕，“你不是说他被抓起来了，在坐牢吗？” “是啊。我不骗你！就是那次出事，公安冲进去抓人，我老公功夫很好的，还得过武术比赛的冠军。他就是赌场的内保负责人。所以他身上带枪。其他人都没怎么反抗。我老公就跑啊，公安就追。后来双方开了枪，被打死的。” 燕子的眼里，有泪花在闪。 我的心情，也变得很沉重，机械地点点头：“哦。” 燕子叮咛：“你知道就行啦。别随便对人说。” “我不会。” “你还怕我吃了你吗？”燕子突然一拍巴掌，“以后啊，你就说是我老公的大师兄。你不是功夫也很好吗？” “你老公的大师兄，我？”我又感到有点好笑，“真的呀？” ２0 燕子肯定地点点头：“不行呀？” 我扯开话题：“我真的想不明白：赌博明明会输钱的，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要去赌呢？” “因为你不赌嘛。其实，真正公平公正地赌博，输赢各占一半。按公式去赌，大多数时候，还是可以赢钱的。” “赌博还有公式？”我真是大开眼界，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比如：三庄两闲；见庄打闲；还有……你主要不赌，跟你说，你也搞不明白。” “那你说说看。”我来了兴趣。 燕子站起身来，喊：“花姐，拿我的照像机来。” “有事去？” “先帮你照好像片，去办好证件，回来再跟你扯。” “我要去吗？” ２1 燕子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暂住证，还带回了一双拖鞋，一套短衣短裤，还有一副平光眼镜。原来，这里的人，一年四季都是一双拖鞋穿着。特别是泰国生产的拖鞋质量最好。走在街上，一看穿着皮鞋或者高档运动鞋，那肯定是刚刚才到的中国人，不是赌客就是游客。假如已经入乡随俗，融入当地的话，肯定是穿着拖鞋的。为什么要给我配一副平光眼镜？燕子笑了笑，神秘地说：“现在不告诉你！” 因为老朋友留了一辆车给我，我肯定要用的。何况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天天开车，难得走路的。燕子就提出来帮我弄个驾驶证。只要七百块钱，就可以办好。假如有中国的驾驶证，直接拿着去换证，可以免考。找人办一个，只要请人吃顿饭，就搞得定。我的驾驶证，当时没想到还有用，所以没带出来。我想见识一下，缅甸是怎么样考驾照的，就提出来，自己去考考看，体验一下缅甸的驾驶员考试管理制度。燕子问：“你考得起吗？” 我考虑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就说：“考不起，再请你找人帮忙，行吗？” ２2 问清楚了考试和办证流程，我谢绝了燕子的陪同，独自一个人，揣着身份证和暂住证，就开车找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警察局。警察局在一个山坡上的小四合院里，门口一个矮小的士兵，背着一把长枪，来回走动。 把车停放在警察局门口的马路上，我走近去，问主管考驾照的交通科在哪里办公。当兵的瞪大两眼，茫然地看着我。我又说了一遍。他说了几句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看他用手往院落里指着，猜测他是让我进去找别人问清楚。 院落里停满了警车。好在所有的办公室门上，都贴着中文牌子。在靠北边的平房里，第一间就是交通科。我走进去的时候，刚好一个年轻人对三个男人说：“走啊，到考场去。” 我特意问：“我也是来考试的。请问，要办哪些手续？” 年轻人瞟我一眼：“你跟他们去嘛。考好了再说。” 我只好跟着他们几个人，出了警察局的院子。他们几个开着一辆丰田皮卡车，也停放在警察局门口的马路上。我开车跟着他们，出了勐拉市，到了郊外一个简陋的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坪里。 坪北边，地上画着一条直线，一字摆着七个啤酒瓶，十多个当地人，正骑着摩托车，绕着酒瓶子在那里拐来拐去。坪南边地上画着两个车库，四个角和中间，摆放着六个啤酒瓶。一辆红色的丰田小轿车，也正在练习倒桩。西边，一辆警车靠边停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东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肩上挎着一个大皮包，手里拿着一沓表格，几个人正围着他，在说着什么。 我把车停放在一边，站在榕树下，看一起来的三个人怎么考。 ２3 红色的小车，倒来倒去，老是找不到感觉，不是左边出线，就是右边压线，好像根本没掌握要领。我站在旁边，看了几把，心里一直为他担心，怎么能考得起。 那个手拿表格的年轻人，终于站了起来，朝那些骑摩托车的人喊：“开始了啊。” 练习的人全部停了下来。一个高个子青年，第一个自告奋勇，发动摩托车，开始在几个啤酒瓶中穿行。他的技术不错，一口气绕过去，再返回来，没有熄火，也没有脚点地，也没有压两边的边线，车速均匀，动作流畅潇洒。 第二个就很紧张，车速一下快，一下慢，油门一点儿也没控制好，而且压了边线，还碰翻了一个酒瓶。他绕了一个来回后，紧紧张张地望着考官。 ２4 考官根本就不理睬他，挥挥手，示意他让开。他就把摩托车停好，凑到考官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他的考摩托车的，水平基本能够过关。还有两个妇女，也考得相当不错。凡是考试过了的，就交两张身份证复印件和三张一寸免冠照片给那个年轻的考官，并在那个表格上签好字。考官把表格全部填写完了，就交给他们本人，要他们回到警察局去交钱和办证。我开始并没有带身份证复印件，照片倒是预先准备好了的。乘着考汽车驾照还没开始，我马上开车往市里赶。好不容易在政府门边找到一家复印店，居然复印一张要一块钱。给老板四块钱，把身份证和暂住证每样复印两张，我又开车奔到考场。 那个开红色丰田小轿车的，果然没考及格，围着考官正在解释什么。开皮卡车的几个人，只剩下最后一个，正在从甲库移车到乙库。水平还可以，总算顺利地考完了。我是天天在家里开车的，驾龄都有十多年了，而且还是Ａ２照。 ２5 是啊，我是个老牌的驾驶员，技术绝对没话说。在国内，考个驾驶执照，有三次考试：科目一，理论考试；科目二，倒桩考试；科目三，道路考试。而这缅甸，仅仅只不过考一个科目：倒桩。我开着老朋友的车，几把方向一打，两进两出，移车入库，很简单的，非常利落地完成了。考官只是笑了一下。我过去，把复印件和照片交给他，看他在一张表格上填写。很多栏目里写的是缅文，我也看不明白。但是他的签名却是中文，好像是叫赵什么，写得很潦草，看不清楚。我特意问一句：“考官，您姓赵？” 他温和地笑一笑，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个摩托车驾照没考及格的青年，和那个开着红色小车的中年人，在我办理手续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恳求，要求考官高抬贵手，让他们过关。考官把我的表格给我，要我回警察局交通科去办证。他示意他们，重新再考一次。 我开车回到警察局交通科，递上表格，交了七百块人民币，就站在窗口等着，看他们拿出一张小卡片，用钢笔填写好，就当场过塑。居然也有一个漂亮的烫金的黑色封皮：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驾驶证。 我接过驾驶证，在心里哈哈一笑：嘿！想不到，我也有一个外国的驾照哦！ ２6 燕子每天都是十二点多才起床，吃过饭，就到赌场去了。一般都是夜里两、三点钟才回来。而我呢，每天六、七点钟就起床了。没什么事，就坐在床上打坐练功。这几年，一直忙着搞项目，很少练功。身体变化很大，有时候感觉体力严重下降，连胡子也是焦黄焦黄的，好像体力严重透支，健康状况欠佳。练两个多时辰，再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老缅的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一个半小时。他们上午开始上班的时间，是北京时间十点。所以我吃完早餐后再出门，基本上能找到我需要联系的人。 我每天开着车，东看看，西逛逛，总在寻找新的商机。我不可能住在燕子家里，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我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忙忙碌碌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清闲下来，真还不太习惯。到了小勐拉的第二天，我就买了一张当地的手机卡。除了老朋友和燕子一家人，真还没其他人知道。原来一天到晚，手机总是响个不停，打得耳朵都发烧，脑袋发痛。现在一天到晚，是难得响一次。在这遍地黄赌毒的异国他乡，什么事是我要做的？我要寻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开辟一个新的局面？ 我的梦想呢？我的愿望呢？我拼搏了十多年，我新的起点，新的基地，在哪一个行业，哪一次选择？志存九天外，龙游云海间。难道真的是“图官在乱世，发财在灾年”吗？ ２7 山，很青很青；天，很高很高。而我的世界，到哪里去找？吃住都不是问题了，那我应当怎么样从头再来？我当然不会去开小饭店，也不会去经营小商店。做针头线脑小生意的人，能够成为大富豪吗？我寻找一夜暴富的行业，到底隐藏在哪个角落？ 因为孔子说过：发财有大道。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而我的横财，在哪里等着我去捞回来？ 独自一个人，从一家一家的商铺门前走过去。独自一个人，沿着小道，我走进了一个个村寨。真没想到，村寨的房屋，十分的简陋。破旧不堪的木板房，就像我们湖南湘西的吊脚楼一样。特别是山坡山尖的草棚，哪里像是人居住的地方？但是，那么多的人，虽然语言不通，我看得出来，脸上却满是幸福、安详的神色。人可以活得如此简单啊！ 每当我无功而返，我的心里，就非常沉闷，难受。 很多个夜晚，我半夜里从梦中惊醒，看见我的老婆，双眼里满是泪水，手伸出老长老长，想要抓紧我，我却伸不出手，好像隔着很远很远……很多亲朋好友，轮番在梦中闯进来，追我，大声地喊我，我的喉咙却没有一点声音，我看见他们生气的脸庞，焦虑的神色，痛心的样子……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有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２8 在实在无法入睡的时候，我就打开电视，看好莱坞电影台。看得昏昏沉沉的，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无意识中，我看见很多的人，有的骂骂咧咧，有的用手指指指点点，满脸通红，有的拿着刀枪棍棒，朝我赶过来……我啊地大喊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头上满是汗水。全身都湿漉漉的。没有几分钟，燕子就来敲我的房门：“何大哥，你怎么啦？” 我尴尬地打开门：“没什么。做了一个恶梦。”我看见燕子手里拿着一支左轮手枪，“你也随身带枪啊？” “习惯了。”燕子在我的床边坐下来，“梦见家里的人啦？” 我叹一口气：“是啊！我这次，可是连累了好多亲朋好友！” “你怕啊？” “不是怕。是惭愧！被别人骂，无所谓。被亲朋好友责怪，心里难受啊！” “好男不怕千人怪，好女不怕千人爱！” 29 “还有一句这样的话？”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是新奇，“美女，你哪里学来的？” “哦！”燕子嘻嘻哈哈笑起来，“还有一句话，何大哥，你肯定喜欢听：好汉占九妻，好女十八嫁。” 我也笑起来，骂道：“美女也胡说八道！” “大哥，你想回家啦？” “是啊！就是做梦都想啊！”我轻轻嘘一口气，“但是，美女，我能不能回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燕子关切地问，“大哥，你要提前告诉我哦。” 我望着燕子，无可奈何地说：“美女，也许是明天就回去，也许是一辈子也回不去。” “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你愿意讲给我听吗？”燕子帮我把被子围起来，“盖好被，别感冒了。” 看燕子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我随口问道：“你冷不冷？” 没想到，燕子大大方方地掀开被子，挨着我躺下来，两个人的头靠在床头上，肩并着肩：“这样子就不冷了。大哥，你慢慢说啊，反正我也是睡不着觉。” 我把左手从燕子项背后穿过去，抱住燕子的肩膀：“美女，你真想听啊？” 燕子转过脸来，用唇轻轻吻一下我的左耳根：“嗯。” “其实呢，我有一个梦想：能成为一个平民教育家。”我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缓缓地说，“所以，我当年从国家机关下海，出来后一直做教育培训这一行。整整十七年啊！” “你做了这么久了？”燕子喃喃地问。她把手伸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颈部，并慢慢地下滑，摸向胸口。 “长班，短班，各种各样的教育培训，我都做过。可以说，我没有入错行！我喜欢做老师，喜欢指导别人，也就是好为人师吧！从教几个学生，到教几十个，最后到每年培训几千人。当然，刚开始是租赁别人的一间教室，后来是租赁几间，再后来是租赁整个校园。一步一步，现在我有两个校园。一个六亩地，在城区中心，评估价值六百多万吧。一个三十三点二六亩，建好了教学楼，宿舍楼，食堂礼堂综合楼，还有服务部，校园的绿化美化都搞得非常漂亮的……” “难怪他们都说你是真正做实业的，不是个空架子。”燕子的手在我的胸口翻来覆去地游走，温热的体温中有一股异性迷人的味道，我有点心猿意马，就轻轻抓住她的手，按住，不许她动。她抽出手来，轻轻地拍打两下我的手。“你讲你的。” “可以说，只要我不再搞东搞西，我这一辈子，应当能舒舒服服地过下去。”我不由得叹一口气，“命里有来终需有，命里无来莫强求！” “穷不信命，病不信鬼！”燕子再次转过脸来，轻轻地吻我的左耳根。一股温热的气息，让我整个头部痒痒的，我的下身也膨胀起来。 “我的命运一直不错！”我忍住诱惑，继续往下说，“从我出道开始，虽然也三起三落，每次都差一点儿完蛋。但是，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所以我在家，每天都烧香。每年的元旦，我都要到南岳衡山，去烧一炷高香。感谢命运对我的厚爱。” 燕子的手，开始往我的腹部移过去。 “你听没听啊？”我有些把持不住，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她一翻身，就骑在我的身上…… ３0 我是学过少林达摩面壁功的，内功心法中有采阴补阳的秘术。我可以咬紧牙关，默运真气，练精化气。九个九九八十一口气运下来，可以大战个把时辰，也就是两个来小时左右。再加上我家也算中医世家，我读过《黄帝内经素问》。如何把性交变成强身健体的运动，里面说得很具体。传说中黄帝一夜御九女，交而不泄。还有江湖禁书：《玉女心经》。我也仔细研读过。道家的《黄庭经》，也有男下女上，死往生还，慢进快出的口诀。不是吹牛皮，论做爱功夫，我是个绝顶高手，平生的确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燕子在我身上搞得香汗淋漓，连续几次到达高潮。终于败下阵来。“你太厉害啦！”燕子喘着气，满身是汗水，“老公，一起去洗澡吧。” 我陪着燕子，在卫生间里洗鸳鸯浴。 燕子奇怪地问：“老公，你吃了伟哥？” 我也奇怪地问：“哪来的伟哥？” “老公，你这样厉害，我还以为你吃了……好像你根本没出汗嘛。” “哦。”我不以为然，“这呀，不算……” 洗完澡，燕子拥抱着我，依偎在床头：“你辛苦不？老公，陪我说说话，好不？” “我没事。”我精神焕发，“说啥？” “你接着讲你的故事嘛。好不？老公。” ３1 我慢悠悠地说：“讲我的故事之前，我先讲讲三个亿万富豪的故事。我们那里有一句土语：一分胆量一分福，百分胆量做总督。我们那个，三个最成功的，最出名的富豪，各有一句口头禅：高老三：我什么都没有；何老草：我什么都不怕；刘大麻：我什么都不会。” 燕子笑起来：“老公，你没编故事，逗我好耍吧？” “真人真事，绝不乱盖！”我一本正经地声明，“原来别人讲给我听的时候，我也不相信。” “好。你慢慢说。”燕子轻轻地拧一下我的手臂，“你的肌肉好硬啊！” “高老三，这是他的外号。真名实姓我就不说了。高老三那句话，天天挂在嘴巴边，逢人就吹嘘：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他的发迹，看起来很偶然。他高中没读完，因为家里没钱。从农村跑到城里来修单车。修了一两年，怕人家看不起，碰到老乡问在做什么，就回答在做大生意。他爱先叹一口气，然后才苦闷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有一天，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刚刚提拔当上一个分理处主任。对外，大家都喊他银行行长。两个人在公共厕所里遇到了。两个人蹲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银行行长随口就问：现在怎么样啊？高老三不能在老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就叹一口气：唉！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银行行长听说老同学有钱，马上就热情起来。两个人上完厕所，就拉高老三到银行去坐。银行行长的意思，有钱的话，就全部存到他那里去。银行里的职工，大家都有揽储的任务。而且，发工资，发奖金，提拔任用，都要看揽储任务完成得怎么样。高老三就打乱讲：钱嘛，不多，只不过千多万。要存，就全部存过来。银行行长听到这里，那是高兴得不得了啊！中午就请高老三下馆子，好酒好菜招待。” “两个人酒醉饭饱，高老三就转口：老同学，钱嘛，要过几天再存进来。我的钱啊，还在路上。我做生意的人啊，不会把钱锁在家里。但是，我现在正在找钱，还缺两百来万。银行行长就问：缺钱做什么？高老三的胆量的确是大啊！难怪林彪说：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高老三就编：我在湘潭钢铁厂订了一大批钢材，还差一点儿，就是两百来万。”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鬼迷心窍，银行行长就从口袋里拽出一支笔来，到处找纸。实在没有纸，就撕开一个烟盒，大笔一挥：同意高老三贷款两百万元。高老三就拿着那个烟盒纸，从银行里一下子搞出了两百万。谁也想不到的是：那两百万，高老三一分钱都没要。过了几天，他把那两百万，全部送人啦。” 燕子听得津津有味，急不可待地问：“怎么送的？送给谁啦？” “过了几天，高老三说，这一次赚了几百万。他专门请银行行长，还有银行里的信贷员。照样是喝酒吃饭。酒醉饭饱，就洗澡。当然，这一次，是高老三买单。一套搞完了，就到宾馆里开房，坐拢到麻将桌上。那一次，高老三就吃喝嫖赌输光了整整两百万。第二天早晨，银行的人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钱，不敢相信是自己的。没人敢拿啊。” “高老三的名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高老三喊道：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下次啊，我们再来好好耍一次。银行的几个人，听他这样子讲，就放下心来，把钱抱回家了。” 燕子不容我歇息一下，用手推我：“那后来呢？” “那个时候，贷款手续非常简便，监督管理也很乱。高老三凭着他那句话，前前后后从银行里贷了三个多亿。现在还欠银行三个多亿。” 燕子担心地问：“欠了那么多的钱，他怎么还得了呢？” “是啊，我刚开始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别人告诉我，他从来没担心过。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还钱。凭着那么些钱，他搞房地产，赚了很多的钱，有很多产业。现在可是省人大代表。他的经营口号是：本一分不还，息一分不少。每个月都按时还银行利息。银行利息值多少钱啊？银行给你我三个亿，你我还赚不回利息吗？” “是啊，是啊！”燕子想了一下子，“还有两个人呢？” ３3 第二天，我照常早早起床，出门遛达一圈。回来的时候，正碰上花姐带秀秀出门。花姐欣喜地喊：“老板，回来啦！”我愣一下，笑了笑，随口说：“送秀秀读书啊。秀秀，要伯伯送你不？” 秀秀靠近我，天真地问：“伯伯，我要叫你爸爸，不叫伯伯了，是吧？”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面对小孩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支支吾吾，看一眼花姐，又看一眼院外的天空。我没话找话：“还是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花姐笑了笑：“老板娘说了，还是多走走路，可以让秀秀多锻炼身体。”花姐拽着秀秀，朝门口走去。秀秀返脸看着我：“伯伯，是不是啊？” 我扬扬手，嘿嘿嘿地笑着：“回来我告诉你啊。” 看着她们走出院门，我在门口停顿一下。我怎么就变成了秀秀的爸爸？我在国内，可是有妻儿老小的呀。 我推开客厅的门，想不到，燕子也起床了，正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回来啦？以后呀，我也跟你一样，早睡早起，多锻炼身体。” “好啊！”我高兴地说，“以后每天我叫你嘛。” 燕子望着我：“我已经告诉秀秀，以后就叫你爸爸。你就是我的老公。” “我……我……”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家里可是有老婆孩子。” “家里是家里嘛。在这里，你就是我老公嘛。”燕子看着我的神色，很不安的样子，“这有什么稀奇的，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彭家声主席，人家可是四个老婆，十八个子女。多子多福，你还怕啊？” 既然如此，我一副浪荡子的口吻：“嘿，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只担心，对你好不好？” ３4 燕子掉转话题：“老公，你来了也不止一天两天了，找到合适的事做没有？” “是啊，要找个合适的事，真的很难！”我轻轻嘘一口气，“老婆，做情色生意，我从来看不起。做毒品走私，我从来没想过。做赌场，我没接触过，不懂，目前也不想去搞懂。” 燕子严肃地指点我：“其实，老公，做赌场，是杀富济贫。是江湖好汉的英雄行径。” 我大吃一惊：“什么？” “你想啊，能动用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于上千万的资金，来赌博的人，那钱会是血汗钱吗？那绝对是不义之财。老公啊，不义之财，人人可得而取之。”燕子凝神望着我。 “我可还从来没想过，要做赌场。”我实话实说。“赌博会害人家破人亡！” “那你想做哪一行？”燕子紧追不放。“老公，你还没想好？” “有一行生意，其实我可以做。”我也很认真地望着燕子，“只不过……” “那你跟我说说，老公，我帮你参谋一下看看。” 我把自己多日来筹划的想法，终于说出来：“据缅甸中央禁毒委的统计数字，２００５年缅甸罌粟种植业产值约５８００万美元，罂粟种植面积约３２８００英亩，主产地仍集中在掸邦，掸邦罂粟种植面积占缅甸全国总罂粟种植面积９０％。” 燕子打断我的话：“老公，我又不是听你作报告。你讲简单点。” 我依然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讲：“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总面积４９５２平方公里，人口８５０００多人，有爱尼族、掸族、布朗族、果敢族、缅族等十三个民族，共４００余个村寨。” 燕子有点不耐烦：“老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好长话短说：“现在，云南省有个特殊政策：发展境外替代种植。我想在小勐拉搞个替代种植公司。”我打住话头，不往下继续说，只是看着燕子。 “哦。”燕子沉思了一会，“老公，这里有人在做吗？” “据我的了解，目前，还没有一个人做。”我很肯定。 “你找了哪些人？老公，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３5 “我找过特区农业部的岩（音：ａｉ）宰。”我细细道来，“岩宰帮我上下联系过了，特区政府很支持这个项目。他带我找到回响村的王村长，还到山上看了原来种罂粟的土地。只要我下决心做的话，马上可以签租赁土地的合同。营业执照可以在一天内办下来。公司的字号我都想好了，就叫：缅甸勐拉罂粟替代种植有限公司。” 燕子好像有点担心：“老公，你觉得可靠吗？”见我没说话，她又说，“要投资多少钱？” 我长长出一口气：“就是因为要钱啊！我出来，可是没带钱。” “你造了预算吗，老公？” “我粗略算了一下，租赁承包５００亩山地，八块钱一亩一年，就是四千块钱一年。合同可以签订七十年，那就要二十八万。这个他们要求一次性付清。其他呢，不管是种橡胶，核桃树，板栗树，橘子树，还是搞茶叶，或者说搞小桐子树经济林开发，云南省都会免费提供种子、化肥等，还会负责技术协作。按收益来说，投资不算很大。关键问题是，我有几点担心。” “老公，假如风险很大的话，那就宁愿不做。” “除了这个项目外，我还没找到更好的生意可做啊。” “老公，你可要前前后后想清楚啊。” “是啊，我正在联系，正在考察，还没下决心做呢。”我摇摇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那你担心哪几点呢，老公？” “第一点，是钱啊。大约要几十万，我到哪里去找合伙人？” 燕子笑起来：“几十万，问题不大。老公，只要真的能赚钱，有发展前景，一百万以内，我帮你找人，我可以想办法搞得到。” “是啊。你肯定有办法。”我松一大口气，“还有几个问题。” “老公，你全说出来，我帮你看看。” ３6 “第二点，就是收益的保障问题。”我也毫隐讳，“虽然我们可以签订土地租赁合同七十年，但是，假如在我们全部投入后，或者说在我们开始收益后，或者说在我们收益很多的时候，发生变乱，政局不稳，缅甸单方面撕毁合同，我们怎么办？” 燕子点点头：“是啊，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早几年，掸邦还在打仗。要是万一另一帮人打赢了，特区政府换了人，真还不可收拾！老公，这个……” “这一点很让人头痛！”我忧虑地说，“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 “是啊，战乱的话，我们就麻烦大了。”燕子也没把握，“现在，在这里，只要你出钱养兵，你就可以当军官。一个士兵，每个月只要发一袋大米，就可以了。我若是个男人，我一定要去买个团长来当当。” 我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有争霸江山的雄心壮志！” “老公，这一辈子我可惜是个女人。所以，发现好男人，我一定不放过！下一辈子，我一定投胎变个男人！” “好！”我笑起来，“那下一辈子，我就做女人，我们还是做夫妻。” “老公，这句话，你还有点良心！”燕子非常开心地笑起来，“我没看错你哦！” 我等燕子笑够了，把话题一转：“其实，这不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已经想出了办法，能够解决。就看你同不同意。” “老公，只要能解决问题，我怎么会不同意？” “既然我是你老公，我们就是一家人！那么，去办营业执照，去租赁承包土地，凡是要出面的事，全部由你去。你担任法人资格，我们是生意上的合伙人，我只占一部分股份。你当董事长，我来做总经理。因为你是缅甸的户口，你就是缅甸人。不管将来怎么变，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这样子，就解决了。是不是？” “这个方法，应当可以。”燕子赞许地点头，“还是我老公有办法，点子多！你还有什么担心呢？” “第三点嘛，就是……”我还没说完，燕子的手机就响起来了。燕子看看手机，摇摇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接着电话，燕子的脸色慢慢变了，嗯，嗯，嗯……她把手机一挂，就对我说：“带上你那两把枪，跟我去追一个人。” ３7 出门的时候，燕子还一定要我戴上那副平光眼镜。我忍不住问：“戴这个有什么用？”燕子边发动越野车，边说：“走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扮猪吃老虎。这是个最笨的办法，也是最实用的办法。老公，你功夫那么好，何必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装斯文点，懦弱一点，让人防不胜防，不是更好？” “你的枪呢？”燕子上下打量我，“老公，你没带来啊？” 我把两条裤腿捞上来，露出绑扎在两个小腿上的枪套，很得意地问：“天天都放在这里，怎么样？”小勐拉的精品店，基本上不是中国人开的，一律喊：泰国店。这两个枪套，是我在泰国店里精挑细选回来的。在中国人开的商店里，服装呀，很贵，比国内的价格还要高。而在泰国店里，东西反而便宜，而且质量非常不错。我买了两套名牌服装，只不过花了三百多元。在中国人开的店里，同样的牌子，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衣料，什么都一样，价格却是翻几番，居然要两千多。 燕子指点我：“抽一把出来，放在裤袋里。老公，等一下，下车后，你就一个手揣在裤袋里，好快一点出枪啊。” “哦。”我恍然大悟。想不到，燕子开车非常凶猛，车子一起动，就像箭一样射出去。我又一次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 “一个上海佬，抢我们的客人。”燕子边开车边回答，“他刚来小勐拉，只不过包台。赚了钱，现在就包厅。老公，上海人真会赚钱！” 我没吱声，等着燕子往下讲。 “他派人到处造谣，说别的厅都没实力，客人赢了钱拿不到，只是往里输钱。然后，就每天摆几百万现金，放在他的码房里。客人看见他的厅里，摆着几百万的现金，都相信他的鬼话。个个往他那里走。老公，我还真有点佩服他！” “上海佬，真精明！”我附和着赞叹。 “我们的一个客人，是个大客户，身价上亿的。在我们厅里赌了两次，第一次，我们放水七十万。他赢了钱，很高兴就走了。第二次，我们放水一百四十万。他赢了钱，我们送他到景洪市西双版纳机场。” “怎么了？” “鬼晓得，上海佬派一个外联经理，居然从景洪机场把他拖回来，回到他的厅里，两天时间不到，杀了他四百多万。可恶！米猪啊！” “我们现在去追谁？” “当然是那个外联经理。”燕子提醒我，“老公，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动手啊。反正养了很多内保。” 我得便宜卖乖：“我只负责保护你！” 燕子高兴地看我一眼：“老公，你真好！” 等我们追到禁毒纪念馆的时候，一大批人围在那里。一辆皮卡车，把一辆小轿车，撞得全部变了形。小轿车的驾驶座上，一个非常漂亮妖艳的年轻女人，满脸是血，歪歪斜斜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估计差不多要报销了。 燕子明知故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啊？”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青年，对燕子笑道：“阿姐，你也来了？没什么事，我的小弟开车水平不很高，一不小心，就撞死了一个外联经理。” 燕子再问：“真的死了？” 旁边一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兴高采烈地抢着回答：“阿姐，这一下，她肯定会死的。” 燕子打了个哈欠，朝他们挥挥手：“哦。我还以为出了大事呢！我们回去啦。”燕子朝我眨眨眼睛，转身就往自己的车上走。 燕子开车往回走的时候，在车上，我小声地问：“撞死人，不会坐牢吧？” “谁管啊？”燕子笑起来，“她一个中国人，孤零零的，死了有谁知道啊？谁会跑到缅甸来找麻烦啊？缅甸，还会管一个中国人的死活？死了，就死了。这是她的命不好！可能呀，连一个报案的人都没有。就是报了案，一个交通事故，能怎么样？” 是啊，这就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典型结局：沟死沟埋，路死路埋。随时可能倒下，随时可能异乡销魂。江湖可不是风平浪静的港湾。江湖，是腥风血雨的江湖，有泪更有血的江湖。 39 我赶快自报家门：“您好！我姓何，我们想申报境外替代种植……”我口不择言，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想法和一些打算、还有已经做好的准备工作，全说了出来。说完后，就不安地等着她的回答。 “哦。”电话那头沉吟了一阵，“你把你说的，还有相关的证件，先发个电子邮件过来吧。我跟侯主任汇报后，再答复你，好吗？” “哦。那也好。侯主任现在不在办公室吗？请问您贵姓？” “侯主任正在外面开会，今天不在家。我姓李。” “怎么称呼您？” “你就叫我李婕。” “您的电子邮箱是……？” “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我发短信给你。” 我把手机号码报了过去，她就说：“就这样啊，再见！” 我挂了手机，不久，一条短信就跳了出来：“中国西南投资促进中心主任：侯昆明，ｘｎｔｚｃｊｚｘ＠ｂｏｆｃｏｍ．ｇｏｖ．ｃｎ。昆明市桃源街１２９号五楼，邮编：６５００５１。李婕。” 这一刻，我的心情，好极了！我不由自主地快速下蹲，马步连出三拳，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打出去。 ４0 燕子居然在晚上十二点刚过，就回家来了。平常她可是不到深夜两、三点，甚至于三、四点，是不会回来的。我正在书房的电脑前编写商业计划书。燕子一把抱住我，欢天喜地地喊：“老公，我回来啦！” 我的心情也是十二分的好，终于，第一次喊出了口：“老婆！”还没容我说话，燕子的嘴就把我的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舌头钻进了我的口里……我看燕子在主动脱自己的衣服，就一把捧起她，走回卧室里。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全武行……我的做爱功夫，虽不敢号称天下第一，但是，在江湖客栈，可是声名大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我在此不得不声明，不是我偷工减料，故意不写，主要是太多的人想拜我为师，真正搞明白鱼水之欢。我当初被师傅打卦传艺的时候，师傅再三叮嘱：江湖一点诀，妻儿都不说。现在我是口无遮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看看，连江湖客栈五大绝色美人：风吹花落，芊芊清露，紫梦蝶，我还是叫阿梅，文慧，个个都是闻风而动。私下里塞红包，出手很是大方，不停地送玫瑰花给我，几十万上百万的华声币，不停地转账给我。还有一帮子老色鬼：独树一帜＊，执着风，夜猫在线，战☆神，ｔｚｔｈ，野林，潇雨清秋……数不胜数，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找我讨要做爱秘籍，烦不胜烦。唉！这个乱糟糟的江湖……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我使尽全身解数，与燕子大战三百个回合。直到燕子全身摊软，浑身是汗，才停下来。 “老公，好爽啊！”燕子万分幸福地对我说，“我以后，天天都要哦！” “嘿嘿嘿……”我也很满足地笑起来，心想：天天要，就天天要嘛，谁怕谁啊！ 我和燕子再次进入浴室，痛痛快快又洗了一回鸳鸯浴。两个人在床上躺下，燕子娇媚地笑道：“老公，你那三个故事，还有两个呢？我要你讲给我听哦。” ４1 我喝了一口热茶，开始慢慢翻古：“我们那里，第二个有名的亿万富豪，有一句口头禅：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没钱。真名实姓，还是不说了吧。外号：何老草。跟我是家门。可我，却没有他那么大的胆识。” 燕子打趣我：“老公，你还蛮谦虚谨慎哦。” “他是个真正混黑出身的。身边随时带枪，身后总是跟人。这是他的特征。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非常难得看见他一个人在哪里。他起步的时候，也是白手起家，身无长物。有人总结说：高老三的钱，是从银行哄出来的；何老草的钱，是从银行逼出来的。” 燕子瞪大两眼：“还有这种事？老公，你不是开玩笑？” “话说他搞第一个房地产项目的时候，自己的几个小钱，全部砸进去了，工程还没到一半，因为没钱，很多工程承包老板们，全部停工。何老草不付钱，老板们就不开工。他是真的黑啊，不开工，就结账走人。哪里有钱结账呢，只不过是赶人走而已。”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他手下的那么些小老弟，拿枪逼着，写欠条给老板们。不要欠条也可以，不开工你就走人。很多老板，把真金白银，全部垫进何老草的工程里，拿回去的就是一张欠条。打官司都没办法，这不是诈骗，这也不是抢劫，这是经济纠纷。再加上，你就是霸蛮去打官司，打赢了，你也拿不到钱啊！工程还没完工，打赢了官司也没有东西可以抵押，可以拍卖，可以变现还债啊。” 燕子赞叹：“高啊，就是高啊！” “何老草连哄带骗，搞了几批老板，去做他的工程。几批老板，都是上了同样的当。搞得多了，名声臭了，工程还没做完，就再也找不到老板来替死啊，只有另找出路。所以，在我们那里，工程造价最贵的，永远是何老草的房地产工程。因为不管是谁，打定主意要帮何老草打工，先都做好了拖账打官司的充分准备。就是后来拿到了钱，也不是真钱，而是何老草开的歌舞厅、桑拿浴、盐浴、饭店、星级宾馆等高档消费场所一把一把的消费劵。这是后话。” 燕子有点急不可待：“到底怎么样啊？” “在何老草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副省长。副省长就写了一张条子，给＊＊银行的省分行行长。刚好那个行长，新来湖南省上任，省委省政府里没一个朋友。也想借这个机会，拉近省委省政府的关系。立马就写了一张条子，要下面地市一级的银行申报。” “就这样啊？很简单嘛。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哦！” 我不理燕子的插话，继续往下讲：“俗话说：打屁瞒不过裤裆，做＊瞒不过地方。谁不知道，何老草是个危险人物啊，谁敢保证将来，逼何老草还贷款的时候，何老草不拿枪对着你啊。所以，没有一家分理处敢接何老草的申请报告。” “省分行行长的那个字条，在市分行行长的办公桌上，一动不动，等了大半年。何老草忍无可忍，就带着几个小老弟，一人一把枪，一人一把刀。晚上九、十点多钟的时候，上了市分行行长的家。” 燕子全神贯注地望着我。 “开门见山，何老草就一句话，什么时候给贷款？市分行的行长，只好再三推脱：这不怪我啊，主要靠你们自己去找好基层单位，要下面的分理处上报支行，支行再报市分行，我才能批字啊。” “何老草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光，打得银行行长嘴巴流血。指着行长的老婆孩子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没钱！一周之内，我天天到你家来吃饭。什么时候给我钱了，什么时候不再来。何老草的一个小老弟，拿一个酒瓶，啪！砸在自己头上，马上就血流满面了。” “难道就没有王法吗？”燕子笑起来，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银行行长是报警了啊！报警有什么用？谁看见他何老草打人啊？何老草还要报警呐，是银行行长拿酒瓶砸了何老草的司机！有伤为证啊！何老草还要去做法医鉴定，还要到银行上级主管部门申诉，还要到法院起诉……何况，何老草手里拿着省里领导的字条，是弱势群体求人办事，并不是强抢恶要啊！” 燕子说：“就这样搞定的？” “就是这样，很简单！何老草终于在几天时间里，拿到了银行的五千万贷款。何老草，就从此站起来了！现在，他可是省里的政协委员，名声显赫的民营企业家。当然，他欠银行的贷款也是几个亿。他的人生哲学是：赚不完的钱，还不清的债。” “老公，你说的好搞笑哦。”燕子笑得全身发抖，“你干脆改行，当相声演员算了！” 我一脸凝重地说：“这是真的哦！” ４2 燕子跟着我每天早睡早起，精神面貌比以前更好，每天容光焕发。我也像吃了兴奋剂，除了吃饭，除了和燕子做爱，一天十多个小时，埋头找资料，把商业计划书编写得美轮美奂。这可不是胡编乱造，这里面就是我的下半辈子，是我全部的希望，是我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全部梦想。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段落，我都反复研究，反复修改。我希望我寄出去的不仅仅是逻辑严密、数据充分的商业计划书，还是一篇激动人心的财富演说词，更是一篇禁绝毒品，造福人类宣言书，能打动每一个看见它的人。几天时间，我根本没出自己的房门，吃饭都是花姐送到我的房间里来。 燕子见我忙不过来，也不打搅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我在电脑前手脚不停。当然，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燕子就靠近我，拉我站起来，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嘿嘿，肯定是上床……别人一定认为，我在故意夸大其词。我很认真地声明：我的确也很喜欢和美女上床。人生只有两件大事：食，还有色。这两件事，我更偏爱色。 我的做爱，让燕子欲死欲仙，欲罢不能。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体魄。燕子开我的玩笑：“老公，你去做鸭的话，会迷死所有的女人！” 我笑道：“傻瓜，做鸭的话，我太老了。” “老虽老，味道好！”燕子顽皮地大笑起来。 “哦。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鸭子？”我定定地看着燕子。 燕子马上解释：“好老公，开玩笑的。别认真哦！我是表扬你很厉害哦。” “那你还知道哪些男人不厉害？”我抓住破绽，紧追不放。 “不告诉你。我当然知道哦。”燕子反问我，“老公，你知道我有多少男朋友吗？” ４3 我很大度地说：“我不想知道，你过去有多少男朋友。”当然，这是有前提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有过多少个女朋友。” “你到底招不招，老公，你就说一句实话，你有多少个女人？”燕子始终纠缠这个问题不放。 “嘿嘿嘿，别管过去有多少，现在，还有将来，我就只有你一个！”我举起手来，好像发誓的样子。 “算啦！我不问你了。再问，也是白问。”燕子恳求我，“老公，明天晚上，我们去大金塔玩，好不？” 我很爽快地答应：“行啊！明天是什么日子？” ４4 没想到，第二天，就是２００６年的中秋节。扳着手指算一下，我离家出走，已经个多月了。家里到底怎么样啊？我不敢去想，不敢问自己。肯定是一团糟。但是，能看见马上就有一个新的开始，我的心情又平复了很多。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过去失去的再多，也没有关系。 燕子只是下午到赌场去了个多小时，就回家来了。包括我，全家四个人：燕子、秀秀、花姐和我。难得在一起吃晚饭。特别是秀秀，啃着月饼，东奔西跳，非常兴奋。现在，她是把我当作最知心的朋友和最开心的玩具，一会儿围着我问长问短，一会儿在我身上爬上爬下。燕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女儿，跟我打打闹闹。 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四个人，开着燕子的越野车，往大金塔公园弛去。 我们到大金塔的时候，已经非常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停车坪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摩托车。燕子带着我们，先围绕着大金塔，拜了一圈的菩萨。奇怪，大金塔的大门关闭着，外面是一个方位一尊菩萨，八个方位共有八尊菩萨。每个菩萨座前，都用中缅两种文字刻写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我想，应当没有星期八啊。哦，原来，有两个星期三。 大金塔在灯火的辉映下，特别靓丽庄严。 老缅们一堆一堆地围在一圈，唱歌、跳舞。我是第一次看见老缅们的锣鼓，居然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敲着，一溜儿就是五六面锣鼓。不停地有人到那个高大的白色站佛前，燃放烟火，点燃鞭炮。很多的中国人，随意地走动着，有一些静静地观看着，也有一些人，加入老缅们的歌舞圈里，跳动，呐喊。气氛热烈，每个人的脸上全是喜气洋洋的。我也被这种欢蹦乱跳的情绪感染着，满心里都是喜悦和欢乐。花姐手里拿着数码照像机，不停地抓拍我和燕子、秀秀的合影。 ２００６年的中秋节，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次节日。我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和忧郁，完全沉醉在节日的愉快里。 小勐拉的天真高啊，流动的云彩真白！夜空在那轮皎洁的满月照耀下，特别宽广和辽阔。四周的山峰温和地站立着，默默注视着欢庆节日的人群。 陆陆续续，远远近近，开始有一点一点的灯火，慢慢升上天空。旁边的人们，也忙着点燃手中的灯火。 燕子也从车里搬出一个纸箱，里面全部是孔明灯。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孔明灯：用白纸糊成一个圆圆的纸桶，高约一米，四周密封，顶部也严严实实密闭，只有下面一方是开口，几根钢丝中间，绑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我专门负责提着孔明灯顶部的拉线，秀秀欢天喜地地点火，花姐只管不停地照像，而燕子，满面春风地看着我们。点火后，我慢慢松开手，让孔明灯冉冉升起，向高高的夜空飘去……一箱子孔明灯，被我和秀秀，一盏一盏地点燃，一盏一盏地放飞天空。我抬头看着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心里充满了希冀和幸福。我的人生，注定不会是一片黑暗。我相信我的将来，一定会如花似锦，如愿以偿！ ４5 我们尽情玩到很晚，才回家。 到了家里，就还是老一套，洗澡，做爱，再躺在床头扯闲话。我聊了几句，就想起床：“老婆，我想今晚上再赶写几段，早点完工，好早点开始。” 燕子一把抱住我：“老公，今天过节，放一晚上的假，可以不？” 我心想，燕子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就说：“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没什么事，我就再去……” “好老公，我好想听你讲完那三个故事。这几天，我一直没打搅你。其实，我非常非常想早一点知道，你，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哦。”我明白过来，“那，我们现在开始？” “快点哦。老公，你口才好，见多识广，适合去做个教授。”燕子表扬我。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我这十多年，就一直是好为人师，误人子弟。很多人都喊我何老师哦！” “那我就办一所大学，聘请你当教授！”燕子打趣道，“老公，行不行啊？” 我顺杆爬坡：“老婆，那你就投资嘛，到国内投资我那个项目。你当董事长，我做校长兼教授。说句脸上贴金的话，我可以算得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高材生，曾经在那里研究生部混过几年，还算得上……” 我话还没说完，燕子一把推开我，厉声问道：“什么？你是中国公安？” ４6 我如实解释：“怎么说呢，我虽然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研究生部读过几年书，但是，却从来没在公安机关正式上过一天班哦。我，应该算不了真正的中国公安。” “哦。”燕子将信将疑，“我想起原来的老公，死在中国公安的枪下……条件反射。”燕子释了一口气，慢慢又靠近我，“老公，还是先讲讲那个故事。我越来越想了解你的过去。你到底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我全部都想知道。” “好。那我就说了。”我叹了一口气，“谁不想大富大贵，风风光光过一辈子？但是，这个社会……高老三，靠脸厚，敢吹牛发嗨，发财做大佬靠的是一哄二骗。何老草，靠心黑，心狠手辣做富豪。据说，他凡是送过礼的，都记录在案，有录音，有录像，有记载，有人证。要是他有事，很多人都会有事。要垮就垮一大片，要死就死一大堆。据说，在中国个个城市喊打黑除恶的时候，有人想动何老草。结果呢，只有何老草的手下五大金钢，远走他乡，去异地发财。何老草风调雨顺，稳坐不动。古人说：为富不仁。想一想，的确还是这个理啊！” 燕子的记忆力真好，我仅仅只说过一次，她就牢牢地记住了第三个富翁的名字：“那个什么刘大麻呢？” “有人总结：刘大麻的钱，是银行主动送给他的。刘大麻的口头禅：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会赚钱。你会相信吗？他一个初中毕业生，字写得狗爬一样，不读书不看报。写不会写，讲不会讲。按我们通俗的标准：一个老板，是个能人，起码要会讲、打、写、算，样样皆能。刘大麻可是一样也不能的。” 燕子说：“那就是他的命好？” “正不错！是他有一个姐夫，在一个银行里面当行长。银行的钱，总是要贷出去。可以贷给张三，也可以贷给李四。银行的贷款实行终身追究制，谁放的贷款，谁终身都负有责任追回。银行里的人，经常这样讲：能放给别人，为什么不放给自己？的确，银行的钱，就是不能贷款给自己。这是制度规定的。” “银行的钱又要放出来，又不能够放给自己，放给别人却要自己承担全部责任。这是一个很大的矛盾，一个真正两难的选择。聪明能干的人，就找到了一块跳板：借尸还魂。” 燕子说：“我有一点点明白了。” “刘大麻的姐夫，就要刘大麻成立了一个房地产公司，刘大麻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刘大麻的姐姐就是银行行长的夫人，早早地从银行内退，担任公司财务总监。什么钱，都要经过银行行长老婆的手，才能流动。说穿了，那个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不是他刘大麻，而是银行行长本人。” “难怪罗！”燕子拍打拍打被子。 “刘大麻的公司一成立，银行行长就帮他从别的银行贷款八千万。当然，刘大麻，从头至尾，自始至终，的确没在他姐夫的那个银行贷过一分钱。他几个亿的银行贷款，全部是别的银行主动贷给他的。” “还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到年底了，银行上级主管部门要检查贷款发放情况，有家银行还有九千多万的贷款指标没用完，马上把刘大麻请过去，要他签个字，就把几千万全部划到他公司的账号上。刘大麻还发脾气，说贷款利息一分钱都不付。否则，坚决不肯要贷款。别人求爹爹告奶奶，贷几万几十万都难于上青天。他呢……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燕子不明白：“为什么他姐夫，不直接从本银行贷款给刘大麻呢？那样不更方便，更快当吗？” “这才是他姐夫棋高一着的地方。”我不由心生敬意，“正因为这样，他的官运亨通，人缘甚佳，朋友多，万事如意。因为国有银行的人，个个行长信贷员都这样想，个个都这样子做，大家互相帮助，既能过内部审查的关，又能过外面口碑的关啊！大家表面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以权谋私，没有……嗨！中国特色！” ４7 燕子歪着脑袋，看着我：“老公，你还真的会说故事哦。” 我默不作声。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并不是我口才好，而是这些故事本身就非常搞笑。 燕子笑起来：“你真会编！老公，我不得不佩服你啊！” 我认真地说：“你怎么不相信呢？” 燕子也认真起来：“照你这样说，银行的钱，只要能贷出来，就是自己的，再不要还啦？” “隔行如隔山。”我慢慢解释，“你不是做银行的，我也不是。但是，我跟银行打了这几年交道，才慢慢明白了。理论上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们玩的套路是：不停地借，不停地还。存一贷二，再借翻倍。” “老公，你别说得这样子高深。你就讲通俗点。”燕子非常好奇。 “比如说，我是高老三，或者是何老草，或者是刘大麻，我第一次在银行贷款一千万。一般贷款期限是一至三年，再长一点是五年。还有更长期限的，也还有更短期限的。快到期了，我就再次申请，贷款两千万。还掉原来的一千万，又多拿到手一千万。这就是不停地借，不停地还。借银行的钱，再还银行的钱。当然，这种操作会很复杂，不会简单地在一个银行里面操作。外行，就是内行，也很难查清楚怎么办理的。他们会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银行为什么，要把钱不停地借出来呢？”燕子刨根究底。 我笑起来：“银行为什么，不把钱放出来呢？” “老公，我在问你吶。你别绕圈子。” “银行是做什么的？做钱生意的。银行的钱从哪里来的？从存款户身上赚来的。” 燕子反驳我：“老公，你搞错了哦。我们存钱到银行里去，银行还要付存款利息给我们哦。” 我笑着问：“银行哪里来的钱，付存款利息呢？” “哪里来的？老公，我在问你呀？” “嘿嘿嘿……”我把窗户纸捅破，“就是贷款利息啊。银行以非常低的成本拿着储户的钱，去放贷，收取比较高的贷款利息。所以，只要贷款的老板，能保证按时还贷款利息，这样的客户，就是讲诚信的好客户。” 燕子终于明白过来：“哦……长见识了。” ４8 我夜以继日地赶工，不停地计算、改写，终于快把商业计划书编写完了。当燕子看见书房里，摆了一摞厚厚的打印稿件时，高兴地问我：“老公，快差不多了吧？” 我也非常高兴：“老婆，只差一点点了。现在，就要看你的了。” “看我的？”燕子不解地望着我，“我能帮你什么？” “两件事，把土地租赁承包合同搞定，还有营业执照办好。” 燕子爽快地回答：“那我明天陪你去，先找村寨签订合同，再到土地局办理手续。” 我说：“先去注册，办理营业执照吧。” 燕子突然问我：“你取的那个公司字号，找人测算过没有，好不好啊？” “老婆，你也信这个？”我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做生意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燕子说，“我刚开始，也不信这一套。后来，事实证明，不信还真不行。我们赌场刚开业的时候，天天下水，每天几十万。半个多月下来，彭老板差一点儿要破产啦。有大师指点，请了一座关帝爷像，坐在赌场里。每个赌桌下面，一个大脸盆，脸盆里边，装满了生姜，生姜上插三把快刀，还有一包盐。彭老板供上香蜡纸烛，还有水果，跪下去，磕几个头，马上就上水，生意兴隆啦。” “我早就找大师测算过了。” 我拿出一张纸，递给燕子看。那张黄纸上写着这几句话：企业名：缅甸勐拉罂粟替代种植有限公司，笔画和五行分别：１５（水） ７（火） １０（水） ９（火） ２０（土） １２（金） １２（金） ５（火） １４（火） １２（木） ６（土） １４（金） ４（木） ５（金）。此企业名数理为６５，其暗示的信息：吉运自来，能享盛名，把握机会，必获成功。（吉）燕子点点头：“看起来，还真不错哦。” 我很得意：“那当然！” “老公，我记得，你说有几点担心，那第三点还没说完呢。” 49 “原来我最担心的，最后一点，就是云南省替代办不会支持。”我把从电脑上下载的有关文件，递给燕子看，“你只要看看这两段，就会放心啦。” 燕子接过去，仔细看起来： …… 从战略角度看，缅甸毗邻云南省，工业不发达，农业也落后，但资源却相当丰富，是云南省农业及许多传统产业最好的转移承载地。云南省可以通过推动传统产业结构调整大力实施外向型合作，并结合其热区资源逐步促进传统农业及开发的相关产业向优质高效农业、加工业及矿产资源和森林资源开发转变，通过广泛的涉外合作，还可以为云南省的传统产业找到解决就业、提质、增效的空间。然而，要把这一利国利民、具有国际影响的产业做大做强，确实做到境外替代毒品、国内边境地区替代贫困的双向替代，仅仅依靠几家公司的实力远远不够，当前迫切需要热心替代种植的企业和个人从拓宽战略领域的高度，投资替代种植事业………… 罂粟种植具有低投入、管理简单、回报较高的特征，且罂粟种植在缅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已成为当地老百姓赖以生存的最重要来源。因此，单纯的替代种植难以推动当地老百姓从根本上放弃罂粟种植。要从根本上实现缅甸罂粟减种、弃种必须实施综合替代发展，除投资替代种植及其加工业外，应重点投资当地的矿产资源和森林资源开发，把缅甸的资源优势转变为经济优势，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切断罂粟复种反弹的原生动因，增强缅甸自身发展的“造血”功能，加快自我发展，巩固替代种植的成果………… 燕子把下载的文稿递回给我：“照这样子看，应该会全力以赴支持我们吧？” “我跟云南省的商务厅联系，他们好像很热忱，应当不会只做做官样文章吧？”我也以疑虑的口气回答。 燕子望着我：“老公，除了替代种植，还有矿产资源……” 我兴奋地介绍：“是啊。我们要租赁承包的几百亩土地，下面全是矿产资源。缅甸掸邦东部高原，有一个铅－锌－银矿带。这条矿带向北延伸到中国云南省，向南延伸到泰国，全长两千多公里。１９９４年，缅甸颁布矿业法，准许外国对宝石、金属、工业矿产原料进行勘查、勘测和生产。假如我们的资金够足，做大了，下一步完全可以开矿。” “这样，就更好。”燕子高兴地笑起来，“老公，那我们就努力试一试。赌博，这一行，不可能做一辈子，我迟早要转行。你真的做好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看我的好了！”我信心十足地回答，“下半辈子，我养着你，放心啊！” ５0 眨眼之间，有泪水从燕子的眼里流出来。满脸的激动，红晕从额头浸下来，遍布脸庞，延伸到勃颈……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话，有点不安地问：“老婆，你怎么啦？” “我很高兴！”燕子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后，喃喃地说，“老公，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这一句话啊！” 我轻轻拍打燕子的后背，没有说话。虽然我不是大男子主义，但在我的心中，却一直认为，养老婆是男人天经地义的责任。真正大男人，会吃软饭，靠老婆养着吗？我白手起家，能做得风生水起，从来就没靠女人赚过钱啊。虽然这次栽了一个跟头，我也没放在心上：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关键问题，我有信心，我能够东山再起！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子靠在我耳边，动情地说：“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我是个男人婆，女强人。其实不然，我很脆弱。有时候，真的是很无奈！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强壮、能干的男人，养着我，宠着我，爱着我。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对我说，要养着我。我没有看错，我终于找到你啦！我好幸福啊！”燕子的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没想到，我一句很平常的话，居然让燕子感动到如此地步。我也很感动，燕子是真正地爱我这个人，并不是看重我的身份、地位和财富。我一个双手空空、走投无路的江湖浪子，能得到这份真挚的爱，真的要好好珍惜和爱护。 我抱紧燕子，恨不得两个人融为一体。我真诚地说：“老婆，我会一生一世爱着你！” “有你这一句话，我死都可以啦！”燕子欢快地说，“老公，我会永远永远爱你啊！” ５1 让我想不到的是，燕子并没有拉别人来一起做。她掏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总共约七十多万。把我原来谈的五百亩山地，全部租赁承包七十年，还把旁边的五百亩，也一起租赁承包七十年。每亩地八块钱人民币，每年租金八千，七十年的总租赁承包金额是五十六万元。燕子，满怀信心，一次性付清了。特区政府土地局的手续，燕子也一口气办完了。 办理营业执照，注册资金是一千万。燕子全部从赌场调来的，存在勐拉发展银行，开户摆放了一个星期。让我更为意外的是，虽然她是董事长，法人代表，我居然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而燕子只占百分之三十。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子？她说，为了将来更好地正当经营。因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做赌场的。她占的股份太多，将来反而容易让别人抓把柄。我是外来投资的，这笔钱，别人不会去想太多。 办理各种手续，包括上下打点，请客送礼，几天时间，燕子全部的积蓄花得干干净净。燕子这份全力以赴的投入，让我的心情特别舒畅，又满怀感激。将来我东山再起，这是再造之恩啊！将来，我能拿什么来感谢她？ 面对各种合同、证件，我有一种远征出航的豪情。大鹏一旦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仿佛看见了很多亲朋好友，在面对我微笑。我终于没有让他们失望。我是传说中有九条命的人，永远是打不败、打不垮的。 ５2 燕子把个人存折拿给我看，上面只有几百块钱的余额。为了替代种植，为了我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她前前后后花的几十万，全是在这个存折上陆陆续续支取的。每一笔钱，都是我陪着她去支付的。我看看后，笑道：“老婆，你的家底全被我花光了啊？后面还需要钱啊。” 燕子笑道：“钱对我们做赌场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游戏。老公，你知道，别人为什么叫我女强人吗？” “因为你精明能干嘛。”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燕子缓缓地说：“我一个人，帮我原来的老公，还了将近七百来万的债啊。” 我有点吃惊：“你？” “你不相信啊？” “他怎么欠了那么多的债啊？”我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他被枪打死了吗？” “就是啊！”燕子沉重地说，“当初，他们股东们死的死，抓的抓。赌客们的钱，全部被公安收缴。谁认识赌场的老板啊？他们一个个，都是只认识我这个外联经理啊！赌场关门时，少数赌客，就是那么些打现场的，被抓捕。开线的，开暗场的，个个都没事。他们的钱，全部打在赌场的账户上。那么些钱，总共将近七百来万，他们个个只找我要啊。”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我疑惑不解。 “我跑到这里，也是身无分文啊。当初，彭老板刚开始做赌场，没有赌客。我找到他，要他先拿出几十万来，帮我还债。从最少的欠款还起。那么些赌客，都知道我们原来的赌场关门了。很多人被抓了。他们以为一分钱也拿不到了。没想到，我居然会寄钱给他们。我的信誉，就是这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只要我寄给一个人钱，那个人马上就把钱汇回来，继续赌。而且越赌越大。我所有的老客户，不仅一个没丢，还源源不断介绍新赌客给我。在江湖上混，信誉第一啊！” “哦。”我衷心地说，“老婆，我非常、非常、非常佩服你！” “是吧？没有我，他老彭就没有今天啊！”燕子得意洋洋地表扬自己。“他那个人，总的来说，还不错！等有一天，我介绍五个徒弟给你：五大绝色美人：风吹花落，芊芊清露，紫梦蝶，我还是叫阿梅，文慧。她们是我的左右手哦。” 我哈哈笑道：“我又不做赌场，我认识她们干什么？听这些名字，好像都不是真名实姓啊。” 燕子很高兴：“江湖上，谁还用真名实姓？” “你怎么这样子高兴啊？”我很奇怪。 燕子挺骄傲地说：“很多男人，只要一听说，我介绍五大绝色美人：风吹花落，芊芊清露，紫梦蝶，我还是叫阿梅，文慧，个个都流口水。只有你，好像不在意啊。这说明，我的老公，不是个色鬼哦！” “嘿嘿嘿……”我心虚地笑。心里说，我怎么就不是色鬼？十个男人九个色，还有一个没道德。没想到，我乱说乱答，居然被燕子推崇为好男人！心里满得意的。不过，万一有机会，能同她的五个美女徒弟，有一段恩怨情仇，也还是件蛮浪漫的事啊。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马上在心里痛骂自己：你这个坏东西，真没良心！ ５3 无巧不成书，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五个绝色美女。她们都兴高采烈地喊：“阿姐，拿下他啦！” 燕子一听这话，拍手叫好：“好啊好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燕子指着五个美女，依此介绍：“老公，这就是我的五个徒弟：花落、清露、紫蝶、阿梅、文慧。” 我和蔼地对她们笑笑：“燕子说你们是五大绝色美女，我还以为是吹牛嘞！想不到，真的是个个貌美如花。” 阿梅抢着说：“师公真会说话！谢谢师公表扬！” 我恍然大悟：“上次在华声客栈送玫瑰花给我，还转很多一钱不值的华声币给我，就是你们几个调皮鬼哦！” 文慧心直口快：“那是师傅，故意要我们勾引你，看你是不是个坏分子。” 我望着燕子。 燕子的脸红了，喝骂文慧：“文慧，你胡说。是你们自己想勾引我老公吧？” “师公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名声挺臭的，到处吹嘘自己做爱功夫天下第一。华声客栈，谁不知道啊？”紫碟居然故意编派我，“不是我们勾引他，阿姐，的的确确是师公太坏啊！以后，你可得管紧点，千万别让他走私哦。”说完，就冲我做一个鬼脸。 我哭笑不得，尴尬万分地看着燕子。 燕子也拿自己几个如花似玉的徒弟没办法。急忙转换话题：“花落，你们怎么样搞定他的？” ５4 花落指指清露：“最后栽在老二的手里。阿姐，你让她说。” 清露喜笑颜开：“任他奸似鬼，也喝洗脚水。阿姐，他在我们这里，上了两次水，赢了百多万。上次在上海佬的厅里，一次就下水几百万。这次，他带了一千四百八十万，还想到我们厅里上水。彭老板恨死他啦，在我们厅里上水，却到上海佬的厅里下水。要我们这一次，不要放水，直接宰杀。” “嗯。我知道。”燕子杀禾赶直路，“其他的别说了，就说怎么样宰的？” “先是老五发牌，”清露看一眼文慧，“一把就抠了他一百六十八万。几把下来，他要求换人。老四就上了。”清露又看一眼阿梅。“在老四手里，他打得很小心，总是几万几万地下注。下水百多万后，就又要求换人。老三就上了。”清露看一眼紫蝶。“老三也没让他上水。他在次要求换人。大姐就上去了。大姐也没手下留情。她们几个，让他下水四百多万。最后换了我上。” 燕子赞许地点点头：“你怎么办的？” 清露得意地说：“我们几个商量过，要一次下水打光，就要让他先上一点水，再一把打光。我上去后，他变得很小心，生怕我出老千。一个人包一张台打，不许其他赌客和他共台。特别搞笑的是：一定要我慢慢发牌，不准快。说到底，他还是个不当相的，是个空马啊。只要他下小注，我就让他上水。只要他下大注，我就下水。整整熬了两天一夜，一千四百八十万，全部下水，干干净净！” “好啊！你辛苦啦！”燕子欢欣鼓舞地说，“过两天，我们出去旅游。” 我这才模模糊糊听明白，原来是那个大赌客被宰杀了。 ５5 花落提醒说：“阿姐，这头猪是真的上头了。刚刚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打电话回去，要家里马上再汇四千八百九十九万来呢。等把这头猪杀了，再好好出去旅游。” 燕子一听这话，更是喜上眉梢：“那就多等几天，再出去哦。” 阿梅推一推文慧，示意文慧说什么。文慧只是吃吃地笑，并不作声。紫蝶看我一眼，缓缓地对燕子说：“阿姐，我们几个分析，这头猪啊，这次钱过来后，肯定会改变赌法。估计不会再一个人包台。十有八九会挤在人多的台里，随大流来赌。” 燕子挨个看一眼五个徒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吧。” 清露指着我说：“阿姐，让师公去点火吧。” “他可是一窍不通，从来不赌博的。”燕子望着我，有点得意，有点欣赏，还有几分赞许，“我也不希望他跟着我们混。将来啊，我们还想跟着他，好好地过下半辈子哪！” 我听不懂：“要我去点火？点什么火？” 燕子和几个徒弟全都笑起来。笑够了，燕子对徒弟们说：“我说，他是个空马，你们不相信。这下子知道，他不是个当相的吧？” 燕子这句话我听明白了。原来，燕子也小看我了，以为我听不懂江湖黑话，才会毫不避讳。江湖人称外行，就说他是：空马。真正的江湖人，都以在野的宰相自许。意思是，江湖人，有才有德，本事过人，并不是庸庸碌碌无能之辈。所以，跑江湖，就是“当相”。 燕子笑哈哈地对我说：“老公，她们想拉你到赌场去玩玩。看看你的赌运如何。” 我摇头又摇手：“我的确没那个爱好。再加上，我可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我去了能干什么？只会输钱，绝对赢不了的。” 还是阿梅机灵，伸手一把拉住我：“师公，我想送你一百万，看你五天之内，是输还是赢。你敢不敢帮我跟她们四个赌几天？我可是赌你赢啊！” 我望着燕子，故意转开话题：“她们怎么老叫我师公？” 文慧笑起来：“师公，师公，就是师傅的老公嘛。” “好难听！”我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叫我老婆阿姐，那就叫我姐夫。这样子不是最好吗？” 燕子笑起来：“叫你姐夫，你当然好。一下子，就有了五个姨妹子嘛。” ５6 燕子指着清露和阿梅、文彗说：“你们三个，好好陪着姐夫哥说话。我带花落、紫蝶去天上人间安排包箱。晚上和那只猪唱唱歌。” 等燕子、花落、紫蝶三个人走了，阿梅说：“姐夫，听说你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那我给你一段英文，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翻译过来？” 文慧看着我笑：“阿梅，这对姐夫，可是小菜一碟。” 清露也帮着文慧说：“我相信姐夫的实力，绝对没问题。” 我也笑了：“你们几个，是存心来考考，看我到底配不配得上你阿姐吧？” 阿梅拿支笔，在纸上非常流畅地写着，边写边说：“姐夫，我们几个做你的姨妹妹，红包我们就不找你要啦。考试，你就要拿出真本事来哦。”写完后，递给我： ＲＵＬＥＳ ＰＬＡＹＥＲ ＨＡＶＩＮＧ：１、２、３、４、５、１０ Ｄｒａｗｓ ａ ｃａｒｄ ６、７ Ｓｔａｎｄｓ ８、９ Ｎａｔｕｒａｌ Ｂａｎｋｅｒ ｃａｎｎｏｔ ｄｒａｗ ＢＡＮＫＥＲ ＨＡＶＩＮＧ： Ｄｒａｗｓ ｗｈｅｎ ｇｉｖｉｎｇ Ｄｏｅｓ ｎｏｔ ｄｒａｗ ｗｈｅｎ ｇｉｖｉｎｇ３ １、２、３、４、５、６、７、９、１０ ８４ ２、３、４、５、６、７ １、８、９、１０５ ４、５、６、７ １、２、３、８、９、１０６ ６、７ １、２、３、４、５、８、９、１０ ７ Ｓｔａｎｄｓ ８、９ Ｎａｔｕｒａｌ ｐｌａｙｅｒ ｃａｎｎｎｏｔ ｄｒａｗ Ｆａｃｅ ｃａｒｄｓ ｔｅｎｓ ｄｏ ｎｏｔ ｃｏｕｎｔ．Ｉｆ ｐｌａｙｅｒ ｔａｋｅｓ ｎｏ ｃａｒｄ，ｂａｎｋｅｒ ｓｔａｎｄｓ ｏｎ ６，ａｎｄ ｄｒａｗｓ ｏｎ ０，１，２，３，４，ｏｒ ５．Ｉｆ ｂａｎｋｅｒ ｈａｓ ０，１，ｏｒ ２，ｈｅ ｍｕｓｔ ｄｒａｗ ａ ｃａｒｄ．Ｔｏ ｄｒａｗ ｏｒ ｔｏ ｓｔａｎｄ ｉｎ ａｌｌ ｏｔｈｅｒ ｉｎｓｔａｎｃｅｓ ｉｓ ｓｔｒｉｃｔｌｙ ｇｏｖｅｒｎｅｄ ｂｙ ｔｈｅ ｔａｂｌｅ ａｂｏｖｅ． Ａｓｐａｒｅ ｓｈｏｅ ｏｆ ｃａｒｄｓ ｉｓ ｐｒｏｖｉｄｅｄ ｆｏｒ ｎｏｎ——ｓｔｏｐ ｂｅｔｔｉｎｇ． 我看一遍，大笑起来：“这不是百家乐赌博的牌例吗？” 阿梅马上指责我：“姐夫真会装蒜！还说赌博不懂。看啊看啊，这不是露马脚了？” 文慧笑得花枝乱颤一般：“我说姐夫是够格的吧！阿姐怎么会看错人呢！” 清露看看阿梅说：“先别听姐夫说，只要他完全翻译出来，一字不差，阿梅才会真正服的，是吧？” ５7 我笑了笑，随口翻译说：“这是百家乐牌例。闲家两牌合计：１、２、３、４、５、１０点，必须增取一牌；６、７点，不得增牌；８、９点，必须开牌，庄家不得增牌。” “庄家两牌合计：３点，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须增一牌：１、２、３、４、５、６、７、９、１０，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不得增牌：８；４点，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须增一牌：２、３、４、５、６、７，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不得增牌：１、８、９、１０；５点，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须增一牌：４、５、６、７，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不得增牌：１、２、３、８、９、１０；６点，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须增一牌：６、７，如闲家增的以下之牌，不得增牌：１、２、３、４、５、８、９、１０；７点，不得增牌；８、９点，必须开牌，闲家不得增牌。” “闲家如不增牌，庄家０、１、２、３、４、５点，必须增牌，６点不得增牌。庄家０、１、２必须增牌，其余规例，照上规定。” “贵客注意：每靴牌完毕，即有新牌供客投注。” 我刚一说完，阿梅就惊呼：“姐夫，你是真人不露相。你全都懂啊。” 文慧说：“我说让姐夫去点火，没说错吧？” 清露也极力赞同：“就是。这次，就让姐夫带几个人点火。保证没问题。”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们，辩解说：“我是真的不懂。我从来不赌博的。” 阿梅笑着说：“你说了不算。要阿姐说了，我们才会放过你！” ５8 阿梅看见我摆放在书桌上的一曡宣纸，还有笔筒里插满了毛笔，就说：“姐夫，你的毛笔字，一定写得好哦。你就送一副字给我嘛。” 文慧也跟着起哄：“都是姨妹妹哦，我也要一副。” 清露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个站到桌边：“反正我要第一副字哦。” 我也想在姨妹妹们面前露一手，就连声说：“好。只要你们不嫌我字写得丑，要多少，我就写多少。写什么，自己说哦。” 清露说：“随便你写嘛。你想写什么，我都要的。” 我提笔写了两句：高山之上有长天，沧海之下有大地；处事何妨真面目，待人应需大肚皮。 清露嘻嘻哈哈地笑：“我还没结婚，就要我大肚皮。姐夫真的好坏哦！不过，我还是蛮喜欢的。我要了。你也写个落款，年月日姐夫书嘛。” 按清露的要求，落款留日子，前面还加了个：赠清露姨妹妹。 文慧抢在阿梅前面：“别老是欺负我最小。这次呀，姐夫先帮我写。” 我情绪极好，提笔写道：长江宽阔千溪归，金榜无名誓不回；青云有路终需到……阿梅一把推开我：“姐夫，我帮你写最后一句。” 我奇怪地看着阿梅：“你会写啊？” 阿梅从我手中抢过毛笔，龙飞凤舞地添上一句：男儿风流万女随。写完，扔下毛笔就跑开去。 文慧看完，气得追着阿梅，要打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追出了房门。我笑一笑，把毛笔放在笔架上。 59 “姐夫，阿姐对你真的好啊！”清露赞叹着说，“我从来没见过，还有哪个男人，会让她这样子神魂颠倒。” “哦。”我自豪地说，“我是你姐夫，当然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嘛。” “我们都想要你出手，帮我们这一次。阿姐呢，偏偏就是不肯让你沾我们这一行哦。”清露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涡，生动妩媚，令人着迷，“你愿意帮我们吗？” 我沉吟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堂经理：打死都不说，今天晚上也会来看你哦。码房经理：墙角小撬棒，也会来。不过，他是最坏的一个人，居然有八个老婆。我们都恨死他了。巡场经理：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都会过来。姐夫哥，你好大的面子哦。还有一大帮子点火的老板：独树一帜＊，执着风，夜猫在线，战☆神，ｔｚｔｈ，野林，潇雨清秋，白沙海子……他们和你不一样，个个都是声名狼藉的老色鬼。全都要来看你。” 我惊诧地问：“我有什么好看的？” ６0 正在这时，燕子和花落、紫蝶回来了。阿梅被文慧拽着，也跟在后面，边走边笑。 清露对燕子说：“阿姐，姐夫哥答应了，肯出面帮我们一次哦。” 我急急忙忙问清露：“丫头，我答应你什么啦？你别胡言乱语。” 燕子望着我笑：“我相信，我老公不会轻易答应的。清露，你想两头蒙哦。” 哪里想到，漂亮可人的清露，说瞎话连脸都不红一下，十分老到：“姐夫就是答应我了嘛。姐夫说，他特别愿意，就是阿姐不肯呢！” “怎么变成我不愿意了？”燕子有口难言，“他本来就不是做这一行的嘛。” 清露紧逼着问：“阿姐，那你愿意不？” 燕子问我：“老公，这一段时间，你没什么事吧？” 我已经把所有的资料全部邮寄出去了，只等着云南省商务厅替代办和中国西南投资促进中心的回答。那边一搞好，就要天天到山上去，搞我的替代种植了。在等候回复的日子里，真还没有其他的事要做。我微笑着说：“反正我听你的嘛。” 清露拍巴掌大笑：“阿姐，是不是姐夫哥，只等着你同意啊？我没骗大家吧？” 燕子决断地说：“那就晚上一起去天上人间，大家开开心心唱歌，灌酒。” ６1 天上人间娱乐城，就在南马河北岸，蒙古包左侧。门前是一块大大的停车场。燕子帮我在泰国店里，买了一身名贵的服装。腰上，挂一个商务通手机。当然，一副大大的平光眼镜，也盖在我的脸上。腿上，依旧绑着两支手枪。我开着老朋友的车，一个人，准时在晚上十二点到达。 燕子正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迎接我：“何老板，你好！来了啊，在八号包箱哦。” 随着燕子走进八号包箱，里面坐满了人，五大绝色美人：风吹花落，芊芊清露，紫梦蝶，我还是叫阿梅，文慧，全部都在。一个个向我打招呼：何老板，来了！当然，打死都不说，墙角小撬棒，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独树一帜＊，执着风，夜猫在线，战☆神，ｔｚｔｈ，野林，潇雨清秋，白沙海子……这些人，也全在里面。我一个都不认识。 大家全部围着一个胖胖的秃顶中年人：老独，轮番上阵敬酒。 燕子把我带到老独的面前，隆重推出：“独老板啊，这位是湖南来的何老板。跟你一样，可也是亿万富翁哦。” 我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成了亿万富翁了？我转脸看燕子，燕子用脚轻轻地踢我一下。 我只好伸出手去，表示我的诚意。 哪里想到，那个老独，居然只是轻蔑地看我一眼，根本没理会我伸出的手，好像没看见一样。燕子指着老独：“这就是澳门来的大老板，亿万富翁老独。” 老独这才懒洋洋地伸出手来，尖声细气地喊：“握手做什么？先罚三杯酒。就你一个人落后哦。你钱多啊？” 看看老独的脸色，已经被酒精全部改变颜色了。我心中有数，该是我出手杀晚禾的时候了。我豪爽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气灌下三杯。想当年，我在江湖客栈赌酒，也曾技压群雄，放倒过无数的英雄好汉。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跑什么江湖啊。 三杯酒一下肚，我的脸色，腾地红得像出血一样。我故意诱敌深入：“独老板啊，小弟我，平时可是滴酒不沾啊。今天有缘，幸会大哥，我就只好拼命陪君子。” 老独把手一挥：“不能喝，你就走开去。” “这样吧，独老板你喝三杯，我喝一杯，我尽力而为，奉陪到底。”我故意摇摇晃晃身体，好像站不太稳的样子。 燕子在旁边使激将法：“何老板，你不能喝，就不要陪独老板。独老板可是出名的酒仙，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 “才三杯酒，看你站都站不稳，你还是下次再来吧。”老独根本没把我当作劲敌，“也不要说，我喝三杯你一杯。我喝四杯，你喝一杯，我也可以醉死你！” 风吹花落，芊芊清露，紫梦蝶，我还是叫阿梅，文慧，打死都不说，墙角小撬棒，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独树一帜＊，执着风，夜猫在线，战☆神，ｔｚｔｈ，野林，潇雨清秋，白沙海子……全端着酒杯，围拢来看我们决斗。 我前仰后俯地摆动，端起酒杯，像发酒癫一样大喊：“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来，我这一杯，就敬各位老板啦！”我灌水一样，把酒哗哗哗灌进喉咙里。又用达摩内功，把酒逼上来，打了几个响亮的酒嗝，醉态十足。 大家都给面子，把手里的酒全灌了。 老独诚心想看我的洋相，把几杯酒归拢到自己面前：“老何，我们还喝不喝？我四杯，你一杯，不许耍赖。敢不？” 嘿嘿嘿……我在心里冷笑，今天晚上来，就是要灌你老小子的，你还以为我不敢啊？！我刚要开口，就听见燕子在喊：“各位老板，你们都是我公司的贵宾。今天，借这一杯酒，我再次代表公司里的所有员工，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干了这一杯，大家也要干啊！” 大家都纷纷倒酒，自觉自愿地干了一杯。 “老何，你当缩头乌龟啊，不来了嘛？”老独紧紧抓住我不放。 谁怕谁啊！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此时不上，更待何时？我当然不会退避三舍。 跟老独的这一场拼酒，真是惊天动地！ ６2 我沾了三点光：我没来之前，老独已经被大家灌得差不多了，这是一；老独轻敌，几杯灌我一杯，这是二；我来天上人间之前，大量喝水，还吃了解酒散。所以，没多久，我就把老独灌得一败涂地，趴在包厢的沙发上直哼哼。当然，要是凭实力，单打独斗，我可能也不会输给老独。只不过仅仅是可能而已。 燕子安排花落，专门坐在老独旁边，负责照看。大家这个时候，就放开了拼酒，疯狂地跳舞。白海沙子挤到我身边，先敬我一杯酒，就拉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大肆吹嗨：“姐夫，你好！我是沙子哦。你一来，我就不再是满老弟啦。点火的人堆里，你现在是老满哦。” 我不知道，点火是做什么。就嗯嗯嗯地乱答应。 沙子点拨我：“姐夫哥，最变态的，就是两个巡场经理：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我赢了，就说我把码房的码赢光了，害得客人没有码出。我输了，就说我一点智商也没有，老是输，就是不会赢。我打得大，就说我不把公司的码，当作自己的钱；我打得小，就说我小里小气，不像个大老板，根本不具备点火的能力。有客人来了，第一个就把我赶鸭子一样，从这个台赶到那个台。老是赶我一个人。气死我了。谁叫我是老满啊……最可恨的，就是大堂经理：打死都不说。他根本不主持公道，还支持巡场经理ｌｌｌｓ，正午葵花两个人折磨我。我好惨啊！姐夫哥，终于你来了，我不再是老满啊。来来，我敬你一杯！” “巡场经理：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还有大堂经理打死都不说，就这么坏吗？”我有点不信。酒干了以后，我问：“你指给我看看，哪个是ｌｌｌｓ，还有正午葵花，还有大堂经理打死都不说。” 沙子偷偷地指着一个英俊年轻的帅哥说：“穿白衣服的，爱装成白马王子泡美女的，个子很高，正在跟阿梅说说笑笑，对，就是他！他就是变态狂ｌｌｌｓ。只要我一进厅里，天天跟在我后面，盯着我，把我当坏分子啊，好变态哦！” 我想说，看起来那个ｌｌｌｓ蛮讨人喜爱啊，怎么会呢？我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那个其貌不扬，胖得要死的矮脚虎，正围着文慧跳舞的那个穿黑西装的，就是正午葵花。我好烦躁他咧。总是找我的碴……” 我左看右看，问沙子：“哪个是打死都不说？还有那个有八个老婆的，他来了没有啊？” ６3 “姐夫哥，我不跟你策啦。”沙子站起身，摇摇摆摆，直向紫蝶走过去。 我打量一下整个包箱，跟国内卡拉ＯＫ厅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特别的大，跟国内的嗨包一样。十多个人，唱的唱，跳的跳。燕子和五大美女身边，个个都围了几个人。 我想，我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吧？ 我走近燕子，轻声说：“我喝多了，先走一步，出去散一下步。” 燕子问：“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走几步。”我肯定地回答。 燕子扬扬手：“慢慢走啊。不行，就打我电话啊。” 我独自一人，沿着马路慢悠悠地往前走。我想先溜达一圈后，再回来开车。 夜晚的小勐拉，比白天更加热闹。三三两两的人，在街头漫步。在灯火辉映下，也比白天更美丽。我的心情很爽！想不到，短短的几十天，我就在缅甸，找到了一个新的起点。很多思绪，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真像在做梦一样啊。一些蹩脚的诗句跳出来，涌现在我的面前： 奇迹　总反复在我们身边精彩上演 冷不丁就让人目瞪口呆　目不暇接 总以为就在身前、身后、左边或右边 转了无数的圈却找不到踪迹 一夜化蝶飞上湛蓝的天空 突兀而来　拔地而起 像魔术一般　成功　神秘而刺激 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　滚滚而来　宛如潮汐 奇迹　与我们同在 又经常失之交臂 奇迹　总有一天 要从我手上飞出去　满天烟花和希冀 ６4 我转回天上人间的时候，正遇到燕子一大帮子人出来。我和燕子开车回家。一进房门，我就忍不住问：“老婆，沙子说，我是点火的满老弟。这是什么意思啊？” 燕子立即说：“你别听他胡说。”她看我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就慢慢解释，“我仔细考虑过，还是你做你的正当生意，不要掺合到我们的这一行里来。这一行，在小勐拉，做不了很久。将来，我们真的要靠你吃饭。” 我还是半信半疑：“哦。为什么呢？” “小勐拉最红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可能想不到，一个广东佬，承包钻石厅，两年时间不到，赚了八十多个亿。蓝盾厅也是这样，一个澳门老板承包的，赚了将近九十四个亿啊！浙江义乌的那帮子人，百分之七十的钱，全部输在蓝盾厅里。山西煤老板们，温州的大佬们，可以说是中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不少人丢了无数的冤枉钱，在小勐拉。小勐拉曾经号称亚洲第二大赌场，可不是胡说八道的。那个时候，码可以上街买东西，吃饭。” 我好奇地问：“现在呢？” “现在中国公安天天派便衣来小勐拉检查。哪个场子做大了，立即就会有麻烦。所以，赌场全部搬走，搬到曼寿去了。曼寿离这里有十八公里，在缅甸里面。而且，人车进去，有几道岗哨检查。现在只不过是偷偷摸摸地做。万一哪天，全部被中国公安关门了，老公，我们吃饭，就全靠你呀！” “你估计还能做多久呢？”我试探着问。 “就是估不准嘛。”燕子也很焦灼，“为了保证我们大家不同归于尽，你呀，最好还是做你的，不要跟着我们混。我会去说服他们，一定再不让你进我们的圈子里。” 我感激地望着燕子：“谢谢你！老婆！” 燕子叹一口气：“我也明白他们的想法：正因为这一行可能做不久，所以，有猪一定要赶快杀。万一没机会了，就会后悔莫及！他们只想这一次，一定要全部下水。老公，你也别怪他们哦。” “哦。我怎么会怪他们！”我明白了，“他们想这次把老独，一刀杀死？这个澳门老板，做什么生意的，这样子有钱？” 燕子笑起来：“他是什么鬼澳门老板！他是怕别人追查他的来历和底细，就对外说，自己是澳门的老板。其实，还不都是中国人哦。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捅破这张纸而已。” 我松了一口气。 ６5 “但是……”燕子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转口跟我撒娇：“老公，我选你，做我一辈子的依靠，应该有眼光吧？” 我笑起来：“只要你有眼光，选准了，那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要让你失望啊！” 燕子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实话跟你说，老公，他们选准你去点火，并不是看中你别的，就是看中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有这样子，才能把气氛抬上去，逼老独下水。” 我很感兴趣，好奇地问：“哦？” 燕子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干脆就全部说完：“你看那么些点火的，全都是老资格赌棍。赌得久了，有些行为和习惯成自然，改都改不过来。老赌徒，只想保本，力求不输，赢一点就会收手。只有新上台赌博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下注下得大。只有这样，才会大输，或者说大赢。放开一博，气氛和场面就很紧张、刺激，容易让人头脑发热，容易把猪引到笼子里，一刀放干净血。” “哦。”我笑起来，“他们怎么那么有信心，我一定会赌上瘾呢？我从来不喜欢赌博，怎么会下大注呢？” “正因为你从来不赌，你才不会按自己的意思，该下注不下。你会按我们教你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只要按我们的套路，没有不成功的！”燕子很有把握地说，“你身上本来就有老板的气质，只要把老板脾气发出来，把老板的威风耍出来，又什么都不懂，上场后肯定会难以让人识破的。” “老婆，你们真是一帮子高手啊！”我赞赏燕子，又顺便在她的脸上吻了一口。 燕子一把抱紧我：“老公，今晚上，我多要几次哦！” 我轻轻拍拍燕子的后背：“你想要就要嘛。这点功夫，老公还是有的哦……” “老公，你好坏！”燕子边笑边骂我。“你是最坏最坏的老公！” …… ６6 几番云雨（少儿不宜哦）过后，我和燕子靠在床头。 “老公啊，我越来越离不开你啦！”燕子心满意足地对我说。 我嘿嘿笑起来：“我想起一段打油诗来：老鼠泡猫，越泡越骚；只怕被吃，不怕强暴。” 燕子也笑起来。边笑，边用劲擂我一拳：“老公，是哪个缺德鬼，编出这么难听的打油来？”燕子又把手伸到我的胳膊下勒骨边，挠我的痒痒。 我是不怕痛，却最怕痒的。挠得我满床打滚。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最后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燕子才放过我。 两个人重新在床头靠好，燕子幽幽地说：“好老公，能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吗？” 我沉默了一阵，叹口气：“老婆啊，讲出来，我好没面子啊！搞不好，你还会以为，我是个真正的坏东西呢！” “我就喜欢听哦。老公，你不愿意讲哦？”燕子用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胸口，“我想看看这里，到底是红是黑。” “那肯定是黑的。”我开玩笑，“要是你看见红了，那是出血了，那我还活得成？不死都要脱层皮吧。” 燕子笑起来，笑完后，也叹一口气。“老公……”燕子欲语还休。 “好！”我痛下决心，“最多让我再伤心一次。我就全部讲给你听哦。也算我的遗言，将来万一有人污蔑我，误会我，你知道，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好吧？” 燕子一听“遗言”两个字，就用手想盖住我的嘴巴。我轻轻捉住，握住。燕子的手软软的，温温的，非常润滑和细腻。 “要是真说出来，还是那句老话：说来话长啊。”我缓缓地说，“可能一天两天，都说不完啊！我要是哪天，心情平和了，有时间空闲了，就写出来，写一本书。有好多……” 燕子高兴地说：“老公，那你现在就写啊。” “现在，只要一想起过去那么些事，我的心里就隐隐作痛啊！我根本不敢去想，不愿意去想。只要我一想，我就无法平静！我的损失太大了，我从云端一个跟头栽下来，栽进了万丈深渊。说白一点，就是：借了别人的钱，花在别人身上，最后我的全部资产买单。” 有泪花，在我的眼里涌现。我十多年的心血，我全部的希望，无数亲朋好友无私的支持和帮助，都因为这一次，转眼成空啊！我愧对亲朋好友，愧对家人啊！因为我，连累了大家，让所有帮助和支持我的人，都跟我一样身败名裂。今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楚霸王项羽，战败后宁愿自杀，也不肯过江东啊！这种痛悔和懊恼，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没有经历过这种打击的人，能明白吗？没有遭遇过这种挫折的人，会理解吗？ ６7 燕子体会到了我的变化，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温柔地说：“你实在难受，老公，就不说了吧。” 我没有动，任由泪水慢慢从眼眶里流出来，慢慢滑下脸庞。“我还是说出来吧。”我的鼻子很酸，有股热水在蠕动，要流出来。燕子悄悄递给我几张面巾纸。我用劲把鼻涕喷出来，擦拭干净。 我的梦想，我的追求，我的一切努力，到今天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这是命运对我的考验，还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是要我从此以后，一蹶不振，还是引导我，找到更新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总是失去的东西太多，心中的伤痕累累，难以让人忍受啊！ 我缓缓地开口：“这几年，我一直在做驾校。因为汽车工业发展很快，私家车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在学车。学车考驾照，已经刮起了旋风。我是当地最早做驾校的民办驾校。除了交警支队，我的驾校，教学车辆是最多的。大的长九米的东风货车有十四部，中兴皮卡车有十六辆，吉利优利欧轿车有十七辆。办公车有两辆。接送学生的微型面包车五菱有三辆。我自己用的车是越野车，陆风。可以吹句牛，我办的驾校，是当地最好的驾校。因为投资大，规模大，校园校舍都是自己的，硬件投入舍得花钱，所以，效益非常不错。” 燕子奇怪地问：“这样的话，老公，那你应当不会远走高飞啊？” 我答应：“因为我做了一个项目。” 看燕子出神地望着我，我就继续往下说：“为什么，我要投资搞项目呢？假如我不搞这个项目，我的日子，会很好过。天天有现金进账，无内债，无外债，轻轻松松，可以天天过神仙日子。但是，我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做这个项目。而且，根据我的预测，只要这个项目成功，我可以安心放自己的假，这一辈子，不需要再做很多的事。我可以开一辆车，去漫游全中国，甚至于全世界。” “为什么一定要搞呢？” ６8 “驾校发展越快，暴露的问题就越多。比如说，教练员的管理问题。教练员把车从学校一开出去，他就是皇帝。他的一言一行，就直接代表学校。没有一个封闭式的训练场，大家各自为政，开着车到处走，整个学校有几十台车，你根本无法去监管。所以，教练员索拿卡要，那是家常便饭。我要学生举报，只要举报，马上奖励两百块钱，而且对教练员重罚，甚至于开除。最严重的一次，我一口气开除十七个教练员。当时，是好一点点。不久，就又是一样的。” 燕子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子啊？” 我没答话，还是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讲：“有两次，我印象很深。一个是我的老同学，在南华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个赫赫有名的外科主任医师。他来学车，学费我都没收。我的一个亲戚，得了心脏病，开刀放支架，他费尽心血，帮了不少的忙。手术做得很成功，也没收我的红包哦。他抽空来学车，我亲自去接他。学车期间，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拿到驾驶执照后，却对我很冷淡。事后，我听到其他同学说，说他很后悔到我的驾校学车考照。原因很简单，我的教练员敲诈勒索了：不每天送包精品芙蓉王香烟，开车的里程就短，时间就少。不请客吃饭，师傅脸色就不好，讲话的声音就很粗，态度就很恶劣。他以为是我指使和纵容的。你说，让我好生气吧？” 燕子点点头：“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楚。” “还有一次，上级主管部门的一个朋友，介绍一个亲戚，来学车考照。等他考完拿到证后，把我的学校，说得狗屎不值。还是教练员索贿的事。说教练员，一个月过一次生日。带一批学生，就过一次生。暗示学生送红包给自己。那小子，本身自己就爱嫖赌逍遥，洗头洗澡，按摩桑拿，胡吃嗨喝。短短一个月，花了一万多，学费却一分没交。我做了赔本的买卖，还得罪朋友，真的让我很郁闷！晕死啊……” 燕子问：“他怎么花的一万多啊？” “我分析，肯定要和教练一起吃一点，耍一点，主要还是他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出手大方，胡花乱搞。我规定，只要学员投诉，就换车换教练。但是，教练都是一伙的。学生投诉了，要换车换教练，哪个教练也不接，不肯教。还怪学生不好，没师徒感情……” 69 “内部因素，是这些管理上的问题，催促我想做这个项目。外部条件，是全国开始调整汽车驾驶培训行业的开业标准。”我顺着思路往下说，燕子打断我：“老公，你讲通俗点，别说得太斯文了，让我听着难受啊。” “好。”我改变口吻，“我们湖南省，有五大省级考场。学开车办驾照，都要到那里去考规定动作，目前是九选六。意思是九个动作，选考六个左右。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考试的时候非考不可，但是，学习和训练的时候，却没有地方去学和练。我要做的项目，就是搞一个封闭式的汽车驾驶训练场，教练车全部集中在里面训练。” 燕子问得很直白：“这有钱赚吗？” “我曾经跟着湖南省交通厅驾培办领导们，和湖南省驾校同行们，去浙江和上海学习考察。印象最深刻的，是南京那家，还有上海市空港培训基地。在上海虹桥机场那里。上海市交通系统一个姓殷的女科长接待和陪同我们。那个老板姓曹，他租赁承包虹桥机场那一千多亩空地，投资一千三百多万，修建封闭式汽车驾驶训练场。容纳十四所驾校一千七百多辆教练车，在里面培训。只用一年多时间，就收回全部投资。那才是真正做事业啊！教学规范化，科目设置齐全，便于教学和实习操作，考试合格率高，大大节约训练成本，有效杜绝教练员索拿卡要，管理简单……做驾校做到那个地步，才算真正做到专业化吧。我看了之后好羡慕啊！” “既有比较高的利润，又能扩大规模经营，我心痒痒的要做。我从湖南省交通厅驾培办，拿到筹建封闭式汽车驾驶训练场的正式批复，故事就算开始了。” ７0 那天，也是碰巧，我开车刚从加油站出来，一辆奥迪轿车就快速撞过来。我一脚猛踩刹车，虽然刹住了，两部车还是撞上了。我一肚子的火，跳下车就骂：“找死啊！你晓得开车不？” 从奥迪轿车里下来的司机，笑眯眯地望着我：“何老板，对不住哦！”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跟我父母亲住在同一个楼里的邻居。虽然打交道少，但是彼此面熟。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既然是熟人，我就不好太过分，只好转口：“怎么？刚拿的驾照？” “对不起！我帮你修好！”他一脸的笑，满脸的歉意。 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说的。只好跟着他，把车开到汽车修理厂去。两部车都在修理，我们就打的出来，找个地方喝茶。 在香飘茶庄找个小包厢，两个人坐下后，他自我介绍：“何老弟啊，你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啊！你知道老哥姓什么叫什么吗？我就是汤司令。客气一点，就喊我汤总。我了解你，你却不熟悉我哦。” 我尴尬地笑，虚伪地客套：“我怎么不知道，你汤司令的大名啊！汤总，可是赫赫有名的。” 汤总见我这样子说，就想将我的军：“你知道我？你知道我做什么的？” 我也只好打哈哈，随口应酬道：“谁不知道，你汤总是个大老板啊，有的是钱，大老婆虽然只一个，小老婆可是四、五个。”现在，只要是做老板的，谁没有花花草草的事啊。 “嗯？你真的全知道哦！”汤总既惊愕又赞叹。 我在心里笑：我知道个鬼！ “真是相逢不如偶遇！”汤总叫服务员上两杯参须麦冬茶，就开始说，“我正想找你啊！” 我很惊诧：“你找我？有什么发财的好事？” 汤总笑起来：“你不能一个人发财，不管兄弟们啊！听说，你要搞一个大项目，是吧？” “嗯。是有一个小小的项目，不过，正在找钱……” 汤总知根知底地说：“你那个项目，省里已经批了。的确是个非常好的项目啊！全市三十多所驾校，只有你一家搞，做起来后，利润蛮可观啊！”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晓得的。我也很惊奇。 “你是不是，把申请贷款的报告，向建行、工行、农行、中国银行四家银行递上去了？”汤总慢悠悠地问。 “是啊！”我更惊奇了。 “老弟啊！我喊你一声老弟，没喊错吧？我今年四十九，肯定比你大几岁哦。” 我点点头，的确，我小几岁。 “做学校，你是专家，行家里手。我十分佩服你！听说，跟你同时起步的老板们，赚了钱就吃喝玩乐，花光用光。只有你，省吃俭用，慢慢买地建楼。有事业心啊！”汤总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朝我摇了几下，“我说句不礼貌的话，你别见怪。做项目，你是个纯外行啊！” 我一脸迷惑不解：“怎么说？” ７1 “你这样子做，是犯了银行的大忌。大家知道了，只会误解你，没有诚意。那就哪家都不会放款给你哦！”汤总指点我说，“你要看准一家，选中银行行长，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只有这样，才能办成哦！而且，少花钱。”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以前没跟银行打过交道，没有经验，还请你多多指教！” “别说客气话。”汤总说，“我也分析，你没有跟银行来往过，不懂深浅。我先说三个故事，你听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一些道理。一个是高老三：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一个是何老草：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没钱；一个是刘大麻：我什么都不会，就会赚钱。……” 我听完汤总讲的三个故事，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很有点搞笑，黑色幽默的味道。 汤总指着我：“你呢？是个厚道人，做实事的人，胆不大，心不黑，脸不厚，而且没有来历，没有根底，没有靠山……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个白手起家的小老百姓。我肯定，你不会像高老三那样去骗，你也不敢像何老草那样去威逼，你更不可能有人像刘大麻那样，特意送钱上门。你要融资，要走另外一条路。” 我笑起来：“汤总，你到底是做哪一行的？” “我就是做工程的！”汤总微微笑起来，“你这个工程，也只有我能做得了啊！” 我很意外：“真的？” ７2 汤总得意洋洋地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其貌不扬，才学不多，为人也低调。但是，只要是我想办成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我还坦白地告诉你，我们市里，凡是出名的大工程，都是我搞的。而且，怪事天天有，只要是我做的工程，从头到尾，我最多去两三次。我不管实际施工，我也不管施工质量。我只管拨款。” 这是何方神圣？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就闭口不言，看他怎么说下去。 “你知道银行贷款的操作流程吗？”汤总见我不说话，就直通通地问我。 我实实在在不知道，就摇摇头。 汤总喝了一口参须麦冬茶，从容道来：“像你要申报一笔贷款，先是最基层单位的信贷员，接受你的申请报告。只要是银行，是人也好，是鬼也好，谁送报告来，信贷员都会接的。为什么？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只要有人申报，就有饭吃，有酒喝，有嫖有赌。越是吃你的喝你的，越不太可能真心为你办事。因为贷款成功不成功，吃你几顿饭，抽你几包烟，拿你几百块钱红包，洗澡玩女人，这些钱你可能找他们去退还吗？你递了申请书，不去请吃请喝，谁又会帮你办事啊？” 我点点头，觉得汤总说的，还是有点道理。 “我知道，四家银行的信贷员，都去你学校实地考察了。是不是？”汤总盯着我，看着我惊骇的表情，很得意的样子。好像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下一步，就要看你学校三年来经营的财务报表，会计凭证，还要看你的存款额，还要考察你的还贷能力，还要看你的为人……下一段的紧密接触，就是看你玩不玩得起，敢胡吃海喝吗？能狂嫖滥赌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言不发。 “假如你不敢乱花钱，银行的人，不会说你好话的。反而会评价你：可能是个没实力的荒货。可能贷款给你，你根本没有还贷能力。越是把钱不当钱的人，越是花钱如流水，银行越可能认定你是个扎扎实实的有钱人。银行喜欢什么人？只喜欢有钱人！越有钱越喜欢！有钱人的标签就是：钱不是血汗钱，钱是个王八蛋！” 这番奇谈怪论，我的确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耳目一新。银行的人，真的就是这样的吗？ 汤总的口才很好，继续往下说：“假定四家银行的信贷员，都看中了你这个项目，都相信你这个人，都愿意贷款给你，他们会要求你，把你学校的基本账户，开到他们的银行，把你的钱，全部存储到他们银行。人民银行有规定：一个单位，只能开立一个基本账户。那你怎么办？所以，最终，你还是只能选择一家银行。你不可能只做一个项目，找四家银行贷到款。” 我诚实地说：“我也没把握，只是想，哪家银行手续简便，时间短，就跟哪家贷款。这些东西，我是一窍不通。”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好一家银行呢？”汤总问我。 “我从来没跟银行，打过交道，不知道找哪一家好啊！”我喝一口茶，“你说，哪家银行好一些？” 汤总大笑起来：“那你说，哪家银行不好啊？” ７3 我还真说不出来，哪家银行不好。 汤总见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说：“你这个说法，是不对的。银行，都是国家的，不存在哪家好，哪家不好。唯一区别，只是哪一家银行，跟你关系好；哪一家银行，跟你关系不好。” “确实，没有哪一家银行跟我关系好，也没有哪一家银行，跟我关系不好。”我好像有点心虚。过去，怎么就没想到，到银行交几个知心朋友呢？ “还是接着说你的贷款，信贷员认可你这个项目，和你这个人啦，后面就是基层单位的副主任，主任，他们会跟你接触，会跟信贷员一样，从头到尾再过一遍程序：认识、考察、调查、认可。他们这一关过了，就是支行的信贷科主管人员，依次为副科长、科长，从头到尾再过一遍程序：认识、考察、调查、认可。再其次就是风险调查科的主管人员，依次为副科长、科长，从头到尾再过一遍程序：认识、考察、调查、认可。都通过了，就上初级信贷委员会。最少七个信贷委员，最多的十多个。个个发言，个个认可。从头到尾再过一遍程序：认识、考察、调查、认可。初级信贷委员会全票通过了，假如支行的行长，一个人不同意，他可以实施一票否决权。他不同意，你的贷款，到他那儿就完了。他同意了，再报到市分行，再又是市分行信贷科、法制办……正常程序，而且一路顺利的话，一笔贷款，最快最快要三个月，才能批下来。一般是半年。数额大，要上报省分行的话，要做一年以上的计划。” 我像听天书一样，听汤总往下讲。我只知道，很多人说，银行贷款很难，至于难到什么程度，确实一无所知。 “你以为银行贷款，很容易吗？”汤总笑着问我。 我苦笑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有这样子难啊！这么复杂的流程，就已经把我吓晕了啊！” ７4 汤总很肯定地说：“你这个项目，的确很好！但是，我告诉你，没有我的支持，我不做你这个工程的话，你可能做不起。只要有我帮你的忙，我可以分分钟摆平所有的事！” 我在心里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你，地球就不转了？汤总这话说得太满了，我已经开始讨厌他了。说句实在话，我很欣赏有能力和胆识的人，但是，我从来就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我嘿嘿嘿笑起来，故作姿态地说：“那好啊！哪天，我一定找你帮忙哦。”我知道，这话说得言不由衷，脸上流露出一副世故的干笑。 汤总是何等老练的人，他看破了我的心事：“你别不相信哦！你真的相信我，今天开始，我就帮你打工。如何？” 我故意看一下手机：“哎呀！我忘了今天检查，几个领导，要到我学校去呢。汤总，改天再陪你聊天。现在，我要先走哦！”我站起来，拉开包厢的门，大声喊道：“服务员，买单。” 汤总也站起来：“你真的实在有事，何总，那改天不如今天，我陪你一起去嘛。”汤总麻利地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走过来的年轻女服务员，“茶单，这样的小单，就我来买。吃喝玩乐的大单，你再出血，好不好？” 我实在不想跟汤总这样，喜欢夸夸其谈的人，有深交。转过身来，我改口说：“那就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处理好了，再过来。怎么样？” 汤总见我这样说，就坐下去：“你若还愿意再来的话，那我就不如在这里等你哦。” 我赶快溜之大吉，边走边喊：“好。等一下子，再联系啊。” 一出茶楼的门，我伸手招来一辆的士，钻进车子里，就往学校跑。 ７5 汤总打了十多个电话，我都推脱说：“还有点事。等一下子忙完了，我马上过来。”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我还在学校办公室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领导来检查，只不过是我找的借口而已。想不到，快到六点钟了，汤总打的，来到了我的学校，见我正在办公室里，一个人静静地看书。他笑道：“你说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马了一天，也没看见上来啊！我还以为你很忙呢，却躲在这里看书啊！” 我站起来，打马虎眼：“几个领导刚刚走。我正准备过来呢。” “走，一起吃饭去。我请你！”汤总扬扬下巴，连坐也不坐，转身就往外走。 我想，不知道汽车修好了没有，跟着他去，先看看车修得怎么样，再说吧。 出了学校的大门，我就提议：“先到汽修厂看看吧。” 汤总说：“哪有那么快，就修好了。起码也得几天时间吧。光是冷作，做油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带你去一个饭店，你不会后悔的。” 我笑道：“我这个人，对吃穿，都不讲究的。随便哪个排档，吃几口家常小菜，就可以的。” “我也不会请你吃龙肉，只不过是家常便饭。”汤总笑着说，“很多人想去吃，不一定会给他吃哦。” “哦？”我笑着说，“我，还是蛮走运啊！” 汤总狂妄地说：“认识我，跟我在一起，就是你走运的时候啊！” 我嘿嘿嘿地笑。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我热心帮你办事，你倒好，吊我胃口，放我的鸽子。让我一个人，在茶楼坐一天啊！”汤总摇摇头，“也不知道，你的财，是怎么发来的！” 我心想，也绝不是听人吹几句牛，我就信以为真了吧！我还不是三岁小孩子吧？！ “世界上的事，也真是奇怪。很多人求我，我还懒得理睬。你呢，倒是我求你不成？”汤总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我想：你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没有你，这么多年，我不也是过来了？缺了你姓汤的，我还做不成事了？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嘿嘿嘿嘿地笑。 想也想不到，汤总打的，带我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很精美的小茶楼。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穿得很时髦。她看到汤总，笑道：“胖子，来了啊？” ７6 汤总有点讨好地问：“老板娘，老板在吗？” 那个年轻的女人笑着说：“老板在不在，你别问我啊，你要去问老板自己啊！” 一个秀秀气气的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对我们弯一下腰，伸手往前一摊：“老板，这边请。” 我们进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包箱，最多只能坐三四个人。汤总对服务员说：“来两杯人参乌龙。” 服务员点点头，礼貌地说：“老板请坐。两杯人参乌龙，稍等就来啊。” 我们刚一坐下来，老板娘就进来了，笑着说：“黑皮，老板还有事，要你稍稍坐一坐。” 我看汤总，进了茶楼以后，完全判若两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就故意开玩笑：“老板娘，你好漂亮啊！” 汤总急急忙忙说：“老板娘，老板娘，她就是老板的娘。何总，你千万别打老板娘的主意啊！” ７7 “要死啊！”年轻女人笑着骂道，“胖子，我是你的娘！” 汤总一脸诚恳地说：“你是我的娘，那就好啦！可惜我没这个福份啊！你是我的奶奶！” 我们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大家都笑够了，汤总郑重其事地向我介绍：“何总，这是我的小嫂子。英子。” “放你的屁！”老板娘又笑着骂道，“嫂子就是嫂子，还有什么大小。胖子，你越来越不像个人啦，一点修养都没有。真是别人说的，老板，老板，又老又板！” 我看着英子，没说话。 汤总赶快解释：“老板娘是跟我开玩笑，不是说你。别见怪啊。” 英子也明白过来：“何总，我跟死胖子吵惯了，不吵不舒服。真的不是说你哦。” 我笑了笑。 “你们先坐啊，我出去了。”英子用手，在汤总的肩头死劲拍打一下，转身就跳出去了。 汤总哈哈笑着，站起身关好门，就在我对面坐下来。 “我先还没说完，你就走了。”汤总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是向银行申请三千万的贷款，对吧？” 我点点头。 “你这样子，搞不好的。”汤总大摇其头，“你不知道，超过三百万的银行贷款，就要报省里审批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点点头。 “哪个银行的省分行，你有朋友在？”汤总有点明知故问。 “没有哪个银行的省分行，我有朋友。” “那你就又犯了一个错误。”汤总的手指，差一点儿就指到我的脑门上。 汤总见我不作声，就逼近问我：“省分行，你没有过硬的关系，就是下面全搞好了，省里万一不批，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啊！ “跑银行贷款，看来，你的的确确，是个门外汉啊！”汤总感叹。“我真的佩服你，一个熟人都没有，你就敢往银行里跑贷款。你的确胆大包天！” 我心里有点不以为然：我是正正当当申请贷款，又不是抢银行，算什么胆大包天？我觉得，汤总的话，有点夸大其词。我历来不喜欢讲话带水份的人。所以，对汤总的看法，越来越不好。 汤总好像并没有察觉，我心里的想法，亲亲热热地喊：“老弟啊，你要跑贷款，要走另外一条路。我先就说过了。你要找个内行，指点你，帮助你。否则，真的搞不好的。” 我心里越来越不舒服：难道，就非要找你汤总，才能办得好？整个市里的银行，全是你汤总家里开的？我带着一股脾气，阴阳怪气地问：“我，要走一条什么路？” 汤总好像一点也没看见我脸上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暗，像个教授一样，指点我：“你到南岳去烧过香吗？” 我是个虔诚的佛学爱好者，经常去南岳衡山烧香。特别是每年的元旦，我是一定要诚心诚意，到南岳烧一炷高香的。我对汤总点头：“我经常烧的。” “你要贷款，就要像到南岳烧香一样，诚恳祈求。求人贷款给你，这是你能走的，唯一一条路。” 我想：你汤总说这么多，言下之意，就是要我跪着求你，你就是法力无边、救苦救难的大菩萨？你有这么大的能量吗？你值得我跪下去，祈求吗？我嘿嘿嘿笑起来，不说话。 “我们老板，就是你要找的活菩萨啊！”汤总满脸的真诚，不像说瞎话。但是，我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的疙瘩：主动来找我贷款，能是真的吗？ 我半信半疑地问：“你们老板？他是谁啊？” 79 汤总马上向我介绍：“这是洪老板。”他又指着我对那个男人说，“他就是何总。” 我仔细打量他，三十多岁，衣着得体，脸色红润，头发很光亮，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笑起来有一种慈祥和蔼的神态。他亲切地朝我笑：“你好，何总！” 我也赶紧说：“你好！洪老板。” 他慢慢地说：“我有一个同学，就在市教育局，姓夏，他对你很了解，很欣赏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明白他说的是夏副局长。 我谦虚地客套：“过奖哦。” “他对民办学校很了解。你是属于最早一批做学校的老板。凡是第一批做学校的，都赚了很多的钱。但是，很多人吃喝玩乐，边赚边就花光了。真正有事业心，省吃俭用，不断积累资金买地建楼，只有两个民办学校的校长。你是其中之一。能干啊！”洪老板说得很真诚。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笑一笑。 “像你把学校做得这么好，固定资产这么多，居然没要银行一分钱，这是奇迹啊。刚开始，我还不相信呢！”洪老板赞不绝口。 被人家这样子当面称赞，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坐在沙发上，不安地转动了几下身子。 “我还有一个同学，在市交通局，姓胡。他跟你是好朋友，也很佩服你，说你完全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不容易啊！”我知道他说的是胡哥，交通局的一位处长。 我想不到，洪老板居然会这样子表扬我。既然他跟正直公道的夏副局长和为人豪爽的胡处长，都是同学，那应当不会是一个很坏的人。 我冒昧地问道：“洪老板，您是做哪一行的？在哪里发财？” 洪老板听我这样问，就看一眼汤总，哈哈大笑起来：“我啊，我这一辈子，都发不了财。我只能帮朋友发财。我的观念，跟别人不一样。钱存在朋友那里，实际上，等于存在自己手里一样哦。一个人，拥有多少钱，这还不算什么。一个人，能调动多少钱，才算他真正有钱啊！” 汤总这个时候才介绍：“何总，我还没告诉你，洪老板，是银行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啊！老行长马上就到退休年龄了，接班的，肯定是他哦！” 我抱歉地说：“洪行长，对不起！不知者不罪哦。我有眼不识泰山，千万别怪！” “何总，你别客气！”洪行长笑起来，“现在，我们银行系统，也讲银企联姻，讲贷款营销，讲开发优质客户，讲银企双赢。我也想找几个能人，干几件实事，将来还能有所进步，提拔提拔。我就看中了你这个人，真不错哦！” 听洪行长这样说，我放下心来，并不是遇到了吹牛发嗨寻饭吃的江湖骗子，而是我走了狗屎运，真正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我大喜过望，诚挚地说：“请洪行长多多关照，帮我一把啊！大恩不言谢！将来，我过上好日子了，绝不会忘了您的知遇之恩！” 汤总提醒我：“何总，你别一口一个洪行长地叫，你就喊洪老板。” 洪行长笑道：“何总是个实在人。怎么样叫都可以。没关系的。” 我改口说：“我还是叫洪老板吧。” 洪行长说：“明天，你去南岳烧一炷香，求个签带回来，我看看你这个事，做不做得。” 80 第二天，我和汤总一起，专程开车到了南岳衡山。南岳大庙里的八大菩萨全部拜到了。连两边的八观八寺，一个也没遗漏。在南岳圣帝大殿里，我九跪九拜，磕头祈求，得到了一个上签：生意兴隆进妻财，谋事无妨慢慢来；甲乙卯寅必有望，船过滩头笑开怀。 我把这个上签，交给洪行长看的时候，他拿着签词，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沉吟半天后，才开口说：“是啊，要慢慢来。” 我不知深浅，着急地问：“怎么样啊？可是上签哦！” 洪行长说：“这个项目，做，绝对做得。只是，不能一步到位。” 我有点失望：“哦！” 洪行长反问我：“你是申报三千万的贷款吧？你计划怎么用？” 我直话直说：“我们市里，只有两个园区。一个松木工业园，一个白沙工业园。我选中搞封闭式汽车驾驶训练场的地方，就紧靠着松木工业园。一条四十米宽的松枫路，从我的地头直插湘江河边。现在已经正式动工，一年半后可以竣工通车。将来，我选中的那块地，绝对会升值，甚至于暴涨。我想买三百亩山地，租赁承包四百二十亩水库和荒地。按外商投资的优惠政策，只要五万元一亩，可以拿到土地。三百亩就是一千五百万。搞工程还有一千多万。三千万，这个项目，可以做得很成功。当然还有差额，实际上三千万也不够，但是，我的驾校天天有现金流进来，可以不断补充。” 洪行长担心地问：“五万块一亩地，你能拿得下吗？” 我回答：“我有个同学在市招商局，他帮我联系一个香港老板，跟我签订一个投资协议书。拿着这个合同书，再把钱从境外打过来，有关部门，会让我享受外资企业的优惠政策的。他有把握。” “境外真的有钱来吗？”洪行长不放心地问。 “那倒不一定。我若找到钱，可以开设境外离岸账户，把钱打过去，再打回来。听说有地下钱庄，专门做这个生意。” “哦。”洪行长说，“超过三百万的贷款，都要上报省里审批。你有熟人在省里吗？” 我摇摇头。 “那就只有化整为零，慢慢来贷。先给你两百万，边做边想办法。也就是签里说的，只有慢慢来了。你看呢？” “只要能把这个项目做成，就可以。”我表态。 ８1 我很担心地说：“两百万，是不是太少啊？” 洪行长自信地笑起来：“足够前期用的了。后面我们再一步一步补充。” 我看着洪行长，希望他能具体说得更清楚一点，好心中有数。 “我帮你这样子考虑：跟外商签合同书，把自己的钱在境内境外转来转去，这都是违规犯规的事。虽然你占了便宜，能五万块钱一亩拿下土地，但是，万一出点麻烦，就前功尽弃。何况，我是真心支持你办正正当当的事，我也不想冒任何风险，更不想你出现任何闪失。所以，我建议你：你只是租赁承包七百二十亩地，就可以了。” 我解释：“我也反复琢磨过，不买的话，仅仅租赁承包，可能发生一件这样的事：我这个项目做好了，很成功。利润不错。万一出现一个有钱人，把我搞项目的土地一口气吃下，那我不就白帮别人做了吗？” “这个不是问题！”洪行长笑道，“根据我国的合同法，只要你签订了几十年的租赁经营合同，即使别人把你那块土地买下来，你还是可以用。只不过你把租金交给买主而已。” “这个法律规定，我的确不知道。假如这样的话，看来，租赁承包可以搞啊。” 洪行长点点头：“这一下，就砍掉了一千五百万的土地预算成本，你实际只需要一千五百万，就可以了吧？” “嗯。” “你现在身边有多少钱？我指的是现金。”洪行长望着我。 我笑道：“我身边一直很少有现金。有钱，我就投资。钱，从不在手上打存。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刚刚有一栋六层楼，早几天开工的。” “以后，这个习惯要改。要留出至少三分之一的利润，存储在银行。万一出现意外，还有东西可以挽救。”洪行长内行地指点我。 当时，我的确有点不以为然。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是靠这样做，才把固定资产，一步一步做多做大的。现在想起来，才真正明白，洪行长的意思啊！悔之晚矣！ “做项目贷款，必要条件，就是自己要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自有资金。你想贷款三千万，那就要有三三得九，九百万的现金，摆放在你学校的账户上。看来，做项目贷款，你肯定贷不到的。”洪行长说完后，看着我。 “那我怎么办呢？”我问道。 “你呀，只能走抵押贷款这条路。把你的固定资产，全部盘活，抵押出去，贷款出现金。为了操作绝对有把握，每次数额不要太大，我们能完全做主，就可以。所以说，要慢慢来。” 我多多少少，明白一些了。但是，两百万，离一千五百万，距离太大啊。我忍不住问：“两百万，能做多少事呢？” “做项目，我们这里，都是一分钱办十分事。有四点：自己出一点，别人借一点，老板垫一点，到处欠一点。只要项目做成，能还得起，也就大功告成了。” “哦！”真是高明啊！我在心里赞不绝口。 “你为什么，一定要七百二十亩地呢？少一点，不行吗？” ８2 我只好解释：“我们市里有三十来所驾校。城区有十多所，县区有十多所。城区驾校拥有教学车辆超过三百辆。按交通部汽车驾驶训练场的标准要求，封闭式训练道路上，每公里不超过二十二辆车进行双向教学。我的想法是修建十一公里训练道路，可容纳２４２辆车教学。另外修建大型的桩训场，可容纳七十辆车训练。也就是说，我做这个项目，一定要考虑现有的车辆数，要能完全满足各个驾校的需要。” 我见洪行长听得很认真，就接着说：“当然，还有加油站、汽车修理厂，这些附属配套设施，也要考虑进去。不然的话，一做就小了，其他的驾校就有可能再投资。我想，只有一个，独家生意，总是好赚钱点。假如第一期工程做完了，见效了，开始有收益了，还可以做第二期。学车、练车、修车，这都是第一期的事。赛车、卖车、汽车休闲、汽车旅馆、自驾车游、度假……这就可以放到第二期工程去做。甚至于争取做成市级考场，我市小轿车的三个科目的考试，都放到我们的训练场内来。那就更好了。” 我兴奋地说：“目前的想法，这是我们湖南省第一个封闭式汽车驾驶训练场，一定要做好。省市行业主管部门，也都希望我能做出档次，带个好头。” “你还是有想法，有头脑的人，干劲冲天呀！”洪行长笑起来，“我很厌烦请吃请喝，应酬客套。所以，一般的人，也找我不到。就是追到我家里去，也很难碰到我。今后，你有事的话，只管找汤司令。他会帮你的！你不要随便带人来这里。没事的话，你自己也不要来。我的办公室，你没特别重要的事，也不要去哦！” 我点点头：“嗯。” “我也不留你吃饭。你和汤总，随便找个排档吃吧。”洪行长站起来，“我走了，你们也别送。我也不送你们啊。” 我看着洪行长走出去，心里充满感激。 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是对洪行长，充满感激！ 洪行长的确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没有他，这个项目，不可能做起来。虽然，现在，我因为这个项目，不得不离家出走，丢掉了我全部的家产，我也不后悔认识洪行长！他的确是个不贪不要的好行长啊！虽然，他只是帮我解决了两百万的银行贷款。 燕子说：“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好人！” 我打了一个呵欠，对燕子说：“老婆，天都快亮了。我暂时就讲到这里，好吧？” ８3 我睡过去不久，自然而然就醒了。我知道，天已亮了，就想悄悄地起床。看燕子睡得很香甜，我轻轻地拿开她抱着我的手。刚从被窝里坐起，燕子一翻身，一把抱住我，喃喃地说：“老公，今天早晨，多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我抱着你睡觉，好舒服！” 听见燕子这样子说，我只好又钻回被窝里，任由燕子紧紧地抱着我。人常说：半路夫妻最甜，回笼觉最香。一睡过去，直到中午一点多，我才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看见燕子正坐在床边，甜美地望着我。 “老公，醒来了？”燕子俯下身来，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好喜欢看你睡觉的样子。睡得好踏实啊！” “哦。”我坐起来，穿衣起床，“我打呼噜不？” 燕子笑着说：“我先下楼去了。我等你一起吃饭啊。” 我和燕子刚刚吃完饭，墙角小撬棒就开车，急匆匆地赶来了。人还没进门，声音倒先进来了：“阿姐，不得了啦！” 燕子笑着站起来，迎向门口：“棒棒啊，怎么啦？你那八个老婆，又造你的反了？” 棒棒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放在茶几上：“沙子把正午葵花给打了。” “怎么打的？” “打死的妹夫，就是战神，点火的时候，打得很大，几千上万地下注。但是，他的手气不好，赢得多，输得也多，手里的码基本保水。沙子看战神打得大，也就跟着打大了。但是，沙子的运气好，几乎每一把都赢。出码两万，居然两条牌没打完，就赢了三十多万。巡场正午葵花，就按制度，要求沙子每把牌，最多下注两千。沙子说葵花欺负他：为什么打死的妹夫可以打得大，他为什么就不行呢？两个人吵起来，就打了。” 燕子说：“这有什么了不得的？让打死去处理，就可以了吧？” 棒棒说：“打死正在调解呢。关键问题，是上海佬，太不讲江湖道义。” “那杂种又怎么了？”燕子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棒棒，“我还以为，你的老婆们，又闹你啦！” “你不知道哦！这次不搞死他，我们大家就会死在他手里啦！” ８4 “上海佬做得绝！他居然派人，到红灯区里拉关系，要那么些小姐们，对所有的客人宣传：就是他上海佬的厅里，最有实力，最公平公正，有湖南啊、四川啊、浙江啊、山西啊、广东啊……好多老板，都在他的厅里赢了钱。最多的赢了六、七千万。他是大老板，输得起，不怕别人赢钱。” “他喜欢胡说八道，让他说去。谁信啊？”燕子笑道，轻松地说，“还管他那么多哦！” 棒棒着急地说：“偏偏那些猪，就是信上海佬的鬼话。今天早晨，很多老板，都往上海佬的厅里去了。我们那个米猪，独老板啊，也被人拖去了。” 一听老独，也去了上海佬的厅里，燕子就坐不住了：“那要赶紧想办法啊！” 棒棒接着说：“七八个老板，都找到彭老板想办法。大家的意思，这一次，非搞死上海佬不可。江湖财，江湖散，有财大家发，哪里有吃独食呢？” 燕子问：“他们想出办法了？” “大家的意思，就是每个厅里拿出一千万，凑齐一个亿的现金，打爆上海佬的厅，让他破产，滚出小勐拉。钱都凑得差不多了。我带了钱来了。”棒棒指指自己提来的袋子，“现在，就是每个厅，要找一个人，去上海佬的厅里赌现场。最好是从来没露过面的。省得他有提防。” 棒棒拿眼睛看着我。燕子也转过脸来，看着我。我有点明白，就站起来，借口倒开水喝，走了开去。 ８5 虽然我离开燕子和棒棒，装着倒开水的样子，站在饮水机边，却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棒棒在说：“准备了两套方案：先让人去打现场，把他厅里的钱打干净，再找机会闹乱子，不让他调钱过来，逼他滚。所以，每个老板，至少要带三个面生的人去：一个顶尖级牌手，两个能闹事的打手。” 燕子担心地问：“万一他临时调到很多钱，来救急，怎么办？” 棒棒说：“我们计划，最多只用三四个小时，就打爆他的厅。不让他有准备。也不能让他平安离开。要让他出血，还要让他胆怯，再不敢进来。晚上七点进去，打到夜里一两点，这时候，银行谁给他取钱，谁帮他转账？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临时找到一个亿来赔码。” 燕子说：“这个计划，好是好，我到哪里去找人哦？” 棒棒说话声变得很轻，我还是听到了：“你舍不得让姐夫去？大家都一致推荐姐夫。” 燕子把话题换开：“谁做保镖？人选好了？” “那没问题。只要上海佬的厅里一闹事，所有的厅都会派人看热闹。估计小勐拉的内保，一个不剩，全部会去找机会打野拳。上海佬，这次他死定了！彭老板他们，今天会缠住特区政府的人，全部到红灯区去，不让他们出面来协调。赶走了上海佬，再放特区政府主管部门的人来收场。” 燕子问：“再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出面来做？” 棒棒说：“实在找不到啊！我是码房经理，我只管钱！我走了。这是你的事。你看着办吧！”棒棒大声喊：“姐夫，我先走了！” 我只好转过身来，客套地说：“就走？再坐坐嘛！” 棒棒站起就走：“我还要去准备一下，再找拢几百万现金。万一上海佬真的钱足呢？” 燕子等棒棒走后，就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我明白，我也不说话。 ８6 燕子冲我笑一笑，就拿起手机，拨通了：“伊汝妹啊，我是燕子。你今天，马上赶到小勐拉来。死人你都要过来啊！有急事。非你出马不可。真的！我们的人，都不方便出面。只有你，没在这边做过，没人认识你。要不要我派车来接？务必在晚饭前赶到哦！一定啊！” 燕子挂了手机：“老公，我介绍一个美女，给你认识。是我师妹哦！真的是绝色美女，雍容华贵，温文尔雅，真正的大家闺秀。你不要一眼就看上她哦！她可是非常有魅力的哦！” 我笑道：“我是个色魔吗？见一个就爱一个？” “主要是我师妹的气质好，很多男人，一见就晕头转向，作死地追她！老公，我不相信，她会电不死你？” 我调侃道：“真的吗？还有这么迷人的美女，让我老婆都担心？” “她是我的满师妹，功夫是最棒的！还没有几个人，可以超过她！她杀的猪，都是超级米猪。一般的老板，根本轮不到她来出手。”燕子真心实意地称赞。 “比你的五个徒弟呢？”我好奇地问。 “我的徒弟，个个年轻貌美，主要是年轻，青春靓丽，充满活力。伊汝妹呢，主要是高贵大方，气质优雅，文静端庄，是一种成熟的美。你看过庙里的菩萨塑像吗？就是那种好像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观世音。她们都是美女，只不过各有特点而已。男人们最迷的，不就是她这种类型的美女吗？” 我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女人夸奖女人哦！老婆，你什么意思嘛？” 燕子恢复严肃认真的样子：“老公，我实在没办法。我只想让美女扮演你的女朋友，带你去上海佬的厅里，帮我赶走他。” 见燕子终于开口了，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就慢慢说：“不是我不肯去。我担心：我去了，什么都不懂，行吗？” 燕子把握十足地说：“我现在就教你一套公式，你只管按公式去赌，包你准赢的！” 我迷惑不解：“怎么可能准赢呢？假如可以包赢不输，那赌博的人，岂不是全要死在你手里？” 燕子笑起来：“假如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老公，那我们还开什么赌场啊？” 我愣一下，心想：是啊！假如她们没有绝招，怎么会开赌场呢！ “当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燕子居然也谦虚地说，“我们不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混口饭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伊汝妹，她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怎么，就急着想见她了？”燕子笑起来，“老公，不许勾引我师妹哦！” ８7 燕子认真地说：“老公，我来简单扼要介绍一下，百家乐的玩法。每条牌是八副扑克，去掉大王和小鬼，１０、Ｊ、Ｑ、Ｋ都算零点，九点最大，Ａ点最小算一点。牌例，上次她们已经给你看过。假如公平的话，庄、闲应当各占一半的机率，不管打庄还是押闲，应当是对等的。百家乐，意思就是大家齐欢乐。虽然，百家乐牌路千变万化，但是，还是有一定的规律性。很多人，总结了不少的公式，都有一定的道理。按公式打百家乐，只要不上头，可以赢小钱。一旦赢多了，赌场就会想办法杀猪。所以，除了出老千，没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把握。” 我不知道怎么说。假如我不答应，燕子可能会误会我，认为我不帮她。假如我答应，我会走进他们的圈子，我还出得来吗？我十分的犹豫，十分为难，但是，我就是开不了口来拒绝。燕子为了我，把自己全部的积蓄，毫不犹豫地全掏出来支持我，我能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帮她一把吗？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就帮她这一次！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等一下子，伊汝妹来了，你就跟着她走。她装成你的女朋友，她要看牌，你一定要坚持让她看牌。牌不上她的手，我们就没机会。只要牌上了她的手，我们就十拿九稳，肯定要赢。你听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我听你的。” 燕子笑道：“老公，我要你跟她假装夫妻，你别弄假成真哦！” 我笑道：“哪能呢！老婆，你想到哪里去了？连自己的师妹，也不放心？” “我是不放心你呢！”燕子望着我的眼睛，好像要从我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我坦然自若地说：“老婆，你的疑心病，还蛮重啊！你这一点自信，也没有吗？”我就奇怪，伊汝妹，就有那么大的魔力，让燕子也放心不下吗？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美女呢？ 燕子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吻一下：“老公，我是真心真意爱你的啊！” 我当然明白。我抱住燕子，真心实意地说：“我也是真心诚意爱你的！” 燕子在我的勃子旁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就推开我，再次拨打手机：“大老板啊，我是香港来的，何老板的秘书。我们听说，你那个场子，最有实力，口碑最好。我们老板，想来你那里打现场。你欢迎吗？你最欢迎啊？那就好哦！但是，我想代表我老板，问一声：你那场子洗码回点，是多少？你应当不会太小气吧？你可是最有名气的大老板啊！多少？只有百分之五？那就算了。人家华都厅，给的洗码回点，可是百分之二十哦。那我们就不来了。我们还是去华都厅，算了。再见啊。”燕子果断地关掉手机。 没多久，燕子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哦。你好！你是大老板啊？你有事吗？你想再谈谈？那你就一口价，说到位。你答应百分之二十？那我们也要考虑一下。我们已经打了几百万，在华都厅的账户里。同样的洗码回点，我们老板肯定不会到你那里来的。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想清楚了，你再跟我联系，好吧？我要挂机了。不要挂？那你说，最高能给我们多少嘛？百分之三十？肯定吗？要签订合同哦！你别让我们来了你厅里，你又改口哦！不会啊？不会就好！那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我再跟你联系？好！一言为定哦！再见！” 燕子兴高采烈地挂了机：“老公，搞定了！就看你和伊汝妹的表演了。” 我问道：“谈合同，洗码回点，我都不懂啊！” “这些事，不需要你出面。等伊汝妹来了，她会搞好的。” “你不是还教我赌博的公式吗？” 燕子笑道：“很简单，就是一三七。比如说，你第一把下注一十万，第二把，就下注三十万，第三把就下注七十万。第四把呢，就下注一百五十万。每一把，都是原注乘以二，再加原注。上海佬厅里，最大的台子，是一百五十万的台。四把就可以满注。打完四把，回头再从头开始，又下注一十万……你只要打一轮，他就会明白，你在打公式。他会派人跟你顶着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让步，要坚决继续看牌。而且，只要有人顶，尽量把把下满注。你听得明白吗？” 我实实在在摇摇头，我真的听不明白。 “到了现场，你就会明白的。一点都不复杂。”燕子笑着说。 我担心地说：“万一我根本不明白呢？” “伊汝妹会帮你的！你只管装扮成一个怕老婆的人，就可以了。她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这总不难吧？” 既然如此，我点点头：“那倒不难。我本来就很怕老婆哦！我一贯都最听老婆的话。”我油嘴滑舌地调口味。 “嗯！这还算个好老公！”燕子满意地说，“总算我没白疼你！” ８8 “老婆，我真的想搞明白，什么叫洗码回点呢？”我不得不问清楚。 燕子解释：“洗码是洗码，回点是回点。这都是赌场奖励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的。你进了赌场，出钱到码房里买码。比如说，你带进去一百万人民币，他就给你一百万的贵宾码。你拿贵宾码去下注，假如赢了一百万，你赢的那一百万，给你的就是现金码。那么，你手里就有两百万：一百万是贵宾码，一百万是现金码。现金码呢，就有洗码费。假定是百分之十的洗码费，那么，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就要找赌场要一百万现金码的洗码费：一百万乘以百分之十，就是十万块。只要是你赢的钱，赌场给你的就永远是现金码。只要你赢钱，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就有洗码费。现金码不能下注，要洗码换成贵宾码后，才能下注。” “哦。”我似懂非懂，“那回点呢？” “回点，就是赌客输了钱后，赌场给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的回扣。假定你输光了一百万，谈好的回点还是百分之十的话，赌场就要给你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百分之十的回扣：一百万乘以百分之十，就是十万。这都是赌场拉赌客的办法，好鼓励经纪人或者说介绍人，齐心合力找赌客，拉赌客。一般的人，不知道还有洗码和回点。只有老赌客，才会入行，知道有这个。洗码和回点，主要靠自己去谈，最低的，百分之三、四，最高的百分之十。假如赌场给洗码回点过高的话，那基本上赌客一进去就会死，根本没有赢钱的机会。可以这样说，没有洗码和回点的赌场，基本上还是公平的，出老千的不会太多。” “嗯。”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我做外联经理，就是和开线的，或者说打现场的老板的介绍人，专门赚的就是洗码和回点这份钱。赌客赢的钱越多，我的洗码费就越多。赌客输的钱越多，我的回点就越多。不管输赢，我都有钱赚。赌客技术水平高，出码一两万，洗码可以达到几十万，我的洗码费，就至少上万。” “那什么叫开线？什么叫打现场呢？”我真不明白，只好又问。 89 燕子笑起来：“老公，你想全学会啊？” 我也笑道：“我既然帮你，就还是学一点好。真的一窍不通，帮你，会不会帮倒忙呢？” 燕子开玩笑说：“老公当我徒弟啦！你是我关门徒弟哦！” “哦！学艺要想学得精，要和师傅趴背身！”我也开玩笑，“我都早就和师傅趴背身了，应当把绝招，全教我吧？” “流氓！”燕子笑着推我一掌，“老公，真坏！” 我故意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大叫一声：“唉呀！痛死我啦！” “装吧，你！”燕子笑了一阵，接着说，“打现场，就是赌客带着现金，直接到赌场来赌博。但是，现在，中国公安抓得很紧，赌客直接过来，不是很方便。所以，小勐拉个个赌场里，打现场的，都不太多。多的，很多都是开线的。开线呢，就是赌客在中国，派一个经纪人到赌场来，自己通过网站，进入赌场，用手机或者电话指挥经纪人下注。这样子的话，赌客就更安全，更方便。只要有一台电脑，就可以赌博。一关机，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想了想，又问：“还有，什么叫开暗场？” “中国是禁止赌博的，明明白白开赌场，那是违法犯罪。中国刑法在第３０３条设置了赌博罪，该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者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从今年１月开始，中国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境外赌场、赌博（博彩）公司和赌博网站在境内的代理人尤其是打击的重点。随着科技发展，赌博出现了多元化、网络化的趋势，传统中一群人围着赌桌吆五喝六、摇骰下注的情况固然存在，但网络空间已经为规模更大的赌博提供了生长的温床，网络赌博、地下私彩，以及信用卡投注、电子划账……都意味着赌博形式已走出传统窠臼。另外，网络博彩公司及其服务器多在境外，所处国家并不将赌博视为犯罪，中国的刑事执法显得鞭长莫及。对网络赌博进行刑法处置时，必然涉及到对“聚众赌博”还是“开设赌场”的性质判定，也必然要对“聚众”和“赌场”进行解释与理解。比如，这个“众”，是现实生活中的三人成众，还是互联网上无数人的网络集合？“赌场”仅指一种现实存在，还是包括虚拟空间的具体运作？法律现在还是一片空白，并没有具体规定。云南对在境外开设赌场的中国人进行通缉。然而，刑法第７条规定，中国公民在境外犯最高刑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之罪的，可以不予追究。尽管“可以”不予追究意味着“也可”进行追究，但威慑的力度显然大大降低。就算是违法犯罪，也只这么屁大点的事！” 我惊叹：“老婆，你在背书啊？” “我做这一行，肯定要研究，肯定也要背几页书，好知道自己的错误，到底有多大的责任。”燕子说，“老公，不行吗？” 我笑道：“怎么不行呢？你好有敬业精神的嘛！” 燕子说：“老公，那我就再背几页书，给你听听。你看对不对。” “好啊！我正想多听听呢。” “赌博罪，是指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者以赌博为业的行为。在客观方面表现为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者以赌博为业的行为。所谓聚众赌博，是指组织、招引多人进行赌博，本人从中抽头渔利。这种人俗称“赌头”，赌头本人不一定直接参加赌博。所谓开设赌场，是指提供赌博的场所及用具，供他人在其中进行赌博，本人从中营利的行为。开设赌场营利包括两种方式：其一是开设赌场者不直接参加赌博，以收取场地、用具使用费或抽头获利；其二是开设赌场直接参加赌博，如设置游戏机、吃角子老虎等赌博机器或者雇用人员与顾客赌博。只有“开设赌场”的人，即赌场老板或合伙开办经营赌场者才应构成犯罪，普通雇员不属于开设赌场的人。所谓以赌博为业，是指嗜赌成性，一贯赌博，以赌博所得为其生活来源，这种人俗称“赌棍”，只要具备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以赌博为业的其中一种行为，即符合赌博罪的客观要件。” 我敬佩地说：“老婆，我真的服了你啦！” “你听清楚没有？普通雇员不属于开设赌场的人。”燕子说，“我可不是赌场的老板，我将来，就是跟着你去了中国，也没多大的事哦！” “你还想去中国吗？” ９0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燕子认真地看着我，“我这一辈子，是跟定你啦。你将来，总会回去的吧？想不带我回去？” 我还能回去吗？我当然希望能够风风光光地回去，衣锦还乡。这总要等我，有一番作为，有一笔足够的钱，去了却前面的恩怨呀！我盼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但是，我怎么能肯定，不会再出意外呢？ 我点点头：“只要你不在乎，我在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们，我肯定要带你回中国。” “我真的好想在中国生活。跟着你回去，我有安全感，不怕！”燕子充满信心，“你说的，可不许忘记啊！老公，我会始终记着这话哦！” “好！”我说，“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叫开暗场呢！” “开暗场，就是在中国境内，偷偷地开设赌博场子。”燕子说，“主要是，你原来根本就不赌博，可能不了解情况。其实，在国内，只要是四星级以上的涉外宾馆，都开有赌场。一般是外商投资，当地政府默许的。还有就是，各个赌场在国内寻找代理人，把场子开到偏僻的地方，当场押注，当场收款或赔付。也有先把钱打到赌场，再开场子押注的。” “哦。”我点点头，“赌博，就是万家乐，还有什么规矩吗？” “常规是：不管押庄还是押闲，都是买一赔一。押庄对子或者闲对子，就是买一赔一十一。押和，就是买一赔八。每张赌台，都标有最高限额。” 我眼睁睁看着燕子，等她继续往下讲。 “比如说：一万台，每一把，最高押注庄闲差额不能超过一万。最低下注不能低于一百。庄对子和闲对子不能超过一千。和不能超过一千。” …… 我忧虑地对燕子说：“还蛮复杂的。我这一时半刻，怎么能全学会呢？我什么都不懂，能帮上你的忙吗？” 燕子坦然地说：“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你才好帮忙啊！内行一看，你什么都不懂，才不会提防你，戒备你，我们就好下手啊！扮猪才能吃老虎，这是江湖第一招。” 虽然燕子这样子说，我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来。这样子，真的行吗？ ９1 晚上八点多钟，伊汝妹才赶到小勐拉。第一眼看见伊汝妹，我没说话。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让人喘不过气来。在燕子家里，吃完饭后，伊汝妹打通了上海佬的电话，上海佬派了辆车，接我们进入了曼寿赌场。 曼寿赌场，一片灯火通明。我下车后，四处张望了一圈，全是一层的平房。一栋一栋的，既独立着，又相隔不远。大约有三十来栋的样子。这些房子的中间，是一个农贸市场，有卖各种杂物百货的，还有很多小吃摊。司机直接带我们进入了西边的一栋平房里。 门口坐着两个当兵的，一人一支长枪，腰里还每人一支短枪。一进门，就是一个弧形的照壁，装修得富丽堂皇。却在上面用纸条贴着一句话：谢绝其他公司外联入内！ 从右边进去，墙壁上安放着关圣帝，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提在手里，威风凛凛。座前的茶几上，一边一个大西瓜，中间摆满了其他水果。地上是一堆烧毁的纸灰。香炉里，三支线香，正在燃烧，几缕轻烟，袅袅婷婷地向上升腾。我虔诚地作了一个揖。 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大厅，摆放着五张赌桌。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熙熙攘攘，非常热闹。赌桌后靠墙，是水吧、码房、清牌室、办公室、贵宾厅和机房，一字排开。水吧旁边，摆放着三张大沙发，还有一个大茶几，估计是给赌客临时休息用的。还有两根竹制水烟筒，立在旁边。 我们直接进入办公室，里面摆放着三张办公桌，三四部电话，一部传真机。墙壁上几个黄铜色的中文大字：“为特区禁毒作贡献！”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忙不过来的样子。司机指着他介绍：“我们老板！”哦，他就是上海佬啊！理一个平头，穿着很精致，一个很粗很粗的金项链，挂在勃子上。左手上，还戴着一块世界名表。一看，就是一个暴发户的模样。 伊汝妹指着我：“这是香港来的何老板！” 上海佬放下手中的电话，什么客套话都不说，直接问：“带了多少钱来？现在出码多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着伊汝妹。伊汝妹笑着说：“大老板，真爽快！现在，暂时出码六百三十万，可以吗？” 上海佬指指司机：“你带客人去买码。” 伊汝妹把包交给我，示意我跟司机去买码。她却在办公桌前，坐了下去。可能是签订洗码回点的合同。等我从码房里，付了六百三十万的现金，拿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贵宾码，回到办公室时，上海佬已经被伊汝妹迷得晕头转向，正讨好地冲伊汝妹笑个不停。 “好！我陪老板去玩几把！”伊汝妹站起身来，挽起我的手臂，就朝外走。出了办公室，立即进了贵宾厅。贵宾厅里只摆放着两张赌桌，一个八号台，一个九号台，却有六张大沙发，三张一组，每组前有一个大茶几。 伊汝妹看看，选在九号台五号位。我跟着在九号台六号位坐下。大提袋里还有三百七十万的现金，伊汝妹随手就丢在七号位的靠椅上。 贵宾厅里，人虽然没有大厅多，但是，也很不少。六张大沙发上，全都坐满了。八、九号赌台前，都有五六个赌客在押注。伊汝妹看看手腕上的世界名表，轻声对我说：“老板，才十点多一点，还早啊。我坐一坐，看几把。你到大厅转转，好不？” ９2 大厅里五张赌台，一号台是一万的台；二号台是两万的台；三号台是三万的台；五号台是五万的台；六号台是十万的台。每张赌台都是标准的横倒８字型。没有超大的赌台，也没有微型的半张台。每张赌台，都是一男六女，七个工作人员：一个牌手，两个赔码员，一个监台，两个服务员，一个巡场。巡场是男的，其余全部是年轻漂亮的美女。 赌徒们大呼小叫，有人大笑，有人摇头。个个痴迷不悟，深深地沉醉于其中。或者目不转睛，盯着牌手的一个手指，从出口慢慢地拖出一张张牌来。或者在路单上写写算算，赢了还是输了，面色沉重。还有的目瞪口呆，好像走火入魔一般，一动不动，一语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线的，头上都戴着耳机，听老板在遥远的地方发号施令，押庄押闲，打对打和。 我感到气氛很紧张，也很活跃，而且，透着一股子特别神秘色彩。我知道，今天晚上，这个厅里，会有一场大的争斗。到底谁输谁赢？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把握。结局呢，仅仅是破产走人，还是会血溅当场？ ９3 赌桌上面，是墨绿色的绒毯，用白线划着十四个赌客的投注方位。还用中英两种文字，标注着：庄，ＢＡＮＫ；闲，ＰＬＡＹＥＲＳ；庄对子，Ｂ ＰＡＩＲ；和，ＴＩＥ；闲对子，Ｐ ＰＡＩＲ；和局：原投注额不得更动，新加投注受至满额。ＴＩＥＳ：Ｏｒｉｇｉｎａｌ ｂｄｔｓ ｍｕｓｔ ｒｅｍａｉｎ ｕｎｃｈａｎｇｅｄ Ｎｅｗ ｂｅｔｓ ａｃｃｅｐｔｅｄ ｕｐ ｔｏ ｌｉｍｉｔ。庄、庄对子，全部用黄色书写；闲、闲对子，全部用红色书写。和，则是白色的字体。 我的目光扫过监台面前百宝箱上的提示牌：百家乐ＢＡＣＣＡＲＡＴ，最低ＭＩＮ，最高ＭＡＸ，全台最高限红ＢＡＬＡＮＣＥＬＩＭＩＴ，……我知道，江湖风云变幻莫测，就像一张赌台，一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断有人进来。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码房的窗口前，开始有人排队买码。上海佬满脸笑开了花，跑到关帝爷面前上了三炷香，又跑到码房里的财神爷面前，上了三炷香。我明白，各个厅里派出的人，正在源源不断地来了。好戏已经开场了。 我回到贵宾厅里，在伊汝妹旁边坐下来。贵宾厅里，各个赌客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大沙发上，也挤满了人。还有不少的人站着。伊汝妹正全神关注着路珠的变化。 我茫然无知，看着赌客们押庄押闲，阴晴不定变化着的脸。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伊汝妹喊道：“阿妹，打散。”只见她把一块一百万的贵宾码，丢给赔码员。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 赔码员用铲子铲起一百万的贵宾码，放在自己面前，从赔码箱里拿出两个伍拾万的贵宾码，放在赌台上，打开。把一百万的贵宾码捡进赔码箱后，再用铲子，把两个伍拾万的贵宾码，推送到伊汝妹的面前。 伊汝妹把头靠近我，在我耳边吹一口气。我以为她要说点什么，其实，她只是做个和我说话的样子，并没有说一个字。她看着牌手，口里笑道：“哦。老板，就听你的，这一口，押拾万的庄，要看牌。” 首轮赌博在伊汝妹“我们赢啦”的欢呼声中结束。 赔码员把押闲的码全部铲起来，放进赔码箱里。把我面前的码，铲放到她自己面前，从赔码箱里拿出壹拾万的现金码，放到赌台中央，口里一边说：“十万有水。”一边按庄赢抽水百分之五的规定，又拿回去伍千块现金码。然后，把壹拾万的贵宾码和九万伍千块的现金码，一起铲放到我的面前。 我心想：难怪很多人迷恋赌博，这钱也的确来得太容易啦！ ９4 赔码员见我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连着对我说了两遍：“恭喜老板！” 伊汝妹轻轻地推我一下：“老板，高兴坏了？不记得要钱了？” 我赶忙站起身，把面前的码，全部抓过来，堆在自己面前。我不好意思地对伊汝妹笑一笑：“想不到，我的运气，还真不错哦！” 伊汝妹大声嚷嚷：“老板，你真的会发大财的！”她用贵宾码，压在线上，又把头靠近我的耳边，装出一副与我商量的样子。其实，却是用口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弄得我耳根痒痒的，只好不停地转动，好像真的在听她说着什么。 伊汝妹大声喊道：“老板，好！上一口，庄赢了。这一口，我们摸（音ｍａ）宝啊！”她拿起三十万贵宾码，押在６号庄家赌位上。“还是要看牌？嗯！” 牌手再次把庄字牌推送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送到６号庄家赌位前。牌手把牌盒上的牌和赌台上的牌，全部收起来，放进右手边一个小缝里。小缝下边是一个圆形桶，专门用来装牌的。 等了一阵，牌手看下注的，全部下完了，再没人压线，就叫道：“开赌。”手指轻轻地在小铃铛上敲一下。清脆的铃铛声，很悦耳地响起来。牌手、监台、赔码员同时叫起来：“消牌。” 我明白，第二轮赌博开始了。大戏还在后头。 ９5 牌手用一个手指，把一张牌慢慢从出牌口拖出来，翻转，是一个红桃Ａ，朝左右两边都亮一下，再轻轻地放在牌盒上的小铃铛后，牌手、两个赔码员和监台接着喊：“闲。”再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右边闲字牌下边。牌手、两个赔码员和监台再接着喊：“庄。”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左边出牌口下方。两个赔码员和监台、牌手又接着喊：“闲。”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右边闲字牌下边。两个赔码员和监台、牌手再接着喊：“庄。”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左边出牌口下方。 牌手把出牌口左边的两张牌，用两个手指压住，慢慢推移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再把两张牌轻轻铲起，送到我的面前。伊汝妹看着我，我依样画葫芦，大胆地说：“闲家先开。” 牌手用手拿起面前右边闲字牌前的一张牌，再用那张牌，把另一张牌慢慢挑起，两张牌同时翻转，一个黑桃５，一个方块８，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喊道：“闲３点。” 大家的眼光，又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看一眼伊汝妹，嘴巴动了一下，示意她开牌。伊汝妹伸出两手，十个手指盖住那两张牌，拖到她自己面前。先慢慢掀起一张牌的一个角，停顿几秒钟，再慢慢把一张牌全部翻开，是一个方块Ａ。伊汝妹遗憾地说：“太小了！”大家都屏声息气，盯着她慢慢掀起另一张牌的一个角。伊汝妹慢慢翻转那张牌，出乎意料，是个麻花３。伊汝妹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重重地把牌甩在赌台上，气呼呼地往后一靠。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大声喊：“庄４点。闲增。” 大家全部看着牌手，用一个手指，慢慢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来，放在面前右边闲字牌前停顿一下，再慢慢翻转，居然是个方块７。牌手、赔码员、监台同时喊道：“闲０点。庄增。”牌手用一个手指，慢慢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来，轻轻按着，缓缓推送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送到我面前。伊汝妹苦笑道：“千万别出个零点打和啊！”伊汝妹正要伸手去看牌，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胸口挂着一个巡场的工作牌，钻过来，插在我和伊汝妹中间，扬手拦住伊汝妹，客气却不友好地问：“请问，谁是老板啊？” 伊汝妹突发大火：“你瞎了眼？这是老板！”伊汝妹指着我，又返手指着自己，“我就是老板娘！我不能看牌吗？” 巡场望着我。 我只好点点头。 巡场只好礼貌地弯一下腰：“对不起！”说完就退开了。 伊汝妹朝我笑一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乘机摸一下她的头发，十分自然地说：“老婆，你慢慢看，别理他！”伊汝妹的头发真软，真滑，摸上去爽极了！我也笑一笑。她慢慢翻转那张牌，哈哈哈哈，是个红桃２。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大声喊：“庄赢６点。闲０点。” 赔码员把押闲的码全部铲起来，放进赔码箱里。把我面前的码，铲放到她自己面前，从赔码箱里拿出叁拾万的现金码，放到赌台中央，口里一边说：“叁拾万有水。”一边按庄赢抽水百分之五的规定，又拿回去壹万伍千块现金码。然后，把叁拾万的贵宾码和贰拾捌万伍千块的现金码，一起铲放到我的面前，高兴地说：“恭喜老板！”好像是她自己赢了钱似的。 伊汝妹兴高采烈地拍手：“上一口庄赢６点，这一口又是庄赢６点。两个６啦！六六大顺！”我看见她拍完手，头往四处摆动，眼看四方，眨眼之间，一只手却很自然地往上衣口袋里一插，又飞快地抽出来。我猜测，她可能已把换下来的牌处理好了。 我是练过功夫的，当然特别注意细节，而且很善于抓苗头，看破绽。古人说：会看看门道，不会看看热闹。虽然我是外行，不懂赌术，但是，万法归宗。我只是暗暗担心：换下来的牌放在上衣口袋里，怎么会安全呢？万一赌场发现，那麻烦就大了。我有点紧张地左看右看，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伊汝妹的手。 ９6 伊汝妹朝服务员轻声喊道：“阿妹，洗码。”她把三十八现金码列出来，堆在一边。一个服务员快步走过来，把自己胸前挂着的工作证摘下来，放在伊汝妹面前。熟练地把三十八万现金码在赌台上打开，按同一数额，五个一排，放好，然后说：“老板娘，洗码三十八万。”伊汝妹点点头，服务员才把现金码全部收拢，双手捧着，走向码房。不一刻，服务员用双手捧着三十八万贵宾码走回来，放在伊汝妹面前。并递过来一张洗码单，要求伊汝妹签字。伊汝妹把贵宾码也在赌台上全部打开，像服务员一样，按同样数额，五个一排，放好。数了一遍，点点头说：“三十八万。”这才签好字，把洗码单和服务员的工作证递回去。 突然，我看见沙子从大厅冲进来，大声喊叫：“老板没钱了！老板没钱了！一号台，打爆了！一号台没码了！” 巡场迎面堵住沙子：“老板！你别误会！我们老板有的是钱！你别说错了！” 沙子一把抓住巡场，死劲就往外拖：“你不信啊？你跟我去看看。” 的确。大厅里传来一阵阵喧闹声。贵宾厅里，所有的人，都转头往大厅的方向看。 有人说：“这个老板，可是小勐拉最大的老板！听说，在银行有贷款三十多个亿。他有的是钱！” “听说，云南省，第一个买劳斯莱斯的，就是他哦！”有人附和说。 赌客中，有人羡慕地问：“谁的手气这么好，能把一号台打爆啊？” “今天，来了高手了？”还有的赌客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看见老独，也从大厅里进来了。他好像不认识我了，见了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看赌台上下注的情况。 伊汝妹不管不顾，推我一把，然后，把七十万的贵宾码，全部押在六号庄家赌位上。“老公，今天我们只做庄啊！”还顺口说，“要输钱，就打闲；要赢光，只打庄。” 我收回目光，嘿嘿嘿嘿地傻笑：“听你的！听你的！” 伊汝妹对牌手说：“要看牌。开了啊！” 牌手看着监台，监台看着大厅的方向，好像是在等巡场回来。 伊汝妹见牌手没反应，就又高声说一遍：“开不开啊？” 这时，巡场回来了，高声跟各位解释：“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老板有的是钱，不怕大家赢，就怕大家输。没有码，没关系，可以现金下注，现金赔款。大家放一万个心！我们码房里，今天可不止几千万，不怕大家手气好哦！” 监台轻轻朝牌手点头，牌手就把庄字牌推送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又送到六号庄家赌位前。牌手喊道：“开赌。”用一个手指轻轻敲一下铃当。牌手用一个手指，把一张牌慢慢从出牌口拖出来，翻转，是一个方块Ｊ，朝左右两边都亮一下，再轻轻地放在牌盒上的小铃铛后，牌手、两个赔码员和监台接着喊：“闲。”再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右边闲字牌下边。牌手、两个赔码员和监台再接着喊：“庄。”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左边出牌口下方。两个赔码员和监台、牌手又接着喊：“闲。”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右边闲字牌下边。两个赔码员和监台、牌手再接着喊：“庄。”又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放在左边出牌口下方。 牌手把出牌口左边的两张牌，用两个手指压住，慢慢推移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再把两张牌轻轻铲起，送到伊汝妹的面前。我熟练地说：“闲家先开。” 牌手用手拿起面前右边闲字牌前的一张牌，再用那张牌，把另一张牌慢慢挑起，两张牌同时翻转，一个红桃３，一个红桃１０，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喊道：“闲３点。” 大家的眼光，全部集中到伊汝妹身上。伊汝妹气定神闲，伸出两手，十个手指盖住那两张牌，拖到她自己面前。先慢慢掀起一张牌的一个角，停顿几秒钟，再慢慢把一张牌全部翻开，是一个麻花Ａ。伊汝妹生气地说：“太小了！”大家都屏声息气，盯着她慢慢掀起另一张牌的一个角。伊汝妹慢慢翻转那张牌，出乎意料，还是个麻花Ａ。伊汝妹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重重地推我一把，把两张牌丢在赌台上。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大声喊：“庄两点。闲增。” 大家全部盯着牌手，用一个手指，慢慢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来，放在面前右边闲字牌前停顿一下，再慢慢翻转，居然是个方块Ａ。牌手、赔码员、监台同时喊道：“闲４点。庄增。”牌手用一个手指，慢慢从出牌口拖出一张牌来，轻轻按着，缓缓推送到赌台中央，赔码员用铲子送到伊汝妹面前。伊汝妹转脸看着我笑道：“你先摸一把。”我迟疑不决地伸出手，在那张牌上轻轻摸了一下。 她慢慢翻转那张牌，真不错！是个红桃５。牌手和两个赔码员、监台同时大声喊：“庄赢７点。闲４点。” “嘻嘻！我们今天，走了红桃运！”伊汝妹笑起来，天真得像个小女孩子一样！ 赔码员把押闲的码全部铲起来，放进赔码箱里。把我面前的码，铲放到她自己面前，从赔码箱里拿出柒拾万的现金码，放到赌台中央，口里一边说：“柒拾万有水。”一边按庄赢抽水百分之五的规定，又拿回去叁万伍千块现金码。然后，把柒拾万的贵宾码和陆拾陆万伍千块的现金码，一起铲放到伊汝妹的面前，万分高兴地说：“恭喜老板娘！” 押闲的赌客，纷纷说：“老板娘好手气，好运气，连赢三口啦！上水百多万啊！”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伊汝妹，看她这一口押什么。 巡场又走过来，站在旁边，有点好心地对伊汝妹说：“老板娘，你连下三口，一三七，在打公式啊？小心点哦！” 伊汝妹不理睬，好像没听见一样。 想不到，老独居然十分内行地说：“打公式，赢的是小钱，输的可是大钱。我是上过一次大当的！摸（音ｍａ）宝摸宝，摸到根草！” 巡场见劝说无效，主动退出了。 伊汝妹看看我，我也看着她。她笑一下，推出一百五十万贵宾码，押在６号庄家赌位上。 很多赌客，纷纷跟着押庄。只有老独一个人，把十万的码，押在闲家赌位上。全台十多家打庄，只有老独一个人打闲。老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把握十足。他哪里想到：有山必有水，有人必有鬼； 由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 ９7 还没等开牌，就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年青人，把我放在７号座位三百七十万的钱袋子，一把拎开，丢在地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一个服务员，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贵宾码，摆放在他面前的赌台上。他恶狠狠地瞪了伊汝妹一眼。我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我正要提醒伊汝妹，那袋子里，还有几百万呐！却看见墙角小撬棒，突然间闪现出来，把地上那个袋子捡起来，用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朝外走。伊汝妹对这些，完全视而不见。她忽然站起来：“怎么这么多人啊？生意这么好啊！热死人啦！”她边说边脱上衣，用手指着服务员，“阿妹，空调开了没有？” 服务员赶紧回答：“老板娘，开了！” “温度还调低一点。”伊汝妹把衣服刚脱下来，就看见花落居然站在身后，很自然地接过衣服，往外走了。 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明白，地雷在无声无息中被巧妙地扫除了。 坐在７号座位的年青人，凶神恶煞地呵斥牌手：“都没压线，怎么还不开牌？” 牌手怯生生地解释：“老板，这一口，你还没下。” “老子看一口。开。”口气非常凶悍。 牌手看一眼监台，见监台点点头，就喊道：“开赌。” 依然是消牌，出牌，看牌，这一套，大家应当都看熟了，我不必再详细写了。结果是：消牌方块４。闲３点：出了张红桃Ａ，还有一张红桃２；庄３点：出了张麻花６，还有一张是麻花７；闲增：出了一张红桃１０；庄增：出了一张麻花６。最后是庄赢９点，闲３点。 所有的赌客，全部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只有老独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赌台出神。 伊汝妹对我笑道：“我们是命大福大，全是麻花，差一点儿遇到麻花劫！” 我顺口说：“命好心也好，富贵直到老！” 赔码员刚赔完码，伊汝妹还没把三百一十万贵宾码推出去，坐在她旁边的年青人，却抢先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押到了７号庄家赌位上。伊汝妹，依旧不理不睬，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押在６号庄家赌位上。牌手立即大喊大叫：“老板娘，超注了。这是五百万台。”按规定，超注的话，后下注的撤出多押的码。所以，那个年青人，很得意地看着伊汝妹。 ９8 伊汝妹看看我。我只好望着她傻傻地笑。我是什么都不懂，我能给她什么建议呀！ 伊汝妹慢慢地说：“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来莫强求！”她把贵宾码全收回来，押二十五万在庄对子上，又押二十五万在闲对子上，再押五十万在和上。庄闲全不去。 其他赌客都傻了，不知道怎么跟。因为庄对、闲对、和全押满注了，没办法跟着下注。大家都停下来，看伊汝妹怎么收场。 牌手看一圈，见再没人下注，也没人压线，就喊道：“开赌。” 整个贵宾厅里，非常安静，连一根针掉地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消牌、出牌、翻牌，一套程序下来，结果大出人意外。消牌：梅花７。闲８点：一张梅花９，一张红桃９。闲对子中了。牌手、监台和赔码全部拍手，齐声喊到：“恭喜老板娘中对！”按押对子买一赔十一的规定，从赔码箱中赔出二百七十五万的现金码，赔码员把押在闲对子上的二十五万贵宾码原注收回。 哈哈哈哈！庄也８点：一张方块４，一张黑桃４。庄对子又中了。牌手、监台和赔码再一次全部拍手，齐声喊到：“恭喜老板娘中对！”按押对子买一赔十一的规定，从赔码箱中赔出二百七十五万的现金码，赔码员把押在庄对子上的二十五万贵宾码原注收回。 嘿嘿嘿嘿！庄闲８点打和。牌手、监台和赔码再一次全部拍手，齐声喊到：“恭喜老板娘中和！”按押和买一赔八的规定，从赔码箱中赔出四百万的现金码。赔码员把押在和上的五十万贵宾码原注收回，却并不放在码盘里，而是放进监台面前的小费箱里。按惯例，中和的原注，监台可得百分之五十，牌手和赔码员可得百分之二十五，还有百分之二十五上交当地政府主管部门。 赌客们全都变傻了。我也看傻了！并没有见伊汝妹出手啊，怎么就全都中了？神啊！我万分敬佩地看着伊汝妹，心想：真是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区区一个美貌尊贵的女人，居然就有这么大的本领！ 坐在７号位的年青人，也是彻底地傻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伊汝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屁股在座位上扭来扭区，十分不安的样子。 牌手望着７号位的年青人，小心地问：“老板，加不加？保不保？” 伊汝妹站起身，特意问服务员：“阿妹，洗手间在哪一边？”服务员指了指方位。她在大家的注视下，风情万种地走出了贵宾厅。 ７号位年青的老板好像十分恼怒，恶声恶气地冲牌手说：“不加！不保！开。” 又是一轮消牌、出牌、翻牌的固定程序，结果，闲赢１点，庄０点。他输了。 99 伊汝妹满面春风地回来坐下。很多人都在压线，正等着伊汝妹下注呢。看样子，大家是铁了心，认为她就是活菩萨真财神了！ 伊汝妹刚把三百一十万贵宾码数清，还没押上去，７号位的年青老板，再一次抢先把三百一十万押在７号庄位上。伊汝妹，旁若无人地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押在６号庄家赌位上。牌手又开始大喊大叫：“老板娘，超注了。这是五百万台。” 老独头头是道地分析：“这条牌，牌路真的乱！但是，也还是有规律。”他指着路珠盘，“第一路，第二路，全是单跳：一庄一闲，很规律。第三路，第四路，又变成了庄连闲连，三庄两闲，三闲两庄。第五路开始，变成了长庄长闲。上一口，出了一口闲。斜路看，有可能会出金刚闲。这一口，很可能是闲。”老独毫不犹豫地把十万的贵宾码，押在闲位上。他又定定地看着伊汝妹，希望伊汝妹能赞同他的分析和判断，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也押到闲位上去。其他赌客也希望伊汝妹能改变决定。那样的话，他们都可以下注，不会超注了。 伊汝妹笑道：“回头一笑，会变单跳！” 老独还不死心：“万一……” 伊汝妹把头望向大厅，大声喊叫：“大堂经理呢？谁管事啊？” 巡场朝服务员甩一下头，一个服务员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大堂经理快步赶进来，高声问：“老板，有什么事？” 伊汝妹笑道：“别人都说，你们厅里，实力最强，钱最多，我想问一声，能不能超注啊？实在没钱的话，我们不玩啦！” 大堂经理还没回答，只见ｌｌｌｓ冲进来，大喊大叫：“别玩了！老板没钱啦！二号台、三号台全打爆啦！”战神跟在ｌｌｌｓ后面，也扯破喉咙在喊叫着：“老板在哪里？我们要退钱！码盘全打空了，我们不打了！” 大堂经理对伊汝妹笑一笑：“老板娘，等一下，要超注，我去请大老板来！”回头他就一手抓住ｌｌｌｓ，一手拖着战神，“两位老板，别着急！码盘空了，没关系！我们码房里，有的是现金。再去接着赢啊，想赢多少，就赢多少。恭喜发财！” ｌｌｌｓ和战神同时从大堂经理手中挣脱出来，边跟着朝大厅走，边笑嘻嘻嚷嚷：“没码了，没码了，赌现金啊！只要有赢，现金和码，都是一样的啊！” 上海佬冲进贵宾厅，对伊汝妹笑道：“老板娘，好手气！好运气！恭喜发财！” 伊汝妹也笑起来：“大老板，我可是在你厅里，赢了大钱啦！我还从来没赢过这么多哦！你不介意吧？你大厅里，打爆几张台了，还有钱吗？实在没钱赔，我们就不玩了！” 墙角小撬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声说：“老板娘，你可别小看我们小勐拉的赌场。你赢这一点点钱，还不够我们大老板塞牙缝的。就算你有本事，把这厅里的七张台全打爆了，还有那么多的厅，你打得爆吗？我们可是最讲江湖义气的。哪个不讲江湖义气，那是找死！”我明白墙角小撬棒的话外之音：上海佬不讲江湖义气，那是在找死啊！“我老板说了，只要大老板码盘打空了，要向我们厅里借几百万上千万的码，我们马上就送过来。我们相信大老板的实力！借几个亿给他，我们都放心！” 上海佬感激地冲墙觉小撬棒作个揖：“谢谢各位同行看得起！替我多谢谢你们彭老板！真的需要，我会亲自上门来借的！” 墙角小撬棒对上海佬笑道：“我们彭老板听说，你们厅里生意兴隆，特意要我们过来学学。不会赶我们走吧？” 上海佬拍拍棒棒的肩：“都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转脸又对服务员说，“阿妹，拿瓶矿泉水来，给这位老板。” 上海佬骄傲地对伊汝妹说：“怎么样？我们厅里，有的是钱！小勐拉到处都有钱。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 “那我就超注了？我会把把超注哦！”伊汝妹笑眯眯的，根本不像在逼迫上海佬上吊，而像在谈天一样轻松和随便。 上海佬笑道：“没事。你下嘛。你下嘛。”他就站在牌手身边，没有走开的样子。“我也想看看，老板娘的好运气！” 很多赌客，纷纷跟着伊汝妹押庄。 伊汝妹对牌手说：“开吧。我要看牌。” 话音刚落，７号位年青的老板就抢着说：“牌手，我也要看牌。” 我的心一紧，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我明白，关键时刻到了。 １０0 就在这时，正午葵花和夜猫在线，两人对骂着闯进贵宾厅来。正午葵花说：“我说是金刚庄，你非说是斜路金钢闲，最后谁赢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说的不错吧？傻了吧，你！”夜猫在线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样，反驳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懂个ＪＢ！前面几口，不是我打中了，最后一口，你打得爆？” 执着风从后面一把推开正午葵花和夜猫在线，大声嚷嚷：“四号台，码盘打空了！四号台，打爆了！”上海佬脸色有点变，但还是极力忍住。 大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吵，有人开始回头看那边。 又有几个人闯进来，正是独树一帜＊，ｔｚｔｈ，野林，潇雨清秋。他们也故意很大声地说：“五号台，打爆了！”“今天怎么啦？老是在爆台？”“大老板有的是钱，还在乎打爆几张台啊！”“大厅里五张台，全部打爆了，贵宾厅里，爆台了没有？” 上海佬再也忍不住，转身就往大厅里去了。 伊汝妹笑起来，好像是对７号位的老板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想看牌，就看嘛！”她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全部拨拉到闲家赌位上。“我看闲家的牌，还不行吗？！” 其他赌客，也赶快把押在庄上的注，纷纷改押到闲家赌位上。 老独偏偏不信邪，押在庄家的赌注，根本就不去动。但是，他在悄悄地问身边的ｌｌｌｓ：“这对夫妻，哪里来的？” ｌｌｌｓ小声地说：“你不知道啊？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第一个开赌场的，就姓何；现在赌场最大的老板，还是姓何；澳门赌场最大的老板，也是姓何；他呀，就是姓何！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他跟你喝过酒的，你不认得他？”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我姓何的家族，在博彩业中，居然是声名大振！我也十分佩服ｌｌｌｓ，才智出众，短短几句话，就把我拔高到如此地步！我十分钦佩地望一眼ｌｌｌｓ。 老独被ｌｌｌｓ的话，全部唬住了。他也站起身，把押在庄家的注，改押到闲家。 想不到。７号位的老板，也出尔反尔，居然也把三百一十万的码，改押到闲家。整个赌台上，没有一家押闲，全部是押庄。牌手小心地望着７号位年青的老板，不敢作声。 伊汝妹看见牌手一副为难的样子，就再一次，把码改押到庄家赌位上。“怎么这样子？我再押庄，总可以了吧？” 其他赌客，又纷纷把注改押到庄家赌位上。他们，个个都很怨恨地瞪一眼７号位老板。 ７号位老板见犯了众怒，就大声骂牌手：“还不开牌？你是猪啊！” 牌手就喊：“开赌。”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结果是：消牌黑桃８。闲７点：一张是红桃Ａ，另一张是方块６。７号位老板，把两张牌捻在手中，左看右看，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轻佻地斜一眼伊汝妹，才慢慢把两张牌放到赌台上。老独见闲家出了大牌，后悔莫及。他对ｌｌｌｓ说：“听你胡说八道，你看，这一口，你害死我啦！”ｌｌｌｓ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别着急！还早呐！” 庄０点：一张黑桃Ｑ，另一张是黑桃Ｋ。伊汝妹完全没当一回事，依旧轻松地笑着。各位赌客，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面色潮红。特别是老独，更加悔之晚矣！他重重地捶打一下赌台边沿，大声骂道：“我ＲＴＮＮＤ！”有的赌客，紧张万分地掏烟，点火，手都颤抖起来。老独死死地看着ｌｌｌｓ，真恨不得一口吃了他。ｌｌｌｓ笑道：“你怕什么？” 老独骂道：“ＴＭＤ！我的钱！你当然不怕！” 庄增：被伊汝妹翻出了一张黑桃８。庄赢８点，闲７点。 很多人大松一口气，疯狂地笑了起来。ｌｌｌｓ重重地捶打两下老独：“我没说错吧！” 老独痛得龇牙咧嘴，却没还手，只是高兴地站起来，去接赔码员递过来的码。 １０1 赔码员按打水百分之五的规定，收进去壹拾伍万伍仟现金码。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和贰百玖拾肆万伍仟的现金码，全部推送到伊汝妹的面前。伊汝妹再次喊道：“阿妹，洗码。”她把面前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现金码，全部堆在一起。服务员只好拿一个提篮走过来，而且身后跟着一个背枪的保安。服务员重数一遍，才对伊汝妹说：“老板娘，洗码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块。”伊汝妹点点头，把服务员的工作证丢给赔码员：“出码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块。” 赔码员把服务员的工作证收好，摆出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贵宾码，推送到伊汝妹面前。监台从百宝箱旁找出代码卡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跟服务员的工作证扣在一起，摆放到牌盒上。 伊汝妹把所有的贵宾码全部押到庄家赌位上，轻描淡写地说：“两千零贰拾壹万伍千，梭哈！” 两千多万啊！我看着面前赌台上的贵宾码，感慨万千！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天文数字啊！多少人，多少辈多少代，也见识不了这么多数额的钱啊！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抬头，看看身边的赌客们，他们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独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是不是在他心里，他也正在猜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谁会相信，我随便出手就是几千万的大老板，却是个身败名裂、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服务员在保安的护送下，把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贵宾码，全部交给赔码员。拿回她自己的工作证后，才来到伊汝妹的身边，递上洗码单，要伊汝妹签字。 ７号位年青的老板站起来说：“这条牌出拉丝卡了。重新洗牌。这一口，不能赌了！” 伊汝妹笑道：“拉丝卡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１０1 赔码员按打水百分之五的规定，收进去壹拾伍万伍仟现金码。把三百一十万的贵宾码和贰百玖拾肆万伍仟的现金码，全部推送到伊汝妹的面前。伊汝妹再次喊道：“阿妹，洗码。”她把面前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现金码，全部堆在一起。服务员只好拿一个提篮走过来，而且身后跟着一个背枪的保安。服务员重数一遍，才对伊汝妹说：“老板娘，洗码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块。”伊汝妹点点头，把服务员的工作证丢给赔码员：“出码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块。” 赔码员把服务员的工作证收好，摆出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贵宾码，推送到伊汝妹面前。监台从百宝箱旁找出代码卡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跟服务员的工作证扣在一起，摆放到牌盒上。 伊汝妹把所有的贵宾码全部押到庄家赌位上，轻描淡写地说：“两千零贰拾壹万伍千，梭哈！” 两千多万啊！我看着面前赌台上的贵宾码，感慨万千！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天文数字啊！多少人，多少辈多少代，也见识不了这么多数额的钱啊！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抬头，看看身边的赌客们，他们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独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是不是在他心里，他也正在猜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谁会相信，我随便出手就是几千万的大老板，却是个身败名裂、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服务员在保安的护送下，把一千四百五十三万五千的贵宾码，全部交给赔码员。拿回她自己的工作证后，才来到伊汝妹的身边，递上洗码单，要伊汝妹签字。 ７号位年青的老板站起来说：“这条牌出拉丝卡了。重新洗牌。这一口，不能赌了！” 伊汝妹笑道：“拉丝卡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１０2 上海佬这时进来了，他也附和７号位老板的话：“老板娘，这张台是五百万台。我看你越下越大，把把要超注，那就干脆重新开台，你想下多少都可以。行吗？” 伊汝妹笑道：“那你就把牌全部拿过来，在赌台上清牌，洗牌。不能在清牌室里，洗好了再拿来哦。” 上海佬也笑道：“我们最讲究公正、公开、公平。”他转身吩咐大堂经理，“按老板娘的意思，拿新牌来。” 大堂经理飞也似的走了，不一刻就跑了回来。他的身后，是清牌室的经理，和清牌手。清牌手的手里抱着八副崭新的扑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副一副扑克撕开，抽出大王和小鬼。清牌手动作娴熟地在赌台上，把每一副扑克全部均匀打开，赌客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八副扑克没有走假，一张牌不多，也一张牌不少。 然后，她就把八副牌全部收拢，翻转，用双手在上面反复搓动，把牌全部搓乱。再一叠一叠垒起，垒成八堆，又从每一堆里抽出一半，开始洗牌。反反复复洗了两次，再交给赌台上发牌的牌手。赌台上发牌的牌手，再一次把牌分成八堆，重新交叉洗牌两次后，递给伊汝妹一张红色的拉丝卡，就是和扑克一样大小的红色卡片，请伊汝妹切牌。伊汝妹把拉丝卡很随意地插进牌的中央。 牌手把牌从切断的地方分开，再前后合拢，自己把拉丝卡插进牌尾约一副半扑克的位置，才装牌放进牌盒里。盖好上面红色的有机片盖子，再压上铃当。 牌手从出牌口，慢慢拖出八张牌来，摆成两路，放在自己面前。翻转最后一张牌，放在牌盒上，再把其余七张牌收拢，丢进右手边的小缝里。 做完这一切，牌手就看着大家，等着赌客押注。 所有的人，亲眼看着这一切，绝对相信赌场的牌是可靠的，不会有假。我也相信。 伊汝妹还是那句话：“两千零贰拾壹万伍千，梭哈！” 赌客们纷纷跟着她押庄。老独心里有点怯，犹豫不决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ｌｌｌｓ站在老独身边，十分老到地说：“很多人，都是敢输不敢赢！赢了一点，就不敢摸宝，再接着赢下去。马上回头，或者说不抓住机会赌下去。一输的话，就上头，却把把加注，打幺三七，甚至于幺三九。何老板可是大行家，赢了就不回头，反打幺三七，摸宝摸到底，把把赢了把把加。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跟着美女老板娘，你就放心押吧。” 老独终于下定决心，很小心地押了二十万在庄家赌位上。ｌｌｌｓ很痛惜地大摇其头，长叹了一口气。老独恼羞成怒，恶声恶气地说：“你自己怎么不下注？别人的钱，输赢管你鸟事！” ｌｌｌｓ只得缓缓走开，站到伊汝妹身后去。 结果被ｌｌｌｓ完全猜中了。消牌方块５。闲７点：一张黑桃３，另一张红桃４；庄又是０点：一张麻花７，另一张却是方块３。老独满面怒火地瞪了ｌｌｌｓ一眼。ｌｌｌｓ装作没看见，却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庄增：伊汝妹再次看牌，掀出了方块８。庄赢８点，闲７点。赌客们个个欢天喜地，欢欣鼓舞……ｌｌｌｓ特意走到老独身边，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老独脸皮真厚，没有一点羞愧的神色，只是轻轻地说：“我命好啊！” １０2 上海佬这时进来了，他也附和７号位老板的话：“老板娘，这张台是五百万台。我看你越下越大，把把要超注，那就干脆重新开台，你想下多少都可以。行吗？” 伊汝妹笑道：“那你就把牌全部拿过来，在赌台上清牌，洗牌。不能在清牌室里，洗好了再拿来哦。” 上海佬也笑道：“我们最讲究公正、公开、公平。”他转身吩咐大堂经理，“按老板娘的意思，拿新牌来。” 大堂经理飞也似的走了，不一刻就跑了回来。他的身后，是清牌室的经理，和清牌手。清牌手的手里抱着八副崭新的扑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副一副扑克撕开，抽出大王和小鬼。清牌手动作娴熟地在赌台上，把每一副扑克全部均匀打开，赌客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八副扑克没有走假，一张牌不多，也一张牌不少。 然后，她就把八副牌全部收拢，翻转，用双手在上面反复搓动，把牌全部搓乱。再一叠一叠垒起，垒成八堆，又从每一堆里抽出一半，开始洗牌。反反复复洗了两次，再交给赌台上发牌的牌手。赌台上发牌的牌手，再一次把牌分成八堆，重新交叉洗牌两次后，递给伊汝妹一张红色的拉丝卡，就是和扑克一样大小的红色卡片，请伊汝妹切牌。伊汝妹把拉丝卡很随意地插进牌的中央。 牌手把牌从切断的地方分开，再前后合拢，自己把拉丝卡插进牌尾约一副半扑克的位置，才装牌放进牌盒里。盖好上面红色的有机片盖子，再压上铃当。 牌手从出牌口，慢慢拖出八张牌来，摆成两路，放在自己面前。翻转最后一张牌，放在牌盒上，再把其余七张牌收拢，丢进右手边的小缝里。 做完这一切，牌手就看着大家，等着赌客押注。 所有的人，亲眼看着这一切，绝对相信赌场的牌是可靠的，不会有假。我也相信。 伊汝妹还是那句话：“两千零贰拾壹万伍千，梭哈！” 赌客们纷纷跟着她押庄。老独心里有点怯，犹豫不决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ｌｌｌｓ站在老独身边，十分老到地说：“很多人，都是敢输不敢赢！赢了一点，就不敢摸宝，再接着赢下去。马上回头，或者说不抓住机会赌下去。一输的话，就上头，却把把加注，打幺三七，甚至于幺三九。何老板可是大行家，赢了就不回头，反打幺三七，摸宝摸到底，把把赢了把把加。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跟着美女老板娘，你就放心押吧。” 老独终于下定决心，很小心地押了二十万在庄家赌位上。ｌｌｌｓ很痛惜地大摇其头，长叹了一口气。老独恼羞成怒，恶声恶气地说：“你自己怎么不下注？别人的钱，输赢管你鸟事！” ｌｌｌｓ只得缓缓走开，站到伊汝妹身后去。 结果被ｌｌｌｓ完全猜中了。消牌方块５。闲７点：一张黑桃３，另一张红桃４；庄又是０点：一张麻花７，另一张却是方块３。老独满面怒火地瞪了ｌｌｌｓ一眼。ｌｌｌｓ装作没看见，却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庄增：伊汝妹再次看牌，掀出了方块８。庄赢８点，闲７点。赌客们个个欢天喜地，欢欣鼓舞……ｌｌｌｓ特意走到老独身边，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老独脸皮真厚，没有一点羞愧的神色，只是轻轻地说：“我命好啊！” １０3 伊汝妹把把梭哈，把把赢钱，最后终于打爆了贵宾厅里的赌台。详细情节，我就不再一一说来。上海佬厅里七张赌台：１号台是一万台，２号台是两万台，３号台是三万台，５号台是五万台，６号台是一十万台，８号台是五十万台，９号台是五百万台。总的开台额度是五百七十一万。按规定，上海佬应当按十倍的要求，到特区政府主管赌博的鑫鑫公司购买五千七百一十万的现金码，再按百分之七十的标准购买三千九百九十七万的贵宾码。实际上，上海佬开厅之时，交给特区政府买码的钱，已经达到九千七百零七万元人民币。再加上要交五百万的风险保证金。上海佬砸进缅甸赌场的投资超过一个亿。 上海佬在一夜之间，输光了所有的码，还输掉了九百多万的现金，后来又向各个赌厅借了一个亿的现金码，也输得精光，一文不剩。各个赌厅是主动送钱上门，故意要借给上海佬的，目的是让上海佬欠下高额借款，再也没有办法回小勐拉。实在要回来，首先要还这一个亿的借款。这就是真正的江湖：当面喊哥哥，背后抄家伙！ 上海佬当天晚上，就从小勐拉消失了。这一辈子，他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伊汝妹一赌完，也离开了。走之前，只是说了一句话：“我可能要回果敢去。有事的话，来那里找我好了。” 我做梦一般，回到燕子的家里。江湖，这就是江湖啊！我对江湖的理解，更加刻骨铭心！ １０3 伊汝妹把把梭哈，把把赢钱，最后终于打爆了贵宾厅里的赌台。详细情节，我就不再一一说来。上海佬厅里七张赌台：１号台是一万台，２号台是两万台，３号台是三万台，５号台是五万台，６号台是一十万台，８号台是五十万台，９号台是五百万台。总的开台额度是五百七十一万。按规定，上海佬应当按十倍的要求，到特区政府主管赌博的鑫鑫公司购买五千七百一十万的现金码，再按百分之七十的标准购买三千九百九十七万的贵宾码。实际上，上海佬开厅之时，交给特区政府买码的钱，已经达到九千七百零七万元人民币。再加上要交五百万的风险保证金。上海佬砸进缅甸赌场的投资超过一个亿。 上海佬在一夜之间，输光了所有的码，还输掉了九百多万的现金，后来又向各个赌厅借了一个亿的现金码，也输得精光，一文不剩。各个赌厅是主动送钱上门，故意要借给上海佬的，目的是让上海佬欠下高额借款，再也没有办法回小勐拉。实在要回来，首先要还这一个亿的借款。这就是真正的江湖：当面喊哥哥，背后抄家伙！ 上海佬当天晚上，就从小勐拉消失了。这一辈子，他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伊汝妹一赌完，也离开了。走之前，只是说了一句话：“我可能要回果敢去。有事的话，来那里找我好了。” 我做梦一般，回到燕子的家里。江湖，这就是江湖啊！我对江湖的理解，更加刻骨铭心！ １０4 我还没从打爆上海佬的事件中缓过气来，第二天，燕子她们就把老独刚打过来的几千万全部下水。燕子高兴得要死，说难得双喜临门。奇怪的事，老独好像并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邀请燕子厅里的人，一起去泰国旅游。赌场里的惯例，赢了大钱，一般都会组织一次旅游。参加的人全都兴高采烈的，谁又能想到，老独名义上，是华声集团公司的老板，其实，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刑侦局的警察。彭老板和燕子，带着一帮子开线的，前脚刚刚离开小勐拉，后脚就被秘密抓捕，押回了中国。赌场账户上所有的钱，全部被追缴。 中央电视台十二频道里播放，老独经过将近两年的艰辛侦查，终于破获全国第一起地下钱庄特大案，发现有几十个亿的资金通过该地下钱庄流转出境，追缴资金将近一个亿，涉嫌人员近两百多人。我一点都不知情。直到特区警察局的警察找上门来，要搜家，并没收燕子的房地产，我才知道。 人生真像是一场梦啊！转眼之间，我又成了街头的流浪汉。我的世界在哪里？我能到何方寻找我的起点？这么大的世界，竟然没有我安身立命之处吗？命中注定，我就是个江湖浪子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安却无路可走啊！ 我站在金四角公园的山顶上，望着山谷里的一片水域，真想一死了之！ １０4 我还没从打爆上海佬的事件中缓过气来，第二天，燕子她们就把老独刚打过来的几千万全部下水。燕子高兴得要死，说难得双喜临门。奇怪的事，老独好像并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邀请燕子厅里的人，一起去泰国旅游。赌场里的惯例，赢了大钱，一般都会组织一次旅游。参加的人全都兴高采烈的，谁又能想到，老独名义上，是华声集团公司的老板，其实，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刑侦局的警察。彭老板和燕子，带着一帮子开线的，前脚刚刚离开小勐拉，后脚就被秘密抓捕，押回了中国。赌场账户上所有的钱，全部被追缴。 中央电视台十二频道里播放，老独经过将近两年的艰辛侦查，终于破获全国第一起地下钱庄特大案，发现有几十个亿的资金通过该地下钱庄流转出境，追缴资金将近一个亿，涉嫌人员近两百多人。我一点都不知情。直到特区警察局的警察找上门来，要搜家，并没收燕子的房地产，我才知道。 人生真像是一场梦啊！转眼之间，我又成了街头的流浪汉。我的世界在哪里？我能到何方寻找我的起点？这么大的世界，竟然没有我安身立命之处吗？命中注定，我就是个江湖浪子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安却无路可走啊！ 我站在金四角公园的山顶上，望着山谷里的一片水域，真想一死了之！ １０5 金四角公园，进大门左边就有一个鳄鱼潭，几十条鳄鱼被围困在浅浅的泥水中。而金四角公园临水库的半山腰，有一个大型的养熊场，几十头熊被关在铁笼子里。我现在，也是一头困兽吗？谁让我不能现身？谁让我无法走出去？ 一件一件的往事涌上心头，一阵一阵的悲伤，让我心如刀割。不少的游客，在身边往来穿梭。我孤独地坐在山顶的木棚里，呆呆地望着满眼的青山绿水。三块钱一杯的木瓜汁，不知不觉间，喝了十多杯。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无限的忧愁。 多么有意思啊！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来自昆明的电话，要求我尽快过去，带齐所有申报材料原件，参加替代种植项目立项考察。一切都已随风而逝，我还是一无所有。我机械地回答：“哦。哦。哦。”我无法再多说一个字。我哪里还有钱，去那么遥远的都市？我哪里还有能力，去做替代种植这样神圣的事业！ 我的心情，就像是灰蒙蒙的天空，满是沮丧。死亡的阴影，不停地缠绕着我。 １０5 金四角公园，进大门左边就有一个鳄鱼潭，几十条鳄鱼被围困在浅浅的泥水中。而金四角公园临水库的半山腰，有一个大型的养熊场，几十头熊被关在铁笼子里。我现在，也是一头困兽吗？谁让我不能现身？谁让我无法走出去？ 一件一件的往事涌上心头，一阵一阵的悲伤，让我心如刀割。不少的游客，在身边往来穿梭。我孤独地坐在山顶的木棚里，呆呆地望着满眼的青山绿水。三块钱一杯的木瓜汁，不知不觉间，喝了十多杯。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无限的忧愁。 多么有意思啊！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来自昆明的电话，要求我尽快过去，带齐所有申报材料原件，参加替代种植项目立项考察。一切都已随风而逝，我还是一无所有。我机械地回答：“哦。哦。哦。”我无法再多说一个字。我哪里还有钱，去那么遥远的都市？我哪里还有能力，去做替代种植这样神圣的事业！ 我的心情，就像是灰蒙蒙的天空，满是沮丧。死亡的阴影，不停地缠绕着我。 １０6 当手枪，翻来覆去在我手中转动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想法和念头。我想到，一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满头白发的老父亲，一生辛勤操劳的老母亲，命运凄苦的妻子，可怜无助的孩子们，尽力帮助过我的亲朋好友，他们会怎么办？我能忍心离开他们吗？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啊！我，就是他们头上的天，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啊！我能随随便便地决定自己的生命吗？对于他们，我的责任太重大了啊！我实在无法逃避这份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我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个人的忧愁和烦恼，如山峰的白云，轻轻地流转过去了，不留下一丝痕迹。我定定地看着远方。既然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还年轻，还没有人生过半，我怕什么呢？！ 我把手枪收好。下定决心：我应当从头开始，哪怕没有一丝希望，也不能绝望！ 就在这时，伊汝妹的手机打了进来：“你好，美女！”我的口吻坚定而自信。 “你在哪里？”她温柔地问，“燕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有地方去吗？” 我的确是无处可去，但是，我一时又开不了口，只能嘿嘿地笑着。 “那你就到果敢来吧。我已经从勐连过来了。” 有个地方去，总比露宿风餐好。我着急地问：“果敢在哪里？” “就是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在云南省临沧市镇康县南伞镇那一边。你等着吧，我找个人来接你就是。她会打你手机。你别关机哦。再见！” 我还想问，要等多久，才能看到接我的人，伊汝妹却已经挂了机。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一阵欣喜，立即冲下山坡，脱光衣裤，跳进了金四角公园的水库里。好久没有游泳了，我感到精力特别充沛，在水库里来来回回游了四五十分钟。爬上岸来，我就像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１０6 当手枪，翻来覆去在我手中转动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想法和念头。我想到，一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满头白发的老父亲，一生辛勤操劳的老母亲，命运凄苦的妻子，可怜无助的孩子们，尽力帮助过我的亲朋好友，他们会怎么办？我能忍心离开他们吗？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啊！我，就是他们头上的天，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啊！我能随随便便地决定自己的生命吗？对于他们，我的责任太重大了啊！我实在无法逃避这份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我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个人的忧愁和烦恼，如山峰的白云，轻轻地流转过去了，不留下一丝痕迹。我定定地看着远方。既然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还年轻，还没有人生过半，我怕什么呢？！ 我把手枪收好。下定决心：我应当从头开始，哪怕没有一丝希望，也不能绝望！ 就在这时，伊汝妹的手机打了进来：“你好，美女！”我的口吻坚定而自信。 “你在哪里？”她温柔地问，“燕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有地方去吗？” 我的确是无处可去，但是，我一时又开不了口，只能嘿嘿地笑着。 “那你就到果敢来吧。我已经从勐连过来了。” 有个地方去，总比露宿风餐好。我着急地问：“果敢在哪里？” “就是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在云南省临沧市镇康县南伞镇那一边。你等着吧，我找个人来接你就是。她会打你手机。你别关机哦。再见！” 我还想问，要等多久，才能看到接我的人，伊汝妹却已经挂了机。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一阵欣喜，立即冲下山坡，脱光衣裤，跳进了金四角公园的水库里。好久没有游泳了，我感到精力特别充沛，在水库里来来回回游了四五十分钟。爬上岸来，我就像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１０8 旁边还停着几辆车，一堆一堆的人，全部在接受武警战士的盘查。我有点心虚，跟着伊汝妹派来的傣族小姑娘刀小桃走下车，眼睛左顾右盼，不敢去看那些全副武装，又是防弹衣，又是长枪短枪的武警战士。刀小桃十分镇定自若，从口袋里掏出边民证，笑嘻嘻地晃一下，就站到一边去了。一个女武警战士，拿着我的身份证看了又看，上下打量我一阵，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左右躲闪着她的目光，犹犹豫豫地说：“有几天啦。” “几天？”她非常干脆利落地追问。 我想了一下，大声说：“四天。” “有车票吗？”她突然问。 “哦……嗯，没有。我是过来看朋友，又不是出差。”我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到底过来干什么？”她的眼睛逼视着我，让我无法回避。 我知道，湖南省祁阳县，当年有很多人响应毛主席“到边疆去”的伟大号召，移民到了云南省。特别是西双版纳，湖南人数不胜数。我稳定一下慌乱的情绪，作出一副自然的样子，慢慢说：“过来看一个湖南老乡。他在边疆搞替代种植。就是罂粟替代种植。他邀请我来投资。” 英姿勃发的女战士，脸色马上柔和起来：“你是来投资替代种植的老板？” 我尴尬地笑一笑：“还只是先来看看。” “哦。”她有点亲切友好了，笑着问，“没有行李？” 我点点头。 她把我的身份证还给我，不再说话，转身就去盘查其他的人。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小心地走几步，尽量离武警战士远一点。 回头一看，居然发现ｌｌｌｓ就站在另一堆人群边，一个高大的武警战士，正用双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还有一个武警战士，举着一支长枪对准他。 １０8 旁边还停着几辆车，一堆一堆的人，全部在接受武警战士的盘查。我有点心虚，跟着伊汝妹派来的傣族小姑娘刀小桃走下车，眼睛左顾右盼，不敢去看那些全副武装，又是防弹衣，又是长枪短枪的武警战士。刀小桃十分镇定自若，从口袋里掏出边民证，笑嘻嘻地晃一下，就站到一边去了。一个女武警战士，拿着我的身份证看了又看，上下打量我一阵，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左右躲闪着她的目光，犹犹豫豫地说：“有几天啦。” “几天？”她非常干脆利落地追问。 我想了一下，大声说：“四天。” “有车票吗？”她突然问。 “哦……嗯，没有。我是过来看朋友，又不是出差。”我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到底过来干什么？”她的眼睛逼视着我，让我无法回避。 我知道，湖南省祁阳县，当年有很多人响应毛主席“到边疆去”的伟大号召，移民到了云南省。特别是西双版纳，湖南人数不胜数。我稳定一下慌乱的情绪，作出一副自然的样子，慢慢说：“过来看一个湖南老乡。他在边疆搞替代种植。就是罂粟替代种植。他邀请我来投资。” 英姿勃发的女战士，脸色马上柔和起来：“你是来投资替代种植的老板？” 我尴尬地笑一笑：“还只是先来看看。” “哦。”她有点亲切友好了，笑着问，“没有行李？” 我点点头。 她把我的身份证还给我，不再说话，转身就去盘查其他的人。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小心地走几步，尽量离武警战士远一点。 回头一看，居然发现ｌｌｌｓ就站在另一堆人群边，一个高大的武警战士，正用双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还有一个武警战士，举着一支长枪对准他。 109 ｌｌｌｓ也看见我了，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大声喊：“何总，何总。”并且用手死命地招，要求我过去。在检查的武警战士，也转过脸来，奇怪地望着我。 我只好慢慢地走过去，心里怪死ｌｌｌｓ了。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喊我过来，能帮他什么忙啊！走到ｌｌｌｓ面前，我还没开口，他倒先说话了：“这是我们的老板，何总。我们过来，就是想看看罂粟替代种植，想投资的。” 那个正在搜查的武警战士，站起身来，没头没脑地问：“那你们过去了？” “过去了。”ｌｌｌｓ马上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我们没过去。” 另一个武警战士大声喝问：“到底过去没有？”他举起手里缅甸掸邦第一特区的暂住证，“你没过去，暂住证是哪里来的？”原来是武警战士从ｌｌｌｓ的行李中搜查出了暂住证，所以才如临大敌。 我急中生智，好言好语地上前解释：“他是我们公司派过去的，看看境外替代种植的山地。他主要负责联络，不过去，不行。” 武警战士猜疑道：“你们是去赌博的吧？”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就坡滚驴，大声骂ｌｌｌｓ：“你ＴＭＤ，敢在那边赌博？” ｌｌｌｓ一副可怜像：“老板，你还不知道我？我可是不抽不嫖，不喝不赌的好男人！” 另一个武警战士，把手里几张银行卡扬了扬：“等我们查了你的卡，再说。上车。”他用劲推一把ｌｌｌｓ，把ｌｌｌｓ推进了一辆警车内。 109 ｌｌｌｓ也看见我了，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大声喊：“何总，何总。”并且用手死命地招，要求我过去。在检查的武警战士，也转过脸来，奇怪地望着我。 我只好慢慢地走过去，心里怪死ｌｌｌｓ了。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喊我过来，能帮他什么忙啊！走到ｌｌｌｓ面前，我还没开口，他倒先说话了：“这是我们的老板，何总。我们过来，就是想看看罂粟替代种植，想投资的。” 那个正在搜查的武警战士，站起身来，没头没脑地问：“那你们过去了？” “过去了。”ｌｌｌｓ马上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我们没过去。” 另一个武警战士大声喝问：“到底过去没有？”他举起手里缅甸掸邦第一特区的暂住证，“你没过去，暂住证是哪里来的？”原来是武警战士从ｌｌｌｓ的行李中搜查出了暂住证，所以才如临大敌。 我急中生智，好言好语地上前解释：“他是我们公司派过去的，看看境外替代种植的山地。他主要负责联络，不过去，不行。” 武警战士猜疑道：“你们是去赌博的吧？”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就坡滚驴，大声骂ｌｌｌｓ：“你ＴＭＤ，敢在那边赌博？” ｌｌｌｓ一副可怜像：“老板，你还不知道我？我可是不抽不嫖，不喝不赌的好男人！” 另一个武警战士，把手里几张银行卡扬了扬：“等我们查了你的卡，再说。上车。”他用劲推一把ｌｌｌｓ，把ｌｌｌｓ推进了一辆警车内。 我在广州赚钱 １ 阳宅风水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居住者的贫贱富贵、穷通夭折。《黄帝宅经》中说：“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故不可独信命也”。又有千年俗语：“一命二运三风水”。虽然我们无法改变“命”和“运”，但风水却是补救命运的最佳良药。因此，居住在风水良好的住宅中，不但可以改善家居环境，还可以改变自己的运势，给家人带来财富、健康和好运。 可能大家会指责我迷信风水命运，其实，我的亲身经历，却佐证了风水的确存在。 我在广州买了一套住房，正北方位的厨房配以正北方位的大门，按照风水大师的说法：坎灶配坎门，二水比和，钱财富厚，产业兴隆，初年顺利。但纯阳无阴，妇女寿短，久则丁稀。断曰：纯坎先年利，骄傲属中男，落水多淫荡，伤妻子息难。半吉。 当时，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蒙了！我无助地望着风水大师：“怎么办？” ２ 风水大师沉吟了一下，慢慢说：“住宅最主要、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就是住宅的大门、主卧以及厨房。门生主，主生灶，灶生门，三者互生无克，互相比和。老板，好好善待你老婆啊！” 我的朋友笑着说：“他老婆多呢！哪里照顾得过来啊！” 风水大师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没有要我打红包，是跟着朋友顺便过来看看。那时候，我对风水没有任何概念，无所谓信与不信，心里多半还是半信半疑。我摇摇头，叹口气说：“嗨！房子已经买了，钱也付清了，管它好不好，总比租房好！” 风水大师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几句，见我这样的态度，就微微笑了一下，再也没有作声。 讲句最实在的话，我从湖南衡阳跑出来，在广州拼死拼活，搞了几十万，总算买了一套住房，真的来之不易！我还沉醉在刚刚买了新房的喜悦里，其他的问题，比如风水，的确没有心思去考虑。也觉得无关紧要。 朋友高兴地说：“找个地方吃饭去，为你庆贺一下吧。把你那个美女徒弟也叫过来，怎么样？” 我的美女徒弟，其实是我的搭档，我能够在广州杀出一条路来，她有一半的功劳。 我很潇洒地说：“你定地方啊，我通知她过来就是。” 朋友故意问我：“她真的是你徒弟？鬼才相信！肯定是你小老婆吧？” ３ 我离开湖南，那是万般无奈。 刚开始到广州的时候，两眼一片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哪一行才好。恰巧朋友正在法制日报广州记者站工作，人手不够，把我招了进去。办公地点就在广州市水荫路７８号。其实，严格说来，我还不算正式被招聘录用，只不过是天天跟着朋友，一起外出采访。说是采访，也很勉强。真正的工作，其实就是拉广告。哪个单位愿意掏钱做广告，我就负责编写文字和拍摄照片。 一般的套路是：朋友带着我找上门去，亮一下他的记者证，随手指指我：“这是我的助手。”然后开始谈业务。 我在衡阳的时候，就喜欢舞文弄墨，经常写点新闻稿寄给衡阳日报，或者广播电视报，还有广播电台，也曾经荣获过几次优秀通讯员的奖励。文字功夫虽然不能与专业作家们相比，但一般的新闻稿，特别是表扬稿，那是驾轻就熟，很熟稔基本套路。 业务一旦谈成，朋友就去找新的单位，我则专心一致编写稿件。不管是写企业，还是企业家，还是推介产品，我总能想出一些新点子，写出一点味道来。所以，后来就有了明确分工，朋友专门谈业务，我专门写稿，并且配图片。但是，时间长了，我发现一个问题，朋友谈的业务越大，赚的钱越多，我越没有事情做。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我写稿子，也不需要我去拍照片。 有一次，突然，朋友要我多准备几卷胶卷，带了四五个人，到一个单位去。他要我到处乱拍，只拍脏、乱、差，哪里难看就拍摄哪里，他自己一个人进去老总的办公室谈话。他还带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居然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若隐若现的，在老总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４ 事后，我才知道，这才是新闻界最赚钱的手法：做负面报道。 现在，我的朋友早已不在人世了。居然是患了肝癌，英年早逝。既然朋友一场，何况他还是我的师傅，我不会在这里公布他的真实姓名。不过，他本姓李，外号叫骚鸡公。我跟在他身边，是一口一声李大哥。李大哥的爱好，酒色财气，一样不缺，特别是对赌博，更是痴迷不悔。他赌博的时候，可以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而我呢，天生不会喝酒，沾酒就醉。赌博也兴趣不大。但是，面对美女，我有特别的嗜好。当初，我在衡阳工作的时候，就是因为讨好美女，在单位搞了一大笔钱，结果被检察院关了六个来月，倾家荡产赔了，才脱身。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求人，虽然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没有被判刑，但是，单位在衡阳日报登了公告，开除了我的公职。所以，我离开衡阳远走广州的时候，是身无分文，落难走的。 落难的时候，李大哥愿意带着我寻碗饭吃，对外我也可以牛皮烘烘吹嘘自己是法制日报的记者，内心里，我十分感激他。 就是那次做负面，李大哥担心对方黑道出身，才故意带了一个兄弟佩戴了一支手枪。效果非常好，居然就拿下了三十万的广告宣传费。当天晚上，李大哥请客，在广州历史最悠久的五星级酒店广州东方宾馆，具体位置在广州市流花路１２０号。海内外无数政要、商贾，比如周恩来、邓小平、撒切尔夫人、李光耀先后下榻；郭沫若、刘海粟、关山月、艾青挥毫留墨……酒醉饭饱之后，李大哥就带领大家去泡妞。我的美女徒弟华砣，也就是我后来的搭档，后来又是我的情人，最后救了我一命，就是那个晚上认识的。 我从来不讳言，华砣是妓女出身。为什么我会爱上一个妓女呢？ ５ 大家会认为我这个人很荒唐，连妓女也爱，简直就是饥不择食。 其实，有一个秘密：我是道教粉丝。在衡阳最出名的黄庭观，我偷偷修炼过《黄庭经》。《黄庭经》是道教上清派的重要经典，也被内丹家奉为内丹修炼的主要经典，属于洞玄部。魏晋之际，民间已有私藏七言韵语体《黄庭经》草本。大约在晋武帝太康九年（２８８年），女道士魏华存得到这个《黄庭经》草本并加以注述；或有道士口授，华存笔录而写成定本《黄帝经》。 魏华存（２５１～３３４）　女，字贤安，任城（今山东济宁市）人，西晋司徒文康公魏舒之女。幼而好道，常服气辟谷，摄生修静，志慕神仙。２４岁适南阳掾刘文，生二子刘璞、刘瑕。其心期幽隐，更求神书秘籍，斋于别寝，谨修道法。西晋建兴五年（３１８）夏天，来到南岳衡山集贤峰下紫虚阁修道，凡１６年，为湖南最早的传播道教者。历代南岳志和衡阳地方志都对魏华存的事迹有所记载，陶弘景著《真浩》中称魏华存为“魏夫人”，后世习惯称魏华存为“南岳夫人”。 《黄庭经》历代称它是魏晋间道士养生之书，其实它远在一般药物养身、术数延命之类书之上，是一部继承汉代“五脏神”之说，以身体脏腑各有所主的理论为基础，结合道教人身百脉关窍各有司神之说，以七言韵文的形式，注重以“丹田”为主的修炼要诀。因它是早期上清派崇奉的经典，故又称《上清黄庭内景玉经》。《黄庭经》包含着一些医学理论，分别论述了人体各主要器官的大致情状以及主要生理功能，是道教思想与古医学结合的修真书。《黄庭经》为道教茅山宗的主要经典，在道教中十分盛行，后成为全真道功课之一。 我介绍了这么多，外行人肯定不明白真正的意思。说简单一点，《黄庭经》是道教养生书，养生的主要方法就是男女双修，阴阳和合。许多人会奇怪：做爱也能健身吗？我可以肯定地回答：纵欲会伤害身体，但按照正确的方法，做爱的确可以健身！ ６ 当然，我跟华砣的第一次游龙戏凤，彻底征服了她。有些东西我不能公开说出来，否则，大家会认为我就是一个老流氓。 当华砣满怀希望要我留下联系电话的时候，我微笑着，记住了她的名字和编号。 从那以后，我又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李大哥买单。 大家都知道，在广州混，邪不压正，广东省广州市人民政府发了一个查禁打击卖淫嫖娼等“七害”违法犯罪活动的通告，华砣暂时失业了，无事可做，在街上乱逛，居然碰到了我。 我当时正在拍摄照片，准备用到一个广告专版里去。意外的是，华砣居然是个摄影高手，她用我的相机，拍摄了几张照片，无论构图，还是用光，都特别出彩。这让我很好奇。 我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直通通地问她：“你原来学过摄影啊？” ７ 华砣反问我：“我说我是大学生，你信不信？” 哦！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家庭背景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就是失业，这很正常。 我故意改换话题：“以后，凡是有摄影的业务，我拉你一起来，行不？” “好啊！”华砣特别高兴，竟然鼓起掌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 从那以后，每次有摄影的任务，我都打电话通知华砣参加。不得不承认，作为女人，华砣在摄影上，天生就有着特别的眼光，那种唯美的情趣，浪漫的气息，温馨的感觉，华砣可以拍摄得美轮美奂。以至于后来，编辑直接选用华砣拍摄的照片，让我很难堪。我表示给一点稿费给她，她笑嘻嘻地拒绝了，建议说：“要不，请我去喝一次咖啡，行不？” 这样的要求，我肯定无法拒绝。我跟着华砣，去了北京路，也就是新银座三楼，必胜客楼上，好像店名叫“乌玛”，环境比荞蔓稍差，茶出品很好，提拉米苏必试，超好味，的确是个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在优雅舒适的咖啡店里，海阔天空聊了好久，当然，全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突然，华砣恳切地说：“何大哥，你收我当徒弟，行不行？” “哈哈哈！”我开心地大笑起来，“我自己还在跟李大哥学徒呢，还没出师呢！”我推脱说，“做我师妹，怎么样？我帮你向李大哥介绍一下？” “不嘛！”华砣撒娇，娇憨地扭动着身子，“我就要拜你为师！”一副任性胡来，蛮不讲理的样子。 “嘿嘿嘿！”我很开心，也感觉很搞笑，“我自己还没出师，就带徒弟了……” ８ 不管我同意还是反对，从那一次开始，华砣开口就喊我“师傅”。 华砣天生就有旺夫运。自从她开口喊我“师傅”，居然就为我带来了一次财运。 说起来挺好笑，是华砣的一个姐妹，认识了一个老板，他买的车被交警队扣押了。找了很多人，都要不回来。明明亲眼看见交警把被扣的车辆，在街上开来开去，却无法追讨回来，这使他很恼火。逼迫他公开悬赏三万元，求人讨车。 可能大家都清楚，广州经济最好的是天河区、东山区、越秀区、荔湾区、海珠区，这几个区都是商业为主。比较落后的是从化、芳村、番禺、花都、增城、黄埔、萝岗、南沙，这几个区都有较多工业。相对来说，越是经济发达的区域，司法越是公正。越是经济落后的地方，胡作非为的现象越严重。 华砣开玩笑说：“师傅，记者是无冕之王，没有你们搞不定的事吧？” 我不会公开否认自己并非记者，更不会随便透露自己其实并不在编，并没有记者证。我打着记者的招牌混饭吃，不能轻易撕开自己的面具。我微微一笑：“或许吧。” 华砣把她姐妹的男朋友公开悬赏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希望我能够出面搞定。 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做过，我并没有丝毫把握。但我不能在华砣面前丢脸，只好硬着头皮说：“世路难行钱作马。先收钱，后办事。这是规矩。万一办不好，分文不要，全额退款。” 想不到，第二天，华砣居然真的就收了对方三万元。当她笑吟吟地把钱堆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怎么办呢？ ９ 衡阳土话说：喝井水要人带路。看来，师傅很重要！ 我仔细盘算了半天，决定还是找师傅解决。我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大哥，只是隐瞒了已经收到三万块钱的事实，请他想办法。若万一李大哥也做不好，再退钱不迟。 李大哥听了我的介绍，要我写一封举报信，并马上要我通知华砣过来，要华砣把当事人也叫过来，直接去找交警队。 交警队的干警非常牛逼，李大哥亮了记者证后，把我写得举报信也摆出来，他们根本不予理睬，硬邦邦地拒绝：“我们不接受任何新闻采访！除非上级主管部门安排。” 李大哥到底是老江湖，当着交警队办案干警的面，直接打分局的电话。分局的拒绝方式如出一辙，要求上级公安机关安排，才接待我们的采访。 李大哥只能步步高攀，直接打广州市公安局的电话。广州市公安局要求法制日报的北京总部出面，就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 李大哥直接打北京总部的电话，要求法制日报总部的领导出面。没有几分钟，北京那边的传真就直接发到广州市公安局了。一级一级往下通知，迅速传达到了交警队。 交警队的办案干警接到通知后，马上安排我们进了会议室，热情地倒茶递烟，谦恭地等待李大哥的询问。 李大哥轻描淡写地说：“办案暂扣机动车辆，在暂扣三天内交本级公安后勤装备部门统一保管，公安机关任何单位、民警不得以任何理由使用暂扣车辆。应该有这个规定吧？” 交警马上点头：“是啊，是啊！” 李大哥再一次轻言细语地说：“公安部有规定：整治非法使用违规车辆，切实维护公安机关良好形象。使用办案暂扣车辆，一律对当事民警关禁闭，民警个人使用违规车辆的，一律予以免职并治安拘留；办案暂扣车辆三天内未及时交后勤装备部门统一保管的，严肃追究单位主要领导和责任领导的责任，对警种部门一把手免职……你们知道不？” 交警马上表态：“知道，全知道！” 李大哥笑道：“你们都知道，那人家被扣押的车，怎么天天在街上跑来跑去？” 交警知道遇到了行家，无法辩解，只好解释：“他这个车，是走私车，在湖南衡阳套的牌，属于……” 李大哥哈哈大笑：“这辆车，人家老板来了，表态说不要了！这件事我不管！也与我们没有关系！我只调查你们民警使用暂扣车辆，你们要给个说法，该处分要处分，该免职要免职，我们新闻单位有这个监督权……” 交警立即赔礼道歉：“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我们决不姑息！我们调查清楚后立即……” 李大哥不给交警耍拖刀计的机会，紧紧追逼：“人家举报信在这里，你们还要怎么调查？等我们《法制日报》全部刊登出来，你们再处理，是不是？” 交警终于乖乖地缴械投降：“记者大哥啊，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把这辆车退回给车主，其他问题以后再说，好不好？” １０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车子拿回来了，没有付一分钱的罚款，连常规的停车费也分文未付。而且，交警队的领导特意从南沙赶回来，请我们吃饭。这个面子，挣得太大了！用衡阳话说，那是脸都摆岔！ 第二天，我把三万块钱给了师傅，师傅居然只收了一万，退回两万，说是给我和华砣每人一万的奖金。这个我很意外！推了几次，师傅硬要我收下。恭敬不如从命！我欢天喜地地收下了。我把一万块钱给华砣的时候，华砣比我更开心！她在姐妹面前，赢得了十足的面子，还有丰厚的奖金，真正所谓名利双收！ 人倒霉的时候，一般是接二连三，屋漏偏逢连夜雨。同样，人走运的时候，也是喜运连连，连门板都挡不住。 就是那个车主，是个房地产老板，名字叫汤春耀。他跟另外一个房地产老板竞争，两个人开发的楼盘紧紧相连，谁先竣工谁就可能先卖开发的商品房。他采取了一个歪招：找人整了对手的黑材料，想找媒体爆料，刊登出来，然后……他找了《广州日报》、《新快报》、《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信息时报》、《南方日报》、《中国企业信息报》……谁能够刊登他的材料，就给谁二十万。他们那些记者都没有办法刊登出来，自然拿不到钱。华砣找到我，要我接下来试试。 我也没有高招可以搞定，就去找师傅。李大哥不愧是个人才，他居然以“读者来信”的方式，把告状的材料刊登出来了。事后，李大哥分了一半给我，我又分了一半给华砣。华砣惊喜地接过五万块钱，笑得脸上开了花。“师傅啊，你真厉害！”她由衷地表扬我，“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也是这五万块钱，促使华砣放弃了小姐生涯，开始关注新闻媒体招聘工作。 后来，华砣应聘了广东电视台《先锋时尚》节目记者。《先锋时尚》电视栏目是广东电视台与兄弟文化传媒联手打造的一档全方位的时尚节目，节目以服装、设计师、模特为切入点，内容涉及珠宝首饰，化妆品，汽车，数码，房地产，酒类，奢侈品等时尚类产物。他们招聘记者要求：有一定的业界资源网，善于沟通，勤于观察，喜爱时尚及旅游产业；有采访经验者优先……说白了，还是以拉广告赞助为主。谁有本事拉广告赞助，谁能搞到钱，谁就可以出人头地。 华砣能搞到钱吗？ １１ 刚开始，华砣一分钱也没赚到。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人搭理她。她就像一个乞丐，本来是上门找别人，为别人宣传，树立光辉形象，结果她似乎变成了可怜的乞丐，需要别人施舍和怜悯。这让她很难受！ 衡阳有句俗语，很粗俗，却又很生动：不搞他的娘，他就不知道你是他爹爹！ 华砣痛定思痛，决定杀大户，找一家最有钱的企业开刀。 当时，广东有一家热水器生产厂家，天天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名气特别大。我就不必要公布那个厂家的名字了，省得别人找我打官司。表面上看，那个企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辉煌灿烂。其实，那个企业的老板在银行里贷款数亿元，大量产品积压在仓库里，却对外谎称产品脱销。华砣在吃海鲜的时候，偶尔听说了这件事。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华砣直接去了那家公司，几次都没有见着老总，她气愤地对总裁办的秘书说：“告诉你们老总，我是广东电视台的记者，我们了解到你们的产品大量积压在仓库里，根本没有销路，你们却谎称产品脱销，欺骗消费者。我们准备全面报道这种欺诈行为，还会通知中央电视台停播你们的虚假广告，更会提醒银行提防你们弄虚作假……”她把自己的名片留了下来，回家等消息。 打蛇打七寸。这正是对方的软肋。总裁办下午就来电话，请华砣过去。秘书的口气非常诚恳：“记者啊，请一定要来啊！” 华砣特意请我过去。 我陪着华砣去了。那个企业常务副总要了我的名片，华砣就顺便说：“这位何记者是法制日报的，法制日报也准备全面报道这件事……” 常务副总很搞笑，跟那个交警一模一样：“何记者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大哥啊，这件事可以商量嘛……” 这还有什么商量的，大家都在江湖里混，都懂规矩和套路，无非是破财消灾。对方到底是大企业，财大气粗，开口就同意拿出一百万，在广东电视台做广告，法制日报也没吃亏，也收到一十万的广告费。这一单，按照广东电视台的游戏规则，华砣有百分之一十七点三的业务提成，等于直接赚了一十七万三千块。我不得不佩服华砣的精明和能干！ 华砣请我吃饭，敬了我一杯红酒，笑着说：“谢谢你！你不陪我去，我还真不敢一个人去呢！” “怎么？你也怕？”我不敢相信华砣胆虚“看你的样子，蛮强悍啊！” 华砣撒娇说：“我是一个女人也！” 我的大男人虚荣心得到了一点满足。我调侃说：“只要有我在，你哪个都不要怕！” １２ 事后，华砣骂我是骗子，说就是这句话骗了她的感情：“只要有我在，你哪个都不要怕！” 华砣感觉到，我就是她这一生的依靠。她居然从不提起我的家庭生活，从不过问我是否结过婚，是否已经离婚。 她向我求婚的方式很特别：在一个晚上，我们俩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她不经意地说：“我们一起买套房子吧。” 那个时候，我手头还没有多少钱。我笑道：“好啊！你看中哪块风水宝地了？我只有几万块钱，就买个厕所吧。住房啊，客厅啊，书房啊，厨房啊，全部归你买，行不？” 那个时候，我们买房子，广州市房屋均价还只有５５１７元/平方米。现在嘛，早就涨到１６０２８元/平方米。我不会说出来，我们的住房在哪条街哪个小区。我不想有太多的人知道我的住址，来无缘无故找我的麻烦。房产证上显示是两室两厅一厨一厕，有６８平方米，当时我们总共花了３７５１５６元。严格说来，我只花了整整十万块，包括在师傅李大哥那里借的三万块钱。其余的，全部是华砣掏腰包。装修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华砣不要我插手，完全是她一个人弄的。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房产证上，居然也有我的姓名，我是共有权人。 师傅知道我买了新房，很严肃地对我说过：“你有福气！要好好珍惜啊！” 我比华砣整整大了一十四岁，我没有认真考虑过，要娶她为妻，何况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在衡阳。我怎么珍惜？先就这样过着吧。我这样想，的确有点自私。唉，男人都自私！我这么安慰自己，劝慰自己别太在意，更不要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 这就是我和华砣相识的经过。 回过头来，继续讲开头请客吃饭的事。华砣一过来，师傅就隆重介绍风水大师：“这位可是半仙，你要好好听听他的意见哦！” １３ 华砣对风水大师的态度很冷淡：“我从来不相信风水呀、命运呀！我佩服毛主席，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风水大师姓陈，很多熟悉他的人都称呼他：陈半仙。至于他的真名实姓，很少几个人知道。 陈半仙笑道：“毛主席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吃亏。比如他的韶山故居，前山就比后山高，以至于他的后代很难超越他；他的故居旁挖了一条地下通道，挖断了龙脉，所以他的儿子毛岸英被炸死……” 华砣很厌恶陈半仙的样子：“不要跟我讲这些好不好？我不信，就不信！” 我有点尴尬，不知所措。师傅只是笑，也不说话。风水大师陈半仙似乎见惯不惊，平和地说：“有些东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它都真实存在。我刚刚看了新房，财运很好，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你一定！”陈半仙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小心血光之灾！” 华砣哈哈大笑。“我鬼都不怕，还怕什么血光之灾！” 既然这样，大家都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一起去吃海鲜。 在广州，吃海鲜是件最大众的事情，好像随便走进任何一家餐厅，都有海鲜吃。广州的海鲜有多少种？很难数得清；海鲜的做法又有多少种？答案是多到ｎ种。无论是好食、抵食，还是多种食法，在广州那形形色色的海鲜餐馆里，都能一饱口福。 不论是黄沙水产批发市场那样的平民乐园，还是豪华如五星级酒店，不时可见外国友人举着手指头兴奋嚷嚷：“Ｓｅａｆｏｏｄ、Ｓｅａｆｏｏｄ”，本地人更不用说了，不管富裕或清贫，在海鲜当道的时节里，人人都藏不住一份欲望。 在广州吃海鲜最好的地方是哪里？有人说是五羊新城寺右二马路５３号的海鲜餐厅，还有人说海鲜世界、东江海鲜、海鲜迎宾酒楼等都不错。我们那天去的是盛港湾海鲜食府，位于黄沙的水产市场内，出品各式粤式海鲜，最大特色是顾客可以从市场选购海鲜，送到盛港湾海鲜食府进行各式加工，煎、炒、焖、炸、蒸、焗、刺身，任君选择；环境一流，大厅清雅舒适，园林式设计，有空中花园食府之称，楼顶的江景房，可把珠江畔的鹅潭美景尽收眼底。 华砣的酒量惊人，是我那次才发现。假如我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肯定会有人认为我吹牛。但是，我从来没有见华砣喝醉过。也就是说，华砣从来没有遭遇过真正的对手。就连那次，我们搞定教育局长的宴会，十多个大男人围攻华砣，耍的是车轮战术，结果全部醉倒，只有华砣一个人没事。那一次，有点喜剧意味，很耐人寻味。 １４ 华砣是个聪明人，会总结成功的经验。既然做负面可以快速致富，何必再千辛万苦去为别人唱赞歌。所以，华砣开始全神贯注寻找负面线索。 不管是报纸杂志，还是广播电视，只要有负面的社会新闻，华砣就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广州也开始流行那句名言：“防火防盗防记者！”我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内容。 华砣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广州市某大学有一个学生，举报了自己“被就业”的真实情况，撕开了高校的这块遮羞布。华砣直接找到教育局，要求采访大学生“被就业”事件真相。 随着各大高校连年扩招，每年毕业生人数也连年增长，高校学子的就业问题早已成为社会和学校关注的焦点，形势严峻，就业非常难。无论是公办大学，还是民办高校，大家为了招生，都有意无意吹嘘自己学生的就业率。华砣是“被就业”的大学生，快毕业时，按照学校要求找人填写了就业接收单位，还花钱找人盖章，才领到毕业证书。表面上看，学校统计的就业率很高，真实的就业状况，大学生们自己一清二楚。甚至教育部曾发布消息称，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６８％。对于就业率的真实性，公众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相信过。而“被就业”的流行，则无疑为虚高的就业率做了最好的注脚。 一方面是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是各种渠道公布的“令人振奋”的就业率，“头热脚凉”的故事反复上演。“头热”的是各级领导，“脚凉”的是毕业生。虚高的就业率就像“皇帝的新装”一样缥缈，不同的是，“被就业”的故事下，尴尬的不止是皇帝。在这场“被就业”的窘境下，谁是最尴尬的对象：大学生、企业、政府、统计部门，还是高校或者教育局？ 华砣尖刻的发问，让教育局负责接待的官员左右为难。 当然，华砣的目的不是找碴，她要求教育局做出合理解释，并公开“正面报道”，公布广州市各个高校就业“真实状况”，广告宣传费，不！准确的名称是“专题片制作播出费”，总共６０万元。时长四十分钟。原则上在广东电视台播出一次，重播两次。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一个糊涂鬼。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当天晚餐，教育局领导亲自设宴款待我们。华砣居然把我“隆重推出”，说我是她的顶头上司：“专题部主任”，她是我的徒弟。 我要说的就是那次晚宴，不知道喝光了多少瓶高度白酒，我谎称有高血压没有动杯，滴酒未沾，而华砣兵来将挡，来者不拒，一喝成名。从那次以后，广州市教育系统的领导们，再不与华砣拼酒。 也就是那一次拼命喝酒，华砣在教育系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表扬华砣“豪爽、讲义气”等等，各个高校都曾支持过华砣广告宣传费。 换句话说，后来华砣丧命，也是起因在那一次。 １５ 华砣离世，是在我们的孩子满七周岁的时候。 其实，曾经有一次机会，可以让我们警醒，完全可以改变华砣的命运。但是，华砣坚决不信。所以，后来别人提醒我：信则灵。现在，我是完全相信了。 当时，在我们的孩子满三周岁的时候，师傅李大哥得了肝癌，住在中山大学一附院里。肝癌中晚期的病人，多因血小板减少或食管静脉曲张而发生出血现象，如上消化道出血，鼻出血，牙龈出血等。主治医生建议：最好治疗手段是手术切除。如果不做手术切除，就只能搞插管化疗、射频消融等治疗。在外面，事后有医师私下说，其实肝癌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患者术后复发或癌细胞扩散，最好的方法是中医保守治疗。 风水大师陈半仙到医院看望师傅，与我和华砣撞上了。 李大哥说：“陈半仙啊，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我那套住房，的确风水不好啊！让你看准了啊！” 陈半仙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这个时候，还说这个，没有必要了！” 李大哥认真地说：“唉！还不晚！请你尽快帮忙，选一套风水好的房子，让我老婆孩子住进去吧。” 我很纳闷，不知天高地厚，询问风水大师：“陈半仙，什么样的房子，才算风水真正好？” 风水大师指点我说：“住房嘛，最好不要风势过大、阴暗潮湿、有地形缺陷、路煞、树煞、水煞等凶煞之形，更不可居住在死巷子里等等，否则会影响居住者的身心健康，容易心情郁结、精神压抑。若藏风聚气，地形平坦，便可广纳天地福泽，成就幸福命运。” 我没有听懂，只好不作声，等着风水大师继续讲下去。 陈半仙接着往下讲：“最理想的阳宅格局就是要背山、面水、向阳，这样的才算风水宝地……” 华砣打断风水大师的话：“农村里建房，还可以这样考虑，在大城市里，有多少住房符合这样的条件？” 风水大师微微一笑：“不错！农村的住房和城市的住房，标准不一，城市里主要讲究大门和厨房。门为住宅的气口，而灶为全家的食禄，八灶与八门相配，可得出６４种组合形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灶门６４种吉凶祸福断验法。根据厨房和大门之间的五行生克关系，能够判断出住宅运势是如何影响家中成员的健康、财运以及功名的。灶门相合的，定会大富大贵。” 华砣极为不屑地说：“我从来不信这些！” 师傅劝告华砣：“原来，陈半仙说我的住宅风水不好，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我倒是相信了。哎！大师，城市里风水好的住房，有没有标准？” 风水大师笑道：“有啊！像十大全吉的住宅：西北厨房配西南门，家业发达；正东厨房配正南门，富贵双全；东北厨房配正西门，功成名就；正东厨房配东南门，科甲连绵；正北厨房配东南门，家业兴隆；东南厨房配正南门，富贵逼人；正南厨房配正东门，大富大贵；东南厨房配正北门，五子登科；西南厨房配西北门，兴旺昌盛；正西厨房配东北门，人财两旺。” “我家的住房，到底哪个地方不好呢？”师傅诚恳地请教，“我想知道。” 风水大师脸色凝重地说：“我直言相告，你别生气！你家的新房，是西南厨房配正北门，地水师，坤灶配坎门，土克木，刑克中男……你家的老房子风水很好，可惜你没有住，租给别人了。” 师傅摇摇头：“这都是命！唉！”李大哥望着我，提醒说，“陈半仙讲，你的住宅，也有问题呢，你要及早注意啊！” 我还没有回答，华砣抢着说：“我们的住房，风水很好！自从我们住进去，一直很顺利，赚钱也不错！”那个时候，我们的存款，已经很可观了。 风水大师忍了忍，终于没有忍住，还是说出了口：“你那套住房，旺财，而且旺你老公，就是对你不利！半吉！” 谁也没有想到，华砣居然骄傲地说：“只要旺我老公，旺财，我好不好，无所谓！” １６ 华砣对我的爱，那是绝对真挚深沉的。我们两个经常做的事，除了疯狂地做爱，其他都是小事。比如我们都喜欢在家里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晚上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华砣喜欢细心地为我修剪手指甲和脚趾，还有掏耳朵。只要我身体不舒服，有点小病小痛，华砣马上陪着我去医院诊治。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我在她的心目中，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 有一次，我开玩笑：“你当初看上了我哪一点呢？” 华砣幸福地望了一眼我们的孩子，认真地说：“只有你从不嫌弃我！” 我实话实说：“我当时正是最倒霉的时候，怎么会嫌弃你呢？！” “哦！那你现在走运了，准备嫌弃我了？”华砣强词夺理，然后威胁道，“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你这个恐怖分子！”我笑道，“小心我到法院告你家庭暴力！” 有一年，我母亲病危，我从广州赶回衡阳，在南华大学附一医院呆了半个多月。母亲出院了，我才回到广州。等我见到华砣的时候，她整整瘦了一圈，脸色憔悴，神态疲惫。我奇怪地问：“你病了？” “你不在家，我每天晚上都失眠。”华砣有个怪癖，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我把双腿压在她身上，用手抱着她的脑袋，她把头钻在我的腋窝里，她才能香甜地入睡。而且她的睡眠很浅，只要我稍有动作，立马就会惊醒过来。所以，我睡得很香，她也睡得舒服；我若没有睡踏实，她就辗转反侧，睡不安宁。 “我回来了！”我安慰华砣，“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这个骗子！”华砣边骂边笑，“只有我傻，才会相信你！” １７ 华砣出事的起因，是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想转正当一把手。他没有过硬的后台背景，到处找关系，找来找去找到了广州市珠岛宾馆的一个美女服务员身上。 广州市珠岛宾馆，开业时间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原名叫广东省委招待所，属南方园林特色的别墅式宾馆，位于广州市越秀区，南临珠江，北依东山湖，西接海印大桥，交通极为便利。宾馆内茂林修竹，四季常青，荷花映日，鸟语花香，先后接待过众多党和国家领导人，是广东省著名的政务接待宾馆之一，有广东钓鱼台的美誉。客房环境雅致安静，依窗而立，揽尽珠江、东湖美色。 珠岛宾馆分为一区、二区和三区。一区和二区就是别墅区。每栋别墅，一般配备三个美女服务员，三班倒轮流值班。在一区和二区抛头露面的，基本上都是地市级以上的官员们。省部级大干部，那也是司空见惯，很平常。所以，珠岛的服务员，眼界都很高，一般的人，根本不放在她们的眼里。内部消息，特别漂亮的美女服务员，往往干不了多久，就被领导们的秘书挖走了。 有一个美女服务员小芬，接待过教育部的领导，其中一个，后来成了教育部的副部长，经常在电视上亮相。那个副部长在珠岛宾馆住过几个月，临走的时候，他的秘书找到她，直接摆六万块钱在桌子上，毫不隐晦地说：“跟我们到北京去，你愿意读书也可以，愿意参加工作也可以，愿意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只要你愿意……这六万块钱，给你父母亲。”那个时候，六万块钱对于从湖南偏远农村出身的小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小芬是民办学校衡阳文理学院毕业的学生，那个时候，还比较单纯，感觉做二奶是件丢人现眼的丑事。她毫不迟疑地当场拒绝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过了这个村，不一定还有这个店。事后，小芬亲眼看见几个美女同事，跟着领导们的秘书走了，就有点点后悔。后悔也没用，她真正想被别人包养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谁看中过她。她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有了这种心情，在一次喝酒的时候，酒后吹牛皮，她就直呼那个副部长的名字，对别人吹嘘，那是她的亲戚。她能把那位副部长的生活习性和动作语言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丝毫也不会怀疑其真实性。酒桌上，教育局那位副局长就留了心，决定找小芬帮助自己晋升半级。 １８ 当那位副局长郑重其事地约见小芬，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小芬帮忙疏通关系时，小芬哑口无言。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会全力以赴去做。”副局长启发小芬，“我不会要你白白帮忙。我这个人，最讲感情，懂知恩图报！” 小芬无法说出真实的原因，但也无法拒绝为副局长帮忙。她想起了那一次，领导的秘书把六万块钱，摆放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没有接受……她喃喃自语：“六……六……” 副局长误会了，竟然非常爽快地表态：“六十万！我先预付一半给你，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半吧。” 小芬稀里糊涂就收下了三十万现金。 蹊跷的是，不久，副局长果然就扶正当了一把手。 小芬再一次收下三十万现金。 这真的是财来人不知，运来铁成金！ 在这个流行青春被包养的年代，二奶、小三再不是耻辱的称谓，而是得意和成功的标志。小芬不敢暴露发了横财的真相，只好宣称自己是教育局长的女朋友。小芬钱来得容易，花销起来也就毫不心疼，可以套用一个形容词：挥金如土。那些同事、同学见小芬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经济状况明显改观，也就认可了小芬被教育局长包养的事实。后来，这件事也传到了华砣的耳朵里。 华砣和我，一直在教育系统有往来，每逢招生开学就去找一圈，收一大笔广告宣传费。也不知道那位教育局长哪根筋扭伤了，突然宣布新闻媒体宣传必须经过他亲自点头，才能拨款。有一笔钱，华砣找了几次，都没有拿到手。这个时候，大家都很熟悉了，几乎可以互相称呼为老朋友。华砣不想撕破脸皮得罪人，就请客喝酒，希望顺利把钱拿到手。在酒宴上，华砣使出杀手锏，逢酒必喝，每人都敬酒。醉倒一大片人，结果还是没有拿到钱。孙子也装了，酒也敬了，就是拿不到钱，岂有此理！华砣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只好动用绝招。 华砣找人打印了一份举报信，举报教育局长包养二奶、贪污腐败……并且把小芬的姓名、单位也写得一清二楚。华砣拉我一起去找局长，说法制日报和广东电视台都收到群众来信，举报他品德败坏等等。人都是这样：做贼心虚。很快，华砣拿到了那笔钱。 钱到手了，事件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华砣心中很不爽！总感觉还有一口恶气，闷在心里，没有发泄出来。她认为：既然鬼都怕恶人，干脆恶人做到底！华砣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说我要找局长私人“借”两百万元。若是不同意借款，就要到检察院和纪委去举报。 华砣这样做，等于逼着局长杀人。因为，局长若真的同意借款给我的话，这样的敲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将可能演变成无休无止的噩梦。不同意借款得话，事情真的闹大了，他的损失最大，可能丢官弃职，甚至于有牢狱之灾。 １９ 我和华砣每天早晨都要健身。跳跳舞，散散步，还要打几套道家的内功拳。这个习惯，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出事的那天早晨，我们刚刚出门，走在人行道上，一辆三菱越野车突然朝我们猛冲过来。我习惯边走路边练习呼吸，心无旁驽，根本就没有发现背后有车撞过来，准备暗算我们。华砣偶尔一回头，发现情况不对，猛地推我一把，把我推进了路旁的花草丛里，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是，三菱车毫不留情地撞上了华砣。华砣就像特技演员一样，撞飞出去几米远，再跌落地面。可恨的是，三菱车竟然继续开过去，从华砣身上碾过去，甚至又倒了一把，再碾回来。华砣当场就断了气。 我爬起来，亲眼目睹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两条腿全部软绵绵的，站立不稳。从车里下来三个壮实的男人，居然冲过来拖我，把我拽拉到三菱车前面。无意中，我看见那个开车的司机，用手举着一瓶白酒，猛往口里灌酒。就在他们三个人把我推倒在地，估计是想再次开车撞我的时候，有几个过路的人停了下来围观，无意识中阻止了他们的谋杀行动。我扑在华砣身上，看看华砣还有没有救，开车的那帮人居然打了１２２，报警说出了车祸事故。 那个时候，酒醉驾车出了事故，也还是按照一般交通事故处理，对方仅仅只赔偿了我一十七万块钱。我不要赔偿，坚决要求追究司机的刑事责任，但没有人听我的话。 华砣去世以后，我有好几个月没有出门做事。只要一出门，就会想起华砣那张笑脸，痴痴地盯着我。每天接送儿子上学，我都胆战心惊，左顾右盼，生怕从哪里冲出一辆车来，撞向我们。医生说我这样下去，迟早会得精神分裂症。医生劝我换一个生存环境，让心态平和下来，争取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我知道，医生的话是对的。我带着和华砣生养的儿子，悄无声息地回到衡阳。我不想惊动任何一个人。老婆问我：“这是谁的儿子？” 我正大光明地说：“当然是我的儿子。他妈妈已经死了。出了车祸！” 我在广州赚钱 １ 阳宅风水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居住者的贫贱富贵、穷通夭折。《黄帝宅经》中说：“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故不可独信命也”。又有千年俗语：“一命二运三风水”。虽然我们无法改变“命”和“运”，但风水却是补救命运的最佳良药。因此，居住在风水良好的住宅中，不但可以改善家居环境，还可以改变自己的运势，给家人带来财富、健康和好运。 可能大家会指责我迷信风水命运，其实，我的亲身经历，却佐证了风水的确存在。 我在广州买了一套住房，正北方位的厨房配以正北方位的大门，按照风水大师的说法：坎灶配坎门，二水比和，钱财富厚，产业兴隆，初年顺利。但纯阳无阴，妇女寿短，久则丁稀。断曰：纯坎先年利，骄傲属中男，落水多淫荡，伤妻子息难。半吉。 当时，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蒙了！我无助地望着风水大师：“怎么办？” ２ 风水大师沉吟了一下，慢慢说：“住宅最主要、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就是住宅的大门、主卧以及厨房。门生主，主生灶，灶生门，三者互生无克，互相比和。老板，好好善待你老婆啊！” 我的朋友笑着说：“他老婆多呢！哪里照顾得过来啊！” 风水大师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没有要我打红包，是跟着朋友顺便过来看看。那时候，我对风水没有任何概念，无所谓信与不信，心里多半还是半信半疑。我摇摇头，叹口气说：“嗨！房子已经买了，钱也付清了，管它好不好，总比租房好！” 风水大师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几句，见我这样的态度，就微微笑了一下，再也没有作声。 讲句最实在的话，我从湖南衡阳跑出来，在广州拼死拼活，搞了几十万，总算买了一套住房，真的来之不易！我还沉醉在刚刚买了新房的喜悦里，其他的问题，比如风水，的确没有心思去考虑。也觉得无关紧要。 朋友高兴地说：“找个地方吃饭去，为你庆贺一下吧。把你那个美女徒弟也叫过来，怎么样？” 我的美女徒弟，其实是我的搭档，我能够在广州杀出一条路来，她有一半的功劳。 我很潇洒地说：“你定地方啊，我通知她过来就是。” 朋友故意问我：“她真的是你徒弟？鬼才相信！肯定是你小老婆吧？” ３ 我离开湖南，那是万般无奈。 刚开始到广州的时候，两眼一片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哪一行才好。恰巧朋友正在法制日报广州记者站工作，人手不够，把我招了进去。办公地点就在广州市水荫路７８号。其实，严格说来，我还不算正式被招聘录用，只不过是天天跟着朋友，一起外出采访。说是采访，也很勉强。真正的工作，其实就是拉广告。哪个单位愿意掏钱做广告，我就负责编写文字和拍摄照片。 一般的套路是：朋友带着我找上门去，亮一下他的记者证，随手指指我：“这是我的助手。”然后开始谈业务。 我在衡阳的时候，就喜欢舞文弄墨，经常写点新闻稿寄给衡阳日报，或者广播电视报，还有广播电台，也曾经荣获过几次优秀通讯员的奖励。文字功夫虽然不能与专业作家们相比，但一般的新闻稿，特别是表扬稿，那是驾轻就熟，很熟稔基本套路。 业务一旦谈成，朋友就去找新的单位，我则专心一致编写稿件。不管是写企业，还是企业家，还是推介产品，我总能想出一些新点子，写出一点味道来。所以，后来就有了明确分工，朋友专门谈业务，我专门写稿，并且配图片。但是，时间长了，我发现一个问题，朋友谈的业务越大，赚的钱越多，我越没有事情做。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我写稿子，也不需要我去拍照片。 有一次，突然，朋友要我多准备几卷胶卷，带了四五个人，到一个单位去。他要我到处乱拍，只拍脏、乱、差，哪里难看就拍摄哪里，他自己一个人进去老总的办公室谈话。他还带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居然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若隐若现的，在老总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４ 事后，我才知道，这才是新闻界最赚钱的手法：做负面报道。 现在，我的朋友早已不在人世了。居然是患了肝癌，英年早逝。既然朋友一场，何况他还是我的师傅，我不会在这里公布他的真实姓名。不过，他本姓李，外号叫骚鸡公。我跟在他身边，是一口一声李大哥。李大哥的爱好，酒色财气，一样不缺，特别是对赌博，更是痴迷不悔。他赌博的时候，可以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而我呢，天生不会喝酒，沾酒就醉。赌博也兴趣不大。但是，面对美女，我有特别的嗜好。当初，我在衡阳工作的时候，就是因为讨好美女，在单位搞了一大笔钱，结果被检察院关了六个来月，倾家荡产赔了，才脱身。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求人，虽然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没有被判刑，但是，单位在衡阳日报登了公告，开除了我的公职。所以，我离开衡阳远走广州的时候，是身无分文，落难走的。 落难的时候，李大哥愿意带着我寻碗饭吃，对外我也可以牛皮烘烘吹嘘自己是法制日报的记者，内心里，我十分感激他。 就是那次做负面，李大哥担心对方黑道出身，才故意带了一个兄弟佩戴了一支手枪。效果非常好，居然就拿下了三十万的广告宣传费。当天晚上，李大哥请客，在广州历史最悠久的五星级酒店广州东方宾馆，具体位置在广州市流花路１２０号。海内外无数政要、商贾，比如周恩来、邓小平、撒切尔夫人、李光耀先后下榻；郭沫若、刘海粟、关山月、艾青挥毫留墨……酒醉饭饱之后，李大哥就带领大家去泡妞。我的美女徒弟华砣，也就是我后来的搭档，后来又是我的情人，最后救了我一命，就是那个晚上认识的。 我从来不讳言，华砣是妓女出身。为什么我会爱上一个妓女呢？ ５ 大家会认为我这个人很荒唐，连妓女也爱，简直就是饥不择食。 其实，有一个秘密：我是道教粉丝。在衡阳最出名的黄庭观，我偷偷修炼过《黄庭经》。《黄庭经》是道教上清派的重要经典，也被内丹家奉为内丹修炼的主要经典，属于洞玄部。魏晋之际，民间已有私藏七言韵语体《黄庭经》草本。大约在晋武帝太康九年（２８８年），女道士魏华存得到这个《黄庭经》草本并加以注述；或有道士口授，华存笔录而写成定本《黄帝经》。 魏华存（２５１～３３４）　女，字贤安，任城（今山东济宁市）人，西晋司徒文康公魏舒之女。幼而好道，常服气辟谷，摄生修静，志慕神仙。２４岁适南阳掾刘文，生二子刘璞、刘瑕。其心期幽隐，更求神书秘籍，斋于别寝，谨修道法。西晋建兴五年（３１８）夏天，来到南岳衡山集贤峰下紫虚阁修道，凡１６年，为湖南最早的传播道教者。历代南岳志和衡阳地方志都对魏华存的事迹有所记载，陶弘景著《真浩》中称魏华存为“魏夫人”，后世习惯称魏华存为“南岳夫人”。 《黄庭经》历代称它是魏晋间道士养生之书，其实它远在一般药物养身、术数延命之类书之上，是一部继承汉代“五脏神”之说，以身体脏腑各有所主的理论为基础，结合道教人身百脉关窍各有司神之说，以七言韵文的形式，注重以“丹田”为主的修炼要诀。因它是早期上清派崇奉的经典，故又称《上清黄庭内景玉经》。《黄庭经》包含着一些医学理论，分别论述了人体各主要器官的大致情状以及主要生理功能，是道教思想与古医学结合的修真书。《黄庭经》为道教茅山宗的主要经典，在道教中十分盛行，后成为全真道功课之一。 我介绍了这么多，外行人肯定不明白真正的意思。说简单一点，《黄庭经》是道教养生书，养生的主要方法就是男女双修，阴阳和合。许多人会奇怪：做爱也能健身吗？我可以肯定地回答：纵欲会伤害身体，但按照正确的方法，做爱的确可以健身！ ６ 当然，我跟华砣的第一次游龙戏凤，彻底征服了她。有些东西我不能公开说出来，否则，大家会认为我就是一个老流氓。 当华砣满怀希望要我留下联系电话的时候，我微笑着，记住了她的名字和编号。 从那以后，我又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李大哥买单。 大家都知道，在广州混，邪不压正，广东省广州市人民政府发了一个查禁打击卖淫嫖娼等“七害”违法犯罪活动的通告，华砣暂时失业了，无事可做，在街上乱逛，居然碰到了我。 我当时正在拍摄照片，准备用到一个广告专版里去。意外的是，华砣居然是个摄影高手，她用我的相机，拍摄了几张照片，无论构图，还是用光，都特别出彩。这让我很好奇。 我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直通通地问她：“你原来学过摄影啊？” ７ 华砣反问我：“我说我是大学生，你信不信？” 哦！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家庭背景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就是失业，这很正常。 我故意改换话题：“以后，凡是有摄影的业务，我拉你一起来，行不？” “好啊！”华砣特别高兴，竟然鼓起掌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 从那以后，每次有摄影的任务，我都打电话通知华砣参加。不得不承认，作为女人，华砣在摄影上，天生就有着特别的眼光，那种唯美的情趣，浪漫的气息，温馨的感觉，华砣可以拍摄得美轮美奂。以至于后来，编辑直接选用华砣拍摄的照片，让我很难堪。我表示给一点稿费给她，她笑嘻嘻地拒绝了，建议说：“要不，请我去喝一次咖啡，行不？” 这样的要求，我肯定无法拒绝。我跟着华砣，去了北京路，也就是新银座三楼，必胜客楼上，好像店名叫“乌玛”，环境比荞蔓稍差，茶出品很好，提拉米苏必试，超好味，的确是个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在优雅舒适的咖啡店里，海阔天空聊了好久，当然，全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突然，华砣恳切地说：“何大哥，你收我当徒弟，行不行？” “哈哈哈！”我开心地大笑起来，“我自己还在跟李大哥学徒呢，还没出师呢！”我推脱说，“做我师妹，怎么样？我帮你向李大哥介绍一下？” “不嘛！”华砣撒娇，娇憨地扭动着身子，“我就要拜你为师！”一副任性胡来，蛮不讲理的样子。 “嘿嘿嘿！”我很开心，也感觉很搞笑，“我自己还没出师，就带徒弟了……” ８ 不管我同意还是反对，从那一次开始，华砣开口就喊我“师傅”。 华砣天生就有旺夫运。自从她开口喊我“师傅”，居然就为我带来了一次财运。 说起来挺好笑，是华砣的一个姐妹，认识了一个老板，他买的车被交警队扣押了。找了很多人，都要不回来。明明亲眼看见交警把被扣的车辆，在街上开来开去，却无法追讨回来，这使他很恼火。逼迫他公开悬赏三万元，求人讨车。 可能大家都清楚，广州经济最好的是天河区、东山区、越秀区、荔湾区、海珠区，这几个区都是商业为主。比较落后的是从化、芳村、番禺、花都、增城、黄埔、萝岗、南沙，这几个区都有较多工业。相对来说，越是经济发达的区域，司法越是公正。越是经济落后的地方，胡作非为的现象越严重。 华砣开玩笑说：“师傅，记者是无冕之王，没有你们搞不定的事吧？” 我不会公开否认自己并非记者，更不会随便透露自己其实并不在编，并没有记者证。我打着记者的招牌混饭吃，不能轻易撕开自己的面具。我微微一笑：“或许吧。” 华砣把她姐妹的男朋友公开悬赏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希望我能够出面搞定。 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做过，我并没有丝毫把握。但我不能在华砣面前丢脸，只好硬着头皮说：“世路难行钱作马。先收钱，后办事。这是规矩。万一办不好，分文不要，全额退款。” 想不到，第二天，华砣居然真的就收了对方三万元。当她笑吟吟地把钱堆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怎么办呢？ ９ 衡阳土话说：喝井水要人带路。看来，师傅很重要！ 我仔细盘算了半天，决定还是找师傅解决。我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大哥，只是隐瞒了已经收到三万块钱的事实，请他想办法。若万一李大哥也做不好，再退钱不迟。 李大哥听了我的介绍，要我写一封举报信，并马上要我通知华砣过来，要华砣把当事人也叫过来，直接去找交警队。 交警队的干警非常牛逼，李大哥亮了记者证后，把我写得举报信也摆出来，他们根本不予理睬，硬邦邦地拒绝：“我们不接受任何新闻采访！除非上级主管部门安排。” 李大哥到底是老江湖，当着交警队办案干警的面，直接打分局的电话。分局的拒绝方式如出一辙，要求上级公安机关安排，才接待我们的采访。 李大哥只能步步高攀，直接打广州市公安局的电话。广州市公安局要求法制日报的北京总部出面，就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 李大哥直接打北京总部的电话，要求法制日报总部的领导出面。没有几分钟，北京那边的传真就直接发到广州市公安局了。一级一级往下通知，迅速传达到了交警队。 交警队的办案干警接到通知后，马上安排我们进了会议室，热情地倒茶递烟，谦恭地等待李大哥的询问。 李大哥轻描淡写地说：“办案暂扣机动车辆，在暂扣三天内交本级公安后勤装备部门统一保管，公安机关任何单位、民警不得以任何理由使用暂扣车辆。应该有这个规定吧？” 交警马上点头：“是啊，是啊！” 李大哥再一次轻言细语地说：“公安部有规定：整治非法使用违规车辆，切实维护公安机关良好形象。使用办案暂扣车辆，一律对当事民警关禁闭，民警个人使用违规车辆的，一律予以免职并治安拘留；办案暂扣车辆三天内未及时交后勤装备部门统一保管的，严肃追究单位主要领导和责任领导的责任，对警种部门一把手免职……你们知道不？” 交警马上表态：“知道，全知道！” 李大哥笑道：“你们都知道，那人家被扣押的车，怎么天天在街上跑来跑去？” 交警知道遇到了行家，无法辩解，只好解释：“他这个车，是走私车，在湖南衡阳套的牌，属于……” 李大哥哈哈大笑：“这辆车，人家老板来了，表态说不要了！这件事我不管！也与我们没有关系！我只调查你们民警使用暂扣车辆，你们要给个说法，该处分要处分，该免职要免职，我们新闻单位有这个监督权……” 交警立即赔礼道歉：“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我们决不姑息！我们调查清楚后立即……” 李大哥不给交警耍拖刀计的机会，紧紧追逼：“人家举报信在这里，你们还要怎么调查？等我们《法制日报》全部刊登出来，你们再处理，是不是？” 交警终于乖乖地缴械投降：“记者大哥啊，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把这辆车退回给车主，其他问题以后再说，好不好？” １０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车子拿回来了，没有付一分钱的罚款，连常规的停车费也分文未付。而且，交警队的领导特意从南沙赶回来，请我们吃饭。这个面子，挣得太大了！用衡阳话说，那是脸都摆岔！ 第二天，我把三万块钱给了师傅，师傅居然只收了一万，退回两万，说是给我和华砣每人一万的奖金。这个我很意外！推了几次，师傅硬要我收下。恭敬不如从命！我欢天喜地地收下了。我把一万块钱给华砣的时候，华砣比我更开心！她在姐妹面前，赢得了十足的面子，还有丰厚的奖金，真正所谓名利双收！ 人倒霉的时候，一般是接二连三，屋漏偏逢连夜雨。同样，人走运的时候，也是喜运连连，连门板都挡不住。 就是那个车主，是个房地产老板，名字叫汤春耀。他跟另外一个房地产老板竞争，两个人开发的楼盘紧紧相连，谁先竣工谁就可能先卖开发的商品房。他采取了一个歪招：找人整了对手的黑材料，想找媒体爆料，刊登出来，然后……他找了《广州日报》、《新快报》、《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信息时报》、《南方日报》、《中国企业信息报》……谁能够刊登他的材料，就给谁二十万。他们那些记者都没有办法刊登出来，自然拿不到钱。华砣找到我，要我接下来试试。 我也没有高招可以搞定，就去找师傅。李大哥不愧是个人才，他居然以“读者来信”的方式，把告状的材料刊登出来了。事后，李大哥分了一半给我，我又分了一半给华砣。华砣惊喜地接过五万块钱，笑得脸上开了花。“师傅啊，你真厉害！”她由衷地表扬我，“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也是这五万块钱，促使华砣放弃了小姐生涯，开始关注新闻媒体招聘工作。 后来，华砣应聘了广东电视台《先锋时尚》节目记者。《先锋时尚》电视栏目是广东电视台与兄弟文化传媒联手打造的一档全方位的时尚节目，节目以服装、设计师、模特为切入点，内容涉及珠宝首饰，化妆品，汽车，数码，房地产，酒类，奢侈品等时尚类产物。他们招聘记者要求：有一定的业界资源网，善于沟通，勤于观察，喜爱时尚及旅游产业；有采访经验者优先……说白了，还是以拉广告赞助为主。谁有本事拉广告赞助，谁能搞到钱，谁就可以出人头地。 华砣能搞到钱吗？ １１ 刚开始，华砣一分钱也没赚到。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人搭理她。她就像一个乞丐，本来是上门找别人，为别人宣传，树立光辉形象，结果她似乎变成了可怜的乞丐，需要别人施舍和怜悯。这让她很难受！ 衡阳有句俗语，很粗俗，却又很生动：不搞他的娘，他就不知道你是他爹爹！ 华砣痛定思痛，决定杀大户，找一家最有钱的企业开刀。 当时，广东有一家热水器生产厂家，天天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名气特别大。我就不必要公布那个厂家的名字了，省得别人找我打官司。表面上看，那个企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辉煌灿烂。其实，那个企业的老板在银行里贷款数亿元，大量产品积压在仓库里，却对外谎称产品脱销。华砣在吃海鲜的时候，偶尔听说了这件事。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华砣直接去了那家公司，几次都没有见着老总，她气愤地对总裁办的秘书说：“告诉你们老总，我是广东电视台的记者，我们了解到你们的产品大量积压在仓库里，根本没有销路，你们却谎称产品脱销，欺骗消费者。我们准备全面报道这种欺诈行为，还会通知中央电视台停播你们的虚假广告，更会提醒银行提防你们弄虚作假……”她把自己的名片留了下来，回家等消息。 打蛇打七寸。这正是对方的软肋。总裁办下午就来电话，请华砣过去。秘书的口气非常诚恳：“记者啊，请一定要来啊！” 华砣特意请我过去。 我陪着华砣去了。那个企业常务副总要了我的名片，华砣就顺便说：“这位何记者是法制日报的，法制日报也准备全面报道这件事……” 常务副总很搞笑，跟那个交警一模一样：“何记者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大哥啊，这件事可以商量嘛……” 这还有什么商量的，大家都在江湖里混，都懂规矩和套路，无非是破财消灾。对方到底是大企业，财大气粗，开口就同意拿出一百万，在广东电视台做广告，法制日报也没吃亏，也收到一十万的广告费。这一单，按照广东电视台的游戏规则，华砣有百分之一十七点三的业务提成，等于直接赚了一十七万三千块。我不得不佩服华砣的精明和能干！ 华砣请我吃饭，敬了我一杯红酒，笑着说：“谢谢你！你不陪我去，我还真不敢一个人去呢！” “怎么？你也怕？”我不敢相信华砣胆虚“看你的样子，蛮强悍啊！” 华砣撒娇说：“我是一个女人也！” 我的大男人虚荣心得到了一点满足。我调侃说：“只要有我在，你哪个都不要怕！” １２ 事后，华砣骂我是骗子，说就是这句话骗了她的感情：“只要有我在，你哪个都不要怕！” 华砣感觉到，我就是她这一生的依靠。她居然从不提起我的家庭生活，从不过问我是否结过婚，是否已经离婚。 她向我求婚的方式很特别：在一个晚上，我们俩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她不经意地说：“我们一起买套房子吧。” 那个时候，我手头还没有多少钱。我笑道：“好啊！你看中哪块风水宝地了？我只有几万块钱，就买个厕所吧。住房啊，客厅啊，书房啊，厨房啊，全部归你买，行不？” 那个时候，我们买房子，广州市房屋均价还只有５５１７元/平方米。现在嘛，早就涨到１６０２８元/平方米。我不会说出来，我们的住房在哪条街哪个小区。我不想有太多的人知道我的住址，来无缘无故找我的麻烦。房产证上显示是两室两厅一厨一厕，有６８平方米，当时我们总共花了３７５１５６元。严格说来，我只花了整整十万块，包括在师傅李大哥那里借的三万块钱。其余的，全部是华砣掏腰包。装修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华砣不要我插手，完全是她一个人弄的。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房产证上，居然也有我的姓名，我是共有权人。 师傅知道我买了新房，很严肃地对我说过：“你有福气！要好好珍惜啊！” 我比华砣整整大了一十四岁，我没有认真考虑过，要娶她为妻，何况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在衡阳。我怎么珍惜？先就这样过着吧。我这样想，的确有点自私。唉，男人都自私！我这么安慰自己，劝慰自己别太在意，更不要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 这就是我和华砣相识的经过。 回过头来，继续讲开头请客吃饭的事。华砣一过来，师傅就隆重介绍风水大师：“这位可是半仙，你要好好听听他的意见哦！” １３ 华砣对风水大师的态度很冷淡：“我从来不相信风水呀、命运呀！我佩服毛主席，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风水大师姓陈，很多熟悉他的人都称呼他：陈半仙。至于他的真名实姓，很少几个人知道。 陈半仙笑道：“毛主席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吃亏。比如他的韶山故居，前山就比后山高，以至于他的后代很难超越他；他的故居旁挖了一条地下通道，挖断了龙脉，所以他的儿子毛岸英被炸死……” 华砣很厌恶陈半仙的样子：“不要跟我讲这些好不好？我不信，就不信！” 我有点尴尬，不知所措。师傅只是笑，也不说话。风水大师陈半仙似乎见惯不惊，平和地说：“有些东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它都真实存在。我刚刚看了新房，财运很好，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你一定！”陈半仙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小心血光之灾！” 华砣哈哈大笑。“我鬼都不怕，还怕什么血光之灾！” 既然这样，大家都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一起去吃海鲜。 在广州，吃海鲜是件最大众的事情，好像随便走进任何一家餐厅，都有海鲜吃。广州的海鲜有多少种？很难数得清；海鲜的做法又有多少种？答案是多到ｎ种。无论是好食、抵食，还是多种食法，在广州那形形色色的海鲜餐馆里，都能一饱口福。 不论是黄沙水产批发市场那样的平民乐园，还是豪华如五星级酒店，不时可见外国友人举着手指头兴奋嚷嚷：“Ｓｅａｆｏｏｄ、Ｓｅａｆｏｏｄ”，本地人更不用说了，不管富裕或清贫，在海鲜当道的时节里，人人都藏不住一份欲望。 在广州吃海鲜最好的地方是哪里？有人说是五羊新城寺右二马路５３号的海鲜餐厅，还有人说海鲜世界、东江海鲜、海鲜迎宾酒楼等都不错。我们那天去的是盛港湾海鲜食府，位于黄沙的水产市场内，出品各式粤式海鲜，最大特色是顾客可以从市场选购海鲜，送到盛港湾海鲜食府进行各式加工，煎、炒、焖、炸、蒸、焗、刺身，任君选择；环境一流，大厅清雅舒适，园林式设计，有空中花园食府之称，楼顶的江景房，可把珠江畔的鹅潭美景尽收眼底。 华砣的酒量惊人，是我那次才发现。假如我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肯定会有人认为我吹牛。但是，我从来没有见华砣喝醉过。也就是说，华砣从来没有遭遇过真正的对手。就连那次，我们搞定教育局长的宴会，十多个大男人围攻华砣，耍的是车轮战术，结果全部醉倒，只有华砣一个人没事。那一次，有点喜剧意味，很耐人寻味。 １４ 华砣是个聪明人，会总结成功的经验。既然做负面可以快速致富，何必再千辛万苦去为别人唱赞歌。所以，华砣开始全神贯注寻找负面线索。 不管是报纸杂志，还是广播电视，只要有负面的社会新闻，华砣就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广州也开始流行那句名言：“防火防盗防记者！”我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内容。 华砣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广州市某大学有一个学生，举报了自己“被就业”的真实情况，撕开了高校的这块遮羞布。华砣直接找到教育局，要求采访大学生“被就业”事件真相。 随着各大高校连年扩招，每年毕业生人数也连年增长，高校学子的就业问题早已成为社会和学校关注的焦点，形势严峻，就业非常难。无论是公办大学，还是民办高校，大家为了招生，都有意无意吹嘘自己学生的就业率。华砣是“被就业”的大学生，快毕业时，按照学校要求找人填写了就业接收单位，还花钱找人盖章，才领到毕业证书。表面上看，学校统计的就业率很高，真实的就业状况，大学生们自己一清二楚。甚至教育部曾发布消息称，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６８％。对于就业率的真实性，公众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相信过。而“被就业”的流行，则无疑为虚高的就业率做了最好的注脚。 一方面是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是各种渠道公布的“令人振奋”的就业率，“头热脚凉”的故事反复上演。“头热”的是各级领导，“脚凉”的是毕业生。虚高的就业率就像“皇帝的新装”一样缥缈，不同的是，“被就业”的故事下，尴尬的不止是皇帝。在这场“被就业”的窘境下，谁是最尴尬的对象：大学生、企业、政府、统计部门，还是高校或者教育局？ 华砣尖刻的发问，让教育局负责接待的官员左右为难。 当然，华砣的目的不是找碴，她要求教育局做出合理解释，并公开“正面报道”，公布广州市各个高校就业“真实状况”，广告宣传费，不！准确的名称是“专题片制作播出费”，总共６０万元。时长四十分钟。原则上在广东电视台播出一次，重播两次。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一个糊涂鬼。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当天晚餐，教育局领导亲自设宴款待我们。华砣居然把我“隆重推出”，说我是她的顶头上司：“专题部主任”，她是我的徒弟。 我要说的就是那次晚宴，不知道喝光了多少瓶高度白酒，我谎称有高血压没有动杯，滴酒未沾，而华砣兵来将挡，来者不拒，一喝成名。从那次以后，广州市教育系统的领导们，再不与华砣拼酒。 也就是那一次拼命喝酒，华砣在教育系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表扬华砣“豪爽、讲义气”等等，各个高校都曾支持过华砣广告宣传费。 换句话说，后来华砣丧命，也是起因在那一次。 １５ 华砣离世，是在我们的孩子满七周岁的时候。 其实，曾经有一次机会，可以让我们警醒，完全可以改变华砣的命运。但是，华砣坚决不信。所以，后来别人提醒我：信则灵。现在，我是完全相信了。 当时，在我们的孩子满三周岁的时候，师傅李大哥得了肝癌，住在中山大学一附院里。肝癌中晚期的病人，多因血小板减少或食管静脉曲张而发生出血现象，如上消化道出血，鼻出血，牙龈出血等。主治医生建议：最好治疗手段是手术切除。如果不做手术切除，就只能搞插管化疗、射频消融等治疗。在外面，事后有医师私下说，其实肝癌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患者术后复发或癌细胞扩散，最好的方法是中医保守治疗。 风水大师陈半仙到医院看望师傅，与我和华砣撞上了。 李大哥说：“陈半仙啊，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我那套住房，的确风水不好啊！让你看准了啊！” 陈半仙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这个时候，还说这个，没有必要了！” 李大哥认真地说：“唉！还不晚！请你尽快帮忙，选一套风水好的房子，让我老婆孩子住进去吧。” 我很纳闷，不知天高地厚，询问风水大师：“陈半仙，什么样的房子，才算风水真正好？” 风水大师指点我说：“住房嘛，最好不要风势过大、阴暗潮湿、有地形缺陷、路煞、树煞、水煞等凶煞之形，更不可居住在死巷子里等等，否则会影响居住者的身心健康，容易心情郁结、精神压抑。若藏风聚气，地形平坦，便可广纳天地福泽，成就幸福命运。” 我没有听懂，只好不作声，等着风水大师继续讲下去。 陈半仙接着往下讲：“最理想的阳宅格局就是要背山、面水、向阳，这样的才算风水宝地……” 华砣打断风水大师的话：“农村里建房，还可以这样考虑，在大城市里，有多少住房符合这样的条件？” 风水大师微微一笑：“不错！农村的住房和城市的住房，标准不一，城市里主要讲究大门和厨房。门为住宅的气口，而灶为全家的食禄，八灶与八门相配，可得出６４种组合形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灶门６４种吉凶祸福断验法。根据厨房和大门之间的五行生克关系，能够判断出住宅运势是如何影响家中成员的健康、财运以及功名的。灶门相合的，定会大富大贵。” 华砣极为不屑地说：“我从来不信这些！” 师傅劝告华砣：“原来，陈半仙说我的住宅风水不好，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我倒是相信了。哎！大师，城市里风水好的住房，有没有标准？” 风水大师笑道：“有啊！像十大全吉的住宅：西北厨房配西南门，家业发达；正东厨房配正南门，富贵双全；东北厨房配正西门，功成名就；正东厨房配东南门，科甲连绵；正北厨房配东南门，家业兴隆；东南厨房配正南门，富贵逼人；正南厨房配正东门，大富大贵；东南厨房配正北门，五子登科；西南厨房配西北门，兴旺昌盛；正西厨房配东北门，人财两旺。” “我家的住房，到底哪个地方不好呢？”师傅诚恳地请教，“我想知道。” 风水大师脸色凝重地说：“我直言相告，你别生气！你家的新房，是西南厨房配正北门，地水师，坤灶配坎门，土克木，刑克中男……你家的老房子风水很好，可惜你没有住，租给别人了。” 师傅摇摇头：“这都是命！唉！”李大哥望着我，提醒说，“陈半仙讲，你的住宅，也有问题呢，你要及早注意啊！” 我还没有回答，华砣抢着说：“我们的住房，风水很好！自从我们住进去，一直很顺利，赚钱也不错！”那个时候，我们的存款，已经很可观了。 风水大师忍了忍，终于没有忍住，还是说出了口：“你那套住房，旺财，而且旺你老公，就是对你不利！半吉！” 谁也没有想到，华砣居然骄傲地说：“只要旺我老公，旺财，我好不好，无所谓！” １６ 华砣对我的爱，那是绝对真挚深沉的。我们两个经常做的事，除了疯狂地做爱，其他都是小事。比如我们都喜欢在家里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晚上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华砣喜欢细心地为我修剪手指甲和脚趾，还有掏耳朵。只要我身体不舒服，有点小病小痛，华砣马上陪着我去医院诊治。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我在她的心目中，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 有一次，我开玩笑：“你当初看上了我哪一点呢？” 华砣幸福地望了一眼我们的孩子，认真地说：“只有你从不嫌弃我！” 我实话实说：“我当时正是最倒霉的时候，怎么会嫌弃你呢？！” “哦！那你现在走运了，准备嫌弃我了？”华砣强词夺理，然后威胁道，“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你这个恐怖分子！”我笑道，“小心我到法院告你家庭暴力！” 有一年，我母亲病危，我从广州赶回衡阳，在南华大学附一医院呆了半个多月。母亲出院了，我才回到广州。等我见到华砣的时候，她整整瘦了一圈，脸色憔悴，神态疲惫。我奇怪地问：“你病了？” “你不在家，我每天晚上都失眠。”华砣有个怪癖，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我把双腿压在她身上，用手抱着她的脑袋，她把头钻在我的腋窝里，她才能香甜地入睡。而且她的睡眠很浅，只要我稍有动作，立马就会惊醒过来。所以，我睡得很香，她也睡得舒服；我若没有睡踏实，她就辗转反侧，睡不安宁。 “我回来了！”我安慰华砣，“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这个骗子！”华砣边骂边笑，“只有我傻，才会相信你！” １７ 华砣出事的起因，是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想转正当一把手。他没有过硬的后台背景，到处找关系，找来找去找到了广州市珠岛宾馆的一个美女服务员身上。 广州市珠岛宾馆，开业时间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原名叫广东省委招待所，属南方园林特色的别墅式宾馆，位于广州市越秀区，南临珠江，北依东山湖，西接海印大桥，交通极为便利。宾馆内茂林修竹，四季常青，荷花映日，鸟语花香，先后接待过众多党和国家领导人，是广东省著名的政务接待宾馆之一，有广东钓鱼台的美誉。客房环境雅致安静，依窗而立，揽尽珠江、东湖美色。 珠岛宾馆分为一区、二区和三区。一区和二区就是别墅区。每栋别墅，一般配备三个美女服务员，三班倒轮流值班。在一区和二区抛头露面的，基本上都是地市级以上的官员们。省部级大干部，那也是司空见惯，很平常。所以，珠岛的服务员，眼界都很高，一般的人，根本不放在她们的眼里。内部消息，特别漂亮的美女服务员，往往干不了多久，就被领导们的秘书挖走了。 有一个美女服务员小芬，接待过教育部的领导，其中一个，后来成了教育部的副部长，经常在电视上亮相。那个副部长在珠岛宾馆住过几个月，临走的时候，他的秘书找到她，直接摆六万块钱在桌子上，毫不隐晦地说：“跟我们到北京去，你愿意读书也可以，愿意参加工作也可以，愿意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只要你愿意……这六万块钱，给你父母亲。”那个时候，六万块钱对于从湖南偏远农村出身的小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小芬是民办学校衡阳文理学院毕业的学生，那个时候，还比较单纯，感觉做二奶是件丢人现眼的丑事。她毫不迟疑地当场拒绝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过了这个村，不一定还有这个店。事后，小芬亲眼看见几个美女同事，跟着领导们的秘书走了，就有点点后悔。后悔也没用，她真正想被别人包养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谁看中过她。她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有了这种心情，在一次喝酒的时候，酒后吹牛皮，她就直呼那个副部长的名字，对别人吹嘘，那是她的亲戚。她能把那位副部长的生活习性和动作语言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丝毫也不会怀疑其真实性。酒桌上，教育局那位副局长就留了心，决定找小芬帮助自己晋升半级。 １８ 当那位副局长郑重其事地约见小芬，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小芬帮忙疏通关系时，小芬哑口无言。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会全力以赴去做。”副局长启发小芬，“我不会要你白白帮忙。我这个人，最讲感情，懂知恩图报！” 小芬无法说出真实的原因，但也无法拒绝为副局长帮忙。她想起了那一次，领导的秘书把六万块钱，摆放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没有接受……她喃喃自语：“六……六……” 副局长误会了，竟然非常爽快地表态：“六十万！我先预付一半给你，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半吧。” 小芬稀里糊涂就收下了三十万现金。 蹊跷的是，不久，副局长果然就扶正当了一把手。 小芬再一次收下三十万现金。 这真的是财来人不知，运来铁成金！ 在这个流行青春被包养的年代，二奶、小三再不是耻辱的称谓，而是得意和成功的标志。小芬不敢暴露发了横财的真相，只好宣称自己是教育局长的女朋友。小芬钱来得容易，花销起来也就毫不心疼，可以套用一个形容词：挥金如土。那些同事、同学见小芬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经济状况明显改观，也就认可了小芬被教育局长包养的事实。后来，这件事也传到了华砣的耳朵里。 华砣和我，一直在教育系统有往来，每逢招生开学就去找一圈，收一大笔广告宣传费。也不知道那位教育局长哪根筋扭伤了，突然宣布新闻媒体宣传必须经过他亲自点头，才能拨款。有一笔钱，华砣找了几次，都没有拿到手。这个时候，大家都很熟悉了，几乎可以互相称呼为老朋友。华砣不想撕破脸皮得罪人，就请客喝酒，希望顺利把钱拿到手。在酒宴上，华砣使出杀手锏，逢酒必喝，每人都敬酒。醉倒一大片人，结果还是没有拿到钱。孙子也装了，酒也敬了，就是拿不到钱，岂有此理！华砣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只好动用绝招。 华砣找人打印了一份举报信，举报教育局长包养二奶、贪污腐败……并且把小芬的姓名、单位也写得一清二楚。华砣拉我一起去找局长，说法制日报和广东电视台都收到群众来信，举报他品德败坏等等。人都是这样：做贼心虚。很快，华砣拿到了那笔钱。 钱到手了，事件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华砣心中很不爽！总感觉还有一口恶气，闷在心里，没有发泄出来。她认为：既然鬼都怕恶人，干脆恶人做到底！华砣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说我要找局长私人“借”两百万元。若是不同意借款，就要到检察院和纪委去举报。 华砣这样做，等于逼着局长杀人。因为，局长若真的同意借款给我的话，这样的敲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将可能演变成无休无止的噩梦。不同意借款得话，事情真的闹大了，他的损失最大，可能丢官弃职，甚至于有牢狱之灾。 １９ 我和华砣每天早晨都要健身。跳跳舞，散散步，还要打几套道家的内功拳。这个习惯，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出事的那天早晨，我们刚刚出门，走在人行道上，一辆三菱越野车突然朝我们猛冲过来。我习惯边走路边练习呼吸，心无旁驽，根本就没有发现背后有车撞过来，准备暗算我们。华砣偶尔一回头，发现情况不对，猛地推我一把，把我推进了路旁的花草丛里，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是，三菱车毫不留情地撞上了华砣。华砣就像特技演员一样，撞飞出去几米远，再跌落地面。可恨的是，三菱车竟然继续开过去，从华砣身上碾过去，甚至又倒了一把，再碾回来。华砣当场就断了气。 我爬起来，亲眼目睹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两条腿全部软绵绵的，站立不稳。从车里下来三个壮实的男人，居然冲过来拖我，把我拽拉到三菱车前面。无意中，我看见那个开车的司机，用手举着一瓶白酒，猛往口里灌酒。就在他们三个人把我推倒在地，估计是想再次开车撞我的时候，有几个过路的人停了下来围观，无意识中阻止了他们的谋杀行动。我扑在华砣身上，看看华砣还有没有救，开车的那帮人居然打了１２２，报警说出了车祸事故。 那个时候，酒醉驾车出了事故，也还是按照一般交通事故处理，对方仅仅只赔偿了我一十七万块钱。我不要赔偿，坚决要求追究司机的刑事责任，但没有人听我的话。 华砣去世以后，我有好几个月没有出门做事。只要一出门，就会想起华砣那张笑脸，痴痴地盯着我。每天接送儿子上学，我都胆战心惊，左顾右盼，生怕从哪里冲出一辆车来，撞向我们。医生说我这样下去，迟早会得精神分裂症。医生劝我换一个生存环境，让心态平和下来，争取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我知道，医生的话是对的。我带着和华砣生养的儿子，悄无声息地回到衡阳。我不想惊动任何一个人。老婆问我：“这是谁的儿子？” 我正大光明地说：“当然是我的儿子。他妈妈已经死了。出了车祸！” 精神的富翁 ——读祝塘的散文诗集《等你归来》 □ 范　敏 我是一个挑剔的人，尤其是对文字。 我褊狭地认为，绘画可以自恋，音乐可以自恋，而文字却是万万不可自恋的。因为它的语义详尽，因为它的直指人心……再没有哪一种表现形式，可以像文字这样赤裸和纯粹。 到毛泽东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习，来的时间虽然晚了些，却是我盼望已久。二００八年曾有过一次机会，因时间安排不过来，放弃了，现在，学习时间已过半，收获多多，其中，有同学们互赠的书籍。 这其中，就有祝塘送我的两本。 祝塘，毛十班男生的三十一分之一，之前，因我去论坛少，并不知道湖南作家网的版主祝塘是何方人士，做了同学，才知道，多年来，祝塘一直从事职业培训，忙着赚钱，养家糊口，又忙着消费，游山玩水，闲时，便在论坛上灌水，常常灌个昏天黑地。他谦逊地说，我是一个游走于文化边缘的生意人，对赚钱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的嗜好。可我知道，骨子里，祝塘是有着一份梦想，有着对文学的热爱和追求。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是祝塘的第一本小说集，严格地说，这是一本网络小说，无论是语言还是行文，无不流露出网络文学的痕迹。读了他的自传，便了然。在忙着办培训班和写作的同时，祝塘还在腾讯网、湖南作家网等网站担任版主。在毛院的这些日子，他更是把毛十班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网上，前几天在常德，我想看一下我们在桃花源采风的相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凌晨三点多了，祝塘还在网上发帖，这么敬业的版主，不仅令人佩服，且少见。 他送我《等你归来》时有些腼腆，不像送《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那么理直气壮，我有些纳闷，究其原因，看了《等你归来》才明白，这本记录了祝塘成长历程的散文诗，是他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更是他情感的出口。 我是一口气读完他这本诗集的。祝塘要我写几句对他作品的看法，他说随便写几句就行。其实他不提这样的要求，我也会写，只是，我这个人向来有些一根筋，认真过了头，不愿意应付了事，所以，直到今天才动手。 正如颜家文在《等你归来》序言中说的：乡村的孩子没有翅膀。乡村孩子的每一点成功，要较之先期移民的子孙们多付出十倍百倍的汗水。 祝塘也走过这样的路。 “要么威严地站起来，要么倒下去”，“我不会焰火冷却，我不会认输”，这些写于１９９７年的诗，饱蘸着悲悯、挚爱与谦恭，以“个体”深刻的体验，抒发着那个时期的青年创业时共同的拼搏与迹遇，祝塘善于从意想外的瞬间捕捉与发现诗，同时把握“瞬间”，铺陈诗的永恒。 《迎接命运》抓住瞬间的情绪变化，真切地反映出他的愿景、预期与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从“你知道那种残酷的命运”的感叹到“你尽量挺直腰肢，尽量高昂起头颅”的骄傲。祝塘所歌颂的就是在“精神反差”中奋斗的这群人的生活与情怀。 《算命先生》一诗开门见山，“蹲在瑟瑟的秋风里指引别人/一年以后十年以后几十年以后/希望就这样被您慈善的手捣碎”。与其说祝塘是一个长于从现实生活中发现最真实感人场景的诗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位“摄影师”。这在《醉酒》中，就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印证。“酒醉的时候，谁都说房子快要倒了，天快要塌了”，“阴黑的走廊里，路灯，被蒙满了灰尘”，“愤怒，被击在桌子上”为的是把酗酒场面渲染得更为喧嚣和热闹。然后把镜头对准“请再干一杯，再干一杯，麻木的舌头，已不再计较酒的苦涩和火辣”。定格特写，戛然而止，余味无穷。我想，这就是祝塘把自己经历过的艰辛，酿成了诗歌的甘霖，酿成了醇香浓烈的美酒。 祝塘对生活与亲人充满了挚爱，对土地与上苍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儿童》里，“我抚着他那微卷的头发，把他抱在我的膝头，寻找他那眼睛里柔和的光芒”。《寄你》中“我是一朵流动的云，悠悠地走过你的天空”，“每次，想你的时候，都有一场滂沱大雨”，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文字，细致，柔软，带着女性般微微的湿润，而它的每一个字符里，都融入了男性化的思考，透过这些字符，你可以窥见一个男人的胸怀。这个男人，没有软弱和愚蠢，充满了自信的力量，没有一点夸夸其谈，没有半句信口开河，每个句子皆言之有物，意蕴无穷，且每条思维的脉络都是如此清晰，都是经历过时间的洗礼和生命验证的。 由于断句的精准，祝塘的诗具有了特有的节奏美，让我在心底跟着吟诵时，像在哼唱一首灵魂深处的歌。 祝塘，一个从乡村来的少年，赤手空拳，先后创办了衡阳政法学院、衡州驾校等培训学校，先后担任衡南县青年文学协会秘书长、衡阳市作家协会常务副秘书长、衡阳市企事业文联副秘书长、衡阳市交通工程职业中专学校校长等职务，现任中国网络电视摄制有限公司艺术总监，几十年过去了，开辟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生活的天地。 多情而善感，爱憎分明又心地诚朴善良，这些特质，注定，祝塘是一个诗人作家。 （范敏，湖南省监狱管理局《监所法苑》杂志执行主编） “江湖派作家”祝塘先生小说集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简评 □ 马汉钦 由团结出版社出版祝塘先生的精品网络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呈现出衡阳当下令人眼花缭乱的生活镜像。祝塘先生是真正的江湖豪客，是能在江湖里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他不仅走江湖，而且读江湖；不仅读江湖，而且写江湖，不简单哪！因此，我十分乐意称祝塘先生为“江湖派作家”。在祝塘先生的这部小说集里，我们不仅看到了小说里充满了令人遐想的衡阳情调，本土情节让我们深深感悟到故事就在我们身边；而且故事的情节安排曲折离奇，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甘建华先生在《衡南的文学矿脉》中说，作者叙述时从容不迫，人物形态各具特色，故事性很强，读时有一种现场感，读后有一种疼痛感。其中写到了衡阳许多地方掌故和逸闻趣事，写到了衡阳市区黑白两道许多真人真事，写到了雁城众多名店熟稔的生活场景，在市井生活描摹这一块，确有其独到深刻的人生体验。尤其是网络语言驾轻就熟，衡阳方言信手拈来，民间对话写意传神，让人一读，不忍搁置。可以说，它是地地道道的衡阳小说，是衡阳文学的一抹亮色，也是新世纪衡阳文学的重要收获。 我十分同意甘建华先生的论述。我认为，祝塘先生的小说的一大成功之处即在于写实主义。这种写实主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写实主义，我为他这种写实主义取个名字，叫做：大写实。何谓大写实呢？我把这个概念定义为与生活真实的高度接近。他的小说采用的基本上是这种与生活真实的高度接近的写实主义的手法，比如对衡阳许多生活场景的描写、对衡阳市区黑白两道的描写、对衡阳老板以及官场的一些侧面的描写，给人以实实在在的印象。 祝塘先生的小说在情节安排上颇有特色，这种特色我称之为“断桥式悬念结构”。 “断桥式悬念结构”又是造的一个名词，意思是，祝塘先生的小说在悬念设置上是断桥式的，断桥就是在本不该断的地方给断了。这种结构体现在，祝塘先生的小说在讲述故事的时候，一个情节或者一组对话并没有完结，一个章节却结束了；这样，逼着你不得不接着看下面的章节，故事就在在另外一个章节里继续着。这和《三国演义》之类的古典小说的悬念结构极为不同，《三国演义》之类的古典小说的悬念多设在极精彩处或者极惊心动魄之处；而祝塘先生的小说悬念竟然设置在极其平淡的叙述或者对话中，这种情节的断裂给人一种极其突兀的感觉，从而使我们这些读者不得不被他牵着牛鼻子，从一个章节走向另外一个章节。祝塘先生的功夫真是了不得啊！ 当然，祝塘先生还是大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的。浅见以为，祝塘先生下一步的努力方向应当是现实主义或者批判现实主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往顶级或者是一流文学家的目标去冲击。我认为祝塘先生是有这个实力的。具体而言，祝塘先生在以后的小说创作中，对于一些生活中的消极面，比如老板们养小老婆的问题，应体现出自己应有的倾向性。至于在艺术形式上改怎么继续往前走，我还没有替他想好，容我慢慢考虑考虑再说吧。 （马汉钦，南华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湘南都市的风景图卷 ——读祝塘的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 □ 秦建国 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作家是一位衡阳当代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你可以叫他教育家，武术家等等，但我更愿意叫他作家，因为新时期衡阳文学的一些重大事件与他息息相关，比如新时期衡阳的第一张文学报纸《苦楝》，就是他和一群热血文学青年创办的，《苦楝》在新时期衡阳文学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这位传奇人物就是我的好友祝塘。在他的身上充满着才气、侠义、智慧和坚韧，在他的笔下体现的是对文学艺术不懈地探索和追求。从《苦楝》到《等你归来》，再到目前我手中这部沉甸甸的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无不体现着这位文学之子的参孙斗士般的精神，他在文学的天地里自由的翱翔，他在艺术的原野里辛勤的耕耘。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以下简称月下天鹅）收进了祝塘近年来创作的中短篇小说２３篇，大多数在网络上流行已久，是网络文学炙手可热的好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强烈的地域色彩，鲜明的个性色彩，浓烈的当代生活色彩，加上明快激烈的语言节奏，跌宕起伏的叙事基调，描绘出一幅幅湘南都市五彩斑斓的都市画卷。 《月下天鹅》中的许多作品具有十分强烈的地域色彩，甚至不乏纪实性的特色，或许有的作品本身就是半自传体的小说。小说中的故事所发生的地点作者直截了当地指的是“衡阳”，如《在娜美约等你》，故事的场景是在衡阳市蒸水河边的一个酒吧。《偶初恋差一点儿当了二奶》中的火锅店在莲湖路的西湖二村，后来又搬到了华新开发区的太阳广场。《我泡过的那个大学女教师》一夜风流的地点是华天宾馆。等等。这些作品由于它强烈的地域性和可读性，自然而然让衡阳本土读者觉得亲切、真实、可信，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入其境。作为文学作品，我们不必去对号入座，但是，我们很容易在作品中寻找到我们生活中的这座城市的影子，原来我们赖以生存的故乡有这么多没有挖掘出的离奇曲折的故事，有这么多熟视无睹的生活之美，有这么多朴实无华的市民和乡贤。在我的印象中，如此近距离地写衡阳的文学作品非常之少，因而弥足珍贵。中外文学史上，作家以自己生活的城市为题材的作品非常丰富，如英国作家狄更斯笔下的雾都伦敦，法国作家欧仁苏的秘密巴黎，到美国作家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他的１５部长篇与绝大多数短篇的故事都发生在这座城市及乡村，作家也因此而获得了１９４９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祝塘这种开拓本土题材的写法传承了现实主义文学的优秀传统，同时又有雅俗共赏的当代艺术品位，值得我们本土作家借鉴，也更值得我们广大的本土读者阅读和尊重。 文学来自于生活，也来自于作家的个性化体验。《月下天鹅》中的不少作品无疑具有鲜明的“祝塘”式体验色彩，在作家的生花妙笔之下，可以看出作家的细微观察，读出作家的准确描绘，体会作家的深刻思考，如中篇小说《衡阳保卫战》，我们以为作家要提供一个个全景式的宏大的战争场面，然而作家的写法颇有点周星驰《大话西游》式的后现代味道，在黑色幽默般的表述中，享受着都市人苦恼的笑。现代社会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推动人类社会高速发展，物质成就日益丰富。但是，都市人的精神缺失和人格异化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月下天鹅》中就有许多作家精雕细刻的人物为我们演绎一幕幕都市情景悲喜剧，《回龙的传说》中的何三哥、刘老板，《资本运作》中的贵叔，《摆平两个老婆》的大小老婆等等，都有着反传统意义上的现代都市人的卡通面貌，令我们捧腹一笑之余，提供了一种形象性和哲理性相结合的更深层次的思索。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小说写得是否成功，很大意义上在于作家构筑的氛围是否成功，换句话说，作品是否有浓烈的作家需要体现的生活色彩。因此，穆齐尔说，“中篇小说就是：带着小小的惊喜打开一个捆扎的干干净净的小包裹。”其实这个观点也适合短篇小说。在《月下天鹅》中，祝塘非常注重小说氛围的构筑，就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在展开一个动人心魄的魔术节目时精心塑造的艺术氛围，如《南岳的烟霞茶院》把读者别有用心地带入秀丽多姿的名山茶苑，《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在一种武侠奇幻式的氛围中演出一段委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假假真真，真假难辨，让人回味无穷，这是作家在现代都市之上的一次奇妙的情感飞翔。 语言节奏的明快激烈，叙事基调的跌宕起伏是祝塘熟练把握网络文学小说创作的独树一帜的艺术特点。当代社会是高速运转的摩天轮式的现实生活，用白驹过隙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因此，大多数读者鲜有时间，长期泡在网络前或者书桌上去阅读一部部大部头的小说，大家更喜欢阅读短小的文学作品。而祝塘十分高明地把握了这一点，他的小说一般不长，故事展开节奏明快，叙事基调又曲折起伏，不落窠臼，如开篇的《在娜美约等你》章节之间短暂精简，衔接紧密，结尾又往往出人意料，这就避免了一般网络文学肤浅、粗糙的毛病，有隽永回味的小说美学价值。 祝塘不拘一格地从网络文学的阵地中开拓出一片茂密的园地令人欢喜，他以如歌的行板歌唱充满阳光的生活，他以智者的胸怀关注弱者的声音，他更以一个雕塑家的勇气用衡阳的泥土打造具有原汁原味的衡阳原生态的生活场景，正如石鼓书院是衡阳悠远的历史文化名片一样，祝塘的衡阳都市小说无疑是当代衡阳的文化名片，她必将吸引许许多多的衡阳人从书中寻找自己的身影或梦想，自己的声音或笑颜。我们也期待作家有更多讴歌家乡的作品问世。 （秦建国，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祝塘小说的三个意义 □ 邓　斌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适合写小说，祝塘要算一个了。 祝塘爱写小说，地球人都知道。为什么说地球人都知道，因为祝塘写小说的最主要的方式之一，就是无限度的网络灌水。网络是什么，网络是一种全球化的传媒平台，祝塘因为热衷于网络灌水，搞得地球人都知道，中国的湖南衡阳有一个叫祝塘的人。 然而，如果仅仅将祝塘的小说当成灌水，那则大错特错了。 近日，祝塘给了我一本他新近将要出版的中篇小说集《财哥的第一次婚姻》，翻看之下，大为惊奇。因为惊奇，使我沉迷在了祝塘小说的快感之中。也使我彻底从祝塘小说乃灌水之作的网民口水中一跳而出，感觉自己站到了一个高度，必须重新去认识祝塘，以及祝塘的小说。 很显然的是，祝塘小说有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因为这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使祝塘的小说非一般的网络小说可比，更非一般的网络灌水贴可言。那么，祝塘小说有哪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呢？ 祝塘小说的语言极具地方化和俚语化。用俚语写小说，或说方言化写作，是祝塘小说第一大特色，我也将其称之为祝塘小说的第一个正面性意义。太多网络文学爱好者总要说祝塘的小说是灌水，而祝塘自己也自我标榜为衡阳第一灌水王。灌水，顾名思义，那是湘江河的水，还是耒水河的水，先不论它，既然是水，肯定淡而无味。但因为祝塘坚持方言化写作，导致他的小说在阅读的时候，极具形象性和生动性，更兼之具有无限的趣味性。祝塘小说的趣味性，在他信手拈来的方言俚语中，处处得以体现，从而让读者乐在其中。 可以这样说，方言俚语是民间语言的活化石，它更接近于生活的原生态，更真实地映照了百姓生活的真实情形。正如评家杨新雨说的那样，是生活中的语调，而非书面的语调；是生活中的味道，而非书面语言的味道。又因为他的语言来自于湘南这块土地，读者阅读时，湘南的风土人情扑面而来，让你浸润到其中，难以割舍。 祝塘小说的第二特色则是他在小说创作中极其丰富的民俗化的东西。现今，快节奏的网络化生活，人们几乎是在一种格子化的生活状态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张网，一张来自于西方的网，将我们网在了其中。并不是说因为网络使我们丢失了传统，没有网络，单就那些来自于西方的电影电视手机等等东西，就已经让我们丢弃民族传统，过上了一种充满肉欲的快感，极度娱乐化的西方式生活。 西风猎猎，很多人是迷失的。原来中国的东西，老祖宗的东西，在西风猎猎之下，体无完肤。然而，因为有祝塘这样的作家，一种对传统文化的自觉坚守，使他在根植于民俗化的写作的同时，将俗事俗人尽可能的跃然于纸上。 可以说，阅读祝塘的小说，就是经历一次民间文化和习俗的洗礼。很多我们已经忘记，或是快要丢掉的东西，在他的小说中都得以保留和再现。这是非常难得的，这也是一个作家其文化责任的真实体现。在很多作家津津乐道于西化的语言时，祝塘选择了回归，选择了坚守，这多少可以看出他的真诚和良知。 现今，很多祖宗的东西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些如祝塘在小说《财哥的第一次婚姻》中所表现的合八字，看婚姻，以及天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为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戍、亥，等等，都是我们目前极为缺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好多人将其归为迷信和糟粕，可它们既然能影响我们几千年，它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和道理。祝塘在小说中加以再现和还原，一来说明他的态度，二来说明，它们肯定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 祝塘小说有了以上两个正面性的意义之后，它的第三个正面性意义，则要归结到他特殊的人生经历。我前面说了，祝塘很适合写小说，因为祝塘有着像章鱼一样的触须，使他延伸到了和触摸到了很多人触及不了的地方。比如他的小说《云集扫黑》，还比如小说《商场野史》，这都是一般的人很难触及到的。或说，有人触及到了，可他不具有作家的情怀，不可能将其中不能见光，或说见光死的东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祝塘的生命经历非一般人可比。或说，祝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人生经历，从当年的文学青年，到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再下海勇闯商界，从一文不名之辈，到身缠千万的达人，又因经营失败，再次沦为欠债大户。可以说，目下祝塘的人生，是一个充满了争议和非议的人生，更是一个极具生命多样性的人生。 特殊的人生经历，使祝塘具有一般作家所不具有的写作素材和动机。一个人的写作，一定是基于自身的人生体验来进行的。当然，有人可以写他自己都不曾经历的事，但无论你写的如何出色，都不可能逃出自身的惯性。无论你用笔多巧，读者或评家是一定能从中发现你自己的。一个人，尤其是作家，无论如何也超脱不了自己。祝塘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而且很多事情是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对很多人来说，它们永远都是人生之空白。祝塘有幸经历了很多的事，经历了旁人不敢经历，或是无法经历的事，他就有了别人不可能真实表现的大把可用于创作的东西。 《商场野史》可以说是祝塘小说中一篇很棒的小说，说它棒，不只是让我们看到了所谓生意人的奸诈，更可以看到一些人，为了发财其良心如何的大大的坏。在一切事情都可以运作的情况，没有他们不敢做的。国家财富，民众财富，便在他们的所谓运作之下，成了他们私人腰包里的票子银子和金子。权钱勾结，权色勾结，钱色勾结，是中国当下一些官员和老板的众生相。看了祝塘的小说，一幅近于日本的《浮世绘》，或说晚清李伯元之作《官场现形记》，让你在憎恨之下，又不得不感叹，中国人的命真苦，为什么总要有如此丑陋不堪之辈，来糟蹋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生活？ 虽然祝塘的小说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回答，没有开出救世良方，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当下中国一些特定人物的真实面貌，这也是阅读祝塘小说最大的收获之一。有了此收获，祝塘小说的意义自然就出来了。 为民众代言，为民生呐喊，这是祝塘小说的一个不能明说，却又隐藏其中的情怀。一个作家，只因为有此情怀，他才能坚持不懈的进行写作，坚持不懈的表达真实。而他的写作，才会有意义有境界。不像某某，或是谁谁，只知道花前月下，或吟诵山水，要不就干脆高唱赞歌，谓之主流主义作家，在逃离民众，蒙蔽真相，自我陶醉，无德无良中，把太多的文字垃圾堆彻于我们的案头。 好在我们还有选择的权力，我们能做的，则是坚定的拒绝。因为有了祝塘的小说，我们的阅读才不会中止。 精神的富翁 ——读祝塘的散文诗集《等你归来》 □ 范　敏 我是一个挑剔的人，尤其是对文字。 我褊狭地认为，绘画可以自恋，音乐可以自恋，而文字却是万万不可自恋的。因为它的语义详尽，因为它的直指人心……再没有哪一种表现形式，可以像文字这样赤裸和纯粹。 到毛泽东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习，来的时间虽然晚了些，却是我盼望已久。二００八年曾有过一次机会，因时间安排不过来，放弃了，现在，学习时间已过半，收获多多，其中，有同学们互赠的书籍。 这其中，就有祝塘送我的两本。 祝塘，毛十班男生的三十一分之一，之前，因我去论坛少，并不知道湖南作家网的版主祝塘是何方人士，做了同学，才知道，多年来，祝塘一直从事职业培训，忙着赚钱，养家糊口，又忙着消费，游山玩水，闲时，便在论坛上灌水，常常灌个昏天黑地。他谦逊地说，我是一个游走于文化边缘的生意人，对赚钱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的嗜好。可我知道，骨子里，祝塘是有着一份梦想，有着对文学的热爱和追求。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是祝塘的第一本小说集，严格地说，这是一本网络小说，无论是语言还是行文，无不流露出网络文学的痕迹。读了他的自传，便了然。在忙着办培训班和写作的同时，祝塘还在腾讯网、湖南作家网等网站担任版主。在毛院的这些日子，他更是把毛十班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网上，前几天在常德，我想看一下我们在桃花源采风的相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凌晨三点多了，祝塘还在网上发帖，这么敬业的版主，不仅令人佩服，且少见。 他送我《等你归来》时有些腼腆，不像送《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那么理直气壮，我有些纳闷，究其原因，看了《等你归来》才明白，这本记录了祝塘成长历程的散文诗，是他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更是他情感的出口。 我是一口气读完他这本诗集的。祝塘要我写几句对他作品的看法，他说随便写几句就行。其实他不提这样的要求，我也会写，只是，我这个人向来有些一根筋，认真过了头，不愿意应付了事，所以，直到今天才动手。 正如颜家文在《等你归来》序言中说的：乡村的孩子没有翅膀。乡村孩子的每一点成功，要较之先期移民的子孙们多付出十倍百倍的汗水。 祝塘也走过这样的路。 “要么威严地站起来，要么倒下去”，“我不会焰火冷却，我不会认输”，这些写于１９９７年的诗，饱蘸着悲悯、挚爱与谦恭，以“个体”深刻的体验，抒发着那个时期的青年创业时共同的拼搏与迹遇，祝塘善于从意想外的瞬间捕捉与发现诗，同时把握“瞬间”，铺陈诗的永恒。 《迎接命运》抓住瞬间的情绪变化，真切地反映出他的愿景、预期与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从“你知道那种残酷的命运”的感叹到“你尽量挺直腰肢，尽量高昂起头颅”的骄傲。祝塘所歌颂的就是在“精神反差”中奋斗的这群人的生活与情怀。 《算命先生》一诗开门见山，“蹲在瑟瑟的秋风里指引别人/一年以后十年以后几十年以后/希望就这样被您慈善的手捣碎”。与其说祝塘是一个长于从现实生活中发现最真实感人场景的诗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位“摄影师”。这在《醉酒》中，就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印证。“酒醉的时候，谁都说房子快要倒了，天快要塌了”，“阴黑的走廊里，路灯，被蒙满了灰尘”，“愤怒，被击在桌子上”为的是把酗酒场面渲染得更为喧嚣和热闹。然后把镜头对准“请再干一杯，再干一杯，麻木的舌头，已不再计较酒的苦涩和火辣”。定格特写，戛然而止，余味无穷。我想，这就是祝塘把自己经历过的艰辛，酿成了诗歌的甘霖，酿成了醇香浓烈的美酒。 祝塘对生活与亲人充满了挚爱，对土地与上苍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儿童》里，“我抚着他那微卷的头发，把他抱在我的膝头，寻找他那眼睛里柔和的光芒”。《寄你》中“我是一朵流动的云，悠悠地走过你的天空”，“每次，想你的时候，都有一场滂沱大雨”，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文字，细致，柔软，带着女性般微微的湿润，而它的每一个字符里，都融入了男性化的思考，透过这些字符，你可以窥见一个男人的胸怀。这个男人，没有软弱和愚蠢，充满了自信的力量，没有一点夸夸其谈，没有半句信口开河，每个句子皆言之有物，意蕴无穷，且每条思维的脉络都是如此清晰，都是经历过时间的洗礼和生命验证的。 由于断句的精准，祝塘的诗具有了特有的节奏美，让我在心底跟着吟诵时，像在哼唱一首灵魂深处的歌。 祝塘，一个从乡村来的少年，赤手空拳，先后创办了衡阳政法学院、衡州驾校等培训学校，先后担任衡南县青年文学协会秘书长、衡阳市作家协会常务副秘书长、衡阳市企事业文联副秘书长、衡阳市交通工程职业中专学校校长等职务，现任中国网络电视摄制有限公司艺术总监，几十年过去了，开辟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生活的天地。 多情而善感，爱憎分明又心地诚朴善良，这些特质，注定，祝塘是一个诗人作家。 （范敏，湖南省监狱管理局《监所法苑》杂志执行主编） “江湖派作家”祝塘先生小说集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简评 □ 马汉钦 由团结出版社出版祝塘先生的精品网络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呈现出衡阳当下令人眼花缭乱的生活镜像。祝塘先生是真正的江湖豪客，是能在江湖里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他不仅走江湖，而且读江湖；不仅读江湖，而且写江湖，不简单哪！因此，我十分乐意称祝塘先生为“江湖派作家”。在祝塘先生的这部小说集里，我们不仅看到了小说里充满了令人遐想的衡阳情调，本土情节让我们深深感悟到故事就在我们身边；而且故事的情节安排曲折离奇，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甘建华先生在《衡南的文学矿脉》中说，作者叙述时从容不迫，人物形态各具特色，故事性很强，读时有一种现场感，读后有一种疼痛感。其中写到了衡阳许多地方掌故和逸闻趣事，写到了衡阳市区黑白两道许多真人真事，写到了雁城众多名店熟稔的生活场景，在市井生活描摹这一块，确有其独到深刻的人生体验。尤其是网络语言驾轻就熟，衡阳方言信手拈来，民间对话写意传神，让人一读，不忍搁置。可以说，它是地地道道的衡阳小说，是衡阳文学的一抹亮色，也是新世纪衡阳文学的重要收获。 我十分同意甘建华先生的论述。我认为，祝塘先生的小说的一大成功之处即在于写实主义。这种写实主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写实主义，我为他这种写实主义取个名字，叫做：大写实。何谓大写实呢？我把这个概念定义为与生活真实的高度接近。他的小说采用的基本上是这种与生活真实的高度接近的写实主义的手法，比如对衡阳许多生活场景的描写、对衡阳市区黑白两道的描写、对衡阳老板以及官场的一些侧面的描写，给人以实实在在的印象。 祝塘先生的小说在情节安排上颇有特色，这种特色我称之为“断桥式悬念结构”。 “断桥式悬念结构”又是造的一个名词，意思是，祝塘先生的小说在悬念设置上是断桥式的，断桥就是在本不该断的地方给断了。这种结构体现在，祝塘先生的小说在讲述故事的时候，一个情节或者一组对话并没有完结，一个章节却结束了；这样，逼着你不得不接着看下面的章节，故事就在在另外一个章节里继续着。这和《三国演义》之类的古典小说的悬念结构极为不同，《三国演义》之类的古典小说的悬念多设在极精彩处或者极惊心动魄之处；而祝塘先生的小说悬念竟然设置在极其平淡的叙述或者对话中，这种情节的断裂给人一种极其突兀的感觉，从而使我们这些读者不得不被他牵着牛鼻子，从一个章节走向另外一个章节。祝塘先生的功夫真是了不得啊！ 当然，祝塘先生还是大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的。浅见以为，祝塘先生下一步的努力方向应当是现实主义或者批判现实主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往顶级或者是一流文学家的目标去冲击。我认为祝塘先生是有这个实力的。具体而言，祝塘先生在以后的小说创作中，对于一些生活中的消极面，比如老板们养小老婆的问题，应体现出自己应有的倾向性。至于在艺术形式上改怎么继续往前走，我还没有替他想好，容我慢慢考虑考虑再说吧。 （马汉钦，南华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湘南都市的风景图卷 ——读祝塘的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 □ 秦建国 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作家是一位衡阳当代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你可以叫他教育家，武术家等等，但我更愿意叫他作家，因为新时期衡阳文学的一些重大事件与他息息相关，比如新时期衡阳的第一张文学报纸《苦楝》，就是他和一群热血文学青年创办的，《苦楝》在新时期衡阳文学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这位传奇人物就是我的好友祝塘。在他的身上充满着才气、侠义、智慧和坚韧，在他的笔下体现的是对文学艺术不懈地探索和追求。从《苦楝》到《等你归来》，再到目前我手中这部沉甸甸的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无不体现着这位文学之子的参孙斗士般的精神，他在文学的天地里自由的翱翔，他在艺术的原野里辛勤的耕耘。 《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以下简称月下天鹅）收进了祝塘近年来创作的中短篇小说２３篇，大多数在网络上流行已久，是网络文学炙手可热的好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强烈的地域色彩，鲜明的个性色彩，浓烈的当代生活色彩，加上明快激烈的语言节奏，跌宕起伏的叙事基调，描绘出一幅幅湘南都市五彩斑斓的都市画卷。 《月下天鹅》中的许多作品具有十分强烈的地域色彩，甚至不乏纪实性的特色，或许有的作品本身就是半自传体的小说。小说中的故事所发生的地点作者直截了当地指的是“衡阳”，如《在娜美约等你》，故事的场景是在衡阳市蒸水河边的一个酒吧。《偶初恋差一点儿当了二奶》中的火锅店在莲湖路的西湖二村，后来又搬到了华新开发区的太阳广场。《我泡过的那个大学女教师》一夜风流的地点是华天宾馆。等等。这些作品由于它强烈的地域性和可读性，自然而然让衡阳本土读者觉得亲切、真实、可信，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入其境。作为文学作品，我们不必去对号入座，但是，我们很容易在作品中寻找到我们生活中的这座城市的影子，原来我们赖以生存的故乡有这么多没有挖掘出的离奇曲折的故事，有这么多熟视无睹的生活之美，有这么多朴实无华的市民和乡贤。在我的印象中，如此近距离地写衡阳的文学作品非常之少，因而弥足珍贵。中外文学史上，作家以自己生活的城市为题材的作品非常丰富，如英国作家狄更斯笔下的雾都伦敦，法国作家欧仁苏的秘密巴黎，到美国作家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他的１５部长篇与绝大多数短篇的故事都发生在这座城市及乡村，作家也因此而获得了１９４９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祝塘这种开拓本土题材的写法传承了现实主义文学的优秀传统，同时又有雅俗共赏的当代艺术品位，值得我们本土作家借鉴，也更值得我们广大的本土读者阅读和尊重。 文学来自于生活，也来自于作家的个性化体验。《月下天鹅》中的不少作品无疑具有鲜明的“祝塘”式体验色彩，在作家的生花妙笔之下，可以看出作家的细微观察，读出作家的准确描绘，体会作家的深刻思考，如中篇小说《衡阳保卫战》，我们以为作家要提供一个个全景式的宏大的战争场面，然而作家的写法颇有点周星驰《大话西游》式的后现代味道，在黑色幽默般的表述中，享受着都市人苦恼的笑。现代社会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推动人类社会高速发展，物质成就日益丰富。但是，都市人的精神缺失和人格异化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月下天鹅》中就有许多作家精雕细刻的人物为我们演绎一幕幕都市情景悲喜剧，《回龙的传说》中的何三哥、刘老板，《资本运作》中的贵叔，《摆平两个老婆》的大小老婆等等，都有着反传统意义上的现代都市人的卡通面貌，令我们捧腹一笑之余，提供了一种形象性和哲理性相结合的更深层次的思索。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小说写得是否成功，很大意义上在于作家构筑的氛围是否成功，换句话说，作品是否有浓烈的作家需要体现的生活色彩。因此，穆齐尔说，“中篇小说就是：带着小小的惊喜打开一个捆扎的干干净净的小包裹。”其实这个观点也适合短篇小说。在《月下天鹅》中，祝塘非常注重小说氛围的构筑，就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在展开一个动人心魄的魔术节目时精心塑造的艺术氛围，如《南岳的烟霞茶院》把读者别有用心地带入秀丽多姿的名山茶苑，《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在一种武侠奇幻式的氛围中演出一段委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假假真真，真假难辨，让人回味无穷，这是作家在现代都市之上的一次奇妙的情感飞翔。 语言节奏的明快激烈，叙事基调的跌宕起伏是祝塘熟练把握网络文学小说创作的独树一帜的艺术特点。当代社会是高速运转的摩天轮式的现实生活，用白驹过隙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因此，大多数读者鲜有时间，长期泡在网络前或者书桌上去阅读一部部大部头的小说，大家更喜欢阅读短小的文学作品。而祝塘十分高明地把握了这一点，他的小说一般不长，故事展开节奏明快，叙事基调又曲折起伏，不落窠臼，如开篇的《在娜美约等你》章节之间短暂精简，衔接紧密，结尾又往往出人意料，这就避免了一般网络文学肤浅、粗糙的毛病，有隽永回味的小说美学价值。 祝塘不拘一格地从网络文学的阵地中开拓出一片茂密的园地令人欢喜，他以如歌的行板歌唱充满阳光的生活，他以智者的胸怀关注弱者的声音，他更以一个雕塑家的勇气用衡阳的泥土打造具有原汁原味的衡阳原生态的生活场景，正如石鼓书院是衡阳悠远的历史文化名片一样，祝塘的衡阳都市小说无疑是当代衡阳的文化名片，她必将吸引许许多多的衡阳人从书中寻找自己的身影或梦想，自己的声音或笑颜。我们也期待作家有更多讴歌家乡的作品问世。 （秦建国，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祝塘小说的三个意义 □ 邓　斌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适合写小说，祝塘要算一个了。 祝塘爱写小说，地球人都知道。为什么说地球人都知道，因为祝塘写小说的最主要的方式之一，就是无限度的网络灌水。网络是什么，网络是一种全球化的传媒平台，祝塘因为热衷于网络灌水，搞得地球人都知道，中国的湖南衡阳有一个叫祝塘的人。 然而，如果仅仅将祝塘的小说当成灌水，那则大错特错了。 近日，祝塘给了我一本他新近将要出版的中篇小说集《财哥的第一次婚姻》，翻看之下，大为惊奇。因为惊奇，使我沉迷在了祝塘小说的快感之中。也使我彻底从祝塘小说乃灌水之作的网民口水中一跳而出，感觉自己站到了一个高度，必须重新去认识祝塘，以及祝塘的小说。 很显然的是，祝塘小说有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因为这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使祝塘的小说非一般的网络小说可比，更非一般的网络灌水贴可言。那么，祝塘小说有哪三个非常正面的地方呢？ 祝塘小说的语言极具地方化和俚语化。用俚语写小说，或说方言化写作，是祝塘小说第一大特色，我也将其称之为祝塘小说的第一个正面性意义。太多网络文学爱好者总要说祝塘的小说是灌水，而祝塘自己也自我标榜为衡阳第一灌水王。灌水，顾名思义，那是湘江河的水，还是耒水河的水，先不论它，既然是水，肯定淡而无味。但因为祝塘坚持方言化写作，导致他的小说在阅读的时候，极具形象性和生动性，更兼之具有无限的趣味性。祝塘小说的趣味性，在他信手拈来的方言俚语中，处处得以体现，从而让读者乐在其中。 可以这样说，方言俚语是民间语言的活化石，它更接近于生活的原生态，更真实地映照了百姓生活的真实情形。正如评家杨新雨说的那样，是生活中的语调，而非书面的语调；是生活中的味道，而非书面语言的味道。又因为他的语言来自于湘南这块土地，读者阅读时，湘南的风土人情扑面而来，让你浸润到其中，难以割舍。 祝塘小说的第二特色则是他在小说创作中极其丰富的民俗化的东西。现今，快节奏的网络化生活，人们几乎是在一种格子化的生活状态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张网，一张来自于西方的网，将我们网在了其中。并不是说因为网络使我们丢失了传统，没有网络，单就那些来自于西方的电影电视手机等等东西，就已经让我们丢弃民族传统，过上了一种充满肉欲的快感，极度娱乐化的西方式生活。 西风猎猎，很多人是迷失的。原来中国的东西，老祖宗的东西，在西风猎猎之下，体无完肤。然而，因为有祝塘这样的作家，一种对传统文化的自觉坚守，使他在根植于民俗化的写作的同时，将俗事俗人尽可能的跃然于纸上。 可以说，阅读祝塘的小说，就是经历一次民间文化和习俗的洗礼。很多我们已经忘记，或是快要丢掉的东西，在他的小说中都得以保留和再现。这是非常难得的，这也是一个作家其文化责任的真实体现。在很多作家津津乐道于西化的语言时，祝塘选择了回归，选择了坚守，这多少可以看出他的真诚和良知。 现今，很多祖宗的东西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些如祝塘在小说《财哥的第一次婚姻》中所表现的合八字，看婚姻，以及天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为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戍、亥，等等，都是我们目前极为缺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好多人将其归为迷信和糟粕，可它们既然能影响我们几千年，它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和道理。祝塘在小说中加以再现和还原，一来说明他的态度，二来说明，它们肯定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 祝塘小说有了以上两个正面性的意义之后，它的第三个正面性意义，则要归结到他特殊的人生经历。我前面说了，祝塘很适合写小说，因为祝塘有着像章鱼一样的触须，使他延伸到了和触摸到了很多人触及不了的地方。比如他的小说《云集扫黑》，还比如小说《商场野史》，这都是一般的人很难触及到的。或说，有人触及到了，可他不具有作家的情怀，不可能将其中不能见光，或说见光死的东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祝塘的生命经历非一般人可比。或说，祝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人生经历，从当年的文学青年，到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再下海勇闯商界，从一文不名之辈，到身缠千万的达人，又因经营失败，再次沦为欠债大户。可以说，目下祝塘的人生，是一个充满了争议和非议的人生，更是一个极具生命多样性的人生。 特殊的人生经历，使祝塘具有一般作家所不具有的写作素材和动机。一个人的写作，一定是基于自身的人生体验来进行的。当然，有人可以写他自己都不曾经历的事，但无论你写的如何出色，都不可能逃出自身的惯性。无论你用笔多巧，读者或评家是一定能从中发现你自己的。一个人，尤其是作家，无论如何也超脱不了自己。祝塘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而且很多事情是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对很多人来说，它们永远都是人生之空白。祝塘有幸经历了很多的事，经历了旁人不敢经历，或是无法经历的事，他就有了别人不可能真实表现的大把可用于创作的东西。 《商场野史》可以说是祝塘小说中一篇很棒的小说，说它棒，不只是让我们看到了所谓生意人的奸诈，更可以看到一些人，为了发财其良心如何的大大的坏。在一切事情都可以运作的情况，没有他们不敢做的。国家财富，民众财富，便在他们的所谓运作之下，成了他们私人腰包里的票子银子和金子。权钱勾结，权色勾结，钱色勾结，是中国当下一些官员和老板的众生相。看了祝塘的小说，一幅近于日本的《浮世绘》，或说晚清李伯元之作《官场现形记》，让你在憎恨之下，又不得不感叹，中国人的命真苦，为什么总要有如此丑陋不堪之辈，来糟蹋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生活？ 虽然祝塘的小说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回答，没有开出救世良方，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当下中国一些特定人物的真实面貌，这也是阅读祝塘小说最大的收获之一。有了此收获，祝塘小说的意义自然就出来了。 为民众代言，为民生呐喊，这是祝塘小说的一个不能明说，却又隐藏其中的情怀。一个作家，只因为有此情怀，他才能坚持不懈的进行写作，坚持不懈的表达真实。而他的写作，才会有意义有境界。不像某某，或是谁谁，只知道花前月下，或吟诵山水，要不就干脆高唱赞歌，谓之主流主义作家，在逃离民众，蒙蔽真相，自我陶醉，无德无良中，把太多的文字垃圾堆彻于我们的案头。 好在我们还有选择的权力，我们能做的，则是坚定的拒绝。因为有了祝塘的小说，我们的阅读才不会中止。 跋 感谢朋友们的鼓励 这几篇小说，当时是一大帮网友，在网上版聊，找个话题，就在网上编故事灌水。 也没有认真当作小说来写。 有不认识的网友跟帖，希望继续看下去，就继续灌水。 从来没有想过，要正式出版，要作为小说来骗取大家的认可和赞美。 后来是衡南县文联的副主席胡朝阳，当面表扬我说：“你小说写的真好！” 我很激动，反复问了几遍：“真的吗？”心里蛮温暖。 朝阳劝我好好修改一下，反复精炼，提升水平和档次，而我，写完了就完了，懒得再去理睬。 朝阳一直规劝我，认认真真写下去，写出一部真正伟大的好作品，而我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骨子里是个喜欢赚钱的生意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具有恒心和决心去写作的人，纯粹当作一种休闲，消磨时光而已。 后来是衡阳的著名作家邓斌先生，还有“衡阳第一才子”甘建华先生，特地请我喝茶，当面表扬我的小说，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也非常真诚地指出了不足之处，让我大为感动。 南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马汉钦主任，也极力推重我的这些灌水之作，并且亲自写评论热情地向社会各界举荐，使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创作，写出几篇好作品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秦建国先生，是衡阳小说界的第一高手，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热情洋溢地撰写了评论文章，溢美之词让我羞愧难当，同时也激励了我，我发誓要坚持下去，将灌水进行到底。 湖南省作协的余艳老师，亲自为我的第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写序，并指派我省知名出版经纪人张立云先生，联合湖南作家网、腾讯网、华声论坛、红网隆重推出，让我十分意外，也特别庆幸，自己再一次遭遇了生命中可遇不可求的“贵人”。 衡阳市文联陈伟书记，鼎力向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推荐，保送我到毛泽东文学院参加了湖南省第十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的学习，受益匪浅。 大家能够喜欢我的灌水，我很开心，也很得意，感觉蛮有成就。 特别是《小说选刊》举办全国第二届小说笔会，《财哥的第一次婚姻》凭其实力和特色，最终荣获优秀作品长篇小说类三等奖，让我欣喜万分。 最难得的是，知名作家、湖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魏剑美先生能够亲自为拙作写序，而且热情鼓励，殷切期望，使我非常感动！ 谢谢所有鼓励和帮助我的朋友们，谢谢大家！ 祝　塘 ２０１２年３月２９日于湖南衡阳 跋 感谢朋友们的鼓励 这几篇小说，当时是一大帮网友，在网上版聊，找个话题，就在网上编故事灌水。 也没有认真当作小说来写。 有不认识的网友跟帖，希望继续看下去，就继续灌水。 从来没有想过，要正式出版，要作为小说来骗取大家的认可和赞美。 后来是衡南县文联的副主席胡朝阳，当面表扬我说：“你小说写的真好！” 我很激动，反复问了几遍：“真的吗？”心里蛮温暖。 朝阳劝我好好修改一下，反复精炼，提升水平和档次，而我，写完了就完了，懒得再去理睬。 朝阳一直规劝我，认认真真写下去，写出一部真正伟大的好作品，而我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骨子里是个喜欢赚钱的生意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具有恒心和决心去写作的人，纯粹当作一种休闲，消磨时光而已。 后来是衡阳的著名作家邓斌先生，还有“衡阳第一才子”甘建华先生，特地请我喝茶，当面表扬我的小说，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也非常真诚地指出了不足之处，让我大为感动。 南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马汉钦主任，也极力推重我的这些灌水之作，并且亲自写评论热情地向社会各界举荐，使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创作，写出几篇好作品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秦建国先生，是衡阳小说界的第一高手，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热情洋溢地撰写了评论文章，溢美之词让我羞愧难当，同时也激励了我，我发誓要坚持下去，将灌水进行到底。 湖南省作协的余艳老师，亲自为我的第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月下天鹅与祝塘的绝版爱情》写序，并指派我省知名出版经纪人张立云先生，联合湖南作家网、腾讯网、华声论坛、红网隆重推出，让我十分意外，也特别庆幸，自己再一次遭遇了生命中可遇不可求的“贵人”。 衡阳市文联陈伟书记，鼎力向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推荐，保送我到毛泽东文学院参加了湖南省第十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的学习，受益匪浅。 大家能够喜欢我的灌水，我很开心，也很得意，感觉蛮有成就。 特别是《小说选刊》举办全国第二届小说笔会，《财哥的第一次婚姻》凭其实力和特色，最终荣获优秀作品长篇小说类三等奖，让我欣喜万分。 最难得的是，知名作家、湖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魏剑美先生能够亲自为拙作写序，而且热情鼓励，殷切期望，使我非常感动！ 谢谢所有鼓励和帮助我的朋友们，谢谢大家！ 祝　塘 ２０１２年３月２９日于湖南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