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得你,然后爱别人》 Chapter 1 楔子 Chapter 1 楔子 清水已分不清现在是冷还是疼,她只穿着一件单衣,风沐昕向她走来,轻轻扶起她,苍白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发,轻柔地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对不起,我连累你了,现在你赶紧走,记住一直往西南方向,一小时后可以到达我在尼泊尔的驻地,到那儿说我的名字,会有人送你回去。”说着风沐昕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套到清水身上。 “你怎么办?不,我不要!”清水拒绝,虽然左耳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右耳的听力异常灵敏,只是身上的疼让她暗抽了几口气。 “放心,我没事的。”不容清水拒绝,风沐昕径自把外衣套到她身上,一阵薄薄的温暖夹带着岩兰草的味道顿时包裹住她,让她清醒了许多。 是的,她不能犹豫,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赶回驻地找人来救他! “风沐昕,你一定要……等我。”清水的声音里有低不可闻的呜咽,但她在极力克制。 “538624。”伸手拂去她脸上的一点污渍,风沐昕轻轻耳语,清水心下一紧,但面容不改,不敢露出任何破绽,暗暗记牢。幸亏风沐昕对着她的右耳,所以她准确地听清楚了。 538624……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波澜不惊,继而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恍然让她在这冰天雪地里如沐春风。 “清水……谢谢你在雪山所做的一切……以后,如果我忘了你,请原谅。如果我们再相遇,请你告诉我,我认识你……”他低低地说。 闻言,清水的喉咙剧烈抽紧,这是风沐昕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蓦地,她觉得非常不安,异常不安。 就在他要转身时,清水快步上前,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冰冷的触感柔软无比,这柔软,夹杂着冰与火的寒与热,却让她异常贪恋。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个疯狂的举动,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吻他!如果她不这样做,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她的意识已不由她控制了。 风沐昕微微一愣,却没有推开她,只是眼睛望向远方,似要穿透苍穹。 “快点!风少爷,这是卖你一个面子,不要不知好歹,快!”那个男人说着上前推开清水,“风少爷,说话要算话,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没再看清水,风沐昕转身和那群人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看着他决绝远去的背影,清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他没有外衣,而且这群人已经决定对他动手了,他很危险!她该怎么办……意识到不能再耽搁一秒,她必须快点赶回驻地,她要救他! 全然不顾浑身的疼痛,清水跌跌撞撞地转身往西南方向奔去,她要抓紧时间!抓紧这该死的、稍纵即逝的时间! 耳畔呼呼的风声只有右边听得见,没有了冰镐,靴子也破了,冰冷刺痛着她的脚心,寒冷直达心底,可她已经麻木了。她不停地奔跑,抑制不住地哭泣,摔倒了立即爬起来,手上、腿上不知有多少创伤,脸上的五指印分明,但她毫无知觉。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回驻地,她要救风沐昕。 可是……一个小时后,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一直往西南的方向,是下山的路,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村寨,她看见了袅袅炊烟。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驻地的影子! 他骗她! Chapter 2 如此相遇 Chapter 2 如此相遇 9月10日,阴。 头痛欲裂…… “清水,馆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 摇醒字清水,顾茜茜满脸紧张。 没有答话,眯眼揉揉眉心,字清水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看到电脑上提示“邮件已发送”的字样后,她才直起身子,关掉电脑,面无表情地朝楼层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熟悉的欧式桃木门,复古的雕花镂空铜锁,墙上挂着一幅1893年艾里默·蒂森的《穆基斯伯爵》,画中人依旧笑得俊朗魅惑,风华绝代。旁边是一幅1963年帕金森·吉娜的《戴芙维西斯夫人》,画中人则乜视着她,高傲冷清。 “馆长。”自从那件事以后,字清水对秦泊的态度变得冷漠客气了。 果然,从秦泊突然眯起的双眼和上挑的眉中,字清水明显感到了他的不悦。 窗外碧空如洗,辽远无垠。时间若涓涓细流般滑过,悄然无声。字清水不看他,也不说话。 “抬起头来,看着我。”低沉的嗓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终于忍不住了吗?字清水在心里冷笑,傲然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清明,迎着对面英俊面容上的那一对眸子。 “清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应该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他企图云淡风轻地抹平一切。而字清水的平静,也在粉饰着最后的太平。 “辞呈我已经发到人事部邮箱了。” 实在没有必要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谈话了,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不了。而那幅画……心猛地一痛……那幅画居然是以那种屈辱的方式回到那个人手里的!已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活生生地揭开,被毫不留情地践踏。 “你非得为了一幅破画闹得人人难堪吗?”秦泊对字清水辞职的事置之不理,极力克制着对她的愤怒。 “馆长,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你觉得我为了一幅画让你难堪了,那又是谁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画送给别人,为的只是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赞助资金和一个所谓的深造机会。我以为我们的交情足以让你在利益面前高昂起头颅,但显然,是我高估你了。” 能去休斯伦萨美院进修,还真是诱人,可是,又有谁比她更了解那个地方呢?那个地方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产物,享誉全球,蜚声世界。曾经她把那里当作目标,疯狂地为之奋斗。 但……清水冷笑,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千算万算,拜那个人所赐,她还是和它擦肩而过了。 但现在机会竟可以如此轻易得到,真是讽刺! “字清水……这个世界,你该明白,物质永远是第一位的。万凌财团的赞助,对我们墨柳画廊的发展有益无害,我们应该从长远打算,着眼国际,而不是鼠目寸光,只盯着国内不放。” “你觉得做人的尊严和这些物质利益相比,哪个更重要?”尊严对清水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要不然,当年的她是挺不过来的。 “况且这种利益,我字清水不屑。”最后这句话清水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心痛再次袭来。 是啊,怎么偏偏是万凌财团呢?那他,那个三年前就消失的男子,那个她恨了三年的男子,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 更何况……那幅画本来就不是她画的! 为了一幅不是她画的画,为了一幅已经不再代表什么的画,他竟然肯这么大手笔,费尽周章。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这么做,是要告诉她——他回来了! 墙上的《穆基斯伯爵》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窗外的阳光也收敛了许多,变得黯淡,似在昭示室内的人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你所谓的尊严,是在意万凌财团的那个黎啟吧?你还爱着他!”秦泊生气地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顿时打破了清水的思绪。不过,听他这样说,清水只觉得可笑。 爱?为什么每个知道那段过往的人都以为她还爱那个人呢? 三年了…… 对那个人,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 既然他告诉她,他回来了,那她该义不容辞地把他和佘清韵踩入最绝望、最痛苦的地狱才是。 “随便你怎么想,明天我会让人过来取我展室里的那些画,你让人收拾一下。”清水有点恼怒,但还是淡淡地克制着岔开话题。 “你就这么急着逃避吗?你还是那样在意那幅画!三年了!为了一个三年前抛弃你的人留下来的画离开墨柳画廊,自毁前程,值得吗?你那么富有才华,留在墨柳,我会让你大放光彩。”秦泊颓然地坐在深棕色沙发里,声音嘶哑,睫毛低垂着给眼部投下一片阴影。看不真切他的眼神,清水却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悲伤。 抛弃……清水掐紧掌心,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思绪,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大家都以为她被抛弃,可只有她明白,三年前发生过什么。而清水知道,秦泊留下她,仅仅是因为她的能力。 墙上的《戴芙维西斯夫人》依旧高傲冷清,丝毫不为眼前的景致所动,悲伤感染不了她……“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秦泊哑哑的嗓音仿佛在向清水控诉他的失望与不甘,带着些许苍凉。 突如其来的诘问和悲伤让清水很烦躁,曾经她和秦泊情同手足,当她在画界到处碰壁时,秦泊给了她很多帮助。他对她有情,她不是不知,只是……经历了三年前那种死一般的绝望,她的心门已经关闭了。 “我只是墨柳的一名画者,没有义务来揣摩馆长的感受。” 既然毫无希望,那就不要给他希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经过三年前的那次……痛定思痛,清水对待爱情尤为理智。 本想来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但此时清水已不想再多待一秒。 “我回去收拾了。”自动忽略了秦泊受伤的表情,清水快步走出办公室。 要说离开墨柳,也不是毫无留恋,比如眼前这位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顾茜茜。“刚才看你跟秦馆长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紧张死我了,还好没事。不过你怎么可以残忍地抛弃我?”顾茜茜一副哀怨的神情,企图用她欲流不流的眼泪迷惑字清水。 “茜茜,你是了解我的,所以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和虚情假意的挽留了。我必须离开。”清水面无表情地戳穿顾茜茜的煽情。 “你真卑鄙!”顾茜茜想了想,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句,“我恨你!” 清水依旧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理会顾茜茜。对她间歇性的无理取闹,清水早已司空见惯了。 见清水毫无反应,茜茜一脸挫败,咬牙切齿地继续抽风:“你就算没了工作也不愁吃穿,反正你现在一画千金,即使到国外也排得上名号。但是你毅然决然地抛下我,是不负责任的。” 清水无奈地看向顾茜茜,认真地说:“你安心待在墨柳,不要蠢蠢欲动,墨柳的位子可是很多人想挤都挤不进来的!”字清水知道顾茜茜看她离开心痒得很,但她真没必要陪自己离开。 “我又不是白痴,我为什么要辞职?”顾茜茜非常不解地看着清水。清水含恨地瞥她一眼,无话可说。 此时,由远及近的“噔噔”声打断了字清水和顾茜茜的对话。只见Asely踩着12厘米高的GUCCI(古驰)银色高跟鞋,以女神般的姿态优雅地出现在字清水和顾茜茜面前,满是嫌恶地看着她俩。 然后,毫无征兆地,Asely忽然两眼放光、无比兴奋地朝向清水:“字清水,听说你被炒鱿鱼了?”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清水无奈地耸耸肩,不置可否。 “对啊,现在正要离开呢。”清水笑得坦然。 然后,清水无比亲切地上前握住Asely柔若无骨的玉手,再无比亲切、满脸笃定地看着她:“谢谢你来帮我搬东西。来,你拿这个!”说着,清水不容置喙地往她怀里送上了装得最满的两个盒子。 Asely显然受到了惊吓,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鬼使神差地抱着盒子了。迫于周围赞许地看着她的众人,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公共形象更重要。Asely一脸憋屈、狠狠瞪了清水一眼后,率先踩着她那12厘米高的GUCCI银色高跟鞋往外走去。 何为盛情难却?这就是…… 因为有Asely的“盛情相助”,清水和顾茜茜十分轻松地从三十六层的墨柳画廊工作室下到一楼大厅。 “你怎么不澄清一下是你自己要辞职的啊?让人家说成你是被炒鱿鱼的多没面子啊!”顾茜茜一脸不满地抗议道。 “没有什么澄不澄清的,是我有愧于墨柳,又何必为自己找一套托词。”清水的确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这次是秦泊的做法让人失望至极。但墨柳见证了她的成长,这样突兀地离开她也过意不去。 清水离开墨柳,有自己的私心作祟。她的尊严叫嚣着让她注意:在万凌财团面前绝对不能低头,尤其是在他和佘清韵面前,更不能妥协退让。只有离开,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柔弱、单纯、不懂反抗的字清水了。既然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战,那她就奉陪到底。别人欠她的,总归要还。 顾茜茜在转角处突然停下,表情严肃地看着清水,犹豫着启齿:“你确定真不去休斯伦萨进修?清水,那可是休斯伦萨啊!” 休斯伦萨……那个蜚声世界,那个汇聚和培养大师最多的地方,那个收藏有无数精品画作、绝世雕塑的地方,那个风景如画美如诗的地方……的确是个致命的诱惑,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为之疯狂。 可是,这种机会是施舍,是利益使然。她不是乞丐,不能接受。 轻叹一声,字清水释然地笑笑,既然下定了决心,就随自己的心性而画吧,其乐无穷,何乐不为? “确定,我不去。” “可是……” “不用担心我。” “我只是觉得好可惜,你以前为了它……是那么努力。”顾茜茜曾目睹那一段昏天暗地的日子,对清水来说,应该是日月无光吧。那段时间,清水天天泡在画室练画,一幅作品经常要画很多次,经常忘记吃饭,有时甚至连觉都舍不得睡,对自己苛刻到残忍……只是为了那个地方。 “清水,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时你已经拿到面试资格了,为什么最后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水琉璃般的眼眸忽然暗了下去,很多已经忘却的事又涌进了脑海。 “可能是命运吧。”清水轻笑出声。 她并没有说,其实一切都是人为的。如果当时的她不是那么可笑,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如果当时的她没有遇到那个人,莫西……也会在她身边。 她有多爱爸爸和莫西,就有多恨那个人,恨到她的存在只为有朝一日能看着他一无所有! “哐啷……”思绪还没来得及跳转,怀里的东西就被撞得散落一地。 瞬间,清水觉得她全身的血液集中倒流向脑袋,头像要炸开一般疼。清水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蓦地,有双大手有力却不失温柔地把她向前托去,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扑鼻而入,清新怡人、如沐春风。疼痛缓解了不少,清水的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晃了晃头,抬眸,入眼是一个眉目淡然、眸光清冷幽远的年轻男子。男子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峻,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极富立体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影响他的俊朗。 清水感觉心跳窒了一窒,仿佛有暖流从鼻间流过……暖流?不是吧!当字清水意识到她的的确确在流鼻血时,立刻羞愤难当,对自己失败的表现失望透顶。但随即又释怀了:我的鼻血是撞出来的!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无关。 四周静悄悄的。 低头,清水发现自己的鼻血滴到了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质料名贵、剪裁考究的手工西服上。周围似乎有抽气声响起,但字清水听不真切。清水不知道自己是否闯了祸。只知道——要是能晕倒该多好啊,然后她就真的晕倒了。 不用工作的日子阳光多么明媚,花儿多么娇嫩,鸟叫声多么悦耳!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早早起床化妆,不用纠结到底该穿哪件套装……总之,随心而定,真爽!清水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天还真是得感谢Asely,虽然当她和顾茜茜到楼下时,“助人为乐”的Asely早已芳影难寻。 然后,清水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那窘迫的一幕……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再一次骂自己太没出息了! 后来,听顾茜茜说,是那个陌生男子让他的司机把她们送到医院的。不过顾茜茜却没说那个男子是谁,为什么会在那里,这让清水颇为不解。因为以顾茜茜的八卦娱乐精神,这些问题自然不在话下。 那么,他是谁? 天气异常闷热,山雨欲来风满楼。 字清水走到窗前,风卷起草绿色纱帘,点点雨滴从窗口袭入,落到手背上凉凉的,又一闪即逝,好似顽皮地证明着它的存在。 果然,远处乌云厚重欲垂,空气中多了湿润的味道,风雨倔强地摇晃着树枝,沙沙声应和着。能听到声音,真好。 细密透明的雨丝从天倾泻,继而变成瓢泼大雨。近处的屋顶在雨水的冲刷下好似铺上了一层水纱,邈远空灵。远处的湖面绽开了一朵朵晶莹的花朵,清晰忙碌。地面升腾起一片水雾,时明时暗。 雨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就像自己的人生。 关上窗,把脑中那些悲戚的思绪赶走。转身进入浴室,取下自己左耳上佩戴的深耳道助听器,散下只有在家里才会扎起的马尾。看着镜中的自己:千年不变的面色苍白;眼眸不再像多年前般流光溢彩,虽然依旧琉璃,却染上了一抹苍凉;嘴唇淡粉、嘴角微翘,像极了照片中的那个女人。爸爸说,自己只有鼻子和嘴唇最像妈妈。那眼睛呢?自己的眼睛不像爸爸……掐掐掌心,清水告诫自己不要再细究。爸爸永远是爸爸,那个爱她如生命的男人,那个用他短暂生命给了她所有呵护和爱的男人,是她唯一的爸爸。 额前的刘海服帖地斜垂向左侧,遮住了那只常佩戴助听器的耳朵。 是的,除了单之蔷,没有人知道清水在三年前左耳听力下降,以至于需要佩戴助听器。深耳道助听器是最隐蔽的助听器,除非自己摘下,否则是没人可以察觉到的。 爸爸……也来不及知道。 Chapter 3 LAKE画展 Chapter 3 LAKE画展 生活的骨架一如既往地冷漠,但真实地存在,自己也孤零零地活着,承受着一切意外和不幸。 由于摘下了助听器,左耳边顿时变得静寂无声,左耳边的世界也仿佛从自己生命中抽离一样,遥远、毫无存在感。幸亏右耳还完好,不然无声的世界将把她推入深渊,内心的恐惧感会把她吞噬,真不知如何是好。 琉璃般的眸子沉了沉,这一切,也拜那个人所赐! 窗外的雨更加肆虐,花洒浇下的水丝却如何也挥散不去内心的阴霾。有的记忆总是喜欢在这种天气蹦出来,避之不及。往事清晰一如昨日,雨点般狠狠地凿向心扉,好似要凿出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无人知道,这过程得需要多少痛才能成全。 “轰隆隆……”雷声大作,像极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你仔细看看,够不够?”保养极好的佘清韵在纯白羊绒地毯的那头悠然地喝着伯爵茶,袅袅香气在空气中打着转,微甜中带着奢靡。金色的水晶吊灯闪着嘲弄的光芒,旁边黑色镶金线的天鹅绒沙发也应和着主人冷冷旁观。 “伯母,您误会了,我……”字清水站在佘清韵面前,头埋得低低的,双手垂在两侧,死死地绞着有些湿的裙摆,面色苍白,唇上血色全无,眸中氤氲着一层水雾,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不让那片水雾溢出。 “字小姐,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离开我们黎啟?”佘清韵由始至终都垂着眼、摆弄着眼前的银白色英式茶具。银质小勺碰到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伯母,我和黎啟是真心相爱的,我们……” “呵……相爱?别冠冕堂皇了,你要的不就是钱吗?支票上的数字不够吗?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佘清韵皱了皱眉头,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 字清水明显感到了佘清韵的不悦,但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确是来寻求帮助的。医生对爸爸的病情避而不答,也不让她见爸爸。更糟糕的是,她家的银行账户已经被冻结了。爸爸是无辜的,她需要钱为爸爸申诉。 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来黎家。 黎啟,应该还在生气吧?要不然怎么会一直不肯见她。 “伯母,我是真心爱黎啟的,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钱,我不要支票,但希望您可以帮帮我,借我一些钱,我很急需……我会尽快还您的。”清水显然有些语无伦次。 “还?你用什么还?据我所知,你只有一个教画画的爸爸,而且最近还惹上了官司,你确定你还能还?”佘清韵低头抿了一口茶,还是没有看字清水一眼。她的话刺痛了清水,对啊……自己怎么还? “离开黎啟,我给你一张支票,数字随便你填,今晚你所需要的也不用还。”佘清韵放下手中的茶杯,第一次正眼看向字清水。 字清水猛地抬头看向佘清韵,绞着裙子的指节泛白,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落出眼眶,砸在地上慵懒躺着的昂贵纯白的羊绒地毯上,脸色惨白至极,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知道,跟黎母说出借钱的话实在冒昧,黎母向来不喜欢她,反对黎啟和她在一起。可她只有这个办法了,因为爸爸还在医院等着。 房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可屋里依旧温暖舒适。字清水可以看到雨滴砸向窗子后顺着玻璃流下,急促的雨声噼里啪啦地响着,仿佛在催促她快点,再快点。 “伯母,我不会离开他的,但希望您能帮帮我。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还上。”字清水已经慌得不知所措了,爸爸的病情没有任何进展,而且法院那边给的期限将近,没有时间了。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屋里压抑的气氛有增无减,字清水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先不说你还不还得上,现在你应该做点什么。让我满意了,我才能考虑要不要帮你啊……”佘清韵的眼里闪过算计的精光:黎啟对眼前这个女孩动了真心,如果强迫她和黎啟分手,要是被黎啟知道,不知又要闹出多少麻烦,还会伤了母子感情,她佘清韵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呢。佘清韵不在乎眼前这个女孩能否还上钱,比起黎啟她可不在乎那点钱,无论如何,她自有办法,让这个女孩离开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且,她心里早有定夺:不会帮她,但要羞辱她! 佘清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字清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自己心里,爸爸和黎啟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能如何抉择? 一切都是那么冷漠。 “那伯母希望我怎么做?”收起自己的小心翼翼,字清水眼里有了嘲弄,这就是富人的“卫道”手段,他们总喜欢用金钱衡量一切。看你不顺眼,动根小指都能把你碾碎,想方设法也要把你除去。 “首先,我要你跪下来求我。”佘清韵轻描淡写地微笑着。她一向讨厌这些穷人毫无自知之明,凭自己有几分姿色,时时想借助权贵飞上高枝当凤凰。这种女人自己活了四十多年并没少见。今天就是要羞辱羞辱字清水,让她知道什么是不自量力,从而知难而退。 要尊严吗?尊严也是要有资本才能要得起的。 跪下。 爸爸,您会原谅您的女儿以这样的方式换来您的救命钱吗? 雷声、风声、雨声、嘲弄声混合着佘清韵的微笑,充斥着字清水的世界,嘲弄刺痛了她的眼睛。跪下跪下跪下……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爸爸,女儿该怎么办? 忽然,顿悟一般,字清水笑了,笑得轻柔、悲戚、讽刺。佘清韵心头一惊,但依旧面不改色,冷眼旁观。 缓缓地,字清水屈下膝盖,苍白的脸上爬过两行清泪,本来明亮的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轻轻闭上眼睛,细密的睫毛颤抖着。此时的字清水脆弱得犹如没有了清风扶持的风筝,被无情遗落在路边,死气沉沉……佘清韵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眼前这种女人,不过如此。 爸爸,倔强执着如您,原谅女儿吧。等您病好了,我一定听您的话,不再来招惹这些人、这些是非,请您原谅我……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夹杂着强振动把还在睡梦中的清水唤醒了。 “喂?”由于刚刚醒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低沉。 “清水,开门。”电话那边单之蔷软软的声音响起。心里油然生出一股亲切和喜悦,睡意全无,清水连忙下床去开门。 早晨的阳光暖暖的,下了一夜的雨也给大地带来了清新,空气的味道钻入鼻孔霎时神清气爽。被窗帘遮得斑斑驳驳的细碎阳光洋洋洒下,屋子里明亮了许多,心情也为之愉悦了不少。 今天的单之蔷有备而来,一件裸肩抹胸米白色连衣裙,在“隐形布料”上投影出曼妙的姿态,在修长双腿的映衬下,妩媚中不失甜美气息,钻石镶嵌的凉鞋将她小巧可爱的双脚展现在世人面前,与裙摆上的点点钻石交相辉映。白皙的脸颊上五官精致,银白缀花项链在颈间盛开,配上手上的宝石串珠手包,完美得无懈可击。 清水一时看傻了眼。 “清水,今天要参加LAKE国际画展,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单之蔷打趣道,“你不会是忘了吧?” 一时无言以对,清水不得不承认,她真忘了还有画展这回事。 “你……昨晚没睡好?”见清水眼下微微泛出黑眼圈,单之蔷猜测道。 “昨晚看了本画册,没注意时间,就晚睡了会儿。”不愿承认自己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不快,清水连忙岔开话题,“你觉得这次LAKE国际画展的即兴作画可能画什么?”清水好奇地看向她。 “画什么能难倒你?不过铁铮铮的事实就是,这次观展名额只有8个。你准备好了吗?”瞥清水一眼,单之蔷嘴角冷冷扬起。 “呃……这么残忍?”清水可不敢指望单之蔷会泄题给自己,她一向公私分明,能成为LAKE驻中国站方面负责人,她可不好招惹呢! “不过这次我要提醒你……”单之蔷看着清水,犹豫地开口,“他……回来了,你知道吗?”可能是怕清水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单之蔷每次提到黎啟总是小心翼翼。 “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清水实话实说,“他从秦泊那里要走了那幅画,用了一个亿和休斯伦萨的进修名额。”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即使是他不要的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留下任何余地去占有。他这样高调地告诉她,他回来了,就是要逼她。不过他应该没想到她会离开吧? “你是因为这个跟秦泊翻脸的?”单之蔷软软的声音突然有点严肃,“清水,你在为那幅画生气。” “我没有生气。”清水语气干涩,但马上满脸笑容地看着单之蔷。此时阳光洒在她身上更加衬托得她人如天使,也只有在单之蔷面前清水才会露出自己的情绪,她和单之蔷之间没有伪装。 单之蔷无奈地看着清水,继续说教:“清水,你太不冷静了,既然已经平静地过了三年,又何必在意那幅画、在意黎啟,你到底要多久才能坦然面对?怎么能为了一幅画断送了你的前程?” 在这件事上,大家都以为是清水不冷静。她可以理解,因为他们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尊严被摔在地上狠狠践踏蹂躏。然后他们玩味地欣赏,冷漠地离去。 这是清水不堪的过往,只是因为她爱上一个人,仅此而已。况且三年了,是时候了,所有的诡计与阴谋都该有个了断了。 “蔷蔷,相信我,我很冷静,这件事和那幅画无关。我有自己的打算,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等时机成熟,我马上向你招供。”怕她还有异议,清水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再说我也累了,想休息休息。”清水的笑一下刺痛了单之蔷,看着清水一脸笃定,单之蔷心疼地紧了紧手。 很多事情单之蔷都已看破,只是她不点破。她的确不知道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发生过什么,从那一天起,什么都变了……但她永远是清水的朋友。 “傻瓜,快换衣服吧,今天必须正式一点。”单之蔷提醒清水,她可忘不了清水参加上一次LAKE国际画展时的邋遢,不然怎么会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拒之门外了? 半个小时后,单之蔷终于将清水装扮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 清水今天在单肩礼服的衬托下,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丛林仙女般的神秘气息,皎洁无瑕。坠地设计的裙摆款款而行,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系带高跟凉鞋,柔美裸色更让清水修长的双腿朦胧隐没其中,神秘气息有增无减。肩带不宽不窄刚巧包住清水的左肩,剪裁勾勒出女人特有的曲线,上身的简约设计正好符合清水的风格,颈间肆意蔓延的花卉造型项链,与腕间的透明手镯,同时把玩着不一样的简洁与灵动。 整个人清丽至极,却不失优雅高贵。 “啧啧……难怪初进画坛的青年才俊都甘愿为你倾倒,怎么打扮都一副清丽出尘的女神样,我看了都动心。”单之蔷由衷地称赞,接着又暗自好笑,清水可以算是画界的一面旗帜,不过那些追求者过一段时间后,总会被清水吓到,哪个男人受得了半夜三更经常起来作画,而且只要参加画展就必能爆红的女人?何况目前清水画作的价格为国内最高,一般画家都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千思百转间,单之蔷伸手去绾清水的头发。 “蔷蔷,头发别绾了,散下来。”清水淡淡说道。单之蔷明了地放下手里的发丝,她知道清水的心思——不愿让人看出她左耳佩戴的深耳道助听器,虽然这种助听器已经是最隐蔽的了,但还是需要头发散开才能掩藏得更好。 单之蔷紧了紧手,老天爷……你都对清水做了什么……“蔷蔷,之前我请你帮忙查的事,有眉目了吗?”清水透过镜子看见单之蔷一脸心痛的样子,忙岔开话题,她们心里都有无法言及的伤。 “有是有,只是并不确定……黎家人办事谨慎,我们需要再等等。”单之蔷看着镜子里的清水,却再也看不到往昔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不过,也不用等太久……” LAKE国际画展一向以其苛刻的择员要求而闻名,不是一般画家随便可以企及的。如果你想观展,首先要求你的画作市场均价每幅在三万美金以上,其次你的画作必须荣获过国际类的一等奖奖项至少两次,最后也是最严苛的,就是你必须在指定的接待厅中即兴作画并且通过评委大师一致认可后,才能获得观展资格。虽然条件苛刻,可一旦获得了观展资格,你的相关画作均可在市价上提高一个档次,你的画名也将不播自扬,而你也可以通过足够高超的画技带走展览中心仪的任何一幅画作。 苛刻的代价背后却是异常吸引人的丰硕,所以每年的LAKE国际画展都非常引人注目,画家们常常以能得到LAKE国际画展的观展资格而备感荣幸,并乐意为之奋斗终生。 两旁的树飞快地向后退去,上午8点多的公路还不是很繁忙,但仍可看到路边公园里很多老年人在晨练。 转头看向驾车的单之蔷,侧脸优美。车子里不断投来路边树木映下的模糊光影,又快速地退去。车子不急不缓地向前驶进。9点开始的画展实在催人,不过时间被不早不晚拿捏得刚好,所以不是很心急。待会儿的即兴作画清水也不知道该画什么,大不了就当重在参与,不能获得资格也没关系,她功利心也没那么膨胀,就当完成一桩单之蔷的夙愿好了。 “蔷蔷,我想不通,你说LAKE国际画展的择员要求这么苛刻,有人能真正符合那三个条件进去观展吗?”她一直在纳闷这个问题,去年收到邀请函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样严苛的条件,真正符合标准的又能有几个人? 她也只是勉强达到了前面两个要求而已,最后居然是因为她的衣着不合而失去观展资格,郁闷。 “LAKE是国际性的,向来只邀请全世界范围内符合条件的人,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外国那些鬼才的实力不容小视,他们往往能给我们带来震撼的一幕,这几个要求也只能算勉强够好而已。你今年一定要认真对待,这次可是汇集了很多国家的知名画家,你不要掉以轻心。本来LAKE国际画展是一年一个举办国的,去年在我们国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今年还是在我们国家举办,上面给的解释是高层授意,我们也只有听命而为。”单之蔷皱了皱眉头,沉思着说。 “原来如此。那些外国画家的确优秀,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我听说去年只有七个人获得了观展资格啊,人这么少这画展还办得下去吗?” “办不办得下去用不着我们操心。据我所知十年前在法国那次可没人获得观展资格,那些绝世珍品就那样挂在展厅,对着空气独自绽放它们的美丽。即使如此,LAKE国际画展依旧每年如期举行,雷打不动。” 单之蔷微微有点可惜地摇摇头,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前后期的相关收益是非常理想的,所以不用字小姐担心我们会喝西北风。” 字清水抽了抽嘴角,无语…… 说来也奇怪,自己的资历尚浅,画技也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近两年她的画作在画市总能卖上好价钱,尤其是在国外非常受欢迎。这也大大地鼓舞了清水,她对自己的画技还是蛮有信心的。 十多年的学画生涯,从最初拿着毛笔跟着爸爸学画粗糙画开始到现在擅长的油画,她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自己知道,这还是印证了中国那句老话——只要肯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吱……”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清水被突如其来的刹车吓了个够呛。清水左耳一阵轰鸣声,巨大的惯性把车子里的两个人向前甩去,幸亏系了安全带,不然可能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清水暗暗庆幸。 揉揉磕疼的膝盖,眯眼看了看前方,只见一辆红色莲花跑车绝尘而去。蔷蔷应该是对这辆忽然从前面十字路口右边蹿出来的红色跑车避之不及才刹车的吧,那位车主未免也太过分了,嚣张跋扈。 转头去看单之蔷,清水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只见蔷蔷面色苍白地闭着双目,由于疼痛,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右额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涌出,触目的红灼伤了清水的眼睛,心顿时沉到谷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呐喊叫嚣……“咚咚咚……” 好像有人敲车窗,清水顾不上理会,透过泪湿的眼睛急切地翻出手帕,连忙覆上单之蔷的额头,简单包扎一下,轻轻拉开她的左手臂,小心解开已断了一边的安全带去扶她。 车子是开不了了,清水马上从副驾驶位上下车,这才注意到车外站着一位身着白色司机服的中年男子,看清水匆匆瞥他一眼,连忙毕恭毕敬地说:“这位小姐,我家少爷让我帮您处理,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请您不要着急。” 清水哪儿还顾得上眼前这司机所说的话,连忙打开单之蔷那边的车门,俯身探头进去查看她的伤势,一听说有救护车,心松了松,探出身对司机投去感激的一笑,但马上又意识到什么似的,隐去笑容,瞪视着冷声道:“哪位少爷?你是谁?” 司机被清水的态度吓到了,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服侍这些富家子弟要懂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这位小姐,还是先看看你车里的朋友。”一个清远的温润男声自清水身后响起,淡淡开口。 清水松开紧掐的五指,心弦也随之卸下,还好……不是那个声音。 转过身,风抚过树叶发出了微微的声响,一阵清风恰好滑过清水耳畔,几缕长发轻轻扬起。清水只觉得一道阳光照到了自己身上,由于背光,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容貌,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认识他。 等适应了光线,才渐渐看清楚,竟然是他! “伤者因头部撞击产生轻微脑震荡,仍在昏迷中,需要留院作进一步观察,其他的伤势要等确切的检查报告下来才知道。”医生说完礼貌性地安慰一下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一下子沉寂了许多,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满目的白和挥之不去的消毒药水味让清水无端地生出一股烦躁和厌恶——她不喜欢医院! 在这里会想起那个雨夜,那种整个人犹如掉进冰洞的寒冷和生无可恋的绝望一波一波侵蚀着她,犹如万蚁噬心,每一下疼痛都清晰可感……闭上眼满脑海都是爸爸临死前那一眼的不舍与愧疚。不舍就这样离开他的宝贝女儿,他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留她一人孤苦无依……清水知道爸爸还有很多很多话来不及说,但她都懂,她一定会努力活得更好,让爸爸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她也会让那些刽子手付出代价……感受到来自窗口一束不经意的目光后,清水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低头几不可见地拭去眼角的泪珠。抬头看床上了无生气的单之蔷,伤口包扎过后不再那么狰狞,猩红也被清洗干净,苍白的脸颊、紧闭的双眼和不时颤抖着的睫毛,都昭示着主人正在经受的痛楚。清水的心口又泛上一股酸涩。 “你朋友已经没危险了,你不用太担心。”窗边的男子说完便礼貌地颔首,转身朝门口走去,惜字如金,语气还是不冷不淡。 “等一下!”清水急忙出声。 “嗯……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有上次……”犹豫着,清水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子,也不知如何说起上一次的尴尬,今天又……看他一副淡然慵懒的样子,办事却雷厉风行,只不过五分钟,救护车就就绪了。这样的及时救助为医生赢得了一定的时间,更是帮助了蔷蔷。 “不客气,我只是路过。大致情况我的司机已经向警察说明了,他们会尽快解决。”男子平静地开口,清远的双眸依旧淡漠,微抿的嘴角说话时也不带弧度,没多说的打算,转身继续往门口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清水发现眼前这个男子并没有打算告知他的姓名。 “我会尽快把医药费送还给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好找你,而且我也要好好谢谢你,你帮过我两次了。”生怕他误会什么,清水忙解释道。 “我来医院是有事,至于你朋友……当我助人为乐就好。”男子没再回过头来,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因为清水的话而停留。 怎么会有这种人?清水有点愤愤然,刚想追上去,却感觉握着的手动了动,忙看向单之蔷,她已经醒了。 “清水……看来今天不宜出行,最好不要让我逮到那个开车的人,不然我跟他没完!”单之蔷到现在还不忘咬牙切齿,“我得打电话交代Mike一声,画展已经开始了,我去不了,让他过来接你。” “我不去!现在都已经开始了,况且你这样我也不放心。”清水的确没心思参加什么画展了,怎么还可能去? “你要把我气死吗?咳咳……”单之蔷呛了一下,猛咳了起来,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艰难地喘着气,但双眼死死地瞪着清水,“我现在都在医院了还会死吗?你敢不去我们绝交!”蔷蔷说完闭上眼喘着气,声音由于软糯嗡嗡直响,一副决绝的样子。 现在10点半了……还来得及吗?看一眼依旧赌气不理她的蔷蔷,清水心里无奈。 好吧……赌一赌。 Chapter 4 暗流涌动 Chapter 4 暗流涌动 在Mike车里清水简单地补了补妆。探探左耳,因为刚才尖锐的刹车声,听力有些模糊,她这才想起来好久没去检查了,等画展结束得去复查一下。随即整理了一下还算整洁的礼服裙,待会儿不能再慌乱了,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单之蔷还有谁能让她慌得起来? 没有任何束缚,她能放手做她想做的事情,就算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车子在一个圆形喷泉花园后面的庞大建筑物前停了下来,喷泉中间是一个青铜器雕塑,一个轮廓模糊的成年男子右手持画笔左手持画夹正对着庞大建筑前面的美丽花园写生,神情举止似要把眼前所有的美景统统纳入小小的画纸里。喷泉四周种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各色的玫瑰花有规律地拼接成彩虹样式,晶莹的水滴溅落在周围的玫瑰花上熠熠生辉,闪耀着迷人的光泽。远风送来一阵夹杂着玫瑰花香和喷泉薄薄水汽的舒爽,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清水举目望去,这里比去年举办画展的地方更显豪华瑰丽。 Mike绅士地为清水开门。清水迈动脚步,动作间不经意露出了长长裙摆下隐藏的穿着高跟鞋的洁白脚踝,优雅性感。Mike看得愣了神,直到听到清水的轻笑声,才恍然回过神来,面颊飞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但片刻便恢复正常,绅士地挽住清水往大厅走去。清水再次向他颔首微笑,也不推托,任由他挽着往前走去,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正在踏入的地方。 白色大理石打磨的地面,中间行走的地方铺上了长至二楼的红色地毯,地毯触感舒适,脚踏上去软软的。因为画展早就开始的缘故,现在只有保安和一些侍从立在两旁。其他人应该都各就各位了。 四周一片富丽堂皇,四根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雕花柱子屹立在大厅间,把屋顶往上高高顶起,中间的白色巨大水晶吊灯垂于空中,足有五米长,周围细小的玉兰花形水晶装饰分散垂挂于主灯四周,更添奢华大气。 拾级而上,每一步都透着庄严肃穆,楼梯靠墙一侧摆放着一些油画雕塑,到处弥漫着浓烈的艺术气息。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一触即发,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感觉到了身后几束如影随形的目光,清水微微扬了扬唇角。自从她踏入这栋建筑物开始,她就觉察到了。 是谁? 慢慢地,清水的心反倒静了下来。她忽然对随之而来的事情变得无比期待起来,现在的她又是那个冷静果敢的字清水了。 侍者殷勤地打开前面紧闭的欧式桃木门,里面鼎沸的人声从打开的门里倾泻而出,与外面的清冷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清水任由着Mike把自己往里牵去,很多事情必须面对。 “清水,你终于来了!”才一进去秦泊就大步走到清水面前,然后不着痕迹地把Mike挽着清水的手拨开,不待清水同意就把她往怀里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清水眉头皱了一皱,轻轻挣扎了一下,秦泊非但不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清水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 清水不好当着那么多人发作,今天的秦泊是怎么了?这样反常,他以前从来不碰自己的,而且他知道自己最讨厌和异性过于亲密地接触。 “秦泊,你放手。”清水用耳语向秦泊抗议,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生气了。 “别动,黎啟在看着我们呢?嗯?”说着秦泊又重重地抱了抱清水,然后宠溺地笑着放开清水,最后还坏心眼地在她耳根前呵了一口气,暧昧至极。 黎啟…… 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悠远而苍白的玩笑,快乐的记忆如烟波般早已消散在往昔的波涛里,那些呼啸的恨却鲜活地跳动着,以血为枝,以骨为根,日益繁盛。字清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见到这个令她恨入骨血的人。 尽管一切都贴上了一个叫“往昔”的标签,尘封在绵延无尽却不可复制的过去里,但最致命的伤痛却不会随风而逝,那疮疤,已经腐蚀到了骨髓里。 思至此,清水心里燃起些许恨意,但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神色,沉了沉琉璃的眸子,安静地任凭秦泊拥着她。 黎啟……当年的事,你敢作敢当吗?当初发誓,再见,将是你我的地狱。 “你今天真美,待会儿要好好发挥,晚上我有奖励……”秦泊暧昧地说,旁若无人。 抬眸,瞥到秦泊的身后已经站着一行人,清水站到了Mike身边一点。 “秦少,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女朋友很漂亮。”一个身材略胖、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一边拍着秦泊的肩膀一边色眯眯地打量着清水说道,一点儿也不避讳众人,还直直地在清水裸露的右肩和圆润的前胸扫视着,一副让人作呕的猥琐嘴脸。 清水选择漠视,就像他们所说的事跟她无关一样,目光游离,丝毫不看眼前的任何人,而是透过他们打量着他们身后那些各自交谈着的宾客,Mike上前把清水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那是,我秦泊的女人,你以为可以逊色?”秦泊轻笑着瞥了眼站在两个保镖身后由始至终都没说话的黎啟,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而黎啟,嘴角噙笑,也不说话,只是浅浅地看秦泊一眼,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锋利。 清水攥紧自己的手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三年不见,他以为她还是当年的她吗?可笑!她不仅不会急躁,她还要步步为营。 “秦泊,我并没答应过什么。”知道秦泊在逼自己跟他交往,清水微笑着轻声提醒,语气隐晦,没有对秦泊之前的做法表现出恼怒,而是越发得体大方。“各位,失陪一下。”说着不待众人反应便直直地朝已搜索到的顾茜茜和杨婧走去。 “哈哈……秦老弟,看来你还没搞定这小妮子。我跟你说,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女人用钱最好打发……” “她一幅画的价钱足以买下你一个画廊。”秃头男话还没说完已被秦泊冷冷打断。 面色阴鸷地看着走远的清水,秦泊眼中泄出一丝心痛和决绝,然后并不理会身旁的黎啟,快步离开。 黎啟不屑开口,却冷眼旁观。转头似不经意般看向正和两个女子交谈的字清水,三年不见,她越发清丽可人,和三年前那个爱慕虚荣的女孩相比更多了一份冷静自持,似乎有什么地方也不一样了。 是伪装吗?毕竟当年她是那么虚伪和残忍……这次回来,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清水望着布置精美的会客大厅,墙壁上40英寸的大电视十分醒目,另外一面墙上的巨幅画作也不逊色,二者相得益彰、充满霸气。这里大到足够举行一场200人的鸡尾酒会。名贵的地毯毫不吝惜地铺陈开来,几个相对的角落里分别陈设着造型精致逼真的玉质雕像,几盆应景的植物也是名贵品种,顶上同样是水晶吊灯,只不过这里的是紫色玫瑰花形状,一切极尽奢华。 会客厅里文质彬彬交谈着的人大凡非富即贵,其实观展名额只有8个,但这里更多的是各国前来瞻仰盛况的一些画界名流、商界巨贾、青年才俊和名门淑媛。听Mike说这次符合条件受邀的画家一共只有20位,这些受邀的画家一旦进入前八获得资格,就可以带一位家人或朋友观展,所以现在会客厅里的人比预期的多。 清水此刻努力不去想绘画以外的东西。 “清水,你快点啊,那17个画家现在都被带到他们各自指定的作画厅了,你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准备。”顾茜茜焦急地催促字清水。 “不是有20个吗?怎么现在只有17个了?”清水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状况。 “剩下三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叫Andrew的意大利人,他弃权了。一个是秦泊,他非要等你来才肯进去。清水……今天的8个评委中……有一个是黎啟。”顾茜茜急忙汇报情况。 闻言,清水并不意外,黎啟的画技她是知道的,与秦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他显赫的地位,能在评委之列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参加这次画展,他不是向来对这些活动不屑一顾的吗? 不过,三年前,她和他就恩断义绝了,参不参加又关她何事? “茜茜,我是在哪个作画厅?”清水边打量着四周,边问顾茜茜道。 “嗯,你往那个黑色门进去出示你的邀请卡就行。”顾茜茜忙言归正传。 不再耽搁一秒,清水直接朝黑色缎面木门走去。把镶有特殊标志的受邀卡递给门口身着紫黑修身制服的工作人员,清水注意到工作人员旁边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听清水要找作画厅,自告奋勇要带路,工作人员一时面露难色,打电话请示得到批准后才让她领着清水进去。老太太的和蔼可亲让清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许多,蓦地生出一份平和,边走边听着老夫人介绍走廊两侧的画作,看来这位老夫人对这里相当熟悉。 “你就在这间了,孩子,祝你好运。”老夫人满面笑容地嘱咐着。这让清水颇为感动,这世上只有爸爸会叫她“孩子”。 谢别老太太后,清水环视了一眼自己身处的画室,只见各式绘画工具一应俱全,从画工笔画的细毛笔到油画的原料,样样整洁齐全。中间的桌上搁着一只信封,里面应该是自己作画的题目。 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片枯死的叶子再无其他。 清水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画什么,专注的眼里泛起异样的光芒,嘴角微扬,一丝了然滑过眼底。 大厅里顾茜茜和策划部的杨婧比清水还着急,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厅右侧墙上的巨大电视屏幕。此时正播放着19名受邀画家的作画实况,时不时换成清水的画面都让她们的心为之忽高忽低,焦急、担心和期待各种情绪混杂。 “两个小时的作画时间清水耽搁了50分钟,希望不要太影响她的发挥。”杨婧也开始和顾茜茜一起碎碎念。 大厅里显然比之前安静压抑了许多,每个人都格外严肃地盯着墙上的大屏幕,期望可以看到心中挂念的人的剪影,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墙上的摆钟撞出了12声响,众人随之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清水擦擦微微汗湿的额头,在最后一笔上加了点珠光,时针刚好指向12点。时间有点紧,清水根本来不及准备,所以只有这样画是比较快的。 随即进来三个工作人员,用小型风干机来回在画上吹扫后再把画装帧起来,最后清水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小一点的会客厅,里面已经陆续有画家在等待了。 几个评委在摆好19幅作品的矩形长桌旁观画,无意细看,清水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他们中间的黎啟。 刚才,清水没有看他,现在即使隔着人群,清水也能看清楚他。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将他修长的身材衬得越发颀长挺拔,英气逼人的剑眉,长卷的睫毛下是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眸,灿若繁星,挺直的鼻翼,薄唇棱角分明,微淡如水,额头光洁,黑亮的头发一如既往,整个人依旧风华绝代,时时散发着一种睿智和犀利。而他身畔……则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钻石缀花长裙的美人,明眸皓齿,气质高雅,细长洁白的脖颈上戴着钻石项链,光芒四射。两人宛如一对从画中走出来的璧人。 不自觉地,清水感觉心脏忽然抽搐起来。 掐掐掌心,清水在心里冷笑:黎啟,你还真是过得一如既往。当我以为世界不会再明亮时,你却在世界明亮的外围高高在上,你犯下的罪恶,终有一天会受到审判,你会摔下光环,被打入地狱,等着吧。 “各位画家辛苦了,下面由我们的评委挑选出你们之中的佳作,以确定入选的八幅作品。此间每位评委有一票的权利,选出自己认为满意的画作,并且其他任何四位评委同意,就可入选。当然,如果几位评委看中的是同一幅画作,也可以共同选择那一幅,不过,相应的名额也会减少。” 一个工作人员当众宣布评选规则,众画家礼貌地听着,对这种有些变态的评选方式并没有表示太多的异议,毕竟是精选出的19位画家,修养也不在话下,并不会因为不能入选而恼羞成怒。 清水却难得地皱了皱眉,倒不是对评选规则有何看法,只是身体里那个器官的抽搐变成了隐隐作痛。今天如果不出意外,入选应该是没问题的,只希望这个评选不要太漫长。还真是好事多磨,她左下腹的疼痛一波更甚一波,清水怕撑不到散场。 此时远处与人交谈着的秦泊朝清水走来,脸上漾着迷人的微笑,又恢复了礼貌克制。 Chapter 5 正面交锋 Chapter 5 正面交锋 “清水,对不起,我为刚才的做法向你道歉。”秦泊说得非常诚恳。 “希望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清水颔首,刚刚的确有些生气,但并不想多作纠缠,于是礼貌地绕开话题,“你画得怎么样?” “我抽到了写意画,你觉得呢?”秦泊自信满满地扬起头。 “正中你下怀,恭喜。”清水知道秦泊最擅长的就是国画中的写意画法。 忽然,一个毫无征兆的声音兀自响起。 “啧啧……字小姐,可以解释解释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法吗?”不知何时,黎啟已经来到了字清水身旁,此时正满脸陌生疏离地看着字清水。只是例行公事一般询问,发挥着一个评委应有的苛刻,虽然黎啟本身就很苛刻。 清水心中一愣,但面上依旧礼貌地微笑着不答话,保持着一贯对评委应有的尊重。没想到他居然说她的画乱七八糟,他不至于连她的画功都看不出来。 “字小姐也对自己失败的作品无话可说了吗?”见清水并不答话,黎啟毫不客气地陈述着他所谓的事实。 清水一副洗耳恭听苛刻评委点评的样子,并不想多与黎啟争论什么,在场的名家大师众多,保持缄默是当前的明智之举。她不会受他撩拨,要比耐心,她有的是。 黎啟继续看着字清水的画说:“字小姐,你这幅画布置迫塞,杂乱无章,简直画虎不成反类犬。” 看来他是非逼她开口不可了。 “请问这位不知如何称呼的评委,你所谓的乱七八糟、布置迫塞、杂乱无章是指什么?我不是很明白。”她同样嫌恶地看着黎啟,语气冷冽,她知道他是存心刁难。 “字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令人失望……画界一向对你称赞有加,夸你才华横溢,礼貌谦和。可今日一见,你却连最基本的涵养和礼貌都没有,分明恃才傲物,受不了别人的否认……你说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参加这次画展?”黎啟一如既往地噙着笑,冷意却从心底迸发出来。 “真的抱歉我从没听说过您,所以不知道您是怎样的人,不过谢谢您对我的关注,也请您不要对我妄下评论,有没有资格并不由您一人来评判。”清水说完礼貌地点点头,一缕发丝恰好滑过额头,挡住她的眼睛。 黎啟面不改色,只是声音冷了几分,嗓音低沉冰寒:“我不说人,说画。首先,说你乱七八糟,是你作画用的原料不符合标准,恐怕可以直接弃权了;其次,说你布置迫塞,是你轻率地只将画布局在一方圆之内,大大束缚了画的走向及脉络,虽然你这是扇面画,但难免牵强;最后,说你杂乱无章,是你的笔力凌乱,描条软弱,全无骨力。这些连门外汉都能看出来。”黎啟面色不善地继续说,“你还觉得你的画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他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戏谑还有……嘲弄。 黎啟眼里的嘲弄刺痛了清水的眼睛,她嘴唇抿成淡漠的角度,语气冰冷至极,说:“我以为,绘画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艺术的思维是发散的,以创意元素为上,每一位画家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画,这样才能使画作附上画家的灵魂和情感,这样的画才有灵气和生命。这些,相信评委你应该都懂吧?我不觉得我用的原料有悖常理,我也不觉得我的画乱七八糟、布置迫塞、杂乱无章,我相信总会有人懂我的画,喜欢我的画、我的风格。”清水看见黎啟眼里的戏谑有增无减,也不恼怒,语气依旧淡漠。 “当然,这个人并不包括你。” “字小姐,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你的黔驴技穷找借口吗?这里是一年一度的LAKE国际画展,可不是小学生的创意大赛,你似乎,儿戏了。” 黎啟轻笑出声,引得围观的人也发出一阵笑声,黎啟身旁的美人也笑得花枝乱颤,幸灾乐祸地看着字清水。 清水没再说话,她算是见识了,黎啟的刻薄比起佘清韵有过之而无不及,腹下的绞痛越来越清晰,清水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黎啟都要反驳到底,而且身体发虚得紧,索性选择沉默。 “字小姐,你默认了吗?”黎啟步步紧逼,一种变态的快意从眸中闪过。 清水继续保持缄默,不理会黎啟。 “无话可说,那就是默认了。”黎啟了然地笃定道。 “黎大公子未免苛刻了,还是再看看别的画作,应该有你满意的作品。”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黎啟身后响起,清水面对着黎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 一身米白间蓝色条纹的休闲装,额前细碎的发丝随意低垂,目光一如初次见到他时的清淡幽远,白皙光洁的面容冷俊,淡淡地散发着一种荧光,考究的手工衬衫制式复杂精致。他就那样懒懒地从人群中走来……世上仿佛有这样一种人,他往往在你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然后不经意间帮助了你。这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她,却像是在她孤寂已久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枚小石子,惊起涟漪无数,让你觉得,这个世界还不是那样冷漠。这个人,值得你信任。 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男子已经是第三次帮她解围了。 清水眼里突然涌出的感激和亲切一丝不落地滑入黎啟眼里,那双幽黑狭长的眸子半眯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玩味顿起。 “风二少,你似乎弄错了。”黎啟毫不客气地应声回答,面色不改,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理所当然的样子,但话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压力。 “我只是在客观地评价一位画家的画作,如果她连这样不算过分的言辞都承受不了,的确没有任何入选的资格。况且我只是在做一个评委应该做的事。” 从来没有人公然地反驳他,即便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倒觉得这幅画是上品。”眼前的男子并不看其他人,静静地审视着清水的画,思量着说。 话一出口,立马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怔,唏嘘不已。大家只觉得清水的画组合稀奇,用料古怪,一时还真看不出妙在什么地方。 清水手心沁出一层微薄的汗珠,从这个男子开口为她说话起,她的心竟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能懂她的画吗? 黎啟剑眉一挑,嘴角弧度微扬:“那就请风二少指教一二。” 那个男子缓缓踱到清水的画旁,淡漠如斯,声音低沉,却说不出的悦耳,引人陶醉。 “这位字小姐的画作采用了中国画二十种之一的扇面画法,这种画作画时必须在特定的形状篇幅中匠心独运,安排布局,表现出妙趣盎然的意境来。把一幅大画缩小到扇面大小,虽然如黎少所说布置看上去迫塞牵强,但这只是表征,画面本身并没有因此而粗糙简略,反而更体现其小巧精致。迁想妙得,九朽一罢,笔落便成。三品、四难、六长都恰如其分,再加上她把非常规的原料应用其中,辅以枯叶为枝,兮兮入神,布局错落有致,色彩绮丽和谐,墨气皱染,苍厚淹润,韵醇澹和,俱妙得神髓,的确是另一种风格。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幅画是上品。” 清水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天旋地转一般,颤颤晕晕,又像航行在惊涛骇浪之中,随着眼前男子的话历尽动荡,一颗心突突直跳,有点激动,有点……感动。 看来她的画还是有人懂的。 在场的一半以上是外国人,不懂扇面画的奥妙,大家听风二少这么一说,都齐齐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长桌上那幅摆放在右边角落里的小小画作,有的外国评委甚至上前观摩,试图找出风二少所说的三品、四难、六长。 “你懂什么,黎哥哥都说这幅画可以直接弃权了,还什么迁想妙得,九朽一罢。你不要在这糊弄几位外国评委,故弄玄虚。”黎啟身侧那位美人儿见几位外国评委似乎对清水的画来了兴趣,忙出声反驳眼前的男子,誓死捍卫她的黎哥哥。 “对啊,这人是谁啊?到底懂不懂画?” “连黎大少的话都敢反驳,不想活了……” “说不定是字清水的忠实拥护者,不过长得真帅啊……” 周围议论纷纷,因为风二少出现得太突然,大家觉得他来路不明,所以质疑颇多,但黎啟却知道他是谁。 黎啟轻抚了一下美人由始至终挽着他的手,但笑不语,似乎要看看风二少怎么应付。 只见风二少也从容不迫,了然地笑笑,转身看着清水,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自然有懂这幅画的人。黎公子,其实真正困扰你的,并不是画本身,而是你对画这幅画的人的看法。我不知道你对眼前这位字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这幅画,画技了得。” 话虽然是对黎啟说的,但风二少的目光却紧紧锁在清水的画上。原来是因为看中她的画才为她说话的。 但……他和黎啟是认识的!几乎是同时,清水浑身的细胞警觉起来,心里也泛起一股失落。 定定神,清水已经恢复了平静,礼貌地颔首看向风二少,一脸疏离。左下腹的剧痛适时袭来,清水鼻头微皱,一颗冷汗从发际线滑下。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幅扇面画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痛楚。 “风二少,你应该知道,我一向喜欢爱屋及乌,反之……恶其余胥。”黎啟讪笑着说,不经意地瞥了清水一眼。 难得地,风少爷皱了皱眉。他和黎啟虽谈不上深交,但同是休斯伦萨美院的学生,互有耳闻,家里也有一些经济上的往来。今天的黎啟明显反常过度,是因为眼前这位字小姐吗? 随即,风少爷再次看向清水,前两次的偶遇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容貌,只见她一身缀花长裙,清新雅丽,黑直的长发披肩而散,柔顺光亮犹如一匹上好的黑绸,刘海斜垂向左边,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光洁的右脸颊,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琉璃,淡粉的唇瓣微翘可爱。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地看人处事,就像是……用一层坚冰把自己包裹起来,生人勿近。蓦地,他对她和她的画技,多了一丝好奇。 一阵淡淡的岩兰草混合着薄荷酒的味道,他淡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是风沐昕。”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和议论声,连同转播评选厅实况的大厅里也一样,大家惊讶万分。 放在平常,也许有很多人不知道“风沐昕”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在今天的场合,在场的都是画界名流、商界巨贾、青年才俊和名媛淑女,他们本就身处上流社会,怎么可能对这个如神祇般凌驾于他们之上,让他们望尘莫及的风氏家族正位继承人无所耳闻呢? 他正是沐风财团现在的二当家,将来的正位继承人——风沐昕。 更多的人知道黎啟多一点,因为黎啟的画名和财势。对风沐昕的感知只停留在“富少”上,没人知道他居然也懂画,而且还颇有研究的样子。 风家财力雄厚,家世悠久,是欧洲三大贵族世家之一,主要势力分布于欧洲中部和西部,呈放射状向四周辐射开去,势力涵盖北欧、东欧,到达地中海沿岸及其周边,而意大利则是风家根基所在。尽管如此,风家在中国的财力和影响力也不容小觑,与黎家有得一比。 万凌财团的黎家同样财大势粗,主要势力则相反,集中在东亚、南亚、东南亚、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等,呈向心状积聚中国,根基在中国,不过近年侨居旧金山,是目前唯一可以和风家并驾齐驱的豪门。 更值得一提的是,风家和黎家的先辈都是画家出身,绘画造诣极深,自然也对他们的后辈要求极高,所以作为黎家和风家正位继承人的黎啟和风沐昕,画技自然也不在话下。 伸出的右手被晾在空中,清水抿着嘴没有回答风沐昕,她已经向他竖起了防备的城墙,就在刚刚。 是的,清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到眼前这个叫风沐昕的男人会那样吃惊,她不属于这个上流社会,对其中的缘由并不了解,她只知道,他和黎啟认识,她就会对他敬而远之。 时间在悄然无声地滑过,清水仍然没有动作。只见风沐昕的笑容依旧淡雅,仿佛并不尴尬和在意,反而礼貌地等待着,看到清水眼中的防备,风沐昕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轻声解释道:“你多心了,我和黎公子只是同学。” 闻言,黎啟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捏起,指甲深陷掌心,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厌恶他,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烈烈燃烧。 她字清水没有资格这样对他!他回来是要报复她当年的残忍,他不会放过她,一辈子都不会! 清水仍然面不改色,只是眼里的防备不再那样浓烈,朝风沐昕微微点点头。 “你好,我叫字清水。” 如果摒去所有的背景来说,当时的日光正好,两个人是那么清透,只是……身份如巨斧般在他们之间斩下一道深深的鸿沟,注定永远无法逾越。 此时的疼痛让清水的意志正在快速抽离,思考能力就像放缓的齿轮一样,她觉得她快要死了,她要马上离开这里! “字小姐,请问什么是三品、四难、六长?”一位外国画家打断了清水的思绪,用流利的地方俚语问道。在他们的身边站着几个人,个个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看笑话”三个字,眼里充满了挑衅和狂妄。刚刚他们对着清水的画研究了好半天,分明是对清水的画不服还有……不屑。 要看她的笑话吗?清水沉了沉琉璃的眼眸,她怎么好叫他们失望呢? “谢谢你的问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清水竭力忍受着疼痛,微笑着道。随之礼貌地越过风沐昕,温和的眼神下是骇人的凌厉,同时因为稍稍分散了注意力,腹下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我的名字叫Colin。”那个叫Colin的外国画家很不情愿地回应,对清水接下来的回答充满了“期待”,他倒要看看,她怎么用英语回答出让人满意的答案。 “Colin,这是一些中国画的画法技巧。三品是神品、妙品、能品。” 随后清水又礼貌地用英语回答了几位来者不善的人的提问,还有其他几位评委对这幅画的疑问。 “画有四难:笔少画多,为一难;境显意深,为二难;险不入怪,平不类弱,为三难;经营不可惨淡,结构自然,为四难。” “所谓六长,粗卤求笔是其一,僻涩求才是其二,细巧求力是其三,狂怪求理是其四,无墨求染是其五,平画求长是其六。” “在中国画门类中,历代书画家都喜欢在扇面上绘画或书写以抒情达意,或为他人收藏或赠友人以诗留念。存字和画的扇子,保持原样的叫成扇,为便于收藏而装裱成册页的习称扇面。从形制上分,又有圆形的团扇和折叠式的折扇,这就是扇面画。” 清水也不谦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很多术语是晦涩的古语,她不担心提问的人是否能听懂,她只知道,他们能用俚语,为什么她就不能用中文古语呢?她不喜欢被人挑衅。 由始至终,黎啟都安静地看着清水,听着清水用流利的英语介绍着她的画和相关来历,跟三年前简直判若两人,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胆怯、软弱的女孩了。 他不在的日子,究竟发生过什么?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在回答完几个评委的问题后,清水只能借故离开正厅,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清水没有等到所有的评选结果,八幅入选的画会在明天早上揭晓答案,如果自己的画入选,会有专门的人通知她。即使没有入选,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的画有人喜欢和认可。 直接拐出大厅,清水就给顾茜茜和杨婧打电话,才拿出手机,整个人就一下子瘫软在地,疼痛大肆侵袭而来,万里奔腾,金戈铁马,毫不留情地翻腾着她的下腹,势必要把所有的疼都温习一遍才肯罢休。 “你在这里装柔弱吗?刚才的强势呢?” 忽然,黎啟的声音如同从地狱发出一般,冰冷至极,不带一丝温度,随即又冷哼出声:“风家的人可没在这里,你这样是要装给谁看?” “呕……”清水没有忍住,干呕起来,异常想吐。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驳,黎啟非常不耐地转头,在看到清水惨白的脸色和已经汗湿的头发后,似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蹲下去看她。 “你怎么了?”黎啟伸手狠狠地揪住她一边的肩膀,他该死地发现,时隔几年,看到她这样他竟然会在意,呕吐?她……是不是怀孕了?想到这一点,黎啟心里顿时生出厌恶和愤怒。 “放开我!不要碰我!”清水嫌恶地甩开黎啟的手,远远地拉开与黎啟的距离,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恨意再也无法掩盖地倾泻而出,撕咬着他。 “你在自以为是些什么?”黎啟冷笑,随即掏出手帕,擦拭刚才碰过清水的手,接着恶狠狠地将手帕扔到清水脚边。 “以后见到这个女人,提醒我退避三舍。”黎啟冷声对身后的保镖说,然后不再看清水,快步离去。 见黎啟的人走远后,清水有气无力地垂下眼帘,卸下警惕,疼痛让她失去了行动力。 坐上了去往医院的出租车,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靠在后车座上,车外飞驰而去的建筑物和喷泉,给清水投来一个远远的影像,好像自己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虽然这样不告而别很不礼貌,但她需要跟谁告别吗?是那些挟技居奇的嚣张画家,还是那些阴险狡诈的奸商恶富?是那些妄自尊大的富家少爷,还是那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小姐?抑或是那个虽然帮了她三次,但她并不想深交的风沐昕? 无力地晃晃脑袋,清水就像完全脱离了龙潭虎穴般,放下防备,一阵困意袭来,清水连忙吸了一口车窗外的空气,睡意退去不少,还是直接去单之蔷在的医院好了。 “肠胃炎是胃黏膜和肠黏膜发炎,主要表现为恶心、呕吐、腹部绞痛、发热、全身酸痛等,你这是急性肠胃炎,已经打过消炎针了。”医生望着床上躺着的清水说,并飞快地在一个夹本上记录着。 清水一一记在心里。 打完点滴,已是下午5点,清水还在休息,只听病房门一响,单之蔷就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清水马上假寐,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蔷蔷一定是来问关于画展的事的。 “还不速速醒来!”单之蔷不客气地望着床上假寐的人说。 见清水没有半点反应,单之蔷说:“既然不醒,那我只好打电话给秦泊了。”边说边掏手机,眼睛却盯着床上的人。 果然,如她所料地对上了清水那双无奈又抱怨的双眸。 “你不好好躺着来看我干什么,我待会儿会去看你的。”清水可怜兮兮地对单之蔷说,声音细细的,充满了疲惫。 单之蔷坐到清水床边,仔细打量着她,隔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我什么都不问,你先休息。病情严重吗?还有哪里疼?” 清水笑笑,还是蔷蔷了解她,打趣着说:“医生说我时间不多了,你还不快点帮我达成遗愿。” “那你去死吧。” Chapter 6 遭遇轻薄 Chapter 6 遭遇轻薄 晚上回到家,清水只觉得一身疲惫,蔷蔷还需要留院观察,因为画展的事,她必须先回来。 月凉如水,夜风灌进窗口似乎凉凉的,在这个燥热的夏季,这样的凉爽并不常见。拧开开关,花洒喷出的水尽情冲淋着自己,清水想放松一下。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串敲门声,清水皱皱眉头,这么晚了,会是谁? 匆匆换上衣服,顾不得还湿漉漉的头发,抓起手机就往玄关走去。 “咚咚咚……”依旧是一串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清水顿住脚步,一丝不安在身体里叫嚣,到底是谁? “谁啊?”那阵敲门声并未停歇,看来不是敲错门,因为门上没有猫眼,清水只得应声问道。 没人说话,清水忽然觉得有点害怕,以往看过的恐怖片的诡异画面适时出现在脑海,令人胆寒。紧紧地抓住手机,她打定主意,一有异况,马上报警,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是我。”低沉的男音自门外响起,随着这声回答,清水的紧张骤然平复。 还好是认识的人。 打开门,秦泊站在门外,手里是一捧娇艳的红玫瑰,温文尔雅地看着清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清水淡淡开口,掩盖刚才的紧张。 “你打算让我就这样站在门外吗?”秦泊不答反问,说着不待清水同意直接往内厅走去,把本来放着的百合挪了挪位子,放上带来的玫瑰。 皱皱眉,关上门转身走进来,清水在离秦泊最远的那个沙发上坐下。 “有什么事吗?”清水不知道秦泊所为何意。 “恭喜,你入选了。”秦泊压着声音,虽是恭喜的话,却说得一点也不高兴。 清水仿佛嗅到了秦泊情绪中的异味,轻描淡写地回答:“谢谢你,其实你打个电话给我就可以了,不用大老晚地亲自过来。” “你会接我电话吗?”不等她开口说完,秦泊愤愤地接话。 是啊,自从她辞职后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况且她的手机今天下午就没电了。 一抹尴尬烧到清水耳朵上,秦泊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爱慕和不甘表露无遗。 “你……认识风沐昕?”秦泊闷闷开口,一点也不掩饰语气里的失落。 “不认识。”清水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并不想谈论这个人。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很显然,秦泊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到底要问什么?”清水有点微怒,今天本就疲惫,他却要来理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她的事要他管吗? “不认识他会帮你?真是了不起,黎啟和风沐昕都对你抱有好感,看来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你之前为了黎啟的画和我决裂,是故意的吧?你是想趁他回来之前和我撇清关系,好身家清白地投入他的怀抱,是吗?” “秦泊你在胡说什么?”清水冷着脸,她从来没想过对谁投怀送抱。 “我是胡说?现在又冒出个风沐昕,你到底把我秦泊当什么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吗?”秦泊不再压抑,愤怒排山倒海而来,想想之前和清水在一起的日子,他就痛苦,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子,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让他痴迷。 秦泊的话狠狠刺在清水心上,她不知道秦泊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她字清水从来没有对他呼来唤去,如果不捅破那层纸,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但……这是他自己毁掉的。 时针指向了11点,被风吹得翻飞的窗帘停止了舞动,但窗外风过树林的声音依旧沙沙作响,而房中却异常寂静,气氛沉重,两个人都沉默着。 “秦泊,一直以来我都很尊敬你,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的哥哥,给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教给了我很多东西,跟你在墨柳的日子我很快乐、很充实,真的谢谢你。”清水发自内心的话语,却刺痛了秦泊。 “可我不想当你的哥哥!清水……嫁给我!我会好好爱你。”秦泊目光灼灼地看着清水,她湿漉漉的发丝和沐浴后氤氲的体香,让他一阵亢奋,喉结蠕动,口干舌燥。 突如其来的求婚压得清水说不出话来,强烈的窒息感抽紧她的喉咙,她不知道要怎么劝解秦泊,她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短暂的沉默仿佛给了秦泊勇气,他再一次欺身上前。 “清水,嫁给我!”随即拿出准备已久的戒指。 “秦泊,对不起……”清水很难过,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嫁给我!” “这三年你和我在一起很快乐,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我那么爱你!”秦泊逼近清水,声音因失望和愤怒发出颤抖的尾音。 清水紧紧地抿着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任何一句劝慰都是多余的,秦泊怎么会听得进去。 “你拒绝我是因为黎啟?因为我比不上他,没有他的权势和地位,是吗?” “你说啊!你是不是还爱着他,是不是?!”秦泊的声音因异常愤怒而变成了咆哮,他不能容忍她还爱着那个黎啟! “对不起……”清水脑袋里只剩下这句话了,为什么面对失意,男人总把失败归结到自己的身份地位上?她现在和黎啟势同水火,但这话,她不会跟秦泊说。她只能选择沉默,尽量不激怒秦泊。 “你这个虚伪的女人!”见清水回答得好像默认,秦泊青筋暴跳,边说边上前捉住她的手,情绪激动异常,狠狠掐紧她,像要把她的手捏断一样,戒指滚落一边。 “秦泊,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可等不了了。”秦泊越来越用力地掐住清水。 “你弄疼我了!”清水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要断掉一样。 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地包裹住清水,强大的男性外力让她无法动弹,秦泊就这样强吻上她,死死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大手去扯拉她的衣物。 “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识好歹。”秦泊哑着嗓子,呼吸滚烫灼热,眼里染上了浓重的情欲,加重加快手上的力道和动作。 清水努力地反抗,却因为过度的疲劳和肠胃炎的折磨,力气越来越涣散,清水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感迅速席卷她。 “救命……救命!”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真正的恐惧,她不想被强暴! 趁着清水开口呼救的瞬间,秦泊轻易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头趁机钻入,整个舌头在清水口中席卷,尽力地汲取她口中的芬芳,把她的呼救吞进了肚子。 “嗡……”清水感觉左边的世界仿佛抽离而去,耳中充满各种呐喊尖叫,一阵刺痛,助听器就脱落了出来。 泪珠顺着清水的脸颊滑过,她不轻易哭,此刻却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与惊惧,她觉得一切是那么远,又是那么近。 耳朵,好痛! 爸爸……莫西…… 人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总会呼唤自己最亲近的人,仿佛那样念着就会有勇气和力量。 “救……命……” 泪水越聚越多,清水的挣扎显得那样苍白和徒劳。声音低如蚊蝇,随着秦泊撕破她的衣料,她对眼前这个衣冠禽兽恨之入骨。 她真想死掉,可爸爸的遗愿和那些复仇都没有完成,她怎么能死去……救命……救命! “咚咚!” 似乎有声音。 清水挣扎着看向玄关,心中升起一股希望,现在耳朵听不真切,但好像是敲门声,她听到了!而秦泊正吻得动情,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吻着她。 “咚咚!” 是敲门声! 心里的希望升腾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咬在秦泊肆虐的舌头上,他吃疼地放开清水。 “救……”话才出口就被秦泊反手一巴掌甩在脸上,力道大而狠,清水的脸颊迅速涨起五个指印,一阵眩晕,秦泊大力把清水往卧室拖去。 又疼又晕,泪水爬满清水惨白红肿的脸颊。 “砰!” 一声巨响! 门重重砸向墙壁,一瞬间,空气中仿佛结了冰,彻骨的寒意从门口处席卷而来! 秦泊面色阴鸷地看向门口。 只见黎啟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嘴唇煞白,望着眼前的情景,幽暗的眼底燃起熊熊烈火。站在那儿,紧抿的嘴唇和紧握的双拳透出无比的怒意。 清水呼吸一窒,心里跃出巨大的希望,抵死挣扎。 黎啟神情冰冷,稳步走来,转眼已到清水眼前,冰冷的瞳孔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愤怒。 “放开她!” 黎啟声音里透着森寒,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秦泊脸上,不等秦泊还手,又是狠狠一踢补在他肚子上,眼里翻起惊涛骇浪,对着滚落一边的戒指狠狠踩下,碾碎! 眼神往后一扫,数个保镖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把秦泊拖了出去。 黎啟冷着脸上前扯起浑身冰凉的字清水,脱下自己的外套,粗鲁无情地裹住她,一切做得那样矛盾。 如同得到了救赎,清水颓然坐下,刚才的惊吓让她浑身虚脱。 “字清水,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环视屋里一圈,黎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屋里是简单的两室一厅,面积狭小到他不能容忍,虽然布置简洁清爽,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家居装潢,没有一样入得了他的眼。 更何况还用了一道连猫眼门铃都没有的破门! 她居然住在这种不堪的地方,真让他失望! “说吧,你是在演哪一出?”黎啟逼近清水,目色无光地俯视着她,眼里有着令人胆寒的洞悉。 清水有些恼怒,她不应该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如此狼狈,只见黎啟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努力止住颤抖的身体,手里紧紧攥住刚刚挣扎中掉出的助听器,把手深深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就着黎啟的衣服包裹住她裸露的肌肤,神色憔悴但倔强淡漠,缓缓站起身,并没有回答黎啟。 见清水没有任何解释,黎啟眼里顿时积聚起一股怒意,提高了声调:“不要只会在我面前装聋作哑!是不是知道我今晚会来,故意演这么一出?故意刺激我?故意让我知道有多少男人惦记着你?故意借此让我对你怜香惜玉,然后旧情复燃?” “你以为我会害怕?你以为我会在乎?你以为我还喜欢你?你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他没想到她的城府会这样深,如此不自爱,连这种肮脏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说话啊!你三年前可笑的骄傲呢?”黎啟再也忍受不了清水的无动于衷,暴怒地转身踢翻沙发,掀起茶几,摔掉花瓶,屋里顿时响起乒乒乓乓的巨响。 这些巨响,在深夜的静寂里显得那么突兀,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依旧无风,窗台上已经开始染上夜间的露水。 清水冷冷地看着黎啟,看他嘴巴一张一合地冲她叫嚷,看他不停地摔砸她的东西,她什么都听不到……清水惊惧地发现——她的右耳也听不见声音了! 又是一阵眩晕,清水扶住墙壁才没倒下,深深吸一口气,对着黎啟的方向,冷笑着问:“那你又来这里干什么?”他能找到她家,她没有意外。 黎啟瞪大眼睛,她居然责怪他来这里! “也对,我不应该来打搅你,好让那个渣滓把你强暴掉!”黎啟毫不客气地嘲弄。 忽然,清水觉得很可笑,她听不见声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她本就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不过……今晚要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不可否认。 “谢谢……” 清水的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感情,道谢只是为了不欠他今晚的相助,但她不会原谅他! 暴怒中的他一怔,低头看着她,可能因为之前流过眼泪,她的眼里星星点点的,嘴唇苍白如百合花,就像三年前那个柔弱的字清水。 他的心底忽然静寂无声。 他顿时有种要上前抱住她、给她温暖的冲动,为什么她总能轻易地扰乱他的心绪,而他,居然会在意。三年的恨……难道抵不过短暂的相逢? 目光移到了她肿胀、五指印清晰的半边脸颊上。 心竟然还是会痛。 那个该死的渣滓,他不会放过的。 轻轻地看着她,伸出的右手却在看见她白皙脖颈上殷红的吻痕后停在了半空。 原本想要温厚安慰的话语开口竟变成了:“真脏……” 清水煞白的脸色瞬间惨淡无光,她的右耳,听力稍稍恢复,恰巧听见了黎啟这么说。 真脏! 尽管听力微弱,但她还是听见了。 这两个字如同咒语般抽紧清水的喉咙,刚才的感激瞬时被吞回了肚子,清水沉了沉琉璃的眸子,后退一步,轻笑着开口。 “是啊,我的脏黎少爷三年前不是就见识过了吗?” 攥紧手里的东西,毫不犹疑地退下包裹着身体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清水挺直僵硬的背脊,往卧室走去,对身上血迹斑斑的抓痕和或深或浅的淤青毫不在意。 “滚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清水的声音那样冷漠。 黎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清水把花洒开到最大,让这些透明的液体冲刷她的身体,她要洗干净! 抓伤的地方被温水浸得皮开肉绽,淤青看上去恐怖狰狞,尤其是手臂上那双清晰可辨的五指手印!如同一个可怕的印记,随时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多么恐怖和寒冷。 与之相比,水丝狠狠砸在身上的痛算不了什么。泪合着水肆意而下——这么多年,她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真脏! 这两个字如同梦魇。她深陷其中却又摆脱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啃噬,沉沦。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漱口了,牙龈被她刷破刷烂,犹不自知,仍旧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就这样不知道洗了多久,下腹的痛才打断了她的麻木,勉强换好衣服,以前那个助听器已经不能用了,只能戴新备的这个。 胃里又是一阵蠕动,清水感觉疼痛又一波一波袭来。 “呕……”胃里的翻腾搅起来,浑身酸酸软软的,汗水又沿着发际线滑下。 在晕过去之前,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举止绅雅的人抱上了床,然后给她喂了一些温热的东西,她就不再那么疼痛了。缓缓地,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放松,她就那样沉沉地睡了过去……清晨。 好像有什么在周围晃动似的,清水极不情愿地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了黎啟那张冰冷愤怒的脸。 “你怎么还没走?”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两个人同时问话出口,话却风马牛不相及。 “嗯?”清水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黎啟阴厉的嘴角薄抿,他发现再在这儿多待一秒他都会发疯。 “什么孩子?”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别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黎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愤怒! 紧了紧手,清水知道,这又是黎啟的无理取闹,就是要想方设法地羞辱她。 “我的事不劳黎大少关心,即使真有孩子也不用你多管闲事,更何况我还没有!”她没有时间陪他无理取闹! “Lance,告诉她,有没有!”黎啟眼睛瞪向清水身后,只见一个留着短碎发型、头发金黄、眼珠碧绿深邃、鼻翼高挺的外国男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他30岁左右,一身棉质短衫,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绅士雅致。 “咳咳……Lee,我刚刚说过了,这位小姐只是胃肠炎,呕吐是正常的,但您执意理解为怀孕,我也没有办法。”那个绿眼球朝黎啟吐了吐舌头,夹生的中文竟然也很流利,然后转过身来非常绅士地向清水行了一个礼,无比真挚地说,“小姐,让我Lance来解救您逃出撒旦索命的铁链吧,我主保佑,赦免你的罪。” “Lance,收起你的玩笑,你刚刚说她是怀孕!”黎啟脸色铁青地望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外国佬,充满危险的胁迫感。 “你相不相信我马上让你滚回你的曼哈顿去!” “Lee,我主保佑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过,昨晚是你让我来看看这位小姐的,不然我神圣的职业只会全心全意为您服务。”随即又是一个完美的下滑体绅士礼,朝清水眨眨眼,满脸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悄声说,“字小姐,请原谅,我只是想看看Lee脸黑黑的样子,这很难见到。那么,现在请允许我为您祈祷,愿你早日康复。” 黎啟生气地走出了清水的卧室,并没有太多地责怪眼前这个外国人。 清水感觉她遇到一个神经质的信徒了。 “字小姐,Lee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矛盾体,你会发现的,现在,请吃下我为你准备的药吧。”Lance再次对清水眨眨眼,随手拿着几粒药丸和一杯温水。 “请问……您会看病吗?”清水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个更像神经大条的神父的人。 “不要怀疑Lance,Lance可是英国皇室御用私人医师和麻醉师呢,很厉害哦!”从那个绿眼球Lance身后又冒出一个身穿灰色呢绒格子套裙的外国小女孩,14岁上下的样子,眼珠流转灵动,瞳孔泛绿,粉粉的脸庞上两个可爱的梨窝随着笑容若隐若现,亚麻色长发卷卷地扎着两个彩色蝴蝶结,整个人明媚得如同朝阳。 “Darcy,我主保佑你快点帮这位小姐换药吧。”Lance催促着。 “大姐姐,Lance让我帮您换药,昨晚上是Ariel帮您换的,现在由我为您换药哦!”叫Darcy的小女孩笑得梨窝荡漾。 清水却皱了皱眉,她想知道,自己家里到底有多少人。还有,昨晚换药她怎么不知道。 清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绿眼球麻醉师。 吃完Lance给的药,清水觉得的确好了很多,唯一煞风景的是——不得不对着黎啟阴沉的脸。 丝毫不为刚才对清水的误会感到丁点抱歉,依旧不知所谓,颐指气使。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清水倚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原本蔚蓝的天空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天气微凉,无风无声,今天是个阴天。 草绿色雪纺窗帘无精打采地垂在窗侧,细碎的流苏也了无生气,一切都是疲惫的,清水这样想着。 “我要你退出这次画展。”声音自身后响起。 黎啟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看了看门外,沉声道:“Lance!带着你那个跟班侄女滚回车上去老实待着!” 一阵凌乱的噔噔声迅速从门口远去。 清水没有理会。 “我不会退出的。”没有任何解释,清水眼皮都懒得抬,她也累,但她不会放弃。 “退出这次画展,你的损失我会十倍赔偿。”黎啟又拿出他唯一的资本来谈交易。 “你不要以为钱是万能的,既然要我退出,你昨天就不该选我的画,然后利用你无所不能的权势,为所欲为地把我淘汰掉!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们做这种龌龊的事,何必这么惺惺作态!”清水觉得真是可笑至极。 “我的确没选你的画,但有人却选了。”黎啟有些恍惚,但眼波翻涌。 “高贵无比无所不能的黎大少爷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还真是山外青山地少见。”清水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冷,赤裸裸的讽刺,继续道,“原来还有事情,是黎大少爷用钱也办不到的。” “字清水……”黎啟沉沉眼,微微勾起嘴角,依然面不改色。 “谁让一向自命清高的字小姐本事了得,连风家二少爷都勾搭得上!滥情不减当年,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离开墨柳画廊,对了,那个叫秦泊的渣滓,以前是你的上司吧?这么快就把他蹬了?难怪他恼羞成怒,昨晚……” “够了!”清水看向黎啟,眼里闪动着冷漠,“黎啟,三年不见,你好像忘记了些什么,要我提醒你吗?那么——请你不要忘了,你欠我的,欠我爸爸的,欠莫西的!我迟早要向你和你妈妈讨回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清水气息有些不稳,但竭力不卑不亢,三年了,她总算能平静地提起这些往昔的噩梦。 “还有,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要你来评价,你也没有资格评价我,如果你再这样对我进行言语上的侮辱,不管你威胁什么,做什么,我会让你后悔你那么做过!”清水琉璃的眼里写满不屈,嘴巴冷冷抿成一条线。 “我奉陪到底,不过,你最好退出。”黎啟冷冷逼近清水,那样疏离地看着她,仿佛昨晚帮她的人不是他。 这个性格多变的男人。 “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退出的。”清水绕过黎啟,不再看他,往卧室走去。 “退出吧,不然后悔的是你。”黎啟一个反手抓住她,她就那样站着,时间仿佛停滞了,触电一般,清水冷冷甩开他的手。 “谢谢提醒,我不会退出的,还有请别忘了,我一直恨你!” 看着清水重重砸上卧室门,黎啟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她竟然说恨他,那么……他非要她再爱上他,然后狠狠地推开她! Chapter 7 狭路相逢 Chapter 7 狭路相逢 灰,无边无尽的灰,无边无尽的灰色铺散在浩渺无垠的远空之上。 天空仿佛一块被洗涤过无数次的灰朦旧布,趁着浸湿的时候晾挂了起来,没有半点褶皱,远远的像是可以拧出水来一样。 空空的、静静的,一点也听不到如往常那样晴朗早晨的清晰忙碌,似乎因为坏天气,万物都消沉了。 空气凉凉的,在这个燥热的夏季,这样的天气实属反常。就如同现在站在大厅里的清水,长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琉璃眼睛还算正常,人来人往的大厅,宾客们大多盛装出席,大家像看异类一样看着她。 天气虽然阴冷,但也没有必要这样保暖吧?其实他们不知,清水只是为了掩盖住昨晚秦泊在她身上留下的抓痕和淤青,也只有长衣长裤才盖得了那些狰狞丑陋的痕迹。 清水拒绝了单之蔷让Mike来接她的提议,坚持自己来。照理说,入选的八幅画揭晓后参加画展的人应该减少才对,可大厅里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无数。因为没有禁入限制,就连各大媒体的记者也蜂拥而至,为挤得一个头条而不停地按动闪光灯。 俨然做好准备等待焦点人物上场。 清水匆匆穿过那片闪烁的光海,找到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静候着。头发依旧披肩而散,绸缎般黑亮,左边的脸颊因为Lance的药好了很多,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五个指印——青白分明,尽管清水上了一层蜜粉,可也隐盖不了。 单之蔷不能来,Mike也要处理画展的事,今天明显比昨天忙得多。顾茜茜和杨婧公司里出了些麻烦,不得不回去处理,清水觉得她现在还真是举目无亲。 大厅还是和昨天一样,只是应景的植物又换了一个品种,虽然是个厅室,却时时有清香拂过,让人寻不到源头。 “哇!来了,风少爷来了!快拍,快拍!抓拍他的侧面,正面也好!” “快看快看,那就是风氏集团的风沐昕!” “好帅!好酷!” “极品啊……” 忽然,人群中躁动了起来,议论纷纷,清水远远看去,正好看到被无数保镖簇拥而来的风沐昕。 身着深色细格子修身礼服,府绸布料的衬衣,香槟色暗纹领带,面容清俊疏离,气质华贵得让人不敢逼视。眼神冷冽,刹那间不知夺走多少名媛淑女的芳心。 还没等清水回过神了,另外一边又是一阵骚乱,议论声汹涌袭来。 “看!万凌财团的黎啟,好帅!” “快拍照啊,这可是明天的头条,发什么呆!” “果然冷酷啊,他一点都不看旁边的人,好严肃。” “他旁边的那位小姐是谁啊?不会是交往的对象吧?” “那个年纪长一点的是他妈,听说是个狠角色,旁边那位小姐应该是新欢吧。” “新欢?黎公子很花心吗?” “在业内是以风流闻名的,尽管风流不拘,但为他飞蛾扑火、奋不顾身、执迷不悟的名门小姐可是数不胜数呢。” “你们懂什么,黎公子这样多情多义,我们哪儿是执迷不悟,我们是心甘情愿!” …… 清水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 侧过身,清水并没有看黎啟,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身边的那个狠角色——佘清韵。 三年没见,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肤若凝脂,容光焕发,微微发福的身材衬得她更加雍容典雅,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以为她是个什么也不懂、整天只知道徜徉在名牌服饰和鞋包里挥金如土的富太太,但见识过她狠厉手段的人都知道,对她不可以貌取人,她的实质并没有表面那样无害! 收回视线,清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一样,佘清韵还这么光鲜亮丽地活着,而爸爸……心事泛滥,脚步开始发虚,不过清水马上调整回状态,就算要伤心,也不是现在。 随着黎啟和风沐昕的到来,画展也要正式开始了,清水尽量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周围一片或互相恭维、或阳奉阴违、或冷清高傲、或谄媚巴结的各式丑陋嘴脸。其中只有几位评委和画家看上去还“干净”些。 “各位来宾,各位评委,各位画家,大家上午好,一年一度的LAKE国际画展现在正式开始,下面有请风氏集团的风沐昕先生为我们这次画展致辞,有请。” 如雷的掌声澎湃响起,无数闪光灯霎时此起彼伏,风沐昕淡然上台,气质清远,就那样被淹没在一片星光璀璨之中。 “各位来宾上午好……” 清水并没有听风沐昕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清冷,有种矜贵疏远的气势。她只是在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让你想要逃避却又无法抗拒。 他和她算是朋友吗?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吧,他们顶多算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一切交集只不过是陌生人之间礼貌的问候罢了。 一切都是客套! 那昨天为什么要选她的画?他和黎啟不是同学吗?为什么不把她给淘汰掉?哦,对了,是她自己画技了得,这也是他承认的。 这样想着,清水心里就不那么压抑了,而且下定决心,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敬而远之。 不是自己自卑,只是不想活得很累,很麻烦……很沉重。 又是一波如雷的轰鸣,清水才发现原来是发言结束了,风沐昕早已消失在一片闪光灯之后。 “下面请万凌财团黎啟为我们致辞,有请。” 波涛汹涌的掌声再度灌耳,闪光灯也如同得到了重生般再次鲜活起来,对着黎啟拼命跳跃个没完,黎啟只是礼貌地浅笑着,尽量做出几个得体的姿势以供那些报社杂志使用,谦和亲近的态度为他迎来了更多的掌声和爱慕。 掌声比之前还要热烈几分,但这几分的热烈明显来自那部分名媛淑女,她们知道黎啟风流多情,因此也觉得他更像一个实实在在的、普通的、有欲望的男人,所以甘愿为之倾倒。 而不像风沐昕那样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是一块无法涉足的禁地。 清水没有听黎啟说些什么,只远远感觉到他越来越老练和世故。 发言终于结束了,清水觉得好漫长,揉揉手臂上的淤青,酸疼减少了许多。 “下面掌声有请入选的八位画家上台领取观展钥匙。”随着主持人的宣布,有画家陆续上台领钥匙,在场的来宾探着头寻找那些剩下的画家,充满了好奇。 记者们则想从某个画家不小心的失误中找出一个“头条”来。皱皱鼻子,清水对这些人无言至极。 按照秦泊昨晚的说法,他应该没有入选,不知道被黎啟怎样了,不过无论怎样,那都是他自找的。 主持人开始邀请那些迟迟未上台的画家,为了避免自己被当众邀请,清水从角落里走了出去,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往那个领钥匙的地方走去,只要拿到钥匙,她就下去! “下面请万凌财团副董事长佘清韵女士为我们入选的画家颁发证书及钥匙。” 手指一紧,脸色瞬时煞白,清水没有想到,这辈子,她会以这种方式和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女人相见。 窗外铅云涌动,凉凉的风不知道从哪里悄悄地钻进她的衣襟,后背黏黏的,一股隐约的恨意也渐渐地爬上了清水的喉咙,势必要把她堵得窒息。 似有万千剪影从脑海滑过,清水又记起了那一天。 “首先,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佘清韵就那样斜着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她的伯爵茶,好像在说一件极普通的家事一样,丝毫不为眼前血色全无、浑身发颤的女孩所动。 眼睁睁地看着走投无路的女孩缓缓蜷下瘦削单薄的身体……佘清韵满意地再次放下银质茶杯,眼里尽是厌恶和嘲弄。 “现在的女孩真是了不起,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啊。那么,我来说说我的其次好了。” “其次,我要你离开黎啟。怎么样,只要你离开他,我就帮你,还有你父亲。” 佘清韵是个卑鄙的女人,连她自己都承认,又会在乎什么信用?更何况,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谈判中,清水只是一只被玩弄的蚂蚁,由始至终! 清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黎母居然这样百般刁难羞辱——凌迟般的羞辱!委屈撕咬着她,似要把她碎尸万段,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任人玩弄、摆布……最后,清水没有答应佘清韵,她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筹到钱,为爸爸申诉,为爸爸看病。她已经傻了一次,不能再傻第二次。 但对佘清韵的戏弄和羞辱,她深深地记在了18岁那年的心里。一辈子。 清水已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走出黎家大门的,她只是恍惚地撑着伞,看着远处一排一排的路灯,昏昏黄黄的橘红色灯光就像远远地在向她招手似的,像极了幼儿园时爸爸教她画的向日葵——永远都追着太阳生长,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把大大美美的笑容献给每一个为它驻足的人,欢畅地呼吸。那时的她就像画纸上小小圆圆的向日葵,把笑容呈现给每一个她遇到的人,并且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与明媚。 恍惚间,只见佘清韵端庄典雅地走来,给第一个获此殊荣的画家颁发了一个水晶雕刻画笔造型的奖杯,然后是钥匙。 第二个,第三个……第六个……眼看就要轮到站在末尾的清水了,清水努力把背脊挺得笔直笔直,不动声色地克制着内心呼啸的恨意。如果要从佘清韵手里接过荣誉,她宁愿不要,但她不能! “姑妈,谢谢您。”随着这样一句,清水瞥眼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旁那个女孩,20岁左右,白皙柔嫩的肌肤,精致细腻的丹凤眼,嘴唇不点而红,棕色长发轻柔绾于脑后由一排粉白珍珠固定,圆润的同款珍珠耳坠,随着她说话的幅度轻轻摇曳,和颈间细长的白金链子交映,熠熠生辉。她是入选的画家之一,也是佘清韵的侄女。 清水神色不变地把这个情报收归脑海。 “月雅,你真出色,年纪轻轻的就既漂亮又能干,姑妈真为你高兴。”闻言,那个叫月雅的女孩高傲地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向身旁的人炫耀她的优越感。 清水无意听她们的废话,把眼波转到了台下,台下一片人海,只见黎啟和刚才一起来的女人坐在显眼的贵宾席上,现在正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见证接下来她和他母亲的相遇。 顿时,四目交会,清水淡淡地撇开目光,却不经意地看到了坐在隔壁贵宾席上的风沐昕,他微微低着头,正在看手里的一叠资料,时不时对身后站着的人说些什么,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注意到佘清韵已经和她侄女寒暄完了,清水收回游离的目光,正巧对上佘清韵那双略显惊讶但又马上恢复镇定的双眼,刚刚还微笑着的脸一下子冷若寒霜,就像看到了一个闯入她领地的入侵者,愤怒、憎恨、恐惧一一从眼里闪过。 清水昂起头,冷冷地看着她,佘清韵眼里变换的情绪给她带来了好心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佘清韵还是问出了一个无比可笑的问题。 “您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清水也不畏缩,大方地看着佘清韵,陪她打起了太极。 “据我所知,你昨天应该被淘汰了才是,像你这种不入流的货色是怎么入选的?”碍于对台下媒体要保持公众形象,佘清韵只有边压低声音边上下打量着清水,虽然面带笑容,却语言恶毒不留情面。 清水也不恼,微笑着直视着她:“当然是托您这种同类货色的福才入选的啊,至于我昨天为什么没有被淘汰,这可得问问您的宝贝儿子了,他对我旧情难忘,难道您不知道吗?” 清水觉得她有义务把这盆浑水泼向黎啟。让他们母子斗吧。她义不容辞!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黎啟会对你这种贪慕虚荣、不知廉耻的女人旧情难忘?”佘清韵眯起眼,蔑视地笑着,“况且还是个毫无档次的孤儿,可笑!” 孤儿……清水被刺痛了,琉璃的眸子霎时黯淡无光,不再有任何顾忌。“看来……您并不相信啊?忘了告诉您,昨晚黎啟可是和我待了一夜呢。”清水暧昧不明地笑笑。 “而且我觉得……一个寡妇并不比一个孤儿有多少优越感,只是这个寡妇多了一个儿子罢了。而这个孤儿呢?她还年轻,只有双十年华,拥有大好青春。以后会有疼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幸福健全的家庭,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还可以有很多个孩子。可那个寡妇呢?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年过半百,即使再嫁,也没有那个脸生了吧,生下来是当儿子呢还是当孙子?” “你……”佘清韵涨红了脸,平时牙尖嘴利惯了,此时却被噎得无话可说。 她一向最介意别人说她是寡妇!现在只得恶狠狠地瞪着清水,同时一丝惊讶暗暗滑过眼底,这个女人居然敢顶撞她! 显然,她改变了,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任由摆弄、凌辱的字清水了。 身旁的月雅最先闻到了她姑妈和眼前女孩间的微妙气氛,看佘清韵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忙帮腔:“What are you doing?Dare to do this to my aunt!”分明是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耍什么洋腔? “对不起,我不懂英文。”清水脸上写满了百分百的抱歉,但眼里却是毋庸置疑的故意,没有丝毫抱歉的样子。 台下的贵宾席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台上的异样,纷纷朝佘清韵和字清水这边望来,清水看到黎啟已经起身,冷冷一笑,主动上前拿过佘清韵手上的奖杯和钥匙,然后微微颔首,十分有涵养地礼貌致谢。 佘清韵僵着脸,被气得不轻,呼吸微促,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敢如此对她。 见清水已经拿到了奖杯和钥匙,台下立时响起如雷的掌声,几位画家相互致贺。清水微笑着跟其他几位画家打招呼,她现在心情大好,就算不好也要好给佘清韵看。 “你别得意得太早!”佘清韵丢下这句自认为杀伤力很大的话,满脸愤愤地走下台,就连她的能干侄女也没有心思理会了。 见佘清韵已经远去,清水冷下嘴角的笑容,这一切何尝不是你们逼的? 不再看任何人,清水和其他几位画家一起来到后台,等待接下来的观展。 经历了那么多,其实清水就为了这一刻——观展! 对一个热爱绘画的人来说,有幸欣赏卓越画家的优秀佳作,是莫大的荣幸和乐趣,更何况这些优秀画作还不是一般的画作。 清水看过去,其他几位画家也激动了起来。无比期待和兴奋。 应该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吧! 工作人员把他们一行人领到一个偏厅,由工作人员帮他们暂时保管奖杯,清水又看到了昨天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各位画家,15分钟后观展正式开始,按照规定,你们可以分别带一个人一同观展。” 果然,随着工作人员的宣布,其他几位画家已经在邀约他们各自的游伴了。 此时,旁边的争论飘进了清水的耳朵。 “你打电话跟他说,我要进去,凭什么我一个老太太不行?多我一个又不会影响什么!” 是那个老太太,正在和旁边的工作人员理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老夫人,必须有观展资格才行,我们不能破例。” 一个工作人员十分为难地看着她。 显然商量不通,谈话陷入了僵局。 “你打电话没有?你快打电话给他说!”老太太生气极了。 那个工作人员又为难地拨下了一串数字。 “对不起,还是说不能让您进去。”工作人员再次苦着脸。可能是看她比较年迈吧,不然早请保安来了。 闻言,清水走了过去。 “我可以邀请您同我一起观展吗?”清水礼貌地问。 “真的?咦……你是昨天那个孩子,不过……你不邀请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吗?”老太太看看清水身后,疑惑地问。 “没关系,他们有事来不了了,您和我一起吧。” 老太太没有拒绝,就这样,清水意外地有了一位“游伴”。 “孩子,你真善良,谢谢。”老太太显然很高兴。 “老太太,其实我一点也不善良。”清水非常坦诚,她遇到的那些事不允许她再善良。 “傻孩子,不要那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些什么,都过去了,你现在不也找到可以珍惜的东西了吗?”老太太和蔼地说,岁月的历练,让她有种犀利的洞察力。 “可以珍惜的东西……”清水有点恍惚,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得到了什么,她明明一直在失去,一直在恨。 “对啊,你找到了绘画!即使你经历过很多不快,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追求,你热爱画画,你甘心为它付出,你找到了信念,你就不再孤寂了。” 拨云见日般,清水觉得她看到了另一种生命,是啊,她还拥有梦想和追求。她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渴望得到世人的肯定,创作出优秀的画作。 这就是支撑她的信念,如果没有那些仇恨的话。 “下面请各位画家往这边请。”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带路了,8个观展名额,16个人。 画家和他们的伴游,被工作人员带向另一边,从旁边的侧门出去,就看到了一个一望无际的花园。 有忘忧树之称的朴树,静静地生长在这个偌大的花园里,枝干苍劲,沙沙地响着。墨绿的华盖犹如巨型伞,遮风挡雨。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低头,不管怎样颓败,只要春天一来,依旧枝繁叶茂。 清水最喜欢的树就是朴树,以前她住的院子里就有两棵,爸爸经常逼着她画那两棵朴树。用不同的方法来画,有水彩的、蜡笔的、铅笔的,还有她偷偷用爸爸毛笔画的写意,不过完全就是四不像。 每每想到这些,清水的心都是轻柔的、温暖的。曾经的她多么幸福,无忧无虑,但那时她还小,小到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珍惜。 Chapter 8 饕餮盛宴 Chapter 8 饕餮盛宴 穿过一条走廊,上楼往右走,进了一道装饰华美的门,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一切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见一个巨型的展厅出现在清水和众画家眼前,大家都为之一愣。第一眼看,只觉得这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画,但仔细一看,又能分辨出画的排布杂乱中透着规矩可循——每幅画摆放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像极了清水那幅画的布局。 这样设计陈列画的人必是国画高手。 画作按照不同的种类分列,最先看到的是西方的无色画,有不同时期名人的素描和速写,清水甚至看到了艾里默·蒂森的一幅庄园速写,上前一看,居然是手稿! 接着又是几位大师的手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然后是有色画,包括水粉画和油画,不过因为水粉画不易保存,所以油画居多。 清水在一幅名为《罗河的教堂与桥》的油画面前驻足,细细品味了起来。这幅油画创作于1823年,画者给天空留下了很大的位置,在下部三分之一处的中央,是跨越罗河桥的三个桥拱。在画两边,河堤沿着陡峭的河岸延伸,尤其是雅致的向内弯的与船平行的左岸,船的侧影出现在左内角。河堤把人们的目光引向那个中心点,那儿因为光照而形成了一个金色光晕。河岸上面,房子按照同样的对角线排成行,离远处教堂的钟楼相当远,给教堂留下了一片珍贵明朗的天空。画者用笔尖细腻地描绘出了大气的透明度,赋予画的构图以极大的灵活性,但又不失严谨。 果然是大师手笔。对一般的画家来说,是非常难于掌握比例、线条和透明度的,尤其是这种远近有别的画作,计算精准。 一转身,清水又看了很多不同风格的佳作,画的内容千奇百怪,不过都非常引人神往,皆是绝世珍品。这里的每一幅画都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 走出大概15米,满目是以水墨画为主的东方国画,有人物画、山水画、花鸟画,等等。 在清水记忆里,只有四年前爸爸主持的国画画展上才看到过这么多种类齐全的国画。而今天,她再次目睹了奇迹,因为她看到了很多目前已经绝迹的画作——那些只有临摹品的绝品! 在这里,这些画仿佛被人悉心照拂着,保护得如此完美。 有种感动蓬勃于心,懂画之人都是爱画之人,然而品画如子期伯牙,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爱画之人,应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有的国画因为年代久远,纸边开始泛黄破碎,但明显被人用特殊胶水仔细地粘好了,还细心地补上了新纸边。 清水在这里也看到了几幅扇面画,其中一幅是晋朝时期的人物扇面画,画中一个秀丽的女子右手持团扇轻掩朱齿,远山眉细而舒扬,眼睛狭长,别具风韵,左手则提着一柄青竹,在用竹梢逗弄一只雪白的小狗,好不有趣。画面栩栩如生,在那样一个时代,可以这样传神,画技何止高明可以形容,况且还是出自女子之手。 旁边一幅《春意蝶线图》是宋代画家戚忠安在一幅不大的团扇画面上画出15只品种不同、形色各异的蝴蝶。透明似纹的蝶翅、细如发丝的触须都被画得精细入微、栩栩如生,画家高度的写实本领和精湛的绘画技艺可窥一斑。 清水在心底暗暗叫好,佳作是不分时间和空间的,前人的智慧和技艺深深折服了她。 心思兜转间,清水寻到了和她一起进来的那位老太太。自从来到这个展厅,老太太就直奔国画这边来,此刻正看着她眼前那幅画出神。 清水慢慢地走过去,只见那是一幅名为《墨荷韵》的水墨画,没有画者相关介绍,也没有日期、印章,但看纸张和墨色,应该是近十年的画作。 “这幅画展现的是经受暴风骤雨洗礼后的荷塘一隅,残破的荷叶或随波浮沉,或濯然独立,香远益清的荷花在叶片中掩映成趣,青妍优美,参差其间的苇草遒劲飞动。用水墨阔笔铺染的荷叶片硬朗而丰腴;花瓣尖端用浓墨复勾,清新幽香;用中锋画出荷茎、苇草、荷花的圆浑体质,浓淡干湿,轻重缓疾同时兼有。而整体笔墨虚实相生,烘染出恬淡宁谧的氛围。”老太太轻轻地说着。 “老太太,看来您对水墨画很了解啊。这幅画的确画得很好,浓淡干湿、轻重缓疾恰如其分,只是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清水略感遗憾地对老太太笑笑。 “是我丈夫画的。”老太太眼里布满了温柔,声音里有种深沉的感情沉淀其中。 清水很意外,但直觉告诉她不要追问,先听老太太说。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丈夫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的手瘦得只有骨头,颤巍巍地拉着我对我说:‘夫人,你跟了我一辈子,我没能照顾好你,现在又要比你先走,我知道你喜欢荷花,希望我能陪你看一次雨后荷花,可我一直没有时间,也就耽搁了,你没有怨我……我真不是一个好丈夫。现在也只能画一幅画给你了,你想要什么画?’他就那么孩子气地问我。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好,应该连笔都拿不稳了,就说不要,但他还是坚持要画。 “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我说,那就给我画一幅墨荷图好了。因为墨荷图是他最拿手的,也比较节省他的体力,就这样……他给我画了这幅《墨荷韵》。” 老太太由始至终都轻柔地微笑着,仿佛她看着的不是一幅画,而是……她和丈夫的过往。 要有如何的情深和爱恋,才能有如此的坚强与勇敢呢? 清水静默不语,这种时刻,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孩子,你有在乎的人逝去了吗?”老太太没有转身,依旧看着那幅画。 “我父亲……他去世了。”清水的声音轻柔至极。她们站在那幅画前面,就像一对缅怀亡者的祖孙。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者对死者的怀念。 “你母亲一定也很坚强吧?”老太太声音低低的。 “我没有母亲,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的母亲,爸爸也没有告诉我我的母亲是谁。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许……她生活得很幸福,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一切安好。”清水淡笑道,她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她的母亲,只要母亲幸福就好。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我可怜的孩子。”老太太转过身轻轻拥住清水。对于母亲的去向,清水一直没有执着地追寻,她并不想勉强谁,她只是把没有母亲的难过压在了心底。 “老太太,这幅画对您意义重大,为什么还要把它放到这里来?”清水岔开话题。 “我丈夫是很有名的画家,他的画很有收藏价值,我觉得我年纪也大了,还是把画捐到这里来比让它陪着我进棺材有意义得多,可我后悔了,我发现没有这幅画,我是……多么难受。”老太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清水理解她。 “那您可以再把这幅画要回去吗?” “没有用的,这里的人不答应。”老太太显得很可怜,无奈地说。 窗外依旧阴冷的天空,偶尔划过几只忙碌的小鸟,传来几声呢喃。 “放心吧,您能带走它的,相信我。”鸟鸣清脆,清水坚定地说。 LAKE国际画展的硬性规定:一旦获得了观展资格,相关画作均可提高一个档次;画家也将声名远播;另外,还可以通过相当画技的代价带走展览中任何一幅心仪的画作。 清水相信,她可以通过相当画技的代价带走展览中心仪的画作。 她要为老太太赢回那幅《墨荷韵》。 展览一结束,她就找到穿紫黑制服的工作人员,说明了她的意图,只见那些工作人员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但还是应她的要求往上面汇报了这个情况。 “孩子,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你?”老太太显然很不安,像是怕拖累清水似的。 “老太太,没有关系,我会尽力的。”清水并不觉得她会被影响什么,在她看来,她必须这么做。 工作人员把清水带到了三楼一个偏小的会议厅里,没有让那个老太太和她一起,只是让清水一个人进去。 关上门,清水转身看到了几个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只见风沐昕坐在一张圆形檀木桌后,看不出表情。旁边是黎啟和佘清韵,黎啟嘴角紧抿,佘清韵显然还没消气,愤愤地瞪着清水,意外地,连那个叫月雅的侄女也在,也是厌恶地看着她。 “真是贪婪无耻啊,看了名画珍品就按捺不住想据为己有,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那幅画,你……” “别说了。”黎啟不耐地打断佘清韵,把目光转到清水身上,阴冷地盯着她。 “字小姐,你是怎么想的?”风沐昕淡淡地问,“如果你决定带走一幅画,要有同等的画技,并得到评委们的认可才行。你有这个把握吗?” “我不知道,但我要试试。”清水声音不大不小,但明显温和,她觉得风沐昕应该会支持她的。 “你看中哪幅画了?”黎啟忽然开口,打断了清水和风沐昕的谈话。 “《墨荷韵》。”清水自认没有气量好好和黎家人说话。 “风少爷,那幅画是你们风家收藏的,要多少钱,开个价,我要了。”黎啟抢先道。 果然,LAKE和他们有关,清水只觉得一股失望弥漫,而且黎啟又要抢走她想要的东西。 不等风沐昕开口,清水语气冰冷地说:“黎啟,这里的画作是需要通过画技来赢取的,你认为你的画技就一定能赢过我吗?”清水不允许他捣乱。 “所以我问‘多少钱’,况且我还没有承认你的画技在我之上。”黎啟嘲笑着回答。 “黎少,那幅画的确是我们风家收藏的,但规定在先,还是得按规定说的办,就用画技来赢取。字小姐,希望你能不负众望。”风沐昕似乎还有事要忙,也不多作纠缠,淡淡出声,没有问清水为什么要那幅画,起身就要走。 “字清水,我可要提醒你,自LAKE画展开办以来,并没有任何一个贪婪的画家可以从这里带走一幅画,即使再优秀,也没有成功。你不要自取其辱!”黎啟愤愤然道,不知是想羞辱她还是提醒她。 闻言,风沐昕顿住脚步,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我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想试试。”清水眼神坚定,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生者对亡者的怀念与尊敬。 风沐昕率先走了出去,佘清韵和月雅也跟上,没有谁理会孤零零站着的清水,黎啟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脚步,意外地,这次眼里很平静。 “你看中的那幅画不属于我们黎家收藏。但如果你想要,我会买下给你,不过你最好不要考虑去换取那幅画,那样做只会让你在画界遗臭万年。”说着黎啟紧了紧手指,克制着什么似的,但终究没有再说别的。 “画名?我的名声不是在你这里就毁得差不多了吗?难道你忘记你对我的侮辱和陷害了?”清水觉得黎啟很可笑,居然和她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有我才有资格那样对你!你不配影响LAKE画展的名声。”见清水不领情,黎啟生气地怒吼道,“而且因为你今天的参展,我妈已经开始对付你了,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地步?我厌恶你,巴不得你死,但你只能由我亲自折磨,在此之前,麻烦你少惹祸上身!” “佘清韵要干什么是她的自由,不外乎封杀我的作品,找我公司的麻烦,或者是利用龌龊的借口毁了我,利用我的家人要挟我,这些,我不都已经见识过了吗?”清水眼神冰冷,“不过真是让她失望,我现在既没有公司可以找麻烦,也没有家人可以要挟,封杀我的作品,她也没有把握。你说这样的我,还会怕吗?” 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而且黎啟似乎不了解状况,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她了。 Chapter 9 锋芒初露 Chapter 9 锋芒初露 “你曾经说过你不会恨她!她是我母亲,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你不要妄想耍什么手段!” “三年前我是说过我不会恨她,三年来我也克制着不要去恨她,当年,只因为她是你母亲,所以我选择原谅,即使她连我快死的父亲都不放过!我也咬牙忍耐,以我们那愚蠢可笑的爱为代价,原谅她。但现在,我不会再对她妥协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以用来平息我的恨意了!” “至于我,对黎家少爷的你,只有恨。” 黎啟面部的红一丝一丝褪去,指节泛白,心脏剧烈收缩。眼前的人的确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还反复提醒他们恨着彼此,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听她一次次亲口讲出,心还是忍不住地胀痛。 “你是想要一句‘对不起’吗?你是不能忘了休斯伦萨美院那次我母亲做的错事,是吗?我知道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消除字小姐恨意的,如果恨可以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就尽情恨我,跟我母亲无关。” “麻烦收起你的伪善,我没时间应付你。”清水说得直白,心底升起浓烈的报复的快感,然而这种快感马上被烦躁所取代。 她不想谈论休斯伦萨美院的事,那样会使她缺乏冷静,丧失理智。 “字清水,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纠葛。”黎啟面色阴冷,再也忍受不了清水的绝情,摔门而去。 窗外好像在下雨,清水不能确定,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头部隐隐作痛。 “字小姐,作画没有时间限制,你可以安排你合适的时间作画,不过请在最近两天,三天后那些评委就要各自归国了。”面容精致的女工作人员礼貌地说,她已经被带到了二楼大厅。 清水觉得这幢建筑物除了大厅就是小厅,恢宏大气,布置奢华,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地方,应该是私人庄园吧。 “今天可以吗?”清水想尽早帮老太太赢回画,早点离开这个画展。 下午3点,作画厅。 清水利索地在长桌上铺好宣纸,往调墨盘里滴入少许墨汁,国画原料和毛笔则端放在一边。心念洞开,手转指动,宣纸上立时出现几片大块,看不出是什么,继而倒上旁边皴花瓷碟里的重色,等宣纸干了几分后,再用小盂调好色朝画上倒,成形后用毛笔蘸水晕染,慢慢才看出来:原来是荷叶!墨绿色的荷叶!! 待色彩散开并吃进纸去,清水又健笔疏导,让色练向叶的自然形态靠拢,具备叶的基本形态,在此基础上进行一些添加,全干后用墨笔细心收拾。 动作一气呵成,指法灵巧,匠心独运。 20分钟!不过20分钟! 长方的宣纸上赫然盛开一片荷花,一片隐有荷香的荷花,一片隐有荷香的盛夏荷花! 更独特的是把透视法也运用了进来。 几位外国评委看了直赞叹。 风沐昕眉峰一挑,这种画法……她居然也会。 屏气凝息,全神贯注。 没有在意旁边评委的赞叹,清水依旧埋头挥笔如飞,用朱红柔粉细心地勾勒荷花,花叶的脉络清晰明但不粗糙,力道刚好。 收笔,宣纸已干,时间刚好过去25分钟。 清水放下手中的毛笔,在旁边的瓷坛里洗了手,揉揉微微酸痛的手臂。她对自己的画作基本满意,要不是手上有伤,应该会更快才对,居然比平常练习时慢了5分钟。 略扫一遍,感觉一点也没有爸爸画得好。 画面上,远处的荷花栩栩如生,墨绿的叶掩藏着朱红的花,似有荷花香味暗暗浮动,交相辉映。近处的几朵荷花朦朦胧胧的,反而看不真切,倒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露。 这是泼墨泼彩画,这是应用了透视的泼墨泼彩画! 很多画家对泼墨画拿捏不当,不是墨汁过多就是走向凌乱,而字清水不仅深浅拿捏得当,而且走向应用自如,一气呵成,丝毫不见犹豫和停顿,可见她的画技是多么纯熟和高超。 佘清韵脸色不变,没有多看清水的画,只是心里暗惊,三年不见,这个女人的本事见长,一定不能给她机会喘息,否则——她将对她束手无策! 黎啟明显也被吸引了,她的国画竟然进步得这么快!这些技法是她以前怎么也学不会的! 是要有多浓烈的恨,才能让她那样一个讨厌国画的人如此潜心苦练? 这三年,她到底有多恨? “我画完了,请各位评委指教。”清水微笑颔首,然后退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等待评委的鉴赏点评。 可是,评委还没动,一个身影却已晃到清水面前。 “可以让我看看吗?”佘清韵的侄女月雅笑容甜美地问清水,看的却是风沐昕。 清水微微点头,不知道这个侄女要干什么。 抬头,远远见黎啟正盯着她,旁边的女人似乎很不高兴,但却敢怒不敢言。 “呵……” 一声轻笑清晰地传入众人耳里,就见佘清韵的侄女缓步上前,面带笑容,目含冷光。 “字小姐,你的荷,是盛夏的荷,手法纯熟精良,色彩用度完美,不过——”月雅抬头看了看风沐昕,见他并没有看她,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说,“不过似乎把不该结合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了呢,我们熟知的泼墨画是中国传统古典绘画,由石涛师法,近代虽流行泼彩画,但和泼墨画在一起只显冲突。昨天听你说,画家是要有创意的,但如果一味打着‘创意’的幌子来画画,不仅对自己不负责,更对其他人不公平,这叫——滥用创意。虽然目前你在画界的炒作做得很隐晦,但如果只是一味地炒作,并不是长久之计哦。” 佘清韵的侄女说得很尽兴,一字一句都是否定,更不乏贬义。 “请这位不知如何称呼的小姐不要含沙射影,画里有毛病和疑惑可以直接提出来。炒作的话也请你不要再说了,是不是炒作,大家有目共睹,我不想多费唇舌,而且我看你也已经成年了,有的话说出口,要考虑负不负法律责任。”清水不客气地提醒。 作为一名画者,她傲气,她相信她的能力。当然,她也不允许没有资质的人来置喙来诋毁!看来佘清韵的侄女来者不善。 “呵!我就是在说这画本身的毛病呀,你的搭配有问题,这可以让几位评委来定夺定夺。还有,你晕得太化,仔细看就会发现很散,现在才画好当然看不出来,可是再过一个月,色彩就会淡去并晕染到没有着画的地方,那该怎么办?”月雅又微微一笑,礼貌地说,“还有,我叫沈月雅,请记好了。”这句话是对风沐昕说的,也是要告诉字清水的。 清水了然地瞥了眼风沐昕,原来这个沈月雅的目标是他。 勾勾嘴角,清水暗自好笑,沈月雅这样明目张胆地勾搭,是等不及了吗? “沈小姐不用担心,我之所以把颜色画散,是因为我确定这个画色不会晕开,即使过去十年也不会。”清水一脸笃定地笑,淡淡地看着沈月雅。 “嗯……这幅画其实不冲突,反而更写意,更注重内涵的表现。有一种西方油画或者西方抽象的感觉,与中国传统古典绘画不一样,更具时代感,融入了西方现代派艺术的某些因素,有了颜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评委边捋胡子边点评说。 “用的手法也不一样,远处的荷花用一些细描法,将远景画得清楚而实。近处的模糊荷花则用一种类似写意的手法来表现,将近景画得模糊而虚。充分地运用了光与影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坚持中国传统的一些表达方法的同时,把对立融合了起来,不错。”另一个中年评委也赞同地说,满是肯定的语气。 见两个评委都这样说了,沈月雅虽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其他,狠狠剜了那两个不给她面子的评委一眼,讪讪地住口。 剩下的评委是黎啟、风沐昕还有四个外国评委,那几个外国评委似乎不太了解中国古画,但深谙绘画技法的他们,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清水的画与众不同,分别都给予赞同,很喜欢她绘画时的专注和利索的动作,犹如表演般精致。 风沐昕点点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也表示赞同。而黎啟,始终没有说什么。 没有人有异议,全票通过。 清水高悬的心随即落地,暗舒一口气,低头微笑,总算不会让老太太失望了。 “画家要有一定的傲气,盛夏的荷,凸显了生命的旺盛和顽强,看来字小姐你生活得很努力很坚强啊。”一位外国作家赞叹着对清水说。 习惯性地捋了捋耳畔的头发,清水腼腆地笑笑,道了谢。 “字小姐,你画得很好,可以问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的画色不会晕开和褪色吗?”首先评画那个老者问,口气是商量而非不容拒接,这是对一个画家尊重的表现,显然,清水赢得了他的尊重。 清水微笑着颔首。 “那是我爸爸发现的一种画法,在原料里加入一种名叫前提子的植物提炼油,就可以防止画色晕开。”清水不吝啬自己的经验和诀窍,大方地回答。 “对啊,前提子油!我怎么没想到呢?哦……我知道了,那花香也是你在原料里加入了荷花香料,是吗?”老者显然有些激动,再次赞赏地看着清水。 “您猜对了,我只是加了点荷香。”清水微笑着眨眨眼睛,没想到这位老先生这么高兴。 “小姑娘年纪轻轻,如此聪明玲珑,真是后生可畏啊!给……这是我画室的名片,希望你以后可以常来我的画室,我们切磋切磋!”老先生边说边递上自己的名片。 清水礼貌接住,低头一看,一张纯英文名片,地址在英国伦敦的菲尔翰街50号,真是遥远。 “字小姐,听说你辞职了,可以考虑到我们画廊,我们会提供最好的条件。” “You can consider to our pany(你可以考虑来我们公司)。” ………… 一时间,清水恍若回到了招聘会,不过那时她并没有如此抢手。一路风雨,她自己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别人只看得见她的成功,而背后的辛酸和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字小姐,您要的《墨荷韵》已经替您摘下来了,现在请为您的画题名,我们会把它装帧收藏。”工作人员礼貌地说。 “您是第一个成功的人呢,真是了不起!”另一个工作人员掩饰不住兴奋,深深为清水所折服。 礼貌地笑笑,清水思忖了片刻,随即蘸墨提笔:花列千行彩袖,叶收万斛明珠。可惜坡仙不在,风情绝胜西湖。一词题画,画名为《盛荷》。 清水的楷体是跟着单之蔷练的,娟秀小巧讨喜,笔力连贯,毫不逊色于她的画。 不过,清水执意不肯写上她的名字,也希望展馆不要留上她的相关资料,就像《墨荷韵》一样静静地挂着就好。 “字小姐这里的坡仙是指哪一位啊?”一个评委看清水题词,书法秀丽,用词特别,忍不住问道。 清水抬头,恰巧看见黎啟冷冷地盯着她,也不在意,微微苦笑着摇头说:“我的父亲是个彻彻底底的国画爱好者,在他生前,老喜欢用他的画取笑我。其实他不知,有一天我也可以画出来,应该不比他差太多,只是他没有机会看到了……所以我说‘可惜坡仙不在,风情绝胜西湖’。” 闻言,风沐昕若有所思地看向清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清水讨厌这种若有似无的被算计着的感觉,偏过头没有细探,礼貌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好了,请把《墨荷韵》给我吧。” 清水没再看身后的黎啟、风沐昕等人,就要去找那位老太太。 刚巧老太太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远远看去,清水并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老太太,我拿到《墨荷韵》了。”清水笑着摇摇手里的画,边说边递上,此刻是她这几天来最高兴的时候了,幸福、满足、充实。 她尊敬老太太,理解老太太,这也是她唯一能为老太太做的事。只等老太太接受这幅画,她就可以离开这个画展了。 “Grandma!”声音自清水身后响起,明显是在叫眼前的老太太。 伸出的手僵住,定格一般。 Grandma?! 丝丝晚风偷偷地拐着弯吹到脸上,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清水直直地看着墙壁上那幅《夜荷宴》。 足足有半面墙大小,上面的无数荷花掩映成趣,空中皎皎明月,碧叶粉荷惹人怜惜,一夜尽绽,似有夜风拂面,隐约可以闻到缕缕荷香。 清水每天都是伴着它入睡的,除了这幅画,她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思念爸爸的了。爸爸生前给她留下的画并不多,有很多还被她捐给了学校收藏馆,所以格外珍惜和爱护这一幅画。 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清水就着枕头靠了起来,随手拿起昨天刚买的最新艺术周刊,百无聊赖地翻着,连着好几页都是一些对现代艺术绘画的探讨、技法分析和名画赏析。 蓦地,清水停在了一篇标题为《追忆百年大师——风谊华》的报告前。 清水耐心往下看。 “据悉,本月19日是画界大师风谊华诞辰110周年,风大师经历传奇,辗转持笔数十载,成就一生辉煌,被后辈浓墨重彩记载……” 清水继续看了看下面的报告和附着的几幅画,果然神韵别具,笔触细腻真挚。油画和中国画画得各有千秋。 没有多作停留,又翻了几页,却见是一篇关于黎啟的专访。 撰文记者:在采访开始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称呼,是该称呼您黎董事、黎馆长、黎公子还是黎大师?当然,我知道您还有很多长而复杂的称谓,这多少让我有点局促。 黎啟:叫我Lee就行。 撰文记者:呵呵……那言归正传。Lee,在画界常说,似乎用不着更多的评论和剖析,来构成您绘画艺术中的严谨、华丽、精到的艺术特色和扎实、雄厚的艺术功力。您如何看待这些说法? 黎啟:这些都是绘画艺术本身所能给予人们的丰富内涵和广阔外延,我只是把我能呈现出来的东西呈现出来而已。 撰文记者:您真是谦虚了,那……接下来又是一些关于绘画艺术方面的问题,其中也涉及了黎啟的家族企业、个人发展等问题,清水翻翻眼皮大篇幅略过。 撰文记者:那您以后会放弃家族事业来全身心投入绘画艺术吗?这毕竟很难两全。 黎啟:不会,绘画对我来说只是兴趣使然和能力训练,虽然我有一些天赋,但我还是要以家族事业为重,不会考虑进入画界。 撰文记者:真是可惜了,众所周知您在绘画方面的造诣并不亚于您身后庞大的家族企业,真的很遗憾。 …… 撰文记者:不知不觉,采访也接近尾声了,最后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这也是大家比较关心的。即使在国内的我们也有耳闻,您和白小姐的倾城之恋,去年在曼哈顿可真是轰动一时,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和白小姐订婚?会直接结婚吗? 黎啟:都已经交往了,订婚和结婚只是时间问题。 撰文记者:恭喜恭喜,您和白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啊。听说您上个月为白小姐买下了一幅来自墨柳画廊价值一亿的收藏画作,价格不菲中也让我们感受到了您对白小姐的深切爱意,那可以透露一下这幅巨额画作是出自哪个年代的名家之手吗? 黎啟:她偶然在一本画册里看到的,很喜欢就买下了,其余的我并没有过问。 撰文记者:呵呵,看来您对未来的娇妻真是一掷千金啊……没再看下去,清水有点木讷,一丝冷风拂过头顶。 倾城之恋……订婚……画!清水脑际滑过一丝恍悟,心里迅速爬上满满的恨意,原来那幅画是一箭三雕的作用,真是黎啟的风格。 我倒要看看你和你母亲还能笑多久,我要亲眼看着你背后的黎氏分崩离析。 这样想着,清水心里终于是好受了些,但马上,她脑海里尽是黎啟和那个白小姐笑容甜蜜的画面,不知为何,除了恨,她心里竟有一波一波的酸涩,抽得她喉咙发紧,整个人也越来越难受……她讨厌这种感觉! 看看首页上黎啟那张春风得意、美人在怀的照片,清水嫌恶地甩开手,书就掉下了床。 她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原来,当她一个人还在原点悲悲切切、念念不忘地缅怀过去时,别人早已昂首阔步地怀抱新生活了。 一切都是一个人的执念,不肯放下,就恨。 没再理会那本周刊,清水冷冷地起身,来到旁边的画室——一间小小的陈列了无数画笔、原料、纸张、画布的小房间,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 拿起碳棒,清水在画夹白纸上画了起来,她只要不高兴,就会用画画来宣泄情绪。 “沙沙……”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以前会那样爱他。 “沙沙……”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强迫自己忘记他的。 “沙沙……”她始终没有丢弃的那幅画最后却成了一掷千金的宠溺! 为什么要向秦泊买走那幅画?就是为了续写倾城之恋吗? “嘶!”隐约半成的素描被清水胡乱撕个粉碎。 她什么都不愿想。现在的她,还爱不爱黎啟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恨这种心痛的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恨他! 半倚着墙壁,清水呼吸有点凌乱,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沿着墙壁缓缓滑下,她尽量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将头深深埋进膝盖。 她想得到安全感,强烈的安全感! 倾城之恋,何尝不是她的倾城之恋。 眯眼,恍惚间记起了一些已经飘散的往事。 要多残酷,才能做到绝情? 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爸爸,今天下午我没课,还去李老师班上蹭油画课好不好?你先跟他说说,别到时候把我轰出去了。” “马上就要升学考了,你还不好好复习,尽往我学校跑,分不清主次。等你今年考上了,再学画也不迟。”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嘛,再说我还有作业要交给李老师,他上次课布置的。爸爸……您总不能让我做事有头无尾吧。那样李老师会怎么想我的爸爸您呢?” “就你理由多,我说不过你,那下课早点回家,要加紧复习了,这是最后一次。” “遵命,字老师!”清水欢快地挂上电话,匆匆往她爸爸所在的美院方向走去,那是当前国内最好的美术学院,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 蹑手蹑脚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清水掏出本子,今天李老师讲的是油画的平抹画法。 “首先是选用细纹理亚麻布,做底子时用砂纸反复打磨,以求细腻的质地。” 清水认真地记笔记,时不时看看李老师展示的画作。 “咚咚咚!” 正在专心听讲的同学们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李老师开门,清水抬头看去,刚巧看见校长还有她爸爸,清水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似乎在交谈什么,隐隐约约爸爸身后还有几个人,随即那几个人就跟着李老师进来了。 “哇……是保镖!”前排的女生低呼出口。 只见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护着一个人进来了,但看不清楚面目。 “同学们,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位转学生,下面掌声欢迎他作自我介绍。”随着李老师的介绍,那个转学生缓缓踱上讲台。 一个酷酷的侧影,脚上一双休闲浅棕色圆头皮鞋,制式精美,浅灰色西装马甲衬得他气质高贵,西装外套则在旁边一个恭恭敬敬的黑衣保镖腕上躺着。 “各位同学下午好。”声音浑厚有力,悦耳动听。抬头,正对向台下。清水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轮廓:身材颀长俊朗,瘦削但刚毅的脸,英气逼人的剑眉,长长的睫毛,眼睛灿若繁星,鼻翼挺直,薄唇棱角分明,额头光洁,头发黑亮,隐隐散发着一股桀骜和犀利。 “我是黎啟,刚从美国波利比大学转校,今后在此求学,希望以后相处愉快,谢谢!”简单的几句话语,博得了台下的热烈掌声,可见讲台上的人是多么抢眼。 然后下台,微微点头,那几个保镖鱼贯走出了教室,他自己则坐到了第一排。 黎啟……名字还不错,清水是这么觉得的。 李老师显然没有在意转学生的突如其来。 “下面我们继续讲油画的平抹画法,刚才说到首先要选用细纹理亚麻布,做底子时用砂纸反复打磨,以求细腻的质地,那有没有同学记得上节课我提过的那些注意点呢?”李老师边说边期待地环视了教室一圈,发现并没有同学举手。 “大家不要谦虚,上节课我提到过的。”李老师继续启发。 还是没有同学举手,李老师有些尴尬,眼锋一转,看向了第一排。 “这位黎同学,可以请你说说吗?说错了没关系,大家在一起本来就是相互……” “在绘制作品的任何一个阶段都不要使用厚涂的、容易产生明显笔触的画法。尽量避免使用调色液,特别是浓稠的聚合调色媒介。要使用新鲜的油画色,用树脂松节油稍加稀释即可。素描底稿要准确、清晰。第一层油画色要用干净均匀的笔触画出,不能有隆起,颜色要充分调和。” 没有等油画老师说完,那个叫黎啟的转学生已经回答完了,而且没有任何思索和停顿,快得清水连笔记都来不及记录。 “太完美了,回答得非常出色。”李老师的尴尬马上被赞赏所取代,转而对眼前这个转学生欣赏起来。 接下来李老师又讲了平抹法的其他知识,清水总觉得这些那个叫黎啟的应该都懂。 她今天算是看到天才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才对,怎么可以比她聪明这么多?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下课铃声响起,清水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只见那个转学生慢悠悠地起身踱了出去,旁边的女生眼睛都要开花了。 “看看,又是一个贵公子!好大的架子啊,连保镖都带到学校了。” “他到底什么来头啊?” “别急,等我去教研室问问我妈就知道了,晚上Q你,保准给你详细情报。” “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哦!” 几个女生说笑着走了出去。 “喂?爸爸……”清水拨通电话,想问问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 “清水,爸爸今天要处理几个留学生的创作问题,你先回去,好好复习,路上注意安全。”说着匆匆地挂了电话。 “喂!爸爸……”清水有点失望,爸爸总不给她机会说完话,看来又是一个人回家了。 走到校门口,一群学生堵住了门,远远只看见,又是那个转学生,坐上了一辆加长的看起来很漂亮的车子。看样子的确来头不小,派头十足。 其实我也可以跟爸爸打听的,清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习惯性地捋捋耳畔的头发,撇撇嘴,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那是清水遥远印象里第一次见到黎啟。 她以为她忘记了,可,原来她还记得,清晰地记得。 这是讽刺吗? Chapter 10 病情恶化 Chapter 10 病情恶化 她是夜里被冻醒的,不知不觉居然倚着墙睡着了。她摇摇头,告诫自己,有的事还是忘记为好。 吸入一口晨间的新鲜空气,脑袋瞬间清醒。清水抖抖肩膀,突然就笑出了声,她昨晚算什么?居然会缅怀过去虚渺愚昧的爱情? 可笑了! 往前拐进一道小门,在吴记买了些白粥,清水加快脚步往医院走去。 轻轻推开门,见单之蔷还没醒来,清水轻手轻脚地把粥搁好,慢慢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清水打量了下病房,看来远在英国的伯父伯母并不知道蔷蔷受伤的事,不然早赶过来了。迷迷糊糊间,清水又睡着了。 仿佛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清水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周围都是儿时的玩伴,有蔷蔷,还有……楚莫西! 楚莫西!清水仿佛惊梦了一般惊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已经空荡荡的床。 揉揉眼睛,好像有人来过,空气中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百合花香。 “我说你可不可以睡够了再来看我,在这里补回笼觉我也懒得管你。”蔷蔷推门而入,对清水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可是,蔷蔷……很奇怪,我梦见莫西了……”清水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 “哪个莫西?”单之蔷坐到小桌旁,拨弄着清水带来的粥,没太注意清水的话。 “莫西……是楚莫西……”清水语气里多了几丝黯然。 几秒短暂的静默。 “你梦见了他?真是难得,你很久没有提起过他了。”单之蔷只是片刻的神色微怔,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不,蔷蔷……我不提他,但我没有忘记他……” “你当初不是故意那样做的,坦然点忘记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单之蔷并不想多说,明显在克制着某些情绪,马上盛好粥推到了清水面前。 “蔷蔷,我们去看看他吧……”清水没有动,只是喃喃地开口,眼底的情绪慢慢沉淀……在耳科检查完,清水就像再次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浑身冰冷,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在沙漠里独行的旅人,一不小心就被流沙吞噬了。 天空很蓝,蓝得祥和静谧。然而,现在的她却很脆弱,她已经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可为什么还要折磨她?医生的话一直在她脑中盘旋着。 “字小姐,你的左耳听力正在急剧下降,右耳听力也开始有下降的趋势。” “最近有轻微的疼痛,是听力神经衰弱的征兆。” “你不能太劳累,注意休息。在家里最好试着不要佩戴助听器,提前练习适应听力丧失的环境,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最重要的是要防止一切对耳部有所冲击的可能,不能刺激耳部……” 医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脑际,扰得清水头昏沉沉的,入目的景物都是一片灰白,犹如一张褪了色的老旧照片。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没有声音的世界要怎么面对?她本来就生活得很孤寂,难道连她的听觉也要剥夺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否则等她完全聋了,那些事情会很不方便。 “咚咚咚!”清水不确定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只想这样沉沉地睡着。昨晚练画很晚才睡,现在不想理会这些繁杂。 紧接着又是一些类似于切割的声音,清水恍惚在做梦。 “砰砰砰!”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巨响,清水终于被彻底震醒了,这次她静静地听了听。最后确认,应该是隔壁在装修房子,不过再也睡不着了。来到客厅,清水觉得怪怪的,什么时候她家里多出了那么多人? 清水看到好几个身穿装修工作服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在她家忙碌着,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你们在干什么?”清水提高音量,确保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下他们能听到她的声音。 “字小姐,原来您在啊,我们在为您安装门。”一个立在旁边类似管事的男人边说边示意周围忙碌的人停下,清水之前没有看见他。 “安装门?我最近并没有要求过这种服务。”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我是按照黎少爷的吩咐来办这件事的。” “黎啟?”清水不确定地问。 “是是是,就是黎少爷。”那个说话的人忙解释,原来是黎啟的人。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他们竟然在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私闯民宅。 “字小姐请见谅,我们不是私闯民宅。之前我们每次来都敲不开门,您似乎不想开门。所以我把这个情况向黎少爷说明后,他命令我们直接进来,还说如果您要起诉的话就去找他。而且您这门已经用不了了……所以我们才在没有得到您同意的情况下进来安装,请您谅解。”那个男人尽量说得无辜,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清水。 清水没有说话,这几天早上她都去陪蔷蔷了,家里的确没人。她原本也想过换门,但因为要离开一段时间,也就先凑合着用,没想到某些人还真爱多管闲事。 见清水迟迟没有说话,那个管事的男人又忙着说:“字小姐请放心,这是欧洲一流制锁商开发的智能门锁,使用了可编程存储器和数据读取装置,钥匙就是您的指纹,独一无二。而且在门轴左上方有一个可视频装置,对来访者随时进行录像监控,充分保护您的人身财产安全……” “咳咳……”清水尴尬地咳嗽一声,那男人就停下了说话。 “字小姐,黎少爷还说了,如果您不同意,就说‘希望您记得,这门是被他踹坏的,他理应赔偿’。”那个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用说了,你们继续,账单留给我就行。”清水说完目不斜视地往玄关走去,没有多看那扇门。 黎啟,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既然要恨,就恨得决绝一些,这样期期艾艾,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容易上当的小女孩吗? 沿着湖跑了一圈,清水觉得有点头晕,找到几块还算干燥的大石头,清水轮流躺下,拿出相机,沿着目之所及的天上望去。 “你打算每块石头都要躺一遍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让清水从石头上掉下来。 扭头看去,居然是黎啟! 一身休闲装,没有前几次见到那样严肃,但此时仍让清水觉得他会突然神经发作地过来跟她吵一架,他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时时犀利睿智。 没有答话,清水依旧继续爬在那块大石头上。 “你只擅长装聋作哑吗?”黎啟走到旁边一点,面朝湖面,看着远处一棵不知名的大树。 “不好意思,我的装聋作哑只针对你。”清水语气淡淡地摆弄相机,猛地抓拍到一片类似飞鹰的云彩,但马上就被风吹散了。 清水不掩饰激动,连续按下快门。 “几块破云彩就能满足你?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没有档次了。”黎啟向来说话难听,何况是面对字清水,他更不能冷静自持。 “可是就连这几块破云彩,无所不能的黎大少爷也抓不住。”清水满意地储存下几张她认为不错的照片。 “你欲擒故纵的本事就是这几年和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练就的?”黎啟避重就轻,但仍不放机会讽刺她。 “黎大少爷谬赞了,这与你无关。”清水一口一个黎少爷,就是要和他撇清关系。 黎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接话,只是那样站着,仍远远地看着湖对面的那棵大树。 清水没有问什么,马上从大石头上下来,抬脚往来时的路返回。 “以后要保护好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意外地,黎啟并没有隐藏语气里突然增加的低沉。 怎么,他怕她的恨了?怕她做出杀人放火的事? “谢谢你提供的门。”清水觉得黎啟指的是这件事。 “我要订婚了。” 不知是不是喜悦过度,要急着向这个世界和她宣告什么。 “恭喜。”平静的两个字,清水微微勾勾嘴角,他实在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因为她不会祝福他,只是多了一个恨的人罢了。 “我是恨你没错,但我今天来不是要这两个字,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前……你有没有爱过我?” 男人总喜欢在他们爱情的晚期问这些伤人伤己的问题,如果真的在乎,当时又何必在伤害了爱人后故作潇洒地离开? 这样去深深伤害爱着他的人,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猜疑和遗忘的。 清水没有说话,眼神越过黎啟,看了看远处那些隐藏着的保镖,在脑中思索了一圈。 “不好意思,曾经我忘了。但我记得现在,现在我十分恨你。”清水礼貌地笑着点头致歉,看看头上晴好的天空,“三年前你选择相信你母亲,伤害无辜的人,现在,祝你婚姻不愉快!”清水说完,转身离开,尽量把眼里微澜的情绪隐藏好。 “字清水!”黎啟跨步上前,逼在了清水面前,直直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眼里的情绪揪出来!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不要告诉我,你还爱着我?”黎啟紧紧锁住清水的眼睛,眼里的情绪在翻涌。 “那你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黎啟心脏紧缩,他不知道他在确认什么,三年都忍过了,现在又何必。 “你的所作所为很可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你母亲已经准备拆这里的房子了,麻烦不要因为我而打扰到别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清水说完绕过黎啟,快步离去,尽力掩饰着心事,很多事情已不由她决定了。 以前……怎么会不爱呢?她以前那么努力地想要和他在一起,把他当作了她的整个世界。 可当这个心里珍贵的世界也嫌弃你、怀疑你、伤害你时,你的世界就会天翻地覆。 因为她爱过,所以余生只有恨。 Chapter 11 探望莫西 Chapter 11 探望莫西 “蔷蔷,我现在想画现实题材的系列油画,只是没想好从哪个方面入手。你觉得朝哪个方面画更具现实意义但又不普通?”清水拿着电话边问边把桌上凌乱的画笔收拾在一旁的桶里。 “这个……因为我个人比较爱好登雪山,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些登雪山的现实题材,来表现那种勇攀高峰生命不息的精神。”单之蔷在电话那边说。 “我对这个题材也很感兴趣,只是苦于没有太多的实践经验。自从莫西出事后,我几乎没有登过山。”清水尽量掩藏语气里的僵硬。 “清水,很多事情只是意外,如果你想更好地体现这个题材,你就必须放下芥蒂和心结,心无旁骛。” “我会努力的。”清水吸一口气,她很久以前就有雪山情结了,楚莫西也是原因之一。 “下月我参加的业余登山队有一个珠峰拉练,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多少能帮你找一些灵感和方向。”单之蔷在电话那边诚恳地建议。 “真是好机会,我一定去,然后一起去看莫西,反正也同路。”清水说着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道,“蔷蔷,你可以再帮我查查近年来我的画是被什么国家的什么人买走的吗?主要是查查……跟黎啟有没有关系。”清水觉得事有蹊跷。 “嗯,我让Mike帮忙查一下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是想要证实什么吗?”只要谈及黎啟,蔷蔷就会忍不住情绪波动。 “不是证实……” “你难道是想说服自己,他一直在默默地帮助你,然后你就感动得和他旧情复燃吗?”蔷蔷不能允许她那样傻。 “怎么可能?我那么恨他,再说他订婚了,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我爸爸的事有关。黎家当年做的事,可能从国外查起更容易。”清水打住蔷蔷的诘问,她知道蔷蔷在担心什么,但她有自己的打算。 “那样最好,我会叫Mike尽快给你结果,在这之前你要稳住阵脚,毕竟我们查了这么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单之蔷压着声音,眼里闪过笃定。 最后,清水决定下个月5日和单之蔷一起去拉萨看楚莫西,顺便和蔷蔷的业余登山队会合。 “蔷蔷,你的事情处理好没有?”清水收拾着行李,这次去看莫西,时间应该会长一些,她要顺便采风写生。 “交给Mike处理我很放心,现在画展刚结束,事情不是很多。”单之蔷早就收拾好了,她也难得有个假期。上次的车祸虽然没有什么后遗症,但还是浪费了不少时间,更重要的是,警局那边来的电话说,肇事司机原来是参展者之一,这让她既愤慨又意外。讽刺的是那个人的邀请函还是她亲自填写的。 “蔷蔷,你在想什么?”清水觉得蔷蔷连发呆都别有一番风情。 “我在想……太可惜了,这次没能看到你的精彩表演,听说你的表现轰动全场呢!” “只会打击我,你应该明白那有多偶然,又不是我的本意。”清水觉得有必要跟蔷蔷解释一下,而不是只听官方回答。 “现在你已经初露锋芒了,想不威名远扬都难,你算算你推掉多少专访了,害我整天跟在你后面帮你圆场。”蔷蔷头痛,每天都要接到各种采访清水的预约电话,她快忙死了,而当事人却在保护严密的家里优哉游哉。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那么感兴趣,反正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你务必顶住!”清水说得轻松,不知要让单之蔷忙多久。 “哦,对了,眼光不错啊,那幅《墨荷韵》呢?听说你成功赢得了它。” “这个……说来话长。”清水不知道怎么解释最贴切,还是先插科打诨好了。 五个小时后,清水和单之蔷已经漫步在西藏的八角街上了。 晚饭和单之蔷在附近吃了些藏式牛肉饼和酥油茶,她们又来到了玛吉阿米吧,远远看去,似乎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在这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黄色老房子里,楚莫西、蔷蔷和她,订立了十年之约——十年后的7月7日,无论身在何方,三人都要在这里相见。 只是没人想到,莫西会永远留在这里的天堂,这个遥远的地方……任你怎么回忆,都苍白得空洞。 “蔷蔷,还记得吗?当时我说我要在这里遇到我的仓央嘉措,你和楚莫西还笑我傻来着,可后来你们不也把遇见的愿望写在小纸片里点燃了……”清水有些恍惚地说。 “那时,如果知道是这种情况,我死都不会来这里。”单之蔷闷闷地喝了一口青稞甘酒。 清水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于是淡淡岔开了话题:“你知道LAKE的高层是哪个国家的吗?” “好像是意大利的,不过我们只负责分区里的工作,所以和真正的高层基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更不可能见到面,这个我不太清楚。”单之蔷说着又举杯,没有犹豫一口吞下甘酒。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风沐昕的人?”清水觉得要解释就要先说明这个人的存在。 “听说了,是一个贵族世家的正位继承人,很有权势,不过从小性格孤僻,冷漠无情。”单之蔷看着窗外微澜的夜空,天色渐渐染上了墨黑。 冷漠无情? 清水抖抖眼皮,那都是外界传闻吧,如果真的冷漠无情,那蔷蔷前次车祸的伤势就严重了。 “好吧,我这样说……”接着清水颇费力气地向单之蔷解释了那些内幕,包括风沐昕和黎啟都与LAKE有关,风沐昕是怎么力挺她的画,黎啟是怎样的态度,当然还有那幅《墨荷韵》的下落,都跟蔷蔷说了一遍。 “这样才对嘛,没想到佘清韵的侄女也入选了,真让人吃惊,不过你知道吗?上次肇事的莲花跑车就是沈月雅的。”蔷蔷愤愤然,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极大的讽刺,因为沈月雅的邀请函是她写的。 “你确定?”清水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文静可人的女生会那么嚣张跋扈。 “千真万确,如果是佘清韵的侄女,那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单之蔷说着又是一大口酒入喉,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清水知道,她又要闹一闹了。不过也该如此,毕竟威胁的是生命! 逛完夜市回去,已经是深夜1点,匆匆冲完一个热水澡,两人昏昏沉沉地钻入被窝睡着了。凌晨,天还未亮,清水和单之蔷就随几辆去大本营的车出发了。 她们今天要争取去到那个地方。 好像所有的不幸汇集在了三年前,清水垂头靠在车窗上,她知道,她欠楚莫西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楚莫西那么真挚地对她,而她又做了什么? 清晨的寒冷是刺骨的。隐隐可以看见一片荧光,是高海拔上的皑皑白雪。 驱车直上,强烈的气温变化使清水忍不住拉紧衣领,单之蔷从后面的背包里抽出一件羽绒大衣递给她,自己也套上了隔风外罩。 颠簸了几个小时,汽车早已出了定日,经过久乌拉山口,正驶往绒布寺。沿路是延绵的凸石峭壁伴着雪山叠峦,远远有光从东方射入,天边开始泛白,看来天就要亮了。 途经一处湖边,车队停下稍作调整,清水和单之蔷也下车透透气,几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寒冷的气温,的确让人手脚麻木。两人才下车,却立时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 放眼而去,远远的湖对面,是一座远卧匍匐的山峦。低空之上云层之间,霎时万千金黄光芒乍出,是太阳! 犹如从厚重密实的夹缝中透出光芒一样,晨曦之光被半遮半掩,云盖雾绕。天空的晨曦光芒投影在湖面,水面一片金灿灿。而在湖中间有一座小岛,刚巧立在晨曦光芒的投影之中,金波涟漪,像荡漾在水中的一叶扁舟,神秘也令人神往,让人一时无法移目。 自然之美果然无法意料和企及。 清水紧紧地看着,内心充满了感动:她意外地找到了她的第一幅题材,雪原之曦。这次没有用相机,她要用眼睛记住一切,她怕亵渎了这片圣洁的宁静。 似有薄薄的雾气轻盖在湖面之上,宁谧的湖静若处子,仙女拂面般渐渐揭去,只待一睹真颜。 “嘀嘀!” 突然,喇叭声尖锐四起,沉浸美景的陶醉被打断,清水和单之蔷扭头看去,就见在他们车队后方驶来一排黑色越野车,整齐划一,行驶平稳,气势浩荡。 没有丝毫停顿,也不为眼前的美景所动,那一列越野车直直行驶而过,仍然平稳匀速,整齐划一。 直到黑色消失在路的一端,清水仍看着,心里莫名地……很躁动? 再次行车上路,清水没有和单之蔷说话,在清水和蔷蔷的昏昏欲睡中,车子终于到达了绒布寺,也就意味着离珠峰大本营只有八公里了。 绒布寺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寺庙,同时也是观看珠穆朗玛峰的绝佳位置。 正如此刻的旭日东升,晨光照耀,雪峰闪耀着强烈的冰光,绚烂多彩。珠峰山体呈巨型金字塔,横空出世直耸入云,却又不失柔美静穆,宛若云中仙子。 终年积雪的峰顶被劲风吹拂,飘飘洒洒犹如女神面纱。丽日青云之下,瑰丽非凡。缕缕白云缭绕在山腰,仿佛追逐嬉戏又似乘风归去。积雪的巅峰如玉铸的岛屿浮现在纯蓝色的天际,让人不得不钦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好美! 大家下车在绒布寺附近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整的同时等待马车。 清水邀请几个喇嘛拍了照片,和蔷蔷在寺内逛了一圈,寺外的冰川再次吸引了她们,只见冰川奔流纵横,冰塔林立,映衬着佛门梵音,情韵绝异。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绒布寺的遗世独立永远叫人无法忘怀。 在寺外的东面,整齐地停放着刚才遇到过的那些黑色越野车,清水和蔷蔷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再次抬头远眺珠峰,此刻已经被云雾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之前瑰丽的姿容。 清水有些紧张和焦虑,因为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从绒布寺行至大本营的山路崎岖狭窄颠簸,车子不能再继续前进,大家只得换乘马车。拿好各自的背囊,队长石健雇了马车运送队上的登山装备,大家直接乘了去大本营的马车。 望着时隐时现的珠穆朗玛峰,清水手脚有些冰冷:楚莫西,我要怎么面对你? “不要胡思乱想,这不像你。”单之蔷说着握了握清水的手,尽量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 她一定要帮清水解开楚莫西这个心结。 下午两点,在珠峰大本营休整一个小时后,清水和大家准备好再次上路了。 忽然,营地的帐篷受到外力摇曳了起来,似乎有旋转的强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清水被风刮得睁不开眼。 “轰轰……” 竟然是直升机,一架白色的直升机!此时正在空中盘旋着,准备降落在营地外的一片空地上。 这让清水很吃惊,她第一次见直升机降落在大本营,虽然从绒布寺到大本营山路崎岖颠簸,不能驱车,但乘坐马车也就几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随着直升机的降落,营地中那个最大的帐篷和周围的几个帐篷里涌出一些人,向直升机降落的地方快步奔去。 应该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吧。 没有再继续驻足,清水拉好防风外罩,和队友们集合,徒步向C1营地走去。 与此同时,在众人的簇拥下,直升机上跃下一个衣白修长的男人,眉目清冷,神情淡漠。 只是清水没有看见。 傍晚6点,终于到达C1营地。找准位置,大家趁空余的时间分别动手搭起了各自的帐篷,为了方便照应,清水和单之蔷共用一个双人帐篷。 傍晚时分,天气不好,很冷,风雪交加。 随着气温的降低,暴风雪吹得更猛烈了。帐篷被吹得大幅度倾斜,拉开帐篷的拉链,大量的风雪被急卷进来。即使在这种环境里,大家还是愉快地准备着晚餐。 清水和单之蔷坐到旁边的地上,石健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还有一份面条。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能吃饱就不错了。 “夜里天气会更糟,大家待会儿回去要检查一下帐篷是否接地绑好。预计明天早上会有所好转,无论如何,大家还是提前收拾好背囊,以便随时出发。”石健边说边捧着一碗热汤喝了一口,看向单之蔷道:“单之蔷,你经验丰富,我把字清水和李海江分给你带,不懂的地方多教教他们,还有林子和次捷也和你们一组。” 幸亏是跟蔷蔷,清水心里一阵窃喜。 “队长,我不同意,我不跟两个女的一组!”一个面容清瘦的大眼男孩举手抗议。听声音,清水只觉得耳熟,仔细想了想,原来是那个鸭嘴帽男孩!此刻摘了墨镜、口罩后很是阳光帅气,看样子只有17岁左右,还没有发育开来,居然喜欢这些冒险运动,真正是叛逆。 “李海江,人家可是两个大美女,而且单之蔷还登顶过珠峰,我想跟她们一组都没机会,你小子就知足吧。”旁边一个戴着厚厚羽绒帽的男人说着还不忘向单之蔷投去一个秋波,直接被单之蔷无视掉。 那个叫李海江的男孩没再说什么,闷闷地吃着面条,一声不吭地表示着不满,但石健也没有重新给他分配。 “赵四叔,就不分向导给你了,你可是元老级人物,你带刘瑞琪、小胡和薛丹。” “剩下的跟我一组,有什么异议吗?”石健环视帐篷一圈,见大伙没意见,就宣布散会了。 清水看了看那个李海江,虽然仍一脸不满,但也没有再说其他,跟着林子和小胡回帐篷去了。 在小小的帐篷外面,狂风肆虐,呼啸而过。只有微弱的烛光照耀着帐篷里的一切。稍稍打开帐篷的拉链就会有寒风夹杂着冰雪刮进来。 不过单之蔷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泰然自若,清水深深感受到,人只要积累了经验就会变得很坚强,很可怕。 第二天凌晨4点就被唤醒要出发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气转好,而且万里无云,一片星光璀璨。 清水发现她不应该那么晚才睡觉,现在睡眠严重不足,但整个登山队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滞留。 越往上去,空气越稀薄,呼吸非常困难,这让清水想起了那些离开水的鱼,缺氧是那么难受。不过大家虽然劳累忙碌,却异常地激情澎湃。 “清水,你观察雪景只要到下个高度就行了,你没登山经验,不适合再继续向上,这种高海拔雪山凶险异常,非常危险。”单之蔷在清水拍照时提醒她说,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她的安全。 “可是更高的海拔才能看到更壮观的冰川,冰川上有千姿百态、瑰丽罕见的冰塔林、冰茸、冰桥、冰塔等,千奇百怪,美不胜收,那对我的创作很关键。”清水据理力争,不想被留在第一营地,而且有蔷蔷在,她不怕。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里有高达数十米的冰陡崖和步步陷阱的明暗冰裂隙,还有险象环生的冰崩雪崩区。这些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你的小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绘画创作?”单之蔷并不退步,今早清水被高山旋风刮倒时,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怕,在雪山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她,不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蔷蔷,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我不会不自量力的,我只是想亲自去体验那种极限的感觉,然后把它融到我的绘画里。” 单之蔷没有回答,她知道清水要做的事,很难被改变。 “那你想到哪个营地?”单之蔷忽然有些后悔带她一起来。 “莫西出事的高度。”清水眼神坚定,瞳孔发亮,她不会让蔷蔷丢下她。 单之蔷叹气,看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楚莫西出事的高度是突击营地,清水一定坚持不到那里,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留在第二营地,那是最后的限度。 见单之蔷一时沉默,清水知道有希望了,她一定要去到那里! 当清水搭好帐篷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半个小时前,他们刚刚抵达第一营地。摸黑搭好帐篷,大家早早地钻进帐篷休息,登山真的很耗体力。 “蔷蔷,拿手电筒看看我的左耳,我觉得有点疼。”帐篷里,清水边说边伸过头去,靠向单之蔷。 “嗯,别乱动,我看看……对了,你上次在医院检查,医生怎么说?” 黑暗中,清水眨了眨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不是她不听医生的话,她是怕自己没有时间了,她要加快速度。握紧手掌,清水轻快地回答:“不用担心,医生说我的左耳听力在慢慢地恢复呢。”她还是撒了谎,无论将来如何,就让她一个人面对吧。 “是助听器歪了,现在好点了没?”蔷蔷边说边戳了戳清水的助听器,“你带了几个备用助听器?” “三个。”经蔷蔷那么一戳,清水感觉比之前舒服了很多,其实她只带了两个。 “嗯,那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说,早点睡吧,晚安!”蔷蔷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很快睡着了。 “晚安!”抹去眼角隐约的泪,清水静静地说。 天蒙蒙亮,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刺得人生疼。才一开机,就见几十个陌生号码密密麻麻地钻入屏幕,清水看了一下,没有熟悉的号码,正打算关机,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清水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 那边并没有说话,隔了几秒钟,就在清水打算挂掉时,响起了对方的说话声。 “你在哪儿?” 清水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边见清水没有说话,也继续沉默着。 “你有什么事,别卖关子,我很忙。”在这种天气状况下,清水显然没有耐心。 “你在哪儿?”黎啟没有回答清水,而是执着地想要得到答案,看来他并不想开门见山。 “我在山上,你……”清水刚想说话,电话里却传来“嗞嗞”电波被干扰的声音,在这种高海拔下,信号稳定才怪。 撇撇嘴没有在意,清水眼睛盯着手机看了会儿,一直没有信号,最后居然就低电量自动关机了,她索性把手机扔进背囊不管了。 钻出睡袋,蔷蔷的睡袋已经收拾好在一边了,抖抖手,清水麻利地收拾起睡袋,此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好像是争吵声,而且就在帐篷附近,清水放下折到一半的睡袋,出去一看,就见几个身穿黑色登山服的壮汉在队长帐篷前,似乎在和石健争吵什么。 “做事情要有先来后到,这块地是我们安置雪橇犬用的,你们瞎了吗?眼睛长屁股上了!”其中一个一看就是社会渣滓,皮肤黝黑,体型壮硕,额边横着一条陈年旧疤,满是挑衅地看着石健。 “大清早你没刷牙吧?我说是谁口那么臭呢,原来是坨大型垃圾。”李海江压根还没睡醒,懒洋洋地说,年少轻狂的样子让那个大块头极其不爽。 “臭小子,口气那么大,乳臭未干还敢在老子地盘上嚣张,老子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憋着当龟孙子呢。”渣滓男恶狠狠地盯着李海江,十指捏得咯咯直响。 李海江还要说什么,但肩头一紧,就被石健拉到了身后,眼神示意他不要添乱。 “不好意思,我们昨天很晚才到,并没有发现这里有雪橇犬,是不是弄错了。”石健一点儿也不在乎对方的嚣张,尽量不惹麻烦。 “那又怎样?就算雪橇犬不在,这窝也得留着,老子脾气暴躁,不要在我面前充拽,识相的十分钟给我挪出地盘来。”那个渣滓男并不买账,冲着李海江就嚷开了,像一个撒泼的欧巴桑。 清水回头看看营地,只见大大小小的帐篷塞满营地各个角落,除了这里,的确没有其余的空地容纳队里的众人,石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今天并不会在这里驻扎,但还需要休整,而且现在你们的雪橇犬也不在,我们下午……” “老子不管,十分钟之内赶紧消失,不然老子拳头不长眼睛。”那个渣滓男没等石健把话说完就嚷开了,一副被人撬了祖坟的样子。 “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空地,你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们吗?”薛丹愤愤地开口。 这些泼皮分明就是在故意找碴儿,把他们当作了戏耍的对象,而借口居然是一群狗! 渣滓男一脸嚣张。 “哟!娘儿们也敢插嘴老子讲话,老子就是为难你们,怎么着?”说完口哨一招,马上从中间的帐篷里走出好几个大块头,清水略略一扫,居然有十多个,看来面前说话的这个渣滓男就是他们的头目了。 石健和大家看着聚拢而来的人,一时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一伙人站定在渣滓男身后,渣滓男更加有恃无恐,吹着口哨斜眼看着石健,单之蔷悄悄把清水拉到自己身边一点,林子他们也从帐篷里出来了,大家看上去都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马上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马上搬开,不然就不给我们好看?”单之蔷耐着性子问渣滓男,之前石健示意她不要插嘴,但现在形势已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了。 “基本是这个意思,但现在老子改主意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要给兄弟们找点乐子。”渣滓男不怀好意地笑笑,充满了威胁感。 随即,“砸!”随着渣滓男一声令下,那十几个狗腿子马上行动起来,不等石健等人反应就要开干。 “都给我住手!”单之蔷一个马步向前,气势冷厉,说:“你们是哪块地皮上来的疯狗,也不睁大狗眼睛看清楚我是谁,别以为是你们惹得起的主!”单之蔷目光森寒。 “臭娘们,不要在这里充什么黑帮千金,把嘴巴放干净,老子既然敢开砸,老子就不怕!你有后台,老子也不是虚架子。”渣滓男没被单之蔷的话镇住,仍然目中无人,可清水知道,单之蔷怒了,但眼前的情景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处理的,这里是荒山野原的高海拔上。 只见李海江、林子、赵四叔和筷子、杨钊、大飞等人已经抡起冰镐,同样愤怒无比,对这些高原流氓还是用暴力要直接一点。 冷冷对峙,渣滓男也不犹豫,右手一挥就朝旁边的帐篷砸去,手里的铁棍长而粗。 “妈的,这群王八羔子来真的。”林子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抡起冰镐上前,就要加入混战,却被清水拉住,接着一声闷响,旁边的李海江已被一个恶汉一拳揍翻在地,清水一时顾不上林子,赶忙上前去扶李海江。 猛地,清水听见背后一声狞笑,转头看去,却见是那个渣滓男,此时提着铁棍正瞄准石健的头部,眼看就要砸下去,清水倒吸一口冷气,就见旁边的林子已经抡起冰镐往那个渣滓男的肩膀甩去,渣滓男无暇顾及,慌忙还击,但林子十分灵活,往渣滓男左边绕去,一脚重重地踢在渣滓男肚子上,接着抖擞精神,使尽全力用自己的冰镐一挑,把渣滓男手里的铁棍挑飞。 这一切,看得清水心惊胆战,手头忽然一松,李海江已经挣脱她的手,就往混战堆里挤,清水正要追上,差点被一根飞天而来的铁棍砸到,单之蔷马上从一边拉住她,把她拽出了危险范围,只见薛丹也在。 清水看着眼前的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受伤,心急如焚。 “丁零零……” 一阵铃铛声从营地外传来,清水和单之蔷循声看去,远远见一队雪橇犬拉着一个大大的雪橇从山坡上驶来,清水定睛一看,应该是这些雪橇犬了。 眼前的局势,只有这群疯狗的主人能制止他们了。清水与单之蔷对视一眼,默契地向远处行驶而来的雪橇跑去。 远远地看见雪橇上有几个人,都戴着护目镜,看不见他们的面目。清水直直地走到路中间,也不避讳壮硕的哈士奇雪橇犬,试图以最快的方式去拦截这雪橇。 前面驾驶雪橇的人对突然冒出来的清水非常愤怒,所幸及时叫停雪橇犬,才没撞上她。见清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驾雪橇的人扭头看看身后那个浑身雪白羽绒衣的人,似乎是在向他征求意见要怎么办。 清水也管不了什么礼貌了,冲上前去就往雪橇上跳,看样子这个穿白色羽绒衣的人就是老大了。 “快点叫你的手下住手,否则我让你的狗儿们葬身冰窟窿!”清水恶狠狠地开口,穷凶极恶的犹如一个女流氓。 旁边两个同样着装的男子似乎被来势汹汹的字清水激怒了,正想开口,就被旁边另一个身着黑色羽绒衣的老者拦下,转头打量了一下清水,摘下护目镜,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整齐的头发,皱纹有些明显了,但精神十足,旁边的“白色羽绒衣”并没用任何动作,连眼都没抬一下。 “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老者和颜悦色地问。 “能误会什么?就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登个雪山还要玩什么雪上特权,还不快去叫停你们那群蛮不讲理的手下。”清水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恶战。 顺着清水指的方向,老者目光移过去,正巧看见一个恶汉一脚踢在林子腿肚子上。 目光骤然一变,老者马上扭头询问“白色羽绒衣”。显然“白色羽绒衣”也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情况,没有犹豫,下巴一扬。就见旁边那两个身着同样衣服的男子下了雪橇,一个掏出对讲机在说着什么,另一个则朝混战地走去,动作迅速。 清水松了口气,还是单之蔷先反应过来,或许雪橇的主人并没有那么难说话,立即出声缓和气氛:“抱歉,刚才我朋友是一时心急才语出不善,谢谢你们,不过你们的手下的确很不讲理。” “让两位小姐见笑了,不过……” “丁零零……” 老者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一阵铃声打断,只见后方又远远地驶来一架雪橇。 清水和单之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架雪橇已逼近了他们。 接着从雪橇上跳下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人,样子娇小纤细,目测应该是个女人,正往这边走来。 走到跟前,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面容白净长相可爱的脸,似乎有点眼熟,但清水一时也想不起来。 “哥,你怎么帮着外人啊?” 话是冲清水身后的“白色羽绒衣”说的,因为人家压根就没看清水半眼。 “沈小姐,你的人仗势欺人,我家少爷只是还别人一个公道。”老者及时出声,不过那个“白色羽绒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哥,你怎么都不理人家……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那个被叫作沈小姐的人并不理会说话的老者,还是不依不饶地看着“白色羽绒衣”。 与此同时,清水尴尬地瞄了瞄单之蔷,因为……她似乎弄错了。 Chapter 12 原是旧识 Chapter 12 原是旧识 那个红衣服沈小姐瞥了清水和单之蔷一眼,有点不情愿,似乎很难接受白衣服的冷漠,依旧撒娇地看向“白色羽绒衣”。 “哥,你说的‘别人’是她们吗?”“红衣服”这才又勉强地看了看清水,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声音非常尖锐,并且充满敌意……还有防备。 单之蔷也听出了“红衣服”的情绪,侧脸看看清水,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清水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也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红衣服”面色一改,刚刚的温柔娇美一扫而光,“哼!能惹毛白雪,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次是看着“白色羽绒衣”说的,声音冷涩。 单之蔷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听出了人家在针对她们,嘴角一弯,冷笑道:“这位装嗲卖萌的红衣服小姐,请不要恶人先告状,虽然我们不知道你说的白雪是谁,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叫阳春的,但营地里那群流氓的做法的确让人作呕,蛮不讲理。对了!他们要留的地盘就是给你身后那群畜生的吗?啧啧……果然是一群狗腿子。”单之蔷说着看了看“红衣服”身后,眼里不无蔑视与厌恶。 “你又是谁?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红衣服”脸涨得红红的,本还想说什么,但好像铁了心要装柔弱,闭口不答,扭头看向“白色羽绒衣”,似在求助,眼里已经有雾气在氤氲。不过“白色羽绒衣”依旧面无表情,像中了哈利波特的定身咒。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单之蔷有点冷嘲热讽,瞄了眼雪橇上岿然不动的“白色羽绒衣”,“但显然,你追人家追到这里,人家并不买账。” 单之蔷还要说什么,被清水出声制止住,都知道惹谁都不要惹单之蔷,眼前这个“红衣服”似乎也不是蔷蔷的对手,但在这里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毕竟营地那群流氓是她的手下。 “你认识我吗?”清水看着“红衣服”。 “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红衣服”嘲弄着反问,说着摘下整个风帽,清水这才看清楚,居然是沈月雅!真是冤家路窄。 清水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单之蔷,如果让单之蔷知道眼前这个已经跟她结下梁子的人正是沈月雅,不知会作何感想。为避免惹是生非,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难道连我沈月雅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吗?”清水思绪还没回转,那个傻帽已经自报大名了。 果然,单之蔷猛然抬头,先看看清水,见清水没有否认,才再次看向沈月雅,沉声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小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啧啧!果然……名不虚传。” 沈月雅听单之蔷这么一说,骄傲地扬了扬头,所有优越感又瞬间回归。 “沈小姐以一幅《故意》入围LEAK画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能把油画技法谙熟于心,小小年纪真是潜力无限。”听单之蔷这么一说,沈月雅更是洋洋自得,对单之蔷突然的诚服非常满意。 “不过……”单之蔷故意卖了个关子,眉眼一挑,声音清冷地拉长。“沈小姐那幅画有多少是万凌黎啟帮你画的,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只见眼前的沈月雅霎时脸色发白,手指掐紧,在她眼里,有清水看不懂的东西飞快地闪过。 是什么? 咬咬嘴唇,沈月雅强忍着突变的脸色,之前的骄傲马上被尴尬取代,不敢再看“白色羽绒衣”一眼,扭头眼神阴狠地直盯着单之蔷,似要把她扒皮抽筋。 “你在胡说!”沈月雅声音有点颤抖。 单之蔷无害地耸耸肩,冷冷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刚巧就是那个单之蔷,那个LEAK画展的负责人。” 清水无语,只有傻子才会去招惹单之蔷,不过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那沈月雅压根就不会是什么君子,看来又是无边无尽的硝烟弥漫了,至少在离开雪山之前。 看两个女人斗嘴皮子,“白色羽绒衣”的确不耐烦,抬手示意旁边的老者绕道。 “你是谁?”心里有丝异动……清水不待雪橇行驶,直看向“白色羽绒衣”,其实她心里已有猜测。 “小姐,你应该认识的。”见“白色羽绒衣”没有答话的意思,旁边那个黑衣老者忙出声解围,小心地瞄了眼“白色羽绒衣”,见他没有反对,才接着说:“我家少爷就是风少爷,风沐昕。” 世界真小。 单之蔷压低声音问清水:“你不是认识他吗?怎么人家好像并不认识你呢?” 清水也很奇怪,虽然并不熟识,但至少见面应该不是这种欠他几百万的表情啊。“白色羽绒衣”,不,风沐昕依旧没有反应,看样子就像从来没见过清水一样。 “看来并不是我一个人惨败呀。”沈月雅眉毛一挑,又是浅笑,“我以为风哥哥会买你的账呢,结果还不是连我都不如,就算你们的阴魂不散也没用。” 清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感觉到了:风沐昕并不打算与她这个有三面之缘的“朋友”相识。 果然,这类人! 拍拍单之蔷,清水没再说什么,也没看众人,率先拉着蔷蔷往营地走去,既然人家不愿承认,何必勉强? 刚刚混乱的局面已经平息了,营地虽然一片狼藉,但至少没有暴力。清水看见薛丹在石健的帐篷外向她们招手,加快脚步急急钻进帐篷,就看见右手鲜血淋漓的小胡躺在睡袋上,江白次捷正帮他包扎着伤口,听说是被那群渣滓男的铁棍挑翻了手背,皮肤被划得破破烂烂,所幸都是些皮外伤。 “幸亏水姐你们找的人来得及时,不然我就成猪头哥了!林子也真是的,看我被那个胖子揍也不腾个手帮一下。”李海江抓着一个冰雪球敷在眼睛上,下面一片红肿淤青。 “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我,你就不是只被揍成猪头那么简单了,没什么刷子还凑热闹。”林子说着往外面抓进一团雪来,三下两下揉成一个冰坨坨递给李海江。 清水看看大家,李海江眼眉嘴角都是红肿淤青,被揍了好几下的样子,四叔、石健、筷子倒没受什么伤,看得出来他们的身手很好。江白次捷显然没有他们好运,虽看不出伤在哪里,但走路已是一瘸一拐。 “蔷薇,他们什么来头?”石健边帮大飞揉按肩膀边问单之蔷,在队里大家都叫她蔷薇。 “以前没有听说过营地这边有这些人,应该是初来登山的人带来的挑夫吧。一个个乡村野夫的流氓样,等这次下了山,我让他们这辈子都休想再踏进拉萨。”手掌紧握,单之蔷狠狠地说,因为被伤害的这些队友,都是昔日患难与共的朋友。 外面又是一阵嘈杂,清水出帐篷就看见了沈月雅。 瞥一眼清水,沈月雅似笑非笑。 “白雪,你们就是跟这些人起冲突的?”她的口吻傲慢,只见旁边走出一个大块头,分明就是刚刚那个渣滓男头目! “小姐,他们目中无人,我已经说这是给您预留的位置了,他们却不听,一点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你放屁!”单之蔷不等那个渣滓男说完,一句脏话骂了出去。显然沈月雅有些害怕单之蔷,因为她知道,这个单之蔷不仅仅知道她作弊画画这件事……“单小姐,看你和LEAK有关,我姑且尊称你一声前辈,但如果你非要找碴儿,我也不管你是谁了。”沈月雅强撑着对蔷蔷的忌惮,说着转头看着字清水,说,“字小姐,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风家少爷并不是你这种人配得上的。” “你……”清水拉住要开口的单之蔷,冷冷地盯着沈月雅,之前在画展上就觉得她有些华而不实,现在又这么恶毒刻薄,真不愧是佘清韵的侄女。 “沈小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聊,我承认我的确配不上风沐昕,但你又配吗?他不也知道了身份高贵如佘清韵侄女的你,也只是用一幅假画来博取他的注意,他会觉得你高贵到哪里去?何必草木皆兵,杯弓蛇影。”顿了顿,清水冷冷地说,“何况,你之熊掌,我之砒霜。” “哼!嘴硬,那就希望如此了。白雪,不要跟一群畜生抢,我们的哈士奇要住主帐,走!”说着,沈月雅狠狠地瞪清水一眼,扭头往主帐走去,那群渣滓男就那样马首是瞻地跟在后面,让清水觉得又是一阵恶心。 “这妞真是朵食人花。”林子对着走远的沈月雅啐了一口。 因为渣滓男的胡搅蛮缠,清水他们上路的时间被耽误了不少,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决定上路,都不想留在这里和这些流氓同伍。虽然梁子是结下了,但目前重要的事情是登顶,收拾他们是以后的事,先让他们逍遥几天。 同时,清水没再见到风沐昕。清水沿途搜集了不少美景绝迹,很多新奇的想法被她及时地记录在本子上。抬头看看云雾渺渺的珠峰,清水心里溢出激动和酸涩,很快就可以见到楚莫西了。 疲惫路途中,大家都没有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可能就没有行动力再次上路了,寒冷会一瞬冷冻你循环缓慢的血液。所以,清水暂时没有时间去想黎啟,去想起那些蚀骨的仇恨。当黎明的晨光直直射到清水脸上时,清水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因为连夜赶路的疲惫,清水睡得格外沉。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单之蔷和大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留在营地的,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李海江、薛丹和小胡。 清水愤慨无果,只能愤愤然地拿出相机,和李江海去附近四处采风。直到日光西斜,才满载而归地回到宿舍。 “水姐,自从蔷薇姐离开后,你怎么就蔫了?”李海江似乎很闲,一直在字清水身边晃来晃去,“水姐,麻烦您老理我一下。” “如果你很闲,可以去外面铲雪。”清水欣赏着照片,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下午李海江帮她拍了很多照片,啧啧……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有艺术天分。 “小李子,这张照片是在哪儿拍到的?”说着清水拿起一张照片,口吻严肃得就像李海江作弊被抓个现行一样,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照片上,里面的内容让她心里一阵发寒,虽然她似乎不该多管闲事。 “没有什么啊,就一普通的冰崖,我看着好看就拍了。”李海江凑前一看,反复仔细地打量再三,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你再仔细看看这里。”说着清水指了指右下角。 顺着清水提醒的地方,李海江仔细看去,忽然脸色一变,满是震惊。 “天……这个!怎么会这样?”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所以我问你是在哪儿拍的?”清水再次沉声问。 “营地后面大约一公里的地方,那里有个峡谷,我和几个夏尔巴汉子去的。”李海江虽然不知道照片里的意思,但看清水严肃的样子,应该是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很严重。 “当时你和谁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清水觉得她不该袖手旁观,虽然或许人家并不需要杞人忧天。 “水姐,我当时正到处给你采风抓拍呢,太衰了,就我一个人。”李海江撇撇嘴。 只有一个人在场,而且这个人还没在意,有点棘手,问题复杂了。 清水陷入沉思,照片上主要的景物是冰崖,李海江可能都没意识到他顺便拍进了什么,远处的人因为光线和距离,看不清楚,但近处这个她不会看错,如果照片上的人故意让李海江拍到,那目的是什么?如果没想到会被李海江拍到,又会怎么做? 根据推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有没有人看见你拍照了?” “不知道,我当时没在意那么多,水姐,到底有什么问题?”李海江至今还是云里雾里的,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但水姐也不能卖关子。 “小李子,帮水姐一个忙,事成了好处多多。”清水嘴角含笑道,那神情就像一个异国女间谍在诱拐平民小百姓为她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直叫李海江心里一阵发毛。 “水姐,你说吧,但表情不要这样吓人,你年纪也不小了。” “好!”接着,清水说了自己的安排,就算李海江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她也不在意。 “水姐,行啊你,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怪不得呢。不过水姐放心,保证不辱使命!” 今天是在第二营地的第三天,两天前,李海江应字清水的要求去完成一项貌似很轻松的任务。 然后,再无音信。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小胡和几个夏尔巴汉子才回来,清水和薛丹就迫不及待地围上去,但从小胡失望的表情里,清水还是懂了。 没有找到! 深吸一口气,清水抑制住喷薄而出的悔意,她不相信。 整整找了两天,两天以来,李海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告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虽然李海江平时很欠扁,但为人直率热忱,聪明机灵。而且,只有17岁,鲜活的生命。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暂时不要跟石健和蔷蔷说,现在他们那边的天气状况转糟,暂时被困在突击营地,就不要徒增他们的担心了。”清水看着小胡和薛丹,眼神沉静温暖,莫名地让人感到舒心。 如果再不快点找到李海江,就真的无力回天了,那她字清水将是万劫不复! 琉璃的眸子微眯,一定跟照片里的人有关。 “小胡,从现在开始,你和薛丹守在营地,相信我,我有办法。”说着清水迅速背起自己的背囊,特意拿了三把冰镐。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不管你有什么办法,都不是一个人可以面对的,这里是冰天雪地的高海拔,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好照应。”小胡不赞同清水,执意要和她一起。 “那好,你和我一起,薛丹,这里就交给你了。”清水看向薛丹,只见她一连点头。 她感激地笑笑,没有时间耽搁了。 “现在我们去哪儿?”小胡实在不知道清水的想法。 “那儿!”清水下巴一指,眼里尽是笃定。 “我要见你们少爷。”清水站在第二营地的主帐外,对着帐篷边的保镖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凌厉。 自从三天前在直升机降落时见过他,她就再没见过风沐昕,尽管营地不是很大。 “抱歉,我们少爷谁都不见。”保镖面无表情地说,一点都不买清水面子。 “是吗?”按捺着满腔的怒意,清水耐着性子问。 “那这样呢?”说着清水一冰镐敲在帐篷的支架上,霎时,整个帐篷摇摇欲坠,那两个保镖马上去拉扯绳索,以免帐篷散架,清水趁机钻入帐篷,四处一看。 再也按捺不住,怒意爆发。 帐篷里哪有风沐昕的影子,耍人吗? “风沐昕你给我出来!”她从没有这样暴躁过。 “字小姐,你有什么事?”应声帐篷外走进一个人,正是那天那个在雪橇上见过的老者,此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老伯,我要找你们少爷,有急事,麻烦请他露个面。”清水克制住,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字小姐,我们少爷并不在这里。”老者沉着地说,一时让清水听不出真假来。 “他去哪儿了?” “这个……无可奉告。” 握紧手掌,清水仍旧克制着说:“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这可能和你们少爷有关。” 她不想点破得太多,但似乎不这样,她就没机会见到风沐昕。 老者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但还是被清水捕捉到了,看来他们果然有事情瞒着。 “字小姐为什么这样说?”老者反问,以退为进,恢复了之前的镇定,犀利的眼光直射清水眼底。 “因为,我失踪的这个朋友拍了一张照片。”清水只能先放一个角,因为她还不能证实她的猜测。 “照片上有什么,让字小姐如此笃定我们会需要?”老者也不是好糊弄的,跟字清水打起了哑谜。 “是你们的少爷——风沐昕。”清水冷然道。 高空呼啸而过的风声让清水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如果说风雪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那寒冷一定是他身边那个狐假虎威的坏心太监。 太冷了,冷得让人憎恨。 可必须坚持行进,因为李海江和风沐昕还在白雪皑皑的某个旮旯里等待救援。 “字小姐,你确定你朋友说的是这里?”老者开口,左右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四周白茫茫的雪地,自从出发后这是他第一次询问清水。 显然,他已经心急如焚。 “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就在这附近了,大家仔细搜寻。”清水大声说,但话一出口就被狂风卷到几十米以外,大家都是看她的口型行事。 站定在老者身边,清水再次提高声调问:“你家少爷失踪时身边有几个保镖?” 之前在帐篷里,清水已经向老者确认了风沐昕在两天前忽然失踪,也没了音信,老者明面上充好台面,封锁了风家二少失踪的消息,私下早就如坐针毡,派人搜寻了两天两夜未果。 清水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希望,否则他将是风氏家族的大罪人。 所以没有迟疑半分,立即同意和清水一起出来搜寻,而且人手装备齐全。清水俨然成了核心人物,大家对她言听计从,除了一个人。 “只有两个。”老者不以为意。 清水示意老者来到一块岩石后面,背风说话不那么困难,也想避开那个人。 “老伯,您并不坦白。”清水神色冰冷。 “不管你们涉及的是什么家族恩怨爱恨情仇,但请您明白,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来相互试探和猜疑,我也不是某一边安置来的黑手,我只是为了我的朋友才趟这趟浑水的。如果再试探猜疑下去,您就等着搬运冰冻人肉吧。”清水气极,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的脑子是榆木做的吗? 老者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洞悉,略微沉思,最后终于开口。 “这次,应该是风索卡收买了我们的人,想趁机置我们少爷于死地,没想到那只老狐狸这样狠绝。”老者眼光冰冷,继续说,“我们早有警觉,那老狐狸未免也太低估我们了,要不是突然冒出个小鬼,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运筹帷幄。” 老者看着清水,没有提及李海江的事,可能还不认识小鬼其人。 同时,清水懊恼至极,因为自己的杞人忧天,可害惨李海江了。 “字小姐,其实少爷身边有五个人。而且这五个人绝对可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照片上还有谁了。”老者直视字清水。 “抱歉,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不会提及的。”清水断然拒绝,因为照片上的那个人,此刻就在外面,她不能打草惊蛇。 “你们在说什么?偷偷摸摸的!” 清水皱眉,她非常不想和这个大小姐有任何交集,只见沈月雅站在两米开外,满脸不善地瞅着清水。 “沈小姐,风少爷的事我们会解决,不麻烦您亲自跟去,周围太危险了。”老者出声,显然很不愿意带上沈月雅。 “那关她什么事?”沈月雅用下巴指了指清水。 “我弟弟也失踪了。”多说无益,清水不想废话。 “哼!风哥哥也失踪了,难道就和我没关系吗?绍管家怎么忘了,我可是风阿姨看好的人选呢。”沈月雅得意地提醒,挑衅地看向老者身旁的人。 原来如此。 清水没有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挑衅,径直往沈月雅身后看去,果然,那个人一直在注视着这边。 举目望去,前方发出介于天蓝色和浅绿色之间的颜色,类似于水晶翡翠的荧光,美丽异常。 正是李海江照片上的冰崖。 可清水他们已经在这里驻留了三个多小时,方圆之内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还是没有找到风沐昕和李海江。 即便遭遇了什么不测,也应该留下点什么才对,可偏偏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可为什么又没有? “老伯,你们少爷为什么会来拉萨?”清水觉得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字小姐,你值得信任吗?”老者在这件事上异常谨慎,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值得相信,然后释怀地说服自己,继续说,“这次是应邀来整修布达拉宫的壁画,但少爷坚持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谁?” “抱歉,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我也不能说。”老者铁了心要卖关子,似乎是在报复清水之前的保留。 “好吧,不能说我也不问,那你们少爷单独来这里是为什么?”清水说着扫了一下眼前的冰崖。 “透气。” “这是官方回答,老伯,说实话。” “引索卡的人动手。”果然,清水觉得这些豪门恩怨真是亘古不变的话题,这是小说里用烂的桥段,现实生活中居然给她碰上了,汗。 无语,清水认栽,这个老头就不能说点实在的吗? “老伯,你们就没给你家少爷装个定位仪什么的吗?”这些身份特殊的富家子弟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完全联系不上。”老者面露沮丧,之前对此已经束手无策了N次,环视着四周继续说,“冰崖附近只有两个方向可以通路,如果少爷是想摆脱索卡的人,应该会回营地才对,但少爷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事有变故,他们极有可能往上边去了。” 那李海江也一起去了吗? 最后,老者对周围的人吩咐道:“现在我们必须得分成两队,由我带几个人和字小姐一起往上面去寻找,余下的人往下方去,用对讲机联系,营地会合。” 天渐渐黑下来了,大家都知道刻不容缓。 清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要快点找到李海江和……风沐昕。 “绍管家,你糊涂了吗?应该是我和你一队,让那个女人和剩下的去下面找。”沈月雅一脸不悦,但又不想落人后。 这次,疲惫忧心的绍管家并没有理会她,大家默契地兵分两路往两个方向寻去,直接无视沈月雅。但她依旧跟着清水他们,不管不顾地抢在大家前面走。 风越来越大了,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寒冷。一阵强风袭来,清水被吹退了好几米,被小胡及时拽住才没跌倒,但脚跟还没有站稳,雪面好像有松动,大家脸色一变,吓得马上止住脚步,担心地看着雪面,下意识地全静了下来。 两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五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 “大惊小怪!”沈月雅说着跨前一步。 小胡急忙向沈月雅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却已经晚了,清水低头一看,只见雪坡上逐渐出现了一条不起眼但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缝,正在缓慢裂开,无数细小的裂缝在雪层上蔓延,随着裂缝的蔓延,雪面越来越松动。 众人顿时浑身冰凉,知道出什么事了。 在雪层完全碎裂之前,几个人分别往旁边跳,尽力用冰镐去钉住不远处的裸岩。 清水刚艰难地把冰镐敲在岩面上,脚踝处就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竟是被沈月雅用手紧紧地掐住,因为她完全没来得及拿出冰镐,雪面就裂开了,此刻正悬在半空中。 身下徒然出现的黑洞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俩掉进去。 “啊——救命!”沈月雅尖叫道。 一阵松动,加上没有支撑点,清水和沈月雅迅速下坠。 失去知觉前,清水最后听到的是沈月雅那声该死的惊叫。 Chapter 13 雪山遇险 Chapter 13 雪山遇险 在雪山上,冰是绝好的传震导体,特别是厚厚的冰,有极强的共鸣性,刚才沈傻帽那声惊叫,终于成功催化了清水上方裸岩间的冰层松动。 清水觉得眼睛里全是雪,根本睁不开,周围很冷,浑身无力,好像连气都吸不动了。 强烈的窒息感抽紧她的喉咙,背部的疼肆意开来。 恍惚中,清水好像看见一个人正在不停地给她搓揉双手,然后呵出温热的气体给她冰冷的手取暖,细碎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一时看不清楚是谁,但动作却是那么轻柔可感。 是谁? 为什么身体这样沉重?想动却一点也动不了。 那人渐渐地抬起头,清水终于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莫西?”试探着问出口,却没有人回答。 但那个人,明明是他! “莫西……” 是他,是他! 楚莫西,是你来接我了吗?是不是……我死了。 不知何时,泪水却已模糊了双眼。 “水姐!水姐!你醒醒……你醒醒!” 这个……是李海江的声音? 清水努力地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就对上身边一脸焦急看着她的李海江。 她是在哪儿? “水姐,你终于醒了,刚才你又哭又说胡话,怪吓人的。” “这是哪儿?我……怎么了?”清水说着不管自己的虚弱,忍着背部的疼痛,坐起来环视四周。 但周围光线暗得她什么都看不清。 莫西……楚莫西呢? “水姐,你别急,先躺下,动着身上的淤青会疼死你的。”李海江说着忙去扶清水,继续说,“水姐还记得不?你从一个裂缝掉了下来,所幸下面都是积雪,你没伤到骨头,只是身上淤青了不少,但这个冰裂缝壁面太滑了,我们都困在下面两天了。” 冰裂缝?清水的意识终于积聚,想起什么似的,忙问:“就我一个人吗?” “喏,那儿还有个丫头,还昏着呢。”李海江说着看了看清水左边。 清水不用转头也知道,那是沈月雅。 “你刚刚说‘我们’?这里……还有谁?”清水看看周围,并没有见别人。 “就是你那个新目标啊!”李海江不认为清水连这个都想不到。 “风沐昕?”可是周围的确没有人! “是,就是那个冷叔叔,你的意中人。别找了,在上边。”李海江说着指了指上边。 “水姐,你们这一摔也不是没用,至少发现了我和冷叔叔,我都快饿扁了,幸亏我机灵,用冰雪掏出一个雪洞把身体塞进去,否则在这种没有帐篷的地方,我们都要被冷死掉才算。放心,冷叔叔被那个老头带来的人接上去了,很快就会来搬运我们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接着,沈月雅也醒来了,不过她比清水惨,摔得不轻,被冻个够呛,一个劲直喊疼。 “我说大婶阿姨,您老能不能消停消停?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疼一个人冷,我们把能给你保暖的东西都给你了,如此金贵还来登什么雪山。”李海江又是一阵嘟囔。 “你说谁大婶?臭小子,本小姐就是金贵,就是要来,你能怎么着?本小姐有的是钱,挥霍得起。”沈月雅不依不饶。 两个人又开吵了。 清水只盼上面的人能快点下来救她脱离苦海。 “你别……”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原本吵嚷的两人,随着周围的一阵晃动,清水跌倒在地,然后无数的碎雪从天而降,似乎要坍塌了! “蹲下!” 上面传来一声巨响,裂缝开始摇晃起来。 昏天暗地的摇晃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儿工夫,刚刚的震动就停歇了。清水、李海江还有沈月雅周围都是雪,幸亏没有碎石,只是些松软的冰雪,所以受伤并不严重。 清水抬手,扫去脸上的碎雪,就见李海江用力从雪堆里挣起,抖着身上的冰碴子。清水朝沈月雅走去,把她从雪堆里拉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登山扣稀里哗啦的响声,从上面垂下一大截尼龙绳子,接着顺势滑下几个汉子,都是之前和清水、老者一起来的人,应该是下来接应他们上去的。 “快点,本小姐又冷又疼,真没用!”沈月雅见来了救援,又发起了大小姐脾气,面色不爽地瞪几个汉子一眼,忙上前去准备拉绳子。 几个人没理会沈月雅的嚣张跋扈,就近给清水扣上登山扣,往上扯了一下,清水就缓缓上升起来。 “你们聋了?这里谁最大你们不知道吗?”沈月雅气急败坏地看着这几个不听话的壮汉,但大家充耳不闻,接下来扣住李海江,又缓缓上升起来,李海江得意洋洋地朝沈月雅扮了个鬼脸,很快消失在冰缝之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最后才轮到沈月雅,当清水在地面上再次看见沈月雅时,她眼里了的恶毒又增加了几分。 清水无语,这又是闹哪门子的别扭? “字小姐,这次的情况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复杂,现在不方便细说,但目前有一件事必须请你帮忙。请你和你的朋友务必跟好我们少爷。”趁着帮李海江检查冻伤的空当,绍管家压低声音对清水和李海江说,声音里多了一丝惊慌,似乎在顾虑周围的什么。 清水心下一惊,但面色不动。暗自思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素来行事沉稳的老头如此紧张?抬头状似不经意地扫一眼周围,还是之前的那几个人,加上风沐昕身边的几个保镖,并没有什么异常。 见老头依旧盯着自己,清水只有点点头。 难道要发生什么让老头也束手无策的事了吗? “水姐,太刺激了!”李海江兴奋不已,但很快又被清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敢再说什么。 远远看去,只见风沐昕站在一块裸岩边,凝视远方,似乎在思考什么,失踪两天,雪白的衣服依旧一尘不染。 他会接受自己的好意吗?这临危受命的事怎么就摊在她头上了? 然后,清水看见沈月雅靠了过去,才到边上,就被风沐昕的保镖隔开,叫嚷了几声无果,哭着跑开了。 “小胡,你觉得天气怎么样?”清水看看天空,却看不出什么阴晴,只有问小胡,现在没有单之蔷在身边,很多事情都要上心一些。 “很不好,云已经从下面飞速涌上来了。”小胡面色凝重,清水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同时,也对那个一直混在他们中间,盯着他们不放的人警戒大起,她想不通,为什么老头已经知道是谁了,还不动手?他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个人不成? 不过此时,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找到了风沐昕和李海江。 回营地的路上,虽然有许多雄伟迷人的景色,但清水一点观察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和李海江、小胡一起,默契地跟在风沐昕后面,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会发生什么? “水姐,在那条缝里困了两天我都要绝望死了,真怕你找不到我们,不过给误打误撞地摔进来也真是万幸。哦!对了,水姐我要透露个情报给你——那个冷叔叔是自恋癖,看谁都不顺眼。” “你胡说什么呢!” “真的,你看,他长相英俊且年少多金,居然没有女友或者老婆,而且你不知道他在那群保镖面前有多牛,眼睛一冽,嘴巴一撇,保镖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偶尔还会说几句话,不像对着你们女性这样,什么都不说,这不是严重歧视你们女性是什么?” “就凭这个?”清水觉得李海江就是扯淡。 “当然不是,你没有发现吗?他眼光极高,不是美人都不入眼,你看他的保镖,个个英俊潇洒!” 虽然清水没有说话,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往那五个保镖身上瞟去,不瞟不知道,这一瞟吓一跳。 果然,保镖个个年轻英俊,面容精致。 “所以水姐,你没机会了。自恋的人一般不容易接受别人,尤其针对女人。你看,那个沈月雅连靠近冷叔叔的份都没有。”说着清水指指不远处的沈月雅,应该是第N次被拒五米之外了。 清水知道不该胡思乱想,所以转头不再听李海江胡诌,准备继续观察队伍中的那个人。 但,清水揉揉眼睛,环视一圈,那个人呢? 那个人不见了! 人呢? 清水蒙了,不知何时,那个人居然溜了! “老伯,那个人呢?”清水追上绍管家,还没等老头回答,但见前面几个大汉突然倒下。 “小心!” 一股强力猛地拽倒清水,只听见空气里“咻”的一声,然后是什么埋入肉体的声音,接着绍管家颓然倒下。 脑子里有一秒钟短暂的缺氧,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清水脸色煞白,这是……中弹了吗? “老伯!”清水马上蹲下去扶绍管家,他已栽倒在雪地里,发丝里掺进了许多雪,却没有反应。 “咻!”又是一声刺破空气的声音,清水也顾不得检查什么伤口了,挽起绍管家的手臂就朝最近的岩石拖去,躲到了岩石后面。 再看后面,只见近处的几个大汉已经倒下了,清水一时看不到小胡和李海江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被击中了。不远处,风沐昕正被几个保镖护在中间,从营地后方突然涌出一些戴口罩的人,马上和那几个保镖交上手。 “是麻醉枪……少爷……”身后的老头突然出声,清水忙上前扶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但老头没支撑住,昏了过去。 幸亏是麻醉枪,清水暗舒了口气。 把老头藏在岩石后,清水探出头去,那几个人并没有用麻醉枪对付风沐昕,只是和几个保镖在肉搏。 清水忽然明白——他们的目的是劫走风沐昕! 该怎么办?老者说跟好风沐昕,但这要怎么跟?清水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啊!你们要多少钱,我有钱,你们不准对本小姐开枪,否则,否则让你们死得……”沈月雅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麻醉枪放倒,那套在都市里屡试不爽的手段,在这里一点也不管用,这群人才不吃这一套。 “风少爷,请乖乖跟我们走吧,我们可以保证不伤害这里的人,否则,在这种地方死几个人是很正常的。” 轻轻吸进一口气,清水只觉得冷到了极致,他们要干什么!要杀了大家吗? “风索卡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风沐昕冷冷开口,有种无法言喻的霸气,这是清水到达营地后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周围的五个保镖紧紧地护住他,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 “对我们来说,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风少爷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一句话给个痛快,或许你的人还有救,不然,被麻醉放倒,这里可不是个暖和的地方。”由始至终,都是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说话,脸被蒙了三分之二,看不出是什么样子。清水觉得,肯定也是那种刀疤满脸的渣滓。 风沐昕眉头微皱,他的确不能不管别人,而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速战速决。 “可以。” “什么?!” 可以?他居然同意了!清水有些惊讶,同时惊讶的还有那群人,个个面面相觑。 说着,风沐昕眼神示意周围的保镖让开,他就那样走了出去,走到了那群人中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居然连他的保镖都没有阻止一下,完全就是愚忠! 就这么被绑走了?! 清水看看天空,天气急剧转糟,她要怎么办?这要怎么跟?绍管家说的跟,前提是风沐昕有什么不测吧,但现在是他自己愿意被绑的,应该跟她没关系了吧?但是……绍管家被麻醉了,现在的境况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到底该怎么办? “风一,联系营地来救援这里的人。”风沐昕沉声吩咐。 “是,少爷。”其中一个保镖应声回答,应该是那个叫风一的,居然恭敬地颔首。 天,她都看见什么了!傻帽组合?那个叫风一的保镖顺从得只差说“少爷您放心走吧,不要想我们”了,清水忍不住一阵恶心。 经风沐昕这么一说,那群人反而紧张了起来,不知道风沐昕卖的什么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最后那个人,那个人显然沉思了一下,清水看他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分明还有犹豫,但还是马上决定——绑走! 这种不费力气的绑架,哪个劫匪不喜欢?即使有诈,也会选择先带走再说。 完成交易就行,管那么多干吗? 很快,风沐昕和那几个人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开始下雪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清水咬咬牙,跟上! “水姐,你一个人居然不害怕,看来真是爱上人家了。”不知何时,李海江突然从清水身后冒出,差点把清水吓个半死。 “你吓死我了,刚刚去哪儿了?小胡呢?”清水并没看见小胡和他在一起。 “一开始就被放倒了,我把他放在了背风的地方,已经跟营地联系了,这里离营地不远,马上就会有救援到,你别担心,走吧!”说着李海江上前走去,对清水招招手。 “你要干什么?”清水提高音量,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大男孩。 “当然是跟踪啊!这个冷叔叔简直就是怪叔叔,我倒想看看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是要干什么。再说,你忘了那老头还对我俩寄予厚望了吗?”李海江侃侃而谈,不分时间场合。 “嘘……”清水示意他不要说话,指指前面,只见有两个人在对风沐昕说什么,显然,冷叔叔没有理会人家,那几个人有些恼羞成怒,一脚准备踢向风沐昕,但还没踢到,已经被之前说话的那个人一巴掌甩在脸上,被打的那个人憋屈到不行。 “搞定!”旁边的李海江低呼一声,清水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个袖珍相机,自动调光,不闪不响就可以拍照的那种。 天,他居然向前面的人……拍照! “你干什么!哪来的相机?”清水生气地边说边伸手去拿相机。李海江可不可以正常点,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被发现就玩完了! “水姐,别一副看怪物的样子看着我,这可是冷叔叔交代的任务,相机也是从他那里拿来的。归我支配,我个人觉得应该拍这些‘貌似’暴力的镜头,你说我容易吗我?一边挨饿受冷一边抓拍。” “我看你很享受。”清水实话实说,实在不能判断李海江是不是真的又累又饿。 忽然,一阵劲风扫过,前面的人又不见了! 其实由于天气转糟的缘故,周围的气温比之前下降了许多,清水之所以没有感觉到,是因为此刻她和李海江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不远处正在用对讲机说话的人身上。 “Boss,那小子嘴硬,要不要动手?”那个人边说边扯口罩,尽量让对讲机那边的人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这次机会难得,Boss,如果放虎归山,我们就再没机会了……是!我知道了。”那个人边说边不住地兴奋。 “您放心,这种地方做了他,一定不会怀疑到您……是!”最后,那个人收了线,眼里有嗜血的光。 清水心里一惊,难道……决定撕票了? “水姐,你看!又是这个人。”李海江递过袖珍相机,示意清水看上面的人,刚刚抓拍的。 清水接过来,小小的屏幕上,一个人在用对讲机说话,口罩摘下了。而那个人居然就是一直混在绍管家中间的那个人,也是冰崖照片上的那个人! 风沐昕啊风沐昕,你真是百密一疏,敌方势力都深入你方心脏了,还好意思说什么运筹帷幄! “水姐,别发愣了,那个人过来了。”李海江耳语。 清水身体绷紧,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被发现了吗? “这边。”李海江口型示意,拉着清水侧到几块岩石后面,按住清水的头,趴在几堆雪后面,躲进了阴影中。 咔嚓咔嚓……有几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老大,地上有脚印,刚才这里有人!”不知是谁在说话,清水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手上一紧,只见是李海江在捏她的手,点点头示意她拿好冰镐,准备好动手。 清水手冒冷汗,头脑发虚,使劲捏紧冰镐。 嚓嚓嚓……明显有几个人走过来了,就在他们跟前停下。 “出来!”一个阴厉的声音传来,清水头皮发麻,咬紧下嘴唇,防止牙齿打战发出声音,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嘭!”前面的雪被蛮横地扫开,那几个人冲过来,满以为雪堆后面的人逃不掉了,然而雪堆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人呢? 回头看看身后那群穷凶极恶的围上刚刚他们藏身之地的人,清水冷汗直流,抬头看看李海江,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刚刚多亏李海江机灵,趁他们发出声音时往他们身后的岩石后闪去,否则就要暴露了。 “小李子,他们要撕票了,我们得把风沐昕救出来。”清水紧紧握住冰镐,看向不远处的风沐昕,时间紧急。 转头,却没有了李海江的身影。 “小李子,小李子?”清水轻声唤着,可是没人回答。 “嘭……” 清水循声看向身后,只见风沐昕身旁那几个大块头颓然倒地,然后,清水看见李海江拽住风沐昕,往后一退,就消失在一片阴影中。 “水姐,那边!”阴影中的李海江伸出一只手指向左边,然后又缩了回去,继续潜在阴影里。 天!这孩子也太厉害了吧! 清水来不及发愣,迅速朝左边跑去。 后面传来无数的“嚓嚓嚓”声,那些人肯定发现这边的情况了! 清水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面一片漆黑,怕暴露不敢打开顶灯,只有摸黑往前冲。 忽然,脚下一空,清水只觉得没了平衡,全身已经悬空,紧接着滚下了一个雪坡。 柔软,清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棉花,然后,又是无尽的柔软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为什么,这种柔软越来越重了? 鼻子是被什么堵了?呼吸如此困难,快要窒息了……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液体滑入了喉咙。 “咳咳咳!”来不及咽下那液体,清水就被呛醒了。 缓缓张开眼,清水就看见了光,因为一时不适应这光线,清水条件反射般闭了闭眼,然后微微睁开一条缝,慢慢适应周围的亮度。 “你醒了?”有个声音在右下方响起,而且这个声音低沉,声线柔和。 清水循声望去,正看见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风沐昕。 依旧眉目清冷,目光清淡,只是……眼睛里好像少了几分平时的冷漠。 有几秒钟的尴尬,清水之前虽然见过他五次,但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而且……他明摆着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即使是路人也不想,那现在要怎么说,自己要怎么办? “这是……哪里?那些人呢?”感觉说话有些困难,清水声音沙哑,喉咙有些痛。抬头,周围是一片莹白的雪,好像是个雪洞,有束光从洞口打进来,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这里是突击营地北面,那些人暂时应该找不到这里。”风沐昕把洞口人为堆起的雪撤去了一些,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难得地说了这么多个字。 环视一圈,却没见李海江。 “李海江呢?”清水一惊,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和绍鸣在一起,在接应我们的途中,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和你落单了。”风沐昕淡淡地说,好像口中所说的“意外”只是修指甲一样的小事。 但清水不问也知道,绝非这么简单。 “那个……风少爷……我自己能回去,你可以先和你的人会合,不用管我。”吸口气坐起来,清水继续说,“这里离突击营地不远,我可以找单之蔷……” “不好意思字小姐,我答应了别人要把你完好带回。” “谁?”清水条件反射地问,但风沐昕没有半点想回答的意思。 短暂的静默,清水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有想象昨晚那些她没有参与的情景,既然那群人决定撕票了,逃离的过程必定凶险万分。 “字小姐不用在意,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会把你平安带出去。”看来他真没打算告诉她受谁人之托了。 跟着他能平安出去?笑话,现在那些人只怕盯紧他不放,看见就撕票,跟着他会死得更早还差不多,她字清水做错什么了,要跟着卷进这场家族恩怨! 算了,先走一步算一步,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惨遭毒手吧。 “受伤没有?”清水背有些疼,强忍着没好气地问。 “没有,他很好。”风沐昕说着把清水刚才惊醒时弄掉的衣服捡起,一件白胜雪的羽绒衣。 “我是问你,不是李海江,我问你有没有受伤?”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她说得很清晰。她知道既然李海江已经和风沐昕的人在一起了,就一定是安全的,现在她更担心的是他,毕竟她要跟着跑路的人是他风沐昕。 “我很好。”没有半点犹豫,风沐昕说着要把那件雪白的衣服盖到清水身上。 “不用了,我不冷,你快穿上吧。”清水已经好很多了,在这种地方,风沐昕为了照顾她,却只穿着一件保暖单衣,很容易感冒的,她不想欠他一条命。 没有说话,风沐昕把衣服穿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清水确定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吃完压缩饼干就忙着问,“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那些人现在决定对你下手了,首先必须确保你的安全,要是被他们找到……” “我们绕道南面,那里属于尼泊尔管辖,我在那边的直升机没有被监视,风索卡一定不会料到。” 清水点点头,虽然她对他们的家族恩怨并不感兴趣,但从现在开始,她要听他的,她知道他们不会是朋友,但至少现在是战略合作伙伴,共同的目标是全身而退。 离开那个雪洞,清水跟在风沐昕后面,她完全不认得路,不过风沐昕说这里是突击营地北面,那……应该就是楚莫西出事的地方了。 莫西……我终于还是来了,不管以何种方式,我还是来了。 心里想着事,清水有点心不在焉,终于让前面带路的某人非常不满了。 “字小姐,如果你在思考你的画,就请你打住,在这种地方稍不留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哪个更现实?”风沐昕冷冷地看了清水一眼,又向前走去。 “真是冷叔叔,一点也不可爱!”清水嘟囔一句,没好气地跟上。 走了一段时间,清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但风沐昕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咳咳咳……”忽然,前面带路的人猛地咳嗽起来,巨大的轰鸣声从肺部传来,似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清水快速上前,没有在意太多,伸出手轻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咳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下来了,清水才收回手。 两人又是无话,原地休息了一下,等风沐昕缓过来后才又上路。 天空中有淡淡的阳光,现在不知道是几点,清水的腕表在之前的折腾中早就弄丢了。但根据判断,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的样子。 脚下是一片片云的海洋,那种感觉就像在云端飞翔,飘飘然,有那么一瞬间,心情舒爽极了。 果然,道路不会是平坦的,清水还是遇上了一处难关——冰斜面。 这里是去南面的必经之地,所以必须横着身体走在冻得硬邦邦的冰斜面上,下面有个冰裂缝在张着大嘴等着清水和风沐昕掉下去。 如果清水在强风中失去平衡,一下子滑落进去的话,那就得和这个世界永远说再见了。一边用冰镐支撑着自己,清水一边慢慢地在那斜面上移动着。一定要慎重,要异常的慎重。 斜面上的冰很坚固,冰镐和冰爪都不容易插进去,就在清水弓着腰在斜面上横行时,后面的风沐昕淡淡地提醒清水:“冰镐的位置再高一些。” 在冰天雪地间,在危险的冰斜面上,风沐昕的口气居然淡漠而平常……果然是怪叔叔! Chapter 14 丝丝心动 Chapter 14 丝丝心动 寒冷,异常的寒冷。 帐篷外面是高海拔才特有的猛烈暴风雪,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现在仍不能在雪地里移动,算起来,清水和风沐昕已经困在这里三个小时了。 他们坐在同一个帐篷里,等待天气的好转,气温一直在下降,风雪夹杂着冰雹打在帐篷上,“嗒嗒嗒”的声音像是挠在清水心上,一阵一阵的焦虑传遍全身。 风沐昕明显压抑着咳嗽,但每次的隐忍都换来肺部“嘶嘶嘶”的鸣响,听得清水一阵恶寒。 “咳出来舒服就咳出来吧,不要忍了……”清水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寒冷的缘故还是担心,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此时想说的话。 他咳嗽越来越严重了!这很糟糕,再不抓紧时间下山,将演变成肺水肿。 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小型炉具和酒精灯,所以他们不能烧热水。 “不要吹到冷风,把这个围上。”说着清水把自己的围巾递给风沐昕,见没人接,不等风沐昕拒绝,她直接强行给他围上。这种情况下,能减少一分危险是一分。 她已经渐渐有些懂风沐昕了,跟他不能太客气,不然不被他气死也会被憋死。 可能是因为疲惫加上咳嗽的缘故,风沐昕这次没太多拒绝,不知不觉地枕着背囊就睡着了。 清水帮他拉紧衣领,盖上唯一的小毯子,肆虐的狂风暴雪无情地击打着帐篷,似乎不掀翻不罢休,清水抱紧背囊尽量压住帐篷。 不知不觉,泪水又打湿了双眼,才流出不多久,马上就结了冰,贴在脸上又冷又疼。 帐篷外的寒风吹个不停,好像在提醒着清水那些挥之不散的往昔。 “莫西……帮帮我……” “为什么非要登顶,回来吧……你为什么不在?” “楚莫西……我爸爸……死了……死了!而你又在哪儿?” “楚莫西!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那张可憎的脸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们就此绝交!” ………… 那些年少时的鲁莽与冲动还历历在目,回绕耳边的那些说出的话却无法收回,遗憾终身。 莫西……原谅我当年的懵懂与无知吧,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对不起,楚莫西……对不起,爸爸! 清水的泪越流越多,这里是离莫西最近的地方,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去想念他们? 莫西……就是抱着对珠峰的梦想,不!确切地说是抱着能在清水生日时给她一张他曾允诺的珠峰美景照片的愿望,最后消失在了珠峰的另一边,至今下落不明。 可就连这单纯的愿望,清水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而在楚莫西执意登顶的当天,天气根本不宜攀登,可楚莫西依旧不管不顾,不听任何劝解,执着得让人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某个城市里,有个人急切需要他赶回去,不然,她就不原谅他,她说要绝交……就这样,他莽莽撞撞地去了,就这样,他没再回来……“啪!”脆生生的一巴掌响起清水的右脸颊快速肿胀起来,盯着自己的右手,她目光有些呆滞。 仍记得他说:“清水,你等我,不管有什么误会,我明天就回来,我现在就登顶,你等我! “还在闹脾气吗?马上就可以看见我了……“清水,放心,你爸爸会没事的,相信我……“你……先找黎啟帮帮忙,我这边……“清水,原谅我……” “对不起,好像支撑不住了…… “我会回来……” 心脏剧烈收缩,清水疼得吸不了气。 这些细碎的片语只言,是她接到噩耗后,和蔷蔷一起来到营地,从珠峰营地带回的录音。当时,楚莫西出事前的话语,通过对讲机传到了营地。 可是,没人帮得了他……在这种地方,自顾有余,他顾无暇。 “啪!”又是脆生生的一巴掌,耳朵一阵轰鸣,似乎有液体滴到她手上,但她没有理会,继续沉浸在她悲伤呆滞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之所以莫西会这样急切,是因为他受到了逼迫。有个人自私地用绝交、用恶毒的话语来逼他!不管天气状况,逼迫他快点返回。而那个逼迫他的人,就是她字清水。 当年的她,仗着楚莫西对她的宠溺与照顾,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他。 沉重地呼气、吸气,想要扯断这痛苦。 闭上眼,抬起有些发麻的右手,清水毫不犹豫地再次朝自己脸颊扫去,但只感觉一阵掌风扫过脸颊,却没有如期的痛楚。反而,右手传来一阵温暖。 “你流鼻血了。”不知什么时候,风沐昕已经醒来,此时正拉住她的右手,俯视着她,淡淡地说。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说多余的,这正是他风沐昕的性格,可他那种眼神,却让清水心脏一缩,牙关打战,那是……嘲笑吗? 再也承受不了压在她肩上的一切,她颓然垂首。凭什么连现在身边唯一的人也要嘲笑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合着鼻血流淌而下,然后马上被周围的寒冷凝成淡红色的冰片,贴在脸上,无比狼狈和难看。 “呜……”压抑了太久,背负得太多,清水不想再那么憋着了。 楚莫西死了,尸骨无存。爸爸也死了,还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含冤而终。 这都怪她,她是多么无能! “呜呜……”清水越哭越起劲,掌握成拳,指节泛白。 “哭完了叫我,不过不要发出‘啪啪啪’的声音。”风沐昕冷冷地说完,又合着衣服躺下,对眼前无助脆弱的人视而不见,冷漠散发周身,完全没有了初见他时的温润。 她一时愣在原地,什么?这个人怎么如此冷血? 同时,她也被风沐昕的话激出了怒意,咬着嘴唇不再出声。 不知不觉,兴许是哭累了,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双温暖的大手帮她理顺头发,然后擦去脸上的污秽,动作轻柔。 “莫西……莫西……”她喃喃低语,接着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风沐昕强忍着咳嗽,把眼前那个趴在地上浑身冰冷睡着的人拉进自己怀里,盖上毯子,用之前在怀里焐热的湿巾帮她擦去脸上的血和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自责,自责到居然自己掌掴自己,但应该是想起伤心事了,可能和那个叫莫西的人有关吧。再看她,惨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屈与悲伤,连眉毛都是拧在一起的。之前,她好像认识他,可他不记得了,只是绍管家会时常提起这个叫字清水的女画家。 听说……她是孤儿。 是不是因为很辛苦的缘故?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清水没有听见风啸声,显然风雪终于停了。 晃晃头,清水发现她枕着自己的背囊,身上还盖着一块毯子,是之前她给风沐昕的那块,脸上也没有了硬邦邦的感觉,一摸,居然没有任何一点脏污,要不是红肿的右脸一碰就疼,她还以为她没有哭过。 红了红脸,应该是风沐昕帮她清理干净的,原来他还没彻底冷血,再看旁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人呢?心里有丝慌乱。 马上出帐篷去找,才拉开拉链,就看见了一个雪白的身影正在铲雪。他们的帐篷被埋了半个,迅速折回来换上助听器,清水没问多余的话,一起和他铲雪,必须把帐篷挖出来,在这里没有帐篷根本过不了夜,等弄好一切,再次出发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可是,当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发现此刻已经无法辨认原先的线路了,之前别人留下的足迹已经被强烈的暴风雪刮得无影无踪,现在根本搞不清方位了。 “怎么办?”清水问风沐昕,在这里她自觉地很听话。 “跟紧我。”依旧语气淡淡,风沐昕满是笃定,这笃定给了清水很大的心安,尽管清水对风沐昕是否真的认识路还抱有疑虑。 虽然心里很焦急,他们也只能一点点地往前挪动。忽然,清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沉,是冰裂缝! 感觉身后的绳子急剧拉紧,风沐昕转身,就看见正往下沉的字清水,迅速拉住绳子,清水适时地停止了下沉,幸亏不是很大的裂缝,她才没有跌落到谷底。不过刚才那一瞬间,她真是被吓破了胆。 还没回过神来,风沐昕的脚边也开始出现裂缝,接着同样陷入了冰裂缝里。 不会那么倒霉吧?清水心焦,两个人都陷入了冰裂缝地带,连互救都不行了,此刻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移动才会更安全一些。 就在清水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头朝下往下掉,风沐昕及时用冰镐支撑住自己,手一扯,拽紧了绳子。 一阵眩晕,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她居然……挂在了裂缝的边缘。 而且,只要风沐昕一松手,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恐惧得连惊叫都忘记了。 “看见前面的石头没有?”上面的风沐昕说着眼神示意清水向前看去。 “看……看见了。”清水喉咙发紧,牙齿打战,她恐高! “不要看下面,看前面,你拿出登山扣,我待会儿一荡你,你就往前用冰稿去钉它,同时用登山扣扣住岩壁,可以办到吗?” 不是吧?他以为她是来自美国情报局的女特务吗?这种高难度的杂技表演,她不敢保证能成功,万一没有抓紧,她和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不要害怕,尽力就好,这里和岩面的距离不远,你可以办到的……”风沐昕的声音低低的,有种莫名的心安,有种蛊惑,让清水自己都觉得——她一定可以办到。 “嚓——”风沐昕的话还没说完,他上方的冰镐滑动了一下,清水和风沐昕往下降了一大截,十分骇人。 刻不容缓,闭闭眼,清水右手握紧冰镐,左手小心翼翼地去掏腰间的登山扣,这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当前的形势。 她和风沐昕的小命就捏在她字清水手里了。 “我数三声荡过去,你看准时机跳。”风沐昕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这让清水再次心安。 “爸爸,莫西,保佑我。”清水在心里默念,深吸一口气。 “准备,一、二、三!”风沐昕猛地一发力,清水就向对面荡去,她看准时机,死命往前面的岩石上扑去。 脚下却踩空了一块。 脚下的虚空让她不安。 “砰!”一声闷响,清水的头撞到了岩石上,巨大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但她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只是下意识地抓紧冰镐,扣紧岩石。 没有意料中的下滑,清水睁开眼看,她居然……成功了! “做得好,现在扣紧岩壁往里攀。”风沐昕在不远处的身后提醒,声音没有变化。 稳稳神,清水小心翼翼地往里边爬去,然后,攀上了冰裂缝。 “嚓嚓!” 脚下忽然打滑,清水赶忙钉紧裂缝里边,使力往上一蹬,就爬上了实心地面。 呼……终于上来了,清水长舒一口气。 忽然,想起了风沐昕还挂在裂缝边上,她马上收紧腰间的绳子,往对面看去,只见风沐昕的冰镐已经撑不住了,正在往下滑。 “拉紧绳子!”清水大叫。 然后她拼尽力气往裂缝边缘的里边跑去,拽紧腰间的绳子。 “砰!” 清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此刻的她只有一个想法——把风沐昕拉上来。 往里跑了不知几米,清水一直不敢停下或者回头,就觉腰间的重量一松,又是“嚓嚓”的几声,她往后看去,就看见风沐昕已经扑倒在了裂缝边上。 “咳咳咳……”清水慌忙跑过去扶起他,只见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肯定是刚刚她在岩壁上挂着时,他怕咳出声音来分了她的心,松动了雪面,所以他一直憋到现在。 原来是在为她着想,心脏缩了一下,清水马上轻拍他的背,帮他理顺气息。 “来,我们过去一些,这里很危险。”说着清水去扶他,就见他手下的雪……染满了红色,再一看他的手,原本洁白修长的手指被擦得破破烂烂,虎口尤其严重,深深裂开,清水心中一痛,急忙用力把他扶过去一些。 然而他的咳嗽并没有停下,清水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肺叶的扇动,应该很难受,不知过了几分钟,那咳嗽还是停不下来。 他无力地微微闭着双眼,气息十分紊乱,全身像是散架一样低垂着。 不管他同不同意,清水把他轻轻地靠在了自己怀里,双手不停地拍着他的背部,低头看他,皮肤雪白,好看的眉毛打着结,因为感冒的原因,嘴唇异常红艳,配在他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几声咳嗽溢出牙关,声音清清冷冷的,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坚持住,马上就会好的。”她的声音打着战。 轻轻地捧起他的双手,清水小心地捂住,呵着气帮他取暖。找出自己的毛巾拭去他手上的血渍,拿出绷带缠好裂口。 没有药,清水不知所措地把她自己随身携带的护手霜统统涂了上去,也不管这样有没有用,只是觉得这样做会让她心安一些。 一阵香味从他手上传来,掩盖了他原先岩兰草的味道。皱皱眉,显然他不喜欢这香味。 “你忍忍,这里没有药……”清水尴尬地说,快速缠好绷带。 “不是……不要缠这么紧,松一点……”他咳着说,声音断断续续,胸腔里的鸣响小了很多。 原来,是缠得太紧。清水顿觉尴尬,连忙松了松绷带。再看他已经好了不少,咳嗽也平复了许多。 然后,她就这样一直拍着他的背,在原地休整。 看看头上阴晴参半的天空,清水掩藏着自己的焦虑。 风沐昕,你的人再不到,你会有危险的。 跟风沐昕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他们再次上路,据风沐昕说,只要再走过两个山脊,就可以到达他尼泊尔的驻地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同时,清水在心里纠结,他们这算不算非法入境呢? “你小心一点,跟在我步子后面,看到低陷的雪不要去踩。”风沐昕提醒完再次向前走去。 “风大少爷,你难道不好奇我在帐篷为什么哭吗?”她自己很奇怪,他就那么没有求知欲? “我并不感兴趣,如果想说你自己会说。”风沐昕淡淡地接话回答,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总会忘记的。 “意思是我想说就说吗?”清水不依不饶。 “随便。” 没感情的冷叔叔,清水翻翻眼皮,非常不满,但也懒得说废话,她只是想打听一下。 “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突击营地的西南边,也就是这附近失踪了。据当时的情况反映,他也是在这附近遇到了暴风雪,和刚才的情形很像,但那时只有他一个人。”清水抬头确认风沐昕有没有在听,但见他似听非听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这附近如果独身一人遇到风雪,可不可以自救,这附近有没有营地或者躲避的山洞?”清水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 “刚才如果只有你或者只有我,你觉得能不能自救?如果这附近有营地,那我们迄今为止又遇到了几个?其他的,还用我说吗?”风沐昕冷冷开口,摔碎了清水所有的幻想。 她是痴人说梦!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心痛涌上心头,清水难过得差点背过气去。 莫西,那你到底在哪儿?对不起……“风大少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犹豫着,清水还是问出了疑惑,自从和李海江他们失散后,她和风沐昕被迫单独行动,可她仍看得出,他对她冷漠有余,关心,只是建立在彼此是目前状况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的基础上。 甚至,他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你并不是我讨厌的类型,所以应该没有什么误会的地方。”风沐昕坦然地承认,眼睛专注地四处观察,充满了警惕。 “你这算什么回答,我本来也不想认识你的,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闻言,风沐昕挑眉,她说,她不想认识他。 可是偏偏又想不起来,他以前怎么认识她的,看到她的折叠画架,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画家,绍鸣说,她的画技很好,她叫字清水。其他的,他已然没有印象。 “抱歉,不过你那个朋友的事故,还是不要太耿耿于怀,毕竟无法改变,逝者安息,生者共勉。”风沐昕万年不变地云淡风轻,连谈及生死都这么淡然。 清水揉揉耳朵,确认了并没有听错,他居然会安慰人! “你是说,你一点都不记得我是谁?”她不相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健忘到这种程度。 “嘘……”风沐昕没有回答,出声示意不要说话,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见他这样,清水也紧张兮兮地打量起四周,忽然发现距离她上前方大约100米的白色雪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天,是龟裂! 刚意识到这点,清水耳畔已传来了“砰砰”的爆炸声,然后硕大的雪块从上方翻滚着落下来。 是雪崩! 清水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手上一紧一暖,就见风沐昕已经拉住她往下跑了,后面是巨大的轰轰声,她忍不住回头一看,雪崩已经翻滚着白色的雪烟逼到了眼前,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必死无疑了,接着她和风沐昕的身体就被雪埋到了腰部。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不要停下,抖动身体。”风沐昕在耳边大声说着。 清水想起以前听单之蔷说过,遇到雪崩时,身体一定要不停动弹才不至于很快被埋进去,风沐昕显然是在提醒清水这么做。 然后他们在雪崩前手舞足蹈,幸亏前面是个大缓坡,雪流在慢慢减缓,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后面,听天由命了。 但是过了几秒,雪并没有继续往上埋,睁开眼睛再看后面,雪崩停止了,她和风沐昕的下半身还埋在雪堆里。 谢天谢地,雪崩只是小范围的,缓缓神,清水再次回头看刚刚走过的地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埋。不幸的是,他们失去了帐篷和背囊。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清水和风沐昕面面相觑。 “要不要挖出来?”清水举举手上唯一幸存的冰镐问风沐昕。 “不行,太深了,丢了就丢了吧,所幸我们没有被埋掉,不要耽搁时间,只有两个山脊就到了,坚持一下。”风沐昕的话,一点一点地震动着她的心,这让清水觉得他实在可恶,如果到不了怎么办?他们什么补给都没有。 那边,风沐昕已经走出了一大截。 不是说忘记了吗?为什么还记得路?清水紧紧手指,那些所谓的忘记,肯定是他故意的! 不过,清水暗自庆幸,上天好像在眷顾他们似的,他们总是有惊无险。 希望剩下的两个山脊都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紧紧地跟在风沐昕后面,清水不敢有半点放松,忽然,前面的风沐昕停了下来,再次不可抑制地咳了起来。 她忙上前去轻拍他的背帮他理理气,这才看见他手上的纱布已经被红色浸满了,一定是刚刚雪崩拉她往前跑时裂开的。 “要不要休息一下?”她关切地问,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妙,满脸绯红,而且,他在发烧。 “不用。”风沐昕说着挣开清水往前走去,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跌倒在地,她忙凑上前去扶他,这才发现他额头滚烫。 “风沐昕,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马上就到了……”她慌忙地摇着他,一种恐惧爬上她的心头,如果他真的晕倒了,那就真正只剩她一个人面对这里的寒冷与危险了。 依旧摇不醒叫不醒,他已经彻底晕过去了,由于高烧,嘴唇红得要滴出血来,渐渐烧出了一层皮,浑身越来越烫。 该怎么办? 清水急忙抓来旁边的雪,揉成一个冰坨,摘下手套装进去,敷在风沐昕头上。 “嘶嘶嘶!”他喉咙由于干渴,像快要冒烟一样,每一次呼气都会带动肺叶的扇动。 嘴唇干裂得就要滴出血,清水从旁边取一小撮雪抿在他嘴唇上,马上就被高温吸收了。 “咳咳!”几声粗重的咳嗽溢出,她能感觉到他极度缺水,可是,周围没有水!如果再不喝水,他会烧成肺炎。 再过两个山脊就到了,一切还来得及。 狠狠心,她捧起一捧雪,就着自己的嘴咕咕咽下,刻骨的冰冷冻得她牙齿一阵刺痛,然后她在自己嘴里停留了一会儿。俯下身,她抬起风沐昕的下颚,双手轻轻地捧起他由于高烧而红涨的脸,闭上眼,覆上了他的唇。 清水的唇冰冷而柔软,风沐昕的唇滚烫而粗糙,她温软的舌头笨拙地撬开他的唇齿,刹那间,温热的液体被灌进他的口中。 他口中有种淡淡的清香,不像薄荷酒,不像岩兰草,却让清水无意识地停留了一下。慢慢地,他的唇被湿润,变得柔软滚烫,这滚烫一个激灵打在清水身上,让她触电般僵住,马上放开风沐昕,一片懊恼。 她在干什么? 然后,她马上回过神来,现在应该先给风沐昕喂水。 接下来,她都重复着含进冰雪,温暖成液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渡给他的动作,一直到他肺部的“嘶嘶”声渐渐平复。 她不知道他还需不需要水,再次覆上他的唇,只是想趁他还没醒多给他喝一些水,以免他烧成肺炎。 清水再次轻柔地去撬他的唇齿,准备把水小心地渡给他。 可是,笨拙的舌头却没有之前灵巧,怎么也撬不开他的牙关,感觉不对劲,她睁开眼,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长卷的睫毛,英气的眉,莹白的皮肤……他居然醒了! 清水给他喂水时,他居然醒了! 一个激灵,她迅速放开他,咽下口中的液体,尴尬溢于言表,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敢看风沐昕。 “咳咳……”又是一阵低沉的咳嗽,清水抬头看向风沐昕,两团红晕衬在他雪白的肌肤上,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同时也感谢这适时的咳嗽,至少打破了尴尬。 硬着头皮过去把风沐昕扶起来,她赶快去拍他的背,胸腔里的“嘶嘶”声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 “我们……早点上路吧。”清水牙关打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胡扯一句。 “走吧。”风沐昕答应着撑地站起来,她忙去扶他,风沐昕本想拒绝,在看到清水坚持的眼神后,意外地没再拒绝。 后来,他没再让她扶,自己行走。清水能感觉到他的温度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就这样,清水跟着风沐昕往下一个山脊走去。他们要抓紧时间了。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清水把冰镐支在一个冰斜面上喘了口气,突然,袭来一阵狂风,她一下子失去平衡滑倒了,当她意识到“不好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冰冷陡滑的雪坡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直向下滑落。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清水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喊叫,冰镐也脱了手,往下坠向了黑暗……旁边一阵“咔嚓”声,风沐昕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清水,却没了她的影子,忽然想到什么,马上跃身冲到斜坡边,就见清水正在往下滑,为了阻止她身体继续滑落,他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清水的手,风沐昕右手钉好冰镐,左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终于停止了下滑。 因为疲惫到了极点,注意力集中不了,才会如此大意,清水心里又是一阵懊恼,自己就不能让人省心一些吗? 被风沐昕拉上来后,清水没有告诉他,她的右腿被划伤了,只是看着他渗出血的虎口愧疚不已。 再次上路,她不敢大意,也因为刚才喂水被抓了个现行,她不敢说话。 但她还是渐渐发现大脑已经不能再思考了,只能凭感觉跟着风沐昕走,走,走……一步,两步,三步……艰难地往前走。 风沐昕怕她又有什么意外,总是紧跟在她后面,她也已经没力气回头了,但她知道他就跟在她后面。能对碍手碍脚的她这样不离不弃,她很感激也很感动。 脚步越来越虚,清水觉得她的身体很奇怪,怎么用力也抬不起脚,敲敲头,千万不能再给风沐昕添麻烦了,于是她拼命地抬腿追赶风沐昕。 但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感到万分困倦,好像是极度缺氧,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终于,她还是倒下了,断断续续的意识中,似乎是风沐昕背起了她,因为腾不出手拿冰镐,只用冰爪踩着冰面从那个冰斜面上走下来。 这有多么危险,简直不敢想象,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吗?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带她下来的吗?这些,不得而知。但清水心里的感激与感动溢得满满的,对风沐昕的好感不知不觉增加了许多。 Chapter 15 再遇歹人 Chapter 15 再遇歹人 昏昏沉沉中,是风沐昕背着她在走,那如影随形的咳嗽声,此刻听在她耳里,却异常地揪心。很想帮他拍拍背顺顺气,手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只能无力地垂着。 还要多久才到?两个山脊很远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沉浸在黑暗里,猛地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冰冷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她,好像跌进了雪地。 “风少爷,两天不见,您似乎狼狈了不少啊!” 是那个声音!清水心中一惊,难道……他们被那群人追上了,风沐昕不是说尼泊尔的驻地很隐秘吗? 怎么回事……很想睁开眼睛看个清楚,可眼皮却特别沉重,任她如何用力,都睁不开。 “臭小子,在这里你以为你还是风家大少爷吗?说!那个密码是什么?” 又是一阵叱喝,让清水意识清醒了许多,但她的眼皮就是睁不开,整个人如同梦魇了一样,能听到却看不到动不了,就像灵魂被禁锢在了一个躯壳里。 “给老子说话!”说话的人已经暴怒了,但风沐昕依旧不声不响不理会。 “砰!”好像有人倒在了地上,是风沐昕吗? “咳咳咳……”是他在咳嗽,清水很想站起来,她想帮助他,可身体却沉重无力。 “快说!”接着又是几声沉闷的声音,清水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拳头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他们对风沐昕做了什么? “咳咳咳……”风沐昕剧烈地咳着。清水一阵心惊,他受不了那么重的创击。 “说不说,说不说!”又是一阵沉闷声的拳头声,清水难受至极,他要有多疼!她不敢想象。 但是,清水听不见半点风沐昕的声音,连咳嗽声都没有! 他怎么了? 连绵不断的创击声依旧继续,就像击打在她心上,疼痛不已。 不……不要再打了……他们要什么,风沐昕你给他们啊! 难道你不疼吗? 泪水顺着她紧闭的眼流下,她仍旧动不了,她恨现在的自己,无用至极! 挣扎着,清水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不远处的风沐昕,他闭着眼,离她很近,面色苍白,神情淡漠,脸上没有半点狼狈,依旧英俊出尘。 不知是不是那群人有所忌惮,没人敢打他的脸。 他就那样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老大,要不要毙了他?时间不多了,他的人快来了。”旁边一个人提醒,清水循声看去,是个贼眉鼠眼的人,说话时惯性地点头哈腰。 眸光一沉,居然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那个在风沐昕背后举起冰镐的人! 清水顿时冷汗直流,看来他们早就想对风沐昕不利了。 “臭小子,快说!别以为我们不敢动真格!”经那个人提醒,那个男人走近了几步,示意动手的人停下,声音阴狠地说:“风家二少爷一向冷漠无情,哼!这次居然肯屈尊背着一个要死不活的女人,看来她对你很重要啊,你信不信,我们可以先宰了她!” 闻言,风沐昕猛地睁开眼,直视着那个说话的人。 “终于有反应了,你信不信……”说着那个男人向清水走来。 “啊……”强烈的疼痛让清水忍不住低呼出声,那个男人粗鲁地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 “风少爷,你看她还能活多久?”声音里尽是阴冷。 清水骤然清醒,左耳牵动着脑神经抽搐,头皮似乎渗出了血,四肢无力,动弹不了。她很疼,疼得要死,但她不能吭声,那群人正利用她威胁风沐昕,她不能让他分心。 他不想给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只要再拖一会儿,他的人就快来了。 “说话!不要拖延时间,你信不信……”说着那个男人抬起清水的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 “咳咳咳……”一阵低沉的咳嗽声,风沐昕终于有了反应,“密码我不知道……” “啪!” 风沐昕还没说完,那个男人一巴掌甩在清水脸上。 耳朵里一阵尖锐的轰鸣声,脸颊迅速红肿起来,清水只觉得一阵眩晕,疼得快要晕过去了,但火辣辣的疼又把她逼回了现实。 抬头,那个男人正满意地盯着她。 “风少爷,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会不知道密码?快说!要是你不老实,这个女人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怎么折腾……我也不保证会怎么弄死她。” “咳咳咳……放了她,她和我没有关系……”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亮,有什么东西从耳朵里掉了出来,落进了雪地,但没人注意,清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被一脚踩进雪里,碾碎。 左边的世界迅速抽离出去,一阵空寂袭来。 那是她的深耳道助听器! 她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男人肯定盯着她,而且把她当成了威胁风沐昕的唯一筹码。 她何其倒霉,连呼疼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还成了半聋子! 风沐昕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清水:“她不过是我这次登山的向导,你们放了她,如果再伤害她,密码我是不会说的。”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应该是压抑着咳嗽的缘故。 “风少爷,你以为你现在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不要废话,如果她只是向导,那……”说着,那个男人看向清水。 一声布料被撕破的绵长声音响起,清水猛然抬头,那个男人扒去了她的外衣! “住手!”清水看到了风沐昕眼里的慌乱,尽管马上被他掩藏。 “风索卡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惹怒我风沐昕的下场吗?”风沐昕声音森冷,眼睛里尽是凌厉与阴冷。 “哼!我们会怕你?你能活着出去吗?”那个男人也读出了风沐昕慌乱,势必要把那个密码逼出来。 耳部同时牵动着脑神经抽搐,清水浑身冰冷,手臂一疼,那个男人撕去了她的一只袖子,由于下手阴狠,她的手臂被划得鲜血淋漓。 “啊!”再也忍不住寒冷和疼痛,清水呼出了声。 “放开她!”风沐昕的声音蕴藏着无比的怒意,猛地站直身子,往前要走向清水,才迈步,就被两个大个子紧紧扣住。 “快说,不然,我让兄弟们尝尝这个女人的滋味。”说着,那个男人伸手就要撕去清水胸前的衣服。 “啊!”手还没伸过去,那个男人猛然放开清水,护着自己的下身疼得大叫起来。 “你竟敢踢老子!找死,上!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那个被清水踢了一脚的男人咬牙切齿地招呼着那些人上前。 “你们敢!”清水左耳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还是听得清楚他们的话,迅速使出全力站起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冰镐。 指着那些就要围上来的人,目光阴狠,逼退了几个想要靠近她的人。 “给老子上!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怕了吗?”显然清水那一脚格外用力,踢得那个男人站不起来,只能弯着腰说话。 然后一群人围了上来,清水毕竟没有打架的经验,无暇顾及那么多人同时围攻,从人缝里看见风沐昕被两个壮汉死死地按住,不停地咳着,面无血色。 头部一痛,她就跌倒在地,毕竟她和风沐昕势单力薄,而且风沐昕还发着烧,再加上连日来的疲惫,早已精疲力竭,这让他们无力还击。 清水又被按在雪地里。 “臭婆娘!敢踢老子!”说着那个男人忍着痛上前,狠狠一脚踢在清水肚子上,疼得她弓起了身子。接着,他毫不留情地撕去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服。 好痛!同时,巨大的屈辱感传遍全身。 “放开她!”怒吼自身后响起,风沐昕脸色黑紫,声音沙哑,“放开她,让她走,密码我说,咳咳咳……”清水似乎又听见了肺叶扇动的声音。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敢跟老子玩!”说着,扔下清水,向风沐昕走去。 “啪!”那人狠狠一巴掌甩在风沐昕脸上。 清水瞳孔放大,他们敢打风沐昕,他们居然打了风沐昕! 不!那个高贵出尘的男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之子。 居然……被一个渣滓打了! 愧疚感再次汹涌而来,都怪自己笨手笨脚,泪水浸湿双眼,清水觉得她的嗓子都要裂开了。 “先放了她,让她走。”风沐昕压着声音说,抑制着咳嗽,一点都不在意脸上火辣辣的疼。 “哼,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说着,用眼神示意放开字清水。 清水已分不清现在是冷还是疼,她只穿着一件单衣,风沐昕向她走来,轻轻扶起她,苍白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发,轻柔地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对不起,我连累你了,现在你赶紧走,记住一直往西南方向,一小时后可以到达我在尼泊尔的驻地,到那儿说我的名字,会有人送你回去。”说着风沐昕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套到清水身上。 “你怎么办?不,我不要!”清水拒绝,虽然左耳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右耳的听力异常灵敏,只是身上的疼让她暗抽了几口气。 “放心,我会没事的。”不容清水拒绝,风沐昕径直把外衣套到她身上,一阵薄薄的温暖夹带着岩兰草的味道顿时包裹住她,让她清醒了许多。 是的,她不能犹豫,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赶回驻地找人来救他! “风沐昕,你一定要……等我。”清水的声音里有低不可闻的呜咽,但她在极力克制。 “538624。”伸手拂去她脸上的一点污渍,风沐昕轻轻耳语,用只有清水听得见的声音,清水心下一紧,但面容不改,不敢露出任何破绽,暗暗记牢。幸亏风沐昕对着她的右耳,所以她准确地听清楚了。 538624……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波澜不惊,继而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恍然让她在这冰天雪地里如沐春风。 “清水……谢谢你在雪山所做的一切……以后,如果我忘了你,请原谅。如果我们再相遇,请你告诉我,我认识你……”他低低地说。 闻言,清水的喉咙剧烈抽紧,这是风沐昕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 蓦地,她觉得非常不安,异常不安。 就在他要转身时,清水快步上前,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冰冷的触感柔软无比,这柔软,夹杂着冰与火的寒与热,却让她异常贪恋,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个疯狂的举动,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吻他!如果她不这样做,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她的意识已不由她控制了。 风沐昕微微一愣,却没有推开她,只是眼睛看向远方,似要穿透苍穹。 “快点!风少爷,这是卖你一个面子,不要不知好歹,快!”那个男人说着上前推开清水,“风少爷,说话要算话,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没再看清水,风沐昕转身和那群人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看着他决绝远去的背影,清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外衣,而且这群人已经决定对他动手了,他很危险!她该怎么办……意识到不能再耽搁一秒,她必须快点赶回驻地,她要救他! 全然不顾浑身的疼痛,清水跌跌撞撞地转身往西南方向奔去,她要抓紧时间!抓紧这该死的、稍纵即逝的时间! 耳畔呼呼的风声只有右边听得见。 没有了冰镐,靴子也破了,冰冷刺痛着她的脚心,寒冷直达心底,可她已经麻木了,她不停地奔跑,抑制不住地哭泣,摔倒了立即爬起来,手上腿上不知有多少创伤,脸上的五指印分明,但她毫无知觉。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回驻地,她要救风沐昕。 可是……一个小时后,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 一直往西南的方向,是下山的路,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村寨,安然地躺在缓坡上,她看见了袅袅炊烟。 然而,根本没有驻地的影子! 他骗她! 为什么要骗她? 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她喉头一甜,一丝鲜红自嘴角流出。 “咳咳咳……”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愤怒,她无比地愤怒,可那愤怒,马上被悲痛取代,她已经摇摇欲坠。 突然,鼻端飘过一丝岩兰草的味道,把她从悲愤中拉了出来。 清水咬紧嘴唇,她不会放弃的! 快速向前面的村寨奔去,有人的地方肯定会有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会抛下他不管。 这里的房子构造奇特,房屋都是人字形屋顶,上盖一种用斧子劈成的鱼鳞板,四周用石块垒成厚墙,在墙的最外层又用厚厚的冰雪覆上一层,就像套上了一件洁白的外衣。 清水知道这是极好的保暖方法,但她无心观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人吗?有人吗?”她几近歇斯底里,声音迅速在这小小的村寨里传开。 接着,从房子里涌出许多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年轻人。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的朋友在雪山上遇到了危险,帮帮我……” 没有人回应她,她孤零零地跪坐在村寨中间,那些人面面相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狼狈、突如其来的女人。 “请帮帮我,这里有没有电话?帮帮我,我朋友还在雪山上!”她冲向一个中年男子,声音颤抖惊慌,语无伦次。 可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清水马上又用英语说了一遍,那些人还是毫无反应。 不!绝望感迅速弥漫,他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风沐昕,你这个骗子……骗子!”她跌坐在地上,声音悲愤绝望,犹如困兽之斗。 “风沐昕……”越来越大的悲痛笼罩着她,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上。 她想帮他,可他为什么要骗她?风沐昕你这个混蛋,你不是风氏家族的继承人吗?为什么没人保护你?为什么没人救你?为什么……为什么? 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泪雨滂沱。 忽然,手上一暖,一只爬满皱纹的手扶起了她。 清水抬头,是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阿婆,穿着奇怪的服饰。 “你认识风沐昕?”老婆婆用夹生的汉语问她,眼睛因为年龄的缘故,似乎看不清楚清水。 “阿婆,我认识他,我认识风沐昕,他是我朋友!”清水抓紧老阿婆的手,声音发颤,但异常清晰坚定,心里升腾起巨大的希望。 “请来我家。”说着老阿婆拉着清水走上台阶,走进了一间矮房。 “阿婆,请你帮帮我……”等不及坐定,清水慌忙说,泪水又从眼眶里溢出。 “姑娘,不要急,会有人来接你的。”老阿婆好像不能完全听懂清水的话,接着又说了一连串的话,显然是他们当地的语言,她一句都听不懂。 “不!阿婆,我不是要人来接我,我要救他!求求你救救风沐昕,他……”脑袋猛然一阵晕眩,清水扶住桌脚才没摔倒,握紧掌心,她还不能晕倒,不能耽搁时间,她要救风沐昕。 左耳道里有虎啸般的尖叫,疼得她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晃晃头,她继续说,声音异常倔强,“求求你!他很危险……” “为了风沐昕,你就这么不要命了?”愤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愤怒,排山倒海。 清水还没来得及转身,又是一阵无力的晕眩,再也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Chapter 16 混乱不堪 Chapter 16 混乱不堪 前面的人,有着清冷的背影,雪白的衣服纤尘不染,静静地昂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站在他身后,沿着他目之所及的远方看去,那里只有蓝蓝的天空和淡淡的云朵。为什么总爱看天……那里的广阔无垠有什么好看的,那里的虚渺无疆有什么吸引人的? “喂!你在看什么?”她上前一步。 “天。”他不习惯地远离她一步。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吗?”她再上前一步。 “云。”他再远离她一步。 “站住!你为什么要躲?”她索性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他,伸出手去拉他,可是指尖才触碰到他的衣摆,他竟然开始慢慢地消失!皮肤莹白到发光,最后接近透明,直至消失。只有一个声音低低回荡:“因为……我是没有未来的人。” “风沐昕,你给我站住!”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她眼前,“不!你要去哪儿?带上我……” “清水……清水!谢天谢地她终于醒了。”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循着声音,清水的意识好像悬在空中,她看见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洁白的床单,洁白的枕头,洁白的被子还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就连床上的人,面色也白得如同一张纸,看上去几分面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哪儿呢……哪儿呢?不对啊……那是她自己! “啊……”猛然坐起,清水惊叫着醒来。 “乖……别怕!清水别怕!我在这里,我在……”单之蔷出声温婉地安慰,轻轻地拍着清水的背。 她似乎如梦初醒,背上轻拍她的温暖好像流进了心里,慢慢地聚回自己的意识,清水才晃悠悠地看向周围的人。 单之蔷一脸疲惫,两个黑黑的眼圈泛起微微的水肿。在她身后,有个小小的背影,同样无精打采却不敢露面,尽量蜷缩在林子身后,清水还是想起来了,是李海江。其他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但清水没有心思细看。 终于想起什么似的,“风沐昕呢?”她急急开口,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急切。 一堆人面面相觑,却没人回答她,就连单之蔷,此刻也保持着缄默。 “李海江,你告诉我,风沐昕呢?”清水看向李海江,满脸希冀,只有他是了解情况最多的人。 “水姐……”李海江脸色同样苍白,微微泛着虚汗,让清水看不透。 “绍管家有没有找到他?”看到李海江的为难之色,清水哑着嗓子再次问。 “我……和你们失散后,我滑下了雪坡,记忆里是被那老头的人救下的,然后在我昏迷时,他们把我留在了突击营地……我是跟着蔷蔷姐一起回来的,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去了哪儿……”李海江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隐瞒什么。 “那沈月雅呢……”清水知道,沈月雅说她是风家看中的人,她的去留可能也侧面折射得出风沐昕的去向。 “那个女人被黎啟的人接回去了,一直昏迷不醒。”单之蔷接话,也打破了清水最后的希望。 “难道就没人能告诉我,风沐昕在哪儿吗?”她不要他们的回避。 “他呢?说话啊!”见迟迟没人回答,清水的声音由于隐忍的怒意而发颤。因为刚醒来的缘故,透着低沉的沙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炸了毛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要吃人一样。 “说话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因为异常的愤怒尖锐得变了调。 “清水,你才醒来,不要这么激动,快躺下,我慢慢告诉你。”单之蔷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出声劝慰。 “他呢?你们说话啊,回答我!他在哪儿?”她的声音冰冷。 “他死了!”突兀的声音充满了暴戾从门口处传来,让大家不禁打了个寒战。 清水怒视着回瞪过去,就看见了一脸铁青,站在门口的黎啟。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看见黎啟,无来由地,清水怒意剧增。仿佛一切都是黎啟的错。 “我说他死了,死了!死在那座荒无人烟,步步陷阱的雪山上了!你听不懂吗?”黎啟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揪起清水,“你居然有脸在这里兴师问罪,一个死人让你这么急切吗?”黎啟声音森寒,一脸怒意未消。 “黎啟,住手,你弄疼她了,不要刺激她!”单之蔷急忙上前劝阻,李海江拳头握紧,大家都站了起来。 清水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一点就会爆炸。 “我是要叫醒她!叫醒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黎啟松开手,恶狠狠地盯着跌坐在床上的人。 “黎啟,你不要太过分!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再出口不逊就出去!”单之蔷也有怒气积压。听说清水出事,她几乎是无休无眠地从营地奔回来的。现在有她在,她不会袖手旁观地看着黎啟伤害清水。 “听不下去?那滚蛋的应该是你才对,字清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朋友才会落得这种下场,差点死在险象环生的雪山上!差点被冻死!差点被打死!差点被一群亡命之徒侮辱!你自以为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说什么吗?”黎啟指节泛白,声音里有愤怒,有痛恨,有不甘,还有无法掩饰的心痛。 这是他第几次看她差点被强暴了?! 他向来说话不留情面,无论对方是谁。 “你……”单之蔷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力交瘁。可确实应该怪她,清水的事她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虽然回来了,但清水的伤势严重得让人心惊。看到那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衣服和鲜血淋淋的伤口,她悔恨得要死,的确没脸再说什么了。 从这点说,黎啟比她更有资格说话,如果不是黎啟及时找到清水,后果怕是更难想象。 没再理会单之蔷,黎啟再次看向清水。 “风沐昕的安危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局外人担心了?你以为你是谁?”言外之意是要她拿捏好自己的分量。 他要让她清醒!她应该关心的人不是那个风沐昕! “你们都别说了……”清水头疼得要炸开一样,她痛苦地抱住脑袋,刚刚他们的争吵让她耳朵里一阵轰鸣,极力回想着什么,但那挥散不去的浓烈的绝望感始终撕咬着她。 提醒着她,她没有救到风沐昕。 “他是因为我才答应那些人的,他因为我才跟他们走的……他本来可以等他的人,但他没有……都怪我……求求你们,救救他吧,他没有外衣,他会被冻死的,求求你们……”清水挣扎着站起来,满脸希冀地看向单之蔷和林子,泪水又不可抑制地流出,她不能放弃,她叫他等她。 他说他会没事的。 “够了!字清水,你想送死可以去,但不要在这里发疯,不要让我恶心你!不要让我看到你这虚伪的表演!”黎啟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她,要不是看她浑身是伤,恨得只想一巴掌打醒她。 “不!他没死……他骗我!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清水歇斯底里,强烈的负疚感让她快要窒息。 如果风沐昕真的死了,她会内疚一辈子,而且……她不想他死。 “字清水,你最好看清你的身份!” “告诉我……黎啟,求求你告诉我……”清水的声音低不可闻,却是明显的妥协,这让暴怒中的黎啟身子一颤。 她居然主动向他低头!这是第一次。 然而,眼里迅速蹿起火光,他的怒意有增无减,她的妥协他不要!他不屑!她竟然为了得到风沐昕的消息向他低头,以前那么倔强强势,居然向他低头! 不过短短几天,她和风沐昕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到底中了什么邪? “黎少爷……以前是我不识好歹,请您原谅,现在……求您告诉我,风沐昕到底怎么样了?”清水低着头,看不见黎啟眼里的悲愤,只温顺得让人心疼。 “你想知道?”黎啟压抑着胸腔里翻滚的怒意。 “对,我想知道。”清水忽然有些清明,语气里恢复了几丝清冷。 “你先让他们出去。”黎啟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单之蔷、李海江、林子一干人。 “水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好了。”李海江和林子、小胡几人自觉地朝外走去。 “蔷蔷,你也先出去一会儿。”清水知道单之蔷迟迟不肯走,是在担心她,“放心,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发生的事,我会跟你说的。” 单之蔷看看黎啟,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朝清水点点头,走了出去。 “黎少爷,他们都出去了,您可以……” 清水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黎啟按倒在床上,他毫不客气地擒住她,容不得她丝毫挣扎,紧接着咬上了她的唇,灵活的舌撬开了她的唇齿,双臂用力地将她圈住,那吻无比霸道,夹杂着血雨腥风的怒意,攻城略地,恨不得将她吞下去似的。 清水挣不开,逃不掉,拼命用手捶打着黎啟宽厚的胸膛,仍逃不出他的禁锢。 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只换来黎啟更进一步的侵袭,呼吸同样被掠夺,心率急速搏动。 泪水慢慢浸出眼眶,这非但没有换来对方的停止,反而使对方更加霸道地深吻,让她快要窒息而死。一丝血腥味在两人唇间弥漫,黎啟的吻最后却变成了粗暴疯狂的撕咬,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晕厥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看着她涨红的脸和红肿渗血的嘴唇,黎啟愤愤地拭去嘴角上的鲜血。 嗜血的罂粟,早已在他心中恣意生长。 他恨她,所以他要她!他不允许任何人插足其间,只能是他玩弄她,抛弃她。 她只能是他的! 清水无力地仰躺在床上,脑袋由于极度缺氧空白一片,唯有一个念头——她恨眼前这个人! 她恨他! 没有责问,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她平静地坐了起来,扣好滑至肩膀的衣服,理顺凌乱的头发,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神情又恢复成了黎啟最讨厌的淡漠。 “现在,黎少爷可以告诉我了吗?” 这个该死的女人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黎啟垂在身侧的双手青筋暴跳。 休想! “字清水,你是在交换吗?你出卖自己的身体,只是为了得到他的消息。那我问你,你觉得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从尼泊尔带回拉萨需要几天?而你又昏迷了几天?这些你知道吗?”黎啟绕到清水跟前,直直地盯着她。 似乎在观赏一件写实艺术品。 “我不知道,还请黎少爷有话直说。”没有反驳,清水掐紧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不要跟着黎啟的暗示走,风沐昕一定是被他的人救走了。 “不要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八天,你整整昏睡了八天。你觉得八天,一个衣着单薄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能活下去吗?况且这个人身边还有一群亡命之徒。”黎啟看见清水的身子在微微发颤,这让他极其不爽。 黎啟的目的就是刺疼清水,他就是要看她无助,看她哭。但在她面前提起风沐昕,他非常不愿意,这让他一阵焦躁。 “不能活下去。”清水压着声音平静地回答,痛到极致,则会是异常的清醒,她现在清醒了。 既然没有人告诉她真相,那她就自己去寻求。 “你想找死吗?”黎啟欺身上前,狠狠地扣住清水瘦削的下巴,捏得她眼泪氤氲。 “你非要惹怒我才满意吗?”黎啟声音低涩,自从半个月前没了她的消息,他就再也不能泰然地面对那所空荡荡的房子了,再也不能笃定自己能让她再爱上他,他明明是恨她的。 她居然瞒着他到了拉萨。而在她消失的日子里,他患得患失,任何事情也无法勾起他的兴致,他究竟中了什么毒? 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吧,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黎少爷,你在害怕什么?”清水抬头反问,直视着这个暴戾的男人。 “哼!你要激将吗?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风沐昕失踪了,十有八九死在那座雪山上了。”黎啟想快点结束关于风沐昕的话题,他很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带着清水翻越那座该死的雪山,那里的凶险,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即便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意外地,清水没有回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醒来之前的梦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风沐昕,你真的消失了吗? 你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脸上一阵生疼,牙关被强力捏开:“你到底在想什么?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厌恶,这么心不在焉吗?” “如果我脑子没被冻坏的话,黎少爷现在应该在准备订婚吧?来这里会不会让未来一掷千金的娇妻不高兴呢?”清水忍着牙关上的痛,左耳仍旧听不见任何声音,可能是这里没有她合适的助听器,看样子,蔷蔷帮她继续隐瞒了耳聋的事。 “这个还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黎啟甩开她。 她的倔强超出了他的想象,但她能这样跟他针锋相对,好过刚才又哭又闹的反常,至少此时的她,在他眼里才是正常的。 “那么,现在可以请黎少爷出去了吗?”清水闭上眼睛,她真的困了。 风沐昕的下落,她会自己想办法,他一定还活着,否则绍管家肯定会来找她询问,毕竟最后和风沐昕在一起的人是她,她至少也算半个知情者。 只要他还是风沐昕,她就不怕找不到他。何况她还知道那个密码……“你就这样讨厌我?”黎啟极力隐下言语里的干涩。 “某种意义上,我希望和你再无交集,但是我恨你,我会查出真相,把你母亲送进监狱。”她实话实说,在这里,她不会忘记那些刻骨的恨与痛,不会忘记楚莫西的死和她爸爸的死。她想看着他们黎家倒台,看着佘清韵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就像佘清韵当年毁了她父亲一样。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而且你无法操控我的意志,想没有交集,下辈子吧。”黎啟走到门边,转过头来霸道地说,“我会让你再爱上我的,等着瞧吧。”语气里满是坚定,说完迅速地消失在门外。 “是疯了吗?”清水呢喃,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那个已经远去的男人。 接下来的日子,清水恢复得很快。 黎啟每天都会来病房看她,即使一言不发,也会让清水异常烦躁。 拉萨的确没有适合清水的助听器,之前备用的一个也丢失在了皑皑雪山上,所以清水一直过着半聋子的生活。虽然开始时并不习惯,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现在。 “如果你以后再敢私自来这种地方,我就派人拆了你到过的、驻足过的、住宿过的地方。别妄想我会善罢甘休,真正惹怒我,我让你身边的人……”黎啟立在床前,自从那次狠狠地吻过清水后,他再没有碰过她。 不过此时的清水,右耳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左耳本身就听不见,掩人耳目地休息着,黎啟无理取闹的威胁都被过滤在了耳外。 “清水,你今天可以下地了。”单之蔷推门而入,从外面带来了一双藏式长靴。 “医生说我的冻伤恢复得很好,刚刚我试着走了走,一点也不疼了。”清水摘下耳机,坐了起来。 “字清水,你该庆幸没有被截肢吧,居然光着脚在零下温度的地方奔跑,你找死也太早了……”黎啟咬牙切齿地说。 “黎啟,求求你赶快回去,赶快消失,我烦够了!”清水不想再听他啰唆。 “总之,你再去那个该死的地方,我让你后悔!”黎啟深深看一眼清水,充满了危险地警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蔷蔷,我受不了黎啟了!” “我也受不了他了,来,快穿上试试。”单之蔷说着把靴子给清水套上。 清水穿进去,里面又暖又软,舒适得让她长嘘了一口气。 十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脚踏实地地站在地面上,之前在雪山上的冻伤,如果再耽搁半天,将会严重到截肢。 不得不承认,多亏了黎啟在尼泊尔边境的那个小村寨里找到了她,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那个寨子里呢?清水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蔷蔷,我被带回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呢?”清水摸着靴子问。 “黑色那件吗?应该是黎啟的。” “不是白色的吗?”清水身子一僵,风沐昕的衣服明明是白色的啊。 “没有什么白色,我肯定是黑色,你里面的衣服……破烂得几乎所剩无几,怎么了?”单之蔷不明白清水的神情为什么会如此失望和震惊。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清水沉默地理好身上的衣服,那件衣服……可能已经被黎啟扔了吧。 可是那让人依赖的温暖和淡淡的岩兰草的味道,那个属于风沐昕独有的味道,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样,让她的心狠狠抽紧。 风沐昕,你到底在哪儿? “清水,你的相机薛丹帮你拿来了,可是……你的背囊怎么也找不到了。”单之蔷知道这个打击很大,清水的很多素材都在背囊里,那些珍贵的素材和一些构思框架,都是她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里赶出来的,有的素材甚至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 失去了这些,她这次算是白来了。 “相机还在啊?我以为也丢了呢,蔷蔷……没关系,那些东西丢就丢了,放心,都记在这里了。”清水边说边指指自己的脑袋,暖暖的微笑让单之蔷心里的愧疚缓解了一些。 “单之蔷!你又在发什么呆?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清水说着挽起单之蔷的手,“这次的事故,你不要总是耿耿于怀,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再这样胡乱地承担责任,我很难过,我更愧疚。” 看着清水眼里的真挚,单之蔷心里的感动满满的:“好!我不胡思乱想。”说着反握住清水的手,心里舒坦了许多。 清水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这次,无论失去了什么,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离开拉萨的日期随着清水的康复被提上了日程,那天之后,登山队的朋友都来看过她了。 石健强烈表示以后他的队里不敢再接清水这样不要命的人了,同时也警告单之蔷如果下次登山再敢带字清水来,他就把单之蔷从队里除名。 江白次捷还是一如既往地憨笑,从家里带来许多土产给她,只是最后,非常委婉含蓄地提出要一张清水的照片留念,却在黎啟恶毒的眼神下讪讪住口。 小胡的伤早好了,最后一次见清水,他很感激清水在雪山上在他被麻醉时把自己的外罩给了他,因为他有低温症,外罩在一定程度上救了他一命。 可清水知道,那全是李海江的功劳,小胡好像一点也不知情。 林子、赵四叔、刘瑞琪、薛丹、筷子、杨钊、大飞则欢迎清水下次再来登山,然后都收到了黎啟的眼刀子。 最后,清水没再见到李海江,居然不来给她道别,好歹他还叫过她一声“水姐”。 “蔷蔷,那个李海江是哪里的人?”清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和你一样,是新手,都是第一次来的。”单之蔷在路边停下,用几句简单的藏语询问着一块藏式披肩的价格。 清水却心不在焉,李海江到底是什么人?和风沐昕有没有关系? “蔷蔷,我想去布达拉宫。”清水拉住单之蔷,看着远处的布达拉宫说。 快要离开了,是该去寻求一些答案了。 站在布达拉宫里殿,清水虔诚地叩首焚香。 忽然,在浓浓藏香的味道下,清水捕捉到一丝……岩兰草的味道,她立即起身搜寻眼前的人群,却什么也没有,而那岩兰草的味道,则迅速消失在了藏香之后。 她不会闻错的,那一定是岩兰草的味道,自从认识风沐昕后,她对这个味道尤其敏感,肯定不会认错的。 是他吗? “清水,你在找什么?”单之蔷也发现了清水的反常,只见旁边的黎啟已经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头晕。”清水撒了个谎,她不想被别人看出她的小心思。 “头晕就快点离开这里。”黎啟不容分说地过去拉住清水,往殿外走去。 “等一下,我想看看这里的壁画。”清水拽住单之蔷不走,她本来就是冲着壁画来的,还没看到怎么会善罢甘休? 而这些壁画,她非看不可,因为……壁画里有风沐昕的痕迹,他是应邀来维修壁画的。 “真是麻烦!”黎啟边说边扯着清水往壁画那边走去,“看快点!” 清水挣开他,瞪他一眼。 转头,她认真地打量起了那些墙壁上的飞天图。清水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仿佛看见了风沐昕抬着调色盘一笔一笔地描绘,认真细心。 那个清冷的背影似远又近。 “啊!”清水手臂上突然一痛,只见黎啟狠狠地掐了她一下,似乎看出了她眼里的流连。 “黎啟!注意你的举止,不要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动用暴力!否则请你现在就走开!”清水抬头狠狠地剜了黎啟一眼,不掩饰自己的憎恶与仇恨。 “要恨请随便,这至少好过你不爱不恨。”黎啟狞笑着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那种在都市里的大少做派一扫而光。 清水没再理会他,继续静静地观察壁画。 可无论她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风沐昕最后告诉她的密码,是要用在哪里才对? 依旧没有风沐昕的消息,那种隐居于上流社会低调的行事作风,让清水这个身在最下层的人无法触及。 原以为黎啟或许会知道一些消息,可任凭清水怎么打探,他的嘴都封得牢牢的。 “黎少爷,如果你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就快离开吧,你不怕你母亲暴跳如雷吗?”清水心情烦躁,最好是黎氏崩溃了,黎啟赶紧走。 “你是在担心我吗?”黎啟不在意清水语气里的烦躁,“不过不劳字小姐费心,我妈现在暂时在曼哈顿,而且我的公司运作稳定,不会崩溃。”黎啟噙着笑,似乎知道清水在诅咒什么。 清水瞪视他一眼:“如果你不能告诉我风沐昕的下落,就离我远点。”说着双手合十抬到额头上,深吸一口气,垂到胸前,膝盖弯曲,匍匐在地。 “你在干什么?”黎啟怒气冲冲地拽起清水,她居然在他面前下跪。 “不要误会,我在叩长头,祈福。”没好气地甩开黎啟的手,清水迅速跪下,向前匍匐,用身体丈量脚下的寸寸土地。 “你在为他祈福?”黎啟眼眸微眯,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对,我就是在为他祈福,你最好不要干涉我,这样做我心甘情愿,总比干瞪眼、问之不得强。”她的语气似有赌气但又坚定,说着站起来,双手合十,再次向前匍匐,身体密合地面,虔诚地朝圣。 如果真有神灵,请您保护风沐昕,他虽然冷漠却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对人待事仁善,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他是善良的,她知道。 虽然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无论在哪儿,请赐予他力量,助他脱离凶恶。 清水虔诚地叩拜,上下求索,匍匐在山路上,忍受着山路的泥泞、石子的尖锐、烈日的曝晒。一步步,一寸寸,丈量着心中的神圣之地,希望以此得到神灵的护佑。 风沐昕,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还有莫西……黎啟看着远处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面色青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他做错了吗?为什么她要那样在乎?以前是楚莫西,现在是风沐昕,难道他,由始至终什么都不是吗? 第二天。 清水看着云层下越来越远的城市,各种滋味交错。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雪原圣域了。这次,是她三年以来离楚莫西最近的一次。看着远处的绵绵雪山,清水低低叹息:楚莫西,等找到风沐昕和完成那件事后,我一定会来这里陪你。 Chapter 17 一个女人 Chapter 17 一个女人 后视镜里的景物飞速倒退,车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加速飞驰。前面漆黑一片,路窄弯急,他也面不改色。天气渐寒,淅淅沥沥下着细雨。一路飞驰后,他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幢别墅前。 开门,没有人在,刚想上楼,忽然从黑暗里伸出了一双手,紧紧地箍在了他的腰间。身后传来一阵温热和玫瑰花香。“猜猜我是谁?”温甜的声音,夹杂着丝丝撒娇和魅惑。 “别闹了。”说着,男人伸手拉开腰间的藕臂,却反而让对方更加箍紧他。 “你怎么现在才来,一点儿也不守时。”这次,语气里是抱怨与不满。 “公司里的事……” “不要只会找借口,我问过了,这段时间公司里没什么可忙的,不要再敷衍我了。”说着,一口咬在男人肩上,然后才放开男人的腰,缓步走到男人面前。 眼前的女人,秀而不媚,美而不妖,娇美可人,让人莫名地着迷。 栗色长发微卷着披泻下来,衬的整个人有些慵倦和妩媚,卷长睫毛下的双眼闪烁着撒娇的光,高窄的鼻梁,美艳中带着傲气,咬着不绛而红的唇,似雪的脸庞无瑕通透,一条V形领黑色吊带短裙薄而贴身,裹住曼妙的身躯,羊绒披肩,已经滑至腰际,露出光洁的背。 “薇然,别闹了,我真的很忙,今晚有件事……” “Lee,别急着谈那些烦人的事,我们多久没见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女人说着牵起男人的手,往主厅走去,桌上的香槟已启开,女人倒了一杯,递给男人。 “我们叙叙旧。”女人浅酌一口,举杯示意男人喝下去。 “薇然,我今晚有事要处理,时间有些紧,以后我会好好陪你,现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男人语气里透着些许急切,没有理会女人的撒娇与哀怨。 “又是为了中际广场那件事吗?”女人放下酒杯,拉好披肩,语气里多了一丝失望。 “是,就是那件事……你可不可以把那个展厅让出来,反正你也不用。” “黎啟,你自己又不办画展,为什么非要那个展厅,难道我不用就要让给你吗?”女人一脸不悦,显然这是第一次在黎啟面前不能如愿,“再说,这个展厅是你送给我的!” “一个朋友临时需要办画展,之前没有考虑到会在这个城市,现在有变化,反正都是送你的,借别人用用也无妨。”黎啟不以为意地道。 “我不同意,既然你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想再要回去?这可不是你黎啟的作风,我不会同意的。”女人铁了心不买账,“据我所知,你口口声声的‘朋友’可是个女人,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以前你从来没有为了哪个女人开口找过我。” 凭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她觉得黎啟在变化,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宠她、在乎她了,这难道不是危险的信号? “薇然,你想多了,而且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你管太多了。”黎啟语气里隐隐已有怒意,这个女人居然敢要求他,“当初我答应和你交往,条件是不准过问我的事,你忘记了吗?如果这样,我们还是早点结束吧。” “你敢!难道你忘了你母亲的话?再说,如果你敢和我分手,我……” “白薇然,我最讨厌有人用我母亲来威胁我,你犯忌了。”黎啟站起来,面色不善,阴鸷地说,“既然我可以买下那个展厅送你,我也可以把它毁掉。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征求你的意见,但你不要得寸进尺。”黎啟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展厅我要定了。”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敲在屋里女人的心上。 这次,白薇然没有追上去,她颓然坐下,脸色煞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香槟,俯身从沙发下的隔层里抽出一个纸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哼!黎啟,本来想提醒你一下的,看来……你并不需要啊……那你可别后悔。” 白薇然止住了刚才的悲切与愤怒,滑坐在地上,细细地打量起照片上的人,眼里闪过几许嘲弄、兴奋……还有期待。就等着看好戏吧。 今天,字清水跑遍了大街小巷,满世界地寻找一种叫作“烟白”的植物。她的画里需要。 不知不觉,从拉萨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她吃不饱睡不好,天天泡在画室里画画,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一个预定的系列。 “嘟……”手袋里手机响起,清水忙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接电话。 “清水,你在哪儿?上次你要我帮你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现在正往你家赶,你快回来。” “嗯,我马上回来,不过……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被人盯上了。”清水尽量不回头去看身后那个已经跟了她一下午的人,只是觉得心里毛毛的,而且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千万别慌,我马上过来,你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在广场南街路口等我。”说着单之蔷挂断电话,踩下油门,往中际广场南街飞速驶去。 “你最好赶紧来,我都快撑不下去了。”清水嘟囔着说,收好电话,恰巧一群非主流从她身边经过。 忽然,手臂一痛,她就被几个人架起手往路边走了过去,力气之大让她无法挣脱。“救……”呼救还没脱口,她已经被塞进了一辆兰博基尼车里。 慌乱中,她拳打脚踢,可对方已经先她一步把车门锁上了,按下车窗,把她包裹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救命!救命!”感觉没人制止她的呼救,清水放开嗓子大叫,可渐渐地,她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透过车窗,清水可以看见车外人来人往的大街热闹非凡,可就是没人驻足下来,居然对她的呼救声置之不理! 怎么回事? “啧啧……真是不可爱。”前排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清水一大跳。 她这才仔细地往前排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对,应该是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满脸玩味与探究。之所以会怀疑他的性别,是因为他的脸……实在太美了,面带几分戏谑,几分妖娆,几分惊艳。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绑我?”清水说着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满脸惊恐,“救命,救命!”继续不遗余力地呼喊着。她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并不怪她,因为之前的两次她都差点惨遭毒手。 “天,这是个什么女人?居然以为我要非礼她!”那个男人抱怨地看向一边,清水这才发现,驾驶座上还有一个男人。由于角度问题,清水看不清他的面目。 “大哥,你到底什么水准,居然看中了一个这样的女人。”美男说着还嫌恶地扯扯衣角撇撇嘴。 清水顿时火大,居然敢在她面前这样赤裸裸地打击她的美貌。 “你们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什么目的?”见他们除了嘴毒点外,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清水收敛住之前的恶狠狠,思忖着不能再鲁莽,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与误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那个美男,清水心里暗叹一声,居然长得比女人好看! “看在你丑的面子上,我不跟你扯别的了。那个谁,你画画得很好吗?”美男抬腕看看表,扭头正视着清水,眼里有着清水看不懂的期许与探究。 “你们是谁?我画得好不好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次,清水拒绝回答,警惕地打量起他们,她已经在脑里搜寻了一遍,的确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叫字清水是吧?”美男打着呵欠懒懒地问,漫不经心地接着说,“放心,我们不会吃了你,至少我眼光高,对你这种菜色没兴趣,不过你别叫了,这车的隔音效果超赞,你最好乖乖的……” “字小姐,我们想请你帮个忙。”不等美男把话说完,旁边那个男人已经开口,强行打断了美男的废话。 那个声音……清水心下一惊,那个声音很特别。那是她从没听过的一种声音,有着清透,有着干练,有着干净,有着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清水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他的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折射着一种犀利睿智的光芒,鼻梁英挺,带着完美的弧度,黑褐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若有似无的光泽……移回视线,清水定定地看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会认为我能帮你们?”清水义正词严,暗下决心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因为你在找一个人。” 清水无力地靠在车窗上,她果然再次被牵着鼻子走了。 车子左拐右拐,穿过无数个路口,开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Fuck!那群苍蝇盯得真紧。”美男爆出一句粗话,车子刚好急转过一个右弯,清水的头差点撞在了车门上。 “字小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人家跟你跟得这么紧。”美男盯着后视镜里那些如影随形的车愤愤地问。 “什么?我被跟踪了!”清水这才恍然大悟,本以为刚刚的飞车表演只是为了在她面前露一手,马上转过头去看,后面果然有几辆车对他们穷追不舍,清水只看得清最近那辆是黑色的保时捷。 “你是白痴吗?”美男闷闷地甩出一句,咬牙切齿地揉揉刚刚撞到的手肘。 “你……” “看来找字小姐的并不是只有我们。”开车的男人忽然开口,清水的话生生被打断。 什么意思?什么找她的并不只有他们? “字小姐,扣好安全带。”驾车男善意地提醒,一脚踩下油门。 “最好把眼睛也蒙上。”美男说着双手已经捂到了眼睛上,车子忽然加速,前面的景物飞速移动,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车子差点撞在前面的货车上,胃里马上翻涌起来,心快要被飞驰的车子甩出来了! 驾车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飞车表演,清水难受得只有闭紧眼睛。感觉左一个右一个的转弯没完没了,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非常想吐!不知过了多久,车轮摩擦的尖锐声才消停了下来,车子也放缓了速度。 “喂,你没死吧?”美男戏谑出声。 清水晃着脑袋睁开眼睛,脸色惨白,一记眼刀子回敬过去:“死不了!” “终于把那群苍蝇甩掉了,哥,以后再休想让我坐你的车。”美男整整衣服,顺带理了理头发。 驾车男没有回答,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清水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会有危险吗?”清水讪讪地问,其实她是想问,他们是不是要拿她威胁谁,她不想成为一个累赘。 “放心,你会很安全的。”那个男人平静地说,看样子的确不像是说谎。 “我信你,不过,我现在必须跟我朋友报一声平安,你们这样带走我,跟绑架无异。” “请便。” 清水飞速地给单之蔷发了一封邮件,顺带着刚刚停车时拍下的建筑物,如果有什么不测,48小时内没回去,单之蔷应该找得到这里。 眼前是一幢城堡式的别墅,遗世独立在这个隐秘的地方。白色的墙面爬满绿藤,大理石地面气势恢宏,高高拉起的房顶垂着巨大奢华的水晶吊灯,红色帷幔把窗帘后面的落地窗整个掩住了,大片大片的蔷薇花开,掩映着此时的别墅,隐隐透着清水说不上来的某种神秘。 清水随着那两个男人下了车,快速地穿过一楼大厅,往右边的独立楼梯上了四楼。进了一个高门房间,里面很明亮,完全是中世纪宫廷式的布置,奢华气派。 “你们要我见谁?”清水向来性子不急,但只要关系到那个人,她总是或多或少地头脑发热,自觉不自觉地被牵着鼻子走。 “不要急,马上就来了。”美男的哥哥礼貌地说道,完全不像某个“人妖”的玩世不恭。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下落了吗?”她现在什么都无所谓,她只要风沐昕的下落。 “啧啧!真是迫不及待,一点儿也不可爱。” “麻烦闭嘴,不要卖关子,如果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就走。”清水说着抬腿要走,身后的门适时地开了。 只见几个人抬着什么走了进来,上面盖着一层布,清水看不出是什么。止住步,没有尴尬,既然已经来了,那她就等等。 眼前的两个男人上前把那个被布蒙着的东西稳稳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到前面的长桌上。 “字小姐,我们想请你帮个忙,至于风沐昕的下落,我会告诉你。”说话的还是美男的哥哥。 “先不管什么忙?首先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才对吧?这是基本的礼貌。”清水眼里多了鲜明的凌厉,恰好掩盖住淡淡的激动。他们终于要告诉她风沐昕的下落了。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害怕意外。 “嗯?我们没告诉你名字吗?”那个男人略带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美男。 “别看我,拜托!刚刚可是在飙车,有时间说吗?”美男抱怨地翻翻眼皮,扭头看向清水说,“我叫李江涛,他叫房登禹,这下行了吧?”美男说完瞥一眼房登禹又扭头直视着清水。 清水无语,居然叫李江涛!名字相当敦实,可人却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生的样子。绝对名不副实。撇撇嘴,清水看看身后,除了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并没有其他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我等的人呢?”清水不想被放个大鸽子。 “已经来了啊。”李江涛笑得不怀好意。 “在哪儿?我没看见这里还有别人。”清水仔细观察了四周,的确没有看见其他人。 “在这儿。”李江涛鼻子一抬,往后指了指。 清水顺着李江涛指的方向看去,马上垮下了脸。那是人吗?! 没错,那不是人,那是一幅画! 李江涛指的就是一幅画,那幅刚刚由四个人抬进来的两米见宽的画。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要等的是人,是一个可以告诉我风沐昕下落的人!”清水有种被耍的感觉。 “没错啊,我们就是要等这幅画被搬运过来,再说了,我可没说是等人,你说对不对?”李江涛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扑扇着蝶翼似的睫毛,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行!清水捏紧手掌,自认倒霉,惹不起她躲得起不行吗?没有再说任何话,清水径直朝门边走去。 “喂!你别走啊,这么快就赌气了?这女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说着李江涛上前挡住清水的路,满脸无奈又不好发作,抬头眼神询问房登禹该怎么办。 “字小姐,请你来这里,的确是为了这幅画的事。至于风沐昕,我们也会告诉你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房登禹说着走了过来。但是,清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知道,这些人就是吃准了她在乎风沐昕,在乎到什么都愿意的程度。她不能让他们抓到软肋,即使她现在依旧无法打探到风沐昕的下落。 此前也是因为一个月来没有任何进展,她才会这样急切,一时疏忽大意地跟着两个陌生男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能这样盲目。 “喂,女人,你到底停不停下?”李江涛已经招架不住清水的固执了,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风沐昕很不好,肺炎。”终于,房登禹的话让清水停了下来。 “麻烦请把话说明白一些。”清水转过去,声音淡淡的,双肩却微微有些颤抖。她承认,她做不到对风沐昕的消息听而不闻。这是近两个月来唯一关于风沐昕的消息。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但马上被一股担忧击碎:他不好,很不好,肺炎。 对啊,他们分开时,他还在发烧,似乎那牵动肺叶的鸣响声就在她耳边一样。他一定很难受,况且她想知道,他是怎么得救的。 “他骨折了,找到他时,只剩下了半条命,不……几乎没命了!他……总而言之,他很不好。”房登禹说着把门关上。他自己也很难形容风沐昕的情况,不知何时,刚才的那些下人已经出去了。 “他在哪儿?”清水语气里的急切还是露了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非常在乎风沐昕。可是,刚刚房登禹口里的犹豫,让清水有些不安,有什么事瞒着她吗? “意大利。”房登禹说着看了看李江涛,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哦……哦!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除了肺炎,其他的都很好。对了,我前天看他,他还好好的,我还跟他约好一起去法国凯旋门,庆祝他从雪山狼狈凯旋,哈哈……哈哈!”李江涛说着干干地笑了起来,但清水听得出来,他的笑是假的。他们在强颜欢笑! 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到底要去掉多少水分?那么……他……还活着吗?她内心有股强烈的不安,似乎感觉不到那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气息了。 见清水没有说话,房登禹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香茶递给她:“字小姐,我们和风沐昕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果你信他……就请相信我们。” “不……你们没有说实话,这要让我怎么相信!”清水没有接房登禹递来的茶,缓缓蹲下去,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在了手臂间。这是她没有安全感时的习惯性动作。 “不要这样,我们说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如果你真当风沐昕是朋友的话,就请帮我们面对眼前的难关、现在的问题。”李江涛马上走过来,扶起了清水。 “他……还活着吗?”清水恍惚地问,还是没有表情,这让房登禹和李江涛有些不安。 “说什么傻话?当然活着啊,而且活得好好的,以后还会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你不要说这些傻话,啧啧……果然是个傻女人。”李江涛有些手足无措。 “字小姐,可以问个问题吗?”房登禹看了看李江涛,接着道,“你和风沐昕……是什么关系?” 关系?清水身子一颤,对啊,他们没有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我们是朋友。”清水干涩地说,自作主张地把她和风沐昕定义为朋友,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哦,是这样啊,也对,我们没听他说起过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呵呵……”房登禹也应付地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朋友。 可清水的心里却是一阵苦涩,让他们误会了吗?是啊,她的反应,的确会让人误会。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她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了。 “你们需要我帮什么忙?”清水的眼睛已经看向那幅被布蒙着的画,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疑问和烦躁。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总算知道了一点关于风沐昕的消息,他确实还活着。其他的,慢慢地总会知道。同时,清水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失态了,她和他……只是朋友。 她努力压下心底的缕缕酸涩。“你们需要我帮什么忙?”清水再次问道,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字小姐,你看看这幅画,我们需要你帮我们照着这幅画,再画一幅。”房登禹说着揭开了那幅画上蒙着的布。 瞬间感觉似乎有光照到了自己脸上,伴随着一阵清淡的花香袭来。 清水抬头看去,随即呆住。那幅画……强烈的窒息感让清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是一幅用象牙画框装帧过的画,远远看去,莹莹泛着白光,那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画布上,绽放着一丛华贵雍容的牡丹。奇妙的是,只要你一接近这幅画,就能感觉到似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 仔细观察,清水看出这幅画是分了两个步骤来处理的。 首先,画了第一幅画。在画中,把达到不同成熟程度的牡丹花归在一丛花海里,以此来表现牡丹从花蕾至花瓣凋谢的生命周期。 与此同时,又以同样的主题画了一幅较小的画,安置在折叠式的角度里。画中只有五朵娇小的牡丹花,放在整枝剪旁,忽然出现的整枝剪令人遐思无限。这牡丹雍容大气,色调清丽冷艳,用色明快,用笔洒脱、飘逸,具有暗示及预言性提示。 牡丹是大家易于喜欢和接受的花,但是牡丹花很难画,因为它凋谢得早,生命周期很短,那些娇嫩的花瓣如雨一般骤落,这让画家很难把握应该从哪个方面来选材和绘画。 而画这幅画的画家,选择的深色背景使轮廓朦胧的白色和粉红色花瓣的娇弱得以被烘托出来,画是用画笔挥洒而成,笔蘸的颜料多而浓,有质感。简明地放在花周围的绿叶丰富了辅助色点的组成,把花的主题固定在画的左上角。 这些数笔画在布上的花,凸显了自然主义。更何况这幅画画幅巨大,足有两米宽三米长,简直就是基因突变后的巨型牡丹。 一个技法娴熟的画家,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画不成这幅画的。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幅画的技法都属上乘。 而且让人感觉似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 这点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很难办到,但清水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暗香”的处理和她之前在处理《盛荷》时所运用的绘画技法如出一辙。 “微风送爽”应该是运用了“烟白”提炼物的缘故,因为“烟白”的提炼物掺在绘画用的原料里,在与空气接触时会与空气中的氧气反应从而吸收周围的热量而使画周围的温度降低,因而接近这幅画会感觉比站在其他地方时凉爽。 至于为什么会有风流动的感觉,清水暂时还想不通。但如果只是单纯的牡丹,清水还不会这么惊讶。奇就奇在,这幅牡丹明明运用的是油画的绘画技法,却又若有似无地运用了中国画的技巧,也就是清水上次在画展中画那幅《盛荷》时运用的技法。 油画不同于国画,国画原料轻盈,便于晕染和运笔,想要表现透视法只要有熟稔的技法,是可以轻易达到的。但油画原料要和松节油配合,很有黏力,且调成恰如其分的色调必须要有10次以上的尝试,由于画笔本质上的不同,握笔和运笔很有讲究,这对画者是个相当大的挑战,没有十年八载的历练,是很难达到眼前这种效果的。所以,这是一幅难得一见的佳作,可以说用尽了心思。只是……清水毫不掩饰地摇头叹息。 这么完美的一幅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被一桶黑色沥青泼在了正中间。雍容华贵的牡丹立时掉价成路边的泥泞野花,这也是清水吃惊的主要原因。这分明就是暴殄天物! 猛地,一阵愤怒涌上清水的心头,都说品画如子期伯牙,高山流水难遇知音。好不容易遇到一幅可以引起共鸣的画,却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只要是一个真正的爱画之人,任谁都会生气! “你们……你们简直太可恶了!这么对待这幅画,是对画者的不敬,更是对这幅画本身的亵渎!”清水恶狠狠地瞪了李江涛和房登禹一眼,恨不得烙上两个洞。 “字小姐,这幅画不是我们弄成这样的,你先听我们解释。”李江涛根本受不了清水的眼刀子。 “那是谁弄的?这种烂摊子还是你们自己收拾,我不想管。”清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画得出七分相像的临摹画,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她要找风沐昕,她要查三年前的事,她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是一个嫉妒心极其膨胀的老男人,长得极其猥琐可憎。”李江涛说着把眼角用两个手指吊到太阳穴,桃花眼马上变成了狐狸眼。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这种类型的画法,谁画的你们找谁去。”清水决计不能趟这种浑水,还跟一只狐狸有牵扯。 “因为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只有你对这种画法运用自如,我们调查过了。”房登禹沉静地看着清水,吃定她会帮忙一样,不容清水半点拒绝。 “你们查我?”清水声音提高,多了之前没有的冰冷,她有种隐私被曝光的感觉。 因为这种画法她至今还处在保密阶段,她不想太早露出锋芒,上次迫不得已画的《盛荷》,她也只敢稍稍运用一点此类技法,变相地使用在水墨画上,居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消消气,这是误会,我们查你是因为你和风沐昕有接触,侦讯社居然连这个都查了出来,我们也是无心的,而且……这对我们、对风沐昕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房登禹再没之前的淡定,有着隐隐的激动。 “别拿风沐昕来当挡箭牌,他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还没重要到你们想象的程度。”清水冷冷地接话,她不允许自己再犯傻,她要逼自己认清现实,“谁画的你们请找谁,既然狠心这么糟蹋这幅画,毁了就毁了,反正留着也碍你们的眼。” “完了完了,完全误会了!不过你真是太不可爱了。我们也想谁画的找谁,可那个画家该死的不争气,怨谁?这幅画三天后就急着用,我们也是热锅上的蚂蚁啊。”李江涛帅帅地揉揉太阳穴,却没有一副快要急死的样子。 “哪个画家?只要还没死就能画出来,这种事情和我无关,我有权拒绝。”清水一副不容妥协的样子。 “风沐昕,那个该死的画家是风沐昕,的确没死,只是他现在根本画不了,来不及了。”李江涛再次笑得不怀好意,酷酷地摊手看向字清水。 清水终于知道李江涛和房登禹眼里的笃定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们吃定她不会拒绝帮风沐昕。实在是可恶至极! “这幅画到底是被谁弄成这样的?”清水用薄片刻刀一点一点地抠去上面大块面积的沥青。这幅画被毁得很严重,想恢复已是不可能了,清水只是想看看以前的纹路,这样才有个模仿的方向。 “这幅画是被风索卡的人毁的,当时风沐昕还在拉萨,那老狐狸钻了我们的空当。”房登禹边翻看着手里的一沓东西边说,可听着话的清水却猛然愣住。 风索卡!那个在雪山上对她和风沐昕穷追不舍、步步紧逼、痛下杀手的人吗?难道现在还没有扳倒他? 无意识地攥紧手掌,清水虽然没见过那个叫风索卡的人,但拜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所赐,她差点死得清誉不保,而风沐昕也差点走不了路。她不会忘记那群狗腿子对她和风沐昕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要毁了这幅画?”清水只是片刻呆滞,马上又拿起了手里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刮去画上的沥青,只是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因为这幅画是风氏年终列会的贺庆图,同时也是风沐昕正式接手风氏的关键之一,这是最后一个测试项目。”李江涛在一边坐下,手里拨弄着一个袖珍相机,和雪山上时李海江拿的那个一模一样,“这次我们的人收集到了一些证据,但……反正这是风索卡最后的机会了。” “为什么会是关键?最后一个测试项目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风索卡最后的机会?”清水始终低头处理着那幅画,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因为,风氏财力雄厚,家世悠久,而且作为欧洲三大贵族世家之一,血统的纯正至关重要,风氏家族支系庞杂,但只有三个人拥有最纯正的血统和最有声望的地位。”房登禹仔细地看着清水,但见她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而这三个人……正是风沐昕、风索卡和风沐昕的姐姐风沐萦。”李江涛说着抬头也看向清水,这次却见她愣住了。 “风沐昕的姐姐?他有姐姐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清水愣愣地开口,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她的确一点都不了解风沐昕。 “她有一个姐姐,可是……这已经是风家人不会提及的往事了,他的姐姐风沐萦,自小好动外向,跟弟弟风沐昕的性格截然相反,向往自由,18岁已经完成了环球旅行。最后……在参与珠穆朗玛峰的登顶时遇难了。”房登禹平静地陈述着。 “这次风沐昕会答应去拉萨修护壁画,跟他姐姐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这次是他姐姐遇难的第六年。”李江涛把清水想知道的说完。 六年了,风沐昕的姐姐已经逝去六年了,原来……他要见的人,是他的亲姐姐。他和她一样,都有重要的人遗失在了那座圣山上,他一定很难过,可一路行来,他没有半点表露,他是把所有的难受都压在心底了吧。 “所以,现在唯一可以和风沐昕抗衡的人,就是风沐昕的亲叔叔风索卡。”房登禹帮清水把已经抠掉的沥青清除掉,口吻严肃地继续说,“作为风氏的继承人,也意味着继承了庞大的沐风财团和一切关于风氏的责任。所以这个继承人必须让众人信服,尤其是各大股东组成的董事会。风索卡这几年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引起了董事会的强烈不满,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作为继承人,要经过很多技能领域的测试,在每一个领域的技能都要求出类拔萃,经商、管理、绘画、剑术和自身技能,等等,要求非常高。风索卡的确很有才干,在很多方面和风沐昕不分伯仲。可唯独绘画这一项远远不及风家二少。”李江涛微微有些恍惚,似乎在膜拜神,“而风家最看重的就是绘画这一项,因为风家的先辈都以绘画出身,并心照不宣地保护着一个艺术宝库,几个世纪都是这样。” “艺术宝库?”清水听不明白。 “这个艺术宝库,啧啧……风家的人真是恐怖。这个艺术宝库收集了风氏近八个世纪来以在全世界范围内收藏的绝世艺术珍品,只有继承人才有资格开启和掌管。”房登禹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继续说,“风氏各旁系对这个宝库虎视眈眈了几个世纪,苦于无法撼动风沐昕正统家族的权威和财力,所以一直以来只是暗地里有些小动作,明面上也安分守己。其实,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这个宝库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接管了它,会失去一辈子的自由和一些东西。”房登禹直直地看着清水,希望她能明白风沐昕的苦衷。 “那你们……是什么人?”他们对风家的事知道得这么详尽,清水觉得他们不会只是风沐昕的好朋友那么简单。 “我们是风沐昕的好朋友,也是坚实的后盾之一,以后字小姐会明白的。”房登禹说得含糊其辞,李江涛却笑得高深莫测。 这两个人让清水头疼不已,他们到底要干吗? “那你的意思是,风沐昕的叔叔风索卡,一直想取风沐昕而代之?”清水没再追问他们两个的身份,想起了风索卡的痛下杀手。 风沐昕会有危险吗?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清水心里又是一阵不安。 财势和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比得过亲人的性命? “嘟……”一阵振动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清水拿出手袋里的手机,却见是“黎啟来电”。 犹豫了一会儿,清水还是没有接,而是直接按了挂断,她现在不想和黎啟谈什么,只要他们的话题涉及风沐昕,黎啟总要和她大吵一顿。她已经厌倦这种周而复始没完没了的争吵了。 “字小姐不接吗?”房登禹平和地问,表示这里是可以接电话的地方。 “不接。”清水冷冷地说,神色无变,倒让旁边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那现在风沐昕要怎么办?这幅画怎么办?”清水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画和风沐昕身上了,对黎啟置之不理。 “总而言之,风索卡要毁了风沐昕,他想成为风氏的主人。”房登禹继续沉声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帮我们画出这幅画,确保三天后风索卡在年会上找不出半点借口,先保存风沐昕的实力再想对策。当然,此间我们会竭尽全力地助你完成这幅画。” 李江涛和房登禹目光灼灼,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清水身上。 车子在郊外飞速地行驶,远处的高大建筑物夹带着灯红酒绿若隐若现。 “字小姐,这几张《牡丹舞》的照片你拿去研究研究,抱歉不能让你带走那幅实画,毕竟那样做会暴露我们的目的,现在知道那幅画被毁的人只有我们和风索卡,所以三天后的年会,我们还是可以瞒住,而且不能有任何差错,不能让支持风索卡的股东抓到风沐昕的把柄,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帮风沐昕做的了。”房登禹转过一个弯,对面行驶而来的车灯打在清水身上,一片刺眼。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现在房先生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风沐昕不是已经恢复了吗?怎么不让他自己来画?”清水捋捋耳畔的头发,为什么要她来代替他?即使两个人再怎么会同一种技法,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差别,《牡丹舞》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展出……为什么放心交给她?难道不担心被发现吗? “这个……因为你值得我们信任。风沐昕虽然恢复了,但还有很多地方不方便……”车子刚巧驶过一片树荫,清水没有来得及看清房登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和黯然。 “如果他的伤势没有完全好,我会帮助他,也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清水说着扭头看向车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景物匆匆闪过,抓不住任何痕迹,就像她抓不住自己的人生一样。 “字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想问,原谅我不能说清楚,以后……” “以后我会直接问他。”清水打断房登禹的话。夜晚的霓虹灯璀璨一片,忙碌地跳跃着,他们已经回到了城里。 房登禹暗暗吃惊,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们之所以会找我,并不是因为我和风沐昕是朋友,仅仅是因为我会那种画法,你们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来找我的……如果我没猜错,要不是发生了这幅画的事……你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和我有交集吧,你们也不会让我得到半点风沐昕的消息,对不对?”清水声音淡淡的,却忍不住自嘲地苦笑,她也是下午才想通这些的。 她之所以无法得到半点消息,应该是人为地在隔离她,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任他风沐昕再怎么神秘,她也能打听到半点风声,可两个月以来,偏偏什么消息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他们在防着她吗? “字小姐……” “放心……我只要知道风沐昕还活着就好,画完这幅画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清水冷冷地说,然后打开手机。 “不……字小姐,你不要这么说,我们并不是要刻意防范什么,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房登禹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要说,房先生,请停在前面那个路口。”清水说着指指前面的一个路口,已经拿好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把那张《牡丹舞》的照片塞进了手袋。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房登禹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有沉住气把车停在路口边。 “字小姐,这三天就麻烦你了……明早我会到你家门口来接你,这样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不会,你7点来接我,在这个路口就行,我也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清水没等房登禹把话说完,已经下了车,疾步往前走去。如果不是因为不认识路,她是不会麻烦人家来接她的。 看着远去的女人,房登禹眯了眯眼,点燃一支烟,重重地吸上一口,刚才脸上的红晕早已经不见了,又恢复了往常的干练和冷静。 风沐昕,这次如果你知道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你还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清水飞快地拨通了单之蔷的电话,匆匆地穿过两个路口,刚刚让房登禹在离自己家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就是不想被有心人看见。 路灯昏昏黄黄的,但还能照明。清水路过一棵大树时,忽然从旁边树荫的影子里伸出了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她。 “你去哪儿了?”熟悉的声音和浓浓的烟草味迅速包裹住她。 清水已经很累了,听声音也知道此时说话的是谁,不过没有回答他,刚刚拆穿的疲惫让她很难过,很想休息。 “说话啊!”圈着她的手徒然用力,挤得清水眼泪直流。 “黎啟,拜托你别问了,送我回家……”清水声音哑哑的,这次没有顶嘴,也没有了往常的恶意,只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黎啟显然一愣,但看到她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后,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慢慢融化。没再抱她,也没再问什么,他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转身背起了她,快速往她家走去。难得她这么温柔地和黎啟说话。 埋首在黎啟背上的清水,任凭自己的泪水浸湿眼眸。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Chapter 18 意乱情迷 Chapter 18 意乱情迷 黎啟背着她,穿过前面的那个小花园,虽然只有晚上9点多钟,清水却冷得浑身颤抖,吸入的冷气刺痛了她的心肺,呵出的气马上变成了白茫茫的雾。 感觉到背上的人在发抖,黎啟加快了脚步。回到清水家里,黎啟直接把清水放到卧室,端来一杯热水给她喝下。 “为什么不接电话?”黎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有一肚子的怒气,但此时此刻看见她委屈的模样,还是强忍住了心里的不满。她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挂断了他的电话,害他从今晚的家宴上逃了出来,在她家楼下冻了一晚上,只为等到她。 “我没有力气和你争吵。”清水实话实说。 床边的男人铁青着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难道你觉得我只会和你吵?” “不然呢?如果我说,我和风沐昕的人在一起,你会善罢甘休吗?”清水不满地回视着黎啟,以她对黎啟的了解,她肯定不得安宁。 这两个月来,黎啟和她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要是关于风沐昕的话题,他马上要翻脸,从来不好好和她说话,更别提帮她了。 “你再说一遍,你和谁在一起?”黎啟本不想生气,但她挂电话的原因居然是和风沐昕的人在一起,这让他再次不爽,他担心了一整晚,派出去的人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难道她对风沐昕的事就不死心? “又要暴跳如雷了吗?我说,我今晚和风沐昕的人,嗯……”她怒气冲冲地刚要说话,却根本张不开嘴了。因为,眼前这个冷着脸的男人突然俯下身,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双唇,带着怒气一般辗转吮吸,甚至还重重地咬了她一下,顿时又有血腥气弥漫开来……她痛得忍不住呼了一声,黎啟却在她张嘴的时候,攻城略池地撬开她的贝齿,紧紧地勾住她的丁香粉舌,使劲地吸,吸得她生疼,吸得她头脑空白,直到麻木……清水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此时她无比后悔自己居然让黎啟送她回来。 黎啟不再放开她,眼里的情欲越来越重,一只手捉住清水的双手举到她头顶上,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衣服拉链,探了进去,大手覆上了她胸前的丰盈,触感的温暖柔软让他顿时失去了仅存不多的理智。放开清水的嘴唇,黎啟一下子含住了她的耳朵,然后一路下滑,最后重重地停在她的锁骨上,细细啃噬。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清水的双手挣不脱黎啟的禁锢,一个劲地扭动着身体,但这个动作反而加重了黎啟手上的力道,衣料和皮肤的摩擦让黎啟腹部的灼热一波更甚一波地翻涌。 他要她!现在就要! 无视清水的反抗,黎啟大手褪下她身上的外衣,面无表情地扯去她的内衣,狠狠地咬上她毫无遮拦的身体。 “啊!”清水疼得高呼出声,头痛欲裂。 黎啟终于放开了对清水双手的禁锢,腾出一只手抚上了清水光洁柔滑的背,另一只手握上没有被咬住的丰盈,用力地揉搓。同时狠狠地吸在她的另一边丰盈上,用自己的舌头毫不留情地逗弄着。 清水头脑发昏,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似乎被一点一点地抽去了,顿时全身无力。突然,黎啟手上的冰冷刺激着清水皮肤,冷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双手狠狠地推开眼前这个已经意乱情迷的人。 “黎啟,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惊慌得无路可退。 黎啟毫不理会。 “不,放开我……不要碰我!”清水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哼!你还想反抗吗?”黎啟说着手继续往下探去,“字清水,恭喜你,你赢了,我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爱你,我恨了你三年,却抵不过这三个月的重逢,你又一次成功地偷走了我的心,恭喜你……”说着,黎啟重重地咬在了清水的肋骨上。 “放开我,我不爱你……我一点都不爱你了,你不要碰我,滚!”清水不停地挣扎着,拳打脚踢,现在的黎啟充满了危险,没有理智可言。但清水却异常清醒,她不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发生任何关系,她不要再犯错了,她恨他。 “黎啟!”伴随着清水的尖叫,黎啟的手探向了她最私密的地方。 “三年前我不碰你,是因为尊重你,本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所以我不碰你,对你负责。却没想到,你是那样一个女人,把我对你的尊重当成不知羞耻的筹码,承欢别人身下,你以为我会再放过你这个毫无贞操可言的女人吗?”黎啟眼里夹杂着痛苦、愤怒,但马上被情欲盖下。 三年前,她居然和别人上床,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贞操。理由只是为了一幅画! 可笑! 清水忽然愣住,继而冷笑出声,是啊,在他黎啟心里,三年前的她是多么肮脏。这不都是佘清韵安排好的吗?黎啟,你果然和三年前一样傻,而且傻得可怜,照片和事实总能对号入座吗?是的,他这个单细胞动物,就是这样被佘清韵牵着鼻子走的。 “是这样吗?可我忘了告诉你,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清水冰冷地说,捏紧自己的掌心,逼迫着自己,说,“三年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三年后,更不会去爱你,你别妄想了。当初只是利用你罢了。” 放开她吧,然后忘记她!她和他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就照佘清韵的安排,误会她吧。这样,她才有力量,把他和他母亲踩进地狱。 果然,黎啟身子瞬间僵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直地盯着清水。眼里的悲痛和冰冷让清水一阵心惊。 “啪!”黎啟狠狠一巴掌甩在清水脸上,没再说话,木讷地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清水脸上一阵生疼,头脑更加混沌了。玄关处重重的关门声久久回荡在房子里,耳朵连着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清水没有动,任泪水滑出眼眶。 一切,都在意料中,她只能这样刺激他才有用,这是让黎啟清醒的唯一法子。 黎啟的车急速行驶,连续闯过无数个红灯,最后驶上了郊外的山道。那里,坡陡弯急。身上的灼热和悲愤让他暴戾得横冲直撞。 “少爷,刚才送字小姐回来的车已经查到了。” “说。” “是世纪庄园大公子的车。” “和风沐昕的关系?” “和风家二少交情颇深,连同另外一个珠宝商的二世祖一起创办了FFL集团。” “继续盯好字清水,如果……有谁和字清水联系,马上报告我。” “是。” 捏紧手机,世纪的大公子……字清水,你果然本性不改。黎啟收了线,降下车窗,夜晚冰冷的风打在他身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嘀!嘀嘀……”静寂的郊外忽然喇叭声大作,一拳打在方向盘中间的喇叭上,黎啟狠狠地攥紧拳头。 “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三年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三年后,更不会去爱你,你别妄想了。” “当初,只是利用你罢了。” ………… 字清水的话反复在他脑子中盘旋,让他几近崩溃。她总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践踏他的感情。如同三年前一般,她居然叫他滚出她的世界,她竟然有脸跟他分手,做错事的人分明是她。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惹怒他,否定他所有的情感,可他偏偏什么也做不了。本来回来是要向她报复的,却该死地再次迷恋上了她,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缴械投降。 可是每每想到她也和别人温存不已,他就会生气,他就会愤怒。他嫉妒! 腹部翻滚的灼热仍让他难受至极,最后,他又开回了那幢郊外的别墅。不等保姆通报,黎啟径直跨上二楼,冲进了白薇然的卧室。 “你怎么来了……”白薇然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黎啟重重地摔倒在床上。 没有看白薇然的脸,黎啟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相反……没有之前的粗暴,却是千转百回的缠绵悱恻,这个吻深情绵长。 “嗯……”白薇然起初的挣扎慢慢变成了娇羞的回应,就那样紧紧地缠住了黎啟的唇,等待着接下来的欢愉。但是,黎啟忽然睁开眼睛推开了她,他错了,她不是字清水。刚刚闭着眼睛吻完她,尽管温软,尽管娇美,却没有半点字清水的味道。 他要的不是她。 转身要走,却发现白薇然已经抱住了他,黑而大的眼里氤氲着水雾。 “黎啟……不要走……”声音里有清晰可感的颤抖、不安、乞求和控诉。 “不要走……不要每次都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会听你的话,把展厅让出……我不任性了,我不无理取闹了……我会懂事的,求求你不要走,黎啟……黎啟不要走。”白薇然低低的啜泣声回响在偌大的房间里,让黎啟木讷的心忽然一颤。他……是不是太固执了? 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给眼前这个女人一个机会?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后必须面对的那些事,还能允许他有选择爱人的机会吗?除了字清水,是谁,不都一样吗? 字清水是罂粟,染上了就欲罢不能。但眼前的女人,是甜美娇艳的玫瑰,可以随便采撷,不用担心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意识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女人的眼泪,亮晶晶的,有熟悉的感觉。 三年前的那个女孩,也是这样低低地哭着,难过至极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压抑着。现在的他才明白,那时的他,是爱到了极致,才会那样在乎那个女孩。此刻的他很后悔,如果当年帮帮她,帮帮字老师,她或许不会这样恨他吧。 这该怪他自己,是他用冷漠埋葬了这份爱,逼得自己不能重生这份爱。那就承受吧。黎啟有些恍惚,眼神慢慢地聚焦在眼前泪眼婆娑的女人身上,出人意料地伸手拂去了女人脸上的泪水。那就选她吧。 慢慢地,黎啟再次吻上了白薇然的唇,不再粗暴,只有细心和温柔。他很想这样轻柔地吻字清水,很想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哭,很想安慰她,很想知道她为什么难过。当她画画累了,他可以帮她揉揉酸疼的肩背,帮她收拾画画后留下的残局。可每次,字清水都不给他机会。而不知为什么,他也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白薇然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衬衣,温柔地解开他的衣扣。黎啟没有拒绝,只是觉得如果是字清水,应该不会这样主动地对他。 三年,三年的时间好长,长到他已经忘记了三年前的很多事情。 他们是怎样相识的? 他还记得,美院里的每次课,总会有一个女生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观察他。虽然很不耐烦,但他还是没有让保镖赶走她。因为她并不完全只是偷看他,这个偷窥的女孩很特别,不像往常那些心口不一的世家小姐,仗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和自以为是的家世,对他死缠烂打。这个女孩,总是很欠扁。她喜欢故弄玄虚,明明是来偷窥他的,却还要做出一副求知欲爆发的样子,有时候似乎忘记了她的本职工作——偷窥他! 他讨厌她这招若即若离、若有似无的仰慕。欲擒故纵吗?对!仰慕他就要专心致志,只许观察他,只许在乎他。所以每当那个女孩偏离了他预定的方向和她自己的初衷时,他总要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来把她拉回正题。比如,兴致勃勃地回答几个让老师头疼的绘画问题;比如,现场画凡·高的画……这些,总会成功地收回她的注意力。 后来才知道,她居然就是他国内美术导师字画的女儿,叫作字清水,一个毫无营养内涵的名字,一个毫无职业精神的“偷窥者”。 如果不是那次,他可能只是想逗她玩玩,满足一下她对他的好奇。然而那次,她真的欠扁了。她居然……那天,他难得步行去画室,却远远听见一声一声的呼叫声,刺耳至极。 “救命……救命!” 本不想去理会这些的,但他看见了林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飞奔,长长的头发,由于冬季的缘故,厚厚的衣服裹得这个奔跑的人像一只粉红的猪崽。 一只长着长头发的猪崽。可是,这副装扮像极了今早红着脸问他问题的某人。 字清水!黎啟一个激灵,立马被勾起了“求知欲”。 “救命……快来人啊!”字清水叫着奔向了林子深处。 发生什么了吗?黎啟迅速跟上,很快追上了她。只见她冲向前面的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紧跟其后的黎啟被字清水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见湖的西南方向,有巨大的水花在扑腾,伴随着微弱的呼救。黎啟这才意识到,有人落水了!字清水是跳下去救人! “救命……救命!”此时的声音分明是个二重唱。不知何时,字清水也在水里扑腾着呼救。 黎啟顿时脸色铁青——不会游泳居然还敢贸然救人! 一切的心理变化只发生在一瞬之间,生气归生气,黎啟还是马上脱下外套,跳进了湖里。 刺骨的寒冷立时麻醉了他的意识,但毕竟在美国的游泳锦标赛上拿过冠军,黎啟的游泳技术还很灵巧,借力使力,一个猛子就窜到了那个落水的人和字清水之间。 一手架起一个,黎啟奋力往岸边游去,周围已经有几个学生准备好在岸边帮忙接运了。忽然,左手的沉重坠得黎啟一下子沉到了水底,连带着右手那个架着的同学一起沉到了水里。 原来是左手上架着的字清水的重量剧增,让黎啟不堪重负。字清水的羽绒服由于迅速吸水变得沉重无比,再加上本来穿得就厚,更是把黎啟和那个同学坠到了水里。但是,黎啟依旧紧紧地抓住字清水的手不放,奋力往上蹬,冲出了水面,及时制止住他们的下沉。 然而,新一轮的下沉让黎啟无法再挣起。不过,他已经看到他的那些保镖拨开了湖边的学生,一个个跳了下来。没关系,很快就有救了。黎啟暗舒一口气,还好有保镖隐藏在周围。突然,左手一阵异样的温暖,一股疼意蹿上了他的左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咬他!困难地低下头看水面,只见字清水正在掰开他紧抓着她的手! “黎啟,放开我,不然……不然我们……我们都会死的,我的重量……放开我……”字清水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立马呛进了一口水。 但黎啟却听懂了字清水的意思:她要他放开她,她不想拖累他们,然后确保把那个同学救上去,简直是白痴傻帽!黎啟生气地暗骂一声,但依旧没有放开字清水的手,极力往上浮。 “黎啟,快放开我……快……”字清水的声音由于湖水的冰冷而发颤,浑身何止冰冷。 黎啟没有理会她的傻言傻语,奋力靠向岸边。但是,当黎啟正在专心致志地靠近岸边,等待着那些保镖赶过来救援时,他的左手一疼,紧接着,左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意识到什么,黎啟扭头去看身后,早没有了字清水的影子。黎啟气急败坏地把右手上的同学塞给已经赶到眼前的保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怒气冲冲地寻找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傻女人。 “大少爷!”水面上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黎啟毫不在意。往下游了几米,终于搜寻到正在下沉的字清水,憋住一口气,黎啟向字清水的方向潜去。可此时的字清水,长发下的脸比一张纸还要苍白,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抗地快速朝湖底坠落而去。晕过去了吗?黎啟迅速朝她游过去,挽住了她的腰,奋力往上游,终于冲出了水面。 熟悉的空气重归于胸,黎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迅速朝岸边游去,已经有车子在等着了。匆忙上车,顾不得擦水,黎啟赶紧吩咐司机往中心医院驶去……那是三年前的他和字清水众多事情中的一件,字清水总能给他带来震撼、无言的一面。她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子。 紧接着,字清水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再也没有逃课来他上课的课堂偷窥他。 黎啟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她,想起那个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换回别人生命的傻子,那个不会游泳的傻子……再见她依旧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生过那件差点丢了命的傻事。 “右边最后排的那个女生,穿白衣服长头发那个,对!就是你,你来回答一下什么是拜占庭艺术?”新来的绘画老师竟然点到了字清水。 愣愣地站起来,清水显得非常局促:“拜占庭艺术是东罗马帝国时代的艺术品,是14世纪以前欧洲基督教的艺术精粹,又是……又是……”清水皱着眉,刚刚开小差是不是被老师逮到了? 她刚刚的确在想一件要命的事:字画老师——她的爸爸,要她邀请黎啟去她家吃顿便饭,以感谢黎啟黎大少爷对字清水的救命之恩。她推脱了好几次,但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推脱了,字画老师的固执至今无人可以撼动。清水硬着头皮站着。 “老师,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好吗?”第一排的黎啟忽然站起来,笑得天真无邪,类似解围地说,“拜占庭艺术又是中世纪基督教艺术的统称,杰作代表是圣索菲亚大教堂,其建筑结构的特点是圆屋顶和纵塔式融合为一,内部饰以镶嵌壁画,色彩富丽堂皇,但造型过于程式化,表现力十分贫弱,所以艺术形象较沉郁呆板,缺乏生气。即使如此,文艺复兴时期以前,这种艺术形式也对整个欧洲的绘画起到过很重要的影响。” 尴尬再次席卷字清水,她木讷地坐下,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 “丁零零……”下课的铃声适时响起,清水终于收回了意识。要怎么转达字画老师的想法呢?清水呆坐在板凳上,怎么办? 黎啟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刚要迈步走出教室,就被身后的叫声喝住了。 “喂!你站住!”是一个女声。 黎啟皱皱眉。 清水也听见了这声呼喝,抬头向门口的黎啟看去,只见一个女生堵住了他的去路。 “黎啟,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女孩说得理直气壮,清水认出来了,居然是教务老师的女儿,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让开。”黎啟除了回答问题时会破天荒地说出一句整话,平时说话都异常简短。 “你回答我。”那个女生毫不退让,固执地看着黎啟。 “抱歉,我不喜欢人工酒窝。”黎啟一语说毕,眼前的那个女生已经呆在了原地,脸色苍白。黎啟居然看得出来她脸上那甜美的酒窝是整容做的! “黎啟,等一下。”清水鬼使神差地叫住黎啟,脸上的滚烫足以煮熟一个鸡蛋。 黎啟止住脚步,扭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黎啟,我爸爸想请你去我家吃顿便饭,为了谢谢你救了我……”清水没有打结地说完,如释重负,想了想继续说,“当然,如果你有事最好不过了,放心,我会及时和字画老师说的,他一定不会介意……” “我去。”清水的话还没说完,黎啟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清水被泼了一盆冷水,非常不乐意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欢……欢迎……黎大少爷赏光……”她觉得还是不要去最好。 当晚,黎啟和她父亲字画谈古论今,家常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清水对饭局上的两个男人深恶痛绝,咬牙切齿,但没人理会她! 这是黎啟第一次走进这个温馨的家——字清水的家。 挣扎着从过往的记忆中缓过神来,黎啟的目光慢慢聚拢,才发现他已经躺在了白薇然的床上,白薇然轻轻地解去他的上衣,再次吻上了他的唇,之前在字清水家那种吞噬他理智的感觉始终围绕着他,他觉得,眼前这个剥去他衣服、动作轻柔、主动亲吻他的人就是字清水。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幡然醒悟。 他回忆的过往,每一件都在向他证明一件事——三年前的那个叫作字清水的女孩真的爱过他,而且很爱很爱,无比认真地爱过他。可他居然会怀疑她,怀疑她的真心,怀疑她的忠贞……是年少无知吗?不!他不能再为自己找借口了,是他的嫉妒心蒙蔽了他,他不该怀疑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在委曲求全。闭闭眼,黎啟头昏脑胀。 白薇然已经主动褪去了自己身上的睡裙,露出了香艳的双肩。“黎啟……吻我……”白薇然眼里的水雾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微微勾起。 她不知道今晚的黎啟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肯主动亲吻她,以前一直都是她主动去吻他。交往了一年,他从来没有主动吻过她,更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尽管她不止一次地引诱他。但每次都徒劳无功,今晚他居然自己送到了她面前。 看着他迷醉的双眼,微红的脸颊,紧皱的眉目。白薇然的心怦怦直跳,但又忍不住一阵窃喜,她终于可以这样细细地打量他,凝视他,亲吻他了。 黎啟似乎陷在了某种臆想中无法自拔,对白薇然的所作所为毫无反应。他完全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心里的酸涩翻涌喷薄,但她白薇然不在乎,她不介意成为替代品,她需要的是他们之间更实际的关系。 想着,白薇然俯下身用自己裸露的身躯去贴紧黎啟,吻着他英俊的眉目、长卷的睫毛、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下颚,还有宽厚的胸膛,穷尽一切地引诱他。 素闻他风流不羁,可白薇然从来没有在黎啟那里感受过任何风流。她知道,那只是他在掩人耳目。犀利睿智如他,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雄心壮志,高瞻远瞩?这样的男人,是在韬光养晦。她坚信,这世界上只有她配得上他,而且她要嫁给他。 拉过黎啟的手,白薇然引导着黎啟去抚摸她,触碰她的柔软。忽然,黎啟睁开双眼,眼里燃起熊熊烈火。 “啊!”黎啟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住白薇然引导他去摸的地方,拳头攥紧,疼得白薇然倒吸冷气。然后,黎啟翻身压住了她。黎啟闭上眼睛,低头咬住白薇然的樱桃小嘴,粗重地啃咬,却再也没有之前温甜了,双手慢慢往下滑去,引得白薇然一阵战栗。 黎啟闭着眼,告诉自己:他应该试着去爱别人,不能为了字清水沉溺。这样说服着自己,黎啟终于抬手抚上白薇然的脸颊。他要向自己证明,他并不是非字清水不可!既然错了,那就一错再错吧。因为她字清水同样不配得到他的爱,刚刚竟敢故意刺激他,逼他离开。而他,居然再次上了她的当!就那么讨厌他碰她吗?黎啟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嘟……”正当黎啟准备咬上白薇然细长洁白的脖颈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白薇然迅速伸手按了拒接键。再次转身攀上黎啟。 “嘟……”电话再次响起,锲而不舍。白薇然刚想伸手去关机,黎啟已经先她一步接起了电话。 “喂?少爷!”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似乎现场很混乱。 “少爷,少爷!不好了,字小姐,字小姐的房子着火了!” 短暂的静默,黎啟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喂?少爷……” “你说什么?” “字小姐……字小姐的房子着火了!” “什么?!你们在哪儿?” 黎啟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迅速推开白薇然,下床拿起电话:“她呢?字清水从房子里出来没有?” “没,没有!火势太大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快去救她,快去!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她的安全!”黎啟目赤欲裂,急忙套上外衣,不等整理,奔向了门外。 房子外迅速响起了汽车急速而去的声音。 房子里又恢复了静寂。 由始至终,黎啟都没有看白薇然一眼,他没看到她尴尬地跌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血丝一缕一缕地抽去。 垂下头,白薇然自嘲地吻在黎啟遗落下来的衬衣上。深深吸一口气,她想再闻闻黎啟的味道,只属于黎啟的味道……黎啟,难道你看不见我对你的爱吗?我爱了你三年……而你都给了我什么? 字清水……白薇然在心里默念,眼光逐渐沉郁。原来还是字清水。是该会一会这个叫字清水的女人了,果然自不量力!既然要玩,那她一定奉陪到底。 白薇然拿起手机,飞快地按下了一串数字。 “嘟……”电话很快被接起:“伯母,我是薇然……”声音里是满满的甜美与乖巧,与刚才截然相反。 “伯母……您认识一个叫字清水的人吗?”白薇然声音里有几许委屈。 ………… “伯母……别误会,不是那个字清水找我,她只是约我谈点事,是关于黎啟的,所以我想问问您……”白薇然边说边看向天边。今晚的火,就烧死她吧。 汽车不受控制地飞上山道,黎啟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透着无比的怒意和深深的害怕。因为太在乎,所以害怕,害怕失去……害怕意外! “现场的状况怎么样?” 车子飞速奔驰,一辆又一辆超车而过,他要快点,再快点。 “火势太猛,根本无法进去,不过请少爷放心,我们正在想办法……” “废物!给我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黎啟再次提速,可现在的速度已经是这辆车子的极限了。 其实黎啟是想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尸”字,他要字清水好好活着,好好地活着接受他的折磨。 在离清水公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黎啟远远可以看见通天的火光直冲上天,生生地映红了半边天。黎啟的心狠狠抽紧,他刚才真不该离开。 四周不停地有消防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再近一点,有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惊慌声,还有房屋被烧得断裂坍塌的声音,无一不狠狠地击在黎啟的心上。 黎啟眼里的寒意更盛,心脏再次剧烈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抽离他的身体。 他觉得他就要失去什么了! 不……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失火了? 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黎啟几近绝望。没有她的影子,但也没有关于她的噩耗,她一定是逃出来了。 他在极力回忆,之前他走时,她是什么样子?他的那一巴掌,打伤她了没有? 忽然,黎啟后悔得要死,刚才居然错手打了她!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伤过她几次了。他快速朝字清水房子的方向走去,周围很混乱,一片狼藉。 “少爷。” 黎啟的保镖立马跟上来,此时的神情惊恐不安。 “人呢?”黎啟声音冰冷,脸上连煞白都没有了。 “少爷,还没找到……”戚卫的声音有些低促。 “戚卫,我让你们来,只有这点用处吗?”黎啟不再看他,直视着眼前的茫茫火海。 “少爷息怒,戚平正在带人找,我们刚刚查到,这次的火灾,是有人预谋的……”戚卫尽量把头低得更低。 “人为?” 黎啟一脸寒霜,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张嘴却抿成了一条直线,鼻梁英挺,双目冰冷,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火海,垂在身侧的双拳,不由得紧紧握了起来! 黎啟此刻像是被惹怒的老虎,双眼阴狠,怒火渐渐升腾,因为,他的手下居然告诉他——这火是人为的!一手扒开挡在前面的戚卫,黎啟大步向火势正盛的房子走去。 “少爷!” “滚开!” 低沉的声音从黎啟口中发出,上前挡住黎啟的戚卫不由得浑身一颤,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前面暴怒的人一眼,只见黎啟的双眼黑若深潭,仿佛有巨大的风暴正在他眼里缓缓地凝聚起来。 英眉微挑,眼睛半眯起,冷冷地看着戚卫的眼睛,厉声道:“给我滚开!” 黎啟神情冰冷,不理会任何站在他面前的人,疾步向前面的火海走去。他一定要救出她! “少爷,少爷!”身后的保镖看他们的少爷居然要进去,惊慌地飞奔而来,却没有及时拽住人,黎啟已经跨进了烈火熊熊的房子。 热浪顿时扑面而来,强烈的灼热感让黎啟的头发发出了一股焦臭味,但他毫不在意。 往字清水所在的房子走去,浓烟滚滚的看不清楚周围,前面的楼道已经被烧得变了形,到处横躺着凌乱的东西,黎啟不敢想象刚才大家惊慌失措逃跑时字清水有没有挤出去,有没有摔倒,有没有受伤。 他真害怕失去她。 当时给她换的门,虽然还没有断塌,但已经被浓烟熏得漆黑,手推上去,烫得要灼掉一层皮似的。因为烈火已经将门的系统烧坏了,所以黎啟用力就可以推开。 清水的房子被浓烟笼罩着,没有半点光线可以看清楚前方,浓烟呛得他眼睛生疼,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脸面上仿佛被滚水浸泡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字清水……字清水!”往日低沉的声音此刻却有说不出的惊慌与惧怕。 “字清水!”没有人回应他,他不甘心! “字清水……”黎啟掌握成拳,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滚落,素来黑亮的眼睛此时已经一片死灰。人呢?人呢! “字清水!”黎啟再次巡视客厅一圈,没有人。她的房子并不大,马上就可以找个遍,但依旧看不见那个倔强的女人! 忽然,清水卧室的那面墙下,有一个晶亮晶亮的东西,黎啟看去,是一个铜制的装画筒,有两米多长。 盖子还没来得及盖上,黎啟看见里面塞着一幅画,突然,黎啟反身看向身后的墙壁,不知何时,那幅时时挂在清水墙壁上的《夜荷宴》已经不见了! 再看看地上的装画筒,黎啟忽然明白了,应该是清水自己把墙上的《夜荷宴》取下来的,慌忙中想用这个装画筒把画装上带走,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她父亲字画的手笔,也是她最宝贵的画。 应该是因为取画而耽搁了时间。可是人呢? “字清水!”黎啟慌乱得不知所措,巨大的绝望感狂扫而来,身上越来越重的灼热,让他忽然疼到了心里。如果,这里没有她,那她一定是放弃这幅画逃了出去。她一定出去了……她出去了! 黎啟颤巍巍地晃晃头,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意识迅速抽离而去,感觉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身上的灼热让他麻木得忘了一切。 似乎有什么砸在了他脚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注意了,只是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装画筒,也不理会那金属筒的滚烫,只是下意识地抓紧,抓紧……他要带走这幅画,因为这是清水最宝贵的东西……是她父亲留给她的画。感觉再也呼吸不了了,他浑浑噩噩地朝门口走去。脚步越来越沉重。最后,有什么撞到了他背上,强烈的灼热再次烙在他的背上,他再也没有意识了……她,已经出去了,这样就好,就好。很好……黎啟意识的最后,是这样想的。 Chapter 19 奈何情深 Chapter 19 奈何情深 字清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5点了。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黎啟的梦。 她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怎么又梦见黎啟了,她不应该梦见他的。可是,当她跌跌撞撞地想起床倒杯水喝时,腿上的疼却让她愣了一下。同时,她发现她的床变了。眼前的这张床,是复古的中世纪宫廷样式,有着繁复的雕刻,而且……大得离谱。她这是在哪里? 转身,环视屋里一周,这里的的确确不是她的房间!只见床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长长的帷幔垂到地上,近处,是一个嵌上银箔的梳妆台,和旁边同样泛着淡淡荧光的高脚柜子相呼应,然后是几扇小门嵌在周围高大的墙壁上,上面分别用英文标注着“衣物间”“鞋包间”“化妆间”“礼服间”“沐浴室”……突然,清水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臂,手肘内侧果然有烫伤,虽然已经被包扎过,但她知道这是新伤。那不是梦!清水慌乱地去看自己附近的东西,却发现除了她自己,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她的! 她记得,在梦里,不,不是梦。她记得,黎啟离开两个小时后,她的房子忽然有浓烟冒出,然后开始有人惊叫“着火了”。 于是她慌忙地下床去取墙上的《夜荷宴》——那幅她爸爸给她留下的画,但由于画太大,耽搁了不少时间,她拆下画框,裹好画,从旁边的小画室里拿来了装画筒,然后脖子上一痛,她就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这里躺着了。她现在是在哪里?再次环视四周一圈,《夜荷宴》呢?画……她还有许多珍贵的画呢? “有人吗?来人啊……来人啊!”清水打开卧室门,冲了出去。谁来告诉她,她是在哪儿? “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当清水跑到楼梯口时,楼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清水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一身睡袍的房登禹。 “房先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清水转身踩上楼梯,迅速向房登禹走去。 “抱歉,为了救你,之前我的人打晕了你。”房登禹满脸歉意,在看到清水赤着的双脚后,有几丝关切地说,“字小姐不要光着脚,冬天容易着凉感冒。”说着示意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涌出的佣人去取字清水的鞋。 “房先生,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的房子呢?” “抱歉,发生了火灾,火势没有控制住,你的房子……和你房子里的东西,应该被大火烧尽了,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及时发现了火灾并把你救了出来。”房登禹尽量说得简单,让对话简洁明了一些,希望清水可以不要太难过。 毕竟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房子……那我的画呢?”清水的声音里已经是无法抑制的震惊和心痛。她没有在刚才的房间里找到那幅,那幅她爸爸留给她的唯一的画。 “什么画?” “我听到有人说着火前,正在装的那幅画!”清水忍着自己的情绪,她不信他们不知道,既然是他们把她带出来的,那一定看见了她正在装那幅画! “非常抱歉,据我的人说,你迟迟不肯走,情势又非常危急,所以他们……打晕了你,把你扛了出来。”房登禹有些不自在,他自己也知道这方法很损,但的确是危急时刻对付顽固分子的最好办法。 而且当时的情况很凶险!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幅画对我很重要。”清水的声音冷冰冰的,她真是生气了。 “抱歉,当时情况实在太危急了……” “那你们可以不要管我,我让你们管了吗?”清水声音发颤,冷冷地打断房登禹,一想起那幅画和她的那些画稿,她就心疼。很多宝贵的东西:爸爸的照片,那个未曾谋面的妈妈的照片……都在房子里。 “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字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理解?那你们知道那幅画对我有多么重要吗?你们知道我有多珍惜那幅画吗?”清水再次冷冷地打断房登禹,“如果不是我能帮你们画那幅《牡丹舞》,你们会管我的死活吗?如果不是我和风沐昕那个混蛋有交集,你们会知道我是谁吗?不要在这里冠冕堂皇了!” 房登禹睁大眼睛,风沐昕居然被骂作“混蛋”!实在难以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字清水此时会这样的刁蛮任性,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字小姐,你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当时风索卡的人就快到了,他们动作之快,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而且这次火灾很有蹊跷,我们的人正在查,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房登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辈子终于尝到了什么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滋味。 “蹊跷?别跟我说这次又跟那个该死的风索卡有关系!”清水快要爆发了,静默几秒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 “风索卡的嫌疑的确很大,但现在还不确定。所以你先冷静冷静。”房登禹说着暗舒一口气,这个姑奶奶终于不发脾气了。 “无论是谁,对方的目的都是要置你于死地。”房登禹最后的话,让清水打了一个冷战。 “不要危言耸听,那里住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是有人忘了……” “主要点燃的地方是你的住处,所以我肯定就是你。”房登禹的表情和语气一样肯定。 清水心下一沉,难道有人想她死? 寒冬的早晨,雾气朦胧,寒冷依旧无孔不入,细密地刺在身上透心地疼,就像此时手脚冰冷的字清水。 昨晚的大火,清水除了手肘上的烫伤和腿上的磕伤,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她的人身的确被保护得很好。 寒风刺骨,清水见识过更严酷的寒冷和更恶劣的困境,这里的寒冷虽不能与珠穆朗玛峰的寒冷相比,但一想到有人想让她死,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起来,现在她也没有兴致来考虑这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曾经绿意盎然的公园别墅经过一夜大火的荼毒,已经面目全非,要不是清水以前住在这里,对这里熟悉至极,她也很难辨认出眼前轮廓模糊的一切——一座颓败的废墟。 曾经,隔壁夫妇总是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楼下的小花圃里戏耍,那个孩子总会对她甜甜地笑。楼上住的是一个老教师,特别喜欢书法和国画,偶尔也会下楼来跟清水切磋一二。还有旁边的那个小凉亭,楼下的老奶奶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练太极扇,老奶奶还热情地教过她。还有很多很多的邻居……如今,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毁了,他们又去了哪里? 房子前的湖泊虽然还在,但因为房子化为乌有而显得异常凄冷。里面脏乱不堪,有很多烧焦的东西漂在上面,湖水呈现着一种浓重的墨绿色。 以前,站在她的窗前,可以透过草绿色纱纺窗帘看到这个静谧秀美的湖泊,每每这样,都会让她觉得她还有一片安宁可以追寻,可以享受。 都怪她!清水抱着手肘蹲下,强烈的负罪感让她快要窒息。尽管房登禹说昨晚的火灾发现较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这火灾是针对她的,都怪她! 如果她不住在这里,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她,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很平静,她也不会涉入别人的生活圈子。 如果……清水闭上眼,如果不是她逼走黎啟,那状况会不会好一些?至少……黎啟有保镖在附近,或许会帮帮她,帮帮大家……大家的损失可能也不会那么惨重。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黎啟的。黎啟应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吧? 她不该那么尖锐,因为是黎啟,所以她不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直言以待,甚至乱发脾气。因为是黎啟,她觉得他有义务承受她所有的怨恨。 昨晚的一巴掌疼到了她心里,看他痛苦的样子,她竟然没有了报复的快感,反而酸涩无比。可她不能再自私了,她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去爱别人,任何人,况且那些过往的仇恨,还未解决。一个聋子,她没有资格这么做,一个遗孤,她该为父亲洗冤报仇。 “你在遗憾什么啊?”远处传来一个妖孽的声音,清水没有理会,她想静一静。 “你现在很想静一静,对不对?”李江涛很不会看脸色说话,总喜欢怎么欠扁怎么做。 清水依旧没有说话,希望他的乌鸦嘴早点闭上。 “你希望我现在闭嘴,对不对?”李江涛走到清水旁边,也盯着那个肮脏的湖看。 “是不是这里的经济损失让你很心疼?”李江涛锲而不舍地问道。 “是不是……” “求求你闭嘴吧。”头埋在双臂间,清水闷闷地说,“或许,你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如此,在你们的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你们过着富足的生活,不用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感到忧虑,不用辛辛苦苦地挣钱养家。不会因为想让孩子过得更好而省吃俭用,不会因为这个社会太激烈的竞争而胆战心惊。 “你们无法体会到那种平凡的幸福和辛苦劳动后换来的满足,昨天之前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社会上宝贵的一员,都有着自己卑微的梦想和努力生活的心愿,住在这里的大家也并不富裕,但这样的损失,会让他们失去很多……” 清水依旧把头埋在手臂间,她本不想跟李江涛说这些话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最后一次,应该是三年前对黎啟说的。 听字清水近乎忍着哭泣的叙述,李江涛愣了愣。他的确没有在乎过这些,在今天之前的日子里,他一直觉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不知道这个社会到底存在多大的竞争,他也不知道那些人辛辛苦苦劳动一天可以挣多少钱,看样子,或许还不及他一根哈瓦那雪茄的百分之一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难过了。”李江涛抓耳挠腮,有一丝心虚,立马伸手扶起字清水,让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而不是只枕着自己的手臂。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温暖。 “呜……”清水没再压抑自己的哭泣,靠在李江涛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李江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会学着别人的样子轻拍清水的背。 清水哭得忘情,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身后,那辆刚刚行驶而来的加长宾利缓缓停下。 里面有个人,一直看着他们,原本苍白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缓缓关上车窗,黎啟脸色惨白,此刻的他,连握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女人……没事。可她竟然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黎啟不敢再看车窗外,他怕……同时他觉得他是活该,是自取其辱。 他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疯狂,连命都不要了。 一个小时前,他刚刚从重症监护室里醒来,暴戾着要求他的手下、他的母亲——他要来这里,他要找字清水! 他有预感可以在这里找到她!他这次是下定决心,他要和字清水在一起,他要得到她,他要请求她的原谅!他甚至不再顾虑他母亲佘清韵,不再顾及整个黎家,不再放任自己一错再错,只是为了她。他宁愿放弃一切,包括别人梦寐以求的继承权! 而正当他急匆匆地赶来时,他却看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让他奋不顾身的女人依偎在别人怀里。这是巨大的讽刺。 “黎啟,看清楚了没有,这才是那个女人的本来面目,你还要执迷不悟吗?现在,你还敢坚持你的选择吗?”佘清韵也看到了车外发生的一切,那个女人惺惺作态地依偎在别人怀里,这让佘清韵脸上的厌恶与鄙夷更有增无减了。 “作为将来的继承人,我不准你这么糊涂!”佘清韵铁青着脸坐在一旁,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几乎要把她气死。 他居然为了那个字清水,用放弃继承权,用死来威胁她! “光凭你为她这么胡来,我绝不会让她踏进黎家大门半步!”佘清韵忍着自己的愤怒,同时也怕再次刺激到黎啟。 黎啟觉得浑身无力,头脑麻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着,黎啟虚弱地抬手去开车门,挣扎着要下去。 “你要干什么?胡闹!”佘清韵胆战心惊地赶忙和旁边的管家去扶黎啟,却见黎啟浑身一僵,漆黑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车窗外。 十米开外,那个男人突然吻上了清水! 黎啟颓然放手,低下头不再看那里。 “走……”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李江涛忽然低头,出其不意地吻在了清水泪湿的眼睛上,快速地酌去那些亮晶晶的液体。 “你干什么?流氓!”字清水尖叫着一脚踢开李江涛,脸涨得红红的,几分怒火中烧。 她正哭得忘情时,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敢亲她,敢在她狼狈的时候揩她的油! “别生气,我可是在安慰你。在法国,这是安慰伤心人最管用的灵丹妙药呢。”说着,李江涛舔去嘴唇上沾着的液体,眼神带着几分猥琐,样子却是百分百的故意。 “我伤我的心,关你什么事!臭流氓。”清水重重地揉去眼睛上的眼泪,转身就要走人。 “你看!没哭了,这不是挺管用的嘛,谁让你这么哭哭啼啼的不听话!”李江涛理所当然地走上去挽住清水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去。 “别碰我!” “这在法国是安慰伤心人的礼貌方式,据说这样才不会被魔鬼附身呢。”李江涛贼笑不已。 “滚!这是中国!你这个假洋鬼子,崇洋媚外,吃里爬外!”清水不解恨地甩开手,刚才的悲伤已经被此时的愤怒替代了,情绪的确没有之前低沉了。 李江涛毫不在意,依旧拉住清水往他车上拽去。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跟你去!”清水挣扎着要甩脱李江涛的手。 “你不跟我走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那里吗?”李江涛说着长手指了指清水身后的废墟,几个桃花眼洋洋得意地冒着。 “别以为我别无去处,我可以去找我朋友,我可以去我的画室,我可以回我老家!”清水觉得她必须逃离这个地方。 “那你去啊,我不强求。”李江涛笑着斜靠在身后的银白奥迪上,似乎有什么事成竹于胸一般。 “你……我……”清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她现在没有地方可去,单之蔷的住处很远,必须打车,可她现在身无分文。而且她画室的钥匙不在,何况画室里除了画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用的东西。只能回老家了吗? “你最好不要想着回你的老家去,那么做只会让你死得更早,你还是乖乖地和我们在一起安全,我们也放心。别忘了,你还有《牡丹舞》没有完成,休想逃跑!”那么严肃沉重的话,经李江涛说出来却充满了喜感和不知好歹。 清水这才想起那幅需要她去完成的画,房登禹和李江涛虽然没有提及,但他们应该很着急吧。 她觉得她快要爆炸了! “字小姐,你该下去用餐了。”房登禹的声音在画室门口响起,这已经是第四遍来催清水,可清水依旧没有回应。 “抱歉,房先生,我真的没有食欲,如果想帮忙调色,你一个人就行,不用劳烦李少爷了。”清水现在对李江涛是敬而远之,没有任何好感可言,因为那个流氓总能成功地惹怒她! “说我什么呢?”李江涛推门而入,嘴上咬着一块酒心巧克力,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清水没有回答李江涛,房登禹也配合地没说什么。 “干吗那么紧张?即使说我坏话也没关系,小爷我最是心胸宽广、宽宏大量。”李江涛说着打了一个饱嗝,继续道,“差点儿忘了,清水,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谁?”清水心里一惊,她觉得应该没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 “是个女人,她说她叫……叫……叫单之蔷!”李江涛似乎有点微醺,意识只有几分清醒。 居然是单之蔷!清水几天来终于有了一丝高兴的感觉,急忙问李江涛:“她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在下面客厅里等着呢,叫你这么多遍都不下去,就让人家等着……”李江涛话没说完,就“咚”一声倒在了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喝多了。 “喂,醒醒!”房登禹用脚踢踢李江涛,见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这才示意几个人来把他抬回房间。 清水没有管李江涛,快步迈下一楼,单之蔷的确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 “蔷蔷。”清水上前挨着单之蔷坐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之前的邮件我收到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火灾的事……清水,你的东西都没了吗?”单之蔷主要是想问清水在乎的那些画保住没有。 “因为某些人的插手,我连爸爸的《夜荷宴》都没能保住。”清水说着瞥一眼房登禹,顺便抬头看墙上的古典吊钟,现在是傍晚7点多钟,谈话必须结束在7点半,那幅画还没成型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你那些平时收集的画都没了吗?”单之蔷惋惜地看着字清水,那些平时收集的画实在太可惜了,尤其是那幅《夜荷宴》,清水向来那么宝贝它,还是付之一炬了。 “怎么说呢?的确被烧毁了很多画,不过麦田公园的画室还好好的,因为之前策划办一个画展,所以我把最近一个月来画的新画和一些平时的藏画都搬了过去,现在只要确保那个画室安全就行。损失已经挽回不了了,只能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化。”清水思忖着,右手抚上左手的烫伤。 “为什么会着火?这种大寒天还下着冻雨,易燃物没这么轻易能被点燃啊,而且你所在的那套别墅区全部被烧了。火灾到底是怎么引起的?”单之蔷才听说清水房子被烧时,就觉得不可能。 “房先生说,这起火灾是人为的,而且是针对我的——有人想烧死我……换言之,是我祸及了周围的邻居。” “什么?有人想杀你?到底怎么回事?那查到纵火犯了吗?”虽然隐约感觉这起火灾不是自然原因,但听清水说出来,单之蔷还是吃了一惊,有人要害清水! “没有,我暂时没管这件事,先放一放,现在眼前正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看来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而且你现在基本等于一无所有,去和我住吧,那样我也放心。而且那件事终于有眉目了,待会儿我详细告诉你,话说回来,你到底得罪了谁?” “嗯,我不知道我得罪了谁……除了黎啟,我并没有惹过其他人,如果秦泊也算的话,那就他们两个了。”清水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仇人。 “那你觉得和佘清韵有关吗?”单之蔷认为不能排除这个人。 “可能,但我现在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我必须先完成一件事。”清水再次抬头看向墙上的钟,时间是7点20分。 “到底是什么问题,让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怎么说呢?蔷蔷,你先不要问我,我只能说我必须画完一幅画,现在只有一天时间了,画完以后我去投奔你,到时候再跟你解释。”清水本不想瞒着蔷蔷,但房登禹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是暂时不解释了,以免给蔷蔷带来麻烦,而且清水知道让单之蔷别问,她就一定不会再问。 “好,我先不问,那你的画展什么时候筹办?”单之蔷说着打量起清水身后的房登禹,只见他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书。 “等过了这个星期吧,展厅还没联系好呢。”清水说着勉强吃下一点下人刚刚送来的东西。 “好吧,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单之蔷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清水的决定。 “后天晚上。”清水说着快速喝完眼前的鸡汤。 “还有,清水,墨柳画廊的人正在找你。”单之蔷也是从拉萨回来不久后听Mike说的。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墨柳的人找她干什么,但该来的总要面对。 油画原料的特点是有透明感、有光泽和延展性,能随心所欲地表现出透明和不透明的状态,缺点是干得慢。所以清水的目的是在天亮之前将它画好,用一天的时间来晾干它。 利用比较浓重的颜色画出亮部,笔触上与中间色衔接好,明度上比中间色更亮,亮部不能作刻画与强调,尽量控制在亮部的色调内,只需要用固有色和光源色提出牡丹的高光即可。 清水细细地赶着,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臂酸得不能再酸了,但她还是坚持着画画的姿势,以前备考休斯伦萨美院的时候,她不休不眠地练画,也是这样拼命的。 “你上次要我帮你查的事情一直没有时间跟你说,你那些热销国外的画作,是被一个名叫SN的人买走的,而且只要一有你的画出售,那个SN总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高价购买。” “SN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但听画廊的相关人士介绍,总是一个黄发的外国人来取画,而且非常爱惜那些画。” “还有,清水,当年你为你爸爸打官司的那幅画,最近出现在黑市上了。” 尽管清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画上,但单之蔷走之前说的话总是跳出来打乱她的思绪。 三年来,她的画一直都被一个叫SN的人买走,很明显,SN是代号,这个查不出身份的人为什么要买她的画?而且还是一幅不漏地收入囊中,SN到底是谁? 还有当年那幅该死的画,居然又出现了。 这次,她一定要抓住蛛丝马迹,把真相找出来,她要完结这一切,给爸爸,给自己一个交代。晚饭的时候,清水思忖着提议:“那个风索卡本身就是一个小人,自古以来,小人论实力并不强大,但他们往往不择手段,什么卑鄙的招数都可能使得出,冲突起来,纵使赢了小人,也会付出代价,惹得一身腥臭。所以对待风索卡不能用应付正常的人方法来对待,我们必须智取,当然,我们也可以用些小手段,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什么意思?”房登禹听清水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当然,这计划越少人知道越能成功,所以你不能告诉李江涛,我需要他不知道。”清水发誓她并不是针对李江涛,这次真的是对事不对人。 “可以,那说说你的计划。”房登禹愿闻其详,并且一副对清水言出必从的样子。 “我们可以这样……” 接着,清水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跟房登禹说了,同时等待着最后一层油画的原料干透。 最后,他们决定就这么做。 其实,不同的油画质感,是通过描绘出油画本身细微的色调变化来体现的,所以清水特别注重色调的变化,力争用风沐昕的想法来诠释这些牡丹赋予油画的意义。 “为什么选择牡丹?”清水用平笔大面积地涂抹在油画上,做后一次灌色,然后用扇形笔晕染白色和粉色的淡化效果。 这将是最后的工序。寒冬的早晨,天边已经泛白,清水再看墙上,时间是上午8点半,接着低下头用圆笔蘸起较多的原料来描绘细部和线条。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因为风沐昕被指定画牡丹。”房登禹帮忙把那些不用的溶油收拾好,打底用的松节油被刚刚醒来的李江涛打翻在地毯上,满屋子充斥着松节油的味道。 清水点点头,原来也是命题作画。 天气异常寒冷,空中下起了小雪。打开窗子,外面的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凝,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但格外舒服。 冷风夹着小雪粒从窗口涌入,胡乱地飞到手背上,冰冷着一闪而过。清水没有缩下衣领,她倒觉得此时的空气因为有了这些小雪粒而显得清新无比。 渐渐地,她已经没有多强的愿望去打听风沐昕的下落了,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幅画完成,然后办完她自己的事,去另外一个地方。 无论是哪儿,只要是远离这些繁杂的地方,都行。 在窗前逗留了一会儿,清水折身来到画前,这幅《牡丹舞》刚刚画好半个小时,现在是在等它自然风干,室内照明充足,空调开得很暖和,清水用画刀一点点地圆润着那些翘起的原料边。 那种暗香,房登禹和李江涛都不知道是什么,据说……打电话给风沐昕,是绍管家接的,他没有在。到底是没有在还是不方便接?清水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是不是……又晕倒了? 身体可能真的没有恢复吧。 所以,清水只有凭自己的感觉选了一种比较接近牡丹的香味,加在其中,马上就有了那幅画的味道。 “总算弄完了,字小姐,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我叫人送一些吃的到你房间。”房登禹说着示意下人去准备,他自己则走到那幅画前迫不及待地细细打量起来,“像!真是太像了!”房登禹感叹出声,眼前这幅画就是这个女人不休不眠三天两夜赶画出来的吗?简直就是风沐昕本人画的! 清水没有在意房登禹的赞叹,也没有解释那些有差别的地方。 “房先生,可以把那幅被毁的画给我吗?”清水礼貌地问,这里很快就没她的事了,但她还需要再做最后一件事。 “可以。但是那幅画已经毁了,要也没有用处,你可以要其他的画,我都能给你。”如果字清水要画,他一定会给她准备几幅名家之作。 “对了,字小姐,你知道LAKE国际画展是谁承办的吗?”房登禹接着问。 “风氏吗?我曾经听黎啟说过。”清水没再看那幅由她画的《牡丹舞》,而是用薄刻刀削下之前那幅被毁的画上的沥青。 “黎啟就是黎家的那位大公子吧,怎么说呢?LAKE画展其实和黎家也有关系,可以说是由风家发起,黎家与风家合作创办的。”房登禹继续解释道,“这次因为是风老先生的诞辰,所以本应在意大利举行的LAKE画展再次定在了他的故乡中国。对了,风老先生就是风沐昕的爷爷,也是国际绘画大师,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位画界传奇人物,你在LAKE画展上帮忙赢画的老太太,正是风沐昕的奶奶,风谊华老先生的遗孀。” 清水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他们已经查过她了,知道她在画展上帮风沐昕的奶奶赢画的事也不意外,她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风谊华是老太太口中的“丈夫”。 不过她没料到黎家居然和风家有这么深的渊源,清水这才想起,自从那晚后黎啟再也没有找过她。 黎啟应该很恨她吧?以后应该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这样也好。 “知道了……那这幅画可以给我吗?”清水又一次礼貌地问,她要这幅画。 “如果你真要,给你也没关系。” “那还请房先生让人把它送到我睡觉的地方,谢谢。”说着,清水已经抬腿出去,脚步有些虚浮,头很重,她已经撑不住了。 “喂,你慢点儿。”房登禹看清水脚步有些发虚,马上将她扶到书房。 清水一向自诩从不惹是生非,但不知不觉中居然牵动了无数股势力,这也是她现在听房登禹说后才恍然大悟的。 房登禹正向她慢慢道来:“很奇怪,字小姐,一开始你的身边只充斥着三股势力——我们、黎啟,还有两个月前突然加入的风索卡的人。但最近据我的人调查,你的身边又隐隐增加了三股势力,目前我们无法探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这些新增的势力并不属于这个城市。”房登禹说着看向李江涛,希望他能有些见解,但见他也是一脸茫然。 “也就是说,目前小水水的身边藏着六只豺狼虎豹?他们嫌小水水太干瘪了,所以准备把小水水养肥了再吃?”李江涛试着用自己直白的逻辑分析,遭到了清水几个白眼。不过他也是无比吃惊,一张妖孽般的脸晃来晃去,眼神询问清水怎么回事。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你的意思是我同时被六股势力监视着吗?”清水暗暗心惊,指甲深陷掌心,难道她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一点也不好,幸而她现在才知道,不然她肯定会疯的! “六股势力都想吃掉小水水啊……”李江涛边说边掰起自己的手指默算着什么,似乎是在计算六股势力能用各自的办法弄死清水几次。忽然一个响指,李江涛兴致勃勃地看向清水,道:“小水水,照这样算下去,你被吃一万次都不够啊,连渣都不剩了。”神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没有回应李江涛,对面的房登禹思忖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清水。 “不对,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的人是为了这次的《牡丹舞》才来找你的,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有人跟踪你,然后我们让我们的人潜藏在你家附近保护你。不过事实也证明,我们做对了,我的人的确从大火里救了你。” “其次是黎啟的人,据调查,黎啟这股势力绝对不会对字小姐不利。相反,黎啟的人也是为了保护字小姐而专门存在的。就像这次火灾,我们的人只是先黎啟的人一步找到了你并把你救了出来,否则,救你的人应该不是我们,而是黎啟的人。” “至于风索卡,应该是你和风沐昕在雪山上相遇时才开始注意你的,等大家都从雪山回来后,他派人暗中监视着你。” “另外还有那三股新增的势力,我的人正在查,不出三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所以字小姐还是等一等,不要轻举妄动。”房登禹详细地分析了一遍,一下子排除了两股势力,目前只有浮出水面的风索卡嫌疑最大。 “还有,字小姐,在我们的人救出你后,黎啟的人也赶到了,黎啟以为你没能从火海里逃出,所以只身闯进火海去找你……” “什么?!”清水声调突然拔高,猛地站起来,掩饰不住神情里的震惊与复杂。 “我说,黎家公子为了找你,冲进火海,被他的保镖抢救出来时,已经昏迷不醒了。话说回来,是不是你拖欠人家大少爷画稿啊?不然人家怎么会追到火堆里去呢?”房登禹略带纳闷地说,他不理解清水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你说他……又回来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清水忽然有点口齿不清,几丝不安和紧张冲上心田。 黎啟居然为了救她回来过,她以为他根本不会管她,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房先生,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清水没等房登禹回答又问,声音里有着不可控制的不安和烦躁。 “怕影响了你作画,况且别人的事情也不用你来操心,除非你拖欠画稿良心不安。”房登禹觉得清水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 “去你的欠画稿,你们怎么这么自私!”他们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隐瞒黎啟救她的事。 “怎么又生气了?难道你和黎家公子有什么关系吗?”房登禹不明就里,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既然查了我,你的人就没有告诉你,我和黎啟的关系吗?”清水顿了顿,又说,“他以前是我男朋友。”不得不承认她很恼怒,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谈及黎啟,左耳神经连着头部扯得“哄哄”直叫,她的头疼得要炸开一样。 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欠黎啟什么了,可为什么又不知不觉地欠了他那么多……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斩断这些纠葛呢? 听清水这么一说,房登禹和李江涛同时愣住,随即石化。 前男友?黎啟和字清水以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开什么玩笑!他们还以为黎啟也是看中了字清水的画技,想把她收到自己旗下而已。 “天啊,你居然和那个花花公子谈过恋爱,太伤我的心了!”李江涛说着垂眸欲泣,但马上又生龙活虎过来,“不过已经是前男友了,就不要在乎这么多了,你现在可以选择我。”李江涛趁机推销自己,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酸味。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他昏迷……是什么意思。”清水没再理会李江涛的戏谑,冷冷地问出口。他们不告诉她,就是为了不影响她作画,不影响那幅《牡丹舞》的完成,人果然很自私。 但现在,那幅画也已经画好了,他们不该隐瞒。 “抱歉,我们的确不知道你和黎啟的私人关系,我们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并不会随便探寻别人情感上的隐私。”房登禹先为自己的人辩解一下,在看到清水不耐的表情后,忙接着说,“听说黎啟是被灼伤了,烧伤面积很大,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别担心了。”他刚刚才碰了个大刺头,此时只有乖乖地选择不乱说话。 “说不定被毁容了呢,这样也好,以后就不能去祸害那些没有内涵的‘外貌控’女人了。”李江涛一直不懂察言观色,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却没看到旁边的清水目光沉黯。 她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 晕倒……灼伤……毁容…… 难道她字清水注定一辈子还不清黎啟吗?难道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经受他的摧残与折磨吗? 她不想……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清水的耳部很痛,尤其是左耳,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 她的耳朵好疼! “快……帮我叫单之蔷来……”清水扶住桌子,大粒大粒的汗珠沿着清水的发际线滑下,神情异常痛苦。 坐在对面的李江涛和房登禹急忙走过来查看,立马让人去请医生。 “叫单之蔷来。”周围一片模糊的嘈杂,清水似乎听不见声音,只是挣扎着看向窗外阴郁的天空,头脑发昏。 即使不安,即使内疚,清水都生生地压下这些低沉的情绪。 没有见到单之蔷之前,她不说话也不让房登禹请来的医生为她诊断,她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 房登禹和李江涛用尽办法跟她说话都没有回应,只有看她疼得昏天暗地,李江涛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房登禹也很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是晚上10点钟的样子,单之蔷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她今天刚巧去临城参加画展,所以回来慢了。 “清水,你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对。”单之蔷等房登禹和李江涛出去后,看着床上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清水说。 清水没有睁开眼睛,两片蝶翼似的睫毛无力地垂着。“瞒下去。”清水虚弱地说,满是倔强,已经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了。 “他们……好吧,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你的事,这样做值得吗?”单之蔷不确定自己帮清水瞒住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她不想因此而伤害到清水。 “没关系……助听器带来了吗?”清水努力睁开眼,有些恍惚。 单之蔷从包里取出黑色包装的助听器递给清水,又从里袋中拿出药来,倒了杯温水一起递给清水。 虽然无奈,也很心疼,但她还是一直帮清水保守着这个秘密。快四年了吧……“谢谢你相信我。”清水咽下白色药丸。 “你的坚持让我异常无奈,虽然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每次都帮你,帮着你干坏事,帮着你撒谎,帮着你打圆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是不是吃准了我好欺负?”单之蔷没好气地坐到床边,看着清水说。 晚上单之蔷没有回去,陪了清水一晚,第二天一早才赶回公司。 清水送走单之蔷,马上走回衣帽间,在旁边的衣帽间里选了一双鹿茸雪地靴,套上厚厚的棉服,出了门。 房登禹并没有说不能让她出门,所以清水决定去别的房子里转转,顺便熟悉一下地形,方便以后行动。 外面很冷,冷的程度超过了清水的想象,可能是她一直待在室内的缘故,清水觉得腿脚有些不灵便,刺骨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因为上次在珠穆朗玛峰上被冻了很久,清水现在极其畏寒。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什么建筑物。难道房登禹说这里有很多房子是骗人的?走到一个岔路口,清水扯下帽子,僵硬着身体把围巾裹好,选择往右边那条小路走去。 反正这里安全,清水毫无顾忌,她一定要找到一幢房子才罢休。 往前,人工修整的路渐渐变成了石头小道,转过一个弯,清水终于发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矮矮的小木屋。清水眼里显出莫大的喜悦,马上往小木屋走去。 “有人吗?”清水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她。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吗?”清水再次问道,她看见门没有关,如果再没人回答,她就闯进去,反正有李江涛和房登禹帮她撑腰,她无赖一次也没关系。 “吱……”推开厚实的木门,清水轻轻地走进去,她发誓,她看一眼就走。 一条灰白花纹的地毯铺在地上,里面相当暖和,应该有供暖设备,看样子不像是被废弃的屋子,因为木屋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里有人!清水忽然尴尬至极,马上决定转身撤退。 “吱呀……”忽然,门口处传来一声响动,清水浑身一颤,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可是才进来的!她没有图谋不轨!清水迅速闪进旁边的小房间里,决定等房主人不注意时溜出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除了最初的那声“吱呀”,并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是门口处一阵窸窸窣窣。 清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虽然她听力不好,但近距离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她听到有几不可闻的好似有人被捂住了嘴的挣扎声。 清水心下一惊,难道这里有人被挟持了?接着她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正当她打算探出身去看看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似乎是很舒服的叹息。“你多久没碰我了?”突然,一个妖娆的女音响起,尾音拉得长长的、软软的,直听得清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最近不方便,宝贝……这不是来了吗?”清水心惊胆战,这次是一个低沉的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 “啊……”一声细碎的呻吟窜进清水耳里,在清水脑里炸开了锅。难道是碰上了“活春宫”?想到这里,清水顿时满脸通红。她要怎么办?要现在冲出去吗? 突然,门边的声音向清水这边移来。清水紧张地看看四周,希望能找个地方躲一躲。可让她吐血的是,她的旁边居然是一张铺着厚厚毯子的温暖大床!而且,除了这张大床,这个小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家具来供她躲藏! 门边的声音越来越近,清水面红耳赤,要怎么办?咬咬牙,清水一骨碌钻到了那张大床下面。床底下又窄又黑,清水也管不了地面的冰冷了,趴在下面大气不敢出,幸亏床边的四周被垂下的毯子遮住了,这让她稍稍有些心安。 “你到底爱不爱我?”那个娇媚的女声又响起。但没人回答她,紧接着就是一阵冗长的亲吻声和衣物纷纷落下的声音。一场激情戏码开始上演……清水冷汗又多了一分,面红耳赤,暗暗祈祷着他们快速离开。 间或会有些喃喃细语传进了清水耳里:“你回来多久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女人声音有些急促。 “今早才到。” “骗人!我可是有千里眼的,你回来都快一个星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呃……”男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小野猫,敢咬我!……”男人被女人偷袭成功,立马还击。接着又是一片耳鬓厮磨的欢腾。 清水郁闷至极,窝在床底下瑟瑟发抖,地面的冰冷完全贴着她,快速地吸走了她身上的温度。 拜托,冷死了,你们不急我还急着要回去呢!不知道李江涛和房登禹有没有找她。 “如果不是我来参加这次的年会,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女人软软地问,语气里有隐隐的不甘。 “呵呵……小野猫,别装了……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冲着风氏继承人,你堂堂温家大小姐会来这种地方?”接着,男人似乎又吻上了女人,因为清水只听得见一阵哼哼唧唧。 年会?是来参加年会的人!清水一个激灵——风氏继承人!是说风沐昕吗?此时清水很想爬出去看看那个女人是谁。如果她知道风沐昕今晚来不了了,会不会失望得呼天抢地? “被你看穿了啦……帮我吗?”女人没有意外,反而娇笑着问,一点儿被说穿了的尴尬都没有。 “帮你?如果我告诉你,风氏的天就要变了,你还会执着于那个冷面吗?”男人语带讽刺,冷冷道,“晚会就要开始了,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今晚……好好表现。”说着,男人翻身下床,清水看见他弯腰拾起一边的衣物,从从容容地穿了起来,不再理会旁边女人的乞求。 刚刚她看到,那是……很修长很洁白的手指。 女人没有说话,慢慢地喘着气。突然,地板上的电话旋转着振动起来。女人翻身下床,接起电话。 清水看见了一双染着红色豆蔻的玉足,一截小腿又白又细。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女人飞速地挂了电话,匆匆穿上衣服,吻了吻旁边长身而坐的男人。 “我必须走了,晚上见。”女人说着,最后拾起披肩,幸亏没有在意那粒丢失的纽扣。因为此时那粒纽扣正躺在清水的手旁。 “祝你好远。”男人戏谑着说,没有送女人出去,而是仰身躺到了床上。 清水心中暗暗叫苦:你也应该走了啊。门外响起了一串高跟鞋远去的声音……终于等走了一位。清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虽然很憋闷,但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行了,这个男人马上就会走的。等四周完全静寂下来后,也没有听见那个男人起身的声音。清水被寒冷憋得咬牙切齿。 “出来吧。”清水上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低沉、冰冷、嗜血。她抵死不动。 “要我掀开床吗?” 两旁的落叶槐笔直着光秃的树干,伸向天空的灰白嶙峋枝丫像一幅写实素描画。空气里凝结了太多的寒冷,洁白的雪花欢舞着从天而降。 让清水郁闷的是,刚才撞见偷情的那个人,只是把她揪出来,古怪地打量她几眼后,摆摆手让她走了! 她还以为她会被碎尸万段呢。回到庄园后,她得知她必须参加晚上的晚会,随即被几个女佣人带到化妆间,为晚上的品画作准备。 “嗨!我给你锦上添花来了。”门口处突然传来李江涛的声音,说着,李江涛打开那个墨绿色的盒子,顿时,整个房间都暗了下去。 那是一套首饰,具体地说,是祖母绿配合玳瑁和钻石打造而成的白金首饰,分别由耳坠、项链、胸针、手链和头饰组成,立时让周围的人看傻了眼。 然而,首饰的造型和设计却让清水眼皮一跳,造型和设计居然是她前天一直在画的那些牡丹,而且是经她加工过的另外那些牡丹。 牡丹的花卉造型,像是从那幅《牡丹舞》上采撷的一小朵,华贵、雍容、清丽,仿佛天然就带着馥郁的清香。更重要的是,配合着时时散发着清然荧光的祖母绿,更显得这样造型的牡丹举世独有。 耳坠、手链是同款的小一号牡丹,做工精细入微,熠熠生辉。胸针也是同款式的牡丹,造型却是一朵整枝剪,娇艳欲滴,似乎还挂着水珠。项链则是由中间大一号的牡丹,配合着周围的几朵祖母绿刻片拼接而成的小小牡丹组成,水钻的自然嵌入,让整朵牡丹淡然优雅,玳瑁的镶底定型,加上白金链扣的完美连接,让人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成分,仿若浑然天成,简直鬼斧神工。 最后,是整套首饰中最华彩的部分——头饰。这款头饰需要披散头发来佩戴,精美牡丹下有一个三角的隐形架用于将头饰固定在头发上,撑着那片盛开在头顶的牡丹,钻石闪闪发着耀眼亮光,祖母绿的柔和绿光和玳瑁的璀璨裸色,让这片肆意盛开的牡丹炫目多彩,夺人眼球。一定很昂贵吧? “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要。”清水认真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能收,就算是借她戴一下也不能。 这种贵重已是她所不能承受得了的。 “为什么?这套饰品是特意为那幅画设计的,本来就是为品画嘉宾中最有才华的人准备的,既然你画了那幅画,而且你也是品画嘉宾,就更应该由你戴上,为什么不要?”李江涛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精美的首饰竟会被眼前这个女人拒绝。 “因为我不希望戴着它。”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因为作为今年风家唯一的品画嘉宾,你必须戴上这个!”李江涛没有办法,只有拿出风家来压清水,这样才能逼她戴上。 清水在心里暗暗无奈,怎么又是风家的规定?风家的规矩真多! 没再拒绝,李江涛让旁边的人帮她仔细地戴上。然后将她带到了晚会上,他们才刚进去,门口处就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奇怪地扭头看去。 接着,从门口款款走来一个女人。一个清丽的女人。周身泛着皎洁的银光,明眸皓齿,气质高雅。赫本头上缀满了亮如繁星的细钻,细长洁白的颈间戴着花式繁杂的同款水晶项链,微笑着向四周频频点头,脸上的梨窝仿佛盛放了世间最好的佳酿,让人看着都会醉。 “她怎么来了?”旁边的李江涛已经掏出手机,好像是打给房登禹的。 “嗯,知道了。”没说几句,李江涛就挂了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清水看李江涛神色微变,轻轻地问。 “她是白岩石油集团的千金,照理今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谈话间,那个清丽的女人已经来到了清水和李江涛面前,礼貌地看着他们微笑,李江涛只有打住说话。 “李少爷,好久不见了。”那个女人淡淡地笑着,微微颔首,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顷刻散发开来。 “这位是……”女人淡笑着看向清水,出声询问李江涛。 清水马上站直身子,礼貌地朝那个女人微笑点头,却见那个女人眼里已有一丝惊愕。 “你好,我叫字清水。”清水不等李江涛回答,自己先报上姓名,说着伸出手去。 那个女人只是愣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神情,然后微笑着慢慢伸出手来,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握上字清水的手。 “原来你就是字清水,幸会,我是白薇然。”白薇然说着飞快地放开清水,收回自己的手,眼里有一些清水看不明白的情绪。 清水只觉得,她的手非常冰冷,就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整个人都给人很冷的感觉,即使微笑着,那笑意也没有直达心底。 “你认识我?”清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美人。 “当然认识,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那幅《倾城之恋》的买主吗?”白薇然微笑着颔首,眼里似有不经意的提点,更有百分百的故意。 《倾城之恋》! 那幅被黎啟买走的画……那幅最终让她离开墨柳画廊的画! 黎啟也来了吗? 顿时,清水心如刀绞。 Chapter 19 奈何情深 Chapter 19 奈何情深 字清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5点了。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黎啟的梦。 她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怎么又梦见黎啟了,她不应该梦见他的。可是,当她跌跌撞撞地想起床倒杯水喝时,腿上的疼却让她愣了一下。同时,她发现她的床变了。眼前的这张床,是复古的中世纪宫廷样式,有着繁复的雕刻,而且……大得离谱。她这是在哪里? 转身,环视屋里一周,这里的的确确不是她的房间!只见床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长长的帷幔垂到地上,近处,是一个嵌上银箔的梳妆台,和旁边同样泛着淡淡荧光的高脚柜子相呼应,然后是几扇小门嵌在周围高大的墙壁上,上面分别用英文标注着“衣物间”“鞋包间”“化妆间”“礼服间”“沐浴室”……突然,清水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臂,手肘内侧果然有烫伤,虽然已经被包扎过,但她知道这是新伤。那不是梦!清水慌乱地去看自己附近的东西,却发现除了她自己,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她的! 她记得,在梦里,不,不是梦。她记得,黎啟离开两个小时后,她的房子忽然有浓烟冒出,然后开始有人惊叫“着火了”。 于是她慌忙地下床去取墙上的《夜荷宴》——那幅她爸爸给她留下的画,但由于画太大,耽搁了不少时间,她拆下画框,裹好画,从旁边的小画室里拿来了装画筒,然后脖子上一痛,她就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这里躺着了。她现在是在哪里?再次环视四周一圈,《夜荷宴》呢?画……她还有许多珍贵的画呢? “有人吗?来人啊……来人啊!”清水打开卧室门,冲了出去。谁来告诉她,她是在哪儿? “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当清水跑到楼梯口时,楼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清水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一身睡袍的房登禹。 “房先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清水转身踩上楼梯,迅速向房登禹走去。 “抱歉,为了救你,之前我的人打晕了你。”房登禹满脸歉意,在看到清水赤着的双脚后,有几丝关切地说,“字小姐不要光着脚,冬天容易着凉感冒。”说着示意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涌出的佣人去取字清水的鞋。 “房先生,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的房子呢?” “抱歉,发生了火灾,火势没有控制住,你的房子……和你房子里的东西,应该被大火烧尽了,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及时发现了火灾并把你救了出来。”房登禹尽量说得简单,让对话简洁明了一些,希望清水可以不要太难过。 毕竟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房子……那我的画呢?”清水的声音里已经是无法抑制的震惊和心痛。她没有在刚才的房间里找到那幅,那幅她爸爸留给她的唯一的画。 “什么画?” “我听到有人说着火前,正在装的那幅画!”清水忍着自己的情绪,她不信他们不知道,既然是他们把她带出来的,那一定看见了她正在装那幅画! “非常抱歉,据我的人说,你迟迟不肯走,情势又非常危急,所以他们……打晕了你,把你扛了出来。”房登禹有些不自在,他自己也知道这方法很损,但的确是危急时刻对付顽固分子的最好办法。 而且当时的情况很凶险!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幅画对我很重要。”清水的声音冷冰冰的,她真是生气了。 “抱歉,当时情况实在太危急了……” “那你们可以不要管我,我让你们管了吗?”清水声音发颤,冷冷地打断房登禹,一想起那幅画和她的那些画稿,她就心疼。很多宝贵的东西:爸爸的照片,那个未曾谋面的妈妈的照片……都在房子里。 “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字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理解?那你们知道那幅画对我有多么重要吗?你们知道我有多珍惜那幅画吗?”清水再次冷冷地打断房登禹,“如果不是我能帮你们画那幅《牡丹舞》,你们会管我的死活吗?如果不是我和风沐昕那个混蛋有交集,你们会知道我是谁吗?不要在这里冠冕堂皇了!” 房登禹睁大眼睛,风沐昕居然被骂作“混蛋”!实在难以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字清水此时会这样的刁蛮任性,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字小姐,你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当时风索卡的人就快到了,他们动作之快,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而且这次火灾很有蹊跷,我们的人正在查,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房登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辈子终于尝到了什么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滋味。 “蹊跷?别跟我说这次又跟那个该死的风索卡有关系!”清水快要爆发了,静默几秒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冷静。 “风索卡的嫌疑的确很大,但现在还不确定。所以你先冷静冷静。”房登禹说着暗舒一口气,这个姑奶奶终于不发脾气了。 “无论是谁,对方的目的都是要置你于死地。”房登禹最后的话,让清水打了一个冷战。 “不要危言耸听,那里住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是有人忘了……” “主要点燃的地方是你的住处,所以我肯定就是你。”房登禹的表情和语气一样肯定。 清水心下一沉,难道有人想她死? 寒冬的早晨,雾气朦胧,寒冷依旧无孔不入,细密地刺在身上透心地疼,就像此时手脚冰冷的字清水。 昨晚的大火,清水除了手肘上的烫伤和腿上的磕伤,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她的人身的确被保护得很好。 寒风刺骨,清水见识过更严酷的寒冷和更恶劣的困境,这里的寒冷虽不能与珠穆朗玛峰的寒冷相比,但一想到有人想让她死,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起来,现在她也没有兴致来考虑这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曾经绿意盎然的公园别墅经过一夜大火的荼毒,已经面目全非,要不是清水以前住在这里,对这里熟悉至极,她也很难辨认出眼前轮廓模糊的一切——一座颓败的废墟。 曾经,隔壁夫妇总是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楼下的小花圃里戏耍,那个孩子总会对她甜甜地笑。楼上住的是一个老教师,特别喜欢书法和国画,偶尔也会下楼来跟清水切磋一二。还有旁边的那个小凉亭,楼下的老奶奶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练太极扇,老奶奶还热情地教过她。还有很多很多的邻居……如今,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毁了,他们又去了哪里? 房子前的湖泊虽然还在,但因为房子化为乌有而显得异常凄冷。里面脏乱不堪,有很多烧焦的东西漂在上面,湖水呈现着一种浓重的墨绿色。 以前,站在她的窗前,可以透过草绿色纱纺窗帘看到这个静谧秀美的湖泊,每每这样,都会让她觉得她还有一片安宁可以追寻,可以享受。 都怪她!清水抱着手肘蹲下,强烈的负罪感让她快要窒息。尽管房登禹说昨晚的火灾发现较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这火灾是针对她的,都怪她! 如果她不住在这里,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她,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很平静,她也不会涉入别人的生活圈子。 如果……清水闭上眼,如果不是她逼走黎啟,那状况会不会好一些?至少……黎啟有保镖在附近,或许会帮帮她,帮帮大家……大家的损失可能也不会那么惨重。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黎啟的。黎啟应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吧? 她不该那么尖锐,因为是黎啟,所以她不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直言以待,甚至乱发脾气。因为是黎啟,她觉得他有义务承受她所有的怨恨。 昨晚的一巴掌疼到了她心里,看他痛苦的样子,她竟然没有了报复的快感,反而酸涩无比。可她不能再自私了,她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去爱别人,任何人,况且那些过往的仇恨,还未解决。一个聋子,她没有资格这么做,一个遗孤,她该为父亲洗冤报仇。 “你在遗憾什么啊?”远处传来一个妖孽的声音,清水没有理会,她想静一静。 “你现在很想静一静,对不对?”李江涛很不会看脸色说话,总喜欢怎么欠扁怎么做。 清水依旧没有说话,希望他的乌鸦嘴早点闭上。 “你希望我现在闭嘴,对不对?”李江涛走到清水旁边,也盯着那个肮脏的湖看。 “是不是这里的经济损失让你很心疼?”李江涛锲而不舍地问道。 “是不是……” “求求你闭嘴吧。”头埋在双臂间,清水闷闷地说,“或许,你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如此,在你们的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你们过着富足的生活,不用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感到忧虑,不用辛辛苦苦地挣钱养家。不会因为想让孩子过得更好而省吃俭用,不会因为这个社会太激烈的竞争而胆战心惊。 “你们无法体会到那种平凡的幸福和辛苦劳动后换来的满足,昨天之前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社会上宝贵的一员,都有着自己卑微的梦想和努力生活的心愿,住在这里的大家也并不富裕,但这样的损失,会让他们失去很多……” 清水依旧把头埋在手臂间,她本不想跟李江涛说这些话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最后一次,应该是三年前对黎啟说的。 听字清水近乎忍着哭泣的叙述,李江涛愣了愣。他的确没有在乎过这些,在今天之前的日子里,他一直觉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不知道这个社会到底存在多大的竞争,他也不知道那些人辛辛苦苦劳动一天可以挣多少钱,看样子,或许还不及他一根哈瓦那雪茄的百分之一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难过了。”李江涛抓耳挠腮,有一丝心虚,立马伸手扶起字清水,让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而不是只枕着自己的手臂。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温暖。 “呜……”清水没再压抑自己的哭泣,靠在李江涛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李江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会学着别人的样子轻拍清水的背。 清水哭得忘情,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身后,那辆刚刚行驶而来的加长宾利缓缓停下。 里面有个人,一直看着他们,原本苍白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缓缓关上车窗,黎啟脸色惨白,此刻的他,连握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女人……没事。可她竟然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黎啟不敢再看车窗外,他怕……同时他觉得他是活该,是自取其辱。 他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疯狂,连命都不要了。 一个小时前,他刚刚从重症监护室里醒来,暴戾着要求他的手下、他的母亲——他要来这里,他要找字清水! 他有预感可以在这里找到她!他这次是下定决心,他要和字清水在一起,他要得到她,他要请求她的原谅!他甚至不再顾虑他母亲佘清韵,不再顾及整个黎家,不再放任自己一错再错,只是为了她。他宁愿放弃一切,包括别人梦寐以求的继承权! 而正当他急匆匆地赶来时,他却看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让他奋不顾身的女人依偎在别人怀里。这是巨大的讽刺。 “黎啟,看清楚了没有,这才是那个女人的本来面目,你还要执迷不悟吗?现在,你还敢坚持你的选择吗?”佘清韵也看到了车外发生的一切,那个女人惺惺作态地依偎在别人怀里,这让佘清韵脸上的厌恶与鄙夷更有增无减了。 “作为将来的继承人,我不准你这么糊涂!”佘清韵铁青着脸坐在一旁,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几乎要把她气死。 他居然为了那个字清水,用放弃继承权,用死来威胁她! “光凭你为她这么胡来,我绝不会让她踏进黎家大门半步!”佘清韵忍着自己的愤怒,同时也怕再次刺激到黎啟。 黎啟觉得浑身无力,头脑麻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着,黎啟虚弱地抬手去开车门,挣扎着要下去。 “你要干什么?胡闹!”佘清韵胆战心惊地赶忙和旁边的管家去扶黎啟,却见黎啟浑身一僵,漆黑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车窗外。 十米开外,那个男人突然吻上了清水! 黎啟颓然放手,低下头不再看那里。 “走……”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李江涛忽然低头,出其不意地吻在了清水泪湿的眼睛上,快速地酌去那些亮晶晶的液体。 “你干什么?流氓!”字清水尖叫着一脚踢开李江涛,脸涨得红红的,几分怒火中烧。 她正哭得忘情时,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敢亲她,敢在她狼狈的时候揩她的油! “别生气,我可是在安慰你。在法国,这是安慰伤心人最管用的灵丹妙药呢。”说着,李江涛舔去嘴唇上沾着的液体,眼神带着几分猥琐,样子却是百分百的故意。 “我伤我的心,关你什么事!臭流氓。”清水重重地揉去眼睛上的眼泪,转身就要走人。 “你看!没哭了,这不是挺管用的嘛,谁让你这么哭哭啼啼的不听话!”李江涛理所当然地走上去挽住清水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去。 “别碰我!” “这在法国是安慰伤心人的礼貌方式,据说这样才不会被魔鬼附身呢。”李江涛贼笑不已。 “滚!这是中国!你这个假洋鬼子,崇洋媚外,吃里爬外!”清水不解恨地甩开手,刚才的悲伤已经被此时的愤怒替代了,情绪的确没有之前低沉了。 李江涛毫不在意,依旧拉住清水往他车上拽去。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跟你去!”清水挣扎着要甩脱李江涛的手。 “你不跟我走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那里吗?”李江涛说着长手指了指清水身后的废墟,几个桃花眼洋洋得意地冒着。 “别以为我别无去处,我可以去找我朋友,我可以去我的画室,我可以回我老家!”清水觉得她必须逃离这个地方。 “那你去啊,我不强求。”李江涛笑着斜靠在身后的银白奥迪上,似乎有什么事成竹于胸一般。 “你……我……”清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她现在没有地方可去,单之蔷的住处很远,必须打车,可她现在身无分文。而且她画室的钥匙不在,何况画室里除了画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用的东西。只能回老家了吗? “你最好不要想着回你的老家去,那么做只会让你死得更早,你还是乖乖地和我们在一起安全,我们也放心。别忘了,你还有《牡丹舞》没有完成,休想逃跑!”那么严肃沉重的话,经李江涛说出来却充满了喜感和不知好歹。 清水这才想起那幅需要她去完成的画,房登禹和李江涛虽然没有提及,但他们应该很着急吧。 她觉得她快要爆炸了! “字小姐,你该下去用餐了。”房登禹的声音在画室门口响起,这已经是第四遍来催清水,可清水依旧没有回应。 “抱歉,房先生,我真的没有食欲,如果想帮忙调色,你一个人就行,不用劳烦李少爷了。”清水现在对李江涛是敬而远之,没有任何好感可言,因为那个流氓总能成功地惹怒她! “说我什么呢?”李江涛推门而入,嘴上咬着一块酒心巧克力,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清水没有回答李江涛,房登禹也配合地没说什么。 “干吗那么紧张?即使说我坏话也没关系,小爷我最是心胸宽广、宽宏大量。”李江涛说着打了一个饱嗝,继续道,“差点儿忘了,清水,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谁?”清水心里一惊,她觉得应该没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 “是个女人,她说她叫……叫……叫单之蔷!”李江涛似乎有点微醺,意识只有几分清醒。 居然是单之蔷!清水几天来终于有了一丝高兴的感觉,急忙问李江涛:“她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在下面客厅里等着呢,叫你这么多遍都不下去,就让人家等着……”李江涛话没说完,就“咚”一声倒在了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喝多了。 “喂,醒醒!”房登禹用脚踢踢李江涛,见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这才示意几个人来把他抬回房间。 清水没有管李江涛,快步迈下一楼,单之蔷的确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 “蔷蔷。”清水上前挨着单之蔷坐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之前的邮件我收到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火灾的事……清水,你的东西都没了吗?”单之蔷主要是想问清水在乎的那些画保住没有。 “因为某些人的插手,我连爸爸的《夜荷宴》都没能保住。”清水说着瞥一眼房登禹,顺便抬头看墙上的古典吊钟,现在是傍晚7点多钟,谈话必须结束在7点半,那幅画还没成型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你那些平时收集的画都没了吗?”单之蔷惋惜地看着字清水,那些平时收集的画实在太可惜了,尤其是那幅《夜荷宴》,清水向来那么宝贝它,还是付之一炬了。 “怎么说呢?的确被烧毁了很多画,不过麦田公园的画室还好好的,因为之前策划办一个画展,所以我把最近一个月来画的新画和一些平时的藏画都搬了过去,现在只要确保那个画室安全就行。损失已经挽回不了了,只能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化。”清水思忖着,右手抚上左手的烫伤。 “为什么会着火?这种大寒天还下着冻雨,易燃物没这么轻易能被点燃啊,而且你所在的那套别墅区全部被烧了。火灾到底是怎么引起的?”单之蔷才听说清水房子被烧时,就觉得不可能。 “房先生说,这起火灾是人为的,而且是针对我的——有人想烧死我……换言之,是我祸及了周围的邻居。” “什么?有人想杀你?到底怎么回事?那查到纵火犯了吗?”虽然隐约感觉这起火灾不是自然原因,但听清水说出来,单之蔷还是吃了一惊,有人要害清水! “没有,我暂时没管这件事,先放一放,现在眼前正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看来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而且你现在基本等于一无所有,去和我住吧,那样我也放心。而且那件事终于有眉目了,待会儿我详细告诉你,话说回来,你到底得罪了谁?” “嗯,我不知道我得罪了谁……除了黎啟,我并没有惹过其他人,如果秦泊也算的话,那就他们两个了。”清水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仇人。 “那你觉得和佘清韵有关吗?”单之蔷认为不能排除这个人。 “可能,但我现在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我必须先完成一件事。”清水再次抬头看向墙上的钟,时间是7点20分。 “到底是什么问题,让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怎么说呢?蔷蔷,你先不要问我,我只能说我必须画完一幅画,现在只有一天时间了,画完以后我去投奔你,到时候再跟你解释。”清水本不想瞒着蔷蔷,但房登禹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是暂时不解释了,以免给蔷蔷带来麻烦,而且清水知道让单之蔷别问,她就一定不会再问。 “好,我先不问,那你的画展什么时候筹办?”单之蔷说着打量起清水身后的房登禹,只见他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书。 “等过了这个星期吧,展厅还没联系好呢。”清水说着勉强吃下一点下人刚刚送来的东西。 “好吧,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单之蔷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清水的决定。 “后天晚上。”清水说着快速喝完眼前的鸡汤。 “还有,清水,墨柳画廊的人正在找你。”单之蔷也是从拉萨回来不久后听Mike说的。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墨柳的人找她干什么,但该来的总要面对。 油画原料的特点是有透明感、有光泽和延展性,能随心所欲地表现出透明和不透明的状态,缺点是干得慢。所以清水的目的是在天亮之前将它画好,用一天的时间来晾干它。 利用比较浓重的颜色画出亮部,笔触上与中间色衔接好,明度上比中间色更亮,亮部不能作刻画与强调,尽量控制在亮部的色调内,只需要用固有色和光源色提出牡丹的高光即可。 清水细细地赶着,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臂酸得不能再酸了,但她还是坚持着画画的姿势,以前备考休斯伦萨美院的时候,她不休不眠地练画,也是这样拼命的。 “你上次要我帮你查的事情一直没有时间跟你说,你那些热销国外的画作,是被一个名叫SN的人买走的,而且只要一有你的画出售,那个SN总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高价购买。” “SN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但听画廊的相关人士介绍,总是一个黄发的外国人来取画,而且非常爱惜那些画。” “还有,清水,当年你为你爸爸打官司的那幅画,最近出现在黑市上了。” 尽管清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画上,但单之蔷走之前说的话总是跳出来打乱她的思绪。 三年来,她的画一直都被一个叫SN的人买走,很明显,SN是代号,这个查不出身份的人为什么要买她的画?而且还是一幅不漏地收入囊中,SN到底是谁? 还有当年那幅该死的画,居然又出现了。 这次,她一定要抓住蛛丝马迹,把真相找出来,她要完结这一切,给爸爸,给自己一个交代。晚饭的时候,清水思忖着提议:“那个风索卡本身就是一个小人,自古以来,小人论实力并不强大,但他们往往不择手段,什么卑鄙的招数都可能使得出,冲突起来,纵使赢了小人,也会付出代价,惹得一身腥臭。所以对待风索卡不能用应付正常的人方法来对待,我们必须智取,当然,我们也可以用些小手段,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什么意思?”房登禹听清水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当然,这计划越少人知道越能成功,所以你不能告诉李江涛,我需要他不知道。”清水发誓她并不是针对李江涛,这次真的是对事不对人。 “可以,那说说你的计划。”房登禹愿闻其详,并且一副对清水言出必从的样子。 “我们可以这样……” 接着,清水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跟房登禹说了,同时等待着最后一层油画的原料干透。 最后,他们决定就这么做。 其实,不同的油画质感,是通过描绘出油画本身细微的色调变化来体现的,所以清水特别注重色调的变化,力争用风沐昕的想法来诠释这些牡丹赋予油画的意义。 “为什么选择牡丹?”清水用平笔大面积地涂抹在油画上,做后一次灌色,然后用扇形笔晕染白色和粉色的淡化效果。 这将是最后的工序。寒冬的早晨,天边已经泛白,清水再看墙上,时间是上午8点半,接着低下头用圆笔蘸起较多的原料来描绘细部和线条。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因为风沐昕被指定画牡丹。”房登禹帮忙把那些不用的溶油收拾好,打底用的松节油被刚刚醒来的李江涛打翻在地毯上,满屋子充斥着松节油的味道。 清水点点头,原来也是命题作画。 天气异常寒冷,空中下起了小雪。打开窗子,外面的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凝,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但格外舒服。 冷风夹着小雪粒从窗口涌入,胡乱地飞到手背上,冰冷着一闪而过。清水没有缩下衣领,她倒觉得此时的空气因为有了这些小雪粒而显得清新无比。 渐渐地,她已经没有多强的愿望去打听风沐昕的下落了,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幅画完成,然后办完她自己的事,去另外一个地方。 无论是哪儿,只要是远离这些繁杂的地方,都行。 在窗前逗留了一会儿,清水折身来到画前,这幅《牡丹舞》刚刚画好半个小时,现在是在等它自然风干,室内照明充足,空调开得很暖和,清水用画刀一点点地圆润着那些翘起的原料边。 那种暗香,房登禹和李江涛都不知道是什么,据说……打电话给风沐昕,是绍管家接的,他没有在。到底是没有在还是不方便接?清水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是不是……又晕倒了? 身体可能真的没有恢复吧。 所以,清水只有凭自己的感觉选了一种比较接近牡丹的香味,加在其中,马上就有了那幅画的味道。 “总算弄完了,字小姐,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我叫人送一些吃的到你房间。”房登禹说着示意下人去准备,他自己则走到那幅画前迫不及待地细细打量起来,“像!真是太像了!”房登禹感叹出声,眼前这幅画就是这个女人不休不眠三天两夜赶画出来的吗?简直就是风沐昕本人画的! 清水没有在意房登禹的赞叹,也没有解释那些有差别的地方。 “房先生,可以把那幅被毁的画给我吗?”清水礼貌地问,这里很快就没她的事了,但她还需要再做最后一件事。 “可以。但是那幅画已经毁了,要也没有用处,你可以要其他的画,我都能给你。”如果字清水要画,他一定会给她准备几幅名家之作。 “对了,字小姐,你知道LAKE国际画展是谁承办的吗?”房登禹接着问。 “风氏吗?我曾经听黎啟说过。”清水没再看那幅由她画的《牡丹舞》,而是用薄刻刀削下之前那幅被毁的画上的沥青。 “黎啟就是黎家的那位大公子吧,怎么说呢?LAKE画展其实和黎家也有关系,可以说是由风家发起,黎家与风家合作创办的。”房登禹继续解释道,“这次因为是风老先生的诞辰,所以本应在意大利举行的LAKE画展再次定在了他的故乡中国。对了,风老先生就是风沐昕的爷爷,也是国际绘画大师,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位画界传奇人物,你在LAKE画展上帮忙赢画的老太太,正是风沐昕的奶奶,风谊华老先生的遗孀。” 清水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他们已经查过她了,知道她在画展上帮风沐昕的奶奶赢画的事也不意外,她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风谊华是老太太口中的“丈夫”。 不过她没料到黎家居然和风家有这么深的渊源,清水这才想起,自从那晚后黎啟再也没有找过她。 黎啟应该很恨她吧?以后应该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这样也好。 “知道了……那这幅画可以给我吗?”清水又一次礼貌地问,她要这幅画。 “如果你真要,给你也没关系。” “那还请房先生让人把它送到我睡觉的地方,谢谢。”说着,清水已经抬腿出去,脚步有些虚浮,头很重,她已经撑不住了。 “喂,你慢点儿。”房登禹看清水脚步有些发虚,马上将她扶到书房。 清水一向自诩从不惹是生非,但不知不觉中居然牵动了无数股势力,这也是她现在听房登禹说后才恍然大悟的。 房登禹正向她慢慢道来:“很奇怪,字小姐,一开始你的身边只充斥着三股势力——我们、黎啟,还有两个月前突然加入的风索卡的人。但最近据我的人调查,你的身边又隐隐增加了三股势力,目前我们无法探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这些新增的势力并不属于这个城市。”房登禹说着看向李江涛,希望他能有些见解,但见他也是一脸茫然。 “也就是说,目前小水水的身边藏着六只豺狼虎豹?他们嫌小水水太干瘪了,所以准备把小水水养肥了再吃?”李江涛试着用自己直白的逻辑分析,遭到了清水几个白眼。不过他也是无比吃惊,一张妖孽般的脸晃来晃去,眼神询问清水怎么回事。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你的意思是我同时被六股势力监视着吗?”清水暗暗心惊,指甲深陷掌心,难道她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一点也不好,幸而她现在才知道,不然她肯定会疯的! “六股势力都想吃掉小水水啊……”李江涛边说边掰起自己的手指默算着什么,似乎是在计算六股势力能用各自的办法弄死清水几次。忽然一个响指,李江涛兴致勃勃地看向清水,道:“小水水,照这样算下去,你被吃一万次都不够啊,连渣都不剩了。”神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没有回应李江涛,对面的房登禹思忖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清水。 “不对,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的人是为了这次的《牡丹舞》才来找你的,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有人跟踪你,然后我们让我们的人潜藏在你家附近保护你。不过事实也证明,我们做对了,我的人的确从大火里救了你。” “其次是黎啟的人,据调查,黎啟这股势力绝对不会对字小姐不利。相反,黎啟的人也是为了保护字小姐而专门存在的。就像这次火灾,我们的人只是先黎啟的人一步找到了你并把你救了出来,否则,救你的人应该不是我们,而是黎啟的人。” “至于风索卡,应该是你和风沐昕在雪山上相遇时才开始注意你的,等大家都从雪山回来后,他派人暗中监视着你。” “另外还有那三股新增的势力,我的人正在查,不出三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所以字小姐还是等一等,不要轻举妄动。”房登禹详细地分析了一遍,一下子排除了两股势力,目前只有浮出水面的风索卡嫌疑最大。 “还有,字小姐,在我们的人救出你后,黎啟的人也赶到了,黎啟以为你没能从火海里逃出,所以只身闯进火海去找你……” “什么?!”清水声调突然拔高,猛地站起来,掩饰不住神情里的震惊与复杂。 “我说,黎家公子为了找你,冲进火海,被他的保镖抢救出来时,已经昏迷不醒了。话说回来,是不是你拖欠人家大少爷画稿啊?不然人家怎么会追到火堆里去呢?”房登禹略带纳闷地说,他不理解清水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你说他……又回来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清水忽然有点口齿不清,几丝不安和紧张冲上心田。 黎啟居然为了救她回来过,她以为他根本不会管她,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房先生,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清水没等房登禹回答又问,声音里有着不可控制的不安和烦躁。 “怕影响了你作画,况且别人的事情也不用你来操心,除非你拖欠画稿良心不安。”房登禹觉得清水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 “去你的欠画稿,你们怎么这么自私!”他们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隐瞒黎啟救她的事。 “怎么又生气了?难道你和黎家公子有什么关系吗?”房登禹不明就里,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既然查了我,你的人就没有告诉你,我和黎啟的关系吗?”清水顿了顿,又说,“他以前是我男朋友。”不得不承认她很恼怒,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谈及黎啟,左耳神经连着头部扯得“哄哄”直叫,她的头疼得要炸开一样。 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欠黎啟什么了,可为什么又不知不觉地欠了他那么多……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斩断这些纠葛呢? 听清水这么一说,房登禹和李江涛同时愣住,随即石化。 前男友?黎啟和字清水以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开什么玩笑!他们还以为黎啟也是看中了字清水的画技,想把她收到自己旗下而已。 “天啊,你居然和那个花花公子谈过恋爱,太伤我的心了!”李江涛说着垂眸欲泣,但马上又生龙活虎过来,“不过已经是前男友了,就不要在乎这么多了,你现在可以选择我。”李江涛趁机推销自己,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酸味。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他昏迷……是什么意思。”清水没再理会李江涛的戏谑,冷冷地问出口。他们不告诉她,就是为了不影响她作画,不影响那幅《牡丹舞》的完成,人果然很自私。 但现在,那幅画也已经画好了,他们不该隐瞒。 “抱歉,我们的确不知道你和黎啟的私人关系,我们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并不会随便探寻别人情感上的隐私。”房登禹先为自己的人辩解一下,在看到清水不耐的表情后,忙接着说,“听说黎啟是被灼伤了,烧伤面积很大,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别担心了。”他刚刚才碰了个大刺头,此时只有乖乖地选择不乱说话。 “说不定被毁容了呢,这样也好,以后就不能去祸害那些没有内涵的‘外貌控’女人了。”李江涛一直不懂察言观色,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却没看到旁边的清水目光沉黯。 她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 晕倒……灼伤……毁容…… 难道她字清水注定一辈子还不清黎啟吗?难道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经受他的摧残与折磨吗? 她不想……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清水的耳部很痛,尤其是左耳,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 她的耳朵好疼! “快……帮我叫单之蔷来……”清水扶住桌子,大粒大粒的汗珠沿着清水的发际线滑下,神情异常痛苦。 坐在对面的李江涛和房登禹急忙走过来查看,立马让人去请医生。 “叫单之蔷来。”周围一片模糊的嘈杂,清水似乎听不见声音,只是挣扎着看向窗外阴郁的天空,头脑发昏。 即使不安,即使内疚,清水都生生地压下这些低沉的情绪。 没有见到单之蔷之前,她不说话也不让房登禹请来的医生为她诊断,她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 房登禹和李江涛用尽办法跟她说话都没有回应,只有看她疼得昏天暗地,李江涛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房登禹也很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是晚上10点钟的样子,单之蔷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她今天刚巧去临城参加画展,所以回来慢了。 “清水,你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对。”单之蔷等房登禹和李江涛出去后,看着床上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清水说。 清水没有睁开眼睛,两片蝶翼似的睫毛无力地垂着。“瞒下去。”清水虚弱地说,满是倔强,已经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了。 “他们……好吧,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你的事,这样做值得吗?”单之蔷不确定自己帮清水瞒住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她不想因此而伤害到清水。 “没关系……助听器带来了吗?”清水努力睁开眼,有些恍惚。 单之蔷从包里取出黑色包装的助听器递给清水,又从里袋中拿出药来,倒了杯温水一起递给清水。 虽然无奈,也很心疼,但她还是一直帮清水保守着这个秘密。快四年了吧……“谢谢你相信我。”清水咽下白色药丸。 “你的坚持让我异常无奈,虽然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每次都帮你,帮着你干坏事,帮着你撒谎,帮着你打圆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是不是吃准了我好欺负?”单之蔷没好气地坐到床边,看着清水说。 晚上单之蔷没有回去,陪了清水一晚,第二天一早才赶回公司。 清水送走单之蔷,马上走回衣帽间,在旁边的衣帽间里选了一双鹿茸雪地靴,套上厚厚的棉服,出了门。 房登禹并没有说不能让她出门,所以清水决定去别的房子里转转,顺便熟悉一下地形,方便以后行动。 外面很冷,冷的程度超过了清水的想象,可能是她一直待在室内的缘故,清水觉得腿脚有些不灵便,刺骨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因为上次在珠穆朗玛峰上被冻了很久,清水现在极其畏寒。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什么建筑物。难道房登禹说这里有很多房子是骗人的?走到一个岔路口,清水扯下帽子,僵硬着身体把围巾裹好,选择往右边那条小路走去。 反正这里安全,清水毫无顾忌,她一定要找到一幢房子才罢休。 往前,人工修整的路渐渐变成了石头小道,转过一个弯,清水终于发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矮矮的小木屋。清水眼里显出莫大的喜悦,马上往小木屋走去。 “有人吗?”清水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她。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吗?”清水再次问道,她看见门没有关,如果再没人回答,她就闯进去,反正有李江涛和房登禹帮她撑腰,她无赖一次也没关系。 “吱……”推开厚实的木门,清水轻轻地走进去,她发誓,她看一眼就走。 一条灰白花纹的地毯铺在地上,里面相当暖和,应该有供暖设备,看样子不像是被废弃的屋子,因为木屋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里有人!清水忽然尴尬至极,马上决定转身撤退。 “吱呀……”忽然,门口处传来一声响动,清水浑身一颤,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可是才进来的!她没有图谋不轨!清水迅速闪进旁边的小房间里,决定等房主人不注意时溜出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除了最初的那声“吱呀”,并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是门口处一阵窸窸窣窣。 清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虽然她听力不好,但近距离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她听到有几不可闻的好似有人被捂住了嘴的挣扎声。 清水心下一惊,难道这里有人被挟持了?接着她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正当她打算探出身去看看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似乎是很舒服的叹息。“你多久没碰我了?”突然,一个妖娆的女音响起,尾音拉得长长的、软软的,直听得清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最近不方便,宝贝……这不是来了吗?”清水心惊胆战,这次是一个低沉的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 “啊……”一声细碎的呻吟窜进清水耳里,在清水脑里炸开了锅。难道是碰上了“活春宫”?想到这里,清水顿时满脸通红。她要怎么办?要现在冲出去吗? 突然,门边的声音向清水这边移来。清水紧张地看看四周,希望能找个地方躲一躲。可让她吐血的是,她的旁边居然是一张铺着厚厚毯子的温暖大床!而且,除了这张大床,这个小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家具来供她躲藏! 门边的声音越来越近,清水面红耳赤,要怎么办?咬咬牙,清水一骨碌钻到了那张大床下面。床底下又窄又黑,清水也管不了地面的冰冷了,趴在下面大气不敢出,幸亏床边的四周被垂下的毯子遮住了,这让她稍稍有些心安。 “你到底爱不爱我?”那个娇媚的女声又响起。但没人回答她,紧接着就是一阵冗长的亲吻声和衣物纷纷落下的声音。一场激情戏码开始上演……清水冷汗又多了一分,面红耳赤,暗暗祈祷着他们快速离开。 间或会有些喃喃细语传进了清水耳里:“你回来多久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女人声音有些急促。 “今早才到。” “骗人!我可是有千里眼的,你回来都快一个星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呃……”男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小野猫,敢咬我!……”男人被女人偷袭成功,立马还击。接着又是一片耳鬓厮磨的欢腾。 清水郁闷至极,窝在床底下瑟瑟发抖,地面的冰冷完全贴着她,快速地吸走了她身上的温度。 拜托,冷死了,你们不急我还急着要回去呢!不知道李江涛和房登禹有没有找她。 “如果不是我来参加这次的年会,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女人软软地问,语气里有隐隐的不甘。 “呵呵……小野猫,别装了……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冲着风氏继承人,你堂堂温家大小姐会来这种地方?”接着,男人似乎又吻上了女人,因为清水只听得见一阵哼哼唧唧。 年会?是来参加年会的人!清水一个激灵——风氏继承人!是说风沐昕吗?此时清水很想爬出去看看那个女人是谁。如果她知道风沐昕今晚来不了了,会不会失望得呼天抢地? “被你看穿了啦……帮我吗?”女人没有意外,反而娇笑着问,一点儿被说穿了的尴尬都没有。 “帮你?如果我告诉你,风氏的天就要变了,你还会执着于那个冷面吗?”男人语带讽刺,冷冷道,“晚会就要开始了,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今晚……好好表现。”说着,男人翻身下床,清水看见他弯腰拾起一边的衣物,从从容容地穿了起来,不再理会旁边女人的乞求。 刚刚她看到,那是……很修长很洁白的手指。 女人没有说话,慢慢地喘着气。突然,地板上的电话旋转着振动起来。女人翻身下床,接起电话。 清水看见了一双染着红色豆蔻的玉足,一截小腿又白又细。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女人飞速地挂了电话,匆匆穿上衣服,吻了吻旁边长身而坐的男人。 “我必须走了,晚上见。”女人说着,最后拾起披肩,幸亏没有在意那粒丢失的纽扣。因为此时那粒纽扣正躺在清水的手旁。 “祝你好远。”男人戏谑着说,没有送女人出去,而是仰身躺到了床上。 清水心中暗暗叫苦:你也应该走了啊。门外响起了一串高跟鞋远去的声音……终于等走了一位。清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虽然很憋闷,但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行了,这个男人马上就会走的。等四周完全静寂下来后,也没有听见那个男人起身的声音。清水被寒冷憋得咬牙切齿。 “出来吧。”清水上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低沉、冰冷、嗜血。她抵死不动。 “要我掀开床吗?” 两旁的落叶槐笔直着光秃的树干,伸向天空的灰白嶙峋枝丫像一幅写实素描画。空气里凝结了太多的寒冷,洁白的雪花欢舞着从天而降。 让清水郁闷的是,刚才撞见偷情的那个人,只是把她揪出来,古怪地打量她几眼后,摆摆手让她走了! 她还以为她会被碎尸万段呢。回到庄园后,她得知她必须参加晚上的晚会,随即被几个女佣人带到化妆间,为晚上的品画作准备。 “嗨!我给你锦上添花来了。”门口处突然传来李江涛的声音,说着,李江涛打开那个墨绿色的盒子,顿时,整个房间都暗了下去。 那是一套首饰,具体地说,是祖母绿配合玳瑁和钻石打造而成的白金首饰,分别由耳坠、项链、胸针、手链和头饰组成,立时让周围的人看傻了眼。 然而,首饰的造型和设计却让清水眼皮一跳,造型和设计居然是她前天一直在画的那些牡丹,而且是经她加工过的另外那些牡丹。 牡丹的花卉造型,像是从那幅《牡丹舞》上采撷的一小朵,华贵、雍容、清丽,仿佛天然就带着馥郁的清香。更重要的是,配合着时时散发着清然荧光的祖母绿,更显得这样造型的牡丹举世独有。 耳坠、手链是同款的小一号牡丹,做工精细入微,熠熠生辉。胸针也是同款式的牡丹,造型却是一朵整枝剪,娇艳欲滴,似乎还挂着水珠。项链则是由中间大一号的牡丹,配合着周围的几朵祖母绿刻片拼接而成的小小牡丹组成,水钻的自然嵌入,让整朵牡丹淡然优雅,玳瑁的镶底定型,加上白金链扣的完美连接,让人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成分,仿若浑然天成,简直鬼斧神工。 最后,是整套首饰中最华彩的部分——头饰。这款头饰需要披散头发来佩戴,精美牡丹下有一个三角的隐形架用于将头饰固定在头发上,撑着那片盛开在头顶的牡丹,钻石闪闪发着耀眼亮光,祖母绿的柔和绿光和玳瑁的璀璨裸色,让这片肆意盛开的牡丹炫目多彩,夺人眼球。一定很昂贵吧? “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要。”清水认真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能收,就算是借她戴一下也不能。 这种贵重已是她所不能承受得了的。 “为什么?这套饰品是特意为那幅画设计的,本来就是为品画嘉宾中最有才华的人准备的,既然你画了那幅画,而且你也是品画嘉宾,就更应该由你戴上,为什么不要?”李江涛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精美的首饰竟会被眼前这个女人拒绝。 “因为我不希望戴着它。”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因为作为今年风家唯一的品画嘉宾,你必须戴上这个!”李江涛没有办法,只有拿出风家来压清水,这样才能逼她戴上。 清水在心里暗暗无奈,怎么又是风家的规定?风家的规矩真多! 没再拒绝,李江涛让旁边的人帮她仔细地戴上。然后将她带到了晚会上,他们才刚进去,门口处就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奇怪地扭头看去。 接着,从门口款款走来一个女人。一个清丽的女人。周身泛着皎洁的银光,明眸皓齿,气质高雅。赫本头上缀满了亮如繁星的细钻,细长洁白的颈间戴着花式繁杂的同款水晶项链,微笑着向四周频频点头,脸上的梨窝仿佛盛放了世间最好的佳酿,让人看着都会醉。 “她怎么来了?”旁边的李江涛已经掏出手机,好像是打给房登禹的。 “嗯,知道了。”没说几句,李江涛就挂了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清水看李江涛神色微变,轻轻地问。 “她是白岩石油集团的千金,照理今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谈话间,那个清丽的女人已经来到了清水和李江涛面前,礼貌地看着他们微笑,李江涛只有打住说话。 “李少爷,好久不见了。”那个女人淡淡地笑着,微微颔首,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顷刻散发开来。 “这位是……”女人淡笑着看向清水,出声询问李江涛。 清水马上站直身子,礼貌地朝那个女人微笑点头,却见那个女人眼里已有一丝惊愕。 “你好,我叫字清水。”清水不等李江涛回答,自己先报上姓名,说着伸出手去。 那个女人只是愣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神情,然后微笑着慢慢伸出手来,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握上字清水的手。 “原来你就是字清水,幸会,我是白薇然。”白薇然说着飞快地放开清水,收回自己的手,眼里有一些清水看不明白的情绪。 清水只觉得,她的手非常冰冷,就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整个人都给人很冷的感觉,即使微笑着,那笑意也没有直达心底。 “你认识我?”清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美人。 “当然认识,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那幅《倾城之恋》的买主吗?”白薇然微笑着颔首,眼里似有不经意的提点,更有百分百的故意。 《倾城之恋》! 那幅被黎啟买走的画……那幅最终让她离开墨柳画廊的画! 黎啟也来了吗? 顿时,清水心如刀绞。 Chapter 20 再见黎啟 Chapter 20 再见黎啟 原来眼前的美人,就是黎啟要娶的人,佘清韵看中的儿媳。但是,那幅画……手上一疼,李江涛用力捏了捏清水,她才发现自己走神了,立马回过神来,淡笑着回视白薇然。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幅画的买主,谢谢你喜欢那幅画。”清水礼貌地说,掐紧自己的手掌,生生地把在乎说成了不在乎,既然那幅画已经是白薇然的了,那她就推出去吧。 “没关系,不要谢我,我也只是花钱买个开心而已。”白薇然说着伸手拿过一杯Waiter送来的燃魔,轻轻地啜上一口,继续说,“不过很抱歉,字小姐,那幅画上个星期居然被我新来的佣人当作垃圾扔掉了,真是很可惜。如果有时间,希望能再买一幅字小姐的画,上次我的未婚夫花了一个亿,这次我会付给你更多。”白薇然无所谓地淡淡一笑,似乎她的管家扔的不是一幅高额画作,而是扔了一张废纸而已。随后把那杯只喝了一小口的燃魔放到了旁边Waiter的托盘上。白薇然的声音清脆,眼睛明亮,加上头发上晶亮的水钻,晃得清水头脑发晕。 “字小姐认识我的未婚夫黎啟吗?”白薇然又道。 “她不认识!”李江涛忽然上前拉过清水,虽然他听不懂什么画什么一个亿的,但他看得出来,白薇然在有意针对字清水,才第一次见面,白薇然为什么这么要强?再看清水,完全没有准备好接招的样子,毫无防范。 “白小姐,我不是要说这个,你误会了,我是想说那幅画已经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理都和我没有关系,至于你的未婚夫,我只有耳闻,并不认识他。” “是吗?” 清水一颤,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太熟悉了。低沉、重尾音、危险的上升式语调,符合这个特质的声音,还会有谁?清水猛然转头看向白薇然身后的人群,就看见了那个令她避之不及却又逃之不得的人! 震惊、不安、心痛一一从清水眼里滑过。可到最后,清水的眼里只有惊慌,所有应该有的情绪,最后只剩下了惶恐……和悲伤。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她的心脏剧烈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和不安过,全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周围一片嘈杂喧哗,但清水的心却无比寂静。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只见远处的黎啟缓缓地走来,不!应该是滑……往昔那头黑亮光泽的细碎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被完全剪去,头上只剩下新长出不到一寸的板发,曾经灿如繁星的眼眸依旧晶黑犀利,此时却漆黑无边,除了头发,下颚的地方还有纱布……清水完全不敢想象。 黎啟整个人前所未有地阴郁。黑色礼服下的身体颀长挺拔,脊背挺得直直的,但有一丝僵硬,人却坐在了一个银白色的轮椅上。他的腿……清水咬紧牙根,拼命止住内心的惊慌和那儿隐隐的痛。 他沉静地坐在轮椅上,腿部盖着一块雪白绒毯,他的助手推着他,身后站着一干专属保镖。轮椅上的黎啟,眼波无光。 恍然间,清水感觉手上一暖,她愣愣地低下头,正看见李江涛的大手包裹着她冰冷的小手,努力给她一丝温暖。 触电般,清水挣脱李江涛的手,慌忙抬头看向黎啟,但见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她与李江涛握着的手,在看见她身上的首饰时,只是略微一顿,眼里仍旧毫无波澜,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眼前的白薇然身上。 “薇然,过来。”黎啟没有继续刚刚的问话,声音虽然低沉,却没有之前的冷厉,静静地叫出了白薇然的名字。 周围还有窃窃私语,但清水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轮椅上的人。 “你不是先上去吗?来这里干什么?会被冻到的……”白薇然边说边匆匆走过去,乖巧地蹲在黎啟身边,双手轻轻抚在黎啟盖着绒毯的腿上,脸上满是心疼,语气里尽是暖暖的温柔,一点都没有刚刚的冰冷。 “不要紧,一起走吧。”黎啟说着示意助手推他,白薇然忙起身接过助手手里的轮椅,率先推着黎啟往清水身后的休息室走去,经过清水身边时,清水可以明显看出白薇然眼里的嘲讽和厌恶。而黎啟,没再看她一眼。清水终于明白,她心里隐隐不安的是什么。 她怕见到黎啟,她怕他对她冷嘲热讽,她怕他的霸道无理……她以为只要不见到他,她就可以安之若素。但现在,黎啟对她连冷嘲热讽都没有,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才发现,她的心会痛,她还会在乎。 清水几乎是被顾茜茜和李江涛半拉半推着带上二楼的休息厅的,她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直到单之蔷、顾茜茜和杨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并小心地给她喂下,不停地劝慰她,她才有了反应。 “蔷蔷,黎啟……”清水喉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叙述她刚刚见到的黎啟。 “我知道了,你不要想太多,冷静下来。”单之蔷刚才看见过黎啟,的确也被吓了一跳。 清水静静地握着手里的那杯热水,一波又一波的木然侵袭着连她自己都不能确认是什么的情绪。 黎啟肯定是因为那场火,他的头发……他的腿……黎啟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忽然间,前几天那些已经平复的愧疚再次翻天覆地地涌来,强烈的复杂情绪抽打着她的心脏,她万分气馁,虽然恨不得黎啟一无所有,但她不要黎啟因为她而变成这样,应该是她亲手毁掉他才对。一直以来,她以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刻意地回避了单之蔷打听的关于黎啟的消息,但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应该怎么办?”清水头脑一片混乱,她说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感觉,她一直觉得黎啟是金刚不坏之身,她甚至怕她不能伤到他,但她却害了他。 黎啟的腿不能走路了,这对他来说,极其残忍,可竟是为了救她……“小水水,黎啟的腿肯定没事,说不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他那样坐着保暖一些,你看他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身体肯定也没事,顶多烫伤了一些地方,比如脚后跟什么的。”李江涛半步不离清水,见她这么难过,只有瞎扯胡侃,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别说了。”清水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呼呼的寒风从窗缝中挤进来,刮在她脸上。 清水推开窗子,猛烈的寒风迅速灌进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脸上,冰冷而疼痛。 这刺骨的疼终于让清水冷静了下来,她不应该这么慌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让黎啟痛苦,不正是她一直在努力做的事吗?她欠他的,她会想办法还给他,她要见他,但不是今天。一件一件地处理,才能快刀斩乱麻。 “字小姐,楼下的宾客已经用完餐了,等会儿就要品画,你可以吗?”房登禹刚刚才上来,听李江涛说清水的状态不好,有些担心待会儿的鉴画。 风索卡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 “没事了,我可以,相信我。”清水说着关上窗子折回来,认真地回答。 她刚才的确被刺激到了,但这是她的私事,她会处理好。 在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比赛、打击和珠穆朗玛峰的考验后,清水渐渐明白了——很多以前浮躁大意犯下的错都是可以被弥补的,只要有足够的冷静和细心。 “那就好,我们相信你。不过,清水……”房登禹第一次叫清水的名字,语气里忽然加重了严肃和认真,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房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清水不想再去猜测太多,她现在需要静心和果断。 “清水,待会儿不管你再看见谁,都不要再慌乱了,世上的事本就无法预知,刚才我也见到黎大公子了,我知道他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不要把你的软肋暴露出来让人抓到。今晚我们就靠你了,请你帮帮我们……最后,小心那个白薇然。”房登禹若有似无地说了些什么,清水没有记住,虽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清水还是理解了该怎么做,已经没有时间来让她慌乱了,她只有靠她自己。 不能因为黎啟乱了阵脚。 清水换了一双鞋,对着眼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人往往对那些无法预知的事心怀恐惧,她也不例外。但她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那件事。 “房先生,那晚我和你说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现在只有房登禹和清水在一楼休息厅,那幅《牡丹舞》就立在他们旁边。 “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全听你的安排。”房登禹刚接完一个电话,今晚他的电话很多,基本一晚上都在打电话。清水不知道风沐昕会不会打电话来,但今晚至少是决定风沐昕命运的时刻,风沐昕应该很重视才对。 “那好,房先生,请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我去取一件东西好吗?”清水嘴角半扬,略带自嘲,没想到她是彻底被搅进来了。 “没问题,现在我先简单地跟你说明一下品画的大致流程和外面的会场布置,免得出什么小差错。”房登禹不知道清水取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相信她,还是及时派人去了。 房登禹远远地看着那些平日在家族里风声鹤唳的老一辈一一入座,五大股东也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道风沐昕那边准备得怎么样,房登禹摇摇头,事发突然,不然风沐昕的命运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这些局外人来过问。 但他们是风沐昕的好兄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让风索卡得逞。 迅速调整好状态,房登禹带清水来到隔壁的房间。 清水刚刚听房登禹说,画作的品鉴是最后一个项目,风索卡那边同样也准备了自己的画作,也有自己的品画嘉宾,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正如他们不知道风沐昕这边的品画嘉宾是谁一样。但是清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其实她已经暴露了,她身上的首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房登禹,我戴的这些首饰不是明摆着我就是风家的品画嘉宾吗?这怎么办?人家已经知道了啊。” “不要紧,这是为了保护你,免得有人在这个晚会上找你麻烦,如果他们识相,应该会明白你是谁,明白你的身份和你在这里的地位。”房登禹笑了笑,还是隐瞒了一部分真话。比如,其实这套首饰还有其他意思,是他和绍管家自作主张拿出来的。风沐昕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目前他没有任何办法知道。 “原来这样……”清水似乎有点明白了,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难道你没有发现那边窃窃私语的女人不敢对你指手画脚吗?”房登禹说着指指对面的那群女人,“你可是风家年会上的陌生面孔呢,你发现没有,没人敢靠近你?”房登禹说着又笑了起来,这让清水非常不爽,似乎有什么事情只有她不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一样。 不过,清水想了想,的确没有人靠近她,除了白薇然。刚刚和李江涛在一起时,那些人也只跟李江涛寒暄,并没有人询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清水起初还以为是风家的人自视甚高,不愿意跟她这个无名小卒说话,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和她说话,甚至没有人往她面前经过,个个避她如蛇蚁,倒是那些Waiter对她格外热心,这也许就是品画嘉宾的待遇吧。 那些人都离她远远的,就像她有什么瘟疫似的。 “好吧,我该高兴吗?”清水翻翻眼皮。 忽然,四周灯光骤灭,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大厅中间搭好的高台亮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向那个高台。 “风家的子子孙孙们,大家晚上好!” 一个妖孽且欠扁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响起,然后,清水就看见了浑身金光闪闪的李江涛出现在高台的正中间。 原来被房登禹叫走就是去当主持吗? 真不靠谱! “欢迎各位来到本年度最最重要的晚会,众所周知,今晚将选出我们最受欢迎最英俊最冷面最无人能盖画技的风氏继承人……” 清水冷汗直流,只听得见一片叽叽喳喳。 “房登禹,你应该提醒李江涛一下,今晚不是选秀现场,这样严肃的场合,还是正经一点好。” 果然,清水看见房登禹对着耳畔的小麦克说了几句什么,台上的叽叽喳喳就收敛了许多。 “好,下面我们直奔主题——品画,有请风家两位继承候选人……的画作上场!” 清水的心脏抽紧,《牡丹舞》就要登场了,她紧张。 如果被认出来,怎么办?吸吸气,清水再次看向高台,却见一幅与《牡丹舞》同样画幅的油画先抬上了高台,接着那幅《牡丹舞》也被抬了上去。 两幅画都蒙着布,清水不知道风索卡画的是什么,但只要提起这个名字,清水都有一股无名之火中烧! 那个在雪山要害死风沐昕,现在又跟踪她的超级变态,简直丧心病狂。 “下面有请两幅画的品画嘉宾上台。”李江涛妖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让清水心安了不少,至少台上有个熟人。 想着,清水坦然起身,却看见二楼休息室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白薇然正冷冷地看着她,这让清水心里一惊,透过白薇然,清水可以看见她身后的黎啟,他在低头看着什么,脖颈有些僵硬。 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清水只看得见他的上半身。 马上撤回视线,清水先压下心里的疼痛,黎啟和她的事,等品画结束她就去找他。 清水知道,他一定在生她的气,而且,他在等她。回过神,清水从房间里走出去,挺直脊背,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灵睿智。 “清水……”房登禹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房大哥,相信我。”清水暖暖地说,一声“大哥”顿时让房登禹的心沉静了下来,继而淡笑着冲清水点点头,唇形微动,说了一句清水没听见的话——对不起。 眼前这个女孩,总会让人心安,但他只能对不起她了……清水上台,却不知道为什么台下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是她?” “她是谁啊?” “风沐昕怎么可以这样!” ………… 一片嘈杂的议论顿时炸开了锅,台下的人要沸腾了一般。 清水不明就里,一步一步地往那个光源走去。站定在李江涛身边,清水抬头看向二楼那扇窗子,只见那扇窗子已经紧紧地关了起来。 “请另一位品画嘉宾上场。”李江涛适时出声,打断了台下的议论。 不知为什么,风索卡那边的品画嘉宾迟迟没有上台。 “小水水,放松……”李江涛关下麦克,轻轻对清水说,他担心刚刚那些嘈杂的议论影响了她。 “为什么大家看见我是这种表情?我有什么不妥吗?”清水没有偏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问。 “因为你美貌无双,他们在嫉妒你。”李江涛奸笑着打开麦克,没有理会清水的白眼,“下面请萨伦女士上场,为我们致辞。” 热烈的掌声响起,清水不知道这个萨伦是谁,偏头想看一下风索卡那边的品画嘉宾是谁,就愣住了。 是他! 清水不由得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微微有些战栗,直直地看着眼前上台的品画嘉宾。 居然真是秦泊!她没有看错。 清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台下的房登禹,只见房登禹的眼里已经写满了担心。 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必须镇定下来,虽然今晚见到的人,都是她不想见的,但她千万不能因此而乱了阵脚。 上台来的,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女人,应该就是那位萨伦。 “萨伦女士作为世界绘画组织的现任主席,有着卓绝的成就和敏锐的洞察力……这次年会能有幸请到萨伦女士,希望尊敬的女士能公平公正地为我们选出两幅候选画作中的珍品。”李江涛随即对萨伦女士作了一些简单的介绍,清水这才知晓,眼前这位年近五十的外国女士很有成就。 感觉到一束热烈的目光,清水抬起头,淡淡地回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秦泊。 自从那晚差点儿被秦泊侵犯后,清水就没再见过秦泊,也不知道他被黎啟怎么处置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比以前更意气风发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 李江涛介绍完萨伦后,又是萨伦的致辞,无非就是表达他们会公平公正地鉴赏云云。 最后是品画嘉宾来介绍和品鉴各自代表的画。 这是惯例,画家自己不能品析自己的画,只能请自己看好的其他画家来帮忙品鉴。 这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各自代表的那一边可能会极尽所能地夸大其代表的画作。 所以才后续有了这个邀请泰斗来评判决定的延伸惯例。 秦泊先上台,长手掀开那幅被布蒙上的画。 他没有看其他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风索卡的那幅画。 “风索卡先生这次带来的画,名为《尼泊尔》。”秦泊才说完,台下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清水反倒平静下来,风索卡之所以会找秦泊,一定是知道了她是风沐昕的品画嘉宾才这样决定的。 她担心秦泊对她的画法极其了解,待会儿如果看出那幅《牡丹舞》是她画的,一定会拆穿她。 “为了这幅画的细节把握和精准画法,风先生冒着严寒在尼泊尔境内的雪山生活了将近一个月,所以对其描绘的一切非常熟悉,同时他深入的观察和强有力的表现使这幅画产生了独特的魅力。” 台上的秦泊朗朗而谈,向大家展示着画上那些出众的地方。 清水现在一个人站在后台,远远地听着秦泊说的一切,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待会儿所需要说的话。 好难办,她待会儿可真是名副其实地品析自己的画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作弊,真让人局促。 “画中造型独特的房屋、远远近近的树木和低矮的雪堆交错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雪景。构图上的紧凑,是由于画家对景物的观察深细之故。” 秦泊声音低沉,和以前没有两样,但清水明明觉得他有些地方变了。 “此画最富魅力之处,不是构图而是色彩与光的处理,将光学和色彩学应用于绘画,利用了丰富的绘画色彩语言。” 清水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细细打量起风索卡的画。 怎么说好呢?风索卡的画有些浮躁,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他能画得更好。 画上是尼泊尔吗?是不是她和风沐昕在雪山上时,风索卡也在?那黎啟知道风家的这件事吗?清水思量着再次抬头看向二楼,那个窗子已经打开了,但她看不见黎啟,只有白薇然冷冷地注视着风索卡的画。 马上就该她了,她尽量不去想结果,她相信自己的实力,模仿风沐昕的画法,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能勉强看得出些许端倪。 那……秦泊会揭穿吗? 台上的秦泊滔滔不绝,清水听了一会儿就没有再继续注意听下去。 因为,她心里的不安与莫名的惊慌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大家看她的表情那么奇怪和不怀好意? “字小姐,黎少爷请您接电话。”忽然,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清水身边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她旁边冒出了一个高大男人,看着很眼熟……清水回想着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才想起,原来正是刚才推着黎啟轮椅的那个助手。 没有问多余的话,清水接过电话。“喂?” 清水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秦泊,专心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电话里是黎啟低沉、重尾音的熟悉声音,但此时毫无情绪。连生气的愤怒都没有。但清水知道他就是在生气,所以放柔了声音。 “你是说品画吗?抱歉,我必须帮风沐昕,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黎啟依旧压着声音,但终于有了一丝酝酿的情绪,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不是要什么,我只是想帮风沐昕顺利度过这次品画的评选,他在雪山上为了我差点性命不保,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那我呢?”电话这边的黎啟忽然捏紧手机,撕心裂肺的痛和恨在胸腔里呼啸,字清水难道只看得见风沐昕的付出? 那他又算什么?知道她在这里,他不顾自己的狼狈和未愈的伤势,坚持出席这个他本可以不参与的晚会。他为了她,放下自尊,打电话给她……可她!居然说她放不下风沐昕,说她愿意那么做!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佩戴的首饰意味着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字清水,休想让我再原谅你! “黎啟……我知道这次是我害你受了伤,你要生气……我也只能说抱歉,但现在我必须站在风沐昕这边。” “你爱他吗?”黎啟克制着内心呼啸的痛意,平静地问清水。 “你说什么?爱谁?”清水旁边有些嘈杂,秦泊刚刚的品析很精彩,赢得了一波又一波的掌声,现在大家在提问一些绘画中的技术性问题。 “风沐昕。”黎啟恨恨地说出这个名字。 “黎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拿这些无聊的问题来嘲讽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龌龊!还有,爱不爱是我的权利,不麻烦你费心,这个世界上,我爱谁都可以,反正不会是你!”清水鼓着脖子生气道,刚刚她看见对面那两个妖艳无比的女人朝她做了一个蔑视的动作。 这让她很生气,很委屈。她并没有招惹谁,为什么这些人要莫名其妙地对她充满敌意。 清水看见台上的李江涛向她打着手势,示意她该上场了。 “轮到我了,再见。”清水说完匆匆挂断了黎啟的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那个助手,清水理理头发,挺直脊背,再次走向台上的光源。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听着那边“嘟嘟”的忙音,黎啟愤愤地摔下电话,眼睛恶狠狠地透过窗子盯着那个正走上台的女人,眼里的风暴越聚越猛烈。 既然她这样决定,那他就让她后悔! 随着清水走上台,那边的秦泊也已经讲解完毕了,他只是远远地看了清水一眼,随即转身下台,清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现在会怎么对付她。 “下面,有请风沐昕画作的品画嘉宾——字清水小姐为大家品画,欢迎!”李江涛响亮地说着,右手一挥,台上的灯光立马集中到了高台边站着的清水身上,一片亮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可是台下却没有任何掌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天!居然是刚才那个女人!” “哪家的千金啊……” “风沐昕怎么会选中她?她哪里比得过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个女人,说不定她真有那么点本事吧。” “这不是LAKE画展上赢走风家老大《墨荷韵》的那个年轻人吗?” ………… 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瞬时冲进清水的脑袋,让她缓不过神来。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要这样看着她?吸一口气,清水尽力忽略台下的那些声音,镇定地朝台中间已经立好的《牡丹舞》走去。 “大家好,很荣幸能成为风沐昕先生的品画嘉宾,我是字清水。”说着,清水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随着清水的话,周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台下的人,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风沐昕先生这次奉上的画作是《牡丹舞》,由我一同与大家品鉴。”说着,清水拉下那块蒙在画上的布。 顿时,一片荧光让台下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同样还是用象牙画框来装帧,不过有了一些变动——清水建议在象牙内围增加了一圈水润的翡翠。所以远远看去,莹莹的白光中泛着一丝碧翠,更显得牡丹栩栩如生。 那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画布上,绽放着一丛足以以假乱真的华贵牡丹。 “这幅画不仅技法上乘,而且更奇妙的是只要你一接近这幅画,就会感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清水淡淡地说。 “什么?” “她说这幅画有触觉感受……” ………… 果然,随着清水这么一说,台下再次炸开锅,众人议论纷纷,就连旁边的秦泊也抬头看向了清水,眼里有了疑问。 “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让人上来感受一下。”清水说着看向台下,希望有人上来同她一起见证。 但迟迟没人上前。清水心下一紧,难道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谁愿意上来试试?”清水再次朗声问。依旧毫无动静。渐渐地,清水感到了一股愤怒。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来看看好了。”忽然,旁边清水看不见的黑暗里,发出了一个男音,接着,走出了一个人。 当清水激动着回看过去时,马上就呆住了。 只见一个身穿银色礼服的年轻男人,缓缓地从那片灯光没有照到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眼前这个身穿银色礼服的男人,有着一副好皮囊,白皙的皮肤冷冷地衬着一张祸害四方女性的俊脸,英气的剑眉和着高挺的鼻梁,略带金褐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邪魅。 这么熟悉的面容,居然是白天撞见的那个人! 清水的脸迅速烧红,心虚得怦怦乱跳,正是那个被她撞见圈圈叉叉的变态男! 此时,变态男正往台上走来,脸上的表情很邪魅,嘴角仍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邪笑,直直地看着字清水。 “我来感受一下吧!”变态男说着快步走到《牡丹舞》前面,静静地打量了起来。 而此刻,台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吃惊地看着这个自告奋勇的男人。 没有人说话…… 变态男哼了一声,但不说话。让清水摸不懂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请问这位先生,有没有我刚刚说的感觉?”有点不自然地问道,她没有看变态男的眼睛,因为只要一看,她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个被变态男玩得呀呀直叫的女人。 “嗯!”变态男依旧没有说话,换了一个角度来“感受”,人却大大咧咧地观察起清水来。 “麻烦这位先生请说话。”清水耐着性子问,不得不直视着变态男,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先生,现在可不是在你的小木屋里。”清水忍不住善意“提醒”,因为她不想听他只会“嗯嗯嗯”! “你终于敢看我了?字清水小姐。”见清水直视着他,变态男嘴角上扬,笑着道。 “那麻烦这位先生告诉大家,这幅画的触觉怎么样?”清水说着撇开头,不想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都会恶心。 “嗯,的确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感觉。”变态男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真的有吗?”台下有人大声问,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 忽然,清水感觉旁边有一股戾气急速聚集,只见变态男眼神一凌,满脸阴鸷地看向那个出声质疑他的人,接着道,“难道,你是在质疑我风索卡说的话?”变态男冷冷地看着那个人,眼里已有清水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 顿时,清水脑袋一阵轰鸣,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说他是风索卡! 接着,变态男猛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字清水,眼神玩味。 “我说的是实话,你说对不对?风家未来的二少奶奶。” 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变态男,居然说他是风索卡!这个信息的接收,立马让清水慌张起来,她一直以为风索卡是个圆顶秃头、尖嘴猴腮,只会玩弄权术的卑鄙小人。 可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个人模人样的年轻男子!太惊悚了!还有,他为什么称她“风家未来的二少奶奶”? 清水迅速转头看向房登禹,只见台下的房登禹和李江涛已经大步跨上台,朝她走来,看着她身边的风索卡,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说……对不对?”身旁的风索卡再次出声询问,语气里的情绪是清水辨别不出来的危险。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你说得很对。”清水定定神,努力不去胡思乱想,所有的问题,她会弄清楚,但不是现在。 “那字小姐……哦!对了,现在应该称呼‘风少奶奶’才对,那风少奶奶,这幅画为什么会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触觉感受呢?”风索卡危险地逼近清水,没有半点刚才的戏谑,越过清水,肆无忌惮地直视着渐渐走近的房登禹和李江涛,满是挑衅。 “各位,还请我们未来的少奶奶为大家解释解释。”说着,风索卡唇边绽开出一抹危险的笑,这个笑很冷,直冷到清水心底。 直到此时,清水才察觉——自己完全掉进了一个陷阱,步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 待风索卡说完,台下的右边,也就是刚刚风索卡走出的那边,响起了迎合的掌声,房登禹瞪视过去,分明是风索卡的拥护者。 “对啊,还请少奶奶回答!” “说说有什么诀窍!” ………… 霎时,台下又是新一轮的议论。那些人纷纷鼓动,期待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奶奶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清水冷汗直流,微微转头看向房登禹和李江涛,可他们的脸上是她看不懂的冷漠。他们没有半分帮她解围的意思! 马上,清水明白了,他们早料到会这样了。但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连他们也是伪善的吗? 人到穷途,必是自强。迅速恢复镇定,清水掐紧掌心,握住麦克,她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 “既然是诀窍,我又怎么会知道?当然,即使知道,我也没有权利公开,这是画者的秘密。”清水决定,不公开其中的诀窍,这些人,不配坐享其成。 “哦?那你果然不知道其中的诀窍吗?”风索卡冷笑着问,此时的眼角眉梢,像极了一只讨厌的狐狸。 “抱歉,才疏学浅,恐难明了。”清水同样冷冷地说,没有看眼前的任何人。 她想离开,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她不会再傻傻地任凭这些人摆布了。 不知为什么,清水突然抬头看向二楼,那里的窗子,没有打开。 原来黎啟问的,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那恐怕连品画也不能明了吧?”风索卡冷笑着再次走近那幅画,眼里的玩味,让清水无比心寒。 “我不能明了的,是别人的隐私,我还没有无聊到、无耻到派人监视别人的一举一动,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恶心老鼠,永远只会生活在阴寒恶臭的下水道里算计别人,盯着别人的东西,草菅人命!”清水冷冷地扬着头,直视着眼前的风索卡,含沙射影。 风索卡的眼神慢慢变得漆黑,深不见底。 “啪啪啪……”敛起眼里的风暴,风索卡一反常态地笑着鼓鼓掌。那掌声,零落但响亮,就像打在清水脸上的巴掌一样,“我们的少奶奶似乎不高兴了……” “请不要废话。”清水冷冷地打断风索卡,扭头看向萨伦,微微颔首致歉,接着继续品画。 “字小姐,你说……你不知道风沐昕‘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秘密,是糊弄我们的吧?既然都爬到‘少奶奶’这个位子上了,风少爷的秘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是不是……只记得床上的欢乐?”忽然,又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台下响起,大家一愣,齐齐地看向那个坐在中间圆桌边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有着黑亮直发的女人,此时眼里的阴冷,让清水心里一惊,这声音……女人身穿一套黑色低胸礼服,相同款式的黑色貂皮披肩,配上嘴唇上鲜艳的红,有一种冷色的惊艳,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 “请注意你的措辞,温小姐。”左边,一个苍老但底气十足的声音适时出声,帮清水解了围,不过清水看不清是谁,那里一片黑暗。 “字小姐,为什么风少爷会让你来当品画嘉宾?难道是你主动要求的?” 台下的问题,已经偏离了话题,清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趟这浑水? 她只是想帮帮风沐昕,帮帮那个在雪山上对她不舍不弃的人而已。 “请回答这个问题。”那个问问题的人不甘心清水的沉默,继续追问。 清水不知道怎么说合适,难道要当众说她被骗了?而且她还非常心甘情愿? “这个我来回答,我知道!”不待清水思索,已经有人抢在了她前面回答,是李江涛。 只见李江涛一脸坏笑着说:“其实是他们小两口猜拳决定的,本来少奶奶的画技就不是一般的棒,和少爷又不分伯仲。” “为什么我们大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突兀地,却又是那个温小姐的问话。 那个因生气而冰冷的声音,有一丝熟悉,清水终于想起来了,台下这个身穿黑色礼服,冷艳无比的女人,居然就是小木屋里与风索卡偷欢的那个女人。 “现在知道也不迟,本来就是打算今晚公布的。”李江涛再次帮清水回答,其实他心里有愧,是他骗清水戴上那套象征身份的首饰的。 他们的确骗了她。 可清水现在却是无比地冷静,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莫须有的身份。 房登禹和李江涛会这样做,或许是迫不得已的。 难道事情有变? “是吗?可为什么今晚风少爷没有来,却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品画?”那个温小姐显然不甘心。 清水知道,她是特意为了风沐昕来的,还不幸被风索卡吃了豆腐,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没能见到风沐昕的影子,心里肯定会非常不爽。 “温小姐,你们女人的事,还是拿到私下解决好一些,当着大家的面,是要献丑吗?”李江涛嬉笑着说,试图打破这尴尬诡异的局面。 “哼!”那个温小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这里的确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清水收敛回目光,局势完全乱套了,偷偷看秦泊一眼,只见秦泊还是看着《牡丹舞》,若有所思。 清水暗暗祈祷,希望品画快点结束。 “那我们选择哪幅画好呢?”李江涛看看风索卡和字清水,样子似在自言自语,问的却是台下的萨伦。 清水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看向萨伦,极力掩饰好心虚。 只见萨伦微笑着缓缓走上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清水心上。 萨伦接过话筒,微笑着用英文说:“当然,就画作的技巧而言,我们还是决定选择《牡丹舞》。” 顿时,台下的左边爆发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 清水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看出来,她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远远地,她看向淹没在黑暗里的单之蔷、顾茜茜和杨婧,直到现在,清水才有勇气看她们,她决定今晚就和她们一起离开。 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了! “这幅画,不是风沐昕画的!” 忽然,黑暗里再次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让原本如雷的掌声和激动的欢呼声被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顿时,台下一片安静。 Chapter 20 再见黎啟 Chapter 20 再见黎啟 原来眼前的美人,就是黎啟要娶的人,佘清韵看中的儿媳。但是,那幅画……手上一疼,李江涛用力捏了捏清水,她才发现自己走神了,立马回过神来,淡笑着回视白薇然。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幅画的买主,谢谢你喜欢那幅画。”清水礼貌地说,掐紧自己的手掌,生生地把在乎说成了不在乎,既然那幅画已经是白薇然的了,那她就推出去吧。 “没关系,不要谢我,我也只是花钱买个开心而已。”白薇然说着伸手拿过一杯Waiter送来的燃魔,轻轻地啜上一口,继续说,“不过很抱歉,字小姐,那幅画上个星期居然被我新来的佣人当作垃圾扔掉了,真是很可惜。如果有时间,希望能再买一幅字小姐的画,上次我的未婚夫花了一个亿,这次我会付给你更多。”白薇然无所谓地淡淡一笑,似乎她的管家扔的不是一幅高额画作,而是扔了一张废纸而已。随后把那杯只喝了一小口的燃魔放到了旁边Waiter的托盘上。白薇然的声音清脆,眼睛明亮,加上头发上晶亮的水钻,晃得清水头脑发晕。 “字小姐认识我的未婚夫黎啟吗?”白薇然又道。 “她不认识!”李江涛忽然上前拉过清水,虽然他听不懂什么画什么一个亿的,但他看得出来,白薇然在有意针对字清水,才第一次见面,白薇然为什么这么要强?再看清水,完全没有准备好接招的样子,毫无防范。 “白小姐,我不是要说这个,你误会了,我是想说那幅画已经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理都和我没有关系,至于你的未婚夫,我只有耳闻,并不认识他。” “是吗?” 清水一颤,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太熟悉了。低沉、重尾音、危险的上升式语调,符合这个特质的声音,还会有谁?清水猛然转头看向白薇然身后的人群,就看见了那个令她避之不及却又逃之不得的人! 震惊、不安、心痛一一从清水眼里滑过。可到最后,清水的眼里只有惊慌,所有应该有的情绪,最后只剩下了惶恐……和悲伤。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她的心脏剧烈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和不安过,全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周围一片嘈杂喧哗,但清水的心却无比寂静。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只见远处的黎啟缓缓地走来,不!应该是滑……往昔那头黑亮光泽的细碎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被完全剪去,头上只剩下新长出不到一寸的板发,曾经灿如繁星的眼眸依旧晶黑犀利,此时却漆黑无边,除了头发,下颚的地方还有纱布……清水完全不敢想象。 黎啟整个人前所未有地阴郁。黑色礼服下的身体颀长挺拔,脊背挺得直直的,但有一丝僵硬,人却坐在了一个银白色的轮椅上。他的腿……清水咬紧牙根,拼命止住内心的惊慌和那儿隐隐的痛。 他沉静地坐在轮椅上,腿部盖着一块雪白绒毯,他的助手推着他,身后站着一干专属保镖。轮椅上的黎啟,眼波无光。 恍然间,清水感觉手上一暖,她愣愣地低下头,正看见李江涛的大手包裹着她冰冷的小手,努力给她一丝温暖。 触电般,清水挣脱李江涛的手,慌忙抬头看向黎啟,但见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她与李江涛握着的手,在看见她身上的首饰时,只是略微一顿,眼里仍旧毫无波澜,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眼前的白薇然身上。 “薇然,过来。”黎啟没有继续刚刚的问话,声音虽然低沉,却没有之前的冷厉,静静地叫出了白薇然的名字。 周围还有窃窃私语,但清水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轮椅上的人。 “你不是先上去吗?来这里干什么?会被冻到的……”白薇然边说边匆匆走过去,乖巧地蹲在黎啟身边,双手轻轻抚在黎啟盖着绒毯的腿上,脸上满是心疼,语气里尽是暖暖的温柔,一点都没有刚刚的冰冷。 “不要紧,一起走吧。”黎啟说着示意助手推他,白薇然忙起身接过助手手里的轮椅,率先推着黎啟往清水身后的休息室走去,经过清水身边时,清水可以明显看出白薇然眼里的嘲讽和厌恶。而黎啟,没再看她一眼。清水终于明白,她心里隐隐不安的是什么。 她怕见到黎啟,她怕他对她冷嘲热讽,她怕他的霸道无理……她以为只要不见到他,她就可以安之若素。但现在,黎啟对她连冷嘲热讽都没有,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才发现,她的心会痛,她还会在乎。 清水几乎是被顾茜茜和李江涛半拉半推着带上二楼的休息厅的,她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直到单之蔷、顾茜茜和杨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并小心地给她喂下,不停地劝慰她,她才有了反应。 “蔷蔷,黎啟……”清水喉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叙述她刚刚见到的黎啟。 “我知道了,你不要想太多,冷静下来。”单之蔷刚才看见过黎啟,的确也被吓了一跳。 清水静静地握着手里的那杯热水,一波又一波的木然侵袭着连她自己都不能确认是什么的情绪。 黎啟肯定是因为那场火,他的头发……他的腿……黎啟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忽然间,前几天那些已经平复的愧疚再次翻天覆地地涌来,强烈的复杂情绪抽打着她的心脏,她万分气馁,虽然恨不得黎啟一无所有,但她不要黎啟因为她而变成这样,应该是她亲手毁掉他才对。一直以来,她以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刻意地回避了单之蔷打听的关于黎啟的消息,但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应该怎么办?”清水头脑一片混乱,她说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感觉,她一直觉得黎啟是金刚不坏之身,她甚至怕她不能伤到他,但她却害了他。 黎啟的腿不能走路了,这对他来说,极其残忍,可竟是为了救她……“小水水,黎啟的腿肯定没事,说不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他那样坐着保暖一些,你看他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身体肯定也没事,顶多烫伤了一些地方,比如脚后跟什么的。”李江涛半步不离清水,见她这么难过,只有瞎扯胡侃,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别说了。”清水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呼呼的寒风从窗缝中挤进来,刮在她脸上。 清水推开窗子,猛烈的寒风迅速灌进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脸上,冰冷而疼痛。 这刺骨的疼终于让清水冷静了下来,她不应该这么慌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让黎啟痛苦,不正是她一直在努力做的事吗?她欠他的,她会想办法还给他,她要见他,但不是今天。一件一件地处理,才能快刀斩乱麻。 “字小姐,楼下的宾客已经用完餐了,等会儿就要品画,你可以吗?”房登禹刚刚才上来,听李江涛说清水的状态不好,有些担心待会儿的鉴画。 风索卡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 “没事了,我可以,相信我。”清水说着关上窗子折回来,认真地回答。 她刚才的确被刺激到了,但这是她的私事,她会处理好。 在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比赛、打击和珠穆朗玛峰的考验后,清水渐渐明白了——很多以前浮躁大意犯下的错都是可以被弥补的,只要有足够的冷静和细心。 “那就好,我们相信你。不过,清水……”房登禹第一次叫清水的名字,语气里忽然加重了严肃和认真,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房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清水不想再去猜测太多,她现在需要静心和果断。 “清水,待会儿不管你再看见谁,都不要再慌乱了,世上的事本就无法预知,刚才我也见到黎大公子了,我知道他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不要把你的软肋暴露出来让人抓到。今晚我们就靠你了,请你帮帮我们……最后,小心那个白薇然。”房登禹若有似无地说了些什么,清水没有记住,虽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清水还是理解了该怎么做,已经没有时间来让她慌乱了,她只有靠她自己。 不能因为黎啟乱了阵脚。 清水换了一双鞋,对着眼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人往往对那些无法预知的事心怀恐惧,她也不例外。但她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那件事。 “房先生,那晚我和你说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现在只有房登禹和清水在一楼休息厅,那幅《牡丹舞》就立在他们旁边。 “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全听你的安排。”房登禹刚接完一个电话,今晚他的电话很多,基本一晚上都在打电话。清水不知道风沐昕会不会打电话来,但今晚至少是决定风沐昕命运的时刻,风沐昕应该很重视才对。 “那好,房先生,请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我去取一件东西好吗?”清水嘴角半扬,略带自嘲,没想到她是彻底被搅进来了。 “没问题,现在我先简单地跟你说明一下品画的大致流程和外面的会场布置,免得出什么小差错。”房登禹不知道清水取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相信她,还是及时派人去了。 房登禹远远地看着那些平日在家族里风声鹤唳的老一辈一一入座,五大股东也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道风沐昕那边准备得怎么样,房登禹摇摇头,事发突然,不然风沐昕的命运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这些局外人来过问。 但他们是风沐昕的好兄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让风索卡得逞。 迅速调整好状态,房登禹带清水来到隔壁的房间。 清水刚刚听房登禹说,画作的品鉴是最后一个项目,风索卡那边同样也准备了自己的画作,也有自己的品画嘉宾,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正如他们不知道风沐昕这边的品画嘉宾是谁一样。但是清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其实她已经暴露了,她身上的首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房登禹,我戴的这些首饰不是明摆着我就是风家的品画嘉宾吗?这怎么办?人家已经知道了啊。” “不要紧,这是为了保护你,免得有人在这个晚会上找你麻烦,如果他们识相,应该会明白你是谁,明白你的身份和你在这里的地位。”房登禹笑了笑,还是隐瞒了一部分真话。比如,其实这套首饰还有其他意思,是他和绍管家自作主张拿出来的。风沐昕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目前他没有任何办法知道。 “原来这样……”清水似乎有点明白了,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难道你没有发现那边窃窃私语的女人不敢对你指手画脚吗?”房登禹说着指指对面的那群女人,“你可是风家年会上的陌生面孔呢,你发现没有,没人敢靠近你?”房登禹说着又笑了起来,这让清水非常不爽,似乎有什么事情只有她不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一样。 不过,清水想了想,的确没有人靠近她,除了白薇然。刚刚和李江涛在一起时,那些人也只跟李江涛寒暄,并没有人询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清水起初还以为是风家的人自视甚高,不愿意跟她这个无名小卒说话,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和她说话,甚至没有人往她面前经过,个个避她如蛇蚁,倒是那些Waiter对她格外热心,这也许就是品画嘉宾的待遇吧。 那些人都离她远远的,就像她有什么瘟疫似的。 “好吧,我该高兴吗?”清水翻翻眼皮。 忽然,四周灯光骤灭,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大厅中间搭好的高台亮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向那个高台。 “风家的子子孙孙们,大家晚上好!” 一个妖孽且欠扁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响起,然后,清水就看见了浑身金光闪闪的李江涛出现在高台的正中间。 原来被房登禹叫走就是去当主持吗? 真不靠谱! “欢迎各位来到本年度最最重要的晚会,众所周知,今晚将选出我们最受欢迎最英俊最冷面最无人能盖画技的风氏继承人……” 清水冷汗直流,只听得见一片叽叽喳喳。 “房登禹,你应该提醒李江涛一下,今晚不是选秀现场,这样严肃的场合,还是正经一点好。” 果然,清水看见房登禹对着耳畔的小麦克说了几句什么,台上的叽叽喳喳就收敛了许多。 “好,下面我们直奔主题——品画,有请风家两位继承候选人……的画作上场!” 清水的心脏抽紧,《牡丹舞》就要登场了,她紧张。 如果被认出来,怎么办?吸吸气,清水再次看向高台,却见一幅与《牡丹舞》同样画幅的油画先抬上了高台,接着那幅《牡丹舞》也被抬了上去。 两幅画都蒙着布,清水不知道风索卡画的是什么,但只要提起这个名字,清水都有一股无名之火中烧! 那个在雪山要害死风沐昕,现在又跟踪她的超级变态,简直丧心病狂。 “下面有请两幅画的品画嘉宾上台。”李江涛妖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让清水心安了不少,至少台上有个熟人。 想着,清水坦然起身,却看见二楼休息室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白薇然正冷冷地看着她,这让清水心里一惊,透过白薇然,清水可以看见她身后的黎啟,他在低头看着什么,脖颈有些僵硬。 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清水只看得见他的上半身。 马上撤回视线,清水先压下心里的疼痛,黎啟和她的事,等品画结束她就去找他。 清水知道,他一定在生她的气,而且,他在等她。回过神,清水从房间里走出去,挺直脊背,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灵睿智。 “清水……”房登禹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房大哥,相信我。”清水暖暖地说,一声“大哥”顿时让房登禹的心沉静了下来,继而淡笑着冲清水点点头,唇形微动,说了一句清水没听见的话——对不起。 眼前这个女孩,总会让人心安,但他只能对不起她了……清水上台,却不知道为什么台下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是她?” “她是谁啊?” “风沐昕怎么可以这样!” ………… 一片嘈杂的议论顿时炸开了锅,台下的人要沸腾了一般。 清水不明就里,一步一步地往那个光源走去。站定在李江涛身边,清水抬头看向二楼那扇窗子,只见那扇窗子已经紧紧地关了起来。 “请另一位品画嘉宾上场。”李江涛适时出声,打断了台下的议论。 不知为什么,风索卡那边的品画嘉宾迟迟没有上台。 “小水水,放松……”李江涛关下麦克,轻轻对清水说,他担心刚刚那些嘈杂的议论影响了她。 “为什么大家看见我是这种表情?我有什么不妥吗?”清水没有偏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问。 “因为你美貌无双,他们在嫉妒你。”李江涛奸笑着打开麦克,没有理会清水的白眼,“下面请萨伦女士上场,为我们致辞。” 热烈的掌声响起,清水不知道这个萨伦是谁,偏头想看一下风索卡那边的品画嘉宾是谁,就愣住了。 是他! 清水不由得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微微有些战栗,直直地看着眼前上台的品画嘉宾。 居然真是秦泊!她没有看错。 清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台下的房登禹,只见房登禹的眼里已经写满了担心。 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必须镇定下来,虽然今晚见到的人,都是她不想见的,但她千万不能因此而乱了阵脚。 上台来的,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女人,应该就是那位萨伦。 “萨伦女士作为世界绘画组织的现任主席,有着卓绝的成就和敏锐的洞察力……这次年会能有幸请到萨伦女士,希望尊敬的女士能公平公正地为我们选出两幅候选画作中的珍品。”李江涛随即对萨伦女士作了一些简单的介绍,清水这才知晓,眼前这位年近五十的外国女士很有成就。 感觉到一束热烈的目光,清水抬起头,淡淡地回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秦泊。 自从那晚差点儿被秦泊侵犯后,清水就没再见过秦泊,也不知道他被黎啟怎么处置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比以前更意气风发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 李江涛介绍完萨伦后,又是萨伦的致辞,无非就是表达他们会公平公正地鉴赏云云。 最后是品画嘉宾来介绍和品鉴各自代表的画。 这是惯例,画家自己不能品析自己的画,只能请自己看好的其他画家来帮忙品鉴。 这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各自代表的那一边可能会极尽所能地夸大其代表的画作。 所以才后续有了这个邀请泰斗来评判决定的延伸惯例。 秦泊先上台,长手掀开那幅被布蒙上的画。 他没有看其他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风索卡的那幅画。 “风索卡先生这次带来的画,名为《尼泊尔》。”秦泊才说完,台下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清水反倒平静下来,风索卡之所以会找秦泊,一定是知道了她是风沐昕的品画嘉宾才这样决定的。 她担心秦泊对她的画法极其了解,待会儿如果看出那幅《牡丹舞》是她画的,一定会拆穿她。 “为了这幅画的细节把握和精准画法,风先生冒着严寒在尼泊尔境内的雪山生活了将近一个月,所以对其描绘的一切非常熟悉,同时他深入的观察和强有力的表现使这幅画产生了独特的魅力。” 台上的秦泊朗朗而谈,向大家展示着画上那些出众的地方。 清水现在一个人站在后台,远远地听着秦泊说的一切,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待会儿所需要说的话。 好难办,她待会儿可真是名副其实地品析自己的画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作弊,真让人局促。 “画中造型独特的房屋、远远近近的树木和低矮的雪堆交错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雪景。构图上的紧凑,是由于画家对景物的观察深细之故。” 秦泊声音低沉,和以前没有两样,但清水明明觉得他有些地方变了。 “此画最富魅力之处,不是构图而是色彩与光的处理,将光学和色彩学应用于绘画,利用了丰富的绘画色彩语言。” 清水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细细打量起风索卡的画。 怎么说好呢?风索卡的画有些浮躁,其实只要静下心来,他能画得更好。 画上是尼泊尔吗?是不是她和风沐昕在雪山上时,风索卡也在?那黎啟知道风家的这件事吗?清水思量着再次抬头看向二楼,那个窗子已经打开了,但她看不见黎啟,只有白薇然冷冷地注视着风索卡的画。 马上就该她了,她尽量不去想结果,她相信自己的实力,模仿风沐昕的画法,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能勉强看得出些许端倪。 那……秦泊会揭穿吗? 台上的秦泊滔滔不绝,清水听了一会儿就没有再继续注意听下去。 因为,她心里的不安与莫名的惊慌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大家看她的表情那么奇怪和不怀好意? “字小姐,黎少爷请您接电话。”忽然,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清水身边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她旁边冒出了一个高大男人,看着很眼熟……清水回想着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才想起,原来正是刚才推着黎啟轮椅的那个助手。 没有问多余的话,清水接过电话。“喂?” 清水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秦泊,专心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电话里是黎啟低沉、重尾音的熟悉声音,但此时毫无情绪。连生气的愤怒都没有。但清水知道他就是在生气,所以放柔了声音。 “你是说品画吗?抱歉,我必须帮风沐昕,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黎啟依旧压着声音,但终于有了一丝酝酿的情绪,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不是要什么,我只是想帮风沐昕顺利度过这次品画的评选,他在雪山上为了我差点性命不保,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那我呢?”电话这边的黎啟忽然捏紧手机,撕心裂肺的痛和恨在胸腔里呼啸,字清水难道只看得见风沐昕的付出? 那他又算什么?知道她在这里,他不顾自己的狼狈和未愈的伤势,坚持出席这个他本可以不参与的晚会。他为了她,放下自尊,打电话给她……可她!居然说她放不下风沐昕,说她愿意那么做!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佩戴的首饰意味着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字清水,休想让我再原谅你! “黎啟……我知道这次是我害你受了伤,你要生气……我也只能说抱歉,但现在我必须站在风沐昕这边。” “你爱他吗?”黎啟克制着内心呼啸的痛意,平静地问清水。 “你说什么?爱谁?”清水旁边有些嘈杂,秦泊刚刚的品析很精彩,赢得了一波又一波的掌声,现在大家在提问一些绘画中的技术性问题。 “风沐昕。”黎啟恨恨地说出这个名字。 “黎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拿这些无聊的问题来嘲讽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龌龊!还有,爱不爱是我的权利,不麻烦你费心,这个世界上,我爱谁都可以,反正不会是你!”清水鼓着脖子生气道,刚刚她看见对面那两个妖艳无比的女人朝她做了一个蔑视的动作。 这让她很生气,很委屈。她并没有招惹谁,为什么这些人要莫名其妙地对她充满敌意。 清水看见台上的李江涛向她打着手势,示意她该上场了。 “轮到我了,再见。”清水说完匆匆挂断了黎啟的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那个助手,清水理理头发,挺直脊背,再次走向台上的光源。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听着那边“嘟嘟”的忙音,黎啟愤愤地摔下电话,眼睛恶狠狠地透过窗子盯着那个正走上台的女人,眼里的风暴越聚越猛烈。 既然她这样决定,那他就让她后悔! 随着清水走上台,那边的秦泊也已经讲解完毕了,他只是远远地看了清水一眼,随即转身下台,清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现在会怎么对付她。 “下面,有请风沐昕画作的品画嘉宾——字清水小姐为大家品画,欢迎!”李江涛响亮地说着,右手一挥,台上的灯光立马集中到了高台边站着的清水身上,一片亮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可是台下却没有任何掌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天!居然是刚才那个女人!” “哪家的千金啊……” “风沐昕怎么会选中她?她哪里比得过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个女人,说不定她真有那么点本事吧。” “这不是LAKE画展上赢走风家老大《墨荷韵》的那个年轻人吗?” ………… 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瞬时冲进清水的脑袋,让她缓不过神来。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要这样看着她?吸一口气,清水尽力忽略台下的那些声音,镇定地朝台中间已经立好的《牡丹舞》走去。 “大家好,很荣幸能成为风沐昕先生的品画嘉宾,我是字清水。”说着,清水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随着清水的话,周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台下的人,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风沐昕先生这次奉上的画作是《牡丹舞》,由我一同与大家品鉴。”说着,清水拉下那块蒙在画上的布。 顿时,一片荧光让台下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同样还是用象牙画框来装帧,不过有了一些变动——清水建议在象牙内围增加了一圈水润的翡翠。所以远远看去,莹莹的白光中泛着一丝碧翠,更显得牡丹栩栩如生。 那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画布上,绽放着一丛足以以假乱真的华贵牡丹。 “这幅画不仅技法上乘,而且更奇妙的是只要你一接近这幅画,就会感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清水淡淡地说。 “什么?” “她说这幅画有触觉感受……” ………… 果然,随着清水这么一说,台下再次炸开锅,众人议论纷纷,就连旁边的秦泊也抬头看向了清水,眼里有了疑问。 “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让人上来感受一下。”清水说着看向台下,希望有人上来同她一起见证。 但迟迟没人上前。清水心下一紧,难道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谁愿意上来试试?”清水再次朗声问。依旧毫无动静。渐渐地,清水感到了一股愤怒。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来看看好了。”忽然,旁边清水看不见的黑暗里,发出了一个男音,接着,走出了一个人。 当清水激动着回看过去时,马上就呆住了。 只见一个身穿银色礼服的年轻男人,缓缓地从那片灯光没有照到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眼前这个身穿银色礼服的男人,有着一副好皮囊,白皙的皮肤冷冷地衬着一张祸害四方女性的俊脸,英气的剑眉和着高挺的鼻梁,略带金褐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邪魅。 这么熟悉的面容,居然是白天撞见的那个人! 清水的脸迅速烧红,心虚得怦怦乱跳,正是那个被她撞见圈圈叉叉的变态男! 此时,变态男正往台上走来,脸上的表情很邪魅,嘴角仍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邪笑,直直地看着字清水。 “我来感受一下吧!”变态男说着快步走到《牡丹舞》前面,静静地打量了起来。 而此刻,台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吃惊地看着这个自告奋勇的男人。 没有人说话…… 变态男哼了一声,但不说话。让清水摸不懂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请问这位先生,有没有我刚刚说的感觉?”有点不自然地问道,她没有看变态男的眼睛,因为只要一看,她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个被变态男玩得呀呀直叫的女人。 “嗯!”变态男依旧没有说话,换了一个角度来“感受”,人却大大咧咧地观察起清水来。 “麻烦这位先生请说话。”清水耐着性子问,不得不直视着变态男,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先生,现在可不是在你的小木屋里。”清水忍不住善意“提醒”,因为她不想听他只会“嗯嗯嗯”! “你终于敢看我了?字清水小姐。”见清水直视着他,变态男嘴角上扬,笑着道。 “那麻烦这位先生告诉大家,这幅画的触觉怎么样?”清水说着撇开头,不想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都会恶心。 “嗯,的确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感觉。”变态男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真的有吗?”台下有人大声问,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 忽然,清水感觉旁边有一股戾气急速聚集,只见变态男眼神一凌,满脸阴鸷地看向那个出声质疑他的人,接着道,“难道,你是在质疑我风索卡说的话?”变态男冷冷地看着那个人,眼里已有清水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 顿时,清水脑袋一阵轰鸣,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说他是风索卡! 接着,变态男猛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字清水,眼神玩味。 “我说的是实话,你说对不对?风家未来的二少奶奶。” 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变态男,居然说他是风索卡!这个信息的接收,立马让清水慌张起来,她一直以为风索卡是个圆顶秃头、尖嘴猴腮,只会玩弄权术的卑鄙小人。 可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个人模人样的年轻男子!太惊悚了!还有,他为什么称她“风家未来的二少奶奶”? 清水迅速转头看向房登禹,只见台下的房登禹和李江涛已经大步跨上台,朝她走来,看着她身边的风索卡,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说……对不对?”身旁的风索卡再次出声询问,语气里的情绪是清水辨别不出来的危险。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你说得很对。”清水定定神,努力不去胡思乱想,所有的问题,她会弄清楚,但不是现在。 “那字小姐……哦!对了,现在应该称呼‘风少奶奶’才对,那风少奶奶,这幅画为什么会有‘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触觉感受呢?”风索卡危险地逼近清水,没有半点刚才的戏谑,越过清水,肆无忌惮地直视着渐渐走近的房登禹和李江涛,满是挑衅。 “各位,还请我们未来的少奶奶为大家解释解释。”说着,风索卡唇边绽开出一抹危险的笑,这个笑很冷,直冷到清水心底。 直到此时,清水才察觉——自己完全掉进了一个陷阱,步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 待风索卡说完,台下的右边,也就是刚刚风索卡走出的那边,响起了迎合的掌声,房登禹瞪视过去,分明是风索卡的拥护者。 “对啊,还请少奶奶回答!” “说说有什么诀窍!” ………… 霎时,台下又是新一轮的议论。那些人纷纷鼓动,期待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奶奶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清水冷汗直流,微微转头看向房登禹和李江涛,可他们的脸上是她看不懂的冷漠。他们没有半分帮她解围的意思! 马上,清水明白了,他们早料到会这样了。但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连他们也是伪善的吗? 人到穷途,必是自强。迅速恢复镇定,清水掐紧掌心,握住麦克,她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 “既然是诀窍,我又怎么会知道?当然,即使知道,我也没有权利公开,这是画者的秘密。”清水决定,不公开其中的诀窍,这些人,不配坐享其成。 “哦?那你果然不知道其中的诀窍吗?”风索卡冷笑着问,此时的眼角眉梢,像极了一只讨厌的狐狸。 “抱歉,才疏学浅,恐难明了。”清水同样冷冷地说,没有看眼前的任何人。 她想离开,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她不会再傻傻地任凭这些人摆布了。 不知为什么,清水突然抬头看向二楼,那里的窗子,没有打开。 原来黎啟问的,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那恐怕连品画也不能明了吧?”风索卡冷笑着再次走近那幅画,眼里的玩味,让清水无比心寒。 “我不能明了的,是别人的隐私,我还没有无聊到、无耻到派人监视别人的一举一动,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恶心老鼠,永远只会生活在阴寒恶臭的下水道里算计别人,盯着别人的东西,草菅人命!”清水冷冷地扬着头,直视着眼前的风索卡,含沙射影。 风索卡的眼神慢慢变得漆黑,深不见底。 “啪啪啪……”敛起眼里的风暴,风索卡一反常态地笑着鼓鼓掌。那掌声,零落但响亮,就像打在清水脸上的巴掌一样,“我们的少奶奶似乎不高兴了……” “请不要废话。”清水冷冷地打断风索卡,扭头看向萨伦,微微颔首致歉,接着继续品画。 “字小姐,你说……你不知道风沐昕‘微风送爽,暗香浮动’的秘密,是糊弄我们的吧?既然都爬到‘少奶奶’这个位子上了,风少爷的秘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是不是……只记得床上的欢乐?”忽然,又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台下响起,大家一愣,齐齐地看向那个坐在中间圆桌边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有着黑亮直发的女人,此时眼里的阴冷,让清水心里一惊,这声音……女人身穿一套黑色低胸礼服,相同款式的黑色貂皮披肩,配上嘴唇上鲜艳的红,有一种冷色的惊艳,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 “请注意你的措辞,温小姐。”左边,一个苍老但底气十足的声音适时出声,帮清水解了围,不过清水看不清是谁,那里一片黑暗。 “字小姐,为什么风少爷会让你来当品画嘉宾?难道是你主动要求的?” 台下的问题,已经偏离了话题,清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趟这浑水? 她只是想帮帮风沐昕,帮帮那个在雪山上对她不舍不弃的人而已。 “请回答这个问题。”那个问问题的人不甘心清水的沉默,继续追问。 清水不知道怎么说合适,难道要当众说她被骗了?而且她还非常心甘情愿? “这个我来回答,我知道!”不待清水思索,已经有人抢在了她前面回答,是李江涛。 只见李江涛一脸坏笑着说:“其实是他们小两口猜拳决定的,本来少奶奶的画技就不是一般的棒,和少爷又不分伯仲。” “为什么我们大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突兀地,却又是那个温小姐的问话。 那个因生气而冰冷的声音,有一丝熟悉,清水终于想起来了,台下这个身穿黑色礼服,冷艳无比的女人,居然就是小木屋里与风索卡偷欢的那个女人。 “现在知道也不迟,本来就是打算今晚公布的。”李江涛再次帮清水回答,其实他心里有愧,是他骗清水戴上那套象征身份的首饰的。 他们的确骗了她。 可清水现在却是无比地冷静,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莫须有的身份。 房登禹和李江涛会这样做,或许是迫不得已的。 难道事情有变? “是吗?可为什么今晚风少爷没有来,却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品画?”那个温小姐显然不甘心。 清水知道,她是特意为了风沐昕来的,还不幸被风索卡吃了豆腐,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没能见到风沐昕的影子,心里肯定会非常不爽。 “温小姐,你们女人的事,还是拿到私下解决好一些,当着大家的面,是要献丑吗?”李江涛嬉笑着说,试图打破这尴尬诡异的局面。 “哼!”那个温小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这里的确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清水收敛回目光,局势完全乱套了,偷偷看秦泊一眼,只见秦泊还是看着《牡丹舞》,若有所思。 清水暗暗祈祷,希望品画快点结束。 “那我们选择哪幅画好呢?”李江涛看看风索卡和字清水,样子似在自言自语,问的却是台下的萨伦。 清水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看向萨伦,极力掩饰好心虚。 只见萨伦微笑着缓缓走上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清水心上。 萨伦接过话筒,微笑着用英文说:“当然,就画作的技巧而言,我们还是决定选择《牡丹舞》。” 顿时,台下的左边爆发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 清水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看出来,她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远远地,她看向淹没在黑暗里的单之蔷、顾茜茜和杨婧,直到现在,清水才有勇气看她们,她决定今晚就和她们一起离开。 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了! “这幅画,不是风沐昕画的!” 忽然,黑暗里再次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让原本如雷的掌声和激动的欢呼声被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顿时,台下一片安静。 Chapter 21 假假真真 Chapter 21 假假真真 清水愣了一下,本能地看向秦泊,却见他根本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声,是从左边的黑暗里发出的。 李江涛和萨伦也愣在原地,一脸不解。 “哦?不是风沐昕画的吗?”风索卡一时兴味盎然,看着那片黑暗询问。 这下麻烦了,清水暗自头大,革命道路果然是曲折的。 左边?风沐昕的人吗? 不过,她的不安,反而在被揭穿的这一瞬,平复了。 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清水平静了下来,既然如此,她倒要听听,那个勇于揭穿这场骗局的人要怎么说。 “什么?” “画是假的!” “哼!这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刚刚还这么卖命地夸那幅画!” ………… 台下的寂静马上被纷纷的议论取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登禹和李江涛焦急起来,他们觉得应该没人能认得出这幅“赝品”才对,因为这幅“赝品”模仿得非常像,简直和原画不分伯仲。 “这幅画的起笔和转承,和风少爷的画法截然相反,不信大家可以听我仔细分析。”接着,那个一直淹没在黑暗里说话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清水没有和大家一起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她先看看秦泊,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她才又看向房登禹和李江涛。本想问问房登禹风沐昕会不会关注今晚的品画,可清水却看见,房登禹和李江涛脸色大变,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而且这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清水顺着视线望去,却看见……白薇然! 怎么会是她? “这幅画,是一幅模仿极佳的伪作。可是画画的人,自以为是,所以露出了破绽。”白薇然说着微微一笑,快步朝台上走来。 眼里的冰冷和恶毒,跳动着嗜血的光,似乎要置清水于死地才肯罢休。 “风少爷的画,光线向来单纯而冷静,笔触奔放而有力。可这幅画,光线耀眼,莹莹发光,似乎张狂过了头。不仅如此,这幅画笔力还有些绵弱。”白薇然说着,已经走到了清水面前,高昂着头乜视清水一眼,转身看向那幅画,继续说,“这种惯用的‘模仿模式’,往往无法模仿画者原本的光线,所以只能靠‘荧光’来遮短。” 清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白薇然煞有介事,抬头看向二楼,那里的窗子依旧紧闭,清水不知道白薇然为什么没和黎啟在一起。 至于白薇然说的“荧光”,是风沐昕原本就运用的,关她什么事?她顶多笔力弱了点。 “啧啧,白小姐果然心细如尘,那可以说说还有哪些破绽吗?”风索卡踱到白薇然身旁,礼貌地颔首致意,整个人顿时充满了隐隐的愉快。 的确,这幅画是不是伪作,他风索卡最清楚不过了,因为原画就是被他毁掉的,他当然心知肚明。 他刚刚一直在努力地找机会“提示”大家,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揭发”这幅伪作。 为免自己曝光,他肯定不会亲自来说,况且连他自己都看不出这幅画的端倪,他又能怎么说? 他甚至以为是他派下去的人失败了,没能毁掉风沐昕的那幅画。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跟他毫无瓜葛,但又深谙此画的人来帮他揭穿这幅画,他求之不得。自然无比感谢甘愿充当炮灰的白薇然。 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坐享其成就行。 “这种光的效果,具有一种几乎是物质的表情,必须在画布上同样地用物质的形式来表达。可这幅画的意境把这种物质化隐藏了,虽然用灵动替代了物质化,所抒写的静和温馨,繁荣昌盛,也给观者以入神的感觉,但冒牌的毕竟是冒牌的,怎么可能跟风少爷相比?还妄想取代那种物质化!”白薇然嘴角上扬,她要看清楚字清水狼狈的表情,但却见字清水一脸平静,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让白薇然极其不爽,她本想讽刺字清水几句,可耳机里黎啟的声音却让她继续说,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怨气,看着那幅画。 “这种以一当十、小中见大的手段很像中国花鸟画的布局,同时在紫亮的色调中衬托出生赭、明绿和粉红的色块,这种相对的暖调子,的确让那些明丽的牡丹呈现出一种温和朝气之情,但这不是风少爷的习惯色调。据我所知,风少爷更喜欢用暗绿而不是明绿,而且风少爷不会把粉红的色块调成这个样子。”白薇然说着用手指了指画上的颜色,继续盯着清水,势必要看到她的狼狈。 “白小姐很了解风少爷的画法吗?”清水平静地问。 “不巧,我们同是休斯伦萨的学生,难道字小姐不知道休斯伦萨是什么地方吗?”白薇然依旧蔑笑说。 这些用色的搭配本来就是他风沐昕自己的习惯,她完全是模仿。可眼下,除了让风沐昕自己来承认,她百口莫辩。 而且她不能承认这幅画是她画的。 “这幅伪作,将自然界的纯味色调强行地转折了,虽然是想利用这个独特的手法来注入画者的感情,但仍旧违反了自然固有的景象。以我对风少爷的了解,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是绝对不会犯的。”白薇然说着走向那幅画,转身看着清水,眼里有汹涌的情绪在蹿动。 “字小姐,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爬到‘风家少奶奶’这个位子上的,但你居然连风少爷的画都认不出来,哼……还有什么资格当风家少奶奶?如果我没有拆穿你刚才的胡说八道,你还想骗我们,骗大家到什么时候?”白薇然面色不善,冰冷的目光几乎可以把人冻僵。 白薇然趁说话的空当,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她摘下耳朵上的耳机,从现在开始,她不要再按黎啟说的来做。刚刚其实是黎啟让她来拆穿字清水的,她所说的关于那幅画的鉴赏,都是按照黎啟从耳机里告诉她的来讲的。 没想到黎啟这么熟悉字清水的画法。 可是她知道,黎啟是想借此阻止字清水成为风家的媳妇,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有自己的目的——毁了字清水的一切,让字清水在整个画界毫无立足之地。 她就是要让眼前的字清水难堪,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知难而退。 清水没有回答,抬眼看看台下,那些人个个都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因为她刚刚欺骗了大家。 “风少爷的画在哪儿?” “拿出来!” “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私藏了,快拿出来!” ………… 就这样,台下的风家人被成功地挑拨了。 清水依旧不说话,虽然脑子里很乱,但她一定不能惊慌,先沉住气再作打算。 “大家安静一下,先听我说几句话。”风索卡适时出声,他掐准了时间,看大家的愤怒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转头看向字清水。 清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字小姐,其实,我理解你。”随着风索卡这么一说,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风索卡和字清水,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圆这个场。 “字小姐,我理解你的不易。”风索卡说着转向身后,对着台下,说,“各位……我们不妨来假设一下。或许,你们尊敬的大少爷风沐昕,根本就没有画什么画,而是直接让他的未婚妻字小姐模仿他的画法,帮他画了一幅也说不定。或许,大少爷风沐昕已经黔驴技穷了,所以才让无辜的字小姐来为我们画了这么一幅画……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风索卡笑着说完,再次看向萨伦,看她要怎么解决。 “真是太过分了!字小姐,这幅画是你画的吗?”萨伦用英语问清水。 “不是,我不会这种画法。”清水撒了个谎,她不能承认这幅画是她画的,至少现在还不能。 “字小姐,你又何必谦虚?全世界哪个未婚妻不希望将来妻凭夫贵,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财势无双呢?”风索卡说着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但眼角眉梢依旧是冰冷,“你这样卖力帮风沐昕取得继承权,难怪会这么快成为他的未婚妻。啧啧……这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吧。” 随着风索卡这么一说,台下的躁动更强烈了,尤其是女人,个个都想吃了清水。 “恐怕真让你失望了,虽然我近期的确对这种画法很感兴趣,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风沐昕画的。”清水朗声说,“因为他不需要我帮他。” 听清水这么一说,一些还明大局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们觉得清水和风沐昕之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纷纷侧耳聆听。 “字小姐不要护短了,风沐昕如果画得好这幅画,又怎么不敢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风索卡冷着脸,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既然拿不出画,就主动放弃继承权,浪费了大家一晚上的时间!” “是啊,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风沐昕这么儿戏!” “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 台下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支持风索卡的众人忙趁机会极力为风索卡扳回败局。 房登禹已经拿出手机正在拨号,清水觉得他一定是要联系风沐昕,李江涛急忙下台走向左边,和五大股东讨论着什么。 顿时,四下一片混乱。白薇然幸灾乐祸的笑深深地印在了清水心里。 清水这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忘了,除了秦泊了解她的画技,还有黎啟也很熟悉她的画法,白薇然一定是黎啟指使的,她没有想到黎啟会这么胡闹。 可黎啟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水没有时间细想,事到如今,也只能那么办了。 “可惜……”清水响亮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都怪风少爷太善良了。” 大家不明白清水要说什么,都停下了议论,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风索卡耐着性子问,周身充满的危险气息毫不掩藏。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让大家失望呢?”清水说完,朝房登禹打了个手势,然后远处的房登禹点点头,接着迅速消失在大厅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如果大家非要看风沐昕的画,就请少安毋躁。”清水冷冷地说,声音清脆。 “字小姐,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风索卡沉声问,顺势抬头看了看左边的黑暗。 那个人还真沉得住气。 “我不玩花样,我向来没那么无聊,你不是要看真画吗?就等着吧。”清水现在对风索卡不是一般的厌恶。 “字小姐,你确定你能拿出一幅风沐昕的画?”风索卡说着走到那幅《牡丹舞》前面,看着画上的牡丹。 “难保不准,又是你画的另外一幅。”风索卡阴恻恻地说。 “是不是,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清水瞪风索卡一眼,接着越过风索卡,走到高台前,看着台下的众人,不再给风索卡留任何面子。 “各位,我为之前骗了各位道歉。对不起。”说着,清水诚恳地向前,因为刚才的骗局,现在大家都有一股被欺骗的怨气,所以她要主动认错,让大家消消气。 清水鞠完躬,接着柔声说:“我刚才之所以会那么做,究根到底,都怪沐昕,怪他……太善良了。” 清水的一声“沐昕”,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语气有些许哀怨。既然她现在是所谓的“风家少奶奶”,那她就充分行使好“少奶奶”应有的权力才对。 “其实,我跟沐昕都知道,叔叔的画技实在一般,不能强求……所以沐昕跟我商量决定,如果这次叔叔展出的画作,技巧用度一般,那我们也就展出一幅画技相对一般的画作;可如果叔叔这次展出的画作,技巧精当,画法纯良,那我们再展出一幅技法上乘的画作也不迟。”清水说着转身看向风索卡,眼里的叹惋毫不掩饰,轻轻地摇摇头。 “显然,这次叔叔又让我们失望了,展出的画作实在一般,所以我按照沐昕说的,用这幅《牡丹舞》来展出,以便两幅画的技巧差距不会太明显,也不至于被外人取笑……这一切,完全是为了给叔叔留一个台阶下。可我没想到……叔叔会这么激动,大家会这么生气,不允许任何徇私,所以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拿出沐昕的真画……”清水说着再次大摇大摆地摇摇头,接着说,“显然,叔叔也不领情。”清水微微叹气,一副悔不当初、多管了闲事的神情。 没有看风索卡,清水也知道,风索卡现在一定怒火中烧,虽说不能树敌太多太明显,但她现在是“风家少奶奶”,没什么好怕他风索卡的。 “怎么会这样?” “啧啧……果然是风少爷的作风,永远都先为别人着想,风家就是要有这种既能以德服人,又有真才实学的继承人,才能长盛不衰啊……” “对,风少爷果然深思熟虑。” ………… 随着清水这么一解释,大家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纷纷对风沐昕赞赏有加,同时也对风索卡的不识大局和白薇然的多管闲事摇头不止。 “没想到风少爷的叔叔还是这么咄咄逼人,要不是侄子让着他,他能有今天吗?” “是啊,还有白家千金,是不是和风索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帮他……” ………… 顿时,台下议论纷纷。 清水还是颔首站在原地,现在只要等房登禹一到,就万事俱备了。 “字清水,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风索卡压低声音,眼里的恶毒像要把清水吞下肚似的。 “叔叔,如果你要耍什么阴招,我也不怕你,如果你想身败名裂,我翘首以盼。”清水看见李江涛大步跨上了台,以为风索卡对她有什么动作,急忙走到她身边。 “字小姐,既然你和风少爷准备了两幅画,那为什么其中一幅不是风少爷亲自画的呢?”台下的右边,一个语气说不上友好,但也不算很恶劣的人大声问。 “这个……其实是为了避嫌,为避免大家误以为沐昕同时准备了两幅画,却只选择其中更好的一幅来参展。我们都知道,参加这个测试,是要公平公正,叔叔和沐昕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沐昕不想落人口实,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啧啧……不愧是我们看中的人选。” “风少爷从不犯原则性的错误……” 台下的众人再次议论开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旁边的风索卡听见,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风索卡。 黑暗里,黎啟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指节泛白。 字清水,真的只是为了帮风沐昕吗? 清水依旧微笑着颔首,心里有些担心,这么久了,房登禹怎么还没回来? “字小姐,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白薇然走到清水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满脸不屑和厌恶。 清水没有说话,神色平静,也没有看白薇然一眼。 “请问字小姐,为什么风少爷今晚没有来?”白薇然突然提高声调,让台下的人也能听见。 “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什么他本人没来,反倒让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这里主持大局,难道……风少爷遇到了什么不测?”白薇然说着看向大家,希望有人能附和她。 “对啊,风少爷为什么没来?” “字小姐,风少爷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了吗?” 果然,台下立马有人大声问。 清水没料到白薇然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真难倒她了。 因为她除了知道风沐昕受伤在意大利治疗,对其他一无所知,她要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白小姐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搅和这件事的,但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请说明白的好,我不希望被人不明不白地怀有敌意。”清水说不出风沐昕的下落,径直避开问题。 看着白薇然,如果一切都是黎啟指使的,那黎啟到底想干什么?他是要帮风索卡吗? “哦?还请字小姐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请告诉大家,风少爷的下落。”白薇然冷冷地扬起嘴角,她能感觉得到,字清水在闪躲。 “咳咳……白小姐为什么对我未婚夫的下落这么感兴趣?你该关心的是你未婚夫吧,他好像身体不太好……”清水被迫搬出黎啟压白薇然,现在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只祈祷房登禹赶紧回来。 黑暗中,黎啟动动僵硬的背,挣扎着想起身,可无言的痛楚马上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因为背部被大面积灼伤,他只能僵直着身体,在黑暗里看着字清水。 “我的未婚夫不劳字小姐挂念。”白薇然冷冷地说,不知为什么,只要字清水提起黎啟,她就很不舒服,字清水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快点告诉大家,风少爷在哪儿?”白薇然压住心里的无名之火,语气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我……” “白小姐,你不去推轮椅吗?黎少爷的样子很不好啊。”清水刚想插科打诨,某人已经开口抢在她前面回答了。 但,这样的问法也太不礼貌了! 清水狠狠地瞪张口乱说话的李江涛一眼,示意他闭嘴。可李江涛似乎没有看见清水的示意。 “是不是因为黎少爷残废了,你想甩脱这个‘包袱’?然后对字小姐的沐昕心怀不轨?不过也对,一个残废……无论再怎么有钱,毕竟只是一个残废……” “快别说了!” “啪!”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异常清脆响亮。 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清水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记得,李江涛说得过分了,然后她开口出声制止李江涛别说了,接着,她感到脸上一片生疼。她居然被对面的白薇然打了!完全措手不及。 台下一片安静,显然大家都被白薇然大胆的举动震惊了。 “白薇然!你这个婊子!”李江涛怒吼着抬起右手,照着白薇然的面门毫不留情地扇去。 白薇然避之不及,吓得闭紧眼睛。可脸上却没预期的疼,只觉得一阵掌风扫过她的脸颊。 缓缓睁开眼,白薇然就看见,李江涛的手被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戚卫稳稳地抓住了。 戚卫!黎啟的保镖!白薇然一阵欣喜,赶紧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戚平推着黎啟往台上走来! 黎啟眼里一片漆黑,浑身充满戾气地看着字清水。 清水红肿着脸,看着越走越近的黎啟,觉得左耳刺疼。 只见李江涛的一张俊脸由于愤怒涨得通红,想要挣脱钳制,手却被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牢牢抓住。 “放开!”李江涛压着怒气,眼神凶恶,已经瞥到了越走越近的黎啟。 “放开他。”清水轻喝一声,强忍着脸上的痛,她已经看见李江涛的手在充血了,马上要断掉似的。 那个人的手稍稍放松了几分,但还是钳住李江涛不放。 清水着急地看向已经来到跟前的黎啟,却见黎啟面无表情地扫过李江涛,眼神冰冷,然后直直地盯着她。 清水避开黎啟冰冷的目光,焦急地看向李江涛。 “黎啟,放开他。”清水再次说,上前就要去掰戚卫的手。 “放开他。”见清水上前,黎啟终于肯发话了,但声音无比森寒。 眼睛仍然直直地盯住清水不放。 听见黎啟的命令,戚卫顺从地放开手,不满地看了李江涛一眼,满是警告的味道,然后快速退到黎啟身后。 “黎啟……”白薇然趁机逃开李江涛,快步走到黎啟身后轻唤一声,委屈顿时就化作了朦胧的水滴,泫然欲泣。 黎啟并没有看白薇然,而是转头阴鸷地看向李江涛。 “李延年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吗?”声音里充满了讥嘲和危险的胁迫感。 “哼!不要自视太高,难道白盛也是这么教女儿、女婿的吗?”李江涛反唇相讥,余怒未消,说着狠狠地剜了一眼躲在黎啟身后的白薇然,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虚伪的婊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给剁了。 “李江涛,在我面前,不要不知进退。”黎啟说着终于看向李江涛身后的风索卡,意味深长。 “黎啟,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最讨厌你这副嘴脸,你到底要干什么?”清水抢在李江涛前面打断了他的说话,突然插嘴,她着实讨厌黎啟威胁李江涛,但她更讨厌争吵不休。 被打的人可是她,要生气也该她生气才对。 听清水出声帮李江涛,黎啟眼里的风暴再次聚集,她居然还敢帮李江涛说话。 “我要干什么?”黎啟冷冷地看向清水,接着说,“我要干什么应该问问你,要不是他说话没有分寸,不识好歹,薇然会打你吗?”黎啟不答反问,语气里满是冰冷和嘲弄,李江涛居然敢说他是残废,天知道他是为了谁才这样! “黎啟!”清水顿时怒意上涌,“你的意思是你竟然还认同这一巴掌了?” “我不但认同,我还要你向薇然道歉。”黎啟冷笑着说,他就是要让她看明白,惹怒他会是怎样的后果。 清水顿时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黎啟,没有说话。 “呵呵……” 忽然,一边的风索卡笑出了声。 “大家何必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伤了家族间的和气,黎家和风家的合作一直有目共睹,长久以来大家都互帮互助,所以才能一直共赢共利。如今,让女人间的小打小吵破坏了和谐的关系,真是得不偿失,大家不用把刚才的小冲突放在心上。黎少爷,我们不对的地方还请海涵。”风索卡说完,看向清水。 “所以少奶奶,为了黎家和风家的和睦,你应该低头向白小姐认个错,一笑泯恩仇,不要得罪了黎少爷,意气用事而置风家和黎家的关系不顾。”风索卡说完直接看向白薇然。 风索卡再次看向清水,笑容不减地催促着说:“还请少奶奶识大体、讲大局一些。” 黎啟没有发话,静静地听风索卡说完,没有表态,仍旧冷冷地看着清水,他倒要看看她能怎样办。 “闭嘴!”清水说着快步走到黎啟和白薇然面前,咬咬牙。 “黎啟,如果这样你能停止你的无理取闹,那我道歉。”说着,清水转身看向白薇然,微微低头。 “白小姐,对不起。” 清水知道,黎啟有意逼她,那她就顺着他的意思。如果他的目的是羞辱她,她就如他所愿。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今天,无论怎样对她,她都可以忍,因为要帮风沐昕,所以她忍。 黎啟垂在毯子下的手,随着清水这一声“对不起”,紧紧地握起。 说完,清水转身就要走。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白薇然忽然出声,让清水脚步一顿。 黎啟还是没有说话。 “你……”李江涛刚要开口,就看见清水朝他摇摇头,只有强忍着怒意吞下要说的话。 “那白小姐要我怎么做?”清水没有转身,低低地问。 白薇然微微勾起嘴角,没有看黎啟,放开握着的轮椅手柄,走到清水面前。 “低着头道歉,会让我误会你的……误会你的道歉一点也不情愿……”白薇然边说边笑着看向风索卡。 “你们可爱的媳妇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我会不高兴的。”白薇然看着风索卡说,似要讨个公道。 “字小姐,要我教你怎么道歉吗?”风索卡再次看向清水,语气里的不善毫不掩饰。 顿时,清水愤怒得握起双拳,可紧接着,她又放开了拳头,愤怒的情绪还是归零了。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看她的好戏,以前……比这更糟糕的耻辱都经受过了,现在这种……又算得了什么? 道歉而已。 这样想着,纵使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清水还是抬起头来,目里一片清然,没有理会台下的指指点点和风索卡的讪笑。 “对不起……”清水看着前方说。 “你是在对谁道歉啊?”白薇然直视着字清水,非常不满意地说,“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白薇然毫不掩饰眼里的得意,没想到黎啟会这么放纵自己,她现在有恃无恐,字清水是风家少奶奶又怎样? 她应该好好报复才是。 其实她让字清水看着她,只是想让字清水看清楚她眼里的得意,看清楚,谁才是胜利者。 “对不起。”清水回视着白薇然,神情何止诚恳,简直是虔诚。 “说得很没诚意……”白薇然撇撇嘴,回看黎啟一眼,似在撒娇。 “对——不——起。”清水又说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台下的议论一波胜过一波。 “声音太小了,看着我。”白薇然再次抱怨,对清水无数遍的道歉显得很不满意。 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她看见台下的单之蔷和顾茜茜、杨婧一次次想冲上台来,却一次次被不知是黎啟还是风索卡的保镖拦住。 她的耳朵更加疼痛,脑子里一片“嗡嗡嗡”。 “对不起……” 就在清水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遍重复“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台下忽然一片骚动,清水没有转头去看,她知道,她在风家人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 “黎少爷,你要我未婚妻怎么做才满意?”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霎时,清水仿佛闻到了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 Chapter 21 假假真真 Chapter 21 假假真真 清水愣了一下,本能地看向秦泊,却见他根本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声,是从左边的黑暗里发出的。 李江涛和萨伦也愣在原地,一脸不解。 “哦?不是风沐昕画的吗?”风索卡一时兴味盎然,看着那片黑暗询问。 这下麻烦了,清水暗自头大,革命道路果然是曲折的。 左边?风沐昕的人吗? 不过,她的不安,反而在被揭穿的这一瞬,平复了。 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清水平静了下来,既然如此,她倒要听听,那个勇于揭穿这场骗局的人要怎么说。 “什么?” “画是假的!” “哼!这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刚刚还这么卖命地夸那幅画!” ………… 台下的寂静马上被纷纷的议论取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登禹和李江涛焦急起来,他们觉得应该没人能认得出这幅“赝品”才对,因为这幅“赝品”模仿得非常像,简直和原画不分伯仲。 “这幅画的起笔和转承,和风少爷的画法截然相反,不信大家可以听我仔细分析。”接着,那个一直淹没在黑暗里说话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清水没有和大家一起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她先看看秦泊,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她才又看向房登禹和李江涛。本想问问房登禹风沐昕会不会关注今晚的品画,可清水却看见,房登禹和李江涛脸色大变,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而且这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清水顺着视线望去,却看见……白薇然! 怎么会是她? “这幅画,是一幅模仿极佳的伪作。可是画画的人,自以为是,所以露出了破绽。”白薇然说着微微一笑,快步朝台上走来。 眼里的冰冷和恶毒,跳动着嗜血的光,似乎要置清水于死地才肯罢休。 “风少爷的画,光线向来单纯而冷静,笔触奔放而有力。可这幅画,光线耀眼,莹莹发光,似乎张狂过了头。不仅如此,这幅画笔力还有些绵弱。”白薇然说着,已经走到了清水面前,高昂着头乜视清水一眼,转身看向那幅画,继续说,“这种惯用的‘模仿模式’,往往无法模仿画者原本的光线,所以只能靠‘荧光’来遮短。” 清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白薇然煞有介事,抬头看向二楼,那里的窗子依旧紧闭,清水不知道白薇然为什么没和黎啟在一起。 至于白薇然说的“荧光”,是风沐昕原本就运用的,关她什么事?她顶多笔力弱了点。 “啧啧,白小姐果然心细如尘,那可以说说还有哪些破绽吗?”风索卡踱到白薇然身旁,礼貌地颔首致意,整个人顿时充满了隐隐的愉快。 的确,这幅画是不是伪作,他风索卡最清楚不过了,因为原画就是被他毁掉的,他当然心知肚明。 他刚刚一直在努力地找机会“提示”大家,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揭发”这幅伪作。 为免自己曝光,他肯定不会亲自来说,况且连他自己都看不出这幅画的端倪,他又能怎么说? 他甚至以为是他派下去的人失败了,没能毁掉风沐昕的那幅画。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跟他毫无瓜葛,但又深谙此画的人来帮他揭穿这幅画,他求之不得。自然无比感谢甘愿充当炮灰的白薇然。 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坐享其成就行。 “这种光的效果,具有一种几乎是物质的表情,必须在画布上同样地用物质的形式来表达。可这幅画的意境把这种物质化隐藏了,虽然用灵动替代了物质化,所抒写的静和温馨,繁荣昌盛,也给观者以入神的感觉,但冒牌的毕竟是冒牌的,怎么可能跟风少爷相比?还妄想取代那种物质化!”白薇然嘴角上扬,她要看清楚字清水狼狈的表情,但却见字清水一脸平静,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让白薇然极其不爽,她本想讽刺字清水几句,可耳机里黎啟的声音却让她继续说,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怨气,看着那幅画。 “这种以一当十、小中见大的手段很像中国花鸟画的布局,同时在紫亮的色调中衬托出生赭、明绿和粉红的色块,这种相对的暖调子,的确让那些明丽的牡丹呈现出一种温和朝气之情,但这不是风少爷的习惯色调。据我所知,风少爷更喜欢用暗绿而不是明绿,而且风少爷不会把粉红的色块调成这个样子。”白薇然说着用手指了指画上的颜色,继续盯着清水,势必要看到她的狼狈。 “白小姐很了解风少爷的画法吗?”清水平静地问。 “不巧,我们同是休斯伦萨的学生,难道字小姐不知道休斯伦萨是什么地方吗?”白薇然依旧蔑笑说。 这些用色的搭配本来就是他风沐昕自己的习惯,她完全是模仿。可眼下,除了让风沐昕自己来承认,她百口莫辩。 而且她不能承认这幅画是她画的。 “这幅伪作,将自然界的纯味色调强行地转折了,虽然是想利用这个独特的手法来注入画者的感情,但仍旧违反了自然固有的景象。以我对风少爷的了解,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是绝对不会犯的。”白薇然说着走向那幅画,转身看着清水,眼里有汹涌的情绪在蹿动。 “字小姐,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爬到‘风家少奶奶’这个位子上的,但你居然连风少爷的画都认不出来,哼……还有什么资格当风家少奶奶?如果我没有拆穿你刚才的胡说八道,你还想骗我们,骗大家到什么时候?”白薇然面色不善,冰冷的目光几乎可以把人冻僵。 白薇然趁说话的空当,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她摘下耳朵上的耳机,从现在开始,她不要再按黎啟说的来做。刚刚其实是黎啟让她来拆穿字清水的,她所说的关于那幅画的鉴赏,都是按照黎啟从耳机里告诉她的来讲的。 没想到黎啟这么熟悉字清水的画法。 可是她知道,黎啟是想借此阻止字清水成为风家的媳妇,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有自己的目的——毁了字清水的一切,让字清水在整个画界毫无立足之地。 她就是要让眼前的字清水难堪,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知难而退。 清水没有回答,抬眼看看台下,那些人个个都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因为她刚刚欺骗了大家。 “风少爷的画在哪儿?” “拿出来!” “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私藏了,快拿出来!” ………… 就这样,台下的风家人被成功地挑拨了。 清水依旧不说话,虽然脑子里很乱,但她一定不能惊慌,先沉住气再作打算。 “大家安静一下,先听我说几句话。”风索卡适时出声,他掐准了时间,看大家的愤怒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转头看向字清水。 清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字小姐,其实,我理解你。”随着风索卡这么一说,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风索卡和字清水,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圆这个场。 “字小姐,我理解你的不易。”风索卡说着转向身后,对着台下,说,“各位……我们不妨来假设一下。或许,你们尊敬的大少爷风沐昕,根本就没有画什么画,而是直接让他的未婚妻字小姐模仿他的画法,帮他画了一幅也说不定。或许,大少爷风沐昕已经黔驴技穷了,所以才让无辜的字小姐来为我们画了这么一幅画……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风索卡笑着说完,再次看向萨伦,看她要怎么解决。 “真是太过分了!字小姐,这幅画是你画的吗?”萨伦用英语问清水。 “不是,我不会这种画法。”清水撒了个谎,她不能承认这幅画是她画的,至少现在还不能。 “字小姐,你又何必谦虚?全世界哪个未婚妻不希望将来妻凭夫贵,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财势无双呢?”风索卡说着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但眼角眉梢依旧是冰冷,“你这样卖力帮风沐昕取得继承权,难怪会这么快成为他的未婚妻。啧啧……这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吧。” 随着风索卡这么一说,台下的躁动更强烈了,尤其是女人,个个都想吃了清水。 “恐怕真让你失望了,虽然我近期的确对这种画法很感兴趣,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风沐昕画的。”清水朗声说,“因为他不需要我帮他。” 听清水这么一说,一些还明大局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们觉得清水和风沐昕之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纷纷侧耳聆听。 “字小姐不要护短了,风沐昕如果画得好这幅画,又怎么不敢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风索卡冷着脸,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既然拿不出画,就主动放弃继承权,浪费了大家一晚上的时间!” “是啊,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风沐昕这么儿戏!” “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 台下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支持风索卡的众人忙趁机会极力为风索卡扳回败局。 房登禹已经拿出手机正在拨号,清水觉得他一定是要联系风沐昕,李江涛急忙下台走向左边,和五大股东讨论着什么。 顿时,四下一片混乱。白薇然幸灾乐祸的笑深深地印在了清水心里。 清水这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忘了,除了秦泊了解她的画技,还有黎啟也很熟悉她的画法,白薇然一定是黎啟指使的,她没有想到黎啟会这么胡闹。 可黎啟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水没有时间细想,事到如今,也只能那么办了。 “可惜……”清水响亮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都怪风少爷太善良了。” 大家不明白清水要说什么,都停下了议论,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风索卡耐着性子问,周身充满的危险气息毫不掩藏。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让大家失望呢?”清水说完,朝房登禹打了个手势,然后远处的房登禹点点头,接着迅速消失在大厅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如果大家非要看风沐昕的画,就请少安毋躁。”清水冷冷地说,声音清脆。 “字小姐,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风索卡沉声问,顺势抬头看了看左边的黑暗。 那个人还真沉得住气。 “我不玩花样,我向来没那么无聊,你不是要看真画吗?就等着吧。”清水现在对风索卡不是一般的厌恶。 “字小姐,你确定你能拿出一幅风沐昕的画?”风索卡说着走到那幅《牡丹舞》前面,看着画上的牡丹。 “难保不准,又是你画的另外一幅。”风索卡阴恻恻地说。 “是不是,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清水瞪风索卡一眼,接着越过风索卡,走到高台前,看着台下的众人,不再给风索卡留任何面子。 “各位,我为之前骗了各位道歉。对不起。”说着,清水诚恳地向前,因为刚才的骗局,现在大家都有一股被欺骗的怨气,所以她要主动认错,让大家消消气。 清水鞠完躬,接着柔声说:“我刚才之所以会那么做,究根到底,都怪沐昕,怪他……太善良了。” 清水的一声“沐昕”,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语气有些许哀怨。既然她现在是所谓的“风家少奶奶”,那她就充分行使好“少奶奶”应有的权力才对。 “其实,我跟沐昕都知道,叔叔的画技实在一般,不能强求……所以沐昕跟我商量决定,如果这次叔叔展出的画作,技巧用度一般,那我们也就展出一幅画技相对一般的画作;可如果叔叔这次展出的画作,技巧精当,画法纯良,那我们再展出一幅技法上乘的画作也不迟。”清水说着转身看向风索卡,眼里的叹惋毫不掩饰,轻轻地摇摇头。 “显然,这次叔叔又让我们失望了,展出的画作实在一般,所以我按照沐昕说的,用这幅《牡丹舞》来展出,以便两幅画的技巧差距不会太明显,也不至于被外人取笑……这一切,完全是为了给叔叔留一个台阶下。可我没想到……叔叔会这么激动,大家会这么生气,不允许任何徇私,所以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拿出沐昕的真画……”清水说着再次大摇大摆地摇摇头,接着说,“显然,叔叔也不领情。”清水微微叹气,一副悔不当初、多管了闲事的神情。 没有看风索卡,清水也知道,风索卡现在一定怒火中烧,虽说不能树敌太多太明显,但她现在是“风家少奶奶”,没什么好怕他风索卡的。 “怎么会这样?” “啧啧……果然是风少爷的作风,永远都先为别人着想,风家就是要有这种既能以德服人,又有真才实学的继承人,才能长盛不衰啊……” “对,风少爷果然深思熟虑。” ………… 随着清水这么一解释,大家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纷纷对风沐昕赞赏有加,同时也对风索卡的不识大局和白薇然的多管闲事摇头不止。 “没想到风少爷的叔叔还是这么咄咄逼人,要不是侄子让着他,他能有今天吗?” “是啊,还有白家千金,是不是和风索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帮他……” ………… 顿时,台下议论纷纷。 清水还是颔首站在原地,现在只要等房登禹一到,就万事俱备了。 “字清水,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风索卡压低声音,眼里的恶毒像要把清水吞下肚似的。 “叔叔,如果你要耍什么阴招,我也不怕你,如果你想身败名裂,我翘首以盼。”清水看见李江涛大步跨上了台,以为风索卡对她有什么动作,急忙走到她身边。 “字小姐,既然你和风少爷准备了两幅画,那为什么其中一幅不是风少爷亲自画的呢?”台下的右边,一个语气说不上友好,但也不算很恶劣的人大声问。 “这个……其实是为了避嫌,为避免大家误以为沐昕同时准备了两幅画,却只选择其中更好的一幅来参展。我们都知道,参加这个测试,是要公平公正,叔叔和沐昕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沐昕不想落人口实,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啧啧……不愧是我们看中的人选。” “风少爷从不犯原则性的错误……” 台下的众人再次议论开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旁边的风索卡听见,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风索卡。 黑暗里,黎啟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指节泛白。 字清水,真的只是为了帮风沐昕吗? 清水依旧微笑着颔首,心里有些担心,这么久了,房登禹怎么还没回来? “字小姐,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白薇然走到清水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满脸不屑和厌恶。 清水没有说话,神色平静,也没有看白薇然一眼。 “请问字小姐,为什么风少爷今晚没有来?”白薇然突然提高声调,让台下的人也能听见。 “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什么他本人没来,反倒让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这里主持大局,难道……风少爷遇到了什么不测?”白薇然说着看向大家,希望有人能附和她。 “对啊,风少爷为什么没来?” “字小姐,风少爷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了吗?” 果然,台下立马有人大声问。 清水没料到白薇然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真难倒她了。 因为她除了知道风沐昕受伤在意大利治疗,对其他一无所知,她要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白小姐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搅和这件事的,但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请说明白的好,我不希望被人不明不白地怀有敌意。”清水说不出风沐昕的下落,径直避开问题。 看着白薇然,如果一切都是黎啟指使的,那黎啟到底想干什么?他是要帮风索卡吗? “哦?还请字小姐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请告诉大家,风少爷的下落。”白薇然冷冷地扬起嘴角,她能感觉得到,字清水在闪躲。 “咳咳……白小姐为什么对我未婚夫的下落这么感兴趣?你该关心的是你未婚夫吧,他好像身体不太好……”清水被迫搬出黎啟压白薇然,现在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只祈祷房登禹赶紧回来。 黑暗中,黎啟动动僵硬的背,挣扎着想起身,可无言的痛楚马上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因为背部被大面积灼伤,他只能僵直着身体,在黑暗里看着字清水。 “我的未婚夫不劳字小姐挂念。”白薇然冷冷地说,不知为什么,只要字清水提起黎啟,她就很不舒服,字清水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快点告诉大家,风少爷在哪儿?”白薇然压住心里的无名之火,语气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我……” “白小姐,你不去推轮椅吗?黎少爷的样子很不好啊。”清水刚想插科打诨,某人已经开口抢在她前面回答了。 但,这样的问法也太不礼貌了! 清水狠狠地瞪张口乱说话的李江涛一眼,示意他闭嘴。可李江涛似乎没有看见清水的示意。 “是不是因为黎少爷残废了,你想甩脱这个‘包袱’?然后对字小姐的沐昕心怀不轨?不过也对,一个残废……无论再怎么有钱,毕竟只是一个残废……” “快别说了!” “啪!”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异常清脆响亮。 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清水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记得,李江涛说得过分了,然后她开口出声制止李江涛别说了,接着,她感到脸上一片生疼。她居然被对面的白薇然打了!完全措手不及。 台下一片安静,显然大家都被白薇然大胆的举动震惊了。 “白薇然!你这个婊子!”李江涛怒吼着抬起右手,照着白薇然的面门毫不留情地扇去。 白薇然避之不及,吓得闭紧眼睛。可脸上却没预期的疼,只觉得一阵掌风扫过她的脸颊。 缓缓睁开眼,白薇然就看见,李江涛的手被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戚卫稳稳地抓住了。 戚卫!黎啟的保镖!白薇然一阵欣喜,赶紧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戚平推着黎啟往台上走来! 黎啟眼里一片漆黑,浑身充满戾气地看着字清水。 清水红肿着脸,看着越走越近的黎啟,觉得左耳刺疼。 只见李江涛的一张俊脸由于愤怒涨得通红,想要挣脱钳制,手却被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牢牢抓住。 “放开!”李江涛压着怒气,眼神凶恶,已经瞥到了越走越近的黎啟。 “放开他。”清水轻喝一声,强忍着脸上的痛,她已经看见李江涛的手在充血了,马上要断掉似的。 那个人的手稍稍放松了几分,但还是钳住李江涛不放。 清水着急地看向已经来到跟前的黎啟,却见黎啟面无表情地扫过李江涛,眼神冰冷,然后直直地盯着她。 清水避开黎啟冰冷的目光,焦急地看向李江涛。 “黎啟,放开他。”清水再次说,上前就要去掰戚卫的手。 “放开他。”见清水上前,黎啟终于肯发话了,但声音无比森寒。 眼睛仍然直直地盯住清水不放。 听见黎啟的命令,戚卫顺从地放开手,不满地看了李江涛一眼,满是警告的味道,然后快速退到黎啟身后。 “黎啟……”白薇然趁机逃开李江涛,快步走到黎啟身后轻唤一声,委屈顿时就化作了朦胧的水滴,泫然欲泣。 黎啟并没有看白薇然,而是转头阴鸷地看向李江涛。 “李延年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吗?”声音里充满了讥嘲和危险的胁迫感。 “哼!不要自视太高,难道白盛也是这么教女儿、女婿的吗?”李江涛反唇相讥,余怒未消,说着狠狠地剜了一眼躲在黎啟身后的白薇然,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虚伪的婊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给剁了。 “李江涛,在我面前,不要不知进退。”黎啟说着终于看向李江涛身后的风索卡,意味深长。 “黎啟,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最讨厌你这副嘴脸,你到底要干什么?”清水抢在李江涛前面打断了他的说话,突然插嘴,她着实讨厌黎啟威胁李江涛,但她更讨厌争吵不休。 被打的人可是她,要生气也该她生气才对。 听清水出声帮李江涛,黎啟眼里的风暴再次聚集,她居然还敢帮李江涛说话。 “我要干什么?”黎啟冷冷地看向清水,接着说,“我要干什么应该问问你,要不是他说话没有分寸,不识好歹,薇然会打你吗?”黎啟不答反问,语气里满是冰冷和嘲弄,李江涛居然敢说他是残废,天知道他是为了谁才这样! “黎啟!”清水顿时怒意上涌,“你的意思是你竟然还认同这一巴掌了?” “我不但认同,我还要你向薇然道歉。”黎啟冷笑着说,他就是要让她看明白,惹怒他会是怎样的后果。 清水顿时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黎啟,没有说话。 “呵呵……” 忽然,一边的风索卡笑出了声。 “大家何必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伤了家族间的和气,黎家和风家的合作一直有目共睹,长久以来大家都互帮互助,所以才能一直共赢共利。如今,让女人间的小打小吵破坏了和谐的关系,真是得不偿失,大家不用把刚才的小冲突放在心上。黎少爷,我们不对的地方还请海涵。”风索卡说完,看向清水。 “所以少奶奶,为了黎家和风家的和睦,你应该低头向白小姐认个错,一笑泯恩仇,不要得罪了黎少爷,意气用事而置风家和黎家的关系不顾。”风索卡说完直接看向白薇然。 风索卡再次看向清水,笑容不减地催促着说:“还请少奶奶识大体、讲大局一些。” 黎啟没有发话,静静地听风索卡说完,没有表态,仍旧冷冷地看着清水,他倒要看看她能怎样办。 “闭嘴!”清水说着快步走到黎啟和白薇然面前,咬咬牙。 “黎啟,如果这样你能停止你的无理取闹,那我道歉。”说着,清水转身看向白薇然,微微低头。 “白小姐,对不起。” 清水知道,黎啟有意逼她,那她就顺着他的意思。如果他的目的是羞辱她,她就如他所愿。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今天,无论怎样对她,她都可以忍,因为要帮风沐昕,所以她忍。 黎啟垂在毯子下的手,随着清水这一声“对不起”,紧紧地握起。 说完,清水转身就要走。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白薇然忽然出声,让清水脚步一顿。 黎啟还是没有说话。 “你……”李江涛刚要开口,就看见清水朝他摇摇头,只有强忍着怒意吞下要说的话。 “那白小姐要我怎么做?”清水没有转身,低低地问。 白薇然微微勾起嘴角,没有看黎啟,放开握着的轮椅手柄,走到清水面前。 “低着头道歉,会让我误会你的……误会你的道歉一点也不情愿……”白薇然边说边笑着看向风索卡。 “你们可爱的媳妇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我会不高兴的。”白薇然看着风索卡说,似要讨个公道。 “字小姐,要我教你怎么道歉吗?”风索卡再次看向清水,语气里的不善毫不掩饰。 顿时,清水愤怒得握起双拳,可紧接着,她又放开了拳头,愤怒的情绪还是归零了。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看她的好戏,以前……比这更糟糕的耻辱都经受过了,现在这种……又算得了什么? 道歉而已。 这样想着,纵使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清水还是抬起头来,目里一片清然,没有理会台下的指指点点和风索卡的讪笑。 “对不起……”清水看着前方说。 “你是在对谁道歉啊?”白薇然直视着字清水,非常不满意地说,“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白薇然毫不掩饰眼里的得意,没想到黎啟会这么放纵自己,她现在有恃无恐,字清水是风家少奶奶又怎样? 她应该好好报复才是。 其实她让字清水看着她,只是想让字清水看清楚她眼里的得意,看清楚,谁才是胜利者。 “对不起。”清水回视着白薇然,神情何止诚恳,简直是虔诚。 “说得很没诚意……”白薇然撇撇嘴,回看黎啟一眼,似在撒娇。 “对——不——起。”清水又说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台下的议论一波胜过一波。 “声音太小了,看着我。”白薇然再次抱怨,对清水无数遍的道歉显得很不满意。 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她看见台下的单之蔷和顾茜茜、杨婧一次次想冲上台来,却一次次被不知是黎啟还是风索卡的保镖拦住。 她的耳朵更加疼痛,脑子里一片“嗡嗡嗡”。 “对不起……” 就在清水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遍重复“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台下忽然一片骚动,清水没有转头去看,她知道,她在风家人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 “黎少爷,你要我未婚妻怎么做才满意?”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霎时,清水仿佛闻到了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 Chapter 22 黎风对决 Chapter 22 黎风对决 所有的喧嚣浮华在这一刻都似退潮般匆匆而去,有那么一瞬,清水仿佛听见了时间流转的沉重步调,然后这步调,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渐渐地靠近她,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四周静悄悄的,清水没有转过身去,神情有些恍惚,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白薇然。她看见白薇然脸上的血丝正在慢慢抽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薇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白小姐,够了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隐藏了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伴着沉稳的步调,每一步都重重地敲在清水心上。 岩兰草夹杂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变得越来越真实,清水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转过身去。 “现……现在够了。”白薇然的神色极其不自然,脸上滑过一丝慌乱,讪讪地说,越过清水看向黎啟,眼睛里满是求助与惊慌。 闻言,清水静静地低下头,脸上的火辣抽搐着太阳穴,该死的疼。 要是……楚莫西还在,见她这样,肯定会心疼得要死。 要是楚莫西……肯定会帮她……而不像黎啟那样冷眼旁观,玩味着欣赏她的狼狈。 不知怎么,清水接着又想起了爸爸,心上立时涌起一股酸涩和疼痛。 眼睛有些胀胀的,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哭,今晚过后,就离开。 恍惚间,白薇然退到了黎啟身后,但清水感觉又有人站到了她面前。然后,一个高大的阴影整个笼罩住她。 接着,一阵温热覆上了她红肿的脸颊。 “对不起……” 没有叫她的名字,没有责问,有的只是那个人清冷的道歉声和温柔的触碰。 指腹细细地摩挲着清水脸上的肿胀,慢慢带走她的疼痛。 清水低头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看也不说话,嘴巴冷冷地抿成一条直线。 台下的嘈杂再次掀起,但声音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敢放大。 “少爷终于回来了。” “是少爷!” “少爷好像很生气……” ………… 清水没有细听那些议论,目光越来越沉。 “风沐昕,放开她!她并不是你的未婚妻。”轮椅上的黎啟看着风沐昕的手覆在清水白皙的脸颊上,心中隐隐有杀人的冲动,语气里完全是森寒与不耐。 他不允许风沐昕碰清水,任何人都不能! “黎啟,这不由你决定,我的未婚妻,我知道是谁,当然也不会让人欺负她。”风沐昕淡淡开口,说着冷冷地看向黎啟身边的白薇然。 “白小姐,看在黎少爷的面子上,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风沐昕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示意绍鸣让保镖过来。 “凭什么要我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白薇然,别以为你风沐昕就是风家的主人。”白薇然见黎啟没有说话,一阵心悸,壮着胆子冲风沐昕说,毫无分寸,声音隐隐有几分歇斯底里。 她不要离开,她可是堂堂的白家大小姐,要是离开了,白家脸面何存? 该离开的是字清水那个冒牌货!白薇然恶狠狠地瞪向清水,却见清水低着头不说话,装可怜吗?真是个虚伪的女人! “是吗?”风沐昕轻轻放开清水,语气徒然提高,目光冰寒。 “白小姐,凭我是风沐昕,凭你刚刚伤害了我的未婚妻,这些需要提醒吗?”风沐昕眼眸冰黑,再次示意绍鸣上前。 白薇然看着门外走来的保镖,下意识地拽住黎啟的衣服,身体隐约在战栗,不甘心黎啟对她居然如此冷漠。 “黎啟……”白薇然低低开口,眼睛里是深深的祈求。 没有看白薇然,黎啟直直地盯住字清水,眼里的暴风雨渐渐肆虐。 “风少爷的意思是我也要离开吗?”黎啟极力平复下怒海翻滚的波涛,冷然道。 因为黎啟的开口,台下再次陷入静寂,没人敢再说话。 台上两位正主的较量,而且是为了女人的较量,旁观者如果轻易插口,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黎少要陪自己的未婚妻,恕不远送。”风沐昕的声音冰寒入骨,平时一贯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冰冷。 “风沐昕,你的人不懂分寸,是该教训教训,你又何必包庇你的人。”黎啟说着看向李江涛,唇边绽开一抹冷嘲的笑,看得李江涛一阵恶寒。 “我未婚妻已经道歉了。”风沐昕没有看李江涛,只是低头再次看向这个一直低着头不看他的女人。 风沐昕上前一些,拉起清水,抚开她握紧的手指,用大手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食指细细地揉着她掌心那些深陷充血的指甲印。 眼里的歉意与心疼一丝不漏地滑入黎啟眼里。 清水猛地睁开眼,本能地缩回手,却忽然撞进了风沐昕琥珀色的眼瞳里。 此刻她才相信,真的是风沐昕! 慌忙地避开风沐昕的视线,清水再次垂下头不看他。 恍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道细碎的浮光掠影。 在第二营地,她看见他沉静地跳下直升机,白衣胜雪,背影清冷;哈士奇雪橇上,她记得他护目镜下的淡漠神情,装作完全不认识她一样;冰洞里,他捅开掩护他们的雪墙,只为给她一些阳光;在高海拔的帐篷里,他疲惫沉睡的侧脸,英俊得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摸不明白;冰裂缝上,他强忍着咳嗽涨红了脸,坚信她一定可以跃上对面的雪崖;当雪崩降临时,他拼命地抓紧她的手向前奔跑,一起抖动着身体防止被雪浪掩埋……珠穆朗玛峰上的一幕幕,在清水心底滑过,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她都不会忘记,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记得如此清楚。 还有,他发烧昏迷在皑皑雪原上,她悄悄用嘴渡水给他被他发现;她疲惫缺氧坠下冰斜面时,他奋不顾身地抓住她;她的脚冻伤不能走路,他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背着她在雪地上行进……一次次的同生共死,始终不离不弃。除了最后一次……他骗了她! 即使知道他那么做,是为了救她才骗她,可她心里还是一阵疼痛。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今晚会见到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却不知道会是这样……无言以对在众目睽睽之下。 “看着我……”风沐昕低低的嗓音清水还记得,却和在雪山上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台下窃窃私语一片。 “她怎么敢这么对待少爷。” “她到底是不是少爷的未婚妻啊?” “真不识好歹……” 这些声音,不用去细细分辨,清水也能听到,她的心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 逼退眼里的落寞,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清淡眸子。此刻她心中痛极,略微失神地望着他,琉璃的眼眸恍惚得无法捉摸,瞳孔里渐渐闪过那些与他相识以来的纷杂影像。 在拉萨的那段日子里,她是那么拼命地想要得到他的消息,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甚至……因为探寻他的消息而搅进他们的世界。不惜一切。被风索卡监视,帮他画那幅《牡丹舞》,甘心充当所谓的“少奶奶”,低声下气地请求白薇然原谅,对大家的误会忍气吞声……这些,都是因为他!然而,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她以为他重伤到不能行走动弹的地步,她以为他此刻正在危险期里挣扎徘徊……却发现,她就是一个傻瓜——他的伤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那么担心多虑,可人家却手脚健全地出现在她面前! 千思万虑尽如空,最后,只剩白色。 依然是白色,清水觉得自己的确看见了白色,如果要选一种颜色来形容风沐昕,那就是透明。 风沐昕整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疏远,眼睫如织,目光清淡幽远,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俊,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没有变化,甚至——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些许红润。 雪山上,他到底伤在了哪儿? 此刻,她抑制不住地生气、心痛……因为没人告诉她这一切,甚至连房登禹和李江涛都没有告诉她——今晚风沐昕回来了,或许早就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风沐昕唯有道歉。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红肿,看见了她的隐忍。这些,据绍鸣说,都是因为要帮他……所以他要道歉,但以后他会保护好她。 “啧啧……多么感人的别后重逢啊……”旁边的风索卡感叹出声,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竟然是秦泊。 “沐昕,我当真以为你沉得住气,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原来是想给字小姐一个惊喜啊。”风索卡邪笑着再次感叹,慢慢走近风沐昕和字清水,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漆黑,始终噙着笑,似乎有什么好戏就要上演了。 “不过可惜……沐昕,这个‘未婚妻’,我们不承认。”说着,风索卡看向黎啟,好像知道黎啟很重视清水一样,“再说,我们不能夺黎少爷所爱。”说完,风索卡肆无忌惮地嬉笑着看向清水,完全像一个疯子。 旁边的秦泊神色无变,但看清水的那一眼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伤。 清水没再看秦泊,毫不惧怕地回视着风索卡,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前甩风索卡一个耳光。现在才说不承认她的身份,那刚才凭什么要求她“顾全风家大局”,让她忍气吞声地向白薇然道歉! 简直可笑,欺人太甚! “Uncle,这个女孩是我看中的人。”风沐昕语气坚定,但清水还是听出了一丝迷茫。 似乎这么说,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那他为什么要迷茫?他也以为她稀罕这个“未婚妻”的名衔吗? “但家族不知道!”风索卡冷笑,看着这个只比他小五岁的侄子,眼里满是憎恶。如果没有他,风家继承人毫无疑问就是他风索卡。 从风沐昕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恨他! “家族不会干涉我的选择。”风沐昕平静地说。 “但家族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登堂入室。”风索卡冷冷接话。 风沐昕看着风索卡,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暗了下去。 “Uncle,不要再逼我了。”风沐昕淡淡的声音下,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清水听得出来,他们叔侄间的明争暗斗应该由来已久。久得让人厌倦。 “Uncle,字小姐的事,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至于继承权……我不能让给你,你并不适合风家的管理。”风沐昕直言道,他没有忘记爷爷说的话。 “哼!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你自己贪权图利,舍不得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风索卡周身忽然冷意迸发,走近风沐昕,说,“从小到大,我们被家族一起训练,一起辅导,一起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你会的我都会,甚至,我学的比你更多,凭什么我就不能成为继承人?那时,别人都以为你是我弟弟,以为你克制礼貌懂事。可只有我知道,你是个虚伪的野心家!” 风索卡越说越激动,渐渐逼近风沐昕,眼里的惊涛骇浪看得清水心惊胆战,清水急忙上前,挡在了风索卡和风沐昕之间,她不知道风索卡想干什么,但这样咄咄逼人,让她心里隐隐不安。虽然她怨恨风沐昕对她的隐瞒,但她是清醒的,她当前应该帮助风沐昕应付性格诡谲的风索卡才对。 所以她下意识地站在风沐昕这边。 轮椅上的黎啟,脸色越来越沉郁,字清水竟敢无视他的存在,甚至……那样袒护风沐昕,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会有多么危险。 在那座雪山上,她和风沐昕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黎啟黑瞳迸发出无声的危险,他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字清水,不放过她眼里闪过的任何情绪。他能看见,字清水眼里满是担忧和牵挂。 找死的女人! “字小姐,你以为你真是风家的女主人了吗?”风索卡见清水挡到风沐昕身前,嘴边的冷笑更甚,看着这个他一忍再忍的女人,眼底泛起嗜血的光。 “Uncle,她将是我的妻子。”风沐昕一把拉回字清水,扯断了风索卡眼里的凶狠。 “你娶不了她的,她是黎少爷看中的女人……”风索卡说着看向字清水,眼里的讥讽和诡异让清水暗暗心惊。但她还是挺直背盯着面前眼神凶狠的人,她不怕他,对付这种明目张胆的小人,她不会再退让了。 “字小姐,你知道风沐昕有多恐怖多伪善吗?”风索卡说着完全看向字清水,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五岁之前,他接受家族为他安排的智力开发,比同龄人更深沉更狠辣。六岁,他在专门为他设立的私人学校就学,接受比同龄人更高深的教育。九岁之后,他已经可以接受八国语言的学习了。” 清水不知道风索卡对她说这些是想传达什么,只能继续静静地听着。 “星期一补习班,星期二画画,星期三钢琴,星期四补习和剑道,星期五书法和画画,星期六补习班和游泳,这些再加上学校的课程,他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风索卡满意地看向风沐昕,终于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别说了!”风沐昕向来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眼瞳里终于有了一丝愠怒。 风索卡没有理会风沐昕,依然看着字清水。 “你知道吗?这样严密苛刻的教育下,只会教出变态和疯子,他风沐昕就是一个变态和疯子!” “Uncle!”风沐昕压着声调警告,让清水心里一惊。 “Uncle,今晚讨论这些,对你没有好处。”风沐昕不动神色地警告。 风索卡最后看清水一眼,意味深长,然后看向风沐昕。 “呵呵……是啊,今晚将是决定继承人的美妙之夜,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交出一幅让大家信服的画作。”风索卡不怀好意的笑让清水无比烦躁。 “字小姐说现在要展出一幅出自你手的上乘画作,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拭目以待呢?”风索卡说着,看向清水,询问她画在哪里。 “我信她。”没有问清水怎么回事,风沐昕依旧风轻云淡,然后坚定地看向字清水。 清水有些手足无措,风沐昕这样信任她……她会让他失望吗? 为什么房登禹现在还没有来? “字清水!”忽然,旁边的黎啟开口,毫不避讳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没有等她回答,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清水和台上的人本能地看向嘈杂的中心,就看见了房登禹。他身后的保镖正抬着一幅画,快步向台上走来。 清水这才反应过来,那幅她需要的画已经被房登禹拿来了。 远远地,房登禹向清水走来,脚步沉稳从容,脸上却隐隐有些急切。 “大哥?!”当房登禹走近一些看清楚清水旁边的风沐昕时,愣了一下,但马上隐藏了眼底的惊讶,看样子他并不知道风沐昕今晚会来这里。 默契地,房登禹没有问风沐昕多余的话。 “房先生,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清水边说边忙上前查看那幅画。 “我们赶到不久,就有另外一批人来阻止我们运画。”房登禹简明扼要,说着看向清水身后的风索卡,意思不言而喻。 风索卡不以为然地瞥一眼那幅画,没有回应房登禹的审视。 “有没有受伤?”清水看到房登禹衣袖上隐约有血迹。 “不严重。”房登禹轻描淡写,神情自若,然后看向风沐昕,低声说,“大哥,今晚的事,回去向你解释,你先不要表态,但一定要相信字小姐。”房登禹说着看了看周围,确保别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似乎省略了许多内容。 清水暗暗抬头看向房登禹和风沐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对话的含意。 “绍鸣简要地说过一些情况,不过我相信字小姐。”风沐昕淡淡地说,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陌生,清水没有听错。 闻言,清水心里更加奇怪,为什么风沐昕此时的神情和刚才不一样了? “既然画已经拿到了,还请字小姐快点让我们看看。”风索卡出声催促,示意秦泊向那幅画走去。 清水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朝风沐昕和房登禹点点头,然后也走到了那幅画前面。 “清水……”清水走近那幅画时,秦泊低低地叫出她的名字,见清水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我知道或许你不愿意相信我,我很后悔那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但请你相信我,快和单之蔷离开这里,马上就走,我的人会帮助你们……现在还来得及……” “秦先生,如果画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向大家说明一下。”秦泊的低语被警觉的风索卡打断,秦泊似乎不方便透露更多的信息,最后只能深深地看清水一眼,“清水,相信我,远离这一切。”说完,秦泊直起身,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直直地看着眼前被人立起的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清水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正常。想着,清水抬头看向黎啟,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要喷火一样。 清水急忙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画,打起精神。 秦泊让她现在离开,她要怎么离开?显然就这样直接甩手走人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么骗局?为什么每个人说的话都那么莫名其妙。 现在只要揭开眼前这幅蒙布的画,品析完就可以离开了,她根本没有必要现在离开,品析完再离开也不迟,而且……她能相信秦泊的话吗?秦泊可是站在风索卡那边的。 “字小姐……”旁边的房登禹轻声催促她,她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晃晃头,清水伸手揭开画布。 “这是什么……” 清水听见台下的小声议论,微微勾起嘴角,转身面向台下。 “各位,这幅才是真正的《牡丹舞》。”清水自信地看向大家,退到画边,让大家可以更清晰地看清楚那幅画。 “怎么是那幅画?”旁边的李江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出声询问房登禹,只见房登禹不明就里地摇摇头,李江涛讪讪地住口,没再说什么。 “哇……” “好美……” “果然是风少爷的手笔。” ………… 台下的议论是最有力的证明,清水偏头看向风索卡,只见他的脸越来越黑。 “正如各位所见,刚才的那幅画只是模仿这幅的一部分,而真正的《牡丹舞》,应该是这样的。”清水说着看向风沐昕,却见他有一丝迷茫,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清水没有时间细想。 “所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真正的《牡丹舞》,应该有牡丹和舞才对。画面上,我们可以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侧立向左,头后绾着一个垂髻,上面佩戴着身后花丛中撷取的娇小牡丹,鲜艳欲滴。墨绿色青纱长裙曳地,腰细而修长,右手垂于胸前,左手立过头际,似乎正向天空飞升,这是中国古代著名的‘飞舞’。显然,画面上的女子在盛开的牡丹前起舞,人如牡丹,脚腕边璎珞墨绿如翡翠,轻歌曼舞,飞天而绘,牡丹与舞女,让画面呈现出风发昂扬的勃勃生机,巧妙地用油画体现了中国的古典之美。” 台下的众人看着眼前真正的《牡丹舞》,忍不住再次感叹。 今晚的两幅画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两幅牡丹画,都在风索卡之上。 “画风以墨绿勾描,线条有力,顿挫曲折富于节奏的起伏变化,用黑绿组合,使画面具有一定的装饰韵味,在人物的唇和衣袖上,还可以看出施点过朱色的痕迹。”清水说着指向舞女的绛唇。 “色调细微变化的灰底色上,画底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空间,仅仅给人一种空气在她周围流动的印象,借此表现舞姿的动感。”清水边说边看向风沐昕,只见他在思忖着什么。 “请问字小姐,这种黑为什么不像油画上常用的黑呢?”台下眼尖心细的人首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根本不是黑色的油画原料。”清水耐心地解释。 “那是什么原料啊?很贴合舞女的墨绿纱裙呢。”台下的人非常好奇,由衷地称赞风沐昕的色彩搭配技巧高超。 “是沥青。”清水轻笑道,冷冷地看着风索卡。 “沥青?为什么会选用沥青?”台下有人扬声问。 经历了刚才的种种,清水此时已经没有初时的热情和干劲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纷争,然后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会用沥青……据我所知是沐昕在尝试了很多种颜色后决定的,其实用沥青很方便,只要稍微覆上一小层就可以营造出黑而厚重的视觉效果,最后在上面调上墨绿,就可以渲染成现在的样子。”清水平静地说。 “画面中的舞女一开始是粗窄得当的浓重沥青,泼洒的时候已经被略微移向了中心点,以使她的重心靠近侧立的左边,这样就在舞女的周围创造了一个强点。发髻上牡丹的色彩使画上弥漫的旋律感和略带墨绿的浅色纱巾等中性色调更加强烈。在不放弃中性的或墨黑的绿色色调的同时,使牡丹的色彩与舞女折射而形成的粉色光笼罩下的场景气氛相适应。” 没错!画面上,依旧是那丛绽开繁盛的大片牡丹,雍容、华贵、暗香浮动。 正是风沐昕原本的那幅画,那幅被风索卡派人用沥青毁掉的真正的《牡丹舞》! 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大家看见的这个样子。 “字小姐,我可以上前仔细看看吗?”萨伦旁边的一个老者礼貌地问,本着探究的学者风范,照理说,沥青是不能被运用在绘画当中的。 “老先生请。”清水礼貌地颔首。 然后老者上台来,同众人一起仔细地打量起沥青所营造的画面效果。 “咦?”老者在画的左面停留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画的右面,然后发出了这么一句似叹气又似疑问的语句。 “老先生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清水礼貌地提醒。 “嗯……字小姐,你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靠近时会有‘暖风习习’的触觉吗?” 暖风习习?清水但笑不语。 “哈哈……看来字小姐果然是通晓的,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我们尊重画者,这幅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说着老者频频点头,最后满意地回到了萨伦身旁。 “他说有‘暖风习习’的触觉,这是怎么回事?” “那肯定又是风少爷的诀窍,不过人家不说,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去研究。” “刚才是‘微风送爽’,现在是‘暖风习习’,这两种触觉完全相反,难度系数非常大,看来不得不承认风少果然很高明了。” 台下议论得热火朝天,台上的人却哑口无言。 黎啟的手越攥越紧,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画法分明出自字清水之手,但她却滴水不漏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帮风沐昕帮到这种地步。 房登禹显然不知道清水还留了这么一手,惊叹之余更是钦佩之情,他们那样骗她,而她却不计前嫌,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作为一个男人,他深深为清水所折服,心服口服。 秦泊一脸惊叹,分不出清水说得是真是假,只知道风索卡是彻底没戏了。 李江涛之前被清水和房登禹蒙在鼓里,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虚惊一场,冷汗出了一身。 风索卡的视线已经不在这幅画上了,他急切地走到白薇然身旁,询问着什么,当白薇然点头时,清水看到他两眼发直,神情暴戾。 “字小姐,整幅画中的舞女显得非常有立体感,而且笔触似乎一挥而就,能否请教一下风少爷是怎么样达到这种效果的?”提出疑问的是萨伦旁边的另一个画家。立时,众人纷纷看向画边的风沐昕,却见风沐昕神情淡淡地回视着大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沐昕了,还是由我来代答吧。”清水说着上前一步,挡在了风沐昕前面,同时也挡住了大家探寻的目光。 “舞女之所以会有立体感并且一挥而就,是因为构成这个舞女的沥青……是画好那片繁盛牡丹后,一次性泼上去的。” 清水说着再次看向旁边已经面如死灰的风索卡,只见他狠狠地盯着这幅被他派人毁过的画作。 “泼?!” “天啊,居然是泼上去的!” “这简直是在冒险。” “少爷果然有见解和胆识……” 随着清水揭晓谜底,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台下再一次炸开了锅。 因为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在首先布局好晕染好的画面上泼出一个形状,其行为是多么冒险和可笑。更何况这个泼出的形状,不偏不倚刚好是一个身姿曼妙的舞动少女,而原料,竟然是沥青!这……简直不可能!但这个不可能,此刻正活脱脱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今天晚上,大家都记住了,这个不可能而可能的奇迹,是由风家二少爷风沐昕缔造的。如潮的掌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厅。不愧是风家的二少爷!众人脸上都是钦佩崇拜之色。 随着这轰轰烈烈的谢幕,清水垂下眸子,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快步走下台。 是该离开了,能做的她都尽力了。 “字清水!” “清水……” “字小姐!” 顿时,三个男音交叠响起,生生地压过了轰鸣的掌声。 清水脚步一顿,分不出谁是谁的声音,但没有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快步朝门外走去。 忽然,她颈间一疼,紧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周围的轰鸣一下子远远撤去,最后只有绵绵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Chapter 22 黎风对决 Chapter 22 黎风对决 所有的喧嚣浮华在这一刻都似退潮般匆匆而去,有那么一瞬,清水仿佛听见了时间流转的沉重步调,然后这步调,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渐渐地靠近她,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四周静悄悄的,清水没有转过身去,神情有些恍惚,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白薇然。她看见白薇然脸上的血丝正在慢慢抽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薇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白小姐,够了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隐藏了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伴着沉稳的步调,每一步都重重地敲在清水心上。 岩兰草夹杂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变得越来越真实,清水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转过身去。 “现……现在够了。”白薇然的神色极其不自然,脸上滑过一丝慌乱,讪讪地说,越过清水看向黎啟,眼睛里满是求助与惊慌。 闻言,清水静静地低下头,脸上的火辣抽搐着太阳穴,该死的疼。 要是……楚莫西还在,见她这样,肯定会心疼得要死。 要是楚莫西……肯定会帮她……而不像黎啟那样冷眼旁观,玩味着欣赏她的狼狈。 不知怎么,清水接着又想起了爸爸,心上立时涌起一股酸涩和疼痛。 眼睛有些胀胀的,握紧手掌,清水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哭,今晚过后,就离开。 恍惚间,白薇然退到了黎啟身后,但清水感觉又有人站到了她面前。然后,一个高大的阴影整个笼罩住她。 接着,一阵温热覆上了她红肿的脸颊。 “对不起……” 没有叫她的名字,没有责问,有的只是那个人清冷的道歉声和温柔的触碰。 指腹细细地摩挲着清水脸上的肿胀,慢慢带走她的疼痛。 清水低头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看也不说话,嘴巴冷冷地抿成一条直线。 台下的嘈杂再次掀起,但声音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敢放大。 “少爷终于回来了。” “是少爷!” “少爷好像很生气……” ………… 清水没有细听那些议论,目光越来越沉。 “风沐昕,放开她!她并不是你的未婚妻。”轮椅上的黎啟看着风沐昕的手覆在清水白皙的脸颊上,心中隐隐有杀人的冲动,语气里完全是森寒与不耐。 他不允许风沐昕碰清水,任何人都不能! “黎啟,这不由你决定,我的未婚妻,我知道是谁,当然也不会让人欺负她。”风沐昕淡淡开口,说着冷冷地看向黎啟身边的白薇然。 “白小姐,看在黎少爷的面子上,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风沐昕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示意绍鸣让保镖过来。 “凭什么要我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白薇然,别以为你风沐昕就是风家的主人。”白薇然见黎啟没有说话,一阵心悸,壮着胆子冲风沐昕说,毫无分寸,声音隐隐有几分歇斯底里。 她不要离开,她可是堂堂的白家大小姐,要是离开了,白家脸面何存? 该离开的是字清水那个冒牌货!白薇然恶狠狠地瞪向清水,却见清水低着头不说话,装可怜吗?真是个虚伪的女人! “是吗?”风沐昕轻轻放开清水,语气徒然提高,目光冰寒。 “白小姐,凭我是风沐昕,凭你刚刚伤害了我的未婚妻,这些需要提醒吗?”风沐昕眼眸冰黑,再次示意绍鸣上前。 白薇然看着门外走来的保镖,下意识地拽住黎啟的衣服,身体隐约在战栗,不甘心黎啟对她居然如此冷漠。 “黎啟……”白薇然低低开口,眼睛里是深深的祈求。 没有看白薇然,黎啟直直地盯住字清水,眼里的暴风雨渐渐肆虐。 “风少爷的意思是我也要离开吗?”黎啟极力平复下怒海翻滚的波涛,冷然道。 因为黎啟的开口,台下再次陷入静寂,没人敢再说话。 台上两位正主的较量,而且是为了女人的较量,旁观者如果轻易插口,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黎少要陪自己的未婚妻,恕不远送。”风沐昕的声音冰寒入骨,平时一贯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冰冷。 “风沐昕,你的人不懂分寸,是该教训教训,你又何必包庇你的人。”黎啟说着看向李江涛,唇边绽开一抹冷嘲的笑,看得李江涛一阵恶寒。 “我未婚妻已经道歉了。”风沐昕没有看李江涛,只是低头再次看向这个一直低着头不看他的女人。 风沐昕上前一些,拉起清水,抚开她握紧的手指,用大手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食指细细地揉着她掌心那些深陷充血的指甲印。 眼里的歉意与心疼一丝不漏地滑入黎啟眼里。 清水猛地睁开眼,本能地缩回手,却忽然撞进了风沐昕琥珀色的眼瞳里。 此刻她才相信,真的是风沐昕! 慌忙地避开风沐昕的视线,清水再次垂下头不看他。 恍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道细碎的浮光掠影。 在第二营地,她看见他沉静地跳下直升机,白衣胜雪,背影清冷;哈士奇雪橇上,她记得他护目镜下的淡漠神情,装作完全不认识她一样;冰洞里,他捅开掩护他们的雪墙,只为给她一些阳光;在高海拔的帐篷里,他疲惫沉睡的侧脸,英俊得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摸不明白;冰裂缝上,他强忍着咳嗽涨红了脸,坚信她一定可以跃上对面的雪崖;当雪崩降临时,他拼命地抓紧她的手向前奔跑,一起抖动着身体防止被雪浪掩埋……珠穆朗玛峰上的一幕幕,在清水心底滑过,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她都不会忘记,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记得如此清楚。 还有,他发烧昏迷在皑皑雪原上,她悄悄用嘴渡水给他被他发现;她疲惫缺氧坠下冰斜面时,他奋不顾身地抓住她;她的脚冻伤不能走路,他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背着她在雪地上行进……一次次的同生共死,始终不离不弃。除了最后一次……他骗了她! 即使知道他那么做,是为了救她才骗她,可她心里还是一阵疼痛。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今晚会见到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却不知道会是这样……无言以对在众目睽睽之下。 “看着我……”风沐昕低低的嗓音清水还记得,却和在雪山上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台下窃窃私语一片。 “她怎么敢这么对待少爷。” “她到底是不是少爷的未婚妻啊?” “真不识好歹……” 这些声音,不用去细细分辨,清水也能听到,她的心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 逼退眼里的落寞,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清淡眸子。此刻她心中痛极,略微失神地望着他,琉璃的眼眸恍惚得无法捉摸,瞳孔里渐渐闪过那些与他相识以来的纷杂影像。 在拉萨的那段日子里,她是那么拼命地想要得到他的消息,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甚至……因为探寻他的消息而搅进他们的世界。不惜一切。被风索卡监视,帮他画那幅《牡丹舞》,甘心充当所谓的“少奶奶”,低声下气地请求白薇然原谅,对大家的误会忍气吞声……这些,都是因为他!然而,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她以为他重伤到不能行走动弹的地步,她以为他此刻正在危险期里挣扎徘徊……却发现,她就是一个傻瓜——他的伤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那么担心多虑,可人家却手脚健全地出现在她面前! 千思万虑尽如空,最后,只剩白色。 依然是白色,清水觉得自己的确看见了白色,如果要选一种颜色来形容风沐昕,那就是透明。 风沐昕整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疏远,眼睫如织,目光清淡幽远,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俊,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没有变化,甚至——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些许红润。 雪山上,他到底伤在了哪儿? 此刻,她抑制不住地生气、心痛……因为没人告诉她这一切,甚至连房登禹和李江涛都没有告诉她——今晚风沐昕回来了,或许早就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风沐昕唯有道歉。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红肿,看见了她的隐忍。这些,据绍鸣说,都是因为要帮他……所以他要道歉,但以后他会保护好她。 “啧啧……多么感人的别后重逢啊……”旁边的风索卡感叹出声,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竟然是秦泊。 “沐昕,我当真以为你沉得住气,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原来是想给字小姐一个惊喜啊。”风索卡邪笑着再次感叹,慢慢走近风沐昕和字清水,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漆黑,始终噙着笑,似乎有什么好戏就要上演了。 “不过可惜……沐昕,这个‘未婚妻’,我们不承认。”说着,风索卡看向黎啟,好像知道黎啟很重视清水一样,“再说,我们不能夺黎少爷所爱。”说完,风索卡肆无忌惮地嬉笑着看向清水,完全像一个疯子。 旁边的秦泊神色无变,但看清水的那一眼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伤。 清水没再看秦泊,毫不惧怕地回视着风索卡,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前甩风索卡一个耳光。现在才说不承认她的身份,那刚才凭什么要求她“顾全风家大局”,让她忍气吞声地向白薇然道歉! 简直可笑,欺人太甚! “Uncle,这个女孩是我看中的人。”风沐昕语气坚定,但清水还是听出了一丝迷茫。 似乎这么说,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那他为什么要迷茫?他也以为她稀罕这个“未婚妻”的名衔吗? “但家族不知道!”风索卡冷笑,看着这个只比他小五岁的侄子,眼里满是憎恶。如果没有他,风家继承人毫无疑问就是他风索卡。 从风沐昕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恨他! “家族不会干涉我的选择。”风沐昕平静地说。 “但家族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登堂入室。”风索卡冷冷接话。 风沐昕看着风索卡,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迅速暗了下去。 “Uncle,不要再逼我了。”风沐昕淡淡的声音下,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清水听得出来,他们叔侄间的明争暗斗应该由来已久。久得让人厌倦。 “Uncle,字小姐的事,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至于继承权……我不能让给你,你并不适合风家的管理。”风沐昕直言道,他没有忘记爷爷说的话。 “哼!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你自己贪权图利,舍不得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风索卡周身忽然冷意迸发,走近风沐昕,说,“从小到大,我们被家族一起训练,一起辅导,一起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你会的我都会,甚至,我学的比你更多,凭什么我就不能成为继承人?那时,别人都以为你是我弟弟,以为你克制礼貌懂事。可只有我知道,你是个虚伪的野心家!” 风索卡越说越激动,渐渐逼近风沐昕,眼里的惊涛骇浪看得清水心惊胆战,清水急忙上前,挡在了风索卡和风沐昕之间,她不知道风索卡想干什么,但这样咄咄逼人,让她心里隐隐不安。虽然她怨恨风沐昕对她的隐瞒,但她是清醒的,她当前应该帮助风沐昕应付性格诡谲的风索卡才对。 所以她下意识地站在风沐昕这边。 轮椅上的黎啟,脸色越来越沉郁,字清水竟敢无视他的存在,甚至……那样袒护风沐昕,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会有多么危险。 在那座雪山上,她和风沐昕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黎啟黑瞳迸发出无声的危险,他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字清水,不放过她眼里闪过的任何情绪。他能看见,字清水眼里满是担忧和牵挂。 找死的女人! “字小姐,你以为你真是风家的女主人了吗?”风索卡见清水挡到风沐昕身前,嘴边的冷笑更甚,看着这个他一忍再忍的女人,眼底泛起嗜血的光。 “Uncle,她将是我的妻子。”风沐昕一把拉回字清水,扯断了风索卡眼里的凶狠。 “你娶不了她的,她是黎少爷看中的女人……”风索卡说着看向字清水,眼里的讥讽和诡异让清水暗暗心惊。但她还是挺直背盯着面前眼神凶狠的人,她不怕他,对付这种明目张胆的小人,她不会再退让了。 “字小姐,你知道风沐昕有多恐怖多伪善吗?”风索卡说着完全看向字清水,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五岁之前,他接受家族为他安排的智力开发,比同龄人更深沉更狠辣。六岁,他在专门为他设立的私人学校就学,接受比同龄人更高深的教育。九岁之后,他已经可以接受八国语言的学习了。” 清水不知道风索卡对她说这些是想传达什么,只能继续静静地听着。 “星期一补习班,星期二画画,星期三钢琴,星期四补习和剑道,星期五书法和画画,星期六补习班和游泳,这些再加上学校的课程,他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风索卡满意地看向风沐昕,终于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别说了!”风沐昕向来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眼瞳里终于有了一丝愠怒。 风索卡没有理会风沐昕,依然看着字清水。 “你知道吗?这样严密苛刻的教育下,只会教出变态和疯子,他风沐昕就是一个变态和疯子!” “Uncle!”风沐昕压着声调警告,让清水心里一惊。 “Uncle,今晚讨论这些,对你没有好处。”风沐昕不动神色地警告。 风索卡最后看清水一眼,意味深长,然后看向风沐昕。 “呵呵……是啊,今晚将是决定继承人的美妙之夜,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交出一幅让大家信服的画作。”风索卡不怀好意的笑让清水无比烦躁。 “字小姐说现在要展出一幅出自你手的上乘画作,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拭目以待呢?”风索卡说着,看向清水,询问她画在哪里。 “我信她。”没有问清水怎么回事,风沐昕依旧风轻云淡,然后坚定地看向字清水。 清水有些手足无措,风沐昕这样信任她……她会让他失望吗? 为什么房登禹现在还没有来? “字清水!”忽然,旁边的黎啟开口,毫不避讳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没有等她回答,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清水和台上的人本能地看向嘈杂的中心,就看见了房登禹。他身后的保镖正抬着一幅画,快步向台上走来。 清水这才反应过来,那幅她需要的画已经被房登禹拿来了。 远远地,房登禹向清水走来,脚步沉稳从容,脸上却隐隐有些急切。 “大哥?!”当房登禹走近一些看清楚清水旁边的风沐昕时,愣了一下,但马上隐藏了眼底的惊讶,看样子他并不知道风沐昕今晚会来这里。 默契地,房登禹没有问风沐昕多余的话。 “房先生,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清水边说边忙上前查看那幅画。 “我们赶到不久,就有另外一批人来阻止我们运画。”房登禹简明扼要,说着看向清水身后的风索卡,意思不言而喻。 风索卡不以为然地瞥一眼那幅画,没有回应房登禹的审视。 “有没有受伤?”清水看到房登禹衣袖上隐约有血迹。 “不严重。”房登禹轻描淡写,神情自若,然后看向风沐昕,低声说,“大哥,今晚的事,回去向你解释,你先不要表态,但一定要相信字小姐。”房登禹说着看了看周围,确保别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似乎省略了许多内容。 清水暗暗抬头看向房登禹和风沐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对话的含意。 “绍鸣简要地说过一些情况,不过我相信字小姐。”风沐昕淡淡地说,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陌生,清水没有听错。 闻言,清水心里更加奇怪,为什么风沐昕此时的神情和刚才不一样了? “既然画已经拿到了,还请字小姐快点让我们看看。”风索卡出声催促,示意秦泊向那幅画走去。 清水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朝风沐昕和房登禹点点头,然后也走到了那幅画前面。 “清水……”清水走近那幅画时,秦泊低低地叫出她的名字,见清水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我知道或许你不愿意相信我,我很后悔那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但请你相信我,快和单之蔷离开这里,马上就走,我的人会帮助你们……现在还来得及……” “秦先生,如果画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向大家说明一下。”秦泊的低语被警觉的风索卡打断,秦泊似乎不方便透露更多的信息,最后只能深深地看清水一眼,“清水,相信我,远离这一切。”说完,秦泊直起身,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直直地看着眼前被人立起的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清水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正常。想着,清水抬头看向黎啟,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要喷火一样。 清水急忙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画,打起精神。 秦泊让她现在离开,她要怎么离开?显然就这样直接甩手走人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么骗局?为什么每个人说的话都那么莫名其妙。 现在只要揭开眼前这幅蒙布的画,品析完就可以离开了,她根本没有必要现在离开,品析完再离开也不迟,而且……她能相信秦泊的话吗?秦泊可是站在风索卡那边的。 “字小姐……”旁边的房登禹轻声催促她,她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晃晃头,清水伸手揭开画布。 “这是什么……” 清水听见台下的小声议论,微微勾起嘴角,转身面向台下。 “各位,这幅才是真正的《牡丹舞》。”清水自信地看向大家,退到画边,让大家可以更清晰地看清楚那幅画。 “怎么是那幅画?”旁边的李江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出声询问房登禹,只见房登禹不明就里地摇摇头,李江涛讪讪地住口,没再说什么。 “哇……” “好美……” “果然是风少爷的手笔。” ………… 台下的议论是最有力的证明,清水偏头看向风索卡,只见他的脸越来越黑。 “正如各位所见,刚才的那幅画只是模仿这幅的一部分,而真正的《牡丹舞》,应该是这样的。”清水说着看向风沐昕,却见他有一丝迷茫,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清水没有时间细想。 “所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真正的《牡丹舞》,应该有牡丹和舞才对。画面上,我们可以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侧立向左,头后绾着一个垂髻,上面佩戴着身后花丛中撷取的娇小牡丹,鲜艳欲滴。墨绿色青纱长裙曳地,腰细而修长,右手垂于胸前,左手立过头际,似乎正向天空飞升,这是中国古代著名的‘飞舞’。显然,画面上的女子在盛开的牡丹前起舞,人如牡丹,脚腕边璎珞墨绿如翡翠,轻歌曼舞,飞天而绘,牡丹与舞女,让画面呈现出风发昂扬的勃勃生机,巧妙地用油画体现了中国的古典之美。” 台下的众人看着眼前真正的《牡丹舞》,忍不住再次感叹。 今晚的两幅画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两幅牡丹画,都在风索卡之上。 “画风以墨绿勾描,线条有力,顿挫曲折富于节奏的起伏变化,用黑绿组合,使画面具有一定的装饰韵味,在人物的唇和衣袖上,还可以看出施点过朱色的痕迹。”清水说着指向舞女的绛唇。 “色调细微变化的灰底色上,画底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空间,仅仅给人一种空气在她周围流动的印象,借此表现舞姿的动感。”清水边说边看向风沐昕,只见他在思忖着什么。 “请问字小姐,这种黑为什么不像油画上常用的黑呢?”台下眼尖心细的人首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根本不是黑色的油画原料。”清水耐心地解释。 “那是什么原料啊?很贴合舞女的墨绿纱裙呢。”台下的人非常好奇,由衷地称赞风沐昕的色彩搭配技巧高超。 “是沥青。”清水轻笑道,冷冷地看着风索卡。 “沥青?为什么会选用沥青?”台下有人扬声问。 经历了刚才的种种,清水此时已经没有初时的热情和干劲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纷争,然后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会用沥青……据我所知是沐昕在尝试了很多种颜色后决定的,其实用沥青很方便,只要稍微覆上一小层就可以营造出黑而厚重的视觉效果,最后在上面调上墨绿,就可以渲染成现在的样子。”清水平静地说。 “画面中的舞女一开始是粗窄得当的浓重沥青,泼洒的时候已经被略微移向了中心点,以使她的重心靠近侧立的左边,这样就在舞女的周围创造了一个强点。发髻上牡丹的色彩使画上弥漫的旋律感和略带墨绿的浅色纱巾等中性色调更加强烈。在不放弃中性的或墨黑的绿色色调的同时,使牡丹的色彩与舞女折射而形成的粉色光笼罩下的场景气氛相适应。” 没错!画面上,依旧是那丛绽开繁盛的大片牡丹,雍容、华贵、暗香浮动。 正是风沐昕原本的那幅画,那幅被风索卡派人用沥青毁掉的真正的《牡丹舞》! 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大家看见的这个样子。 “字小姐,我可以上前仔细看看吗?”萨伦旁边的一个老者礼貌地问,本着探究的学者风范,照理说,沥青是不能被运用在绘画当中的。 “老先生请。”清水礼貌地颔首。 然后老者上台来,同众人一起仔细地打量起沥青所营造的画面效果。 “咦?”老者在画的左面停留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画的右面,然后发出了这么一句似叹气又似疑问的语句。 “老先生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清水礼貌地提醒。 “嗯……字小姐,你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靠近时会有‘暖风习习’的触觉吗?” 暖风习习?清水但笑不语。 “哈哈……看来字小姐果然是通晓的,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我们尊重画者,这幅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说着老者频频点头,最后满意地回到了萨伦身旁。 “他说有‘暖风习习’的触觉,这是怎么回事?” “那肯定又是风少爷的诀窍,不过人家不说,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去研究。” “刚才是‘微风送爽’,现在是‘暖风习习’,这两种触觉完全相反,难度系数非常大,看来不得不承认风少果然很高明了。” 台下议论得热火朝天,台上的人却哑口无言。 黎啟的手越攥越紧,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画法分明出自字清水之手,但她却滴水不漏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帮风沐昕帮到这种地步。 房登禹显然不知道清水还留了这么一手,惊叹之余更是钦佩之情,他们那样骗她,而她却不计前嫌,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作为一个男人,他深深为清水所折服,心服口服。 秦泊一脸惊叹,分不出清水说得是真是假,只知道风索卡是彻底没戏了。 李江涛之前被清水和房登禹蒙在鼓里,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虚惊一场,冷汗出了一身。 风索卡的视线已经不在这幅画上了,他急切地走到白薇然身旁,询问着什么,当白薇然点头时,清水看到他两眼发直,神情暴戾。 “字小姐,整幅画中的舞女显得非常有立体感,而且笔触似乎一挥而就,能否请教一下风少爷是怎么样达到这种效果的?”提出疑问的是萨伦旁边的另一个画家。立时,众人纷纷看向画边的风沐昕,却见风沐昕神情淡淡地回视着大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沐昕了,还是由我来代答吧。”清水说着上前一步,挡在了风沐昕前面,同时也挡住了大家探寻的目光。 “舞女之所以会有立体感并且一挥而就,是因为构成这个舞女的沥青……是画好那片繁盛牡丹后,一次性泼上去的。” 清水说着再次看向旁边已经面如死灰的风索卡,只见他狠狠地盯着这幅被他派人毁过的画作。 “泼?!” “天啊,居然是泼上去的!” “这简直是在冒险。” “少爷果然有见解和胆识……” 随着清水揭晓谜底,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台下再一次炸开了锅。 因为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在首先布局好晕染好的画面上泼出一个形状,其行为是多么冒险和可笑。更何况这个泼出的形状,不偏不倚刚好是一个身姿曼妙的舞动少女,而原料,竟然是沥青!这……简直不可能!但这个不可能,此刻正活脱脱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今天晚上,大家都记住了,这个不可能而可能的奇迹,是由风家二少爷风沐昕缔造的。如潮的掌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厅。不愧是风家的二少爷!众人脸上都是钦佩崇拜之色。 随着这轰轰烈烈的谢幕,清水垂下眸子,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快步走下台。 是该离开了,能做的她都尽力了。 “字清水!” “清水……” “字小姐!” 顿时,三个男音交叠响起,生生地压过了轰鸣的掌声。 清水脚步一顿,分不出谁是谁的声音,但没有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快步朝门外走去。 忽然,她颈间一疼,紧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周围的轰鸣一下子远远撤去,最后只有绵绵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Chapter 23 莫名同居 Chapter 23 莫名同居 不知过了多久,清水缓缓张开眼,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伸手顺着枕头摸索向前,清水希望可以摸到一个电源开关,她想知道自己在哪儿。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无果。她只能挣扎着坐起来,定睛可以看清楚不远处,似乎有一扇窗子,因为那里的墙比周围亮一些。 她的礼服已经换了,现在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长衫,床铺很暖,带着微微的清新味道,房间的温度适宜,但她对周围的一切很陌生。缩腿想起身,却发现腿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清水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去,却摸到一片凉凉的、细细的东西,好像是……头发? 没等清水反应,周围的灯一下子就亮了。她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抬手挡在眼睛前,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透过余光看见一双穿着家居鞋的脚。 “你醒了?” 右前方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让清水浑身一僵,迅速放开挡在眼睛上的手,她终于看见了——居然是风沐昕。 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马上冷静下来,为什么还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单之蔷家吗? “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清水知道自己没离开世纪庄园。 “因为你还不能离开。”风沐昕说着把周围的几盏大灯都打开,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不能离开?为什么不能?这不由你们决定。”清水克制着,有些气急败坏,难道她始终逃不开?她想远离这些是非,她不想面对风沐昕! 面对风沐昕,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两个月的急切、不安和担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有……分别时她吻了他,而他骗她! 此刻她很乱。 “因为目前你别无选择,很抱歉……我非常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风沐昕深深地看了清水一眼,说着坐到对面的皮椅上,神色有些疲惫地继续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除了这里,暂时没人能保护你。你周围那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这可能与我有些关系,房登禹会尽快清理掉。或许你不喜欢在这里,但你的朋友单之蔷说你更不愿意被黎啟带走,所以决定把你留下来。”风沐昕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却意外地没有冷漠,还说了那么多句子。 闻言,清水极力平复下凌乱的心绪,同时觉得荒唐,蔷蔷把她留在这里,她别无选择……她确实不能连累蔷蔷。 风沐昕口中所谓的危险,无非风索卡和佘清韵带来的威胁,她并不惧怕,她不能逃避一辈子。 “风沐昕,难道……我别无去处吗?”清水看看天花板,心里充满悲哀。她该怎么办?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这样……我会比较放心。”风沐昕说着伸手揉住太阳穴。 他的话让清水更加奇怪,现在的风沐昕和晚会上的风沐昕很不一样,但她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你所谓的危险,是风索卡和黎母带来的吗?我不怕。” “可是我怕……”风沐昕没等清水任性地说完,已经淡淡接话,却没发现,他的话让清水羞赧极了。 她原本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搅乱,有些擂鼓,他说他怕?他的意思……是在担心她吗? 风沐昕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抬头看向清水。 “我知道你生气,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想问什么直接问吧。”说着,风沐昕往后轻仰,靠着背后宽绰的皮椅。 清水有些呆愣,他怎么知道她在生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在生气,的确有许多疑问,既然他给她机会,那她为什么不问?顿了顿,清水接着说:“你为什么骗我?” 风沐昕显然没有料到清水会问这个问题,有片刻的迟疑。清水看不见他的神情。接着他直起身子,有些恍惚。 “因为我没想到,我会遇见这样一个女人。”说着,风沐昕看向清水,目光沉静温暖,“这个女人可以为了我涉险,为了我忍耐,为了我痛苦,为了我……甚至连性命也不顾。我不能自私地放下她不管,不能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所以我骗了她,希望她尽快脱险,对不起。” 似乎有液体在眼眶里打转,清水细细地吸吸鼻子,风沐昕怎么可以这么回答她!她本就凌乱的心海,此时更加波涛汹涌。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吗?可为什么想哭?为什么心里酸酸的?不想细究那份莫名的感觉,清水连忙打住自己,分散注意力,问出埋藏在心里最大的疑惑。 “你的肺炎怎么样了?你身体哪里受伤了?你是怎么摆脱那些亡命之徒而得救的?”她不敢忘记当时他肺炎恶化,没有外衣,而且那些人决定杀了他!每每想起这些,她都一阵胆寒。 “我的肺炎几天前已经康复,为此我呼吸道感染声带受损,失声过一段时间。身体现在除了几处冻伤,没有大碍。和那些人离开后,我们遇到了暴风雪,那些人来不及动手,慌张逃命,应该没能穿过冰瀑布……”风沐昕沉静地看着清水,把她的混乱和挣扎看在眼里,他的外伤其实不是问题,只是……他隐瞒了一部分。 “冰瀑布?你们遇到冰瀑布!那可是死亡之门……”闻言清水的心脏剧烈收缩,对于雪山的认知,她深深明白冰瀑布的毁灭性,人们为了穿越冻结成冰的瀑布,必须攀爬上去,稍有不慎,冰瀑布就会流动,然后……埋葬一切! 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切!清水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生死,此刻才能好好地坐在她面前,真是万幸。 “曾经你在照片里拍到向我举起冰镐的那个人,和我一起跌下冰瀑布,我被卡在两块岩石之间,他摔在我上面的岩石上,恰巧挡住了我,所以冰雪没能完全掩埋我,我的人也在不久后赶到……我是一个月后才苏醒的。”风沐昕一如既往地平静,连他都没有想到,他这次竟然会记住这件事。以前,他经常忘记。 这次,他却能断断续续地想起雪山上发生过的片段,每想起一个点滴,他就立马用纸记下来,这次……他不想忘记! “你说你经常遗忘,却又记得雪山上的路线,这是怎么回事?”短暂地静默后,清水再次开口问,原来他是那样被救的,感谢上天。 “雪山路线是在我姐姐日记里读到并谙熟于心的,我姐姐……是个爱好探险的人,这次去西藏,是祭奠她。尼泊尔的驻地,是当年搜救她时留下的。”风沐昕声音低哑了几分,清水听房登禹说过他姐姐的事,所以没有追问。 “你姐姐的事,我很难过。”清水安慰道。 “你朋友的事,我也很难过。”风沐昕隐约记得她为了这个朋友很自责,疗养时他曾记起过。 “谢谢你的淡然,我跟你真没法比,你沉得住气……那李海江是不是你的人?”清水没有忘记那个小鬼头,自从雪山后,再没有那小鬼的消息。 “李海江?这个人我不记得,但肯定不是我的人。”风沐昕实话实说,绍鸣提过,或许他们认识,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看来又不得而知了……”清水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什么。 “黎啟为什么知道在尼泊尔的小村子里能找到我?你曾说你答应别人要把我安全带回,那个人是谁?”清水知道,可能是黎啟通过风沐昕知道了些什么,她只是想确认。 “抱歉我不记得我答应过谁,黎啟是绍鸣通知的。”风沐昕承认自己还是忘记了太多。 “嗯……”清水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心里有丝不解——风沐昕的健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真的没关系吗?不过她不想问得太深。 “上次LAKE画展谢谢你理解我奶奶的无理取闹。”或许是说到了奶奶,风沐昕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我奶奶和爷爷很相爱,爷爷向来宠奶奶,十年前的法国LAKE画展,爷爷为了奶奶强行取消了所有人的观展资格,并在那里画了那幅《墨荷韵》送给奶奶……今年是爷爷的诞辰,奶奶同意把画捐出来,没想到中途反悔,我已经答应画展结束还她,她却误会了意思,还麻烦你帮她赢画,真是抱歉。”风沐昕诚恳道。 “也就在那时,你开始注意我的画法吗?”清水想起了房登禹的话。 “没错……我以为那种画法只有爷爷会。”风沐昕声音慢慢地有些小,他起初也不相信竟然有人能比他更得心应手地运用那种技法。 沉默,清水没有说话,那种画法也是爸爸和她偶尔摸索出来的,不过有人在他们之前探索出,也不算很意外。 “有一件事我很确定。”风沐昕仰躺在皮椅上,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是我认定的女孩……” 清水一时没听清楚,重新问了一遍,风沐昕却没了声音,她再问一遍,皮椅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回答。 风沐昕就像沉睡了一样,毫无反应。 下床,清水轻轻地摇醒风沐昕,却没有了问的欲望。“我说你回去睡吧,睡这里会着凉。”清水语气十分不自然。 “这是我的房间。”风沐昕淡淡地瞟清水一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水立时哑口无言,竟然是她鸠占鹊巢!基于礼貌,最后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把风沐昕搬到了对面的床上,帮风沐昕盖好被子后,清水愁得无论如何也没有了睡意。 不过,为什么她会在他的房间里?她是怎么晕倒的? 由于睡不着,清水套上外衣起身,在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来逛去,这边翻翻,那边看看。 不知道昨晚的品画结果怎么样了,清水觉得,只要风索卡不再耍什么阴谋诡计,风沐昕必定赢了才是。 也不知道那两幅《牡丹舞》的结局如何,会被拿到什么地方,之后那幅《牡丹舞》应该没人敢再置喙了吧?因为她只是把厚厚的沥青用刻画刀削了一层,然后沿着那个泼洒的形状作了些改动,又稍微加了点颜色,基本没有动用到她自己的绘画技法,只有“暖风习习”是被她自作主张改了风沐昕的本意,添加了她自己收集的原料,否则效果会略差一二。 如此隐秘,只要风沐昕自己不承认,应该没人看得出任何端倪。 她也是在完成了那幅临摹的《牡丹舞》后才注意到那幅被毁的画上的沥青形状如此特殊,居然像一个跳舞的古代女子。所以她计上心头,借力使力,阴差阳错地让风索卡毁画的沥青变成了独一无二的绘画原料,改动一下,就变成了那幅在牡丹花前独舞的古典题材油画。 真不知道风索卡得知这幅画的由来,会是怎样的反应,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他帮了风沐昕,要不是他派去的人精准的“泼画”技巧,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泼得这么恰如其分。 风索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还没亮,清水只能暂时待在风沐昕的房间里,哪儿也去不了。 打开阳台上的门,冷风迅速卷着冷霜涌进房间,清水冷得缩缩脖子,还是走到了外面。静静地抬头看着屋外静谧的夜,无星无光,萧索的冷意就像远处的群山枝丫,突兀嶙峋,不解人意。风沐昕没事……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终于安心了。 黎啟的事,她还没有机会解决,看他样子气得不轻,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走不出这个广阔的世纪庄园。 因为实在太冷了,清水只得折回房间,看看墙上的钟,才凌晨3点50分。百无聊赖地推开里间的门,清水看见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里间,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画室,竟然比风沐昕的卧室还大两倍。 没有犹豫,清水走了进去。 看样子是被风沐昕废弃的画室,无数幅画被随意斜靠在墙边,往里走了几米,清水看见墙上有一个滑动的轮轴,她以前在画廊的库房见过,这是置画装备,可以从墙上抽出一层层的隔层,每个隔层里都可以储存好几幅画作。 清水看看四周的搁置,风沐昕的油画和国画分得很清楚,储藏得井井有条,看技法和功底,似乎是他早期的画作,但画技已经相当成熟了。 她这才想起她筹备已久的画展还处于萌芽阶段,会不会因为她躲避在这里而夭折?想着这些,清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虑状态。 坐在画室最里面的书桌前,清水始终无法安下心来,随手抽出旁边的一张纸,她在上面简单地构思了一下自己的画展流程,本打算在画展结束后用自己这几年的积蓄办一个画廊,但火灾之后,她又被带到了这里画画,差点就忘了这两件事。 等天亮了还是要去查看一下麦田的画室,她有些不放心。 单之蔷之前说过,有人想毁掉她的画,但她有什么画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如果可以,她还想再回一趟废墟。 站起来,清水走到墙边,风沐昕的画具被整齐地收拾在旁边的专用架子上,看上去非常整洁舒服。 后面的隔层里好像还有很多画,清水抽出一幅,是手笔还很不成熟的建筑物画像,翻过画的背面,清水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一个日期记录,大概是距今十年前的日子。 清水接着又抽出几幅画,时间编码都很整齐,基本一天就有一幅入库,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可能是风沐昕小时候的画作。 推算一下,风沐昕画画时居然只有七八岁。 之前听风索卡说,风沐昕五岁就接受了家族安排的智力开发……这让清水微微有些心痛,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他的身心健康? 接下来,清水几乎看遍了所有的画,风沐昕的童年和她一样,都是在长辈的鞭策下天天练画度过的。 天蒙蒙亮时,清水回到了床对面的皮椅上,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气难得好转,金灿灿的阳光投洒在大地上,暖暖的。 风沐昕一早就被请去了会场,据说还有风氏的家族聚会要参加,不过清水却被留在了风沐昕的别墅里。 照理来说,她这个所谓的“品画嘉宾”应该参加这个聚会,可不知为什么,风沐昕和房登禹都不让她参加。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反倒乐得清闲,最后抗议再三,说明意图后,风沐昕终于答应让她外出看看她的画室,但条件是让房登禹陪同。 清水没有拒绝,要求房登禹先把她载到了原来住的地方,那里仍是一片废墟。她在她的房间里仔细翻找,很多东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依靠记忆来辨认。但很奇怪,她始终都找不到那幅画的残骸,虽然说画被烧了,但画轴上的金属接头是大火烧不化的,应该留下才对。没有接头,说明这幅画可能没有被烧掉。没有被烧掉,说明……画可能被人拿走了!是谁? 怀着满心的疑问,一个小时后,她和房登禹来到了麦田画室。 可能因为一个星期没来的缘故,清水觉得她的画室异常凄清,推门而入的刹那,沉重的灰尘扬起了一地。清水把一些滑落在地的画具捡起来收拾好,打开窗子让难得一见的阳光照进来。 “字小姐,你的画室平时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房登禹打开壁灯,看着四周被白布蒙着的画问清水。 “基本没有,我不喜欢作画时被打扰,不过单之蔷偶尔会来陪陪我,怎么了?”清水随意道,揭开一幅画摸摸,上面的原料已经干透了,画面上的内容又让她想起了和登山队友在雪山上经历的一幕幕。 “咳咳……清水,有件事必须坦白跟你说——如果这个画室每次都只有你一个人来的话,这个角落里不应该有这么多交叠的脚印才对,你再想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朋友来过,你忘记了。”房登禹指着窗子边的一个角落沉着地问清水,地面上的痕迹清晰地说明了一切。 听房登禹这么一说,清水的心再次跳到了嗓子眼,她开始仔细地回想。 一个星期前,因为平时画画比较忙,而且这个登山系列的现实主义题材几乎是她不休不眠赶画出来的,所以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留意画室的细节。每次都是画完画直接回家,有时候也不回家,就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之前她并不知道会有人对她不利,也不知道周围隐藏了那么多势力在监视她,所以她根本没有戒备。 “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我自己踩上的,我画画时会走来走去,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啊,你不要吓我……”清水说着打开了画室里所有的灯,和房登禹仔细地检查起来。 “我看过了,不可能是你和单之蔷的,这里的脚印很大,应该是男性的。”房登禹说着警惕地查看起四周,眼里满是凝重,“字清水,我想说的是……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两次。” “你是怎么知道的?”清水说着蹲下去看那些脚印,正如房登禹所说,很大很多,甚至……很新! 因为脚印上的痕迹还来不及被新落下的灰尘遮盖。 “你看,这个角落接近窗口,如果我没猜错,这边窗子上的玻璃应该可以取下来。”房登禹说着扯开窗帘,一脚跃上窗台,手顶着窗帘最里边的玻璃,一用力,真的就取了下来。 “这……”清水看着被房登禹拿在手里的玻璃,哑口无言。 “你看,他们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不过他们行事很谨慎,玻璃上没有任何指纹。”房登禹说着把玻璃偏向光源的一侧,上面真的没有一个污点,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沉声说,“地面上的脚印重叠无数,很凌乱,如果不开灯很难想到会留下脚印。他们应该是晚上才出来行动,白天怕被人撞见,而晚上又不敢开灯,所以才没发现这些脚印。” “他们想干什么?我这些画他们拿出去也不敢卖。” “不,这不是一般的小偷行窃,你快仔细看看你的画有没有少。”房登禹说着已经先清水一步扯去那些画上罩着的白布,无数幅画作同时呈现在清水和房登禹眼前。 清水一一清点过来,没有发现少画,而且她的画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目的不是我的画啊,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清水不安地问,她真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能招贼的东西。 “说不定不是画,你再好好想想。”房登禹提醒着也打量起周围的画,太奇怪了! “我实在想不出……” “嘘——”房登禹忽然把食指放到嘴唇,示意清水不要说话。 眼睛直直地盯着画室旁边那个隔间的小门。 清水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愣愣地看向那个她平时堆放杂物的小隔间。 她也听见了! 房登禹示意清水不要动,环视四周一圈,他轻轻走到画室门边,拿起清水平时用来挑画布的木棍,慢慢地朝那扇小门靠近。 就在刚才房登禹叫她不要说话时,她听见了——那个小隔间里有声音,似乎有什么人在里面! 这让原本就紧张的她再次绷紧神经,里面到底是什么? 清水也赶忙抓起离自己最近的调色盘,悄悄地靠拢过去。 房登禹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示意清水离远一点,同时握紧手里的木棍猛地发力,一脚踹开了那扇隔间的门。 霎时,一阵灰尘扬起,紧接着从里面闪出一个黑影,急速向房登禹袭去,房登禹使尽全力朝向他冲来的人劈去,木棍重重地击在了那人肩上。 可那个人身形健壮,房登禹这一棍子就像打在了棉花上,对那个人一点儿伤害也没有。掌握成拳,那个人一拳朝房登禹头部击来,房登禹身子往右一晃,惊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接着用木棍挡住了对方踢来的一脚。 那个人身手敏捷,30岁左右,清水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那人脸上竟然戴着面具,这让房登禹和清水很惊讶,一时看不出来人是谁。 忙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清水拨下李江涛的电话,才一声那边就接了。 “喂!李江涛!我们……”清水刚说话,电话已被那个人一脚踢飞,清水只感觉到自己手上一阵刺痛。 房登禹趁机追上了来,狠狠地一拳朝那个人砸去。那个人没来得及躲开,口鼻被房登禹一拳砸出了血,慌忙地出招回击。同时,房登禹提起木棍反击,重重地把那个人打趴在地上。 “说!你是谁?”房登禹恶狠狠地问。 那个人微微喘着气,没有回答。房登禹提起木棍上前,那个人再次弹跳起来,却没有反击,转身朝门口跑去。 “快!不要让他跑了!”清水大叫,捡起地板上的调色盘朝那个人砸去。 但那个人似乎并不恋战,没有理会清水扔来的调色盘,用尽全力朝门口逃去,房登禹立马追上,那个人已经逃出了门。 清水捡起电话,也快步朝门外追去,边跑边拨号,向风沐昕那边说了情况,再抬眼,却没了房登禹的影子。往前奔跑,清水没有看见房登禹和那个人,也听不见打斗的声音。 “房登禹!”清水在麦田公园里大叫,得不到任何回应。 越往林子里走越僻静,清水有些害怕,但她更担心房登禹,还是顺着之前那个人逃去的方向寻去。 “房登禹!”久久没有人回答,清水完全蒙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儿走。 “砰!”忽然,离清水不远处的正前方,有鸟儿惊起,清水马上朝那个方向奔去,拨开一丛一丛的低灌木,她远远地看见房登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看四周,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心越来越寒。 清水摇摇房登禹,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随即捧起他的头——谢天谢地,他只是被打晕了。 清水快速地检查一遍他身上的其他部位,还好都没受什么大伤,刚才那个人似乎没带凶器。 很快,林间的外围,响起了一阵嘈杂,紧接着,风沐昕和李江涛就到了。 他俩都还穿着礼服,看样子是直接从会场过来的,李江涛神色焦急,看见清水和房登禹后才舒了一口。风沐昕则是面无表情,沉默地看了看房登禹的伤,确认没有危险后,命令周围的人把房登禹抬上救护车。 “站住,你不用去了。”清水刚想跟上,就被风沐昕叫住,没让她跟去。 接着风沐昕直接安排了绍鸣跟去。 转身看着清水,风沐昕沉声问:“房登禹头部受到重击,是从后面偷袭所致,你追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闻言,清水一僵,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我没有看见其他人,出了画室他们很快就跑没了影,我找到这里的时候房登禹已经倒在地上了。”清水如实回答。 看看周围茂密的树林,风沐昕皱起眉头,看来麦田公园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当画室?”风沐昕再次问清水,吩咐身边的保镖带几个人去四周找找。 “因为这里很安静,空气和风景都很好,比较适合创作……”清水当初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僻静。 “小水水,这里何止安静,简直是荒无人烟了,看样子很像闹鬼的地方,你什么眼光啊!”李江涛毫不客气地打击。 “小三!”风沐昕出声示意李江涛不要话多,转头继续看着清水。 “你安放在这里的画还是换一个地方吧,现在就跟我回去,以后不能再让你单独行动了。”说着,风沐昕示意他的手下行动。 “可是……我没有合适的地方……” “我会安排。”不容清水拒绝,风沐昕淡淡地说,语气少有地强硬,没有停顿,让他的人迅速行动,不一会儿就把清水的画室搬了个空。 其间,清水详详细细地说明了情况,从房登禹怎么发现脚印,怎么发现那块可以拆卸的玻璃,说到由于来人比较谨慎,玻璃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再到房登禹听见隔间里的动静让她别出声,最后和那个躲在隔间里的人搏斗起来。 连一些细枝末节,清水都一字不落地跟风沐昕和李江涛交代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李江涛难得一脸正经地问清水。 “没有,他戴了一个黑色面具,把整张脸都挡住了,无法看清楚面貌,但看样子和身手,应该是三十七八岁的成年男子。”清水说着又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和特征。 接着,风沐昕和李江涛还有几个保镖又仔细地检查了那个杂乱的隔间。 里面除了清水平时的一些废稿和用完的原料盒子,再没有其他东西,更谈不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个人肯定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所以听见门响时来不及逃出,就躲进这个你平时不常用的隔间里来,原以为你们很快就会走,却没想到还是被房登禹发现了。”李江涛简单地假设说。 “你画室里的画都是最近完成的?”风沐昕看着周围的画问。 风沐昕眼里竟然满是陌生,就像从没见过这些画上的场景一样,他健忘到这种地步了?清水很是疑惑,但还是压下了眼底的波澜,试探着问:“是最近两个月画的,不过你看见这些画怎么会是这种表情?”清水很不解,因为她画的画上也有自己和风沐昕一起经历过的场景,为什么风沐昕就像从没见过些画面一样? “那我该是什么表情?”风沐昕看着那些画问。 “没什么……”清水讪讪地回答,看来他又忘记了,不过她现在也没精力追究。 “嗯……这些画画得很好。”风沐昕见清水有些不自在,以为是没有夸奖这些画的缘故。 旁边的清水立时丢给他几个大白眼,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的陌生? “好了,这件事要派人查清楚,目前暂时没线索,大家也别晾着,先收拾这些画。”李江涛提议说。 然后,清水把画室里还用得着的东西收拾了个遍,才乘车和风沐昕一起回世纪庄园。窗外是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辆,清水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心事重重。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上次的火灾和这次的藏匿,那些人到底想找什么?真的是那幅画吗? “清水……听房登禹说,你想办画展,是吗?”旁边坐着的风沐昕忽然开口,打断了清水的思绪。 “嗯。”清水闷闷地回答,不想说太多。 “地点在哪儿?”风沐昕淡淡地问。 “之前想在中际广场的一楼展厅,但那里的主人似乎不想租出那个展厅,所以现在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清水依旧盯着窗外,没有看车内的人。 “那个地方怎么样?”风沐昕不在意清水的别扭,看着前面的公路问。 “因为在那里举办画展是我事先决定的,而且那里喜欢绘画的人比较多,我不用担心爆冷门……”清水很不情愿地回答,她本不想承认她也会焦虑的。 “小水水,你怎么这么没自信?要知道,你可是美女画家字清水。而且你现在身价一夜飙升,出去随便画两笔,都能镶金了,谁敢不给你面子?你可是风家大少奶奶,风氏未来的女主人呢!”前排开车的李江涛突然接话。 清水顿时面红耳赤。 “三儿……”风沐昕出声,提醒李江涛闭嘴。 清水装作不在意,其实她知道,随着风沐昕继承风氏的消息传开,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也盛名远扬了。 不过,这完全与她无关。 还有,为什么风沐昕叫李江涛“小三”呢?这称谓也太引人遐想了。 “这件事……会不会跟风索卡有关?”犹豫着,清水还是问出了口。 “可能。”风沐昕只回答了两个字,接着宣布道,“你的画展不用在中际广场举办了,我帮你安排。”说完,清水透过车窗的影像看见风沐昕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回到世纪庄园后,清水才听李江涛说了一些昨晚的相关情况——她晕倒后的事情。 昨晚的年会还没有结束,风索卡就离开了,但在风索卡走之前,风索卡告诉风沐昕,他不会放过字清水。而继承权,毫无疑问是风沐昕的,今早的聚会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些家族事宜而已。 清水原本以为这是好消息,但在看到风沐昕一脸疲惫后,她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至于黎啟……听李江涛说,昨晚她想开溜时,他和风沐昕同时出声叫住了她,不过她没有半点反应,这让黎啟很火大,于是黎啟命令他身边的戚卫一手刀打晕她。黎啟本想强行带走清水,可风沐昕毫不退让,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时,清水忽然全身发颤,似乎头很痛的样子,顿时吓得风沐昕和黎啟停止了争执,上前扶起她。然后单之蔷从中斡旋,风沐昕这才得以把她送回房间。黎啟最后愤怒地甩手而去。 “你不知道,当时黎啟和我们老大,一人抓住你一只手不放,看得一边的我们胆战心惊的,生怕你被撕成两半了。”李江涛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摆着动作,清水没有心情听他说,一脸愁云惨淡。 是真的吗? 风沐昕一向淡定,会因为她和黎啟争执? 清水听李江涛的解释,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但她肯定——在她晕倒前,她的确听到了三个声音。 那第三个声音的主人,会是谁? 吃过晚饭后,清水的画被安置到了风沐昕的库房里保管。 风沐昕说要帮她安排画展的地点,不知道会在哪里,但她还是希望靠她自己的力量来举办这个画展。 不过,没人同意。 接着,她接到了保险公司的电话,说她被大火烧掉的房子的保险赔偿金已经出来了,需要她确认一下。 当她看见传真时,她的确被吓了一大跳,那是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费用,足够她买下一个墨柳画廊。 清水一边惊叹着自己的赔偿费用一边回到她之前的那个房间里,却被告知她换房间了。 可换房间的安排让她欲哭无泪。 因为……居然安排她去风沐昕的房间! “小水水,你现在可是风少爷的未婚妻,是风家未来的女主人,当然要和我们老大住一起才合情合理。”李江涛说着挤挤眼睛,忽然低下声音说,“这也是为了保护你,风索卡可是警告过风沐昕,如果你落在他手里,他会让你痛不欲生。而且监视你的人很多,你不要再大意误事了……所以为安全起见,你还是和风沐昕住一起的好,别人可不敢得罪风沐昕,你也能得到最严密的保护。” “少废话了,为什么不让我和别人住非要和风沐昕住?我倒宁愿和你或者房登禹住一起!”清水不满地抗议道。 “别别别!千万别!我的姑奶奶,这话你还是别乱说了,这可是我们老大自己决定的,你就认栽吧。”李江涛大声辩解,接着满脸坏笑地说,“这样你也可以和风少爷培养培养感情,反正你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留在这里当大少奶奶也美得自在!” “去死!”清水一拳捶在李江涛背上,这才发现她的手背很痛。 拉起袖子一看,手臂居然青紫了一大片,清水这才想起,应该是被藏在麦田画室的那个人踢的。 接下来的日子,清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别无选择地搬进了风沐昕的房间,确切地说,是搬进了风沐昕房间里专门为她安排的更小一号的房间! 清水心里这才豁然平衡——本质上也是一人一间的。 但别人并不这么想,因为随着时光的飞逝,清水明显感受到了那些帮佣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暧昧,这几天更过分,竟然个个盯着她的肚子看! 什么逻辑? 起初,她还会解释解释她和风沐昕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毕竟势单力薄百口莫辩,发展到最后,也就由他们八卦去了。 风沐昕派人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麦田画室附近,发现离那里最近的公路,经常会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逗留,在那里埋伏了几天后,他们终于抓住了一个举止鬼祟的人。逼问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些人的确是为了一幅画,一幅他们千方百计在找的画! 可目前这幅画在哪儿,清水也不知道。 Chapter 23 莫名同居 Chapter 23 莫名同居 不知过了多久,清水缓缓张开眼,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伸手顺着枕头摸索向前,清水希望可以摸到一个电源开关,她想知道自己在哪儿。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无果。她只能挣扎着坐起来,定睛可以看清楚不远处,似乎有一扇窗子,因为那里的墙比周围亮一些。 她的礼服已经换了,现在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长衫,床铺很暖,带着微微的清新味道,房间的温度适宜,但她对周围的一切很陌生。缩腿想起身,却发现腿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清水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去,却摸到一片凉凉的、细细的东西,好像是……头发? 没等清水反应,周围的灯一下子就亮了。她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抬手挡在眼睛前,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透过余光看见一双穿着家居鞋的脚。 “你醒了?” 右前方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让清水浑身一僵,迅速放开挡在眼睛上的手,她终于看见了——居然是风沐昕。 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马上冷静下来,为什么还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单之蔷家吗? “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清水知道自己没离开世纪庄园。 “因为你还不能离开。”风沐昕说着把周围的几盏大灯都打开,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不能离开?为什么不能?这不由你们决定。”清水克制着,有些气急败坏,难道她始终逃不开?她想远离这些是非,她不想面对风沐昕! 面对风沐昕,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两个月的急切、不安和担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有……分别时她吻了他,而他骗她! 此刻她很乱。 “因为目前你别无选择,很抱歉……我非常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风沐昕深深地看了清水一眼,说着坐到对面的皮椅上,神色有些疲惫地继续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除了这里,暂时没人能保护你。你周围那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这可能与我有些关系,房登禹会尽快清理掉。或许你不喜欢在这里,但你的朋友单之蔷说你更不愿意被黎啟带走,所以决定把你留下来。”风沐昕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却意外地没有冷漠,还说了那么多句子。 闻言,清水极力平复下凌乱的心绪,同时觉得荒唐,蔷蔷把她留在这里,她别无选择……她确实不能连累蔷蔷。 风沐昕口中所谓的危险,无非风索卡和佘清韵带来的威胁,她并不惧怕,她不能逃避一辈子。 “风沐昕,难道……我别无去处吗?”清水看看天花板,心里充满悲哀。她该怎么办?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这样……我会比较放心。”风沐昕说着伸手揉住太阳穴。 他的话让清水更加奇怪,现在的风沐昕和晚会上的风沐昕很不一样,但她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你所谓的危险,是风索卡和黎母带来的吗?我不怕。” “可是我怕……”风沐昕没等清水任性地说完,已经淡淡接话,却没发现,他的话让清水羞赧极了。 她原本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搅乱,有些擂鼓,他说他怕?他的意思……是在担心她吗? 风沐昕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抬头看向清水。 “我知道你生气,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想问什么直接问吧。”说着,风沐昕往后轻仰,靠着背后宽绰的皮椅。 清水有些呆愣,他怎么知道她在生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在生气,的确有许多疑问,既然他给她机会,那她为什么不问?顿了顿,清水接着说:“你为什么骗我?” 风沐昕显然没有料到清水会问这个问题,有片刻的迟疑。清水看不见他的神情。接着他直起身子,有些恍惚。 “因为我没想到,我会遇见这样一个女人。”说着,风沐昕看向清水,目光沉静温暖,“这个女人可以为了我涉险,为了我忍耐,为了我痛苦,为了我……甚至连性命也不顾。我不能自私地放下她不管,不能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所以我骗了她,希望她尽快脱险,对不起。” 似乎有液体在眼眶里打转,清水细细地吸吸鼻子,风沐昕怎么可以这么回答她!她本就凌乱的心海,此时更加波涛汹涌。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吗?可为什么想哭?为什么心里酸酸的?不想细究那份莫名的感觉,清水连忙打住自己,分散注意力,问出埋藏在心里最大的疑惑。 “你的肺炎怎么样了?你身体哪里受伤了?你是怎么摆脱那些亡命之徒而得救的?”她不敢忘记当时他肺炎恶化,没有外衣,而且那些人决定杀了他!每每想起这些,她都一阵胆寒。 “我的肺炎几天前已经康复,为此我呼吸道感染声带受损,失声过一段时间。身体现在除了几处冻伤,没有大碍。和那些人离开后,我们遇到了暴风雪,那些人来不及动手,慌张逃命,应该没能穿过冰瀑布……”风沐昕沉静地看着清水,把她的混乱和挣扎看在眼里,他的外伤其实不是问题,只是……他隐瞒了一部分。 “冰瀑布?你们遇到冰瀑布!那可是死亡之门……”闻言清水的心脏剧烈收缩,对于雪山的认知,她深深明白冰瀑布的毁灭性,人们为了穿越冻结成冰的瀑布,必须攀爬上去,稍有不慎,冰瀑布就会流动,然后……埋葬一切! 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切!清水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生死,此刻才能好好地坐在她面前,真是万幸。 “曾经你在照片里拍到向我举起冰镐的那个人,和我一起跌下冰瀑布,我被卡在两块岩石之间,他摔在我上面的岩石上,恰巧挡住了我,所以冰雪没能完全掩埋我,我的人也在不久后赶到……我是一个月后才苏醒的。”风沐昕一如既往地平静,连他都没有想到,他这次竟然会记住这件事。以前,他经常忘记。 这次,他却能断断续续地想起雪山上发生过的片段,每想起一个点滴,他就立马用纸记下来,这次……他不想忘记! “你说你经常遗忘,却又记得雪山上的路线,这是怎么回事?”短暂地静默后,清水再次开口问,原来他是那样被救的,感谢上天。 “雪山路线是在我姐姐日记里读到并谙熟于心的,我姐姐……是个爱好探险的人,这次去西藏,是祭奠她。尼泊尔的驻地,是当年搜救她时留下的。”风沐昕声音低哑了几分,清水听房登禹说过他姐姐的事,所以没有追问。 “你姐姐的事,我很难过。”清水安慰道。 “你朋友的事,我也很难过。”风沐昕隐约记得她为了这个朋友很自责,疗养时他曾记起过。 “谢谢你的淡然,我跟你真没法比,你沉得住气……那李海江是不是你的人?”清水没有忘记那个小鬼头,自从雪山后,再没有那小鬼的消息。 “李海江?这个人我不记得,但肯定不是我的人。”风沐昕实话实说,绍鸣提过,或许他们认识,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看来又不得而知了……”清水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什么。 “黎啟为什么知道在尼泊尔的小村子里能找到我?你曾说你答应别人要把我安全带回,那个人是谁?”清水知道,可能是黎啟通过风沐昕知道了些什么,她只是想确认。 “抱歉我不记得我答应过谁,黎啟是绍鸣通知的。”风沐昕承认自己还是忘记了太多。 “嗯……”清水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心里有丝不解——风沐昕的健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真的没关系吗?不过她不想问得太深。 “上次LAKE画展谢谢你理解我奶奶的无理取闹。”或许是说到了奶奶,风沐昕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我奶奶和爷爷很相爱,爷爷向来宠奶奶,十年前的法国LAKE画展,爷爷为了奶奶强行取消了所有人的观展资格,并在那里画了那幅《墨荷韵》送给奶奶……今年是爷爷的诞辰,奶奶同意把画捐出来,没想到中途反悔,我已经答应画展结束还她,她却误会了意思,还麻烦你帮她赢画,真是抱歉。”风沐昕诚恳道。 “也就在那时,你开始注意我的画法吗?”清水想起了房登禹的话。 “没错……我以为那种画法只有爷爷会。”风沐昕声音慢慢地有些小,他起初也不相信竟然有人能比他更得心应手地运用那种技法。 沉默,清水没有说话,那种画法也是爸爸和她偶尔摸索出来的,不过有人在他们之前探索出,也不算很意外。 “有一件事我很确定。”风沐昕仰躺在皮椅上,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是我认定的女孩……” 清水一时没听清楚,重新问了一遍,风沐昕却没了声音,她再问一遍,皮椅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回答。 风沐昕就像沉睡了一样,毫无反应。 下床,清水轻轻地摇醒风沐昕,却没有了问的欲望。“我说你回去睡吧,睡这里会着凉。”清水语气十分不自然。 “这是我的房间。”风沐昕淡淡地瞟清水一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水立时哑口无言,竟然是她鸠占鹊巢!基于礼貌,最后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把风沐昕搬到了对面的床上,帮风沐昕盖好被子后,清水愁得无论如何也没有了睡意。 不过,为什么她会在他的房间里?她是怎么晕倒的? 由于睡不着,清水套上外衣起身,在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来逛去,这边翻翻,那边看看。 不知道昨晚的品画结果怎么样了,清水觉得,只要风索卡不再耍什么阴谋诡计,风沐昕必定赢了才是。 也不知道那两幅《牡丹舞》的结局如何,会被拿到什么地方,之后那幅《牡丹舞》应该没人敢再置喙了吧?因为她只是把厚厚的沥青用刻画刀削了一层,然后沿着那个泼洒的形状作了些改动,又稍微加了点颜色,基本没有动用到她自己的绘画技法,只有“暖风习习”是被她自作主张改了风沐昕的本意,添加了她自己收集的原料,否则效果会略差一二。 如此隐秘,只要风沐昕自己不承认,应该没人看得出任何端倪。 她也是在完成了那幅临摹的《牡丹舞》后才注意到那幅被毁的画上的沥青形状如此特殊,居然像一个跳舞的古代女子。所以她计上心头,借力使力,阴差阳错地让风索卡毁画的沥青变成了独一无二的绘画原料,改动一下,就变成了那幅在牡丹花前独舞的古典题材油画。 真不知道风索卡得知这幅画的由来,会是怎样的反应,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他帮了风沐昕,要不是他派去的人精准的“泼画”技巧,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泼得这么恰如其分。 风索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还没亮,清水只能暂时待在风沐昕的房间里,哪儿也去不了。 打开阳台上的门,冷风迅速卷着冷霜涌进房间,清水冷得缩缩脖子,还是走到了外面。静静地抬头看着屋外静谧的夜,无星无光,萧索的冷意就像远处的群山枝丫,突兀嶙峋,不解人意。风沐昕没事……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终于安心了。 黎啟的事,她还没有机会解决,看他样子气得不轻,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走不出这个广阔的世纪庄园。 因为实在太冷了,清水只得折回房间,看看墙上的钟,才凌晨3点50分。百无聊赖地推开里间的门,清水看见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里间,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画室,竟然比风沐昕的卧室还大两倍。 没有犹豫,清水走了进去。 看样子是被风沐昕废弃的画室,无数幅画被随意斜靠在墙边,往里走了几米,清水看见墙上有一个滑动的轮轴,她以前在画廊的库房见过,这是置画装备,可以从墙上抽出一层层的隔层,每个隔层里都可以储存好几幅画作。 清水看看四周的搁置,风沐昕的油画和国画分得很清楚,储藏得井井有条,看技法和功底,似乎是他早期的画作,但画技已经相当成熟了。 她这才想起她筹备已久的画展还处于萌芽阶段,会不会因为她躲避在这里而夭折?想着这些,清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虑状态。 坐在画室最里面的书桌前,清水始终无法安下心来,随手抽出旁边的一张纸,她在上面简单地构思了一下自己的画展流程,本打算在画展结束后用自己这几年的积蓄办一个画廊,但火灾之后,她又被带到了这里画画,差点就忘了这两件事。 等天亮了还是要去查看一下麦田的画室,她有些不放心。 单之蔷之前说过,有人想毁掉她的画,但她有什么画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如果可以,她还想再回一趟废墟。 站起来,清水走到墙边,风沐昕的画具被整齐地收拾在旁边的专用架子上,看上去非常整洁舒服。 后面的隔层里好像还有很多画,清水抽出一幅,是手笔还很不成熟的建筑物画像,翻过画的背面,清水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一个日期记录,大概是距今十年前的日子。 清水接着又抽出几幅画,时间编码都很整齐,基本一天就有一幅入库,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可能是风沐昕小时候的画作。 推算一下,风沐昕画画时居然只有七八岁。 之前听风索卡说,风沐昕五岁就接受了家族安排的智力开发……这让清水微微有些心痛,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他的身心健康? 接下来,清水几乎看遍了所有的画,风沐昕的童年和她一样,都是在长辈的鞭策下天天练画度过的。 天蒙蒙亮时,清水回到了床对面的皮椅上,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气难得好转,金灿灿的阳光投洒在大地上,暖暖的。 风沐昕一早就被请去了会场,据说还有风氏的家族聚会要参加,不过清水却被留在了风沐昕的别墅里。 照理来说,她这个所谓的“品画嘉宾”应该参加这个聚会,可不知为什么,风沐昕和房登禹都不让她参加。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反倒乐得清闲,最后抗议再三,说明意图后,风沐昕终于答应让她外出看看她的画室,但条件是让房登禹陪同。 清水没有拒绝,要求房登禹先把她载到了原来住的地方,那里仍是一片废墟。她在她的房间里仔细翻找,很多东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依靠记忆来辨认。但很奇怪,她始终都找不到那幅画的残骸,虽然说画被烧了,但画轴上的金属接头是大火烧不化的,应该留下才对。没有接头,说明这幅画可能没有被烧掉。没有被烧掉,说明……画可能被人拿走了!是谁? 怀着满心的疑问,一个小时后,她和房登禹来到了麦田画室。 可能因为一个星期没来的缘故,清水觉得她的画室异常凄清,推门而入的刹那,沉重的灰尘扬起了一地。清水把一些滑落在地的画具捡起来收拾好,打开窗子让难得一见的阳光照进来。 “字小姐,你的画室平时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房登禹打开壁灯,看着四周被白布蒙着的画问清水。 “基本没有,我不喜欢作画时被打扰,不过单之蔷偶尔会来陪陪我,怎么了?”清水随意道,揭开一幅画摸摸,上面的原料已经干透了,画面上的内容又让她想起了和登山队友在雪山上经历的一幕幕。 “咳咳……清水,有件事必须坦白跟你说——如果这个画室每次都只有你一个人来的话,这个角落里不应该有这么多交叠的脚印才对,你再想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朋友来过,你忘记了。”房登禹指着窗子边的一个角落沉着地问清水,地面上的痕迹清晰地说明了一切。 听房登禹这么一说,清水的心再次跳到了嗓子眼,她开始仔细地回想。 一个星期前,因为平时画画比较忙,而且这个登山系列的现实主义题材几乎是她不休不眠赶画出来的,所以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留意画室的细节。每次都是画完画直接回家,有时候也不回家,就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之前她并不知道会有人对她不利,也不知道周围隐藏了那么多势力在监视她,所以她根本没有戒备。 “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我自己踩上的,我画画时会走来走去,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啊,你不要吓我……”清水说着打开了画室里所有的灯,和房登禹仔细地检查起来。 “我看过了,不可能是你和单之蔷的,这里的脚印很大,应该是男性的。”房登禹说着警惕地查看起四周,眼里满是凝重,“字清水,我想说的是……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两次。” “你是怎么知道的?”清水说着蹲下去看那些脚印,正如房登禹所说,很大很多,甚至……很新! 因为脚印上的痕迹还来不及被新落下的灰尘遮盖。 “你看,这个角落接近窗口,如果我没猜错,这边窗子上的玻璃应该可以取下来。”房登禹说着扯开窗帘,一脚跃上窗台,手顶着窗帘最里边的玻璃,一用力,真的就取了下来。 “这……”清水看着被房登禹拿在手里的玻璃,哑口无言。 “你看,他们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不过他们行事很谨慎,玻璃上没有任何指纹。”房登禹说着把玻璃偏向光源的一侧,上面真的没有一个污点,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沉声说,“地面上的脚印重叠无数,很凌乱,如果不开灯很难想到会留下脚印。他们应该是晚上才出来行动,白天怕被人撞见,而晚上又不敢开灯,所以才没发现这些脚印。” “他们想干什么?我这些画他们拿出去也不敢卖。” “不,这不是一般的小偷行窃,你快仔细看看你的画有没有少。”房登禹说着已经先清水一步扯去那些画上罩着的白布,无数幅画作同时呈现在清水和房登禹眼前。 清水一一清点过来,没有发现少画,而且她的画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目的不是我的画啊,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清水不安地问,她真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能招贼的东西。 “说不定不是画,你再好好想想。”房登禹提醒着也打量起周围的画,太奇怪了! “我实在想不出……” “嘘——”房登禹忽然把食指放到嘴唇,示意清水不要说话。 眼睛直直地盯着画室旁边那个隔间的小门。 清水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愣愣地看向那个她平时堆放杂物的小隔间。 她也听见了! 房登禹示意清水不要动,环视四周一圈,他轻轻走到画室门边,拿起清水平时用来挑画布的木棍,慢慢地朝那扇小门靠近。 就在刚才房登禹叫她不要说话时,她听见了——那个小隔间里有声音,似乎有什么人在里面! 这让原本就紧张的她再次绷紧神经,里面到底是什么? 清水也赶忙抓起离自己最近的调色盘,悄悄地靠拢过去。 房登禹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示意清水离远一点,同时握紧手里的木棍猛地发力,一脚踹开了那扇隔间的门。 霎时,一阵灰尘扬起,紧接着从里面闪出一个黑影,急速向房登禹袭去,房登禹使尽全力朝向他冲来的人劈去,木棍重重地击在了那人肩上。 可那个人身形健壮,房登禹这一棍子就像打在了棉花上,对那个人一点儿伤害也没有。掌握成拳,那个人一拳朝房登禹头部击来,房登禹身子往右一晃,惊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接着用木棍挡住了对方踢来的一脚。 那个人身手敏捷,30岁左右,清水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那人脸上竟然戴着面具,这让房登禹和清水很惊讶,一时看不出来人是谁。 忙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清水拨下李江涛的电话,才一声那边就接了。 “喂!李江涛!我们……”清水刚说话,电话已被那个人一脚踢飞,清水只感觉到自己手上一阵刺痛。 房登禹趁机追上了来,狠狠地一拳朝那个人砸去。那个人没来得及躲开,口鼻被房登禹一拳砸出了血,慌忙地出招回击。同时,房登禹提起木棍反击,重重地把那个人打趴在地上。 “说!你是谁?”房登禹恶狠狠地问。 那个人微微喘着气,没有回答。房登禹提起木棍上前,那个人再次弹跳起来,却没有反击,转身朝门口跑去。 “快!不要让他跑了!”清水大叫,捡起地板上的调色盘朝那个人砸去。 但那个人似乎并不恋战,没有理会清水扔来的调色盘,用尽全力朝门口逃去,房登禹立马追上,那个人已经逃出了门。 清水捡起电话,也快步朝门外追去,边跑边拨号,向风沐昕那边说了情况,再抬眼,却没了房登禹的影子。往前奔跑,清水没有看见房登禹和那个人,也听不见打斗的声音。 “房登禹!”清水在麦田公园里大叫,得不到任何回应。 越往林子里走越僻静,清水有些害怕,但她更担心房登禹,还是顺着之前那个人逃去的方向寻去。 “房登禹!”久久没有人回答,清水完全蒙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儿走。 “砰!”忽然,离清水不远处的正前方,有鸟儿惊起,清水马上朝那个方向奔去,拨开一丛一丛的低灌木,她远远地看见房登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看四周,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心越来越寒。 清水摇摇房登禹,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随即捧起他的头——谢天谢地,他只是被打晕了。 清水快速地检查一遍他身上的其他部位,还好都没受什么大伤,刚才那个人似乎没带凶器。 很快,林间的外围,响起了一阵嘈杂,紧接着,风沐昕和李江涛就到了。 他俩都还穿着礼服,看样子是直接从会场过来的,李江涛神色焦急,看见清水和房登禹后才舒了一口。风沐昕则是面无表情,沉默地看了看房登禹的伤,确认没有危险后,命令周围的人把房登禹抬上救护车。 “站住,你不用去了。”清水刚想跟上,就被风沐昕叫住,没让她跟去。 接着风沐昕直接安排了绍鸣跟去。 转身看着清水,风沐昕沉声问:“房登禹头部受到重击,是从后面偷袭所致,你追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闻言,清水一僵,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我没有看见其他人,出了画室他们很快就跑没了影,我找到这里的时候房登禹已经倒在地上了。”清水如实回答。 看看周围茂密的树林,风沐昕皱起眉头,看来麦田公园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当画室?”风沐昕再次问清水,吩咐身边的保镖带几个人去四周找找。 “因为这里很安静,空气和风景都很好,比较适合创作……”清水当初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僻静。 “小水水,这里何止安静,简直是荒无人烟了,看样子很像闹鬼的地方,你什么眼光啊!”李江涛毫不客气地打击。 “小三!”风沐昕出声示意李江涛不要话多,转头继续看着清水。 “你安放在这里的画还是换一个地方吧,现在就跟我回去,以后不能再让你单独行动了。”说着,风沐昕示意他的手下行动。 “可是……我没有合适的地方……” “我会安排。”不容清水拒绝,风沐昕淡淡地说,语气少有地强硬,没有停顿,让他的人迅速行动,不一会儿就把清水的画室搬了个空。 其间,清水详详细细地说明了情况,从房登禹怎么发现脚印,怎么发现那块可以拆卸的玻璃,说到由于来人比较谨慎,玻璃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再到房登禹听见隔间里的动静让她别出声,最后和那个躲在隔间里的人搏斗起来。 连一些细枝末节,清水都一字不落地跟风沐昕和李江涛交代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李江涛难得一脸正经地问清水。 “没有,他戴了一个黑色面具,把整张脸都挡住了,无法看清楚面貌,但看样子和身手,应该是三十七八岁的成年男子。”清水说着又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和特征。 接着,风沐昕和李江涛还有几个保镖又仔细地检查了那个杂乱的隔间。 里面除了清水平时的一些废稿和用完的原料盒子,再没有其他东西,更谈不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个人肯定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所以听见门响时来不及逃出,就躲进这个你平时不常用的隔间里来,原以为你们很快就会走,却没想到还是被房登禹发现了。”李江涛简单地假设说。 “你画室里的画都是最近完成的?”风沐昕看着周围的画问。 风沐昕眼里竟然满是陌生,就像从没见过这些画上的场景一样,他健忘到这种地步了?清水很是疑惑,但还是压下了眼底的波澜,试探着问:“是最近两个月画的,不过你看见这些画怎么会是这种表情?”清水很不解,因为她画的画上也有自己和风沐昕一起经历过的场景,为什么风沐昕就像从没见过些画面一样? “那我该是什么表情?”风沐昕看着那些画问。 “没什么……”清水讪讪地回答,看来他又忘记了,不过她现在也没精力追究。 “嗯……这些画画得很好。”风沐昕见清水有些不自在,以为是没有夸奖这些画的缘故。 旁边的清水立时丢给他几个大白眼,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的陌生? “好了,这件事要派人查清楚,目前暂时没线索,大家也别晾着,先收拾这些画。”李江涛提议说。 然后,清水把画室里还用得着的东西收拾了个遍,才乘车和风沐昕一起回世纪庄园。窗外是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辆,清水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心事重重。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上次的火灾和这次的藏匿,那些人到底想找什么?真的是那幅画吗? “清水……听房登禹说,你想办画展,是吗?”旁边坐着的风沐昕忽然开口,打断了清水的思绪。 “嗯。”清水闷闷地回答,不想说太多。 “地点在哪儿?”风沐昕淡淡地问。 “之前想在中际广场的一楼展厅,但那里的主人似乎不想租出那个展厅,所以现在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清水依旧盯着窗外,没有看车内的人。 “那个地方怎么样?”风沐昕不在意清水的别扭,看着前面的公路问。 “因为在那里举办画展是我事先决定的,而且那里喜欢绘画的人比较多,我不用担心爆冷门……”清水很不情愿地回答,她本不想承认她也会焦虑的。 “小水水,你怎么这么没自信?要知道,你可是美女画家字清水。而且你现在身价一夜飙升,出去随便画两笔,都能镶金了,谁敢不给你面子?你可是风家大少奶奶,风氏未来的女主人呢!”前排开车的李江涛突然接话。 清水顿时面红耳赤。 “三儿……”风沐昕出声,提醒李江涛闭嘴。 清水装作不在意,其实她知道,随着风沐昕继承风氏的消息传开,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也盛名远扬了。 不过,这完全与她无关。 还有,为什么风沐昕叫李江涛“小三”呢?这称谓也太引人遐想了。 “这件事……会不会跟风索卡有关?”犹豫着,清水还是问出了口。 “可能。”风沐昕只回答了两个字,接着宣布道,“你的画展不用在中际广场举办了,我帮你安排。”说完,清水透过车窗的影像看见风沐昕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回到世纪庄园后,清水才听李江涛说了一些昨晚的相关情况——她晕倒后的事情。 昨晚的年会还没有结束,风索卡就离开了,但在风索卡走之前,风索卡告诉风沐昕,他不会放过字清水。而继承权,毫无疑问是风沐昕的,今早的聚会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些家族事宜而已。 清水原本以为这是好消息,但在看到风沐昕一脸疲惫后,她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至于黎啟……听李江涛说,昨晚她想开溜时,他和风沐昕同时出声叫住了她,不过她没有半点反应,这让黎啟很火大,于是黎啟命令他身边的戚卫一手刀打晕她。黎啟本想强行带走清水,可风沐昕毫不退让,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时,清水忽然全身发颤,似乎头很痛的样子,顿时吓得风沐昕和黎啟停止了争执,上前扶起她。然后单之蔷从中斡旋,风沐昕这才得以把她送回房间。黎啟最后愤怒地甩手而去。 “你不知道,当时黎啟和我们老大,一人抓住你一只手不放,看得一边的我们胆战心惊的,生怕你被撕成两半了。”李江涛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摆着动作,清水没有心情听他说,一脸愁云惨淡。 是真的吗? 风沐昕一向淡定,会因为她和黎啟争执? 清水听李江涛的解释,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但她肯定——在她晕倒前,她的确听到了三个声音。 那第三个声音的主人,会是谁? 吃过晚饭后,清水的画被安置到了风沐昕的库房里保管。 风沐昕说要帮她安排画展的地点,不知道会在哪里,但她还是希望靠她自己的力量来举办这个画展。 不过,没人同意。 接着,她接到了保险公司的电话,说她被大火烧掉的房子的保险赔偿金已经出来了,需要她确认一下。 当她看见传真时,她的确被吓了一大跳,那是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费用,足够她买下一个墨柳画廊。 清水一边惊叹着自己的赔偿费用一边回到她之前的那个房间里,却被告知她换房间了。 可换房间的安排让她欲哭无泪。 因为……居然安排她去风沐昕的房间! “小水水,你现在可是风少爷的未婚妻,是风家未来的女主人,当然要和我们老大住一起才合情合理。”李江涛说着挤挤眼睛,忽然低下声音说,“这也是为了保护你,风索卡可是警告过风沐昕,如果你落在他手里,他会让你痛不欲生。而且监视你的人很多,你不要再大意误事了……所以为安全起见,你还是和风沐昕住一起的好,别人可不敢得罪风沐昕,你也能得到最严密的保护。” “少废话了,为什么不让我和别人住非要和风沐昕住?我倒宁愿和你或者房登禹住一起!”清水不满地抗议道。 “别别别!千万别!我的姑奶奶,这话你还是别乱说了,这可是我们老大自己决定的,你就认栽吧。”李江涛大声辩解,接着满脸坏笑地说,“这样你也可以和风少爷培养培养感情,反正你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留在这里当大少奶奶也美得自在!” “去死!”清水一拳捶在李江涛背上,这才发现她的手背很痛。 拉起袖子一看,手臂居然青紫了一大片,清水这才想起,应该是被藏在麦田画室的那个人踢的。 接下来的日子,清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别无选择地搬进了风沐昕的房间,确切地说,是搬进了风沐昕房间里专门为她安排的更小一号的房间! 清水心里这才豁然平衡——本质上也是一人一间的。 但别人并不这么想,因为随着时光的飞逝,清水明显感受到了那些帮佣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暧昧,这几天更过分,竟然个个盯着她的肚子看! 什么逻辑? 起初,她还会解释解释她和风沐昕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毕竟势单力薄百口莫辩,发展到最后,也就由他们八卦去了。 风沐昕派人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麦田画室附近,发现离那里最近的公路,经常会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逗留,在那里埋伏了几天后,他们终于抓住了一个举止鬼祟的人。逼问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些人的确是为了一幅画,一幅他们千方百计在找的画! 可目前这幅画在哪儿,清水也不知道。 Chapter 24 风暴前夕 Chapter 24 风暴前夕 再次见到房登禹是十多天后,一个日出晴天的午后。清水对他的印象完全停留在他昏迷时候的样子,心有余悸。 “房登禹,你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清水看着对面沙发上的房登禹问,但见他面色苍白,头发零乱。 “在医院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我?”房登禹无奈地抖抖好看的眉毛,用手拂拂右额,继续感叹说,“好歹马上也要成我大嫂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没形象……” “你要我叫你小二吗?再说我也不会是你大嫂。”清水没好气地冷冷反驳。她知道风沐昕、房登禹和李江涛三个分别排行老大、老二、老三,她还能怎么叫他?而且不要跟她提和风沐昕结婚的事,那是幌子。 “没让你那么叫,叫我二哥就行。还有你为什么不想成为我大嫂?这可是万千少女的梦想,你应该偷笑还差不多。”房登禹说着浅笑地看看旁边一直沉默的风沐昕,理所应当地甩甩手,但见风沐昕面不改色。 房登禹知道他的大哥已经动心了,虽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但目前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因为我不是那些‘万千少女’,我和他也不熟,我不会嫁给他的。”清水别扭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沐浴在晴暖阳光下的高大朴树,枝干上的叶子已经稀稀落落的了。 “你尽瞎扯,我大哥可没有认为你俩不熟。再说了,人都是由不熟悉转为熟悉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你怕什么?”李江涛插嘴,眼睛盯着手机,微微皱了皱眉。 清水没有转头,但还是可以看见风沐昕依旧面不改色,气氛有些诡异。 “房登禹,你有没有看清楚打你的人是谁?”清水故意岔开话题,打破了此刻停滞的尴尬。 “叫我二哥,否则我什么都不说。”房登禹再次固执地看向清水。 “小二哥……”清水翻翻眼皮,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可是在问正事,这十多天不见,一向沉稳淡然的房登禹怎么也被李江涛传染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勉强算你过关。”清水看房登禹本想反驳什么的,但在风沐昕警告的眼神下只得讪讪住口,接着严肃地说,“我一直追着藏在你画室的那个人不放,眼看就要追上那个人了,可忽然后脑勺一疼,就被偷袭了。”房登禹说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于被偷袭这件事很是不爽,耿耿于怀。 “不过我被打晕在地时,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并没有完全晕过去,我肯定自己听到偷袭的那个人说‘画已经找到了,老板说老地方会合’。”房登禹依旧沉着声,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画已经找到了’是什么意思?”清水有些惊讶,难道真是那些人拿走了那幅画? “目前这些人的身份还是一团迷雾,但马上就会浮出水面了,再等等。”一直没有表态的风沐昕突然开口,看样子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却又不说破。 “风沐昕,你到底查到了什么?”清水知道,也许风沐昕什么都不会说,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也不能说一点头绪都没有,至少我们锁定了范围。”风沐昕说着站起身,没有再说其他的打算。 “老二,跟来我书房。”风沐昕让房登禹跟他去书房,没有转头,直接上了二楼。 清水咬咬牙,风沐昕老是这样!这说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一直这样含糊其辞是想隐瞒什么? 这十多天住在一起,清水发现风沐昕是越来越奇怪了。 比如,他健忘到经常忘了他做过的事,有时候似乎谁也不认识,有时候似乎又很清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黎啟在庄园外面,他要见清水。”李江涛拿着手机,看着正往二楼走去的风沐昕说。 风沐昕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只远远地抛下一句话:“让清水自己决定。”接着就快步消失在楼梯尽头。 “听见了没?让你自己决定,你见不见?他现在在庄园外面。”李江涛应声回看着清水。他真搞不懂他大哥是怎么想的,既然对眼前这个丫头有意思,为什么要放纵她去见情敌? 风沐昕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我去。”看看窗外的晴好天气,清水没有多解释她的想法,她刚巧也有事要问黎啟。 清水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态,周围的一切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不安。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风沐昕可以透过窗子看见越走越远的字清水,她穿着雪白的羊绒大衣,整个人晶亮得就像一枚在阳光下跳跃的雪花。 “大哥,为什么要让她去?”房登禹看着风沐昕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凝视着下面越走越远的背影,很是疑惑。 “她想去。”风沐昕平静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猛地抬起左手按住太阳穴,脑神经的疼痛总是趁他不备时席卷而来,剧烈的疼迫使他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脑神经,牵动着他全身疼痛。 “大哥,不要迟疑了,你已经爱上她了,你不记得吗?”房登禹没有动,他知道风沐昕最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只能担心地看着这个承受了太多的人,深深地替他感到惋惜。 “爱?难道你忘了……我没有资格这么做。”风沐昕沉声说道,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缓缓曲下身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睛仍直直地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儿,继续说,“我会爱上她,会希望她幸福,但我不会自私,这对她不公平。” “大哥,那些不是你的错,我相信清水会理解你的,你只要告诉她你爱她,她……不会无动于衷的。”房登禹快步走到风沐昕跟前,想伸手去扶他。 “你要我祈求她的怜悯吗?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她不爱我。”风沐昕说着冷冷扫开房登禹的手,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吩咐道,“让风一带人远远地跟着保护她……” “砰!”话没说完,风沐昕猛地栽倒在地。 房登禹叹息着摇摇头,每次对风沐昕的固执都无可奈何,却只能看他自己折磨自己。房登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字清水叫回来,应不应该让她看看风沐昕所经受的痛苦。但一想起风沐昕固执的眼神,他最后还是打住了自己冲动的想法。快步上前,把风沐昕抬到旁边的沙发上。大粒大粒的汗珠已经滑落到他的额际,房登禹按响旁边的铃声,让绍管家上来。如果风沐昕再这么犹豫,那就由他去跟清水说清楚,说清楚一切……清水拒绝了李江涛的陪同,独自来到黎啟约见的地方时,却没有看见黎啟,等了一会儿,才见白薇然踩着猫步缓缓而来。 “没想到你这么准时。”白薇然冷笑着坐下。 清水没有说话,早知道要见白薇然,她应该把李江涛带来才对。 “黎啟呢?”不想浪费时间,清水直说,她也没耐心陪白薇然玩。 “你还在做什么白日梦?黎啟答应过我,他不会再见你了。”白薇然目光冰冷,接着暧昧不明地笑笑,看得清水鸡皮疙瘩满身,“他那么爱我,当年在曼哈顿我们是那么让人艳羡的一对,怎么可能被你破坏。” “难道找我的人其实是你?”清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不错,的确是我找你,如果我不那么说,风沐昕他们可舍不得把你放出来,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白薇然说着朝远处的服务生招招手。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清水耐着性子问,她现在对白薇然一点好感也没有,李江涛说是黎啟要见她,她才决定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白薇然的借口。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某幅画在黎啟这里吗?”白薇然灿烂地笑着,然后向旁边的Waiter点了两杯“彩虹天堂”。 画……难道是那幅画!清水开始有些紧张了。“什么画?”她生生地压下了心底的悸动,冷声问白薇然。 “《夜荷宴》。” “那幅画怎么会在他那里?”难怪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金属接头,原来画是被黎啟拿走的。可那些人说“画已经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在他那里……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看这幅画被扔在废品堆里怪可惜的,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心想或许你还需要这幅画……我应该还你才对。”白薇然浅浅地喝了一口“彩虹天堂”,语气很是随意。 “你有什么条件?”清水开门见山地问。白薇然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肯定需要交换条件才会还她《夜荷宴》,她还没有傻到以为白薇然会好心帮她。 “字小姐果然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我的条件是——你不再见黎啟,尽快嫁给风沐昕,这……办得到吗?”白薇然满脸认真。 清水看看外面的蓝天,觉得生活真是扯淡,这算哪门子的条件?“白小姐,你似乎多心了,见不见黎啟,不是由你决定的,况且我也不想再见他。至于嫁给风沐昕……不劳你费心。”清水真想冷笑三声,白薇然的条件幼稚到可笑。 “别耍花招,如果你不答应不照着做,我会把《夜荷宴》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白薇然说着,眼底的寒意更盛。 清水心下一惊,难道白薇然知道还有别人在找这幅画?“画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画。” “那字小姐答不答应?”白薇然满脸期待。 清水向来最讨厌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但她目前没有任何办法。“我……答应你。”清水冷涩涩地说,充满了厌恶。 “爽快,还请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白薇然有丝雀跃,把另一杯“彩虹天堂”推到清水面前,说,“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白薇然的眼里满是挑衅。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快点把画还给我。”清水应下白薇然的挑衅,说着端起眼前色彩绚丽的液体,一饮而尽。 “画在包厢里,你跟我去取。”白薇然说着径直站起来,往前面的楼梯走去。 清水没有惧怕,跟上白薇然。但是,清水觉得前面的路越来越模糊,头渐渐地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燃烧着。 越过前面的台阶,清水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字小姐,画就在这里面。”前面的白薇然顿住脚步,指着前面的包厢门说。 强烈的不安突然冲进清水的脑子,她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转身,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一股深深的恐惧顿时爬上心头。 “进去啊。”白薇然冷笑着走过来,拉起字清水,往那个包厢走去。 清水的手被捏得生疼,但她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眩晕和越来越繁盛的灼热蔓延烧开……“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清水毫无力气,哑着声音问,握紧手掌。 白薇然冷笑着把字清水推进包厢,没有开灯。 “字清水,我只是在你的‘彩虹天堂’里加了点东西,你不用紧张……据说这种东西,不会伤身,只会让你欲仙欲死……” 闻言,清水瞪向白薇然,她居然给她下东西!这个卑鄙的女人! “字清水,你以为就凭你还想嫁进风家?别妄想了,我今天就是要毁了你,让风沐昕和黎啟看清楚你的肮脏!等着吧!”白薇然说完,快步踱出包厢。 清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软软地趴在地上,只有无尽的灼热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门外再次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清水却听不真切。 “吱——”门开了,依次走进几个彪形大汉,清水闻见了一股强烈的酒臭味……清水可以看清楚最近的那个人,他嘴角上的白沫擦下去又泛起来,嘴巴不停地向外吹着气,酒气冲天,令人作呕。可能因为经常饮酒的缘故,面纹变得粗深,眼睛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成性的狡诈和淫恶。 清水不能再看下去,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晕眩直从她心底蹿起,然后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包厢里的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大脑和心脏迸发出绞痛,无数的小金星在飞舞,胡乱跳跃。她紧紧地攥住手掌,用疼痛来迫使自己清醒。 但是,越来越涣散的力气和消弭的清醒,让清水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浑身的灼热和痛苦的触感,让她依稀记得白薇然临走前嫌恶的眼神和唇角的讥诮,恶毒且冰冷。 因为被白薇然下药的缘故,清水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瘫软在地。她用双手紧紧地圈住自己,把头埋在胳膊里,肩胛在剧烈地抽搐、抖动。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大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自己让李江涛一起跟来,白薇然也无机可乘。 清水此刻已经来不及懊恼了,只能狠狠地咬住下嘴唇,紧紧地蜷缩成一团。那几个彪形大汉越走越近,清水害怕得一股脑直往后退,背脊抵在了沙发尖锐的棱角上,疼感清晰可辨,她再也退无可退。 “哥们儿,这妞长得真匀称,你看她那腿……待会儿大家伙可以好好爽爽了,哈哈哈……” 听他们这么一说,清水更加惊慌地往后退去,但身后的沙发让她无路可逃。 “不……不要碰我……”清水咬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身上的燥热和违背意愿的欲望细密地啃食着她,真正让她痛不欲生。 “哼!臭丫头不要嘴硬,看你这么水灵灵的,大哥我也不愿意伤害你……不过,既然你得罪了人家,就老老实实地让弟兄们好好享受享受……”那个浑身散发着酒臭的男人越靠越近,笑得猥琐邪恶。 “你们……放了我,我……我求求你们……”清水咬着唇,全身的灼热正急速汇向腹部,让她颤抖不已。这一刻,清水不住地乞求,她不要自尊,只希望眼前的人不要伤害她,不要碰她! “到嘴的婊子,哪能让你跑了?弟兄们,让老大先来,我们稍候……” 清水的头越来越昏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用尽全力护住自己……但是,一股恶臭突然铺天盖地而来,最前面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近了清水,揪起她的头发,大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浓烈的恶臭让清水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臭娘们!敢恶心老子,找死!”那个人边说边恶狠狠地抓起清水的手臂,生生地把清水提了起来,一用力,就把她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呕……”强烈的恶心叫嚣着攻上清水心头,让她不可抑制地吐了起来。 揪着清水的人加重了手劲,把她拖到沙发边上,随手就扯去了她身上的雪白羊绒外套。“放开我……我……我自己来……”清水眼看着危险逼近,只能用缓兵之计,咬着嘴唇,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睛恍恍惚惚地可以看清楚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果盘,而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 “怎么?想明白了要自己脱?也好,哥们儿喜欢主动的女人。”男人边说边放开清水,稍微让清水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大哥,她被下了药,恐怕是没有力气,不如让兄弟代劳代劳?”旁边一个男人干瞪眼站着,有些急不可耐。 “放屁!你懂得怜香惜玉吗?!” 清水深吸一口气,趁他们说话的空当,用尽全力扑向那个果盘,然后用手紧紧地握住那把小刀。 但她的小动作还是被旁边的人及时发现并制止住。随即,清水再次被摔到了那张沙发上。 “臭娘们,给老子安分点。”之前说话的男人用力扯起清水,因为药力发作,清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小刀被夺去,右手也被深深地划了一道口子。 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清水头晕目眩,只能任凭那几个人聚拢过来,对她上下其手。心里和身上痛得无可抑制,但她却没有办法。最后,在清水的意识里,那些人剥去了她的上衣,而她……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只能听之任之。 白薇然的目的就是毁了她的清誉。那么,现在要不要恭喜她,她的目的达到了呢?意识正在急剧地消散,清水的手连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忽然,有股冷风吹到她身上,让她清醒了几分,接着她身上的动作似乎都定格了一般。清水完全动弹不了,但还是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抱起了她……不一会儿,就有光线刺进她眼里,她好像被什么人用衣服包裹住了,头顶上的天花板正在急速后退,她被带离了那个包厢。 “呃……”清水情不自禁地轻哼出声,体内的灼热让她无比难受,就像有什么要从她身体里喷薄而出一般。 鼻尖的味道,不再是之前的酒臭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夹杂着清凉……如此熟悉的味道,清水想不起是谁的,但本能地攥紧了那个人,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不一会儿,她的背终于落在了一片柔软上,清水不知道那个人把她放在了什么地方。 “呕……”她再次干呕起来,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那个人用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拂去了耳畔垂下的发丝,用他的衣服把她裹紧。 “砰!”旁边的门被大力地撞开,清水无法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妻!”断断续续地,清水听见有人在哭泣……黎啟?难道……眼前抱着她的人……是黎啟? “黎啟……你放开那个女人!你可是我的未婚夫……你怎么能抱着别的女人!”女人的声音,愤怒而尖锐。 “够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白薇然,今天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你给我滚出去!”清水上方的声音清冽而低沉,蕴含着无比的怒意。 “嗯……”清水再也不能细听眼前的一切,不合时宜地哼出声,也顾不了眼前的人是谁。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黎啟,难道你想碰她?你不准……” “滚!”黎啟的暴喝传遍整个房间,久久回荡。 “戚卫、戚平,给她灌两杯刚才的饮料,扔进之前那个包厢。”黎啟冷冷地命令,右手仍旧轻轻地拍着清水的背脊。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不……我不喝,不要!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对我?不!”白薇然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少爷,这……”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人,戚卫有丝犹豫。 “照做。”冷冷的两个字,黎啟不再看白薇然,抱起清水跨出了房间。 “黎啟!不要这样对我……黎啟!求求你……黎啟……”白薇然的挣扎声越来越远,听得清水心里一阵恶寒,但她现在连帮白薇然求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要这样对她……”清水提着力气说,但怎么也用不上力,双手仍不受控制地攀紧黎啟。 “她这样对你了。”听见清水这么说,黎啟的怒意剧增,不容清水置喙,快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把清水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转身去关门,这才看见清水鲜血淋漓的右手。 “你……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不想画画了吗?”黎啟语气里的关切,此刻听在清水耳里,就像抚在她心上一般,她知道她现在体内的药力在发作,所以她尽量咬紧自己的唇瓣,生怕发出什么怪声音,让黎啟笑话,脸涨得红红的。 黎啟拿出自己的手帕,缠在清水伤口上,每一次轻柔的触碰都像挠在清水心上。 她该怎么办?她身体里的灼热越烧越盛。 “现在要怎么办?”看出了清水的抗拒,黎啟心里越来越不爽。 当派在清水身边的保镖报告他,白薇然约出清水时,他心里就隐隐不安。 心急火燎地从另一个城市赶回来,就看见她差点出事。可她竟然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反而这样抗拒他。 如果不是药力的作用,她恐怕早就放开他去找风沐昕了,怎么可能如此紧紧地抱着他不放? “你……去找解药……”清水快要没有理智了,如果再看黎啟一眼,她害怕自己会扑上去。 “这种药没有解药,我没有办法……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忍忍……”黎啟克制着内心恣意的恨,平静地回答,为什么她不直接说——要他? 如果她说,他不会拒绝。难道她宁愿和别人做那种事也不要他碰她?何况她已经是没有贞洁的女人了,还这样假清高,是故意做给他看吗? 黎啟越想越生气,但看见清水痛苦的神情后,始终狠不下心来责怪她。 他现在必须远离这个虚伪的女人!否则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站起身,黎啟冷着脸说:“我……出去,在门口看着,你……” “等一下……”清水猛地伸手拉住黎啟,软软地说着,声音似乎酥到了骨头里。 黎啟转身看着清水,只见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如同华丽的钻石。 “黎啟……解药……”清水说着,低下头,灼热感越发强烈。 看着就快被痛苦吞噬的清水,黎啟再也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滚烫而柔软。 一秒钟内,黎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吻住了清水!他僵硬着自己的身子,清水因为药力的缘故,此刻正处于半迷醉半清醒的状态。捧起她的脸,黎啟细细地浅酌着她的红唇,她就像一束火,点燃了这几年来蕴藏在他体内的火热。赤裸裸的火热!黎啟反手抱住清水,情欲立时传遍全身。 “字清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黎啟本不想乘人之危,因为这一切,仅仅源自药力,但现状,不允许他选择。 他不知道清水对他还有没有感情,上次在风家的宴会上,他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她的想法,他再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准确地揣测,他甚至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我……”清水含含糊糊地轻哼,微微喘着气,强烈的药力让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也不翼而飞了。 然而,黎啟的心却在得到回应的这一刻,没有了任何顾虑,他不忍心看她那么难受!他不怕她以后会恨她,他现在就要她! 没有犹豫,黎啟重重地吻上了清水,不同于前几次的粗暴,这次,他是轻柔地吻她。 清水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炸开,轰轰烈烈地燃烧着她,让她的大脑不受她的控制。 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黎啟,其他的,她再也没有意识去抗拒——如果眼前的状况不能改善,如果是黎啟……那么,她愿意,这总好过刚才的那几个渣滓。 意识到这一点,清水没再拒绝,任黎啟将她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吻……无尽连绵的吻,清水完全沉溺在黎啟的爱抚中不能自拔。 清水垂着洁白的手臂,这一刻,她什么都忘记了,却陷入一片莹白的光晕中。 黎啟吻着清水,他记得,在他的梦里,他拥抱着她,三年来,他总是渴望着,渴望着再抱抱她,再吻吻她。 但每次梦醒的冰冷和内心空虚悲愤的恨,时时都啃咬着他,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当年,他亲眼看见,她在别人的床上强颜欢笑。只是为了帮她爸爸打一场毫无胜算的官司!黎啟以为她会来找自己,他也一直在等她。但他等到的,是她拥着一个比她爸爸年纪还大的男人!如此不自爱的人,他看不起! 他承认,他嫉妒,他一直恨着她,但这恨……在三年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分崩离析,直至完全瓦解了。 爱恨交织的感情,只能催化他喜怒无常的性格,所以他暴戾苛刻,不近人情。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投降。是的,他缴械投降! 三年来,他想明白了,真正的爱不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他不计较任何芥蒂和误会。 什么恬不知耻,什么不自爱,什么家族继承! 他统统不要!他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当她那样维护风沐昕时,他的嫉妒和愤怒再也不能控制,他后悔让戚平打晕她,但不那么做,她就会再次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他再也经受不住任何遗忘和放弃了!所以他只能那样做,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接近她,让她了解他的感受。 但大家不再信任他!就连昔日的好友单之蔷,也避他如洪水猛兽,宁可相信相识不久的风沐昕,也不愿意相信他。他再没有补偿和解释的机会。更可恨的是白薇然!居然给她下药!万一……他不敢想象,万一清水真被那几个垃圾做了什么不齿的事,他这辈子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他再不会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她,包括他的母亲佘清韵!回想起过往的种种,黎啟心中涌出巨大的苦涩和痛苦,这一次,他不会放手,除非她亲口说……他希望她幸福,他会让她选择。但任何人都休想阻止他!心思百转,黎啟一路吻向清水的锁骨,双手轻抚着她的背,力图给她最好的安慰和爱抚。 “嗯……”清水突然呢喃出声,挥舞起包扎的手,抚在自己额头上,她的头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黎啟赶紧帮她揉住太阳穴,想缓解她的疼痛。才抬头,就撞进了她迷乱的琉璃眸子里。此时,她的眼睛温柔得就像要滴出水来,让黎啟最后的耐心和理智消失殆尽。张口狠狠地咬在她的脖颈上。清水有些疼痛,强烈的酥麻让她不断地扭动挣扎,这危险的举动,引得黎啟更加用力地啃咬和爱抚。 黎啟强忍在大火中灼伤的背部和烧伤的疼痛,紧紧地圈住清水,害怕她受冷。再也控制不住腹部传来的灼热和焦急,他轻轻地分开清水的双腿。下一刻,他不再顾及地狠狠冲了进去。然而,他却愣了在原地,身体僵直。身下,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Chapter 24 风暴前夕 Chapter 24 风暴前夕 再次见到房登禹是十多天后,一个日出晴天的午后。清水对他的印象完全停留在他昏迷时候的样子,心有余悸。 “房登禹,你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清水看着对面沙发上的房登禹问,但见他面色苍白,头发零乱。 “在医院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我?”房登禹无奈地抖抖好看的眉毛,用手拂拂右额,继续感叹说,“好歹马上也要成我大嫂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没形象……” “你要我叫你小二吗?再说我也不会是你大嫂。”清水没好气地冷冷反驳。她知道风沐昕、房登禹和李江涛三个分别排行老大、老二、老三,她还能怎么叫他?而且不要跟她提和风沐昕结婚的事,那是幌子。 “没让你那么叫,叫我二哥就行。还有你为什么不想成为我大嫂?这可是万千少女的梦想,你应该偷笑还差不多。”房登禹说着浅笑地看看旁边一直沉默的风沐昕,理所应当地甩甩手,但见风沐昕面不改色。 房登禹知道他的大哥已经动心了,虽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但目前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因为我不是那些‘万千少女’,我和他也不熟,我不会嫁给他的。”清水别扭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沐浴在晴暖阳光下的高大朴树,枝干上的叶子已经稀稀落落的了。 “你尽瞎扯,我大哥可没有认为你俩不熟。再说了,人都是由不熟悉转为熟悉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你怕什么?”李江涛插嘴,眼睛盯着手机,微微皱了皱眉。 清水没有转头,但还是可以看见风沐昕依旧面不改色,气氛有些诡异。 “房登禹,你有没有看清楚打你的人是谁?”清水故意岔开话题,打破了此刻停滞的尴尬。 “叫我二哥,否则我什么都不说。”房登禹再次固执地看向清水。 “小二哥……”清水翻翻眼皮,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可是在问正事,这十多天不见,一向沉稳淡然的房登禹怎么也被李江涛传染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勉强算你过关。”清水看房登禹本想反驳什么的,但在风沐昕警告的眼神下只得讪讪住口,接着严肃地说,“我一直追着藏在你画室的那个人不放,眼看就要追上那个人了,可忽然后脑勺一疼,就被偷袭了。”房登禹说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于被偷袭这件事很是不爽,耿耿于怀。 “不过我被打晕在地时,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并没有完全晕过去,我肯定自己听到偷袭的那个人说‘画已经找到了,老板说老地方会合’。”房登禹依旧沉着声,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画已经找到了’是什么意思?”清水有些惊讶,难道真是那些人拿走了那幅画? “目前这些人的身份还是一团迷雾,但马上就会浮出水面了,再等等。”一直没有表态的风沐昕突然开口,看样子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却又不说破。 “风沐昕,你到底查到了什么?”清水知道,也许风沐昕什么都不会说,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也不能说一点头绪都没有,至少我们锁定了范围。”风沐昕说着站起身,没有再说其他的打算。 “老二,跟来我书房。”风沐昕让房登禹跟他去书房,没有转头,直接上了二楼。 清水咬咬牙,风沐昕老是这样!这说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一直这样含糊其辞是想隐瞒什么? 这十多天住在一起,清水发现风沐昕是越来越奇怪了。 比如,他健忘到经常忘了他做过的事,有时候似乎谁也不认识,有时候似乎又很清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黎啟在庄园外面,他要见清水。”李江涛拿着手机,看着正往二楼走去的风沐昕说。 风沐昕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只远远地抛下一句话:“让清水自己决定。”接着就快步消失在楼梯尽头。 “听见了没?让你自己决定,你见不见?他现在在庄园外面。”李江涛应声回看着清水。他真搞不懂他大哥是怎么想的,既然对眼前这个丫头有意思,为什么要放纵她去见情敌? 风沐昕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我去。”看看窗外的晴好天气,清水没有多解释她的想法,她刚巧也有事要问黎啟。 清水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态,周围的一切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不安。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风沐昕可以透过窗子看见越走越远的字清水,她穿着雪白的羊绒大衣,整个人晶亮得就像一枚在阳光下跳跃的雪花。 “大哥,为什么要让她去?”房登禹看着风沐昕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凝视着下面越走越远的背影,很是疑惑。 “她想去。”风沐昕平静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猛地抬起左手按住太阳穴,脑神经的疼痛总是趁他不备时席卷而来,剧烈的疼迫使他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脑神经,牵动着他全身疼痛。 “大哥,不要迟疑了,你已经爱上她了,你不记得吗?”房登禹没有动,他知道风沐昕最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只能担心地看着这个承受了太多的人,深深地替他感到惋惜。 “爱?难道你忘了……我没有资格这么做。”风沐昕沉声说道,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缓缓曲下身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睛仍直直地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儿,继续说,“我会爱上她,会希望她幸福,但我不会自私,这对她不公平。” “大哥,那些不是你的错,我相信清水会理解你的,你只要告诉她你爱她,她……不会无动于衷的。”房登禹快步走到风沐昕跟前,想伸手去扶他。 “你要我祈求她的怜悯吗?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她不爱我。”风沐昕说着冷冷扫开房登禹的手,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吩咐道,“让风一带人远远地跟着保护她……” “砰!”话没说完,风沐昕猛地栽倒在地。 房登禹叹息着摇摇头,每次对风沐昕的固执都无可奈何,却只能看他自己折磨自己。房登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字清水叫回来,应不应该让她看看风沐昕所经受的痛苦。但一想起风沐昕固执的眼神,他最后还是打住了自己冲动的想法。快步上前,把风沐昕抬到旁边的沙发上。大粒大粒的汗珠已经滑落到他的额际,房登禹按响旁边的铃声,让绍管家上来。如果风沐昕再这么犹豫,那就由他去跟清水说清楚,说清楚一切……清水拒绝了李江涛的陪同,独自来到黎啟约见的地方时,却没有看见黎啟,等了一会儿,才见白薇然踩着猫步缓缓而来。 “没想到你这么准时。”白薇然冷笑着坐下。 清水没有说话,早知道要见白薇然,她应该把李江涛带来才对。 “黎啟呢?”不想浪费时间,清水直说,她也没耐心陪白薇然玩。 “你还在做什么白日梦?黎啟答应过我,他不会再见你了。”白薇然目光冰冷,接着暧昧不明地笑笑,看得清水鸡皮疙瘩满身,“他那么爱我,当年在曼哈顿我们是那么让人艳羡的一对,怎么可能被你破坏。” “难道找我的人其实是你?”清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不错,的确是我找你,如果我不那么说,风沐昕他们可舍不得把你放出来,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白薇然说着朝远处的服务生招招手。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清水耐着性子问,她现在对白薇然一点好感也没有,李江涛说是黎啟要见她,她才决定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白薇然的借口。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某幅画在黎啟这里吗?”白薇然灿烂地笑着,然后向旁边的Waiter点了两杯“彩虹天堂”。 画……难道是那幅画!清水开始有些紧张了。“什么画?”她生生地压下了心底的悸动,冷声问白薇然。 “《夜荷宴》。” “那幅画怎么会在他那里?”难怪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金属接头,原来画是被黎啟拿走的。可那些人说“画已经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在他那里……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看这幅画被扔在废品堆里怪可惜的,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心想或许你还需要这幅画……我应该还你才对。”白薇然浅浅地喝了一口“彩虹天堂”,语气很是随意。 “你有什么条件?”清水开门见山地问。白薇然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肯定需要交换条件才会还她《夜荷宴》,她还没有傻到以为白薇然会好心帮她。 “字小姐果然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我的条件是——你不再见黎啟,尽快嫁给风沐昕,这……办得到吗?”白薇然满脸认真。 清水看看外面的蓝天,觉得生活真是扯淡,这算哪门子的条件?“白小姐,你似乎多心了,见不见黎啟,不是由你决定的,况且我也不想再见他。至于嫁给风沐昕……不劳你费心。”清水真想冷笑三声,白薇然的条件幼稚到可笑。 “别耍花招,如果你不答应不照着做,我会把《夜荷宴》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白薇然说着,眼底的寒意更盛。 清水心下一惊,难道白薇然知道还有别人在找这幅画?“画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画。” “那字小姐答不答应?”白薇然满脸期待。 清水向来最讨厌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但她目前没有任何办法。“我……答应你。”清水冷涩涩地说,充满了厌恶。 “爽快,还请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白薇然有丝雀跃,把另一杯“彩虹天堂”推到清水面前,说,“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白薇然的眼里满是挑衅。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快点把画还给我。”清水应下白薇然的挑衅,说着端起眼前色彩绚丽的液体,一饮而尽。 “画在包厢里,你跟我去取。”白薇然说着径直站起来,往前面的楼梯走去。 清水没有惧怕,跟上白薇然。但是,清水觉得前面的路越来越模糊,头渐渐地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燃烧着。 越过前面的台阶,清水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字小姐,画就在这里面。”前面的白薇然顿住脚步,指着前面的包厢门说。 强烈的不安突然冲进清水的脑子,她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转身,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一股深深的恐惧顿时爬上心头。 “进去啊。”白薇然冷笑着走过来,拉起字清水,往那个包厢走去。 清水的手被捏得生疼,但她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眩晕和越来越繁盛的灼热蔓延烧开……“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清水毫无力气,哑着声音问,握紧手掌。 白薇然冷笑着把字清水推进包厢,没有开灯。 “字清水,我只是在你的‘彩虹天堂’里加了点东西,你不用紧张……据说这种东西,不会伤身,只会让你欲仙欲死……” 闻言,清水瞪向白薇然,她居然给她下东西!这个卑鄙的女人! “字清水,你以为就凭你还想嫁进风家?别妄想了,我今天就是要毁了你,让风沐昕和黎啟看清楚你的肮脏!等着吧!”白薇然说完,快步踱出包厢。 清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软软地趴在地上,只有无尽的灼热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门外再次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清水却听不真切。 “吱——”门开了,依次走进几个彪形大汉,清水闻见了一股强烈的酒臭味……清水可以看清楚最近的那个人,他嘴角上的白沫擦下去又泛起来,嘴巴不停地向外吹着气,酒气冲天,令人作呕。可能因为经常饮酒的缘故,面纹变得粗深,眼睛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成性的狡诈和淫恶。 清水不能再看下去,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晕眩直从她心底蹿起,然后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包厢里的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大脑和心脏迸发出绞痛,无数的小金星在飞舞,胡乱跳跃。她紧紧地攥住手掌,用疼痛来迫使自己清醒。 但是,越来越涣散的力气和消弭的清醒,让清水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浑身的灼热和痛苦的触感,让她依稀记得白薇然临走前嫌恶的眼神和唇角的讥诮,恶毒且冰冷。 因为被白薇然下药的缘故,清水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瘫软在地。她用双手紧紧地圈住自己,把头埋在胳膊里,肩胛在剧烈地抽搐、抖动。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大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自己让李江涛一起跟来,白薇然也无机可乘。 清水此刻已经来不及懊恼了,只能狠狠地咬住下嘴唇,紧紧地蜷缩成一团。那几个彪形大汉越走越近,清水害怕得一股脑直往后退,背脊抵在了沙发尖锐的棱角上,疼感清晰可辨,她再也退无可退。 “哥们儿,这妞长得真匀称,你看她那腿……待会儿大家伙可以好好爽爽了,哈哈哈……” 听他们这么一说,清水更加惊慌地往后退去,但身后的沙发让她无路可逃。 “不……不要碰我……”清水咬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身上的燥热和违背意愿的欲望细密地啃食着她,真正让她痛不欲生。 “哼!臭丫头不要嘴硬,看你这么水灵灵的,大哥我也不愿意伤害你……不过,既然你得罪了人家,就老老实实地让弟兄们好好享受享受……”那个浑身散发着酒臭的男人越靠越近,笑得猥琐邪恶。 “你们……放了我,我……我求求你们……”清水咬着唇,全身的灼热正急速汇向腹部,让她颤抖不已。这一刻,清水不住地乞求,她不要自尊,只希望眼前的人不要伤害她,不要碰她! “到嘴的婊子,哪能让你跑了?弟兄们,让老大先来,我们稍候……” 清水的头越来越昏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用尽全力护住自己……但是,一股恶臭突然铺天盖地而来,最前面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近了清水,揪起她的头发,大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浓烈的恶臭让清水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臭娘们!敢恶心老子,找死!”那个人边说边恶狠狠地抓起清水的手臂,生生地把清水提了起来,一用力,就把她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呕……”强烈的恶心叫嚣着攻上清水心头,让她不可抑制地吐了起来。 揪着清水的人加重了手劲,把她拖到沙发边上,随手就扯去了她身上的雪白羊绒外套。“放开我……我……我自己来……”清水眼看着危险逼近,只能用缓兵之计,咬着嘴唇,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睛恍恍惚惚地可以看清楚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果盘,而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 “怎么?想明白了要自己脱?也好,哥们儿喜欢主动的女人。”男人边说边放开清水,稍微让清水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大哥,她被下了药,恐怕是没有力气,不如让兄弟代劳代劳?”旁边一个男人干瞪眼站着,有些急不可耐。 “放屁!你懂得怜香惜玉吗?!” 清水深吸一口气,趁他们说话的空当,用尽全力扑向那个果盘,然后用手紧紧地握住那把小刀。 但她的小动作还是被旁边的人及时发现并制止住。随即,清水再次被摔到了那张沙发上。 “臭娘们,给老子安分点。”之前说话的男人用力扯起清水,因为药力发作,清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小刀被夺去,右手也被深深地划了一道口子。 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清水头晕目眩,只能任凭那几个人聚拢过来,对她上下其手。心里和身上痛得无可抑制,但她却没有办法。最后,在清水的意识里,那些人剥去了她的上衣,而她……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只能听之任之。 白薇然的目的就是毁了她的清誉。那么,现在要不要恭喜她,她的目的达到了呢?意识正在急剧地消散,清水的手连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忽然,有股冷风吹到她身上,让她清醒了几分,接着她身上的动作似乎都定格了一般。清水完全动弹不了,但还是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抱起了她……不一会儿,就有光线刺进她眼里,她好像被什么人用衣服包裹住了,头顶上的天花板正在急速后退,她被带离了那个包厢。 “呃……”清水情不自禁地轻哼出声,体内的灼热让她无比难受,就像有什么要从她身体里喷薄而出一般。 鼻尖的味道,不再是之前的酒臭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夹杂着清凉……如此熟悉的味道,清水想不起是谁的,但本能地攥紧了那个人,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不一会儿,她的背终于落在了一片柔软上,清水不知道那个人把她放在了什么地方。 “呕……”她再次干呕起来,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那个人用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拂去了耳畔垂下的发丝,用他的衣服把她裹紧。 “砰!”旁边的门被大力地撞开,清水无法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妻!”断断续续地,清水听见有人在哭泣……黎啟?难道……眼前抱着她的人……是黎啟? “黎啟……你放开那个女人!你可是我的未婚夫……你怎么能抱着别的女人!”女人的声音,愤怒而尖锐。 “够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白薇然,今天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你给我滚出去!”清水上方的声音清冽而低沉,蕴含着无比的怒意。 “嗯……”清水再也不能细听眼前的一切,不合时宜地哼出声,也顾不了眼前的人是谁。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黎啟,难道你想碰她?你不准……” “滚!”黎啟的暴喝传遍整个房间,久久回荡。 “戚卫、戚平,给她灌两杯刚才的饮料,扔进之前那个包厢。”黎啟冷冷地命令,右手仍旧轻轻地拍着清水的背脊。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不……我不喝,不要!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对我?不!”白薇然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少爷,这……”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人,戚卫有丝犹豫。 “照做。”冷冷的两个字,黎啟不再看白薇然,抱起清水跨出了房间。 “黎啟!不要这样对我……黎啟!求求你……黎啟……”白薇然的挣扎声越来越远,听得清水心里一阵恶寒,但她现在连帮白薇然求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要这样对她……”清水提着力气说,但怎么也用不上力,双手仍不受控制地攀紧黎啟。 “她这样对你了。”听见清水这么说,黎啟的怒意剧增,不容清水置喙,快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把清水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转身去关门,这才看见清水鲜血淋漓的右手。 “你……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不想画画了吗?”黎啟语气里的关切,此刻听在清水耳里,就像抚在她心上一般,她知道她现在体内的药力在发作,所以她尽量咬紧自己的唇瓣,生怕发出什么怪声音,让黎啟笑话,脸涨得红红的。 黎啟拿出自己的手帕,缠在清水伤口上,每一次轻柔的触碰都像挠在清水心上。 她该怎么办?她身体里的灼热越烧越盛。 “现在要怎么办?”看出了清水的抗拒,黎啟心里越来越不爽。 当派在清水身边的保镖报告他,白薇然约出清水时,他心里就隐隐不安。 心急火燎地从另一个城市赶回来,就看见她差点出事。可她竟然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反而这样抗拒他。 如果不是药力的作用,她恐怕早就放开他去找风沐昕了,怎么可能如此紧紧地抱着他不放? “你……去找解药……”清水快要没有理智了,如果再看黎啟一眼,她害怕自己会扑上去。 “这种药没有解药,我没有办法……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忍忍……”黎啟克制着内心恣意的恨,平静地回答,为什么她不直接说——要他? 如果她说,他不会拒绝。难道她宁愿和别人做那种事也不要他碰她?何况她已经是没有贞洁的女人了,还这样假清高,是故意做给他看吗? 黎啟越想越生气,但看见清水痛苦的神情后,始终狠不下心来责怪她。 他现在必须远离这个虚伪的女人!否则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站起身,黎啟冷着脸说:“我……出去,在门口看着,你……” “等一下……”清水猛地伸手拉住黎啟,软软地说着,声音似乎酥到了骨头里。 黎啟转身看着清水,只见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如同华丽的钻石。 “黎啟……解药……”清水说着,低下头,灼热感越发强烈。 看着就快被痛苦吞噬的清水,黎啟再也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滚烫而柔软。 一秒钟内,黎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吻住了清水!他僵硬着自己的身子,清水因为药力的缘故,此刻正处于半迷醉半清醒的状态。捧起她的脸,黎啟细细地浅酌着她的红唇,她就像一束火,点燃了这几年来蕴藏在他体内的火热。赤裸裸的火热!黎啟反手抱住清水,情欲立时传遍全身。 “字清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黎啟本不想乘人之危,因为这一切,仅仅源自药力,但现状,不允许他选择。 他不知道清水对他还有没有感情,上次在风家的宴会上,他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她的想法,他再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准确地揣测,他甚至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我……”清水含含糊糊地轻哼,微微喘着气,强烈的药力让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也不翼而飞了。 然而,黎啟的心却在得到回应的这一刻,没有了任何顾虑,他不忍心看她那么难受!他不怕她以后会恨她,他现在就要她! 没有犹豫,黎啟重重地吻上了清水,不同于前几次的粗暴,这次,他是轻柔地吻她。 清水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炸开,轰轰烈烈地燃烧着她,让她的大脑不受她的控制。 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黎啟,其他的,她再也没有意识去抗拒——如果眼前的状况不能改善,如果是黎啟……那么,她愿意,这总好过刚才的那几个渣滓。 意识到这一点,清水没再拒绝,任黎啟将她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吻……无尽连绵的吻,清水完全沉溺在黎啟的爱抚中不能自拔。 清水垂着洁白的手臂,这一刻,她什么都忘记了,却陷入一片莹白的光晕中。 黎啟吻着清水,他记得,在他的梦里,他拥抱着她,三年来,他总是渴望着,渴望着再抱抱她,再吻吻她。 但每次梦醒的冰冷和内心空虚悲愤的恨,时时都啃咬着他,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当年,他亲眼看见,她在别人的床上强颜欢笑。只是为了帮她爸爸打一场毫无胜算的官司!黎啟以为她会来找自己,他也一直在等她。但他等到的,是她拥着一个比她爸爸年纪还大的男人!如此不自爱的人,他看不起! 他承认,他嫉妒,他一直恨着她,但这恨……在三年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分崩离析,直至完全瓦解了。 爱恨交织的感情,只能催化他喜怒无常的性格,所以他暴戾苛刻,不近人情。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投降。是的,他缴械投降! 三年来,他想明白了,真正的爱不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他不计较任何芥蒂和误会。 什么恬不知耻,什么不自爱,什么家族继承! 他统统不要!他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当她那样维护风沐昕时,他的嫉妒和愤怒再也不能控制,他后悔让戚平打晕她,但不那么做,她就会再次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他再也经受不住任何遗忘和放弃了!所以他只能那样做,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接近她,让她了解他的感受。 但大家不再信任他!就连昔日的好友单之蔷,也避他如洪水猛兽,宁可相信相识不久的风沐昕,也不愿意相信他。他再没有补偿和解释的机会。更可恨的是白薇然!居然给她下药!万一……他不敢想象,万一清水真被那几个垃圾做了什么不齿的事,他这辈子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他再不会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她,包括他的母亲佘清韵!回想起过往的种种,黎啟心中涌出巨大的苦涩和痛苦,这一次,他不会放手,除非她亲口说……他希望她幸福,他会让她选择。但任何人都休想阻止他!心思百转,黎啟一路吻向清水的锁骨,双手轻抚着她的背,力图给她最好的安慰和爱抚。 “嗯……”清水突然呢喃出声,挥舞起包扎的手,抚在自己额头上,她的头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黎啟赶紧帮她揉住太阳穴,想缓解她的疼痛。才抬头,就撞进了她迷乱的琉璃眸子里。此时,她的眼睛温柔得就像要滴出水来,让黎啟最后的耐心和理智消失殆尽。张口狠狠地咬在她的脖颈上。清水有些疼痛,强烈的酥麻让她不断地扭动挣扎,这危险的举动,引得黎啟更加用力地啃咬和爱抚。 黎啟强忍在大火中灼伤的背部和烧伤的疼痛,紧紧地圈住清水,害怕她受冷。再也控制不住腹部传来的灼热和焦急,他轻轻地分开清水的双腿。下一刻,他不再顾及地狠狠冲了进去。然而,他却愣了在原地,身体僵直。身下,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Chapter 25 孰是孰非 Chapter 25 孰是孰非 靠在窗子边的人,赤裸着上身,冬日清晰的寒冷并不能唤醒他冻僵的身体和呆滞的思绪。 接着,他双拳紧紧地握起,脸上时而是愤怒,时而是悲伤,时而是悔恨,时而又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他缓缓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心脏,那里强有力的搏动在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当他狠狠地进入清水时,受到的阻碍和随之而出的鲜红液体……无不在提醒他——这才是清水宝贵的贞洁,是她的第一次! 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真是辛酸讽刺。鲜红的液体和清水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无不在嘲笑他。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清水。三年,他居然误会了她三年。这期间,无论他接触多少女人,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去爱别人,他都不能坦然地接受任何一个女人。 都是他的错!突然,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清水呼出声音,翻了一个身。黎啟赶紧大步迈过去,用衣服裹紧清水,见她还没有醒,只是翻身时抽到了疼痛的右手。拾起旁边的衬衣穿上,黎啟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清水的睡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安静地看清水了,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不允许他有机会向她吐露自己的心迹。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脸颊上明显有两块欢愉后的红晕,睫毛温顺地低垂着,就像两只栖息在眼睛上的黑亮蝴蝶,淡粉微翘的唇瓣此时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一般,可能怪他刚刚吻得太过用力。 小巧的鼻子上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汗丝,刚刚她的确疼得出了一身汗。黎啟用指腹轻轻揩去清水鼻翼上的汗,她仍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清水,对不起……”黎啟俯身吻在清水的额头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自己的肤浅和无知,差点就让他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人。幸亏,今天他赶回来了。他刚刚扔下他母亲和整个黎家董事会,风尘仆仆只为了她。 “对不起,还好……我没有错过你……”黎啟沉沉地说,声音有些沙哑,但从未有过地轻快。 “少爷,夫人在下面。”门外是戚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汇报。 闻言,黎啟的双手再次紧紧地握起,他的好母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母亲佘清韵证实。如果真如他派去的人查到的那样,他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是他母亲!任何伤害过清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们!“我马上下来。”沉思着,黎啟冷冷地说。 “清水,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黎啟看着清水,温柔地说,接着站起身。 “少爷……还有,风沐昕的人在外面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要不要……” “放他们走。”不等戚卫说完,黎啟已经开口,眼里的眸光沉冷,想不到风沐昕的人消息也这样快。 不过这次,风沐昕休想再带走清水,因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噔噔噔……”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戚平的声音。 “少爷,风沐昕和房登禹来了。” “哼,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先去见夫人,你们在这里守着,保护好清水,不要吵醒了她。”黎啟吩咐着用旁边的毯子仔细盖好清水,生怕冷到她,这才走出房间。 戚卫、戚平被留在了楼上保护清水,黎啟带着另外几个保镖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见端坐在雅座里的佘清韵,旁边坐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双肩不住地在颤抖。 黎啟没有耐心细看,径直走到佘清韵对面,沉住气坐下,没有开口。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薇然?你又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 “妈!请不要这样说清水。”黎啟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向旁边的白薇然,见她双眼红肿,整个人扑在了佘清韵的怀里哭泣。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就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连你妈都不要了?”佘清韵气极了,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你真是我妈吗?”黎啟挺直背,眼眸漆黑沉黯,冷着脸说,“以前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如果你真是我妈,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我,对我爱的人?”黎啟不掩饰眼里的悲愤,他终于看清楚了他母亲佘清韵的真面目——残忍、自私! “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今天我和薇然都在这里,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那个贱人,还是要这个黎家!”佘清韵徒然提高声调,异常生气,声音尖锐。 “妈,你这又是何必?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我都不稀罕!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如果你再敢伤害清水一根汗毛,我不会再顾及你和整个黎家。还有,白薇然!”黎啟说着恶狠狠地看向白薇然,说,“今天的事,你别以为搬来我母亲,我就会放过你,今天你对清水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让你百倍偿还回来!” “黎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少爷,不好了,字小姐被风沐昕从另一边接走了!” “他们在哪儿?”随着慌慌张张而来的戚平急忙汇报,黎啟勃然大怒,不再理会身旁的一干人等,迅速奔上二楼。 远远可以看见风沐昕抱着昏迷不醒的清水,黎啟带人快步走过去。 “黎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旁边突然一个身影闪出,黎啟这才看清楚,是房登禹。 “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女人?”黎啟紧紧盯着远处的清水和风沐昕,只见清水无力地依偎在风沐昕怀里。 “凭什么?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又凭什么?”房登禹说着走到路中间,挡住黎啟的去路,直视着他,“你没有资格带走我们风家的少奶奶。” “她不是……” “她将是!你还没收到请帖吗?”房登禹面无表情地反问。 “什么请帖?”黎啟按捺住情绪,眼睛丝毫不离清水半步。 房登禹冷冷地讥笑着说:“昨天风家在四海广下请帖,风少爷将于下月中旬举行婚礼,新娘是字清水。”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自胸膛里燃起,黎啟挺直身体,背部突然传来的绞痛贴合着他的衬衣,衣服再次被裂开的伤口染红,触目惊心。可他并不在意,推开挡在前面的房登禹,大步朝风沐昕的方向走去,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不管她字清水要和谁结婚,在我这里,统统不准!”黎啟霸道地宣布,声音里隐隐咆哮,但压得很低,如果不这样做,喉咙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一般。 “抱歉,你还没这个资格命令我。”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转眼间,风沐昕已经走到了房登禹身旁,看着黎啟,微微颔首一笑,眼里的志在必得完完全全浮上眉梢。 只有房登禹知道,这是风沐昕怒极时才会有的表情。看来为了字清水,眼前的两个人又要开战了。 “哼!”黎啟不满地哼出声,再看清水,只见她正被李江涛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黎啟胸腔里的火苗顿时又蹿高了几分。 “风沐昕,不要用我的女人当你婚姻的筹码,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凭什么娶她?天底下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条件适合你的不少……” “既然有那么多女人,你又为什么独独只抓住清水不放?”风沐昕冷冷地打断黎啟的废话,极力克制心底翻涌的疼惜,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清水冷静地说,“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我有资格娶她,而你不懂珍惜,只会伤害,你不配拥有她。” 风沐昕的声音清冷,有一种深深的感情沉淀其中,以前的犹豫不决,让他没有勇气亲自告诉清水他的真实感受,再看此时的清水,竟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所以他再不会退让了,他要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她不爱你!”黎啟攥紧拳头,眼光凌厉,竟然有人敢和他抢清水! “她也不爱你,黎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风沐昕收起眼底的疼惜,反唇相讥,眼前的人并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清水已经不爱他了。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快点把清水……” “黎啟!”忽然,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女声自黎啟身后响起,风沐昕和房登禹抬头看去,就见佘清韵快步朝这边走来,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黎啟,注意你的身份,你要让别人笑话吗?”佘清韵说着走到黎啟和风沐昕面前,脸色明显不好,看向风沐昕,微微颔首道,“风少爷,让你见笑了,刚刚得知你的婚讯,真是恭喜了。” “谢谢。”风沐昕面无表情地淡淡回答,礼貌地点点头。 当他查到那些关于清水三年前的旧事后,他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黎氏当家主母的可憎面目。接着又看见佘清韵身旁的白薇然,风沐昕的目光瞬时变得漆黑无边,看得心里有鬼的白薇然一阵冰寒。 风沐昕指节泛白,眼前这个女人,他不会再顾虑任何脸面,他现在决定对白家动手了。 “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这是我和风沐昕的事,不用你管。”黎啟声音冰冷地对佘清韵说,眼里分明多了一层疏离和陌生,丝毫不看白薇然。 白薇然站在一边,紧紧抿着嘴巴,跟在佘清韵身后温顺至极,只敢用眼角偷偷打量黎啟。 “黎啟,这就是你对你母亲说话的口气?整个董事会现在还在线上等着你,请做好你的表率,否则我们黎家就败在你手上了!”佘清韵走近黎啟低语道,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看来已经被黎啟气得不轻了。 远处,清水迷迷糊糊地醒来。周围很吵,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全身酸痛无力,头又晕又重,微微蜷缩一下右腿,才发现,她似乎在一个人的怀里。 张开眼,她看见了李江涛。 “小水水……别怕!”李江涛轻轻哄道,不想惊动远处冲突的黎啟和风沐昕。 “我……怎么了?”清水本想晃晃头,但她根本动不了,虽然体内火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她仍旧全身无力。 “没什么事,等一会儿就好。”李江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过去,接着又说,“风沐昕让我转告你‘别怕,很快就带你回家’。”这是实话。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为了字清水,你就什么都不顾虑了!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见黎啟毫无反应,佘清韵忽然拔高声调,眼波流转,情绪激动。看看远处,见字清水窝在一个男人怀里,气又不打一处来。 “不要用爸来逼我,你不配提他。”黎啟冷声回答,看向风沐昕,却见风沐昕早已折身走向了远处的清水。 “风沐昕,你把清水放下。”黎啟越过他母亲,直直走向风沐昕,眼里有风暴在肆虐。 看着随后而来的黎啟,风沐昕顿住脚步。 “黎啟,请自重,你认为……清水会愿意和一个伤害她父亲的人在一起吗?”风沐昕冷冷地说,果然看见远处佘清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什么意思?”黎啟也止住脚步,冷声问。 闻言,清水有些发愣,为什么黎啟和风沐昕都在?还有……他们在说什么! 风沐昕远远地看看清水,见她还没有醒,才转过头来,看着黎啟,顿了顿接着说:“三年前,清水父亲患艾滋病的事,是以你的名义向整个画界公布的,而那幅名画失窃的案子,也是你做的手脚。” 天昏地暗,清水听得清清楚楚——她爸爸的事竟然是黎啟直接做的手脚! 顿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如泉涌一般。 一个月后,初春回暖。 大地渐渐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融化,草木萌发,花圃里各种花次第开放,争奇斗艳。 初春雨后,天空半阴半晴,片片灰云在头上移动,修剪得体的草坪冒着薄薄水汽,树上带着如烟的湿雾,这一切就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清水淡淡地看着天空,云朵的变幻多姿让她不知疲倦地回望着。 “在看什么?”书房的门忽然打开,风沐昕正满手原料地从里面走出来,就看见清水愣愣地看着窗外。 “看天空,我觉得今天的天空特别可爱,风大少爷啊……你终于出来了,我是在等你呢。”清水说着快步走到风沐昕面前,语气里有几丝不同于往常的娇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可以等我来看你时再告诉我,今天有没有吃药?”见清水少有的撒娇,风沐昕微笑着看着她,同时伸出双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仿佛怕碰破了她似的,他抱得很轻。 “我怕来不及……”清水轻柔地说,有些责怪他。 “傻瓜!”见状,风沐昕笑着说,笑容里尽是宠溺和关爱。 清水任凭他抱着,笑道:“药我早吃了,这一个月,真的很难见到你……其实我想说——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我真的欠你好多,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清水嬉笑着控诉,挥去了空气里的尴尬,怕风沐昕又会收手逃开,清水忙伸手回抱住风沐昕,主动把头埋到他怀里。 “你……不要再离开了,不要躲我。”清水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没有躲你,只是最近很忙,还有……不要这么说,不然我就真娶你了。”风沐昕酸涩一笑。 其实她不知道,他看不见她,就不安心、不舒服,怎么可能想躲她? 他只是在害怕,怕清水提出那个他已经明了的要求,所以他不敢单独和清水在一起。他把所有的苦涩都吞进了肚里,只让清水看见他的快乐和明媚。 自从一个月前,清水心甘情愿地跟他回来,他就隐隐不安,他不知道清水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不会困住她,只要她想走,他会让她离开,还她自由,但他要保护她。 “我……愿意嫁给你,但你要给我时间,我……需要适应。”犹豫着,清水实话实说。 “那清水,你爱我吗?”风沐昕苦笑着问,见清水没有回答,轻轻放开她,但她仍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爱你……”清水语气里是完全的肯定,她确定自己会爱上风沐昕,因为她早就动心了。 况且他对她,已经不再是她冷漠就可以面对的了。一个月来,虽然不常在一起,但她知道,他总是小心仔细地看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那黎啟怎么办?”风沐昕哑声问,清水的话,他本该兴奋不已,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黎啟的。 “忘记他,我会忘记他,你要相信我……”清水认真地说,目光诚挚,随即把头深深地埋进风沐昕怀里,仔细地辨别着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在紧张……和害怕。 “清水,下个星期就是婚礼了,如果你不愿意,拒绝还来得及。”刚刚的拥抱已经够了,风沐昕再也经受不了清水的温情,挣脱禁锢,退后几步,定睛看着她,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这个拥抱、这份温暖。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清水说着走近风沐昕,不容他回避她,说,“风沐昕,你在害怕什么,我说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这份感情与你为我做的一切无关,我……喜欢的人是你!”清水不知道为什么,风沐昕总是在逃避,他到底要逃避什么? “大哥!” 不知什么时候,房登禹已经在清水和风沐昕身后了,此时正在偷笑,对清水的主动和锲而不舍相当满意。 “你怎么来了?”风沐昕趁机又退开几步,走到房登禹身旁。 “黎啟又来了。”房登禹无奈地看向清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清水,看来我们是别无逃处了。” 是的,从一个多月前,他们就更换地方回避黎啟的打扰,但黎啟总能找到他们,要吃定清水似的。 “我不见他。”清水冷冷地说,再次看向房登禹身边的人,“风沐昕,相信我。” 清水站在顶层的阁楼里,这里放着很多东西,其中一件,是上中学时单之蔷送她的工艺小熊。由于时间久远,珊瑚和贝壳的颜色有些发灰,不过因为当年被清水用塑料袋仔细包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看上去一尘不染。 昨天她拒绝见黎啟后,和风沐昕几个人连夜开回自家老宅,风沐昕和李江涛还在下面的客厅里等她。她上来找些东西,顺便看看这个单之蔷不远万里带回来的纪念品,因为单之蔷给她的东西,很多都在那场大火里烧得面目全非了。 阁楼还是老样子没变,但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人。清水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永远不会忘记单之蔷父母老泪纵横的样子,她有罪。 胸前的白色小花依然雪白娇小,可那件事,还是过去29天了。 书柜上陈列着以前不用的书,一本本英语课本被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清水又想起了那些年——那些有单之蔷和楚莫西的童年。 大概是一起去游泳馆后回来不久的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熟悉的盛夏再度来临,处处笼罩着炎热和压抑,因为期末考,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游泳馆一役,单之蔷轻松完胜楚莫西。至此,楚莫西完全沦为单之蔷的奴隶,沦陷之初,迫于舆论和惯例的压力,楚莫西唯单之蔷马首是瞻,谄前媚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劳苦奴隶楚莫西适时发动叛变,撕破了在游泳馆订立的《泳馆条约》,引燃了内战的导火索,单楚关系一度紧张,并随着争夺字清水再度恶化,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伴随着末考的神秘节奏拉开了序幕……“字清水,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楚莫西打什么主意吗?”单之蔷趁英语老师打盹的当口小声问清水,时不时瞄一眼讲台上已经鼾声大作的英语老师。 她讨厌,不!他们全班都讨厌那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无脑英语老师。 “我知道,可我没当回事,你放心吧!”清水说着把写错的英语单词改了过来。 “你虽然不当回事,可人家是当大事呢!你没看到他那满眼贼光荡漾,写着‘志在必得’吗?不能,你一定不能被他俘获,不然我们就不战而败了!”蔷蔷觉得目前的局势对她十分不利。敌方采取了一种防不胜防的战术——爱的攻陷。这对她相当不利,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字清水的好姐妹而已!怎么能让那个自大狂得逞,她家清水可不能随便就被这种毛头小子骗了去。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哼,楚莫西你别忘了,还有一种残忍的战术叫作——同归于尽!你再来烦人试试看。 “单之蔷!自习课窸窸窣窣地讲什么小话?出去罚站!”在离下课只有最后五分钟时,英语老师准时醒来,利用仅剩的五分钟充分行使她的教师权力,以此向各方人士证明她是在多么努力地传道授业解惑也。不幸当炮灰的单之蔷因为数月前公开发表了对英语老师的不满和教学解读,于是被永久地记在了英语老师的心里,从此找碴儿不断。 蔷蔷抖抖双手,麻利地收拾好课桌,向清水示意“再见”,随即背起书包走出去,直接回家了,无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怒气冲冲地拍案而去,不过并没有多少同学理会她的怒意,毕竟教师要胜之于才学,而不是这些狐假虎威的教学权力,又有多少人会喜欢她?清水挑挑眉,对这个嚣张可爱、爱憎分明的发小又爱又恨……过去的种种,从清水脑海里一一闪过,刺得她心痛不已,寂静的阁楼里,她的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越是触景,越是伤情。心里喷薄的痛在她体内止不住地横冲直撞,她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剧烈地颤动,眼泪很快浸湿了小熊全身。 29天来,她总这样哭哭停停,风沐昕和李江涛在的时候,她会笑着告诉他们她没事,但每到夜深人静时,蚀骨的疼痛总会侵蚀着她。29天……单之蔷已经离开29天了。接着,细密的恨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啃咬着她,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释怀。那件事发生时,是风沐昕把她从黎啟那里带回来的第三天。 三天前,白薇然以黎啟的名义约她出来,并给她下了药,想让几个男人玷污她,结果被黎啟及时赶到,并救了她。然后,她和黎啟发生了关系,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同时,她也知道了爸爸当年得艾滋病的事情,是黎啟向整个画界公布的,那场她拼命想打赢的官司,也是黎啟在暗中支持那个人。爸爸的凄惨和冤枉,竟是拜黎啟所赐!自己的耳聋,还有休斯伦萨的落榜,与黎啟和黎家关系莫大。而这一次……想到这里,清水咬紧唇瓣。这辈子,她后悔自己认识黎啟并爱上他,这种曾经疯狂为之的感情,此刻在她看来,却如此不齿。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遇见他,是黎啟,夺去了她所有幸福的可能。这一次……绝不可饶恕!清水攥紧拳头,强烈的恨让她嘴唇隐约泛起血色,她不会原谅他! 回来的第三天,黎啟逼单之蔷带清水去见他……想到这里,清水更加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那天她生病昏迷,单之蔷没有告诉她,就一个人去见了黎啟。回来的路上,单之蔷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这样的痛,清水怎能释怀? “蔷蔷……”呜咽着,清水蜷缩下身体,强烈的悲恸流遍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蔷蔷……”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单之蔷就在她身边一样。 “蔷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清水喃喃自语,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早上,单之蔷还陪她一起吃早餐,因为大家的鼓励和安慰,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和李江涛、房登禹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她还催蔷蔷早点嫁人……下午,蔷蔷公司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这竟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单之蔷! 得知这个噩耗时,她以为车祸是意外,可当事故调查的报告放到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阴谋! 有人在蔷蔷的刹车上做了手脚,目的是想害死车里的人。 如果她也在车里,那死的……就不止蔷蔷了。 清水知道,其实那些人的目标,是她!换句话说,是她害死了单之蔷。 因为清水昏迷和怨恨黎啟,单之蔷没有告诉清水黎啟约她们见面的事情,独自赴约,然后发生了车祸。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的,都怪她!楼顶一阵强风吹过,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和清水一起哭泣。阁楼上的灰尘落到清水脸上,掺着泪水滴到地板上。由于长时间哭泣,她的眼睛肿得很高,但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即使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清水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伤心地哭泣。这世上,除了单之蔷,没人能让她如此伤心。 见清水没有停止的意思,身后那个人还是上前抱住了她。“清水,乖……不要哭了……”那个人用自己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干净清水脏兮兮的小脸,然后把清水揽上自己的肩膀。 “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家。”淡淡岩兰草夹杂着薄荷酒的味道,是风沐昕专属的味道。 清水清醒了许多,这感觉让她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不小心撞到风沐昕,只觉得自己鼻子快要掉了,很疼很疼!由于疼痛,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触感——有一双温暖柔软的大手扶住她的双肩,但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那双大手有力却不失温柔地把她向前托去。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扑鼻而入,清新怡人如沐春风,疼痛缓解了不少,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她晃晃头,抬眸,入眼是一个眉宇淡然、眼睫如织、目光清淡幽远的年轻男子,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俊,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极富立体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影响他的俊朗,嘴唇微抿,礼貌且清俊疏远。感觉心跳窒了一窒,仿佛有暖流从鼻孔流过……这,就是她初见风沐昕时的情景。 她很丢脸地流了鼻血,更丢脸地还把鼻血弄到了风沐昕的衣服上。 这一切,她都还记得。 清水常常想,遇见风沐昕是自己的福气。 因为风沐昕明白她的快乐和悲伤,了解她的感受,并且那样全心全意地呵护她。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逼她嫁给他,这样如大海一般沉静包容的男人,她何德何能可以嫁他为妻? “大哥,黎啟在外面……”李江涛站在门外轻声道,生怕打扰了清水和风沐昕。 清水咬咬牙,眼眸漆黑,抱着她的风沐昕,神色不变。 “清水,要见吗?”低头看着清水,风沐昕出声询问,眼里的淡然顿时让清水一阵心安。 “见!我有事要问他。”因为长久的哭泣,清水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用手拂去眼角未干的泪珠。 很多事情可以开门见山地问清楚了! 帮清水理理头发,风沐昕扶着她下楼,远远可以看见黎啟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神情颓丧。 “清水……”见清水下来,黎啟快步走进客厅,见她面容如此憔悴,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他没想到,清水会这样虐待自己。 清水没看黎啟,僵硬着身子站到客厅中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桌子上的黑色小匣子,旁边的墙上挂着她爸爸字画的遗像。 “清水……” “黎啟,你还记得单之蔷吗?”问完,清水的嘴巴抿成冷漠的弧度,此时琉璃的眸子里一片死灰。 “你和她,曾经也是朋友,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 “是我亲手给她换的衣服,她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很多,还有骨折……你知道我帮她清理了多少伤口吗? “她就那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了无生气,她那样美……脸色洁白如玉,就连汽车爆炸的灼伤都似乎不忍心弄脏她的脸……“我认识她18年了,18年……我们情同姐妹,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父母那样疼爱她……莫西死了,现在……就连蔷蔷也走了,下一个应该是我吧。” 说着,清水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见不远处的风沐昕要进来,她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转身直视着黎啟。 “她的骨灰,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敢碰吗?” “清水,你听我说……”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绝望吗?那时候你到底都干了什么?”清水丝毫不听黎啟的解释,低头直直地盯着怀里的黑盒子,右手轻轻抚在上面,神情越发憔悴。 “清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请你相信我,当年我没有针对你父亲的意思,那件事是误会,请你给我机会解释。”黎啟的嘴角苍白,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自从清水拒绝见他后,他整个人颓废了下来。 当年,他不知道那个患艾滋病的画家居然是她父亲! “我现在只问你——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佘清韵派人在找我父亲的画?还有,你是怎么拿到《夜荷宴》的?”清水冷声问。 “不是我派的人,但我母亲那边,我会尽快调查清楚。《夜荷宴》是我从大火里拿出来的,我已经派人送到世纪庄园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现在单之蔷走了,等调查结果出来,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清水止住喉咙里“嘶嘶”的呜咽,转头看着墙上的遗像。 “还有,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快滚吧!” 清水握紧手掌,逼自己认清现实。这辈子,她不想再见黎啟,即使她曾爱过他,即使她要毁了他。 闻言,黎啟脸上的血丝急速抽去。 同时,清水耳朵里忽然有一阵尖锐的呼啸,她吃力地摇一摇疼痛无比的脑袋,紧接着,四周静了下来,她看见黎啟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Chapter 25 孰是孰非 Chapter 25 孰是孰非 靠在窗子边的人,赤裸着上身,冬日清晰的寒冷并不能唤醒他冻僵的身体和呆滞的思绪。 接着,他双拳紧紧地握起,脸上时而是愤怒,时而是悲伤,时而是悔恨,时而又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他缓缓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心脏,那里强有力的搏动在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当他狠狠地进入清水时,受到的阻碍和随之而出的鲜红液体……无不在提醒他——这才是清水宝贵的贞洁,是她的第一次! 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真是辛酸讽刺。鲜红的液体和清水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无不在嘲笑他。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清水。三年,他居然误会了她三年。这期间,无论他接触多少女人,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去爱别人,他都不能坦然地接受任何一个女人。 都是他的错!突然,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清水呼出声音,翻了一个身。黎啟赶紧大步迈过去,用衣服裹紧清水,见她还没有醒,只是翻身时抽到了疼痛的右手。拾起旁边的衬衣穿上,黎啟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清水的睡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安静地看清水了,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不允许他有机会向她吐露自己的心迹。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脸颊上明显有两块欢愉后的红晕,睫毛温顺地低垂着,就像两只栖息在眼睛上的黑亮蝴蝶,淡粉微翘的唇瓣此时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一般,可能怪他刚刚吻得太过用力。 小巧的鼻子上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汗丝,刚刚她的确疼得出了一身汗。黎啟用指腹轻轻揩去清水鼻翼上的汗,她仍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清水,对不起……”黎啟俯身吻在清水的额头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自己的肤浅和无知,差点就让他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人。幸亏,今天他赶回来了。他刚刚扔下他母亲和整个黎家董事会,风尘仆仆只为了她。 “对不起,还好……我没有错过你……”黎啟沉沉地说,声音有些沙哑,但从未有过地轻快。 “少爷,夫人在下面。”门外是戚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汇报。 闻言,黎啟的双手再次紧紧地握起,他的好母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母亲佘清韵证实。如果真如他派去的人查到的那样,他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是他母亲!任何伤害过清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们!“我马上下来。”沉思着,黎啟冷冷地说。 “清水,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黎啟看着清水,温柔地说,接着站起身。 “少爷……还有,风沐昕的人在外面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要不要……” “放他们走。”不等戚卫说完,黎啟已经开口,眼里的眸光沉冷,想不到风沐昕的人消息也这样快。 不过这次,风沐昕休想再带走清水,因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噔噔噔……”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戚平的声音。 “少爷,风沐昕和房登禹来了。” “哼,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先去见夫人,你们在这里守着,保护好清水,不要吵醒了她。”黎啟吩咐着用旁边的毯子仔细盖好清水,生怕冷到她,这才走出房间。 戚卫、戚平被留在了楼上保护清水,黎啟带着另外几个保镖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见端坐在雅座里的佘清韵,旁边坐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双肩不住地在颤抖。 黎啟没有耐心细看,径直走到佘清韵对面,沉住气坐下,没有开口。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薇然?你又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 “妈!请不要这样说清水。”黎啟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向旁边的白薇然,见她双眼红肿,整个人扑在了佘清韵的怀里哭泣。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就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连你妈都不要了?”佘清韵气极了,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你真是我妈吗?”黎啟挺直背,眼眸漆黑沉黯,冷着脸说,“以前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如果你真是我妈,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我,对我爱的人?”黎啟不掩饰眼里的悲愤,他终于看清楚了他母亲佘清韵的真面目——残忍、自私! “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今天我和薇然都在这里,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那个贱人,还是要这个黎家!”佘清韵徒然提高声调,异常生气,声音尖锐。 “妈,你这又是何必?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我都不稀罕!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如果你再敢伤害清水一根汗毛,我不会再顾及你和整个黎家。还有,白薇然!”黎啟说着恶狠狠地看向白薇然,说,“今天的事,你别以为搬来我母亲,我就会放过你,今天你对清水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让你百倍偿还回来!” “黎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少爷,不好了,字小姐被风沐昕从另一边接走了!” “他们在哪儿?”随着慌慌张张而来的戚平急忙汇报,黎啟勃然大怒,不再理会身旁的一干人等,迅速奔上二楼。 远远可以看见风沐昕抱着昏迷不醒的清水,黎啟带人快步走过去。 “黎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旁边突然一个身影闪出,黎啟这才看清楚,是房登禹。 “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女人?”黎啟紧紧盯着远处的清水和风沐昕,只见清水无力地依偎在风沐昕怀里。 “凭什么?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又凭什么?”房登禹说着走到路中间,挡住黎啟的去路,直视着他,“你没有资格带走我们风家的少奶奶。” “她不是……” “她将是!你还没收到请帖吗?”房登禹面无表情地反问。 “什么请帖?”黎啟按捺住情绪,眼睛丝毫不离清水半步。 房登禹冷冷地讥笑着说:“昨天风家在四海广下请帖,风少爷将于下月中旬举行婚礼,新娘是字清水。”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自胸膛里燃起,黎啟挺直身体,背部突然传来的绞痛贴合着他的衬衣,衣服再次被裂开的伤口染红,触目惊心。可他并不在意,推开挡在前面的房登禹,大步朝风沐昕的方向走去,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不管她字清水要和谁结婚,在我这里,统统不准!”黎啟霸道地宣布,声音里隐隐咆哮,但压得很低,如果不这样做,喉咙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一般。 “抱歉,你还没这个资格命令我。”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转眼间,风沐昕已经走到了房登禹身旁,看着黎啟,微微颔首一笑,眼里的志在必得完完全全浮上眉梢。 只有房登禹知道,这是风沐昕怒极时才会有的表情。看来为了字清水,眼前的两个人又要开战了。 “哼!”黎啟不满地哼出声,再看清水,只见她正被李江涛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黎啟胸腔里的火苗顿时又蹿高了几分。 “风沐昕,不要用我的女人当你婚姻的筹码,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凭什么娶她?天底下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条件适合你的不少……” “既然有那么多女人,你又为什么独独只抓住清水不放?”风沐昕冷冷地打断黎啟的废话,极力克制心底翻涌的疼惜,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清水冷静地说,“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我有资格娶她,而你不懂珍惜,只会伤害,你不配拥有她。” 风沐昕的声音清冷,有一种深深的感情沉淀其中,以前的犹豫不决,让他没有勇气亲自告诉清水他的真实感受,再看此时的清水,竟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所以他再不会退让了,他要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她不爱你!”黎啟攥紧拳头,眼光凌厉,竟然有人敢和他抢清水! “她也不爱你,黎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风沐昕收起眼底的疼惜,反唇相讥,眼前的人并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清水已经不爱他了。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快点把清水……” “黎啟!”忽然,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女声自黎啟身后响起,风沐昕和房登禹抬头看去,就见佘清韵快步朝这边走来,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黎啟,注意你的身份,你要让别人笑话吗?”佘清韵说着走到黎啟和风沐昕面前,脸色明显不好,看向风沐昕,微微颔首道,“风少爷,让你见笑了,刚刚得知你的婚讯,真是恭喜了。” “谢谢。”风沐昕面无表情地淡淡回答,礼貌地点点头。 当他查到那些关于清水三年前的旧事后,他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黎氏当家主母的可憎面目。接着又看见佘清韵身旁的白薇然,风沐昕的目光瞬时变得漆黑无边,看得心里有鬼的白薇然一阵冰寒。 风沐昕指节泛白,眼前这个女人,他不会再顾虑任何脸面,他现在决定对白家动手了。 “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这是我和风沐昕的事,不用你管。”黎啟声音冰冷地对佘清韵说,眼里分明多了一层疏离和陌生,丝毫不看白薇然。 白薇然站在一边,紧紧抿着嘴巴,跟在佘清韵身后温顺至极,只敢用眼角偷偷打量黎啟。 “黎啟,这就是你对你母亲说话的口气?整个董事会现在还在线上等着你,请做好你的表率,否则我们黎家就败在你手上了!”佘清韵走近黎啟低语道,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看来已经被黎啟气得不轻了。 远处,清水迷迷糊糊地醒来。周围很吵,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全身酸痛无力,头又晕又重,微微蜷缩一下右腿,才发现,她似乎在一个人的怀里。 张开眼,她看见了李江涛。 “小水水……别怕!”李江涛轻轻哄道,不想惊动远处冲突的黎啟和风沐昕。 “我……怎么了?”清水本想晃晃头,但她根本动不了,虽然体内火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她仍旧全身无力。 “没什么事,等一会儿就好。”李江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过去,接着又说,“风沐昕让我转告你‘别怕,很快就带你回家’。”这是实话。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为了字清水,你就什么都不顾虑了!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见黎啟毫无反应,佘清韵忽然拔高声调,眼波流转,情绪激动。看看远处,见字清水窝在一个男人怀里,气又不打一处来。 “不要用爸来逼我,你不配提他。”黎啟冷声回答,看向风沐昕,却见风沐昕早已折身走向了远处的清水。 “风沐昕,你把清水放下。”黎啟越过他母亲,直直走向风沐昕,眼里有风暴在肆虐。 看着随后而来的黎啟,风沐昕顿住脚步。 “黎啟,请自重,你认为……清水会愿意和一个伤害她父亲的人在一起吗?”风沐昕冷冷地说,果然看见远处佘清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什么意思?”黎啟也止住脚步,冷声问。 闻言,清水有些发愣,为什么黎啟和风沐昕都在?还有……他们在说什么! 风沐昕远远地看看清水,见她还没有醒,才转过头来,看着黎啟,顿了顿接着说:“三年前,清水父亲患艾滋病的事,是以你的名义向整个画界公布的,而那幅名画失窃的案子,也是你做的手脚。” 天昏地暗,清水听得清清楚楚——她爸爸的事竟然是黎啟直接做的手脚! 顿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如泉涌一般。 一个月后,初春回暖。 大地渐渐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融化,草木萌发,花圃里各种花次第开放,争奇斗艳。 初春雨后,天空半阴半晴,片片灰云在头上移动,修剪得体的草坪冒着薄薄水汽,树上带着如烟的湿雾,这一切就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清水淡淡地看着天空,云朵的变幻多姿让她不知疲倦地回望着。 “在看什么?”书房的门忽然打开,风沐昕正满手原料地从里面走出来,就看见清水愣愣地看着窗外。 “看天空,我觉得今天的天空特别可爱,风大少爷啊……你终于出来了,我是在等你呢。”清水说着快步走到风沐昕面前,语气里有几丝不同于往常的娇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可以等我来看你时再告诉我,今天有没有吃药?”见清水少有的撒娇,风沐昕微笑着看着她,同时伸出双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仿佛怕碰破了她似的,他抱得很轻。 “我怕来不及……”清水轻柔地说,有些责怪他。 “傻瓜!”见状,风沐昕笑着说,笑容里尽是宠溺和关爱。 清水任凭他抱着,笑道:“药我早吃了,这一个月,真的很难见到你……其实我想说——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我真的欠你好多,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清水嬉笑着控诉,挥去了空气里的尴尬,怕风沐昕又会收手逃开,清水忙伸手回抱住风沐昕,主动把头埋到他怀里。 “你……不要再离开了,不要躲我。”清水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没有躲你,只是最近很忙,还有……不要这么说,不然我就真娶你了。”风沐昕酸涩一笑。 其实她不知道,他看不见她,就不安心、不舒服,怎么可能想躲她? 他只是在害怕,怕清水提出那个他已经明了的要求,所以他不敢单独和清水在一起。他把所有的苦涩都吞进了肚里,只让清水看见他的快乐和明媚。 自从一个月前,清水心甘情愿地跟他回来,他就隐隐不安,他不知道清水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不会困住她,只要她想走,他会让她离开,还她自由,但他要保护她。 “我……愿意嫁给你,但你要给我时间,我……需要适应。”犹豫着,清水实话实说。 “那清水,你爱我吗?”风沐昕苦笑着问,见清水没有回答,轻轻放开她,但她仍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爱你……”清水语气里是完全的肯定,她确定自己会爱上风沐昕,因为她早就动心了。 况且他对她,已经不再是她冷漠就可以面对的了。一个月来,虽然不常在一起,但她知道,他总是小心仔细地看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那黎啟怎么办?”风沐昕哑声问,清水的话,他本该兴奋不已,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黎啟的。 “忘记他,我会忘记他,你要相信我……”清水认真地说,目光诚挚,随即把头深深地埋进风沐昕怀里,仔细地辨别着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在紧张……和害怕。 “清水,下个星期就是婚礼了,如果你不愿意,拒绝还来得及。”刚刚的拥抱已经够了,风沐昕再也经受不了清水的温情,挣脱禁锢,退后几步,定睛看着她,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这个拥抱、这份温暖。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清水说着走近风沐昕,不容他回避她,说,“风沐昕,你在害怕什么,我说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这份感情与你为我做的一切无关,我……喜欢的人是你!”清水不知道为什么,风沐昕总是在逃避,他到底要逃避什么? “大哥!” 不知什么时候,房登禹已经在清水和风沐昕身后了,此时正在偷笑,对清水的主动和锲而不舍相当满意。 “你怎么来了?”风沐昕趁机又退开几步,走到房登禹身旁。 “黎啟又来了。”房登禹无奈地看向清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清水,看来我们是别无逃处了。” 是的,从一个多月前,他们就更换地方回避黎啟的打扰,但黎啟总能找到他们,要吃定清水似的。 “我不见他。”清水冷冷地说,再次看向房登禹身边的人,“风沐昕,相信我。” 清水站在顶层的阁楼里,这里放着很多东西,其中一件,是上中学时单之蔷送她的工艺小熊。由于时间久远,珊瑚和贝壳的颜色有些发灰,不过因为当年被清水用塑料袋仔细包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看上去一尘不染。 昨天她拒绝见黎啟后,和风沐昕几个人连夜开回自家老宅,风沐昕和李江涛还在下面的客厅里等她。她上来找些东西,顺便看看这个单之蔷不远万里带回来的纪念品,因为单之蔷给她的东西,很多都在那场大火里烧得面目全非了。 阁楼还是老样子没变,但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人。清水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永远不会忘记单之蔷父母老泪纵横的样子,她有罪。 胸前的白色小花依然雪白娇小,可那件事,还是过去29天了。 书柜上陈列着以前不用的书,一本本英语课本被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清水又想起了那些年——那些有单之蔷和楚莫西的童年。 大概是一起去游泳馆后回来不久的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熟悉的盛夏再度来临,处处笼罩着炎热和压抑,因为期末考,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游泳馆一役,单之蔷轻松完胜楚莫西。至此,楚莫西完全沦为单之蔷的奴隶,沦陷之初,迫于舆论和惯例的压力,楚莫西唯单之蔷马首是瞻,谄前媚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劳苦奴隶楚莫西适时发动叛变,撕破了在游泳馆订立的《泳馆条约》,引燃了内战的导火索,单楚关系一度紧张,并随着争夺字清水再度恶化,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伴随着末考的神秘节奏拉开了序幕……“字清水,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楚莫西打什么主意吗?”单之蔷趁英语老师打盹的当口小声问清水,时不时瞄一眼讲台上已经鼾声大作的英语老师。 她讨厌,不!他们全班都讨厌那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无脑英语老师。 “我知道,可我没当回事,你放心吧!”清水说着把写错的英语单词改了过来。 “你虽然不当回事,可人家是当大事呢!你没看到他那满眼贼光荡漾,写着‘志在必得’吗?不能,你一定不能被他俘获,不然我们就不战而败了!”蔷蔷觉得目前的局势对她十分不利。敌方采取了一种防不胜防的战术——爱的攻陷。这对她相当不利,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字清水的好姐妹而已!怎么能让那个自大狂得逞,她家清水可不能随便就被这种毛头小子骗了去。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哼,楚莫西你别忘了,还有一种残忍的战术叫作——同归于尽!你再来烦人试试看。 “单之蔷!自习课窸窸窣窣地讲什么小话?出去罚站!”在离下课只有最后五分钟时,英语老师准时醒来,利用仅剩的五分钟充分行使她的教师权力,以此向各方人士证明她是在多么努力地传道授业解惑也。不幸当炮灰的单之蔷因为数月前公开发表了对英语老师的不满和教学解读,于是被永久地记在了英语老师的心里,从此找碴儿不断。 蔷蔷抖抖双手,麻利地收拾好课桌,向清水示意“再见”,随即背起书包走出去,直接回家了,无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怒气冲冲地拍案而去,不过并没有多少同学理会她的怒意,毕竟教师要胜之于才学,而不是这些狐假虎威的教学权力,又有多少人会喜欢她?清水挑挑眉,对这个嚣张可爱、爱憎分明的发小又爱又恨……过去的种种,从清水脑海里一一闪过,刺得她心痛不已,寂静的阁楼里,她的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越是触景,越是伤情。心里喷薄的痛在她体内止不住地横冲直撞,她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剧烈地颤动,眼泪很快浸湿了小熊全身。 29天来,她总这样哭哭停停,风沐昕和李江涛在的时候,她会笑着告诉他们她没事,但每到夜深人静时,蚀骨的疼痛总会侵蚀着她。29天……单之蔷已经离开29天了。接着,细密的恨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啃咬着她,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释怀。那件事发生时,是风沐昕把她从黎啟那里带回来的第三天。 三天前,白薇然以黎啟的名义约她出来,并给她下了药,想让几个男人玷污她,结果被黎啟及时赶到,并救了她。然后,她和黎啟发生了关系,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同时,她也知道了爸爸当年得艾滋病的事情,是黎啟向整个画界公布的,那场她拼命想打赢的官司,也是黎啟在暗中支持那个人。爸爸的凄惨和冤枉,竟是拜黎啟所赐!自己的耳聋,还有休斯伦萨的落榜,与黎啟和黎家关系莫大。而这一次……想到这里,清水咬紧唇瓣。这辈子,她后悔自己认识黎啟并爱上他,这种曾经疯狂为之的感情,此刻在她看来,却如此不齿。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遇见他,是黎啟,夺去了她所有幸福的可能。这一次……绝不可饶恕!清水攥紧拳头,强烈的恨让她嘴唇隐约泛起血色,她不会原谅他! 回来的第三天,黎啟逼单之蔷带清水去见他……想到这里,清水更加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那天她生病昏迷,单之蔷没有告诉她,就一个人去见了黎啟。回来的路上,单之蔷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这样的痛,清水怎能释怀? “蔷蔷……”呜咽着,清水蜷缩下身体,强烈的悲恸流遍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蔷蔷……”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单之蔷就在她身边一样。 “蔷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清水喃喃自语,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早上,单之蔷还陪她一起吃早餐,因为大家的鼓励和安慰,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和李江涛、房登禹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她还催蔷蔷早点嫁人……下午,蔷蔷公司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这竟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单之蔷! 得知这个噩耗时,她以为车祸是意外,可当事故调查的报告放到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阴谋! 有人在蔷蔷的刹车上做了手脚,目的是想害死车里的人。 如果她也在车里,那死的……就不止蔷蔷了。 清水知道,其实那些人的目标,是她!换句话说,是她害死了单之蔷。 因为清水昏迷和怨恨黎啟,单之蔷没有告诉清水黎啟约她们见面的事情,独自赴约,然后发生了车祸。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的,都怪她!楼顶一阵强风吹过,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和清水一起哭泣。阁楼上的灰尘落到清水脸上,掺着泪水滴到地板上。由于长时间哭泣,她的眼睛肿得很高,但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即使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清水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伤心地哭泣。这世上,除了单之蔷,没人能让她如此伤心。 见清水没有停止的意思,身后那个人还是上前抱住了她。“清水,乖……不要哭了……”那个人用自己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干净清水脏兮兮的小脸,然后把清水揽上自己的肩膀。 “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家。”淡淡岩兰草夹杂着薄荷酒的味道,是风沐昕专属的味道。 清水清醒了许多,这感觉让她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不小心撞到风沐昕,只觉得自己鼻子快要掉了,很疼很疼!由于疼痛,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触感——有一双温暖柔软的大手扶住她的双肩,但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那双大手有力却不失温柔地把她向前托去。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扑鼻而入,清新怡人如沐春风,疼痛缓解了不少,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她晃晃头,抬眸,入眼是一个眉宇淡然、眼睫如织、目光清淡幽远的年轻男子,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俊,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极富立体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影响他的俊朗,嘴唇微抿,礼貌且清俊疏远。感觉心跳窒了一窒,仿佛有暖流从鼻孔流过……这,就是她初见风沐昕时的情景。 她很丢脸地流了鼻血,更丢脸地还把鼻血弄到了风沐昕的衣服上。 这一切,她都还记得。 清水常常想,遇见风沐昕是自己的福气。 因为风沐昕明白她的快乐和悲伤,了解她的感受,并且那样全心全意地呵护她。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逼她嫁给他,这样如大海一般沉静包容的男人,她何德何能可以嫁他为妻? “大哥,黎啟在外面……”李江涛站在门外轻声道,生怕打扰了清水和风沐昕。 清水咬咬牙,眼眸漆黑,抱着她的风沐昕,神色不变。 “清水,要见吗?”低头看着清水,风沐昕出声询问,眼里的淡然顿时让清水一阵心安。 “见!我有事要问他。”因为长久的哭泣,清水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用手拂去眼角未干的泪珠。 很多事情可以开门见山地问清楚了! 帮清水理理头发,风沐昕扶着她下楼,远远可以看见黎啟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神情颓丧。 “清水……”见清水下来,黎啟快步走进客厅,见她面容如此憔悴,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他没想到,清水会这样虐待自己。 清水没看黎啟,僵硬着身子站到客厅中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桌子上的黑色小匣子,旁边的墙上挂着她爸爸字画的遗像。 “清水……” “黎啟,你还记得单之蔷吗?”问完,清水的嘴巴抿成冷漠的弧度,此时琉璃的眸子里一片死灰。 “你和她,曾经也是朋友,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 “是我亲手给她换的衣服,她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很多,还有骨折……你知道我帮她清理了多少伤口吗? “她就那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了无生气,她那样美……脸色洁白如玉,就连汽车爆炸的灼伤都似乎不忍心弄脏她的脸……“我认识她18年了,18年……我们情同姐妹,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父母那样疼爱她……莫西死了,现在……就连蔷蔷也走了,下一个应该是我吧。” 说着,清水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见不远处的风沐昕要进来,她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转身直视着黎啟。 “她的骨灰,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敢碰吗?” “清水,你听我说……”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绝望吗?那时候你到底都干了什么?”清水丝毫不听黎啟的解释,低头直直地盯着怀里的黑盒子,右手轻轻抚在上面,神情越发憔悴。 “清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请你相信我,当年我没有针对你父亲的意思,那件事是误会,请你给我机会解释。”黎啟的嘴角苍白,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自从清水拒绝见他后,他整个人颓废了下来。 当年,他不知道那个患艾滋病的画家居然是她父亲! “我现在只问你——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佘清韵派人在找我父亲的画?还有,你是怎么拿到《夜荷宴》的?”清水冷声问。 “不是我派的人,但我母亲那边,我会尽快调查清楚。《夜荷宴》是我从大火里拿出来的,我已经派人送到世纪庄园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现在单之蔷走了,等调查结果出来,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清水止住喉咙里“嘶嘶”的呜咽,转头看着墙上的遗像。 “还有,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快滚吧!” 清水握紧手掌,逼自己认清现实。这辈子,她不想再见黎啟,即使她曾爱过他,即使她要毁了他。 闻言,黎啟脸上的血丝急速抽去。 同时,清水耳朵里忽然有一阵尖锐的呼啸,她吃力地摇一摇疼痛无比的脑袋,紧接着,四周静了下来,她看见黎啟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Chapter 26 他的苦衷 Chapter 26 他的苦衷 仿若回到了三年前,清水的世界里充斥着不可消弭的绝望和悲哀。 父亲的离世和败诉、楚莫西的噩耗、听力的下降,让她不得不承担突如其来的责任。黎啟的冷漠和决裂,令她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夜之间,现实逼迫她长大成人,她再也不能是当初善良天真的字清水了,她再也不能依靠爸爸来为她遮风挡雨。 而此时,双耳毫无征兆地失聪,让清水脑底晃过一道黑影,很多年来,她都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认真对待每一天。 不是她忘记了爸爸的冤屈,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澄清一切的机会,一个可以将那个背后之人绳之以法的机会。在此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让自己变得举足轻重。所以她没日没夜地练画,没日没夜地研究各式画法,包括她向来不喜欢的国画。她力图跻身画界名家大师,为此,她不辞辛劳。 她坦然接受了休斯伦萨对她的拒绝,逼自己面对黎啟的冷清和残酷,把刻骨的爱变成刻骨的恨!她做到了!可现在,就连单之蔷也死了……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只能变得更强,不依附任何人,自己强大起来,才有和那个人博弈的资本,否则苍天无眼。 “清水,你听我说,当时有人检举一个身患艾滋病的画家用赝品骗取藏画,并附上了确凿证据,但涉嫌画家的名字是保密的,并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你父亲……“因为涉及到公司的信誉,所以我没有手下留情。 “在走司法程序时,我并没有干涉其中,那一切……都是我母亲借我的名义来做的……“我到现在才明白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让我犯下大错……让你误会。 “已经查出来了,那个人……是我母亲,我不会姑息……“清水,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给我机会,我会为你父亲洗清所有冤屈。 “单之蔷的事,我很抱歉,我不会放过幕后黑手,一定还单之蔷一个公道。 “清水,我不会放开你,所以你不要放弃我……“清水,我爱你……” 黎啟不停地解释着,渴求得到清水的谅解,但见清水面无表情,他的心越来越沉。 清水没有说话,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见。看黎啟的嘴唇翕动,她没有思考他在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听!因为即使跟他没有关系,但佘清韵,终究是他母亲。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她更不会和佘清韵的儿子在一起! 感觉自己的头要炸开一般,疼痛无比,清水紧跟着蹲下身,胸腔里似乎有一团火向上蹿,头晕恶心。 “风沐昕……”清水呻吟着开口,站在不远处的风沐昕快步走过来,但黎啟已经先他一步抱起了清水。 “放开我……”清水吸着气说,强烈的痛感让她心里的痛苦更甚。 “黎啟,放开我!我不会原谅你!放开我放开我……”清水嘶哑的声音因为异常的愤怒而显得歇斯底里。 “黎啟,不要刺激她,快放开她。”见黎啟没有放手的意思,风沐昕冷冷地说,他担心清水再受什么刺激,看她的脸上双眼泪湿,他心痛不已,可黎啟仍抱紧着她不放。 “黎啟,你这个禽兽!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是你害死了楚莫西!是你害死了单之蔷!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放开我!”清水拼命挣扎着,对黎啟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清水,你冷静一点,我也是受害者,有人想离间我们,你冷静一点,原谅我……”黎啟知道自己的辩解现在听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心里升起强烈的失落感,他感到深深的不安,清水现在对他已经厌恶得无以复加了,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可以改变这个现状。 清水听不见任何声音,头痛得发涨,虚弱无力,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昨天为了等风沐昕又熬了一夜,此时,更是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一样,很难受。 “放开我,不要碰我……”清水哑声道,眼神求助地看向风沐昕。 “黎啟,把她放开,别刺激她了。”风沐昕说着逼近黎啟,伸手就要拉过清水。 “嘟……”黎啟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清水趁势挣开他,跌跌撞撞地逃到风沐昕身边。 黎啟来不及抓住清水,皱着眉低头看手机,是戚卫来电,黎啟按下接听键。 “少爷……” “说。”声音低沉,黎啟隐约忍着一股怒气,他眼睁睁地看着清水挣脱他逃进风沐昕的怀抱,而她丝毫不看他,难道真的怨恨他到这种地步了?身侧的手,越攥越紧。 “少爷,夫人在医院已经绝食三天了,她要见你。”戚卫在电话那边如实禀报。 “知道了。”黎啟神情没有太大变化,漠然地道。他已经很久没见他母亲佘清韵了。 “少爷,那件事也已经有眉目了,我们该不该……” “等我命令。”黎啟冷冷地收回电话。 风沐昕护着清水,只见清水脸色苍白,额头立时浮上一层虚汗,看样子身体极为不适。风沐昕抬头示意李江涛去开车,决定先带清水回去休息。 “字清水,如果你还有理智,就请你冷静地想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是我的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如果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不会再放纵你的任性和无知。”黎啟牙关紧咬,捏紧手机。 如果清水对他的退让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他会用自己的办法让她明白——什么是现实和真相。 “黎啟,你够了!做过的事情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离开吧,不要再纠缠清水了,那样她只会更痛苦。”风沐昕有一丝愠怒,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黎啟的放肆了。黎啟休想带走字清水。 “哼!风沐昕,你最好闭嘴!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现在你乘人之危,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你再说风凉话,不要怪我不客气。”黎啟并不掩饰对风沐昕的敌意,要不是清水态度强硬,他早就对风沐昕大打出手了,决不会允许他待在清水身旁。 风沐昕没有理会黎啟的恶意,看着怀里的人一阵痉挛,用力抱起她,疾步朝门口走去。身后的黎啟,脸色铁青,目光冷冽。 清水完全听不见声音,看风沐昕为了她和黎啟针锋相对,她心里非常愧疚,但头疼和恶心,让她再没有力气跟他说对不起。 把清水放到车座上的瞬间,她感觉身上的重量徒然增加,她慌乱地看向风沐昕,却见他呼吸急促,眼睛微微合拢。 “清水……我没有时间了,我怕我会忘记你……”风沐昕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着低沉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奈。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可清水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来不及赶回世纪庄园,李江涛只能驾车先来到最近的医院。 清水始终悬着一颗心,不知道风沐昕怎么了,他最后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全身翻滚着一股呕意。最后,她还是没有撑住,晕倒在了车里。 醒来的时候,清水感觉有人站在窗边,仔细辨认才看清楚是房登禹。缓缓抬起手,清水想坐起来,却发现手上有什么东西缠着,用另一只手去扯,发现是输液管,她在打点滴。 听见背后的动静,房登禹忙转身走到床边,不掩饰脸上的表情。 随即,清水的心里一紧,因为房登禹的表情……很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风沐昕呢?”清水急切地问道,环视四周一圈,没看见李江涛。 久久得不到回答,清水抬头看向房登禹,却见房登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清水才反应过来,她的耳朵依旧听不见声音! 以前,只有单之蔷知道她耳聋的事,可现在单之蔷走了,她要怎么办?她一个人很难隐瞒下去。而且,房登禹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她还是主动说出来的好。 “房登禹,我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你说什么就打在手机上给我看。”清水边说边挣扎着坐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键盘,然后递给房登禹。 果然,房登禹知道她耳聋的事,平静地接过清水递来的手机,脸上没有惊愕,只有更深的担心,低头看屏幕,是短信编辑页面。 “他还在楼上的急诊室,不要担心,他的老毛病犯了。”房登禹在手机上飞快按下这行字,递给清水,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那他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他会晕倒?有没有生命危险?”清水把之前的那行字删掉,询问着递还房登禹手机,神情急切。 “是他脑部的旧疾,他经常会晕倒,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担心,李江涛在照看他,绍鸣和风一也已经来了。”房登禹打上一行字递给清水。 闻言,清水并没有因此而宽心,她明显感觉到房登禹是在避重就轻,目的是让她不要担心,她哪能不担心?不过她没有追问,想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二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删完手机上的字后,清水期许着问房登禹。那一声“二哥”,就像叫到了房登禹的心坎上一样。 见房登禹没有拒绝,清水坐直身体。 “二哥,我希望你帮我继续隐瞒耳聋的事……现在我还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不要拒绝我!求你了……”清水不知道房登禹会不会拒绝她,但她必须求得他的理解和帮助。 她知道,目前只有医生和房登禹知道这件事,李江涛肯定还不知道,所以只要说服房登禹,她还可以继续瞒下去。 见清水满脸的固执和认真,房登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深深看清水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一般,接着下定决心,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 “你别担心,目前只有我知道你耳聋的事,现在你醒了,还是先让医生看看你的耳朵怎么样,剩下的事,我会帮你,你要保重身体。”房登禹打完字把手机递给清水。 “好,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看房登禹的眉头依旧皱紧,脸上的凝重并没有散去,清水接着问。 房登禹点点头,拿过手机:“清水,有件事,是关于风沐昕的,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清水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她没有资格爱人。 一个聋子,无论嫁给谁,都是负担,只会连累对方,最终让双方都伤心,这也是她当初说服自己忘了黎啟的理由之一。 更何况,她不愿意后半生都听不见自己爱人和孩子的声音,她没有勇气面对。 可自从遇到风沐昕和黎啟后,她好像忘记了这个禁忌,差点就爱上……所以,这次突发性的耳聋,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的耳聋,已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甚至无药可治!虽然现在只是左耳的听力不正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两只耳朵的听力终究还是会恶化。 换言之,她这辈子都逃不了成为聋子的命运。一切她都明了,只是没想到耳部的恶化会来得这么快。 在医院的耳科,主治医师给清水做了全方位的耳部检查,情况十分不妙。 房登禹对检查结果和医生的话震惊不已,没想到清水的耳膜竟然受损到了这种地步。可当事人字清水,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不可改变的现实。 并不是她坚强,并不是她无所谓……只不过是……她已经麻木了。 在医院,没有适合清水配用的深耳道助听器,所以清水暂时还是听不见声音。 不过多亏了房登禹,每次都把老医生的问话用手机打出字来给她看,清水这才能明白老医生说的一切。 “字小姐,你应该珍惜时间,保护好自己,抓紧对耳部的治疗,还是很有希望恢复听力的,身体健康好过一切功名利禄。”老医生叹息着道。因为从检查的结果来看,清水耳部的创伤和牵动神经恶化的原因,大部分都来自于外力的打击,这种状况对病患十分不利。 房登禹迅速简明扼要地在清水的手机上打字给她看。 “谢谢医生,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清水看完手机屏幕上的字后,礼貌回答。 其实她对耳部的治疗和听力的恢复,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只是结果已经不可逆转了。 当初她和单之蔷专门飞去瑞士拜访过当今世界的耳科泰斗伊凡·纳缇伍兹医师,伊凡·纳缇伍兹医师十分明确地告诉清水,她的耳部问题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在国内,医生的话,无论多么击打人心,无论多么让人不能接受,她其实已经听过了无数遍。一次比一次恶劣,一次比一次不容乐观,她已经厌烦了。所以她麻木、坦然、平静。没有了震惊,没有了哭泣,没有了抱怨。 “字小姐,你的左耳听力正在急剧下降,今天你应该不是首次犯病,以前有没有听力完全丧失的情况?”老医生边在就诊单上写着什么边问。 “对,这不是第一次,大概五六个月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只是最近比较频发,但持续的时间都比较短,大概几个小时而已。”清水看完房登禹递来的手机后如实回答。 “那最近字小姐是不是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刺激?”老医生再次问。 “最近遇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清水低声说,把淡淡的悲伤藏进眼里。 “难怪这次持续的时间这么长,这跟你的情绪是有莫大关系的,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要大喜大悲,保持愉悦的心情好过一切外用药物。不能太劳累,注意休息,不能刺激耳部,要防止一切对耳部的冲击。 “如果有轻微的脑部疼痛,应该已经是听力神经衰弱的征兆了。”老医生收住笔,扶正眼睛上的镜框,望着房登禹和清水说,“现在你的听力完全丧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如果你想尽早恢复,就该在情绪上调节好自己,按时作息,并配合药物治疗。 “过度的伤心,导致你左耳听力完全丧失,右耳听力开始有下降趋势,今天也出现了短暂性耳聋现象,可能你的左耳以后会彻底丧失听力,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保护好右耳。 “最好试着不要佩戴助听器,提前练习适应听力丧失的环境,不要太伤心,没有性命危险才是万幸。” 老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清水,清水虽然听不见,但大概能猜到意思。 旁边的房登禹被老医生的话说得头昏脑涨,心沉甸甸的。 “二哥,不要担心我,我早有思想准备,只是……你还没说关于风沐昕的事。”从主治医师办公室里出来后,清水微笑着问,但见房登禹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隐瞒大家?”良久,房登禹才打出这么一行字问清水。 是啊,为什么要瞒大家? 其实这个问题,清水也没有好好想过,但她有非瞒不可的原因。 “现在还不能说,二哥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会想好自己的退路。”清水目光柔和,眼里一片坦然,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那为什么不告诉风沐昕或者黎啟?”房登禹继续问,真不明白清水是怎么想的。 “不让黎啟知道,一是怕被那个人知道,二是我不想。至于风沐昕,我不想平添他的烦恼,他一个人打理偌大的风氏家族已经够累了,最近为了我又……我实在不能增加他的负担。”思索着,清水实话实说。单之蔷走后,她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所以把关系较近的房登禹看成了可以信赖的人,她不想骗他。 只是,她还是隐瞒了一些…… “那现在要怎么办?你的耳朵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听医生说,你这是后天形成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登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 “二哥,我是怎么耳聋的,不提也罢,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目前我只能等听力慢慢恢复,然后麻烦你去帮我配适合我型号的深耳道助听——” “清水,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不是外人!”房登禹把手机重重地塞还给清水,面上有一丝薄怒。 可能换作谁都会生气吧?毕竟这不是可以忽略的小问题。清水抬头,只见房登禹的固执劲又上来了,只好坦白。 “三年前,我……我被佘清韵的手下狠狠地甩过108个耳光……”清水冷声说,她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手紧紧攥起,目光黯了下去。 “什么?这个毒妇!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爸爸呢?黎啟呢?”听清水说出真相,房登禹忍不住气息紊乱,清水看他按键盘的手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用力。 “我反抗不了,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清水声音冰冷,嘴角微微勾起,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接着说,“当时黎啟对我有误会,不见我。我爸爸病重,被隔离了,我也见不到他……法院的传讯在即,我没有办法……佘清韵说,只要我让她打,打到她满意为止,她就愿意帮我……” 清水简单地复述事实,声音冷冽,有种钻心蚀骨的疼隐忍其中,却没看见房登禹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但随之,又是疼惜。 “你真傻!”说着,房登禹把清水揽到自己怀里,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如果当年清水是这么过来的,那他真为她感到心酸和心疼。 这样被佘清韵欺负,接着又是她爸爸的离世和败诉,真难想象这样一个孱弱的女孩是怎样挺过来的,加之最近单之蔷的事,难怪她这么悲恸。 以她的性格,应该是“尊严”让她挺过来的吧。 “二哥,你要帮我保密。” “难道就这样放过佘清韵吗?” “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行!时机到了叫上我,我一定把你受到的委屈都讨回来!”房登禹飞快地打字,安慰清水,给清水一个鼓励的笑容。 “二哥,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必须先跟你说清楚。”笑完之后,清水一脸严肃地看着房登禹说。 “什么事?”房登禹问。 “我不能嫁给风沐昕。”清水平静道,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有资格成为风家未来的女主人,她没有办法给风沐昕带来幸福和快乐。 但她深深自责,昨天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风沐昕——她会爱上他,她喜欢的人是他,她愿意嫁给他……可现在,又是她收回了自己的承诺。 刚刚听房登禹说,风沐昕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此刻反悔,不知道世纪庄园平日里照顾她的那些仆从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看风沐昕有难就逃得远远的女人?这些,清水不得而知。 “为什么?”房登禹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这让清水愧疚无比,但她只能硬着头皮。 “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清水闭闭眼,屏着呼吸说。 是的,等办完那件事,她会离开,去一个不会拖累任何人的地方,远离这一切纷扰。 “是不是因为你耳朵的原因?”房登禹似乎已经看透了清水的心思,接着打字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哥是不会介意的,大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他会保护好你!你一个女人,又有听力障碍,根本不可能独自平安地生活下去,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房登禹情绪激动,恨不得此时此刻风沐昕就在身边。 “二哥,谢谢你的好意和偏袒……但你确定,整个风家会接受我这样一个女人吗?我们都知道,风沐昕承受了那么多,他的继承权还有一个风索卡在背后虎视眈眈地图谋着,我们好不容易打破了风索卡的奸计,现在不能再惹出任何乱子……所以,不要为难风沐昕了。”清水看着房登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需要她说,房登禹自然比她更清楚。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我们会有办法,你先好好想清楚。”房登禹打字的速度加快,发现这样完全说服不了清水。 “二哥,清水,原来你们在这里,快!大哥醒了……” 远远地,清水似乎听见了声音,循着声源看去,就见李江涛从楼下跑来,好像找了他们很久。 不过清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能听见声音了! 迅速同李江涛和房登禹回到二楼的重诊室,清水远远地看见风沐昕斜坐在病床上,面色比之前恢复了不少,但目光……好像有些空茫! “小二,你刚才去哪儿了?” 见房登禹靠过去,风沐昕沉声问,看样子有什么要紧事要跟他说。 “没有去哪儿,刚才我在照看清水,你看!她也醒了。”房登禹说着让开身,让风沐昕可以看见清水。 清水敛起刚刚的低落,忙上前看风沐昕。只见他白皙宽大的手背上插满了针管,正想伸手摸摸他苍白的手背,“你是谁?”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清水有些疑惑,她身边并没有别人。 “你是谁?”风沐昕再次开口问,神情陌生而疏离。这次,清水彻底愣住了。 她真是进退两难了,离开和拒婚的话,实在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看着对面银质镂花大床上睡容安静的风沐昕,清水思绪繁杂。 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风沐昕,即使风沐昕从来没有逼问过她的选择是什么,即使他们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即使风沐昕细心呵护着陪她度过了单之蔷走后那段灰暗的日子,即使风沐昕悄无声息地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并查出当年他父亲的事,即使风沐昕只字不提他自己的病痛,即使……自己和别的男人在他眼底下发生了关系……他都没有计较,没有介意,一如既往地呵护她。 很多感动和付出,让她再也不能漠视他的存在,雪山上的一幕幕,令她心碎令她感动。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在一起,坦然地和他在一起,然后忘了那个人。 但当她下定决心说出那些话时,她的心里竟有莫名的酸楚和落寞,想起的,居然是黎啟那张可恨的脸……这个发现令她心慌不已,她痛恨自己!黎啟从来没有理解过她的处境和困难,还给她和她的亲人朋友带来了灾难……但她心底,仍忘不了他。这是多么不齿的发现! 她希望自己爱上别人,所以她理所应当地选择了风沐昕,凭着以前的心动和现在的感动,她坚信自己会爱上他。可她忘了,她还有耳聋!她没有资格爱人……风沐昕坦然、真挚、全心全意地对她,可她却是个聋子,还妄图通过他去忘记一个人,她好自私!她的耳聋已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她没有脸再赖着风沐昕……单之蔷走了,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没有背景、没有亲人,甚至连自身的缺陷都无法改变,所以她配不上高贵的风沐昕……况且风家的人不喜欢她,正想方设法地赶她走。 目前,风沐昕的情况很不妙,他的记忆时断时续。听房登禹说,这是间歇性失忆症,是他所有异常表现的症结所在。 “二哥……”见房登禹推门而入,清水轻轻起身,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风沐昕。 “清水,你跟我来。”房登禹悄声示意。 今天早上,房登禹帮她拿来了助听器,加上听力的恢复,她已经能灵敏地听见声音了。但不幸的是……她的右耳也必须佩戴助听器。这种恶化,就像一记闷拳打在她心上,痛,却不能呼出声。 清水轻轻地走出房间,看见李江涛和房登禹都在。她跟着他们沉默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僻静的书房里。 “清水,很抱歉。”关上门,房登禹首先开口,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二哥不要这么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那……他们希望我什么时候离开?”清水习惯性地捋捋耳畔的头发,此时如蝶翼般的睫毛低垂着。 “其实,你不用急着走,只要大哥的记忆恢复过来,他不会任凭那些人胡来的。”李江涛忙开口,风家那些老不死的一直想赶走清水,肯定是风索卡从中捣的鬼。 “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清水平静地问,其实风家有人会反对她,她已经料到了,之所以固执地等风沐昕恢复记忆,是因为她想跟他说清楚,希望他理解,她尊重他。 “这个说不准,通常是几个月一个周期,他之前的记忆会陷入一种休眠状态,直至自己苏醒。”房登禹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沓资料,递给清水。 清水低头看,是关于风沐昕间歇性失忆症的病理构成,清水顺着看下去,一页一页翻过。原来,风沐昕间歇性失忆症的病状是在20岁以后才出现的,20岁之前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风沐昕新的记忆进入休眠后,并不会忘记房登禹、李江涛、绍管家和家族里的事物,因为他们相识于初时。 至于病因,清水细看下去,心不禁被狠狠地揪起……竟是由于风沐昕过度用脑所致! 清水记得,上次品画时风索卡说过,风沐昕五岁就接受了家族的智力开发和早于同龄人的教育,无休止超负荷的绘画练习、技能学习和补习等等,都是诱发风沐昕脑部病因的罪魁祸首! 风沐昕…… 清水的心里涌上巨大的悲愤:他没有温馨幸福的童年,没有关心呵护,他的家族只是把他当作了一部机器,当作了一个工具! 这些伪君子! 清水越看心越寒,里面附着风沐昕青年时期受训的照片,严厉而苛刻。 每次犯病,风沐昕或者是悄无声息地忘记一切,或者是脑神经抽搐并伴随剧烈的疼痛和呼吸短促继而渐渐地忘记一切,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这种间歇性的遗忘,都对风沐昕脑部神经有着致命的损伤。 很多时候,他会忘记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内心的情感……所以,他说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在去雪山之前,他已经发过几次病,一直是绍管家在照顾他。”李江涛补充道。 “原来如此,难怪在雪山时,他一点也不认识我。”清水回想起在雪山初见的情景,那时她还以为风沐昕是故意的。 还有……他们分别时他说的话:“以后,如果我忘了你,请原谅。如果我们再相遇,请你告诉我,我认识你……” 难怪他会这么说! 清水后知后觉,继续问:“是不是在世纪庄园品画时,其实他是没有记忆的?至少没有关于我和《牡丹舞》的记忆?”那晚,风沐昕看她的表情完全是陌生的,即使房登禹和绍管家之前已经向他说明过情况。 “是的,在雪山找到他时,他就已经失去记忆了,之后在意大利康复了一个月,会陆续想起一些片段,直至现在,大哥对雪山的记忆还是一片模糊。”房登禹坦言道。 闻言,清水再次垂下眸子,风沐昕不认识她雪山系列的油画,也是这个原因吧,那风沐昕……我们之间,你还记得些什么? “清水,给你看这个,是想告诉你可能……风沐昕明天就会记起你,可能……永远也不会记起你,所以你要一次又一次地认识他,让他爱上你。”房登禹定定地看着清水。 一次又一次地认识他,然后让他爱上自己?清水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是的,她不能那样做,她希望风沐昕忘了她,所以她不会让他记起她了。 “你非要这样残忍吗?”在清水走出书房时,房登禹颤声问,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失望。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回答着,清水加快脚步逃离开来。 难道这就是秦泊之前所说的“骗局”? Chapter 26 他的苦衷 Chapter 26 他的苦衷 仿若回到了三年前,清水的世界里充斥着不可消弭的绝望和悲哀。 父亲的离世和败诉、楚莫西的噩耗、听力的下降,让她不得不承担突如其来的责任。黎啟的冷漠和决裂,令她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夜之间,现实逼迫她长大成人,她再也不能是当初善良天真的字清水了,她再也不能依靠爸爸来为她遮风挡雨。 而此时,双耳毫无征兆地失聪,让清水脑底晃过一道黑影,很多年来,她都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认真对待每一天。 不是她忘记了爸爸的冤屈,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澄清一切的机会,一个可以将那个背后之人绳之以法的机会。在此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让自己变得举足轻重。所以她没日没夜地练画,没日没夜地研究各式画法,包括她向来不喜欢的国画。她力图跻身画界名家大师,为此,她不辞辛劳。 她坦然接受了休斯伦萨对她的拒绝,逼自己面对黎啟的冷清和残酷,把刻骨的爱变成刻骨的恨!她做到了!可现在,就连单之蔷也死了……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只能变得更强,不依附任何人,自己强大起来,才有和那个人博弈的资本,否则苍天无眼。 “清水,你听我说,当时有人检举一个身患艾滋病的画家用赝品骗取藏画,并附上了确凿证据,但涉嫌画家的名字是保密的,并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你父亲……“因为涉及到公司的信誉,所以我没有手下留情。 “在走司法程序时,我并没有干涉其中,那一切……都是我母亲借我的名义来做的……“我到现在才明白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让我犯下大错……让你误会。 “已经查出来了,那个人……是我母亲,我不会姑息……“清水,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给我机会,我会为你父亲洗清所有冤屈。 “单之蔷的事,我很抱歉,我不会放过幕后黑手,一定还单之蔷一个公道。 “清水,我不会放开你,所以你不要放弃我……“清水,我爱你……” 黎啟不停地解释着,渴求得到清水的谅解,但见清水面无表情,他的心越来越沉。 清水没有说话,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见。看黎啟的嘴唇翕动,她没有思考他在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听!因为即使跟他没有关系,但佘清韵,终究是他母亲。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她更不会和佘清韵的儿子在一起! 感觉自己的头要炸开一般,疼痛无比,清水紧跟着蹲下身,胸腔里似乎有一团火向上蹿,头晕恶心。 “风沐昕……”清水呻吟着开口,站在不远处的风沐昕快步走过来,但黎啟已经先他一步抱起了清水。 “放开我……”清水吸着气说,强烈的痛感让她心里的痛苦更甚。 “黎啟,放开我!我不会原谅你!放开我放开我……”清水嘶哑的声音因为异常的愤怒而显得歇斯底里。 “黎啟,不要刺激她,快放开她。”见黎啟没有放手的意思,风沐昕冷冷地说,他担心清水再受什么刺激,看她的脸上双眼泪湿,他心痛不已,可黎啟仍抱紧着她不放。 “黎啟,你这个禽兽!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是你害死了楚莫西!是你害死了单之蔷!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放开我!”清水拼命挣扎着,对黎啟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清水,你冷静一点,我也是受害者,有人想离间我们,你冷静一点,原谅我……”黎啟知道自己的辩解现在听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心里升起强烈的失落感,他感到深深的不安,清水现在对他已经厌恶得无以复加了,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可以改变这个现状。 清水听不见任何声音,头痛得发涨,虚弱无力,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昨天为了等风沐昕又熬了一夜,此时,更是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一样,很难受。 “放开我,不要碰我……”清水哑声道,眼神求助地看向风沐昕。 “黎啟,把她放开,别刺激她了。”风沐昕说着逼近黎啟,伸手就要拉过清水。 “嘟……”黎啟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清水趁势挣开他,跌跌撞撞地逃到风沐昕身边。 黎啟来不及抓住清水,皱着眉低头看手机,是戚卫来电,黎啟按下接听键。 “少爷……” “说。”声音低沉,黎啟隐约忍着一股怒气,他眼睁睁地看着清水挣脱他逃进风沐昕的怀抱,而她丝毫不看他,难道真的怨恨他到这种地步了?身侧的手,越攥越紧。 “少爷,夫人在医院已经绝食三天了,她要见你。”戚卫在电话那边如实禀报。 “知道了。”黎啟神情没有太大变化,漠然地道。他已经很久没见他母亲佘清韵了。 “少爷,那件事也已经有眉目了,我们该不该……” “等我命令。”黎啟冷冷地收回电话。 风沐昕护着清水,只见清水脸色苍白,额头立时浮上一层虚汗,看样子身体极为不适。风沐昕抬头示意李江涛去开车,决定先带清水回去休息。 “字清水,如果你还有理智,就请你冷静地想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是我的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如果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不会再放纵你的任性和无知。”黎啟牙关紧咬,捏紧手机。 如果清水对他的退让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他会用自己的办法让她明白——什么是现实和真相。 “黎啟,你够了!做过的事情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离开吧,不要再纠缠清水了,那样她只会更痛苦。”风沐昕有一丝愠怒,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黎啟的放肆了。黎啟休想带走字清水。 “哼!风沐昕,你最好闭嘴!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现在你乘人之危,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你再说风凉话,不要怪我不客气。”黎啟并不掩饰对风沐昕的敌意,要不是清水态度强硬,他早就对风沐昕大打出手了,决不会允许他待在清水身旁。 风沐昕没有理会黎啟的恶意,看着怀里的人一阵痉挛,用力抱起她,疾步朝门口走去。身后的黎啟,脸色铁青,目光冷冽。 清水完全听不见声音,看风沐昕为了她和黎啟针锋相对,她心里非常愧疚,但头疼和恶心,让她再没有力气跟他说对不起。 把清水放到车座上的瞬间,她感觉身上的重量徒然增加,她慌乱地看向风沐昕,却见他呼吸急促,眼睛微微合拢。 “清水……我没有时间了,我怕我会忘记你……”风沐昕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着低沉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奈。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可清水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来不及赶回世纪庄园,李江涛只能驾车先来到最近的医院。 清水始终悬着一颗心,不知道风沐昕怎么了,他最后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全身翻滚着一股呕意。最后,她还是没有撑住,晕倒在了车里。 醒来的时候,清水感觉有人站在窗边,仔细辨认才看清楚是房登禹。缓缓抬起手,清水想坐起来,却发现手上有什么东西缠着,用另一只手去扯,发现是输液管,她在打点滴。 听见背后的动静,房登禹忙转身走到床边,不掩饰脸上的表情。 随即,清水的心里一紧,因为房登禹的表情……很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风沐昕呢?”清水急切地问道,环视四周一圈,没看见李江涛。 久久得不到回答,清水抬头看向房登禹,却见房登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清水才反应过来,她的耳朵依旧听不见声音! 以前,只有单之蔷知道她耳聋的事,可现在单之蔷走了,她要怎么办?她一个人很难隐瞒下去。而且,房登禹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她还是主动说出来的好。 “房登禹,我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你说什么就打在手机上给我看。”清水边说边挣扎着坐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键盘,然后递给房登禹。 果然,房登禹知道她耳聋的事,平静地接过清水递来的手机,脸上没有惊愕,只有更深的担心,低头看屏幕,是短信编辑页面。 “他还在楼上的急诊室,不要担心,他的老毛病犯了。”房登禹在手机上飞快按下这行字,递给清水,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那他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他会晕倒?有没有生命危险?”清水把之前的那行字删掉,询问着递还房登禹手机,神情急切。 “是他脑部的旧疾,他经常会晕倒,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担心,李江涛在照看他,绍鸣和风一也已经来了。”房登禹打上一行字递给清水。 闻言,清水并没有因此而宽心,她明显感觉到房登禹是在避重就轻,目的是让她不要担心,她哪能不担心?不过她没有追问,想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二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删完手机上的字后,清水期许着问房登禹。那一声“二哥”,就像叫到了房登禹的心坎上一样。 见房登禹没有拒绝,清水坐直身体。 “二哥,我希望你帮我继续隐瞒耳聋的事……现在我还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不要拒绝我!求你了……”清水不知道房登禹会不会拒绝她,但她必须求得他的理解和帮助。 她知道,目前只有医生和房登禹知道这件事,李江涛肯定还不知道,所以只要说服房登禹,她还可以继续瞒下去。 见清水满脸的固执和认真,房登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深深看清水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一般,接着下定决心,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 “你别担心,目前只有我知道你耳聋的事,现在你醒了,还是先让医生看看你的耳朵怎么样,剩下的事,我会帮你,你要保重身体。”房登禹打完字把手机递给清水。 “好,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看房登禹的眉头依旧皱紧,脸上的凝重并没有散去,清水接着问。 房登禹点点头,拿过手机:“清水,有件事,是关于风沐昕的,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清水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她没有资格爱人。 一个聋子,无论嫁给谁,都是负担,只会连累对方,最终让双方都伤心,这也是她当初说服自己忘了黎啟的理由之一。 更何况,她不愿意后半生都听不见自己爱人和孩子的声音,她没有勇气面对。 可自从遇到风沐昕和黎啟后,她好像忘记了这个禁忌,差点就爱上……所以,这次突发性的耳聋,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的耳聋,已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甚至无药可治!虽然现在只是左耳的听力不正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两只耳朵的听力终究还是会恶化。 换言之,她这辈子都逃不了成为聋子的命运。一切她都明了,只是没想到耳部的恶化会来得这么快。 在医院的耳科,主治医师给清水做了全方位的耳部检查,情况十分不妙。 房登禹对检查结果和医生的话震惊不已,没想到清水的耳膜竟然受损到了这种地步。可当事人字清水,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不可改变的现实。 并不是她坚强,并不是她无所谓……只不过是……她已经麻木了。 在医院,没有适合清水配用的深耳道助听器,所以清水暂时还是听不见声音。 不过多亏了房登禹,每次都把老医生的问话用手机打出字来给她看,清水这才能明白老医生说的一切。 “字小姐,你应该珍惜时间,保护好自己,抓紧对耳部的治疗,还是很有希望恢复听力的,身体健康好过一切功名利禄。”老医生叹息着道。因为从检查的结果来看,清水耳部的创伤和牵动神经恶化的原因,大部分都来自于外力的打击,这种状况对病患十分不利。 房登禹迅速简明扼要地在清水的手机上打字给她看。 “谢谢医生,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清水看完手机屏幕上的字后,礼貌回答。 其实她对耳部的治疗和听力的恢复,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只是结果已经不可逆转了。 当初她和单之蔷专门飞去瑞士拜访过当今世界的耳科泰斗伊凡·纳缇伍兹医师,伊凡·纳缇伍兹医师十分明确地告诉清水,她的耳部问题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在国内,医生的话,无论多么击打人心,无论多么让人不能接受,她其实已经听过了无数遍。一次比一次恶劣,一次比一次不容乐观,她已经厌烦了。所以她麻木、坦然、平静。没有了震惊,没有了哭泣,没有了抱怨。 “字小姐,你的左耳听力正在急剧下降,今天你应该不是首次犯病,以前有没有听力完全丧失的情况?”老医生边在就诊单上写着什么边问。 “对,这不是第一次,大概五六个月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只是最近比较频发,但持续的时间都比较短,大概几个小时而已。”清水看完房登禹递来的手机后如实回答。 “那最近字小姐是不是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刺激?”老医生再次问。 “最近遇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清水低声说,把淡淡的悲伤藏进眼里。 “难怪这次持续的时间这么长,这跟你的情绪是有莫大关系的,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要大喜大悲,保持愉悦的心情好过一切外用药物。不能太劳累,注意休息,不能刺激耳部,要防止一切对耳部的冲击。 “如果有轻微的脑部疼痛,应该已经是听力神经衰弱的征兆了。”老医生收住笔,扶正眼睛上的镜框,望着房登禹和清水说,“现在你的听力完全丧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如果你想尽早恢复,就该在情绪上调节好自己,按时作息,并配合药物治疗。 “过度的伤心,导致你左耳听力完全丧失,右耳听力开始有下降趋势,今天也出现了短暂性耳聋现象,可能你的左耳以后会彻底丧失听力,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保护好右耳。 “最好试着不要佩戴助听器,提前练习适应听力丧失的环境,不要太伤心,没有性命危险才是万幸。” 老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清水,清水虽然听不见,但大概能猜到意思。 旁边的房登禹被老医生的话说得头昏脑涨,心沉甸甸的。 “二哥,不要担心我,我早有思想准备,只是……你还没说关于风沐昕的事。”从主治医师办公室里出来后,清水微笑着问,但见房登禹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隐瞒大家?”良久,房登禹才打出这么一行字问清水。 是啊,为什么要瞒大家? 其实这个问题,清水也没有好好想过,但她有非瞒不可的原因。 “现在还不能说,二哥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会想好自己的退路。”清水目光柔和,眼里一片坦然,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那为什么不告诉风沐昕或者黎啟?”房登禹继续问,真不明白清水是怎么想的。 “不让黎啟知道,一是怕被那个人知道,二是我不想。至于风沐昕,我不想平添他的烦恼,他一个人打理偌大的风氏家族已经够累了,最近为了我又……我实在不能增加他的负担。”思索着,清水实话实说。单之蔷走后,她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所以把关系较近的房登禹看成了可以信赖的人,她不想骗他。 只是,她还是隐瞒了一些…… “那现在要怎么办?你的耳朵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听医生说,你这是后天形成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登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 “二哥,我是怎么耳聋的,不提也罢,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目前我只能等听力慢慢恢复,然后麻烦你去帮我配适合我型号的深耳道助听——” “清水,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不是外人!”房登禹把手机重重地塞还给清水,面上有一丝薄怒。 可能换作谁都会生气吧?毕竟这不是可以忽略的小问题。清水抬头,只见房登禹的固执劲又上来了,只好坦白。 “三年前,我……我被佘清韵的手下狠狠地甩过108个耳光……”清水冷声说,她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手紧紧攥起,目光黯了下去。 “什么?这个毒妇!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爸爸呢?黎啟呢?”听清水说出真相,房登禹忍不住气息紊乱,清水看他按键盘的手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用力。 “我反抗不了,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清水声音冰冷,嘴角微微勾起,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接着说,“当时黎啟对我有误会,不见我。我爸爸病重,被隔离了,我也见不到他……法院的传讯在即,我没有办法……佘清韵说,只要我让她打,打到她满意为止,她就愿意帮我……” 清水简单地复述事实,声音冷冽,有种钻心蚀骨的疼隐忍其中,却没看见房登禹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但随之,又是疼惜。 “你真傻!”说着,房登禹把清水揽到自己怀里,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如果当年清水是这么过来的,那他真为她感到心酸和心疼。 这样被佘清韵欺负,接着又是她爸爸的离世和败诉,真难想象这样一个孱弱的女孩是怎样挺过来的,加之最近单之蔷的事,难怪她这么悲恸。 以她的性格,应该是“尊严”让她挺过来的吧。 “二哥,你要帮我保密。” “难道就这样放过佘清韵吗?” “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行!时机到了叫上我,我一定把你受到的委屈都讨回来!”房登禹飞快地打字,安慰清水,给清水一个鼓励的笑容。 “二哥,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必须先跟你说清楚。”笑完之后,清水一脸严肃地看着房登禹说。 “什么事?”房登禹问。 “我不能嫁给风沐昕。”清水平静道,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有资格成为风家未来的女主人,她没有办法给风沐昕带来幸福和快乐。 但她深深自责,昨天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风沐昕——她会爱上他,她喜欢的人是他,她愿意嫁给他……可现在,又是她收回了自己的承诺。 刚刚听房登禹说,风沐昕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此刻反悔,不知道世纪庄园平日里照顾她的那些仆从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看风沐昕有难就逃得远远的女人?这些,清水不得而知。 “为什么?”房登禹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这让清水愧疚无比,但她只能硬着头皮。 “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清水闭闭眼,屏着呼吸说。 是的,等办完那件事,她会离开,去一个不会拖累任何人的地方,远离这一切纷扰。 “是不是因为你耳朵的原因?”房登禹似乎已经看透了清水的心思,接着打字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哥是不会介意的,大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他会保护好你!你一个女人,又有听力障碍,根本不可能独自平安地生活下去,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房登禹情绪激动,恨不得此时此刻风沐昕就在身边。 “二哥,谢谢你的好意和偏袒……但你确定,整个风家会接受我这样一个女人吗?我们都知道,风沐昕承受了那么多,他的继承权还有一个风索卡在背后虎视眈眈地图谋着,我们好不容易打破了风索卡的奸计,现在不能再惹出任何乱子……所以,不要为难风沐昕了。”清水看着房登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需要她说,房登禹自然比她更清楚。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我们会有办法,你先好好想清楚。”房登禹打字的速度加快,发现这样完全说服不了清水。 “二哥,清水,原来你们在这里,快!大哥醒了……” 远远地,清水似乎听见了声音,循着声源看去,就见李江涛从楼下跑来,好像找了他们很久。 不过清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能听见声音了! 迅速同李江涛和房登禹回到二楼的重诊室,清水远远地看见风沐昕斜坐在病床上,面色比之前恢复了不少,但目光……好像有些空茫! “小二,你刚才去哪儿了?” 见房登禹靠过去,风沐昕沉声问,看样子有什么要紧事要跟他说。 “没有去哪儿,刚才我在照看清水,你看!她也醒了。”房登禹说着让开身,让风沐昕可以看见清水。 清水敛起刚刚的低落,忙上前看风沐昕。只见他白皙宽大的手背上插满了针管,正想伸手摸摸他苍白的手背,“你是谁?”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清水有些疑惑,她身边并没有别人。 “你是谁?”风沐昕再次开口问,神情陌生而疏离。这次,清水彻底愣住了。 她真是进退两难了,离开和拒婚的话,实在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看着对面银质镂花大床上睡容安静的风沐昕,清水思绪繁杂。 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风沐昕,即使风沐昕从来没有逼问过她的选择是什么,即使他们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即使风沐昕细心呵护着陪她度过了单之蔷走后那段灰暗的日子,即使风沐昕悄无声息地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并查出当年他父亲的事,即使风沐昕只字不提他自己的病痛,即使……自己和别的男人在他眼底下发生了关系……他都没有计较,没有介意,一如既往地呵护她。 很多感动和付出,让她再也不能漠视他的存在,雪山上的一幕幕,令她心碎令她感动。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在一起,坦然地和他在一起,然后忘了那个人。 但当她下定决心说出那些话时,她的心里竟有莫名的酸楚和落寞,想起的,居然是黎啟那张可恨的脸……这个发现令她心慌不已,她痛恨自己!黎啟从来没有理解过她的处境和困难,还给她和她的亲人朋友带来了灾难……但她心底,仍忘不了他。这是多么不齿的发现! 她希望自己爱上别人,所以她理所应当地选择了风沐昕,凭着以前的心动和现在的感动,她坚信自己会爱上他。可她忘了,她还有耳聋!她没有资格爱人……风沐昕坦然、真挚、全心全意地对她,可她却是个聋子,还妄图通过他去忘记一个人,她好自私!她的耳聋已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她没有脸再赖着风沐昕……单之蔷走了,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没有背景、没有亲人,甚至连自身的缺陷都无法改变,所以她配不上高贵的风沐昕……况且风家的人不喜欢她,正想方设法地赶她走。 目前,风沐昕的情况很不妙,他的记忆时断时续。听房登禹说,这是间歇性失忆症,是他所有异常表现的症结所在。 “二哥……”见房登禹推门而入,清水轻轻起身,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风沐昕。 “清水,你跟我来。”房登禹悄声示意。 今天早上,房登禹帮她拿来了助听器,加上听力的恢复,她已经能灵敏地听见声音了。但不幸的是……她的右耳也必须佩戴助听器。这种恶化,就像一记闷拳打在她心上,痛,却不能呼出声。 清水轻轻地走出房间,看见李江涛和房登禹都在。她跟着他们沉默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僻静的书房里。 “清水,很抱歉。”关上门,房登禹首先开口,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二哥不要这么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那……他们希望我什么时候离开?”清水习惯性地捋捋耳畔的头发,此时如蝶翼般的睫毛低垂着。 “其实,你不用急着走,只要大哥的记忆恢复过来,他不会任凭那些人胡来的。”李江涛忙开口,风家那些老不死的一直想赶走清水,肯定是风索卡从中捣的鬼。 “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清水平静地问,其实风家有人会反对她,她已经料到了,之所以固执地等风沐昕恢复记忆,是因为她想跟他说清楚,希望他理解,她尊重他。 “这个说不准,通常是几个月一个周期,他之前的记忆会陷入一种休眠状态,直至自己苏醒。”房登禹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沓资料,递给清水。 清水低头看,是关于风沐昕间歇性失忆症的病理构成,清水顺着看下去,一页一页翻过。原来,风沐昕间歇性失忆症的病状是在20岁以后才出现的,20岁之前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风沐昕新的记忆进入休眠后,并不会忘记房登禹、李江涛、绍管家和家族里的事物,因为他们相识于初时。 至于病因,清水细看下去,心不禁被狠狠地揪起……竟是由于风沐昕过度用脑所致! 清水记得,上次品画时风索卡说过,风沐昕五岁就接受了家族的智力开发和早于同龄人的教育,无休止超负荷的绘画练习、技能学习和补习等等,都是诱发风沐昕脑部病因的罪魁祸首! 风沐昕…… 清水的心里涌上巨大的悲愤:他没有温馨幸福的童年,没有关心呵护,他的家族只是把他当作了一部机器,当作了一个工具! 这些伪君子! 清水越看心越寒,里面附着风沐昕青年时期受训的照片,严厉而苛刻。 每次犯病,风沐昕或者是悄无声息地忘记一切,或者是脑神经抽搐并伴随剧烈的疼痛和呼吸短促继而渐渐地忘记一切,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这种间歇性的遗忘,都对风沐昕脑部神经有着致命的损伤。 很多时候,他会忘记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内心的情感……所以,他说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在去雪山之前,他已经发过几次病,一直是绍管家在照顾他。”李江涛补充道。 “原来如此,难怪在雪山时,他一点也不认识我。”清水回想起在雪山初见的情景,那时她还以为风沐昕是故意的。 还有……他们分别时他说的话:“以后,如果我忘了你,请原谅。如果我们再相遇,请你告诉我,我认识你……” 难怪他会这么说! 清水后知后觉,继续问:“是不是在世纪庄园品画时,其实他是没有记忆的?至少没有关于我和《牡丹舞》的记忆?”那晚,风沐昕看她的表情完全是陌生的,即使房登禹和绍管家之前已经向他说明过情况。 “是的,在雪山找到他时,他就已经失去记忆了,之后在意大利康复了一个月,会陆续想起一些片段,直至现在,大哥对雪山的记忆还是一片模糊。”房登禹坦言道。 闻言,清水再次垂下眸子,风沐昕不认识她雪山系列的油画,也是这个原因吧,那风沐昕……我们之间,你还记得些什么? “清水,给你看这个,是想告诉你可能……风沐昕明天就会记起你,可能……永远也不会记起你,所以你要一次又一次地认识他,让他爱上你。”房登禹定定地看着清水。 一次又一次地认识他,然后让他爱上自己?清水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是的,她不能那样做,她希望风沐昕忘了她,所以她不会让他记起她了。 “你非要这样残忍吗?”在清水走出书房时,房登禹颤声问,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失望。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回答着,清水加快脚步逃离开来。 难道这就是秦泊之前所说的“骗局”? Chapter 27 何去何从 Chapter 27 何去何从 风沐昕的间歇性失忆症,在风家是一个隐讳,除了房登禹、李江涛和风沐昕的贴身随从,只有少数几位高权重并和风沐昕关系较近的人知道,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有个人是个例外——风索卡,可他没有公开,至于为什么没公开,据房登禹和风沐昕推测,应该是时机未到。 如果这件事泄露,后果将不堪设想,风沐昕的地位可能不保。谁会同意一个有记忆隐疾的人来掌管纵横欧亚的风氏家族? 今天,意大利风家那边来了两个人,帮上面传达了家族的意思,他们极力反对清水成为风家的女主人。如果风沐昕一意孤行,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他,形势因为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房登禹打量了坐在沙发上的风沐昕很久后,小心翼翼地问。看风沐昕今天已经能够正常地处理公司和高层事宜,或许也记起清水了吧? “你有什么废话快说,我待会儿还有一个会。”风沐昕看着手上的文件目不转睛地说。 “你对今早的事就没有任何疑问吗?”见状,房登禹抽抽嘴角,看来还是没记起什么。 “今早?没有遗漏什么问题……对了,听他们说我要娶一个叫字清水的孤儿,你把她的资料调给我,下午就要。”风沐昕说着再次埋首在他面前的文件里,一声不吭。 房登禹彻底无语,看来清水的事暂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不急,今天才第一天,说不定明天就想起来了。 这样想着,房登禹走出风沐昕的办公室,下楼,准备去清水的新画廊看看。 远远地,迎面走来几个人,看中间那个美人的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房登禹寻思着,等那个人走过去了,才想起来,那是风家世交冯越的女儿冯浅嫚。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 “水姐,我们应该主动去发掘那些有收藏潜力及愿意购买画作的人。大部分对艺术画作有需要的客人,往往不会自己上门,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走出去,办一些展览,去一些别墅区的会所办,让他们挑选中意的画……”临时会议室里,新来的助手李海江侃侃而谈,势必要帮清水把画廊打造成全国一流的画廊。 “我混进墨柳画廊打听过,他们的藏画大部分是低价从偏远地方的小画廊买来的私人藏画,那些人不懂画,见钱眼开,反倒让墨柳挣了一大笔……” “行了,改天我们再好好谈,现在我手头上有事,你先去看看展厅的布置妥当了没。”清水毫不见外地打断李海江,说着把他推了出去。 终于可以清净一下了,清水呼口气,拍去袖子上不小心擦上的灰尘。 遇见李海江完全是意外收获,上个星期,她把招工信息贴出去,第二天就有电话打进来应聘。起先,她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李海江,等三天后见面时,清水才意外地发现,居然是在拉萨时不告而别的李海江! 这多少让清水有些喜悦,至少,李海江曾经跟她交情颇深。就这样,她有了一个得力助手,整天想着怎么帮她把画廊壮大,挣到更多的钱。可她没敢告诉李海江,其实她办这个画廊,不是为了盈利。 她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博弈的机会。既然那个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她的那幅画,那她就展出来,放长线钓大鱼,那个人一定会上钩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想展出自己的那批画。 现在这个画廊的所有事宜都是风沐昕没有发病时帮她打理的,在为单之蔷消沉的那段时间里,风沐昕不动声色地帮她办完这一切。画廊的选址、注册和上市等,她都没有参与,她可以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了。 这些,都是风沐昕为她做的,她却没有能力帮助他……接着清水又想起今早,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和疏离,她以为她会无动于衷,可她的心……分明在狠狠地痛,谁来告诉她,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咚咚……”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了清水的沉思。起身开门,眼前却是一个异常美丽的陌生女人。 “你好,我是冯浅嫚。” 顺直黑亮的长发披泻在背,犹如一块上好的黑绸缎,整个人看上去简静内敛,脸上的表情清新宜人,长睫毛盖着褐色双眸,平易近人,没有深藏心机,仿佛一眼,清水就可以看到她心底。 同样精致小巧的鼻翼,秀气中带着甜美,粉唇浅启,似雪的脸上显出几分樱桃红。一条闪着细小水钻的挂坠,配在休闲的绿色衣服上,脚踩一双完全平跟的淑女鞋。 浅嫚……确实名如其人,看样子年纪应该比自己小,是个美人坯子。 “你好,我是字清水,快请进吧。”清水同样礼貌地回答,微微一笑,错开身让她进来。 “我……能进来?”门口的女孩显然有些意外,随之脸上飞上了一抹红晕,有些局促。 “当然可以进来,你有什么事吗?是来应聘的?”清水说着把沙发上的文件搬开,腾出一个空位来给眼前的可人儿坐。 “不是,我不是来应聘的,其实……其实我是来看看你的。”冯浅嫚吞吞吐吐地说着,神情变得更加窘迫。 “看我?我似乎不认识你啊。”清水非常意外,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竟然是来看她的。 “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就想看看你……”冯浅嫚见清水没有拒人千里的恶意,终于放下心来,笑着回答。 “看我?为什么要看我?”清水边说边示意冯浅嫚坐下,看看四周接着说,“抱歉,我这里暂时没有饮品。” “没关系,不要客气,我……我是在风大哥家听说了你的,所以想来看看……”冯浅嫚说着抬起头来,一动也不动地仔细打量起清水。 清水有些不好意思,被一个陌生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肯定会不自然!但清水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怎么?看完了?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面目可憎、嚣张跋扈?”清水淡笑着问眼前目光有些呆滞的女孩。 “不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呢?”冯浅嫚被清水的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忙解释道。 “既然你是从风家那边听说关于我的情况的,肯定也就知道这些形容咯。”清水无所谓地摊摊手,自从风家反对她和风沐昕在一起后,谣言恶语已经满天飞了,她自己都亲耳听到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有……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样说你的?不!其实他们这样说你……是因为对你有偏见,你不要难过,不要把他们的话当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冯浅嫚的语气有些焦急,生怕清水伤心,又一次慌忙解释,弄得清水哭笑不得。 “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那你是怎样看我的?”清水笑着问,故意为难为难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 “你……你很漂亮!如果外面那些画也真是你画的,那你还很有才华……至于性格,你很和善、很亲切,其他的有待观察。”冯浅嫚十分诚实地回答。 “怎么?他们还说画不是我画的?”清水故作惊诧地问道。 “不是!那些只是几个爱慕风大哥却又没有真才实学的女人瞎说的……你不要介意……她们是嫉妒你来着……”冯浅嫚再一次惊慌起来,声音越说越低。 清水有些恶趣味地坏坏一笑,看来眼前的女孩还很单纯,像极了三年前的自己。 “好了,我不会那样想的。很高兴认识你,我也觉得你很漂亮很平易近人。”清水收起自己的恶作剧,坦言道。她很喜欢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女孩。 “是真的吗?谢谢……”冯浅嫚说着又低下头去,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字清水嫌弃和不受欢迎,没想到竟然这么好交流。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我可以叫你清水姐姐吗?我比你小两岁……”冯浅嫚满心期许地看向清水,话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露馅了,急忙低头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知道你年龄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一个女人……有多大,喜欢什么颜色,不喜欢什么水果……是不是真心喜欢风大哥……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这不关我什么事,你不要误会……”冯浅嫚语无伦次,声音又低了下去,解释起来似乎越抹越黑。 清水明了地笑笑,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不要紧张,我不难相处,你叫我‘水姐’就好。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多的故意,你只是好奇我,好奇我是怎样一个女人。”清水说着拍拍冯浅嫚的肩,安慰她。 这样一个女孩,让一向冷漠的她都忍不住想要呵护,更何况别人?浅嫚应该是个惹人疼爱的女孩,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叫风沐昕“风大哥”,对风家的事还很了解……应该是和风家关系很近的人的女儿。 况且,清水看得出来,冯浅嫚喜欢风沐昕,应该是青梅竹马吧。 “嗯!水姐,谢谢你没有误会,刚才听你说你在招聘,我可以应聘吗?”冯浅嫚满脸固执认真地看着清水问。 清水还没反应过来,拿不准眼前女孩的心思,看样子冯浅嫚是吃不了苦的,聘她未免……见清水略有犹豫,冯浅嫚忙补充说:“水姐不要看我这样瘦弱,其实我很有力气的,而且我在休斯伦萨美院专攻油画专业,曾经获得过两次费尔蒙国际油画大赛特等奖,画技一定过关。我还会八个国家的语言,以后你带我去哪儿都不用愁没翻译……反正我肯定能帮上你的!” 休斯伦萨,油画专业,八国语言,看来……冯浅嫚真的很喜欢风沐昕。 “并不是我质疑你的能力,那你家人知道你的决定吗?况且我的画廊待遇不是很高……” “水姐,我不要工资,能帮助你就好,只是……只是我的家人还不知道,我……我是一个人悄悄回国的,他们不知道……”冯浅嫚涨红着脸说。 “那你在这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吗?”清水故意套话。 “有是有……不过……”冯浅嫚说着有些羞赧地抓抓头,尖尖的虎牙咬着粉嫩的唇瓣。 “不过什么?”清水耐心问。 “我怕水姐误会……”冯浅嫚还是犹豫着不肯说出口。 “误会?为什么误会?”清水配合着挤牙膏。 “因为我认识的人……是风沐昕风大哥……”瞬间,冯浅嫚的脸涨成了猪肝红。 “呵呵……这有什么可误会的,你不用紧张,既然是熟人,更好确保你的安全,那要不要聘用你,我得回头问问风沐昕了。”清水浅笑道。 “嗯嗯!谢谢水姐,谢谢老板……”冯浅嫚一脸兴奋。 “我还没有答应聘用你……”清水出声提醒。 “水姐……”冯浅嫚又一次涨红了脸。 看看窗外蔚蓝的天空,清水越看自己越觉得自己像一个调戏清纯小萝莉的女流氓。 清水是收工准备回世纪庄园时被黎啟拦下的。 不想自己的私人恩怨过多地被外人知道,清水让李江涛先接冯浅嫚回去,自己坐上了黎啟的艳红色法拉利。 清水本想将自己安置在后车座上,但黎啟该死地关紧了后面的车门,这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坐到副驾驶座上。 一声不响地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了清水的面容,苍白、瘦削,经过之前一个月的折腾,越发显得憔悴。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黎啟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没有回应,清水继续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你还在怨恨我吗?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有冷静地想过?单之蔷的事根本不是我故意所为,我没有冷眼旁观,我也在夜以继日地调查真相,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不要再折磨我了!”黎啟克制着自己,再次妥协道。这几天公司和家里的事让他快要疯了,但他最想的,还是请求清水的原谅。 清水依旧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车外。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没有办法让你开口了吗?”见清水毫无反应,黎啟语气里的怒意剧增。 紧接着,黎啟重重地踩下油门,汽车迅速飞驰起来,车窗外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晃得清水头晕目眩。车速越来越快,黎啟在几个弯道前漂移而过,差点撞到前面的卡车。 “你疯了吗?”清水实在忍受不了了,出声制止,车子快速地驶上了国道。 “哼!我就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黎啟咆哮着回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汽车在国道上飞驰起来,不断地超车而过,惹亮了无数电子眼。 “你……你停下!你这个疯子,快停下……呕……”清水忍受不了巨大的眩晕,干呕起来。 “你还要去风沐昕那里吗?你以为你是谁?整个风家都在反对你们!你还想和他在一起?”黎啟愤然道。 “你别忘了,跟你上床的男人是我!你是我的女人!你居然有脸赖在风沐昕身边,真是恬不知耻!” “呕……”更剧烈的眩晕,让清水全身只剩下呕吐感,她无暇理会黎啟的疯言疯语。 黎啟猛地踩下刹车,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车。 “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黎啟轻声问,浑身腾起无力的挫败感,接着熄了火,车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清水无法平复下呕吐感,又吐不出任何东西,她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我不会原谅你,你……你休想!有什么话快说,我不想看见你。”清水喘着粗气,说完再一次吐了起来。 忽然,她的下巴一痛,整个人立马被按倒,接着黎啟放下车座,欺身压了上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啪!”挣扎着,清水一巴掌甩在黎啟脸上,清脆响亮。 身上的动作一顿。“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要让外人看笑话吗?”黎啟哑声道,粗重的呼吸喷到清水的脖颈上,她避不开。 “只有你是外人,你以为你是谁?”清水咬着嘴角,两手狠狠地捶在黎啟背上。 “你……不爱我?”犹豫着,黎啟终于问出口。 “我不爱你,你别妄想了!你放开我,送我回……” 话没有说完,清水的嘴巴已经完完全全被黎啟狠狠地堵上了。清水越是挣扎,黎啟越是用力地压制住她,双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不停地索取着,呼吸急促,接着用力分开她夹紧的双腿。 外面时而有汽车经过,车灯时明时灭,黎啟毫不理会清水的反抗,紧紧地圈住她,鼻端全是清水熟悉的味道。 他不否认,自从上次和清水上床后,他就深深地留恋着这股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清水是暗夜里盛开的罂粟,他甘愿为她堕落! “我要告你强奸!”清水哑声道,她拼命捶打挣扎,却还是被黎啟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尽,黎啟强迫她! “你大可以去试试,如果你想给风沐昕惹麻烦的话。”黎啟闷声说,餍足后趴在清水身边,大口地喘着气。 清水的脸色极其苍白,心里浮起深深的罪恶感,风沐昕和大家可能还在担心她的去向,而她却……她要远离黎啟这个恶魔! “黎啟,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恶心你,你别妄图从你母亲和你犯下的罪行中抽身而去,单之蔷不会枉死的,你等着……” “够了!字清水!没人欠你什么,你对我母亲的愤恨不要迁怒到我身上,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母亲,让你看看你的仇人现在是什么样子!”黎啟说着翻身坐起,粗鲁地帮清水扣好内衣,把扯落在一旁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自己坐到车座前,发动汽车踩下油门,急速朝与世纪庄园方向相反的北区驶去。 “停车!你给我停车!我不去,我不想见她……” “你别无选择。”黎啟恶狠狠地打断清水,再次加快车速。 “你……呕……”铺天盖地的呕吐感再次侵袭而来,清水忍受不了巨大的眩晕感,打开车窗,夜风迅速从窗子里灌进来,钻进她还没来得及扣好的衣领,暂时缓解了几分不适。 “呕……”紧跟着,清水又呕吐起来,伴随剧烈的咳嗽,肩胛起伏着抖动,一粒一粒的汗珠顺着发际线淌下。 “演苦肉计没用,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去见她。”黎啟咬着牙说,生生吞下隐忍的担心,逼自己狠心不去看清水皱作一团的苍白脸庞。 “我受不了了,你……你快停下……”说着,清水突然蜷缩起身子,双手在胸前紧紧地绞着,呼吸急促而困难,样子十分痛苦。 “你哪里不舒服?”见清水真是身体不适,黎啟才减慢车速,伸过右手轻轻拍在清水背上,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触感一片冰冷。 “找家药店,我要买药……”清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说,车速的减慢让她体内的呕吐感平复了许多。 “你要买什么药?”黎啟在一家药店门口停车,熄了火问,拿出外套穿上,准备下车。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买。”说着清水已经下了车,黎啟攥紧手掌,立即下车追上清水。 进店,清水要了一盒氨芬加敏片和阿莫西林胶囊,抢在黎啟之前结了账。 “去旁边便利店买一袋热牛奶。”清水对黎啟冷冷地说,一点也不看黎啟铁青的脸。 黎啟隐约有怒意,但不好发作,憋着气走了出去。见他走远,清水又要了一盒药。回到车上,黎啟看着清水吃完药,再次发动车子。 “送我回世纪庄园。”清水沉声道,她知道车门被黎啟锁死了,她下不了车。 “哼!你还想挑战我的忍耐力吗?”黎啟不容分说,踩下油门继续朝北区的黎宅驶去。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清水不甘心地再次问,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很明显黎啟这次放慢了车速。 “我不会送你回去,上了我的车,你就休想再离开我。”黎啟冰冷地回答,他已经决定了,即便是软禁,他也要把她囚在黎宅。风沐昕和房登禹或者其他人,他都不会再让他们靠近清水半步。 “你没资格决定我的去向,现在你最好把我送回去,否则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的画廊需要我打理,送我回去。”清水面无表情地说完,扭头看向车外。 这次,换黎啟沉默,他对清水的反抗毫不理睬,依旧不急不缓地开车驶向黎宅。 “黎啟!让我见你母亲,只会让我更加怨恨你们,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将她绳之以法,但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血债血还,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清水愤愤诅咒。 “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起,这辈子你休想再逃开我。”黎啟沉声说完,再一次陷入沉默,任凭清水说什么也不理会。 远远地,清水可以看见黎宅亮如白昼,再近一些,可以看见张灯结彩,帮佣们忙做一团,形形色色的豪华车辆停遍了广场。清水有些诧异,没等黎啟下车,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清水蜷缩在座椅上不想下车。 “黎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等您很久了,怕您……” “乱讲,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少爷,您快去换衣服,订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少爷……少爷!请您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 车外的嘈杂一字不落地飘进车里,让车里的清水无比恼怒,难道黎啟带她来黎宅就是为了这个? 忽然,肩头一凉,清水发现自己被强力打横抱了出去,体内又泛起强烈的呕吐感,清水下意识地挣离黎啟,周围是一片响亮的抽气声,没人敢说话。 “今天是我和黎啟的订婚典礼,你这个贱人来干什么?” 闻声,清水抬头,就见沈月雅和白薇然站在她面前,黎啟仍旧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她想挣脱,黎啟反而更加用力地紧紧捉住她。 白薇然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两人的小动作,脸色越来越惨白,她看见了清水脖颈和锁骨上的吻痕,她知道那一定是黎啟的。 “字清水,你太不要脸了!居然敢来破坏表哥的订婚典礼,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姑母?有没有白姐姐?”沈月雅意外地撞见清水,旧恨新仇一起上,立马代替目瞪口呆的白薇然兴师问罪,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果然,今天是黎啟的订婚典礼。 “沈月雅,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让开。”黎啟低吼出声,拨开人群往自己的别墅走去,不理会眼前众人。黎啟抱着清水迅速穿行在自家花园里,迎面走来许多熟人,黎啟一概不理。 “咦?那是白小姐吗?” “白小姐怎么了?” “我刚刚明明在正厅看见白小姐,怎么现在被黎少爷抱着?” “嘘……别瞎说,那不是白小姐……” “什么?那女人是谁?” ………… 一路上,议论纷纷,清水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无声反抗。终于,黎啟走进远处的别墅里,远离了刚刚的嘈杂。 “黎啟,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清水终于压下了呕吐感,冷声说。 她没有办法告诉风沐昕和房登禹她现在的处境,上车时,黎啟就夺去了她的手机。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会放你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说着,黎啟跨步走上三楼,将清水抱进了一个房间。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你,有我在,你放心。”黎啟说着打开灯,就着背后的墙欺身压住清水,再次吻上了清水,疯狂而霸道,重重地含住清水的丁香小舌不放。 “嗯……”清水捶打着黎啟让他放开,用力地咬在他嘴唇上,可都无济于事。 唇齿间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却更加激化了黎啟的欲望,他丝毫不管清水的反抗,擒住清水的腰身,大力将她甩到里间柔软的大床上,接着,再次压到清水身上。 “黎啟,快住手,我恨你,住手!”清水尖叫着,惊慌失措,此时的黎啟让她前所未有地惧怕。 一声不吭,黎啟捉住清水不断挣扎挥舞的双手,随即拿起旁边的领带,紧紧地绑起了她的双手,她再也动弹不了。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呕……”愤怒的咒骂再次被呕吐淹没,清水觉得自己的小腹酸胀得要爆开一样,浑身的力气被黎啟抽走了一半。 黎啟仍旧沉默,对清水的反抗和恶言无动于衷,大手已经剥去了清水的外衣,欺身压得清水没有呼吸的余地,似乎清水越动弹,他的情欲越盛,没有前戏和爱抚,黎啟分开清水的双腿,惩罚似的狠狠刺进清水体内。 “啊!”剧烈的律动伴随着巨大的刺痛,清水痛呼出声,眼前一花,晕厥了过去。 黎啟身子一顿,却没有退出去,见清水只是晕了过去,放下心恢复律动,继续忘情地驰骋起来,直至闷哼一声,黎啟才心满意足地睡倒在清水身旁。 “砰砰砰!”房间门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黎啟还是没有理会,轻轻地解去清水手上绑着的领带,扯过旁边的被子小心盖上。 “你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黎啟说着吻吻清水的眉心,起身穿好衣裤,开门而去。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少爷,您快去看看吧,白家的人闹起来了。” “少爷……” 黎啟皱着眉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太吵,继续一声不发地朝他母亲的书房走去。 “黎啟,你第一次回家,就要这么逼死妈妈吗?”佘清韵生气地诘问,声音有些呜咽,接着哮喘起来。 “我不会和白薇然订婚的,我已经把清水带回来了,她现在就在我房间里,你们也别想伤害她半根指头。”黎啟面无表情地说完,走上前几步,看着窗外灯光灼灼的楼下,一切都布置好了,但他不会如他们所愿。 “你……你难道不顾及我这个妈的脸面,不顾及整个黎家的脸面了?”佘清韵生气地喘起来,表情很痛苦。 “我说过,你们再也没有权力操控我的人生,所以,打住你们可笑的念头,不要让我恨你!”黎啟说着越过佘清韵的轮椅,大步往外走去。 “戚卫,叫Lance送夫人的哮喘药来,夫人累了,推她去休息,以后的事都不用劳累夫人,直接向我汇报。”吩咐完,黎啟目不斜视地走出书房,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佘清韵一眼。 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白薇然追上黎啟,拉住他的手,泫然欲泣。 黎啟停住脚步,厌恶地甩开白薇然,神情冰冷地看着她,说:“白薇然,我说过不要惹怒我,你最好让你父亲收手,否则请你转告他——我会将他的宝贝女儿送进监狱,这辈子都休想出来!”黎啟恶狠狠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白薇然愣在原地,脸上血色全无,浑身颤抖起来,手里握着的两枚戒指应声落地。原来……那一切,黎啟都知道! 再次回到房间,清水依旧没醒,黎啟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粗暴,沉住气打开房里的空调,升高温度,轻轻掀开盖在清水身上的被子,帮她按摩起身上那些刚刚被他弄伤的淤青,边揉边懊恼。 如果她不那样厌恶他、排斥他,不那么任性胡来,他怎么可能舍得弄伤她? 仔仔细细地给她涂上从Lance那里拿来的雪白药膏,又温柔地给她脱下衣服,理好了头发,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 夜已经深了,黎啟没有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清水的唇畔,感觉她粉唇的温暖和鼻端吐出的气息,紧张暴戾了许久的心情蓦地放松下来,他闭上双眼,就这样倚坐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清水离他越来越远…… Chapter 27 何去何从 Chapter 27 何去何从 风沐昕的间歇性失忆症,在风家是一个隐讳,除了房登禹、李江涛和风沐昕的贴身随从,只有少数几位高权重并和风沐昕关系较近的人知道,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有个人是个例外——风索卡,可他没有公开,至于为什么没公开,据房登禹和风沐昕推测,应该是时机未到。 如果这件事泄露,后果将不堪设想,风沐昕的地位可能不保。谁会同意一个有记忆隐疾的人来掌管纵横欧亚的风氏家族? 今天,意大利风家那边来了两个人,帮上面传达了家族的意思,他们极力反对清水成为风家的女主人。如果风沐昕一意孤行,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他,形势因为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房登禹打量了坐在沙发上的风沐昕很久后,小心翼翼地问。看风沐昕今天已经能够正常地处理公司和高层事宜,或许也记起清水了吧? “你有什么废话快说,我待会儿还有一个会。”风沐昕看着手上的文件目不转睛地说。 “你对今早的事就没有任何疑问吗?”见状,房登禹抽抽嘴角,看来还是没记起什么。 “今早?没有遗漏什么问题……对了,听他们说我要娶一个叫字清水的孤儿,你把她的资料调给我,下午就要。”风沐昕说着再次埋首在他面前的文件里,一声不吭。 房登禹彻底无语,看来清水的事暂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不急,今天才第一天,说不定明天就想起来了。 这样想着,房登禹走出风沐昕的办公室,下楼,准备去清水的新画廊看看。 远远地,迎面走来几个人,看中间那个美人的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房登禹寻思着,等那个人走过去了,才想起来,那是风家世交冯越的女儿冯浅嫚。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 “水姐,我们应该主动去发掘那些有收藏潜力及愿意购买画作的人。大部分对艺术画作有需要的客人,往往不会自己上门,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走出去,办一些展览,去一些别墅区的会所办,让他们挑选中意的画……”临时会议室里,新来的助手李海江侃侃而谈,势必要帮清水把画廊打造成全国一流的画廊。 “我混进墨柳画廊打听过,他们的藏画大部分是低价从偏远地方的小画廊买来的私人藏画,那些人不懂画,见钱眼开,反倒让墨柳挣了一大笔……” “行了,改天我们再好好谈,现在我手头上有事,你先去看看展厅的布置妥当了没。”清水毫不见外地打断李海江,说着把他推了出去。 终于可以清净一下了,清水呼口气,拍去袖子上不小心擦上的灰尘。 遇见李海江完全是意外收获,上个星期,她把招工信息贴出去,第二天就有电话打进来应聘。起先,她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李海江,等三天后见面时,清水才意外地发现,居然是在拉萨时不告而别的李海江! 这多少让清水有些喜悦,至少,李海江曾经跟她交情颇深。就这样,她有了一个得力助手,整天想着怎么帮她把画廊壮大,挣到更多的钱。可她没敢告诉李海江,其实她办这个画廊,不是为了盈利。 她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博弈的机会。既然那个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她的那幅画,那她就展出来,放长线钓大鱼,那个人一定会上钩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想展出自己的那批画。 现在这个画廊的所有事宜都是风沐昕没有发病时帮她打理的,在为单之蔷消沉的那段时间里,风沐昕不动声色地帮她办完这一切。画廊的选址、注册和上市等,她都没有参与,她可以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了。 这些,都是风沐昕为她做的,她却没有能力帮助他……接着清水又想起今早,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和疏离,她以为她会无动于衷,可她的心……分明在狠狠地痛,谁来告诉她,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咚咚……”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了清水的沉思。起身开门,眼前却是一个异常美丽的陌生女人。 “你好,我是冯浅嫚。” 顺直黑亮的长发披泻在背,犹如一块上好的黑绸缎,整个人看上去简静内敛,脸上的表情清新宜人,长睫毛盖着褐色双眸,平易近人,没有深藏心机,仿佛一眼,清水就可以看到她心底。 同样精致小巧的鼻翼,秀气中带着甜美,粉唇浅启,似雪的脸上显出几分樱桃红。一条闪着细小水钻的挂坠,配在休闲的绿色衣服上,脚踩一双完全平跟的淑女鞋。 浅嫚……确实名如其人,看样子年纪应该比自己小,是个美人坯子。 “你好,我是字清水,快请进吧。”清水同样礼貌地回答,微微一笑,错开身让她进来。 “我……能进来?”门口的女孩显然有些意外,随之脸上飞上了一抹红晕,有些局促。 “当然可以进来,你有什么事吗?是来应聘的?”清水说着把沙发上的文件搬开,腾出一个空位来给眼前的可人儿坐。 “不是,我不是来应聘的,其实……其实我是来看看你的。”冯浅嫚吞吞吐吐地说着,神情变得更加窘迫。 “看我?我似乎不认识你啊。”清水非常意外,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竟然是来看她的。 “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就想看看你……”冯浅嫚见清水没有拒人千里的恶意,终于放下心来,笑着回答。 “看我?为什么要看我?”清水边说边示意冯浅嫚坐下,看看四周接着说,“抱歉,我这里暂时没有饮品。” “没关系,不要客气,我……我是在风大哥家听说了你的,所以想来看看……”冯浅嫚说着抬起头来,一动也不动地仔细打量起清水。 清水有些不好意思,被一个陌生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肯定会不自然!但清水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怎么?看完了?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面目可憎、嚣张跋扈?”清水淡笑着问眼前目光有些呆滞的女孩。 “不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呢?”冯浅嫚被清水的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忙解释道。 “既然你是从风家那边听说关于我的情况的,肯定也就知道这些形容咯。”清水无所谓地摊摊手,自从风家反对她和风沐昕在一起后,谣言恶语已经满天飞了,她自己都亲耳听到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有……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样说你的?不!其实他们这样说你……是因为对你有偏见,你不要难过,不要把他们的话当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冯浅嫚的语气有些焦急,生怕清水伤心,又一次慌忙解释,弄得清水哭笑不得。 “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那你是怎样看我的?”清水笑着问,故意为难为难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 “你……你很漂亮!如果外面那些画也真是你画的,那你还很有才华……至于性格,你很和善、很亲切,其他的有待观察。”冯浅嫚十分诚实地回答。 “怎么?他们还说画不是我画的?”清水故作惊诧地问道。 “不是!那些只是几个爱慕风大哥却又没有真才实学的女人瞎说的……你不要介意……她们是嫉妒你来着……”冯浅嫚再一次惊慌起来,声音越说越低。 清水有些恶趣味地坏坏一笑,看来眼前的女孩还很单纯,像极了三年前的自己。 “好了,我不会那样想的。很高兴认识你,我也觉得你很漂亮很平易近人。”清水收起自己的恶作剧,坦言道。她很喜欢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女孩。 “是真的吗?谢谢……”冯浅嫚说着又低下头去,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字清水嫌弃和不受欢迎,没想到竟然这么好交流。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我可以叫你清水姐姐吗?我比你小两岁……”冯浅嫚满心期许地看向清水,话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露馅了,急忙低头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知道你年龄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一个女人……有多大,喜欢什么颜色,不喜欢什么水果……是不是真心喜欢风大哥……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这不关我什么事,你不要误会……”冯浅嫚语无伦次,声音又低了下去,解释起来似乎越抹越黑。 清水明了地笑笑,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不要紧张,我不难相处,你叫我‘水姐’就好。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多的故意,你只是好奇我,好奇我是怎样一个女人。”清水说着拍拍冯浅嫚的肩,安慰她。 这样一个女孩,让一向冷漠的她都忍不住想要呵护,更何况别人?浅嫚应该是个惹人疼爱的女孩,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叫风沐昕“风大哥”,对风家的事还很了解……应该是和风家关系很近的人的女儿。 况且,清水看得出来,冯浅嫚喜欢风沐昕,应该是青梅竹马吧。 “嗯!水姐,谢谢你没有误会,刚才听你说你在招聘,我可以应聘吗?”冯浅嫚满脸固执认真地看着清水问。 清水还没反应过来,拿不准眼前女孩的心思,看样子冯浅嫚是吃不了苦的,聘她未免……见清水略有犹豫,冯浅嫚忙补充说:“水姐不要看我这样瘦弱,其实我很有力气的,而且我在休斯伦萨美院专攻油画专业,曾经获得过两次费尔蒙国际油画大赛特等奖,画技一定过关。我还会八个国家的语言,以后你带我去哪儿都不用愁没翻译……反正我肯定能帮上你的!” 休斯伦萨,油画专业,八国语言,看来……冯浅嫚真的很喜欢风沐昕。 “并不是我质疑你的能力,那你家人知道你的决定吗?况且我的画廊待遇不是很高……” “水姐,我不要工资,能帮助你就好,只是……只是我的家人还不知道,我……我是一个人悄悄回国的,他们不知道……”冯浅嫚涨红着脸说。 “那你在这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吗?”清水故意套话。 “有是有……不过……”冯浅嫚说着有些羞赧地抓抓头,尖尖的虎牙咬着粉嫩的唇瓣。 “不过什么?”清水耐心问。 “我怕水姐误会……”冯浅嫚还是犹豫着不肯说出口。 “误会?为什么误会?”清水配合着挤牙膏。 “因为我认识的人……是风沐昕风大哥……”瞬间,冯浅嫚的脸涨成了猪肝红。 “呵呵……这有什么可误会的,你不用紧张,既然是熟人,更好确保你的安全,那要不要聘用你,我得回头问问风沐昕了。”清水浅笑道。 “嗯嗯!谢谢水姐,谢谢老板……”冯浅嫚一脸兴奋。 “我还没有答应聘用你……”清水出声提醒。 “水姐……”冯浅嫚又一次涨红了脸。 看看窗外蔚蓝的天空,清水越看自己越觉得自己像一个调戏清纯小萝莉的女流氓。 清水是收工准备回世纪庄园时被黎啟拦下的。 不想自己的私人恩怨过多地被外人知道,清水让李江涛先接冯浅嫚回去,自己坐上了黎啟的艳红色法拉利。 清水本想将自己安置在后车座上,但黎啟该死地关紧了后面的车门,这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坐到副驾驶座上。 一声不响地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了清水的面容,苍白、瘦削,经过之前一个月的折腾,越发显得憔悴。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黎啟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没有回应,清水继续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你还在怨恨我吗?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有冷静地想过?单之蔷的事根本不是我故意所为,我没有冷眼旁观,我也在夜以继日地调查真相,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不要再折磨我了!”黎啟克制着自己,再次妥协道。这几天公司和家里的事让他快要疯了,但他最想的,还是请求清水的原谅。 清水依旧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车外。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没有办法让你开口了吗?”见清水毫无反应,黎啟语气里的怒意剧增。 紧接着,黎啟重重地踩下油门,汽车迅速飞驰起来,车窗外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晃得清水头晕目眩。车速越来越快,黎啟在几个弯道前漂移而过,差点撞到前面的卡车。 “你疯了吗?”清水实在忍受不了了,出声制止,车子快速地驶上了国道。 “哼!我就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黎啟咆哮着回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汽车在国道上飞驰起来,不断地超车而过,惹亮了无数电子眼。 “你……你停下!你这个疯子,快停下……呕……”清水忍受不了巨大的眩晕,干呕起来。 “你还要去风沐昕那里吗?你以为你是谁?整个风家都在反对你们!你还想和他在一起?”黎啟愤然道。 “你别忘了,跟你上床的男人是我!你是我的女人!你居然有脸赖在风沐昕身边,真是恬不知耻!” “呕……”更剧烈的眩晕,让清水全身只剩下呕吐感,她无暇理会黎啟的疯言疯语。 黎啟猛地踩下刹车,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车。 “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黎啟轻声问,浑身腾起无力的挫败感,接着熄了火,车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清水无法平复下呕吐感,又吐不出任何东西,她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我不会原谅你,你……你休想!有什么话快说,我不想看见你。”清水喘着粗气,说完再一次吐了起来。 忽然,她的下巴一痛,整个人立马被按倒,接着黎啟放下车座,欺身压了上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啪!”挣扎着,清水一巴掌甩在黎啟脸上,清脆响亮。 身上的动作一顿。“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要让外人看笑话吗?”黎啟哑声道,粗重的呼吸喷到清水的脖颈上,她避不开。 “只有你是外人,你以为你是谁?”清水咬着嘴角,两手狠狠地捶在黎啟背上。 “你……不爱我?”犹豫着,黎啟终于问出口。 “我不爱你,你别妄想了!你放开我,送我回……” 话没有说完,清水的嘴巴已经完完全全被黎啟狠狠地堵上了。清水越是挣扎,黎啟越是用力地压制住她,双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不停地索取着,呼吸急促,接着用力分开她夹紧的双腿。 外面时而有汽车经过,车灯时明时灭,黎啟毫不理会清水的反抗,紧紧地圈住她,鼻端全是清水熟悉的味道。 他不否认,自从上次和清水上床后,他就深深地留恋着这股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清水是暗夜里盛开的罂粟,他甘愿为她堕落! “我要告你强奸!”清水哑声道,她拼命捶打挣扎,却还是被黎啟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尽,黎啟强迫她! “你大可以去试试,如果你想给风沐昕惹麻烦的话。”黎啟闷声说,餍足后趴在清水身边,大口地喘着气。 清水的脸色极其苍白,心里浮起深深的罪恶感,风沐昕和大家可能还在担心她的去向,而她却……她要远离黎啟这个恶魔! “黎啟,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恶心你,你别妄图从你母亲和你犯下的罪行中抽身而去,单之蔷不会枉死的,你等着……” “够了!字清水!没人欠你什么,你对我母亲的愤恨不要迁怒到我身上,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母亲,让你看看你的仇人现在是什么样子!”黎啟说着翻身坐起,粗鲁地帮清水扣好内衣,把扯落在一旁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自己坐到车座前,发动汽车踩下油门,急速朝与世纪庄园方向相反的北区驶去。 “停车!你给我停车!我不去,我不想见她……” “你别无选择。”黎啟恶狠狠地打断清水,再次加快车速。 “你……呕……”铺天盖地的呕吐感再次侵袭而来,清水忍受不了巨大的眩晕感,打开车窗,夜风迅速从窗子里灌进来,钻进她还没来得及扣好的衣领,暂时缓解了几分不适。 “呕……”紧跟着,清水又呕吐起来,伴随剧烈的咳嗽,肩胛起伏着抖动,一粒一粒的汗珠顺着发际线淌下。 “演苦肉计没用,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去见她。”黎啟咬着牙说,生生吞下隐忍的担心,逼自己狠心不去看清水皱作一团的苍白脸庞。 “我受不了了,你……你快停下……”说着,清水突然蜷缩起身子,双手在胸前紧紧地绞着,呼吸急促而困难,样子十分痛苦。 “你哪里不舒服?”见清水真是身体不适,黎啟才减慢车速,伸过右手轻轻拍在清水背上,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触感一片冰冷。 “找家药店,我要买药……”清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说,车速的减慢让她体内的呕吐感平复了许多。 “你要买什么药?”黎啟在一家药店门口停车,熄了火问,拿出外套穿上,准备下车。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买。”说着清水已经下了车,黎啟攥紧手掌,立即下车追上清水。 进店,清水要了一盒氨芬加敏片和阿莫西林胶囊,抢在黎啟之前结了账。 “去旁边便利店买一袋热牛奶。”清水对黎啟冷冷地说,一点也不看黎啟铁青的脸。 黎啟隐约有怒意,但不好发作,憋着气走了出去。见他走远,清水又要了一盒药。回到车上,黎啟看着清水吃完药,再次发动车子。 “送我回世纪庄园。”清水沉声道,她知道车门被黎啟锁死了,她下不了车。 “哼!你还想挑战我的忍耐力吗?”黎啟不容分说,踩下油门继续朝北区的黎宅驶去。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清水不甘心地再次问,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很明显黎啟这次放慢了车速。 “我不会送你回去,上了我的车,你就休想再离开我。”黎啟冰冷地回答,他已经决定了,即便是软禁,他也要把她囚在黎宅。风沐昕和房登禹或者其他人,他都不会再让他们靠近清水半步。 “你没资格决定我的去向,现在你最好把我送回去,否则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的画廊需要我打理,送我回去。”清水面无表情地说完,扭头看向车外。 这次,换黎啟沉默,他对清水的反抗毫不理睬,依旧不急不缓地开车驶向黎宅。 “黎啟!让我见你母亲,只会让我更加怨恨你们,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将她绳之以法,但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血债血还,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清水愤愤诅咒。 “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起,这辈子你休想再逃开我。”黎啟沉声说完,再一次陷入沉默,任凭清水说什么也不理会。 远远地,清水可以看见黎宅亮如白昼,再近一些,可以看见张灯结彩,帮佣们忙做一团,形形色色的豪华车辆停遍了广场。清水有些诧异,没等黎啟下车,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清水蜷缩在座椅上不想下车。 “黎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等您很久了,怕您……” “乱讲,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少爷,您快去换衣服,订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少爷……少爷!请您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 车外的嘈杂一字不落地飘进车里,让车里的清水无比恼怒,难道黎啟带她来黎宅就是为了这个? 忽然,肩头一凉,清水发现自己被强力打横抱了出去,体内又泛起强烈的呕吐感,清水下意识地挣离黎啟,周围是一片响亮的抽气声,没人敢说话。 “今天是我和黎啟的订婚典礼,你这个贱人来干什么?” 闻声,清水抬头,就见沈月雅和白薇然站在她面前,黎啟仍旧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她想挣脱,黎啟反而更加用力地紧紧捉住她。 白薇然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两人的小动作,脸色越来越惨白,她看见了清水脖颈和锁骨上的吻痕,她知道那一定是黎啟的。 “字清水,你太不要脸了!居然敢来破坏表哥的订婚典礼,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姑母?有没有白姐姐?”沈月雅意外地撞见清水,旧恨新仇一起上,立马代替目瞪口呆的白薇然兴师问罪,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果然,今天是黎啟的订婚典礼。 “沈月雅,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让开。”黎啟低吼出声,拨开人群往自己的别墅走去,不理会眼前众人。黎啟抱着清水迅速穿行在自家花园里,迎面走来许多熟人,黎啟一概不理。 “咦?那是白小姐吗?” “白小姐怎么了?” “我刚刚明明在正厅看见白小姐,怎么现在被黎少爷抱着?” “嘘……别瞎说,那不是白小姐……” “什么?那女人是谁?” ………… 一路上,议论纷纷,清水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无声反抗。终于,黎啟走进远处的别墅里,远离了刚刚的嘈杂。 “黎啟,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清水终于压下了呕吐感,冷声说。 她没有办法告诉风沐昕和房登禹她现在的处境,上车时,黎啟就夺去了她的手机。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会放你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说着,黎啟跨步走上三楼,将清水抱进了一个房间。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你,有我在,你放心。”黎啟说着打开灯,就着背后的墙欺身压住清水,再次吻上了清水,疯狂而霸道,重重地含住清水的丁香小舌不放。 “嗯……”清水捶打着黎啟让他放开,用力地咬在他嘴唇上,可都无济于事。 唇齿间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却更加激化了黎啟的欲望,他丝毫不管清水的反抗,擒住清水的腰身,大力将她甩到里间柔软的大床上,接着,再次压到清水身上。 “黎啟,快住手,我恨你,住手!”清水尖叫着,惊慌失措,此时的黎啟让她前所未有地惧怕。 一声不吭,黎啟捉住清水不断挣扎挥舞的双手,随即拿起旁边的领带,紧紧地绑起了她的双手,她再也动弹不了。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呕……”愤怒的咒骂再次被呕吐淹没,清水觉得自己的小腹酸胀得要爆开一样,浑身的力气被黎啟抽走了一半。 黎啟仍旧沉默,对清水的反抗和恶言无动于衷,大手已经剥去了清水的外衣,欺身压得清水没有呼吸的余地,似乎清水越动弹,他的情欲越盛,没有前戏和爱抚,黎啟分开清水的双腿,惩罚似的狠狠刺进清水体内。 “啊!”剧烈的律动伴随着巨大的刺痛,清水痛呼出声,眼前一花,晕厥了过去。 黎啟身子一顿,却没有退出去,见清水只是晕了过去,放下心恢复律动,继续忘情地驰骋起来,直至闷哼一声,黎啟才心满意足地睡倒在清水身旁。 “砰砰砰!”房间门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黎啟还是没有理会,轻轻地解去清水手上绑着的领带,扯过旁边的被子小心盖上。 “你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黎啟说着吻吻清水的眉心,起身穿好衣裤,开门而去。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少爷,您快去看看吧,白家的人闹起来了。” “少爷……” 黎啟皱着眉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太吵,继续一声不发地朝他母亲的书房走去。 “黎啟,你第一次回家,就要这么逼死妈妈吗?”佘清韵生气地诘问,声音有些呜咽,接着哮喘起来。 “我不会和白薇然订婚的,我已经把清水带回来了,她现在就在我房间里,你们也别想伤害她半根指头。”黎啟面无表情地说完,走上前几步,看着窗外灯光灼灼的楼下,一切都布置好了,但他不会如他们所愿。 “你……你难道不顾及我这个妈的脸面,不顾及整个黎家的脸面了?”佘清韵生气地喘起来,表情很痛苦。 “我说过,你们再也没有权力操控我的人生,所以,打住你们可笑的念头,不要让我恨你!”黎啟说着越过佘清韵的轮椅,大步往外走去。 “戚卫,叫Lance送夫人的哮喘药来,夫人累了,推她去休息,以后的事都不用劳累夫人,直接向我汇报。”吩咐完,黎啟目不斜视地走出书房,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佘清韵一眼。 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白薇然追上黎啟,拉住他的手,泫然欲泣。 黎啟停住脚步,厌恶地甩开白薇然,神情冰冷地看着她,说:“白薇然,我说过不要惹怒我,你最好让你父亲收手,否则请你转告他——我会将他的宝贝女儿送进监狱,这辈子都休想出来!”黎啟恶狠狠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白薇然愣在原地,脸上血色全无,浑身颤抖起来,手里握着的两枚戒指应声落地。原来……那一切,黎啟都知道! 再次回到房间,清水依旧没醒,黎啟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粗暴,沉住气打开房里的空调,升高温度,轻轻掀开盖在清水身上的被子,帮她按摩起身上那些刚刚被他弄伤的淤青,边揉边懊恼。 如果她不那样厌恶他、排斥他,不那么任性胡来,他怎么可能舍得弄伤她? 仔仔细细地给她涂上从Lance那里拿来的雪白药膏,又温柔地给她脱下衣服,理好了头发,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 夜已经深了,黎啟没有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清水的唇畔,感觉她粉唇的温暖和鼻端吐出的气息,紧张暴戾了许久的心情蓦地放松下来,他闭上双眼,就这样倚坐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清水离他越来越远…… Chapter 28 越爱越伤 Chapter 28 越爱越伤 清水觉得自己的头很重,无力感遍布全身,缓缓地睁开眼,却不是熟悉的天花板,手臂上的淤青虽然被擦了药,但还是很痛。四周很安静,没有人。 随之,她想起了昨天的种种,眼睛忍不住酸涨起来,她没有呜咽,泪水无声滑落,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这可笑可悲都是拜黎啟所赐。 她讨厌欺骗,可他还是骗了她,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她!如果不是黎啟告诉她,单之蔷的事情有了眉目,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上他的车。如果不是自己大意相信黎啟,她不会这样狼狈,如果不是因为……清水攥紧手掌,下身的疼痛牵动着腹部,她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如果他爱她的方式是伤害她、侮辱她、摧残她,那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更何况爸爸和单之蔷的事……她没有办法放下芥蒂去爱他,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曾经,自己年幼无知的爱慕荒唐而滑稽,被伤得遍体鳞伤还犹不自知。那现在,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来伤害她! 为了那件事,她忍耐了那么多,时至今日,她不会放弃。 擦干眼泪,清水忍受着身上的剧痛,没有理会旁边放着的崭新衣物,捡起自己角落里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不知道一夜没回去,风沐昕和大家有没有担心她。刚刚她查看过房间,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窗户也打不开,并且楼下有很多黎啟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也要离开这里。 没有动浴室里的东西,清水洗完澡直接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神情憔悴的人,双手缓缓抚向小腹:孩子,你有一个多月大了吧?但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能来到这个世上……泪水再次滑落,清水固执地用手背擦去,但却越流越多。 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成长起来,她的心境也越来越忧郁纷乱。 曾经,她想象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调皮得只要爸爸抱,会不会不喜欢吃甜食,牙牙学语时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这些普通的小幸福,此刻对清水来说,竟是这般奢侈。 这个意外的生命,再次拉回了她和黎啟的联系,可她对黎啟再没任何信心。他和他的母亲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他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她,她恨他,她怎么又能告诉孩子这一切? 不再犹豫,拿起旁边的外套,清水用力撕去里衬,拿出了昨天在药店买的药。 虽然没有任何标示和字眼,但听说只要一粒,腹中的胎儿就会慢慢地萎缩直至死亡,最后化成一摊血水。 这样做很残忍,可她别无选择。一个聋子,可能连孩子的第一声“妈妈”都听不见,将来自己也没有办法照顾好这个孩子。 清水双手颤抖着撕开包装,“对不起……原谅妈妈……”缓缓闭上双眼,清水把药放入口中。 “你在干什么?” 巨大的咆哮从门口处传来,周围的温度徒然下降。 黎啟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看清楚清水的动作后快步走到她面前,见她嘴里似乎含着东西。 黎啟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右手急忙钳住她的双颊,左手伸进她嘴里,生生地把她嘴里的药逼了出来。 “你!你竟然……”黎啟颤抖着双手,眼里的悲痛越来越浓列,紧紧抱起清水,黎啟的唇角是不可置信和伤痛的苍白。 你果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黎啟脚步有些虚晃,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果他再慢一步,是不是……清水就咽下了那粒药? “Lance!”见清水脸色苍白至极,黎啟惊慌着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唤来Lance为她仔细检查身体。 “Lee,不要着急,字小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Lance面露难色,这个让黎啟发疯痴狂的女人,他是第二次见,但这一次分明不同于上一次……这次她的身体状况很奇怪。刚才字小姐吃的白色丸粒,没有任何特征显示是什么药,他要带回去鉴别才能判断,但看Lee的神情,还是暂时先不说为好。 “只是什么?快说!”黎啟紧紧地握着清水冰冷的手,满脸担心愤怒交杂。 “没什么,字小姐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Lee不要再刺激她了,等一下我会让人送药来,你给字小姐吃下后让她休息休息。她现在的神经很脆弱。”Lance绅士地说完,便迅速消失在门外。 黎啟此时的心情相当烦躁,没有看见Lance脸上的不自然,吩咐帮佣把整个房间里可能造成生命危险的东西都收拾走,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清水,生怕一眨眼清水就会伤害自己。 “字清水,你就这样厌恶我?”黎啟声音沙哑,神情有些颓败。 清水紧紧地闭着眼,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她以为自己会被黎啟发现……“清水,你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显然,黎啟不知道清水刚刚在做什么。 “是!”清水突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直视着黎啟,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宁愿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做什么,我只会更恨你!除非你放了我,否则我还会自杀第二次第三次,你就等着收尸吧。”清水愤愤地说完,拼命压下心底的呕意,腹中的小生命似乎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生气,身子轻轻地碰触清水的肚皮,安抚她。 这个发现,让清水愣了一下,随即有泪水要冲出来一般,但她死死地睁大眼,不让泪水流出半分。 “你……”黎啟本想上前紧紧抱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可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说无论他做什么,她只会更恨他! 黎啟看着眼前的清水,她没有穿他给她准备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是憎恶和厌烦。以前那个只为他笑只为他闹的字清水,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可他只能坐以待毙,无能为力,到底什么才是爱?是什么断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爱? 母亲做过的错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难道就因为这重重的误会,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如果,这一切事情都和我母亲没有关系,你还会这样厌恶我吗?”黎啟低声问,充满疲惫和悲伤。 “会。”清水冷冷地说。 “为什么?”黎啟不甘心地追问,清水的每一句话都像刺在他心上。 “你只会带给我悲伤,带给我愤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痛苦至极。”清水沉冷的眸子里尽是厌恶。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黎啟艰难地问,不敢想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没爱过你,由始至终,我只爱风沐昕一个人。”清水沉声回答,心里的悲伤满溢。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还是不要遇见彼此的好。 “你……没爱过我,可你是我的人……”黎啟心里的苦涩令他呼吸困难,喉咙被巨大的痛苦狠狠抽紧,逼迫自己回避了她亲口承认她爱风沐昕的事实。 “抱歉,那件事我并不在意。”清水说完,飞快地闭上眼睛,她怕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 黎啟的呼吸急促,眼睛里最后的光亮缓缓黯灭。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你真残忍!如果你不爱我,三年前为什么又来招惹我?招惹了我,为什么又那样狠心地放弃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配得到我的爱。”说着,黎啟迅速敛去眼底的悲伤,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统统隐去,他不想再见到这个狠心的女人! “少爷,有人要见您。”门外,仆从毕恭毕敬地通报。 闻声,黎啟浑身冰冷地走出房间,没再看清水一眼。 他试图努力挽回这段感情,他以为他能和她在一起……他尽力了!既然只是自己的荒诞,那就让她滚! 原以为会看见风沐昕或者房登禹,却没想到,楼下端坐的老人,竟然会来到这里。 “邢部长。”黎啟微微颔首,眼前的人,是驰骋政界的国家要员,没想到会来到这里。 “呵呵……黎小子多年不见,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英姿了。”邢部长爽朗而笑,精神矍铄,气场浑然天成。 “不知道邢部长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贵干?”黎啟客套道,示意帮佣上茶。 “既然黎小子开门见山地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说,我是为了我干女儿字丫头来的,我来接她回去。”邢部长说着浅喝一口茶,眼神里的凌然让黎啟的目光更加沉冷。 “你干女儿?我以前并没有听清水提起过,是谁请您老来的?”黎啟冷笑,眼神询问戚卫、戚平,风沐昕的人在哪儿。 戚卫摇摇头,示意黎啟眼前的访客和风沐昕没有关系,黎啟这才又平静地看向邢部长。 “这干女儿是在清水牙牙学语时就和字老友说定的事,前一段时间我在国外,回国听闻字丫头的房子被烧没了,我这才急匆匆地派人到处寻找。听说在你这里,所以我登门拜谢,承蒙你的照顾啊。”邢部长说着又喝了一口茶,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似乎有什么隐藏了起来,让黎啟一时看不出端倪。 “是吗?”黎啟沉声问。 “大哥,就算是重新认识字清水,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房登禹坐在驾驶座上,身旁的风沐昕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晚看了你给的资料,她的画技无可挑剔,且心思缜密、秉性纯良、性格温和、待人亲善。这种人的生活应该没有太多起伏和波折,除了父亲早逝,母亲不明,她的生活的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你说她的怨气太重,活得很累。”风沐昕惜字如金,说完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房登禹望着前方阴郁的天空,很是无奈,如果风沐昕再不明确地表态,他真不知道清水是不是和他大哥就这样错过了。 “很奇怪的感觉,或许她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吧,每次想起她来,我的心会闷闷疼痛。”风沐昕突然沉吟道,吓了专心开车的房登禹一跳。 很难想象,曾经爱如生命的女人,忘记之后的感觉会是怎样,记忆里没有她的踪迹,可内心深处的感觉还依稀残存。 “这就对了,因为你很喜欢她,打算娶她,照顾她一辈子。”房登禹说着发动车子,红灯已经过了。 “可我现在想不起来,她对我是什么感觉。”风沐昕说着缓缓睁开眼,看着前面的车潮,路边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 “这个……”房登禹迟疑着没有说话,这个他真不好说。他记得清水说她不能嫁给风沐昕时,除了因为自己耳聋,似乎还忘不了那个人。 “这个……其实她对你还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但你相信兄弟我,你真的很喜欢她,如果我现在不提醒你,我怕你以后怪我。”房登禹认真地说,满心压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先留下她才对。”风沐昕淡淡出声,管家说她昨天一夜没有回来,是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对啊,你应该这样做才是,我跟你说,你还有一个强劲的情敌,就是万凌的黎啟,无论如何,大哥你一定要把清水抢回来!”房登禹又恢复了干劲,很高兴风沐昕终于表态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风沐昕淡淡提醒,脑子里仍是空白。 字清水……或许下一秒,我就会记起你了吧。 “不过大哥,意大利那边给你扔了一个麻烦,你打算怎么处理?”房登禹说着又想起了干什么事情都瓮声瓮气的冯浅嫚,真是个大麻烦。 “你说浅嫚?冯伯父的意思自然是希望我能接受他的女儿,和冯家结亲。浅嫚小时候经常来训练营看我受训,虽然我不会忘记她,但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没有其他意思。”风沐昕又想起了今早的电话,家族很中意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女孩。可既然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字清水,那就不应该考虑其他。 “当妹妹最好,看她挺讨人喜欢的,应该不是白薇然那种蛇蝎女人,留她在世纪庄园也不会威胁到清水,希望大哥到时候不要偏心才是。”房登禹说完,车已经到了黎宅门口。 显然,之前派来的风一没能成功地见到黎啟,可不知为什么,房登禹心里突然升腾起隐隐的不安。清水有听力障碍的事,希望暂时不要被那群人知道,不然她将会有生命危险。 “嘟……”风沐昕的电话响起,是李江涛打来的。 “大哥!清水今早没有回画廊,有件事很棘手,你可能不记得前因后果,先让二哥接电话。”李江涛在电话那边喘得很厉害,似乎在奔跑。风沐昕没有说话,沉默着把电话递给房登禹。 “喂!二哥!见到清水没有?”李江涛在电话那边急急地问,周围很嘈杂。 “还没有,已经在门口了,什么情况?”听李江涛的语气非常不对,房登禹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正巧看见黎宅里驶出一列车队,井然有序,令他吃惊的是这些黑色奔驰居然都没有牌照,样式全部一模一样,都贴了黑膜,看不见车里面的情况,有十多辆之多。 “不!大哥,你赶紧找到清水,告诉她,那个人来了!画廊里的那幅画也被人盗走了!无论如何你先找到她,那些人可能也在找她,你——”没等李江涛说完,房登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旁的风沐昕也脸色一变,示意房登禹立马发动车子,驶进黎宅。 喝了Lance送来的药,清水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被黎啟抱下楼时都毫无知觉。 “黎小子,谢谢你对清水的照顾,改日有机会一定要来做客,我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邢部长说着示意手下的几个女警务员接过黎啟怀里熟睡的字清水。 黎啟头脑有些昏涨,心情糟透了,强迫自己挥去心里的失落和隐隐的不甘,将清水放开。 她说如果待在他身边,她就会无休止地自杀,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那么与其让风沐昕带走她,倒不如让她亲人带她走。 这次,他真的决定放手了,虽然自己深深地爱着她……可逼死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不会原谅自己。 “不必了。”黎啟冷冷回答,不再看清水一眼。 “呵呵……那改日再聚,今天我先送女儿回去,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伯父一定尽力而为。”邢部长说着示意那几个女警务员把清水抱上车。 “黎小子,改日再聚。”邢部长笑得和蔼可亲,让黎啟非常不爽,但之前清水伤人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脑际,他无力应承。 “不送。” 冷冷的两个字,黎啟快步跨上二楼,极力想挣脱内心的空虚和悲痛,颓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始终无法平复心里的烦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依次响起,黎啟的手掌紧紧攥起。 字清水,你最好给我过得幸福,否则——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 “少爷……”戚卫定定地站在身后不远处,面色很犹豫。 “说吧。”黎啟右手扶住额头,眼睛紧紧闭起,眉头紧皱。 “如果您就这样让字小姐走了,您这辈子一定不好受,以前您和字小姐那么相爱……” “她说她不爱我。”黎啟冷冷出声打断戚卫,阻止了这可笑的说辞。 “我觉得字小姐并不是不爱您……” “是她亲口说的!”黎啟又一次不等戚卫说完,咆哮着打断他。 “少爷,请您听我说完,我觉得字小姐有苦衷,在几次保护字小姐的过程中,我发现字小姐的耳朵有问题。”这次不待黎啟呵斥,戚卫连忙说完,果然见对面椅子上的人身子一僵。 “凭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字小姐有时候就像听不见声音一样,而且她的头发从来都是挡在耳朵边,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似的。少爷,我以前进行过听力障碍训练,我看得出来——字小姐的耳部一定有问题。”戚卫一口气将这半年来憋在心里的话统统说出口。 经戚卫这么一提,黎啟才想起来,三年后的再遇,清水好像真的从没绾起过头发,即使参加宴会也是如此,难道真是……“Lee,Lee!”Lance迅速从门外奔来,直接撞开了门。 黎啟面色铁青,他讨厌自己的谈话被打断,刚想发作,Lance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Lee,你把字小姐弄到哪儿去了?为防止她伤害自己和腹中的胎儿,我特意轻微麻醉了她,就等确认那粒白色药丸是什么药后再告诉你,可是字小姐人呢?”Lance满脸着急地看向黎啟,却见黎啟愣在原地。 Lance说什么?黎啟没听清楚是什么意思。 胎儿……白色药丸……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黎啟颤抖着站起身来,头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我说字小姐这次真的怀孕了,但她好像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刚刚的白色药丸是一枚堕胎药,不知道现在字小姐身上还有没有这种药丸,必须仔细检查一下。所以现在上帝保佑,Lee,你快告诉我,字小姐在哪里?孕妇不宜麻醉太长时间,那样将会影响腹中胎儿的成长。”Lance急得团团转,等他确认了药性再回到那个房间时,已经不见清水人影了。 周围的喧闹一下子退去,黎啟站在书桌前,浑身冰冷,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抽去。 Lance说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可她却不想留下那个孩子……“孩子有多大?”恍恍惚惚地,黎啟还是冷静地问,接着僵硬地攥起手掌。 “至少有一个月,没有仔细检查过,我不敢定论胡乱下。”Lance坦白道,显然也很惊慌,汉语说得语无伦次。 一个月!霎时,黎啟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晴天霹雳般。难怪昨天在车上她一直呕吐,偏偏自己那么迟钝! 孩子是他的,那孩子是他的!一丝欣喜立马传遍黎啟全身,但紧接着,他又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冰冷。Lance说清水想打掉那个孩子! “她……不是想自杀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黎啟想起早上的一幕,瞬时暴跳如雷。说着上前狠狠地揪起Lance,眼神冰冷懊恼,如果刚才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邢部长把清水接走。 “冷静,冷静!”看黎啟怒气冲冲地揪起自己,Lance慌忙护住自己的脑袋,不知道黎啟为什么这样生气。 “不要生气了,你快告诉我字小姐在哪里?”Lance惊慌地叫道。 “少爷,现在追还来得及。”戚卫边制止边提醒。 闻言,黎啟才回过神来,连忙甩开戚卫和Lance,大步朝门口走去。 “备车,快!”希望还来得及。黎啟慌慌忙忙地下楼,就看见戚平远远跑来。 “少爷,风沐昕和房登禹闯了进来……” “黎啟,字清水人在哪里?”不等戚平说完,已经有声音传来。抬头,就见房登禹跨进了大厅,风沐昕沉着脸和他一起走进来。 “你太放肆了,这可是在黎宅!”黎啟威胁地警告。 “现在你还有心思谈论这个?我问你清水在哪儿?”房登禹意外地没有和黎啟针锋相对,质问眼前的人。 “在哪里不用你们费心?” “黎啟,那个一直想置清水于死地的人回来了,可能会找清水,那幅画也已经被他拿到了,现在麻烦你务必保护好清水。”风沐昕冷静地说。 闻言,黎啟不可置信地看向风沐昕,接着想起了刚才……整个人顿时面如死灰。 一瞬间,风沐昕几乎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急忙转身。 “老二,快!可能是刚刚那列车队。”房登禹也迅速明白过来,跟着风沐昕快步走出黎宅,没有时间和心情询问黎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 黎啟的拳头紧紧捏起,无暇顾及自己的懊恼和愤恨,快速奔向车库,心里的担心和害怕前所未有地强烈,清水和孩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妄想伤害清水的人!黎啟的手指快速拨向耳后,那里有无线耳机,连接着他各部的保镖和附近的警务。 “给我准备黑狼57,一分快速赶往邢部长的住所,准备接应,不要打草惊蛇;二分联系环城监视各个路口,不要放过刚才从黎宅出去的任何车辆;三分调查字小姐画廊失窃的画,全力找出失窃画的去向;四分和戚平带人火速包抄刚才邢部长带来的每一辆车子;戚卫联系王局长,引导警方秘密介入;五分跟紧风沐昕和房登禹,在他们的人来之前跟紧他们。Lance,你跟着我,带上你的药箱,清水的麻醉还没有消除,还有……如果她已经吃了那种白色药丸,想办法保护她的身体。” 黎啟沉声布置完,已经走到了黑狼57面前,迅速按入指纹识别,上车发动引擎。 黑狼57是黎啟的秘密座驾,全保密系统设置,高性能车载装置和GT赛车引擎,是黎啟自己设计交由德国雷蒙公司历时三年打造而成的,一年前才空运回国。 “一分”到“五分”则是黎啟手下人员的划分,有着灵敏的应变能力和超强的格斗技能。这次,他势必要擒住那个人,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清水一个公道! 不过,当黎啟和风沐昕驶出黎宅时,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势有多么严峻和棘手! 黎宅的位置虽然僻静,但却是市中心附近少有的花园别墅,交通十分便利。换言之,就是岔口太多,每一条通道都是那些车子可能行驶而去的方向。 更可恶的是,现在的车流量正在渐渐增大,加上暴雨在即,追上那些车子可能会很麻烦和困难。 “少爷,邢部长一共带来了14辆车,每一辆车都一模一样,而且……这些车子似乎有备而来,驶出黎宅时就分成了十四路往不同的方向开去,我们根本不知道字小姐坐的是哪一辆车……” “少爷,邢部长已经在三年前病逝了,他的家人目前全部移居国外,老住宅里只有几个守门人……” “少爷,风沐昕的人已经赶到了,面临的情况也和我们一样,分辨不出到底哪一辆才是载有字小姐的车……” “少爷,那些车移动得非常快,有六辆已经脱离了我们目前的监控范围……” “少爷……” 不断涌进的信息,让黎啟焦急得心口狂跳,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压住这惊怕的心神,因为清水正面临危险,清水在等着他。 “Lee,不要着急,上帝会保护字小姐的,你不要心慌,一定会有办法的。”Lance见黎啟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鼓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急忙安慰道。 “闭嘴!”黎啟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车辆,车里不断传来各路消息,让黎啟和Lance越来越失望。 怎么办,清水你到底在哪里?不要吓我……求你。 真正的邢部长已经死了,那上午接走你的人是谁?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冲动,等你醒来再送走你,现在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万一你们有了什么闪失,叫我怎么活下去? 黎啟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今早的画面,想起那个冒牌部长的笑,他的愤怒更甚,早上总觉得事有蹊跷,竟然没看出是这个人的古怪! “少爷,我们在城南路拦截下一辆车,但司机什么都不肯说。”终于,电话里传来不算太坏的消息,黎啟的心里瞬时跃起巨大的希望。 “等我过来,其他人继续追踪剩余的13辆车,必须统统给我截下。”黎啟沉声命令,调转方向盘,急速朝城南路驶去。 车子飞速奔驰,闯过无数红灯,黎啟心急火燎地赶到城南路时,雨下得更加猛烈。 打开车门,猛烈的雨丝灌进车内,打在黎啟脸上生疼。隐忍着暴戾的怒气,他稳步走向那辆黑色奔驰。 “少爷,就是这个人,他什么都不肯说。”一旁浑身湿漉漉的保镖低着头向黎啟汇报。 “砰!”不等众人反应,黎啟一脚重重地踢在了那个司机身上,帮那个人做事的人,他深恶痛绝。 “饶命啊大少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司机见黎啟眼神凶狠,忍不住双腿打战。 “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黎啟声音里的冰冷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他们从未见少爷这样暴怒过。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星期前有人联系我,让我今天帮他们开一部车子去一个地方,事成之后只要按照规定的路线返回,就答应给我一笔不少的报酬……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司机不住地弯腰求饶,看得黎啟心里更加烦躁和厌恶。 “那联系你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有几个人?”黎啟再次冰冷地问,时间的流逝让他再次焦躁起来。 “我从没有见过那些人,他们是通过电话和我联系的……我被吩咐在车里不许下来,不许看外面只管开车,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司机再次惊慌地坦白道。 “那你怎么还他们车?那个电话是多少?”黎啟看着腕上的手表掐着时间问,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又怕错失了什么信息。 “车……车他们说事成之后,归……归我……号码……号码在这里……”司机边说边颤抖着掏出手机递向黎啟身旁的保镖。 黎啟示意打过去。 “少爷,是空号。”保镖拨完号后沉声回答,眼睛再次恶狠狠地盯向那个司机。 “我,我没有骗人,真的是这个号码啊……”司机惊慌失措得战栗起来。 “够了,这种不义之财你也敢贪,真是不要命了!把他交给警察,其他人跟我走。”说完,黎啟再次钻入车内,大雨把他全身都打湿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清水。 雨越下越大,不断有消息汇报给黎啟:“少爷,市南路大花园截下一辆……” “少爷,中际路79公里段截下一辆……” “少爷,北城岔路三号截下一辆……” “少爷,惠南城郊立交桥上截下一辆……” 每一次消息的传入,都让黎啟心里跳跃起巨大的希望,但每一次心急火燎地赶到时,都是深沉无比的失望。 没有清水!那些车里统统没有清水!越来越沉黯的绝望和悲痛笼罩在黎啟身上。 认识黎啟这么久以来,Lance第一次看到他失态,第一次看到他差点摔倒在雨里,第一次看到他血红着眼睛在雨里急速飙车,第一次看到他惊慌失措得不要命。不在乎自己的威严,不端自己的少爷架子……他的急切让Lance见证了这一段疯狂。 明明保镖告诉他车里没有发现字小姐,明明都是和第一个截获的司机的说辞差不多。但每一次他都非要亲自赶到,亲自询问司机情况后才善罢甘休,生怕遗漏了任何关于字小姐、关于那些人的消息。 截获了三辆、四辆、五辆……七辆! 数目在不断增加,失望也一波胜过一波,但希望的范围也在扩大,只剩下七辆车子了! “少爷,在西门山脚截获了一辆,还是没有字小姐。” 耳机里有信息汇报,却再次让黎啟充满期许的心狠狠摔下。 “看好,我马上过来。”晃晃头,压下悲伤,黎啟深吸一口气,第八次调转方向盘。 “少爷……风沐昕和他的人也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接着汇报。 没有说话,黎啟沉默地加快车速,驶往西门山。 “Lance,如果麻醉没有及时解除,会……对母子有什么影响?”黎啟飞速奔驰,大雨笼罩了一切。 “其实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影响,毕竟胎儿还小,你不要着急,这次都怪我大意……”Lance看着驾车的黎啟抱歉地说道。 “我要实话。”黎啟恶狠狠地吼道,又一次超车而过。 “这就是实话,真的不会对母子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会让母亲的意识暂时出现混乱……” “混乱?你给我说清楚!” “是是是!你不要激动,好好开车,出现混乱的意思就是思维不清,不言不语,头晕气闷,孕吐不止,并没有其他生命危险。”Lance慌忙解释。 闻言,黎啟又陷入了沉默,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清水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希望孩子和她都没事,黎啟再次急切地加快车速。 不难看出,那些人的行动是经过周密部署和计划的,似乎蓄谋已久。那现在,时间就是关键,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拦截下剩余的六辆车! 大雨滂沱中,可以看见西门山下的车灯闪烁不止,黎啟稳稳地停下车,朝前面的人群走去,尽管雨很大,他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人群中间的风沐昕。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黎啟快步走过去,没有看风沐昕,冰冷地问那个司机,虽然说辞大同小异,但他还是要亲耳听清楚。 “我真不知道其他事情,也没见到你们说的那位小姐,只是有人在一个星期前联系了我,说只要我今天把车开到指定的地方,就给我一笔不菲的报酬,我没有见过那些人的样子……” “黎啟,不要问了,他和其他司机说的完全一样。”风沐昕强行打断了那个战战栗栗的司机,毫无芥蒂地看向黎啟。 这次,黎啟意外地没有敌意,耐着性子看向风沐昕,只要能及时找出清水,他愿意和风沐昕达成共识。 “什么意思?”黎啟沉声问。 “我们都被耍了,这14辆车里根本没有任何一辆载有清水,他们应该早就转移了清水。”风沐昕冷静地分析。 “但还有六辆没有……” “我的人已经拦截过了,我亲自检查的,都没有!”风沐昕声音低沉,看着黎啟,手掌紧紧攥起,那些人用了偷龙转凤的手法,把他们的注意力统统都转移了! 要不是救人心切,他们不会上这种当。 “这下子……完全没有了清水的下落。”黎啟身形有些虚脱,囔囔自语。 不远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Chapter 28 越爱越伤 Chapter 28 越爱越伤 清水觉得自己的头很重,无力感遍布全身,缓缓地睁开眼,却不是熟悉的天花板,手臂上的淤青虽然被擦了药,但还是很痛。四周很安静,没有人。 随之,她想起了昨天的种种,眼睛忍不住酸涨起来,她没有呜咽,泪水无声滑落,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这可笑可悲都是拜黎啟所赐。 她讨厌欺骗,可他还是骗了她,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她!如果不是黎啟告诉她,单之蔷的事情有了眉目,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上他的车。如果不是自己大意相信黎啟,她不会这样狼狈,如果不是因为……清水攥紧手掌,下身的疼痛牵动着腹部,她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如果他爱她的方式是伤害她、侮辱她、摧残她,那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更何况爸爸和单之蔷的事……她没有办法放下芥蒂去爱他,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曾经,自己年幼无知的爱慕荒唐而滑稽,被伤得遍体鳞伤还犹不自知。那现在,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来伤害她! 为了那件事,她忍耐了那么多,时至今日,她不会放弃。 擦干眼泪,清水忍受着身上的剧痛,没有理会旁边放着的崭新衣物,捡起自己角落里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不知道一夜没回去,风沐昕和大家有没有担心她。刚刚她查看过房间,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窗户也打不开,并且楼下有很多黎啟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也要离开这里。 没有动浴室里的东西,清水洗完澡直接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神情憔悴的人,双手缓缓抚向小腹:孩子,你有一个多月大了吧?但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能来到这个世上……泪水再次滑落,清水固执地用手背擦去,但却越流越多。 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成长起来,她的心境也越来越忧郁纷乱。 曾经,她想象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调皮得只要爸爸抱,会不会不喜欢吃甜食,牙牙学语时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这些普通的小幸福,此刻对清水来说,竟是这般奢侈。 这个意外的生命,再次拉回了她和黎啟的联系,可她对黎啟再没任何信心。他和他的母亲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他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她,她恨他,她怎么又能告诉孩子这一切? 不再犹豫,拿起旁边的外套,清水用力撕去里衬,拿出了昨天在药店买的药。 虽然没有任何标示和字眼,但听说只要一粒,腹中的胎儿就会慢慢地萎缩直至死亡,最后化成一摊血水。 这样做很残忍,可她别无选择。一个聋子,可能连孩子的第一声“妈妈”都听不见,将来自己也没有办法照顾好这个孩子。 清水双手颤抖着撕开包装,“对不起……原谅妈妈……”缓缓闭上双眼,清水把药放入口中。 “你在干什么?” 巨大的咆哮从门口处传来,周围的温度徒然下降。 黎啟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看清楚清水的动作后快步走到她面前,见她嘴里似乎含着东西。 黎啟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右手急忙钳住她的双颊,左手伸进她嘴里,生生地把她嘴里的药逼了出来。 “你!你竟然……”黎啟颤抖着双手,眼里的悲痛越来越浓列,紧紧抱起清水,黎啟的唇角是不可置信和伤痛的苍白。 你果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黎啟脚步有些虚晃,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果他再慢一步,是不是……清水就咽下了那粒药? “Lance!”见清水脸色苍白至极,黎啟惊慌着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唤来Lance为她仔细检查身体。 “Lee,不要着急,字小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Lance面露难色,这个让黎啟发疯痴狂的女人,他是第二次见,但这一次分明不同于上一次……这次她的身体状况很奇怪。刚才字小姐吃的白色丸粒,没有任何特征显示是什么药,他要带回去鉴别才能判断,但看Lee的神情,还是暂时先不说为好。 “只是什么?快说!”黎啟紧紧地握着清水冰冷的手,满脸担心愤怒交杂。 “没什么,字小姐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Lee不要再刺激她了,等一下我会让人送药来,你给字小姐吃下后让她休息休息。她现在的神经很脆弱。”Lance绅士地说完,便迅速消失在门外。 黎啟此时的心情相当烦躁,没有看见Lance脸上的不自然,吩咐帮佣把整个房间里可能造成生命危险的东西都收拾走,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清水,生怕一眨眼清水就会伤害自己。 “字清水,你就这样厌恶我?”黎啟声音沙哑,神情有些颓败。 清水紧紧地闭着眼,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她以为自己会被黎啟发现……“清水,你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显然,黎啟不知道清水刚刚在做什么。 “是!”清水突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直视着黎啟,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宁愿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做什么,我只会更恨你!除非你放了我,否则我还会自杀第二次第三次,你就等着收尸吧。”清水愤愤地说完,拼命压下心底的呕意,腹中的小生命似乎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生气,身子轻轻地碰触清水的肚皮,安抚她。 这个发现,让清水愣了一下,随即有泪水要冲出来一般,但她死死地睁大眼,不让泪水流出半分。 “你……”黎啟本想上前紧紧抱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可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说无论他做什么,她只会更恨他! 黎啟看着眼前的清水,她没有穿他给她准备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是憎恶和厌烦。以前那个只为他笑只为他闹的字清水,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可他只能坐以待毙,无能为力,到底什么才是爱?是什么断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爱? 母亲做过的错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难道就因为这重重的误会,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如果,这一切事情都和我母亲没有关系,你还会这样厌恶我吗?”黎啟低声问,充满疲惫和悲伤。 “会。”清水冷冷地说。 “为什么?”黎啟不甘心地追问,清水的每一句话都像刺在他心上。 “你只会带给我悲伤,带给我愤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痛苦至极。”清水沉冷的眸子里尽是厌恶。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黎啟艰难地问,不敢想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没爱过你,由始至终,我只爱风沐昕一个人。”清水沉声回答,心里的悲伤满溢。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还是不要遇见彼此的好。 “你……没爱过我,可你是我的人……”黎啟心里的苦涩令他呼吸困难,喉咙被巨大的痛苦狠狠抽紧,逼迫自己回避了她亲口承认她爱风沐昕的事实。 “抱歉,那件事我并不在意。”清水说完,飞快地闭上眼睛,她怕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 黎啟的呼吸急促,眼睛里最后的光亮缓缓黯灭。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你真残忍!如果你不爱我,三年前为什么又来招惹我?招惹了我,为什么又那样狠心地放弃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配得到我的爱。”说着,黎啟迅速敛去眼底的悲伤,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统统隐去,他不想再见到这个狠心的女人! “少爷,有人要见您。”门外,仆从毕恭毕敬地通报。 闻声,黎啟浑身冰冷地走出房间,没再看清水一眼。 他试图努力挽回这段感情,他以为他能和她在一起……他尽力了!既然只是自己的荒诞,那就让她滚! 原以为会看见风沐昕或者房登禹,却没想到,楼下端坐的老人,竟然会来到这里。 “邢部长。”黎啟微微颔首,眼前的人,是驰骋政界的国家要员,没想到会来到这里。 “呵呵……黎小子多年不见,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英姿了。”邢部长爽朗而笑,精神矍铄,气场浑然天成。 “不知道邢部长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贵干?”黎啟客套道,示意帮佣上茶。 “既然黎小子开门见山地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说,我是为了我干女儿字丫头来的,我来接她回去。”邢部长说着浅喝一口茶,眼神里的凌然让黎啟的目光更加沉冷。 “你干女儿?我以前并没有听清水提起过,是谁请您老来的?”黎啟冷笑,眼神询问戚卫、戚平,风沐昕的人在哪儿。 戚卫摇摇头,示意黎啟眼前的访客和风沐昕没有关系,黎啟这才又平静地看向邢部长。 “这干女儿是在清水牙牙学语时就和字老友说定的事,前一段时间我在国外,回国听闻字丫头的房子被烧没了,我这才急匆匆地派人到处寻找。听说在你这里,所以我登门拜谢,承蒙你的照顾啊。”邢部长说着又喝了一口茶,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似乎有什么隐藏了起来,让黎啟一时看不出端倪。 “是吗?”黎啟沉声问。 “大哥,就算是重新认识字清水,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房登禹坐在驾驶座上,身旁的风沐昕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晚看了你给的资料,她的画技无可挑剔,且心思缜密、秉性纯良、性格温和、待人亲善。这种人的生活应该没有太多起伏和波折,除了父亲早逝,母亲不明,她的生活的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你说她的怨气太重,活得很累。”风沐昕惜字如金,说完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房登禹望着前方阴郁的天空,很是无奈,如果风沐昕再不明确地表态,他真不知道清水是不是和他大哥就这样错过了。 “很奇怪的感觉,或许她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吧,每次想起她来,我的心会闷闷疼痛。”风沐昕突然沉吟道,吓了专心开车的房登禹一跳。 很难想象,曾经爱如生命的女人,忘记之后的感觉会是怎样,记忆里没有她的踪迹,可内心深处的感觉还依稀残存。 “这就对了,因为你很喜欢她,打算娶她,照顾她一辈子。”房登禹说着发动车子,红灯已经过了。 “可我现在想不起来,她对我是什么感觉。”风沐昕说着缓缓睁开眼,看着前面的车潮,路边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 “这个……”房登禹迟疑着没有说话,这个他真不好说。他记得清水说她不能嫁给风沐昕时,除了因为自己耳聋,似乎还忘不了那个人。 “这个……其实她对你还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但你相信兄弟我,你真的很喜欢她,如果我现在不提醒你,我怕你以后怪我。”房登禹认真地说,满心压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先留下她才对。”风沐昕淡淡出声,管家说她昨天一夜没有回来,是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对啊,你应该这样做才是,我跟你说,你还有一个强劲的情敌,就是万凌的黎啟,无论如何,大哥你一定要把清水抢回来!”房登禹又恢复了干劲,很高兴风沐昕终于表态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风沐昕淡淡提醒,脑子里仍是空白。 字清水……或许下一秒,我就会记起你了吧。 “不过大哥,意大利那边给你扔了一个麻烦,你打算怎么处理?”房登禹说着又想起了干什么事情都瓮声瓮气的冯浅嫚,真是个大麻烦。 “你说浅嫚?冯伯父的意思自然是希望我能接受他的女儿,和冯家结亲。浅嫚小时候经常来训练营看我受训,虽然我不会忘记她,但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没有其他意思。”风沐昕又想起了今早的电话,家族很中意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女孩。可既然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字清水,那就不应该考虑其他。 “当妹妹最好,看她挺讨人喜欢的,应该不是白薇然那种蛇蝎女人,留她在世纪庄园也不会威胁到清水,希望大哥到时候不要偏心才是。”房登禹说完,车已经到了黎宅门口。 显然,之前派来的风一没能成功地见到黎啟,可不知为什么,房登禹心里突然升腾起隐隐的不安。清水有听力障碍的事,希望暂时不要被那群人知道,不然她将会有生命危险。 “嘟……”风沐昕的电话响起,是李江涛打来的。 “大哥!清水今早没有回画廊,有件事很棘手,你可能不记得前因后果,先让二哥接电话。”李江涛在电话那边喘得很厉害,似乎在奔跑。风沐昕没有说话,沉默着把电话递给房登禹。 “喂!二哥!见到清水没有?”李江涛在电话那边急急地问,周围很嘈杂。 “还没有,已经在门口了,什么情况?”听李江涛的语气非常不对,房登禹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正巧看见黎宅里驶出一列车队,井然有序,令他吃惊的是这些黑色奔驰居然都没有牌照,样式全部一模一样,都贴了黑膜,看不见车里面的情况,有十多辆之多。 “不!大哥,你赶紧找到清水,告诉她,那个人来了!画廊里的那幅画也被人盗走了!无论如何你先找到她,那些人可能也在找她,你——”没等李江涛说完,房登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旁的风沐昕也脸色一变,示意房登禹立马发动车子,驶进黎宅。 喝了Lance送来的药,清水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被黎啟抱下楼时都毫无知觉。 “黎小子,谢谢你对清水的照顾,改日有机会一定要来做客,我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邢部长说着示意手下的几个女警务员接过黎啟怀里熟睡的字清水。 黎啟头脑有些昏涨,心情糟透了,强迫自己挥去心里的失落和隐隐的不甘,将清水放开。 她说如果待在他身边,她就会无休止地自杀,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那么与其让风沐昕带走她,倒不如让她亲人带她走。 这次,他真的决定放手了,虽然自己深深地爱着她……可逼死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不会原谅自己。 “不必了。”黎啟冷冷回答,不再看清水一眼。 “呵呵……那改日再聚,今天我先送女儿回去,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伯父一定尽力而为。”邢部长说着示意那几个女警务员把清水抱上车。 “黎小子,改日再聚。”邢部长笑得和蔼可亲,让黎啟非常不爽,但之前清水伤人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脑际,他无力应承。 “不送。” 冷冷的两个字,黎啟快步跨上二楼,极力想挣脱内心的空虚和悲痛,颓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始终无法平复心里的烦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依次响起,黎啟的手掌紧紧攥起。 字清水,你最好给我过得幸福,否则——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 “少爷……”戚卫定定地站在身后不远处,面色很犹豫。 “说吧。”黎啟右手扶住额头,眼睛紧紧闭起,眉头紧皱。 “如果您就这样让字小姐走了,您这辈子一定不好受,以前您和字小姐那么相爱……” “她说她不爱我。”黎啟冷冷出声打断戚卫,阻止了这可笑的说辞。 “我觉得字小姐并不是不爱您……” “是她亲口说的!”黎啟又一次不等戚卫说完,咆哮着打断他。 “少爷,请您听我说完,我觉得字小姐有苦衷,在几次保护字小姐的过程中,我发现字小姐的耳朵有问题。”这次不待黎啟呵斥,戚卫连忙说完,果然见对面椅子上的人身子一僵。 “凭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字小姐有时候就像听不见声音一样,而且她的头发从来都是挡在耳朵边,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似的。少爷,我以前进行过听力障碍训练,我看得出来——字小姐的耳部一定有问题。”戚卫一口气将这半年来憋在心里的话统统说出口。 经戚卫这么一提,黎啟才想起来,三年后的再遇,清水好像真的从没绾起过头发,即使参加宴会也是如此,难道真是……“Lee,Lee!”Lance迅速从门外奔来,直接撞开了门。 黎啟面色铁青,他讨厌自己的谈话被打断,刚想发作,Lance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Lee,你把字小姐弄到哪儿去了?为防止她伤害自己和腹中的胎儿,我特意轻微麻醉了她,就等确认那粒白色药丸是什么药后再告诉你,可是字小姐人呢?”Lance满脸着急地看向黎啟,却见黎啟愣在原地。 Lance说什么?黎啟没听清楚是什么意思。 胎儿……白色药丸……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黎啟颤抖着站起身来,头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我说字小姐这次真的怀孕了,但她好像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刚刚的白色药丸是一枚堕胎药,不知道现在字小姐身上还有没有这种药丸,必须仔细检查一下。所以现在上帝保佑,Lee,你快告诉我,字小姐在哪里?孕妇不宜麻醉太长时间,那样将会影响腹中胎儿的成长。”Lance急得团团转,等他确认了药性再回到那个房间时,已经不见清水人影了。 周围的喧闹一下子退去,黎啟站在书桌前,浑身冰冷,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抽去。 Lance说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可她却不想留下那个孩子……“孩子有多大?”恍恍惚惚地,黎啟还是冷静地问,接着僵硬地攥起手掌。 “至少有一个月,没有仔细检查过,我不敢定论胡乱下。”Lance坦白道,显然也很惊慌,汉语说得语无伦次。 一个月!霎时,黎啟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晴天霹雳般。难怪昨天在车上她一直呕吐,偏偏自己那么迟钝! 孩子是他的,那孩子是他的!一丝欣喜立马传遍黎啟全身,但紧接着,他又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冰冷。Lance说清水想打掉那个孩子! “她……不是想自杀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黎啟想起早上的一幕,瞬时暴跳如雷。说着上前狠狠地揪起Lance,眼神冰冷懊恼,如果刚才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邢部长把清水接走。 “冷静,冷静!”看黎啟怒气冲冲地揪起自己,Lance慌忙护住自己的脑袋,不知道黎啟为什么这样生气。 “不要生气了,你快告诉我字小姐在哪里?”Lance惊慌地叫道。 “少爷,现在追还来得及。”戚卫边制止边提醒。 闻言,黎啟才回过神来,连忙甩开戚卫和Lance,大步朝门口走去。 “备车,快!”希望还来得及。黎啟慌慌忙忙地下楼,就看见戚平远远跑来。 “少爷,风沐昕和房登禹闯了进来……” “黎啟,字清水人在哪里?”不等戚平说完,已经有声音传来。抬头,就见房登禹跨进了大厅,风沐昕沉着脸和他一起走进来。 “你太放肆了,这可是在黎宅!”黎啟威胁地警告。 “现在你还有心思谈论这个?我问你清水在哪儿?”房登禹意外地没有和黎啟针锋相对,质问眼前的人。 “在哪里不用你们费心?” “黎啟,那个一直想置清水于死地的人回来了,可能会找清水,那幅画也已经被他拿到了,现在麻烦你务必保护好清水。”风沐昕冷静地说。 闻言,黎啟不可置信地看向风沐昕,接着想起了刚才……整个人顿时面如死灰。 一瞬间,风沐昕几乎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急忙转身。 “老二,快!可能是刚刚那列车队。”房登禹也迅速明白过来,跟着风沐昕快步走出黎宅,没有时间和心情询问黎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 黎啟的拳头紧紧捏起,无暇顾及自己的懊恼和愤恨,快速奔向车库,心里的担心和害怕前所未有地强烈,清水和孩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妄想伤害清水的人!黎啟的手指快速拨向耳后,那里有无线耳机,连接着他各部的保镖和附近的警务。 “给我准备黑狼57,一分快速赶往邢部长的住所,准备接应,不要打草惊蛇;二分联系环城监视各个路口,不要放过刚才从黎宅出去的任何车辆;三分调查字小姐画廊失窃的画,全力找出失窃画的去向;四分和戚平带人火速包抄刚才邢部长带来的每一辆车子;戚卫联系王局长,引导警方秘密介入;五分跟紧风沐昕和房登禹,在他们的人来之前跟紧他们。Lance,你跟着我,带上你的药箱,清水的麻醉还没有消除,还有……如果她已经吃了那种白色药丸,想办法保护她的身体。” 黎啟沉声布置完,已经走到了黑狼57面前,迅速按入指纹识别,上车发动引擎。 黑狼57是黎啟的秘密座驾,全保密系统设置,高性能车载装置和GT赛车引擎,是黎啟自己设计交由德国雷蒙公司历时三年打造而成的,一年前才空运回国。 “一分”到“五分”则是黎啟手下人员的划分,有着灵敏的应变能力和超强的格斗技能。这次,他势必要擒住那个人,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清水一个公道! 不过,当黎啟和风沐昕驶出黎宅时,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势有多么严峻和棘手! 黎宅的位置虽然僻静,但却是市中心附近少有的花园别墅,交通十分便利。换言之,就是岔口太多,每一条通道都是那些车子可能行驶而去的方向。 更可恶的是,现在的车流量正在渐渐增大,加上暴雨在即,追上那些车子可能会很麻烦和困难。 “少爷,邢部长一共带来了14辆车,每一辆车都一模一样,而且……这些车子似乎有备而来,驶出黎宅时就分成了十四路往不同的方向开去,我们根本不知道字小姐坐的是哪一辆车……” “少爷,邢部长已经在三年前病逝了,他的家人目前全部移居国外,老住宅里只有几个守门人……” “少爷,风沐昕的人已经赶到了,面临的情况也和我们一样,分辨不出到底哪一辆才是载有字小姐的车……” “少爷,那些车移动得非常快,有六辆已经脱离了我们目前的监控范围……” “少爷……” 不断涌进的信息,让黎啟焦急得心口狂跳,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压住这惊怕的心神,因为清水正面临危险,清水在等着他。 “Lee,不要着急,上帝会保护字小姐的,你不要心慌,一定会有办法的。”Lance见黎啟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鼓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急忙安慰道。 “闭嘴!”黎啟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车辆,车里不断传来各路消息,让黎啟和Lance越来越失望。 怎么办,清水你到底在哪里?不要吓我……求你。 真正的邢部长已经死了,那上午接走你的人是谁?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冲动,等你醒来再送走你,现在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万一你们有了什么闪失,叫我怎么活下去? 黎啟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今早的画面,想起那个冒牌部长的笑,他的愤怒更甚,早上总觉得事有蹊跷,竟然没看出是这个人的古怪! “少爷,我们在城南路拦截下一辆车,但司机什么都不肯说。”终于,电话里传来不算太坏的消息,黎啟的心里瞬时跃起巨大的希望。 “等我过来,其他人继续追踪剩余的13辆车,必须统统给我截下。”黎啟沉声命令,调转方向盘,急速朝城南路驶去。 车子飞速奔驰,闯过无数红灯,黎啟心急火燎地赶到城南路时,雨下得更加猛烈。 打开车门,猛烈的雨丝灌进车内,打在黎啟脸上生疼。隐忍着暴戾的怒气,他稳步走向那辆黑色奔驰。 “少爷,就是这个人,他什么都不肯说。”一旁浑身湿漉漉的保镖低着头向黎啟汇报。 “砰!”不等众人反应,黎啟一脚重重地踢在了那个司机身上,帮那个人做事的人,他深恶痛绝。 “饶命啊大少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司机见黎啟眼神凶狠,忍不住双腿打战。 “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黎啟声音里的冰冷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他们从未见少爷这样暴怒过。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星期前有人联系我,让我今天帮他们开一部车子去一个地方,事成之后只要按照规定的路线返回,就答应给我一笔不少的报酬……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司机不住地弯腰求饶,看得黎啟心里更加烦躁和厌恶。 “那联系你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有几个人?”黎啟再次冰冷地问,时间的流逝让他再次焦躁起来。 “我从没有见过那些人,他们是通过电话和我联系的……我被吩咐在车里不许下来,不许看外面只管开车,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司机再次惊慌地坦白道。 “那你怎么还他们车?那个电话是多少?”黎啟看着腕上的手表掐着时间问,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又怕错失了什么信息。 “车……车他们说事成之后,归……归我……号码……号码在这里……”司机边说边颤抖着掏出手机递向黎啟身旁的保镖。 黎啟示意打过去。 “少爷,是空号。”保镖拨完号后沉声回答,眼睛再次恶狠狠地盯向那个司机。 “我,我没有骗人,真的是这个号码啊……”司机惊慌失措得战栗起来。 “够了,这种不义之财你也敢贪,真是不要命了!把他交给警察,其他人跟我走。”说完,黎啟再次钻入车内,大雨把他全身都打湿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清水。 雨越下越大,不断有消息汇报给黎啟:“少爷,市南路大花园截下一辆……” “少爷,中际路79公里段截下一辆……” “少爷,北城岔路三号截下一辆……” “少爷,惠南城郊立交桥上截下一辆……” 每一次消息的传入,都让黎啟心里跳跃起巨大的希望,但每一次心急火燎地赶到时,都是深沉无比的失望。 没有清水!那些车里统统没有清水!越来越沉黯的绝望和悲痛笼罩在黎啟身上。 认识黎啟这么久以来,Lance第一次看到他失态,第一次看到他差点摔倒在雨里,第一次看到他血红着眼睛在雨里急速飙车,第一次看到他惊慌失措得不要命。不在乎自己的威严,不端自己的少爷架子……他的急切让Lance见证了这一段疯狂。 明明保镖告诉他车里没有发现字小姐,明明都是和第一个截获的司机的说辞差不多。但每一次他都非要亲自赶到,亲自询问司机情况后才善罢甘休,生怕遗漏了任何关于字小姐、关于那些人的消息。 截获了三辆、四辆、五辆……七辆! 数目在不断增加,失望也一波胜过一波,但希望的范围也在扩大,只剩下七辆车子了! “少爷,在西门山脚截获了一辆,还是没有字小姐。” 耳机里有信息汇报,却再次让黎啟充满期许的心狠狠摔下。 “看好,我马上过来。”晃晃头,压下悲伤,黎啟深吸一口气,第八次调转方向盘。 “少爷……风沐昕和他的人也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接着汇报。 没有说话,黎啟沉默地加快车速,驶往西门山。 “Lance,如果麻醉没有及时解除,会……对母子有什么影响?”黎啟飞速奔驰,大雨笼罩了一切。 “其实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影响,毕竟胎儿还小,你不要着急,这次都怪我大意……”Lance看着驾车的黎啟抱歉地说道。 “我要实话。”黎啟恶狠狠地吼道,又一次超车而过。 “这就是实话,真的不会对母子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会让母亲的意识暂时出现混乱……” “混乱?你给我说清楚!” “是是是!你不要激动,好好开车,出现混乱的意思就是思维不清,不言不语,头晕气闷,孕吐不止,并没有其他生命危险。”Lance慌忙解释。 闻言,黎啟又陷入了沉默,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清水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希望孩子和她都没事,黎啟再次急切地加快车速。 不难看出,那些人的行动是经过周密部署和计划的,似乎蓄谋已久。那现在,时间就是关键,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拦截下剩余的六辆车! 大雨滂沱中,可以看见西门山下的车灯闪烁不止,黎啟稳稳地停下车,朝前面的人群走去,尽管雨很大,他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人群中间的风沐昕。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黎啟快步走过去,没有看风沐昕,冰冷地问那个司机,虽然说辞大同小异,但他还是要亲耳听清楚。 “我真不知道其他事情,也没见到你们说的那位小姐,只是有人在一个星期前联系了我,说只要我今天把车开到指定的地方,就给我一笔不菲的报酬,我没有见过那些人的样子……” “黎啟,不要问了,他和其他司机说的完全一样。”风沐昕强行打断了那个战战栗栗的司机,毫无芥蒂地看向黎啟。 这次,黎啟意外地没有敌意,耐着性子看向风沐昕,只要能及时找出清水,他愿意和风沐昕达成共识。 “什么意思?”黎啟沉声问。 “我们都被耍了,这14辆车里根本没有任何一辆载有清水,他们应该早就转移了清水。”风沐昕冷静地分析。 “但还有六辆没有……” “我的人已经拦截过了,我亲自检查的,都没有!”风沐昕声音低沉,看着黎啟,手掌紧紧攥起,那些人用了偷龙转凤的手法,把他们的注意力统统都转移了! 要不是救人心切,他们不会上这种当。 “这下子……完全没有了清水的下落。”黎啟身形有些虚脱,囔囔自语。 不远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Chapter 29 命运的手 Chapter 29 命运的手 傍晚,14部车子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仍旧没有找到清水,情势十分紧迫。 与此同时,黎啟和风沐昕决定放下以前的嫌隙,联手找出清水,力图抓住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接着风沐昕和黎啟又在城市里外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清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深夜1点多钟,风沐昕和黎啟决定暂时停止这漫无目的搜查,回到风沐昕的住处世纪庄园从长计议。 “中午时分,邢部长来到这里,说自己理应照顾老友遗孤,而且清水是他的干女儿,要求接走清水。之前清水和我起了争执,我还在气头上,所以在他的劝说下同意让他把清水带走。”黎啟对风沐昕和房登禹回忆说,大手重重地揉着太阳穴,神情焦虑。 “起了争执?那清水为什么会同意跟那个邢部长走?”房登禹不明就里地问道。他了解清水,不相信清水连这点起码的警惕都没有。 “她怀孕了。”黎啟哑然道,满腔的悔恨和懊恼再次传遍全身。 “什么?她怀孕了?”听黎啟这么一说,房登禹吓得大跳起来,立马扭头看向风沐昕。 只见风沐昕也完全愣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随之马上恢复了镇定,继续沉着地看向眼前的人。 “孩子是我的,清水想打掉这个孩子,所以我的私人医生为保护她,暂时麻醉了她。可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我在气头上,不想再见到她,于是没等她醒来就把她交给了邢部长,我没想到那个邢部长竟然是假冒的。”黎啟沙哑着声音说,巨大的负罪感席卷全身。 “我看你向来不傻,为什么这么大意地就把清水交给了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你知道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吗?你既然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保护好她,想想那些潜在的危险!”风沐昕冷冷地说,对黎啟的敌意恢复了几分。 “当时我恨不得马上把她扔出去,正巧她的亲人来了,我没有反对。”黎啟坦言道。 “你想她走?如果你想她走,你可以把她送回世纪庄园,你不要忘了你是从哪里接走她的!”房登禹不可置信地愤怒出声。 “我宁愿清水跟自己的亲人走,也不愿意她和你们有任何交集。”黎啟没有隐瞒自己当时的真正意图。 “可你这样明显害了清水!你难道不知道是你突然的胡搅蛮缠打破了清水的计划,她本来已经在画廊里布置好了一切!她的心血全被你毁了!而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诘问清水!”房登禹怒气冲冲地向黎啟吼道。接着重重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不停地喘着气。 黎啟却长久地呆住,一时无话。 如果真如房登禹所说,那自己真是帮凶无疑了!深深的懊恼又一次爬上黎啟心头。 “三年前,清水的父亲字老师的确和那个邢部长关系匪浅,他会认清水做干女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之前我并没有收到过关于他已经死亡的消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黎啟毫不在意房登禹的恶意和咆哮,继续说。 “因为这三年您老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美人环绕,还能知道什么?”房登禹没好气地冷冷接话,遭到了黎啟身后的戚卫一记白眼。 “抱歉,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这几年来我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关于邢部长的消息。”黎啟没有反驳房登禹的话,沉声说。 原来很多错误早就埋下了隐患。 “那个假冒邢部长的人,有什么特征?”风沐昕冷静开口,现在他只想找到清水。 “特征?三年没见,一些细节的地方我不能确定,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笑起来很奇怪,很刻意。”黎啟回忆着沉声道。 闻言,风沐昕的眉头紧紧皱起,看来那个人非常了解清水身边的一切,似乎对黎啟的生活境况也很了解。想到这里,风沐昕的心里滑过一丝惊惧——那个人的势力居然已经扩展到了这种地步,而黎啟和清水还有自己却大意得什么都不知道。 “黎啟,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风沐昕再次看着黎啟问。 “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目前面对的窘境,那些人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一个范围和目标都锁定不了。”黎啟疲惫地回答,很难相信这一切的被动。 “那我们得好好想想,既然那些人已经拿到了那幅画……”风沐昕刻意压下声音,低声耳语,把自己的猜测和计划向黎啟说明。黎啟也说了自己的猜测和打算,他们默契地达成了一些共识。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房登禹看看黎啟和风沐昕,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自己起来开门。 “目前确定清水有孕在身,身上有轻微麻醉,可能会出现一些身体反应,其他的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幸亏清水身体还算健康,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风沐昕没有停止对话,再次分析道。 房登禹开门,是Lance送来了关于清水身体状况的分析单. “其实我有一个坏消息一直没说……”关上门,房登禹坐下,苦着一张脸。 “什么消息?”风沐昕问,黎啟也看向房登禹。 “其实……我说了你们千万要冷静啊……咳咳!其实清水有听力障碍,已经发展到完全需要依靠助听器的地步了。” 屋外是雨风席卷而过的呼啸,屋内则是死一般的静寂。 房登禹看着眼前同时沉默的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行为举止真的很吓人——不说话,彼此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房登禹原本以为自己知情不报会受到风沐昕的打击和黎啟的斥责。但什么都没有!黎啟和风沐昕只是凶狠地看着对方。 “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接着黎啟狠狠一拳打在了风沐昕的脸上,房登禹和戚卫连忙拉住黎啟。风沐昕也不甘示弱,照着黎啟的面门狠狠回砸过去,同时揪住黎啟的衣领不放。房登禹吓得连忙放开黎啟,拉住风沐昕。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先找到清水才是,要怪就怪我,是我没说!”房登禹大声劝阻,接着面门一疼,房登禹感觉自己的眼睛肿了起来。 黎啟和风沐昕果真一人一拳揍在了房登禹脸上。 “房登禹,你给我说清楚!” “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又是同时出声询问,同时盯着房登禹。 “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是清水不让我说,我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的。”怕被谁听见什么一样,房登禹忍着痛小声回答,用手捂住自己已经泛青的眼睛,疼痛不止,继续说,“清水也瞒了我,以前只有单之蔷知道她耳聋的事,单之蔷出事后,清水向我坦白并希望我帮她继续隐瞒这件事。你们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多么坚定和无助,我不忍心看她失望……不是她不痛,她只是把痛都深藏了起来。” “她的耳朵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之前看过关于她的资料,并没有提到过她耳聋的事……”风沐昕先开口,脸色白了几分。 “左耳听力完全丧失,右耳听力正在急剧恶化,两只耳朵都需要佩戴助听器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大哥你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清水的听力不是先天形成的,而是在三年前才开始下降的。目前只希望那个人在我们找到清水之前暂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为了逼出关于清水爸爸的画的秘密,我相信那个人会用清水的耳朵来为难她,她不想变成彻底的聋子!”房登禹一边生气一边着急地和盘托出,抬头盯着对面的黎啟,要看看他的良心会不会受到谴责,会不会难受。 三年前! “她……为什么会这样?”黎啟屏住呼吸,想起了戚卫之前的话,清水果然有听力障碍! “哼!黎大少爷,为什么你的样子是完全置身事外?你竟然有脸问我这个问题?”房登禹揉着眼睛,势必要替清水刺黎啟几句才甘心。 “什么意思?”黎啟迅速沉下目光,不耐地问。 “你去问问你那个恶毒的母亲,清水为什么会耳聋。”想起那件事,房登禹极度烦躁起来,不愿想起那残忍的一幕。 “你快说!”黎啟的怒意终于被激了上来,上前再次揪住房登禹,怒目圆睁。 一手甩开黎啟,房登禹整整衣服,看着黎啟冷声道:“三年前,清水被你母亲的手下狠狠甩过108个耳光,这就是她耳聋的原因,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风沐昕震惊地看向黎啟和房登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们都对清水做了什么?! 只见黎啟的手掌紧紧攥起,目光随之黯沉下去,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知他母亲竟然如此残忍恶毒。 快速在脑子里回想当年的事情,黎啟记得,那天她来找他,因为报考休斯伦萨的画作中,有人举报清水利用她父亲的职权作弊。这件事在整个黎家传得沸沸扬扬,让他脸面尽失,也让他对清水失望之极,所以他生气地没有见她。 “108……她难道不会反抗?”风沐昕低压着声音问,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深深的疼惜。 如果字清水二十多年来的生活都是如此隐忍和委曲求全,那他真应该早点遇见她。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是心甘情愿的。”房登禹说着逼近浑身僵硬的黎啟,看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悔恨和心痛,这才又继续说,“当时黎啟跟清水有误会,对她避而不见,而清水爸爸病重在医院,被隔离了。法院的传讯在即,清水实在走投无路,才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去求黎啟的母亲。”房登禹狠狠地盯着黎啟。 “可黎啟你知道你母亲有多么变态吗?你母亲说只要清水让她打,打到她满意为止,她就愿意帮助清水……这些,你真一点儿都不知道?” 闻言,黎啟再次紧紧攥起拳头,房登禹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像刺在他心上,细密的痛如万蚁噬心,让他呼吸不了,只能用手紧紧地覆在心脏上,紧跟着蹲下身,眼睛像要滴出血来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少爷……”戚卫小声安慰,担心地轻轻扶住黎啟。 黎啟没有说话。 “她……怎么那样傻?”风沐昕心疼出声,没想到当年的清水如此单纯幼稚,把别人的恶意戏谑当作认真的赌约来践行。 可无论谁面对当时那种困境,应该都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一线希望吧。 “清水遵循了约定,让你母亲打爽打够,但你母亲却食言了,她什么都没帮清水,反而从中作梗。黎啟!要是我有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母亲,我真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房登禹看着黎啟冷冷地说,满脸快意。 字清水,你真是个傻帽!一直以来为什么不诘问黎啟?而现在,你又在哪儿……黎啟的目光沉暗,脸上再也没有了丝丝生气。 他没有忘记,那次他避而不见清水之后,清水对他就像变了个人,热情不再,冷漠有余。最后……就连他说分手,她也冷笑着叫他滚。正因如此,他高傲且不可一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没有再见清水,没有原谅她。 母亲那样残忍地对她,而自己却一无所知,还口口声声地质问她凭什么对自己的母亲那样存有偏见和绝情……他真没有资格那么质问她! 此时的黎啟,深深地感到恐慌和绝望,他知道就算他找出真相,清水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旁了。 曾经的伤,现在的恨,这辈子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沉闷窒息的气氛,房登禹起身开门。 “少爷,找到那幅画的去向了。”一个黎啟的手下焦急地汇报。 “房先生,上次帮字小姐检查耳朵的姜医生找您。”另外一个声音也适时响起。 字清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父亲居然在一幅普通的装饰画作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虽然清水一直都不知道,但她却是解开这个秘密的关键所在! 因为只有她懂得她父亲的绘画“语言”,只有她才能找得出那幅画上的影藏点。这种“语言”是她和她爸爸小时候常用的一种绘画技法,由这种技法延伸的“语言”,只有清水通晓,类似于摩斯电码。 清水的爸爸正是运用了只有女儿才懂得的“语言”,画出了那幅画。画上的影藏点由清水的爸爸精心设计和隐藏,要清水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来,所以要想拿到那个东西,那个人必须同时找到清水和那幅画。 清水早已发现,她身边的《夜荷宴》正是那些人想方设法寻找的画作,所以当黎啟送回《夜荷宴》时,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画面,发现了爸爸的良苦用心和目的。 画周围的荷叶里隐藏了爸爸的“语言”,他告诉清水——隐藏在画里的东西,必须在引出那个人后,才能真正地将其一网打尽。所以清水没有把《夜荷宴》藏得更紧,没有拿出画里的东西,而是在明白父亲的意思后,做了一些准备措施,比如:清水把《夜荷宴》明目张胆地展了出来,把原本可以从画框里摘下塞进装画筒的巨幅《夜荷宴》镶在了一块巨大的水泥底座里,直径四米,厚度二十多厘米,消除了这幅画携带灵敏的特性。 当画廊的李海江把清水对那幅失窃画的改造结构告诉黎啟和风沐昕后,黎啟和风沐昕终于明白清水是想以此来拖延时间! 那些人在得到那个东西之前,一定不敢毁坏那幅画,所以他们不可能砸下水泥底座,那样既冒险又浪费时间。再加上雨天和急切离开这个城市的心理,那些人一定会雇比较大型的货车来运画。 因此,黎啟和风沐昕命令自己的手下重点排查中型集装箱货车,并且很快锁定了嫌疑车辆,车子正在通往宝同市的329国道上。 那幅画果然正被运往另一个城市。 雨水浸湿了整个路面,黎啟再次加快车速,为了节省时间,一定要在拦下那辆车之前赶到。 “戚卫,派几个人盯紧白薇然和夫人。”黎啟沉声吩咐,之前在世纪庄园和风沐昕商量好兵分两路行动,他负责寻画这边。 “是!”戚卫的声音隐藏在了一片雨声中。 前面滂沱的大雨砸在挡风玻璃上,就像毫不留情地摔在黎啟心上一样。 如果清水恨他,他会更好受,可偏偏清水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这些都是曾经的伤痛和现在的愤恨酿下的苦果。 他的确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周围很可能有那个人的内应,他目前也只想得出白薇然和自己的母亲,其余的人他还信任着。 忽然,黎啟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质疑感和不安。画是昨天早上发现被窃的,清水也是昨天中午被那个人带走的,画的去向现在已经锁定,清水一定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黎啟信任自己和风沐昕的人,并且加上警方的秘密协助,他不相信那些人有这么神通广大……现在锁定了这幅画的位置,离这里有四百多公里,那个人不可能容许画脱离他的掌控,他的目的只是得到画里的东西,会尽快让清水找出东西才是……电光石火之间,黎啟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越来越笃定,最后踩下刹车,调转方向盘,迅速按下号码。 “一分,与现在锁定车辆位置相反的方向是通往哪里?” “少爷,是通往夏泽市的西云山路。” “再过去!” “是东部大运河,码头众多。”一分的人急忙按照黎啟的要求查找定位仪。 黎啟收了线,又按下另一个号码。 “二分,现在带人赶快拦截已经锁定的运画车辆,把画和车统统围下。” “三分,通知夏泽市西云山路的警务和我们的人,仔细检查中型以上的货车,派人看好东部大运河各大小码头。”黎啟沉声发号着施令,心里的疑窦渐渐清晰起来。 “风沐昕,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在画廊,房登禹去了姜医生那里,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风沐昕沉静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我怀疑那个人又在混淆我们的视听,我们身边……不!我身边应该有那个人的内应,你现在处理好画廊的事后尽力确认清水的行踪。”黎啟冷声说,隐隐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误导了这次的追踪。 “我马上过来。”不用过多的言语,风沐昕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沉声回答。 黑狼57的赛车引擎为黎啟节省了不少时间,在车上,黎啟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现在只要找到清水,那个人一定能浮出水面,再不会是一团迷雾。 一定要在那个人发现他去而复返前赶到夏泽市的西云山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个小时后。 “少爷!我们已经在宝同市329国道上拦截住那辆运画车了,但里面只有一块方形水泥板,并没有任何画作。”二分在电话那边焦急地汇报。 “果然如此,把司机带回来。”没有意外,黎啟冷冷地吩咐。 看来,那个人果然还想偷龙转凤。 “少爷,目前在通往夏泽市的西云山路198公里段截获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里面发现可疑画作,有水泥底座,应该是上次您让我们送还字小姐的画没错。”三分在电话那边汇报,与此同时,黎啟已经在西云山路151公里段了。 “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有,说是警方安检。” “知道了,现在放行,然后大张旗鼓地跟踪。” “什么?您说放行然后再……是!” 收了线后,黎啟再没有驱车行进,而是停在西云山路151公里段,熄了火,隐入背后狂风劲雨笼罩的苍茫大山。 黎啟只是凭感觉判断在这个公里段停下不会错失什么,之前来时他没有在路上看见其他车辆。 “少爷,那辆车已经发现我们了,要不要……” “继续跟,直到他们停车为止。” “是!” 接着,车内又恢复了沉寂。大雨更加凶猛,路面上的积水越积越深,找不到排泄口流出。 黑暗里,黎啟缓缓抬手抚向自己的左心房,想起了清水的隐忍和厌恶……清水的麻醉应该过了吧,不知道那个人会怎样对待她,会不会给她吃东西,会不会给她加一件衣服。 说不定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清水那样憎恶自己,肯定不会选择留下那个孩子,如果她再次吞下那种药,没有人会阻止她。 很痛苦很怨恨吧?有了自己不爱的男人的骨肉……想到这里,黎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口隐隐作痛,浑身冰冷。 车外根本没有车子经过,凌晨3点,暴雨肆虐,这种鬼天气出行的车辆应该很少吧?除非……果然,远处的山腰上有隐约的车灯闪烁。 黎啟立马打起精神,紧紧地盯着那束光。 徘徘徊徊,犹犹豫豫,那束灯光始终不前不后。 此时耳机里提示有电话进来。 “少爷,白小姐的公寓里没有人,白小姐失踪了。” “嗯,知道了。”渐渐明白了什么,黎啟没有多余的表情。 “戚卫戚平,带人围住整个西云山路段,我在151公里处,暂时不要过来,等我命令。”黎啟压着声音,眼睛始终盯着远处时隐时现的光亮,接着又有电话进来。 “什么事?” “Lee,你在哪里?”是Lance打进来的电话。 “我在通往宝同市的329国道上,很快就要截住那辆车了。” “谢天谢地我主保佑,终于有一丝好消息了,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回字小姐,阿门。” “会尽力的。”说着,黎啟收了线,暴雨打在车上噼里啪啦直响,黎啟对Lance撒了一个谎,现在他暂时不相信身边的其他人,除了从小跟着他的戚卫戚平,耳机里再次提醒有一个电话进来。 “什么情况?”黎啟沉声问,是风沐昕打进来的电话。 “黎啟,我们已经知道清水在哪儿了,你身边的……” “喂……喂!”忽然,电话里传来一阵空茫,所有的声音都断了,手机没有信号,在这种暴雨交加的荒山野外,无线对讲机也派不上用场。 可黎啟心里却一紧,他知道一定是那个人让自己身边的内应切断了黑狼57的集信装置远程操控设施。但现在切断这一切,还是太晚了,自己并没有在宝同市的329国道上,而且已经通知了戚卫戚平。 压下心里的浮躁,黎啟仍旧紧紧盯着远处山腰上的车灯。 过了一个小时,那辆车再也按捺不住,调转车头急速往下驶来,黎啟没有开灯,握紧方向盘,打开黑狼57的夜行装置,不开车灯也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像一只隐藏在黑暗里的野兽。 十分钟后,那辆车出现在黑狼57右下方,黎啟的呼吸也沉重起来,准备好随时发动引擎。 那辆车越开越近,并不知道黎啟埋伏在这里,很快就越过黎啟的车驶向山下。黎啟悄然跟上,看清楚那是一辆相当普通的尼桑车,样子很是破旧,但这样的破旧往往不会引来太多的注意。 黎啟不能跟得太近,利用黑狼57的夜视,看见车里大概有四个人,有一个女人蜷着双腿被反绑在后车座上,身形娇小虚脱。 黎啟心里涌出巨大的心痛和愤怒,那是清水!旁边的女人不知道是谁,但样子却很熟悉,前排座的两个男人则看不见面容和身形。 清水似乎睡着了,头不停地碰在旁边的车窗上。突然,旁边的女人伸腿狠狠踢在清水肚子上,然后车就停了。 黎啟隐忍下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无声地停下车,看前面的车到底要做什么。接着,从那辆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紧紧抓着清水,把清水揪了下来。远远地,黎啟可以看见清水死死地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冰冷,浑身湿透,眼睛漆黑,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蔑视和憎恶。 黎啟克制着想要冲下去的冲动,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向那三个人,想看清楚他们的样子。 顿时,黎啟浑身僵硬,血液倒流,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们! Chapter 29 命运的手 Chapter 29 命运的手 傍晚,14部车子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仍旧没有找到清水,情势十分紧迫。 与此同时,黎啟和风沐昕决定放下以前的嫌隙,联手找出清水,力图抓住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接着风沐昕和黎啟又在城市里外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清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深夜1点多钟,风沐昕和黎啟决定暂时停止这漫无目的搜查,回到风沐昕的住处世纪庄园从长计议。 “中午时分,邢部长来到这里,说自己理应照顾老友遗孤,而且清水是他的干女儿,要求接走清水。之前清水和我起了争执,我还在气头上,所以在他的劝说下同意让他把清水带走。”黎啟对风沐昕和房登禹回忆说,大手重重地揉着太阳穴,神情焦虑。 “起了争执?那清水为什么会同意跟那个邢部长走?”房登禹不明就里地问道。他了解清水,不相信清水连这点起码的警惕都没有。 “她怀孕了。”黎啟哑然道,满腔的悔恨和懊恼再次传遍全身。 “什么?她怀孕了?”听黎啟这么一说,房登禹吓得大跳起来,立马扭头看向风沐昕。 只见风沐昕也完全愣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随之马上恢复了镇定,继续沉着地看向眼前的人。 “孩子是我的,清水想打掉这个孩子,所以我的私人医生为保护她,暂时麻醉了她。可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我在气头上,不想再见到她,于是没等她醒来就把她交给了邢部长,我没想到那个邢部长竟然是假冒的。”黎啟沙哑着声音说,巨大的负罪感席卷全身。 “我看你向来不傻,为什么这么大意地就把清水交给了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你知道这样会酿成什么后果吗?你既然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保护好她,想想那些潜在的危险!”风沐昕冷冷地说,对黎啟的敌意恢复了几分。 “当时我恨不得马上把她扔出去,正巧她的亲人来了,我没有反对。”黎啟坦言道。 “你想她走?如果你想她走,你可以把她送回世纪庄园,你不要忘了你是从哪里接走她的!”房登禹不可置信地愤怒出声。 “我宁愿清水跟自己的亲人走,也不愿意她和你们有任何交集。”黎啟没有隐瞒自己当时的真正意图。 “可你这样明显害了清水!你难道不知道是你突然的胡搅蛮缠打破了清水的计划,她本来已经在画廊里布置好了一切!她的心血全被你毁了!而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诘问清水!”房登禹怒气冲冲地向黎啟吼道。接着重重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不停地喘着气。 黎啟却长久地呆住,一时无话。 如果真如房登禹所说,那自己真是帮凶无疑了!深深的懊恼又一次爬上黎啟心头。 “三年前,清水的父亲字老师的确和那个邢部长关系匪浅,他会认清水做干女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之前我并没有收到过关于他已经死亡的消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黎啟毫不在意房登禹的恶意和咆哮,继续说。 “因为这三年您老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美人环绕,还能知道什么?”房登禹没好气地冷冷接话,遭到了黎啟身后的戚卫一记白眼。 “抱歉,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这几年来我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关于邢部长的消息。”黎啟没有反驳房登禹的话,沉声说。 原来很多错误早就埋下了隐患。 “那个假冒邢部长的人,有什么特征?”风沐昕冷静开口,现在他只想找到清水。 “特征?三年没见,一些细节的地方我不能确定,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笑起来很奇怪,很刻意。”黎啟回忆着沉声道。 闻言,风沐昕的眉头紧紧皱起,看来那个人非常了解清水身边的一切,似乎对黎啟的生活境况也很了解。想到这里,风沐昕的心里滑过一丝惊惧——那个人的势力居然已经扩展到了这种地步,而黎啟和清水还有自己却大意得什么都不知道。 “黎啟,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风沐昕再次看着黎啟问。 “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目前面对的窘境,那些人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一个范围和目标都锁定不了。”黎啟疲惫地回答,很难相信这一切的被动。 “那我们得好好想想,既然那些人已经拿到了那幅画……”风沐昕刻意压下声音,低声耳语,把自己的猜测和计划向黎啟说明。黎啟也说了自己的猜测和打算,他们默契地达成了一些共识。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房登禹看看黎啟和风沐昕,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自己起来开门。 “目前确定清水有孕在身,身上有轻微麻醉,可能会出现一些身体反应,其他的暂时还不需要担心,幸亏清水身体还算健康,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风沐昕没有停止对话,再次分析道。 房登禹开门,是Lance送来了关于清水身体状况的分析单. “其实我有一个坏消息一直没说……”关上门,房登禹坐下,苦着一张脸。 “什么消息?”风沐昕问,黎啟也看向房登禹。 “其实……我说了你们千万要冷静啊……咳咳!其实清水有听力障碍,已经发展到完全需要依靠助听器的地步了。” 屋外是雨风席卷而过的呼啸,屋内则是死一般的静寂。 房登禹看着眼前同时沉默的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行为举止真的很吓人——不说话,彼此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房登禹原本以为自己知情不报会受到风沐昕的打击和黎啟的斥责。但什么都没有!黎啟和风沐昕只是凶狠地看着对方。 “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接着黎啟狠狠一拳打在了风沐昕的脸上,房登禹和戚卫连忙拉住黎啟。风沐昕也不甘示弱,照着黎啟的面门狠狠回砸过去,同时揪住黎啟的衣领不放。房登禹吓得连忙放开黎啟,拉住风沐昕。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先找到清水才是,要怪就怪我,是我没说!”房登禹大声劝阻,接着面门一疼,房登禹感觉自己的眼睛肿了起来。 黎啟和风沐昕果真一人一拳揍在了房登禹脸上。 “房登禹,你给我说清楚!” “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又是同时出声询问,同时盯着房登禹。 “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是清水不让我说,我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的。”怕被谁听见什么一样,房登禹忍着痛小声回答,用手捂住自己已经泛青的眼睛,疼痛不止,继续说,“清水也瞒了我,以前只有单之蔷知道她耳聋的事,单之蔷出事后,清水向我坦白并希望我帮她继续隐瞒这件事。你们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多么坚定和无助,我不忍心看她失望……不是她不痛,她只是把痛都深藏了起来。” “她的耳朵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之前看过关于她的资料,并没有提到过她耳聋的事……”风沐昕先开口,脸色白了几分。 “左耳听力完全丧失,右耳听力正在急剧恶化,两只耳朵都需要佩戴助听器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大哥你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清水的听力不是先天形成的,而是在三年前才开始下降的。目前只希望那个人在我们找到清水之前暂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为了逼出关于清水爸爸的画的秘密,我相信那个人会用清水的耳朵来为难她,她不想变成彻底的聋子!”房登禹一边生气一边着急地和盘托出,抬头盯着对面的黎啟,要看看他的良心会不会受到谴责,会不会难受。 三年前! “她……为什么会这样?”黎啟屏住呼吸,想起了戚卫之前的话,清水果然有听力障碍! “哼!黎大少爷,为什么你的样子是完全置身事外?你竟然有脸问我这个问题?”房登禹揉着眼睛,势必要替清水刺黎啟几句才甘心。 “什么意思?”黎啟迅速沉下目光,不耐地问。 “你去问问你那个恶毒的母亲,清水为什么会耳聋。”想起那件事,房登禹极度烦躁起来,不愿想起那残忍的一幕。 “你快说!”黎啟的怒意终于被激了上来,上前再次揪住房登禹,怒目圆睁。 一手甩开黎啟,房登禹整整衣服,看着黎啟冷声道:“三年前,清水被你母亲的手下狠狠甩过108个耳光,这就是她耳聋的原因,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风沐昕震惊地看向黎啟和房登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们都对清水做了什么?! 只见黎啟的手掌紧紧攥起,目光随之黯沉下去,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知他母亲竟然如此残忍恶毒。 快速在脑子里回想当年的事情,黎啟记得,那天她来找他,因为报考休斯伦萨的画作中,有人举报清水利用她父亲的职权作弊。这件事在整个黎家传得沸沸扬扬,让他脸面尽失,也让他对清水失望之极,所以他生气地没有见她。 “108……她难道不会反抗?”风沐昕低压着声音问,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深深的疼惜。 如果字清水二十多年来的生活都是如此隐忍和委曲求全,那他真应该早点遇见她。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是心甘情愿的。”房登禹说着逼近浑身僵硬的黎啟,看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悔恨和心痛,这才又继续说,“当时黎啟跟清水有误会,对她避而不见,而清水爸爸病重在医院,被隔离了。法院的传讯在即,清水实在走投无路,才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去求黎啟的母亲。”房登禹狠狠地盯着黎啟。 “可黎啟你知道你母亲有多么变态吗?你母亲说只要清水让她打,打到她满意为止,她就愿意帮助清水……这些,你真一点儿都不知道?” 闻言,黎啟再次紧紧攥起拳头,房登禹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像刺在他心上,细密的痛如万蚁噬心,让他呼吸不了,只能用手紧紧地覆在心脏上,紧跟着蹲下身,眼睛像要滴出血来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少爷……”戚卫小声安慰,担心地轻轻扶住黎啟。 黎啟没有说话。 “她……怎么那样傻?”风沐昕心疼出声,没想到当年的清水如此单纯幼稚,把别人的恶意戏谑当作认真的赌约来践行。 可无论谁面对当时那种困境,应该都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一线希望吧。 “清水遵循了约定,让你母亲打爽打够,但你母亲却食言了,她什么都没帮清水,反而从中作梗。黎啟!要是我有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母亲,我真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房登禹看着黎啟冷冷地说,满脸快意。 字清水,你真是个傻帽!一直以来为什么不诘问黎啟?而现在,你又在哪儿……黎啟的目光沉暗,脸上再也没有了丝丝生气。 他没有忘记,那次他避而不见清水之后,清水对他就像变了个人,热情不再,冷漠有余。最后……就连他说分手,她也冷笑着叫他滚。正因如此,他高傲且不可一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没有再见清水,没有原谅她。 母亲那样残忍地对她,而自己却一无所知,还口口声声地质问她凭什么对自己的母亲那样存有偏见和绝情……他真没有资格那么质问她! 此时的黎啟,深深地感到恐慌和绝望,他知道就算他找出真相,清水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旁了。 曾经的伤,现在的恨,这辈子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沉闷窒息的气氛,房登禹起身开门。 “少爷,找到那幅画的去向了。”一个黎啟的手下焦急地汇报。 “房先生,上次帮字小姐检查耳朵的姜医生找您。”另外一个声音也适时响起。 字清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父亲居然在一幅普通的装饰画作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虽然清水一直都不知道,但她却是解开这个秘密的关键所在! 因为只有她懂得她父亲的绘画“语言”,只有她才能找得出那幅画上的影藏点。这种“语言”是她和她爸爸小时候常用的一种绘画技法,由这种技法延伸的“语言”,只有清水通晓,类似于摩斯电码。 清水的爸爸正是运用了只有女儿才懂得的“语言”,画出了那幅画。画上的影藏点由清水的爸爸精心设计和隐藏,要清水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来,所以要想拿到那个东西,那个人必须同时找到清水和那幅画。 清水早已发现,她身边的《夜荷宴》正是那些人想方设法寻找的画作,所以当黎啟送回《夜荷宴》时,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画面,发现了爸爸的良苦用心和目的。 画周围的荷叶里隐藏了爸爸的“语言”,他告诉清水——隐藏在画里的东西,必须在引出那个人后,才能真正地将其一网打尽。所以清水没有把《夜荷宴》藏得更紧,没有拿出画里的东西,而是在明白父亲的意思后,做了一些准备措施,比如:清水把《夜荷宴》明目张胆地展了出来,把原本可以从画框里摘下塞进装画筒的巨幅《夜荷宴》镶在了一块巨大的水泥底座里,直径四米,厚度二十多厘米,消除了这幅画携带灵敏的特性。 当画廊的李海江把清水对那幅失窃画的改造结构告诉黎啟和风沐昕后,黎啟和风沐昕终于明白清水是想以此来拖延时间! 那些人在得到那个东西之前,一定不敢毁坏那幅画,所以他们不可能砸下水泥底座,那样既冒险又浪费时间。再加上雨天和急切离开这个城市的心理,那些人一定会雇比较大型的货车来运画。 因此,黎啟和风沐昕命令自己的手下重点排查中型集装箱货车,并且很快锁定了嫌疑车辆,车子正在通往宝同市的329国道上。 那幅画果然正被运往另一个城市。 雨水浸湿了整个路面,黎啟再次加快车速,为了节省时间,一定要在拦下那辆车之前赶到。 “戚卫,派几个人盯紧白薇然和夫人。”黎啟沉声吩咐,之前在世纪庄园和风沐昕商量好兵分两路行动,他负责寻画这边。 “是!”戚卫的声音隐藏在了一片雨声中。 前面滂沱的大雨砸在挡风玻璃上,就像毫不留情地摔在黎啟心上一样。 如果清水恨他,他会更好受,可偏偏清水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这些都是曾经的伤痛和现在的愤恨酿下的苦果。 他的确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周围很可能有那个人的内应,他目前也只想得出白薇然和自己的母亲,其余的人他还信任着。 忽然,黎啟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质疑感和不安。画是昨天早上发现被窃的,清水也是昨天中午被那个人带走的,画的去向现在已经锁定,清水一定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黎啟信任自己和风沐昕的人,并且加上警方的秘密协助,他不相信那些人有这么神通广大……现在锁定了这幅画的位置,离这里有四百多公里,那个人不可能容许画脱离他的掌控,他的目的只是得到画里的东西,会尽快让清水找出东西才是……电光石火之间,黎啟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越来越笃定,最后踩下刹车,调转方向盘,迅速按下号码。 “一分,与现在锁定车辆位置相反的方向是通往哪里?” “少爷,是通往夏泽市的西云山路。” “再过去!” “是东部大运河,码头众多。”一分的人急忙按照黎啟的要求查找定位仪。 黎啟收了线,又按下另一个号码。 “二分,现在带人赶快拦截已经锁定的运画车辆,把画和车统统围下。” “三分,通知夏泽市西云山路的警务和我们的人,仔细检查中型以上的货车,派人看好东部大运河各大小码头。”黎啟沉声发号着施令,心里的疑窦渐渐清晰起来。 “风沐昕,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在画廊,房登禹去了姜医生那里,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风沐昕沉静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我怀疑那个人又在混淆我们的视听,我们身边……不!我身边应该有那个人的内应,你现在处理好画廊的事后尽力确认清水的行踪。”黎啟冷声说,隐隐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误导了这次的追踪。 “我马上过来。”不用过多的言语,风沐昕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沉声回答。 黑狼57的赛车引擎为黎啟节省了不少时间,在车上,黎啟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现在只要找到清水,那个人一定能浮出水面,再不会是一团迷雾。 一定要在那个人发现他去而复返前赶到夏泽市的西云山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个小时后。 “少爷!我们已经在宝同市329国道上拦截住那辆运画车了,但里面只有一块方形水泥板,并没有任何画作。”二分在电话那边焦急地汇报。 “果然如此,把司机带回来。”没有意外,黎啟冷冷地吩咐。 看来,那个人果然还想偷龙转凤。 “少爷,目前在通往夏泽市的西云山路198公里段截获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里面发现可疑画作,有水泥底座,应该是上次您让我们送还字小姐的画没错。”三分在电话那边汇报,与此同时,黎啟已经在西云山路151公里段了。 “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有,说是警方安检。” “知道了,现在放行,然后大张旗鼓地跟踪。” “什么?您说放行然后再……是!” 收了线后,黎啟再没有驱车行进,而是停在西云山路151公里段,熄了火,隐入背后狂风劲雨笼罩的苍茫大山。 黎啟只是凭感觉判断在这个公里段停下不会错失什么,之前来时他没有在路上看见其他车辆。 “少爷,那辆车已经发现我们了,要不要……” “继续跟,直到他们停车为止。” “是!” 接着,车内又恢复了沉寂。大雨更加凶猛,路面上的积水越积越深,找不到排泄口流出。 黑暗里,黎啟缓缓抬手抚向自己的左心房,想起了清水的隐忍和厌恶……清水的麻醉应该过了吧,不知道那个人会怎样对待她,会不会给她吃东西,会不会给她加一件衣服。 说不定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清水那样憎恶自己,肯定不会选择留下那个孩子,如果她再次吞下那种药,没有人会阻止她。 很痛苦很怨恨吧?有了自己不爱的男人的骨肉……想到这里,黎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口隐隐作痛,浑身冰冷。 车外根本没有车子经过,凌晨3点,暴雨肆虐,这种鬼天气出行的车辆应该很少吧?除非……果然,远处的山腰上有隐约的车灯闪烁。 黎啟立马打起精神,紧紧地盯着那束光。 徘徘徊徊,犹犹豫豫,那束灯光始终不前不后。 此时耳机里提示有电话进来。 “少爷,白小姐的公寓里没有人,白小姐失踪了。” “嗯,知道了。”渐渐明白了什么,黎啟没有多余的表情。 “戚卫戚平,带人围住整个西云山路段,我在151公里处,暂时不要过来,等我命令。”黎啟压着声音,眼睛始终盯着远处时隐时现的光亮,接着又有电话进来。 “什么事?” “Lee,你在哪里?”是Lance打进来的电话。 “我在通往宝同市的329国道上,很快就要截住那辆车了。” “谢天谢地我主保佑,终于有一丝好消息了,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回字小姐,阿门。” “会尽力的。”说着,黎啟收了线,暴雨打在车上噼里啪啦直响,黎啟对Lance撒了一个谎,现在他暂时不相信身边的其他人,除了从小跟着他的戚卫戚平,耳机里再次提醒有一个电话进来。 “什么情况?”黎啟沉声问,是风沐昕打进来的电话。 “黎啟,我们已经知道清水在哪儿了,你身边的……” “喂……喂!”忽然,电话里传来一阵空茫,所有的声音都断了,手机没有信号,在这种暴雨交加的荒山野外,无线对讲机也派不上用场。 可黎啟心里却一紧,他知道一定是那个人让自己身边的内应切断了黑狼57的集信装置远程操控设施。但现在切断这一切,还是太晚了,自己并没有在宝同市的329国道上,而且已经通知了戚卫戚平。 压下心里的浮躁,黎啟仍旧紧紧盯着远处山腰上的车灯。 过了一个小时,那辆车再也按捺不住,调转车头急速往下驶来,黎啟没有开灯,握紧方向盘,打开黑狼57的夜行装置,不开车灯也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像一只隐藏在黑暗里的野兽。 十分钟后,那辆车出现在黑狼57右下方,黎啟的呼吸也沉重起来,准备好随时发动引擎。 那辆车越开越近,并不知道黎啟埋伏在这里,很快就越过黎啟的车驶向山下。黎啟悄然跟上,看清楚那是一辆相当普通的尼桑车,样子很是破旧,但这样的破旧往往不会引来太多的注意。 黎啟不能跟得太近,利用黑狼57的夜视,看见车里大概有四个人,有一个女人蜷着双腿被反绑在后车座上,身形娇小虚脱。 黎啟心里涌出巨大的心痛和愤怒,那是清水!旁边的女人不知道是谁,但样子却很熟悉,前排座的两个男人则看不见面容和身形。 清水似乎睡着了,头不停地碰在旁边的车窗上。突然,旁边的女人伸腿狠狠踢在清水肚子上,然后车就停了。 黎啟隐忍下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无声地停下车,看前面的车到底要做什么。接着,从那辆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紧紧抓着清水,把清水揪了下来。远远地,黎啟可以看见清水死死地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冰冷,浑身湿透,眼睛漆黑,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蔑视和憎恶。 黎啟克制着想要冲下去的冲动,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向那三个人,想看清楚他们的样子。 顿时,黎啟浑身僵硬,血液倒流,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们! Chapter 30 真相之外 Chapter 30 真相之外 白浩民,万凌集团合作了25年的商业伙伴,隶属黎家在新加坡分公司的执行总裁,曾经黎家的左膀右臂,也是黎啟尊重的白伯伯,拥有英明果敢和高超神算的商业头脑,为人正直和善、公私分明,很是疼爱黎啟,同时他也是白薇然的父亲。 此时白浩民正站在前方七八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另外一个陌生男子恶狠狠抓住的清水。 旁边站着同样面无表情的白薇然。 “字清水,你这个贱人!要不是爸爸用得着你,我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你最好乖乖地交出东西,否则我让大飞踹掉你肚里的野种!快说!”白薇然尖锐刺耳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得老远,黎啟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接着看见白浩民示意白薇然的声音小一些。 “哼!要不是你误打误撞碰见黎啟,并且不知羞耻地勾引他,你这辈子都休想怀上他的孩子……” “够了,薇然,问正事。”白浩民显然掐好时间,催促白薇然动作快点。 “说!东西在哪儿?”白薇然让大飞把清水扯近一点,揪着清水的头发逼问。 清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紧过一阵地疼痛,外面的声音时而大时而小,头皮被白薇然抓得就快要冒血一样。 “说啊!”见清水迟迟没有反应,白薇然恼羞成怒,猛地一巴掌挥向清水。 “啪!”清水挣扎着快速避开白薇然挥来的手掌,反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白薇然脸上,下手又狠又快。 “白薇然!你还想再打我个措手不及吗?你太高估自己了。”清水掌握成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白薇然、白浩民和那个所谓的大飞走狗。 “贱人!敢打我!大飞你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扇她!”白薇然气急败坏地尖叫道。 大飞上前就要动手,清水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的嘲弄就像一记赏给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混混的耳光。 “白薇然,现在我落在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走狗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不要妄图借别人的手狐假虎威,你以为你逃得过警方的追捕?就算你和你家人躲在国外一辈子不露面,也休想躲过上天对恶人的报应!”清水嘴角微扬,满脸愤慨和讽刺。 “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放了你?”旁边的白浩民冷静地看白薇然一眼,不让她开口,看着清水说。 “当然,对于衣冠禽兽,我没指望它们能听得懂。”清水冷然道。 “呵呵……不愧是字画的女儿,有点他当年的样子,但你似乎忘了,你还太嫩,跟我斗还差得远,你和你父亲一样成不了大事,空有一身技艺。不过当年也算让他‘死得其所’。”白浩民不怒反笑,他的确低估眼前这个性格执拗、守口如瓶的字家女儿了。 “你说什么?”清水的目光越来越暗,好似凝聚了一股无形的风暴。 爸爸的死…… “也对,你应该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身患艾滋病吧?”白浩民神情得意地说,接着伸手抚去脸上的雨水,浑身湿透也不在意。 清水没有回话,紧紧捏起手掌,强烈的仇恨让她恨不得亲手杀死眼前的混蛋。 “其实,你父亲并不是行为不端染上艾滋病这种不治之症的,怪只怪他太倔强,不肯老实合作……” “废话少说!老杂种!”清水敛下眼里的愤怒,冷笑道。现在什么真相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她要做的,只是完成父亲在《夜荷宴》上交代的事。 听清水居然敢骂自己的父亲,白薇然气得青筋鼓起,抬手就要上前教训清水。 “哼!你的嘴倒是比你父亲硬,大飞,让她长长记性。”白浩民冷笑着命令,拉住想要动手的白薇然。 “不愧是父女俩,你也只有这点本事吗?事到如今,如果你想拿到那个东西,最好对我客气点,我这个人向来意志不坚定,现在又冷又黑我又饿,只要你让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欣然地告诉你那个东西在哪里了……”清水明白自己有孕在身,不能再受到重击,只能用缓兵之计转移白浩民的注意力。匆匆低头瞥了肚子一眼,小家伙似乎知道清水面临的险境,很是惊慌不安,在她肚子里不停地扭来扭去。 “这是你说的,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你交出那个东西,我可以考虑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白浩民不得不妥协。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还是拿到东西走为上策,当然,他也不会让她活着。 “继续说你刚才说的事。”清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她只想极力保住自己的孩子。 “你父亲身患艾滋病,是我们派人向他注射的病毒,你刚才说老天会报应,可我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标榜大义的你的父亲,最后到死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连他的女儿都见不到他,你说……苍天真的有眼吗?”白浩民得意地笑着继续说,“不过却是我派人以董事长儿子黎啟的名义向整个画界和社会公布的消息,博物馆丢失的西汉时期皇家进贡画作,也是被我们的人调的包……这些,真的多亏你父亲帮我背了黑锅……” 白浩民感慨地说完,意犹未尽。都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他已经被法网漏了十余年,照样心安理得地活着,这才是老天的公平。 而一边的清水却呆呆地愣着。 白浩民说什么?他说父亲的病是他公开的,那些打官司的画是他们嫁祸父亲的……不是黎啟和佘清韵做的! 瞬间,清水的价值观和爱恨情仇统统被颠覆,她的头脑一片混乱……远处黑狼57里的黎啟,脸色渐渐恢复血红,震惊和愤恨无以复加,这些事并不是母亲干的……可没想到自己信任至极的白伯伯,居然是这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这么多年来,黎家扶持和信任了一只白眼狼! 可怜清水和他竟生生被这误会和羁绊害得遍体鳞伤。 “在黎家做事那么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字清水的大名我可是久闻了。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得到黎啟的青睐,黎啟母亲不喜欢你,黎啟也是我早就相中的女婿,有这两个原因,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所以我借佘清韵之名,干了很多事,并且让这些事戴上了名正言顺的帽子。”白浩民说着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清水,笑得更加得意。 清水痛苦地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她此刻脑海里都是黎啟,她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他,看来她的歉意是不能传达了,因为今晚,她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和这群不法之徒同归于尽。 “你真是丧心病狂,你不得好死!”清水愤怒地咒骂,诅咒白浩民祖宗十八代。 这次,白浩民没有阻止白薇然,白薇然上前揪起清水的头发,抬腿就要狠狠踢向清水的腹部。 清水惊慌地伸出双手去护住腹部,但白薇然似要置清水于死地,让大飞紧紧地抓住清水的双手,清水避之不及。 “孩子……”清水痛苦地闭上眼,泪水再也不可抑制地合着雨水流下,她保护不了孩子了,既然这样……那就和孩子一起死……“嘀——”忽然,一声贯破静寂黑夜的汽车喇叭声突兀响起,绵长洪亮,吓得白薇然和白浩民转身看向声源处。 前方车子的灯光耀眼闪起,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紧接着,白浩民觉得自己的腹部和面门上一痛,被狠狠一脚踹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这才渐渐适应了光线看清楚周围,竟然是……黎啟! 白薇然没有缓过神来,看着越走越近的黎啟,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结冰,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贱人应该是你。”黎啟脸色铁青,手上的关节“咯咯”直响,紧接着拳头放开,狠狠地左右甩在白薇然的脸上,力度极大。 “黎啟……你,你放开我……你听我解释……这都是误会……”白薇然惊慌失措地祈求,但黎啟眼里的嫌恶有增无减。 “滚开!”随着黎啟的咆哮,他一脚狠狠地踢向她的肚子,毫不留情。 “竟敢伤害清水和孩子……”黎啟本想重重一脚补在白薇然肚子上,但发现有人绕到了他后面。 转身,大飞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森然泛着冷光,直直朝黎啟刺了过去。 “黎啟小心!”清水吓得大叫道。 黎啟迅速转身,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随即转身踢向手握匕首的大飞,重重地劈在大飞手腕上,接着照面门又是一击。 见明显打不过黎啟,大飞转而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清水,黎啟连忙护在清水身边,看见白浩民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正迅速朝清水这边走来。 “清水,看见前面的车没有,我掩护你赶紧跑向那辆车,躲进去关紧车门不准出来。”说话间,黎啟用手臂挡下大飞刺来的匕首,手臂立时被划上几道大口子,不断涌出鲜血来。 “黎啟……”见黎啟受伤,清水的心狠狠揪起,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突如其来的黎啟,令清水的悲伤和歉疚再也不能控制,她呜咽着想要告诉他,她是多么愧疚和抱歉,但眼前形势危急,周围的声音若有似无,她不敢回头看黎啟,只能拼命奔向那辆车。 黎啟没有在意,仍旧不停地拦下大飞的攻击,护着清水让她可以跑向黑狼57。 大飞也不放过清水,避开黎啟攻击清水。顿时,黎啟的怒意被彻底激发,几个闪身,侧踢,大飞的匕首被黎啟踢掉在泥泞中。 清水趁机飞速跑向不远处的汽车,但白浩民已经快要接近她了。 踹倒大飞,黎啟上前紧紧擒住白浩民,一拳砸在他脸上。 突然,后面破旧的尼桑车边,一个充满威胁的男声响起。 “别动!否则我开枪打死字清水!” 暴雨倾盆,周围一片嘈杂,掩盖了所有隐藏在周围的人。黎啟刚才明明看见车里只有四个人,可现在说话的人是谁? 车子离清水只有两米,身后的声音却让她不得不缓缓地转过身去。 “邢意……” 清水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三年前刚刚办完父亲的葬礼,也传出邢伯伯去世的消息。可三年后,他又活了,并且和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事情有关,曾经他是爸爸的好友,也是害死她爸爸的凶手之一。 人心,果然凶狠过猛兽。 “黎啟,如果你不在乎字清水的死活,你就动动看!”邢意威胁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残忍和嗜血。 “字老师的老友就是这样对待他干女儿的?”黎啟冰冷地说完,放开擒着白浩民的手,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清水,只见清水的脸色苍白,双手微拢在腹前,眼神紧张地盯着远处用枪指着自己的邢意。 “哼!自作聪明,字清水,现在你过来。”邢意瞥一眼黎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沉声命令清水。 “清水,不要动。”黎啟连忙阻止清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邢意,他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带走清水,不会让他们伤害清水。 “砰!”枪声突然响起,接着清水身后黑狼57的轮胎应声干瘪下去,邢意直接越过清水把子弹打在了她身后的轮胎上,以此来警告黎啟。 清水面色苍白地看着黎啟挺拔的身躯矗立在自己前方,浑身湿淋淋的染满血迹,随之清水的心狠狠揪起,难道再也没有逃离的希望了吗? “过来!”邢意再次沉声警告,这次把枪对准了黎啟。 清水冷冷地看着邢意,紧紧咬住嘴唇,拢在腹部的双手紧紧握起,趁着雨幕和邢意的注意力集中在黎啟身上,悄悄把腰际镶在一侧的纽扣拆下,抛进身后打开的车门里,然后缓缓地抬起了脚。 “不!清水你不准过去!就算他打死我,你也不准过去,上车把门锁好!”黎啟急忙大声阻止清水的举动,脚步挪动着往清水身边走去,一点也不在乎邢意的枪。 “砰!” “嗯……”黎啟强忍着吞下一口气。 邢意竟然直接开枪打在了黎啟的左腿上,同时地面的雨水伴着泥石高高溅起。只要黎啟敢再动半步,他不会再有耐心,把枪对准黎啟的心脏,随时准备好了开枪。 “不!不要打他!”看着黎啟受伤的左腿,清水心痛得无以复加,泪水止不住流满整个脸庞。 “黎啟……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自私地连累你,以前……对不起。”清水呜咽着走向前方,不敢再看黎啟一眼,步履沉重而坚定。 以前的误会诚然是一句抱歉不够的,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去做什么了,这辈子最不应该的,就是遇见彼此,互相伤害,互相折磨,互相怨恨。 从来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在人生的路途中,彼此的方向不同,渐行渐远渐无书。那些伤害,已经无法弥补。 “黎啟……曾经关于我们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清水说着越走越近,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丝毫不看眼前的黎啟。 “最后……请你……忘了我……”当清水经过黎啟时,她轻轻地说,嘴角边盛开了一抹知足的微笑,犹如雨后百合般清丽。 没想到可以见他最后一面,可以知道那些真相,这下子……死也不会害怕和不甘了。 “清水——”黎啟猛地上前拉住清水。 邢意不再犹豫,扣动扳机。同时,头顶铺天盖地而来的轰鸣声打断了邢意的举动,地面渐渐晃动起来,清水抬头,不能看见雨幕后面的东西。紧接着,天上落下一些石块和泥土,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剧烈。 黎啟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即拉过清水,带到自己怀里,但由于腿上有伤,他不能灵便地带清水奔向黑狼57。 邢意气急败坏地扣动扳机指向黎啟,刚刚举起手,突然一块石头从高空坠下,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头上,邢意没有来得及反应,已经趴倒在地,头上一个窟窿血流不止。 见状,白薇然吓得脸色青白,连白浩民的惊吼都没有听清楚,就被山上滚下的巨石砸中腿部,一下子被带倒在地。 一块巨石砸在了车灯上,身后黑狼57的灯光骤然熄灭。 “护住头部,是塌方!”白浩民的声音这才传进白薇然耳里,但腿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她没有了移动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石块泥土砸到周围。 大飞慌忙地择路而逃,没有理会白浩民的命令和怒吼。白浩民慌忙奔向女儿,可白薇然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没有了动静。 身后山上滚下越来越多的巨石和泥块,周围的路已经被紧紧堵死。 时间紧迫,黎啟大力拉住清水朝身后的黑狼57跑去,失血过多令他头晕目眩,眼前漆黑一片,耳朵里听到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和身后的巨大轰鸣声。接着,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清水脚步不稳,重重地摔在黎啟怀里,黎啟伸手紧紧地按住清水的头,直往自己怀里护去。 有越来越多的石头和泥土纷纷落下,清水的世界也越来越远……“清水,趴下……”黎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已经拼尽全力为她挡下了一切。 “嗯……”黎啟再次闷哼出声,又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背上,令他再也提不上气力好好说话,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清水的助听器早在刚刚奔跑时就掉落了,现在她快要听不见声音了。 周围越来越安静,清水被黎啟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能动弹,手边可以触及到一些泥土和石块。头顶是黎啟的胸膛,通过右耳微弱的听力,清水可以听见黎啟搏动的心跳。 “扑通扑通……” “清水……原谅我……” 黎啟气息紊乱,黑狼57就在不远处,但他已经不能看见了,因为,他们被埋在了泥土和石块中。 黎啟背上是千斤的重量,头上被石头砸出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浸湿了周围……他的双手牢牢扎进身下的泥土,拼命为清水撑起一片空间,背上和腿上传来的剧痛被他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黎啟……你有没有事?”清水颤抖的声音隔着黎啟的胸腔传进他耳里,但清水却久久得不到黎啟的回应。 “黎啟……”清水再次轻唤,仰不起头去查看黎啟的伤势,她焦急地用手去触摸他的手臂。 却摸到了一片黏稠。 “别动……我们……我们被埋住了……”黎啟轻轻地呼出声音。清水听不真切,却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人心跳越来越缓慢。 咸腥味在清水鼻尖充斥开来。 “对不起……”清水呜咽着,泪水渐渐流出,此时的境地令她无能为力,她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连累,黎啟不会因为她而受伤。 “清水……”黎啟气若游丝,让清水的心狠狠抽紧,她害怕……“清水……不要说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黎啟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不敢大口呼吸,因为周围是封闭的泥土和石块,只有身下自己拼命撑起来的狭小空间,一旦自己松开撑在地上的手,清水也会被埋住。 “以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一个人……要幸福……” 黎啟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抽离出身体,很多话……他怕来不及说。 “这辈子,最快乐的事,就是遇见你……” “我……我爱你……”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没有触碰清水,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地回荡,仿佛在清水体内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没有怨恨,没有伤害……我,我会在下辈子……等你……”滴滴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清水的脖子里,头顶上的人,声音越来越涣散。 清水咬紧嘴唇,努力想听清楚黎啟说的话,但她却发现她听不见声音了。 “一直没有发现你耳朵的伤,对不起……我母亲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黎啟屏住呼吸,继续说,“以后,不要怨恨,要快乐地活下去。” “希望你……一辈子……幸福……”黎啟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越来越重,再也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上天,求求你……保佑黎啟,清水抑制着自己的悲伤,耳朵完全听不见黎啟说的话。 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耳聋,为什么不能给黎啟和她……一个机会? “黎啟……对不起……我爱的人,是你,是你啊……”听不见黎啟的心跳,清水的眼泪再也不可抑制,号啕大哭。 如果要死,就死在一起,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面对这没有未来的未来,在一起……黎啟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清水不能听见黎啟的声音,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黎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清水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上的人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同时她也害怕黎啟听不见自己的真心。 可是她不知道,黎啟……早已没有了心跳,他身上压着三块巨石,是爱的力量,让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空……清水靠在阳台的木质围栏上,凝视着远方,空中的浮云被阳光涤荡成光束感极强的云团,轻轻飘向远方,天空是柔和的粉蓝色。 岁月正随风轻扬。 她修长灵巧的手指握着笔,手下摊开着雪白的纸张,纸上一朵墨绿的小花淡然恬静,她在写着什么,原本静谧的空气中满是“沙沙”声。 其实,一直到现在,清水都是庆幸的,爱一个人到极致,是让他明白她的余生无恙。至少在黎啟最后的时间里,她没有让他看见她的眼泪,她让他知道,她可以很好,可以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 那一刻,没有奇迹,没有救赎,没有永远,只有铁铮铮和血淋淋的事实——黎啟死了。 清水一直倔强着没有去见黎啟最后一面,直到黎啟变成她怀里的一小撮骨灰,她也没有试着去回忆那天的事情、那天的黎啟。 因为只要不见,清水就会觉得,黎啟一定会在某天,笑着出现在她眼前。这一天,可能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无论多久,她都会一直等下去。 只是,从此她的画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依稀的背影,或桀骜凌然,或坦然顶立,或霸道冰冷,或深情流露……黎啟以如此惨烈决绝的方式告诉她,他多么爱她,而她这辈子听见最后的声音,是黎啟对她说他会在下辈子等她,等她白头偕老,等她长相厮守,等她爱他……但她害怕下辈子彼此相遇却不能相认,所以她拼命地描摹他的背影,拼命地记住他的容颜,以图在下一次相遇时,可以在万千人海中,第一眼认出他……不要回眸,不要擦肩而过,只要第一眼,就能认出他,找到他,爱到深处,不离不弃。 惊涛骇浪,生离死别过后,一切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天的塌方让有罪的人统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同时也夺去了清水没来得及好好去爱的黎啟。 因为黎啟的保护,清水只是轻度缺氧。 邢意和白薇然当场死亡;大飞在逃跑过程中被凶猛的塌方掩埋,窒息而死;白浩民是继清水之后唯一生还的人,但等待他的,也将是牢狱之灾和白家的毁灭。 当风沐昕和房登禹把清水挖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地昏倒在黎啟怀里了。黎啟因为失血过多,肝脏破裂,抢救无效……之后根据清水的提醒,风沐昕在黎啟的黑狼57里找到了那枚清水刻意留下的纽扣,里面的录音,强有力地证明了邢意几人的犯罪动机和犯罪事实。与此同时,苏醒过来的清水从《夜荷宴》上不起眼的荷梗中取出了一块微型芯片,里面有邢意、白浩民及其国外犯罪团伙对国家级珍贵名画的走私和盗卖交易记录,这一起轰动全国的跨国走私案和盗窃案就此浮出水面。 相继浮出水面的,还有通过假死逃避法律责任的邢意,他所有的海外财产统统被冻结,警方通过对其家属的严密调查证明,邢意涉嫌受贿达几千万美元。 还有单之蔷的死,单之蔷的车子是被妒火中烧的白薇然派人在刹车上做的手脚,以至于发生交通事故……白家也因为白浩民和白薇然的死亡而树倒猢狲散,很快就被风家吞并。 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一直隐藏在暗处,白浩民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个国外犯罪团伙的头目,所以他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不过白浩民的枪决将在5月份执行。 字画当年的冤案和惨死迅速揭开神秘面纱,家喻户晓,人们自发地为字画举行了追悼大会,悼念这位敢于同恶势力斗争的伟大爱国画家。上面相当重视这件案子,现在已经把涉及当年字画案件的相关人员革职查办并开除党籍。 这些,都是最后的结果。清水一直没再见过佘清韵,佘清韵拒绝让清水回到黎家。黎啟的死,给佘清韵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也引起了黎家内部的纠纷,黎家顿时硝烟四起,内讧不断。 忽然,有什么触碰清水的手肘,打断了她的回忆,清水这才反应过来,是风沐昕和房登禹来了。 “清水,Lance来帮你看看宝宝目前的情况。”房登禹在纸上飞快地写完,递给清水,同时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清水不动神色地点点头,自从黎啟死后她不再轻易开口,把自己完全置身于无声的世界里。 见清水点头,Lance走上前,清水面无表情地伸出自己的手。 “感谢上帝,字小姐的宝宝很健康,成长茁壮,六个月大了。”Lance检查完后笑着回答,但见风沐昕、房登禹和字清水的表情很僵硬,个个深恶痛绝地看着他。接着,他手上一凉,就被戴上了手铐。 “你们这是开什么玩笑?我在办正事,不要开玩笑。”Lance面色不改地低声抗议,但手铐仍旧牢牢地拷住他,大家的表情也根本不是逗弄他。 “Lance,不!应该称你Steven才对,我们已经向中国最高法院和国际法庭对你倒卖中国珍贵画作和预谋杀人提起了诉讼,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风沐昕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黎啟昔日完全信任的私人医生。要不是黎啟在到达西云山路151公里段之前提醒他,他根本不会怀疑到这个举止大条的英国医生。 “你们没有证据,我是受大不列颠皇家保护的……” “Steven,我的人已经在你的别墅里搜出了假国籍和假证件,你还要嘴硬?你太自以为是了。”房登禹冷笑着,警察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了。 这个擅长伪装的鬼子,潜伏在黎啟身边这么多年,就是想拿到字画掌握的证据和除掉威胁,但在最后一刻,黎啟还是发现了Lance可疑的行径和举止。 那天要不是Lance给清水麻醉,串通邢意、白薇然一起骗了黎啟,清水不会落入险境。要不是邢意开枪打中黎啟的左腿,黎啟一定可以带清水躲进旁边离他们不远的黑狼57,那样……黎啟也不会被巨石活活砸死……“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单纯开朗的英国医生,却没想到……你绅士斯文的面具下是肮脏龌龊的心灵!原来你才是真正隐藏在背后的那只黑手,是你害死了黎啟和我父亲,你会下地狱的,中国的法律不会容许你逍遥法外。”清水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沙哑颤抖,满眼痛恨地看着Lance,又想起了伏在自己背上的黎啟,到死都没有松开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为什么要带走无辜的黎啟? “还有一件事……你是SN先生吗?”虽然清水听不见,但她需要亲自确认一些东西。 Steven没有开口,愣愣地看了清水一会儿,随即缓缓地点点头。 可清水却摇摇头,满脸失望:“你不是。”清水没有再说话,让房登禹把Steven交给警察,自己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SN先生,那个在国际上高价收购她画的人,她突然间并不想知道是谁,因为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在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支持着她,让她心里有一丝感动。让她不会被接二连三痛失亲人的寒冷所吞噬。 “字小姐,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风沐昕看房登禹和警察走出房间后,在纸上写下这行字。 “没有,只是在你家停留太长时间了,想自己家了而已。”清水轻轻地回答,眼睛始终没有看风沐昕,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这次,风沐昕再一次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 “你家在哪里?怎么会想家?听我二弟说,你是我爱的女人,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风沐昕再次认真写道。 “他是瞎说的,我和你并没有关系,再说我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不能成为你的新娘。”清水微笑着写道。 同时飞快地发了一条短信:“房大哥,请你上来一下。” 这次风沐昕没有接过笔,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清水。 “你又想骗我吗?”风沐昕失望地苦笑着说,他知道清水听不见,但他还是问出了口,似乎也在问他自己,他不忍心揭穿她为他营造的骗局。 她对他的骗局:装作完全不认识他,抹杀掉曾经发生在他和她身上的一切。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最后,风沐昕选择了再次退让,走出了房间。 不久,房登禹推门而入。 “房大哥,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清水淡淡地开口。 “你要去哪儿?”意外地,房登禹没有诘问,只是面色凝重地写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会找一个清净的城镇,生下孩子,好好生活,专心画画。”清水淡笑着说,但眼里分明已有泪水在打转。 “那我该怎么联系你?”房登禹再次写道。 “不用找我,如果想见我,可以循着我的画来。”清水还是淡笑着看向天空,平静的蓝天下一片祥和。 “那我该怎么告诉我大哥?他那样爱着你……”这句话,房登禹没有写完,这几个月来,清水的日子又恢复了单之蔷出事时的样子,整天不吃不喝,只知道流着眼泪画画,画了一幅又一幅。画的全都是黎啟。 “他的失忆症……我会在下次他彻底忘记我时……离开这里,从那之后,你们不要再向他提起我和关于我的一切……就让他,永远地忘记我……”清水眼里含着的泪水始终没有流出来,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可……万一他想起了你……”房登禹犹豫着写完,递给清水看。 “不会,只要你们不提起我……他是不会记起的。”清水再次固执地看向房登禹。 “他记录了关于你的一切,你以为只要我们不提起,他就不会记得你?你也太小看我大哥了。”房登禹耐着性子写完这句话。 “那就把他的记录全部毁掉。”清水斩钉截铁地回答,面色冷静。 “你为什么不可以给大哥一个机会?他并不比黎啟少爱你,况且黎啟已经去世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大哥?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会生活得很辛苦。”房登禹试图再一次好言相劝,希望清水能理解风沐昕的心情,留下来。 “房大哥,你不懂,黎啟……永远活在我心里,我忘不了他,更不会和风沐昕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是聋子了,不能再拖累别人。”清水看着房登禹,脸上的认真不同于往常。 黎啟走了,她无法再在这个伤心之地待下去,所以她要离开,带着她和黎啟的孩子,坚强地活下去。不辜负这漫长的、黎啟用自己生命换来的生命。 “我相信浅嫚一定会照顾好风沐昕的,他们……会很幸福。”清水再次开口,她相信冯浅嫚会让风沐昕爱上她,那是个善良温和的姑娘。 “房先生,请答应我……” 两个星期后,清水留下一幅画,把之前在雪山时风沐昕告诉她的密码用国画“隐语”嵌在了里面,相信无论风沐昕的记忆再怎么时断时续,他总能看得懂。 然后,清水还是离开了,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没有房登禹和李江涛的提醒,风沐昕再不记得她和关于她的一切。 清水和风沐昕,就像从未遇见过彼此一般。 清水就这样一个人,踏上了自己的归途。淡淡地看时光流去,此生流离,莫流离。 Chapter 30 真相之外 Chapter 30 真相之外 白浩民,万凌集团合作了25年的商业伙伴,隶属黎家在新加坡分公司的执行总裁,曾经黎家的左膀右臂,也是黎啟尊重的白伯伯,拥有英明果敢和高超神算的商业头脑,为人正直和善、公私分明,很是疼爱黎啟,同时他也是白薇然的父亲。 此时白浩民正站在前方七八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另外一个陌生男子恶狠狠抓住的清水。 旁边站着同样面无表情的白薇然。 “字清水,你这个贱人!要不是爸爸用得着你,我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你最好乖乖地交出东西,否则我让大飞踹掉你肚里的野种!快说!”白薇然尖锐刺耳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得老远,黎啟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接着看见白浩民示意白薇然的声音小一些。 “哼!要不是你误打误撞碰见黎啟,并且不知羞耻地勾引他,你这辈子都休想怀上他的孩子……” “够了,薇然,问正事。”白浩民显然掐好时间,催促白薇然动作快点。 “说!东西在哪儿?”白薇然让大飞把清水扯近一点,揪着清水的头发逼问。 清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紧过一阵地疼痛,外面的声音时而大时而小,头皮被白薇然抓得就快要冒血一样。 “说啊!”见清水迟迟没有反应,白薇然恼羞成怒,猛地一巴掌挥向清水。 “啪!”清水挣扎着快速避开白薇然挥来的手掌,反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白薇然脸上,下手又狠又快。 “白薇然!你还想再打我个措手不及吗?你太高估自己了。”清水掌握成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白薇然、白浩民和那个所谓的大飞走狗。 “贱人!敢打我!大飞你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扇她!”白薇然气急败坏地尖叫道。 大飞上前就要动手,清水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的嘲弄就像一记赏给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混混的耳光。 “白薇然,现在我落在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走狗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不要妄图借别人的手狐假虎威,你以为你逃得过警方的追捕?就算你和你家人躲在国外一辈子不露面,也休想躲过上天对恶人的报应!”清水嘴角微扬,满脸愤慨和讽刺。 “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放了你?”旁边的白浩民冷静地看白薇然一眼,不让她开口,看着清水说。 “当然,对于衣冠禽兽,我没指望它们能听得懂。”清水冷然道。 “呵呵……不愧是字画的女儿,有点他当年的样子,但你似乎忘了,你还太嫩,跟我斗还差得远,你和你父亲一样成不了大事,空有一身技艺。不过当年也算让他‘死得其所’。”白浩民不怒反笑,他的确低估眼前这个性格执拗、守口如瓶的字家女儿了。 “你说什么?”清水的目光越来越暗,好似凝聚了一股无形的风暴。 爸爸的死…… “也对,你应该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身患艾滋病吧?”白浩民神情得意地说,接着伸手抚去脸上的雨水,浑身湿透也不在意。 清水没有回话,紧紧捏起手掌,强烈的仇恨让她恨不得亲手杀死眼前的混蛋。 “其实,你父亲并不是行为不端染上艾滋病这种不治之症的,怪只怪他太倔强,不肯老实合作……” “废话少说!老杂种!”清水敛下眼里的愤怒,冷笑道。现在什么真相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她要做的,只是完成父亲在《夜荷宴》上交代的事。 听清水居然敢骂自己的父亲,白薇然气得青筋鼓起,抬手就要上前教训清水。 “哼!你的嘴倒是比你父亲硬,大飞,让她长长记性。”白浩民冷笑着命令,拉住想要动手的白薇然。 “不愧是父女俩,你也只有这点本事吗?事到如今,如果你想拿到那个东西,最好对我客气点,我这个人向来意志不坚定,现在又冷又黑我又饿,只要你让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欣然地告诉你那个东西在哪里了……”清水明白自己有孕在身,不能再受到重击,只能用缓兵之计转移白浩民的注意力。匆匆低头瞥了肚子一眼,小家伙似乎知道清水面临的险境,很是惊慌不安,在她肚子里不停地扭来扭去。 “这是你说的,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你交出那个东西,我可以考虑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白浩民不得不妥协。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还是拿到东西走为上策,当然,他也不会让她活着。 “继续说你刚才说的事。”清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她只想极力保住自己的孩子。 “你父亲身患艾滋病,是我们派人向他注射的病毒,你刚才说老天会报应,可我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标榜大义的你的父亲,最后到死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连他的女儿都见不到他,你说……苍天真的有眼吗?”白浩民得意地笑着继续说,“不过却是我派人以董事长儿子黎啟的名义向整个画界和社会公布的消息,博物馆丢失的西汉时期皇家进贡画作,也是被我们的人调的包……这些,真的多亏你父亲帮我背了黑锅……” 白浩民感慨地说完,意犹未尽。都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他已经被法网漏了十余年,照样心安理得地活着,这才是老天的公平。 而一边的清水却呆呆地愣着。 白浩民说什么?他说父亲的病是他公开的,那些打官司的画是他们嫁祸父亲的……不是黎啟和佘清韵做的! 瞬间,清水的价值观和爱恨情仇统统被颠覆,她的头脑一片混乱……远处黑狼57里的黎啟,脸色渐渐恢复血红,震惊和愤恨无以复加,这些事并不是母亲干的……可没想到自己信任至极的白伯伯,居然是这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这么多年来,黎家扶持和信任了一只白眼狼! 可怜清水和他竟生生被这误会和羁绊害得遍体鳞伤。 “在黎家做事那么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字清水的大名我可是久闻了。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得到黎啟的青睐,黎啟母亲不喜欢你,黎啟也是我早就相中的女婿,有这两个原因,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所以我借佘清韵之名,干了很多事,并且让这些事戴上了名正言顺的帽子。”白浩民说着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清水,笑得更加得意。 清水痛苦地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她此刻脑海里都是黎啟,她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他,看来她的歉意是不能传达了,因为今晚,她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和这群不法之徒同归于尽。 “你真是丧心病狂,你不得好死!”清水愤怒地咒骂,诅咒白浩民祖宗十八代。 这次,白浩民没有阻止白薇然,白薇然上前揪起清水的头发,抬腿就要狠狠踢向清水的腹部。 清水惊慌地伸出双手去护住腹部,但白薇然似要置清水于死地,让大飞紧紧地抓住清水的双手,清水避之不及。 “孩子……”清水痛苦地闭上眼,泪水再也不可抑制地合着雨水流下,她保护不了孩子了,既然这样……那就和孩子一起死……“嘀——”忽然,一声贯破静寂黑夜的汽车喇叭声突兀响起,绵长洪亮,吓得白薇然和白浩民转身看向声源处。 前方车子的灯光耀眼闪起,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紧接着,白浩民觉得自己的腹部和面门上一痛,被狠狠一脚踹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这才渐渐适应了光线看清楚周围,竟然是……黎啟! 白薇然没有缓过神来,看着越走越近的黎啟,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结冰,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贱人应该是你。”黎啟脸色铁青,手上的关节“咯咯”直响,紧接着拳头放开,狠狠地左右甩在白薇然的脸上,力度极大。 “黎啟……你,你放开我……你听我解释……这都是误会……”白薇然惊慌失措地祈求,但黎啟眼里的嫌恶有增无减。 “滚开!”随着黎啟的咆哮,他一脚狠狠地踢向她的肚子,毫不留情。 “竟敢伤害清水和孩子……”黎啟本想重重一脚补在白薇然肚子上,但发现有人绕到了他后面。 转身,大飞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森然泛着冷光,直直朝黎啟刺了过去。 “黎啟小心!”清水吓得大叫道。 黎啟迅速转身,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随即转身踢向手握匕首的大飞,重重地劈在大飞手腕上,接着照面门又是一击。 见明显打不过黎啟,大飞转而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清水,黎啟连忙护在清水身边,看见白浩民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正迅速朝清水这边走来。 “清水,看见前面的车没有,我掩护你赶紧跑向那辆车,躲进去关紧车门不准出来。”说话间,黎啟用手臂挡下大飞刺来的匕首,手臂立时被划上几道大口子,不断涌出鲜血来。 “黎啟……”见黎啟受伤,清水的心狠狠揪起,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突如其来的黎啟,令清水的悲伤和歉疚再也不能控制,她呜咽着想要告诉他,她是多么愧疚和抱歉,但眼前形势危急,周围的声音若有似无,她不敢回头看黎啟,只能拼命奔向那辆车。 黎啟没有在意,仍旧不停地拦下大飞的攻击,护着清水让她可以跑向黑狼57。 大飞也不放过清水,避开黎啟攻击清水。顿时,黎啟的怒意被彻底激发,几个闪身,侧踢,大飞的匕首被黎啟踢掉在泥泞中。 清水趁机飞速跑向不远处的汽车,但白浩民已经快要接近她了。 踹倒大飞,黎啟上前紧紧擒住白浩民,一拳砸在他脸上。 突然,后面破旧的尼桑车边,一个充满威胁的男声响起。 “别动!否则我开枪打死字清水!” 暴雨倾盆,周围一片嘈杂,掩盖了所有隐藏在周围的人。黎啟刚才明明看见车里只有四个人,可现在说话的人是谁? 车子离清水只有两米,身后的声音却让她不得不缓缓地转过身去。 “邢意……” 清水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三年前刚刚办完父亲的葬礼,也传出邢伯伯去世的消息。可三年后,他又活了,并且和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事情有关,曾经他是爸爸的好友,也是害死她爸爸的凶手之一。 人心,果然凶狠过猛兽。 “黎啟,如果你不在乎字清水的死活,你就动动看!”邢意威胁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残忍和嗜血。 “字老师的老友就是这样对待他干女儿的?”黎啟冰冷地说完,放开擒着白浩民的手,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清水,只见清水的脸色苍白,双手微拢在腹前,眼神紧张地盯着远处用枪指着自己的邢意。 “哼!自作聪明,字清水,现在你过来。”邢意瞥一眼黎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沉声命令清水。 “清水,不要动。”黎啟连忙阻止清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邢意,他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带走清水,不会让他们伤害清水。 “砰!”枪声突然响起,接着清水身后黑狼57的轮胎应声干瘪下去,邢意直接越过清水把子弹打在了她身后的轮胎上,以此来警告黎啟。 清水面色苍白地看着黎啟挺拔的身躯矗立在自己前方,浑身湿淋淋的染满血迹,随之清水的心狠狠揪起,难道再也没有逃离的希望了吗? “过来!”邢意再次沉声警告,这次把枪对准了黎啟。 清水冷冷地看着邢意,紧紧咬住嘴唇,拢在腹部的双手紧紧握起,趁着雨幕和邢意的注意力集中在黎啟身上,悄悄把腰际镶在一侧的纽扣拆下,抛进身后打开的车门里,然后缓缓地抬起了脚。 “不!清水你不准过去!就算他打死我,你也不准过去,上车把门锁好!”黎啟急忙大声阻止清水的举动,脚步挪动着往清水身边走去,一点也不在乎邢意的枪。 “砰!” “嗯……”黎啟强忍着吞下一口气。 邢意竟然直接开枪打在了黎啟的左腿上,同时地面的雨水伴着泥石高高溅起。只要黎啟敢再动半步,他不会再有耐心,把枪对准黎啟的心脏,随时准备好了开枪。 “不!不要打他!”看着黎啟受伤的左腿,清水心痛得无以复加,泪水止不住流满整个脸庞。 “黎啟……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自私地连累你,以前……对不起。”清水呜咽着走向前方,不敢再看黎啟一眼,步履沉重而坚定。 以前的误会诚然是一句抱歉不够的,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去做什么了,这辈子最不应该的,就是遇见彼此,互相伤害,互相折磨,互相怨恨。 从来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在人生的路途中,彼此的方向不同,渐行渐远渐无书。那些伤害,已经无法弥补。 “黎啟……曾经关于我们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清水说着越走越近,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丝毫不看眼前的黎啟。 “最后……请你……忘了我……”当清水经过黎啟时,她轻轻地说,嘴角边盛开了一抹知足的微笑,犹如雨后百合般清丽。 没想到可以见他最后一面,可以知道那些真相,这下子……死也不会害怕和不甘了。 “清水——”黎啟猛地上前拉住清水。 邢意不再犹豫,扣动扳机。同时,头顶铺天盖地而来的轰鸣声打断了邢意的举动,地面渐渐晃动起来,清水抬头,不能看见雨幕后面的东西。紧接着,天上落下一些石块和泥土,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剧烈。 黎啟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即拉过清水,带到自己怀里,但由于腿上有伤,他不能灵便地带清水奔向黑狼57。 邢意气急败坏地扣动扳机指向黎啟,刚刚举起手,突然一块石头从高空坠下,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头上,邢意没有来得及反应,已经趴倒在地,头上一个窟窿血流不止。 见状,白薇然吓得脸色青白,连白浩民的惊吼都没有听清楚,就被山上滚下的巨石砸中腿部,一下子被带倒在地。 一块巨石砸在了车灯上,身后黑狼57的灯光骤然熄灭。 “护住头部,是塌方!”白浩民的声音这才传进白薇然耳里,但腿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她没有了移动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石块泥土砸到周围。 大飞慌忙地择路而逃,没有理会白浩民的命令和怒吼。白浩民慌忙奔向女儿,可白薇然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没有了动静。 身后山上滚下越来越多的巨石和泥块,周围的路已经被紧紧堵死。 时间紧迫,黎啟大力拉住清水朝身后的黑狼57跑去,失血过多令他头晕目眩,眼前漆黑一片,耳朵里听到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和身后的巨大轰鸣声。接着,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清水脚步不稳,重重地摔在黎啟怀里,黎啟伸手紧紧地按住清水的头,直往自己怀里护去。 有越来越多的石头和泥土纷纷落下,清水的世界也越来越远……“清水,趴下……”黎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已经拼尽全力为她挡下了一切。 “嗯……”黎啟再次闷哼出声,又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背上,令他再也提不上气力好好说话,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清水的助听器早在刚刚奔跑时就掉落了,现在她快要听不见声音了。 周围越来越安静,清水被黎啟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能动弹,手边可以触及到一些泥土和石块。头顶是黎啟的胸膛,通过右耳微弱的听力,清水可以听见黎啟搏动的心跳。 “扑通扑通……” “清水……原谅我……” 黎啟气息紊乱,黑狼57就在不远处,但他已经不能看见了,因为,他们被埋在了泥土和石块中。 黎啟背上是千斤的重量,头上被石头砸出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浸湿了周围……他的双手牢牢扎进身下的泥土,拼命为清水撑起一片空间,背上和腿上传来的剧痛被他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黎啟……你有没有事?”清水颤抖的声音隔着黎啟的胸腔传进他耳里,但清水却久久得不到黎啟的回应。 “黎啟……”清水再次轻唤,仰不起头去查看黎啟的伤势,她焦急地用手去触摸他的手臂。 却摸到了一片黏稠。 “别动……我们……我们被埋住了……”黎啟轻轻地呼出声音。清水听不真切,却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人心跳越来越缓慢。 咸腥味在清水鼻尖充斥开来。 “对不起……”清水呜咽着,泪水渐渐流出,此时的境地令她无能为力,她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连累,黎啟不会因为她而受伤。 “清水……”黎啟气若游丝,让清水的心狠狠抽紧,她害怕……“清水……不要说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黎啟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不敢大口呼吸,因为周围是封闭的泥土和石块,只有身下自己拼命撑起来的狭小空间,一旦自己松开撑在地上的手,清水也会被埋住。 “以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一个人……要幸福……” 黎啟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抽离出身体,很多话……他怕来不及说。 “这辈子,最快乐的事,就是遇见你……” “我……我爱你……”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没有触碰清水,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地回荡,仿佛在清水体内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没有怨恨,没有伤害……我,我会在下辈子……等你……”滴滴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清水的脖子里,头顶上的人,声音越来越涣散。 清水咬紧嘴唇,努力想听清楚黎啟说的话,但她却发现她听不见声音了。 “一直没有发现你耳朵的伤,对不起……我母亲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黎啟屏住呼吸,继续说,“以后,不要怨恨,要快乐地活下去。” “希望你……一辈子……幸福……”黎啟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越来越重,再也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上天,求求你……保佑黎啟,清水抑制着自己的悲伤,耳朵完全听不见黎啟说的话。 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耳聋,为什么不能给黎啟和她……一个机会? “黎啟……对不起……我爱的人,是你,是你啊……”听不见黎啟的心跳,清水的眼泪再也不可抑制,号啕大哭。 如果要死,就死在一起,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面对这没有未来的未来,在一起……黎啟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清水不能听见黎啟的声音,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黎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清水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上的人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同时她也害怕黎啟听不见自己的真心。 可是她不知道,黎啟……早已没有了心跳,他身上压着三块巨石,是爱的力量,让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空……清水靠在阳台的木质围栏上,凝视着远方,空中的浮云被阳光涤荡成光束感极强的云团,轻轻飘向远方,天空是柔和的粉蓝色。 岁月正随风轻扬。 她修长灵巧的手指握着笔,手下摊开着雪白的纸张,纸上一朵墨绿的小花淡然恬静,她在写着什么,原本静谧的空气中满是“沙沙”声。 其实,一直到现在,清水都是庆幸的,爱一个人到极致,是让他明白她的余生无恙。至少在黎啟最后的时间里,她没有让他看见她的眼泪,她让他知道,她可以很好,可以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 那一刻,没有奇迹,没有救赎,没有永远,只有铁铮铮和血淋淋的事实——黎啟死了。 清水一直倔强着没有去见黎啟最后一面,直到黎啟变成她怀里的一小撮骨灰,她也没有试着去回忆那天的事情、那天的黎啟。 因为只要不见,清水就会觉得,黎啟一定会在某天,笑着出现在她眼前。这一天,可能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无论多久,她都会一直等下去。 只是,从此她的画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依稀的背影,或桀骜凌然,或坦然顶立,或霸道冰冷,或深情流露……黎啟以如此惨烈决绝的方式告诉她,他多么爱她,而她这辈子听见最后的声音,是黎啟对她说他会在下辈子等她,等她白头偕老,等她长相厮守,等她爱他……但她害怕下辈子彼此相遇却不能相认,所以她拼命地描摹他的背影,拼命地记住他的容颜,以图在下一次相遇时,可以在万千人海中,第一眼认出他……不要回眸,不要擦肩而过,只要第一眼,就能认出他,找到他,爱到深处,不离不弃。 惊涛骇浪,生离死别过后,一切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天的塌方让有罪的人统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同时也夺去了清水没来得及好好去爱的黎啟。 因为黎啟的保护,清水只是轻度缺氧。 邢意和白薇然当场死亡;大飞在逃跑过程中被凶猛的塌方掩埋,窒息而死;白浩民是继清水之后唯一生还的人,但等待他的,也将是牢狱之灾和白家的毁灭。 当风沐昕和房登禹把清水挖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地昏倒在黎啟怀里了。黎啟因为失血过多,肝脏破裂,抢救无效……之后根据清水的提醒,风沐昕在黎啟的黑狼57里找到了那枚清水刻意留下的纽扣,里面的录音,强有力地证明了邢意几人的犯罪动机和犯罪事实。与此同时,苏醒过来的清水从《夜荷宴》上不起眼的荷梗中取出了一块微型芯片,里面有邢意、白浩民及其国外犯罪团伙对国家级珍贵名画的走私和盗卖交易记录,这一起轰动全国的跨国走私案和盗窃案就此浮出水面。 相继浮出水面的,还有通过假死逃避法律责任的邢意,他所有的海外财产统统被冻结,警方通过对其家属的严密调查证明,邢意涉嫌受贿达几千万美元。 还有单之蔷的死,单之蔷的车子是被妒火中烧的白薇然派人在刹车上做的手脚,以至于发生交通事故……白家也因为白浩民和白薇然的死亡而树倒猢狲散,很快就被风家吞并。 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一直隐藏在暗处,白浩民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个国外犯罪团伙的头目,所以他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不过白浩民的枪决将在5月份执行。 字画当年的冤案和惨死迅速揭开神秘面纱,家喻户晓,人们自发地为字画举行了追悼大会,悼念这位敢于同恶势力斗争的伟大爱国画家。上面相当重视这件案子,现在已经把涉及当年字画案件的相关人员革职查办并开除党籍。 这些,都是最后的结果。清水一直没再见过佘清韵,佘清韵拒绝让清水回到黎家。黎啟的死,给佘清韵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也引起了黎家内部的纠纷,黎家顿时硝烟四起,内讧不断。 忽然,有什么触碰清水的手肘,打断了她的回忆,清水这才反应过来,是风沐昕和房登禹来了。 “清水,Lance来帮你看看宝宝目前的情况。”房登禹在纸上飞快地写完,递给清水,同时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清水不动神色地点点头,自从黎啟死后她不再轻易开口,把自己完全置身于无声的世界里。 见清水点头,Lance走上前,清水面无表情地伸出自己的手。 “感谢上帝,字小姐的宝宝很健康,成长茁壮,六个月大了。”Lance检查完后笑着回答,但见风沐昕、房登禹和字清水的表情很僵硬,个个深恶痛绝地看着他。接着,他手上一凉,就被戴上了手铐。 “你们这是开什么玩笑?我在办正事,不要开玩笑。”Lance面色不改地低声抗议,但手铐仍旧牢牢地拷住他,大家的表情也根本不是逗弄他。 “Lance,不!应该称你Steven才对,我们已经向中国最高法院和国际法庭对你倒卖中国珍贵画作和预谋杀人提起了诉讼,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风沐昕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黎啟昔日完全信任的私人医生。要不是黎啟在到达西云山路151公里段之前提醒他,他根本不会怀疑到这个举止大条的英国医生。 “你们没有证据,我是受大不列颠皇家保护的……” “Steven,我的人已经在你的别墅里搜出了假国籍和假证件,你还要嘴硬?你太自以为是了。”房登禹冷笑着,警察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了。 这个擅长伪装的鬼子,潜伏在黎啟身边这么多年,就是想拿到字画掌握的证据和除掉威胁,但在最后一刻,黎啟还是发现了Lance可疑的行径和举止。 那天要不是Lance给清水麻醉,串通邢意、白薇然一起骗了黎啟,清水不会落入险境。要不是邢意开枪打中黎啟的左腿,黎啟一定可以带清水躲进旁边离他们不远的黑狼57,那样……黎啟也不会被巨石活活砸死……“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单纯开朗的英国医生,却没想到……你绅士斯文的面具下是肮脏龌龊的心灵!原来你才是真正隐藏在背后的那只黑手,是你害死了黎啟和我父亲,你会下地狱的,中国的法律不会容许你逍遥法外。”清水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沙哑颤抖,满眼痛恨地看着Lance,又想起了伏在自己背上的黎啟,到死都没有松开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为什么要带走无辜的黎啟? “还有一件事……你是SN先生吗?”虽然清水听不见,但她需要亲自确认一些东西。 Steven没有开口,愣愣地看了清水一会儿,随即缓缓地点点头。 可清水却摇摇头,满脸失望:“你不是。”清水没有再说话,让房登禹把Steven交给警察,自己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SN先生,那个在国际上高价收购她画的人,她突然间并不想知道是谁,因为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在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支持着她,让她心里有一丝感动。让她不会被接二连三痛失亲人的寒冷所吞噬。 “字小姐,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风沐昕看房登禹和警察走出房间后,在纸上写下这行字。 “没有,只是在你家停留太长时间了,想自己家了而已。”清水轻轻地回答,眼睛始终没有看风沐昕,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这次,风沐昕再一次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 “你家在哪里?怎么会想家?听我二弟说,你是我爱的女人,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风沐昕再次认真写道。 “他是瞎说的,我和你并没有关系,再说我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不能成为你的新娘。”清水微笑着写道。 同时飞快地发了一条短信:“房大哥,请你上来一下。” 这次风沐昕没有接过笔,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清水。 “你又想骗我吗?”风沐昕失望地苦笑着说,他知道清水听不见,但他还是问出了口,似乎也在问他自己,他不忍心揭穿她为他营造的骗局。 她对他的骗局:装作完全不认识他,抹杀掉曾经发生在他和她身上的一切。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最后,风沐昕选择了再次退让,走出了房间。 不久,房登禹推门而入。 “房大哥,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清水淡淡地开口。 “你要去哪儿?”意外地,房登禹没有诘问,只是面色凝重地写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会找一个清净的城镇,生下孩子,好好生活,专心画画。”清水淡笑着说,但眼里分明已有泪水在打转。 “那我该怎么联系你?”房登禹再次写道。 “不用找我,如果想见我,可以循着我的画来。”清水还是淡笑着看向天空,平静的蓝天下一片祥和。 “那我该怎么告诉我大哥?他那样爱着你……”这句话,房登禹没有写完,这几个月来,清水的日子又恢复了单之蔷出事时的样子,整天不吃不喝,只知道流着眼泪画画,画了一幅又一幅。画的全都是黎啟。 “他的失忆症……我会在下次他彻底忘记我时……离开这里,从那之后,你们不要再向他提起我和关于我的一切……就让他,永远地忘记我……”清水眼里含着的泪水始终没有流出来,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可……万一他想起了你……”房登禹犹豫着写完,递给清水看。 “不会,只要你们不提起我……他是不会记起的。”清水再次固执地看向房登禹。 “他记录了关于你的一切,你以为只要我们不提起,他就不会记得你?你也太小看我大哥了。”房登禹耐着性子写完这句话。 “那就把他的记录全部毁掉。”清水斩钉截铁地回答,面色冷静。 “你为什么不可以给大哥一个机会?他并不比黎啟少爱你,况且黎啟已经去世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大哥?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会生活得很辛苦。”房登禹试图再一次好言相劝,希望清水能理解风沐昕的心情,留下来。 “房大哥,你不懂,黎啟……永远活在我心里,我忘不了他,更不会和风沐昕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是聋子了,不能再拖累别人。”清水看着房登禹,脸上的认真不同于往常。 黎啟走了,她无法再在这个伤心之地待下去,所以她要离开,带着她和黎啟的孩子,坚强地活下去。不辜负这漫长的、黎啟用自己生命换来的生命。 “我相信浅嫚一定会照顾好风沐昕的,他们……会很幸福。”清水再次开口,她相信冯浅嫚会让风沐昕爱上她,那是个善良温和的姑娘。 “房先生,请答应我……” 两个星期后,清水留下一幅画,把之前在雪山时风沐昕告诉她的密码用国画“隐语”嵌在了里面,相信无论风沐昕的记忆再怎么时断时续,他总能看得懂。 然后,清水还是离开了,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没有房登禹和李江涛的提醒,风沐昕再不记得她和关于她的一切。 清水和风沐昕,就像从未遇见过彼此一般。 清水就这样一个人,踏上了自己的归途。淡淡地看时光流去,此生流离,莫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