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朕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1.海中翡翠 香波地群岛,也称新世界的前站,所谓再出发之地,主体是一株扎根于深海的大树。 而这棵巨大亚尔奇曼红树的主人,是有造物主后裔之称的世界贵族天龙人。 通称世界贵族,二十王后裔,神的血脉,造物主的后代等等。 当然,在普通民众的常识认知里,他们还是习惯称呼这些人为——最伟大的垃圾。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身材纤长的少女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松松的握着一根精巧花俏的手杖,仗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光可鉴人的地面。 她的头发很长,在发尾打着卷,嵌着蓝宝石的头饰被刻成了栩栩如生的蓝尾雀,现在,这只鸟儿正优雅的曲折颈项,卡起她一边的头发,活灵活现的停在少女左耳上。 而那双被赞为海中翡翠、本应和宝石交相辉映的眼睛,却轻巧的闭着。 紧闭的双眼并不影响她的感官,此时此刻,在这个华丽的角落,克斯莫罗•艾丽卡——因为身负神的血脉,被尊称为艾丽卡宫的女主小姐,正面无表情的歪着脑袋,“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这位中年男子。 这位天龙人的殿下表现的相当冷淡,理所当然的反问说:“这话哪里有错吗?” “唉?” 本就是来套近乎的商人完全怔住了。 不,他只是想来拍个马屁而已!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挑个天龙人都很厌恶的话题,借着对这些传言的贬低和斥责来吹捧世界贵族,让这些殿下对他们形成共感。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您不是应该很赞赏我的行为吗? 当初戴德里克圣明明就很吃这一套啊! 艾丽卡宫偏着头看了这个满头冷汗的家伙儿一会儿,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开放着的见闻色霸气,让这家伙的小心思几乎无处可藏。 这家伙原来还巴结过戴德里克? “所以……你是把我当蠢货来哄的吗?” 艾丽卡这回的神态,倒比较符合被骂成最伟大的垃圾时、作为天龙人应该有的愤怒样子。 商人克制不住的狠狠咽了口唾沫,冷汗很快就浸湿了鬓角,艰难的先扯出了个苍白的笑容。 ——感情在艾丽卡宫这里,骂天龙人垃圾不是错,拿戴德里克圣类比她才是错吗? 那不是你远房表哥吗? 他在你眼里就这么低级吗?! 直接把他等价于蠢货两个字,这真的是做表妹应有的态度吗?! 他正急速的逼着自己想出点什么抖机灵的话,好来挽回一下这位殿下的好感,哪知道那位被称作蠢货的戴德里克圣,正好在不远处闹出了事情来。 说起天龙人这个种群,目前还处于最古老的奴隶制社会,这些人从出生开始所接受的教育里,就没有属于谦逊的部分,甚至对世界有种盲目的主权认知:他们可以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世界上的任何种族任何人,都要任他们予取予求。 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克斯莫罗•艾丽卡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六年,接受的也正是这样的教育。 戴德里克圣、也就是艾丽卡宫的表哥,此时义愤填膺的和爱罗伊圣【艾丽卡的堂叔】争抢一位貌美的女奴。 “啧。” 咂舌的声音细小但不容忽视,满头大汗的商人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艾丽卡宫的手杖已经死死的抵在地面上。 虽然这位殿下的表情依旧如故,但他看得清楚,以那仗尖为中心的这一小块地面,此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艾丽卡宫的脾气和力道……倒是和传闻中差不多呢! 那边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天龙人都无法无天惯了——哪怕推翻了桌子伤及了无辜,被伤的人也只能默默的低头忍了——所以他们吵的越发光明正大。 戴德里克说到火头上,气的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枪,他还知道表叔是不能伤的,所以拿着手|枪对着头顶随便开了几枪。 穹顶的装饰品被打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了晶莹的碎片,但是没有肉体被穿透的闷响,怎么都让人觉得还是不过瘾。 戴德里克气冲冲的开始扫视人群,准备找个不顺眼的人,拉出来开几枪泄火。 那神态倨傲的就如同猎人挑选着猎物,而现实的可怕之处在于,不论猎人如何孱弱,他的猎物都绝对不会反抗。 戴德里克兴致勃勃的猎人转了个身,正好看到站在立柱后面的那道身影。 很好,时间静止。 “咔哒”的声响似乎被刻意放慢了十倍不止,□□摔在地上的声音和散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一样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膜上,就连在一旁看戏的查尔罗斯圣,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戴德里克小心的握着自己的手腕,也没顾得上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枪,有些畏缩的吸了吸鼻涕。 “艾……艾丽卡?” 艾丽卡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那种不耐烦的味道几乎可以直接闻出来。 她一步一步从角落走出来,厚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毫无声响,倒是随着步伐不断前进的手杖,每落一次地,就要留下一块布满裂痕的砖石。 好的,戴德里克舔了舔嘴唇,艾丽卡要气疯了…… 那边厢,应该气疯的艾丽卡宫依旧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路过戴德里克的时候嗓子里低低的“哼”了一声,别说同辈了,作为堂叔爱罗伊圣,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哪知道从小脾气就很大的女孩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做什么直接打脸闹脾气的事情,而是走到那个正跪在地上的女奴身边,一言不发的停住了。 爱罗伊圣小心的舒了口气:差点忘了,艾丽卡虽然脾气大,但却绝对不会做出扫天龙人面子、败坏世界贵族威严的事情。 ——虽然在艾丽卡看来,所谓的世界贵族,本来就没剩下什么威严。 橙色头发的小女孩穿着棕色的衣服,看年纪说少女都勉强,身上尽是打翻的托盘落下的油渍。 艾丽卡在被食物残渣沾满的地砖前住了脚,嫌弃的瞟了瞟流淌的酱汁,又向后退了一步。 末了,她抬起手来,光滑的仗尖虚虚的点在女孩的锁骨上,她动了动手指,那金属的末端就沿着颈线顶上了女孩子的咽喉。 讲道理,这小姑娘长的真好看,爱罗伊和戴德里克能为她吵,就已经证明了她有多好看。 这会儿爱罗伊还有点心疼,就怕艾丽卡因为他们的事情心情不好,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吵架的源头处理掉。 但事实上,艾丽卡宫只是用手杖顶起了女童的脸庞,冰凉凉的“扫”了几眼。 半晌,这位殿下放下了手杖,评价说:“长得还不错。” 不远处,几位带着白手套的侍者立刻做好准备,在艾丽卡宫转身的下一秒,立刻上前将这位少女带了下去。 不论她原来的主人是谁、不论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刚才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从这一刻起,这位少女之后的的人生都将属于艾丽卡宫。 而他们,就负责立刻将这孩子带走洗干净,保证艾丽卡宫回到宅邸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 闹了这一通,剩下的几人也就安分了起来,虽然依旧骄奢的不行,但到底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艾丽卡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这次出来,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光看自家傻逼亲戚们犯蠢了——要不是估顾忌着作为天龙人的立场,真该把那帮蠢货全都吊起来,扒光了挨个抹点盐,全扔进坛子里腌咸菜算了。 ——每次遇到这种事,她就克制不住这种冲动,买回来的咸菜坛子整整齐齐在花园里排了一溜,可惜里面一个天龙人都没有,养的尽是些水草游鱼,莫名的还挺好看。 ========== 到了下午,下面递上来一封拜帖。 “萨夫马诺商会。” 奴隶主啊。 艾丽卡宫闲闲的靠在椅子上,两指间拎着一盏酒杯,不悦的开口:“怎么谁的信都往里传?” “请您见谅。”面容刻板的女人低着头回话:“下午您在宴会上点名的那个女孩属于萨夫马诺,她原先的主人拒绝了护送者,一再请求要亲自把她送过来以表诚意,所以……” “是吗。” 下午那会儿开口要人,只是为了打断那场闹剧,何况那个女孩被卷进了天龙人的冲突里,不论她最后归了谁、或是戴德里克和爱罗伊都因一时之气不要她了,为了息事宁人,她的主人一定会让她消失。 虽然强迫自己习惯这种现状,但她果然还是不习惯放人去死。 所以她吩咐说:“不需要了,人留下就可以,让他离开吧。” “可是宫……” 诺尔抬起头,说道:“除了那个奴隶,萨夫马诺商会的人,似乎还带了别的礼物来。” 这下艾丽卡倒是有了点兴趣,她放下酒杯考虑了一下:“那就带进来看看好了。” 当然不可能让庶民进入宫休息的内室,所以接见的地方定在中庭的草坪上。 艾丽卡依旧懒洋洋的倚着靠背,身上搭着一条水波样的薄毯,没一会儿,诺尔就将人带了过来。 下午那个女孩子也在,不止她在,还有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站在她身边。 萨夫马诺•利德是个外表看起来器宇轩昂的青年人,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吓人,艾丽卡可以“听到”他内心的凉薄和兴奋,看着就是个相当合格的奴隶商人。 “日安,尊敬的克斯莫罗殿下。” 他跪拜的毫不犹豫,甚至在诺尔点头示意了以后依旧没有站起来,只是挺直了腰,说话时还是跪着的。 萨夫马诺拍了拍手,等在一边的副手立刻奉上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个精巧的笼子。 黄金的纹样、宝石的雕刻、珍珠的点缀。 这只笼子里,蹲着一直灵动的小鸟。 深海蓝尾雀,俗称海洋精灵,固化的波涛,也是传闻中,艾丽卡宫本人最喜欢的生物之一。 深海是一片黑暗,这鸟儿的冠翎也是漆黑,一如艾丽卡宫的头发;浅海波光粼粼,流动着碧蓝的色泽,这鸟儿的尾羽也正是海水那般的蓝,一如艾丽卡宫的眼瞳。 不论这世界上有多少种鸟类,多少珍禽异兽,在艾丽卡宫本人即为美的前提下,和她眼瞳颜色一般的鸟儿,必然是最美最珍贵的。 “……居然还有活的?” 艾丽卡这下倒是高兴了不少,示意诺尔接过笼子,捻着花瓶里装饰用的草束开始逗它。 深海蓝尾雀因为本身稀少和一段时间的捕捉,一再被定义为消失的物种,不然艾丽卡宫也不必委屈自己,用蓝宝石代替来做装饰。 这只活鸟,要值多少钱啊…… 萨夫马诺•利德表现的非常谦卑并且有眼色,一直等到笼子被侍者带下去,中间从未插口过一句。 等到艾丽卡宫回过头来“看”他时,才再次开口说:“除了这只珍贵的精灵,我还为您准备了别的礼物。” 商会的工人刚刚就运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艾丽卡此时心情不错,侧撑着额角等他展示。 萨夫马诺再次拍拍手,两位工人齐力拆掉了箱子的正面,而让人吃惊的是,就如同刚才黑色的小盒子一样,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里,同样有一个华丽的大鸟笼。 黄金的纹样、宝石的雕刻、珍珠的点缀。 整体放大了十倍不止,两个笼子的细节却可怕的重合。 区别在于,里面那道身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型的蓝尾雀啊? “人?” “嗯!” 萨夫马诺激动的点头,似乎这里面确实是件让他骄傲的礼物,而一直被押在一旁的两个小女孩,却禁不住担忧的望像了笼子里。 “人型的我不收。” 诺尔明显听出了她不甚高兴的意思,瞬间准备叫人把这货扔出去。 艾丽卡宫四岁时,拒绝了祖父赠送的人类奴隶,那时候她说:每样形制的美都有巅峰,人类这个形态,不会有人比我更符合美的定义,所以这些奴隶对我来说,的都是残次品,我不要残次品。 因为这些话,艾丽卡宫对于自己的美貌骄傲和自负从小就闹得人尽皆知——但作为贴身随从的诺尔很清楚,宫只是从小开始,就很讨厌奴隶这种制度罢了。 “请您等一等!” 萨夫马诺膝行几步,伸手拉下了笼子上半遮半掩的黑纱:“虽然不能和您相比,但是、但是这确实是难得珍品!” 下午艾丽卡宫难得开口评价一个女奴长得不错,这本是个拉上关系的好机会,要是这次的礼物送不出去,要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从天龙人的宅邸扔出去…… 萨夫马诺打了个哆嗦,指着跪在一边的两个小女孩,迫切的说:“这里面是她们的姐姐,您看看这两个孩子,她可要比这两个孩子还要出色!出色的多!” 一直以来,艾丽卡是闭着眼睛、用见闻色霸气代替感官来“看”的,唯一露出点眼睛的状态,就是逗弄那只蓝尾雀的时候。 奇怪的是,这会儿,这位眼看就要发火的殿下却走到了笼子跟前,真的张开眼睛,做出了看得动作。 她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栏杆。 “名字。” 半晌,笼子里没有声音传出,萨夫马诺眯起眼睛,飞快的反手抽了绿发女孩子一巴掌,果然,响亮的耳光声让笼子里的身影打了个抖。 又一会儿,传出了女孩子倔强却强行压抑的声音。 “波雅•汉库克。” “蛇啊……” 毫无意义的感叹了一声,艾丽卡又往前探了探。 笼子里也是一般的华丽,黑发的少女穿着水蓝色的衣服,皮肤泛着瓷白的光,长发安静的披散在背后。 最奇妙的是,为了让她和蓝尾雀看齐,萨夫马诺在她的背上装饰了一对人工扎成的翅膀,仔细看来,就和长在身上的一样自然。 那双翅膀,也是千方百计调制出来的,最接近海洋的颜色。 “名字是蛇,却被装饰的和鸟一样。” 明明是捕食者,却被强行变成了猎物。 汉库克低着头,藏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的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低下头所表现的姿态,自然变得孱弱又温驯。 但透过表象,见闻色霸气、就是所谓“听见”的力量,正在告诉艾丽卡——眼前这具尚且稚嫩的身体里,蕴含着可以立于百万人之上的资质。 “落进尘埃里的王者……可惜了。” 汉库克感到有冰冷的东西贴近了她的下颌,因为妹妹玛丽哥鲁德和桑塔索尼娅还在外面,所以她没有反抗,顺着那力道抬起了头。 华美的监牢外面,她将要被送给的主人——那位大名鼎鼎的天龙人殿下,正静静的盯着她看。 顺着手杖的角度看去,她正好对着那双被称作“海中翡翠”的眼睛。 深海蓝尾雀之所以因为类似艾丽卡宫的眼睛,就能被称为大海的精灵,就是因为那双眼睛,才是真正作为海洋珍宝的最高参照物。 那双眼睛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尾雀的尾羽颜色,也被定义为珍贵的美丽。 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在传说中,她的眼里盛着海洋的精粹。 那双眼睛被称作大洋的珍宝,海中的翡翠。 而做出这样盛赞的人,正是唯一征服了大海的男人。 于四年前故去的海贼王——哥尔•罗杰。 2.海中翡翠 波雅•汉库克在那天傍晚,就被从笼子里带了出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刻板的女管家不悦的拉着嘴角,法令纹深刻的像是疤痕:“宫喜欢美丽的东西,作为观赏物,你存在的价值,就是向主人展示你的美!” 她的手毫不客气的捏在汉库克的脸上,但却克制着力道,没有在瓷白的脸颊上留下任何红印:“不要让宫看到你那副神态,记得眼睛也放干净点。” “憎恨、委屈、不甘心——这些东西都属于你自己,宫需要的只是你美的一面,哪怕心被仇恨蚕食的一片漆黑,你的眼睛也必须干净透亮的让人身心愉悦。” 侍奉过两代克斯莫罗的女人说着残忍的话,却小心的整理着女孩的头发。 梳着梳着她就皱起了眉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的将汉库克的一头长发,齐齐的斩到了及肩的位置。 “头发太长了,跪坐起立的时候如果顺着肩膀滑下来,会干扰到主人的视线。” 年少的女孩死死的捏住双拳,指甲抵在掌心,克制着伸手夺过那把刀,直接杀掉身后人的冲动。 诺尔依旧故我的裁剪着她的头发,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女孩子握住的双手上,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随便在手上留下伤痕,你和你的妹妹们,今天晚上都不会有东西吃。” 女管家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手上的动作小心的像是在侍弄一尊艺术品。 而事实上,在她眼里:波雅•汉库克这个人,确实只是需要她精心装扮后、送去主人身边的物品。 后来名震四海的海贼女帝,此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有几十上百年,但从这一刻开始,汉库克就是执拗的认定着——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力气、像憎恨克斯莫罗•艾丽卡那样,再去憎恨另一个人。 同样,她也不会像恐惧克斯莫罗•艾丽卡一样,再去恐惧另一个人。 ==========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送餐的黑衣侍者带来了并不丰盛、却干净充足的食物。 但没等桑塔索尼娅犹豫着摸上篮子里的面包,传话的人再一次进入了这个小房间,不容她们拒绝的、将三姐妹被带到花园后面的一间小木屋里。 正在屋里一角翻阅着书籍的艾丽卡五指一松,任由松散的笔迹翻滚着落在地上,撑着扶手坐了起来,那双碧蓝的眼睛,也被火光镀上了一层暖橙色。 “头发变短了呢……” 艾丽卡宫似乎总是喜欢做些无意义的感叹,汉库克此时尚还没学会隐藏愤怒,所以她只是安静的拉着妹妹的手,压抑的低着头。 “宫。” 半天不见她动作,诺尔弯腰请示。 “知道了知道了。” 比汉库克高了一头还多的女孩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静了一会儿,她伸手打开旁边的玻璃器皿:里面是随时供她净手的温毛巾。 那团毛巾被卷成了团,艾丽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汉库克眼前。 “放到嘴里咬住。” 汉库克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依照吩咐咬在了嘴里,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狠狠的转移到了毛巾上。 头顶上传来的笑声带这种莫名的无奈,她说:“这是为了你好啊,这会儿就把毛巾咬坏了,一会儿疼起来怎么办?” 这是一道必须经过的程序。 每一个将要生活在玛丽乔亚的人,除了天龙人和被特许印上了家徽的侍者,活在玛丽乔亚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同样的烙印——飞龙之蹄。 那是作为天龙人的奴隶,必须要被留下的记号。 旁边似乎是为了还原野趣才存在的火堆中心,正竖着一根精致的杖柄,通红的尾端带着热浪,贴的近了似乎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艾丽卡将这东西握在手里,眼神带着些压抑的凉薄。 “可惜还太早,你要是晚一点遇见我就好了。”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犹豫,利落的踏在了女孩光洁的身体上。 挣扎和疼痛,其实都只有一瞬间。 肌肉完全失去活性,神经自然不会在传递疼痛的信号;而挣扎,也会在伤者失去意识的沉寂消失的一干二净。 绿发的女孩和橙发的女儿相继被带了下去,艾丽卡踮着脚跟转了个半圈,面无表情的将灼热的铁块贴在了女孩的后腰上。 “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伴随着疼痛传进汉库克耳中的声音意外的冷:“放一个毫无记号的人进玛丽乔亚,不,哪怕放在香波地,也不会安全。” “就算我会去找你们,在被找到之前,你们会经历什么事……” ——算起来,因为海贼王的一席话,现在的海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香波地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虽然同样痛苦,但是天龙人的、最起码艾丽卡亲手烙下的印记,完全可以当做护身符用。 多悲哀啊。 把一个人变成奴隶,竟然是救了她。 艾丽卡也不管汉库克这会儿能不能听到,反正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自我说服,而体贴的艾丽卡宫甚至特意挑选了地方,让飞龙之蹄的标记盖住了她身上萨夫马诺商会留下的商品编号。 少女呜咽的声音被毛巾掩住,抽搐的肌肉泛着可怕的青筋,艾丽卡从空气中感到了细微增加的水汽——估计是出的冷汗,有王者资质的人,大概是不会流眼泪的。 疼痛和愤恨激发了少女体内的某些潜力,突然迸发出的压迫感让空气为之一静。 “霸王色啊…… 艾丽卡表现的很淡定,哪怕霸王色的威慑力一直在冲击着让她腿发软,但从外在看来,这位殿下依旧站的端庄又洒脱。 这是属于王者的力量,是天生就被选定的命格、赐予被选中者的力量,也是艾丽卡一直被惋惜为什么不具备的力量。 似乎是因为主人还太过脆弱,汉库克完全失去意识后力量就消失了,艾丽卡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颈。 “糟糕啊,我都有点嫉妒了……” 她皮肤下那块细小的突起在猛烈的疼痛后带来了异样的麻痹,艾丽卡舒了口气,开口唤了人进来。 和诺尔一样脸色刻板、但看上去要年轻不少的科罗娜只失态了一瞬间,立刻回归礼貌,克制的推门进来,不动声色的扶住她,招呼着侍女把上身赤|裸的女孩子带了下去。 “宫?” “没事。” 艾丽卡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哆嗦着手磨蹭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低笑着念叨着:“疼算是疼了点,总归贝加庞克没骗我不是?” “对了。”她恢复了些力气,站直理了理袖子,看似随意的问说:“我不是让人提前给她们送吃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是没撑住?” 受了这样的伤会直接晕倒,昏多久也不确定,奴隶不会有人专门照顾,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才摄入食物。 艾丽卡刻意让人提前送了吃的,一是为了让她们好受一些,二就是在恢复期,多少可以提供点能量。 科罗娜跟在她身后小心的照着亮,听到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解释说:“本就是奴隶出身,大概是底子太弱了。” ——人在剧痛的时候会浑身抽搐,如果喊叫太过一不小心呕吐出来,那不是脏了宫的眼睛吗? 科罗娜低着头,小心的提着灯,哪怕艾丽卡宫从来不需要照明,她也竭力的做好每一件事。 提灯是这样,准备人时也是这样。 直到快走到主宅,晚风才送来了主人一声似是而非的:“是吗。” 不论这句话是不是对她说得的,不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科罗娜只是合礼的点头行礼。 “是的。” ========== 克斯莫罗家的众人停留在香波地群岛的第七天,他们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带着些擦伤的军舰从海平线的另一边出现,桅杆上的旗帜少了一角,甲板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烟火气,看样子遇到了不少麻烦。 船队中为首的军舰,是属于海军新任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座船。 第二天午后,海军大将的拜帖如约送到了克斯莫罗宅。 会面的地方在花园的正中心,萨卡斯基戴着帽子,身后披风的下摆随着风大力的晃动着,不知这次任务遇见了什么事,总之脸上的表情黑的可怕。 艾丽卡宫端着茶杯坐在树荫下,本来一副微笑等待的样子,结果静静的盯了一会儿,幅度很大的做了个闭眼的动作,假作若无其事的推了推茶杯。 “午安,萨卡斯基阁下。” 看着她这个神态,赤犬一时有点不想开口。 萨卡斯基第一次见艾丽卡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天龙人贵族就是这样一副柔软的表情,眯眼笑起来的样子,柔软的仿佛经不起海风的吹拂。 那次航行的时间将近一个月,萨卡斯基全程负责她的安全,任务内容和哄孩子没有太大差别,之后两个人变成了类似于盟友的关系,艾丽卡宫的某些行为习惯就得到了准确的解答。 比如据本人所说,她眼睛的开合的程度,取决于眼前东西的美貌程度。 艾丽卡宫当时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说:这是为了保护眼睛啊。 那时候她看着萨卡斯基总是眯着眼睛笑——大抵因为眯着眼睛的时候偶,看人是模糊的,如同加了滤镜一样能起点美颜效果。 而她站在瞭望台上看到某些海兵时却睁着眼睛——大概也是因为海兵小哥长得不错,卡按着也只会让人心情愉悦。 当年十一岁的克斯莫罗•艾丽卡笑眯眯的告诉海军中将:“强大的力量高于一切美丽。” 因为赤犬足够强大,转换成颜值以后还把平均分拉高了一点,所以艾丽卡的眼睛,一直还挺大方的给他留个眯缝。 这会儿正大光明闭上眼睛的动作,就是在告诉他:啊呀,一黑脸好像变得更丑了呢。 萨卡斯基没多说话,将上衣口袋里的笔记掏了出来,艾丽卡转过脸,刻意用本子挡住自己的视线,低下头慢慢的翻阅。 随着纸张不断的减少,她那种放松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瞳孔深处黑的像是万里之下的深海。 “真是……” “先是奥哈拉,现在又是安卡科,妮可罗宾还没抓到,这又冒出来一拨人。” 【革命】【自由】【主权】 艾丽卡的指尖点着本子上的字体,突然觉得这世界有意思极了! 追寻梦想的航海者,割据一方肆意妄为的海贼,人数堪比军队的私人团体——这下好了,连革命政党都冒出来了! “不愧是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啊……” 她往座椅上一倒,脑袋倒悬着,伸出五指在虚空中握了握:“哥尔•罗杰这个男人,真是把充满意外惊喜的钥匙呢。” “说起来,革命党算不算惊喜还要另说呢”艾丽卡歪着脑袋,仿佛十分费解一样说了个问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直接杀了他呢?” 萨卡斯基面无表情的喝茶:“不是因为他夸你长得好看?” “其实我是被海贼王吓住了。”艾丽卡龇了下牙,慢慢悠悠的反驳:“何况不用他说,我本身就很好看,何况……” 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很小,过了大概一刻钟,艾丽卡恢复了端正的坐姿,低头用勺子磕了磕杯沿。 “被一个罪犯夸奖,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3.海中翡翠 “革命军啊……” 看着手上的最前线记录下来的情报,比起感兴趣,倒不如说艾丽卡被【革命】这两个字吓到了。 想要毁灭或是拯救一个国家,【革命】都是最好的办法——区别在于它会连这个国家的根基和血脉一起烧干净,掌控不好就是一场干脆利落的玉石俱焚。 “萨卡斯基有什么发现吗?” 她的语气尚算轻松,眯着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模糊可见的码头,伤痕累累的军舰还停在那里:“干预弹压的时候应该遇到过革命军的人吧?我看军舰损坏不轻。” “那个团体里,有能力者。” 赤犬端着对他来说小巧的茶杯,略略避开了重点。 艾丽卡拿起赤犬在她刻意要求下记录来的相关情报,点着【自由平等】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的说:“能力者什么的无所谓,我问的是提出了这种思想的人,他当时……应该也在安卡科群岛吧?” 今天气压格外低的男人没答话。 事实上,在艾丽卡看来,安卡科的内乱人为痕迹太重了。 暴|乱军队的进攻路线,沿途发表的煽动性的言论,对于王室反应的预料和应对,攻下城市后的安排——与其说是修筑城墙的民众、因为不堪重负奋起反抗掀翻了王室,倒不如说有个家伙,借着安卡科这块棋盘,好好的试验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可行性呢。 从CP3前期传回来的资料看,在正式占领安卡科群岛的主岛之前,反叛军有过三次大规模的扩充,而这三次呼吁民众时发表的的演讲,在精神核心上都有着细微的不同, ——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这位第三国际的朋友,似乎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革|命理念。 赤犬离开之后,艾丽卡坐在原地晒了会儿太阳,晚饭时吩咐科罗娜向五老星提交申请:她要阅览CP组织在安卡科叛乱事件里,先后收集到的所有资料。 鉴于她没到真正上位的年纪,每次调阅这种加密资料都要申请,过程中需要的繁琐手续能把人急死,而最后到她手里的档案,还不一定是真的。 ——可惜约定好的前线播报员赤犬似乎有所顾忌,隐瞒比那些假惺惺的档案资料还多。 说起来大将先生的表现完全算得上滴水不漏,要不是艾丽卡昨晚被汉库克爆发的霸气激了一下,整个人处于一种微妙的敏感状态,她根本无法从赤犬那张常年板着的黑脸上,看出一闪而过的那点犹豫。 所以说…… “萨卡斯基,到底想隐瞒什么呢。” ========== 赤犬其实并不是想隐瞒什么。 只是记忆中的那个表情……太可怕了。 萨卡斯基遇见艾丽卡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三个月才到十二岁,但是她那时候露出的神态——带着让身经百战的男人都不自觉想要战栗的憎恨和恶意。 说难听点,扭曲的有点吓人。 “你最好把他藏足够好。” “如果被我找到,我活剐了他!” 她那时的神态,比较像是想直接剐了卡普。 安卡科这股势力就算和卡普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那么个孙子都让艾丽卡想刮了他了,要是再暴露出一个反政府的儿子……卡普是海军的领袖之一,同时也是赤犬在海军内部的领路人,真的和天龙人起了冲突,也落不到什么好。 那个让卡普晚节不保的孙子,就是这一切冲突的起始点。 海圆历1498年,初春,刚刚晋升本部中将萨卡斯基,奉命带领船队前往圣地玛丽乔亚。 这是由世界政府发布的最高级别任务,为此,在本部中将卡普和大将战国,都相继被金狮子史基的海贼团牵制住的重要时刻,本部不得不从留守两人中再抽调一位,专门来护送一个小孩子。 不巧的是,萨卡斯基正好中标,被从追随两位前辈对抗金狮子的队列里强行踢了出来。 他的责任,是保证艾丽卡宫春游期间的人身安全。 航行的目的地是罗格镇,天龙人小殿下的春游项目,是观看海贼王哥尔罗杰的死刑。 ——这熊孩子真有兴致。 如此这般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一个月,据消息传,金狮子史基的船队已经接近了马林凡多,因为害怕有别的大海贼前往干预处刑,干脆由萨卡斯基顺便带去一个中队协同罗格镇的守军承担防务。 罗格镇的处刑现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死刑犯本人一直很安静的呆在那个乡镇派出所一级别的监牢里,完全看不出反戈一击的意思。 海贼王是自己投降的,到了他这种程度的英豪,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所以整座岛上防卫最松散的地方,反而是这座小监牢。 在十二岁时艾丽卡宫的认知里,哥尔•罗杰并不算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哥尔罗杰的所有明确罪状加在一起,也论不上死刑,撑死海底大监狱度过余生——他只是太强大了,名望、实力、势力和人格——强大到动摇了世界政府所遵循的秩序。 与其说是处死罪大恶极的大海贼,艾丽卡将这定义为:精密的齿轮仪器,需要处理能把它卡崩溃的砂石。 所以对于这个男人,她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哪怕好奇,也不是对他这个人。 处刑前三天,艾丽卡每天都去看他一次,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这个男人发呆,偶尔开口的目的也是上古兵器相关的消息。 【只要天王,冥王和海王呢?】 【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啊,一个小丫头连上古兵器的名字都知道了……】 【……你是天龙人?你跟我见过的那些看起来不一样啊。】 【太较真活的很累的,海上的人不需要这些束手束脚的东西】 【好可怕!真的是分析出来的吗?不会是天龙人有什么记载吧?】 【唉?才不是,你分析的很正确,我为什么要反驳?冥王确实是在那里。】 【嘛,因为冥王杀伤力最小?也不对,如果你一辈子呆在玛丽乔亚,冥王对你也没用啊】 哥尔•罗杰,是个在某些时候,会直接的可怕的男人。 最后一天傍晚,艾丽卡转身锁上牢房之前,蓬头垢面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突然开口。 【好奇怪,你身上居然看不到成为王者的资质,啊——感觉里明明应该有的啊!】 彼时将将满十二岁的女孩子用手杖撑着栏杆,站在牢笼外,眼神薄凉的可怕:“你是用什么来评价的?” “实力、气魄、还是所谓的命格、或是命格赋予王者的霸王色霸气?” 从小到大,她已经被不同的判断标准和同样惋惜的结果磨习惯了,听到海贼王的话时,也没了小时候的那股期待感和好奇心。 牢房里,某种意义上和野生动物一样的男人咧着嘴笑了。 【眼睛,我靠眼睛看的!】 “哦。” 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艾丽卡蹭了蹭脚底沾到的茅草,头也不回的走向狭窄的门廊。 夕阳从高处的天窗投射进室内,橘黄的色泽随着少女逐渐变小的身影,慢慢洒满了她的上半身,就这样一半在暖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女孩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王者的资质啊,这具身体是没有的。” 她在门口处稍微回了回头,面无表情的脸带着种难以理解的笃定:“但事实上,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就是为了成为王者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天傍晚,伴随着逐渐落山夕阳的,还有海贼王中气十足的笑声。 4.海中翡翠 那句话并不是虚张声势,事实上,女主小姐会成为克斯莫罗•艾丽卡,确实是因为她所背负着的,名为承接【历史转着】的使命。 女主小姐原先的名字不需要再提,总之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时游戏罢了。 就是那种一群人出去玩的时候常有的,碰上景区的寺庙,一群人扎堆一起写愿望的活动。 那种情况下,既不想写异性的名字被人认为花痴,又不想写些现实的愿望暴露内心,身体健康之类的话虽然万能,但是会被同行者评价为无趣。 最后,比起段子里常用的【世界和平】,她选了个一样离谱但还算有新意的愿望。 ——【长生不老】 说到底,这是部门集体活动,一会儿大家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聊到这个话题,这种中二但意外和符合中华民族传统特色的愿望,大概可以保证她就算不怎么开口,也可以处在话题圈内。 哪怕被打趣呢,总归也在话题中啊。 到了那时候,只要保持得体的笑容,省电的听大家吐槽就好。 既可以解决这种无聊的活动,还不会给别人排斥感,如果目标只是想表现的合群的话,这也算是个好办法。 一直以为自己情商还行的女主小姐没料到,这么一个段子而已,结果还有人(或者东西)当真了。 那是一个弥漫着烟雾的巨大空间,星辰一样的穹顶上,传来一种似是而非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吗?” 女主小姐眯着眼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那声音静默了许久,又问她:“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写下的话吗?” 女主小姐笑眯眯的点头:“记得啊。” 四个字而已,半个小时前写的,说不记得了……那忘性得多大啊? “那么就去吧。” “作为转折点,让命运的洪流向该有的终点汇聚。” 那个声音全然不顾她从头到尾一成不变的笑脸,按照固有的步调宣布着:“一生的时间注定有限,但无数次的生命,自然就会带来无数次的时间。” “这就是长生。” 女主小姐脸上依旧笑的无懈可击——可我那明明就是开玩笑的啊。 卖安利有什么用呢,谁想长生不老了? 许久不见她答话,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选择拒绝,是吗?” 女主小姐安静的摇头的摇头:“不,我接受的呀。” 她是做游览船溺水沉海里以后出现在这里的,拒绝了之后……让这玩意儿送她回去吗? 回哪儿? 海底……鲨鱼嘴里? 还是晚一点,直接清醒在殡仪馆或者焚化炉? 再晚一点……是让她变成鬼魂,回去给自己巴掌大的公墓守灵吗? 讲道理,女主小姐其实没太搞懂所谓【无数次的生命】具体是怎么实行的,简单理解一下这个【东西】说的话,她就当这是换了一份工作。 稍微套用一下面试的模式。 首先问清职位。 “命运的转折点……是什么意思?” “是足以影响世界线发展的重要节点。” “听起来挺累啊……” “如果接受了,那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那声音说道:“你只要顺其自然的,把自己的每一次人生都过好就可以了。” “还有呢?” “没有了。” 那道声音一字一顿的回答,因为看不见脸,女主小姐完全可以脑补出一个双手背后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形象,他最后补充了一句:“你是【历史的转折点】,也就是历史的一部分,你对于命运的作用,就是做好自己。” “哈?”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得到的【身份】。” 那道声音提示说:“你得到的【身份】就是参考标准,你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提示,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让命运得以继续。” 女主摸了摸下巴,这就是没有工作要求,随她自由发挥的意思吗? 在变成了克斯莫罗•艾丽卡之后,她开始思考自己身上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联系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个世界的状况,结合天龙人这个种群的特色,女主小姐得出了一个将就能用的结论。 世界贵族的权利正在旁落。 当初创世二十王搬入圣地就等于放弃了国家,除了阿拉巴斯坦的娜菲鲁塔利氏,剩下的十九家王族等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根基。 如果只是根据自己的【身份】来看,那么大概就是【匡扶祖先二十王定下的秩序,重新梳理这个混乱的时代,将世界贵族旁落的权利取回来】这样的目的了吧。 总之不论是为了维护这个结论,还是为了她曾经天真的目标,最起码十年之内,世界政府的权威容不得任何动摇,所以海贼王的存在,还是消失的好。 第二天就是行刑期,艾丽卡在随侍的陪伴下往处刑台走,昨天晚上开始,整个罗格镇已经戒严了,萨卡斯基带人守在最大港口,沿途都有海军巡视。 站在处刑台对面的露台上向前望,艾丽卡有些犹豫的皱起了眉头。 陪同的中尉小心的问说:“您……有什么不满吗?” 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天龙人小殿下皱起眉头,问:“你们对他有什么防御措施吗?” “唉?” “啧,”艾丽卡越发有不好的预感:“那可是海贼王……除了绑住双手,你们没有什么其他的限制行为吗?” “那个……” 中尉犹豫着回答:“那应该是没有的。” 又过了一会儿,中尉听到了女孩冷掉渣的声音:“要么取消公开处刑,要么我现在直接杀了他。” “绝对不可以!”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中尉立刻弯腰道歉:“处决海贼王的消息举世皆知,这是海军本部用来树立威信的重大事件,海贼王一定要在大众的注目之——” “那就算了。” 拿着手杖的女孩当机立断的走下高台,转身看了看人群。 “宫?” “没事,我想买点东西。” “可是戒严了……” 中尉抹着汗,继续开口:“这附近没有商家会开门,也没有小贩可以进到这个区域,围观的民众们身上也不准携——” 艾丽卡宫完全当做没有他这个人,用手杖敲了敲不远处,一身类似睡衣的打扮、正在人群里发愣的少年。 “看你的打扮,你家就在附近吧?” 白发的男孩子还在对着处刑台发傻,艾丽卡连着敲了他两次都没给回应。 陪同的中尉就怕这位年少的宫,因为什么藐视天龙人的罪责对民众发火,所以率先上前,半留力的锤了那男孩一拳。 少年的额头满是汗水,脸上还擦着几道灰尘,哪怕被打疼了,这会儿也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艾丽卡看看少年脚上的鞋,又看了看街角那栋建筑没关死的门扉,问他:“那是你家吗?” 少年愣着没回答。 “宫?” 高挑的女孩子看了看天色,指着男孩对侍从说吩咐说:“去他家,找能把人嘴堵上的东西。” 末了她又追加一句:“找干净的或者可食用的,没必要用脏东西折辱人。” 不一会儿,侍从端着个砂锅就过来了。 艾丽卡这会儿心越来越慌,随便看了看锅里的东西,发现大小合适就点头接了过来。 年少的斯摩格还沉浸在海贼王即将被处刑的震撼里,恍惚之中闻到了自家老太婆拿手菜:红酱炖肉的味道。 老太婆出门之前说给他留了两天的菜,貌似就是炖了很大一块肉…… 回过神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长长的斗篷正侧身背对着他——一个全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精准的描述着“贵”这个字的人。 戴着戒指的手上拿着把没什么用的拐杖【但是真的很精致】,另一只手上,提溜着一个特别眼熟的炖锅。 和老太婆祖传的那个好像啊…… 等等! 看那缺了个口的边沿——这就是他们家老太婆心爱的锅吧!? 有那么一瞬间,那种世界如同被隔绝的奇妙震撼感消失的一干二净,白发男孩的注意力,已经从将被处死的海贼王,转移到了他们家老太婆心爱的锅上。 毕竟依照老太婆出门前的吩咐,这会儿,他应该乖乖的呆在家里,安静的削土豆来着…… 5.海中翡翠 时间接近正午,行刑的时间将至。 处刑台下,艾丽卡完全没意识到手上这个锅子对斯摩格夫人有多重要,她这会儿看着哥尔罗杰,奇异的觉得有点可怕,黑着脸穿过守卫,端着锅走上了处刑台。 【居然送吃的来了?】 “这不是拿来吃的。” 女孩子看着男人的眼睛,心慌的感觉掩在瞳孔深处,表现出来的就是非同一般的暴躁:“你是想做什么的吧?” “自首、要求公开处刑、把行刑地点选在自己的家乡……你确实想死,所以目的不是为了越狱。” 女孩的手轻轻碰上了男人沾着灰尘的眼睑,最后咬着牙使劲按了按:“这绝对不是一双死人会有的眼睛。” 男人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啊疼】,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就笑了。 他说:啊,我是不会死的。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压抑,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动作开合之间,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宫……” “没事。” 年少的天龙人定了定神,断言说:“我很好看,是他眼瞎。” 侍从站在一边,总觉得宫生气的点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艾丽卡真的只是因为不断叠加的危机感,变得非常焦躁罢了。 年少的白猎人,不幸扫到了台风尾。 年少的世界贵族捏着拳头克制了一下,最终,姿态怡然的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抽出手帕,仔细的擦干净了仗头的雕刻,强制自己忽视越来越强的危机感,以符合身份的仪态走上露台,完成她的春游观光项目。 确定好防卫的各位海军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比起台下看群众们三三两两兴致高昂的莫名躁动,台上的空气简直压抑的可怕。 负责斩杀海贼王的海兵算得上千挑万选,背负刺刀的身姿硬朗健壮,动作间充满利落的美感。 艾丽卡平时就欣赏不来这个,何况她现在心慌的想吐。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绑缚在台上的人却挺起腰,对着天空仰起头,做了一个幅度巨大的吞咽的动作。 三秒之后,蓬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这种程度而已,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个!” 艾丽卡:…… 艾丽卡: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不对! 她一拍桌子,也不顾什么仪态,对处刑台上的士兵喊说:“立刻动手!” 一旁的准将插口道:“恕我直言,艾丽卡宫,斩杀海贼王是——” “那就让立刻带他下来!” “请您不要任性……” “谁跟你任性呢!?” 高挑的女孩死死的咬着牙,盯着处刑台的神态冷的吓人:“不能让他开口。” 隔着那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恶作剧成功时得意的笑容,还有可怕的、掩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誓不罢休。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 “那行为不算出格。”萨卡斯基上前挡住了她准备拿枪的手:“哥尔罗杰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在死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就好了……” 女孩神经质的咬牙,恶狠狠的说:“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谁管他!?” 艾丽卡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伸手拿过守卫别在身后的火|枪,艰难的瞄准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艰难,是因为她在害怕。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她会觉得害怕——玛德那些人真的是没白惋惜,没有霸王色太亏!单就这点威慑力,压的她手指都要僵掉了! 她的第一个老师是海军最高教导官泽法,一开始,泽法尚还带着对于世界贵族的敬重,但越到后来,这种敬重就越发变得像是惋惜。 【霸王色,就是王者的资质】 【那是一种威慑力,是让万事万物自然恐惧,然后退缩的气势】 【奇怪的是,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这种资质】 【气魄,能力,心胸,你到底缺乏什么呢?】 艾丽卡从不认为这代表了什么,霸王色代表的命格算什么呢?她可是被逼命格更神奇的东西定义为【命运转折点】的存在,那不比霸王色可靠多了? 到这一刻,哥尔罗杰的眼睛在说:你开不了枪的。 艾丽卡就真的、发着抖按不下扳机——好吧,他们惋惜的很对,有没有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艾丽卡的头开始发晕,全场那么多人,似乎只有她在面对这种压力。 “……萨卡斯基,杀了他。” 年少的女孩崩溃一样的流出了眼泪,强撑着说:“马上杀了他!” “也没必要哭吧。” 这是海贼王的声音。 “闭嘴……” 男人像是苦恼的小孩一样,隔了老远对她喊说:“不必哭,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住没有晕倒,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我让你闭嘴!” “真是的……”哥尔罗杰的眼睛被过长的头发遮着,好笑的感叹说:“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 “你很不错了哟!”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男人对着女孩子布满了泪水却潜藏着愤怒的眼睛,豪迈的开口笑了:“抱歉呐小丫头,你的眼睛一点都不难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野蛮的味道:“大海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够了没有】 “浅海的颜色好看,深海的压抑也好看,大海的每一面都有值得欣赏的美丽!” 【你闭嘴吧】 “复杂也没有关系,毕竟海洋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存在,风暴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呢。” 【安静的去死不好吗?!】 “不好哦。”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摇了摇头:“就算才夸奖了你也不行啊,毕竟你的眼睛再好看也不是真的大海啊。” 于是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句拉开时代帷幕的台词。 “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到死,他都保持着那样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满足的。 但是太糟糕了。 艾丽卡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接收信息的能力,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口型里分析出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完了。 艾丽卡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是她似乎能从底下每一双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让人心慌的蠢蠢欲动。 那毕竟是海贼王的宝藏,是可以动摇世界的力量。 ——人心上欲望的野草会开始疯长。 ——大海上呼啸的海风沾满血腥。 混乱的大时代,真是不远了。 6.赤红浪潮 海贼王的话动摇的不只是海贼和平民,就连停在台上的海军将领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财富、名声、势力——那份宝藏,是名正言顺加冕为海贼王的见证物。 “萨卡斯基……” 细微的呼唤声招回了男人的意识,左手还因为恐惧在神经性发着抖的女孩子撑着桌子站起来,利落的给手上的枪口转了个方向。 把火|枪的枪口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子苍白的脸上带着种决然,她的手指扣住扳机:“回报海军本部,说我遇袭——” 不行…… 艾丽卡没说完就意识到了,金狮子史基袭击马林梵多,这会儿海军大将们都在本部戒备,虽说天龙人有遇袭时召唤大将的权利,但那前提是本部得有人。 到罗格镇的航程要一个月,就算立刻走特殊通道向五老星提出申请,等海军元帅下了屠魔令,也根本来不及凑齐五个中将来罗格镇开火。 艾丽卡润了润嗓子,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马上戒严:这座岛上禁止出入、禁止通行、禁止用任何手段对外通信。” “去找镇长要户籍资料,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找人接管码头上所有的船,外来者一律重新登记,岛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通讯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位天龙人,最后将请示的眼神递给了本部中将萨卡斯基,毕竟说起来,他才是在场拥有最高军衔和最高主动权的人。 赤犬皱起眉头道:“艾丽卡宫——” “岛上驻守的海军队伍,完成戒严后,直接就近看守民众。” 女孩干脆利落的无视了他的话,死死的盯着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眼角破裂的毛细血管带出了细小的血丝,她的声音不低,但冷的让周围的将领们一阵发冷。 艾丽卡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很稳:“罪大恶极的海贼王哥尔罗杰,被捕后仍不知悔改,召其同伙及追随者,协同一群丧心病狂的海贼,悍然发动劫狱事件。” 无视了周围人陡然惊异起来的眼神,艾丽卡连报纸上的讣告都想好了。 “罗格镇所在岛屿,因其剧烈的攻击不堪重负,破碎后下沉,岛上一干无辜群众,全部死难。” “海军派往执行押送任务的一个临时中队、罗格镇自东海借调的一个驻军中队、连同罗格镇本地一个小队的常规海兵。” 她的眼神扫过台下正在在执行命令疏散群众的海兵们,眼神微暗,顿了顿,但还是继续说道:“面对突袭奋勇抵抗,竭力贯彻本职,无奈遭遇突袭,在海贼惨无人道的攻击下,全部阵亡。” “阵亡?” “开什么玩笑?”有人完全不能理解的笑出了声:“就算是世界贵族,也没有直接干预海军职权的权利吧?阵亡?!这里还有本部一个中队的精锐士兵,直接让他们……” “他们都是英雄。” 女孩的眼神笃定,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夺去了他们的生命,而英雄都将得到褒奖,玛丽乔亚将为她的家属提供——” “人都死了褒奖还有什么用?” 准将先生嗤笑道:“那算什么?世界贵族的怜悯?封口费?” “普通的表彰罢了,”贵族小姐面不改色的说:“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世界陷入海贼的造就的混乱,有功劳,当然要得到奖赏。” 静默了许久,另一位少将无奈的开口:“……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无力。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气氛一时陷入僵死,艾丽卡环视一圈室内,除了萨卡斯基,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些人都是海军内部的精英,他们清楚的知道海贼王的话会造成的后果,理智上也理解此时应当做出的选择,但因为一些不可见的软弱、或者说下意识的逃避,却依旧在犹豫着。 一群哪怕做刽子手,也只能做【被强逼所以身不由己】的刽子手的人。 “召集罗格镇四面海军基地的所有战舰和兵力,协同军舰作战,以最快速度把这座岛围起来。” “按照屠魔令的执行力度进行处理,以完全抹杀这座岛为目的,攻击。” 她的声音冷硬的强调说:“听到了那句话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半晌,没有人率先答话。 艾丽卡心底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觉得这样的软弱很可笑,但最后,她还是满足了他们寻求救赎的心理。 “这是以五老星名义发布的最高任务,不容拒绝、不容疑惑、不容迁延,凡违抗者,一律视为与政府为敌。” 她确实拥有直接通知五老星的权限,所以没人把这句话当玩笑。 于是这些“身不由己”的人,终于屈从于“强权的胁迫”,面色沉重的接受了任务。 临出门前,女孩的声音再一次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你们将要做的一切,是为了彻底埋葬掉搅动世界的流言。” “如果因为无用的慈悲心私下里放走任何一个人,让那句话为世人所知,那么世界依旧会开始混乱,民众们将要承受的痛苦、你们之前逼着自己下手杀掉的其他人、强迫自己背负的所有罪恶,都会白费。”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赤犬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后,末了上前一步,伸手压上了艾丽卡的肩膀,对着一众将官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位小殿下盯着他们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的冷酷,和看着将要殉难和战死的平民或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听到那句话的任何一个人离开罗格镇。 民众、海兵、海贼——包括这些将要在执行屠杀令时,驻守在要道和码头的将级军官——牺牲品要死,屠宰者也要死。 “咚咚咚”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场,之前的通讯兵推开门,前来汇报集合完毕的任务。 “民众已经集合完毕,就是……” “就是什么?” “凡克那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帐篷,他们的大型可视电话虫短期内无法行动,但说是可以完全配合海军行动,我们不知道——” “凡克那?可视电话虫?” “是的!” 正苦大仇深的准将一时还调整不过来表情,看着有点狰狞:“谁准许的?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兵有点愣,接着解释说:“他们手上有本部的审批文书,是负责此次实况转播的独家媒体,今天早上刚到的,因为检查无误,所以底下就允许了可视电话虫的安放……” 艾丽卡本来还手心发凉,这会儿连心都凉了:“哥尔罗杰的话,还有影像资料留下?” “唉?” “问你录了多少!” 通讯兵立刻摇头:“不是录制,是实况转播!” “转播……” “嗯!” 没等通讯兵继续懵逼,那个凡克那转播公司的人就进来了。 他甚至没管这一屋子的海军高层【最起码在四海算高的】,非常恭敬且冷漠的,对着艾丽卡五体投地跪了下去。 这姿势艾丽卡熟悉的很。 她有个表姐,爱好是收集长得好看的男性|奴隶,艾丽卡小时候被自家那个废物拉着去找她,每次从中庭走到大堂,沿途能这样趴下一片人。 跪在地上的人甚至没有把头从地面上离开的意思,双手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把一个电话虫举到了让人正感适宜的高度。 “午安啊,艾丽卡。” 很好,这是那个傻逼表姐的声音。 艾丽卡对于自己的所有亲戚,包括她家那个废物他爹妈,其实都抱有一种算得上厌恶但别扭的情绪。 天龙人的价值观扭曲恶到艾丽卡只想吐,但这些人内部的感情、尤其是亲戚们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能够指摘的地方。 艾丽卡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比较像是气疯了,所以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特别冷静。 “唉?怎么不说话?”电话虫的红嘴唇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不高兴了对吧?我就知道!照你的脾气,被那种恶心的海贼夸奖了怎么会高兴?还说你的眼睛像大海?” 懒洋洋的女声挑剔的满是恶意:“那个小鬼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拿块蓝宝石才能说这话,那个海贼王也不过如此,头发乱糟糟的,庶民们的品味我也是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 “闭嘴。” “艾丽?”电话虫瞪大了眼睛。 艾丽卡压着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语调平缓的说:“没事的话坐船出去逛逛吧,我一个月后回圣地,希望到时候你在离我足够远的地方。” “什么啊?” 对方语气娇娇的,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艾丽卡的声音非常平淡,还有种沉重的疲惫。 “我今天刚刚做好了被血污从头淋到脚的准备,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吗?我是真的不希望沾上的第一滴血,来自于自己的亲属。”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被这种蔑视一样的语气激怒了:“艾丽卡,你都外面这些人带坏成什么样了?爷爷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说这种——” “挂电话吧,” 最后,她甚至从自己的声音听出了点好笑的意味:“我现在非常想杀了你,需要冷静一下。” 对面气愤的撂下了一句【你等着】,电话虫噗嗤一声进入了休眠。 跪在地上的人恭顺的站起来,静静等待吩咐。 艾丽卡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蒙头大睡,但她还是不怎么死心的、强撑着问了那人一句:“接收转播的范围……” 男人机械性的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回答问题:“克劳迪亚宫提出和您一样出游的请求被拒绝后,申请想要观看海贼王处刑的公开转播,得到了允许。” “在玛丽乔亚?” “不,在香波地群岛,泡泡广场中心。” “是吗……” 艾丽卡想了想那个地方的人流量,想了想无数个一时兴起拿着私人电话虫、给自己同伴亲戚转播的民众,想了想掩藏在人群里、收起了尾巴期望着新世界的海贼们,最后,只是无能为力的感叹一句:“这不就是在全世界的同步直播吗。” 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她这会儿应该配合的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但真的说起来,艾丽卡的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艾丽卡宫。” 此时插话的,是一开始就不断提出异议的北海准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可笑的如释重负:“这样的话,罗格镇上的镇民和守军,是不是就不用……嗯?” “不用了。” 真的到了该晕倒的时候了,艾丽卡向后退了一步,倚在了萨卡斯基身上。 沉重的眼皮压黑了视线,她扫过台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到一团又一团的色块肆无忌惮的闪烁着,到了最后,这些色块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已经不是……死掉几千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看着大家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带着阳光|气息的脸,任由意识沉进了一片黑暗。 一万,十万,一百万——不论最后需要多少条人命来填,这些人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了。 毕竟那时候,是大海自己来收祭品。 7.赤红浪潮 哪怕因为一时气急攻心直接躺平,克斯莫罗•艾丽卡宫该有的战斗力也不会受半点影响。 既然海贼王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与其在自怨自艾下去,不如考虑如何之后如何约束。 她的责任感都来源于她的【身份】,那东西说这是最基本的提示,但事实上,在艾丽卡推测出自己的责任之前,天龙人这个种群的特色,逼得她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反洗脑。 用本我的意识,战胜环境的影响、 在圣地玛丽乔亚给予所有天龙人的教育里:他们是造物主的后裔、世界的主人,比世间所有种族都要高贵。 天龙人理所当然拥有一切,如果世界都是他们的,那么所有的种族应该心悦诚服的低下头颅——总之所有看得不爽的可以直接弄死,看得顺眼就可以随便抢过来,就算给他脖子上套个狗链,他也不能有任何意见。 这种蔑视对天龙人的小孩子来说,和【人要吃饭才能活下去】是同样等级的常识。 照艾丽卡表姐克劳迪亚的话说:拿掉头罩?那岂不是要和人类呼吸同一种空气?肺部感染了怎么办?气管烂掉了怎么办?重病而死了怎么办? 艾丽卡:……那就死去【请读轻声】 要说天龙人这个群体有多废物…… 具体多废物其实不太好形容,艾丽卡对这个也没怎么关注,她从小看大部分人亲戚的时候都不太敢睁眼睛,尤其是某几位叔叔,习惯性拖条鼻涕,没事吸溜吸溜也不见擦,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口癖。 在没了解这个世界大体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艾丽卡觉得自己家里人除了长得都不太好看之外,其实都挺好的,大概就是一群挺普通的暴发户。 其中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注定了跟她捆绑在一起的那个家伙难得长得还不错,艾丽卡觉得这代表她运气好。 再后来,大概就是一次次的三观塌陷吧? 有一次,她的舅舅曾经直接牵着七八个被锁链锁在一起女人到她家做客,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她被吓到了,所以舅舅先生当时虽然很惋惜,但还是大义凛然的、准备把这批会吓到侄女的奴隶处理掉。 ——杀掉的那种处理。 艾丽卡那会儿脑子里还有类似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天经地义的想法,遇到了这种凶案的第一反应是阻止,但她不是真的幼儿,所以在开口说不要之前,艾丽卡很不可置信的在那几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扭曲的惊喜和兴奋。 ——利落的死亡,就好像是她们期待已久的礼物。 舅舅君到底还是挺喜欢这几个姑娘的,所以他犹豫再三后决定……自己动手。 艾丽卡这副身体当时只有三岁,壳子里那副灵魂也不过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女孩子,她当时还坐在一堆大枕头里面,抱着个长得难看但是特别软的玩偶发愣,看着舅舅君二话不说掏出了手|枪,砰砰砰的一路开过去——一个长发少女喷溅的鲜血、混着被鲜血染成粉红色的黏稠脑浆,碰的一下炸开在她眼前。 艾丽卡觉得眼角有点痒,木愣愣的伸手一摸,鲜艳的粉红色,尚未褪尽的体温,还有股奇怪的腥味。 哦,是脑浆溅到我脸上了啊…… 此时大脑的反应力已经没余地去控制神经末梢,所以她的指头本能一样并拢捻了捻。 又黏又腻、但半固体和液体还算分明,像是搅混了的酸奶呢。 粉红色是……草莓味的? 舅舅君看到她对着自己的手发愣,以为她是单纯的好奇,当场兴致勃勃的挽了个枪花【因为手太肥失败了】。 然后他把艾丽卡从枕头堆挖出来,放在腿上让她坐好,指甲特别短的手拉附上了小姑娘白团子一样的手背,把那把带着血红湿意的凶器塞进了她手里。 大手拉小手,如同大人带小孩子玩游戏。 舅舅说:艾丽卡要不要试试看?击中的感觉很舒服!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触感比五大三粗的男人好多了,皮肤也够软,有的鱼人奴隶鳞片太厚还会卡住子弹,这种时候,要专门换枪才…… 那一刻,艾丽卡突然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和她想象中的……貌似不太一样? 她茫然的看着一地血污,身前的地面上,还有三个安静的低着头、脖子上挂着锁链的女孩,正一动不动的匍匐在温热的血塘里。 不远处,链子绑缚的另一边,一具具依旧美丽的身体上,是一颗颗碎裂的头颅,炸开的粉红色液体像是酒后的呕吐物一样,以合乎运动规律的姿态、均匀的散落在那些“碎片”周围。 舅舅君语重心长的给她讲了半天,觉得自己前几十年玩出来的经验都传授的差不多了,干脆的抬起她的手,对上了一个黑发女孩的额头,准备开始实战教学。 泰德利一边比划着,还特别认真的伸手来合上她左眼的眼皮,小心的颠着腿哄她,慢慢教育她说:“要学会瞄准才行。”。 那女孩长得黑发黑眼,看起来年纪不大,手臂上还有捆绑的痕迹,锁骨上一个赤|裸裸的牙印,敛着眉目,整个人沉寂的像是不存在一样。 长得好看,却灰暗的好像看不清面孔。 当艾丽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她手上的枪口和那个女孩子的眉心,已经形成了完美的三点一线。 舅舅君正在她耳边大呼小叫的哄着她:“艾丽能按的动扳机不?” 有那么一瞬间,艾丽卡觉得给自己来一枪比较快。 但最后,她只是像所有被没轻没重的熊亲戚逗生气了的小孩子一样,扔掉了不合心意的“玩具”,肆无忌惮的嚎啕出声,扯着熊亲戚的衣服领子和头发一通大哭——她甚至戳碎了了舅舅君脑袋上的那个泡泡。 然后克斯莫罗•玛西亚宫,也就是锲而不舍的给艾丽卡读了三年睡前故事的母亲、舅舅君的亲姐姐,在听到女儿歇斯底里的哭声之后,第一反应是对着一地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她说:“泰德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说:“没看到艾丽卡哭了吗?你怎么能把这种脏东西摆到她眼前?” 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毯,沾上这些东西了以后怎么用?洗不掉的一股怪味……” 她上前把艾丽卡接到怀里抱着,像是教训一样,在胖子舅舅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同样在额头正中眉心之上的位置,却子弹和响指的区别。 泰德利圣手忙脚乱的赔罪,但是艾丽卡真的哭的非常伤心,汹涌而来的虚假和恶意让她无能为力的只能缩成一团,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到。 她那么委屈,窝起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脸颊肉肉的下垂,眼角的红色带着一种幼儿独有的嫩生,眼睛像是扔进了酒杯里的蓝宝石,湿漉漉的带着裂痕。 艾丽卡无声的把自己团成一团,流着眼泪打着嗝,一会儿就挽起袖子擦一擦眼睛,哭也不愿意哭出声。 ——像是关在笼子的小鸟儿,终于看到了外面布满乌云的天空,委屈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骗了她。 然后艾丽卡就发烧了。 她这身体本来就脆的跟废纸一样,虽然在以后长达三十年的岁月里,她一直管多弗朗明哥叫废物,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才是比较废的那个。 艾丽卡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的自己非常难看,既放弃不了过去又接受不了现在,优柔寡断的只能依靠眼泪给自己安慰,盲目自我欺骗,好像只要不和这些“恶心”的人交流,自己就没事了一样。 不论她多么难受,但这种行为在大人看来就是小孩子闹别扭,表姐克劳迪亚倾向于是泰德利的游戏有问题——在小孩子面前摔碎玩具,那不是故意惹小孩子哭吗? 何况艾丽卡是个女孩子啊,你就算送她玩具……怎么也得送男的才行吧? 然后艾丽卡就在一种毫不反抗但是拒绝交流的情况下,被打包送去了表姐的宅邸。 一路上都是克劳迪亚抱着她走的,艾丽卡安静的低着头玩手指头,好像她心理真的只有三岁一样。 在克劳迪亚的宅邸,平视或是仰视是看不到的人,只有低下头才能看到人:她喜欢让所有人以绝对谦卑的样子趴跪在地上,一种类似于野兽四肢着地、但却必须要仰起头的姿势。 克劳迪亚把她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自已往后一仰斜躺在沙发上,示意艾丽卡看看下面,可大方的说:“选吧。” 艾丽卡没反应。 克劳迪亚嘟囔着“真是的”,但还是伸手捏住小姑娘的圆圆的下巴颏抬起来,让她看着面前这块草坪。 “姑姑说你最近不喜欢走路?虽然年纪不大但你的型号倒是挺大的,抱你走这一路累死我了,算起来你和唐吉诃德家那个小子还挺匹配……” 她又往后一倒,用手背遮住眼睛,一副弱不胜衣马上就要昏倒的姿势,抱怨着说:“快找个看得顺眼的吧,以后出门折腾他就行了,如果不满意就多选两个,总之以后不要让表姐我抱你了就好……” 说完,手稍微移开了些,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叔叔那天吓到你了吧?这算是补偿礼物哦。” 她话音一落,旁边就有穿着统一的灰色衣服的人上来,他们的手上,拿着一副精巧的鞍具和一根看着就很贵鞭子。 克劳迪娅说:“蓝雨石矿我记得已经枯竭了,虽说是旧的,但这副东西超贵的,舅舅小时候最喜欢了,这次专门送来给你了。” 哦,是吗。 艾丽卡眨了眨眼睛:二十年前,天龙人就这样像是挑牲口一样挑人吗? 怪不得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恍惚中艾丽卡有种在看爱情偶像剧的错觉:男主角拉着女主角逛马场这种高逼格场所,财大气粗的指着马栏说:随便选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艾丽卡的角色和那个女主角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单看这段情节。 一个跨入了新世界、正因为惊讶而自我怀疑的人;一个习以为常、告诉你这是理所当然的新世界——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引导者,甚至于工作人员都替你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 她就是个傻白甜女主角,而面前这些盲目死板的男人们,和那一匹又一匹等待挑选的马,没有任何区别。 “就只是……马而已。” 8.赤红浪潮 “艾丽卡在说什么?” 因为她声音太小,克劳迪亚也没在意。 她喝了口茶,伸手敲了敲桌子催促她:“快点去,这一批是昨天刚送过来的,虽然让你先挑了,但我还有安排好的项目想要找人去玩……” 木然又死板的眼睛,平实的撑着地面的手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是表情,看起来好像他们真的、就只是等待着被从圈里拉出来的牲畜一样。 艾丽卡后来也回忆不起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一种像是被拉扯或是被湮灭的感觉完全把她和世界隔开了,她一边为这些人觉得可悲,一边又像是被是吗控制了一样,慢慢的挪动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跪趴着、也和她差不多高的人身前。 然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听到自己失真的声音说:“我选这个。” “这个?” 克劳迪亚的声音也变得很模糊,她用手帕蹭着指甲,可有可无的点着头,还教训她说以后要多逛逛拍卖会练练眼力,奴隶这种东西,只有用的多了,才能一看知道素质到底怎么样…… 艾丽卡当时的样子比来的时候还要木然,当灰衣的侍从们准备给男人装上鞍具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跪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最后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从接受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艾丽卡觉得有哪里变了,就算藏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用又厚又软的被子蒙住脑袋,那种自己撕下了遮羞布、任由自己赤身裸体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变成了另一幅枷锁。 于是她自我催眠的得过且过,畏缩的在房子里呆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一声枪响把她叫醒了——是多弗朗明哥来了。 倨傲的男孩子金发剪得很短,痞里痞气的戴着副墨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路,他看起来比艾丽卡大两倍,虽然体型还是幼童的样子,但身高已经接近少年。 他站的姿势非常洒脱,一脚抬高踩在奴隶的头上,气来了直接跺两脚,骨骼垫着一层肌肉磕在岩石上的声音闷闷的厚实:“喂,你这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多弗朗明哥的手上拿着把枪,越看那奴隶越生气,甩手腕又是一枪。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子弹打入人体的声音和艾丽卡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像是隔着厚厚的被子,闷闷的又厚重。 而被打进的那团棉花,只是四肢神经性的抽搐了几下,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对了,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不是尸体——因为昨晚艾丽卡回来以后就躲进了房间,这个新的坐骑因为没有得到主人的安排,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多弗朗明哥给了一枪为止,他的嘴里都还塞着那个束缚牲畜用的嚼子。 哪怕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 艾丽卡似乎被这幅画面震慑了一下,但也只是安静的说了句:“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没怎么当回事,手上花样的玩着那把枪,走过来把艾丽卡抄起来往怀里一放,大大咧咧的摊开手靠在椅背上:“死了就死了呗,克劳迪亚那女人还送你这种东西?” 他把手放到女孩的头顶,力气还不小,比起揉头发,更像是气不过晃她的脑袋。 “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收?” 艾丽卡看着流到明哥脚下的血,有点想躲开,但她的腿本来就悬在半空中,最后只是扶着明哥小臂的细软手指,轻轻的蜷了蜷。 她又说了一遍:“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用手指去碰她不停颤抖的睫毛,试了试发现她没哭,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然后这个打了个骚粉色领结的男孩,哼哧哼哧的从兜里掏出了块蓝宝石。 ——不论是切面、棱角、色泽还是大小,这块宝石的价格远远超过【可以随便装在兜里】的等级。 他用两根指头夹着那块宝石,提溜到她眼前,又开始用宝石的平面去碰她的睫毛。 艾丽卡伸手捏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顺便就把那块宝石捏住了。 “怎么样?”男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这东西不错吧?” 女孩子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比起夸奖,更像是一句无所谓的感叹。 “没有盒子呢。” “用匕首砍都留不下痕迹的东西,要盒子干嘛。” 男孩小小年纪就笑的很有一番满不在意的味道,多弗朗明哥又开始动她的眼皮:“看着像你的眼睛我才拿来的,不然还是红色的那个大一点。” “哦。” 然后他们吃了午饭,团在一起睡了午觉,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唐吉诃德家的长子已经离开了。 ——据说去了法拉缇娜科夫家,也就是克劳迪亚家,把遇到的所有男性|奴隶都欺负了一遍,最后和生气了的克劳迪亚两个人,相互怼着做了十八个鬼脸,结果不欢而散。 艾丽卡一直把那块蓝宝石拿在手里,像是握着那个那个奴隶已经流失殆尽的生命,又像是握着什么她正在失去的东西。 吃过了晚饭,艾丽卡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走到花园堆放垃圾的角落。 这里其实是个精美的废品回收站,大量来不及处理的东西就这么摞在一起,仔细听一听,中间还有细微的响动。 那是人的声音。 艾丽卡踮起脚,透过两幅竖起来的画框,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羊毛毯还有靠在它旁边的东西。 是那天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 是哦,她也是东西,也是来不及处理的垃圾,也是呆在这里……等着时间到了就会被处理掉。 但是她还活着,除了饥饿和疲惫,这完全就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在两幅画框间的缝隙里,那个少女像是被关在栅栏里一样,她同样,也看到了艾丽卡。 “是您啊。” 女孩子的眼神比几天前要稍微清亮一些,甚至还富有余裕的给了艾丽卡一个笑容。 “嗯。” 此时看到她还活着,艾丽卡觉得清醒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 所以她顺着感觉说:“我救你出来。” 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很温和的说:“我可以恳求您,放弃这个想法吗?” 看着她的笑脸,艾丽卡的脑子里又出现那天满是粉色的场景,还有淹没在血色里的、一双一双病态的眼睛。 艾丽卡有种预感,只要今天救这个女孩出来,保证她一直活下去,那么艾丽卡脑子里那些变调的东西就能得到保护,她失去的东西也可以找回来一点。 但在此之前,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告诉她:如果艾丽卡要求她活下去,那她…… 她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女孩子的状态就像是摔坏的瓷器,早就已经是毁掉的状态,反正都已经毁了,大块的断裂和碎成渣滓,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但艾丽卡知道是有区别的,既然已经碎了,何必要在本就脆弱的东西上再狠狠地碾压一遍,逼她粉身碎骨的活下去呢? 所以她回答说:“可以。” “非常感谢。”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子在两道“栅栏”之间笑了,然后她又问:“我还能,再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抽了抽鼻子:“……可以。” 她说:“能请您,现在就杀掉我吗?” 艾丽卡没问她什么【你不想活了吗】这样的废话,那双眼睛看久了你都想自杀,可见眼睛主人的自毁倾向有多重。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这副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怕天龙人体型比较大,但总归还是个四头身的样子。 “我想死的干净一点。” 她的声音很慢:“那天,宫看着我们的眼神很温暖呢。” “虽然我连她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之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非常感谢您的。” “对我们来说,能死掉真是太好了。” “是吗……” “嗯!” 这声回答稍微有了些活力,她说:“那天宫的表情,像是在问她们【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们死去了无法回答,但是我听得到。”女孩子从画框的缝隙间伸出手来,黑色的眼瞳对上了艾丽卡压着黑云一样的蓝眼睛。 在碰到艾丽卡的前一刻,女孩停下了动作。 又停顿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代替她们的灵魂感谢您。” “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非常真实。” “带着火星的子弹很温暖。” “沉入黑暗的感觉……很安详。” “我很……羡慕她们。” “能请您杀了我吗?”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也许艾丽卡的眼睛点了说话技能,也许这姑娘真的是快死了,反而是在用灵魂看东西。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有很长的一段,末了,下了结论:“我以为只要活着就好了,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变成奴隶也可以,当时……我为了能顺利被买下来,把同船的一个女孩推下了甲板。” “其实也不算推啦,我只是看着而已,看着她被货物挤到边沿,看着她睡着的时候一个劲的翻身,看着她掉进水里开始挣扎,看着她沉下去……” 用来执行的武器是一把火|枪——就是那天和地毯卷在一起扔掉的、那把属于舅舅君的枪,里面还有两发子弹。 枪柄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艾丽卡的手有点小,女孩子扶着她的手腕,将枪口顶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哭着笑了:“结果我就买下来了,但是来了这里以后,我发现比起死掉,这样活下去要痛苦一万倍还多。” “所以,恳请宫杀了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死在干净的人手上,”女孩子念叨着:“在我的家乡,会请德高望重的人为死者送葬,在我们那的传说里,品行高洁的人是会发光的,那种光芒可以为灵魂引路,我希望下辈子可以生活的开心一点。” 女孩子还抽空吐了下舌头:“虽然这是我的报应,但还是想得到宫的祝福。” “你的名字呢?” 艾丽卡问她:“我是第一次杀人,既然已经犯罪了,我需要知道第一个受害者是谁。。” “我是茉莉。” 她回答说:“不过这不是名字啦,泰德利圣喜欢给我们起称号,除我之外,还有茉莉花、绣球花、橄榄花、月桂、郁金香和水流花。” “不过杀掉我才不算是犯罪呢。” “宫救了我们啊,我,还有她们。” “不只是死亡啦,是死之前的事情,能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好像临死之前因为看守官开恩,所以满足的晒到了温暖的太阳一样。” 艾丽卡举起枪:“我会记得的。” “宫不需要记得这种东西。” 缝隙中只能看到一只黑色的眼睛,茉莉很用力的握了握拳,气鼓鼓的笑着说:“宫的眼睛就像天空一样,天空有时明亮、有时黑暗、有时电闪雷鸣、有时却晴空万里。” “天空能看到一切,所以也能包容一些,包容,是不需要追根究底的哟。” “宫只需要知道自己救了一个人,不需要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同样,您只要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夺取人命,就不需要将其当做罪恶背在身上,我可不想害了恩人啊。” “哦。” 点头的下一秒,枪声响起。 9.赤红浪潮 到底年纪还小,火|枪的后坐力对艾丽卡来说太强了。 她的手掌因为冲击变得麻痹,等茉莉的双手失去力道,握不稳的枪|支自然就落在了地上。 失温的手从那道缝隙里无力的倒下来,艾丽卡静静的在这具不可见的尸体前站到太阳下山,最后蹲下身,把那块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蓝宝石捡了起来。 她将宝石放在茉莉已经冰凉的掌心,艰难的把她有些僵化的手指掰成合拢的姿势,最后在泛着青的拳头上拍了拍。 “这个,给你贿赂冥府诸神用吧。” 所以十三年后,当艾丽卡宫通过两道狭窄的栅栏,看到一个同样被束缚着的少女时,哪怕她并不是最符合美【即艾丽卡宫本人】的黑发蓝眼,但她依旧留下了她。 汉库克和艾丽卡记忆深处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一样,黑色头发、黑色眼睛。 不同的是,那女孩只能做一朵花,枯死在无人问津的墙角,照到了一缕阳光就会觉得此生无憾。 而十三年后的笼子里,装的是世界上毒性最剧烈的大蛇。 茉莉的死代表着一个阶段的结束,不知道是因为历史转折点这种词,还是因为女孩子死前的笑容催眠性的让她衍生出了无关的使命感,但是那一天,哪怕套着一副三岁的壳子,也不妨碍艾丽卡产生什么宏大的目标。 算起来也不是宏大。 她只是不想再有人,说出【死掉比活着幸福一万倍】这样的话,也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让人觉得死掉才是解脱。 但这并不容易——想要动摇执行了八百年的制度、更改祖先二十王定下的秩序,算起来也不轻松。 那一天夜里,儿戏一般的说着“因为泡泡不好看所以不戴”的小姑娘,拨通了祖父的电话虫。 她说:“我想,做个不戴头罩的天龙人。” ——放弃标志性的装扮、和自由特权的生活方式,作为天龙人这个群体的代表,出面执掌权柄。 对大多数的天龙人来说,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从种群的角度来讲,要背着这样一帮坑货飞,负责当翅膀的那个人,也必须特别厉害才行。 从小到大基本就没见过一面的老人家咳嗽了两声,冷淡的问了一句:“是吗?” 圆软的童声有些犹豫的回答说:“……是。” 不过到了她全权做主的时候,圣地里这帮同族,大概就只能在地上走了。 ========== 在哥尔罗杰上处刑台之前,艾丽卡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走平和夺|权路线,变成一个战斗力足够服众的强者,继承五老星的座位——然后先把自家的糟心事理清楚。 为此,她努力了八年,把自己活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计算着这副废物身体的上限,做着最大限度内的所有准备—— 然而拥有霸王色的哥尔•罗杰用一段话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这一觉睡醒,她大概知道所谓的命运转折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假设她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那么她的所作所为,迟早会造成足以影响世界的结果——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对一个不值得的人怀有了不切实际的尊敬和看重,导致了那样一个本该死掉即终结的男人,成功的把全世界都拖上了他划好的舞台。 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起始于海贼王的野望,但同时也得助于天龙人难得的好心。 ——要是当时用布条或是直接剪掉他的舌头就好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曾经说过哥尔•罗杰是无罪的,但是从他说了那番话开始,这个男人就是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在这个大海贼时代,每多一个人死于大海或是死于海贼之手,哥尔罗杰身上就多一份罪孽,而同样,因为无用的情绪给了这个男人机会的艾丽卡宫,也是有罪的。 两个月后,红土大陆的南端某补给岛屿。 傍晚时,以赤犬为首的海军们,刚刚结束一次驱逐海贼的战斗。 这个补给点上只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的人年纪都大了,面对海贼的炮轰只能藏在村子后的山里,哪知道因此反而躲过了屠杀,只是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和用品,都被海贼当做物资卷走了。 这座岛,大概是舰队沿途走来最和平的一个了。 他们遇见的性质恶劣点的,比如之前停靠的某些小补给点上,海贼就给海军们留下了一地尸体,再过分点的临走放把火,烧干净了一了百了,海军最后连民众的尸体都找不全。 码头边,一座精致华丽的遮阳伞下,艾丽卡宫正披着厚毯子休息。 她看着手边的地图,研究着这座岛的位置,最终下了决定,回去提议海军在这里设立一个巡防驻扎点,最起码四海要划出五层可以相互呼应的纵深驻防圈,才能扛着住这个【画面旗子就敢下海做贼】的混乱时代。 一位看着就很热情的老妇人端茶水过来,还摆出来了一小盘点心。 老人家表现的有些局促:“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们这里确实也……” “不需要感谢我。”艾丽卡笑着说:“无罪的平民本身就该受到保护,你们受到伤害就是守军失职,给些补偿是理所当然的。” “那也要感谢您才好呢,有食物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能撑下去,您还送来我们这么多东西——”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艾丽卡打断了她的话:“无罪者受害必须有补偿,但有罪者一定要被惩罚,如果我在海上看到你们做了海贼的儿子,我还会多送你们家一颗子弹。” 说完,无视老人家陡然黑下来的脸,艾丽卡若无其事的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非常客气和善的笑了:“希望到时候……你们也能这样善解人意,不要客气的收下才好啊。” 在镇民的怒视下淡定的喝完了茶,艾丽卡旁若无人的站起来,任由侍从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倨傲却合乎礼仪的点了点头,一甩斗篷,走了。 小镇的港口直对着主干道,一路上全是被火炮轰的零落四溅的建筑物残渣,大块的石头已经被清干净了,镇民在海军的帮助下正在清理现场。 萨卡斯基带队走到港口的时候,军舰已经起锚,天龙人站在船头看着已经一团破烂的小镇,自言自语样的说:“你说家乡被毁成了这样,现在把罪魁祸首挂到码头上,他们会不会气到一人上来咬一口?” “以他们的眼界所能看到的凶手,已经全部丢到海里喂鱼了。” “比起哥尔罗杰,”赤犬双手抱臂环视了下现场:“他们现在看起来,比较想上来咬死你。” 艾丽卡拨弄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叹了口气:“可我说的是实话啊。” 艾丽卡靠在栏杆上,看着码头边堆放的几具尸体:“这镇上的青壮年都出海了,又不是渔业发达的岛屿,所以肯定都去做海贼了。” “这些可怜的老人节的确是被罪犯攻击了,但是他们的儿子,也许在另外的岛屿和城镇,攻击另外一些人年迈的父母。” 她对着夕阳笑的特别好看,眼神却笼着一层模糊的灰色:“都是罪犯,待遇怎么能不一样呢?” “你之前不是还说,哥尔罗杰不算是罪犯吗?” “一开始确实不是。”艾丽卡趴在船舷上:“从他说了那句话开始就是了。” “还是罪大恶极,死一百次都嫌少那种。” “他一个人的命,值不了这么多的钱,也还不起这么多的血债。” 对此,赤犬的看法是:“死亡即是终结。” “他一个人死不够。”艾丽卡咂了咂嘴:“哥尔罗杰的罪行是个无上限的加号,只要有海贼作恶,他身上的血债就要加。” 赤犬现在……其实有点不能直视海贼这个词。 一个月前,军舰刚巡游完东海转了南海,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热血上头的海贼。 一时兴起了,划着艘舢板就敢出海,连暴风雨都不会看,扑着一块木板生无可恋的在海上漂,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能转换角色,认清自己已经不是良民而是海贼了,遇见了海军军舰,神情激动如同见到再生父母。 小年轻们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胆大的直接扒着萨卡斯基的裤腿哭,哭完了顺手撩过萨卡斯基披风的下摆,擤了个荡气回肠的鼻涕,末了满足的打个嗝,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然后乖巧的坐在甲板上,等着政府送他们回家乡。 对此,艾丽卡宫表示:呵呵,都是海贼!全抓起来! 这些人之后会被送去司法岛进行审判——真的有审判环节的那种审判。 有罪没罪看证据说话,真要是倒霉的一出海就翻了船,没抢过东西没杀过人,交点罚款就放了吧。 但真的牵扯上罪责的,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该杀的,一个都不放过。 “你说说,照这个样子下去,多少人临老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孤苦中等待死亡……” 赤犬可嫌弃她这个样子,说反话有意思吗?你不就是觉得那些海贼都活该吗? 可怜这些老人家那你抓到了海贼倒是别杀啊! 艾丽卡眯着眼睛动了动眼珠【这就是她翻白眼】:有罪不杀留着过年吗? 萨卡斯基嗓子里低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去船舱。 夕阳下,艾丽卡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笑意。 “你说哥尔罗杰害死了那么多人的儿子,他的儿子,怎么有资格活下去呢?” “儿子?” 赤犬皱眉:“哥尔•罗杰有儿子?” “应该有的。”艾丽卡看着夕阳,回答道。 “他说【小孩子都这样吗】的时候代入感太强了,我也不觉得海贼王闲着没事,会去思考【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传言的真实性。” “除非他的人生里,即将出现一个孩子——” 她打了个响指,转过身来,脸上的寒气冷的能刮下一层霜来。 “孩子是上天赐给父母的礼物,但是……哥尔•罗杰?” ——他有那个资格吗!? 10.赤红浪潮 三个月后,诸圣者之厅,以CP9负责人身份参加会议的艾丽卡,做了自己这辈子最难看的一次演说。 “在座诸君,知道四海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这几个月,海上多出了不少疯狗呢。” “挂着旗子的军舰都有海贼大着胆子抢劫,驾驶商船出海的人到底要怎么活啊……” “两败俱伤的海贼船就那么破碎者漂在海里,虽说生前争斗的厉害,死了以后却要在同一条海王类的肚子里团聚……” “那么多的尸体……你还能说哥尔•罗杰这个男人无错的吗?”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但这个大时代里,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她心疼的,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进伟大航路!疯了一样的储备物资!疯了一样的招募船员!” “你以为那些杂种知道给钱吗?!” “他们连人都是抢来的!” 艾丽卡虚虚捏了捏五指,稍稍克制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诸君……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快速的找出身体条件合格的人选、并快速的说服他出海吗?” 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煞有介事的说:“这和海军世界征兵的流程,可能不太一样。” “挂念家人?让家人消失就可以了。” “挂念家乡?家乡也可以消失。” “过得好好的没有出海的想法?按着你的手对同样无辜的俘虏开一枪——一个背上了人命的家伙,除了做罪犯,还能做什么呢?” “有恨意?不听话?哦,那你真是那种完全没有资质的人呢,怎么都教不会的话,还是处理掉以绝后患好了。” “咔擦。” 她开始用戒指上的宝石来回划拉桌面,试图模仿铁器硌上骨头的声音,但因为桌子的木材用料确实够好,这次手动配音,非常可惜的失败了。 “艾丽卡!” 桌上的电话虫懒洋洋的呵斥了一声:“够了。” “抱歉,”艾丽卡对另一边一直不发一语的元帅钢骨点头示意,解释说:“我有些失控了。”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老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也没对艾丽卡这如同质问一样的说明,表示出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负责交流的,是大将战国。 “这些事,与艾丽卡宫擅自下令搜捕哥尔•罗杰的亲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关系?”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用意,反问说:“所以海军的立场……是要包庇那个孩子,让罪恶的血脉流传下去?” 卡普:“罗杰犯下的罪,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的血脉啊,”艾丽卡笑着回视:“这不是原罪吗?” 战国看着这女孩有些偏执的眼睛,又扫了扫一边用手指蹭了蹭鼻子的卡普,最后皱起眉头,率先移开了视线。 此时,钢骨突然开口:“何谓原罪?” 何为原罪…… 艾丽卡的笑容像是被抹掉了一样,最终,她只是向后一仰,慢慢悠悠的说:“杀三族、灭九族、诛十族,有些人的错误,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死,能付得起的啊。” “是吗。” 钢骨没有多说什么,向桌上那一排代表五老星的电话虫简单的道了别,面无表情的起身准备离开。 一同前来的海军众人,也自然的随着元帅的动作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卡普看着女孩子身边仿佛泛起了灰色的空气,终究还是止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一般遇到这种钻进了死胡同的人,他还是倾向于一拳给打清醒了最好,但世界贵族不得冒犯,这小丫头能记得对海军元帅还礼都算难得了,要真的打一拳…… 还没等老人家想完,牛角尖里的小姑娘已经率先了做了告别。 “你最好保证把他藏得足够好。” 女孩的脸被手掌挡住了,神情模糊的剩下一片噬人样的凶狠。 “有那样罪孽深重的父亲,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要是被找到了,我活剐了他。” 这句说完,她就没再动过,倒是排成一列的电话虫相继陷入了沉睡。 最后一个带着胎记的、属于克斯莫罗的电话虫临沉睡前,含蓄的夸奖了艾丽卡的行动。 “面对有动摇世界可能性的存在,在萌芽时将其灭杀,是最合理的做法。” ——这也是老头们会把CP9的使用权下放给她的原因。 他们认为她的做法是对的。 停顿了很久,艾丽卡回答了“是”,最终结束了和这个并不熟悉的祖父间的通话。 当宽广的厅堂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时,艾丽卡终于放下了压在眼上的左手,她克制着调整了一下呼吸,但低头时,积在眼角的水滴还是沿着脸颊的轮廓落进了茶杯里。 棕红色的平面泛起了波纹,水光上,映出的是艾丽卡狰狞的还有些别扭的神情。 半晌,她突然抬手,袖摆大力的扫过桌面,精致的茶杯连同托盘一起摔在了地上,深色的茶水在地毯上染出一片难看的痕迹,年少的艾丽卡宫忍无可忍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指尖点上了自己的眉心,力道大的甚至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副恼羞成怒的面孔,真是丑的没眼看了。” 迁怒,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所当然,却也最应该让人羞耻的事情了——尤其现在,她迁怒的,是一个也许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做法是错的。 艾丽卡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更像是一场蛮横的发泄,对于死不悔改的哥尔•罗杰,对于无力阻止一切的自己——那种妄图逃避自责感所催生出恨,让她情真意切的想要通过杀掉一个孩子来化解。 好像杀了他,就能给混乱初期惨遭杀害的民众们报仇了一样。 十个月后,这项搜查终究因为毫无线索而停止。 11.孤狼恸哭 克斯莫罗·艾丽卡长的很好看。 许多年前,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订好了婚约,考虑到年纪差异,比起年龄差逾五岁的多弗朗明哥,艾丽卡定下的未婚夫,应该是柯拉松才对。 但当时,已经看遍了同辈人、并且有了危机意识的的多弗朗明哥,在相对好看点的夏露莉雅和年幼的艾丽卡中间犹豫了三秒钟,毅然决然的下定了决心。 最后,将将六岁的金发男童姿势别扭的抄着团子一样的幼儿,要求说:“如果一定要娶个女人,我娶她好了。” ——他会这么选,就是艾丽卡长的漂亮。 不论是否考虑天龙人的平均水平,克斯莫罗·艾丽卡能以【所有奴隶都没我长得好看】为借口来拒绝使用奴隶,并且这种借口还能被大众所接受,也正侧面印证了那位殿下的脸,到底是多么有说服力。 所以说起来,哪怕艾丽卡宫的眼睛,脆弱到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半眯着,她看自己的时候,也是可以放松的睁开眼睛的。 毕竟是美的嘛。 但是从十二岁开始,艾丽卡再也没有照过镜子,甚至拒绝和眼睛太大太明亮的人对视。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艾丽卡不照镜子的原因,是【这副恼羞成怒的神情,真是丑到没眼看了】。 从十六岁正式加入海军直到二十岁,艾丽卡依旧不照镜子的原因,是【这样恼羞成怒还要强作无事的脸,怎么比前几年还要难看呢?】 她虽然控制不了感性的滋生,但做主的终究是理性,拿着那份跨组调来的资料,艾丽卡对着蒙奇?D?龙这个名字一直发呆到傍晚,没有做出赤犬预想中的,向卡普问责或是追究的任何一件事。 也许她最初做的事情和五老星的意志完全重合,造成了一种她是五老星放进海军的代言人的假相——但事实上,艾丽卡和她的祖父、还有另外的四个人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五老星维护的是世界政府的权威、是绝对的正义和权利,但对于艾丽卡来说,她的目标要更宏观一点。 如果反过来毁了世界政府能达到这个目的,她也不会手软就对了。 所以,如果这个觉醒了自由之魂的男人,要是真的悟出了什么适合世界发展规律的革命纲领,要她推波助澜、帮助自由领导人民一下也未尝不可。 ——甚至要作为被打倒的一方,在新世界的大门前被拿来祭旗、为人民树立革命信心,她都乐意之至。 前提是这个叫龙的,真的能做到那一步。 华灯初上,徐徐的海风送来了清凉的气息,艾丽卡就着烛火烧尽了那份资料,任由自己元素化的指尖被火焰烤出阵阵水蒸气,最后,在科罗娜不轻不重的提醒下,准备回宅邸用晚餐。 可以休息的时间还有十天。 十天之后,克斯莫罗?艾丽卡,也就是有九成可能会在未来继承五老星这个位置的天龙人贵族,将会以海军本部大督查的身份,就任于马林凡多。 ——比起等着一个可能性不定的革命领导人,她亲自上的速度,可能要快的多。 ==========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艾丽卡还是单纯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的姑娘,觉得自己悲壮但还要咬着牙坚持,到了四年以后,她也就没那么傻白甜了。 现实,是需要花时间去认识的。 艾丽卡原先是个很普通的人,但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已经慢慢习惯了痛苦。 一开始,是因为身体,她是为了联姻出生的孩子,先天就体弱多病,幼儿时期动辄呼吸不畅,灵魂里成年人的意识,反而只会让属于孩童身体的痛苦,完全分毫不差的传到清醒的大脑里罢了。 再后来,对她来说,身体上的痛苦反而变得不是很重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东西一层又一层的摞在一起,仿佛会叠加一样。 然后艾丽卡在不断的认识中妥协,妥协着妥协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在一天以前,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奴隶。。 艾丽卡人生的第一次蜕变,是三岁那年,哭着意识到世界于她到底如何的时候。 带着作为【历史转折点】的使命感,艾丽卡在舅舅创造的一堆尸体中间,沾了满身的血污。 那时,她站在一条模糊河流的彼端,艰难的发现了自己一直身处的环境是【恶】的,亲人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蠢萌,而以后将要面对的世界,也并不一定是【善】的。 如果说她的任务是个考验的话,那大概是世界向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如果一片叶子遮住了你的眼睛,是拿下来,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安稳的生存下去呢?】 艾丽卡那时候是逃避的,然后有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用自己的死亡让她看清了前路的方向,替她给第一个问题写下了个回答。 那也许只能说是一时热血上头——死亡的震撼和动摇本就不可避免,轰轰烈烈带着笑容的死亡更是灿烂的不行,在她在亲自夺走了一条人命之后,艾丽卡确实被那份炙热的血液感染了。 最起码那一秒,她第一次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想把那片叶子拿下来。 于是满身血污的艾丽卡,在河边看到了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 第二次,是唐吉诃德家的事情。 她亲爱的未婚夫一家作为堕落者,用自己的下场,给了她赤|裸裸的警告。 热血只能维持一时,艾丽卡拯救世界的责任感,第一次盈满了恐惧。 这其实才是第一次蜕变——抛去【无知者无畏】这个词,理智的了解了做下去之后会面对什么,所以才会恐惧。 但恐惧,并不代表动摇,在黑暗中,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 第四次,算是她印象最深的一次了。 在踌躇满志之时,被直接否决了天分。 霸王色并不单纯只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命格,用来断定一个人的未来,是否拥有称霸一方的最根本条件。 这就等于是个预言,直白的说告诉她:姑娘你心比天高无奈命比纸薄啊! 讲道理,艾丽卡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还有脑子可以用,只是被惋惜的多了,自然也会开始在意起来。 慢慢的她也就了解了,这是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不论多聪明,你还是要能打才行! 然后她遇见了贝加庞克,那个号称领先了世界五百年的男人说:人可以掌控世间的一切力量,一者缺了,当然可以用另一者去补充。 ——前提是,你是否愿意付出代价。 那是世界给她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明知会折损生命长久痛苦,你还是会为了那个目标,而妄图去得到力量吗,你觉得值得吗】 为了吃一颗不正常的恶魔果实,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单这一点,艾丽卡犹豫了十几天。 值得吗? 在那女孩刚死的一段时间,艾丽卡无比热切的觉得:只要可以让世界没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么不论需要为此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一刻,她的感情时真挚的,她的心脏是炙热的,她答应的每一个字、下定的每一个决心,都是掷地有声的。 后来,艾丽卡考虑着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说到底她是做为历史转折点来的,就算在这个世界死掉了,她同样可以在其他世界继续生活下去,她的生命,也是达成任务得可交换条件。 这么一想,损失二十年的时间,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她回答说可以。 但是贝加庞克嗤笑一声,说寿命算什么呢,不痛不痒的,接着,他用机器,让艾丽卡提前体验下条件二。 除了二十年的寿命,那颗违背常理的人造果实,还有每个月三天的沉睡期。 在它的沉睡期内,不止完全无法使用能力,食用者还会处于不停歇的痛苦之中——刀割斧劈一样的,从骨头疼到肉里,挥之不去、连叫喊都多余。 ——要……这么疼啊…… 艾丽卡又一次犹豫了,这一次,整整一个月。 为了下定决心,她跟着表姐逛过了所有的拍卖场,看着一双又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强迫自己面对世界上最灭杀人性的行为。 用对于【恶】的义愤填膺,激发起自己对于追求【善】的勇气。 最终,她身上属于人性明亮的那一面,终于还是赢了。 为了改变那一双双的眼睛,好像连那种疼痛,也仿佛变得可以接受了。 【艾丽卡给第二个问题,写下了同样肯定的答案。】 那艘金碧辉煌的大船收锚扯帆,缓慢又谨慎的开始驶向彼岸。 第五次,名叫哥尔罗杰。 这是一个和牺牲有关的故事。 支撑着艾丽卡付出寿命、忍受痛苦走到现在,那份她小心保存的、属于人性的【善】,被这个男人引发的事件狠狠的冲击了。 世界用现实问了她第三个问题。 【——你可以为了救人,而去杀人吗?】 【——你可以毫无愧疚的,为了救更多的无辜者,而放弃另一部分无辜者吗?】 艾丽卡本以为这是个她可以果断回答的问题,毕竟她三岁的时候,杀掉的就是一个未必无辜但是善良的女孩子。 这事她有经验啊! 可等真正遇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是不一样的。 他们并没有请求她这么做。 罗格镇的镇民们,没有像那个奴隶女孩一样,拉着她的手,满面笑意的请求她:宫,请杀掉我吧。 那次是做好事,这次是吗? ——他们才不想死呢! ——正常人当然想活着了啊! 艾丽卡僵硬的拿着火|枪,隔着遥远的距离,对着早已没了呼吸的海贼王,一直到后来,都根本没分清楚过,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流的眼泪。 因为英雄的死去? 因为身体的恐惧? 还是因为即将满手血污的未来呢? ——为善行恶的人,还算是好人吗? 热血上头之时,她可以大义凛然的告诉那个名叫茉莉的女孩子,我做好了背负罪恶的准备。 像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负重能力的小马驹,总觉得自己可以和千里马一样,哪怕负重百斤,依然日行千里。 而当她站在罗格岛上,手里拿着侩子手的铡刀时,像是被环境推着走一样,她下了屠尽满城的命令。 语毕,她恍然大悟——罪恶这种东西,真的是……好沉重啊…… 再沉重,答案也是肯定的。 艾丽卡哭着说:可以。 于是虚空中,那艘金碧辉煌的大船,终于斩断了连接船锚的铁链,摇摇晃晃的起航,再也没有了中途停止的可能。 12.孤狼恸哭 告别了赤犬回去圣地的第二天,艾丽卡拜访了海军科研部的负责人贝加·庞克。 一是检测一下那颗人造恶魔果实的活跃程度,再一个,就是检查一下她后颈上植入的那个小东西。 艾丽卡不知道那玩意能不能叫芯片,事实上,那东西的作用,是为了对抗霸气。 ——霸王色的限制太大了,艾丽卡原先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对霸王色的关注点,仅止于知道这是一种预言,耿耿于怀的也是【凭毛因为没这个玩意儿就笃定我命比纸薄?】,但自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哥尔·罗杰的霸王色压到动弹不得甚至哭了出来以后,艾丽卡觉得总得想点办法抵挡一下。 那时候,号称技术领先了世界五百年的男人磨蹭着下巴,思考了许久后,告诉她:有办法的。 贝加庞克自己的支持者和赞助者中,就不乏天龙人贵族,哪怕他不知道这位小殿下为何如此执着于力量,但除了是个合格科学家,作为海军的一份子,他也是个合格的打工者。 老板有要求,那就做喽【摊手 “我记得宫不是怕疼吗?” 男人说:“不过疼痛,应该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说道疼,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暂时体验什么的,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13.孤狼恸哭 海圆历1507年,夏末。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黄金船——以普通的军舰作为骨架,在所有能装饰的地方进行穷凶极奢的再加工,镀着金子的船舷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这是海军本部大督查、天龙人中将克斯莫罗艾丽卡的座船——蓝尾雀号。 艾丽卡脑袋上这个中将的军衔,主要是为了方便她名正言顺掌控CP9,这要说起来,比起海军,她更像是个政府官员。 此时,这位高权重、出身还特别有象征意义的艾丽卡宫,正在前往东海哥亚王国的路上。 哥亚王国,号称东海上最美的土地,一个实行隔绝制度的国家,在一个月前,终于被敲开了大门——这次,艾丽卡宫的任务就是代表世界政府,和哥亚王国的王室正式签订盟约,让哥亚王国变成世界政府的第179个加盟国。 这四年的时间里,艾丽卡基本很少去马林梵多,她跟海军本部的人不是处不来,只是呆久了气氛就会很微妙。 比如哥尔罗杰他儿子的事情【这个她和卡普会起争论,老头还总是一副想敲她的样子】,比如龙的事情【赤犬作为隐瞒者,稍微有些别扭】,再比如,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事情【他在北海日天日地,但艾丽卡和负责追捕他的鹤中将,刚好就是隔壁办公室】。 综上所述,其实这四年来,艾丽卡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了船上。 政府盟约下一共有一百七十二国,艾丽卡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巡游,四年下来,不止处理掉了不少事情,还为国王联盟争取了七名新的成员。 按照最新数据,革命军历史战绩中推翻的国家数字增加到了三个,龙的速度,比艾丽卡想象中要慢一点。 哥亚,是第七个。 签署条约的过程非常顺利,这本就是一开始就订好的事情,签字只花了十分钟,后续的宴会延续了差不多三天。 艾丽卡对此表示接受良好。 哥亚给人的感觉更加像是个宗教国家,贵族也是一如大家想象中的拘谨和严肃——这和天龙人完全不同,玛丽乔亚的贵族全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晚宴邀请了不少人,艾丽卡配合的完成了会见活动之后,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大厅,坐在露台倚着栏杆吹风。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艾丽卡不动声色的转了视线,一个身穿黑色礼服带、着高礼帽的小男孩,正从窗帘后面的空间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看到露台上有人,他先是惊了一下,接着立刻就扯出了大大的笑容,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艾丽卡,末了,大方摘下帽子躬身行礼。 “失礼了。” 艾丽卡歪了歪头,看打扮像是哥亚贵族带来的孩子,她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小圆桌,篮子里还有些冒着热气的点心。 “非常感谢!” 小男孩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吃完了一块饼干后,开口说:“感谢您对萨博船长的帮助,在冒险的前路上,我会一直记得您的!” “萨博船长?” “对!” 小男孩举起双手:“我的梦想是出海!在大海上做个自由的海贼船长!” “当海贼啊……” 艾丽卡撑着头思考了一下,看着男孩儿兴致勃勃的脸,最终不知意味的感叹了一句:“对于你们来说,大海就是自由呢。” “嗯!” 穿着小礼服的男孩儿头一次在陌生的大人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梦想,像是展示完了什么有名的宝物一样,萨博一手背后鞠了个躬,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副矜持的样子,简直和表演完成后寻求掌声的魔术师一模一样。 艾丽卡直接就让逗笑了,她看着男孩子撑着手杖的动作,开始怀疑在别人眼里,自己平时的行为……是不是也这么好笑? 看起来就很聪明的男孩子超出寻常的成熟,看到她笑了也完全没有不知所措的意思,变本加厉的摘下帽子,弯着腰作出讨赏的样子,抬起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眼神灵光的不行。 这会儿手边没什么东西,不然艾丽卡还真想找点金币出来,配合一下他的即兴演出。 “我不需要的。” 看着艾丽卡拧袖扣的动作,缺了颗牙的男孩子自然的抬起了手,高高的帽子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最后满足的颠了颠,连表演者接到打赏时那份惊喜满足的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会儿艾丽卡已经把袖扣扯下来了,两根手指捻着的小东西上嵌着晶莹的碎钻,哪怕露台上灯火暗淡,月光也像是格外眷恋一样凝在了她的指间。 “真的不要?” “不要!” 男孩子收起了带着稚气和傻气的笑容,很严肃的将帽子抱在了胸前,然后超级认真的看着艾丽卡的眼睛,一副心满意足样的说:“能看到这样一对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就已经很值得我庆幸了,这场表演还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您给的报酬太多的话,我会兴奋的睡不着觉的!” 月光下,半倚在栏杆上的女性克制不住笑了。 哪怕手背掩住了眉眼,也挡不住指缝间一片莹蓝的色泽,透着水汽的眼眸缀着星星的影子,笑到最后,艾丽卡心情奇佳的用指头弹了下男孩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疼痛还没有惊异来的速度快,萨博看着她饶有兴致的笑容和光芒远胜开始的蓝眼睛,楞了一下后,动作越发夸张的捂住额头。 “都说了请您不要给太多的报酬,”他自己点着自己的眉心,故作苦恼的说:“接下来,要做什么表演才能偿还这个呢?” “随便吧。” 艾丽卡又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金发,没有帽檐的压制,他的发尾带着些细软的卷曲,揉起来触感颇佳。 萨博这次没有躲开,明明只有八岁,却奇异的有种超乎了年龄的绅士风度。 停顿了一会,他问说:“您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嗯?” 因为心情好,艾丽卡的哼声带着懒洋洋的鼻音。 金发的小男孩笑弯了眼睛,说:“因为您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但是看完了我的表演,现在有好些了吗?” “差不多吧。” “只有差不多啊……” 表现的像是真的在苦恼一样,小男孩连捏着手杖的右手都有些发颤:“是哥亚太压抑了吗?” 萨博虽说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但却很有一种主人翁的意识:“我们这里,确实有些不适合游玩呢。” 那样真心的担忧和羞愧,似乎哥亚不能让她开心起来,真的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一样。 讲道理他把艾丽卡吓到了。 “你还真是……有天分啊。” “您说什么?” “没什么。” 听到回答之后,男孩立刻扯开了笑容,【那太好了】的灿烂的大字几乎就写在脸上。 ——这种哄人开心的能力,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自然。 艾丽卡的手停下了动作,轻轻的附在男孩子的发顶,笑过后放松的神情带着软绵绵的味道:之所以会压抑,是因为哥亚的布局,让她想起了大海另一边的弗雷斯凡。 不过还好,艾丽卡梳理着面前男孩的头发,该找到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冷冰冰的隔离了三年,总算能把白色城镇从那片死亡阴云下拉出来了。 五十亿就五十亿吧,总比被蠢亲戚们拿去买奴隶要强。 “这样就可以了。” 萨博突然开口打断了艾丽卡的感慨,把她的手从自已一团乱的头发上拿下来,全然无视了对方无意识间对他头发造成的“破坏”,笑嘻嘻的把帽子戴回头上,说:“这个发型戴上帽子之后,好像显得我比一开始高了一点呢!” 他清了清嗓子,还捧着艾丽卡的手,端正的半屈膝,哪怕低下头时,眼睛还在促狭的向上看。 最终,带着礼帽的男孩子,真诚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指背。 艾丽卡本来还有点稀奇的感觉——毕竟天龙人是不会让奴隶对自己做这种事的——但小男孩行完了礼之后立刻咧着嘴开始傻笑,那股傻气简直扑面而来,艾丽卡哭笑不得的顺势又弹了弹手指,惊得男孩立刻松开了手。 “真是的,”萨博捂着鼻子,半真半假的抱怨说:“我好不容易想到了可以交换的报酬。” 他学着艾丽卡一开始的动作,虚虚的弹了自己眉心:“现在您又来一次,我还能做什么来讨您开心呢?” “那是回礼吗?” 艾丽卡笑着逗他说:“唉~我以为是宣誓效忠呢?吻长辈的手背,不是表示尊敬崇拜的意思吗?” 萨博也在笑,作出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似的的神态,夸张的立正行礼说:“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作为您的骑士宣布效忠的!” “可你不是要当海贼吗?” “那是说笑的!”萨博说着习惯了的解释,好像那真的就只是个玩笑而已。 “其实也不冲突……” 艾丽卡考虑了一下,对他说:“你知道王下七武海吗?” “不知道……” “那是一种新确立的制度,”艾丽卡撑着脸侧,慢悠悠的跟他解释:“选出七名拥有强大武力和威慑力的……姑且算是海贼吧,政府给予他们合法的认证地位、颁布一定的特权,而他们会作为政府的储备力量,用来压制在新世界闹得无法无天的那些人。” 萨博特别捧场:“您的意思……是想收纳我作为七武海吗?” “怎么可能。” 艾丽卡看着男孩子的眼睛,忍俊不禁的又捏了捏他的脸:“你不是说想要出海吗?看你的眼神也不是说笑的,出海不等于做海贼,如果能在伟大航道闯出足够响亮的名声,加上你贵族的出身,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唉?” 突如其来的严肃话题让男孩有点手足无措,他的眼睛里有种茫然的恐惧,但也有种突然迸发而出的惊喜。 恐惧于这份不该存在的、不合规矩的真心被发现,也惊喜于有个人看出了他心里真正的追求。 “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我还是分的出来的啊。”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了男孩子的下巴,因为靠的近,小男孩旺盛的温度似乎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艾丽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但眉眼却越来越弯,最后在萨博无措的闭上眼睛时,低低的发出了类似于气音的笑声。 然后“咚”的一声——给了他个力道颇大的头锤。 在男孩愤怒又委屈怒视她时,艾丽卡再次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吻轻飘飘的印在男孩眉心的红印子上,怔愣间,开怀的笑声传到他耳朵里,萨博愣愣的抬着头:“什、什么啊!” “没什么。” 假装没看见小男孩通红的耳廓,艾丽卡正了正衣领,端正起来的神态突然变得倨傲,嘴角拉出恶质的笑容,恶作剧成功了似的说:“想哄大人,还是等你再长大一点吧,爱脸红的小鬼!” 14.孤狼恸哭 回程的时间安排的很松散。 这几年来,艾丽卡可以调动的档案权限是一年比一年高,如果真的想知道些什么,其实是特别简单的事情:来之前她查过和哥亚王国相关的一系列资料,万幸,这个国家除了教条点也就没啥别的事了。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还有一座科波尔山。 军舰就停靠在山口不远处的码头上,那里是岛的最南边,艾丽卡大概知道哥亚人为什么会安排这条路线。 因为海流影响,来和离开时走的是两条路线,如果从另一边离开,就会路过一个叫端镇的地方。 流氓、混混、贫民窟——作为刚加入世界政府的盟约国,自然是不想被看到阴暗脏乱的那一面的。 艾丽卡觉得这算是人之常情,先把面子工程做好了,送走了领导再慢慢整改的这种方案她挺熟悉,所以也没多追问什么,基本是人家怎么引路她就怎么走。 到了地方一下车,抬头看到不远处树木丛生的大山,艾丽卡恍然大悟。 科波尔山啊…… 这不就是藏着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小辫子的地方吗? 然而这个她也没什么兴趣管。 按照一般港片的套路,每个混得不错的警察都有几个出身灰色的线人,这些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正规的情报网还要强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官方派出去的卧底,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好用不说,对于泄露的后果也要轻的多。 残酷点说:因为死了不心疼。 不顺眼归不顺眼,艾丽卡没觉得拿这事去掐卡普能怎么样,那个叫卡利•达旦的女山贼本就成不了气候,现在被卡普强行圈在了山上,估计也就只能祸害祸害野猪一类的东西了。 艾丽卡推掉了后续不少活动,算一算时间,整备后勤还需要几天,蓝尾雀号的两艘巡航舰正沿着哥亚的海岸线进行考察,眼看离起航的日子还远,艾丽卡先回船舱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傍晚,对着海面上红红的夕阳发了会儿呆,她到厨房提了个食盒,穿着一条黑色的大斗篷,下船微服私访去了。 这件事情船上的人都很习惯,随行者不会对她提出任何质疑,能做的,也不过是悄悄的把斗篷换成双层带暗纹的,或者在便当盒里的食材上做做手脚之类的。 艾丽卡没什么非要体会民间疾苦、把自己往糙离折腾的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尔•罗杰这个男人虽然糟心,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想要真的了解这个世界,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所以,在哥亚这么个记载上歌舞升平的国家,除了那边村子里呜啊呜啊叫唤着打闹的小孩子,其实也是会有哭泣的国民的。 发自心底的、没有泪水的“哭泣声”。 那是艾丽卡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空茫、气愤、委屈、甚至还有憎恨。 对于拥有见闻色的艾丽卡来说,这样痛苦的悲鸣带着久久不愿散去的回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感官。 第一个发出这种声响的人,虽然悲愤于这个扭曲了的世界,但还是怀有希望和感恩的心,至于现在被她听到的这个…… 艾丽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山崖下的礁石滩上——比起那种大义一般的痛苦,这孩子的心声里,有种潜藏的委屈和抹不去自我厌恶。 看打扮……是孤儿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孤零零的小孩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影子拖得长长的。 艾丽卡听着他的“哭声”伴随着海浪,莫名的有种岁月安稳、一切虽然寂静但也真实的感觉。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孩子真的开始流眼泪了。 小男孩穿了件橘色的背心,哭的无声无息的,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眼泪流着流着突然就开始发脾气:踢石头提海水,捡贝壳往海里砸,一边流眼泪一遍大喊大叫,对着空气肆无忌惮的挥拳,喊声甚至盖过了海浪。 比起内心回荡出的“悲伤”,这样子看起来更像个狂躁的小狗崽。 艾丽卡退后了两步,坐在身后的石头上,撑着脑袋开始看着小孩唱着独角戏发泄。 那边厢,艾斯站还在沙滩上。 海水淹过了膝盖,带来冰凉冰凉的触感,他吸了吸鼻涕,胡乱用胳膊蹭了蹭脸,糊的自己一团乱。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艾斯两手撑着膝盖,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脖颈上都能看出青白的血管纹路 “不能哭……” 他咬着嘴唇,话说的特别含糊,明明一脸的眼泪,还嘟囔着不能哭不能哭,最后实在是泪水太多,估计是哭腔重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憋着气又气往前跑了两步,恶狠狠地砸开始砸水面,搞得整个人都湿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泪水和海水的时候,脑袋一仰,抻着嗓子对天咆哮【奶狗用这个词好像不合适?】 “我才不会哭呢啊啊啊啊——!” 这动静来的突兀且防不胜防,艾丽卡本来被海风吹得都想打盹了,生生让他这一嗓子给嚎清醒了。 小朋友嚎完了开始大喘气,声音粗的跟牛一样,喘两口吸一下鼻涕,上岸的时候心气还不顺,愤愤不平的回头又使劲踢了一回水。 结果一时失误,让迎头一个小海浪浇从头浇到尾,这会儿别说对天咆哮了,耳朵上的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松手早了…… 艾丽卡蹭了蹭鼻子,心里给蔫了吧唧的小狗崽倒了个歉。 艾斯倒还挺灵敏,一边晃着脑袋呼噜呼噜甩水,扒着石头很快跳上了岸,眉头一拧,气冲冲的就往艾丽卡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因为眼睛里还眯着海水,这个一边揉眼睛一遍质问的动作显得没什么气势,艾丽卡一般不和小孩真生气,这幅蔫耷耷的样子,意外的和刚才蹦跶着跑来跑去的时候没什么违和感——估计是因为跑来跑去的时候也在哭。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还是个那么难过的小孩儿。 艾丽卡看他越揉眼睛越红,越红越在哪儿使劲揉,又因为还没问清楚情况,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连心底的“哭声”都变小了。 “别动。” 艾丽卡伸手在小男孩脑门上拍了一下,体型差异在那,艾丽卡一手就能捏住他的脸。 艾斯本来是想头锤的,无奈一开始就被拿住了,对方没理会他不说,回头又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艾丽卡把斗篷边角塞到小男孩手里让他攥着,脾气挺好的哄他:“你抓好,抓住了,我不跑。” 小孩儿“切”了一声,恼怒的又想动手,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想要跳起来咬艾丽卡一口。 她动作间轻巧的抽走了男孩身上所有的水汽,又对着满身的盐粒一阵拍:“好了。” 看着恢复清爽的小孩,她自顾自拍了拍手,任由对方警惕的向后跳了一大步。 末了,艾丽卡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膝盖,示意:“现在干净了,回家去吧。” 艾斯的眼神暗了一下,艾丽卡恍然,这小东西应该是个孤儿来着,看他一副双手攥拳压低了肩膀的模样,甚至能从他喉咙里,听出些幼兽恐吓猎食者的呼噜声。 “怎么还真的跟个狼崽子似的……” 虽然没明白这小孩怎么就认准了想咬她,但艾丽卡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有想笑的份,她的手几乎没怎么动,瞬间就就划过艾斯的肩膀,那小孩儿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抄了起来。 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陌生人揽在了怀里,女人的手从身后出现,自然的卡在他的脖子上,下颌骨的两端被对方拇指和食指顶着,别说回头了,他连牙齿似乎都开始发酸。 “别动了。” 对方动了动腿,特别虚伪的说:“脖子那么细,一会儿不小心捏断了可不怪我啊。” 艾斯整个人就像在半空中被抛了抛,下意识的扶住了卡在脖子上的手,努力的仰着头,眼珠一个劲的往上斜,表情特别的宁死不屈。 ——然后宁死不屈的狼崽子的肚子先屈服了。 “行了。” 艾丽卡也不嫌脏,手没怎么留力的在小孩儿脸上胡噜了一圈,向后一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把小孩儿往怀里颠了颠,伸手拿过一边那个精致的包裹,两根指头勾着绳结拎过来放在他手里,最后,在小男孩凶巴巴但有点愣的脸上弹了一下:“饿了就吃吧。” 对,你们没看错,艾丽卡宫微服私访提溜的这包吃的不是给自己带的,是到街边买通小朋友的。 一般情况下她都比较招小孩儿喜欢,考察某些事情的时候,小孩子说的话比大人说的更值得相信些。 艾丽卡宫在新世界不少国家小朋友的脑子里,有个和蔼可亲的通用名号——送礼物的小姐姐。 包里第一个装点心的小盒子已经让隔壁村的小朋友们分完了,这会儿剩下的都给他了。 按道理讲,这种性格的小孩没一巴掌把盒子打翻,都算是知道轻重了,艾丽卡真心害怕这小孩不看盒子里有什么吃的,上来先跟她手上咬一口——结果艾斯只是恶狠狠地运了半天气,最后拿过食物,吃的分外气势难挡。 “怎么吃东西还不高兴呢……” 艾丽卡逗他似的动了动膝盖,瞬间的失重感让小孩儿立刻抱住了怀里的盒子,然后又开始恶狠狠地瞪人。 “别说话。” 艾丽卡戳了戳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警告说:“敢有一点一点渣滓落到我身上,一会儿就把你扔到海里去。” 狼崽子用眼神“哼”了一声。 “这不是挺知道听话的吗?” 她拍着小男孩的背:“哪来那么重的自尊心啊,看到你哭你还要咬我吗?” “真要性子够硬,就憋住了别哭,我来晒晒太阳而已,就这么被赖上了我亏不亏啊?” 男孩子咬着肉,凶巴巴的哼哼着,又开始瞪人,不过倒还记得听话,嘴里有食物的时候根本没张嘴。 “犟什么?怎么就没赖上我了?” 她又给小男孩脑袋上来了一下:“嘴里吃的不是我带来的食物吗?” 这句说完,艾斯梗着脖子就要吐,艾丽卡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扔你下海哦。” 于是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最后倔强的仰起头,艰难的把嘴里所有的食物统统咽了下去。 这动作有点蠢,但艾丽卡无端的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没等她多想,下一秒钟,缓过了这口气的小孩开始龇牙。 “扔就扔!怕你啊!” 15.孤狼恸哭 哥亚确实是个挺平和的地方。 等待巡航舰前来集合的这段日子里,艾丽卡的日常就是闲着没事翻翻书,傍晚提包点心到码头附近的那个小村子里,站着不动、给一群小豆丁当大树爬来爬去玩一会儿。 在他们眼里,这个大姐姐和她背后那棵树,都属于可以上蹿下跳的大型游乐设施——而且还是自带扶手,摔下来还有人接着、摔疼了还给有大姐姐给温柔呼呼的高级游乐设施。 艾丽卡动了动脖子,手臂上托着个正在使劲伸手揪树叶的小姑娘,又伸手扶了扶趴在树枝上快要掉下来的小男孩,耳畔听着不远处的呼喊声,轻轻的打了个哈气。 玩的差不多了,挨个给他们发完了点心,艾丽卡不得不用她描满了暗纹的斗篷,兜着一堆类似于野花、好看的石头、野果子、外壳金色的虫子、或者翅膀毛都被薅掉了一半的野鸟之类的东西——小孩子们说这是礼物。 站在夕阳下,艾丽卡宫面无表情的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了会儿呆,还是叹了口气,任由那些被捏的蔫掉的野花,在白色的衣摆上晕出一点一点的红色痕迹。 后来,总是战战兢兢的老村长给她找了个挺干净的篮子,赶上晚饭时分,还附赠了一碗炖菜,看她没什么表示的就接受了,还特别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艾丽卡整个人都显得比较贵,或者是她当兵当久了看着特别正气凛然,总之这么多天下来,没人觉得她是来拐卖小孩的。 甚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身上还扒着好几个浑身泥点子的泥猴子的情况下,前来找人的家长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格外拘谨的的鞠了个躬之后,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呸满嘴咸腥的海水,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这一段时间积蓄起的所有勇气,所以最后,小男孩盯着她恍若无绝的脸,憋气似的鼓了鼓脸颊,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啃着那块面包。 这一波吃东西的动静更凶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在被食物噎到的间隙,用像是吐槽“这东西真难吃”一样的口气问她。 “你想杀了我吗?” 艾丽卡的手还放在小男孩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磨蹭着短短的发茬,听了这句话,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艾斯又咬了口面包,这回的动作算得上细嚼慢咽,话也说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你是海军。” ——这点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毕竟艾丽卡宫从来没隐藏过,而且她职业道德满分,当了本部大督查以后,连扣子上的图案都是海军的标志。 都一个多月了,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就真的有点迟钝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没有杀气,艾斯却克制不住本能打了个抖。 接着他瞬间恼羞成怒了,转过头来时,又是一个月前一言不合就想咬人的样子。 艾丽卡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晦暗的让艾斯想炸毛,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食物。 “你是海军。” 艾丽卡的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点头:“嗯。” “你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那个什么七武海的事情,是想带我去当海军。” “嗯,你很有天赋。” “你突然决定在这里留这么久,就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带我走了。” “差不多。” 艾丽卡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继续说。” “你不带我走……”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克制不住的开始抽泣,狠狠的啃了两口面包压下去,然后说:“是因为发现了我是谁。” 这个女人开始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舒缓的就像是揉猫,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虽然还在做着同样安抚性的事情,但温热的手掌,总是停在后颈的椎骨上。 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捏断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让人克制不住想为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伸个懒腰,却又克制不住毛骨悚然的位置。 “你知道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所以想杀了我。” 这回时间是真的顿住了。 艾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不过是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他也没有母爱泛滥特别热情,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傍晚——还是她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孩子们以后。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因为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所以委屈还伴随着烦躁。 他和爷爷耍赖,老头子会直接给他一记爱的铁拳,在达旦家和那些山贼起了冲突,扑上去就会被扔出来。 可是当他对着她扑上去的时候…… ——她明明接住了他啊! ——你明明接住了我啊…… “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语气清淡的像是叹息:“其实连哥尔罗杰都不该死,何况是你。” “谁管他!” 艾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那个男人不过是一团萦绕不去的阴云,让他背负着恶魔之子的名声被所有人厌恶,让他作为罪犯、死有余辜者的血脉,毫无意义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尔罗杰有什么好的呢? “我没有妈妈。”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鼻涕也胡了一脸:“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死掉了。” “她一个人!在世界政府的搜查之下逃到了偏僻的海岛上,生下我就死掉了!” “那个男人呢!?” “他哈哈大笑着去赴死了!” 海贼王伏诛有大量的后续报道,艾斯也看过不少当年的消息。 “海贼王死的的多豪迈啊!” 艾斯坐了个摊手的动作:“在我的母亲艰难的躲藏的时候,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哪怕坐在处刑台上,还有空夸赞她的眼睛里有大海……” “那可是让海贼王为之沉迷的眼睛呢!” 艾斯抽着鼻子,可嫌弃的念叨着:“大洋的珍宝,海中翡翠……” 他很大声的打了个喷嚏,抽噎着说:“他死之前……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起过我们嘛!?” “他想过的。” 艾丽卡想起哥尔罗杰死前说【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的那句话,那种时候、那个神态,其实就是在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吧。 “才不会!” 他学习着记忆中岛上那些商人的语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拖着调子吟诵着:“啊~这可是北海最美丽的蓝色珍珠,这是大海的珍宝,从这圈柔光里,可以看到浓缩在其中的大海!” 然后是重头戏最后一句:“就如同那位大人的眼睛!是让征服了大海的男人都为之赞叹的蓝色!” 说完又打了个嗝,他咬着牙,恨恨的甩了甩手。 这曾经是他童年里最常接触的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他作为一样商品的背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 因为记忆格外深刻,艾斯的语气简直像绝了:“有那么美的人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们呢!” 奇怪的是,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发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真的想过。” “你怎么知——” 他转过头时,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 艾斯愣愣的扔下了了手上的面包。 所谓的大洋珍宝,所谓的海中翡翠。 那是一双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很少专门关注的眼睛,和她整个人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模糊印象。 那双很熟悉的眼睛,是由深到浅的蓝色。 ——映着黄昏橙色的日光,粼粼的像是夕阳映照下的海面。 16.白色城镇 恨是个非常虚幻的词,爱同样如此。 波特卡斯.艾斯对于这两种感情的感知,其实都源于意识流的想象。 怀抱着爱意为他牺牲的母亲,因为难产死了在他全无记忆的日子里;而被他憎恨着的父亲,甚至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所以寄托于其上的两种感情,都从实体,被抽象成了一种直白又模糊的感官——露玖于他,是温暖又明亮的白天,至于罗杰,就是漫长又寒冷的夜晚。 而她出现的时候,是傍晚。 傍晚是个很暧昧的时间,夹在白日与黑夜之间,是熏黄的暖色,模糊的带着风。 印象中,是小酒馆正要开始营业的时间,夹杂着不甚清晰的酒气。 每到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时间都慢了下来,哪怕进行着劳作的收尾工作,也会情不自禁的带上些放松的笑容。 其实艾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报纸杂志不会不会直白的报出世界贵族的名号,而在四海偏远小岛发布的,也多是些转手过好几道的消息。 官方技巧性的通过海贼王似是而非的话,来赞美那位殿下的美貌,达到曲线拍马屁的目的。 而数不清的海贼们,则乐于讨论那个征服了大海的男人,在他一生轰轰烈烈的故事里,加上一位生活在圣地里的美丽公主。 为了传奇性、戏剧性、或是对于圣地的窥视欲,大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情节大都能套进去几个,所以除了风声鹤唳的大搜查期间,波特卡.斯露玖这个名字,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在艾斯的印象里:第一次,是罗杰为了征服大海丢下母亲离开;第二次,他哈哈大笑着、死在了一个眼睛里可以看到大海的女人面前。 现在,这个女人的手还搭在他头顶,指尖缠着他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 艾斯愣愣的伸手捂住额头,把发顶那只手拉下来。 那只手曾经拍过他的脑门,然后把衣角塞进他手里,说你拉住了我就不走。 那只手帮他整理过衣服,失去了水分的盐质被一下一下的拂去。 艾斯那会儿虽然生气,但依旧在她的动作下下意识配合着抬手抬腿低下头。 那只手同样冷冰冰的卡在他的喉咙上过,结果下一秒就给了他一份食物。 她拍他的脑袋,敲他的额头,弹他的鼻子,戳他的脸,然后不紧不慢的,舒缓却实在的安抚他,从头顶一路滑到后颈,温柔的让人想直接打个哈欠。 艾斯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 一样的温度,一样的触感。 抬起头看看,还是一样的面孔和神情。 他又用鼻尖使劲蹭了蹭,连味道都没变。 ——这就是她。 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把那只几乎可以盖住他脑袋的手拉到面前,面无表情的张嘴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的不够结实,比起想象中的鲜血,艾斯最先品尝到的是自己不争气流下来的眼泪。 眼泪都留下来了,鼻涕还会远吗? 艾斯抽噎着不肯松口,偏偏嘴里叼着东西,还耽误哭的时候喘气,越发显得狼狈又可怜。 ——原来就是她。 哭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了真实感,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印象突然清晰了起来,什么海风,什么树枝,什么顺毛摸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剩下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然后他松了口,比过去的一个月中的每一次,都更加认真的展开了进攻。 艾丽卡根本就没有动。 艾斯本来就坐在她怀里,那些动作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用小孩子可以用的一切方式,可以拿出的一切武器,拳打脚踢、撕咬或是撞击——所有的攻击都伴随着眼泪和哭喊——他恶狠狠的试图咬上了艾丽卡的肩膀,挣动间腿部不停的使劲,然后达成所愿,却被金属的肩章划破了嘴角和舌头,疼的麻木又真切。 其实艾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太小,感情的划分简单的可爱 他只知道难受,知道自己愤怒,却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愤怒这么难受,正因为心里满是无处寻找来源的难受和委屈,所以越加愤怒。 “傻不傻。” 女人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进他的耳朵里。 习惯了用两根指头拎东西的人勾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拉开,白皙的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女人伸手撑开他的嘴角,看到了被划得乱糟糟的伤口。 “啧,”她的手停在艾斯的门齿上,好笑的说:“连咬人都不会啊。” 艾斯本来想现场演示一下咬人他是会的,用这根手指头做战利品正好,下一秒,还沾着唾液的手指退出了他的口腔,一道长长的水线,从艾斯的嘴角,一直牵到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正面带宝石的都揪给小朋友了,卡在里面的暗扣正被一粒一粒的解开。 艾丽卡松了松领口,把艾斯抱起来,小男孩的一口好牙正对着她露出来的颈侧。 艾斯是面前一片白茫茫的皮肤,熟悉的力道压在后脑勺上,她在他耳边说:“这会儿再咬吧。” 啊呜的声音几乎毫无犹豫,这回,艾斯真的尝到了血的味道。 又腥又咸,却莫名的让人更加想哭。 艾丽卡环着他细瘦的腰身,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这种程度的疼痛,几乎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她只是说:“小心硌到牙齿。” 艾丽卡现在的心态非常平和,早在发现了眼熟的细节以后,她就调查过了资料,所以后面二十几天,与其说是看护这个孩子,不如说是她自己在平和心境。 ——我曾经因为恼羞成怒,做过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耳畔的哭声越来越低,颈侧黏黏糊糊的触感不止来自于血液,虽然洁癖,但是艾丽卡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因为艾斯的哭声太熟悉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她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之后,她也曾经这样哭过。 无力的、委屈的、愤怒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哭的好像全世界都破碎掉了一样难过。 她轻轻的用下颌点了点男孩的发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艾斯会哭的和她被世界欺骗的时候一样惨,但是能体会到的感情却是相同的。 “不要去海上,”她说:“艾斯,不要去做海贼。” “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好好活在陆地上,我就不会杀了你。” “我真的不想变成那么难看的人,所以请你记得我的话,不要让我在大海上看到你。” 在艾斯临昏睡前的记忆里,只有这些意味不明的“警告”。 但是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你了,我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了。 我终归要去看看。 让那个男人欲罢不能的海洋,是个什么样子。 ====== 颠倒山下,北海的航道,蓝尾雀号正在平静的航行中。 这天午后,收在柜子里的电话虫突然响了。 这只电话虫只有标准型号的三分之一大小,而且外形特别朴素,艾丽卡听到响动的第一反应是意外,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打这个号码。 这只电话虫是天龙人小殿下们任性的产物,主要服务于一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过家家游戏。 艾丽卡手上一个,多佛朗明哥一个,罗西南迪一个。 自从她说出那句“废物”以后,多佛朗明哥完全拒绝再和她有任何联系,所以会拨打这个号码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接通之后,传来的是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接着,是她记忆深处埋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这里是柯拉松。” 艾丽卡盯着电话虫许久,在喘息声明显开始变急切的时候,说出了十几年前约好了一起发傻时候的固定回答。 “这里是安卡马瑞。” 这是当初过家家时候大家想好的代号,虽然艾丽卡一再强调这非常的蠢,但唐吉诃德家的两个男孩都对此非常热衷,不止给自己想代号,还最先把她的代号想好了。 海蓝宝石什么的,主要还是多佛朗明哥做的决定。 不过柯拉松……现在其实应该叫罗西南迪中尉才对。 艾丽卡想问他有什么事情,但下一秒,柯拉松开口说:“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情。” 停了许久,他补上了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姐姐。” 本想公事公办走个程序的艾丽卡立刻皱起了眉头——柯拉松的状态明显不对。 讲道理柯拉松比艾丽卡还大了一岁,不过他从小就有点懵,还特别好骗,尤其艾丽卡和多弗定下过婚约,所以她自然的成了长辈。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丽卡闲着没事净忽悠他玩,骗他叫姐姐属于日常游戏。 再后来,霍名古圣热血上头带唐吉诃德家离开了玛丽乔亚,柯拉松也因为那几年流浪的生活,被外面的世界真真切切的教会了不少东西。 等艾丽卡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罗西南迪圣已经成了罗西南迪中尉。 仙石大将佛之战国的义子,普普通通的海军战士。 在那种情况下,艾丽卡大部分时间听到的称呼,是“长官”。 因为职权范围的限制,艾丽卡不知道他具体负责什么任务,但大督查属于监察岗位,她大概知道罗西南迪调到了鹤负责的小队,似乎做起了卧地的工作。 “怎么了?” 比起工作性质的【什么事】,在【姐姐】这个称呼出现以后,就完全变成了关怀意味的【你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去米尼翁岛的路上——” “你去那里干什么?” 艾丽卡没有任何刻意隐藏掩饰的意思,直白的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是连小孩子都能听出来的不高兴。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柯拉松似乎在笑:“海军才不会无缘无故买那种果实,价钱还是夸张的五十亿。” 他躺在舢板上,脸上全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得意的歪着脑袋,向坐在船帆另一边的小男孩示意道:看吧! 艾丽卡不悦的沉下了声音:“柯拉松。” “其实是多弗告诉我的。” 柯拉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准备去抢手术果实,然后让我吃掉,变成能力者。” 电话的另一边,艾丽卡皱眉:“我记得你吃过了。” “嗯,吃过了。” 柯拉松回答的声音很放松:“是最适合卧底的寂静果实,像量身定做似的、在我接受任务的第二天送到了我的手上,真的是……非常感谢呢。” “那没什么,”艾丽卡松了口气:“多弗的事情你不用管,敢来海军就敢处理,他要手术果实肯定不是为了研究医术,让你吃也没安的什么好心,我找了这么久——” 然而柯拉松却很淡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我也准备去抢来着。” “嗯?” 有那么一瞬间,艾丽卡想直接斥责说“你敢就试试看”,但后来她反应过来,柯拉松虽然从小就安静又内敛,但真的下定了决心,他说不定真的敢! “和多弗面对面我一定会死的,”他说:“所以,能拜托姐姐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吗?” 他裂开嘴笑着,压住男孩满是斑点的帽子,说:“他叫罗。”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柯拉桑!” 罗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不是说……不能把D的信息透露给别人知道吗!? 柯拉松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接着对电话虫说:“罗他出身北海。” “他的家乡,在弗雷斯凡。” “那个被你用高墙围起来的,只有白色的城镇。” 17.白色城镇 弗雷斯凡。 念叨着这个地名,艾丽卡就克制不住的想叹气。 世界政府是个很纯粹的官僚机构,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就可以义正言辞的牺牲少数人的合法团体。 这个体制还包容着私心——容许特权傍身者,拥有在某种程度上划分【谁来担当少数者】的权利。 而克斯莫罗•艾丽卡,她本人这是这个特殊体制内的一员,甚至于因为这种体制,才给了她站在金字塔顶俯瞰大部分人的资格。 她拥有的,是在不踏过天龙人底线、不破坏世界贵族的威严、并且不明目张胆与世界政府为敌的前提下,才可以肆意妄为的权利。 说不好听点,艾丽卡的人生目标对于她所出身的这个种群来说,就叫吃里扒外。 借着世界贵族的权利和威名拿到权杖,然后用这把权杖带来的权利反过身去动手——消灭掉自己的亲人。 在艾丽卡还只是女主小姐的时候,她认为世界上最可笑的词就是大义灭亲,亲这个字,不是血缘相同就可以拿来用的,同样需要足够深厚的感情。 她的亲属,比如克劳迪亚、泰德利、玛西亚还有戴德里克等等。 其中克劳迪亚表姐喜欢男性的奴隶,几乎每十天就要夺走一个无辜者的自由,每个月都要消耗掉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的舅舅泰德利,每年都有处理旧物的习惯,他习惯了巡视自己的收藏室,年底的时候,把不喜欢的画作就烧掉,不喜欢的艺术品就砸掉。 如果是不喜欢的奴隶,就直接杀掉。 而玛西亚,也就是艾丽卡的母亲,算起来并没有随便杀人的兴趣。 她的爱好是养鸟。 天龙人养鸟,园子是新建的,挂笼子的树,是直接去人家国家挖回来的宝树亚当。 艾丽卡很小的时候,差不多是她还以为自己家里、就是个特别有钱暴发户的那段时间,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巨大的花园里,看着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鸟儿,研究那些造型精巧各有特色的笼子。 那些笼子,最大的超过十米,小的大约和拇指等长,高高低低的全挂在这棵树上。 关在这里的鸟,不论长相凶猛或是可爱,不论天性食肉还是食素,哪怕本身属于怪兽,在傍晚的灯火点亮了以后,都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多弗朗明哥熊起来的时候,直接对着它们的翅膀开枪,满嘴尖牙身形巨大的鸟兽也只会安静的受着。 它们甚至于克服了野性,不会在疼痛的时候怒吼出声,不会在受伤以后攻击,以免吓到总来花园里玩耍的小殿下们。 ——所有宠物被带来这个地方之后,需要被教育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讨人喜欢。 伴随着血泪和汗水,学会如何听话、并且讨主人喜欢。 至于抓捕时死了多少人,买异兽花了多少钱,中间有多少驯鸟的奴隶丧生,又是死了多少只一模一样的鸟,才能驯出这么一只听话的…… 抱歉,似乎并没有人在意。 那么玛西亚宫的身上,到底又背了多少条人命呢? 但对于艾丽卡来说,这些残忍的可怕的人又是另一幅面孔。 她的智商没问题,三岁的里子里装的也是个正常人,但是她那时所处的环境,或者说她的家人们为她营造出来的环境,生生让她以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观察力,整整三年都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克劳迪亚娇生惯养,但是不论自己多喜欢的东西,只要艾丽卡多看一眼,她就舍得送她。 有时艾丽卡撒娇着不想走路了,克拉迪亚就能一直抱着她走一整天。 泰德利在有识之士看来,那就是个大写的蠢货,但艾丽卡小时候,就是泰德利带她玩。 小姑娘身体不好,几乎不怎么出门,泰德利在她两岁的时候,哄她说外面不安全,说是如果想看外面的风景,就给她拿到屋子里看。 彼时,泰德利在艾丽卡眼里,还只是个自家暴发户养出来的蠢萌小舅舅,她那时也知道自己家有钱,所以像所有不知足的小孩子一样,说我要你亲手做的。 泰德利顶着鼻涕泡为难了一天,答应了。 而三岁那次事件之后,艾丽卡基本就不和他说话、甚至相处时还有种藏不住的厌恶。 但在来哥亚之前,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艾丽卡收到了一座房间大小的、等比例缩小的圣地模型——是舅舅君扳着他那胡萝卜一样的粗的手指头,花了十几年一点一点给她拼起来的。 连模型的零部件都是自己学着做的。 泰德利至今为止,都觉得是因为自己让艾丽卡“见世面”见的太早,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甚至能很自责的说着“是我的错,怎么能让那种脏东西吓到你呢”。 他的眼神绝对足够慈爱,身为一个废柴、能花十几年时间,从无到有做出这么一件早就答应好的礼物,这份心意无话可说。 但他同样也可以,这样毫无所觉的,将那几个无辜死去的女孩子称作脏东西。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意识到艾丽卡三岁那年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发烧,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亲戚。 她那份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善心,和圣地里其他人所生活的的世界,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结界。 艾丽卡四岁那年,玛丽乔亚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唐吉诃德家的离开。 也正是霍名古圣一家的下场,让艾丽卡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世界。 ——堕落的天龙人什么都不是。 玛西亚甚至把艾丽卡住的宫殿整个清理了一遍,把所有和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有关的东西全部都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那一天,玛西亚拉着她的手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侍从把那些熟悉的玩具、器械、还有多佛朗明哥放在她这里的衣服,甚至于那小孩送给她的小礼物,全部拖出来烧掉。 关于那个曾经作为她未婚夫、所以时常出没在克斯莫罗宅邸的小男孩的一切,随着一把大火消灭殆尽。 然后玛西亚如同除完了四害又消了遍毒一样,终于放心的让艾丽卡再回那里居住了。 一开始要不是艾丽卡要求,玛西亚其实是想直接给她换个地方住的。 正是知道这些,所以她很清楚一件事。 在她没有强到可以颠覆一切的时候,天龙人这个身份所能给予她的,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于是慢慢的,就如同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克斯莫罗艾丽卡宫,是个从小脾气就很大,并且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女人。 她不用奴隶,是因为不屑,因为那些人没有她好看,看多了会脏了她的眼睛。 她对自己家大部分亲戚态度不好,是因为家里人长得也不好看。 哪怕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为了波雅家的女孩子闹出了人命,她也如同没看见一样,因为一个奴隶不值得,戴德里克泄愤想要杀平民,那也不值她生气。 她发脾气,只是因为他们丢了世界贵族的脸罢了。 又一如两年前。 当那个奄奄一息的鱼人奴隶,发狂的跑到了克斯莫罗的后院,面对叔叔家的抓捕者,艾丽卡宫倨傲的皱着眉,说因为那低劣的东西碍着她的眼睛,所以给了一枪扔直接扔海里了——而追击来的所有人,但凡对这位殿下的洁癖和高傲有一点点了解,就不会再提出任何质疑。 就如同弗雷斯凡。 这个国度的存在如同幻影,完全就是为了成全爱美者的欲望。 铂铅病这个词,是艾丽卡闲着没事翻阅CP9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她原先以为是一个因人心险恶消失的国度,ed形式的那种,后来看完了资料,发现弗雷斯凡的消失,是一件正在进行时的事情,ing的那种。 这个国家的人的生命,正在变成铂铅制品、变成税收、变成美丽的艺术品、变成大把大把的贝利,涌进某些人的口袋。 但艾丽卡甚至不能因此多说什么。 天龙人是神,神不需要为了牲口一样的种族无端低头查看,一百个弗雷斯凡铂铅采集工人的生命,都没有圣地里一位殿下因为铂铅艺术品露出的笑容来的有价值。 而艾丽卡做一切事情需要遵守的最不可逾越的底线,就是【天龙人绝对不会有错】。 上位者最忌心软,尤其是对现任上位者来说连价值都没有的东西。 她要是敢拿这东西去质疑政府对于弗雷斯凡的处理,克斯莫罗出身的那位五老星就能提溜着她的后脖领子,把她扔回圣地当个干干净净的小公主。 于是那一年,参加完国王会议的艾丽卡宫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一样,拿起了卡努曼国王放在手边的权杖,然后赞叹道:“这东西还挺好看的。” 卡努曼国王说,“这是产自弗雷斯凡的铂铅,世界上最纯粹的白色!” 艾丽卡宫意味不明的对着那只权杖看了许久,笑着拿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到了脸颊边,饶有兴致的问周围的人:“哪个白一点?” 这个问题几乎把所有人的问住了。 艾丽卡宫很白,不过是人类的白。 人的肤色带着柔韧的光泽,透亮的质感,还有青春正盛时的生气,而铂铅的颜色,就如同色号中最标准的白,没有一点瑕疵和多余的偏向,是冷冰冰的金属白色。 直说……会被怪罪吗? 那时,率先开口的人是阿拉巴斯坦的王族,同样作为二十王的后裔,国王娜菲鲁塔丽•寇布拉和艾丽卡算是远房的表兄妹。 娜菲鲁塔丽•蒂蒂抱着年幼的女儿薇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这句似嗔非嗔的感叹,已经给这段不知道怎么开始比美的下了定论。 艾丽卡宫切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把那根权杖扔了。 之后,艾丽卡宫似乎就和铂铅杠上了,又似乎因为那白色超过了她自满的美貌,所以她对那东西越加关注。 再后来,依照艾丽卡宫一贯的霸道和倨傲,她喜欢的东西,别人自然不能用,天龙人的意向可不管普通人想什么,哪怕你再爱铂铅,不好意思,那种矿物以后只属于艾丽卡宫一个人了。 又过了不久,迷恋上了这种白色的宫亲自驾临弗雷斯凡。 白色的城镇美轮美奂,艾丽卡宫貌似亲切的慰问了所有人,甚至给小孩子们送了食物和点心。 但她一直皱着眉头。 果然,爱着白色的艾丽卡宫回去圣地以后,就发布了几乎算是无法无天的命令:她说她喜欢白色的城镇,所以从此以后,弗雷斯凡就属于她了,为此,她可以拿明年天上金中属于“克斯莫罗”的那部分来换。 铂铅病爆发的时候,周边恐惧于传染的国家开始了漫长的征战,但来自于圣地的巨大军舰却阻拦在港口。 艾丽卡宫说:弗雷斯凡是属于她的领地,弗雷斯凡的所有人都是属于她的奴隶。 她的东西,别人不准动。 于是暴|乱结束之后,弗雷斯凡的周围筑起了高墙,难得发善心的宫,允许城镇内没病的人去照顾有病的。 从那一年开始,总有受雇者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寻找着号称所有医生梦想的手术果实。 到这一年为止。 ——她找到了。 18.白色城镇 北海,鲁贝克岛。 艾丽卡踏上这座岛的时候,远方枪炮声传来的轰鸣甚至让地面产生了可感的震动,她稍稍将斗篷又紧了紧,过长的帽檐完全遮住了她的眉眼。 会这么打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手术果实是她千辛万苦的找的,五十五亿贝利是她想尽方法凑的,然而这些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宫围住了弗雷斯凡,只能是因为占有欲强烈,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不代表宫会因为心疼怜悯,为了这些奴隶花费心力去做些什么。 对天龙人来说,奴隶死了,再去找就是了,作为既定的继承人,为了玩具真情实感劳心劳力,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几年前,某月的某一天,正在苦恼弗雷斯凡和邻国战火的仙石大将佛之战国,接到了世界贵族的拜访帖子。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深得五老星的赞许,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要你在这里,哪怕有些小瑕疵露出了马脚,多弗也意识不到的,等他想起来不对,估计也晚了。” “何况现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柯拉松对着飘雪的天空笑了:“说起来,如果你抱着罗,正大光明的说要带他走……” 那促狭的表情,让他画了妆的脸稍微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你猜,多弗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走了啊! 多弗不会跟她抢任何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吃下手术果实的特拉法尔加•罗。 这逻辑,没毛病。 19.白色城镇 所谓青梅竹马,说的大概就是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这种关系。 而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最初之所以喜欢克斯莫罗•艾丽卡,完全是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和天龙人潜藏在基因里的霸道。 或者还有喜欢好看东西的天性。 艾丽卡,是为了克斯莫罗家族和唐吉诃德家族联合而出生的女孩子——她自从被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以后要改姓唐吉诃德的。 哪怕她身体不好也无所谓。 说到底,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去结婚的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所谓的出轨,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20.白色城镇 其实说多了也没意思。 艾丽卡知道自己本质上并不是个多么酷炫的人,她特别容易感情用事,并且某种意义上谜之固执。 而多弗朗明哥同样如此——我指的是固执这一点。 但不同的是,多弗朗明哥喜欢她,而在艾丽卡本人这里,她的良心包袱重的是海贼原住民们的十好几倍。 ========== 两年前,拍卖场。 那时候多弗朗明哥已经将近三米了,酒红色的西装,尖头的皮鞋,扎眼的粉红色披风全是毛毛,迎面就是一股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荷尔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入口出的她。 艾丽卡耳边还都是奴隶们的哭喊声——多弗朗明哥现在开的这家,就只能算是个小作坊——不是指规模,而是对奴隶的□□水平。 真正历史悠久品种齐全的拍卖场,每个被送上台子的人,都真的像是安静礼貌的商品一样。 一边是可以被听到的悲伤,另一边是完全被扼杀的悲伤。 这两种场所艾丽卡都很讨厌,前者还能当手续不合理、用类似于现在打击盗版小商贩的条例处理了,后者就真的…… 讲道理,那种场子办起盛会的水平,真的和普通的节庆差不多了,甚至于有门路的才能拿到邀请函。 那些邀请函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作为圣地内部时髦值的评判标准! 然后那些声音就被盖住了。 粉绒绒的毛毛遮住了她半张脸,艾丽卡抽了抽鼻子,配合着香水的味道,更加让人想要打喷嚏了。 多弗朗明哥率先把烟掐了,一只手盖在她的耳朵上,一只手想去遮她的眼睛。 “不敢看就别看了。” 不论外界传言艾丽卡宫有多么酷炫倨傲,在他心里,艾丽卡整个人都是脆的。 三岁看到奴隶会被吓到,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哭,碰到死去的奴隶就只会躲、午睡还做噩梦说梦话,甚至于当了海军大督查以后,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见过血。 ——她还是个药罐子。 小时候生病,大了点受伤,多弗朗明哥十岁爬山壁去玛丽乔亚的那一夜,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嘟囔着疼。 而多弗朗明哥负责说【对不起】。 仔细说起来,这是个责任推移的问题。 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之所以在一家还没有小孩的时候,就能破例定下了婚约,为的是为了权力的结合。 克斯莫罗家有一位五老星,是可以直接进行世界决策的最高层,掌控着影响世界的五分之一的权利。 而唐吉诃德家族,则保管着有关于天龙人最后的倚靠、也是族群能立于世界定点的保证——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 在大海上风起云涌,一代又一代的人杰相继出现之后,天龙人这个团体也是会求变的。 让唐吉诃德家的孩子,娶克斯莫罗家的女儿——用一场婚姻,就可以联系两个家族。 在多弗朗明哥的爷爷死去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订好了,而当艾丽卡被生出来,却又身体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双方的权利联合,变成了权力交换。 由多弗朗明哥继承克斯莫罗家的那部分,走上前台执掌权杖,而艾丽卡将作为天王秘密的持有人,作为族群的依靠和底气。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是唐吉诃德家傻白甜的家主自己放弃了这一点。 艾丽卡三岁打电话给自己爷爷说自己要上位,老人家说是考察,但也比较敷衍。 是直到发现霍名古那脑子掰不回来了、也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离开玛丽乔亚的时候,四岁多的艾丽卡才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正式老师。 因为秘密已经交付完毕了,所以唐吉诃德这个家族,终究没有被灭口。 这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本应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责任。 他的玻璃罐子啊…… 多弗朗明哥用衣服把不说话的人揽在胸前,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包厢里。 他环着腰把艾丽卡抱起来了些放在膝盖上,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最后伸手帮她把鞋脱了。 末了,捏着艾丽卡的脚腕抬起来,把她整个人团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侧舒了口气。 粉红色的羽毛大衣能整个把艾丽卡拢住,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多弗朗明哥胸口处露出来的黑头发。 “胆子这么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嫌那些人脏了你的眼睛?” 艾丽卡没有动。 ——其实还是能听到的。 她没有霸王色,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被压迫到怎样的极限也没有的话,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但同时,她的见闻色又十分出色,虽然达不到读心的地步,但感觉一些大概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不论多弗蒙不蒙住她的耳朵,她总是听得到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艾丽卡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感叹。 多弗朗明哥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又往上拢了拢,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眼睛,不甚清晰的问:“说什么呢?” 艾丽卡被裹得挺严实,抽了半天才把手从一堆毛毛里抽出来,在多弗朗明哥疑惑的目光下拉起了他的手,多弗朗明哥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晰的伤疤, 毛毛底下,艾丽卡的另一只手点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腰侧——那里同样也有一道伤疤。 这些疤全是他小时候流浪那段时间被追逐弄出来的,因为留的时候年纪太小,意外的有些消不去了。 “……那时候很疼吧。” 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往后一仰,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蹭着蹭着又转过来,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动了动,复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今天怎么了?” 多弗朗明哥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态不太对,嘴唇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末了想是想起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抵着她的额角。 “你又哪儿疼了?” “不对,”他说:“你又对自己做什么了?” 水水果实的副作用很多——或者说艾丽卡为了把自己的身体练成现在的样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 总之各部位的疼痛,算起来总是不少的。 一般情况下,鉴于多弗他已经挂上海贼旗出海了,艾丽卡就默认那些伤疤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了解这家伙有多讨厌海贼,多弗朗明哥私下里基本就没展示过伤口什么的——而且他足够强,其实很少受伤。 突然问他疼不疼…… 这是又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副作用给她疼迷糊了? “我只是好奇。”艾丽卡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被伤害的人,一般会非常讨厌加害者才对啊。” “在被压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这种制度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我见过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他发誓要废除一切与奴隶有关的制度,解救所有深受其害的人。” 艾丽卡的手附在男人的喉结上,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你到底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在这里被戴上枷锁,所以才能在之后好无所觉的……把人当做奴隶拍卖掉?” 这话莫名其妙的有种撕破脸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静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扯着嘴角就笑了,歪着脖颈的动作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紧绷的肌肉带着些青筋,带着种异样的潇洒直白。 “因为我本身就是恶的。” 他这时是有些生气了,但还是没有和艾丽卡发脾气的意思。 “是吗……” 艾丽卡从小就这样,当年多弗朗明哥一枪打死了表姐送给她的那个奴隶,她也是这个样子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哭还是没哭,安静的不行。 多弗朗明哥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但又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不可见的烦躁。 “好了,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人是最没有前景的商品,圣地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还软弱的像个……算了,你要是想看点别的,等晚上——” “多弗。” 艾丽卡叹息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见的哭腔。 这时看去,会发现她的表情有一种很奇怪又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观念来,这些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奴隶、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商品……” “那么你呢?” 这是个艾丽卡从不当真、而多弗朗明哥一贯刻意去避开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作为艾丽卡宫看你……” 如果真的是按照玛丽乔亚天龙人的主流观点,来看现在的唐吉诃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胆敢亵渎自己血脉,自甘堕落的—— “废物吗?” 一句即出,谈话终结。 从十七岁到二十岁,整整三年,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个特质的电话虫她倒是还带着,要不是一直带着,依照柯拉松当时就剩下个舢板一穷二白的水平,找谁帮忙去啊? 多弗朗明哥是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恶那一面的人,甚至对于自己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非常坦荡 唯一能让他有点隐瞒意识的,也是基于【艾丽卡非常讨厌海贼】这件事,所以没直说自己一开始办了个海贼团。 连杀亲那种所谓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能坦然接受,在看到了那一面依旧能接纳他的人…… 多弗朗明哥从来不觉得买卖奴隶有错,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长在圣地里的艾丽卡会介意这一点。 天龙人废除奴隶制…… 这是今年最新的笑话吗!? 21.黄金罗盘 艾丽卡远比多弗朗明哥想象中讨厌人口买卖,也并没有多弗朗明哥想象中那么讨厌海贼。 也许一开始,她厌恶着所有挂着海贼旗的人,但在遇到那是个名为香克斯的青年海贼——或者说,一个红头发的男人之后,不知道是被世界政府的蛀虫对比的,还是这个人真的笑的特别阳光,总之在那次之后,艾丽卡对于海贼这个职业多了一咪咪的客观和耐心。 王下七武海的制度,也是在那之后得以通过的。 艾丽卡和香克斯的相遇,起始于蓝尾雀号第一次独自巡航。 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觉悟、拥有了力量、学会了足够权谋的艾丽卡宫,在活学活用的第一道门槛前,被简单粗暴的绊了个跟头。 现实教会了她,【知道】和【了解】,真的是两码事,经验,是比知识更加重要的东西。 ——别人的经验,只能是你学习到的知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体会过的,才真的叫【经验】。 艾丽卡的大局观,让她看出了这个国家困难的现状、和注定苦难的未来。 她了解的知识,则告诉她解救这个国家未来的出路,甚至还能列出计划一二三来。 而她学习的权谋和她的逐步掌握的身份,让她可以在这个国家的王室、政府、和民众之间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人,带入自己想让他们走的路。 那是真真实实的,拯救了一个国家,拯救了他们的国民,用世界政府赋予她的权利,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自己折腾今天这幅样子,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艾丽卡以为这是完美的,是她出征胜利的号角,直到她被最下三滥的招数放倒了。 这个貌似牵扯到他国王位之争,是需要往上数三四代才能阐述清楚的恩怨,情报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曾经夺|权的失败者愤愤不平,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国家勤勤恳恳,三代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恨了。 那个老头向艾丽卡的敬酒的时候,艾丽卡保证自己从神态到语态,甚至于眼神头发丝,全部都是礼贤下士的最完美状态,甚至和天龙人一贯的放肆倨傲毫不冲突——而她也百分百确定,在她用见闻色读取这老头的气场时,看到的全然是单纯的感谢和激动。 【既然救了他们的国家,被感谢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喝完的当晚,她就利索的跪了。 那老头直到被抓起来的时候都特别淡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蓄意谋杀天龙人,让海军开着军舰来问责。 ——一个即将分析崩离的国家,背不起谋杀未来五老星的罪名! 他想借艾丽卡的命,换海军拿着的刀,报自己这一族忍了近百年的仇。 他的感谢,是【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是【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发现了可以报仇的方法】。 艾丽卡隔了十六年多,头一次想直接骂脏话。 谁TM稀罕啊!? 总之最后,虽然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但蓝尾雀号回航的时候,整体气氛眼见的都是颓丧,而运气更加不好的是,他们是遇到了暴风雨。 伟大航路的傻逼天气,任性程度约等于一百个小孩的脸。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是可以用能力把海面压平的——疼痛的代价绝不作假,二十年寿命换来的能力,甚至可以抗衡天灾。 只要她没毛病,连阿库拉拉格纳【七水之都的大海啸】,都是可以平复的。 但首先,这会儿她中毒了,然后她还到了衰弱期,大概两天以后会进入疼痛期,疼起来的时候只能迷糊着,别说控水了,还能张嘴喝水都是厉害的了。 根据墨菲定理,风暴越来越大,蓝尾雀号傍晚的时候还能在海浪中艰难的前行,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就只能在天上飞了——他们被大龙卷风卷起来了! 总之那一次非常的惨,艾丽卡还迷糊着就落进了水里,这点倒是和普通恶魔果实能力者不一样,她是不怕水的。 但虚弱期碰上这种又疼又冷的环境,漂久了以后哪怕意识不清,她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生无可恋。 再然后,她陡然落进了一片温暖里。 那时候救了她的人,就是红发香克斯。 一般情况下,红发海贼团是不救海军的,不过他们也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私下里通知了附近码头的水手,还好海军在平民中威望甚高,所以不久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渔船出海,专门打捞人民子弟兵去了。 恍惚中,艾丽卡看到个一头红毛的青年正咧着嘴盯着她笑,复尔大手一挥,起锚出发! 等落汤鸡一般的随从和海兵被渔船拉上了岸,晴天霹雳就来了。 ——据说貌似早已得救的艾丽卡宫,就这样从南方沿岸不明小镇的不明码头上,被不明身份的海贼船劫走了! 事实上,绑匪香克斯先生,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场绑架。 正巧,肉票艾丽卡小姐同样不认为。 毕竟正常情况下的绑匪,是不会帮忙剔鱼刺和切水果的。 艾丽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怎么能动,感觉在摇晃,应该是船上,香料的味道不对,眼前没有帷幕,没有立柱,腰下没有垫着她的大枕头——很好,不在蓝尾雀号上。 不远处,有个男性生物正在慢慢悠悠的哼曲子。 听调子,大约是西海那边的风格。 艾丽卡用可以动的左手首先把身上那块布扯松了点,然后用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转了个头,最后艰难的用肩膀抵着木板,给自己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趴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的皮肤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其实都快十年了,她也差不多疼习惯了,一般情况下第二天就能清醒过来,第三天的时候甚至可以若无其事的批些文件,就连之后的虚弱期,也从七天慢慢减到了两天。 但是她前天貌似才豪迈的干掉一碗毒|药,这会儿连内脏都抽抽的疼,等艾丽卡缓过来的时候,面前正是一张大脸。 ——“长得还挺好看。” 香克斯当时哈哈哈哈就笑翻在地上了。 ================== 用班•贝克曼的话来说,红发香克斯的脑子,它是有毛病的。 拉•齐鲁比较直白,说这就是人格分裂。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智商时有时无,情商也忽高忽低的。 香克斯的任性程度主要看天气;遇见人时要不要装傻看心情;处理事情时,到底是表现出的大气的豪迈、还是智障的豪迈,这个估计要看他内分泌系统的大循环天数。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贝克曼的人生就一直在【船长傻逼】【退团吧】【不愧是香克斯】【这或许是能成为海贼王的男人】【他果然还是个傻逼】之间循环往复——其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超过怀春少女刚被分手。 香克斯会从海里捞艾丽卡起来,只是因为好奇。 好奇,和一点点喜欢。 那种类似于小男孩因为梦想着去家对面的自然博物馆玩,从开学就开始想,想到了期末考试一百分了还是没去成,所以憋的不行的那种好奇,甚至会在写作业的间隙,或是偶尔对着电视广告的时候,自己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美化它。 对于香克斯来说,克斯莫罗•艾丽卡,就是那座自然博物馆。 再进一步说,只有她的眼睛是。 香克斯曾经躲过了巡视的海军部队和低级将官,在被下了戒严令的罗格镇内四处游荡过,然后在北边一座花里胡哨的大帐篷里,看到了一只一人多高的可视电话虫。 大的电话虫之后的桌子上,旁边还配了几个小的。 他闲着没事在那按了半天,其中一个红色的小蜗牛啪叽一声打了个抖,两眼一睁开始对焦,触角转了三个九十度之后,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开始出现虚拟的屏幕。 香克斯看着屏幕里逐渐亮起来的天幕、和越来越多的人群,恍然大悟:这就是个储备电话虫。 简单点说,这是个U盘。 他试着动了动,貌似按到了回放,光屏啪的一闪,正好出现罗格镇的处刑台。 他尊敬的船长先生穿着离开时的那套衣服,正一脸淡定的张嘴等吃肉。 因为角度问题,他其实只能看到个背影,那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不过这都不重要,在那个画面下,最抢镜的其实是一直都在笑的哥尔•罗杰。 ——真好啊,还在笑呢船长。 香克斯是个心很大的人,他自从知道这是船长自己的选择,除了支持就没说别的,在其他前辈还在努力想办法的时候,他还能凑上去和船长讨论一下,自首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好看。 【男人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梦想】 【如果那是船长想做的事情,我们作为船员支持就好了啊】 【何况我还只是个实习的】 那神态,自然如同送长辈出门旅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那顶属于海贼王的草帽,就那么被船长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天晚上香克斯就哭够了,解散海贼团以后,他找了家酒馆住下开始物色同伴,隔了几个月,听说船长被抓捕了,据说过一阵子就要行刑。 香克斯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消息来晚了。 ——只要早一天,那瓶香柚朗姆酒他都能留下不喝,带去给船长送行了…… 无奈就是晚了,这种特色酒再出窖,就得等两年后了。 虽然想要献宝的酒没有了,但行还是要送的,香克斯来的时候倒是买了点东西,一上岸的时候都让搜走了。 这会儿,他在帐篷里翻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精致的布箱子里,找到了个更加精致的酒壶。 放到耳边摇一摇,这液体摇晃的声音真美妙啊。 他退后两步跳到桌子上坐好,两脚自然的开始晃动,然后腰一塌倚在架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拧着瓶盖。 这一段其实也没多久,盖子都没拧开就放完了,香克斯好不容易坳好了造型,准备给船长倒酒送行,最后不得不又跳下来,对着那电话虫研究了一会儿。 这回再打开时,投射在一边的光屏上的,就正是乱糟糟却又安静的可怕的现场了。 开屏先闪了闪,定格了。 一个超级无死角的大特写! 香克斯抬头正对着女孩子被咬出了血色的嘴唇,看起来红的一点都不真实。 他仔细瞪圆了眼睛看过去,因为红色太重,都看不清唇纹了,充血的唇线下方,有颗一般情况下估计看不清、但是此刻很确定是朱红色的小痣。 再往上,白色的皮肤带着一点粉红色,细细的绒毛被光一照,似乎连那张脸的边沿都虚掉了。 那时候他很直白的想:长得还挺好看。 ——和艾丽卡见到他的第一印象完全一致。 22.黄金罗盘 那张大特写香克斯的记忆里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快十年以后把她从海里捞出来,香克斯对那双眼睛的印象都一万分的深刻。 不同于红色的嘴唇,那双眼睛却蓝的如同那副身体上另一个极端。 也许两种颜色都太颜了,也许是那种蓝色压得太深了,总之不知道是对比度还是撞色的问题,香克斯当时觉得眼睛都要被刺疼了。 后来他琢磨着,估计是那双眼睛太冷了,毕竟蓝色的,深海的冰都这样。 再然后…… 那块冰化了。 ——它怎么就化了呢? ——她怎么就……哭了呢? 红头发的少年人愣了一下,低下头感叹那个丧心病狂的特写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的转红色小蜗牛的壳,光屏上的画面也配合的开始拉远,终于变成了正常的远景。 船长正哈哈大笑,那神态跟船上开宴会他抢完了肉以后的神情一模一样,洋洋得意的像个小孩儿。 对哦,船长刚才貌似是吃肉了。 他下意识端起酒壶喝了一口,眼角扫到高台上一身白的女孩子:哦,她就是不久前那个喂船长吃肉的。 那会儿,冰已经完全化成水了。 好逊啊,香克斯又喝了一口酒,懒洋洋的想:他和巴基在早几年前,就已经不会被船长这样的表情气到跳脚了,她……好容易上当啊。 哦,船长临到死,还记得夸奖一下人家长得好看,这么多年哄孩子都是一个套路,船长当初可是唯一能不笑着夸奖巴基鼻子长得帅的人啊! 香克斯回神的时候发现就都快被喝掉一半了,立刻手忙脚乱的摘了帽子扣在胸前,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泪意,眯着双眼笑着说:“晚安,船长。” 说完了抬手开始撒酒,哗啦哗啦落了一地的水珠子,酒精的香气伴随着轻微的烟熏味弥漫在整个小空间内,没一会儿,几只电话虫都开始打瞌睡了。 倒完了酒,他也该收拾收拾跑了,虽然普通的海兵拿他没辙,但是罗格镇上海军将校的数量吓人,如果被抓到,也是个麻烦。 香克斯是个挺有礼貌的人,一般也不发脾气,他好歹用了人家藏得那么严实的一壶好酒,临走给人家收拾一下也算正常。 他蹲下身准备让电话虫休眠,光屏上的另一处大戏又开始了。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哇哦—— 红毛少年再次蹲着抬起了头,面前是一张没有血色脸。 香克斯就看她在那分分钟编好了理由,想着如果真的照她说的执行了,那估么着他自己也会被划进劫囚份子那一拨里——讲道理他明明是来送行的,不要随便就甩个锅过来,好不? 【他们都是英雄】 香克斯撇嘴:我们船长比较像英雄,那些要冤死的海军就算了吧。 【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这个世界被海贼的罪恶鞭挞。】 是哦,我们好罪恶啊。 香克斯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肉干,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个宝石戒指来,他把戒指塞进了抽屉的筐子里,回过头来扒开袋子开始啃肉干。 手发抖,嘴唇发白,这么看……她貌似还挺小的啊。 他啃了一口又一口,那双眼睛的蓝色由深变浅,由重变轻,此时的画面里,终于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阵亡?可是——】 【我说,他们都是英雄】 香克斯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歪着头看向巨大的光屏。 那双眼睛的蓝色,已经从深海的冰,变成了兰海葵的花瓣,透透的一层薄膜底下全是透亮的水,软的稍微碰一碰,都会晃动着闪出细碎的光来。 又是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 【……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别问了。 香克斯咽下了嘴里的肉干,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动一下兰海葵,它确实是会晃动出美丽光泽,但那毕竟只有表面的一层薄膜,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戳她,那层透亮的蓝色,她是会碎的。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这话把听愣住了。 ……居然没碎? 红发的男孩子跳下桌子活动着关节,哼哧哼哧的拉伸着肩臂处的肌肉。 ——虽然不知道你这句话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但罗格镇这么多的人,是绝对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的。 香克斯腰上藏了把小匕首,真要用起来也挺有杀伤力,不对的事情总是应该被阻止的——比如杀无辜的人。 再比如碰碎兰海葵表面透亮的薄膜、让她疼痛的蜷缩起来,潺潺的流出透明的血液。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香克斯觉得自己那时候挺浪漫的,不止浪漫,还有点浪荡天涯的英雄感。 问:一个人救不了一岛的平民怎么办? 答:去搞定那个下命令的。 就如同二十几年后,会有个戴草帽的小子莫名其妙的对不认识的人说【你当我的伙伴吧】一样,这会儿,香克斯本来是想说【既然那么难过,要不要试试跟我出海啊】这样的话的。 既解决了罗格镇,也解决了兰海葵。 两厢安好算了,何必一起哭呢不是? 想了想他又把抽屉里那个宝石戒指取了出来,红宝石闪着透亮的光泽,就和光屏上还被咬着不放的下唇一个色。 至于为毛这么清楚…… 因为香克斯看着看着,他就手就不自觉的去调成大特写,不然为什么是一直说画面里传来了其他的声音,而不是出现了其他的人? 那么大块的光屏,也不过就盛下了那张脸而已。 ——那么双眼睛,也不过就看的进那张脸而已。 香克斯思索了几分钟,觉得拉人入伙还是送个见面礼的好,艰难的犹豫了半天,把匕首放到了肉干原先在的位置作抵偿,而本来被放进去的戒指,则又被他塞回了口袋里。 就这么一个选择题的时间,事情又峰回路转了。 因为人员的小范围移动,香克斯回神的时候看到的是杂乱的空镜,看起来似乎是谁的后背,硕大的正义两个字都顶出了屏幕了。 他不得不再次思索着去敲打机器,电话虫的眼睛在三维的坐标轴内三百六十度的转,终于从四分之三的后侧面,拉回了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特写。 居然是天龙人的公主啊! 公主唉,好娇气的吧,估计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 香克斯听了半天终于知道怎么了,率先为逃过一劫的诸位镇民松了口气,接着就看她一副气疯了的样子,似乎连眼睫毛都扎起来了。 ——难受的时候脸发红,生气了脸倒是给气白了。 看着她那副【你等着!我马上就要发脾气了!】的表情,香克斯摸着兜里的戒指,觉得现在是不是跑路稍微重要一点? 毕竟已经泄露了消息,再蠢也不至于继续下令吧? 不过天龙人一般都挺蠢的,电话虫那边的那个尤其,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 他摸了摸下巴,很娇气的话,会晕倒吗? 没等几秒钟,画面里的人就消失了。 好吧,香克斯叹了口气,她真的晕倒了。 说起来香克斯两次见她,两次都晕倒,但这次和上次不同,追起码不是屏幕,是真人啊! ===================== 在得知自己被海贼船绑架的时候,艾丽卡宫表现的十分淡定,至于原因,应该归功于绑架者的脸。 哦,还有他的好脾气。 “呼——” 长长的舒了口气,香克斯使劲抹了下头发,看着面前一堆的褥子和皮草,蹲下来开始上手。 “错了……” 微弱到有气无力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淡,香克斯一口气没上来,无奈的龇着牙笑了下,回头看向躺在桌子上人,摊手:“那你说怎么弄?” 艾丽卡脑袋底下枕着两本书,书上垫着香克斯的卷成团的大衣,就柔软度而言还算能接受。 她被近在咫尺的灯火烤的眼睛疼,努力看了半晌,回答:“把皮毛全部放到最下面,棉的放到最上面就好,你手边那条被子拿走吧,我对红团藻做的染料过敏。” 香克斯低头看了下脚边篮子里的织物,半天也没搞明白:她从哪看出来这上的花纹是用红团藻染的? 话说……红团藻是什么东西? 总之最后香克斯的床是保住了——就是艾丽卡醒来时睡得那块硬木板子。 而在船长室的另一边,海王类的外皮垫底,铺了好几层的皮草,团着一堆棉绒绒的杯子,生生堆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 香克斯把临时放在桌子上的女人小心的抬起来,搬动的过程及其谨慎,她被碰到的时候没抽气,红发自己憋气憋到把人放好为止。 ——不小心不行,她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皮下血崩啊! 23.黄金罗盘 艾丽卡刚醒来的时候身体状态还好,香克斯本来是想找个吊床出来自己用的,结果从仓库出来就看到她躺在那皱眉头,他一想:到早饭点了,这是饿的? 结果那女人脸色苍白的问他:“你想杀了我吗?” 香克斯茫然的摇头。 她接着问:“泄愤,拷问,或者折磨?” 红发特别爽朗的就笑了:“要折磨把你扔海里不就行了?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大概就是眼见着自己被海鱼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吧?” 艾丽卡似乎觉得也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那你这里有稍微柔软点的东西吗?这床硌着我了。” 香克斯哭笑不得的点头:“可以啊。” 因为最开始的印象里就有【很娇气的公主】这一条,香克斯还算适应良好,打开柜子准备再扯一床毯子出来。 艾丽卡的眼睛半阖着眼睛瞟了下他手边:“有再软点的吗?” “你还……真任性啊。” 最后香克斯又抽了条毯子出来,走到床边准备准备把她拉起来,还在嘟囔着:“这条毯子给你了,我今晚只能穿着外套睡觉了啊,想到你很娇气,没想到这么娇——” 时间静了那么一刹那。 “不至于吧?” 香克斯那一瞬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他不过是拉了一下手腕而已,又没有拿出砸海王类的力气,但是他掌心环着的那只手腕,却飞速的蔓延出了一片血红色,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最后成了一块看起来格外吓人的於肿创伤。 香克斯瞳孔一颤,最后若无其事的松了手,然后试探着用拇指按了按她的手背。 青紫色的指印在三秒钟之内飞速出现,被按了一下的人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扫了他下,艰难的抬了抬脸:“不用试了,就是这样。” 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她压住自己手背那一面的脸颊,出现了密集的血点,手背上也是一片又一片的红血丝。 “不是……” “今天早上捞你起来的时候,”香克斯舔了舔唇角:“貌似还不是这样的?” 这种连自身重力挤压都会皮下出血的状态,也太…… 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半晌,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是吗。” “嗯!” 香克斯简直想给她比划一下,但是下一秒,又看到她衣袖边上蔓延而出的淤青,紫的都有些发黑了,瞬间想到她刚才撑起来抬头的那个动作——她只是用点劲撑着床板……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这也相互的太可怕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香克斯期盼的眼神下又喘了口气,说:“是吗。” “……你生气了?” “没有。” 艾丽卡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刚才昏了一下,这会儿醒了。” 红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手腕,最后表情微妙的问:“你刚才是疼晕了?” 灯光下,那女人慢悠悠的动了动眼睫。 停了一会儿,她开口反驳:“饿晕的,刚才给我疼醒了。” 香克斯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是吗”。 ——他发现无话可说的时候,这真的是个特别好用的词!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香克斯本来还想说将就一晚上吧,但总觉得她的身体状况太可怕了,就这么放着也不行。 脸压在手背上的重量都血管破裂了,现在整个人摊在硬板床上——那背上的痕迹还能看吗?! “还行吧。” 艾丽卡“听”到了一股微妙的抓狂,淡定的动了动肩膀:“皮下出血的痕迹不会很重,你衣服还挺软的,就是没铺平、褶皱太多了,硌到的地方可能会严重点。” 所谓的疼痛期,可不单只是干疼,人造恶魔果实是完全改造了她的身体,而当果实的力量进入休眠的时候,支撑身体的力量自然就会消失,说句一碰就碎不算夸张。 一般情况下,虚弱期她只会呆在安全的地方,玛丽乔亚和蓝尾雀号上都有整套的装备,绝对柔软的寝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她躺在上面的时候,背后不会完全青紫一片,而盖在身上的东西也足够轻薄,既保暖也不会耽误她呼吸。 灯火慢慢暗了下来,耳边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香克斯站在床边,眼神忽明忽暗的看着艾丽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饿的话,我给你搞点吃的?” “不用,我吃不下去。” “哦。” 天将将亮起来的时候,红发在船舱的底层翻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这些大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还有闲着没事抓的猎物那里来的,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到了第二天,艾丽卡的精神好了一些,就开始观察起这艘海贼船来。 雷德佛斯号是单桅帆船,红发船上的人也不多,甲板上一片安静,班•贝克曼送早餐进船长室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看到她很安静、甚至可以说非常淡定的,透过窗户在看海鸥捕鱼。 “你抽烟啊……” 她抽了抽鼻子:“抽烟就离我远一点吧。” “喂!” 艾丽卡摇头,很缓慢的说:“我现在很脆弱,鼻粘膜也会变得很敏感,哪怕一点点烟味,我也会打喷嚏的。” 这话刚说完,香克斯也从外立面进来了,除了烟味,他还一身的酒气。 ——大清早的就喝酒,这群海贼还是想的太开啊! “你要打喷嚏?那——” “阿嚏!” 话还没说完,某人轻轻动了动,打了个观感上十分清秀的喷嚏。 然后平气,淡定的缓了缓,张嘴吐了口血。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吐血了!? 一波没完又是一波,艾丽卡表情很严肃的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虽然脸色苍白,但从下巴到脖子都是一片血红。 大概一刻钟左右,她向后靠了靠,用眼神示意他们没事了。 “给我条手帕,擦嘴。” 香克斯本来想掏自己的,怕味道又让她打喷嚏,贝克曼一脸【这也是厉害了】的表情,把餐盘上那块餐布递给了她。 艾丽卡淡定的擦血。 “没事的,”她解释了一下:“和皮下出血一样,现阶段我的内脏也是这个强度,喷嚏动静太大,心肺出血而已。” “是吗……” “那……能吃东西吗?” 艾丽卡王餐盘里扫了一眼,鱼肉占了大部分,还有汤和面包,但还是太硬了。 “不能。” “嚼的时候牙疼,咽的时候食道会受伤,吃到肚子里的话……大概胃出血吧。” 她很自然的安慰了一下被震惊到的两个大男人:“没事,我喝水就行了。” “嗯,”贝克曼端着盘子又站起来,考虑了下,说:“我给你额外放点糖。” “盐也来点吧。” 艾丽卡点了点头:“谢谢啊。” 本来对待海军应该是残酷一点的——哪怕是个长得好看的海军姑娘,哪怕人是船长捞起来的——但此时此刻,贝克曼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这也……太脆了…… 那天中午,艾丽卡的食物就是一杯糖盐水。 香克斯现阶段对她还十分好奇,神态如同围观某种珍稀动物,看着她一口一口按频率喝水,最后伸手接过了杯子,开始喂她喝水。 ——因为捏着水杯的力道,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出现淤青了。 香克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稀奇的感觉比较重,看她安静的随着他的动作喝水,总觉得……这位貌似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厌恶海贼啊! “因为我认识你。” 这句话让香克斯有点意外,他特别好奇的往前凑了凑:“知道我?” “红发香克斯,杀人,海上劫掠,撞击他人海船,持枪射击。” 艾丽卡心平气和的看了看他:“你还算有名,所以做的每一件事海军那里都有资料保存,我早年准备对罗杰海贼团赶尽杀绝的时候,有把你列入泄愤名单。” 香克斯倒是坦荡:“真的吗?不过我们好像没有被刻意追击过啊。” “都说了是想泄愤的时候,”艾丽卡从容不迫的咽下最后一口水,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香克斯更好奇了,也没觉得人家想杀他有什么不对,只是兴致勃勃的又往前蹭了一点:“所以放过我了?我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哦!” 艾丽卡闭着眼睛顿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抬了抬手,看着眼前这张脸,和脸上故意露出的神态,做了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我对美人一向比较宽容。” 她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香克斯刻意离得很近的那点距离反倒被显得很奇怪:“长得好看、我看得顺眼,自然放过你。” 此时,红发的重点在于:“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哦,那是骗你的。” 艾丽卡百无聊赖的翻了下眼皮,咳嗽了两声,又吐了几口血:“刚才疼的有点厉害,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香克斯:…… 没管对方的表情如何,艾丽卡吐完了血,继续说:“红发海贼团的所有作恶对象都是海贼,海贼不受任何司法保护,普通人有自卫或主动攻击海贼的自由,杀海贼者,无罪。” 香克斯并不清楚海军的条例到底是怎么算的,贝克曼说不定知道,但他这会儿也没在,红发听到这个答案其实是有点意外的:“通缉令都发了,我居然是无罪的?” 【海贼即原罪】 近几年来世界政府的宣传语就是这个,下了海,就等于放弃了自由民的身份,到了海上,即定义为有罪,之后一切都看运气了——被杀或是活下来。 如果被当做奴隶抓住进行贩卖那也是合法的,如果被海军抓住,又能提出上诉进行无罪辩护的,那还能到司法岛走一趟。 运气好了,是可以回到家乡的。 所以:“你杀了他无罪,别人杀了你,同样无罪。” 艾丽卡轻描淡写的说:“狗咬狗罢了,谁比谁好一点啊。” 24.黄金罗盘 艾丽卡说:海贼都是狗咬狗,谁又比谁高贵一点。 香克斯觉得这话有问题。 你要说他的时候,用个“蠢货”之类的词吧,他早年被人【巴基】说的多了,一般拿这词当耳边风的。 你骂的再难听点,他不走心的话也无所谓。 但你不能这么说啊! 狗咬狗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他和那些渣滓……成了一个级别的东西吗!? 红发锲而不舍的解释了一宿,详细的分析了自己的成长环和为人处世,意图辩解:自己和那些垃圾海贼并不是一路的! 艾丽卡想着反正也睡不着,有人肯帮她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于是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听他哔哔。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其实商人先生的耐心才最让人感动。 毕竟这是个交流感情的晚会,他作为靠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团之一,多和金大腿多交流才是正路啊! 但无奈艾丽卡宫长得太贵了,一看就值不少钱,身家地位什么的,总能让商人们多在意些。 贵族小姐什么的,其实是个相当有话语权的阶级呢——毕竟花钱最狠的,就是这些人。 何况…… 班纳斯先生喝了一口酒:就算是个破了家的贵族小姐,只要被红发带上了船,那就是红发的人。 ——他们说到底是抱金大腿来的,就算因为他和耶稣布是老乡情分不同寻常,但该顾忌讨好做人情的地方,也不能忘记。 哪怕不能直接创造利润了,总归还能吹吹枕头风呢。 不过这个贵族小姐的思想倒是挺进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探讨政策问题。 班纳斯的心态十分平和,没觉得讨好大海贼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的,一路上从商税货流聊到商船保护法,最后终于借着那个录音电话虫,把话题扯回了正常家属交流时该说的话。 “那是准备给我女儿的。” 班纳斯放下杯子,解释道:“我的小女儿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经常陪伴她,所以准备了这些有趣的东西给她,一个人没事的时候,这是很好的取乐方式。” 其实那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带了,红发海贼团要报酬很随意,香克斯专门询问他这次有没有电话虫的时候,虽然说了最后会归还,但他却没准备把东西要回来。 毕竟受人家庇护这么多年,一份体贴的小礼物罢了。 “是吗。” 那位身量很高的贵族小姐慵懒的答了一声,停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既然是给小孩子的礼物,那等分开的时候,你来把它取走吧。” 班纳斯瞬间就惊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受庇护者,他们和红发海贼团关系还算不错,香克斯人很好说话,所以班纳斯是把他当半个朋友来相处的。 此时此刻,比起取回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小礼物,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精,第一反应是——红发这是还没得手吗?! 也对! 下一秒,班纳斯想通了,贵族是个相当固执的群体,看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跟海贼们搭过话,应该是主流中那种看不起海贼的高傲型。 但是是跟他交流时又很平和,应该是性格不错、教养也很好的那一种。 ——一个看不起海贼、但却会通过观察为人去除偏见的女人。 再进一步说:有可能答应和海贼在一起,但一时半会儿里,绝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类型。 明灭的火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真个人恹恹的,似乎环绕着一股低落的愁绪,撑着脸侧的手部纤长又柔软,精致的眉眼镀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看起来就像在壁炉边昏昏欲睡一样的安然。 值得大海贼抢来的女人…… 班纳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就冲香克斯专门为她来要录音电话虫,那种小细节处的体贴和讨好,就挺能说明问题的了。 要么……帮红发打个助攻? 25.黄金罗盘 雷德弗斯号上,熊熊烈火中的宴会。 角落里,艾丽卡慢慢的有了些活力,班纳斯的节奏虽然一直都没变,但说话的内容却多了些不一样的重点。 比如他和红发海贼团的关系。 依照班纳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见识,贵族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人种之一。 她们会因为很奇怪的理由花费大笔的金钱,固执的同时还潜藏着天真到犯傻的幻想,排斥和包容并存,胆怯的渴望着,也可以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勇气。 再简单点说,两条路:一,把她当做普通贵族小姐忽悠一下,激发起了驰骋大海的浪漫主义情怀,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二条路最实在,点明赤|裸裸的现实就好了。 ——告诉她海贼的生活,让她明白被海贼抢上船了以后将要面对的境况,告诉她,想要在大海贼的身边活下去,需要妥协的那些事情…… 班纳斯是专门跨海做生意的,所以他对红发海贼团这些年的实力上升的感受,是最直观的。 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队,从一开始的三遍过路税,减到一遍过路税,到了今年,他们这些商队的船只要确实和红发的船航行过一段时间,确定在庇护的名单上,就不会在大海上受到任何为难! 这样的威慑力,就是红发海贼团的一年比一年强的可怕的最真实注脚。 班纳斯自认只是个商人,并不需要有多高的道德标准,但他同样有个女儿,有个在大众认知中大概也能被归类为大小姐的女儿,所以哪怕干着类似于拉皮条胁迫少女的事情,他心里也是确实希望这位小姐能活得好好的。 ——何况看样子这里面确实有爱情存在啊。 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虚伪,班纳斯放下酒杯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香克斯的性格大概是最好相处的一种了。” 那位小姐似乎是累了,一直闭着眼睛,听到他说话,眼皮底下的眼珠轻轻动了动。 班纳斯于是开始讲故事。 具体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个倒霉商人遇到奇葩海贼,结果被那种义气感染,拼了一把起死回生的传奇类小说的套路吧。 班纳斯说话其实是比较客观的,重点突出了海上的危险,还有香克斯这个男人和大多数海贼都不一样的地方——甚至不自觉的表现出了一种隐藏很深钦佩,真情实感的期待着他能成为海贼王。 然而这位贵族小姐似乎对于所有的英雄情节都浑不在意,从头到尾一直是这么个懒洋洋的样子,等班纳斯说完了许久,她突然开口问了个画风清奇问题。 “那三遍过路税里,有一遍是要交给海军的?” 班纳斯一愣,接着习以为常的就笑了:“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吗?买路费什么的。” “不过有香克斯以后就不需要了,红发的名号,倒也真的对得起那面旗子了。” 停了大概有五分钟,贵族小姐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码头商税的手续费,要缴到原税的百分之三十五?” 班纳斯又愣了一下。 他回答说:“这个大概是看停留的岛上怎么规定,一般都在两成左右,如果只在近海停留不上岛是不需要的,其实买通码头上的海兵,他们拿了钱会帮忙进行采购,哪怕补给,也是不需要上岸的,香克斯的——” 贵族小姐安静的打断了他没说完的安利:“海兵不管沿岸巡防,专门在码头……等着给商船买补给?” 虽然声音依旧不大,虽然她依旧没什么大动作,但是班纳斯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就点头了。 ——毕竟是事实啊,他们为了省钱,常年都是这么配合着过来的啊! “是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湮灭在了热闹的欢呼声里,班纳斯意外的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甲板上巨大的篝火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带着种抹不去的暖意和陈旧感,班纳斯在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出一片深浅不一的橘黄和灰色,眼尾淡淡的阴影,模糊了里面将要透出来的光芒。 “真可笑啊。” 因为无端的压抑,搞得班纳斯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在篝火熄灭的那个时刻,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合法的商人,”她的嘴角带着一些笑意,声音里却让人只想发抖的冰冷,还带着一种几近自嘲的可笑:“居然要依靠海贼的庇护,来逃脱海军的剥削……”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不知道怎么的,班纳斯听她说完了这句话,突然有种想要安慰一下的冲动,虽然不知道这句实话有什么好安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安慰些什么:“海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主要还是海贼发疯的太多了,航行在大海上的危险,可不是单纯的一些税款可以代表的。”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班纳斯已经完全搞不懂了:为什么她会因为海军的错误自嘲,为什么自己要因为海军的错误去辩解那些废话,为什么面对着这个贵族小姐的最后,居然有种面对着父母问责的无措。 ——你明明想打个助攻拉红线,奈何对方一心想搞反腐倡廉。 ========== 当晚,因为艾丽卡已经恢复了许多,红发终于可以安静的睡在自己的船长室里了。 因为穿上数得上织物大部分都团成了那个大窝,所以香克斯的床基本就是个光板,他躺在上面觉得有点别扭,一手枕在脑后,隔一会儿就要动一下。 “咳咳。” “咦?” 红发夸张的震了一下,在黑暗中突然开口问说:“我把你吵醒了?” 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还是……疼醒的?” 艾丽卡头顶不远处就是窗户,小小的船舱里,窗户也不可能多大,不过透进些月光倒也够了。 她说:“谢谢啊。” “哈?” 艾丽卡又咳嗽了一声,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谢谢。” “不是!” 香克斯翻了个身,整个人往前探了一大截,兴致勃勃的问她:“谢我什么啊?” “我给你搬了那么多东西,折腾了一早上都没跟我说谢谢,今晚怎么了?” “啊,”艾丽卡顿了一下,反问:“我那时候没说吗?” 说着她就补上了一句:“谢谢。” “太疼的时候,我的反应会变慢,大概是顾不上。” “没事。” 香克斯本来也不是在意这些,听到她提起疼痛,反而想起了一开始的疑惑,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貌似气氛有点不一样……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红发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为什么谢谢我,这个问题刚才问过了你没回答,不算的啊!” 艾丽卡有点疑惑怎么突然变成了你问我答还限量的模式,但不妨碍她说实话:“大概是感谢你的照顾吧,对那些商船。” “哈?” 香克斯有些失望的倒回床上:“还以为感谢我照顾你呢……那些商船本来就是红发旗下的,我庇护他们不是正常的吗?” “关于照顾我的感谢,刚才已经说过了。” “是吗?” 香克斯一想,好像是的呀,于是笑着说了句:“不客气!” 这次静默的时间格外的长,长的香克斯觉得窗边的人也许已经睡着了,她又突然说话了。 “这个是代价。” “什么的代价?” “变强的代价吧……”艾丽卡倒是很平静:“这是可以让我秒杀百分之九十九果实能力者的力量。” “也不止是果实能力者。” 她思考了一下,说:“其实你这种的也一样。” 红发虽然整天闲着没事,但也没有和人攀比战斗力的爱好,比起关注这位玻璃公主硬起来是个什么状态,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强大那么重要吗?” 作为一个不吃恶魔果实的人,香克斯本人对于外物带来的力量观感一般,他不在意,但也不会觉得吃掉的人不对,不过梦想在大海上的话……吃了恶魔果实不就得不偿失了? 艾丽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例子。 “白胡子爱德华……我记得他只是个出身平凡的水手吧。” “白胡子?” 香克斯回忆起还在船上的日子,答应道:“是啊,不过真的强的太可怕了!” “嗯。”艾丽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谓人格魅力,最直观的一面,不就是强大吗?” 因为疼痛,她说话的节奏变得慢而平缓,语气坦然的毫无起伏。 “同样捕获了敌人,力量强大的人靠正面的战斗,头脑强大的人靠提前设计好的陷阱。” “那一种更让败者心服呢?” “强者自信于自己的力量,从不担心危险,所以在败者一无是处之后,会潇洒不在意的放他离去,这就是气度啊。” “但是靠陷阱捕获敌人的那个呢?” 艾丽卡看向香克斯的眼睛,懒洋洋的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室内虽然黑暗,但月光却还算明亮。 那是香克斯这几天从她脸上见到的,最鲜活的表情了。 “因为足够谨慎,考虑到自身的条件,一般都会选择赶尽杀绝吧?” “就算为了邀买人心故意演戏,但演出来的气度、和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感叹一般的说:“让人震撼的豪迈,让人折腰的恐惧,让人心生服从的敬畏,让人想要追随的光明正大。” “这些依靠的,其实都是本身的力量啊。” “你也需要那个吗?” 香克斯双手合在脑后,闲适的翘起了腿,慢慢悠悠的说:“其实我很早以前见过你。” “感觉到了。” “配合一下嘛!” “好吧,”艾丽卡闭着眼睛,枕在柔软的皮毛上,声音毫无起伏的说了个疑问句:“什么时候?” “船长处刑的时候!” 他的声音里一点悲伤都没有,洒脱的带着种灼人的明亮:“我那天是去给船长送行的,结果在那个大型电话虫里看到你的。” 许久以后,艾丽卡意识到香克斯是在等她【配合】,于是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真漂亮啊……” 香克斯大大咧咧的说:“超级大的屏幕,只有你的脸在上面,真的是……” 他加强了一下语气,直白的称赞说:“超级漂亮!” “是吗?” “对啊,”红发的男人在黑暗中孩子气的笑了:“后来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就觉得要么带你出海算了,就算没有别的事情,和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呆在一起,光是看着你,估计心情也会很好。” 艾丽卡这回配合的非常及时:“谢谢夸奖。” 香克斯于是满意的继续:“当时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来着,就是你下令要沉了罗格镇的时候,是个宝石戒指,没送出去我就拿回来了,后来被拉齐鲁拿去买肉了。” 说到这里,他还挺认真的可惜了一下:“那块宝石可是很好看呢。” 艾丽卡不知道这句话要怎么配合,所以依旧是简单的:“是吗。” “说起来,”感叹完了,香克斯倒是想起来自己的问题了:“你不是天龙人吗?我看你下令的时候,那些将官都很听话的样子,怎么还羡慕起海贼收复的同伴来了?” “如果羡慕的话,”香克斯停顿了一下,问:“虽然晚了好几年,戒指也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下。”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伙伴?” 26.掌中美人 “我不可能当海贼的。” 没有任何过激用词,女孩子用理所当然到平铺直叙的口气,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唉?” 香克斯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下一秒,他又自然的倒回了床上,嘴里嘟囔出那些惋惜的话,怎么听怎么不走心。 艾丽卡就着月光看向墙边的床榻,红发的男人还在“哎呀哎呀”的演着,但在她“听到”的声音里,全是孩子气的失望。 ——如果刚才还是一块充满水分的海绵,那么这个时候,大概就是失望到萎缩脱水的状态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责任这种东——” “所以……介意聊一下吗?” 红发的男人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艾丽卡的眼神谜一样的认真:“聊一下,你这奇葩的使命感……都是哪来的?” “与生俱来的。 艾丽卡这话说的笃定并且毫不犹豫,与其说是在安慰香克斯,不如说是在坚定她自己的信心。 “有句话说的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艾丽卡停了会儿,问:“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对啊。” 香克斯打着哈气,哼笑着说:“作为船长,本来就应该保证大家的安全,相信同伴归相信同伴,我既然是船长,必然要给大家足够的底气作为依靠啊!” 当初船长不就是这个样子? 保卫同伴——是所有头目的责任! “是吗……” 这就有点把天聊死了的意思,艾丽卡停了许久才感叹这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可能做海贼的职业需求不一样吧。” 她窝在柔软的被褥里,慢悠悠的给自己的脑袋换了个方向:“对我来说,这话应该是反过来的。” 艾丽卡转过头,看向正翘腿躺在床上的男人,说:“对我来说,是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是因为想要去承担那份责任,我才会需要足够与之匹配的能力。” “目标越大,需要背负的重量就越多,与之成正比的,是背负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她看着窗外被乌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慢慢的给了个否决的答案:“所以,你也说反了。” “是因为想要保护同伴,所以变得强大。” “是为了能肆意追求梦想,所以想变得强大。” “香克斯。” 艾丽卡抽了抽鼻子,说:“这个因果关系才是对的。” “因为目标和责任,把自己变成配得上它的人,这才是对的。” 香克斯磨蹭着下巴,眼神直直的看着她,最后突然咧着嘴笑了。 那一瞬间的爽朗,甚至模糊掉了两三天没睡长出来的胡茬。 “你说的对。” “——可那也是因为我高兴啊!” 他舒了口气,慢悠悠的说:“我喜欢和外面那帮人一起在海上胡闹,所以我愿意为此付出,这不止是责任,也是乐趣啊。” 他翻身蹭了蹭枕头,再开口时,低沉的男声里居然透着些柔软的味道,懒洋洋的仿佛在撒娇,又像是另一种安抚。 “所以你呢?你的责任感……让你为了变强,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艾丽卡斟酌了一下,回答说:“一半一半吧。” 本文的女主小姐,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她为了做好一个合格的转折点,被符号自己的历史使命,已经断断续续的觉悟了不少回了,要说艾丽卡有多善良也不至于,在一般情况下,她属于看电视报道一些惨事后会心有余悸的人,入戏深一些,还能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最后要是公司部门组织了捐款、也会大方投钱的类型。 ——最普通的那种、哪怕有同情心,也照样只会关心自己、以及自己身边事的普通人。 普通人的决心能起多少作用呢? 普通人的坚持大概期限是多久呢? 艾丽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意味着她不再是个普通人了。 依照她傻逼亲戚们的说法,她是为了和唐吉诃德家的长子结婚而出生、为了执掌天王乌拉诺斯而存在的。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如果心底那份善良只能支撑艾丽卡走到一半,那么职业道德和责任,总能推着她把另一半路走完的。 所以,她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身份,做和自己责任要求背道而驰的事情:比如和香克斯一起到海上浪着去。 因为不能说的部分太多,所以艾丽卡沉默的时间占了大多数,剩下来基本留给香克斯的,都是一堆没有前因后果的肯定句。 ——总之就是没说清楚的意思。 然而到底沾上了不少骄娇气的艾丽卡宫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自认把能说的都说了,然后理所当然的看向香克斯无奈的脸,眼神里全是【这样你懂了吗?】的意思。 按照香克斯的人设,他应该是直白摇头的类型,但同时,他又是个直觉系的男人。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女孩子理所当然的神态,香克斯居然产生了一种谜一样的欣慰,最后还笑出声了。 “你有什么意见吗?” 哇哦,生气了! 香克斯翻了个身,正对着她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没什么!” 他摆摆手解释说:“你这样挺好的。” “我见过几个天龙来着,你给自己定的目标挺好的了,比坐着黄金船环游世界收集全套的奴隶这种事要有意义多了。” “是吗。” 黑暗中,红发的男人优哉游哉的笑了。 停了一会儿,女声打断了这微妙心照不宣的气氛,煞风景的问了一句:“你遇到的是谁?” “哈?” “梦想是【坐着黄金船环游世界,收集全套的奴隶】的那个天龙人……” 女声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带了些严厉的意味:“他姓什么?多大了?哪一家的?” …… 香克斯沉默了许久,突然答非所问的叫了她的名字:“艾丽卡。” “嗯?” 艾丽卡的声音明确表示:她还在等待着举报人的检举名单。 “呼——” 红发叹了口气,有点抓狂的直接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她,停了一下,问说:“亲爱的艾丽卡殿下,你有学习过礼仪的吧?” 艾丽卡不为所动的眨了眨眼睛:“学过,怎么了?” “平时用吗?” 艾丽卡回忆着思考了一下:“基本不用……” “我就说……” 香克斯一手盖住眼睛,咬了下嘴角,最后开口说:“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那也是礼仪的一部分。” “这个我知道,”艾丽卡可嫌弃瞟了海贼一眼:“不用你来教我。” “知道也要做到啊!” 红发向前爬了爬,急忙的挥着手夸张的对她说:“班纳斯跟我聊过了,今天晚上开宴会的时候你都在干嘛呢?那是聊天喝酒玩乐的时候,你抓着商税和海军的问题不放……不觉得特别不不合适吗?” 艾丽卡于是皱起了眉头:“我耽误他吃饭了?” 香克斯眼神死:“你的表情严肃到耽误他消化了。” “是吗?” “别急着想班纳斯!” 红发伸手招了招:“还有我呢!” “……你又怎么了?” “【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话】,不只意味着班纳斯吃晚饭的时候,你不能恐吓他。” 红发的男人煞有介事的爬出床沿,手臂撑在地板上向前了一段距离,停在一个相当微妙的位置。 他的发顶卡在月光投入窗户那个明暗交汇的界限处,冲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子非常爽朗但也认真的笑了。 “这句话同样也意味着——在刚才那么个场景下,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可以叫一叫我的名字,或者干脆一直沉默也行!” “总之,刚才那种气氛……绝对不是让你突然开口问讯的就对了!” ================== 27.掌中美人 大概是在第九天的时候,艾丽卡从班纳斯以及一众商船团员的太态度里,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红发海贼团每年都有带着旗下船队航行一段时间的惯例,商船跟随雷德弗斯号航行的里程、和他们所受庇护的程度是成正比的。 目前已知时间最久的就是班纳斯的商队,接下来的那些船会依次在里程达到后离开。 到了第九天时,同行的商船只剩下了三队三队,除了班纳斯这家上头有人的,另外两队其实很少出现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但哪怕如此,他们的存在感也一点都不弱。 比如说船上每天的食物和用品,其实都是这些抱大腿的商船提供的。 这天,抱大腿的诸位在送完了食材和用品之后,还给船上瞎胡闹的船员们送了些另的小玩意儿,除了船员们有,艾丽卡居然也有。 她在三天疼痛期之后,还会有好几天的虚弱期,身体强度会逐渐恢复,但果实能力容易失控,所以直到第九天,她都没怎么出过船长室。 所以她最好奇的就是:她一共就露过三次面,还有两次是被香克斯强行拉出去的,呆了没几分钟就回去了,这帮人怎么想起来给她送东西了? 然而等她见到了那份礼物是什么的时候,艾丽卡宫呵呵一笑,懂了。 “掌中美人啊……” 这其实是一种西海盛产的蚌壳,硬度堪比钢铁,外表精致华丽,但是意外的不产任何珍珠。 因为这样稀奇的特性、和其本身的稀有程度,这种蚌壳,一直都被当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礼物。 确切的说,这种俗名其实叫做小硬壳的蚌类,是专门送给主人身边人的。 暗色系的蚌壳,一般会在里面放着类似于小金库钥匙一类的东西,送给主人下属或是得力助手,寓意外在低调、虽然身份是侍从,但也同样拥有财富和权利。 这种蚌壳,一般被称作【掌中宝箱】。 而第二种,是专门送给主人的小情人的。 这种蚌壳的要求就高的多了,本身要够美、纹理要有名头、质感、光感、完整度都要出类拔萃,因为蚌壳的美丽程度寓意着收礼人的美貌,蚌壳越好看,对于收礼者的夸赞越是真诚。 因为它本身不产珍珠的特性,送礼的人会在里面专门配备一颗珍珠,珍珠的要求也很多,严苛点的甚至会要求要求和收礼者的瞳色一致。 因为固定的收礼人群和恭维对象,这种蚌壳被称作掌中美人。 掌中美人的价值和掌中宝箱相去甚远,但珍稀程度和需要花费的功夫却多得多。 它的大小有严格要求,最好的那种,贝壳的大小和主人掌心的大小一致,蚌壳内珍珠的颜色,也要和美人的瞳色一致。 在恭维中,也将从属关系体现的淋漓尽致。 着两种蚌壳针对的两个人群,一种靠外在一种靠内在,虽然貌似有一定的讽刺意味,但称赞主人拥有“美丽的宝物”,也恭维“宝物”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 在伟大航路上,蚌壳的多少、贵贱、美丑,甚至被拿来当做衡量美人们价值的身份代表物。 多年以来,艾丽卡宫在收礼这个环节中,一直扮演的是【主人】的角色,鉴于她也没什么小情人,所以会收到这种蚌壳的只有科罗娜和侍从长——全是棕黑色的那一种。 掌中美人这种东西,她耳闻许久一次都没见过,倒是今天…… 她低下头,班纳斯替另一船商会捎来的礼物盒子里,正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贝壳。 橘红色的外形、均匀的花纹、细腻的纹理,仿佛发着光一样的精致美好。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上方,蚌壳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艾丽卡也很眼熟——西海的蓝珍珠嘛。 这东西前面其实出场过,艾斯小时候天天听那个讲他爹和她小妈的八卦的广告词,就是卖这种珍珠的。 ——西海蓝珍珠,绑定的代言人就是那位殿下的眼睛,广告词就是海贼王说的话,快十年没带变过的。 因为艾丽卡宫的眼睛是大洋珍宝海中翡翠,所以可以和宫眼睛媲美的蓝色珍珠,就是公认最好看的蓝色。 以此类推,送礼物的人把蓝珍珠放在蚌壳里类比小情人眼睛,其实商人们已经是把良心和脸皮一起揣裤兜里,可了劲儿的拍红发他小情人的马屁了。 此时此刻,艾丽卡宫表情有些微妙的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神情说不上是好笑还是新奇,拿着那个东西抬起眼来,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有些局促的班纳斯,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那笑容生生让班纳斯看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压力,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局促的点头了。 “呵,倒还挺好看。” 艾丽卡把蚌壳托在手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正好和红发的掌心一样大。 ——难不成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红发捧在掌心里的小玩意儿吗? 如果班纳斯此时能听见她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局促但很肯定的回答:也……没差多少啊? 讲道理,红发海贼团的船开着开着,停了,大费周章的捞了个人起来。 ——之所以大费周章,是因为艾丽卡毕竟是个特殊能力者,那颗果实就算在沉睡期也有自保机制,艾丽卡落在海里不止不会溺水淹死,果实的能量甚至形成了一个中型的漩涡,保证了海王类一类的东西也无法靠近她。 可想而知,雷德弗斯号为了把她从水里拽起来,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班纳斯他们的商船在不远处的码头停了一下午,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到雷德弗斯号出现。 一打听,好嘛,这折腾了半天,结果就是红发的船上多了个女人! 虽然那是班纳斯的金大腿,但他还是要说:就算是金大腿,强抢民女这种事也是很败好感的! 那之后没隔一天,红发在跟随的几艘船上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个价值不高但很稀少的东西走,说要送人打发时间。 送人,打发时间,一句话里全是重点!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班纳斯一直都没见过那个女人,但她的存在感简直要爆了——自从她出现,红发就再没有在公开场合吃过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那间狭小的船长室里。 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在那之后,尤其是那位小姐露过一次面之后,那些有的没有的传言越发的内容丰富,光是班纳斯听过的就最少三种。 讲道理,比起说到那位“饱受蹂|躏”小姐的【真可怜啊】这正单纯的怜悯,还有很大一部分比例的小姑娘们,正处于深切的羡慕嫉妒恨之中…… 其实一开始,还有某些水手传些更香艳的话,幸灾乐祸者也有不少。 他们恐惧并敬畏着自家的金大腿,所以积攒的那点恶意和八卦欲,全部发散到别处了。 比如:贵族又有什么用呢?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还不是要妥协?没见过风的大小姐,最后不是还要躺在海贼的床上? 这种带着微妙侮辱性质的揣测,终止于一次午饭。 从那次之后,比起小情人这种定义,班纳斯直接在心里默认这位小姐是真爱,真心实意的真爱,以后说不得就成了他们金大腿老板娘的那种真爱! 你不是他掌心的玩意,你是他掌心的宝贝行了吧! 为此,他脑子里那点强行拉红线的罪恶感消减了不少——在红发是真心实意的情况下,那位小姐只要稍微软和一点,哪怕家族不再,她大概就能幸福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没等他开口解释些什么,香克斯端着盘子就进来了,盘子上放的,是给艾丽卡准备的午饭。 红发的男人优哉游哉的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拿起桌子上那个挺精巧的小盒子,五指一动瞬间翻了个花样,最后用手托住,迎面就是一个阳光满满的笑容:“这是干什么呢?” 班纳斯眼见那位小姐垂下了眼帘,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说:“我在接收礼物啊。” 班纳斯:……枕头风走起! 接着枕头香克斯一歪头,咂舌:“送你礼物干嘛?” “大概……是想讨好你吧。” 那位小姐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思索着点了点男人的手臂,全然无视香克斯“干什么啊”的抱怨,理过他的手,将那枚蚌壳比划着放在了他手心。 ——果不其然,这东西和香克斯的手掌心将将重合! 大小正好,颜色难找,加上花纹光感这些颇难掌控的要求,这枚蚌壳,应该算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了。 艾丽卡用两个手指提起那枚轻飘飘的蚌壳,居然有种意外的成就感:毕竟蚌壳的外表是用来夸奖美貌的,而艾丽卡她吧……一直就觉得自己长的很好看来着。 “我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班纳斯:不,我总觉得他们可能无福消受了…… 28.掌中美人 所谓真爱论,起源于三天前的一次午饭。 那天,班纳斯拿着东西踏上雷德弗斯号甲板的时候,那位贵族小姐正在断断续续的抽咽着。 她两手间捧着个碗,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日光下,那双眼睛蓝的不真实,眼角挂的似乎都是碎裂的蓝水晶,一抽鼻子一声细响,像是响在人心上一样,听的人心头不由的跟着一跳。 那委屈的感觉跟会传染一样,耷拉着眼角萎靡着头发,整个人都蔫下去了。。 间或着,她还伸手揉了下眼睛,然后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是可爱的神情兀自强作镇定了一下,然后接着流眼泪。 虽然这位小姐是高挑型的,但是那个蹭眼角的动作,真是蜜汁像班纳斯他女儿(今年三岁)。 当时,班纳斯和他身后的几名同伴真的是眼见着红发从硬到软,整个人都被她哭塌了的样子,那男人的神情一开始还带点好笑,后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手忙脚乱并且蜜汁无措。 然后豪气的大海贼把碗抢过来,直接往地上一摔:“行了行了,不吃了。” 某小姐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瞪他:“……你有毛病啊?” 大海贼简直想龇牙了,伸手去碰她的眼眶,顺着那条湿乎乎的痕迹擦下去,拇指最后停在了对方咬红的唇角。 下一秒,那位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他手腕一下。 而他们家金大腿在被打了手腕之后,不止没有生气,还依旧好脾气的叹气说:“受不了就算了,不委屈了啊。” “……委屈什么?” “你都哭了还不委屈?” …… 回头班纳斯他们和副船长交涉完毕出来时,甲板还是那个甲板,人还是那两个人,场景却截然不同。 他们的金大腿正盘坐在地上,手边放了一堆果子,他拿着把刀唰唰唰就是一个,切块的速度奇快。 那位小姐还坐在椅子上,脚上的鞋不见了,透白的脚丫子踩在红发的盘坐的膝盖上,伸手接过红发递过来的、装满了水果碎块的碗时,不说谢谢就算了,她断断续续的压抑着抽噎,用祈使句说:“给我找把叉子来。” 然后红发的男人开始用一百二十万分的耐心哄她,直到这些人下船,他们家金大腿都还沉醉在那双眼睛里,一副色令智昏她说啥都行的样子。 副船长贝克曼叼着根烟,仿佛要瞎了一样可以避开那个场景,在同队的其他人含蓄的打听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以后,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她那样,倒也可以理解。” 大家众脸懵逼下了船,琢磨着这可能不止是个真爱…… 这应该是个和金大腿有前情提要的真爱! ——怪不得中途连船都停了!就为了捞个人起来! =============== 我们来去掉旁观者的滤镜,讲一下前因后果。 起因是这天天气不错,艾丽卡宫准备吃饭来着。 她疼痛期不能吃东西,虚弱期只能吃流食,好不容易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等她能吃东西的时候,红发的船已经离开海岸半个多月了。 天龙人这个群体号称世界的贵族,他们虽然不一定像传统贵族形象那么好看【其实是丑】,也不一定都爱干净【主要是常年挂着鼻涕的男性】,毫无礼仪可言【都非常放飞】,但最符合贵族这个设定的点,却被天龙人们好好的继承下来了。 ——生活穷凶极奢、性格任性妄为、行事肆无忌惮。 ——换句话说,十分之矫情。 艾丽卡在圣地大环境的侵蚀下,坚守住了最后的人性底线,但与此同时,她也被圣地的矫情生活同化了一部分。 比如艾丽卡宫在闻到那份鱼汤味道的第一时间,微妙的皱起了眉头。 她金贵的鼻子告诉她:汤里面躺着的这条鱼也许还新鲜,但分散在其中的蔬菜们,它们应该已经过了青春期了。 白话点说就是貌似有点霉了。 按照艾丽卡之前普通人的思维,虽然她都十几年没吃过隔夜食材做出来的食物,但提前一天买好菜来节省时间的事情她上辈子经常干——何况海贼船毕竟不是她的私人军舰,红发海贼团吧,本身也不是强行要求商船减少货物帮他们运食物的那种海贼,现在没有新鲜的储藏食物也是正常的…… 艾丽卡宫能说服的了自己的心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她本来还挺饿的,但胃非常坚定的在拒绝食物,具体表现出来,就是艾丽卡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路过的红发本来是要去整理缆绳(贝克曼嫌他犯懒布置的任务),但是这几天下来被她咳嗽咳嗽就吐血的样子震撼过一回,一见她皱眉,习惯性的心就提起来了。 于是香克斯一只手上还抱着缆绳,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女孩子胳膊。 “你……又那里疼了?” 艾丽卡倦倦的摇了摇头:“没事。” 回过头来,她思索着这大小也算是个毛病,毕竟她不可能每个世界得到的都正好是站在金字塔顶的身份,别说以后保不齐还要搞农民起义吃土呢,这么娇气肯定不利于团结民众啊! 该克制的,还是克制一下好。 此时正值午后,甲板上阳光正好,海风带着些燥热的咸腥气,海鸥的叫声透过窗户断断续续的传进室内,船身悠闲的摇晃着,仿佛在催人入睡。 艾丽卡动作自然的端起那碗汤,若无其事的把汤碗挨在唇边,淡定的张开嘴,喝了第一口。 ——霉味简直辣眼睛! 艾丽卡也不确定自己的味觉到底是被养成这样的,还是因为五感都灵敏所以进化出来的,总之她从口腔食道连着胃,没一个地方肯接受这碗汤的。 第一口下去以后,后面就好说多了,她倒是克制住了没吐出来,一边喝,还能一边在在心里做点评估,她矜贵的舌头甚至自动给她辨认出了鱼的种类、肉龄、还有夹杂其中的香料产地什么的…… 前面说过了,心理没问题,生理有问题。 霉味辣眼睛,那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辣眼睛,她虽然很淡定的在喝汤,但是泪腺瞬间就崩盘了。 端着汤碗,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一滴接着一滴流眼泪——还是压抑着的、似乎受了委屈还要忍着的哭法【毕竟不是真想哭】。 香克斯因为担心她吐血——好吧也是想看看她——就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走。 要说起来,他并没有特别想看什么,大概就是美丽的东西使人愉悦之类的本能在驱使着他,顺便有点男人本性之类的玩意儿,或者还有惦记了好几年之后习惯了的因素在。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追星多年见到了偶像,快递半年接到了实物什么的。 总之有那么个期盼的意思,加上她吐血那一下实在叹为观止,香克斯总是下意识注意她。 但是这次艾丽卡没有吐血,她说身体好了,那就是真的好了。 ——她只是抽着鼻子,默默的哭了。 ——她怎么能哭呢? 香克斯第一次见艾丽卡的时候,她在屏幕上那张脸,就是准备哭来着。 但是那个时候,那双眼睛里压的东西太多,蓝色的震撼来的直白又赤|裸,铺天盖地霸道的占满了屏幕——香克斯那时完全没有犹豫,打心底出现的就是【既然她这么痛苦,我带她出海当伙伴好了】这样的想法。 他后来几乎都快要忘了那个女孩子长的什么样,记得的只剩下那双眼睛,以至于把人从海里捞上来之前,隔着那么远被对方半阖着眼睛扫了一下,就立刻醍醐灌顶认出了她是谁。 别说那时候她还有一半沉在水里呢! 仔细说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个人之间既不熟悉也不陌生,但香克斯却没有什么隔阂的让她睡在了自己的船长室里——那地方虽然小,但也是他在贝克曼高压之下好不容易保住的! 然后今天,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 因为眼泪是不受控制出现的,她喝汤的动作很慢,但睫毛抖动的频率却很快,因为沾着不均匀的水珠,被午后的阳光一照便反射着些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别的晶体而不是液体。 红发从高向低看,很明显看出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纯用嘴唇贴着碗沿,按照一定的频率,很久才喝上一口,间或抽一下鼻子,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这是……怎么了? 29.掌中美人 一边吃东西一边哭,算不上特别稀奇的事情,但一边吃,一边哭的那么淡定,也确实够少见的。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抽了抽鼻子,喝汤。 香克斯伸手去把碗拉下来,皱眉问她:“哭什么?” 某人于是抬起眼睛,跟他解释说:“有点味道。” 红发听罢自己喝了一口,什么都没尝出来,刚想回头问她,直接愣住了。 因为泪水搞得脸上有些狼狈,艾丽卡正一下一下的擦拭着眼睛,白皙的指尖扫过脸侧,淡红的颜色从眼眶一路晕到眼角,透蓝的眼睛里衬着淡淡的粉色,堆满了摇摇欲坠的液体。 她擦着擦着,小小的打了个嗝,又像是为这种突然的失礼行为感到厌恶一样,飞快的皱起了眉头。 眉心一皱,眼眶一耷,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还非要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香克斯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贝克曼养在屋子里的小盆栽——像是高挑的、长了刺的多肉植物一样,身形纤长但确实娇小,看起来张牙舞爪、本质却还是半透明的可爱枝叶。 ——这毕竟是个天龙人的公主嘛,香克斯好几年前猜测她性格的时候就想到过:她一定超级娇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准备做的够久,娇气这一点仿佛变成了他记忆里的烙印,看到真实体现的时候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只剩下了果然如此的欣慰感。 “那就别喝了。” 艾丽卡摆摆手:“没事,总要适应一下的。” 香克斯听了这话一愣,接着居然有点无措。 他动了动手掌,最后只是笑着说了句:“我又不是要绑架你。” 红头发的男人很认真的看着她,带着种散漫的认真:“如果呆在我的船上、做我的伙伴,那就更不会委屈你了。”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的理解方向,但不得不说说:“你想多了。” ——她怎么可能留在海贼船上?这只是为了克服坏毛病而已。 接着,艾丽卡宫继续她的食用训练,香克斯干脆把怀里的缆绳往地上一扔,盘腿抱臂坐在她身前的甲板上,托着下巴抬头看她。 大概过了一分钟,被这个场景杀的有点心律不齐的红发心烦意乱的建议:“你能不能……不哭了?” 那眼泪跟落在人心上一样,他心才多大快地方,叫砸的坑坑洼洼的全是破洞,跳的速度都不对了! 艾丽卡吸了吸鼻子,摇头,似乎本人也很反感流眼泪:“生理本能,有点克制不住。” 疼她还可以忍,这种眼睛发麻的感觉实在是…… 下一秒,被哭的忍无可忍的大海贼在她又想继续的时候,直接伸手抢过那只碍眼的碗,抬手就往地上一摔。 艾丽卡:……这人有病? 香克斯:“行了行了,不吃了!” 艾丽卡一直觉得无端发脾气是很幼稚的行为,所以在红发摔了碗以后,她直接把刚才的腹诽说了出来。 “你有毛病啊?” 红发的男人义正言辞的一龇牙,然后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温柔的力道,毛躁的开始糊她的眼眶。 这个男人的拇指见停在她唇畔的时候,艾丽卡闻到了明显的霉味。 ——于是她反手就把这个抱了三十分钟缆绳没洗手的家伙抽安生了。 那男人被打了也不生气,叹息着说:“受不了就算了,又不是差你这点东西。” 艾丽卡到没有反驳人家好心的意思,仔细跟他解释说:“环境总会出现变化,我要学会适应,圣地的状态并不适合大部分的外——” “你就说你现在能吃什么吧。” 红发啧了一声:“菜你能吃出霉味来,肉呢?” 艾丽卡犹豫了下:“……要讲究膳食均衡。” 香克斯一看她这表情瞬间失笑,手又不听话想去碰她的头发,最后被生生瞪停下。 “娇气就娇气呗,不想吃肉就不吃了。” 等了没一会,他抱着个筐子就回来了【贝克曼那拿的】,回到原位盘腿坐好,掏出把小刀唰唰的开始给筐子里的水果削皮。 “这个能吃吧?” 艾丽卡鼻子还有点痒,仰着头静静的饭来张口。 饭来张口之前,还有个词叫衣来伸手。 香克斯手腕一转剔除了果核,低头时眼角一扫,看见一截雪白的脚腕,他眼睛一眯,感叹:还真是一点汗毛都没—— 等等。 艾丽卡最后擤了擤鼻子,陡然感觉到温热又粗糙的触感袭上脚腕,男人掌心的茧蹭的她直接打了个抖。 她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红发的手指顺着边沿伸进去,在脚腕上摸到一片发烫的红肿,末了严肃的抬起头,问她:“这是怎么搞的?” 艾丽卡低头一看,轻描淡写的“切”了一声。 “过敏而已。” 她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外罩的大衣已经完全不能看了,脚上的鞋子扫了一个,醒过来以后船的是红发从后面商船找来的衣物,她一连几天没出过门,今天刚穿这双鞋,估计是染料用了什么她过敏的藻类,不过不疼不痒的,就无所谓了。 ——这么说起来,她到底是娇气……还是不娇气啊? 无所谓,有人心里当你娇气,愿意哄着你不就好了? 红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疑惑的脸,突然觉得心情变得非常轻快。 妈呀天龙人的坏毛病几时能变得这么可爱了? 香克斯低头就开始笑,抬起她的小腿,拖着脚腕就把她的鞋脱了。 这个动作,让艾丽卡直接愣住了。 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自闭【就是杀妹证道前后】,每天活动都是大人抱着她走,后来为了锻炼能力还有虚弱期的问题,她也很少在平常难为自己,能坐车一般不走路。 在她的长辈们都习惯了这一点,连带着多弗朗明哥从小就知道她这习惯。 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但凡见面也是艾丽卡一动不动的窝在他怀里,哪怕长大了之后的现在,只要见面,多弗朗明哥还是习惯了给把她揽在怀里抱着,其中还有一道程序——为了可以整个抄在怀里,一般多弗会先帮她把鞋脱了。 没在意艾丽卡的愣神,香克斯回手把那双不太合脚的鞋扔了,然后把侧了侧身子,让艾丽卡的脚刚好可以踩在他的膝盖上。 “放心吧,”他拿起刀,打趣似的说道:“裤子比甲板干净。” 时间静止了那么一小会儿。 艾丽卡一挑眉头,表情微妙的说:“裤子无所谓,倒是香克斯……” 这句话在红发耳朵了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还多,脑子里懵懵然的有种年轻时被船长用霸王色硬撞时的空白感。 被人叫名字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对哦,红发甩了甩头,香克斯……貌似是我的名字啊? “香克斯?” “没什么!” 红头发的男人手上还拿着把小刀,用一种可以形容为【怎么才发现啊】的表情开始低笑,笑的腰都弯了,最后爽朗的舒了口气,上身向前一探,双手垫着下巴伏在了她的膝盖上。 艾丽卡看着他的手开始皱眉头。 香克斯用一种完全陌生的惊奇眼光再一次观察这个女人(或者说女孩子),眼角眉梢,耳畔唇边,他见过一次就记得很清楚的红色小痣,还有那双像兰海葵一样的眼睛。 她到没有任何不再在,但依旧皱着眉头,嘴角微抿,问说:“怎么了?” 这种眼神……什么意思? 红发坐起来耸了耸肩膀:“没什么。” 他犹自带着笑意,唰唰唰的开始削果皮——这才不是追星或者等快递呢,说句实话,就是一见钟情。 能惦记好几年的话,大概算是钟情钟的比较深了吧? 他没什么,艾丽卡这边却有什么。 天龙人的公主有天真的梦想、有谜一样的殉道观念、有非同寻常的责任感、还有一张非常好看的面孔。 同样,如同红发一直在心里描摹的那个形象一样,她确实娇气,并且自己毫无意识。 公主小姐轻轻的蹬了蹬他的膝盖,可嫌弃的说:“你刚才摸过我的脚。” 香克斯点头,嗯,它们现在还放在我的膝盖上呢。 “所以……” 公主小姐眼神冷静然而眼眶依旧发红,打了个哭嗝:你能先洗个手吗?” 香克斯好脾气的说:“可以啊。” 十分钟后,她再一次皱起眉头,又踢了他的膝盖。 “给我找把叉子来。” 红头发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 “可以啊。” 30.掌中美人 虽然看着貌似很文艺,但实际上,大海贼红发的暗恋之路只持续了三天。 当那枚名为【掌中美人】的蚌壳送到艾丽卡手上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时,班纳斯先生作为一个很有自觉的电灯泡是准备离开的,但他们家金大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开始跟他聊天。 全部话题,都围着那枚蚌壳转。 耐心的商人先生坐在座位上,条理清晰的开始向香克斯解释何为【掌中美人】。 与其说是他在好奇……班纳斯看着红发男人撑着下巴、仿佛意有所指的笑容,突然就懂了他在这科普的作用。 红发怎么说都是大海贼时代开端时声名鹊起的大海贼,在这个海军和光同尘、海商四处求援的时代,他就算没有收到过送到床边的美人,这种东西总应该是见过的。 红发要他说这些,不是好奇,而是要借着他的口,把这层意思说给对面的女人知道。 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姐……能不能看出他的迫切了, “这位小姐”一直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班纳斯没话找话的说到了掌中美人在生产地,她终于有反应了。 真正最高级别的掌中美人不会比一颗恶魔果实便宜多少,但恶魔果实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真正要看产值,这种小小的蚌壳绝对是世界范围内都名列前茅的东西。 此时,艾丽卡眉心的痕迹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你说所有以掌中命名的蚌类,最后交的……都是普通的海产品税?” 班纳斯不知怎么的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哦,又歪倒莫名其妙的地方了呢。 “事实上还要在少一点,”班纳斯思考了一下,苦笑着说:“这种蚌大小不定肉也很硬,比起顶级食材需要交纳的税款,大概也就比海菜稍微贵一点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僵硬的开了个玩笑:“再怎么难吃,毕竟也是肉类嘛!” 艾丽卡:呵呵。 虽说直接得到税款的是原产地岛屿所属的国家,但世界政府也会按比例得到一部分金额,当地海军驻地的经费也是从这里面出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世界只有世界政府才算是最高权力机构,所谓国家的行政级别大约和省划等号,如果真的出现出产国隐没这么大宗的交易税额,那么按照国王联盟成立时签订的条约文件,世界政府可以直接对该国进行问责。 胆敢胡搅蛮缠者,请安静的狗带吧。 “想什么呢你,”香克斯看着她突然眯起来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的敲了敲桌子:“不要一副马上就可以抢到钱的表情啊喂,这种几乎人尽皆知的产业可以持续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征税的,既然一直没有被问责,那肯定是因为程序合法啊!” “切。” 艾丽卡一撇嘴,瞬间兴致缺缺:她倒是忘了,世界政府虽然是最高的权力机构,但本质上也是个为家族【种族】服务的行政武器——这种规模的税额问题之所以会合法,最大的可能就是隐没掉的金额中,最大头的东西被送给了天龙人。 供养世界贵族是世界上所有国家共共同的责任和义务,所谓的天上金,本就是这样来的。 艾丽卡拿着那个小小的蚌壳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得出了一个让她非常无力的结论:天龙人这个种群,真的完全没救了。 真要狡辩的话,她也可以说自家亲戚都是蠢蛋,不过是被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人当成大旗扯起来的罢了,但事实上,正是天龙人这个群体的存在,告诉了世界上所有妄图踩线的人:只要得到合理的庇护,那么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这些用钱“控制”天龙人的人不能留,但天龙人本身,也是破坏规则的存在。 “到头来,还是得干这种事啊……” 越想越没趣,艾丽卡打了个哈气,轻轻松开五指,任由海蓝色蚌壳落在地上,磕碰着滚动几下,最后停在桌脚的阴影里。 艾丽卡在得出自己家的傻逼亲戚们都没救的结论以后,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跟船队里的商人们聊天,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更类似于【我就看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幺蛾子】,听得多了,最后生生出现了一种【我就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救】的想法。 班纳斯说底层的海兵依靠商船赚外快,他的船员说低级军官会和海贼联合进行交易,现在这枚掌中美人告诉艾丽卡:不好意思,最高层也在锲而不舍的挖政府墙角呢! ——很好,世界没救了! 一个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政府如果从根子上就烂了——艾丽卡一直知道烂,但没想到烂的这么彻底——那她想象中的改革根本就无法进行,也许进行了也没有用,毕竟垂死挣扎还是要死的。 所谓天上金,是天龙人从世界各地接受的供奉,但就如这些蚌壳中被隐没下的税收一样,利益的背后站的却不止是天龙人。 底层的海军、联盟下的小国家、依附于海贼的海商,这是一个几乎已经成型的世界,真说起来,世界上名声鹊起的诸位强者,但凡有点心胸器量的,看起来都没怎么把天龙人当回事。 改革如果太麻烦,那就要考虑推翻重建的问题了。 艾丽卡思索了许久,终于从脑海深处挖出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革命军。 ========== 傍晚,红发端着盘水果推开了船长室的门,最近一直呆在其他船上的女人难得安分的等在这里。 不得不说,香克斯其实有点生气——他那么用心的哄着她,旁敲侧击的说了那么多话,对娇气的公主殿下像是保养兰海葵一样精心——然而这位公主本人在他旁敲侧击的第二天开始在船队里上蹿下跳,活力四射的看不出任何需要被人小心照顾的意思。 香克斯是个海贼,就算不提什么掠夺的本性,他作为一个男人总有点占有欲吧?每天听着自己强取豪夺□□对方的传言,结果他其实连亲都没亲到过对方! ——然后她终于跑回来了,我还得给她削好水果等着投食。 “今天做什么去了?” “帮一个小姑娘处理了他们船上的账目问题,眼睛都快看花了。” 香克斯看着她揉眼睛的动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就快点吃东西睡觉吧,辛苦的劳动者小姐。” “劳动者?” 艾丽卡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我是残忍的剥削阶级,喝着底层民众榨出来的鲜血过活,你才是故事的主人公。” 她面无表情的用播音腔开始感叹:“伟大的、坚韧的、在压迫之下奋起反抗、并且庇护者弱者的男人,最自由的海贼!” 香克斯额角一跳:“你这都哪听来的?” “三角铁商船上那个小姑娘说的啊。” 艾丽卡撑着脸侧打了个哈气,整个人都缩进了墙角的阴影里,过了许久,香克斯听到她啧了一声,然后微妙的有些不情愿的说:“解救奴隶船,击杀劫船的海盗……” 她顿了一下,问:“听说你还出钱帮北海一个小岛建了码头?” 香克斯哈哈一笑,伸手挠了挠耳朵。 “……我忘了。” “无所谓,”艾丽卡松懈下来靠在墙壁上,摆了摆手:“你不记得没关系,被你帮过的人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她有些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是海兵,那么作为本部大督查官,我现在就应该研究给你发个什么级别的奖章了。” 香克斯一时居然觉得没法接话,最后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那还真是谢谢了啊!” 艾丽卡被他的回答堵了一下,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香克斯。” 红发拿着叉子戳弄着碗里的浆果,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嗯”。 “我觉得你对我的容忍度太高了。” 那句话虽然是她讽刺海军的,自嘲的成分很大,但归根结底,是在认定了海贼都是渣滓的固有认知下,感叹海军连海贼都不如的。 如同骂人禽兽不如的时候,禽兽还很温和的说了句谢谢。 艾丽卡看向红发男人的背影,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提问:“说起来,你的脾气有这么好吗?” 外界对于天龙人的看法艾丽卡清楚的很,商船上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还没学会大人掩饰情绪的方法,言谈间说起相关的话题,对权利加身的天龙人只有恐惧,而对孑然一身的天龙人,就剩下了纯粹的痛恨。 “就算你想睡我,也不至于——” “啪!”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没说完的感叹,红发手上的小叉子还站着枚红色的果汁,但叉子前方,连碗带桌子全都碎成了两半。 香克斯咧着嘴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若无其事把小叉子捏成了团铁疙瘩。 “你睡在我的屋子里、我的床上,吃我每天准备的食物,穿我找来的衣服,表现的那么理所当然,结论就是因为你觉得我想睡你?” 红发的男人笑着动了动肩膀,丢开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捏住艾丽卡的肩膀直接就是一个头槌! 咣当一声撞的艾丽卡眼前一黑,耳边的男声还在继续:“你的见闻色不是很强吗?听不见心音就算了,你连心跳都听不到吗!?” 香克斯看着她懵懵然(被撞的)的表情,半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就算听不出来,感觉总有吧?你听跳的这么快!?” 艾丽卡摇着头平复眩晕感,看着红发男人莫名耿直的脸,一时半会儿连生气都忘了。 她掌心下的身体温度很高,红发如同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血很热的人,胸前的肌肉饱满有力,心脏震颤的声音隔着皮肉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手心。 艾丽卡的手心被震的的有些痒,她动了动手收回来,却被香克斯强行拽住不放:“你别乱动,好好听着!” “我听得到。” 事实上,鉴于她BUG一般的见闻色能力,大部分人是没办法在她面前掩藏情绪的,她能听到一个人【身体的声音】,确定这个人的红条蓝条身体状况,能听到【自然声音】,提前确定一些灾难和变化,也听到【物品的声音】,确定他们的质地或是寿命。 但【这种听】,并不等于读心术。 她能听出大部分的情绪,却不会详细的直接听到对方在想什么,如果结合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能猜出个大概——但是有人喜欢她的这种情绪,并不在艾丽卡的辨认范围之内。 或者说,她拿来做参考的标准,就不是正常的【喜欢】。 在艾丽卡的认知里,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对她的感情就是爱,但红发展现的出的情绪和气场,却。多弗朗明哥完全不同。 既然和多弗不一样,那应该就不是喜欢她。 如此简单的完成了逻辑转换的艾丽卡宫,自从在雷德弗斯号醒来看到红发第一眼的时候,就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下了个十分简单的定义。 ——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想睡她。 31.心之所向 某年某月某日,雷德弗斯号的船长室。 艾丽卡的掌心还附在香克斯的胸口,事实上从她的手放上去以后,他的心脏一直在做匀加速运动,跳的越来越快。 “看样子身体不错,”艾丽卡动了动手指,不算隐晦的瞥了瞥他的下腹处:“血液循环真快。” 香克斯尴尬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然后特爽朗的哈哈了两声。 “……别看了。” 艾丽卡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香克斯和她们家废物面对她时的的气场情绪完全不同,但好歹总算有个一样的地方了不是? 事实上,艾丽卡宫在某些方面的开明程度,要远超香克斯的想象——天龙人是个还在坚持奴隶制的族群,愚昧也好,可笑也好,但在这个种群里,并没有任何爱情间的忠诚可言。 想当年,艾丽卡是在和多弗朗明哥玩了挺长一段时间以后,才被告知了所谓婚约的存在,她那会儿就算性格变幼稚了,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那一瞬间脑子里全是【最低三年最高死刑,恋童癖好自为之】的宣传标语。 再然后,她那个身为五老星几乎不露面的爷爷特别直白冷酷的告诉她,她本身就是个为了联姻而出生的存在。 当时,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室这么跟她说的。 玛西亚:“艾丽觉得唐吉诃德家的男孩子长的好看吗?” 艾丽卡摸着良心思索了一下,说:“好看的。” 玛西亚宫满意的点头:“那你喜欢他吗?” 说实话,多弗朗明哥那时候跟个大头娃娃似的,金发毛茸茸的还爱生气,每天戴着副墨镜发脾气,不熊的时候确实挺招人喜欢,并且他还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动辄就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会娶你的】。 讲道理,非常可爱。 所以艾丽卡实话实说:“还好。” 玛西亚宫说这就够了。 婚姻是交易而不是爱,她的婚姻,换来的时候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至于她爱谁……这个和婚姻完全无关。 生活在玛丽乔亚的所有人都有爱人,一个或者很多个,天龙人自认是神的后裔,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婚姻,然后在婚姻之外,拥有“爱人”的一切。 用玛西亚宫当年教育艾丽卡的话来说:只要她不是在和唐吉诃德家的大儿子缔结了婚姻以后,回头又睡了唐吉诃德家的小儿子,那么她对于婚姻的忠诚就是无懈可击的。 那会儿艾丽卡自带的三观还在垂死挣扎,而多弗朗明哥也是个性格相当霸道的人,艾丽卡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们每天一起玩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就那一点时间,他还要计算着多少,绝对不准柯拉松和艾丽卡说话的时间比自己长,如果艾丽卡不怎么说话,那也要坐在离他近的地方才行。 是多弗朗明哥这种算上是幼稚的行为,一直在支撑着艾丽卡岌岌可危的爱情观。 后来唐吉诃德家被玛丽乔亚除名,艾丽卡见到他的机会变得很少,每次多弗朗明哥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团在怀里,艾丽卡觉得黏糊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虽然亲起来很舒服,但是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呢?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当我是你啊什么都不想,我不会提前练习吗? 那是一种说不上是炫耀还会是求表扬的语气,他相当招摇的展示了自己的练习成果,并且毫不避讳的讲述了练习的过程——艾丽卡猜他主要是想表现自己有多辛苦——毕竟那会儿他的家族才刚刚在北海立足,为了提前练习他还要抽空找女人。 多弗朗明哥天生霸道,并且活得非常理所当然,所以艾丽卡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之间虽然说不出他想象中表扬的话,但也很莫名的说不出任何指责。 所以她犹疑了一下,说:“……谢谢?” 多弗朗明哥之后几次一直在跟她汇报进度,求表扬的心藏都藏不住,艾丽卡三观哗哗的碎,结果最后还要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对,她,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原因是她没吃醋。 当时多弗朗明哥托着她的后腰,一下一下的吮着她的耳垂,最后发狠咬了她一口,气的仿佛牙都在痒痒:“真是没心没肺的。” 艾丽卡回了他一张【重新启动ing】的懵逼脸。 于是多弗直接气笑了,手顺着腰一路摸到她后颈,还可使劲的按了按,最后啧了一声放弃了,又开始黏黏糊糊的亲来亲去。 在他心里艾丽卡就是个傻白甜,既然她什么都不懂,那他最好就什么都懂,为了保证她高兴,多弗一般找的对象都是旗下新来的“商品”,那种早上练习完了、晚上开拍卖会就直接卖出去的类型。 再后来潜移默化的,艾丽卡的观念重建的比碎的快多了,因为大部分天龙人【除她以外的所有】,天生就把自己和其他人看作是两个物种,所以身体负距离接触对于大部分天龙人来说只是一种消遣、或者说爱好,和饭后喜欢散个步没有任何不同。 多弗朗明哥的行为,其实可以无缝带入结婚前夜努力钻研爱情动作片和那啥杯的新手男青年。 如果对方是个让你身心愉悦的人,那么睡一次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之后呢? 艾丽卡琢磨了一下,她之后是不是要给多弗朗明哥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求个表扬? 虽然不知道多弗朗明哥是个什么看法,但艾丽卡一百分的确定,如果这事被玛丽乔亚的亲戚们知道了,那他们大概会拍手称快——尤其是她整天操心女儿被堕落者糊了眼睛的妈。 总之,艾丽卡在看到红发的反应之后,花了一秒钟确定她不讨厌这货,又花了一秒钟哀悼了一下自己早就模糊不清的三观,自然的用食指点着红发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末了若无其事的往前靠了靠,轻轻的碰了碰他的鼻子。 ——伸舌头舔的那种。 ================ 32.心之所向 本贝克曼的一天,从闪瞎人狗眼的早餐开始。 他亲爱的船长,终于在半个月以后,不负众望的和那位屈尊驾临海贼船的公主殿下滚到了一起——事实上,他们非常的碍眼。 香克斯是个非常开朗的人,直白的有时候让人心里发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是个相当不可捉摸的人。 比如她们早餐时才争论过(确切点说是香克斯要求)艾丽卡坐在他腿上,然后对方淡定的举起手来比出一个拇指的指节,残酷的告诉他:我比你高这么多。 这个男人像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充斥着热情、爽朗、炙烈和勃勃的生机,带着让贝克曼觉得陌生的冲动和意气风发。 但到了傍晚的时候,当那艘称得上金碧辉煌的军舰出现在雷德弗斯号的探查范围内,红发却相当自在的和那位公主道了再见。 军舰出现,军舰离开,那位公主自在的站在奔涌的海浪上,意外礼貌的点头致意,红发身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爽朗招手向她示意,然后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吹着海风,直到军舰的影子消失在海天一线的地方。 贝克曼纠结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情殇,但香克斯完全没有任何需要人安慰的样子,他和船员们拼完酒,醉醺醺的倚在甲板上,看着贝克曼紧皱的眉头笑出了声。 静了许久,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看她像是会呆在海贼船上的样子吗?” 贝克曼回忆了一下那位挑食的胃口和挑衣服的身体,没摇头也没点头。 红头发的男人打了个轰轰烈烈的酒嗝,笑着摆了摆手,晃晃悠悠的把手指向自己:“你觉得我是会去当海军的人吗?” 没等贝克曼回答,红发呼噜着灌完了手上的酒,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曲线,:“海贼可是天生不受任何束缚的流浪者啊……” 他抬起头对着海风吼了一声,浓烈的酒气被打着旋的海风带走:“你不知道那家伙,她是这世界上枷锁和束缚最多的人……嘛,虽然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 贝克曼看到香克斯的笑脸,恍惚中回到了七年前,有个红发的少年伸出手问他:你要不要做我的伙伴? 这个男人心里最坚定的东西,其实一直就没变嘛! 红发继续絮絮叨叨:“我要追寻大海,就不可能放弃自由,她看着就特别固执,根本不可能从玛丽乔亚下来。” “这么看起来,航程到了就分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用下巴点点了后方,那些是每年都会和他们航行一段时间以确认庇护的商船,最多三个月,就会和他们分道扬镳,而第二年春天,又会再一次重复这段航程。 年复一年,毫无区别,如同雷德弗斯号桅杆上飘动的那面海贼旗,如同香克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属于大海的那部分特质。 “嘛,还是有变化的……” 红发的男人晕晕乎乎的用后脑勺抵住甲板上的酒桶,一只手上还拎着空荡荡的酒瓶,他的左手附在自己的胸口,相当帅气的打了个响指:“红发香克斯的未来和梦想,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这里啊,”他敲了敲胸口,慢慢悠悠的笑了:“就作为祭品,率先献给海神好了。” 贝克曼眼前闪过傍晚时分那位站在海浪上回头的样子,看着船长这幅笑眯眯的神态,瞬间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惨遭辜负,白吃一嘴狗粮就算了,还要被这种肉麻的话辣耳朵! 艾丽卡从香克斯那里得到的,除了某些运动经验和对于海贼的了解,再有的就是这种豁达的态度了。 香克斯说:我不可能放弃大海,既然我做不到放弃自由去靠近你,那我为什么要要求你为了靠近我,放弃你的那些使命感呢? 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强求别人——这和不适用大部分日常的事情,却很适合拥在人际关系里,要么互相迁就,要么互相不迁就——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总有再见的时候不是? 就是因为这种观念,艾丽卡从来不会强行要求多弗朗明哥放弃心里那股邪火,安安分分的放弃他的家族,但对于唐吉诃德海贼团在北海无法无天的行为,她该怎么对待还是怎么对待,悬赏令照签,通缉文书照发,该派去狙杀的海军舰艇一艘都没少过——说到底她还要对民众负责呢不是? 虽然可以拿来实践的机会很少,但艾丽卡觉得这应该是对的,不过鉴于她出生到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得不说,在大部分时间里,哪怕她不强求任何人,也有的是人愿意迁就她。 比如她的母亲,比如某些需要寻求帮助的组织或者国家。 总之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33.心之所向 时间拉回海圆历1507年,北海的冬岛。 炮火声闷闷的消失在雪堆里,奔散的海盗被登岛的海军追逐着,仓惶间,叫喊声此起彼伏。 贝鲁克岛南岸的海滩上,却意外的满是剑拔弩张的压抑。 唐吉诃德家族被追随而来的海军堵在了岛上,高层的成员们是奔着船去的,只有多弗朗明哥是奔着人去的——他要手术果实,没有果实,也要找到吃果实的人。 然后如他所愿,看到人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都不需要她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来,多弗朗明哥还在一百米开外稍微地方时,就已经认出了站在那里的谁。 隔着斗篷宽大的帽子,多弗朗明哥甚至可以猜出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垂着眼睛、压着睫毛,安静寡淡的和名声在外的倨傲截然不同,整个人都是大写的不高兴和有气无力,心里难受了还会咬嘴唇。 多可怕啊,看不到你的表情,我都知道你又不高兴了…… 艾丽卡,果然还是艾丽卡。 ——骂他一句废物,结果哭的比他还快的,他的艾丽卡。 “又怎么了?” 北风卷着细细的雪粒,多弗朗明哥甚至没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他直接问你怎么了。 艾丽卡伸手拉下帽子“别说得好像我很麻烦一样。” “切。” 如柯拉松开始所料的那样,多弗朗明哥现在只能看到一个人了。 男人上前两步,指尖顺着斗篷的布料滑动着,轻巧的一弹,宽大的帽檐直直的落了下来,藏在布料后面的,是和他构想中没有一丝一毫差距的脸。 艾丽卡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刻意仰头:“为了我的手术果实。” 多弗朗明哥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突然就笑了。 “我说呢,”他环视了一圈现场,后方不远处已近弥留的柯拉松让他稍微停顿了一秒,多弗朗明哥语气玩味的说:“手术果实私底下的作用知道的没几个,我说海军为什么突然要花大价钱买这个,原来是你啊。” 他看着艾丽卡白皙又柔软的脸颊,伸手拉上她的手腕,掌下肌肤柔软又干净,指尖柔嫩的连个茧都没有。 白的仿佛沾不上一点脏污,全是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执着。 不止身体像玻璃罐子,心也像。 “你找这个,是为了弗雷斯凡那群人?” 他叹了口气:“奴隶这种东西,死了换新的就好,听到你喜欢上铂铅的时候我还有点欣慰,哪知道还是为了这种事。” “明明从小就呆在圣地里,你对那些人的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费解的表情非常真实,真实中还压了些烦躁,艾丽卡没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直说:“手术果实已经被吃掉了。” “吃了?”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倒在雪地上的弟弟,柯拉松身受重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那笑容让多弗朗明哥的火气又旺了一些。 “是罗吧。”他点着手指,对柯拉松咧着牙笑了:“那就让罗跟我走吧,他也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跟船长回去刚好。” “那是我买的东西。” 艾丽卡语气平淡的打断他:“手术果实是我买的东西,弗雷斯凡的所有活人,都是我的奴隶。” 她歪头,说:“多弗,你要抢我的东西吗?” 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直视。 多弗朗明哥突兀的低下身来,表情危险又暴躁:“要不是弗雷斯凡的出身,那个小东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该死了!” 艾丽卡看了他半晌,不为所动的开口:“谢谢。” “切!” 海军军舰那边传来了警告的声音,这警告对两人同时有效,毕竟一个是海贼,一个是不能被发现行踪的世界贵族——这明显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候,也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地方。 他们两个人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先顾无言而已。 没一会儿,多弗朗明哥先烦了——他总是让步的那一个。 “那你想干什么呢,把我抓到推进城关几天,满足了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软弱和多余的正义感以后,假装我赎罪以后符合了你心里正义的标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履行婚约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开口:“别用赎罪这种词,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吗?” 金发青年响亮的弹了下舌,虽然没有回答,但那笑容所带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子怎么可能有罪?! 说一句很中二的话,世界也是分层次的,强者和弱者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维度,平凡人也许杀人就要入罪,但对于注定要影响世界的强者来说,死亡,也不过是他跌宕起伏人生的调剂品之一。 足以颠覆世界的每一股力量,包括世界政府在内,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有罪就可以概解释的,甚至于在天龙人的身份笼罩下,多弗朗明哥的所有行为,都TM是合法的! “所以我也没准备抓你啊。” 艾丽卡自然的动了动身子,呼出的气流带起一阵白雾,她跺了跺脚,然后抬起头来多弗朗明哥。 她说:“我冷。”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没动。 艾丽卡继续:“今天二十二号了,我真的冷。” 这个日期让多弗朗明哥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艾丽卡吃人造果实的后遗症,是每个月会有三天的疼痛期,并且前后还会虚弱一到两天不等,这个疼痛期,一般固定在每个月的二十五号。 “胆子倒是变大了。”多弗朗明哥的语气里是明摆着的厌恶,但行动上却没有继续躲,而是直接撩开了衣服,走上前将她整个揽进了怀里。 “脚也冷。” 男人低头,看到她埋在雪地里的靴子,哼了一声把她抱离了地面,动了动让她踩在自己的脚面上。 艾丽卡趴在一堆粉红色的绒毛毛上叹了口气,又蹭了蹭脸侧冰凉的西装面料,感叹道:“下次到冬岛还是穿绒面的吧,带毛毛的话,贴上去是暖的。” 多弗朗明哥更加不耐烦了,一手揽着她真的腰往上抬了抬,一只手开始解扣子,末了把她又往里面包了一层。 西装之下是白色的衬衫,因为贴着皮肤,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 “还冷?” 艾丽卡歇了一会儿,满足的喟叹出生:“不冷了。” 多弗朗明哥的脑袋抵在她发顶,整个人弯成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炮火声越来越近,地面轰隆轰隆的震动着,线线果实形成的牢笼还远远可见。 艾丽卡早些年在疼痛期吃过亏,一般这个时间段,是不会离开圣地到处乱转的,这次会来贝鲁克岛,也不过是因为:“是你啊。” 她对这次旅行的定义,是在【不被政府发现的情况下,完全无危险】。 没听她说完“你要跟我抢东西吗”之后,话题就迅速的转移了吗? 这意味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弗朗明哥默认的回答,和她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不论他在艾丽卡利用这孩子救了弗雷斯凡之后,会不会继续来抢,最起码今天,最起码这一次,特拉法尔加罗是安全的。 柯拉松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而已。 “等着吧,”他勾着她的尾指,笑的肆无忌惮:“等我把这帮老家伙们拥有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一团乱的时候,我再回一趟玛丽乔亚。” “让那帮老家伙知道要付出代价以后,我带你下来。” 他舔了舔嘴角,神态兴奋又压抑:“从后山壁爬上去找你,然后从正门抢你走,我看谁敢拦着。” ——不抢你的东西,到时候抢你就行! 喜欢和爱这种事情,感觉是最直白的,但喜欢的心情却不代表什么,多弗朗明哥喜欢艾丽卡,艾丽卡也很喜欢他,但两个人的喜欢,都不会动摇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如果多弗朗明哥赢了,世界如他所愿被他握在了手里,那么正好,找个漂亮的盒子,精致的绷带,柔软的垫布,把他家易碎的玻璃瓶子好好收起来。 他虽然一直觉得艾丽卡有很多多余的心情,但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如果为了让她高兴,每个月抽出些时间带她出去,放出些奴隶给她寄托一下情绪,再陪她抒发一下感慨。 ——当做游览散心的活动,其实也不错。 前提是他赢了,世界归他了,艾丽卡也一样——多弗朗明哥目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的! 对,就是这么自信。 “别做梦了。” 艾丽卡轻巧的睁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向后一步站定,眼神冷硬的如同结了冰的海面。 “邪恶是无法战胜正义的,”她义正言辞的说完第一句,抬起拇指勾了勾:“你就可了劲儿的作吧,早晚代表海军抓了你。” “到时候……” 她突然咧着嘴就笑了,神态中的桀骜有过之无不及,眉眼锋利的划开了冷感又寡淡的假象,眼角眉梢全是赤|裸裸的欲气,艾丽卡的手指在他脖颈的地方虚虚的一点:“给你拴个链子锁在床脚,饿几顿大概就知道乖了。” 栓链子,锁床脚,这创意不错! 多弗朗明哥眼神一暗,低下头:“不关推进城啊?” 艾丽卡垂下眼帘,笑了:“以后就没有推进城了,那些废物拿来再利用,打发给他们当奴隶玩正好,连调|教带施刑,推进城的监狱算什么,正儿八经最会折磨人的地方,不就是玛丽乔亚吗?” “那还真是感谢啊,”多弗朗明哥皮笑肉不笑的说:“艾丽卡宫这算救我吗?” “不算,”艾丽卡认真的说:“你最好做下心理准备,就是普通奴隶的待遇,我记得你应该很了解才对。”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谁家把奴隶锁到床脚?” 艾丽卡正直的回答他:“克劳迪亚表姐。” “呵。”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最后一波炮火声结束之前,多弗朗明哥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比如鬼竹维尔戈已经暴露的身份,比如估计就藏在附近哪里的特拉法尔加。 ——比如克劳迪亚表姐床脚的奴隶,其实只能活一天而已,每当早晨醒来的时候,她会直接处理掉。 【总是要死的】 寒风还在呼呼的吹着,艾丽卡磕了磕鞋面上的雪,歪着头看向远方模糊的船影,笑了。 “比起直接说早晚要杀了你,这样不是浪漫的多吗?”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立刻打了个哆嗦。 “好像真的有点冷了。” 34.心之所向 寂静果实的能力还没有失效,但随着柯拉松的呼吸逐渐微弱下来,她身后小男孩爬出箱子大喊的响动,却慢慢的清晰起来。 艾丽卡的见闻色非常的强,带着有些超乎常理的拓展性能力,她几乎不用回头,就能在脑中勾勒出身后那幅画面。 世界上最让人感概的无非是生离死别,前脚她跟人生离了,后脚就遇到了死别。 ——柯拉松救不回来了。 她对生命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奇葩的仿佛可以凌空看到人的血条一样,罗西南迪这一天折腾下来,基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当带着斑点帽子的少年恶狠狠的扑上来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艾丽卡一时是有些懵的。 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救柯拉桑……” 所有的质问都被掩藏在了哭声里,他气势汹汹的叫喊变成了小孩子压抑的哼唧:“多弗朗明哥说是你在寻找手术果实,那就是你想救人的吧?” “你能救人的话,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悲伤的极致,大概也就是恨了吧。 “嘶——” 艾丽卡甩手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到她腰的男孩恶狠狠的咬在她手背上,眼神认真又偏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伤害的东西。 ——他的生命是柯拉松用死换来的,所以绝对不能在柯拉桑面前弄伤自己,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块木头,他咬起来的神态也不会变,只不过艾丽卡故意撩他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很疼,艾丽卡还稍微低下了些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豹子一样的孩子:她习惯了疼痛的感觉,这一口咬下来,让她想笑的部分还多一点。 “行了。”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帽子,叹了口气说:“都是生离死别的,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能剩下个活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好事情呢。” 艾丽卡去北海的行动非常隐蔽,但海军本部追讨唐吉诃德海贼团的行动却大张旗鼓,等艾丽卡提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后脖领子把这小孩拎回了玛丽乔亚,但凡对唐吉诃德海贼团有点了解的人,大都能猜到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被她扔去了海军科研部,除了不准那些人拿他做实验,其他的艾丽卡一概不管。 “弗雷斯凡是我的领地,手术果实是我的藏品。” “你是弗雷斯凡出身,天生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看到男孩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艾丽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再加上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能力,总该替我做点什么才行。” “我不当海军。” “还没我腰高……你以为海军稀罕收你?” “那我就——” “你好好呆在这里就行了。”罗见到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像是忍受着什么不适一样拂了拂肩膀上的斗篷,最后背对着他停了许久。 侍从们安静的躬身等待着,罗听到她说:“手术果实能力的大小,取决于食用者所掌握的知识,弗雷斯凡这三年来一分钱的税收都没有上缴过,反而要我不断往里面扔东西。” 她用手杖点了点地面:“既然你是弗雷斯凡出身,那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要来弗雷斯凡做领地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变成个笑话。” “既然你吃了我的果子,那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 “铂铅病啊……” 夕阳西下,逆着光的女人的仿佛回头对着他笑了:“先把自己收拾好,能不能救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 罗站在原地,脸上未褪去的白斑代表病痛依旧在侵蚀他的身体,但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个未明笑容之下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柯拉桑说的没错……” ——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起罗西南迪,”本已经出门的女人退了一步回来,意外挑剔的打量了一下罗瘦弱的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虽然他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但战国大将那里你记得常去看看,那位估计就是未来的元帅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就算你没什么大用,能帮我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艾丽卡:“你这表情是不服还是怎么的?” 罗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咬牙——坏女人! ========== 艾丽卡回到宅邸的时候,整片建筑群都保持着灯火通明的状态,她一看这状态,就知道绝对是有人要找她谈心了。 果然,穿着天龙人传统服饰的玛西亚宫,正坐在大厅正中间的座位上喝茶,她一看到艾丽卡,别的不说,放下茶杯就叹了口气。 艾丽卡心里猛地翻了个白眼,低头上前坐好。 玛西亚宫进入老生常谈模式,含蓄的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过程都走了一遍,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 ——唐吉诃德家的那个废物到底哪里好了?你去北海是想干什么!? 天龙人对于堕落者的残酷超乎想象的斩钉截铁,艾丽卡那点子一视同仁带入了他们的立场来看,那绝对是爱多弗朗明哥爱的糊住眼睛了! 除了可惜,还有一大堆恨铁不成钢的人存在。 此时,艾丽卡耳边全是玛西亚絮絮叨叨的抱怨,她撑着额头叹气,觉得自己在亲戚中间这个一根筋的痴情人设是绝对是不能好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玛西亚宫的伤感发言终于完毕,但不同与往日的光说不做,似乎是被艾丽卡这次为爱走天涯【……】的行为触到了底线,比起原先一个劲的抱怨,玛西亚宫作为家长,第一次开始出手干预艾丽卡的感情审美——她给了艾丽卡一封信。 艾丽卡:这是相亲……见笔友? 她们家这么庸俗的家风居然还小清新了? 等她打开那封信看到抬头:哦,工作问题。 来信的人是杰尔马王国的国王,杰尔马66的现任首领,文斯莫克伽治。 鉴于杰尔马王国早就失去了国土,而北海最近又额外的不太平【唐吉诃德海贼团春风乍起,在北海闹腾的不轻】,这位总帅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决定给家族找个盟友。 文斯莫克的实力之强绝对值得称道,连海军和世界政府都会有所顾忌,但天龙人这个种群却凌驾于世界政府之上,而克斯莫罗艾丽卡,则是未来的五老星。 五老星,是可以直接下屠魔令抹去一个国家的人。 具体协议内容很简单,文斯莫克做这位殿下的手脚,在一定范围内供其驱使,而艾丽卡宫需要给文斯莫克一定程度上的支持,比如金钱和某些手续通融。 再比如,在接下来的国王会议中,当议题开始对于杰尔马国的定义进行讨论时,伽治希望她能开口,将杰尔马失去固有领土的事情模糊掉——毕竟没有国土还能参加国王会议什么的,对王族来说既是对于本身强大的称赞,但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这是个相当划得来的交易,艾丽卡直到看到这里心情都是愉悦的,但接下来,问题来了。 伽治为了保证盟约的有效性,想要和她缔结血缘关系,考虑到天龙人的特性,不需要婚约,但最好是个可以吹枕头风的位置。 对此,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兴致勃勃的点头答应了,并且在通信中详述了【艾丽卡的审美爱好】。 金发碧眼修长型,但性格要安静,要乖巧,要柔和,要听话。 ——多弗朗明哥的外貌特征,和与他本身截然相反的性格特质。 艾丽卡看完了信后有点头疼,当文斯莫克家送来那只金丝雀【玛西亚宫语】被带出来以后,她头就更疼了。 “妈妈……” “没关系没关系,”玛西亚宫雍容华贵的坐好,摆了摆手:“测过骨型的,将来一定是修长型。” “妈妈!” “怎么跟妈妈大呼小叫的?” 玛西亚宫皱起了眉头呵斥道:“这么大不是正合适吗?你见到唐吉诃德家那个堕落者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既然喜欢那种的,这不是正好吗?你照自己的心意养,养成了总比惦记着那种恶心的废物要强!” 很好,道理讲不通。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走着走着pia的就是一跤,砸在石质的地砖声传来一声闷哼,估计是直接摔懵了,一下子居然没有爬起来,她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正在乱跳…… “……文斯莫克级家的孩子,不是改造过基因吗?”在艾丽卡【听到】的声音里,他细胞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不同。 “放心吧,”玛西亚宫满意的看着小男孩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样子,像是看到了女儿终于脱离了堕落者诱惑的美好未来,满意的笑了:“他是失败品,就算养大了,也不会啄伤主人的。” 艾丽卡:呵呵。 文斯莫克山治,文斯莫克家的第三子,血统因子改造的失败品,文斯莫克送来玛丽乔亚、负责吹枕头风的【金丝雀】。 按照惯例,还附带了一枚配套的【掌中美人】:艾丽卡手心的大小,他眼睛的颜色。 ——这只金丝雀,现年六岁。 艾丽卡:最低三年最高死刑,我好自为之。 35.心之所向 那只金丝雀实在是太小了。 艾丽卡倚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山治四肢并用可了劲的揣着床单往上爬,爬着爬着一脚蹬空,吧唧一声摔下去。 金发碧眼,瘦小又白皙,性格乖巧,不哭不闹,难受了也只是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那就算使劲的吸鼻子,也不会让眼泪落下来——他还格外的喜欢厨房,站在比他高的凳子上可认真的做菜,最后捧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盘子送到你面前,激动的仿佛屏住呼吸,不论有没有称赞或奖励,只要肯尝一口味道他就满足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顺带一提他还擅长平地摔。 “这还真是死命戳恋|童癖G点的属性啊……” 要说不是故意养出来,谁信啊? 要不是验血报告写明了这小孩确实是伽治的儿子,艾丽卡都准备着手让他自然而然的夭折掉了。 “艾丽?” “没事。” 艾丽卡动了动鼻翼,因为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她不得不放弃了看这颗小□□出丑的乐趣了。 这已经是她回来之后的第四个月了,着倒霉孩子看久了特顺眼了不少,艾丽卡此时处于虚弱期中,头还有些晕,但那股气息…… 她叹了口气把小孩提起来放到被窝里,又轻轻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睡吧。” 山治睡得是艾丽卡婴幼儿时用得小床,比一般的婴儿床大了一号不止,不止大,还很高,傍边还有一圈栏杆,山治用被子捂住嘴巴,看着艾丽卡返身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然后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 “干什么去了呢……” 另一边,中庭左侧的花房里,艾丽卡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说不上是嫌弃还是责问的咂舌,问说:“你干什么来了?” 花房角落的架子下,满身血污的鱼人屈膝坐好,平静的低头行了个礼:“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艾丽卡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忍住了上去给他一脚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始问他问题:“你从后山爬上来的?” 费舍尔泰格点头:“是的。” 艾丽卡走上前两步,抬脚,若无其事的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鱼人本就伤痕累累的蹼被挤压着撕裂,沾着花房地下的泥土和砂砾,渗出了细小的血丝。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碾了碾脚跟:“疼吗?” 费舍尔泰格抬起头来看着艾丽卡的眼睛,说:“不及心中痛苦万一。” 这回艾丽卡直接让他气笑了:“所以呢,你这是要干嘛?” 她回身在花架前站定,在一排小花盆挨个拿起来颠着试重量,寻思着找个有点分量但也别太重的,砸到费舍尔脑袋上帮他醒醒脑—— “非常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鱼人全然不在意还被人踏在脚下的手指,郑重其事的再次低下了头:“我的胸膛充满怒火,已经失去了平静思考的能力。” “我听出来了。”艾丽卡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比起了解你内心咆哮的多么痛苦,我现在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看清了你这人确实比较废物。” “艾丽卡宫——” 艾丽卡直接将鱼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揪着泰格的领子把他拉到近前:“从我把你扔回海里都三年了……” 三年前,从爱罗伊圣宅邸逃走的鱼人奴隶冲进了克斯莫罗家的后院,被讨厌鱼人的艾丽卡宫赏了一枪丢下山崖,连带着爱罗伊圣派来追击的人也被训斥了一通——事实上艾丽卡并没有杀他,费舍尔泰格的“声音”带着一种悲苦的大义,艾丽卡不止没赏他一枪,还给了他药,甚至在和他交流之后,给鱼人指了一条出路。 “你们建国吧。” 彼时,嫌弃他一身鱼腥味的天龙人坐的还挺远,告诉他:“公开建国,然后加入世界政府,天龙人这里虽然没办法,但是只要加入世界政府,就是同盟国。” “政府下辖一百七十国内都有明文规定不得买卖同盟国国民,虽然条约这东西信不过,但只要有了这个名头,鱼人岛可以正大光明派人去回收被买卖的国民,如果本国能力不足,也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海军会派人协助。” 那会儿种族冲突正是严重的时候,人类拿鱼人当奴隶,但鱼人岛也没几个人看得起人类的。 艾丽卡说:“单体看来,鱼人水陆两栖,力气耐力都是人类的十倍不止,但扩大到整个种群,鱼人在人类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如何能保证鱼人的未来?” 瘦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鱼人问她:“既然毫无还手之力,那么就算加入了世界政府,鱼人岛又拿什么去收回国民,拿什么和——” “因为我在。” 天龙人的公主不耐烦的打开了窗户,任由海风吹得窗帘哗啦哗啦响:“你只要回去压制民愤,让鱼人岛做出足够的姿态,再把请愿书送到玛丽乔亚来就好了。” “加入世界政府也好,申请国王联盟的席位也好,哪怕是要求海军协助收回国民,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部分,剩下的……” 她回过头来,把大块头的鱼人提溜着拖到窗边准备往下扔,费舍尔落入熟悉的海水中时,耳边还是那位天龙人小姐不耐烦的声音。 ——“你以为世界政府每天那一沓一沓的文件送上来以后,都是谁签的?” “都三年了……” 艾丽卡叹了口气:“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和鱼人岛的王族很要好吗?三年了我这边连根毛都看见不说了,现在居然偷偷潜近玛丽乔亚?” “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与鱼人岛无关。” “谁问你这个了!” 艾丽卡松开手任由他坐回去,捏着鼻梁骨开口:“加入世界政府,才能在这个世界政府为主的世界保证自己最基本的权益,就算只有一个席位、就算连否决决议都做不到,最起码你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消息,何况同盟国是个门槛,以后能交好几个,发展出多少势力,都是你们自——” “这点我一直非常感谢。” 费舍尔泰格的最非常大,牙齿又尖利,面相看起来还挺凶:“您一直没有变,真的是太好了。” 艾丽卡“砰”的一声把手边的小花盆砸到他脚下:“谁有空听你恭维!?三年了什么都干不成,我说你是废物吗?” “要不是又被抓捕,三年确实够了。。” “哈?” 费舍尔撸起袖子,遍布的鞭痕在鱼人深色的皮肤上,丑陋的像是某种寄生的虫子:“虽然有幸被您救了,但在回鱼人岛的途中出现了意外,三年之后的现在,我才刚刚从哪里逃出来。” 艾丽卡看着那交错的伤疤,一时没说话。 “我非常痛恨人类,”泰格说着这样的话,整个人的气场却很平和:“我在这段时间遇见的事情,让我真正理解了人类的欲望有多么丑陋,我有可以徒手死开人类四肢的力量,甚至一再克制不住想要屠杀人类来泄愤。” “但如果我这样做了,那么我和那些屠杀买卖人鱼和鱼人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哦,所以呢?”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费舍尔泰格低下头,他的双手被山壁上的岩石刮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逐渐磨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来杀天龙人泄愤?” “不,”费舍尔泰格看着艾丽卡的眼神有种谜一样的慈祥:“我是来确定,一切只是因为我运气不好,因为运气不好,所以遇到的全是人类中的渣滓;我想确定这个世界上,还有愿意平等看待鱼人的人类。” “然后呢?” “然后啊……” 胡子浓密鱼人撑着膝盖站起来,目光灼灼的透过草坪看向远处的建筑物的尖顶:“您知道我从采石场逃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艾丽卡听着耳畔鱼人躁动的心音,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有鱼人潜入了玛丽乔亚,明天海军就敢派船去鱼人岛,你真的要这么做了,鱼人就完了。” “我袭击了龙宫年幼的公主。”泰格笑着说:“因为这个,我现在是鱼人岛的通缉犯,我的所作所为,与鱼人岛无关。” “这并不是意气用事,请愿书的事情我拜托给了鱼人岛的乙姬王妃,由鱼人的王族出面总比我名正言顺,加入世界政府的事情我们不会放弃,为鱼人争取合法权益的事情一样如此。” ——这是提前都想好了啊…… “那就去吧。”艾丽卡叹气叹到最后有点想笑,所以她说:“想在玛丽乔亚闹,你就去闹吧。” 她没做过奴隶,所以不知道奴隶的心情,忍辱负重什么的说到底不过是一句风凉话,她能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还或可未知,既然遥不可见的未来还在一片迷雾之中,为什么不干脆点,好歹给现在一点肉眼可见的进步呢? 想到这里,艾丽卡“啧”了一声,兴致勃勃的从袖子上扯下了好大一块布料,点着额角开始回忆她那些亲戚叔伯们都喜欢把奴隶集中在哪里。 “我去找根——” “用这个可以吗?” 艾丽卡抬头,泰格哗哗流血的手就举在她面前,鱼人看着她手上的布料,问“如果您是想写些什么嘱托希望我带给乙姬王妃,请用我的血吧。” “用血有点变态啊……” 艾丽卡被他盯得有点渗,最终没有拒绝,蘸着鱼人的血给他画了一幅地图。 “这是……玛丽乔亚的地图?” “差不多吧。”艾丽卡并没有看她,只是一个劲的搓手指:“大体方向标清楚了,画出来的都是奴隶聚居的地方,不过那边守卫有点多,你自求多福吧。” “这个,我会保存下来的。” “哈?” 艾丽卡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玛丽乔亚是世界政府的大本营,虽然只标了奴隶的居所,但到底是副地图,你折腾完了马上给我烧了,还带出去存下来……想多了你。” 费舍尔泰格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山顶的建筑群里,艾丽卡撑着额头看向夜色中的影子,突然庆幸自己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虚弱的不正常。 “都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听不到潜入者的声音也是正常啊……” 36.断裂的锁 艾丽卡回屋里别的不说,先把身上缺了一角的袍子脱下来毁尸灭迹了,又去洗了个澡,保证自己身上半点鱼腥味都没有,回头往卧室里一站,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四下一扫,眼神定在了墙角的儿童床上。 似乎感觉到了眼神的重量,捂在被子里的那一团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哆嗦,艾丽卡看着被角露出来的那一点金黄色,勾起嘴角笑了。 ========== 艾丽卡为了方便甩锅,洗澡用的是冷水,躺下来就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可以迷迷糊糊到有人喊着【大事不好了】推门而入,然后“陷入一片震惊”,最后“勃然大怒”去处理乱成一团的圣地,再抓不到嫌疑犯的情况下,给泰格的通缉令上选张酷炫点的照片,再把价格定的好看点,表达一下自己想把这个鱼人碎尸万段的决心。 这一夜的前半部分超乎她想象的的安详,在艾丽卡空茫的“听觉”里,充满了庆幸、感动、惊喜或是解脱的声音,像是几万人一起放烟花,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融入其中的嘈杂,比摇篮曲还要催人入眠。 但后半夜,就没有预想中那么圆满了。 她同样是被【大事不好了】的声音喊醒的,但喊的人不是她任何一个亲戚的侍从,而是被她当抱枕抱在怀里的山治。 艾丽卡从一片高热中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的率先打了个哈气。 等眼前的黑雾散去,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正抵再她眼前,艾丽卡揉着额角,抬着小男孩的下巴颏把他的脸转过来,山治咬着嘴唇瞪着眼睛,一张苦大仇深的团子脸皱的仿佛是个破了褶的包子——还好他没有哭。 此时,卧室里的布局大概是这个样子的:艾丽卡在床的里侧,山治抱着一团被子坐在他前面,床下三米远的地方躺着一坨血糊糊的东西,脑袋上破了个口子的费舍尔泰格正一脸血的跪坐在地毯上。 鱼人的血盆大口貌似受到过什么攻击,左边的一颗尖牙往外翻着,被烧焦了一半的胡子扎在嘴边,乍一看跟个什么凶兽似的。 山治因为一直谨记着离开家前父亲和姐姐分别对他说过的话,所以在艾丽卡面前表现的非常好,但好几个月过去了,小孩子的心防也卸的一干二净【主要是他颜控】。 他姐跟他说了一堆的如何在圣地天龙人手下生存——【像你对待母亲一样敬仰她,像你依赖姐姐一样依赖她,像珍惜花草一样对待她,但同样,要像你恐惧着父亲一样恐惧她】——依赖敬仰什么的还是有的,恐惧这点时间久了,他就忘了。 艾丽卡自从确定了山治是伽治的亲儿子,而不是为了笼络她买来专门训练的,对待他的态度就比开始时改善的多。 毕竟这小孩以后养在她跟前,以后长成什么样子,心里是向着文斯默克还是向着她,都是很简单就可以操作的事情。 说了上面这一大堆,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件事:在四个月后的现在,山治虽然潜意识还很怕她,但在出事【史前凶兽冲进卧室】的时候,还挺胆大的挡在艾丽卡前面了。 费舍尔·泰格虽然受了点伤,但眼睛里带着股刺人的光芒,气势也远比一开始要咄咄逼人。 艾丽卡的下巴抵在山治发顶,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背算是安抚,最后终于咂了下舌,抬眼看向三米开外的鱼人。 “干嘛来了?” 比起回答她的问题,明显已经和山治对峙过一轮的鱼人用带着些说不上惊叹还是惊奇的语气问说:“您……喜欢这样的孩子吗?” 如果不是艾丽卡想多了,那泰格绝对在孩子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山治表现的挺淡定,倒是艾丽卡忍不住懈了口气。 她叹完了气把头一歪,看着就是副懈怠又慵懒的样子,手在小男孩尖尖的下巴上揉了揉,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我要不是身体虚弱兼沉迷美色,你踏上玛丽乔亚那会儿,就该直接死了。” 虚弱期是个很合理的借口,但艾丽卡毕竟有过虚弱期被海贼掳走(……)的经历,后面这些年,她的警惕性和提前准备都算得上无懈可击,按常理,如果入侵者都已经搞定了她所有的侍从和守卫,艾丽卡哪怕身体不好,精神上也一定会有所感应。 想彻底装不知道,除了身体不好的锅,沉迷美色这种腐蚀精神的锅也需要来上一个。 其实沉迷肉|欲是个相当好的借口。 圣地这群人从来不在意性向,戈尔工三姐妹四年多一直是艾丽卡有、且唯一有的奴隶,众所周知艾丽卡宫一贯对着三个女孩不错,这会儿要说她把三姐妹里的谁睡了,大家肯定会信。 无奈许多年来,艾丽卡本质上是没有这种想法的,所以这三个女孩子一直住在别的地方。 鱼人前脚进了圣地放火,艾丽卡宫后脚去叫人,这个行为不叫甩锅,叫打脸——摆明了告诉大家她故意假装不知道。 SO,恋童癖就恋童癖吧,变态有什么错! 变态是贵族的浪漫! ——说实话,艾丽卡发烧的时候肯定会冷,山治暖和的跟个卡通热水袋似的,抱着还挺安眠。 大约是因为艾丽卡在鱼人心目中的形象十分值得信赖,泰格都没在意这小孩儿哪来的,艾丽卡说了他就信了, 泰格这次来,是来跟她道别的。 事实上,费舍尔·泰格照着地图四处放火,拆了沿途所有奴隶居住点的房子,回头一看,发现玛丽乔亚虽然被火焰覆盖了大部分,但克斯莫罗家这一角也太安静了。 于是绕了一圈回来,泰格觉得,他要么在艾丽卡宫这里也放一把火好了…… “然后呢?” 然后…… 门扉被轻轻的推开一道缝隙,一双巨大的蛇眼出现在门口,黄橙橙的泛着绿光,艾丽卡被闪的楞了一下,懂了。 那是戈尔工三姐妹中那两个妹妹,因为食用恶魔果实,变成了半人半蛇一样的东西, 之前有大概两三年的时间,艾丽卡很少回圣地,但她作为下任五老星,威慑力还是有一些的,她的奴隶也颇受照顾。 某次天龙人聚会的时候,喝着喝着就开始玩起了圣地的传统游戏——每人贡献出几个奴隶让他们大混战,各位殿下在旁边看着取乐,大概是和斗兽场差不多的表演项目。 后来越玩越大,参与人数众多,两两分组以后少一组,几个家伙坐在一起愁了半天,想起来艾丽卡那有几个奴隶。 戈尔工三姐妹就在这种情路况下被带到了宴会的大厅上。 因为艾丽卡着许多年就留下了这三个人,而这三个女孩子看着又恨柔弱,顾忌着玩出事了艾丽卡可能会生气,查尔罗斯圣直接找来了三颗恶魔果实准备让她们吃了。 好歹实力能保个底不是? 结果吃下了果实之后,两个女孩子先后变成了大蛇,查尔罗斯一看这简直药丸——艾丽卡那么看脸的一个人,漂漂亮亮的奴隶变成了这个样子,看到了抽他一顿都是轻的。 天龙人手上稀奇古怪的果实不少,一亿元一个看着似乎很贵,但果实图鉴上有一堆鸡肋的果实根本没人争抢,查尔罗斯千挑万选,终于找了个吃下去不会变丑只会变美的果子给最后一个女孩子吃了。 到分组战斗时,分给这三个女孩子的也都是柔弱或是年老的奴隶,把厮杀变成了单方面的虐杀,最后保送前三把奖品给她们一塞,飞速送回了艾丽卡的宅邸。 等半年以后艾丽卡回来,面对这个状况一时也有些无言以对——她的印记确实给了这几个女孩保护,她们也确实得到了优待——你看这一下给了三个恶魔果实呢不是? 但被逼着杀一个不会反抗的同病相怜者,是不是真的就比死掉舒服呢? 波雅·汉库克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当她们都全须全尾的从那座充满血腥气的大厅走出来时,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其实只剩下庆幸。 最起码她,和她在意的人都能在这座地狱里活下去。 至于外貌……虽说女性大概会很在意,但处在这样一个不安稳的环境下,失去美貌就能换来力量,大概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波雅·汉库克在那一刻,是感谢克斯莫罗·艾丽卡的。 但那位宫对这件事的反应…… 艾丽卡当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舅舅教导着射杀奴隶的事,心情陡然降到了谷底,汉库克唯一一次真心实意的低下头,换来的就是某人说不上讽刺还是似笑非笑的一句:“当然要谢谢我啊,想想被你们杀掉的人吧,做杀人的那个……总比被人摆布着死去要好吧?” 算起来,艾丽卡这话有一半是在说自己,要在这这么个世界活着,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走的是上层改革路线,而不是奴隶起义路线。 比起很少动摇的姐姐,戈尔工三姐妹中的两个妹妹其实都是性格非常柔软的人,艾丽卡在看到那两双蛇瞳的时候,就叹息着笑出了声。 充满野兽气息的竖瞳,却带着股怯生生的柔软。 “你们想离开吗?” 这语气绝对算得上温柔,温柔的山治都克制不住惊奇的想抬头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两双巨大的蛇瞳飞速的换了个方向,艾丽卡打着哈气扭过去,懒洋洋的笑容对上了汉库克黑压压的眼睛,这一看她就笑了:“看样子是想走的……” 汉库克在她面前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这次同样如此。 看了她许久,失去耐心的艾丽卡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也好……” “想走就走吧。” 37.断裂的锁 艾丽卡对汉库克的态度,稍微有点复杂。 她因为没有霸王色,从小被各路人马一路惋惜到长大,尤其在被哥尔·罗杰怼了以后——四年前烙印时,她同样被汉库克爆发的霸气正面撞过。 那时候她说【糟糕啊,我都有点嫉妒了】。 这句话并不是玩笑。 艾丽卡本质上不是个心理多么强大的人,她虽然在意识到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是想办法找补,身体力行的给自己装了一发小芯片,但就像她当年会迁怒海贼王的儿子一样,艾丽卡对汉库克,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好的一点就是她很理智:毕竟人无完人,对着人家的东西牙痒痒有什么用? 她起步点都那么高了,还要啥自行车? 十二岁时,艾丽卡因为软弱的迁怒开始无法直视自己,后来再遇到艾斯,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和这个孩子平和相处,生生磨平了自己那股邪火。 她坚信人的性格都是环境磨出来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敢面对就强行面对一下,不论这条观念适不适合普罗大众,最起码对她是管用的。 所以在发现自己这种算不上丑陋、但也有些拿不出手的心理之后,艾丽卡回圣地的间隙里,大都会抽空和汉库克相处,花了大半年时间,最后生生把自己的心态扭正了。 但因为养成了习惯,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像是惯例一样留了下来。 所以,比起玛丽歌路德和桑塔索尼亚印象中艾丽卡宫虽然冷漠但是内心和善的形象,在波雅·汉库克眼里,克斯莫罗·艾丽卡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嘴毒、小气、莫名其妙、阴晴不定、满脑子恶趣味,并且无比喜欢口花花。 她可以前脚对着你笑,然后立刻就板起脸;上一秒还在说些让人辩不出真意的玩笑,下一刻就皱起眉头兴致缺缺的说你走吧;前一天才答应过的事情,第二天就自然而然的失忆。 闲来无事时可以撑着下巴盯着你看一整天,眼神中全是遮不住的赞叹和沉迷,但吃顿饭回来就变成了微妙的嫌弃。 有时候称赞人仿佛非常真心实意,感情流露的让人不自觉被她带入,但大部分时间给她的都是些狎昵又刻意的玩笑,眼睛里全是黑压压的调笑意味。 有那么几次,汉库克觉得她在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对人的尊重——但明明这才是天龙人固有的态度,她又是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女人的某个眼神或是笑容耿耿于怀呢? 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和天龙人并不是一样的吧。 玛西亚宫不常来,所以克斯莫罗·艾丽卡就是克斯莫罗家的天,她的心情好坏可以左右整栋宅子里所有人的生活水平。 面对一个随意执掌着你生死的人,本就不可能毫无顾忌,加上那个人又精分一样阴晴不定,波雅·汉库克面对的精神压力一句心累都无法概括,何况在圣地这个地方,主人的态度变化,其实代表着很多东西。 艾丽卡的态度一有反复,那个名叫科罗娜的侍女长就要来问询她一次,在主人绝对不会有错的大前提下,那必然是“玩偶”有哪里不合格了。 每次艾丽卡回圣地又离开,汉库克接下来所要面对的生活,必然充满了让人压抑的训斥和练习。 她是的价值就是美,所以科罗娜不会伤害她的身体一丝一毫,但精神上的压迫却十倍于肉体。 这样的精神摧残,对罪魁祸首,她不论有多恨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从某方面来讲,那个人又是无辜的。 逼她站在花丛里练习颈项姿态的不是那个人,像是衡量物品一样漠然统计她尺寸的不是那个人,要求她像木偶或是复读机器一样机械性生活的不是那个人。 ——甚至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那个人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但每一双让人觉得木然又屈辱的眼睛背后,站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这是为了让宫高兴】 【那是宫喜欢的东西】 【你要变成宫喜欢的样子】 回过头来想想,克斯莫罗·艾丽卡给了她们很好的生活,甚至给他们安排了个挺不错的老师。 她会在回来后的某个场景不经意的说“好久不见了呢小波雅”,也会在她们提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要求并沉默了一刻钟后,像是惋惜一样的叹口气,然后说:“想走就走吧……” 事实上,因为艾丽卡理所当然对她扯出笑容的神态,汉库克的憎恨和无力似乎完全传递不到那个人眼里,最后积压在心里,变成一种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憋屈的郁气。 再后来,海贼女帝因为无与伦比的美貌,认定自己就算踢飞小猫、滥杀无辜也会被世人原谅,在说完“那是因为妾身太美了”这句话以后,突然有些恍惚的愣住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个很美的女人,女帝是公认的第一美人,但在流传许久的传说里,那位海神殿下拥有世界最上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单细胞的女帝汉库克,在沉迷自己美貌许多年后,顿悟了:当年那份偏移掉的憎恨和变调的恐惧,果然是因为施加者也很美的缘故! ——美人天生应该得到原谅! ======= 此时此刻,站在宅邸窗口的艾丽卡宫看着消失在浓烟里的三道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就让我看看吧,所谓霸王色代表的命格,能把你推到哪一步。 ——“别让我失望啊,小波雅。” “艾丽卡阁下?” “又怎么了?” 艾丽卡面对泰格时大都处于微妙的不耐烦的状态,她懒洋洋的倚在窗台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框,对着鱼人疑惑的表情就是个含蓄的白眼,哼笑的声音有一半压在嗓子里。 “养了这么多年的鸟飞出笼子跑了……我这会儿还不能惋惜一下了?” 豪迈的鱼人大概体会不到这种别扭又细腻的感情,倒是抱着被子坐在床边的小金毛仿佛听懂了什么,蹬着床单磕磕绊绊的从床上滑下来,飞快跑到窗边抱住了艾丽卡的腿。 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金丝雀】这个称呼(主要是玛西亚常来看看情况,而且从来不叫山治的名字)的小男孩小幅度的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艾丽卡的眼睛,可认真的告诉她:“我绝对不会飞走的。” “我就呆在艾丽的笼子里,绝对不离开。” 艾丽卡被他看得眼前一晕,像是被个毛茸茸的幼崽用乳牙刮了一下,痒痒的居然有点好笑。 ——虽然这小孩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代表什么,只是把金丝雀当作自己的外号,把笼子当作是这栋巨大宅邸的别称罢了。 所以她只是在小男孩的脑袋上弹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是吗”。 不可否认,她的心情变好了。 远处的呼喊声越来越大,浓浓的黑烟几乎遮住了月亮,室内暂时还算安静。 艾丽卡动了动手腕,突然开口说:“这栋建筑曾经因为某一家人,被从上到下重新装修过一次,除了建筑本身,大部分东西跟他记忆里已经完全不同了,看在那家伙现在混的挺可怜的份上,这栋房子还是给他留着吧。” 泰格:“哈?” 艾丽卡“啧”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围笑:“我是说不准放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边的“欢呼声”太过引人入胜,勾起了她压抑许久的冲动。 艾丽卡这会儿心里全是放飞自我的冲动,哗啦啦的止都止不住,最后兴奋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磨蹭着下巴在屋里转圈。 费舍尔·泰格是个粗中有细还很有耐心的人,虽然现在是个分秒必争的时候,但因为心里对这位殿下的信任,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淡定的从桌上找了个大号的茶杯,给自己被火熏得干痒的皮肤一杯一杯的泼水。 等把观赏盆景和茶壶里的水都折腾完了,泰格抹了把嘴角,看到一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艾丽卡宫居然停了下来。 艾丽卡的眼睛盯在他腰侧那一点不正常的光晕上,本来上扬了些的气场肉眼可见的开始变沉郁,她站在泰格带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旁边,用一种强忍着怒火的探究眼神打量着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最后冷笑了一声,轻飘飘的抬起脚尖给这人踢了个跟头。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随着毫不客气的力道在半空中小小的翻转了一下,最后大约是后腰撞到了家具,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这玩意儿哪来的?” 大约是固有印象确实十分坚固的原因,泰格被那冷冰冰的语气刺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回答说:“西南的小地牢里,他是唯一的活人了。” 艾丽卡首先听到关地牢——天龙人的地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本身就爱好圈养奴隶的那种——本来嗤笑了声“活该”,一听到他是唯一的生还者,那神情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的,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又拿了个摆件,若无其事的砸在了那团东西的额头上。 “你命倒是挺大啊……” 接着她上前两步,轻飘飘的踩在这团血肉约么是胸口的位置,又狠狠踏了踏,然后用一种相当危险的口气问他:“醒着呢就回话。” 费舍尔泰格听到这句,反应过来艾丽卡宫刚才貌似不是在跟他说—— “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 那个人又被踢了一脚,翻滚着撞到了墙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呛着一样吐了不少血出来。 最后扶着墙壁撑起了身子,声嘶力竭的开始咳嗽,被|干涸的血污染的像个盖子似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着,凄惨的简直没眼看。 那个人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的摸索胸口的衣服,甚至用手指扣开了腰侧的伤口,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戳|弄着自己的血肉,然后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崩溃一样的开始拿头撞地板。 艾丽卡只是冷眼看着,慢慢踱了两步,脚尖点着地毯上的血痕,拨弄着一枚满是血污的宝石。 一枚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艾丽卡阁下?” “这是我的东西,”因为认可着鱼人的心胸和气魄,所以在听出了泰格语气中明显的不赞同时,艾丽卡抽空给了他一个解释:“这是我很小的时候,送给一个女孩子的陪葬品。” “是给死者的礼物哦。” 从死者的墓穴里偷取宝石明显不是泰格能接受的行为,所以虽然觉得艾丽卡的动作有点过了,但他还是保持了缄默。 艾丽卡没再看鱼人,而是对着那枚落在地上的宝石沉下了脸色。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东西是多弗朗明哥当年特意送给她,后来又被她转赠给那个名叫茉莉的女孩子,作为让她买通冥府诸神的礼物。 ——她的墓穴是艾丽卡特意吩咐过的,虽然还是在后山那个埋了许多奴隶尸骨的山谷里,但却有一个小小的坟包。 那座山谷定期会清理,但因为艾丽卡宫的吩咐,不论清走了多少具尸骨,这个向阳面的小土堆都没有人动过。 现在,有个人拿着她的陪葬品出现了。 那个告诉她【杀了我不是罪孽,能死在您手下真是太好了】的女孩子,貌似被人挖出来了呢^-^ ——明明都是受苦的奴隶,明明都是一样可怜,为什么还要互相践踏呢? 结果那人顺着她脚边看到那枚蓝宝石的时候,瞬间亮起的眼睛想释放了光一样,哆哆嗦嗦的扑过来,虽然狼狈但也气势汹汹的,一巴掌按在地上,把那枚蓝宝石笼在了手心里。 艾丽卡被他那瞬间爆发的气势惊了一下,接着飞速踩住了他的手,哪知道这人跟不知道疼一样,疯疯癫癫的把脸贴在地上,使劲去搬艾丽卡的脚,断断续续的嘟囔着这是忒拉斯的东西,最后念着这个名字开始笑,笑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艾丽卡眉头皱的死紧,从这人断断续续的嘟囔里大概补全了这个故事。 一个穷小子爱上了奴隶商店里的商品,努力存钱想要买她出来,结果那个女孩却被天龙人买走了。 几年后,这个穷小子因为赌博输光了一切,也变成了天龙人的奴隶进入圣地,虽说痛苦,但因为能见到她,所以又很开心。 他艰难的打听了许久,崩溃的得知:她早就已经死了。 不甘心的男人偷偷摸摸跑到掩埋尸体的地方,漫无目的一个劲地挖,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具尸骨。 后来因为许久没回去被怀疑偷跑,被抓到后丢进了地牢,他为了保住那女孩子的东西,将宝石塞进了伤口溃烂的血肉里。 艾丽卡:……麻痹好像踢错人了。 艾丽卡揉了揉额角,情绪是不会骗人,他虽然意识崩溃着,但艾丽卡还是艰难的“听出”那些悲苦和恨意——确实非常真情实感。 等这人气息稍微稳定了一点,艾丽卡用一种算得上温和的语气的安抚了一句:“她的本名,是叫忒拉斯吗?” “忒拉斯”这个词就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开关,这人立刻就不疯了,眼睛死死地蹬着艾丽卡,飞速点头,然后继续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安静了下来,虽然脸还是很伤眼的样子,但气场却莫名的柔和了下去。 艾丽卡起初听他说那些还挺稀奇,但越到后面神色越冷淡,在费舍尔·泰格的角度看来,甚至多出了一层怜悯。 她并没有像是传闻中一样嫌弃脏污的人,意外很有耐心的和他说了好几句话:说那个女孩子被我杀掉了,她当时握着我的手,临走之前非常安心,等等等等一大堆。 在本就相信这位天龙人殿下是人权斗士的鱼人眼里,这大概是很值得感动的场景,当这个男人精神到了极限陷入昏迷后,艾丽卡宫那声叹息自然显得格外无可奈何。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泰格对她说:“能再次得到那个女孩子的消息,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哪里够了啊……” 天龙人的表情变得有些薄凉,月光下,连五官都被模糊的不太清晰。 她说:“那个女孩死在我三岁的时候,要是活着,大概已经三十四五岁了。” 她脚边那个昏迷的男人虽然被血糊的看不出美丑,但绝对还是个青年。 “还有,”艾丽卡的眼神转到那个男人死死捏住宝石的手指上,说出了非常残忍的事实:“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是黑发。” 活在他记忆里的那个忒拉斯,却有一头闪着光的金发——他挖遍了那座山谷,找到寄托希望的尸骨和遗物,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也对,那种地方全是不成形的散乱枯骨,又会定期清理,他能且唯一能找到的,大概就是茉莉了。 ——他喜欢的女孩子,终究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座巨大的牢笼里,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奴隶制到底是为什么会存在的啊……” 艾丽卡也没伤春悲秋多久,她原本那个放飞自我的想法这会儿越发坚定,又看看脚底下这人——虽然是误伤,但把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打的都快死了,怎么得也得给个交代——然后她从屋里提了个大箱子出来。 看到里面是果子,一直安静窝在墙角的山治壮着胆子跑到她脚边蹲好,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这一箱子奇奇怪怪的果子。 山治有喜欢尝东西的毛病,猫在厨房里拿指甲掐菜叶子,掐下来用指头捏一捏,再煞有介事的送到嘴边咂一咂,那神情估计是照文斯默克家哪个老厨子学的,动作模仿的特别专业,尝完了食材还要抖一抖手上的烟灰,山治虽然还小,但在虚空中抖烟灰这个动作也作的惟妙惟肖。 艾丽卡听说他原先在家时,因为给生病的母亲煮食物还被骂过,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对他的这点小爱好都很纵容。 眼见最近无法无天惯了的小金毛又要去扣点果皮尝尝,艾丽卡好笑的屈起两指,弹在山治的额头上,直接把蹲成一团的小男孩推了个跟头。 山治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仰躺在地上,看着跟个小皮球似的…… “这个不能吃。” 艾丽卡挑来拣去看了半天,终于选了个能用的。 泰格原本坐在一边等着,当艾丽卡转过身来把那个箱子露出来,里面的东西让鱼人猛然睁大了眼睛。 其实除了箱子好看点,那一坨一坨的摞在一起,乍一看跟早上码头卸货时乱糟糟满当当的水果筐子一样——这一箱子,全是恶魔果实。 这也太…… “也就看着还能震撼人一下了。” 那位殿下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别看好像很多的样子,能用的没几个。” 艾丽卡手里的这些恶魔果实,其实都是人造的半成品,贝加庞克研究透了恶魔果实的原理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对着动物图鉴和元素周期表研究可以提取的能量,等到后来,他的兴趣转向拿神话故事当素材研究传说生物,才终于把创造恶魔果实这项爱好放下。 人造果实也分品级,半成品的不确定性很大,有的可能吃了也白吃,根本不会有反应,有的可能会发生超乎寻常的异变【比如艾丽卡这种】,还有的可能直接吃死人。 艾丽卡作为贝加庞克最满意的作品,在这位超乎寻常的科学家心理有些不同的定义,这些扔到外面也能几亿几亿收拢资金的“试验品”,最后成了海军科研部送给艾丽卡宫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这一箱子人造果实里,还有三个纯天然的,其中一个超人系,一个目前作用不明,唯一现在能用的自然系,是在果实图鉴上也能排在前列的黄金果实。 ——多弗朗明哥送给她的。 “有点舍不得啊……” “艾丽卡宫?” “没事,”艾丽卡摇了摇头,笑说:“吃了这东西,他以后不派上点大用场,我不得亏死啊……” 格兰·德索洛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上异样的伤痛已经消失了大半。 为了拖延时间,这会儿泰格又披星戴月的出去赶着放了几把火,把山治送到了庇护区的角落,看着他跑到玛西亚宫的侍从长身边安定下来,接着还要召集了恢复自由的鱼人同胞们,按照艾丽卡宫的吩咐,分别集合在北侧洋流入海口的一段浅水区。 他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是看手心,但那枚蓝宝石此时整备艾丽卡宫捏在指尖,德索洛在圣地呆了五年多,虽然从未直视过那位殿下的脸,但看到那双蓝眼睛,这人是谁他也能猜出大概。 克斯莫罗·艾丽卡啊…… “少年啊,”月光之下,26岁的前任奴隶听着不同于天龙人古怪语调的问询,那位殿下笑眯眯的问他:“你想创造新世界吗?” 费舍尔·泰格跳窗户进来的时候,艾丽卡宫表情是一贯的不甚耐烦,那个吃下自然系果实后恢复了不少的青年人低下头看不清楚神色,鱼人点头示意没问题了,但也有些好奇艾丽卡宫想干什么。 艾丽卡的焦躁中带着点兴奋,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了些红:“如果在香波地群岛袭击天龙人,海军本部马琳梵多的大将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说起来,”她意有所指的够了下嘴角:“你们知道玛丽乔亚离香波地有多远吗?” 泰格被她问的一愣,圣地在红土大陆的最顶端,虽然三者距离很近,但从玛丽乔亚离开只能走陆路,毕竟颠倒山的洋流接的是伟大航道,如果不是追求实力的大海贼,谁闲的没事走颠倒山? ===== “要么我还是踹他算了,”艾丽卡起了手势又停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德索洛,对泰格说:“自然系能力者要是元素化很耐打,黄金果实元素化隔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我踢——” “请您不要厚此薄彼好吗?” 嘴角还留着道疤痕的棕发青年耷拉着眼角:“既然我也是有用的人,就请放过我吧,我吃下恶魔果实才一刻钟,被您正面击打时肯定会元素化溃散,很容易死的。” 泰格豪迈的大笑几声,摆好挨打的架势,定定的看向艾丽卡。 “那也行吧。”艾丽卡叹了口气,轻轻动了动五指,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巨大的力道有技巧的袭上鱼人的胸口。 此时,圣地内部已经是一片火海,无头苍蝇一样散乱的人群和头脚冒烟的秩序维护者夹杂在一起,伴随着各位宫啊圣啊心气不顺的喝骂声吗,乱糟糟的一派众生相。 “轰隆——” 伴随着一声仿佛连大地都在颤动的巨响,一道身影瞬间从东北角的建筑物被击飞出来,接连撞倒一连串的建筑物,直接顺着海边的山崖落了下去。 吵闹的世界似乎为这突然的变动静了一下,奴隶中也不乏战斗力卓绝的人,眼力强的人心下不由得一沉——刚才满身血污飞出的那道身影,明显就是打开他们牢笼的那名鱼人。 被那种力道直接击中……嘶,想想就要打个哆嗦,而且这样的动静,也证明了被打的措手不及的世界贵族们,要开始反击了。 有心人到底不少,既然已经卸下了枷锁,那是拼了命也要逃出这座笼子的,所以在那惊天一击的震动后,暂停又开始的画面反而变得更加狂乱。 ——很好,这些奴隶的反映也如她所料。 本就气愤的艾丽卡宫顺势表现的更加气愤了,仿佛这沸沸扬扬的场景里全是碍眼的蚊子,站在广场上的一块空地上,明晃晃的冷笑出了声。 空气中的湿度,肉体可感的增加了那么一点点。 玛西亚宫呆在护卫圈内,终于看到了艾丽卡的影子,第一句话就是:“艾丽你可算睡醒了。” 玛西亚、或者说整个圣地内的天龙人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不止是对自己的种族,也对种族下一任的领袖,玛西亚理所当然的觉得艾丽卡就算虚弱期反映慢些,只要这些人敢吧动静闹大了吵到她,那她肯定会醒过来。 只要艾丽卡醒过来,那就肯定没事。 实际上玛西亚宫还是很伤心的,因为她的一个“真爱”也给跑了,这会儿看到艾丽卡可算是找到靠山了,气疯了一样说要他们付出代价。 还穿着身袍子的天龙人领袖微笑着点头,眼神冷的一众亲戚朋友们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既然不想留下,还是死了干脆点。” 本来众人还没明白她怎么会对母亲的情人这么真情实感,后来听说艾丽卡宫留了许多年还尽心教养的那三个女孩子,似乎也忘恩负义的跑了,她最近很心爱的那个小男孩也被弄丢了。 还好那毕竟是文斯默克家的孩子,最后小孩自己找到保护区这边来了。 随着艾丽卡转过身去,噤若寒蝉的诸位世界贵族默默的松了口气,细细密密的雨点落在脸上也顾不得,就那么眼巴巴的等着。 雨越下越大,不过眨眼间就从细小的雨滴变成了倾盆暴雨,水线密的让人看不清眼前,海水也似乎慢慢的开始躁动着,本该平静的潮汐像是被翻卷着一样涌上半空。 这已经接近天灾了,仿佛大海和天空的位置被强行倒转,头顶是沉重漆黑的海水意味不明的晃动着遮住了云层。 水流怕打着红土大陆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颤,几十米高的海浪像是从半空砸进圣地一样,强横的冲击着面前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玛丽乔亚变成了大海中的孤岛,四散在各地的人群像是被水枪冲刷掉的灰尘一样呼喊着消失在海浪中,黑漆漆的海水吞没了沿途的一切,却像有生命一样绕开了圣地大部分天龙人的聚居地,连带临时保护区这里也想戴了个真空罩一样。 爆发的海水像是找不到冷静的开关一样冲击着大陆,天空中被遮挡的部分越来越多,海水涌动着遮住了太阳,而海平面则像是陆地一样出现了下凹和褶皱。 ——哪怕如此,肆虐的海流只是越来越气势汹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海水填满了沟壑在涌上天空,最后随着那人的所思所想坠落奔涌,一浪一浪的拍打着大地。 这时消息其实早就传到了海军本部,但是前往玛丽乔亚的手续颇多。陆路也不好走,当黄猿和青稚到达关卡,把陆地压的像是海底的浪层已经模糊可以看到边缘,黑漆漆的停在大陆最高点上,远远听到的声音不像是水流,倒像是打雷。 “……真可怕啊真可怕”,黄猿嘟囔着挠了挠耳侧,懒洋洋的回头对库赞说:“要么我们回去算了,老爷子不至于——” “请您不要再开玩笑了。” “好好好。” 挠完了耳垂开始掏耳廓,军服湿答答的大将对着远处已经肉眼可见的高浪,嘶嘶的吸着气:“说的也对,回去什么呀赶紧跑吧!” ——玛德着下了半天的不是雨水是海水!果实能力者撞上去找死吗!? 与本部对立的另一边,香波地群岛。 巨大的亚尔蔓红树林开始退潮,红树淹没在海平面下的根部逐渐暴露出来,空气中的泡泡数量剧增,本来繁华的街道因为这股山雨欲来的细微震动有了些停滞,而带着枷锁匍匐在路边的奴隶们,却惊恐的看向远处天边那团逐渐扩大的漆黑。 “那是什么?” “水?” “是海神……发怒了吗……” 这一夜,海浪以玛丽乔亚为中心开始暴走,像是抽空了大海一样铺天盖地的诉说着某种愤怒,当黎明来临的时候,褪去的潮水有序的消失在不可见的地方。 颠倒山出海口的水流,甚至出现了淤积而成的漩涡,整整三个月后才恢复正常,而被洗过的玛丽乔亚和香波地群岛内,天龙人的宅邸,海军的驻扎地或是有编号居民区和商铺全都保存完好,精准的像是在纸上描摹好的线条——那位殿下就算激动来,这份掌控力也让人心颤的不行。 海水退去,升起的太阳自然露出了云层,金黄色的光芒洒在玛丽乔亚瞬间干涸的建筑物上,生生带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希望感。 “艾……艾丽?” 戴德里克毛骨悚然的站了半个晚上,那种压制了自然的威力似乎还在敲打他的耳廓,艾丽卡脸色苍白的站在那,修长柔软的曲线看不出一点刚才立于海上的气势。 戴德里克觉得她脸色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了,结果艾丽卡面无表情一回头,戴德里克瞬间吓到泪崩,最后把话憋回去,默默的怂了。然后艾丽卡就晕倒了。 本就处于虚弱期的艾丽卡宫没把持住,导致力量暴走,本来只是想冲走几个奴隶,结果沿着颠倒山冲到了新世界门口的香波地,那位殿下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强行召回自己的能力,结果也只是控制着海水没有冲击平民,被误伤的全部顺着海流被冲到了不远处的礁岛上,那位殿下仿佛会依靠海水分辨人和东西一样,细细算下来居然一个伤亡都没有。 ——对了,这是在奴隶不算伤亡的前提下。 艾丽卡宫那时正处于暴走边缘,唯一一点自控都分给平民了,奴隶谁管啊? 香波的一号红树被直接冲断,现在还浮在海面上,拍卖场或是货仓、又或是关押奴隶的据点,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所以在水“洗”过一次之后,香波地陡然消失了百分十八十的活人,而且大水冲过连个尸体都没给奴隶主们留下。 哦,说错了,奴隶场本来就不再艾丽卡宫的顾忌范围内,里面的人自然不论是“货物”还是“商人”,都没躲过无情的海浪。 不过死了又怎么样? 就算是多大的利益团体,现在可是玛丽乔亚遭袭,是那位因为有人胆敢挑衅天龙人而暴走的,你不憋着还准备找死去吗? ========== 贝加庞克之所以暗搓搓的把艾丽卡定义为他的最佳的作品,就是因为这份可怕的威慑力。 前文有提,半成品的人造恶魔果实有各种各样的弊端,贝加庞克一开始设想中的水水果实,其实只具备控制淡水的能力,但又因为他不死心,最后实验着实验着出了点问题——它死活凝固不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颗果实也是半成品,后来能量稳定了下来,贝加庞克测出了副作用,也测出了它确实很强。 不过这玩意儿吃下去的时候,其实只有百分二十的可能会奏效就对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吃掉这颗果子后出现了反映,证明五分之一的中标率她飘红了,但之后贝加庞克打着观测活跃度的旗号研究了许多年,发现这颗果实在这位殿下身上出现了二次变异。 它自然而然的就处于一种觉醒状态。 而且那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觉醒, 恶魔果实的觉醒,可以将能力的控制从自身扩大到他人,但艾丽卡这个人造的自然系,却像是没有上限一样肆意的驭使着海水。 ——海水并不是【他人】,甚至并不应该存在于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字典里。 但那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却几乎等同于她的手脚——她居然在海浪中辨认出民众,还能统一送到礁岛上的! 其实那位殿下付出的代价真是太少了,贝加庞克感叹的想,听到那位殿下暴走的消息、并看过了范围后,他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满足中。 他呀,可是造成了一位立于诸水之上的神明哦! 因为能力问题本就说明过,虚弱期力量暴走的事,五老星倒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们对这件事的震怒简直前所未有,推己及人,觉得长在圣地的下任领袖自然也是如此。 艾丽卡面对着一排电话虫,将自己的脸色苍白归类于反噬时强行在水里辨认平民,体力和脑力都消耗过大,五老星其实并不关心一座群岛上的人死了会怎么样,他们主要是呵斥胆大妄为的叛逆,顺便来表扬一下艾丽卡的。 ——在世界贵族被挑衅的下一刻,如同天灾一样的力量就堂而皇之的碾了过去,最近新世界的海贼越来越无法无天,海神的力量,明显是恰到好处的威慑。 这毕竟是克制了百分之九十九能力者的力量。 ——其实她外公还有点惋惜艾丽卡不是故意的,要是那会儿有杀鸡儆猴的心思,其实可以让海啸的范围再大点。 结束了通话,艾丽卡捂着脑袋□□了一声:她之所以会头疼,是因为精神消耗大,但精神消耗大,是因为她做的远比大家以为的多。 在海水中辨认平民算什么,艾丽卡是依照奴隶圈养的惯例,把所有脖子上有爆炸项圈的和没有的人在海底分成了两波,奴隶全都压进了中下层的洋流,然后她抵着深海的巨大压强加快洋流的速度,把人送到了出海口她让鱼人埋伏的地方。 几万人,十几万人,艾丽卡在用海水刷地图摧毁奴隶场的时候,还要分心撑着那个处于海下的通道直到所有人都被运送上岸【就是刚刚】为止——上岸的速度还不能太快,通道还分了岔道,落脚点远近不一的有好几个——毕竟人数太多,突然出现那不等于作死吗? 最后那些集中在岛礁上的平民,其实都是泰格召集的鱼人救得,还有些是艾丽卡忙乱中分错的,他们负责潜水把人送回去。 对了,他们还要抽空把一起出现在深海通道里的奴隶商人整死。 好忙啊…… 艾丽卡疼着疼着就笑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山治坐在旁边的大椅子上看菜谱,听到笑声好奇的看了看她。 艾丽卡越想越满意,这一次她等于把香波地废了,不论有多少奴隶买卖集团,没有了下线的销售点上线就必然要压住。 如果泰格真的办到了她交代的事情,那最起码两年之内不会有多少奴隶被运送过来,到时候不止受罪的人会变少,处于买方市场的诸位世界贵族大概会心痒痒的不行—— ——那时候就该把推进城打开了。 转移兴趣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找个新兴趣,那么多恶人放在推进城多可惜,既然都是受罪,干脆送到玛丽乔亚来,一来缓解了天龙人对于商品的追求,二来恶人自有恶人磨,呆在玛丽乔亚不也是受刑吗? 如果打开推进城…… 艾丽卡琢磨着自己该拟一份名单了,那里面倒是有不少有意思的人来着。 另一边,以英雄泰 38.断裂的锁 【玛丽乔亚袭击事件】,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胆敢挑衅世界政府,公然与世界贵族为敌——这本来应该是个铺天盖地的大新闻,结果被人抢了头条。 这件事被淡化到了某种稀奇的地步,仿佛那个把玛丽乔亚搞得天翻地覆的鱼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引子,时间越长越是没有存在感,反倒是之后那道【坠天而下的海潮】,变成了今年最值得震惊的景象。 据说,那代表着神的愤怒。 天龙人本就以神自称,八百年来洋洋得意的立于世界之上,但那次媲美天灾的海天倒转,却是唯一算得上神迹的存在。 那位之前一直存在于海贼王传说故事里的、负责貌美如花的天真公主,飞速的变成了背负了神之血脉、掌控着大海的新世界海神——她的力量是神血天赋,与吃下恶魔果实后被大海拒绝的庶民们完全不同。 海军科研部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一共只有两人,贝加庞克的助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马琳梵多,而对自己作品洋洋得意的科学家,并没有和蠢货们分享成就感的兴趣。 那枚不正常的果实,和之后果实发生的异变变成了潜藏于血脉内的神血觉醒。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名字,慢慢被等同于天龙人【神之后裔】这个称呼里面的【神】。 所以一年又一年,海上又慢慢兴起了这样的说法——【哥尔•罗杰是大海的征服者,而克斯莫罗的海神,是大海的掌控者】。 “掌控者啊……” 衣着繁复的海神小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宝石的手环退到了手肘的位置,和打了皱的衣料挤在一起,偶尔折射出的光芒亮的有些晃眼。 艾丽卡听完了最新的消息回报,“呵”一声就算是给了个答复。 “虽然当不得真,但还挺好听的。” 事实上,就算出现了所谓的“掌控者”,海上该打的架也没少过:年初亚马逊百合出征,接着月光莫利亚和百兽凯多在新世界大战,年尾时,艾丽卡记忆中那个红发的男人和剑豪鹰眼米霍克寻了个地方决斗,最后两人双双成为传说。 这属于私下械斗,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和世界政府没什么关系,但是红发香客斯渐盛的为名明显助长了海贼们的嚣张气焰,对新世界内海贼和海军的交锋情势影响巨大。 听到这个消息的艾丽卡宫一共做了两件事。 ——她先是心情愉悦的、给自己曾经的露水姻缘发了张价格翻倍的通缉令。 ——然后给鹰眼米霍克写了一封亲切和善的邀请函,还附赠了一把锋利异常小匕首,最后在信件中盛邀他加入七武海。 七武海制度,也就是现在的王下七武海制度,在讨论了整整四年以后,终于在白胡子、红发和凯多都先后闹出大事的情况下,正式开始实施:召集七个武力过人的大海贼,在政府给予优待的情况下征用他们的力量。 这个准备用来和新世界四皇对杠的组织,目前有、且仅有的一位加入者,就是年初出任了亚马逊百合皇帝、和九蛇海贼团团长的女帝波雅·汉库克。 【好久不见啊小波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七武海开会啊】 “尊贵的艾丽卡宫居然也有和海贼共事的一天?妾身可不想看着您因为呼吸被海贼污染了空气而窒息掉。” 【……别这样】 “虽然跟您共处一室非常让人窒息,但跟肮脏的臭男人共处一室更无法忍受。” 【都说别这样了,我跟肮脏的臭男人睡过以后……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汉库克当时的表情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幻灭,总之突然冷哼一声,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您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参加王下七武海的就任会议啊】 那个女人撑着下巴,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说:“王。” 然后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汉库克,说:“七武海。” 最后手指点在桌面文件的抬头上,指着那一行花体的名称,下了个结论:“王下七武海。” 艾丽卡用满是恶趣味的眼睛看向已经僵直的女人,假模假样的感叹说:“说起来还真有缘分啊,早知道今天这样小波雅你当初何必要跑呢,快三年不见——” 话没说完,汉库克直接站了起来。 “请容妾身告辞。” “……真是不经逗,也好,想走就走吧。” 这句话熟悉的仿佛还带着火焰的温度,连眼神里那点惋惜都一模一样。 于是傲慢的女帝在前往海军本部参加就任会议的当天,脸色苍白甩袖而去,航行飞快的舰船在沿途海岸留下一堆浪花,顺便碎了半个海军本部的少男心。 来年三月,海军本部少将史多•佩里在愚蠢喊叫之岛设下埋伏,当年胆敢挑衅世界政府的鱼人费舍尔•泰格重伤隐退,海侠甚平出任太阳海贼团团长。 同年五月,应邀加入王下七武海。 七月国王会议,鱼人岛再次被拒之门外。 海圆历1511年年初,海神乘座船巡航四海。 ========== 艾丽卡巡航四海的过程非常悠闲,世界政府在看过了贝加庞克的评估报告以后,把她当成活体威慑推向了全世界。 这样的巡航与其说是为了巡视,不如说是一种展示,海神座船走过的海域风平浪静,哪怕暴风雨也会被制止,途中胆敢前来挑衅的海盗都付出了足够深重的代价,一排一排的尸骨挂在船尾喂鱼。 这次巡航持续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因为见某个人她特意停留在东海哥亚王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艾丽卡都处于一种百无聊赖之中。 直到这天傍晚,附近的海军基地向本部大督查汇报了一条消息。 ——有人驾驶战舰,袭击了司法船。 这并不是单纯为了给无聊的宫找乐子,毕竟司法船被袭击时也出现了伤亡,会跨级汇报到蓝尾雀号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一则,虽然基地有将领,但同等军衔情况下,四海海军低本部三级,而本部大督查高大将半级,必然是现阶段最高长官。 二则,司法岛从大海贼时代开始权力日重,离不开艾丽卡宫定下的海贼审判原则,其中大部分守卫也都来自于她的调令,算起来司法岛也是亲大督查的重要机构之一。 三则…… 三则在于,那个袭击司法船的罪犯是个惯犯,但他十年前的那张判决令上,盖着艾丽卡宫的印章。 牛角鱼人汤姆,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造船工,以宝树亚当为材料造出了奥罗·杰克森号。 ——后来哥尔·罗杰乘着这艘船到达拉夫德鲁,加冕海贼王,汤姆因此获罪。 牛角鱼人汤姆其实算是被艾丽卡宫的怒火扫到了台风尾——那会儿正是艾丽卡四处迁怒的时候,但艾丽卡为罗杰定罪,是在他拉开大海贼时代的帷幕之后,就算迁怒,也只迁在了继承罪恶血脉的后裔身上。 她只追捕过哥尔罗杰的家眷,但他的同伴和下属依旧是好好的。 无奈因为搜捕海贼王妻子时声势十分浩大,搞的那段时间全世界都处在一种紧绷的氛围里,数个月毫无所获的某些人便开始转移目标。 在这种急于邀功的情况下,曾为海贼王的事业助过一臂之力的造船工,就这么被举报了。 世界第一的船匠先是被赶去了垃圾场居住,后来更是被抓捕归案,带着枷锁等审判。 艾丽卡那时候正致力于细化司法岛的部门,用以处理越来越多被送来审判的海贼,还要裁定法规,用来判断那些海贼稀奇古怪的经历里,哪些事情算是犯罪,哪些是意外。 总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当她见到下面这份判决申请的时候,讲道理,扑面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妈的智障】感。 这种有人拿菜刀砍人了你却去封了生产厂商的行为简直能把人气笑了——讲道理,你把奥罗杰克森号烧了可以,毕竟它也算“凶器”,但是人家造船的人当时干活那会儿,哥尔•·罗杰还不是海贼王呢好吗!? 艾丽卡当时对着送囚犯来的准将呵呵一笑,把判决书上的死刑划掉了——但就算海贼王的事不追究他,哥尔罗杰买船的时候也是个海贼。 卖船给海贼,等于良民通匪,如果不知道购买人身份,那属于被欺骗情况下的无意犯罪,象征性罚个款就行了。 结果审判当天,块头老大的鱼人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说:“能为罗杰这样的男人出一份力,我响当当的感到非常骄傲!” 艾丽卡宫坐在屏风后面,没管前面大法官陡然黑下来的脸,笑眯眯的又把那个罚款180万贝利的判决,改成了三年劳动改造。 于是汤姆又被守卫羁押了下去。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因为摊上了这么个不知悔改的鱼人,艾丽卡气的憋了好几天,但并不知道自己被判的这么轻的鱼人心里挂念着水之都,考虑了再三之后,拿着海上列车的设计图纸,向司法岛的审判庭申请缓刑。 虽然那张申请书附带的资料非常惊艳,但申请书本体同样有种【妈的智障】感。 ——水之都也是世界政府下的国家和地区之一,依照她定下的律条【试实行中】,以后司法岛对情节较轻的普通海贼,判的一般都是劳动改造,执行时就近发配去附近国家,负责修路填海盖房子什么的…… 也就是说,汤姆的判决刑罚,大约是发配到水之都的任意公有造船厂,在受管制的情况下,无偿工作三年算是服刑。 ——结果他申请了一个工期差不多十年的工程,试图以此减刑。 艾丽卡:呵呵。 然后汤姆的申请就理所当然的通过了。 十二年后,等再次坐在司法岛那扇屏风后面,看着那个一团白胡子的鱼人站上审判席时,艾丽卡终于想起自己潜意识里,那个【鱼人都很蠢】的印象到底是哪里来的了…… 因为非常注重司法程序的那位宫正停在附近,所以抓捕鱼人的海军艰难的把人活捉了,最后按时送来司法岛,准备进行审判。 汤姆因为十年前的经历,对司法岛的正规程度很是信任,在学生倔强的哭诉下,把四肢并用死死攀在自己肚子上的弗兰奇一起带来了司法岛。 书记官给记得是同犯,汤姆强调说:“他不是罪犯,是家属。” 审判庭上的问话一直在继续,艾丽卡坐在那安静的翻看所谓的证据资料,CP9的现任负责人斯潘达姆站在她旁边,眼睛扫到桌子上那份十年前的判决书,一脑袋又一脑袋的出冷汗。 “哭的声音小一点。” “……啊?”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发出了类似于冷笑的声音:“现在害怕有什么用,脑子呢?” 斯潘达姆吸了吸鼻子,又啊了一声。 艾丽卡把那沓漏洞百出的证 39.断裂的锁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40.断裂的锁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一个小时可能会晚,么么哒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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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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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43.星星之火 防盗章节很晚替换,下午急事去了学校才回来,麻烦不要急QAQ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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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星星之火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估计要十二点了,可能更晚。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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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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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说啦^^ 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 48.夜幕星河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我说十二点的话,你们大约估算一下几点吧…… (づ ̄ 3 ̄)づ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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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就 49.夜幕星河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早睡的妹子们先歇着吧,反正明天睡醒总会有的,么么哒(づ ̄ 3 ̄)づ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50.夜幕星河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一如既往明早见吧:-D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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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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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 52.拂晓降临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凌晨以后见吧么么哒,早睡的妹纸们晚安(づ ̄ 3 ̄)づ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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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 53.拂晓降临 防盗章节稍后替换,我先放上来不然没压迫感我估计就睡了…… 最近准备过年被召唤参加大扫除还要买年货,我在超市排队排到心力交瘁还被小朋友用烤肠糊油了一件羽绒服…… 总之凌晨以后了晚安吧,我会算着差多少字后面补齐的,还有一篇长评的三千字,嗯……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说啦^^ 选择 章节 标题 内容提要 字数 点击 评论 发表时间 1 在这里填入您的正文。由于网络存在不确定性,建议您不要在网上直接写作提交,先在本地机写好存好,再复制到这里,会比较保险。 2 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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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限66个汉字,会显示在文章的目录页。为了让读者点开您的正文前更好地了解文章,增加吸引力,建议您有技巧地填入内容梗概或文中的点睛之笔。 3 单章节内容请控制在3万字以内系统有自动格式整理功能,遵循现代语文规范格式。但为了尊重您个人的表达方式,允许您最多空一行来表达情景或时间的转换,超过一行,系统会强制转降成一行。 4 请规范使用全角字符,可最大程度避免文章出错。您可能已经发现,有些文中会诡异地出现许多“////”,怎么也去不掉,这正是使用了半角的单引号,造成的系统自救。所以,请避免使用半角符号,特别是引号。如何切换全角半角,与您使用的输入法有关,请自行研究或找人帮忙解决。 5 关于新功能“题外话”: 经常有作者在正文之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要说,这些话夹杂在文中,破坏文章的整体协调感,也给人一种做事不认真的态度,另外也使系统无法准确地计算你文章的真正字数。为了解决这种情况,本次改版特意增加了题外话功能。您可以在上面的输入框里贴了文之后,把您要说的话,写在下面的框内,并选择它将出现在正文的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您有多少话,都可以尽情 54.拂晓降临 百分之八十者的福利  “唉?” 本就是来套近乎的商人完全怔住了。 不,他只是想来拍个马屁而已!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挑个天龙人都很厌恶的话题,借着对这些传言的贬低和斥责来吹捧世界贵族,让这些殿下对他们形成共感。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您不是应该很赞赏我的行为吗? 当初戴德里克圣明明就很吃这一套啊! 艾丽卡宫偏着头看了这个满头冷汗的家伙儿一会儿,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开放着的见闻色霸气,让这家伙的小心思几乎无处可藏。 这家伙原来还巴结过戴德里克? “所以……你是把我当蠢货来哄的吗?” 艾丽卡这回的神态,倒比较符合被骂成最伟大的垃圾时、作为天龙人应该有的愤怒样子。 商人克制不住的狠狠咽了口唾沫,冷汗很快就浸湿了鬓角,艰难的先扯出了个苍白的笑容。 ——感情在艾丽卡宫这里,骂天龙人垃圾不是错,拿戴德里克圣类比她才是错吗? 那不是你远房表哥吗? 他在你眼里就这么低级吗?! 直接把他等价于蠢货两个字,这真的是做表妹应有的态度吗?! 他正急速的逼着自己想出点什么抖机灵的话,好来挽回一下这位殿下的好感,哪知道那位被称作蠢货的戴德里克圣,正好在不远处闹出了事情来。 说起天龙人这个种群,目前还处于最古老的奴隶制社会,这些人从出生开始所接受的教育里,就没有属于谦逊的部分,甚至对世界有种盲目的主权认知:他们可以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世界上的任何种族任何人,都要任他们予取予求。 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克斯莫罗•艾丽卡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六年,接受的也正是这样的教育。 戴德里克圣、也就是艾丽卡宫的表哥,此时义愤填膺的和爱罗伊圣【艾丽卡的堂叔】争抢一位貌美的女奴。 “啧。” 咂舌的声音细小但不容忽视,满头大汗的商人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艾丽卡宫的手杖已经死死的抵在地面上。 虽然这位殿下的表情依旧如故,但他看得清楚,以那仗尖为中心的这一小块地面,此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艾丽卡宫的脾气和力道……倒是和传闻中差不多呢! 那边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天龙人都无法无天惯了——哪怕推翻了桌子伤及了无辜,被伤的人也只能默默的低头忍了——所以他们吵的越发光明正大。 戴德里克说到火头上,气的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枪,他还知道表叔是不能伤的,所以拿着手|枪对着头顶随便开了几枪。 穹顶的装饰品被打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了晶莹的碎片,但是没有肉体被穿透的闷响,怎么都让人觉得还是不过瘾。 戴德里克气冲冲的开始扫视人群,准备找个不顺眼的人,拉出来开几枪泄火。 那神态倨傲的就如同猎人挑选着猎物,而现实的可怕之处在于,不论猎人如何孱弱,他的猎物都绝对不会反抗。 戴德里克兴致勃勃的猎人转了个身,正好看到站在立柱后面的那道身影。 很好,时间静止。 “咔哒”的声响似乎被刻意放慢了十倍不止,□□摔在地上的声音和散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一样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膜上,就连在一旁看戏的查尔罗斯圣,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戴德里克小心的握着自己的手腕,也没顾得上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枪,有些畏缩的吸了吸鼻涕。 “艾……艾丽卡?” 艾丽卡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那种不耐烦的味道几乎可以直接闻出来。 她一步一步从角落走出来,厚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毫无声响,倒是随着步伐不断前进的手杖,每落一次地,就要留下一块布满裂痕的砖石。 好的,戴德里克舔了舔嘴唇,艾丽卡要气疯了…… 那边厢,应该气疯的艾丽卡宫依旧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路过戴德里克的时候嗓子里低低的“哼”了一声,别说同辈了,作为堂叔爱罗伊圣,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哪知道从小脾气就很大的女孩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做什么直接打脸闹脾气的事情,而是走到那个正跪在地上的女奴身边,一言不发的停住了。 爱罗伊圣小心的舒了口气:差点忘了,艾丽卡虽然脾气大,但却绝对不会做出扫天龙人面子、败坏世界贵族威严的事情。 ——虽然在艾丽卡看来,所谓的世界贵族,本来就没剩下什么威严。 橙色头发的小女孩穿着棕色的衣服,看年纪说少女都勉强,身上尽是打翻的托盘落下的油渍。 艾丽卡在被食物残渣沾满的地砖前住了脚,嫌弃的瞟了瞟流淌的酱汁,又向后退了一步。 末了,她抬起手来,光滑的仗尖虚虚的点在女孩的锁骨上,她动了动手指,那金属的末端就沿着颈线顶上了女孩子的咽喉。 讲道理,这小姑娘长的真好看,爱罗伊和戴德里克能为她吵,就已经证明了她有多好看。 这会儿爱罗伊还有点心疼,就怕艾丽卡因为他们的事情心情不好,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吵架的源头处理掉。 但事实上,艾丽卡宫只是用手杖顶起了女童的脸庞,冰凉凉的“扫”了几眼。 半晌,这位殿下放下了手杖,评价说:“长得还不错。” 不远处,几位带着白手套的侍者立刻做好准备,在艾丽卡宫转身的下一秒,立刻上前将这位少女带了下去。 不论她原来的主人是谁、不论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刚才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从这一刻起,这位少女之后的的人生都将属于艾丽卡宫。 而他们,就负责立刻将这孩子带走洗干净,保证艾丽卡宫回到宅邸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 闹了这一通,剩下的几人也就安分了起来,虽然依旧骄奢的不行,但到底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艾丽卡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这次出来,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光看自家傻逼亲戚们犯蠢了——要不是估顾忌着作为天龙人的立场,真该把那帮蠢货全都吊起来,扒光了挨个抹点盐,全扔进坛子里腌咸菜算了。 ——每次遇到这种事,她就克制不住这种冲动,买回来的咸菜坛子整整齐齐在花园里排了一溜,可惜里面一个天龙人都没有,养的尽是些水草游鱼,莫名的还挺好看。 ========== 到了下午,下面递上来一封拜帖。 “萨夫马诺商会。” 奴隶主啊。 艾丽卡宫闲闲的靠在椅子上,两指间拎着一盏酒杯,不悦的开口:“怎么谁的信都往里传?” “请您见谅。”面容刻板的女人低着头回话:“下午您在宴会上点名的那个女孩属于萨夫马诺,她原先的主人拒绝了护送者,一再请求要亲自把她送过来以表诚意,所以……” “是吗。” 下午那会儿开口要人,只是为了打断那场闹剧,何况那个女孩被卷进了天龙人的冲突里,不论她最后归了谁、或是戴德里克和爱罗伊都因一时之气不要她了,为了息事宁人,她的主人一定会让她消失。 虽然强迫自己习惯这种现状,但她果然还是不习惯放人去死。 所以她吩咐说:“不需要了,人留下就可以,让他离开吧。” “可是宫……” 诺尔抬起头,说道:“除了那个奴隶,萨夫马诺商会的人,似乎还带了别的礼物来。” 这下艾丽卡倒是有了点兴趣,她放下酒杯考虑了一下:“那就带进来看看好了。” 当然不可能让庶民进入宫休息的内室,所以接见的地方定在中庭的草坪上。 艾丽卡依旧懒洋洋的倚着靠背,身上搭着一条水波样的薄毯,没一会儿,诺尔就将人带了过来。 下午那个女孩子也在,不止她在,还有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站在她身边。 萨夫马诺•利德是个外表看起来器宇轩昂的青年人,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吓人,艾丽卡可以“听到”他内心的凉薄和兴奋,看着就是个相当合格的奴隶商人。 “日安,尊敬的克斯莫罗殿下。” 他跪拜的毫不犹豫,甚至在诺尔点头示意了以后依旧没有站起来,只是挺直了腰,说话时还是跪着的。 萨夫马诺拍了拍手,等在一边的副手立刻奉上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个精巧的笼子。 黄金的纹样、宝石的雕刻、珍珠的点缀。 这只笼子里,蹲着一直灵动的小鸟。 深海蓝尾雀,俗称海洋精灵,固化的波涛,也是传闻中,艾丽卡宫本人最喜欢的生物之一。 深海是一片黑暗,这鸟儿的冠翎也是漆黑,一如艾丽卡宫的头发;浅海波光粼粼,流动着碧蓝的色泽,这鸟儿的尾羽也正是海水那般的蓝,一如艾丽卡宫的眼瞳。 不论这世界上有多少种鸟类,多少珍禽异兽,在艾丽卡宫本人即为美的前提下,和她眼瞳颜色一般的鸟儿,必然是最美最珍贵的。 “……居然还有活的?” 艾丽卡这下倒是高兴了不少,示意诺尔接过笼子,捻着花瓶里装饰用的草束开始逗它。 深海蓝尾雀因为本身稀少和一段时间的捕捉,一再被定义为消失的物种,不然艾丽卡宫也不必委屈自己,用蓝宝石代替来做装饰。 这只活鸟,要值多少钱啊…… 萨夫马诺•利德表现的非常谦卑并且有眼色,一直等到笼子被侍者带下去,中间从未插口过一句。 等到艾丽卡宫回过头来“看”他时,才再次开口说:“除了这只珍贵的精灵,我还为您准备了别的礼物。” 商会的工人刚刚就运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艾丽卡此时心情不错,侧撑着额角等他展示。 萨夫马诺再次拍拍手,两位工人齐力拆掉了箱子的正面,而让人吃惊的是,就如同刚才黑色的小盒子一样,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里,同样有一个华丽的大鸟笼。 55.拂晓降临 百分之八十者的福利  男人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啊疼】, 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就笑了。 他说:啊,我是不会死的。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 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 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 却比深海还要压抑, 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 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 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 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 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 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 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 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 动作开合之间, 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宫……” “没事。” 年少的天龙人定了定神,断言说:“我很好看,是他眼瞎。” 侍从站在一边,总觉得宫生气的点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艾丽卡真的只是因为不断叠加的危机感,变得非常焦躁罢了。 年少的白猎人,不幸扫到了台风尾。 年少的世界贵族捏着拳头克制了一下,最终,姿态怡然的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抽出手帕,仔细的擦干净了仗头的雕刻,强制自己忽视越来越强的危机感,以符合身份的仪态走上露台,完成她的春游观光项目。 确定好防卫的各位海军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比起台下看群众们三三两两兴致高昂的莫名躁动,台上的空气简直压抑的可怕。 负责斩杀海贼王的海兵算得上千挑万选,背负刺刀的身姿硬朗健壮,动作间充满利落的美感。 艾丽卡平时就欣赏不来这个,何况她现在心慌的想吐。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绑缚在台上的人却挺起腰,对着天空仰起头,做了一个幅度巨大的吞咽的动作。 三秒之后,蓬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这种程度而已,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个!” 艾丽卡:…… 艾丽卡: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不对! 她一拍桌子,也不顾什么仪态,对处刑台上的士兵喊说:“立刻动手!” 一旁的准将插口道:“恕我直言,艾丽卡宫,斩杀海贼王是——” “那就让立刻带他下来!” “请您不要任性……” “谁跟你任性呢!?” 高挑的女孩死死的咬着牙,盯着处刑台的神态冷的吓人:“不能让他开口。” 隔着那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恶作剧成功时得意的笑容,还有可怕的、掩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誓不罢休。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 “那行为不算出格。”萨卡斯基上前挡住了她准备拿枪的手:“哥尔罗杰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在死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就好了……” 女孩神经质的咬牙,恶狠狠的说:“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谁管他!?” 艾丽卡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伸手拿过守卫别在身后的火|枪,艰难的瞄准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艰难,是因为她在害怕。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她会觉得害怕——玛德那些人真的是没白惋惜,没有霸王色太亏!单就这点威慑力,压的她手指都要僵掉了! 她的第一个老师是海军最高教导官泽法,一开始,泽法尚还带着对于世界贵族的敬重,但越到后来,这种敬重就越发变得像是惋惜。 【霸王色,就是王者的资质】 【那是一种威慑力,是让万事万物自然恐惧,然后退缩的气势】 【奇怪的是,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这种资质】 【气魄,能力,心胸,你到底缺乏什么呢?】 艾丽卡从不认为这代表了什么,霸王色代表的命格算什么呢?她可是被逼命格更神奇的东西定义为【命运转折点】的存在,那不比霸王色可靠多了? 到这一刻,哥尔罗杰的眼睛在说:你开不了枪的。 艾丽卡就真的、发着抖按不下扳机——好吧,他们惋惜的很对,有没有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艾丽卡的头开始发晕,全场那么多人,似乎只有她在面对这种压力。 “……萨卡斯基,杀了他。” 年少的女孩崩溃一样的流出了眼泪,强撑着说:“马上杀了他!” “也没必要哭吧。” 这是海贼王的声音。 “闭嘴……” 男人像是苦恼的小孩一样,隔了老远对她喊说:“不必哭,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住没有晕倒,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我让你闭嘴!” “真是的……”哥尔罗杰的眼睛被过长的头发遮着,好笑的感叹说:“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 “你很不错了哟!”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男人对着女孩子布满了泪水却潜藏着愤怒的眼睛,豪迈的开口笑了:“抱歉呐小丫头,你的眼睛一点都不难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野蛮的味道:“大海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够了没有】 “浅海的颜色好看,深海的压抑也好看,大海的每一面都有值得欣赏的美丽!” 【你闭嘴吧】 “复杂也没有关系,毕竟海洋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存在,风暴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呢。” 【安静的去死不好吗?!】 “不好哦。”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摇了摇头:“就算才夸奖了你也不行啊,毕竟你的眼睛再好看也不是真的大海啊。” 于是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句拉开时代帷幕的台词。 “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到死,他都保持着那样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满足的。 但是太糟糕了。 艾丽卡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接收信息的能力,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口型里分析出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完了。 艾丽卡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是她似乎能从底下每一双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让人心慌的蠢蠢欲动。 那毕竟是海贼王的宝藏,是可以动摇世界的力量。 ——人心上欲望的野草会开始疯长。 ——大海上呼啸的海风沾满血腥。 混乱的大时代,真是不远了。 这不就是藏着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小辫子的地方吗? 然而这个她也没什么兴趣管。 按照一般港片的套路,每个混得不错的警察都有几个出身灰色的线人,这些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正规的情报网还要强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官方派出去的卧底,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好用不说,对于泄露的后果也要轻的多。 残酷点说:因为死了不心疼。 不顺眼归不顺眼,艾丽卡没觉得拿这事去掐卡普能怎么样,那个叫卡利•达旦的女山贼本就成不了气候,现在被卡普强行圈在了山上,估计也就只能祸害祸害野猪一类的东西了。 艾丽卡推掉了后续不少活动,算一算时间,整备后勤还需要几天,蓝尾雀号的两艘巡航舰正沿着哥亚的海岸线进行考察,眼看离起航的日子还远,艾丽卡先回船舱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傍晚,对着海面上红红的夕阳发了会儿呆,她到厨房提了个食盒,穿着一条黑色的大斗篷,下船微服私访去了。 这件事情船上的人都很习惯,随行者不会对她提出任何质疑,能做的,也不过是悄悄的把斗篷换成双层带暗纹的,或者在便当盒里的食材上做做手脚之类的。 艾丽卡没什么非要体会民间疾苦、把自己往糙离折腾的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尔•罗杰这个男人虽然糟心,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想要真的了解这个世界,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所以,在哥亚这么个记载上歌舞升平的国家,除了那边村子里呜啊呜啊叫唤着打闹的小孩子,其实也是会有哭泣的国民的。 发自心底的、没有泪水的“哭泣声”。 那是艾丽卡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空茫、气愤、委屈、甚至还有憎恨。 对于拥有见闻色的艾丽卡来说,这样痛苦的悲鸣带着久久不愿散去的回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感官。 第一个发出这种声响的人,虽然悲愤于这个扭曲了的世界,但还是怀有希望和感恩的心,至于现在被她听到的这个…… 艾丽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山崖下的礁石滩上——比起那种大义一般的痛苦,这孩子的心声里,有种潜藏的委屈和抹不去自我厌恶。 看打扮……是孤儿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孤零零的小孩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影子拖得长长的。 艾丽卡听着他的“哭声”伴随着海浪,莫名的有种岁月安稳、一切虽然寂静但也真实的感觉。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孩子真的开始流眼泪了。 小男孩穿了件橘色的背心,哭的无声无息的,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眼泪流着流着突然就开始发脾气:踢石头提海水,捡贝壳往海里砸,一边流眼泪一遍大喊大叫,对着空气肆无忌惮的挥拳,喊声甚至盖过了海浪。 比起内心回荡出的“悲伤”,这样子看起来更像个狂躁的小狗崽。 艾丽卡退后了两步,坐在身后的石头上,撑着脑袋开始看着小孩唱着独角戏发泄。 那边厢,艾斯站还在沙滩上。 海水淹过了膝盖,带来冰凉冰凉的触感,他吸了吸鼻涕,胡乱用胳膊蹭了蹭脸,糊的自己一团乱。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艾斯两手撑着膝盖,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脖颈上都能看出青白的血管纹路 “不能哭……” 他咬着嘴唇,话说的特别含糊,明明一脸的眼泪,还嘟囔着不能哭不能哭,最后实在是泪水太多,估计是哭腔重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憋着气又气往前跑了两步,恶狠狠地砸开始砸水面,搞得整个人都湿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泪水和海水的时候,脑袋一仰,抻着嗓子对天咆哮【奶狗用这个词好像不合适?】 “我才不会哭呢啊啊啊啊——!” 这动静来的突兀且防不胜防,艾丽卡本来被海风吹得都想打盹了,生生让他这一嗓子给嚎清醒了。 小朋友嚎完了开始大喘气,声音粗的跟牛一样,喘两口吸一下鼻涕,上岸的时候心气还不顺,愤愤不平的回头又使劲踢了一回水。 结果一时失误,让迎头一个小海浪浇从头浇到尾,这会儿别说对天咆哮了,耳朵上的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松手早了…… 艾丽卡蹭了蹭鼻子,心里给蔫了吧唧的小狗崽倒了个歉。 艾斯倒还挺灵敏,一边晃着脑袋呼噜呼噜甩水,扒着石头很快跳上了岸,眉头一拧,气冲冲的就往艾丽卡的方向跑了过来。 56.天晴有雨 百分之八十者的福利  然后如他所愿, 看到人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都不需要她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来,多弗朗明哥还在一百米开外稍微地方时,就已经认出了站在那里的谁。 隔着斗篷宽大的帽子, 多弗朗明哥甚至可以猜出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垂着眼睛、压着睫毛,安静寡淡的和名声在外的倨傲截然不同, 整个人都是大写的不高兴和有气无力,心里难受了还会咬嘴唇。 多可怕啊,看不到你的表情, 我都知道你又不高兴了…… 艾丽卡, 果然还是艾丽卡。 ——骂他一句废物, 结果哭的比他还快的, 他的艾丽卡。 “又怎么了?” 北风卷着细细的雪粒,多弗朗明哥甚至没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他直接问你怎么了。 艾丽卡伸手拉下帽子“别说得好像我很麻烦一样。” “切。” 如柯拉松开始所料的那样, 多弗朗明哥现在只能看到一个人了。 男人上前两步, 指尖顺着斗篷的布料滑动着, 轻巧的一弹, 宽大的帽檐直直的落了下来, 藏在布料后面的, 是和他构想中没有一丝一毫差距的脸。 艾丽卡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刻意仰头:“为了我的手术果实。” 多弗朗明哥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突然就笑了。 “我说呢, ”他环视了一圈现场, 后方不远处已近弥留的柯拉松让他稍微停顿了一秒, 多弗朗明哥语气玩味的说:“手术果实私底下的作用知道的没几个,我说海军为什么突然要花大价钱买这个,原来是你啊。” 他看着艾丽卡白皙又柔软的脸颊,伸手拉上她的手腕,掌下肌肤柔软又干净,指尖柔嫩的连个茧都没有。 白的仿佛沾不上一点脏污,全是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执着。 不止身体像玻璃罐子,心也像。 “你找这个,是为了弗雷斯凡那群人?” 他叹了口气:“奴隶这种东西,死了换新的就好,听到你喜欢上铂铅的时候我还有点欣慰,哪知道还是为了这种事。” “明明从小就呆在圣地里,你对那些人的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费解的表情非常真实,真实中还压了些烦躁,艾丽卡没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直说:“手术果实已经被吃掉了。” “吃了?”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倒在雪地上的弟弟,柯拉松身受重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那笑容让多弗朗明哥的火气又旺了一些。 “是罗吧。”他点着手指,对柯拉松咧着牙笑了:“那就让罗跟我走吧,他也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跟船长回去刚好。” “那是我买的东西。” 艾丽卡语气平淡的打断他:“手术果实是我买的东西,弗雷斯凡的所有活人,都是我的奴隶。” 她歪头,说:“多弗,你要抢我的东西吗?” 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直视。 多弗朗明哥突兀的低下身来,表情危险又暴躁:“要不是弗雷斯凡的出身,那个小东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该死了!” 艾丽卡看了他半晌,不为所动的开口:“谢谢。” “切!” 海军军舰那边传来了警告的声音,这警告对两人同时有效,毕竟一个是海贼,一个是不能被发现行踪的世界贵族——这明显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候,也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地方。 他们两个人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先顾无言而已。 没一会儿,多弗朗明哥先烦了——他总是让步的那一个。 “那你想干什么呢,把我抓到推进城关几天,满足了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软弱和多余的正义感以后,假装我赎罪以后符合了你心里正义的标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履行婚约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开口:“别用赎罪这种词,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吗?” 金发青年响亮的弹了下舌,虽然没有回答,但那笑容所带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子怎么可能有罪?! 说一句很中二的话,世界也是分层次的,强者和弱者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维度,平凡人也许杀人就要入罪,但对于注定要影响世界的强者来说,死亡,也不过是他跌宕起伏人生的调剂品之一。 足以颠覆世界的每一股力量,包括世界政府在内,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有罪就可以概解释的,甚至于在天龙人的身份笼罩下,多弗朗明哥的所有行为,都TM是合法的! “所以我也没准备抓你啊。” 艾丽卡自然的动了动身子,呼出的气流带起一阵白雾,她跺了跺脚,然后抬起头来多弗朗明哥。 她说:“我冷。”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没动。 艾丽卡继续:“今天二十二号了,我真的冷。” 这个日期让多弗朗明哥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艾丽卡吃人造果实的后遗症,是每个月会有三天的疼痛期,并且前后还会虚弱一到两天不等,这个疼痛期,一般固定在每个月的二十五号。 “胆子倒是变大了。”多弗朗明哥的语气里是明摆着的厌恶,但行动上却没有继续躲,而是直接撩开了衣服,走上前将她整个揽进了怀里。 “脚也冷。” 男人低头,看到她埋在雪地里的靴子,哼了一声把她抱离了地面,动了动让她踩在自己的脚面上。 艾丽卡趴在一堆粉红色的绒毛毛上叹了口气,又蹭了蹭脸侧冰凉的西装面料,感叹道:“下次到冬岛还是穿绒面的吧,带毛毛的话,贴上去是暖的。” 多弗朗明哥更加不耐烦了,一手揽着她真的腰往上抬了抬,一只手开始解扣子,末了把她又往里面包了一层。 西装之下是白色的衬衫,因为贴着皮肤,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 “还冷?” 艾丽卡歇了一会儿,满足的喟叹出生:“不冷了。” 多弗朗明哥的脑袋抵在她发顶,整个人弯成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炮火声越来越近,地面轰隆轰隆的震动着,线线果实形成的牢笼还远远可见。 艾丽卡早些年在疼痛期吃过亏,一般这个时间段,是不会离开圣地到处乱转的,这次会来贝鲁克岛,也不过是因为:“是你啊。” 她对这次旅行的定义,是在【不被政府发现的情况下,完全无危险】。 没听她说完“你要跟我抢东西吗”之后,话题就迅速的转移了吗? 这意味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弗朗明哥默认的回答,和她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不论他在艾丽卡利用这孩子救了弗雷斯凡之后,会不会继续来抢,最起码今天,最起码这一次,特拉法尔加罗是安全的。 柯拉松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而已。 “等着吧,”他勾着她的尾指,笑的肆无忌惮:“等我把这帮老家伙们拥有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一团乱的时候,我再回一趟玛丽乔亚。” “让那帮老家伙知道要付出代价以后,我带你下来。” 他舔了舔嘴角,神态兴奋又压抑:“从后山壁爬上去找你,然后从正门抢你走,我看谁敢拦着。” ——不抢你的东西,到时候抢你就行! 喜欢和爱这种事情,感觉是最直白的,但喜欢的心情却不代表什么,多弗朗明哥喜欢艾丽卡,艾丽卡也很喜欢他,但两个人的喜欢,都不会动摇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如果多弗朗明哥赢了,世界如他所愿被他握在了手里,那么正好,找个漂亮的盒子,精致的绷带,柔软的垫布,把他家易碎的玻璃瓶子好好收起来。 他虽然一直觉得艾丽卡有很多多余的心情,但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如果为了让她高兴,每个月抽出些时间带她出去,放出些奴隶给她寄托一下情绪,再陪她抒发一下感慨。 ——当做游览散心的活动,其实也不错。 前提是他赢了,世界归他了,艾丽卡也一样——多弗朗明哥目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的! 对,就是这么自信。 “别做梦了。” 艾丽卡轻巧的睁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向后一步站定,眼神冷硬的如同结了冰的海面。 “邪恶是无法战胜正义的,”她义正言辞的说完第一句,抬起拇指勾了勾:“你就可了劲儿的作吧,早晚代表海军抓了你。” “到时候……” 她突然咧着嘴就笑了,神态中的桀骜有过之无不及,眉眼锋利的划开了冷感又寡淡的假象,眼角眉梢全是赤|裸裸的欲气,艾丽卡的手指在他脖颈的地方虚虚的一点:“给你拴个链子锁在床脚,饿几顿大概就知道乖了。” 栓链子,锁床脚,这创意不错! 多弗朗明哥眼神一暗,低下头:“不关推进城啊?” 艾丽卡垂下眼帘,笑了:“以后就没有推进城了,那些废物拿来再利用,打发给他们当奴隶玩正好,连调|教带施刑,推进城的监狱算什么,正儿八经最会折磨人的地方,不就是玛丽乔亚吗?” “那还真是感谢啊,”多弗朗明哥皮笑肉不笑的说:“艾丽卡宫这算救我吗?” “不算,”艾丽卡认真的说:“你最好做下心理准备,就是普通奴隶的待遇,我记得你应该很了解才对。”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谁家把奴隶锁到床脚?” 艾丽卡正直的回答他:“克劳迪亚表姐。” “呵。”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最后一波炮火声结束之前,多弗朗明哥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比如鬼竹维尔戈已经暴露的身份,比如估计就藏在附近哪里的特拉法尔加。 ——比如克劳迪亚表姐床脚的奴隶,其实只能活一天而已,每当早晨醒来的时候,她会直接处理掉。 【总是要死的】 寒风还在呼呼的吹着,艾丽卡磕了磕鞋面上的雪,歪着头看向远方模糊的船影,笑了。 “比起直接说早晚要杀了你,这样不是浪漫的多吗?”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立刻打了个哆嗦。 “好像真的有点冷了。” 世界上最让人感概的无非是生离死别,前脚她跟人生离了,后脚就遇到了死别。 ——柯拉松救不回来了。 她对生命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奇葩的仿佛可以凌空看到人的血条一样,罗西南迪这一天折腾下来,基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当带着斑点帽子的少年恶狠狠的扑上来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艾丽卡一时是有些懵的。 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救柯拉桑……” 所有的质问都被掩藏在了哭声里,他气势汹汹的叫喊变成了小孩子压抑的哼唧:“多弗朗明哥说是你在寻找手术果实,那就是你想救人的吧?” “你能救人的话,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悲伤的极致,大概也就是恨了吧。 “嘶——” 艾丽卡甩手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到她腰的男孩恶狠狠的咬在她手背上,眼神认真又偏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伤害的东西。 ——他的生命是柯拉松用死换来的,所以绝对不能在柯拉桑面前弄伤自己,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块木头,他咬起来的神态也不会变,只不过艾丽卡故意撩他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很疼,艾丽卡还稍微低下了些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豹子一样的孩子:她习惯了疼痛的感觉,这一口咬下来,让她想笑的部分还多一点。 “行了。”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帽子,叹了口气说:“都是生离死别的,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能剩下个活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好事情呢。” 艾丽卡去北海的行动非常隐蔽,但海军本部追讨唐吉诃德海贼团的行动却大张旗鼓,等艾丽卡提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后脖领子把这小孩拎回了玛丽乔亚,但凡对唐吉诃德海贼团有点了解的人,大都能猜到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57.天晴有雨 百分之八十者的福利  然而等她见到了那份礼物是什么的时候, 艾丽卡宫呵呵一笑,懂了。 “掌中美人啊……” 这其实是一种西海盛产的蚌壳,硬度堪比钢铁, 外表精致华丽, 但是意外的不产任何珍珠。 因为这样稀奇的特性、和其本身的稀有程度, 这种蚌壳, 一直都被当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礼物。 确切的说,这种俗名其实叫做小硬壳的蚌类, 是专门送给主人身边人的。 暗色系的蚌壳, 一般会在里面放着类似于小金库钥匙一类的东西,送给主人下属或是得力助手, 寓意外在低调、虽然身份是侍从,但也同样拥有财富和权利。 这种蚌壳,一般被称作【掌中宝箱】。 而第二种,是专门送给主人的小情人的。 这种蚌壳的要求就高的多了,本身要够美、纹理要有名头、质感、光感、完整度都要出类拔萃, 因为蚌壳的美丽程度寓意着收礼人的美貌,蚌壳越好看,对于收礼者的夸赞越是真诚。 因为它本身不产珍珠的特性, 送礼的人会在里面专门配备一颗珍珠,珍珠的要求也很多,严苛点的甚至会要求要求和收礼者的瞳色一致。 因为固定的收礼人群和恭维对象, 这种蚌壳被称作掌中美人。 掌中美人的价值和掌中宝箱相去甚远, 但珍稀程度和需要花费的功夫却多得多。 它的大小有严格要求, 最好的那种,贝壳的大小和主人掌心的大小一致,蚌壳内珍珠的颜色,也要和美人的瞳色一致。 在恭维中,也将从属关系体现的淋漓尽致。 着两种蚌壳针对的两个人群,一种靠外在一种靠内在,虽然貌似有一定的讽刺意味,但称赞主人拥有“美丽的宝物”,也恭维“宝物”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 在伟大航路上,蚌壳的多少、贵贱、美丑,甚至被拿来当做衡量美人们价值的身份代表物。 多年以来,艾丽卡宫在收礼这个环节中,一直扮演的是【主人】的角色,鉴于她也没什么小情人,所以会收到这种蚌壳的只有科罗娜和侍从长——全是棕黑色的那一种。 掌中美人这种东西,她耳闻许久一次都没见过,倒是今天…… 她低下头,班纳斯替另一船商会捎来的礼物盒子里,正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贝壳。 橘红色的外形、均匀的花纹、细腻的纹理,仿佛发着光一样的精致美好。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上方,蚌壳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艾丽卡也很眼熟——西海的蓝珍珠嘛。 这东西前面其实出场过,艾斯小时候天天听那个讲他爹和她小妈的八卦的广告词,就是卖这种珍珠的。 ——西海蓝珍珠,绑定的代言人就是那位殿下的眼睛,广告词就是海贼王说的话,快十年没带变过的。 因为艾丽卡宫的眼睛是大洋珍宝海中翡翠,所以可以和宫眼睛媲美的蓝色珍珠,就是公认最好看的蓝色。 以此类推,送礼物的人把蓝珍珠放在蚌壳里类比小情人眼睛,其实商人们已经是把良心和脸皮一起揣裤兜里,可了劲儿的拍红发他小情人的马屁了。 此时此刻,艾丽卡宫表情有些微妙的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神情说不上是好笑还是新奇,拿着那个东西抬起眼来,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有些局促的班纳斯,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那笑容生生让班纳斯看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压力,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局促的点头了。 “呵,倒还挺好看。” 艾丽卡把蚌壳托在手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正好和红发的掌心一样大。 ——难不成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红发捧在掌心里的小玩意儿吗? 如果班纳斯此时能听见她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局促但很肯定的回答:也……没差多少啊? 讲道理,红发海贼团的船开着开着,停了,大费周章的捞了个人起来。 ——之所以大费周章,是因为艾丽卡毕竟是个特殊能力者,那颗果实就算在沉睡期也有自保机制,艾丽卡落在海里不止不会溺水淹死,果实的能量甚至形成了一个中型的漩涡,保证了海王类一类的东西也无法靠近她。 可想而知,雷德弗斯号为了把她从水里拽起来,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班纳斯他们的商船在不远处的码头停了一下午,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到雷德弗斯号出现。 一打听,好嘛,这折腾了半天,结果就是红发的船上多了个女人! 虽然那是班纳斯的金大腿,但他还是要说:就算是金大腿,强抢民女这种事也是很败好感的! 那之后没隔一天,红发在跟随的几艘船上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个价值不高但很稀少的东西走,说要送人打发时间。 送人,打发时间,一句话里全是重点!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班纳斯一直都没见过那个女人,但她的存在感简直要爆了——自从她出现,红发就再没有在公开场合吃过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那间狭小的船长室里。 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在那之后,尤其是那位小姐露过一次面之后,那些有的没有的传言越发的内容丰富,光是班纳斯听过的就最少三种。 讲道理,比起说到那位“饱受蹂|躏”小姐的【真可怜啊】这正单纯的怜悯,还有很大一部分比例的小姑娘们,正处于深切的羡慕嫉妒恨之中…… 其实一开始,还有某些水手传些更香艳的话,幸灾乐祸者也有不少。 他们恐惧并敬畏着自家的金大腿,所以积攒的那点恶意和八卦欲,全部发散到别处了。 比如:贵族又有什么用呢?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还不是要妥协?没见过风的大小姐,最后不是还要躺在海贼的床上? 这种带着微妙侮辱性质的揣测,终止于一次午饭。 从那次之后,比起小情人这种定义,班纳斯直接在心里默认这位小姐是真爱,真心实意的真爱,以后说不得就成了他们金大腿老板娘的那种真爱! 你不是他掌心的玩意,你是他掌心的宝贝行了吧! 为此,他脑子里那点强行拉红线的罪恶感消减了不少——在红发是真心实意的情况下,那位小姐只要稍微软和一点,哪怕家族不再,她大概就能幸福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没等他开口解释些什么,香克斯端着盘子就进来了,盘子上放的,是给艾丽卡准备的午饭。 红发的男人优哉游哉的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拿起桌子上那个挺精巧的小盒子,五指一动瞬间翻了个花样,最后用手托住,迎面就是一个阳光满满的笑容:“这是干什么呢?” 班纳斯眼见那位小姐垂下了眼帘,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说:“我在接收礼物啊。” 班纳斯:……枕头风走起! 接着枕头香克斯一歪头,咂舌:“送你礼物干嘛?” “大概……是想讨好你吧。” 那位小姐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思索着点了点男人的手臂,全然无视香克斯“干什么啊”的抱怨,理过他的手,将那枚蚌壳比划着放在了他手心。 ——果不其然,这东西和香克斯的手掌心将将重合! 大小正好,颜色难找,加上花纹光感这些颇难掌控的要求,这枚蚌壳,应该算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了。 艾丽卡用两个手指提起那枚轻飘飘的蚌壳,居然有种意外的成就感:毕竟蚌壳的外表是用来夸奖美貌的,而艾丽卡她吧……一直就觉得自己长的很好看来着。 “我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班纳斯:不,我总觉得他们可能无福消受了…… 在他们眼里,这个大姐姐和她背后那棵树,都属于可以上蹿下跳的大型游乐设施——而且还是自带扶手,摔下来还有人接着、摔疼了还给有大姐姐给温柔呼呼的高级游乐设施。 艾丽卡动了动脖子,手臂上托着个正在使劲伸手揪树叶的小姑娘,又伸手扶了扶趴在树枝上快要掉下来的小男孩,耳畔听着不远处的呼喊声,轻轻的打了个哈气。 玩的差不多了,挨个给他们发完了点心,艾丽卡不得不用她描满了暗纹的斗篷,兜着一堆类似于野花、好看的石头、野果子、外壳金色的虫子、或者翅膀毛都被薅掉了一半的野鸟之类的东西——小孩子们说这是礼物。 站在夕阳下,艾丽卡宫面无表情的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了会儿呆,还是叹了口气,任由那些被捏的蔫掉的野花,在白色的衣摆上晕出一点一点的红色痕迹。 后来,总是战战兢兢的老村长给她找了个挺干净的篮子,赶上晚饭时分,还附赠了一碗炖菜,看她没什么表示的就接受了,还特别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艾丽卡整个人都显得比较贵,或者是她当兵当久了看着特别正气凛然,总之这么多天下来,没人觉得她是来拐卖小孩的。 甚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身上还扒着好几个浑身泥点子的泥猴子的情况下,前来找人的家长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格外拘谨的的鞠了个躬之后,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呸满嘴咸腥的海水,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58.天晴有雨 百分之八十者的福利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 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 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 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深得五老星的赞许, 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 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 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 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 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 让艾丽卡直说的话, 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 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 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 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要你在这里,哪怕有些小瑕疵露出了马脚,多弗也意识不到的,等他想起来不对,估计也晚了。” “何况现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柯拉松对着飘雪的天空笑了:“说起来,如果你抱着罗,正大光明的说要带他走……” 那促狭的表情,让他画了妆的脸稍微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你猜,多弗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走了啊! 多弗不会跟她抢任何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吃下手术果实的特拉法尔加•罗。 这逻辑,没毛病。 她四下一扫,眼神定在了墙角的儿童床上。 似乎感觉到了眼神的重量,捂在被子里的那一团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哆嗦,艾丽卡看着被角露出来的那一点金黄色,勾起嘴角笑了。 ========== 艾丽卡为了方便甩锅,洗澡用的是冷水,躺下来就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可以迷迷糊糊到有人喊着【大事不好了】推门而入,然后“陷入一片震惊”,最后“勃然大怒”去处理乱成一团的圣地,再抓不到嫌疑犯的情况下,给泰格的通缉令上选张酷炫点的照片,再把价格定的好看点,表达一下自己想把这个鱼人碎尸万段的决心。 这一夜的前半部分超乎她想象的的安详,在艾丽卡空茫的“听觉”里,充满了庆幸、感动、惊喜或是解脱的声音,像是几万人一起放烟花,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融入其中的嘈杂,比摇篮曲还要催人入眠。 但后半夜,就没有预想中那么圆满了。 她同样是被【大事不好了】的声音喊醒的,但喊的人不是她任何一个亲戚的侍从,而是被她当抱枕抱在怀里的山治。 艾丽卡从一片高热中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的率先打了个哈气。 等眼前的黑雾散去,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正抵再她眼前,艾丽卡揉着额角,抬着小男孩的下巴颏把他的脸转过来,山治咬着嘴唇瞪着眼睛,一张苦大仇深的团子脸皱的仿佛是个破了褶的包子——还好他没有哭。 此时,卧室里的布局大概是这个样子的:艾丽卡在床的里侧,山治抱着一团被子坐在他前面,床下三米远的地方躺着一坨血糊糊的东西,脑袋上破了个口子的费舍尔泰格正一脸血的跪坐在地毯上。 鱼人的血盆大口貌似受到过什么攻击,左边的一颗尖牙往外翻着,被烧焦了一半的胡子扎在嘴边,乍一看跟个什么凶兽似的。 山治因为一直谨记着离开家前父亲和姐姐分别对他说过的话,所以在艾丽卡面前表现的非常好,但好几个月过去了,小孩子的心防也卸的一干二净【主要是他颜控】。 他姐跟他说了一堆的如何在圣地天龙人手下生存——【像你对待母亲一样敬仰她,像你依赖姐姐一样依赖她,像珍惜花草一样对待她,但同样,要像你恐惧着父亲一样恐惧她】——依赖敬仰什么的还是有的,恐惧这点时间久了,他就忘了。 艾丽卡自从确定了山治是伽治的亲儿子,而不是为了笼络她买来专门训练的,对待他的态度就比开始时改善的多。 毕竟这小孩以后养在她跟前,以后长成什么样子,心里是向着文斯默克还是向着她,都是很简单就可以操作的事情。 说了上面这一大堆,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件事:在四个月后的现在,山治虽然潜意识还很怕她,但在出事【史前凶兽冲进卧室】的时候,还挺胆大的挡在艾丽卡前面了。 费舍尔·泰格虽然受了点伤,但眼睛里带着股刺人的光芒,气势也远比一开始要咄咄逼人。 艾丽卡的下巴抵在山治发顶,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背算是安抚,最后终于咂了下舌,抬眼看向三米开外的鱼人。 “干嘛来了?” 比起回答她的问题,明显已经和山治对峙过一轮的鱼人用带着些说不上惊叹还是惊奇的语气问说:“您……喜欢这样的孩子吗?” 如果不是艾丽卡想多了,那泰格绝对在孩子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山治表现的挺淡定,倒是艾丽卡忍不住懈了口气。 她叹完了气把头一歪,看着就是副懈怠又慵懒的样子,手在小男孩尖尖的下巴上揉了揉,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我要不是身体虚弱兼沉迷美色,你踏上玛丽乔亚那会儿,就该直接死了。” 59.天晴有雨 此为防盗章  世界上最让人感概的无非是生离死别, 前脚她跟人生离了, 后脚就遇到了死别。 ——柯拉松救不回来了。 她对生命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奇葩的仿佛可以凌空看到人的血条一样, 罗西南迪这一天折腾下来, 基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当带着斑点帽子的少年恶狠狠的扑上来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 艾丽卡一时是有些懵的。 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救柯拉桑……” 所有的质问都被掩藏在了哭声里,他气势汹汹的叫喊变成了小孩子压抑的哼唧:“多弗朗明哥说是你在寻找手术果实, 那就是你想救人的吧?” “你能救人的话, 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 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 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 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 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 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 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 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悲伤的极致,大概也就是恨了吧。 “嘶——” 艾丽卡甩手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到她腰的男孩恶狠狠的咬在她手背上,眼神认真又偏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伤害的东西。 ——他的生命是柯拉松用死换来的,所以绝对不能在柯拉桑面前弄伤自己,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块木头,他咬起来的神态也不会变,只不过艾丽卡故意撩他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很疼,艾丽卡还稍微低下了些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豹子一样的孩子:她习惯了疼痛的感觉,这一口咬下来,让她想笑的部分还多一点。 “行了。”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帽子,叹了口气说:“都是生离死别的,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能剩下个活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好事情呢。” 艾丽卡去北海的行动非常隐蔽,但海军本部追讨唐吉诃德海贼团的行动却大张旗鼓,等艾丽卡提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后脖领子把这小孩拎回了玛丽乔亚,但凡对唐吉诃德海贼团有点了解的人,大都能猜到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被她扔去了海军科研部,除了不准那些人拿他做实验,其他的艾丽卡一概不管。 “弗雷斯凡是我的领地,手术果实是我的藏品。” “你是弗雷斯凡出身,天生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看到男孩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艾丽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再加上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能力,总该替我做点什么才行。” “我不当海军。” “还没我腰高……你以为海军稀罕收你?” “那我就——” “你好好呆在这里就行了。”罗见到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像是忍受着什么不适一样拂了拂肩膀上的斗篷,最后背对着他停了许久。 侍从们安静的躬身等待着,罗听到她说:“手术果实能力的大小,取决于食用者所掌握的知识,弗雷斯凡这三年来一分钱的税收都没有上缴过,反而要我不断往里面扔东西。” 她用手杖点了点地面:“既然你是弗雷斯凡出身,那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要来弗雷斯凡做领地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变成个笑话。” “既然你吃了我的果子,那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 “铂铅病啊……” 夕阳西下,逆着光的女人的仿佛回头对着他笑了:“先把自己收拾好,能不能救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 罗站在原地,脸上未褪去的白斑代表病痛依旧在侵蚀他的身体,但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个未明笑容之下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柯拉桑说的没错……” ——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起罗西南迪,”本已经出门的女人退了一步回来,意外挑剔的打量了一下罗瘦弱的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虽然他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但战国大将那里你记得常去看看,那位估计就是未来的元帅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就算你没什么大用,能帮我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艾丽卡:“你这表情是不服还是怎么的?” 罗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咬牙——坏女人! ========== 艾丽卡回到宅邸的时候,整片建筑群都保持着灯火通明的状态,她一看这状态,就知道绝对是有人要找她谈心了。 果然,穿着天龙人传统服饰的玛西亚宫,正坐在大厅正中间的座位上喝茶,她一看到艾丽卡,别的不说,放下茶杯就叹了口气。 艾丽卡心里猛地翻了个白眼,低头上前坐好。 玛西亚宫进入老生常谈模式,含蓄的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过程都走了一遍,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 ——唐吉诃德家的那个废物到底哪里好了?你去北海是想干什么!? 天龙人对于堕落者的残酷超乎想象的斩钉截铁,艾丽卡那点子一视同仁带入了他们的立场来看,那绝对是爱多弗朗明哥爱的糊住眼睛了! 除了可惜,还有一大堆恨铁不成钢的人存在。 此时,艾丽卡耳边全是玛西亚絮絮叨叨的抱怨,她撑着额头叹气,觉得自己在亲戚中间这个一根筋的痴情人设是绝对是不能好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玛西亚宫的伤感发言终于完毕,但不同与往日的光说不做,似乎是被艾丽卡这次为爱走天涯【……】的行为触到了底线,比起原先一个劲的抱怨,玛西亚宫作为家长,第一次开始出手干预艾丽卡的感情审美——她给了艾丽卡一封信。 艾丽卡:这是相亲……见笔友? 她们家这么庸俗的家风居然还小清新了? 等她打开那封信看到抬头:哦,工作问题。 来信的人是杰尔马王国的国王,杰尔马66的现任首领,文斯莫克伽治。 鉴于杰尔马王国早就失去了国土,而北海最近又额外的不太平【唐吉诃德海贼团春风乍起,在北海闹腾的不轻】,这位总帅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决定给家族找个盟友。 文斯莫克的实力之强绝对值得称道,连海军和世界政府都会有所顾忌,但天龙人这个种群却凌驾于世界政府之上,而克斯莫罗艾丽卡,则是未来的五老星。 五老星,是可以直接下屠魔令抹去一个国家的人。 具体协议内容很简单,文斯莫克做这位殿下的手脚,在一定范围内供其驱使,而艾丽卡宫需要给文斯莫克一定程度上的支持,比如金钱和某些手续通融。 再比如,在接下来的国王会议中,当议题开始对于杰尔马国的定义进行讨论时,伽治希望她能开口,将杰尔马失去固有领土的事情模糊掉——毕竟没有国土还能参加国王会议什么的,对王族来说既是对于本身强大的称赞,但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这是个相当划得来的交易,艾丽卡直到看到这里心情都是愉悦的,但接下来,问题来了。 伽治为了保证盟约的有效性,想要和她缔结血缘关系,考虑到天龙人的特性,不需要婚约,但最好是个可以吹枕头风的位置。 对此,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兴致勃勃的点头答应了,并且在通信中详述了【艾丽卡的审美爱好】。 金发碧眼修长型,但性格要安静,要乖巧,要柔和,要听话。 ——多弗朗明哥的外貌特征,和与他本身截然相反的性格特质。 艾丽卡看完了信后有点头疼,当文斯莫克家送来那只金丝雀【玛西亚宫语】被带出来以后,她头就更疼了。 “妈妈……” “没关系没关系,”玛西亚宫雍容华贵的坐好,摆了摆手:“测过骨型的,将来一定是修长型。” “妈妈!” “怎么跟妈妈大呼小叫的?” 玛西亚宫皱起了眉头呵斥道:“这么大不是正合适吗?你见到唐吉诃德家那个堕落者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既然喜欢那种的,这不是正好吗?你照自己的心意养,养成了总比惦记着那种恶心的废物要强!” 很好,道理讲不通。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走着走着pia的就是一跤,砸在石质的地砖声传来一声闷哼,估计是直接摔懵了,一下子居然没有爬起来,她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正在乱跳…… “……文斯莫克级家的孩子,不是改造过基因吗?”在艾丽卡【听到】的声音里,他细胞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不同。 “放心吧,”玛西亚宫满意的看着小男孩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样子,像是看到了女儿终于脱离了堕落者诱惑的美好未来,满意的笑了:“他是失败品,就算养大了,也不会啄伤主人的。” 艾丽卡:呵呵。 文斯莫克山治,文斯莫克家的第三子,血统因子改造的失败品,文斯莫克送来玛丽乔亚、负责吹枕头风的【金丝雀】。 按照惯例,还附带了一枚配套的【掌中美人】:艾丽卡手心的大小,他眼睛的颜色。 ——这只金丝雀,现年六岁。 艾丽卡:最低三年最高死刑,我好自为之。 再然后,她那个身为五老星几乎不露面的爷爷特别直白冷酷的告诉她,她本身就是个为了联姻而出生的存在。 当时,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室这么跟她说的。 玛西亚:“艾丽觉得唐吉诃德家的男孩子长的好看吗?” 艾丽卡摸着良心思索了一下,说:“好看的。” 玛西亚宫满意的点头:“那你喜欢他吗?” 说实话,多弗朗明哥那时候跟个大头娃娃似的,金发毛茸茸的还爱生气,每天戴着副墨镜发脾气,不熊的时候确实挺招人喜欢,并且他还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动辄就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会娶你的】。 讲道理,非常可爱。 所以艾丽卡实话实说:“还好。” 玛西亚宫说这就够了。 婚姻是交易而不是爱,她的婚姻,换来的时候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至于她爱谁……这个和婚姻完全无关。 生活在玛丽乔亚的所有人都有爱人,一个或者很多个,天龙人自认是神的后裔,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婚姻,然后在婚姻之外,拥有“爱人”的一切。 用玛西亚宫当年教育艾丽卡的话来说:只要她不是在和唐吉诃德家的大儿子缔结了婚姻以后,回头又睡了唐吉诃德家的小儿子,那么她对于婚姻的忠诚就是无懈可击的。 那会儿艾丽卡自带的三观还在垂死挣扎,而多弗朗明哥也是个性格相当霸道的人,艾丽卡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们每天一起玩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就那一点时间,他还要计算着多少,绝对不准柯拉松和艾丽卡说话的时间比自己长,如果艾丽卡不怎么说话,那也要坐在离他近的地方才行。 是多弗朗明哥这种算上是幼稚的行为,一直在支撑着艾丽卡岌岌可危的爱情观。 后来唐吉诃德家被玛丽乔亚除名,艾丽卡见到他的机会变得很少,每次多弗朗明哥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团在怀里,艾丽卡觉得黏糊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虽然亲起来很舒服,但是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呢?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当我是你啊什么都不想,我不会提前练习吗? 那是一种说不上是炫耀还会是求表扬的语气,他相当招摇的展示了自己的练习成果,并且毫不避讳的讲述了练习的过程——艾丽卡猜他主要是想表现自己有多辛苦——毕竟那会儿他的家族才刚刚在北海立足,为了提前练习他还要抽空找女人。 多弗朗明哥天生霸道,并且活得非常理所当然,所以艾丽卡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之间虽然说不出他想象中表扬的话,但也很莫名的说不出任何指责。 所以她犹疑了一下,说:“……谢谢?” 多弗朗明哥之后几次一直在跟她汇报进度,求表扬的心藏都藏不住,艾丽卡三观哗哗的碎,结果最后还要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对,她,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原因是她没吃醋。 当时多弗朗明哥托着她的后腰,一下一下的吮着她的耳垂,最后发狠咬了她一口,气的仿佛牙都在痒痒:“真是没心没肺的。” 艾丽卡回了他一张【重新启动ing】的懵逼脸。 于是多弗直接气笑了,手顺着腰一路摸到她后颈,还可使劲的按了按,最后啧了一声放弃了,又开始黏黏糊糊的亲来亲去。 在他心里艾丽卡就是个傻白甜,既然她什么都不懂,那他最好就什么都懂,为了保证她高兴,多弗一般找的对象都是旗下新来的“商品”,那种早上练习完了、晚上开拍卖会就直接卖出去的类型。 再后来潜移默化的,艾丽卡的观念重建的比碎的快多了,因为大部分天龙人【除她以外的所有】,天生就把自己和其他人看作是两个物种,所以身体负距离接触对于大部分天龙人来说只是一种消遣、或者说爱好,和饭后喜欢散个步没有任何不同。 多弗朗明哥的行为,其实可以无缝带入结婚前夜努力钻研爱情动作片和那啥杯的新手男青年。 60.天晴有雨 此为防盗章  等待巡航舰前来集合的这段日子里, 艾丽卡的日常就是闲着没事翻翻书,傍晚提包点心到码头附近的那个小村子里,站着不动、给一群小豆丁当大树爬来爬去玩一会儿。 在他们眼里,这个大姐姐和她背后那棵树, 都属于可以上蹿下跳的大型游乐设施——而且还是自带扶手, 摔下来还有人接着、摔疼了还给有大姐姐给温柔呼呼的高级游乐设施。 艾丽卡动了动脖子,手臂上托着个正在使劲伸手揪树叶的小姑娘,又伸手扶了扶趴在树枝上快要掉下来的小男孩,耳畔听着不远处的呼喊声, 轻轻的打了个哈气。 玩的差不多了, 挨个给他们发完了点心,艾丽卡不得不用她描满了暗纹的斗篷, 兜着一堆类似于野花、好看的石头、野果子、外壳金色的虫子、或者翅膀毛都被薅掉了一半的野鸟之类的东西——小孩子们说这是礼物。 站在夕阳下,艾丽卡宫面无表情的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还是叹了口气, 任由那些被捏的蔫掉的野花,在白色的衣摆上晕出一点一点的红色痕迹。 后来,总是战战兢兢的老村长给她找了个挺干净的篮子, 赶上晚饭时分, 还附赠了一碗炖菜,看她没什么表示的就接受了,还特别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艾丽卡整个人都显得比较贵, 或者是她当兵当久了看着特别正气凛然, 总之这么多天下来, 没人觉得她是来拐卖小孩的。 甚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身上还扒着好几个浑身泥点子的泥猴子的情况下,前来找人的家长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格外拘谨的的鞠了个躬之后,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呸满嘴咸腥的海水,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这一段时间积蓄起的所有勇气,所以最后,小男孩盯着她恍若无绝的脸,憋气似的鼓了鼓脸颊,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啃着那块面包。 这一波吃东西的动静更凶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在被食物噎到的间隙,用像是吐槽“这东西真难吃”一样的口气问她。 “你想杀了我吗?” 艾丽卡的手还放在小男孩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磨蹭着短短的发茬,听了这句话,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艾斯又咬了口面包,这回的动作算得上细嚼慢咽,话也说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你是海军。” ——这点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毕竟艾丽卡宫从来没隐藏过,而且她职业道德满分,当了本部大督查以后,连扣子上的图案都是海军的标志。 都一个多月了,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就真的有点迟钝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没有杀气,艾斯却克制不住本能打了个抖。 接着他瞬间恼羞成怒了,转过头来时,又是一个月前一言不合就想咬人的样子。 艾丽卡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晦暗的让艾斯想炸毛,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食物。 “你是海军。” 艾丽卡的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点头:“嗯。” “你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那个什么七武海的事情,是想带我去当海军。” “嗯,你很有天赋。” “你突然决定在这里留这么久,就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带我走了。” “差不多。” 艾丽卡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继续说。” “你不带我走……”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克制不住的开始抽泣,狠狠的啃了两口面包压下去,然后说:“是因为发现了我是谁。” 这个女人开始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舒缓的就像是揉猫,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虽然还在做着同样安抚性的事情,但温热的手掌,总是停在后颈的椎骨上。 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捏断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让人克制不住想为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伸个懒腰,却又克制不住毛骨悚然的位置。 “你知道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所以想杀了我。” 这回时间是真的顿住了。 艾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不过是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他也没有母爱泛滥特别热情,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傍晚——还是她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孩子们以后。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因为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所以委屈还伴随着烦躁。 他和爷爷耍赖,老头子会直接给他一记爱的铁拳,在达旦家和那些山贼起了冲突,扑上去就会被扔出来。 可是当他对着她扑上去的时候…… ——她明明接住了他啊! ——你明明接住了我啊…… “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语气清淡的像是叹息:“其实连哥尔罗杰都不该死,何况是你。” “谁管他!” 艾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那个男人不过是一团萦绕不去的阴云,让他背负着恶魔之子的名声被所有人厌恶,让他作为罪犯、死有余辜者的血脉,毫无意义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尔罗杰有什么好的呢? “我没有妈妈。”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鼻涕也胡了一脸:“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死掉了。” “她一个人!在世界政府的搜查之下逃到了偏僻的海岛上,生下我就死掉了!” “那个男人呢!?” “他哈哈大笑着去赴死了!” 海贼王伏诛有大量的后续报道,艾斯也看过不少当年的消息。 “海贼王死的的多豪迈啊!” 艾斯坐了个摊手的动作:“在我的母亲艰难的躲藏的时候,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哪怕坐在处刑台上,还有空夸赞她的眼睛里有大海……” “那可是让海贼王为之沉迷的眼睛呢!” 艾斯抽着鼻子,可嫌弃的念叨着:“大洋的珍宝,海中翡翠……” 他很大声的打了个喷嚏,抽噎着说:“他死之前……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起过我们嘛!?” “他想过的。” 艾丽卡想起哥尔罗杰死前说【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的那句话,那种时候、那个神态,其实就是在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吧。 “才不会!” 他学习着记忆中岛上那些商人的语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拖着调子吟诵着:“啊~这可是北海最美丽的蓝色珍珠,这是大海的珍宝,从这圈柔光里,可以看到浓缩在其中的大海!” 然后是重头戏最后一句:“就如同那位大人的眼睛!是让征服了大海的男人都为之赞叹的蓝色!” 说完又打了个嗝,他咬着牙,恨恨的甩了甩手。 这曾经是他童年里最常接触的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他作为一样商品的背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 因为记忆格外深刻,艾斯的语气简直像绝了:“有那么美的人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们呢!” 奇怪的是,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发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真的想过。” “你怎么知——” 他转过头时,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 艾斯愣愣的扔下了了手上的面包。 所谓的大洋珍宝,所谓的海中翡翠。 那是一双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很少专门关注的眼睛,和她整个人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模糊印象。 那双很熟悉的眼睛,是由深到浅的蓝色。 ——映着黄昏橙色的日光,粼粼的像是夕阳映照下的海面。 艾丽卡拿起赤犬在她刻意要求下记录来的相关情报,点着【自由平等】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的说:“能力者什么的无所谓,我问的是提出了这种思想的人,他当时……应该也在安卡科群岛吧?” 61.记录指针 此为防盗章  财富、名声、势力——那份宝藏, 是名正言顺加冕为海贼王的见证物。 “萨卡斯基……” 细微的呼唤声招回了男人的意识,左手还因为恐惧在神经性发着抖的女孩子撑着桌子站起来, 利落的给手上的枪口转了个方向。 把火|枪的枪口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子苍白的脸上带着种决然, 她的手指扣住扳机:“回报海军本部,说我遇袭——” 不行…… 艾丽卡没说完就意识到了, 金狮子史基袭击马林梵多,这会儿海军大将们都在本部戒备,虽说天龙人有遇袭时召唤大将的权利,但那前提是本部得有人。 到罗格镇的航程要一个月,就算立刻走特殊通道向五老星提出申请, 等海军元帅下了屠魔令, 也根本来不及凑齐五个中将来罗格镇开火。 艾丽卡润了润嗓子,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时, 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马上戒严:这座岛上禁止出入、禁止通行、禁止用任何手段对外通信。” “去找镇长要户籍资料, 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找人接管码头上所有的船, 外来者一律重新登记,岛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通讯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位天龙人,最后将请示的眼神递给了本部中将萨卡斯基, 毕竟说起来, 他才是在场拥有最高军衔和最高主动权的人。 赤犬皱起眉头道:“艾丽卡宫——” “岛上驻守的海军队伍, 完成戒严后,直接就近看守民众。” 女孩干脆利落的无视了他的话,死死的盯着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眼角破裂的毛细血管带出了细小的血丝,她的声音不低,但冷的让周围的将领们一阵发冷。 艾丽卡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很稳:“罪大恶极的海贼王哥尔罗杰,被捕后仍不知悔改,召其同伙及追随者,协同一群丧心病狂的海贼,悍然发动劫狱事件。” 无视了周围人陡然惊异起来的眼神,艾丽卡连报纸上的讣告都想好了。 “罗格镇所在岛屿,因其剧烈的攻击不堪重负,破碎后下沉,岛上一干无辜群众,全部死难。” “海军派往执行押送任务的一个临时中队、罗格镇自东海借调的一个驻军中队、连同罗格镇本地一个小队的常规海兵。” 她的眼神扫过台下正在在执行命令疏散群众的海兵们,眼神微暗,顿了顿,但还是继续说道:“面对突袭奋勇抵抗,竭力贯彻本职,无奈遭遇突袭,在海贼惨无人道的攻击下,全部阵亡。” “阵亡?” “开什么玩笑?”有人完全不能理解的笑出了声:“就算是世界贵族,也没有直接干预海军职权的权利吧?阵亡?!这里还有本部一个中队的精锐士兵,直接让他们……” “他们都是英雄。” 女孩的眼神笃定,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夺去了他们的生命,而英雄都将得到褒奖,玛丽乔亚将为她的家属提供——” “人都死了褒奖还有什么用?” 准将先生嗤笑道:“那算什么?世界贵族的怜悯?封口费?” “普通的表彰罢了,”贵族小姐面不改色的说:“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世界陷入海贼的造就的混乱,有功劳,当然要得到奖赏。” 静默了许久,另一位少将无奈的开口:“……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无力。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气氛一时陷入僵死,艾丽卡环视一圈室内,除了萨卡斯基,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些人都是海军内部的精英,他们清楚的知道海贼王的话会造成的后果,理智上也理解此时应当做出的选择,但因为一些不可见的软弱、或者说下意识的逃避,却依旧在犹豫着。 一群哪怕做刽子手,也只能做【被强逼所以身不由己】的刽子手的人。 “召集罗格镇四面海军基地的所有战舰和兵力,协同军舰作战,以最快速度把这座岛围起来。” “按照屠魔令的执行力度进行处理,以完全抹杀这座岛为目的,攻击。” 她的声音冷硬的强调说:“听到了那句话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半晌,没有人率先答话。 艾丽卡心底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觉得这样的软弱很可笑,但最后,她还是满足了他们寻求救赎的心理。 “这是以五老星名义发布的最高任务,不容拒绝、不容疑惑、不容迁延,凡违抗者,一律视为与政府为敌。” 她确实拥有直接通知五老星的权限,所以没人把这句话当玩笑。 于是这些“身不由己”的人,终于屈从于“强权的胁迫”,面色沉重的接受了任务。 临出门前,女孩的声音再一次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你们将要做的一切,是为了彻底埋葬掉搅动世界的流言。” “如果因为无用的慈悲心私下里放走任何一个人,让那句话为世人所知,那么世界依旧会开始混乱,民众们将要承受的痛苦、你们之前逼着自己下手杀掉的其他人、强迫自己背负的所有罪恶,都会白费。”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赤犬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后,末了上前一步,伸手压上了艾丽卡的肩膀,对着一众将官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位小殿下盯着他们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的冷酷,和看着将要殉难和战死的平民或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听到那句话的任何一个人离开罗格镇。 民众、海兵、海贼——包括这些将要在执行屠杀令时,驻守在要道和码头的将级军官——牺牲品要死,屠宰者也要死。 “咚咚咚”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场,之前的通讯兵推开门,前来汇报集合完毕的任务。 “民众已经集合完毕,就是……” “就是什么?” “凡克那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帐篷,他们的大型可视电话虫短期内无法行动,但说是可以完全配合海军行动,我们不知道——” “凡克那?可视电话虫?” “是的!” 正苦大仇深的准将一时还调整不过来表情,看着有点狰狞:“谁准许的?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兵有点愣,接着解释说:“他们手上有本部的审批文书,是负责此次实况转播的独家媒体,今天早上刚到的,因为检查无误,所以底下就允许了可视电话虫的安放……” 艾丽卡本来还手心发凉,这会儿连心都凉了:“哥尔罗杰的话,还有影像资料留下?” “唉?” “问你录了多少!” 通讯兵立刻摇头:“不是录制,是实况转播!” “转播……” “嗯!” 没等通讯兵继续懵逼,那个凡克那转播公司的人就进来了。 他甚至没管这一屋子的海军高层【最起码在四海算高的】,非常恭敬且冷漠的,对着艾丽卡五体投地跪了下去。 这姿势艾丽卡熟悉的很。 她有个表姐,爱好是收集长得好看的男性|奴隶,艾丽卡小时候被自家那个废物拉着去找她,每次从中庭走到大堂,沿途能这样趴下一片人。 跪在地上的人甚至没有把头从地面上离开的意思,双手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把一个电话虫举到了让人正感适宜的高度。 “午安啊,艾丽卡。” 很好,这是那个傻逼表姐的声音。 艾丽卡对于自己的所有亲戚,包括她家那个废物他爹妈,其实都抱有一种算得上厌恶但别扭的情绪。 天龙人的价值观扭曲恶到艾丽卡只想吐,但这些人内部的感情、尤其是亲戚们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能够指摘的地方。 艾丽卡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比较像是气疯了,所以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特别冷静。 “唉?怎么不说话?”电话虫的红嘴唇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不高兴了对吧?我就知道!照你的脾气,被那种恶心的海贼夸奖了怎么会高兴?还说你的眼睛像大海?” 懒洋洋的女声挑剔的满是恶意:“那个小鬼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拿块蓝宝石才能说这话,那个海贼王也不过如此,头发乱糟糟的,庶民们的品味我也是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 “闭嘴。” “艾丽?”电话虫瞪大了眼睛。 艾丽卡压着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语调平缓的说:“没事的话坐船出去逛逛吧,我一个月后回圣地,希望到时候你在离我足够远的地方。” “什么啊?” 对方语气娇娇的,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艾丽卡的声音非常平淡,还有种沉重的疲惫。 “我今天刚刚做好了被血污从头淋到脚的准备,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吗?我是真的不希望沾上的第一滴血,来自于自己的亲属。”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被这种蔑视一样的语气激怒了:“艾丽卡,你都外面这些人带坏成什么样了?爷爷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说这种——” “挂电话吧,” 最后,她甚至从自己的声音听出了点好笑的意味:“我现在非常想杀了你,需要冷静一下。” 对面气愤的撂下了一句【你等着】,电话虫噗嗤一声进入了休眠。 跪在地上的人恭顺的站起来,静静等待吩咐。 艾丽卡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蒙头大睡,但她还是不怎么死心的、强撑着问了那人一句:“接收转播的范围……” 男人机械性的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回答问题:“克劳迪亚宫提出和您一样出游的请求被拒绝后,申请想要观看海贼王处刑的公开转播,得到了允许。” “在玛丽乔亚?” “不,在香波地群岛,泡泡广场中心。” “是吗……” 艾丽卡想了想那个地方的人流量,想了想无数个一时兴起拿着私人电话虫、给自己同伴亲戚转播的民众,想了想掩藏在人群里、收起了尾巴期望着新世界的海贼们,最后,只是无能为力的感叹一句:“这不就是在全世界的同步直播吗。” 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她这会儿应该配合的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但真的说起来,艾丽卡的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艾丽卡宫。” 此时插话的,是一开始就不断提出异议的北海准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可笑的如释重负:“这样的话,罗格镇上的镇民和守军,是不是就不用……嗯?” “不用了。” 真的到了该晕倒的时候了,艾丽卡向后退了一步,倚在了萨卡斯基身上。 沉重的眼皮压黑了视线,她扫过台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到一团又一团的色块肆无忌惮的闪烁着,到了最后,这些色块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已经不是……死掉几千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看着大家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带着阳光|气息的脸,任由意识沉进了一片黑暗。 一万,十万,一百万——不论最后需要多少条人命来填,这些人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了。 毕竟那时候,是大海自己来收祭品。 “你能救人的话,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悲伤的极致,大概也就是恨了吧。 “嘶——” 艾丽卡甩手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到她腰的男孩恶狠狠的咬在她手背上,眼神认真又偏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伤害的东西。 ——他的生命是柯拉松用死换来的,所以绝对不能在柯拉桑面前弄伤自己,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块木头,他咬起来的神态也不会变,只不过艾丽卡故意撩他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很疼,艾丽卡还稍微低下了些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豹子一样的孩子:她习惯了疼痛的感觉,这一口咬下来,让她想笑的部分还多一点。 “行了。”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帽子,叹了口气说:“都是生离死别的,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能剩下个活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好事情呢。” 艾丽卡去北海的行动非常隐蔽,但海军本部追讨唐吉诃德海贼团的行动却大张旗鼓,等艾丽卡提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后脖领子把这小孩拎回了玛丽乔亚,但凡对唐吉诃德海贼团有点了解的人,大都能猜到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被她扔去了海军科研部,除了不准那些人拿他做实验,其他的艾丽卡一概不管。 “弗雷斯凡是我的领地,手术果实是我的藏品。” “你是弗雷斯凡出身,天生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看到男孩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艾丽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再加上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能力,总该替我做点什么才行。” “我不当海军。” “还没我腰高……你以为海军稀罕收你?” “那我就——” “你好好呆在这里就行了。”罗见到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像是忍受着什么不适一样拂了拂肩膀上的斗篷,最后背对着他停了许久。 侍从们安静的躬身等待着,罗听到她说:“手术果实能力的大小,取决于食用者所掌握的知识,弗雷斯凡这三年来一分钱的税收都没有上缴过,反而要我不断往里面扔东西。” 她用手杖点了点地面:“既然你是弗雷斯凡出身,那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要来弗雷斯凡做领地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变成个笑话。” “既然你吃了我的果子,那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 “铂铅病啊……” 夕阳西下,逆着光的女人的仿佛回头对着他笑了:“先把自己收拾好,能不能救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 罗站在原地,脸上未褪去的白斑代表病痛依旧在侵蚀他的身体,但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个未明笑容之下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柯拉桑说的没错……” ——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起罗西南迪,”本已经出门的女人退了一步回来,意外挑剔的打量了一下罗瘦弱的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虽然他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但战国大将那里你记得常去看看,那位估计就是未来的元帅了……” 62.记录指针 此为防盗章  说到底,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 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 去结婚的到底是谁, 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 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 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所谓的出轨, 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 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 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 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 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 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 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 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 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红头发的少年人愣了一下,低下头感叹那个丧心病狂的特写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的转红色小蜗牛的壳,光屏上的画面也配合的开始拉远,终于变成了正常的远景。 船长正哈哈大笑,那神态跟船上开宴会他抢完了肉以后的神情一模一样,洋洋得意的像个小孩儿。 对哦,船长刚才貌似是吃肉了。 他下意识端起酒壶喝了一口,眼角扫到高台上一身白的女孩子:哦,她就是不久前那个喂船长吃肉的。 那会儿,冰已经完全化成水了。 好逊啊,香克斯又喝了一口酒,懒洋洋的想:他和巴基在早几年前,就已经不会被船长这样的表情气到跳脚了,她……好容易上当啊。 哦,船长临到死,还记得夸奖一下人家长得好看,这么多年哄孩子都是一个套路,船长当初可是唯一能不笑着夸奖巴基鼻子长得帅的人啊! 香克斯回神的时候发现就都快被喝掉一半了,立刻手忙脚乱的摘了帽子扣在胸前,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泪意,眯着双眼笑着说:“晚安,船长。” 说完了抬手开始撒酒,哗啦哗啦落了一地的水珠子,酒精的香气伴随着轻微的烟熏味弥漫在整个小空间内,没一会儿,几只电话虫都开始打瞌睡了。 倒完了酒,他也该收拾收拾跑了,虽然普通的海兵拿他没辙,但是罗格镇上海军将校的数量吓人,如果被抓到,也是个麻烦。 香克斯是个挺有礼貌的人,一般也不发脾气,他好歹用了人家藏得那么严实的一壶好酒,临走给人家收拾一下也算正常。 他蹲下身准备让电话虫休眠,光屏上的另一处大戏又开始了。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哇哦—— 红毛少年再次蹲着抬起了头,面前是一张没有血色脸。 香克斯就看她在那分分钟编好了理由,想着如果真的照她说的执行了,那估么着他自己也会被划进劫囚份子那一拨里——讲道理他明明是来送行的,不要随便就甩个锅过来,好不? 【他们都是英雄】 香克斯撇嘴:我们船长比较像英雄,那些要冤死的海军就算了吧。 【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这个世界被海贼的罪恶鞭挞。】 是哦,我们好罪恶啊。 香克斯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肉干,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个宝石戒指来,他把戒指塞进了抽屉的筐子里,回过头来扒开袋子开始啃肉干。 手发抖,嘴唇发白,这么看……她貌似还挺小的啊。 他啃了一口又一口,那双眼睛的蓝色由深变浅,由重变轻,此时的画面里,终于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阵亡?可是——】 【我说,他们都是英雄】 香克斯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歪着头看向巨大的光屏。 那双眼睛的蓝色,已经从深海的冰,变成了兰海葵的花瓣,透透的一层薄膜底下全是透亮的水,软的稍微碰一碰,都会晃动着闪出细碎的光来。 又是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 【……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别问了。 香克斯咽下了嘴里的肉干,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动一下兰海葵,它确实是会晃动出美丽光泽,但那毕竟只有表面的一层薄膜,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戳她,那层透亮的蓝色,她是会碎的。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这话把听愣住了。 ……居然没碎? 红发的男孩子跳下桌子活动着关节,哼哧哼哧的拉伸着肩臂处的肌肉。 ——虽然不知道你这句话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但罗格镇这么多的人,是绝对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的。 香克斯腰上藏了把小匕首,真要用起来也挺有杀伤力,不对的事情总是应该被阻止的——比如杀无辜的人。 再比如碰碎兰海葵表面透亮的薄膜、让她疼痛的蜷缩起来,潺潺的流出透明的血液。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香克斯觉得自己那时候挺浪漫的,不止浪漫,还有点浪荡天涯的英雄感。 问:一个人救不了一岛的平民怎么办? 答:去搞定那个下命令的。 就如同二十几年后,会有个戴草帽的小子莫名其妙的对不认识的人说【你当我的伙伴吧】一样,这会儿,香克斯本来是想说【既然那么难过,要不要试试跟我出海啊】这样的话的。 既解决了罗格镇,也解决了兰海葵。 两厢安好算了,何必一起哭呢不是? 想了想他又把抽屉里那个宝石戒指取了出来,红宝石闪着透亮的光泽,就和光屏上还被咬着不放的下唇一个色。 至于为毛这么清楚…… 因为香克斯看着看着,他就手就不自觉的去调成大特写,不然为什么是一直说画面里传来了其他的声音,而不是出现了其他的人? 那么大块的光屏,也不过就盛下了那张脸而已。 ——那么双眼睛,也不过就看的进那张脸而已。 香克斯思索了几分钟,觉得拉人入伙还是送个见面礼的好,艰难的犹豫了半天,把匕首放到了肉干原先在的位置作抵偿,而本来被放进去的戒指,则又被他塞回了口袋里。 就这么一个选择题的时间,事情又峰回路转了。 因为人员的小范围移动,香克斯回神的时候看到的是杂乱的空镜,看起来似乎是谁的后背,硕大的正义两个字都顶出了屏幕了。 他不得不再次思索着去敲打机器,电话虫的眼睛在三维的坐标轴内三百六十度的转,终于从四分之三的后侧面,拉回了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特写。 居然是天龙人的公主啊! 公主唉,好娇气的吧,估计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 香克斯听了半天终于知道怎么了,率先为逃过一劫的诸位镇民松了口气,接着就看她一副气疯了的样子,似乎连眼睫毛都扎起来了。 ——难受的时候脸发红,生气了脸倒是给气白了。 看着她那副【你等着!我马上就要发脾气了!】的表情,香克斯摸着兜里的戒指,觉得现在是不是跑路稍微重要一点? 毕竟已经泄露了消息,再蠢也不至于继续下令吧? 不过天龙人一般都挺蠢的,电话虫那边的那个尤其,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 他摸了摸下巴,很娇气的话,会晕倒吗? 没等几秒钟,画面里的人就消失了。 好吧,香克斯叹了口气,她真的晕倒了。 说起来香克斯两次见她,两次都晕倒,但这次和上次不同,追起码不是屏幕,是真人啊! ===================== 在得知自己被海贼船绑架的时候,艾丽卡宫表现的十分淡定,至于原因,应该归功于绑架者的脸。 哦,还有他的好脾气。 “呼——” 长长的舒了口气,香克斯使劲抹了下头发,看着面前一堆的褥子和皮草,蹲下来开始上手。 “错了……” 微弱到有气无力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淡,香克斯一口气没上来,无奈的龇着牙笑了下,回头看向躺在桌子上人,摊手:“那你说怎么弄?” 艾丽卡脑袋底下枕着两本书,书上垫着香克斯的卷成团的大衣,就柔软度而言还算能接受。 她被近在咫尺的灯火烤的眼睛疼,努力看了半晌,回答:“把皮毛全部放到最下面,棉的放到最上面就好,你手边那条被子拿走吧,我对红团藻做的染料过敏。” 香克斯低头看了下脚边篮子里的织物,半天也没搞明白:她从哪看出来这上的花纹是用红团藻染的? 话说……红团藻是什么东西? 总之最后香克斯的床是保住了——就是艾丽卡醒来时睡得那块硬木板子。 而在船长室的另一边,海王类的外皮垫底,铺了好几层的皮草,团着一堆棉绒绒的杯子,生生堆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 香克斯把临时放在桌子上的女人小心的抬起来,搬动的过程及其谨慎,她被碰到的时候没抽气,红发自己憋气憋到把人放好为止。 ——不小心不行,她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皮下血崩啊! 再然后,她那个身为五老星几乎不露面的爷爷特别直白冷酷的告诉她,她本身就是个为了联姻而出生的存在。 当时,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室这么跟她说的。 玛西亚:“艾丽觉得唐吉诃德家的男孩子长的好看吗?” 艾丽卡摸着良心思索了一下,说:“好看的。” 玛西亚宫满意的点头:“那你喜欢他吗?” 说实话,多弗朗明哥那时候跟个大头娃娃似的,金发毛茸茸的还爱生气,每天戴着副墨镜发脾气,不熊的时候确实挺招人喜欢,并且他还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动辄就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会娶你的】。 讲道理,非常可爱。 所以艾丽卡实话实说:“还好。” 玛西亚宫说这就够了。 婚姻是交易而不是爱,她的婚姻,换来的时候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至于她爱谁……这个和婚姻完全无关。 生活在玛丽乔亚的所有人都有爱人,一个或者很多个,天龙人自认是神的后裔,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婚姻,然后在婚姻之外,拥有“爱人”的一切。 用玛西亚宫当年教育艾丽卡的话来说:只要她不是在和唐吉诃德家的大儿子缔结了婚姻以后,回头又睡了唐吉诃德家的小儿子,那么她对于婚姻的忠诚就是无懈可击的。 那会儿艾丽卡自带的三观还在垂死挣扎,而多弗朗明哥也是个性格相当霸道的人,艾丽卡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们每天一起玩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就那一点时间,他还要计算着多少,绝对不准柯拉松和艾丽卡说话的时间比自己长,如果艾丽卡不怎么说话,那也要坐在离他近的地方才行。 是多弗朗明哥这种算上是幼稚的行为,一直在支撑着艾丽卡岌岌可危的爱情观。 后来唐吉诃德家被玛丽乔亚除名,艾丽卡见到他的机会变得很少,每次多弗朗明哥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团在怀里,艾丽卡觉得黏糊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虽然亲起来很舒服,但是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呢? 63.记录指针 此为防盗章  两年前, 拍卖场。 那时候多弗朗明哥已经将近三米了, 酒红色的西装, 尖头的皮鞋,扎眼的粉红色披风全是毛毛,迎面就是一股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荷尔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入口出的她。 艾丽卡耳边还都是奴隶们的哭喊声——多弗朗明哥现在开的这家,就只能算是个小作坊——不是指规模, 而是对奴隶的□□水平。 真正历史悠久品种齐全的拍卖场, 每个被送上台子的人, 都真的像是安静礼貌的商品一样。 一边是可以被听到的悲伤,另一边是完全被扼杀的悲伤。 这两种场所艾丽卡都很讨厌, 前者还能当手续不合理、用类似于现在打击盗版小商贩的条例处理了, 后者就真的…… 讲道理,那种场子办起盛会的水平,真的和普通的节庆差不多了, 甚至于有门路的才能拿到邀请函。 那些邀请函在某种意义上, 甚至可以作为圣地内部时髦值的评判标准! 然后那些声音就被盖住了。 粉绒绒的毛毛遮住了她半张脸, 艾丽卡抽了抽鼻子,配合着香水的味道, 更加让人想要打喷嚏了。 多弗朗明哥率先把烟掐了, 一只手盖在她的耳朵上, 一只手想去遮她的眼睛。 “不敢看就别看了。” 不论外界传言艾丽卡宫有多么酷炫倨傲,在他心里, 艾丽卡整个人都是脆的。 三岁看到奴隶会被吓到, 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哭, 碰到死去的奴隶就只会躲、午睡还做噩梦说梦话,甚至于当了海军大督查以后,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见过血。 ——她还是个药罐子。 小时候生病,大了点受伤,多弗朗明哥十岁爬山壁去玛丽乔亚的那一夜,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嘟囔着疼。 而多弗朗明哥负责说【对不起】。 仔细说起来,这是个责任推移的问题。 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之所以在一家还没有小孩的时候,就能破例定下了婚约,为的是为了权力的结合。 克斯莫罗家有一位五老星,是可以直接进行世界决策的最高层,掌控着影响世界的五分之一的权利。 而唐吉诃德家族,则保管着有关于天龙人最后的倚靠、也是族群能立于世界定点的保证——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 在大海上风起云涌,一代又一代的人杰相继出现之后,天龙人这个团体也是会求变的。 让唐吉诃德家的孩子,娶克斯莫罗家的女儿——用一场婚姻,就可以联系两个家族。 在多弗朗明哥的爷爷死去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订好了,而当艾丽卡被生出来,却又身体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双方的权利联合,变成了权力交换。 由多弗朗明哥继承克斯莫罗家的那部分,走上前台执掌权杖,而艾丽卡将作为天王秘密的持有人,作为族群的依靠和底气。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是唐吉诃德家傻白甜的家主自己放弃了这一点。 艾丽卡三岁打电话给自己爷爷说自己要上位,老人家说是考察,但也比较敷衍。 是直到发现霍名古那脑子掰不回来了、也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离开玛丽乔亚的时候,四岁多的艾丽卡才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正式老师。 因为秘密已经交付完毕了,所以唐吉诃德这个家族,终究没有被灭口。 这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本应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责任。 他的玻璃罐子啊…… 多弗朗明哥用衣服把不说话的人揽在胸前,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包厢里。 他环着腰把艾丽卡抱起来了些放在膝盖上,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最后伸手帮她把鞋脱了。 末了,捏着艾丽卡的脚腕抬起来,把她整个人团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侧舒了口气。 粉红色的羽毛大衣能整个把艾丽卡拢住,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多弗朗明哥胸口处露出来的黑头发。 “胆子这么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嫌那些人脏了你的眼睛?” 艾丽卡没有动。 ——其实还是能听到的。 她没有霸王色,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被压迫到怎样的极限也没有的话,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但同时,她的见闻色又十分出色,虽然达不到读心的地步,但感觉一些大概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不论多弗蒙不蒙住她的耳朵,她总是听得到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艾丽卡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感叹。 多弗朗明哥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又往上拢了拢,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眼睛,不甚清晰的问:“说什么呢?” 艾丽卡被裹得挺严实,抽了半天才把手从一堆毛毛里抽出来,在多弗朗明哥疑惑的目光下拉起了他的手,多弗朗明哥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晰的伤疤, 毛毛底下,艾丽卡的另一只手点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腰侧——那里同样也有一道伤疤。 这些疤全是他小时候流浪那段时间被追逐弄出来的,因为留的时候年纪太小,意外的有些消不去了。 “……那时候很疼吧。” 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往后一仰,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蹭着蹭着又转过来,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动了动,复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今天怎么了?” 多弗朗明哥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态不太对,嘴唇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末了想是想起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抵着她的额角。 “你又哪儿疼了?” “不对,”他说:“你又对自己做什么了?” 水水果实的副作用很多——或者说艾丽卡为了把自己的身体练成现在的样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 总之各部位的疼痛,算起来总是不少的。 一般情况下,鉴于多弗他已经挂上海贼旗出海了,艾丽卡就默认那些伤疤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了解这家伙有多讨厌海贼,多弗朗明哥私下里基本就没展示过伤口什么的——而且他足够强,其实很少受伤。 突然问他疼不疼…… 这是又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副作用给她疼迷糊了? “我只是好奇。”艾丽卡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被伤害的人,一般会非常讨厌加害者才对啊。” “在被压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这种制度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我见过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他发誓要废除一切与奴隶有关的制度,解救所有深受其害的人。” 艾丽卡的手附在男人的喉结上,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你到底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在这里被戴上枷锁,所以才能在之后好无所觉的……把人当做奴隶拍卖掉?” 这话莫名其妙的有种撕破脸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静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扯着嘴角就笑了,歪着脖颈的动作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紧绷的肌肉带着些青筋,带着种异样的潇洒直白。 “因为我本身就是恶的。” 他这时是有些生气了,但还是没有和艾丽卡发脾气的意思。 “是吗……” 艾丽卡从小就这样,当年多弗朗明哥一枪打死了表姐送给她的那个奴隶,她也是这个样子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哭还是没哭,安静的不行。 多弗朗明哥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但又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不可见的烦躁。 “好了,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人是最没有前景的商品,圣地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还软弱的像个……算了,你要是想看点别的,等晚上——” “多弗。” 艾丽卡叹息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见的哭腔。 这时看去,会发现她的表情有一种很奇怪又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观念来,这些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奴隶、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商品……” “那么你呢?” 这是个艾丽卡从不当真、而多弗朗明哥一贯刻意去避开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作为艾丽卡宫看你……” 如果真的是按照玛丽乔亚天龙人的主流观点,来看现在的唐吉诃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胆敢亵渎自己血脉,自甘堕落的—— “废物吗?” 一句即出,谈话终结。 从十七岁到二十岁,整整三年,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个特质的电话虫她倒是还带着,要不是一直带着,依照柯拉松当时就剩下个舢板一穷二白的水平,找谁帮忙去啊? 多弗朗明哥是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恶那一面的人,甚至对于自己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非常坦荡 唯一能让他有点隐瞒意识的,也是基于【艾丽卡非常讨厌海贼】这件事,所以没直说自己一开始办了个海贼团。 连杀亲那种所谓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能坦然接受,在看到了那一面依旧能接纳他的人…… 多弗朗明哥从来不觉得买卖奴隶有错,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长在圣地里的艾丽卡会介意这一点。 天龙人废除奴隶制…… 这是今年最新的笑话吗!? 红头发的少年人愣了一下,低下头感叹那个丧心病狂的特写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的转红色小蜗牛的壳,光屏上的画面也配合的开始拉远,终于变成了正常的远景。 船长正哈哈大笑,那神态跟船上开宴会他抢完了肉以后的神情一模一样,洋洋得意的像个小孩儿。 对哦,船长刚才貌似是吃肉了。 他下意识端起酒壶喝了一口,眼角扫到高台上一身白的女孩子:哦,她就是不久前那个喂船长吃肉的。 64.记录指针 此为防盗章  那是真真实实的, 拯救了一个国家,拯救了他们的国民,用世界政府赋予她的权利, 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自己折腾今天这幅样子, 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艾丽卡以为这是完美的,是她出征胜利的号角, 直到她被最下三滥的招数放倒了。 这个貌似牵扯到他国王位之争, 是需要往上数三四代才能阐述清楚的恩怨, 情报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曾经夺|权的失败者愤愤不平,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国家勤勤恳恳,三代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恨了。 那个老头向艾丽卡的敬酒的时候,艾丽卡保证自己从神态到语态, 甚至于眼神头发丝, 全部都是礼贤下士的最完美状态, 甚至和天龙人一贯的放肆倨傲毫不冲突——而她也百分百确定,在她用见闻色读取这老头的气场时,看到的全然是单纯的感谢和激动。 【既然救了他们的国家, 被感谢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喝完的当晚,她就利索的跪了。 那老头直到被抓起来的时候都特别淡定,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蓄意谋杀天龙人,让海军开着军舰来问责。 ——一个即将分析崩离的国家, 背不起谋杀未来五老星的罪名! 他想借艾丽卡的命, 换海军拿着的刀, 报自己这一族忍了近百年的仇。 他的感谢,是【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是【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发现了可以报仇的方法】。 艾丽卡隔了十六年多,头一次想直接骂脏话。 谁TM稀罕啊!? 总之最后,虽然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但蓝尾雀号回航的时候,整体气氛眼见的都是颓丧,而运气更加不好的是,他们是遇到了暴风雨。 伟大航路的傻逼天气,任性程度约等于一百个小孩的脸。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是可以用能力把海面压平的——疼痛的代价绝不作假,二十年寿命换来的能力,甚至可以抗衡天灾。 只要她没毛病,连阿库拉拉格纳【七水之都的大海啸】,都是可以平复的。 但首先,这会儿她中毒了,然后她还到了衰弱期,大概两天以后会进入疼痛期,疼起来的时候只能迷糊着,别说控水了,还能张嘴喝水都是厉害的了。 根据墨菲定理,风暴越来越大,蓝尾雀号傍晚的时候还能在海浪中艰难的前行,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就只能在天上飞了——他们被大龙卷风卷起来了! 总之那一次非常的惨,艾丽卡还迷糊着就落进了水里,这点倒是和普通恶魔果实能力者不一样,她是不怕水的。 但虚弱期碰上这种又疼又冷的环境,漂久了以后哪怕意识不清,她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生无可恋。 再然后,她陡然落进了一片温暖里。 那时候救了她的人,就是红发香克斯。 一般情况下,红发海贼团是不救海军的,不过他们也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私下里通知了附近码头的水手,还好海军在平民中威望甚高,所以不久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渔船出海,专门打捞人民子弟兵去了。 恍惚中,艾丽卡看到个一头红毛的青年正咧着嘴盯着她笑,复尔大手一挥,起锚出发! 等落汤鸡一般的随从和海兵被渔船拉上了岸,晴天霹雳就来了。 ——据说貌似早已得救的艾丽卡宫,就这样从南方沿岸不明小镇的不明码头上,被不明身份的海贼船劫走了! 事实上,绑匪香克斯先生,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场绑架。 正巧,肉票艾丽卡小姐同样不认为。 毕竟正常情况下的绑匪,是不会帮忙剔鱼刺和切水果的。 艾丽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怎么能动,感觉在摇晃,应该是船上,香料的味道不对,眼前没有帷幕,没有立柱,腰下没有垫着她的大枕头——很好,不在蓝尾雀号上。 不远处,有个男性生物正在慢慢悠悠的哼曲子。 听调子,大约是西海那边的风格。 艾丽卡用可以动的左手首先把身上那块布扯松了点,然后用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转了个头,最后艰难的用肩膀抵着木板,给自己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趴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的皮肤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其实都快十年了,她也差不多疼习惯了,一般情况下第二天就能清醒过来,第三天的时候甚至可以若无其事的批些文件,就连之后的虚弱期,也从七天慢慢减到了两天。 但是她前天貌似才豪迈的干掉一碗毒|药,这会儿连内脏都抽抽的疼,等艾丽卡缓过来的时候,面前正是一张大脸。 ——“长得还挺好看。” 香克斯当时哈哈哈哈就笑翻在地上了。 ================== 用班•贝克曼的话来说,红发香克斯的脑子,它是有毛病的。 拉•齐鲁比较直白,说这就是人格分裂。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智商时有时无,情商也忽高忽低的。 香克斯的任性程度主要看天气;遇见人时要不要装傻看心情;处理事情时,到底是表现出的大气的豪迈、还是智障的豪迈,这个估计要看他内分泌系统的大循环天数。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贝克曼的人生就一直在【船长傻逼】【退团吧】【不愧是香克斯】【这或许是能成为海贼王的男人】【他果然还是个傻逼】之间循环往复——其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超过怀春少女刚被分手。 香克斯会从海里捞艾丽卡起来,只是因为好奇。 好奇,和一点点喜欢。 那种类似于小男孩因为梦想着去家对面的自然博物馆玩,从开学就开始想,想到了期末考试一百分了还是没去成,所以憋的不行的那种好奇,甚至会在写作业的间隙,或是偶尔对着电视广告的时候,自己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美化它。 对于香克斯来说,克斯莫罗•艾丽卡,就是那座自然博物馆。 再进一步说,只有她的眼睛是。 香克斯曾经躲过了巡视的海军部队和低级将官,在被下了戒严令的罗格镇内四处游荡过,然后在北边一座花里胡哨的大帐篷里,看到了一只一人多高的可视电话虫。 大的电话虫之后的桌子上,旁边还配了几个小的。 他闲着没事在那按了半天,其中一个红色的小蜗牛啪叽一声打了个抖,两眼一睁开始对焦,触角转了三个九十度之后,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开始出现虚拟的屏幕。 香克斯看着屏幕里逐渐亮起来的天幕、和越来越多的人群,恍然大悟:这就是个储备电话虫。 简单点说,这是个U盘。 他试着动了动,貌似按到了回放,光屏啪的一闪,正好出现罗格镇的处刑台。 他尊敬的船长先生穿着离开时的那套衣服,正一脸淡定的张嘴等吃肉。 因为角度问题,他其实只能看到个背影,那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不过这都不重要,在那个画面下,最抢镜的其实是一直都在笑的哥尔•罗杰。 ——真好啊,还在笑呢船长。 香克斯是个心很大的人,他自从知道这是船长自己的选择,除了支持就没说别的,在其他前辈还在努力想办法的时候,他还能凑上去和船长讨论一下,自首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好看。 【男人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梦想】 【如果那是船长想做的事情,我们作为船员支持就好了啊】 【何况我还只是个实习的】 那神态,自然如同送长辈出门旅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那顶属于海贼王的草帽,就那么被船长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天晚上香克斯就哭够了,解散海贼团以后,他找了家酒馆住下开始物色同伴,隔了几个月,听说船长被抓捕了,据说过一阵子就要行刑。 香克斯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消息来晚了。 ——只要早一天,那瓶香柚朗姆酒他都能留下不喝,带去给船长送行了…… 无奈就是晚了,这种特色酒再出窖,就得等两年后了。 虽然想要献宝的酒没有了,但行还是要送的,香克斯来的时候倒是买了点东西,一上岸的时候都让搜走了。 这会儿,他在帐篷里翻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精致的布箱子里,找到了个更加精致的酒壶。 放到耳边摇一摇,这液体摇晃的声音真美妙啊。 他退后两步跳到桌子上坐好,两脚自然的开始晃动,然后腰一塌倚在架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拧着瓶盖。 这一段其实也没多久,盖子都没拧开就放完了,香克斯好不容易坳好了造型,准备给船长倒酒送行,最后不得不又跳下来,对着那电话虫研究了一会儿。 这回再打开时,投射在一边的光屏上的,就正是乱糟糟却又安静的可怕的现场了。 开屏先闪了闪,定格了。 一个超级无死角的大特写! 香克斯抬头正对着女孩子被咬出了血色的嘴唇,看起来红的一点都不真实。 他仔细瞪圆了眼睛看过去,因为红色太重,都看不清唇纹了,充血的唇线下方,有颗一般情况下估计看不清、但是此刻很确定是朱红色的小痣。 再往上,白色的皮肤带着一点粉红色,细细的绒毛被光一照,似乎连那张脸的边沿都虚掉了。 那时候他很直白的想:长得还挺好看。 ——和艾丽卡见到他的第一印象完全一致。 侍奉过两代克斯莫罗的女人说着残忍的话,却小心的整理着女孩的头发。 梳着梳着她就皱起了眉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的将汉库克的一头长发,齐齐的斩到了及肩的位置。 “头发太长了,跪坐起立的时候如果顺着肩膀滑下来,会干扰到主人的视线。” 年少的女孩死死的捏住双拳,指甲抵在掌心,克制着伸手夺过那把刀,直接杀掉身后人的冲动。 诺尔依旧故我的裁剪着她的头发,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女孩子握住的双手上,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随便在手上留下伤痕,你和你的妹妹们,今天晚上都不会有东西吃。” 女管家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手上的动作小心的像是在侍弄一尊艺术品。 而事实上,在她眼里:波雅•汉库克这个人,确实只是需要她精心装扮后、送去主人身边的物品。 后来名震四海的海贼女帝,此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有几十上百年,但从这一刻开始,汉库克就是执拗的认定着——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力气、像憎恨克斯莫罗•艾丽卡那样,再去憎恨另一个人。 同样,她也不会像恐惧克斯莫罗•艾丽卡一样,再去恐惧另一个人。 ==========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送餐的黑衣侍者带来了并不丰盛、却干净充足的食物。 但没等桑塔索尼娅犹豫着摸上篮子里的面包,传话的人再一次进入了这个小房间,不容她们拒绝的、将三姐妹被带到花园后面的一间小木屋里。 正在屋里一角翻阅着书籍的艾丽卡五指一松,任由松散的笔迹翻滚着落在地上,撑着扶手坐了起来,那双碧蓝的眼睛,也被火光镀上了一层暖橙色。 “头发变短了呢……” 艾丽卡宫似乎总是喜欢做些无意义的感叹,汉库克此时尚还没学会隐藏愤怒,所以她只是安静的拉着妹妹的手,压抑的低着头。 “宫。” 半天不见她动作,诺尔弯腰请示。 “知道了知道了。” 比汉库克高了一头还多的女孩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静了一会儿,她伸手打开旁边的玻璃器皿:里面是随时供她净手的温毛巾。 那团毛巾被卷成了团,艾丽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汉库克眼前。 “放到嘴里咬住。” 汉库克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依照吩咐咬在了嘴里,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狠狠的转移到了毛巾上。 头顶上传来的笑声带这种莫名的无奈,她说:“这是为了你好啊,这会儿就把毛巾咬坏了,一会儿疼起来怎么办?” 这是一道必须经过的程序。 每一个将要生活在玛丽乔亚的人,除了天龙人和被特许印上了家徽的侍者,活在玛丽乔亚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同样的烙印——飞龙之蹄。 那是作为天龙人的奴隶,必须要被留下的记号。 旁边似乎是为了还原野趣才存在的火堆中心,正竖着一根精致的杖柄,通红的尾端带着热浪,贴的近了似乎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艾丽卡将这东西握在手里,眼神带着些压抑的凉薄。 65.记录指针 此为防盗章  几年前, 某月的某一天, 正在苦恼弗雷斯凡和邻国战火的仙石大将佛之战国,接到了世界贵族的拜访帖子。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 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 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 深得五老星的赞许, 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 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 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 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 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 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 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 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 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 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 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66.烈日当空 此为防盗章  她两手间捧着个碗,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日光下, 那双眼睛蓝的不真实,眼角挂的似乎都是碎裂的蓝水晶, 一抽鼻子一声细响, 像是响在人心上一样,听的人心头不由的跟着一跳。 那委屈的感觉跟会传染一样,耷拉着眼角萎靡着头发,整个人都蔫下去了。。 间或着,她还伸手揉了下眼睛, 然后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是可爱的神情兀自强作镇定了一下, 然后接着流眼泪。 虽然这位小姐是高挑型的, 但是那个蹭眼角的动作,真是蜜汁像班纳斯他女儿(今年三岁)。 当时,班纳斯和他身后的几名同伴真的是眼见着红发从硬到软,整个人都被她哭塌了的样子, 那男人的神情一开始还带点好笑,后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手忙脚乱并且蜜汁无措。 然后豪气的大海贼把碗抢过来,直接往地上一摔:“行了行了, 不吃了。” 某小姐吸了吸鼻子, 红着眼睛瞪他:“……你有毛病啊?” 大海贼简直想龇牙了, 伸手去碰她的眼眶, 顺着那条湿乎乎的痕迹擦下去, 拇指最后停在了对方咬红的唇角。 下一秒, 那位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他手腕一下。 而他们家金大腿在被打了手腕之后,不止没有生气,还依旧好脾气的叹气说:“受不了就算了,不委屈了啊。” “……委屈什么?” “你都哭了还不委屈?” …… 回头班纳斯他们和副船长交涉完毕出来时,甲板还是那个甲板,人还是那两个人,场景却截然不同。 他们的金大腿正盘坐在地上,手边放了一堆果子,他拿着把刀唰唰唰就是一个,切块的速度奇快。 那位小姐还坐在椅子上,脚上的鞋不见了,透白的脚丫子踩在红发的盘坐的膝盖上,伸手接过红发递过来的、装满了水果碎块的碗时,不说谢谢就算了,她断断续续的压抑着抽噎,用祈使句说:“给我找把叉子来。” 然后红发的男人开始用一百二十万分的耐心哄她,直到这些人下船,他们家金大腿都还沉醉在那双眼睛里,一副色令智昏她说啥都行的样子。 副船长贝克曼叼着根烟,仿佛要瞎了一样可以避开那个场景,在同队的其他人含蓄的打听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以后,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她那样,倒也可以理解。” 大家众脸懵逼下了船,琢磨着这可能不止是个真爱…… 这应该是个和金大腿有前情提要的真爱! ——怪不得中途连船都停了!就为了捞个人起来! =============== 我们来去掉旁观者的滤镜,讲一下前因后果。 起因是这天天气不错,艾丽卡宫准备吃饭来着。 她疼痛期不能吃东西,虚弱期只能吃流食,好不容易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等她能吃东西的时候,红发的船已经离开海岸半个多月了。 天龙人这个群体号称世界的贵族,他们虽然不一定像传统贵族形象那么好看【其实是丑】,也不一定都爱干净【主要是常年挂着鼻涕的男性】,毫无礼仪可言【都非常放飞】,但最符合贵族这个设定的点,却被天龙人们好好的继承下来了。 ——生活穷凶极奢、性格任性妄为、行事肆无忌惮。 ——换句话说,十分之矫情。 艾丽卡在圣地大环境的侵蚀下,坚守住了最后的人性底线,但与此同时,她也被圣地的矫情生活同化了一部分。 比如艾丽卡宫在闻到那份鱼汤味道的第一时间,微妙的皱起了眉头。 她金贵的鼻子告诉她:汤里面躺着的这条鱼也许还新鲜,但分散在其中的蔬菜们,它们应该已经过了青春期了。 白话点说就是貌似有点霉了。 按照艾丽卡之前普通人的思维,虽然她都十几年没吃过隔夜食材做出来的食物,但提前一天买好菜来节省时间的事情她上辈子经常干——何况海贼船毕竟不是她的私人军舰,红发海贼团吧,本身也不是强行要求商船减少货物帮他们运食物的那种海贼,现在没有新鲜的储藏食物也是正常的…… 艾丽卡宫能说服的了自己的心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她本来还挺饿的,但胃非常坚定的在拒绝食物,具体表现出来,就是艾丽卡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路过的红发本来是要去整理缆绳(贝克曼嫌他犯懒布置的任务),但是这几天下来被她咳嗽咳嗽就吐血的样子震撼过一回,一见她皱眉,习惯性的心就提起来了。 于是香克斯一只手上还抱着缆绳,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女孩子胳膊。 “你……又那里疼了?” 艾丽卡倦倦的摇了摇头:“没事。” 回过头来,她思索着这大小也算是个毛病,毕竟她不可能每个世界得到的都正好是站在金字塔顶的身份,别说以后保不齐还要搞农民起义吃土呢,这么娇气肯定不利于团结民众啊! 该克制的,还是克制一下好。 此时正值午后,甲板上阳光正好,海风带着些燥热的咸腥气,海鸥的叫声透过窗户断断续续的传进室内,船身悠闲的摇晃着,仿佛在催人入睡。 艾丽卡动作自然的端起那碗汤,若无其事的把汤碗挨在唇边,淡定的张开嘴,喝了第一口。 ——霉味简直辣眼睛! 艾丽卡也不确定自己的味觉到底是被养成这样的,还是因为五感都灵敏所以进化出来的,总之她从口腔食道连着胃,没一个地方肯接受这碗汤的。 第一口下去以后,后面就好说多了,她倒是克制住了没吐出来,一边喝,还能一边在在心里做点评估,她矜贵的舌头甚至自动给她辨认出了鱼的种类、肉龄、还有夹杂其中的香料产地什么的…… 前面说过了,心理没问题,生理有问题。 霉味辣眼睛,那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辣眼睛,她虽然很淡定的在喝汤,但是泪腺瞬间就崩盘了。 端着汤碗,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一滴接着一滴流眼泪——还是压抑着的、似乎受了委屈还要忍着的哭法【毕竟不是真想哭】。 香克斯因为担心她吐血——好吧也是想看看她——就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走。 要说起来,他并没有特别想看什么,大概就是美丽的东西使人愉悦之类的本能在驱使着他,顺便有点男人本性之类的玩意儿,或者还有惦记了好几年之后习惯了的因素在。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追星多年见到了偶像,快递半年接到了实物什么的。 总之有那么个期盼的意思,加上她吐血那一下实在叹为观止,香克斯总是下意识注意她。 但是这次艾丽卡没有吐血,她说身体好了,那就是真的好了。 ——她只是抽着鼻子,默默的哭了。 ——她怎么能哭呢? 香克斯第一次见艾丽卡的时候,她在屏幕上那张脸,就是准备哭来着。 但是那个时候,那双眼睛里压的东西太多,蓝色的震撼来的直白又赤|裸,铺天盖地霸道的占满了屏幕——香克斯那时完全没有犹豫,打心底出现的就是【既然她这么痛苦,我带她出海当伙伴好了】这样的想法。 他后来几乎都快要忘了那个女孩子长的什么样,记得的只剩下那双眼睛,以至于把人从海里捞上来之前,隔着那么远被对方半阖着眼睛扫了一下,就立刻醍醐灌顶认出了她是谁。 别说那时候她还有一半沉在水里呢! 仔细说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个人之间既不熟悉也不陌生,但香克斯却没有什么隔阂的让她睡在了自己的船长室里——那地方虽然小,但也是他在贝克曼高压之下好不容易保住的! 然后今天,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 因为眼泪是不受控制出现的,她喝汤的动作很慢,但睫毛抖动的频率却很快,因为沾着不均匀的水珠,被午后的阳光一照便反射着些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别的晶体而不是液体。 红发从高向低看,很明显看出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纯用嘴唇贴着碗沿,按照一定的频率,很久才喝上一口,间或抽一下鼻子,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这是……怎么了? “那么多的尸体……你还能说哥尔•罗杰这个男人无错的吗?”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但这个大时代里,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她心疼的,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67.烈日当空 此为防盗章  老板有要求, 那就做喽【摊手 “我记得宫不是怕疼吗?” 男人说:“不过疼痛, 应该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说道疼, 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 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 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 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 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 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 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 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 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 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 暂时体验什么的,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 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 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 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 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 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其实商人先生的耐心才最让人感动。 毕竟这是个交流感情的晚会,他作为靠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团之一,多和金大腿多交流才是正路啊! 但无奈艾丽卡宫长得太贵了,一看就值不少钱,身家地位什么的,总能让商人们多在意些。 贵族小姐什么的,其实是个相当有话语权的阶级呢——毕竟花钱最狠的,就是这些人。 何况…… 班纳斯先生喝了一口酒:就算是个破了家的贵族小姐,只要被红发带上了船,那就是红发的人。 ——他们说到底是抱金大腿来的,就算因为他和耶稣布是老乡情分不同寻常,但该顾忌讨好做人情的地方,也不能忘记。 哪怕不能直接创造利润了,总归还能吹吹枕头风呢。 不过这个贵族小姐的思想倒是挺进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探讨政策问题。 班纳斯的心态十分平和,没觉得讨好大海贼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的,一路上从商税货流聊到商船保护法,最后终于借着那个录音电话虫,把话题扯回了正常家属交流时该说的话。 “那是准备给我女儿的。” 班纳斯放下杯子,解释道:“我的小女儿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经常陪伴她,所以准备了这些有趣的东西给她,一个人没事的时候,这是很好的取乐方式。” 其实那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带了,红发海贼团要报酬很随意,香克斯专门询问他这次有没有电话虫的时候,虽然说了最后会归还,但他却没准备把东西要回来。 毕竟受人家庇护这么多年,一份体贴的小礼物罢了。 “是吗。” 那位身量很高的贵族小姐慵懒的答了一声,停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既然是给小孩子的礼物,那等分开的时候,你来把它取走吧。” 班纳斯瞬间就惊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受庇护者,他们和红发海贼团关系还算不错,香克斯人很好说话,所以班纳斯是把他当半个朋友来相处的。 此时此刻,比起取回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小礼物,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精,第一反应是——红发这是还没得手吗?! 也对! 下一秒,班纳斯想通了,贵族是个相当固执的群体,看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跟海贼们搭过话,应该是主流中那种看不起海贼的高傲型。 但是是跟他交流时又很平和,应该是性格不错、教养也很好的那一种。 ——一个看不起海贼、但却会通过观察为人去除偏见的女人。 再进一步说:有可能答应和海贼在一起,但一时半会儿里,绝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类型。 明灭的火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真个人恹恹的,似乎环绕着一股低落的愁绪,撑着脸侧的手部纤长又柔软,精致的眉眼镀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看起来就像在壁炉边昏昏欲睡一样的安然。 值得大海贼抢来的女人…… 班纳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就冲香克斯专门为她来要录音电话虫,那种小细节处的体贴和讨好,就挺能说明问题的了。 要么……帮红发打个助攻? 说到底,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去结婚的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所谓的出轨,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68.烈日当空 此为防盗章  说道疼, 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 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 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 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 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 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 暂时体验什么的, 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 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 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 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 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 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三个月后,诸圣者之厅,以CP9负责人身份参加会议的艾丽卡,做了自己这辈子最难看的一次演说。 “在座诸君,知道四海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这几个月,海上多出了不少疯狗呢。” “挂着旗子的军舰都有海贼大着胆子抢劫,驾驶商船出海的人到底要怎么活啊……” “两败俱伤的海贼船就那么破碎者漂在海里,虽说生前争斗的厉害,死了以后却要在同一条海王类的肚子里团聚……” “那么多的尸体……你还能说哥尔•罗杰这个男人无错的吗?”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但这个大时代里,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她心疼的,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进伟大航路!疯了一样的储备物资!疯了一样的招募船员!” 69.烈日当空 此为防盗章  但不同的是, 多弗朗明哥喜欢她,而在艾丽卡本人这里, 她的良心包袱重的是海贼原住民们的十好几倍。 ========== 两年前,拍卖场。 那时候多弗朗明哥已经将近三米了, 酒红色的西装, 尖头的皮鞋, 扎眼的粉红色披风全是毛毛, 迎面就是一股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荷尔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入口出的她。 艾丽卡耳边还都是奴隶们的哭喊声——多弗朗明哥现在开的这家,就只能算是个小作坊——不是指规模,而是对奴隶的□□水平。 真正历史悠久品种齐全的拍卖场, 每个被送上台子的人, 都真的像是安静礼貌的商品一样。 一边是可以被听到的悲伤,另一边是完全被扼杀的悲伤。 这两种场所艾丽卡都很讨厌,前者还能当手续不合理、用类似于现在打击盗版小商贩的条例处理了, 后者就真的…… 讲道理, 那种场子办起盛会的水平,真的和普通的节庆差不多了, 甚至于有门路的才能拿到邀请函。 那些邀请函在某种意义上, 甚至可以作为圣地内部时髦值的评判标准! 然后那些声音就被盖住了。 粉绒绒的毛毛遮住了她半张脸, 艾丽卡抽了抽鼻子, 配合着香水的味道, 更加让人想要打喷嚏了。 多弗朗明哥率先把烟掐了, 一只手盖在她的耳朵上, 一只手想去遮她的眼睛。 “不敢看就别看了。” 不论外界传言艾丽卡宫有多么酷炫倨傲, 在他心里,艾丽卡整个人都是脆的。 三岁看到奴隶会被吓到,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哭,碰到死去的奴隶就只会躲、午睡还做噩梦说梦话,甚至于当了海军大督查以后,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见过血。 ——她还是个药罐子。 小时候生病,大了点受伤,多弗朗明哥十岁爬山壁去玛丽乔亚的那一夜,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嘟囔着疼。 而多弗朗明哥负责说【对不起】。 仔细说起来,这是个责任推移的问题。 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之所以在一家还没有小孩的时候,就能破例定下了婚约,为的是为了权力的结合。 克斯莫罗家有一位五老星,是可以直接进行世界决策的最高层,掌控着影响世界的五分之一的权利。 而唐吉诃德家族,则保管着有关于天龙人最后的倚靠、也是族群能立于世界定点的保证——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 在大海上风起云涌,一代又一代的人杰相继出现之后,天龙人这个团体也是会求变的。 让唐吉诃德家的孩子,娶克斯莫罗家的女儿——用一场婚姻,就可以联系两个家族。 在多弗朗明哥的爷爷死去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订好了,而当艾丽卡被生出来,却又身体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双方的权利联合,变成了权力交换。 由多弗朗明哥继承克斯莫罗家的那部分,走上前台执掌权杖,而艾丽卡将作为天王秘密的持有人,作为族群的依靠和底气。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是唐吉诃德家傻白甜的家主自己放弃了这一点。 艾丽卡三岁打电话给自己爷爷说自己要上位,老人家说是考察,但也比较敷衍。 是直到发现霍名古那脑子掰不回来了、也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离开玛丽乔亚的时候,四岁多的艾丽卡才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正式老师。 因为秘密已经交付完毕了,所以唐吉诃德这个家族,终究没有被灭口。 这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本应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责任。 他的玻璃罐子啊…… 多弗朗明哥用衣服把不说话的人揽在胸前,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包厢里。 他环着腰把艾丽卡抱起来了些放在膝盖上,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最后伸手帮她把鞋脱了。 末了,捏着艾丽卡的脚腕抬起来,把她整个人团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侧舒了口气。 粉红色的羽毛大衣能整个把艾丽卡拢住,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多弗朗明哥胸口处露出来的黑头发。 “胆子这么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嫌那些人脏了你的眼睛?” 艾丽卡没有动。 ——其实还是能听到的。 她没有霸王色,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被压迫到怎样的极限也没有的话,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但同时,她的见闻色又十分出色,虽然达不到读心的地步,但感觉一些大概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不论多弗蒙不蒙住她的耳朵,她总是听得到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艾丽卡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感叹。 多弗朗明哥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又往上拢了拢,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眼睛,不甚清晰的问:“说什么呢?” 艾丽卡被裹得挺严实,抽了半天才把手从一堆毛毛里抽出来,在多弗朗明哥疑惑的目光下拉起了他的手,多弗朗明哥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晰的伤疤, 毛毛底下,艾丽卡的另一只手点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腰侧——那里同样也有一道伤疤。 这些疤全是他小时候流浪那段时间被追逐弄出来的,因为留的时候年纪太小,意外的有些消不去了。 “……那时候很疼吧。” 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往后一仰,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蹭着蹭着又转过来,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动了动,复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今天怎么了?” 多弗朗明哥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态不太对,嘴唇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末了想是想起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抵着她的额角。 “你又哪儿疼了?” “不对,”他说:“你又对自己做什么了?” 水水果实的副作用很多——或者说艾丽卡为了把自己的身体练成现在的样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 总之各部位的疼痛,算起来总是不少的。 一般情况下,鉴于多弗他已经挂上海贼旗出海了,艾丽卡就默认那些伤疤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了解这家伙有多讨厌海贼,多弗朗明哥私下里基本就没展示过伤口什么的——而且他足够强,其实很少受伤。 突然问他疼不疼…… 这是又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副作用给她疼迷糊了? “我只是好奇。”艾丽卡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被伤害的人,一般会非常讨厌加害者才对啊。” “在被压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这种制度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我见过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他发誓要废除一切与奴隶有关的制度,解救所有深受其害的人。” 艾丽卡的手附在男人的喉结上,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你到底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在这里被戴上枷锁,所以才能在之后好无所觉的……把人当做奴隶拍卖掉?” 这话莫名其妙的有种撕破脸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静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扯着嘴角就笑了,歪着脖颈的动作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紧绷的肌肉带着些青筋,带着种异样的潇洒直白。 “因为我本身就是恶的。” 他这时是有些生气了,但还是没有和艾丽卡发脾气的意思。 “是吗……” 艾丽卡从小就这样,当年多弗朗明哥一枪打死了表姐送给她的那个奴隶,她也是这个样子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哭还是没哭,安静的不行。 多弗朗明哥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但又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不可见的烦躁。 “好了,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人是最没有前景的商品,圣地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还软弱的像个……算了,你要是想看点别的,等晚上——” “多弗。” 艾丽卡叹息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见的哭腔。 这时看去,会发现她的表情有一种很奇怪又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观念来,这些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奴隶、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商品……” “那么你呢?” 这是个艾丽卡从不当真、而多弗朗明哥一贯刻意去避开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作为艾丽卡宫看你……” 如果真的是按照玛丽乔亚天龙人的主流观点,来看现在的唐吉诃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胆敢亵渎自己血脉,自甘堕落的—— “废物吗?” 一句即出,谈话终结。 从十七岁到二十岁,整整三年,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个特质的电话虫她倒是还带着,要不是一直带着,依照柯拉松当时就剩下个舢板一穷二白的水平,找谁帮忙去啊? 多弗朗明哥是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恶那一面的人,甚至对于自己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非常坦荡 唯一能让他有点隐瞒意识的,也是基于【艾丽卡非常讨厌海贼】这件事,所以没直说自己一开始办了个海贼团。 连杀亲那种所谓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能坦然接受,在看到了那一面依旧能接纳他的人…… 多弗朗明哥从来不觉得买卖奴隶有错,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长在圣地里的艾丽卡会介意这一点。 天龙人废除奴隶制…… 这是今年最新的笑话吗!? 狗咬狗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他和那些渣滓……成了一个级别的东西吗!? 红发锲而不舍的解释了一宿,详细的分析了自己的成长环和为人处世,意图辩解:自己和那些垃圾海贼并不是一路的! 艾丽卡想着反正也睡不着,有人肯帮她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于是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听他哔哔。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其实商人先生的耐心才最让人感动。 毕竟这是个交流感情的晚会,他作为靠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团之一,多和金大腿多交流才是正路啊! 但无奈艾丽卡宫长得太贵了,一看就值不少钱,身家地位什么的,总能让商人们多在意些。 贵族小姐什么的,其实是个相当有话语权的阶级呢——毕竟花钱最狠的,就是这些人。 何况…… 班纳斯先生喝了一口酒:就算是个破了家的贵族小姐,只要被红发带上了船,那就是红发的人。 ——他们说到底是抱金大腿来的,就算因为他和耶稣布是老乡情分不同寻常,但该顾忌讨好做人情的地方,也不能忘记。 哪怕不能直接创造利润了,总归还能吹吹枕头风呢。 不过这个贵族小姐的思想倒是挺进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探讨政策问题。 班纳斯的心态十分平和,没觉得讨好大海贼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的,一路上从商税货流聊到商船保护法,最后终于借着那个录音电话虫,把话题扯回了正常家属交流时该说的话。 “那是准备给我女儿的。” 班纳斯放下杯子,解释道:“我的小女儿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经常陪伴她,所以准备了这些有趣的东西给她,一个人没事的时候,这是很好的取乐方式。” 其实那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带了,红发海贼团要报酬很随意,香克斯专门询问他这次有没有电话虫的时候,虽然说了最后会归还,但他却没准备把东西要回来。 毕竟受人家庇护这么多年,一份体贴的小礼物罢了。 “是吗。” 那位身量很高的贵族小姐慵懒的答了一声,停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既然是给小孩子的礼物,那等分开的时候,你来把它取走吧。” 班纳斯瞬间就惊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受庇护者,他们和红发海贼团关系还算不错,香克斯人很好说话,所以班纳斯是把他当半个朋友来相处的。 此时此刻,比起取回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小礼物,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精,第一反应是——红发这是还没得手吗?! 也对! 下一秒,班纳斯想通了,贵族是个相当固执的群体,看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跟海贼们搭过话,应该是主流中那种看不起海贼的高傲型。 但是是跟他交流时又很平和,应该是性格不错、教养也很好的那一种。 ——一个看不起海贼、但却会通过观察为人去除偏见的女人。 再进一步说:有可能答应和海贼在一起,但一时半会儿里,绝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类型。 明灭的火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真个人恹恹的,似乎环绕着一股低落的愁绪,撑着脸侧的手部纤长又柔软,精致的眉眼镀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看起来就像在壁炉边昏昏欲睡一样的安然。 值得大海贼抢来的女人…… 班纳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就冲香克斯专门为她来要录音电话虫,那种小细节处的体贴和讨好,就挺能说明问题的了。 要么……帮红发打个助攻? 男人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啊疼】,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就笑了。 他说:啊,我是不会死的。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压抑,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动作开合之间,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宫……” “没事。” 年少的天龙人定了定神,断言说:“我很好看,是他眼瞎。” 侍从站在一边,总觉得宫生气的点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艾丽卡真的只是因为不断叠加的危机感,变得非常焦躁罢了。 年少的白猎人,不幸扫到了台风尾。 年少的世界贵族捏着拳头克制了一下,最终,姿态怡然的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抽出手帕,仔细的擦干净了仗头的雕刻,强制自己忽视越来越强的危机感,以符合身份的仪态走上露台,完成她的春游观光项目。 确定好防卫的各位海军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比起台下看群众们三三两两兴致高昂的莫名躁动,台上的空气简直压抑的可怕。 负责斩杀海贼王的海兵算得上千挑万选,背负刺刀的身姿硬朗健壮,动作间充满利落的美感。 艾丽卡平时就欣赏不来这个,何况她现在心慌的想吐。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绑缚在台上的人却挺起腰,对着天空仰起头,做了一个幅度巨大的吞咽的动作。 三秒之后,蓬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这种程度而已,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个!” 艾丽卡:…… 艾丽卡: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不对! 她一拍桌子,也不顾什么仪态,对处刑台上的士兵喊说:“立刻动手!” 一旁的准将插口道:“恕我直言,艾丽卡宫,斩杀海贼王是——” “那就让立刻带他下来!” “请您不要任性……” “谁跟你任性呢!?” 高挑的女孩死死的咬着牙,盯着处刑台的神态冷的吓人:“不能让他开口。” 隔着那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恶作剧成功时得意的笑容,还有可怕的、掩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誓不罢休。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 “那行为不算出格。”萨卡斯基上前挡住了她准备拿枪的手:“哥尔罗杰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在死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就好了……” 女孩神经质的咬牙,恶狠狠的说:“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谁管他!?” 艾丽卡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伸手拿过守卫别在身后的火|枪,艰难的瞄准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艰难,是因为她在害怕。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她会觉得害怕——玛德那些人真的是没白惋惜,没有霸王色太亏!单就这点威慑力,压的她手指都要僵掉了! 她的第一个老师是海军最高教导官泽法,一开始,泽法尚还带着对于世界贵族的敬重,但越到后来,这种敬重就越发变得像是惋惜。 【霸王色,就是王者的资质】 【那是一种威慑力,是让万事万物自然恐惧,然后退缩的气势】 【奇怪的是,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这种资质】 【气魄,能力,心胸,你到底缺乏什么呢?】 艾丽卡从不认为这代表了什么,霸王色代表的命格算什么呢?她可是被逼命格更神奇的东西定义为【命运转折点】的存在,那不比霸王色可靠多了? 到这一刻,哥尔罗杰的眼睛在说:你开不了枪的。 艾丽卡就真的、发着抖按不下扳机——好吧,他们惋惜的很对,有没有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艾丽卡的头开始发晕,全场那么多人,似乎只有她在面对这种压力。 “……萨卡斯基,杀了他。” 年少的女孩崩溃一样的流出了眼泪,强撑着说:“马上杀了他!” “也没必要哭吧。” 这是海贼王的声音。 “闭嘴……” 男人像是苦恼的小孩一样,隔了老远对她喊说:“不必哭,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住没有晕倒,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我让你闭嘴!” “真是的……”哥尔罗杰的眼睛被过长的头发遮着,好笑的感叹说:“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 “你很不错了哟!”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男人对着女孩子布满了泪水却潜藏着愤怒的眼睛,豪迈的开口笑了:“抱歉呐小丫头,你的眼睛一点都不难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野蛮的味道:“大海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够了没有】 “浅海的颜色好看,深海的压抑也好看,大海的每一面都有值得欣赏的美丽!” 【你闭嘴吧】 “复杂也没有关系,毕竟海洋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存在,风暴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呢。” 【安静的去死不好吗?!】 “不好哦。”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摇了摇头:“就算才夸奖了你也不行啊,毕竟你的眼睛再好看也不是真的大海啊。” 于是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句拉开时代帷幕的台词。 “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到死,他都保持着那样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满足的。 但是太糟糕了。 艾丽卡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接收信息的能力,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口型里分析出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完了。 艾丽卡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是她似乎能从底下每一双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让人心慌的蠢蠢欲动。 70.烈日当空 此为防盗章  紧闭的双眼并不影响她的感官, 此时此刻, 在这个华丽的角落, 克斯莫罗•艾丽卡——因为身负神的血脉, 被尊称为艾丽卡宫的女主小姐, 正面无表情的歪着脑袋,“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这位中年男子。 这位天龙人的殿下表现的相当冷淡, 理所当然的反问说:“这话哪里有错吗?” “唉?” 本就是来套近乎的商人完全怔住了。 不, 他只是想来拍个马屁而已!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挑个天龙人都很厌恶的话题,借着对这些传言的贬低和斥责来吹捧世界贵族, 让这些殿下对他们形成共感。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您不是应该很赞赏我的行为吗? 当初戴德里克圣明明就很吃这一套啊! 艾丽卡宫偏着头看了这个满头冷汗的家伙儿一会儿,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开放着的见闻色霸气,让这家伙的小心思几乎无处可藏。 这家伙原来还巴结过戴德里克? “所以……你是把我当蠢货来哄的吗?” 艾丽卡这回的神态,倒比较符合被骂成最伟大的垃圾时、作为天龙人应该有的愤怒样子。 商人克制不住的狠狠咽了口唾沫,冷汗很快就浸湿了鬓角,艰难的先扯出了个苍白的笑容。 ——感情在艾丽卡宫这里,骂天龙人垃圾不是错, 拿戴德里克圣类比她才是错吗? 那不是你远房表哥吗? 他在你眼里就这么低级吗?! 直接把他等价于蠢货两个字,这真的是做表妹应有的态度吗?! 他正急速的逼着自己想出点什么抖机灵的话, 好来挽回一下这位殿下的好感,哪知道那位被称作蠢货的戴德里克圣,正好在不远处闹出了事情来。 说起天龙人这个种群,目前还处于最古老的奴隶制社会, 这些人从出生开始所接受的教育里, 就没有属于谦逊的部分, 甚至对世界有种盲目的主权认知:他们可以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世界上的任何种族任何人,都要任他们予取予求。 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克斯莫罗•艾丽卡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六年,接受的也正是这样的教育。 戴德里克圣、也就是艾丽卡宫的表哥,此时义愤填膺的和爱罗伊圣【艾丽卡的堂叔】争抢一位貌美的女奴。 “啧。” 咂舌的声音细小但不容忽视,满头大汗的商人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艾丽卡宫的手杖已经死死的抵在地面上。 虽然这位殿下的表情依旧如故,但他看得清楚,以那仗尖为中心的这一小块地面,此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艾丽卡宫的脾气和力道……倒是和传闻中差不多呢! 那边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天龙人都无法无天惯了——哪怕推翻了桌子伤及了无辜,被伤的人也只能默默的低头忍了——所以他们吵的越发光明正大。 戴德里克说到火头上,气的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枪,他还知道表叔是不能伤的,所以拿着手|枪对着头顶随便开了几枪。 穹顶的装饰品被打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了晶莹的碎片,但是没有肉体被穿透的闷响,怎么都让人觉得还是不过瘾。 戴德里克气冲冲的开始扫视人群,准备找个不顺眼的人,拉出来开几枪泄火。 那神态倨傲的就如同猎人挑选着猎物,而现实的可怕之处在于,不论猎人如何孱弱,他的猎物都绝对不会反抗。 戴德里克兴致勃勃的猎人转了个身,正好看到站在立柱后面的那道身影。 很好,时间静止。 “咔哒”的声响似乎被刻意放慢了十倍不止,□□摔在地上的声音和散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一样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膜上,就连在一旁看戏的查尔罗斯圣,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戴德里克小心的握着自己的手腕,也没顾得上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枪,有些畏缩的吸了吸鼻涕。 “艾……艾丽卡?” 艾丽卡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那种不耐烦的味道几乎可以直接闻出来。 她一步一步从角落走出来,厚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毫无声响,倒是随着步伐不断前进的手杖,每落一次地,就要留下一块布满裂痕的砖石。 好的,戴德里克舔了舔嘴唇,艾丽卡要气疯了…… 那边厢,应该气疯的艾丽卡宫依旧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路过戴德里克的时候嗓子里低低的“哼”了一声,别说同辈了,作为堂叔爱罗伊圣,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哪知道从小脾气就很大的女孩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做什么直接打脸闹脾气的事情,而是走到那个正跪在地上的女奴身边,一言不发的停住了。 爱罗伊圣小心的舒了口气:差点忘了,艾丽卡虽然脾气大,但却绝对不会做出扫天龙人面子、败坏世界贵族威严的事情。 ——虽然在艾丽卡看来,所谓的世界贵族,本来就没剩下什么威严。 橙色头发的小女孩穿着棕色的衣服,看年纪说少女都勉强,身上尽是打翻的托盘落下的油渍。 艾丽卡在被食物残渣沾满的地砖前住了脚,嫌弃的瞟了瞟流淌的酱汁,又向后退了一步。 末了,她抬起手来,光滑的仗尖虚虚的点在女孩的锁骨上,她动了动手指,那金属的末端就沿着颈线顶上了女孩子的咽喉。 讲道理,这小姑娘长的真好看,爱罗伊和戴德里克能为她吵,就已经证明了她有多好看。 这会儿爱罗伊还有点心疼,就怕艾丽卡因为他们的事情心情不好,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吵架的源头处理掉。 但事实上,艾丽卡宫只是用手杖顶起了女童的脸庞,冰凉凉的“扫”了几眼。 半晌,这位殿下放下了手杖,评价说:“长得还不错。” 不远处,几位带着白手套的侍者立刻做好准备,在艾丽卡宫转身的下一秒,立刻上前将这位少女带了下去。 不论她原来的主人是谁、不论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刚才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从这一刻起,这位少女之后的的人生都将属于艾丽卡宫。 而他们,就负责立刻将这孩子带走洗干净,保证艾丽卡宫回到宅邸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 闹了这一通,剩下的几人也就安分了起来,虽然依旧骄奢的不行,但到底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艾丽卡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这次出来,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光看自家傻逼亲戚们犯蠢了——要不是估顾忌着作为天龙人的立场,真该把那帮蠢货全都吊起来,扒光了挨个抹点盐,全扔进坛子里腌咸菜算了。 ——每次遇到这种事,她就克制不住这种冲动,买回来的咸菜坛子整整齐齐在花园里排了一溜,可惜里面一个天龙人都没有,养的尽是些水草游鱼,莫名的还挺好看。 ========== 到了下午,下面递上来一封拜帖。 “萨夫马诺商会。” 奴隶主啊。 艾丽卡宫闲闲的靠在椅子上,两指间拎着一盏酒杯,不悦的开口:“怎么谁的信都往里传?” “请您见谅。”面容刻板的女人低着头回话:“下午您在宴会上点名的那个女孩属于萨夫马诺,她原先的主人拒绝了护送者,一再请求要亲自把她送过来以表诚意,所以……” “是吗。” 下午那会儿开口要人,只是为了打断那场闹剧,何况那个女孩被卷进了天龙人的冲突里,不论她最后归了谁、或是戴德里克和爱罗伊都因一时之气不要她了,为了息事宁人,她的主人一定会让她消失。 虽然强迫自己习惯这种现状,但她果然还是不习惯放人去死。 所以她吩咐说:“不需要了,人留下就可以,让他离开吧。” “可是宫……” 诺尔抬起头,说道:“除了那个奴隶,萨夫马诺商会的人,似乎还带了别的礼物来。” 这下艾丽卡倒是有了点兴趣,她放下酒杯考虑了一下:“那就带进来看看好了。” 当然不可能让庶民进入宫休息的内室,所以接见的地方定在中庭的草坪上。 艾丽卡依旧懒洋洋的倚着靠背,身上搭着一条水波样的薄毯,没一会儿,诺尔就将人带了过来。 下午那个女孩子也在,不止她在,还有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站在她身边。 萨夫马诺•利德是个外表看起来器宇轩昂的青年人,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吓人,艾丽卡可以“听到”他内心的凉薄和兴奋,看着就是个相当合格的奴隶商人。 “日安,尊敬的克斯莫罗殿下。” 他跪拜的毫不犹豫,甚至在诺尔点头示意了以后依旧没有站起来,只是挺直了腰,说话时还是跪着的。 萨夫马诺拍了拍手,等在一边的副手立刻奉上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个精巧的笼子。 黄金的纹样、宝石的雕刻、珍珠的点缀。 这只笼子里,蹲着一直灵动的小鸟。 深海蓝尾雀,俗称海洋精灵,固化的波涛,也是传闻中,艾丽卡宫本人最喜欢的生物之一。 深海是一片黑暗,这鸟儿的冠翎也是漆黑,一如艾丽卡宫的头发;浅海波光粼粼,流动着碧蓝的色泽,这鸟儿的尾羽也正是海水那般的蓝,一如艾丽卡宫的眼瞳。 不论这世界上有多少种鸟类,多少珍禽异兽,在艾丽卡宫本人即为美的前提下,和她眼瞳颜色一般的鸟儿,必然是最美最珍贵的。 “……居然还有活的?” 艾丽卡这下倒是高兴了不少,示意诺尔接过笼子,捻着花瓶里装饰用的草束开始逗它。 深海蓝尾雀因为本身稀少和一段时间的捕捉,一再被定义为消失的物种,不然艾丽卡宫也不必委屈自己,用蓝宝石代替来做装饰。 这只活鸟,要值多少钱啊…… 萨夫马诺•利德表现的非常谦卑并且有眼色,一直等到笼子被侍者带下去,中间从未插口过一句。 等到艾丽卡宫回过头来“看”他时,才再次开口说:“除了这只珍贵的精灵,我还为您准备了别的礼物。” 商会的工人刚刚就运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艾丽卡此时心情不错,侧撑着额角等他展示。 萨夫马诺再次拍拍手,两位工人齐力拆掉了箱子的正面,而让人吃惊的是,就如同刚才黑色的小盒子一样,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里,同样有一个华丽的大鸟笼。 黄金的纹样、宝石的雕刻、珍珠的点缀。 整体放大了十倍不止,两个笼子的细节却可怕的重合。 区别在于,里面那道身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型的蓝尾雀啊? “人?” “嗯!” 萨夫马诺激动的点头,似乎这里面确实是件让他骄傲的礼物,而一直被押在一旁的两个小女孩,却禁不住担忧的望像了笼子里。 “人型的我不收。” 诺尔明显听出了她不甚高兴的意思,瞬间准备叫人把这货扔出去。 艾丽卡宫四岁时,拒绝了祖父赠送的人类奴隶,那时候她说:每样形制的美都有巅峰,人类这个形态,不会有人比我更符合美的定义,所以这些奴隶对我来说,的都是残次品,我不要残次品。 因为这些话,艾丽卡宫对于自己的美貌骄傲和自负从小就闹得人尽皆知——但作为贴身随从的诺尔很清楚,宫只是从小开始,就很讨厌奴隶这种制度罢了。 “请您等一等!” 萨夫马诺膝行几步,伸手拉下了笼子上半遮半掩的黑纱:“虽然不能和您相比,但是、但是这确实是难得珍品!” 下午艾丽卡宫难得开口评价一个女奴长得不错,这本是个拉上关系的好机会,要是这次的礼物送不出去,要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从天龙人的宅邸扔出去…… 萨夫马诺打了个哆嗦,指着跪在一边的两个小女孩,迫切的说:“这里面是她们的姐姐,您看看这两个孩子,她可要比这两个孩子还要出色!出色的多!” 71.水之诸神 此为防盗章  她拥有的, 是在不踏过天龙人底线、不破坏世界贵族的威严、并且不明目张胆与世界政府为敌的前提下,才可以肆意妄为的权利。 说不好听点, 艾丽卡的人生目标对于她所出身的这个种群来说, 就叫吃里扒外。 借着世界贵族的权利和威名拿到权杖, 然后用这把权杖带来的权利反过身去动手——消灭掉自己的亲人。 在艾丽卡还只是女主小姐的时候,她认为世界上最可笑的词就是大义灭亲,亲这个字, 不是血缘相同就可以拿来用的,同样需要足够深厚的感情。 她的亲属,比如克劳迪亚、泰德利、玛西亚还有戴德里克等等。 其中克劳迪亚表姐喜欢男性的奴隶,几乎每十天就要夺走一个无辜者的自由, 每个月都要消耗掉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的舅舅泰德利,每年都有处理旧物的习惯,他习惯了巡视自己的收藏室, 年底的时候,把不喜欢的画作就烧掉,不喜欢的艺术品就砸掉。 如果是不喜欢的奴隶,就直接杀掉。 而玛西亚,也就是艾丽卡的母亲,算起来并没有随便杀人的兴趣。 她的爱好是养鸟。 天龙人养鸟, 园子是新建的, 挂笼子的树, 是直接去人家国家挖回来的宝树亚当。 艾丽卡很小的时候, 差不多是她还以为自己家里、就是个特别有钱暴发户的那段时间,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巨大的花园里,看着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鸟儿,研究那些造型精巧各有特色的笼子。 那些笼子,最大的超过十米,小的大约和拇指等长,高高低低的全挂在这棵树上。 关在这里的鸟,不论长相凶猛或是可爱,不论天性食肉还是食素,哪怕本身属于怪兽,在傍晚的灯火点亮了以后,都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多弗朗明哥熊起来的时候,直接对着它们的翅膀开枪,满嘴尖牙身形巨大的鸟兽也只会安静的受着。 它们甚至于克服了野性,不会在疼痛的时候怒吼出声,不会在受伤以后攻击,以免吓到总来花园里玩耍的小殿下们。 ——所有宠物被带来这个地方之后,需要被教育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讨人喜欢。 伴随着血泪和汗水,学会如何听话、并且讨主人喜欢。 至于抓捕时死了多少人,买异兽花了多少钱,中间有多少驯鸟的奴隶丧生,又是死了多少只一模一样的鸟,才能驯出这么一只听话的…… 抱歉,似乎并没有人在意。 那么玛西亚宫的身上,到底又背了多少条人命呢? 但对于艾丽卡来说,这些残忍的可怕的人又是另一幅面孔。 她的智商没问题,三岁的里子里装的也是个正常人,但是她那时所处的环境,或者说她的家人们为她营造出来的环境,生生让她以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观察力,整整三年都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克劳迪亚娇生惯养,但是不论自己多喜欢的东西,只要艾丽卡多看一眼,她就舍得送她。 有时艾丽卡撒娇着不想走路了,克拉迪亚就能一直抱着她走一整天。 泰德利在有识之士看来,那就是个大写的蠢货,但艾丽卡小时候,就是泰德利带她玩。 小姑娘身体不好,几乎不怎么出门,泰德利在她两岁的时候,哄她说外面不安全,说是如果想看外面的风景,就给她拿到屋子里看。 彼时,泰德利在艾丽卡眼里,还只是个自家暴发户养出来的蠢萌小舅舅,她那时也知道自己家有钱,所以像所有不知足的小孩子一样,说我要你亲手做的。 泰德利顶着鼻涕泡为难了一天,答应了。 而三岁那次事件之后,艾丽卡基本就不和他说话、甚至相处时还有种藏不住的厌恶。 但在来哥亚之前,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艾丽卡收到了一座房间大小的、等比例缩小的圣地模型——是舅舅君扳着他那胡萝卜一样的粗的手指头,花了十几年一点一点给她拼起来的。 连模型的零部件都是自己学着做的。 泰德利至今为止,都觉得是因为自己让艾丽卡“见世面”见的太早,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甚至能很自责的说着“是我的错,怎么能让那种脏东西吓到你呢”。 他的眼神绝对足够慈爱,身为一个废柴、能花十几年时间,从无到有做出这么一件早就答应好的礼物,这份心意无话可说。 但他同样也可以,这样毫无所觉的,将那几个无辜死去的女孩子称作脏东西。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意识到艾丽卡三岁那年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发烧,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亲戚。 她那份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善心,和圣地里其他人所生活的的世界,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结界。 艾丽卡四岁那年,玛丽乔亚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唐吉诃德家的离开。 也正是霍名古圣一家的下场,让艾丽卡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世界。 ——堕落的天龙人什么都不是。 玛西亚甚至把艾丽卡住的宫殿整个清理了一遍,把所有和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有关的东西全部都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那一天,玛西亚拉着她的手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侍从把那些熟悉的玩具、器械、还有多佛朗明哥放在她这里的衣服,甚至于那小孩送给她的小礼物,全部拖出来烧掉。 关于那个曾经作为她未婚夫、所以时常出没在克斯莫罗宅邸的小男孩的一切,随着一把大火消灭殆尽。 然后玛西亚如同除完了四害又消了遍毒一样,终于放心的让艾丽卡再回那里居住了。 一开始要不是艾丽卡要求,玛西亚其实是想直接给她换个地方住的。 正是知道这些,所以她很清楚一件事。 在她没有强到可以颠覆一切的时候,天龙人这个身份所能给予她的,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于是慢慢的,就如同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克斯莫罗艾丽卡宫,是个从小脾气就很大,并且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女人。 她不用奴隶,是因为不屑,因为那些人没有她好看,看多了会脏了她的眼睛。 她对自己家大部分亲戚态度不好,是因为家里人长得也不好看。 哪怕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为了波雅家的女孩子闹出了人命,她也如同没看见一样,因为一个奴隶不值得,戴德里克泄愤想要杀平民,那也不值她生气。 她发脾气,只是因为他们丢了世界贵族的脸罢了。 又一如两年前。 当那个奄奄一息的鱼人奴隶,发狂的跑到了克斯莫罗的后院,面对叔叔家的抓捕者,艾丽卡宫倨傲的皱着眉,说因为那低劣的东西碍着她的眼睛,所以给了一枪扔直接扔海里了——而追击来的所有人,但凡对这位殿下的洁癖和高傲有一点点了解,就不会再提出任何质疑。 就如同弗雷斯凡。 这个国度的存在如同幻影,完全就是为了成全爱美者的欲望。 铂铅病这个词,是艾丽卡闲着没事翻阅CP9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她原先以为是一个因人心险恶消失的国度,ed形式的那种,后来看完了资料,发现弗雷斯凡的消失,是一件正在进行时的事情,ing的那种。 这个国家的人的生命,正在变成铂铅制品、变成税收、变成美丽的艺术品、变成大把大把的贝利,涌进某些人的口袋。 但艾丽卡甚至不能因此多说什么。 天龙人是神,神不需要为了牲口一样的种族无端低头查看,一百个弗雷斯凡铂铅采集工人的生命,都没有圣地里一位殿下因为铂铅艺术品露出的笑容来的有价值。 而艾丽卡做一切事情需要遵守的最不可逾越的底线,就是【天龙人绝对不会有错】。 上位者最忌心软,尤其是对现任上位者来说连价值都没有的东西。 她要是敢拿这东西去质疑政府对于弗雷斯凡的处理,克斯莫罗出身的那位五老星就能提溜着她的后脖领子,把她扔回圣地当个干干净净的小公主。 于是那一年,参加完国王会议的艾丽卡宫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一样,拿起了卡努曼国王放在手边的权杖,然后赞叹道:“这东西还挺好看的。” 卡努曼国王说,“这是产自弗雷斯凡的铂铅,世界上最纯粹的白色!” 艾丽卡宫意味不明的对着那只权杖看了许久,笑着拿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到了脸颊边,饶有兴致的问周围的人:“哪个白一点?” 这个问题几乎把所有人的问住了。 艾丽卡宫很白,不过是人类的白。 人的肤色带着柔韧的光泽,透亮的质感,还有青春正盛时的生气,而铂铅的颜色,就如同色号中最标准的白,没有一点瑕疵和多余的偏向,是冷冰冰的金属白色。 直说……会被怪罪吗? 那时,率先开口的人是阿拉巴斯坦的王族,同样作为二十王的后裔,国王娜菲鲁塔丽•寇布拉和艾丽卡算是远房的表兄妹。 娜菲鲁塔丽•蒂蒂抱着年幼的女儿薇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这句似嗔非嗔的感叹,已经给这段不知道怎么开始比美的下了定论。 艾丽卡宫切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把那根权杖扔了。 之后,艾丽卡宫似乎就和铂铅杠上了,又似乎因为那白色超过了她自满的美貌,所以她对那东西越加关注。 再后来,依照艾丽卡宫一贯的霸道和倨傲,她喜欢的东西,别人自然不能用,天龙人的意向可不管普通人想什么,哪怕你再爱铂铅,不好意思,那种矿物以后只属于艾丽卡宫一个人了。 又过了不久,迷恋上了这种白色的宫亲自驾临弗雷斯凡。 白色的城镇美轮美奂,艾丽卡宫貌似亲切的慰问了所有人,甚至给小孩子们送了食物和点心。 但她一直皱着眉头。 果然,爱着白色的艾丽卡宫回去圣地以后,就发布了几乎算是无法无天的命令:她说她喜欢白色的城镇,所以从此以后,弗雷斯凡就属于她了,为此,她可以拿明年天上金中属于“克斯莫罗”的那部分来换。 铂铅病爆发的时候,周边恐惧于传染的国家开始了漫长的征战,但来自于圣地的巨大军舰却阻拦在港口。 艾丽卡宫说:弗雷斯凡是属于她的领地,弗雷斯凡的所有人都是属于她的奴隶。 她的东西,别人不准动。 于是暴|乱结束之后,弗雷斯凡的周围筑起了高墙,难得发善心的宫,允许城镇内没病的人去照顾有病的。 从那一年开始,总有受雇者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寻找着号称所有医生梦想的手术果实。 到这一年为止。 ——她找到了。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但这个大时代里,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她心疼的,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进伟大航路!疯了一样的储备物资!疯了一样的招募船员!” “你以为那些杂种知道给钱吗?!” “他们连人都是抢来的!” 艾丽卡虚虚捏了捏五指,稍稍克制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诸君……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快速的找出身体条件合格的人选、并快速的说服他出海吗?” 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煞有介事的说:“这和海军世界征兵的流程,可能不太一样。” “挂念家人?让家人消失就可以了。” “挂念家乡?家乡也可以消失。” “过得好好的没有出海的想法?按着你的手对同样无辜的俘虏开一枪——一个背上了人命的家伙,除了做罪犯,还能做什么呢?” “有恨意?不听话?哦,那你真是那种完全没有资质的人呢,怎么都教不会的话,还是处理掉以绝后患好了。” “咔擦。” 她开始用戒指上的宝石来回划拉桌面,试图模仿铁器硌上骨头的声音,但因为桌子的木材用料确实够好,这次手动配音,非常可惜的失败了。 “艾丽卡!” 桌上的电话虫懒洋洋的呵斥了一声:“够了。” “抱歉,”艾丽卡对另一边一直不发一语的元帅钢骨点头示意,解释说:“我有些失控了。”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老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也没对艾丽卡这如同质问一样的说明,表示出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负责交流的,是大将战国。 “这些事,与艾丽卡宫擅自下令搜捕哥尔•罗杰的亲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关系?”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用意,反问说:“所以海军的立场……是要包庇那个孩子,让罪恶的血脉流传下去?” 卡普:“罗杰犯下的罪,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的血脉啊,”艾丽卡笑着回视:“这不是原罪吗?” 战国看着这女孩有些偏执的眼睛,又扫了扫一边用手指蹭了蹭鼻子的卡普,最后皱起眉头,率先移开了视线。 此时,钢骨突然开口:“何谓原罪?” 何为原罪…… 艾丽卡的笑容像是被抹掉了一样,最终,她只是向后一仰,慢慢悠悠的说:“杀三族、灭九族、诛十族,有些人的错误,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死,能付得起的啊。” “是吗。” 钢骨没有多说什么,向桌上那一排代表五老星的电话虫简单的道了别,面无表情的起身准备离开。 一同前来的海军众人,也自然的随着元帅的动作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卡普看着女孩子身边仿佛泛起了灰色的空气,终究还是止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一般遇到这种钻进了死胡同的人,他还是倾向于一拳给打清醒了最好,但世界贵族不得冒犯,这小丫头能记得对海军元帅还礼都算难得了,要真的打一拳…… 还没等老人家想完,牛角尖里的小姑娘已经率先了做了告别。 “你最好保证把他藏得足够好。” 女孩的脸被手掌挡住了,神情模糊的剩下一片噬人样的凶狠。 “有那样罪孽深重的父亲,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要是被找到了,我活剐了他。” 这句说完,她就没再动过,倒是排成一列的电话虫相继陷入了沉睡。 最后一个带着胎记的、属于克斯莫罗的电话虫临沉睡前,含蓄的夸奖了艾丽卡的行动。 “面对有动摇世界可能性的存在,在萌芽时将其灭杀,是最合理的做法。” ——这也是老头们会把CP9的使用权下放给她的原因。 他们认为她的做法是对的。 停顿了很久,艾丽卡回答了“是”,最终结束了和这个并不熟悉的祖父间的通话。 当宽广的厅堂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时,艾丽卡终于放下了压在眼上的左手,她克制着调整了一下呼吸,但低头时,积在眼角的水滴还是沿着脸颊的轮廓落进了茶杯里。 棕红色的平面泛起了波纹,水光上,映出的是艾丽卡狰狞的还有些别扭的神情。 半晌,她突然抬手,袖摆大力的扫过桌面,精致的茶杯连同托盘一起摔在了地上,深色的茶水在地毯上染出一片难看的痕迹,年少的艾丽卡宫忍无可忍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指尖点上了自己的眉心,力道大的甚至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副恼羞成怒的面孔,真是丑的没眼看了。” 迁怒,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所当然,却也最应该让人羞耻的事情了——尤其现在,她迁怒的,是一个也许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做法是错的。 艾丽卡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更像是一场蛮横的发泄,对于死不悔改的哥尔•罗杰,对于无力阻止一切的自己——那种妄图逃避自责感所催生出恨,让她情真意切的想要通过杀掉一个孩子来化解。 好像杀了他,就能给混乱初期惨遭杀害的民众们报仇了一样。 十个月后,这项搜查终究因为毫无线索而停止。 艾丽卡和香克斯的相遇,起始于蓝尾雀号第一次独自巡航。 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觉悟、拥有了力量、学会了足够权谋的艾丽卡宫,在活学活用的第一道门槛前,被简单粗暴的绊了个跟头。 现实教会了她,【知道】和【了解】,真的是两码事,经验,是比知识更加重要的东西。 ——别人的经验,只能是你学习到的知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体会过的,才真的叫【经验】。 艾丽卡的大局观,让她看出了这个国家困难的现状、和注定苦难的未来。 她了解的知识,则告诉她解救这个国家未来的出路,甚至还能列出计划一二三来。 而她学习的权谋和她的逐步掌握的身份,让她可以在这个国家的王室、政府、和民众之间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人,带入自己想让他们走的路。 那是真真实实的,拯救了一个国家,拯救了他们的国民,用世界政府赋予她的权利,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自己折腾今天这幅样子,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艾丽卡以为这是完美的,是她出征胜利的号角,直到她被最下三滥的招数放倒了。 这个貌似牵扯到他国王位之争,是需要往上数三四代才能阐述清楚的恩怨,情报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曾经夺|权的失败者愤愤不平,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国家勤勤恳恳,三代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恨了。 那个老头向艾丽卡的敬酒的时候,艾丽卡保证自己从神态到语态,甚至于眼神头发丝,全部都是礼贤下士的最完美状态,甚至和天龙人一贯的放肆倨傲毫不冲突——而她也百分百确定,在她用见闻色读取这老头的气场时,看到的全然是单纯的感谢和激动。 【既然救了他们的国家,被感谢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喝完的当晚,她就利索的跪了。 那老头直到被抓起来的时候都特别淡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蓄意谋杀天龙人,让海军开着军舰来问责。 ——一个即将分析崩离的国家,背不起谋杀未来五老星的罪名! 他想借艾丽卡的命,换海军拿着的刀,报自己这一族忍了近百年的仇。 他的感谢,是【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是【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发现了可以报仇的方法】。 艾丽卡隔了十六年多,头一次想直接骂脏话。 谁TM稀罕啊!? 总之最后,虽然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但蓝尾雀号回航的时候,整体气氛眼见的都是颓丧,而运气更加不好的是,他们是遇到了暴风雨。 伟大航路的傻逼天气,任性程度约等于一百个小孩的脸。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是可以用能力把海面压平的——疼痛的代价绝不作假,二十年寿命换来的能力,甚至可以抗衡天灾。 只要她没毛病,连阿库拉拉格纳【七水之都的大海啸】,都是可以平复的。 但首先,这会儿她中毒了,然后她还到了衰弱期,大概两天以后会进入疼痛期,疼起来的时候只能迷糊着,别说控水了,还能张嘴喝水都是厉害的了。 根据墨菲定理,风暴越来越大,蓝尾雀号傍晚的时候还能在海浪中艰难的前行,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就只能在天上飞了——他们被大龙卷风卷起来了! 总之那一次非常的惨,艾丽卡还迷糊着就落进了水里,这点倒是和普通恶魔果实能力者不一样,她是不怕水的。 但虚弱期碰上这种又疼又冷的环境,漂久了以后哪怕意识不清,她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生无可恋。 再然后,她陡然落进了一片温暖里。 那时候救了她的人,就是红发香克斯。 一般情况下,红发海贼团是不救海军的,不过他们也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私下里通知了附近码头的水手,还好海军在平民中威望甚高,所以不久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渔船出海,专门打捞人民子弟兵去了。 恍惚中,艾丽卡看到个一头红毛的青年正咧着嘴盯着她笑,复尔大手一挥,起锚出发! 等落汤鸡一般的随从和海兵被渔船拉上了岸,晴天霹雳就来了。 ——据说貌似早已得救的艾丽卡宫,就这样从南方沿岸不明小镇的不明码头上,被不明身份的海贼船劫走了! 事实上,绑匪香克斯先生,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场绑架。 正巧,肉票艾丽卡小姐同样不认为。 毕竟正常情况下的绑匪,是不会帮忙剔鱼刺和切水果的。 艾丽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怎么能动,感觉在摇晃,应该是船上,香料的味道不对,眼前没有帷幕,没有立柱,腰下没有垫着她的大枕头——很好,不在蓝尾雀号上。 不远处,有个男性生物正在慢慢悠悠的哼曲子。 听调子,大约是西海那边的风格。 艾丽卡用可以动的左手首先把身上那块布扯松了点,然后用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转了个头,最后艰难的用肩膀抵着木板,给自己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72.水之诸神 此为防盗章  对天龙人来说, 奴隶死了, 再去找就是了, 作为既定的继承人, 为了玩具真情实感劳心劳力,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几年前, 某月的某一天,正在苦恼弗雷斯凡和邻国战火的仙石大将佛之战国, 接到了世界贵族的拜访帖子。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深得五老星的赞许, 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 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 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 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 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 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 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要你在这里,哪怕有些小瑕疵露出了马脚,多弗也意识不到的,等他想起来不对,估计也晚了。” “何况现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柯拉松对着飘雪的天空笑了:“说起来,如果你抱着罗,正大光明的说要带他走……” 那促狭的表情,让他画了妆的脸稍微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你猜,多弗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走了啊! 多弗不会跟她抢任何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吃下手术果实的特拉法尔加•罗。 这逻辑,没毛病。 赤犬端着对他来说小巧的茶杯,略略避开了重点。 73.水之诸神 此为防盗章  傍晚是个很暧昧的时间, 夹在白日与黑夜之间, 是熏黄的暖色, 模糊的带着风。 印象中, 是小酒馆正要开始营业的时间, 夹杂着不甚清晰的酒气。 每到这个时候, 几乎所有人的时间都慢了下来,哪怕进行着劳作的收尾工作,也会情不自禁的带上些放松的笑容。 其实艾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报纸杂志不会不会直白的报出世界贵族的名号, 而在四海偏远小岛发布的, 也多是些转手过好几道的消息。 官方技巧性的通过海贼王似是而非的话,来赞美那位殿下的美貌,达到曲线拍马屁的目的。 而数不清的海贼们,则乐于讨论那个征服了大海的男人,在他一生轰轰烈烈的故事里,加上一位生活在圣地里的美丽公主。 为了传奇性、戏剧性、或是对于圣地的窥视欲, 大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情节大都能套进去几个, 所以除了风声鹤唳的大搜查期间, 波特卡.斯露玖这个名字,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在艾斯的印象里:第一次,是罗杰为了征服大海丢下母亲离开;第二次, 他哈哈大笑着、死在了一个眼睛里可以看到大海的女人面前。 现在,这个女人的手还搭在他头顶, 指尖缠着他的头发, 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 艾斯愣愣的伸手捂住额头, 把发顶那只手拉下来。 那只手曾经拍过他的脑门,然后把衣角塞进他手里,说你拉住了我就不走。 那只手帮他整理过衣服,失去了水分的盐质被一下一下的拂去。 艾斯那会儿虽然生气,但依旧在她的动作下下意识配合着抬手抬腿低下头。 那只手同样冷冰冰的卡在他的喉咙上过,结果下一秒就给了他一份食物。 她拍他的脑袋,敲他的额头,弹他的鼻子,戳他的脸,然后不紧不慢的,舒缓却实在的安抚他,从头顶一路滑到后颈,温柔的让人想直接打个哈欠。 艾斯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 一样的温度,一样的触感。 抬起头看看,还是一样的面孔和神情。 他又用鼻尖使劲蹭了蹭,连味道都没变。 ——这就是她。 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把那只几乎可以盖住他脑袋的手拉到面前,面无表情的张嘴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的不够结实,比起想象中的鲜血,艾斯最先品尝到的是自己不争气流下来的眼泪。 眼泪都留下来了,鼻涕还会远吗? 艾斯抽噎着不肯松口,偏偏嘴里叼着东西,还耽误哭的时候喘气,越发显得狼狈又可怜。 ——原来就是她。 哭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了真实感,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印象突然清晰了起来,什么海风,什么树枝,什么顺毛摸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剩下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然后他松了口,比过去的一个月中的每一次,都更加认真的展开了进攻。 艾丽卡根本就没有动。 艾斯本来就坐在她怀里,那些动作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用小孩子可以用的一切方式,可以拿出的一切武器,拳打脚踢、撕咬或是撞击——所有的攻击都伴随着眼泪和哭喊——他恶狠狠的试图咬上了艾丽卡的肩膀,挣动间腿部不停的使劲,然后达成所愿,却被金属的肩章划破了嘴角和舌头,疼的麻木又真切。 其实艾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太小,感情的划分简单的可爱 他只知道难受,知道自己愤怒,却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愤怒这么难受,正因为心里满是无处寻找来源的难受和委屈,所以越加愤怒。 “傻不傻。” 女人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进他的耳朵里。 习惯了用两根指头拎东西的人勾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拉开,白皙的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女人伸手撑开他的嘴角,看到了被划得乱糟糟的伤口。 “啧,”她的手停在艾斯的门齿上,好笑的说:“连咬人都不会啊。” 艾斯本来想现场演示一下咬人他是会的,用这根手指头做战利品正好,下一秒,还沾着唾液的手指退出了他的口腔,一道长长的水线,从艾斯的嘴角,一直牵到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正面带宝石的都揪给小朋友了,卡在里面的暗扣正被一粒一粒的解开。 艾丽卡松了松领口,把艾斯抱起来,小男孩的一口好牙正对着她露出来的颈侧。 艾斯是面前一片白茫茫的皮肤,熟悉的力道压在后脑勺上,她在他耳边说:“这会儿再咬吧。” 啊呜的声音几乎毫无犹豫,这回,艾斯真的尝到了血的味道。 又腥又咸,却莫名的让人更加想哭。 艾丽卡环着他细瘦的腰身,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这种程度的疼痛,几乎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她只是说:“小心硌到牙齿。” 艾丽卡现在的心态非常平和,早在发现了眼熟的细节以后,她就调查过了资料,所以后面二十几天,与其说是看护这个孩子,不如说是她自己在平和心境。 ——我曾经因为恼羞成怒,做过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耳畔的哭声越来越低,颈侧黏黏糊糊的触感不止来自于血液,虽然洁癖,但是艾丽卡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因为艾斯的哭声太熟悉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她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之后,她也曾经这样哭过。 无力的、委屈的、愤怒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哭的好像全世界都破碎掉了一样难过。 她轻轻的用下颌点了点男孩的发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艾斯会哭的和她被世界欺骗的时候一样惨,但是能体会到的感情却是相同的。 “不要去海上,”她说:“艾斯,不要去做海贼。” “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好好活在陆地上,我就不会杀了你。” “我真的不想变成那么难看的人,所以请你记得我的话,不要让我在大海上看到你。” 在艾斯临昏睡前的记忆里,只有这些意味不明的“警告”。 但是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你了,我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了。 我终归要去看看。 让那个男人欲罢不能的海洋,是个什么样子。 ====== 颠倒山下,北海的航道,蓝尾雀号正在平静的航行中。 这天午后,收在柜子里的电话虫突然响了。 这只电话虫只有标准型号的三分之一大小,而且外形特别朴素,艾丽卡听到响动的第一反应是意外,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打这个号码。 这只电话虫是天龙人小殿下们任性的产物,主要服务于一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过家家游戏。 艾丽卡手上一个,多佛朗明哥一个,罗西南迪一个。 自从她说出那句“废物”以后,多佛朗明哥完全拒绝再和她有任何联系,所以会拨打这个号码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接通之后,传来的是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接着,是她记忆深处埋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这里是柯拉松。” 艾丽卡盯着电话虫许久,在喘息声明显开始变急切的时候,说出了十几年前约好了一起发傻时候的固定回答。 “这里是安卡马瑞。” 这是当初过家家时候大家想好的代号,虽然艾丽卡一再强调这非常的蠢,但唐吉诃德家的两个男孩都对此非常热衷,不止给自己想代号,还最先把她的代号想好了。 海蓝宝石什么的,主要还是多佛朗明哥做的决定。 不过柯拉松……现在其实应该叫罗西南迪中尉才对。 艾丽卡想问他有什么事情,但下一秒,柯拉松开口说:“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情。” 停了许久,他补上了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姐姐。” 本想公事公办走个程序的艾丽卡立刻皱起了眉头——柯拉松的状态明显不对。 讲道理柯拉松比艾丽卡还大了一岁,不过他从小就有点懵,还特别好骗,尤其艾丽卡和多弗定下过婚约,所以她自然的成了长辈。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丽卡闲着没事净忽悠他玩,骗他叫姐姐属于日常游戏。 再后来,霍名古圣热血上头带唐吉诃德家离开了玛丽乔亚,柯拉松也因为那几年流浪的生活,被外面的世界真真切切的教会了不少东西。 等艾丽卡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罗西南迪圣已经成了罗西南迪中尉。 仙石大将佛之战国的义子,普普通通的海军战士。 在那种情况下,艾丽卡大部分时间听到的称呼,是“长官”。 因为职权范围的限制,艾丽卡不知道他具体负责什么任务,但大督查属于监察岗位,她大概知道罗西南迪调到了鹤负责的小队,似乎做起了卧地的工作。 “怎么了?” 比起工作性质的【什么事】,在【姐姐】这个称呼出现以后,就完全变成了关怀意味的【你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去米尼翁岛的路上——” “你去那里干什么?” 艾丽卡没有任何刻意隐藏掩饰的意思,直白的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是连小孩子都能听出来的不高兴。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柯拉松似乎在笑:“海军才不会无缘无故买那种果实,价钱还是夸张的五十亿。” 他躺在舢板上,脸上全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得意的歪着脑袋,向坐在船帆另一边的小男孩示意道:看吧! 艾丽卡不悦的沉下了声音:“柯拉松。” “其实是多弗告诉我的。” 柯拉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准备去抢手术果实,然后让我吃掉,变成能力者。” 电话的另一边,艾丽卡皱眉:“我记得你吃过了。” “嗯,吃过了。” 柯拉松回答的声音很放松:“是最适合卧底的寂静果实,像量身定做似的、在我接受任务的第二天送到了我的手上,真的是……非常感谢呢。” “那没什么,”艾丽卡松了口气:“多弗的事情你不用管,敢来海军就敢处理,他要手术果实肯定不是为了研究医术,让你吃也没安的什么好心,我找了这么久——” 然而柯拉松却很淡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我也准备去抢来着。” “嗯?” 有那么一瞬间,艾丽卡想直接斥责说“你敢就试试看”,但后来她反应过来,柯拉松虽然从小就安静又内敛,但真的下定了决心,他说不定真的敢! “和多弗面对面我一定会死的,”他说:“所以,能拜托姐姐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吗?” 他裂开嘴笑着,压住男孩满是斑点的帽子,说:“他叫罗。”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柯拉桑!” 罗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不是说……不能把D的信息透露给别人知道吗!? 柯拉松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接着对电话虫说:“罗他出身北海。” “他的家乡,在弗雷斯凡。” “那个被你用高墙围起来的,只有白色的城镇。” 因为她声音太小,克劳迪亚也没在意。 她喝了口茶,伸手敲了敲桌子催促她:“快点去,这一批是昨天刚送过来的,虽然让你先挑了,但我还有安排好的项目想要找人去玩……” 木然又死板的眼睛,平实的撑着地面的手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是表情,看起来好像他们真的、就只是等待着被从圈里拉出来的牲畜一样。 艾丽卡后来也回忆不起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一种像是被拉扯或是被湮灭的感觉完全把她和世界隔开了,她一边为这些人觉得可悲,一边又像是被是吗控制了一样,慢慢的挪动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跪趴着、也和她差不多高的人身前。 然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听到自己失真的声音说:“我选这个。” “这个?” 克劳迪亚的声音也变得很模糊,她用手帕蹭着指甲,可有可无的点着头,还教训她说以后要多逛逛拍卖会练练眼力,奴隶这种东西,只有用的多了,才能一看知道素质到底怎么样…… 艾丽卡当时的样子比来的时候还要木然,当灰衣的侍从们准备给男人装上鞍具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跪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最后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从接受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艾丽卡觉得有哪里变了,就算藏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用又厚又软的被子蒙住脑袋,那种自己撕下了遮羞布、任由自己赤身裸体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变成了另一幅枷锁。 于是她自我催眠的得过且过,畏缩的在房子里呆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一声枪响把她叫醒了——是多弗朗明哥来了。 倨傲的男孩子金发剪得很短,痞里痞气的戴着副墨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路,他看起来比艾丽卡大两倍,虽然体型还是幼童的样子,但身高已经接近少年。 他站的姿势非常洒脱,一脚抬高踩在奴隶的头上,气来了直接跺两脚,骨骼垫着一层肌肉磕在岩石上的声音闷闷的厚实:“喂,你这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多弗朗明哥的手上拿着把枪,越看那奴隶越生气,甩手腕又是一枪。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子弹打入人体的声音和艾丽卡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像是隔着厚厚的被子,闷闷的又厚重。 而被打进的那团棉花,只是四肢神经性的抽搐了几下,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对了,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不是尸体——因为昨晚艾丽卡回来以后就躲进了房间,这个新的坐骑因为没有得到主人的安排,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多弗朗明哥给了一枪为止,他的嘴里都还塞着那个束缚牲畜用的嚼子。 哪怕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 艾丽卡似乎被这幅画面震慑了一下,但也只是安静的说了句:“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没怎么当回事,手上花样的玩着那把枪,走过来把艾丽卡抄起来往怀里一放,大大咧咧的摊开手靠在椅背上:“死了就死了呗,克劳迪亚那女人还送你这种东西?” 他把手放到女孩的头顶,力气还不小,比起揉头发,更像是气不过晃她的脑袋。 “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收?” 艾丽卡看着流到明哥脚下的血,有点想躲开,但她的腿本来就悬在半空中,最后只是扶着明哥小臂的细软手指,轻轻的蜷了蜷。 她又说了一遍:“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用手指去碰她不停颤抖的睫毛,试了试发现她没哭,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然后这个打了个骚粉色领结的男孩,哼哧哼哧的从兜里掏出了块蓝宝石。 ——不论是切面、棱角、色泽还是大小,这块宝石的价格远远超过【可以随便装在兜里】的等级。 他用两根指头夹着那块宝石,提溜到她眼前,又开始用宝石的平面去碰她的睫毛。 艾丽卡伸手捏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顺便就把那块宝石捏住了。 “怎么样?”男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这东西不错吧?” 女孩子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比起夸奖,更像是一句无所谓的感叹。 “没有盒子呢。” “用匕首砍都留不下痕迹的东西,要盒子干嘛。” 男孩小小年纪就笑的很有一番满不在意的味道,多弗朗明哥又开始动她的眼皮:“看着像你的眼睛我才拿来的,不然还是红色的那个大一点。” “哦。” 然后他们吃了午饭,团在一起睡了午觉,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唐吉诃德家的长子已经离开了。 ——据说去了法拉缇娜科夫家,也就是克劳迪亚家,把遇到的所有男性|奴隶都欺负了一遍,最后和生气了的克劳迪亚两个人,相互怼着做了十八个鬼脸,结果不欢而散。 艾丽卡一直把那块蓝宝石拿在手里,像是握着那个那个奴隶已经流失殆尽的生命,又像是握着什么她正在失去的东西。 吃过了晚饭,艾丽卡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走到花园堆放垃圾的角落。 这里其实是个精美的废品回收站,大量来不及处理的东西就这么摞在一起,仔细听一听,中间还有细微的响动。 那是人的声音。 艾丽卡踮起脚,透过两幅竖起来的画框,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羊毛毯还有靠在它旁边的东西。 是那天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 是哦,她也是东西,也是来不及处理的垃圾,也是呆在这里……等着时间到了就会被处理掉。 但是她还活着,除了饥饿和疲惫,这完全就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在两幅画框间的缝隙里,那个少女像是被关在栅栏里一样,她同样,也看到了艾丽卡。 “是您啊。” 女孩子的眼神比几天前要稍微清亮一些,甚至还富有余裕的给了艾丽卡一个笑容。 “嗯。” 此时看到她还活着,艾丽卡觉得清醒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 所以她顺着感觉说:“我救你出来。” 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很温和的说:“我可以恳求您,放弃这个想法吗?” 看着她的笑脸,艾丽卡的脑子里又出现那天满是粉色的场景,还有淹没在血色里的、一双一双病态的眼睛。 艾丽卡有种预感,只要今天救这个女孩出来,保证她一直活下去,那么艾丽卡脑子里那些变调的东西就能得到保护,她失去的东西也可以找回来一点。 但在此之前,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告诉她:如果艾丽卡要求她活下去,那她…… 她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女孩子的状态就像是摔坏的瓷器,早就已经是毁掉的状态,反正都已经毁了,大块的断裂和碎成渣滓,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但艾丽卡知道是有区别的,既然已经碎了,何必要在本就脆弱的东西上再狠狠地碾压一遍,逼她粉身碎骨的活下去呢? 所以她回答说:“可以。” “非常感谢。”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子在两道“栅栏”之间笑了,然后她又问:“我还能,再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抽了抽鼻子:“……可以。” 她说:“能请您,现在就杀掉我吗?” 艾丽卡没问她什么【你不想活了吗】这样的废话,那双眼睛看久了你都想自杀,可见眼睛主人的自毁倾向有多重。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这副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怕天龙人体型比较大,但总归还是个四头身的样子。 “我想死的干净一点。” 她的声音很慢:“那天,宫看着我们的眼神很温暖呢。” “虽然我连她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之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非常感谢您的。” “对我们来说,能死掉真是太好了。” “是吗……” “嗯!” 这声回答稍微有了些活力,她说:“那天宫的表情,像是在问她们【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们死去了无法回答,但是我听得到。”女孩子从画框的缝隙间伸出手来,黑色的眼瞳对上了艾丽卡压着黑云一样的蓝眼睛。 在碰到艾丽卡的前一刻,女孩停下了动作。 又停顿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代替她们的灵魂感谢您。” “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非常真实。” “带着火星的子弹很温暖。” “沉入黑暗的感觉……很安详。” “我很……羡慕她们。” “能请您杀了我吗?”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也许艾丽卡的眼睛点了说话技能,也许这姑娘真的是快死了,反而是在用灵魂看东西。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有很长的一段,末了,下了结论:“我以为只要活着就好了,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变成奴隶也可以,当时……我为了能顺利被买下来,把同船的一个女孩推下了甲板。” 74.水之诸神 此为防盗章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漂浮着一艘巨大的黄金船——以普通的军舰作为骨架,在所有能装饰的地方进行穷凶极奢的再加工, 镀着金子的船舷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这是海军本部大督查、天龙人中将克斯莫罗艾丽卡的座船——蓝尾雀号。 艾丽卡脑袋上这个中将的军衔,主要是为了方便她名正言顺掌控CP9, 这要说起来,比起海军,她更像是个政府官员。 此时,这位高权重、出身还特别有象征意义的艾丽卡宫,正在前往东海哥亚王国的路上。 哥亚王国,号称东海上最美的土地, 一个实行隔绝制度的国家,在一个月前, 终于被敲开了大门——这次, 艾丽卡宫的任务就是代表世界政府, 和哥亚王国的王室正式签订盟约, 让哥亚王国变成世界政府的第179个加盟国。 这四年的时间里, 艾丽卡基本很少去马林梵多, 她跟海军本部的人不是处不来,只是呆久了气氛就会很微妙。 比如哥尔罗杰他儿子的事情【这个她和卡普会起争论,老头还总是一副想敲她的样子】, 比如龙的事情【赤犬作为隐瞒者,稍微有些别扭】, 再比如, 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事情【他在北海日天日地, 但艾丽卡和负责追捕他的鹤中将,刚好就是隔壁办公室】。 综上所述,其实这四年来,艾丽卡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了船上。 政府盟约下一共有一百七十二国,艾丽卡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巡游,四年下来,不止处理掉了不少事情,还为国王联盟争取了七名新的成员。 按照最新数据,革命军历史战绩中推翻的国家数字增加到了三个,龙的速度,比艾丽卡想象中要慢一点。 哥亚,是第七个。 签署条约的过程非常顺利,这本就是一开始就订好的事情,签字只花了十分钟,后续的宴会延续了差不多三天。 艾丽卡对此表示接受良好。 哥亚给人的感觉更加像是个宗教国家,贵族也是一如大家想象中的拘谨和严肃——这和天龙人完全不同,玛丽乔亚的贵族全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晚宴邀请了不少人,艾丽卡配合的完成了会见活动之后,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大厅,坐在露台倚着栏杆吹风。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艾丽卡不动声色的转了视线,一个身穿黑色礼服带、着高礼帽的小男孩,正从窗帘后面的空间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看到露台上有人,他先是惊了一下,接着立刻就扯出了大大的笑容,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艾丽卡,末了,大方摘下帽子躬身行礼。 “失礼了。” 艾丽卡歪了歪头,看打扮像是哥亚贵族带来的孩子,她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小圆桌,篮子里还有些冒着热气的点心。 “非常感谢!” 小男孩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吃完了一块饼干后,开口说:“感谢您对萨博船长的帮助,在冒险的前路上,我会一直记得您的!” “萨博船长?” “对!” 小男孩举起双手:“我的梦想是出海!在大海上做个自由的海贼船长!” “当海贼啊……” 艾丽卡撑着头思考了一下,看着男孩儿兴致勃勃的脸,最终不知意味的感叹了一句:“对于你们来说,大海就是自由呢。” “嗯!” 穿着小礼服的男孩儿头一次在陌生的大人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梦想,像是展示完了什么有名的宝物一样,萨博一手背后鞠了个躬,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副矜持的样子,简直和表演完成后寻求掌声的魔术师一模一样。 艾丽卡直接就让逗笑了,她看着男孩子撑着手杖的动作,开始怀疑在别人眼里,自己平时的行为……是不是也这么好笑? 看起来就很聪明的男孩子超出寻常的成熟,看到她笑了也完全没有不知所措的意思,变本加厉的摘下帽子,弯着腰作出讨赏的样子,抬起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眼神灵光的不行。 这会儿手边没什么东西,不然艾丽卡还真想找点金币出来,配合一下他的即兴演出。 “我不需要的。” 看着艾丽卡拧袖扣的动作,缺了颗牙的男孩子自然的抬起了手,高高的帽子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最后满足的颠了颠,连表演者接到打赏时那份惊喜满足的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会儿艾丽卡已经把袖扣扯下来了,两根手指捻着的小东西上嵌着晶莹的碎钻,哪怕露台上灯火暗淡,月光也像是格外眷恋一样凝在了她的指间。 “真的不要?” “不要!” 男孩子收起了带着稚气和傻气的笑容,很严肃的将帽子抱在了胸前,然后超级认真的看着艾丽卡的眼睛,一副心满意足样的说:“能看到这样一对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就已经很值得我庆幸了,这场表演还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您给的报酬太多的话,我会兴奋的睡不着觉的!” 月光下,半倚在栏杆上的女性克制不住笑了。 哪怕手背掩住了眉眼,也挡不住指缝间一片莹蓝的色泽,透着水汽的眼眸缀着星星的影子,笑到最后,艾丽卡心情奇佳的用指头弹了下男孩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疼痛还没有惊异来的速度快,萨博看着她饶有兴致的笑容和光芒远胜开始的蓝眼睛,楞了一下后,动作越发夸张的捂住额头。 “都说了请您不要给太多的报酬,”他自己点着自己的眉心,故作苦恼的说:“接下来,要做什么表演才能偿还这个呢?” “随便吧。” 艾丽卡又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金发,没有帽檐的压制,他的发尾带着些细软的卷曲,揉起来触感颇佳。 萨博这次没有躲开,明明只有八岁,却奇异的有种超乎了年龄的绅士风度。 停顿了一会,他问说:“您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嗯?” 因为心情好,艾丽卡的哼声带着懒洋洋的鼻音。 金发的小男孩笑弯了眼睛,说:“因为您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但是看完了我的表演,现在有好些了吗?” “差不多吧。” “只有差不多啊……” 表现的像是真的在苦恼一样,小男孩连捏着手杖的右手都有些发颤:“是哥亚太压抑了吗?” 萨博虽说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但却很有一种主人翁的意识:“我们这里,确实有些不适合游玩呢。” 那样真心的担忧和羞愧,似乎哥亚不能让她开心起来,真的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一样。 讲道理他把艾丽卡吓到了。 “你还真是……有天分啊。” “您说什么?” “没什么。” 听到回答之后,男孩立刻扯开了笑容,【那太好了】的灿烂的大字几乎就写在脸上。 ——这种哄人开心的能力,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自然。 艾丽卡的手停下了动作,轻轻的附在男孩子的发顶,笑过后放松的神情带着软绵绵的味道:之所以会压抑,是因为哥亚的布局,让她想起了大海另一边的弗雷斯凡。 不过还好,艾丽卡梳理着面前男孩的头发,该找到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冷冰冰的隔离了三年,总算能把白色城镇从那片死亡阴云下拉出来了。 五十亿就五十亿吧,总比被蠢亲戚们拿去买奴隶要强。 “这样就可以了。” 萨博突然开口打断了艾丽卡的感慨,把她的手从自已一团乱的头发上拿下来,全然无视了对方无意识间对他头发造成的“破坏”,笑嘻嘻的把帽子戴回头上,说:“这个发型戴上帽子之后,好像显得我比一开始高了一点呢!” 他清了清嗓子,还捧着艾丽卡的手,端正的半屈膝,哪怕低下头时,眼睛还在促狭的向上看。 最终,带着礼帽的男孩子,真诚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指背。 艾丽卡本来还有点稀奇的感觉——毕竟天龙人是不会让奴隶对自己做这种事的——但小男孩行完了礼之后立刻咧着嘴开始傻笑,那股傻气简直扑面而来,艾丽卡哭笑不得的顺势又弹了弹手指,惊得男孩立刻松开了手。 “真是的,”萨博捂着鼻子,半真半假的抱怨说:“我好不容易想到了可以交换的报酬。” 他学着艾丽卡一开始的动作,虚虚的弹了自己眉心:“现在您又来一次,我还能做什么来讨您开心呢?” “那是回礼吗?” 艾丽卡笑着逗他说:“唉~我以为是宣誓效忠呢?吻长辈的手背,不是表示尊敬崇拜的意思吗?” 萨博也在笑,作出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似的的神态,夸张的立正行礼说:“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作为您的骑士宣布效忠的!” “可你不是要当海贼吗?” “那是说笑的!”萨博说着习惯了的解释,好像那真的就只是个玩笑而已。 “其实也不冲突……” 艾丽卡考虑了一下,对他说:“你知道王下七武海吗?” “不知道……” “那是一种新确立的制度,”艾丽卡撑着脸侧,慢悠悠的跟他解释:“选出七名拥有强大武力和威慑力的……姑且算是海贼吧,政府给予他们合法的认证地位、颁布一定的特权,而他们会作为政府的储备力量,用来压制在新世界闹得无法无天的那些人。” 萨博特别捧场:“您的意思……是想收纳我作为七武海吗?” “怎么可能。” 艾丽卡看着男孩子的眼睛,忍俊不禁的又捏了捏他的脸:“你不是说想要出海吗?看你的眼神也不是说笑的,出海不等于做海贼,如果能在伟大航道闯出足够响亮的名声,加上你贵族的出身,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唉?” 突如其来的严肃话题让男孩有点手足无措,他的眼睛里有种茫然的恐惧,但也有种突然迸发而出的惊喜。 恐惧于这份不该存在的、不合规矩的真心被发现,也惊喜于有个人看出了他心里真正的追求。 “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我还是分的出来的啊。”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了男孩子的下巴,因为靠的近,小男孩旺盛的温度似乎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艾丽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但眉眼却越来越弯,最后在萨博无措的闭上眼睛时,低低的发出了类似于气音的笑声。 然后“咚”的一声——给了他个力道颇大的头锤。 在男孩愤怒又委屈怒视她时,艾丽卡再次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吻轻飘飘的印在男孩眉心的红印子上,怔愣间,开怀的笑声传到他耳朵里,萨博愣愣的抬着头:“什、什么啊!” “没什么。” 假装没看见小男孩通红的耳廓,艾丽卡正了正衣领,端正起来的神态突然变得倨傲,嘴角拉出恶质的笑容,恶作剧成功了似的说:“想哄大人,还是等你再长大一点吧,爱脸红的小鬼!” 会这么打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手术果实是她千辛万苦的找的,五十五亿贝利是她想尽方法凑的,然而这些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宫围住了弗雷斯凡,只能是因为占有欲强烈,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不代表宫会因为心疼怜悯,为了这些奴隶花费心力去做些什么。 对天龙人来说,奴隶死了,再去找就是了,作为既定的继承人,为了玩具真情实感劳心劳力,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几年前,某月的某一天,正在苦恼弗雷斯凡和邻国战火的仙石大将佛之战国,接到了世界贵族的拜访帖子。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深得五老星的赞许,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75.水之诸神 此为防盗章  手术果实是她千辛万苦的找的, 五十五亿贝利是她想尽方法凑的, 然而这些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宫围住了弗雷斯凡,只能是因为占有欲强烈, 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不代表宫会因为心疼怜悯,为了这些奴隶花费心力去做些什么。 对天龙人来说,奴隶死了, 再去找就是了,作为既定的继承人,为了玩具真情实感劳心劳力,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几年前, 某月的某一天,正在苦恼弗雷斯凡和邻国战火的仙石大将佛之战国, 接到了世界贵族的拜访帖子。 拜访! 那帮自大的家伙居然也会用拜访这个词!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 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 深得五老星的赞许,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 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 睫毛压得低低的, 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 指尖晃动着,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要你在这里,哪怕有些小瑕疵露出了马脚,多弗也意识不到的,等他想起来不对,估计也晚了。” “何况现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柯拉松对着飘雪的天空笑了:“说起来,如果你抱着罗,正大光明的说要带他走……” 那促狭的表情,让他画了妆的脸稍微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你猜,多弗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走了啊! 多弗不会跟她抢任何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吃下手术果实的特拉法尔加•罗。 这逻辑,没毛病。 结果那女人脸色苍白的问他:“你想杀了我吗?” 香克斯茫然的摇头。 她接着问:“泄愤,拷问,或者折磨?” 红发特别爽朗的就笑了:“要折磨把你扔海里不就行了?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大概就是眼见着自己被海鱼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吧?” 艾丽卡似乎觉得也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那你这里有稍微柔软点的东西吗?这床硌着我了。” 香克斯哭笑不得的点头:“可以啊。” 因为最开始的印象里就有【很娇气的公主】这一条,香克斯还算适应良好,打开柜子准备再扯一床毯子出来。 艾丽卡的眼睛半阖着眼睛瞟了下他手边:“有再软点的吗?” “你还……真任性啊。” 最后香克斯又抽了条毯子出来,走到床边准备准备把她拉起来,还在嘟囔着:“这条毯子给你了,我今晚只能穿着外套睡觉了啊,想到你很娇气,没想到这么娇——” 时间静了那么一刹那。 “不至于吧?” 香克斯那一瞬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他不过是拉了一下手腕而已,又没有拿出砸海王类的力气,但是他掌心环着的那只手腕,却飞速的蔓延出了一片血红色,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最后成了一块看起来格外吓人的於肿创伤。 香克斯瞳孔一颤,最后若无其事的松了手,然后试探着用拇指按了按她的手背。 青紫色的指印在三秒钟之内飞速出现,被按了一下的人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扫了他下,艰难的抬了抬脸:“不用试了,就是这样。” 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她压住自己手背那一面的脸颊,出现了密集的血点,手背上也是一片又一片的红血丝。 “不是……” “今天早上捞你起来的时候,”香克斯舔了舔唇角:“貌似还不是这样的?” 这种连自身重力挤压都会皮下出血的状态,也太…… 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半晌,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是吗。” “嗯!” 香克斯简直想给她比划一下,但是下一秒,又看到她衣袖边上蔓延而出的淤青,紫的都有些发黑了,瞬间想到她刚才撑起来抬头的那个动作——她只是用点劲撑着床板……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这也相互的太可怕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香克斯期盼的眼神下又喘了口气,说:“是吗。” “……你生气了?” “没有。” 艾丽卡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刚才昏了一下,这会儿醒了。” 红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手腕,最后表情微妙的问:“你刚才是疼晕了?” 灯光下,那女人慢悠悠的动了动眼睫。 停了一会儿,她开口反驳:“饿晕的,刚才给我疼醒了。” 香克斯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是吗”。 ——他发现无话可说的时候,这真的是个特别好用的词!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香克斯本来还想说将就一晚上吧,但总觉得她的身体状况太可怕了,就这么放着也不行。 脸压在手背上的重量都血管破裂了,现在整个人摊在硬板床上——那背上的痕迹还能看吗?! “还行吧。” 艾丽卡“听”到了一股微妙的抓狂,淡定的动了动肩膀:“皮下出血的痕迹不会很重,你衣服还挺软的,就是没铺平、褶皱太多了,硌到的地方可能会严重点。” 所谓的疼痛期,可不单只是干疼,人造恶魔果实是完全改造了她的身体,而当果实的力量进入休眠的时候,支撑身体的力量自然就会消失,说句一碰就碎不算夸张。 一般情况下,虚弱期她只会呆在安全的地方,玛丽乔亚和蓝尾雀号上都有整套的装备,绝对柔软的寝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她躺在上面的时候,背后不会完全青紫一片,而盖在身上的东西也足够轻薄,既保暖也不会耽误她呼吸。 灯火慢慢暗了下来,耳边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香克斯站在床边,眼神忽明忽暗的看着艾丽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饿的话,我给你搞点吃的?” “不用,我吃不下去。” “哦。” 天将将亮起来的时候,红发在船舱的底层翻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这些大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还有闲着没事抓的猎物那里来的,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到了第二天,艾丽卡的精神好了一些,就开始观察起这艘海贼船来。 雷德佛斯号是单桅帆船,红发船上的人也不多,甲板上一片安静,班•贝克曼送早餐进船长室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看到她很安静、甚至可以说非常淡定的,透过窗户在看海鸥捕鱼。 “你抽烟啊……” 她抽了抽鼻子:“抽烟就离我远一点吧。” “喂!” 艾丽卡摇头,很缓慢的说:“我现在很脆弱,鼻粘膜也会变得很敏感,哪怕一点点烟味,我也会打喷嚏的。” 这话刚说完,香克斯也从外立面进来了,除了烟味,他还一身的酒气。 ——大清早的就喝酒,这群海贼还是想的太开啊! “你要打喷嚏?那——” “阿嚏!” 话还没说完,某人轻轻动了动,打了个观感上十分清秀的喷嚏。 然后平气,淡定的缓了缓,张嘴吐了口血。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吐血了!? 一波没完又是一波,艾丽卡表情很严肃的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虽然脸色苍白,但从下巴到脖子都是一片血红。 大概一刻钟左右,她向后靠了靠,用眼神示意他们没事了。 “给我条手帕,擦嘴。” 香克斯本来想掏自己的,怕味道又让她打喷嚏,贝克曼一脸【这也是厉害了】的表情,把餐盘上那块餐布递给了她。 艾丽卡淡定的擦血。 “没事的,”她解释了一下:“和皮下出血一样,现阶段我的内脏也是这个强度,喷嚏动静太大,心肺出血而已。” “是吗……” “那……能吃东西吗?” 艾丽卡王餐盘里扫了一眼,鱼肉占了大部分,还有汤和面包,但还是太硬了。 “不能。” “嚼的时候牙疼,咽的时候食道会受伤,吃到肚子里的话……大概胃出血吧。” 她很自然的安慰了一下被震惊到的两个大男人:“没事,我喝水就行了。” “嗯,”贝克曼端着盘子又站起来,考虑了下,说:“我给你额外放点糖。” “盐也来点吧。” 艾丽卡点了点头:“谢谢啊。” 本来对待海军应该是残酷一点的——哪怕是个长得好看的海军姑娘,哪怕人是船长捞起来的——但此时此刻,贝克曼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这也……太脆了…… 那天中午,艾丽卡的食物就是一杯糖盐水。 香克斯现阶段对她还十分好奇,神态如同围观某种珍稀动物,看着她一口一口按频率喝水,最后伸手接过了杯子,开始喂她喝水。 ——因为捏着水杯的力道,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出现淤青了。 香克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稀奇的感觉比较重,看她安静的随着他的动作喝水,总觉得……这位貌似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厌恶海贼啊! “因为我认识你。” 这句话让香克斯有点意外,他特别好奇的往前凑了凑:“知道我?” “红发香克斯,杀人,海上劫掠,撞击他人海船,持枪射击。” 艾丽卡心平气和的看了看他:“你还算有名,所以做的每一件事海军那里都有资料保存,我早年准备对罗杰海贼团赶尽杀绝的时候,有把你列入泄愤名单。” 香克斯倒是坦荡:“真的吗?不过我们好像没有被刻意追击过啊。” “都说了是想泄愤的时候,”艾丽卡从容不迫的咽下最后一口水,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香克斯更好奇了,也没觉得人家想杀他有什么不对,只是兴致勃勃的又往前蹭了一点:“所以放过我了?我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哦!” 艾丽卡闭着眼睛顿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抬了抬手,看着眼前这张脸,和脸上故意露出的神态,做了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我对美人一向比较宽容。” 她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香克斯刻意离得很近的那点距离反倒被显得很奇怪:“长得好看、我看得顺眼,自然放过你。” 此时,红发的重点在于:“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哦,那是骗你的。” 艾丽卡百无聊赖的翻了下眼皮,咳嗽了两声,又吐了几口血:“刚才疼的有点厉害,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香克斯:…… 没管对方的表情如何,艾丽卡吐完了血,继续说:“红发海贼团的所有作恶对象都是海贼,海贼不受任何司法保护,普通人有自卫或主动攻击海贼的自由,杀海贼者,无罪。” 香克斯并不清楚海军的条例到底是怎么算的,贝克曼说不定知道,但他这会儿也没在,红发听到这个答案其实是有点意外的:“通缉令都发了,我居然是无罪的?” 【海贼即原罪】 近几年来世界政府的宣传语就是这个,下了海,就等于放弃了自由民的身份,到了海上,即定义为有罪,之后一切都看运气了——被杀或是活下来。 如果被当做奴隶抓住进行贩卖那也是合法的,如果被海军抓住,又能提出上诉进行无罪辩护的,那还能到司法岛走一趟。 运气好了,是可以回到家乡的。 所以:“你杀了他无罪,别人杀了你,同样无罪。” 艾丽卡轻描淡写的说:“狗咬狗罢了,谁比谁好一点啊。”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艾丽卡不照镜子的原因,是【这副恼羞成怒的神情,真是丑到没眼看了】。 从十六岁正式加入海军直到二十岁,艾丽卡依旧不照镜子的原因,是【这样恼羞成怒还要强作无事的脸,怎么比前几年还要难看呢?】 她虽然控制不了感性的滋生,但做主的终究是理性,拿着那份跨组调来的资料,艾丽卡对着蒙奇?D?龙这个名字一直发呆到傍晚,没有做出赤犬预想中的,向卡普问责或是追究的任何一件事。 也许她最初做的事情和五老星的意志完全重合,造成了一种她是五老星放进海军的代言人的假相——但事实上,艾丽卡和她的祖父、还有另外的四个人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五老星维护的是世界政府的权威、是绝对的正义和权利,但对于艾丽卡来说,她的目标要更宏观一点。 如果反过来毁了世界政府能达到这个目的,她也不会手软就对了。 所以,如果这个觉醒了自由之魂的男人,要是真的悟出了什么适合世界发展规律的革命纲领,要她推波助澜、帮助自由领导人民一下也未尝不可。 ——甚至要作为被打倒的一方,在新世界的大门前被拿来祭旗、为人民树立革命信心,她都乐意之至。 前提是这个叫龙的,真的能做到那一步。 华灯初上,徐徐的海风送来了清凉的气息,艾丽卡就着烛火烧尽了那份资料,任由自己元素化的指尖被火焰烤出阵阵水蒸气,最后,在科罗娜不轻不重的提醒下,准备回宅邸用晚餐。 可以休息的时间还有十天。 十天之后,克斯莫罗?艾丽卡,也就是有九成可能会在未来继承五老星这个位置的天龙人贵族,将会以海军本部大督查的身份,就任于马林凡多。 ——比起等着一个可能性不定的革命领导人,她亲自上的速度,可能要快的多。 ==========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艾丽卡还是单纯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的姑娘,觉得自己悲壮但还要咬着牙坚持,到了四年以后,她也就没那么傻白甜了。 现实,是需要花时间去认识的。 艾丽卡原先是个很普通的人,但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已经慢慢习惯了痛苦。 一开始,是因为身体,她是为了联姻出生的孩子,先天就体弱多病,幼儿时期动辄呼吸不畅,灵魂里成年人的意识,反而只会让属于孩童身体的痛苦,完全分毫不差的传到清醒的大脑里罢了。 再后来,对她来说,身体上的痛苦反而变得不是很重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东西一层又一层的摞在一起,仿佛会叠加一样。 然后艾丽卡在不断的认识中妥协,妥协着妥协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在一天以前,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奴隶。。 艾丽卡人生的第一次蜕变,是三岁那年,哭着意识到世界于她到底如何的时候。 带着作为【历史转折点】的使命感,艾丽卡在舅舅创造的一堆尸体中间,沾了满身的血污。 那时,她站在一条模糊河流的彼端,艰难的发现了自己一直身处的环境是【恶】的,亲人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蠢萌,而以后将要面对的世界,也并不一定是【善】的。 如果说她的任务是个考验的话,那大概是世界向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如果一片叶子遮住了你的眼睛,是拿下来,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安稳的生存下去呢?】 艾丽卡那时候是逃避的,然后有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用自己的死亡让她看清了前路的方向,替她给第一个问题写下了个回答。 那也许只能说是一时热血上头——死亡的震撼和动摇本就不可避免,轰轰烈烈带着笑容的死亡更是灿烂的不行,在她在亲自夺走了一条人命之后,艾丽卡确实被那份炙热的血液感染了。 最起码那一秒,她第一次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想把那片叶子拿下来。 于是满身血污的艾丽卡,在河边看到了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 第二次,是唐吉诃德家的事情。 她亲爱的未婚夫一家作为堕落者,用自己的下场,给了她赤|裸裸的警告。 热血只能维持一时,艾丽卡拯救世界的责任感,第一次盈满了恐惧。 这其实才是第一次蜕变——抛去【无知者无畏】这个词,理智的了解了做下去之后会面对什么,所以才会恐惧。 但恐惧,并不代表动摇,在黑暗中,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 第四次,算是她印象最深的一次了。 在踌躇满志之时,被直接否决了天分。 霸王色并不单纯只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命格,用来断定一个人的未来,是否拥有称霸一方的最根本条件。 这就等于是个预言,直白的说告诉她:姑娘你心比天高无奈命比纸薄啊! 讲道理,艾丽卡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还有脑子可以用,只是被惋惜的多了,自然也会开始在意起来。 慢慢的她也就了解了,这是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不论多聪明,你还是要能打才行! 然后她遇见了贝加庞克,那个号称领先了世界五百年的男人说:人可以掌控世间的一切力量,一者缺了,当然可以用另一者去补充。 ——前提是,你是否愿意付出代价。 那是世界给她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明知会折损生命长久痛苦,你还是会为了那个目标,而妄图去得到力量吗,你觉得值得吗】 为了吃一颗不正常的恶魔果实,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单这一点,艾丽卡犹豫了十几天。 值得吗? 在那女孩刚死的一段时间,艾丽卡无比热切的觉得:只要可以让世界没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么不论需要为此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一刻,她的感情时真挚的,她的心脏是炙热的,她答应的每一个字、下定的每一个决心,都是掷地有声的。 后来,艾丽卡考虑着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说到底她是做为历史转折点来的,就算在这个世界死掉了,她同样可以在其他世界继续生活下去,她的生命,也是达成任务得可交换条件。 这么一想,损失二十年的时间,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她回答说可以。 但是贝加庞克嗤笑一声,说寿命算什么呢,不痛不痒的,接着,他用机器,让艾丽卡提前体验下条件二。 除了二十年的寿命,那颗违背常理的人造果实,还有每个月三天的沉睡期。 在它的沉睡期内,不止完全无法使用能力,食用者还会处于不停歇的痛苦之中——刀割斧劈一样的,从骨头疼到肉里,挥之不去、连叫喊都多余。 ——要……这么疼啊…… 艾丽卡又一次犹豫了,这一次,整整一个月。 为了下定决心,她跟着表姐逛过了所有的拍卖场,看着一双又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强迫自己面对世界上最灭杀人性的行为。 用对于【恶】的义愤填膺,激发起自己对于追求【善】的勇气。 最终,她身上属于人性明亮的那一面,终于还是赢了。 为了改变那一双双的眼睛,好像连那种疼痛,也仿佛变得可以接受了。 【艾丽卡给第二个问题,写下了同样肯定的答案。】 那艘金碧辉煌的大船收锚扯帆,缓慢又谨慎的开始驶向彼岸。 第五次,名叫哥尔罗杰。 这是一个和牺牲有关的故事。 支撑着艾丽卡付出寿命、忍受痛苦走到现在,那份她小心保存的、属于人性的【善】,被这个男人引发的事件狠狠的冲击了。 世界用现实问了她第三个问题。 【——你可以为了救人,而去杀人吗?】 【——你可以毫无愧疚的,为了救更多的无辜者,而放弃另一部分无辜者吗?】 艾丽卡本以为这是个她可以果断回答的问题,毕竟她三岁的时候,杀掉的就是一个未必无辜但是善良的女孩子。 这事她有经验啊! 可等真正遇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是不一样的。 他们并没有请求她这么做。 罗格镇的镇民们,没有像那个奴隶女孩一样,拉着她的手,满面笑意的请求她:宫,请杀掉我吧。 那次是做好事,这次是吗? ——他们才不想死呢! ——正常人当然想活着了啊! 艾丽卡僵硬的拿着火|枪,隔着遥远的距离,对着早已没了呼吸的海贼王,一直到后来,都根本没分清楚过,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流的眼泪。 因为英雄的死去? 因为身体的恐惧? 还是因为即将满手血污的未来呢? ——为善行恶的人,还算是好人吗? 热血上头之时,她可以大义凛然的告诉那个名叫茉莉的女孩子,我做好了背负罪恶的准备。 像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负重能力的小马驹,总觉得自己可以和千里马一样,哪怕负重百斤,依然日行千里。 而当她站在罗格岛上,手里拿着侩子手的铡刀时,像是被环境推着走一样,她下了屠尽满城的命令。 语毕,她恍然大悟——罪恶这种东西,真的是……好沉重啊…… 再沉重,答案也是肯定的。 艾丽卡哭着说:可以。 于是虚空中,那艘金碧辉煌的大船,终于斩断了连接船锚的铁链,摇摇晃晃的起航,再也没有了中途停止的可能。 艾丽卡,果然还是艾丽卡。 ——骂他一句废物,结果哭的比他还快的,他的艾丽卡。 “又怎么了?” 北风卷着细细的雪粒,多弗朗明哥甚至没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他直接问你怎么了。 艾丽卡伸手拉下帽子“别说得好像我很麻烦一样。” “切。” 如柯拉松开始所料的那样,多弗朗明哥现在只能看到一个人了。 男人上前两步,指尖顺着斗篷的布料滑动着,轻巧的一弹,宽大的帽檐直直的落了下来,藏在布料后面的,是和他构想中没有一丝一毫差距的脸。 艾丽卡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刻意仰头:“为了我的手术果实。” 多弗朗明哥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突然就笑了。 “我说呢,”他环视了一圈现场,后方不远处已近弥留的柯拉松让他稍微停顿了一秒,多弗朗明哥语气玩味的说:“手术果实私底下的作用知道的没几个,我说海军为什么突然要花大价钱买这个,原来是你啊。” 他看着艾丽卡白皙又柔软的脸颊,伸手拉上她的手腕,掌下肌肤柔软又干净,指尖柔嫩的连个茧都没有。 白的仿佛沾不上一点脏污,全是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执着。 不止身体像玻璃罐子,心也像。 “你找这个,是为了弗雷斯凡那群人?” 他叹了口气:“奴隶这种东西,死了换新的就好,听到你喜欢上铂铅的时候我还有点欣慰,哪知道还是为了这种事。” “明明从小就呆在圣地里,你对那些人的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费解的表情非常真实,真实中还压了些烦躁,艾丽卡没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直说:“手术果实已经被吃掉了。” “吃了?”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倒在雪地上的弟弟,柯拉松身受重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那笑容让多弗朗明哥的火气又旺了一些。 “是罗吧。”他点着手指,对柯拉松咧着牙笑了:“那就让罗跟我走吧,他也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跟船长回去刚好。” “那是我买的东西。” 艾丽卡语气平淡的打断他:“手术果实是我买的东西,弗雷斯凡的所有活人,都是我的奴隶。” 她歪头,说:“多弗,你要抢我的东西吗?” 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直视。 多弗朗明哥突兀的低下身来,表情危险又暴躁:“要不是弗雷斯凡的出身,那个小东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该死了!” 艾丽卡看了他半晌,不为所动的开口:“谢谢。” “切!” 海军军舰那边传来了警告的声音,这警告对两人同时有效,毕竟一个是海贼,一个是不能被发现行踪的世界贵族——这明显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候,也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地方。 他们两个人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先顾无言而已。 没一会儿,多弗朗明哥先烦了——他总是让步的那一个。 “那你想干什么呢,把我抓到推进城关几天,满足了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软弱和多余的正义感以后,假装我赎罪以后符合了你心里正义的标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履行婚约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开口:“别用赎罪这种词,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吗?” 金发青年响亮的弹了下舌,虽然没有回答,但那笑容所带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子怎么可能有罪?! 说一句很中二的话,世界也是分层次的,强者和弱者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维度,平凡人也许杀人就要入罪,但对于注定要影响世界的强者来说,死亡,也不过是他跌宕起伏人生的调剂品之一。 足以颠覆世界的每一股力量,包括世界政府在内,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有罪就可以概解释的,甚至于在天龙人的身份笼罩下,多弗朗明哥的所有行为,都TM是合法的! “所以我也没准备抓你啊。” 艾丽卡自然的动了动身子,呼出的气流带起一阵白雾,她跺了跺脚,然后抬起头来多弗朗明哥。 她说:“我冷。”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没动。 艾丽卡继续:“今天二十二号了,我真的冷。” 这个日期让多弗朗明哥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艾丽卡吃人造果实的后遗症,是每个月会有三天的疼痛期,并且前后还会虚弱一到两天不等,这个疼痛期,一般固定在每个月的二十五号。 “胆子倒是变大了。”多弗朗明哥的语气里是明摆着的厌恶,但行动上却没有继续躲,而是直接撩开了衣服,走上前将她整个揽进了怀里。 “脚也冷。” 男人低头,看到她埋在雪地里的靴子,哼了一声把她抱离了地面,动了动让她踩在自己的脚面上。 艾丽卡趴在一堆粉红色的绒毛毛上叹了口气,又蹭了蹭脸侧冰凉的西装面料,感叹道:“下次到冬岛还是穿绒面的吧,带毛毛的话,贴上去是暖的。” 多弗朗明哥更加不耐烦了,一手揽着她真的腰往上抬了抬,一只手开始解扣子,末了把她又往里面包了一层。 西装之下是白色的衬衫,因为贴着皮肤,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 “还冷?” 艾丽卡歇了一会儿,满足的喟叹出生:“不冷了。” 多弗朗明哥的脑袋抵在她发顶,整个人弯成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炮火声越来越近,地面轰隆轰隆的震动着,线线果实形成的牢笼还远远可见。 艾丽卡早些年在疼痛期吃过亏,一般这个时间段,是不会离开圣地到处乱转的,这次会来贝鲁克岛,也不过是因为:“是你啊。” 她对这次旅行的定义,是在【不被政府发现的情况下,完全无危险】。 没听她说完“你要跟我抢东西吗”之后,话题就迅速的转移了吗? 这意味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弗朗明哥默认的回答,和她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不论他在艾丽卡利用这孩子救了弗雷斯凡之后,会不会继续来抢,最起码今天,最起码这一次,特拉法尔加罗是安全的。 柯拉松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而已。 “等着吧,”他勾着她的尾指,笑的肆无忌惮:“等我把这帮老家伙们拥有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一团乱的时候,我再回一趟玛丽乔亚。” “让那帮老家伙知道要付出代价以后,我带你下来。” 他舔了舔嘴角,神态兴奋又压抑:“从后山壁爬上去找你,然后从正门抢你走,我看谁敢拦着。” ——不抢你的东西,到时候抢你就行! 喜欢和爱这种事情,感觉是最直白的,但喜欢的心情却不代表什么,多弗朗明哥喜欢艾丽卡,艾丽卡也很喜欢他,但两个人的喜欢,都不会动摇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如果多弗朗明哥赢了,世界如他所愿被他握在了手里,那么正好,找个漂亮的盒子,精致的绷带,柔软的垫布,把他家易碎的玻璃瓶子好好收起来。 他虽然一直觉得艾丽卡有很多多余的心情,但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如果为了让她高兴,每个月抽出些时间带她出去,放出些奴隶给她寄托一下情绪,再陪她抒发一下感慨。 ——当做游览散心的活动,其实也不错。 前提是他赢了,世界归他了,艾丽卡也一样——多弗朗明哥目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的! 对,就是这么自信。 “别做梦了。” 艾丽卡轻巧的睁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向后一步站定,眼神冷硬的如同结了冰的海面。 “邪恶是无法战胜正义的,”她义正言辞的说完第一句,抬起拇指勾了勾:“你就可了劲儿的作吧,早晚代表海军抓了你。” “到时候……” 她突然咧着嘴就笑了,神态中的桀骜有过之无不及,眉眼锋利的划开了冷感又寡淡的假象,眼角眉梢全是赤|裸裸的欲气,艾丽卡的手指在他脖颈的地方虚虚的一点:“给你拴个链子锁在床脚,饿几顿大概就知道乖了。” 栓链子,锁床脚,这创意不错! 多弗朗明哥眼神一暗,低下头:“不关推进城啊?” 艾丽卡垂下眼帘,笑了:“以后就没有推进城了,那些废物拿来再利用,打发给他们当奴隶玩正好,连调|教带施刑,推进城的监狱算什么,正儿八经最会折磨人的地方,不就是玛丽乔亚吗?” “那还真是感谢啊,”多弗朗明哥皮笑肉不笑的说:“艾丽卡宫这算救我吗?” “不算,”艾丽卡认真的说:“你最好做下心理准备,就是普通奴隶的待遇,我记得你应该很了解才对。”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谁家把奴隶锁到床脚?” 艾丽卡正直的回答他:“克劳迪亚表姐。” “呵。”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最后一波炮火声结束之前,多弗朗明哥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比如鬼竹维尔戈已经暴露的身份,比如估计就藏在附近哪里的特拉法尔加。 ——比如克劳迪亚表姐床脚的奴隶,其实只能活一天而已,每当早晨醒来的时候,她会直接处理掉。 【总是要死的】 寒风还在呼呼的吹着,艾丽卡磕了磕鞋面上的雪,歪着头看向远方模糊的船影,笑了。 “比起直接说早晚要杀了你,这样不是浪漫的多吗?”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立刻打了个哆嗦。 “好像真的有点冷了。” 红发锲而不舍的解释了一宿,详细的分析了自己的成长环和为人处世,意图辩解:自己和那些垃圾海贼并不是一路的! 艾丽卡想着反正也睡不着,有人肯帮她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于是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听他哔哔。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其实商人先生的耐心才最让人感动。 毕竟这是个交流感情的晚会,他作为靠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团之一,多和金大腿多交流才是正路啊! 但无奈艾丽卡宫长得太贵了,一看就值不少钱,身家地位什么的,总能让商人们多在意些。 贵族小姐什么的,其实是个相当有话语权的阶级呢——毕竟花钱最狠的,就是这些人。 何况…… 班纳斯先生喝了一口酒:就算是个破了家的贵族小姐,只要被红发带上了船,那就是红发的人。 ——他们说到底是抱金大腿来的,就算因为他和耶稣布是老乡情分不同寻常,但该顾忌讨好做人情的地方,也不能忘记。 哪怕不能直接创造利润了,总归还能吹吹枕头风呢。 不过这个贵族小姐的思想倒是挺进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探讨政策问题。 班纳斯的心态十分平和,没觉得讨好大海贼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的,一路上从商税货流聊到商船保护法,最后终于借着那个录音电话虫,把话题扯回了正常家属交流时该说的话。 “那是准备给我女儿的。” 班纳斯放下杯子,解释道:“我的小女儿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经常陪伴她,所以准备了这些有趣的东西给她,一个人没事的时候,这是很好的取乐方式。” 其实那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带了,红发海贼团要报酬很随意,香克斯专门询问他这次有没有电话虫的时候,虽然说了最后会归还,但他却没准备把东西要回来。 毕竟受人家庇护这么多年,一份体贴的小礼物罢了。 “是吗。” 那位身量很高的贵族小姐慵懒的答了一声,停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既然是给小孩子的礼物,那等分开的时候,你来把它取走吧。” 班纳斯瞬间就惊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受庇护者,他们和红发海贼团关系还算不错,香克斯人很好说话,所以班纳斯是把他当半个朋友来相处的。 此时此刻,比起取回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小礼物,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精,第一反应是——红发这是还没得手吗?! 也对! 下一秒,班纳斯想通了,贵族是个相当固执的群体,看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跟海贼们搭过话,应该是主流中那种看不起海贼的高傲型。 但是是跟他交流时又很平和,应该是性格不错、教养也很好的那一种。 ——一个看不起海贼、但却会通过观察为人去除偏见的女人。 再进一步说:有可能答应和海贼在一起,但一时半会儿里,绝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类型。 明灭的火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真个人恹恹的,似乎环绕着一股低落的愁绪,撑着脸侧的手部纤长又柔软,精致的眉眼镀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看起来就像在壁炉边昏昏欲睡一样的安然。 值得大海贼抢来的女人…… 班纳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就冲香克斯专门为她来要录音电话虫,那种小细节处的体贴和讨好,就挺能说明问题的了。 要么……帮红发打个助攻? 许多年前,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订好了婚约,考虑到年纪差异,比起年龄差逾五岁的多弗朗明哥,艾丽卡定下的未婚夫,应该是柯拉松才对。 但当时,已经看遍了同辈人、并且有了危机意识的的多弗朗明哥,在相对好看点的夏露莉雅和年幼的艾丽卡中间犹豫了三秒钟,毅然决然的下定了决心。 最后,将将六岁的金发男童姿势别扭的抄着团子一样的幼儿,要求说:“如果一定要娶个女人,我娶她好了。” ——他会这么选,就是艾丽卡长的漂亮。 不论是否考虑天龙人的平均水平,克斯莫罗·艾丽卡能以【所有奴隶都没我长得好看】为借口来拒绝使用奴隶,并且这种借口还能被大众所接受,也正侧面印证了那位殿下的脸,到底是多么有说服力。 所以说起来,哪怕艾丽卡宫的眼睛,脆弱到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半眯着,她看自己的时候,也是可以放松的睁开眼睛的。 76.如珠如宝 此为防盗章  “那么多的尸体……你还能说哥尔•罗杰这个男人无错的吗?”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 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 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 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 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 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 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 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 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 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 但这个大时代里, 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 她心疼的, 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进伟大航路!疯了一样的储备物资!疯了一样的招募船员!” “你以为那些杂种知道给钱吗?!” “他们连人都是抢来的!” 艾丽卡虚虚捏了捏五指,稍稍克制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诸君……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快速的找出身体条件合格的人选、并快速的说服他出海吗?” 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煞有介事的说:“这和海军世界征兵的流程,可能不太一样。” “挂念家人?让家人消失就可以了。” “挂念家乡?家乡也可以消失。” “过得好好的没有出海的想法?按着你的手对同样无辜的俘虏开一枪——一个背上了人命的家伙,除了做罪犯,还能做什么呢?” “有恨意?不听话?哦,那你真是那种完全没有资质的人呢,怎么都教不会的话,还是处理掉以绝后患好了。” “咔擦。” 她开始用戒指上的宝石来回划拉桌面,试图模仿铁器硌上骨头的声音,但因为桌子的木材用料确实够好,这次手动配音,非常可惜的失败了。 “艾丽卡!” 桌上的电话虫懒洋洋的呵斥了一声:“够了。” “抱歉,”艾丽卡对另一边一直不发一语的元帅钢骨点头示意,解释说:“我有些失控了。”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老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也没对艾丽卡这如同质问一样的说明,表示出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负责交流的,是大将战国。 “这些事,与艾丽卡宫擅自下令搜捕哥尔•罗杰的亲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关系?”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用意,反问说:“所以海军的立场……是要包庇那个孩子,让罪恶的血脉流传下去?” 卡普:“罗杰犯下的罪,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的血脉啊,”艾丽卡笑着回视:“这不是原罪吗?” 战国看着这女孩有些偏执的眼睛,又扫了扫一边用手指蹭了蹭鼻子的卡普,最后皱起眉头,率先移开了视线。 此时,钢骨突然开口:“何谓原罪?” 何为原罪…… 艾丽卡的笑容像是被抹掉了一样,最终,她只是向后一仰,慢慢悠悠的说:“杀三族、灭九族、诛十族,有些人的错误,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死,能付得起的啊。” “是吗。” 钢骨没有多说什么,向桌上那一排代表五老星的电话虫简单的道了别,面无表情的起身准备离开。 一同前来的海军众人,也自然的随着元帅的动作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卡普看着女孩子身边仿佛泛起了灰色的空气,终究还是止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一般遇到这种钻进了死胡同的人,他还是倾向于一拳给打清醒了最好,但世界贵族不得冒犯,这小丫头能记得对海军元帅还礼都算难得了,要真的打一拳…… 还没等老人家想完,牛角尖里的小姑娘已经率先了做了告别。 “你最好保证把他藏得足够好。” 女孩的脸被手掌挡住了,神情模糊的剩下一片噬人样的凶狠。 “有那样罪孽深重的父亲,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要是被找到了,我活剐了他。” 这句说完,她就没再动过,倒是排成一列的电话虫相继陷入了沉睡。 最后一个带着胎记的、属于克斯莫罗的电话虫临沉睡前,含蓄的夸奖了艾丽卡的行动。 “面对有动摇世界可能性的存在,在萌芽时将其灭杀,是最合理的做法。” ——这也是老头们会把CP9的使用权下放给她的原因。 他们认为她的做法是对的。 停顿了很久,艾丽卡回答了“是”,最终结束了和这个并不熟悉的祖父间的通话。 当宽广的厅堂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时,艾丽卡终于放下了压在眼上的左手,她克制着调整了一下呼吸,但低头时,积在眼角的水滴还是沿着脸颊的轮廓落进了茶杯里。 棕红色的平面泛起了波纹,水光上,映出的是艾丽卡狰狞的还有些别扭的神情。 半晌,她突然抬手,袖摆大力的扫过桌面,精致的茶杯连同托盘一起摔在了地上,深色的茶水在地毯上染出一片难看的痕迹,年少的艾丽卡宫忍无可忍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指尖点上了自己的眉心,力道大的甚至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副恼羞成怒的面孔,真是丑的没眼看了。” 迁怒,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所当然,却也最应该让人羞耻的事情了——尤其现在,她迁怒的,是一个也许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做法是错的。 艾丽卡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更像是一场蛮横的发泄,对于死不悔改的哥尔•罗杰,对于无力阻止一切的自己——那种妄图逃避自责感所催生出恨,让她情真意切的想要通过杀掉一个孩子来化解。 好像杀了他,就能给混乱初期惨遭杀害的民众们报仇了一样。 十个月后,这项搜查终究因为毫无线索而停止。 科波尔山啊…… 这不就是藏着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小辫子的地方吗? 然而这个她也没什么兴趣管。 按照一般港片的套路,每个混得不错的警察都有几个出身灰色的线人,这些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正规的情报网还要强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官方派出去的卧底,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好用不说,对于泄露的后果也要轻的多。 残酷点说:因为死了不心疼。 不顺眼归不顺眼,艾丽卡没觉得拿这事去掐卡普能怎么样,那个叫卡利•达旦的女山贼本就成不了气候,现在被卡普强行圈在了山上,估计也就只能祸害祸害野猪一类的东西了。 艾丽卡推掉了后续不少活动,算一算时间,整备后勤还需要几天,蓝尾雀号的两艘巡航舰正沿着哥亚的海岸线进行考察,眼看离起航的日子还远,艾丽卡先回船舱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傍晚,对着海面上红红的夕阳发了会儿呆,她到厨房提了个食盒,穿着一条黑色的大斗篷,下船微服私访去了。 这件事情船上的人都很习惯,随行者不会对她提出任何质疑,能做的,也不过是悄悄的把斗篷换成双层带暗纹的,或者在便当盒里的食材上做做手脚之类的。 艾丽卡没什么非要体会民间疾苦、把自己往糙离折腾的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尔•罗杰这个男人虽然糟心,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想要真的了解这个世界,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所以,在哥亚这么个记载上歌舞升平的国家,除了那边村子里呜啊呜啊叫唤着打闹的小孩子,其实也是会有哭泣的国民的。 发自心底的、没有泪水的“哭泣声”。 那是艾丽卡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空茫、气愤、委屈、甚至还有憎恨。 对于拥有见闻色的艾丽卡来说,这样痛苦的悲鸣带着久久不愿散去的回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感官。 第一个发出这种声响的人,虽然悲愤于这个扭曲了的世界,但还是怀有希望和感恩的心,至于现在被她听到的这个…… 艾丽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山崖下的礁石滩上——比起那种大义一般的痛苦,这孩子的心声里,有种潜藏的委屈和抹不去自我厌恶。 看打扮……是孤儿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孤零零的小孩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影子拖得长长的。 艾丽卡听着他的“哭声”伴随着海浪,莫名的有种岁月安稳、一切虽然寂静但也真实的感觉。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孩子真的开始流眼泪了。 小男孩穿了件橘色的背心,哭的无声无息的,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眼泪流着流着突然就开始发脾气:踢石头提海水,捡贝壳往海里砸,一边流眼泪一遍大喊大叫,对着空气肆无忌惮的挥拳,喊声甚至盖过了海浪。 比起内心回荡出的“悲伤”,这样子看起来更像个狂躁的小狗崽。 艾丽卡退后了两步,坐在身后的石头上,撑着脑袋开始看着小孩唱着独角戏发泄。 那边厢,艾斯站还在沙滩上。 海水淹过了膝盖,带来冰凉冰凉的触感,他吸了吸鼻涕,胡乱用胳膊蹭了蹭脸,糊的自己一团乱。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艾斯两手撑着膝盖,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脖颈上都能看出青白的血管纹路 “不能哭……” 他咬着嘴唇,话说的特别含糊,明明一脸的眼泪,还嘟囔着不能哭不能哭,最后实在是泪水太多,估计是哭腔重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憋着气又气往前跑了两步,恶狠狠地砸开始砸水面,搞得整个人都湿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泪水和海水的时候,脑袋一仰,抻着嗓子对天咆哮【奶狗用这个词好像不合适?】 “我才不会哭呢啊啊啊啊——!” 这动静来的突兀且防不胜防,艾丽卡本来被海风吹得都想打盹了,生生让他这一嗓子给嚎清醒了。 小朋友嚎完了开始大喘气,声音粗的跟牛一样,喘两口吸一下鼻涕,上岸的时候心气还不顺,愤愤不平的回头又使劲踢了一回水。 结果一时失误,让迎头一个小海浪浇从头浇到尾,这会儿别说对天咆哮了,耳朵上的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松手早了…… 艾丽卡蹭了蹭鼻子,心里给蔫了吧唧的小狗崽倒了个歉。 艾斯倒还挺灵敏,一边晃着脑袋呼噜呼噜甩水,扒着石头很快跳上了岸,眉头一拧,气冲冲的就往艾丽卡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因为眼睛里还眯着海水,这个一边揉眼睛一遍质问的动作显得没什么气势,艾丽卡一般不和小孩真生气,这幅蔫耷耷的样子,意外的和刚才蹦跶着跑来跑去的时候没什么违和感——估计是因为跑来跑去的时候也在哭。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还是个那么难过的小孩儿。 艾丽卡看他越揉眼睛越红,越红越在哪儿使劲揉,又因为还没问清楚情况,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连心底的“哭声”都变小了。 “别动。” 艾丽卡伸手在小男孩脑门上拍了一下,体型差异在那,艾丽卡一手就能捏住他的脸。 艾斯本来是想头锤的,无奈一开始就被拿住了,对方没理会他不说,回头又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艾丽卡把斗篷边角塞到小男孩手里让他攥着,脾气挺好的哄他:“你抓好,抓住了,我不跑。” 小孩儿“切”了一声,恼怒的又想动手,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想要跳起来咬艾丽卡一口。 她动作间轻巧的抽走了男孩身上所有的水汽,又对着满身的盐粒一阵拍:“好了。” 看着恢复清爽的小孩,她自顾自拍了拍手,任由对方警惕的向后跳了一大步。 末了,艾丽卡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膝盖,示意:“现在干净了,回家去吧。” 艾斯的眼神暗了一下,艾丽卡恍然,这小东西应该是个孤儿来着,看他一副双手攥拳压低了肩膀的模样,甚至能从他喉咙里,听出些幼兽恐吓猎食者的呼噜声。 “怎么还真的跟个狼崽子似的……” 虽然没明白这小孩怎么就认准了想咬她,但艾丽卡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有想笑的份,她的手几乎没怎么动,瞬间就就划过艾斯的肩膀,那小孩儿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抄了起来。 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陌生人揽在了怀里,女人的手从身后出现,自然的卡在他的脖子上,下颌骨的两端被对方拇指和食指顶着,别说回头了,他连牙齿似乎都开始发酸。 “别动了。” 对方动了动腿,特别虚伪的说:“脖子那么细,一会儿不小心捏断了可不怪我啊。” 艾斯整个人就像在半空中被抛了抛,下意识的扶住了卡在脖子上的手,努力的仰着头,眼珠一个劲的往上斜,表情特别的宁死不屈。 ——然后宁死不屈的狼崽子的肚子先屈服了。 “行了。” 艾丽卡也不嫌脏,手没怎么留力的在小孩儿脸上胡噜了一圈,向后一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把小孩儿往怀里颠了颠,伸手拿过一边那个精致的包裹,两根指头勾着绳结拎过来放在他手里,最后,在小男孩凶巴巴但有点愣的脸上弹了一下:“饿了就吃吧。” 对,你们没看错,艾丽卡宫微服私访提溜的这包吃的不是给自己带的,是到街边买通小朋友的。 一般情况下她都比较招小孩儿喜欢,考察某些事情的时候,小孩子说的话比大人说的更值得相信些。 艾丽卡宫在新世界不少国家小朋友的脑子里,有个和蔼可亲的通用名号——送礼物的小姐姐。 包里第一个装点心的小盒子已经让隔壁村的小朋友们分完了,这会儿剩下的都给他了。 按道理讲,这种性格的小孩没一巴掌把盒子打翻,都算是知道轻重了,艾丽卡真心害怕这小孩不看盒子里有什么吃的,上来先跟她手上咬一口——结果艾斯只是恶狠狠地运了半天气,最后拿过食物,吃的分外气势难挡。 “怎么吃东西还不高兴呢……” 艾丽卡逗他似的动了动膝盖,瞬间的失重感让小孩儿立刻抱住了怀里的盒子,然后又开始恶狠狠地瞪人。 “别说话。” 艾丽卡戳了戳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警告说:“敢有一点一点渣滓落到我身上,一会儿就把你扔到海里去。” 狼崽子用眼神“哼”了一声。 “这不是挺知道听话的吗?” 她拍着小男孩的背:“哪来那么重的自尊心啊,看到你哭你还要咬我吗?” “真要性子够硬,就憋住了别哭,我来晒晒太阳而已,就这么被赖上了我亏不亏啊?” 男孩子咬着肉,凶巴巴的哼哼着,又开始瞪人,不过倒还记得听话,嘴里有食物的时候根本没张嘴。 “犟什么?怎么就没赖上我了?” 她又给小男孩脑袋上来了一下:“嘴里吃的不是我带来的食物吗?” 这句说完,艾斯梗着脖子就要吐,艾丽卡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扔你下海哦。” 于是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最后倔强的仰起头,艰难的把嘴里所有的食物统统咽了下去。 这动作有点蠢,但艾丽卡无端的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没等她多想,下一秒钟,缓过了这口气的小孩开始龇牙。 “扔就扔!怕你啊!” 再简单点说,两条路:一,把她当做普通贵族小姐忽悠一下,激发起了驰骋大海的浪漫主义情怀,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二条路最实在,点明赤|裸裸的现实就好了。 ——告诉她海贼的生活,让她明白被海贼抢上船了以后将要面对的境况,告诉她,想要在大海贼的身边活下去,需要妥协的那些事情…… 班纳斯是专门跨海做生意的,所以他对红发海贼团这些年的实力上升的感受,是最直观的。 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队,从一开始的三遍过路税,减到一遍过路税,到了今年,他们这些商队的船只要确实和红发的船航行过一段时间,确定在庇护的名单上,就不会在大海上受到任何为难! 这样的威慑力,就是红发海贼团的一年比一年强的可怕的最真实注脚。 班纳斯自认只是个商人,并不需要有多高的道德标准,但他同样有个女儿,有个在大众认知中大概也能被归类为大小姐的女儿,所以哪怕干着类似于拉皮条胁迫少女的事情,他心里也是确实希望这位小姐能活得好好的。 ——何况看样子这里面确实有爱情存在啊。 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虚伪,班纳斯放下酒杯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香克斯的性格大概是最好相处的一种了。” 那位小姐似乎是累了,一直闭着眼睛,听到他说话,眼皮底下的眼珠轻轻动了动。 班纳斯于是开始讲故事。 具体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个倒霉商人遇到奇葩海贼,结果被那种义气感染,拼了一把起死回生的传奇类小说的套路吧。 班纳斯说话其实是比较客观的,重点突出了海上的危险,还有香克斯这个男人和大多数海贼都不一样的地方——甚至不自觉的表现出了一种隐藏很深钦佩,真情实感的期待着他能成为海贼王。 然而这位贵族小姐似乎对于所有的英雄情节都浑不在意,从头到尾一直是这么个懒洋洋的样子,等班纳斯说完了许久,她突然开口问了个画风清奇问题。 “那三遍过路税里,有一遍是要交给海军的?” 班纳斯一愣,接着习以为常的就笑了:“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吗?买路费什么的。” “不过有香克斯以后就不需要了,红发的名号,倒也真的对得起那面旗子了。” 停了大概有五分钟,贵族小姐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码头商税的手续费,要缴到原税的百分之三十五?” 班纳斯又愣了一下。 他回答说:“这个大概是看停留的岛上怎么规定,一般都在两成左右,如果只在近海停留不上岛是不需要的,其实买通码头上的海兵,他们拿了钱会帮忙进行采购,哪怕补给,也是不需要上岸的,香克斯的——” 贵族小姐安静的打断了他没说完的安利:“海兵不管沿岸巡防,专门在码头……等着给商船买补给?” 虽然声音依旧不大,虽然她依旧没什么大动作,但是班纳斯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就点头了。 ——毕竟是事实啊,他们为了省钱,常年都是这么配合着过来的啊! “是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湮灭在了热闹的欢呼声里,班纳斯意外的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甲板上巨大的篝火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带着种抹不去的暖意和陈旧感,班纳斯在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出一片深浅不一的橘黄和灰色,眼尾淡淡的阴影,模糊了里面将要透出来的光芒。 “真可笑啊。” 因为无端的压抑,搞得班纳斯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在篝火熄灭的那个时刻,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合法的商人,”她的嘴角带着一些笑意,声音里却让人只想发抖的冰冷,还带着一种几近自嘲的可笑:“居然要依靠海贼的庇护,来逃脱海军的剥削……”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不知道怎么的,班纳斯听她说完了这句话,突然有种想要安慰一下的冲动,虽然不知道这句实话有什么好安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安慰些什么:“海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主要还是海贼发疯的太多了,航行在大海上的危险,可不是单纯的一些税款可以代表的。”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班纳斯已经完全搞不懂了:为什么她会因为海军的错误自嘲,为什么自己要因为海军的错误去辩解那些废话,为什么面对着这个贵族小姐的最后,居然有种面对着父母问责的无措。 ——你明明想打个助攻拉红线,奈何对方一心想搞反腐倡廉。 ========== 当晚,因为艾丽卡已经恢复了许多,红发终于可以安静的睡在自己的船长室里了。 因为穿上数得上织物大部分都团成了那个大窝,所以香克斯的床基本就是个光板,他躺在上面觉得有点别扭,一手枕在脑后,隔一会儿就要动一下。 “咳咳。” “咦?” 红发夸张的震了一下,在黑暗中突然开口问说:“我把你吵醒了?” 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还是……疼醒的?” 艾丽卡头顶不远处就是窗户,小小的船舱里,窗户也不可能多大,不过透进些月光倒也够了。 她说:“谢谢啊。” “哈?” 艾丽卡又咳嗽了一声,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谢谢。” “不是!” 香克斯翻了个身,整个人往前探了一大截,兴致勃勃的问她:“谢我什么啊?” “我给你搬了那么多东西,折腾了一早上都没跟我说谢谢,今晚怎么了?” “啊,”艾丽卡顿了一下,反问:“我那时候没说吗?” 说着她就补上了一句:“谢谢。” “太疼的时候,我的反应会变慢,大概是顾不上。” “没事。” 香克斯本来也不是在意这些,听到她提起疼痛,反而想起了一开始的疑惑,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貌似气氛有点不一样……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红发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为什么谢谢我,这个问题刚才问过了你没回答,不算的啊!” 艾丽卡有点疑惑怎么突然变成了你问我答还限量的模式,但不妨碍她说实话:“大概是感谢你的照顾吧,对那些商船。” “哈?” 香克斯有些失望的倒回床上:“还以为感谢我照顾你呢……那些商船本来就是红发旗下的,我庇护他们不是正常的吗?” “关于照顾我的感谢,刚才已经说过了。” “是吗?” 香克斯一想,好像是的呀,于是笑着说了句:“不客气!” 这次静默的时间格外的长,长的香克斯觉得窗边的人也许已经睡着了,她又突然说话了。 “这个是代价。” “什么的代价?” “变强的代价吧……”艾丽卡倒是很平静:“这是可以让我秒杀百分之九十九果实能力者的力量。” “也不止是果实能力者。” 她思考了一下,说:“其实你这种的也一样。” 红发虽然整天闲着没事,但也没有和人攀比战斗力的爱好,比起关注这位玻璃公主硬起来是个什么状态,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强大那么重要吗?” 作为一个不吃恶魔果实的人,香克斯本人对于外物带来的力量观感一般,他不在意,但也不会觉得吃掉的人不对,不过梦想在大海上的话……吃了恶魔果实不就得不偿失了? 艾丽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例子。 “白胡子爱德华……我记得他只是个出身平凡的水手吧。” “白胡子?” 香克斯回忆起还在船上的日子,答应道:“是啊,不过真的强的太可怕了!” “嗯。”艾丽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谓人格魅力,最直观的一面,不就是强大吗?” 因为疼痛,她说话的节奏变得慢而平缓,语气坦然的毫无起伏。 “同样捕获了敌人,力量强大的人靠正面的战斗,头脑强大的人靠提前设计好的陷阱。” “那一种更让败者心服呢?” “强者自信于自己的力量,从不担心危险,所以在败者一无是处之后,会潇洒不在意的放他离去,这就是气度啊。” “但是靠陷阱捕获敌人的那个呢?” 艾丽卡看向香克斯的眼睛,懒洋洋的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室内虽然黑暗,但月光却还算明亮。 那是香克斯这几天从她脸上见到的,最鲜活的表情了。 “因为足够谨慎,考虑到自身的条件,一般都会选择赶尽杀绝吧?” “就算为了邀买人心故意演戏,但演出来的气度、和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感叹一般的说:“让人震撼的豪迈,让人折腰的恐惧,让人心生服从的敬畏,让人想要追随的光明正大。” “这些依靠的,其实都是本身的力量啊。” “你也需要那个吗?” 香克斯双手合在脑后,闲适的翘起了腿,慢慢悠悠的说:“其实我很早以前见过你。” “感觉到了。” “配合一下嘛!” “好吧,”艾丽卡闭着眼睛,枕在柔软的皮毛上,声音毫无起伏的说了个疑问句:“什么时候?” “船长处刑的时候!” 他的声音里一点悲伤都没有,洒脱的带着种灼人的明亮:“我那天是去给船长送行的,结果在那个大型电话虫里看到你的。” 许久以后,艾丽卡意识到香克斯是在等她【配合】,于是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真漂亮啊……” 香克斯大大咧咧的说:“超级大的屏幕,只有你的脸在上面,真的是……” 他加强了一下语气,直白的称赞说:“超级漂亮!” “是吗?” “对啊,”红发的男人在黑暗中孩子气的笑了:“后来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就觉得要么带你出海算了,就算没有别的事情,和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呆在一起,光是看着你,估计心情也会很好。” 艾丽卡这回配合的非常及时:“谢谢夸奖。” 香克斯于是满意的继续:“当时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来着,就是你下令要沉了罗格镇的时候,是个宝石戒指,没送出去我就拿回来了,后来被拉齐鲁拿去买肉了。” 说到这里,他还挺认真的可惜了一下:“那块宝石可是很好看呢。” 艾丽卡不知道这句话要怎么配合,所以依旧是简单的:“是吗。” “说起来,”感叹完了,香克斯倒是想起来自己的问题了:“你不是天龙人吗?我看你下令的时候,那些将官都很听话的样子,怎么还羡慕起海贼收复的同伴来了?” “如果羡慕的话,”香克斯停顿了一下,问:“虽然晚了好几年,戒指也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下。”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伙伴?” 赤犬端着对他来说小巧的茶杯,略略避开了重点。 艾丽卡拿起赤犬在她刻意要求下记录来的相关情报,点着【自由平等】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的说:“能力者什么的无所谓,我问的是提出了这种思想的人,他当时……应该也在安卡科群岛吧?” 今天气压格外低的男人没答话。 事实上,在艾丽卡看来,安卡科的内乱人为痕迹太重了。 暴|乱军队的进攻路线,沿途发表的煽动性的言论,对于王室反应的预料和应对,攻下城市后的安排——与其说是修筑城墙的民众、因为不堪重负奋起反抗掀翻了王室,倒不如说有个家伙,借着安卡科这块棋盘,好好的试验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可行性呢。 77.如珠如宝 此为防盗章  或者还有喜欢好看东西的天性。 艾丽卡, 是为了克斯莫罗家族和唐吉诃德家族联合而出生的女孩子——她自从被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以后要改姓唐吉诃德的。 哪怕她身体不好也无所谓。 说到底, 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 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 去结婚的到底是谁, 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 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 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 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 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 所谓的出轨,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 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 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 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 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 她诞生, 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三个月后,诸圣者之厅,以CP9负责人身份参加会议的艾丽卡,做了自己这辈子最难看的一次演说。 “在座诸君,知道四海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这几个月,海上多出了不少疯狗呢。” “挂着旗子的军舰都有海贼大着胆子抢劫,驾驶商船出海的人到底要怎么活啊……” “两败俱伤的海贼船就那么破碎者漂在海里,虽说生前争斗的厉害,死了以后却要在同一条海王类的肚子里团聚……” “那么多的尸体……你还能说哥尔•罗杰这个男人无错的吗?” “哥尔•罗杰已经死了。” 卡普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说:“为自己说过的话去死,那个男人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觉悟,死亡,就是终结。” 已经长出了白发的男人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冷硬:“不论是谁,如果自己选择走向大海,那么结果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句话,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也对,哥尔•罗杰说遗言罢了,那些人可以选择不去,自己选择了出海,就要自己负责任。” 艾丽卡点着附和,赞同的说:“克制不住内心野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气量的人、因为财富名声和势力去做海贼的人,他们全部和海贼王先生一样,确实死有余辜呢” “我有为他们可惜过吗?” 她歪着头,眼神冷硬的像是破不开的冰川,蓝色的尽处,染了一片的灰黑。 “做海贼的人死有余辜了,那些被海贼劫掠的平民呢?” “可怜的从来都不是大时代的参与者!自己掺和进去的,就算被时代的洪流搅碎了也是活该,但这个大时代里,还有无数无辜的旁观者……要怎么算呢?” 艾丽卡从来不心疼搅动浪潮的人,她心疼的,是被浪潮波及的砂石和鱼虾! “一个屠夫,因为大秘宝的吸引做了海贼,原本杀猪的刀,现在用来杀人了——如果没有哥尔•罗杰,屠夫一直是杀猪的屠夫,那么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活下去了呢?”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挺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海军的英雄,问他:“中将阁下觉得,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里,那些涌向大海的人中,为了成为海贼王这个梦想的有几个?” 卡普没说话。 “为了哥尔•罗杰留下的宝藏的人又有几个?” “因为一生无望海贼王的秘宝,自暴自弃放弃追寻、开始抢夺地盘的有多少?” 艾丽卡自顾自的问下去:“那些被堵在伟大航道之外,体会到混乱带来的快感、无法无天的游荡在海上的渣滓……又有多少!?” “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进伟大航路!疯了一样的储备物资!疯了一样的招募船员!” “你以为那些杂种知道给钱吗?!” “他们连人都是抢来的!” 艾丽卡虚虚捏了捏五指,稍稍克制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诸君……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快速的找出身体条件合格的人选、并快速的说服他出海吗?” 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煞有介事的说:“这和海军世界征兵的流程,可能不太一样。” “挂念家人?让家人消失就可以了。” “挂念家乡?家乡也可以消失。” “过得好好的没有出海的想法?按着你的手对同样无辜的俘虏开一枪——一个背上了人命的家伙,除了做罪犯,还能做什么呢?” “有恨意?不听话?哦,那你真是那种完全没有资质的人呢,怎么都教不会的话,还是处理掉以绝后患好了。” “咔擦。” 她开始用戒指上的宝石来回划拉桌面,试图模仿铁器硌上骨头的声音,但因为桌子的木材用料确实够好,这次手动配音,非常可惜的失败了。 “艾丽卡!” 桌上的电话虫懒洋洋的呵斥了一声:“够了。” “抱歉,”艾丽卡对另一边一直不发一语的元帅钢骨点头示意,解释说:“我有些失控了。”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老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也没对艾丽卡这如同质问一样的说明,表示出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负责交流的,是大将战国。 “这些事,与艾丽卡宫擅自下令搜捕哥尔•罗杰的亲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关系?”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用意,反问说:“所以海军的立场……是要包庇那个孩子,让罪恶的血脉流传下去?” 卡普:“罗杰犯下的罪,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的血脉啊,”艾丽卡笑着回视:“这不是原罪吗?” 战国看着这女孩有些偏执的眼睛,又扫了扫一边用手指蹭了蹭鼻子的卡普,最后皱起眉头,率先移开了视线。 此时,钢骨突然开口:“何谓原罪?” 何为原罪…… 艾丽卡的笑容像是被抹掉了一样,最终,她只是向后一仰,慢慢悠悠的说:“杀三族、灭九族、诛十族,有些人的错误,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死,能付得起的啊。” 78.如珠如宝 此为防盗章  甚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她身上还扒着好几个浑身泥点子的泥猴子的情况下,前来找人的家长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格外拘谨的的鞠了个躬之后,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 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 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 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 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 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 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 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 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 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 呸满嘴咸腥的海水, 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 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这一段时间积蓄起的所有勇气,所以最后,小男孩盯着她恍若无绝的脸,憋气似的鼓了鼓脸颊,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啃着那块面包。 这一波吃东西的动静更凶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在被食物噎到的间隙,用像是吐槽“这东西真难吃”一样的口气问她。 “你想杀了我吗?” 艾丽卡的手还放在小男孩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磨蹭着短短的发茬,听了这句话,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艾斯又咬了口面包,这回的动作算得上细嚼慢咽,话也说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你是海军。” ——这点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毕竟艾丽卡宫从来没隐藏过,而且她职业道德满分,当了本部大督查以后,连扣子上的图案都是海军的标志。 都一个多月了,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就真的有点迟钝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没有杀气,艾斯却克制不住本能打了个抖。 接着他瞬间恼羞成怒了,转过头来时,又是一个月前一言不合就想咬人的样子。 艾丽卡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晦暗的让艾斯想炸毛,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食物。 “你是海军。” 艾丽卡的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点头:“嗯。” “你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那个什么七武海的事情,是想带我去当海军。” “嗯,你很有天赋。” “你突然决定在这里留这么久,就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带我走了。” “差不多。” 艾丽卡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继续说。” “你不带我走……”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克制不住的开始抽泣,狠狠的啃了两口面包压下去,然后说:“是因为发现了我是谁。” 这个女人开始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舒缓的就像是揉猫,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虽然还在做着同样安抚性的事情,但温热的手掌,总是停在后颈的椎骨上。 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捏断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让人克制不住想为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伸个懒腰,却又克制不住毛骨悚然的位置。 “你知道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所以想杀了我。” 这回时间是真的顿住了。 艾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不过是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他也没有母爱泛滥特别热情,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傍晚——还是她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孩子们以后。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因为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所以委屈还伴随着烦躁。 他和爷爷耍赖,老头子会直接给他一记爱的铁拳,在达旦家和那些山贼起了冲突,扑上去就会被扔出来。 可是当他对着她扑上去的时候…… ——她明明接住了他啊! ——你明明接住了我啊…… “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语气清淡的像是叹息:“其实连哥尔罗杰都不该死,何况是你。” “谁管他!” 艾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那个男人不过是一团萦绕不去的阴云,让他背负着恶魔之子的名声被所有人厌恶,让他作为罪犯、死有余辜者的血脉,毫无意义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尔罗杰有什么好的呢? “我没有妈妈。”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鼻涕也胡了一脸:“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死掉了。” “她一个人!在世界政府的搜查之下逃到了偏僻的海岛上,生下我就死掉了!” “那个男人呢!?” “他哈哈大笑着去赴死了!” 海贼王伏诛有大量的后续报道,艾斯也看过不少当年的消息。 “海贼王死的的多豪迈啊!” 艾斯坐了个摊手的动作:“在我的母亲艰难的躲藏的时候,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哪怕坐在处刑台上,还有空夸赞她的眼睛里有大海……” “那可是让海贼王为之沉迷的眼睛呢!” 艾斯抽着鼻子,可嫌弃的念叨着:“大洋的珍宝,海中翡翠……” 他很大声的打了个喷嚏,抽噎着说:“他死之前……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起过我们嘛!?” “他想过的。” 艾丽卡想起哥尔罗杰死前说【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的那句话,那种时候、那个神态,其实就是在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吧。 “才不会!” 他学习着记忆中岛上那些商人的语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拖着调子吟诵着:“啊~这可是北海最美丽的蓝色珍珠,这是大海的珍宝,从这圈柔光里,可以看到浓缩在其中的大海!” 然后是重头戏最后一句:“就如同那位大人的眼睛!是让征服了大海的男人都为之赞叹的蓝色!” 说完又打了个嗝,他咬着牙,恨恨的甩了甩手。 这曾经是他童年里最常接触的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他作为一样商品的背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 因为记忆格外深刻,艾斯的语气简直像绝了:“有那么美的人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们呢!” 奇怪的是,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发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真的想过。” “你怎么知——” 他转过头时,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 艾斯愣愣的扔下了了手上的面包。 所谓的大洋珍宝,所谓的海中翡翠。 那是一双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很少专门关注的眼睛,和她整个人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模糊印象。 那双很熟悉的眼睛,是由深到浅的蓝色。 ——映着黄昏橙色的日光,粼粼的像是夕阳映照下的海面。 所以最后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从接受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艾丽卡觉得有哪里变了,就算藏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用又厚又软的被子蒙住脑袋,那种自己撕下了遮羞布、任由自己赤身裸体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变成了另一幅枷锁。 于是她自我催眠的得过且过,畏缩的在房子里呆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一声枪响把她叫醒了——是多弗朗明哥来了。 倨傲的男孩子金发剪得很短,痞里痞气的戴着副墨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路,他看起来比艾丽卡大两倍,虽然体型还是幼童的样子,但身高已经接近少年。 他站的姿势非常洒脱,一脚抬高踩在奴隶的头上,气来了直接跺两脚,骨骼垫着一层肌肉磕在岩石上的声音闷闷的厚实:“喂,你这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多弗朗明哥的手上拿着把枪,越看那奴隶越生气,甩手腕又是一枪。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子弹打入人体的声音和艾丽卡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像是隔着厚厚的被子,闷闷的又厚重。 而被打进的那团棉花,只是四肢神经性的抽搐了几下,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对了,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不是尸体——因为昨晚艾丽卡回来以后就躲进了房间,这个新的坐骑因为没有得到主人的安排,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多弗朗明哥给了一枪为止,他的嘴里都还塞着那个束缚牲畜用的嚼子。 哪怕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 艾丽卡似乎被这幅画面震慑了一下,但也只是安静的说了句:“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没怎么当回事,手上花样的玩着那把枪,走过来把艾丽卡抄起来往怀里一放,大大咧咧的摊开手靠在椅背上:“死了就死了呗,克劳迪亚那女人还送你这种东西?” 他把手放到女孩的头顶,力气还不小,比起揉头发,更像是气不过晃她的脑袋。 “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收?” 艾丽卡看着流到明哥脚下的血,有点想躲开,但她的腿本来就悬在半空中,最后只是扶着明哥小臂的细软手指,轻轻的蜷了蜷。 她又说了一遍:“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用手指去碰她不停颤抖的睫毛,试了试发现她没哭,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然后这个打了个骚粉色领结的男孩,哼哧哼哧的从兜里掏出了块蓝宝石。 ——不论是切面、棱角、色泽还是大小,这块宝石的价格远远超过【可以随便装在兜里】的等级。 他用两根指头夹着那块宝石,提溜到她眼前,又开始用宝石的平面去碰她的睫毛。 艾丽卡伸手捏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顺便就把那块宝石捏住了。 “怎么样?”男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这东西不错吧?” 女孩子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比起夸奖,更像是一句无所谓的感叹。 “没有盒子呢。” “用匕首砍都留不下痕迹的东西,要盒子干嘛。” 男孩小小年纪就笑的很有一番满不在意的味道,多弗朗明哥又开始动她的眼皮:“看着像你的眼睛我才拿来的,不然还是红色的那个大一点。” “哦。” 然后他们吃了午饭,团在一起睡了午觉,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唐吉诃德家的长子已经离开了。 ——据说去了法拉缇娜科夫家,也就是克劳迪亚家,把遇到的所有男性|奴隶都欺负了一遍,最后和生气了的克劳迪亚两个人,相互怼着做了十八个鬼脸,结果不欢而散。 艾丽卡一直把那块蓝宝石拿在手里,像是握着那个那个奴隶已经流失殆尽的生命,又像是握着什么她正在失去的东西。 吃过了晚饭,艾丽卡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走到花园堆放垃圾的角落。 这里其实是个精美的废品回收站,大量来不及处理的东西就这么摞在一起,仔细听一听,中间还有细微的响动。 那是人的声音。 艾丽卡踮起脚,透过两幅竖起来的画框,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羊毛毯还有靠在它旁边的东西。 是那天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 是哦,她也是东西,也是来不及处理的垃圾,也是呆在这里……等着时间到了就会被处理掉。 但是她还活着,除了饥饿和疲惫,这完全就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在两幅画框间的缝隙里,那个少女像是被关在栅栏里一样,她同样,也看到了艾丽卡。 “是您啊。” 女孩子的眼神比几天前要稍微清亮一些,甚至还富有余裕的给了艾丽卡一个笑容。 “嗯。” 此时看到她还活着,艾丽卡觉得清醒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 所以她顺着感觉说:“我救你出来。” 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很温和的说:“我可以恳求您,放弃这个想法吗?” 看着她的笑脸,艾丽卡的脑子里又出现那天满是粉色的场景,还有淹没在血色里的、一双一双病态的眼睛。 艾丽卡有种预感,只要今天救这个女孩出来,保证她一直活下去,那么艾丽卡脑子里那些变调的东西就能得到保护,她失去的东西也可以找回来一点。 但在此之前,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告诉她:如果艾丽卡要求她活下去,那她…… 她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女孩子的状态就像是摔坏的瓷器,早就已经是毁掉的状态,反正都已经毁了,大块的断裂和碎成渣滓,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但艾丽卡知道是有区别的,既然已经碎了,何必要在本就脆弱的东西上再狠狠地碾压一遍,逼她粉身碎骨的活下去呢? 所以她回答说:“可以。” “非常感谢。”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子在两道“栅栏”之间笑了,然后她又问:“我还能,再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抽了抽鼻子:“……可以。” 她说:“能请您,现在就杀掉我吗?” 艾丽卡没问她什么【你不想活了吗】这样的废话,那双眼睛看久了你都想自杀,可见眼睛主人的自毁倾向有多重。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这副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怕天龙人体型比较大,但总归还是个四头身的样子。 “我想死的干净一点。” 她的声音很慢:“那天,宫看着我们的眼神很温暖呢。” “虽然我连她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之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非常感谢您的。” “对我们来说,能死掉真是太好了。” “是吗……” “嗯!” 这声回答稍微有了些活力,她说:“那天宫的表情,像是在问她们【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们死去了无法回答,但是我听得到。”女孩子从画框的缝隙间伸出手来,黑色的眼瞳对上了艾丽卡压着黑云一样的蓝眼睛。 在碰到艾丽卡的前一刻,女孩停下了动作。 又停顿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代替她们的灵魂感谢您。” “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非常真实。” “带着火星的子弹很温暖。” “沉入黑暗的感觉……很安详。” “我很……羡慕她们。” “能请您杀了我吗?”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也许艾丽卡的眼睛点了说话技能,也许这姑娘真的是快死了,反而是在用灵魂看东西。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有很长的一段,末了,下了结论:“我以为只要活着就好了,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变成奴隶也可以,当时……我为了能顺利被买下来,把同船的一个女孩推下了甲板。” “其实也不算推啦,我只是看着而已,看着她被货物挤到边沿,看着她睡着的时候一个劲的翻身,看着她掉进水里开始挣扎,看着她沉下去……” 用来执行的武器是一把火|枪——就是那天和地毯卷在一起扔掉的、那把属于舅舅君的枪,里面还有两发子弹。 枪柄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艾丽卡的手有点小,女孩子扶着她的手腕,将枪口顶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哭着笑了:“结果我就买下来了,但是来了这里以后,我发现比起死掉,这样活下去要痛苦一万倍还多。” “所以,恳请宫杀了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死在干净的人手上,”女孩子念叨着:“在我的家乡,会请德高望重的人为死者送葬,在我们那的传说里,品行高洁的人是会发光的,那种光芒可以为灵魂引路,我希望下辈子可以生活的开心一点。” 女孩子还抽空吐了下舌头:“虽然这是我的报应,但还是想得到宫的祝福。” “你的名字呢?” 艾丽卡问她:“我是第一次杀人,既然已经犯罪了,我需要知道第一个受害者是谁。。” “我是茉莉。” 她回答说:“不过这不是名字啦,泰德利圣喜欢给我们起称号,除我之外,还有茉莉花、绣球花、橄榄花、月桂、郁金香和水流花。” “不过杀掉我才不算是犯罪呢。” “宫救了我们啊,我,还有她们。” “不只是死亡啦,是死之前的事情,能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好像临死之前因为看守官开恩,所以满足的晒到了温暖的太阳一样。” 艾丽卡举起枪:“我会记得的。” “宫不需要记得这种东西。” 缝隙中只能看到一只黑色的眼睛,茉莉很用力的握了握拳,气鼓鼓的笑着说:“宫的眼睛就像天空一样,天空有时明亮、有时黑暗、有时电闪雷鸣、有时却晴空万里。” “天空能看到一切,所以也能包容一些,包容,是不需要追根究底的哟。” “宫只需要知道自己救了一个人,不需要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同样,您只要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夺取人命,就不需要将其当做罪恶背在身上,我可不想害了恩人啊。” “哦。” 点头的下一秒,枪声响起。 “那个团体里,有能力者。” 赤犬端着对他来说小巧的茶杯,略略避开了重点。 艾丽卡拿起赤犬在她刻意要求下记录来的相关情报,点着【自由平等】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的说:“能力者什么的无所谓,我问的是提出了这种思想的人,他当时……应该也在安卡科群岛吧?” 今天气压格外低的男人没答话。 事实上,在艾丽卡看来,安卡科的内乱人为痕迹太重了。 暴|乱军队的进攻路线,沿途发表的煽动性的言论,对于王室反应的预料和应对,攻下城市后的安排——与其说是修筑城墙的民众、因为不堪重负奋起反抗掀翻了王室,倒不如说有个家伙,借着安卡科这块棋盘,好好的试验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可行性呢。 从CP3前期传回来的资料看,在正式占领安卡科群岛的主岛之前,反叛军有过三次大规模的扩充,而这三次呼吁民众时发表的的演讲,在精神核心上都有着细微的不同, ——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这位第三国际的朋友,似乎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革|命理念。 赤犬离开之后,艾丽卡坐在原地晒了会儿太阳,晚饭时吩咐科罗娜向五老星提交申请:她要阅览CP组织在安卡科叛乱事件里,先后收集到的所有资料。 鉴于她没到真正上位的年纪,每次调阅这种加密资料都要申请,过程中需要的繁琐手续能把人急死,而最后到她手里的档案,还不一定是真的。 ——可惜约定好的前线播报员赤犬似乎有所顾忌,隐瞒比那些假惺惺的档案资料还多。 说起来大将先生的表现完全算得上滴水不漏,要不是艾丽卡昨晚被汉库克爆发的霸气激了一下,整个人处于一种微妙的敏感状态,她根本无法从赤犬那张常年板着的黑脸上,看出一闪而过的那点犹豫。 所以说…… “萨卡斯基,到底想隐瞒什么呢。” ========== 赤犬其实并不是想隐瞒什么。 只是记忆中的那个表情……太可怕了。 萨卡斯基遇见艾丽卡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三个月才到十二岁,但是她那时候露出的神态——带着让身经百战的男人都不自觉想要战栗的憎恨和恶意。 说难听点,扭曲的有点吓人。 “你最好把他藏足够好。” “如果被我找到,我活剐了他!” 她那时的神态,比较像是想直接剐了卡普。 安卡科这股势力就算和卡普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那么个孙子都让艾丽卡想刮了他了,要是再暴露出一个反政府的儿子……卡普是海军的领袖之一,同时也是赤犬在海军内部的领路人,真的和天龙人起了冲突,也落不到什么好。 那个让卡普晚节不保的孙子,就是这一切冲突的起始点。 海圆历1498年,初春,刚刚晋升本部中将萨卡斯基,奉命带领船队前往圣地玛丽乔亚。 这是由世界政府发布的最高级别任务,为此,在本部中将卡普和大将战国,都相继被金狮子史基的海贼团牵制住的重要时刻,本部不得不从留守两人中再抽调一位,专门来护送一个小孩子。 不巧的是,萨卡斯基正好中标,被从追随两位前辈对抗金狮子的队列里强行踢了出来。 他的责任,是保证艾丽卡宫春游期间的人身安全。 航行的目的地是罗格镇,天龙人小殿下的春游项目,是观看海贼王哥尔罗杰的死刑。 ——这熊孩子真有兴致。 如此这般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一个月,据消息传,金狮子史基的船队已经接近了马林凡多,因为害怕有别的大海贼前往干预处刑,干脆由萨卡斯基顺便带去一个中队协同罗格镇的守军承担防务。 罗格镇的处刑现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死刑犯本人一直很安静的呆在那个乡镇派出所一级别的监牢里,完全看不出反戈一击的意思。 海贼王是自己投降的,到了他这种程度的英豪,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所以整座岛上防卫最松散的地方,反而是这座小监牢。 在十二岁时艾丽卡宫的认知里,哥尔•罗杰并不算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哥尔罗杰的所有明确罪状加在一起,也论不上死刑,撑死海底大监狱度过余生——他只是太强大了,名望、实力、势力和人格——强大到动摇了世界政府所遵循的秩序。 与其说是处死罪大恶极的大海贼,艾丽卡将这定义为:精密的齿轮仪器,需要处理能把它卡崩溃的砂石。 所以对于这个男人,她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哪怕好奇,也不是对他这个人。 79.如珠如宝 此为防盗章  虽然看着貌似很文艺, 但实际上, 大海贼红发的暗恋之路只持续了三天。 当那枚名为【掌中美人】的蚌壳送到艾丽卡手上的时候, 有些事情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时,班纳斯先生作为一个很有自觉的电灯泡是准备离开的, 但他们家金大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 突然开始跟他聊天。 全部话题,都围着那枚蚌壳转。 耐心的商人先生坐在座位上, 条理清晰的开始向香克斯解释何为【掌中美人】。 与其说是他在好奇……班纳斯看着红发男人撑着下巴、仿佛意有所指的笑容,突然就懂了他在这科普的作用。 红发怎么说都是大海贼时代开端时声名鹊起的大海贼, 在这个海军和光同尘、海商四处求援的时代, 他就算没有收到过送到床边的美人, 这种东西总应该是见过的。 红发要他说这些,不是好奇, 而是要借着他的口,把这层意思说给对面的女人知道。 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姐……能不能看出他的迫切了, “这位小姐”一直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班纳斯没话找话的说到了掌中美人在生产地, 她终于有反应了。 真正最高级别的掌中美人不会比一颗恶魔果实便宜多少,但恶魔果实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真正要看产值,这种小小的蚌壳绝对是世界范围内都名列前茅的东西。 此时, 艾丽卡眉心的痕迹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你说所有以掌中命名的蚌类, 最后交的……都是普通的海产品税?” 班纳斯不知怎么的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哦, 又歪倒莫名其妙的地方了呢。 “事实上还要在少一点, ”班纳斯思考了一下,苦笑着说:“这种蚌大小不定肉也很硬,比起顶级食材需要交纳的税款,大概也就比海菜稍微贵一点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僵硬的开了个玩笑:“再怎么难吃,毕竟也是肉类嘛!” 艾丽卡:呵呵。 虽说直接得到税款的是原产地岛屿所属的国家,但世界政府也会按比例得到一部分金额,当地海军驻地的经费也是从这里面出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世界只有世界政府才算是最高权力机构,所谓国家的行政级别大约和省划等号,如果真的出现出产国隐没这么大宗的交易税额,那么按照国王联盟成立时签订的条约文件,世界政府可以直接对该国进行问责。 胆敢胡搅蛮缠者,请安静的狗带吧。 “想什么呢你,”香克斯看着她突然眯起来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的敲了敲桌子:“不要一副马上就可以抢到钱的表情啊喂,这种几乎人尽皆知的产业可以持续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征税的,既然一直没有被问责,那肯定是因为程序合法啊!” “切。” 艾丽卡一撇嘴,瞬间兴致缺缺:她倒是忘了,世界政府虽然是最高的权力机构,但本质上也是个为家族【种族】服务的行政武器——这种规模的税额问题之所以会合法,最大的可能就是隐没掉的金额中,最大头的东西被送给了天龙人。 供养世界贵族是世界上所有国家共共同的责任和义务,所谓的天上金,本就是这样来的。 艾丽卡拿着那个小小的蚌壳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得出了一个让她非常无力的结论:天龙人这个种群,真的完全没救了。 真要狡辩的话,她也可以说自家亲戚都是蠢蛋,不过是被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人当成大旗扯起来的罢了,但事实上,正是天龙人这个群体的存在,告诉了世界上所有妄图踩线的人:只要得到合理的庇护,那么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这些用钱“控制”天龙人的人不能留,但天龙人本身,也是破坏规则的存在。 “到头来,还是得干这种事啊……” 越想越没趣,艾丽卡打了个哈气,轻轻松开五指,任由海蓝色蚌壳落在地上,磕碰着滚动几下,最后停在桌脚的阴影里。 艾丽卡在得出自己家的傻逼亲戚们都没救的结论以后,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跟船队里的商人们聊天,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更类似于【我就看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幺蛾子】,听得多了,最后生生出现了一种【我就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救】的想法。 班纳斯说底层的海兵依靠商船赚外快,他的船员说低级军官会和海贼联合进行交易,现在这枚掌中美人告诉艾丽卡:不好意思,最高层也在锲而不舍的挖政府墙角呢! ——很好,世界没救了! 一个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政府如果从根子上就烂了——艾丽卡一直知道烂,但没想到烂的这么彻底——那她想象中的改革根本就无法进行,也许进行了也没有用,毕竟垂死挣扎还是要死的。 所谓天上金,是天龙人从世界各地接受的供奉,但就如这些蚌壳中被隐没下的税收一样,利益的背后站的却不止是天龙人。 底层的海军、联盟下的小国家、依附于海贼的海商,这是一个几乎已经成型的世界,真说起来,世界上名声鹊起的诸位强者,但凡有点心胸器量的,看起来都没怎么把天龙人当回事。 改革如果太麻烦,那就要考虑推翻重建的问题了。 艾丽卡思索了许久,终于从脑海深处挖出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革命军。 ========== 傍晚,红发端着盘水果推开了船长室的门,最近一直呆在其他船上的女人难得安分的等在这里。 不得不说,香克斯其实有点生气——他那么用心的哄着她,旁敲侧击的说了那么多话,对娇气的公主殿下像是保养兰海葵一样精心——然而这位公主本人在他旁敲侧击的第二天开始在船队里上蹿下跳,活力四射的看不出任何需要被人小心照顾的意思。 香克斯是个海贼,就算不提什么掠夺的本性,他作为一个男人总有点占有欲吧?每天听着自己强取豪夺□□对方的传言,结果他其实连亲都没亲到过对方! ——然后她终于跑回来了,我还得给她削好水果等着投食。 “今天做什么去了?” “帮一个小姑娘处理了他们船上的账目问题,眼睛都快看花了。” 香克斯看着她揉眼睛的动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就快点吃东西睡觉吧,辛苦的劳动者小姐。” “劳动者?” 艾丽卡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我是残忍的剥削阶级,喝着底层民众榨出来的鲜血过活,你才是故事的主人公。” 她面无表情的用播音腔开始感叹:“伟大的、坚韧的、在压迫之下奋起反抗、并且庇护者弱者的男人,最自由的海贼!” 香克斯额角一跳:“你这都哪听来的?” “三角铁商船上那个小姑娘说的啊。” 艾丽卡撑着脸侧打了个哈气,整个人都缩进了墙角的阴影里,过了许久,香克斯听到她啧了一声,然后微妙的有些不情愿的说:“解救奴隶船,击杀劫船的海盗……” 她顿了一下,问:“听说你还出钱帮北海一个小岛建了码头?” 香克斯哈哈一笑,伸手挠了挠耳朵。 “……我忘了。” “无所谓,”艾丽卡松懈下来靠在墙壁上,摆了摆手:“你不记得没关系,被你帮过的人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她有些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是海兵,那么作为本部大督查官,我现在就应该研究给你发个什么级别的奖章了。” 香克斯一时居然觉得没法接话,最后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那还真是谢谢了啊!” 艾丽卡被他的回答堵了一下,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香克斯。” 红发拿着叉子戳弄着碗里的浆果,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嗯”。 “我觉得你对我的容忍度太高了。” 那句话虽然是她讽刺海军的,自嘲的成分很大,但归根结底,是在认定了海贼都是渣滓的固有认知下,感叹海军连海贼都不如的。 如同骂人禽兽不如的时候,禽兽还很温和的说了句谢谢。 艾丽卡看向红发男人的背影,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提问:“说起来,你的脾气有这么好吗?” 外界对于天龙人的看法艾丽卡清楚的很,商船上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还没学会大人掩饰情绪的方法,言谈间说起相关的话题,对权利加身的天龙人只有恐惧,而对孑然一身的天龙人,就剩下了纯粹的痛恨。 “就算你想睡我,也不至于——” “啪!”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没说完的感叹,红发手上的小叉子还站着枚红色的果汁,但叉子前方,连碗带桌子全都碎成了两半。 香克斯咧着嘴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若无其事把小叉子捏成了团铁疙瘩。 “你睡在我的屋子里、我的床上,吃我每天准备的食物,穿我找来的衣服,表现的那么理所当然,结论就是因为你觉得我想睡你?” 红发的男人笑着动了动肩膀,丢开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捏住艾丽卡的肩膀直接就是一个头槌! 咣当一声撞的艾丽卡眼前一黑,耳边的男声还在继续:“你的见闻色不是很强吗?听不见心音就算了,你连心跳都听不到吗!?” 香克斯看着她懵懵然(被撞的)的表情,半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就算听不出来,感觉总有吧?你听跳的这么快!?” 艾丽卡摇着头平复眩晕感,看着红发男人莫名耿直的脸,一时半会儿连生气都忘了。 她掌心下的身体温度很高,红发如同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血很热的人,胸前的肌肉饱满有力,心脏震颤的声音隔着皮肉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手心。 艾丽卡的手心被震的的有些痒,她动了动手收回来,却被香克斯强行拽住不放:“你别乱动,好好听着!” “我听得到。” 事实上,鉴于她BUG一般的见闻色能力,大部分人是没办法在她面前掩藏情绪的,她能听到一个人【身体的声音】,确定这个人的红条蓝条身体状况,能听到【自然声音】,提前确定一些灾难和变化,也听到【物品的声音】,确定他们的质地或是寿命。 但【这种听】,并不等于读心术。 她能听出大部分的情绪,却不会详细的直接听到对方在想什么,如果结合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能猜出个大概——但是有人喜欢她的这种情绪,并不在艾丽卡的辨认范围之内。 或者说,她拿来做参考的标准,就不是正常的【喜欢】。 在艾丽卡的认知里,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对她的感情就是爱,但红发展现的出的情绪和气场,却。多弗朗明哥完全不同。 既然和多弗不一样,那应该就不是喜欢她。 如此简单的完成了逻辑转换的艾丽卡宫,自从在雷德弗斯号醒来看到红发第一眼的时候,就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下了个十分简单的定义。 ——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想睡她。 艾丽卡知道自己本质上并不是个多么酷炫的人,她特别容易感情用事,并且某种意义上谜之固执。 而多弗朗明哥同样如此——我指的是固执这一点。 但不同的是,多弗朗明哥喜欢她,而在艾丽卡本人这里,她的良心包袱重的是海贼原住民们的十好几倍。 ========== 两年前,拍卖场。 那时候多弗朗明哥已经将近三米了,酒红色的西装,尖头的皮鞋,扎眼的粉红色披风全是毛毛,迎面就是一股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荷尔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入口出的她。 艾丽卡耳边还都是奴隶们的哭喊声——多弗朗明哥现在开的这家,就只能算是个小作坊——不是指规模,而是对奴隶的□□水平。 真正历史悠久品种齐全的拍卖场,每个被送上台子的人,都真的像是安静礼貌的商品一样。 一边是可以被听到的悲伤,另一边是完全被扼杀的悲伤。 这两种场所艾丽卡都很讨厌,前者还能当手续不合理、用类似于现在打击盗版小商贩的条例处理了,后者就真的…… 讲道理,那种场子办起盛会的水平,真的和普通的节庆差不多了,甚至于有门路的才能拿到邀请函。 那些邀请函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作为圣地内部时髦值的评判标准! 然后那些声音就被盖住了。 粉绒绒的毛毛遮住了她半张脸,艾丽卡抽了抽鼻子,配合着香水的味道,更加让人想要打喷嚏了。 多弗朗明哥率先把烟掐了,一只手盖在她的耳朵上,一只手想去遮她的眼睛。 “不敢看就别看了。” 不论外界传言艾丽卡宫有多么酷炫倨傲,在他心里,艾丽卡整个人都是脆的。 三岁看到奴隶会被吓到,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哭,碰到死去的奴隶就只会躲、午睡还做噩梦说梦话,甚至于当了海军大督查以后,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见过血。 ——她还是个药罐子。 小时候生病,大了点受伤,多弗朗明哥十岁爬山壁去玛丽乔亚的那一夜,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嘟囔着疼。 而多弗朗明哥负责说【对不起】。 仔细说起来,这是个责任推移的问题。 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之所以在一家还没有小孩的时候,就能破例定下了婚约,为的是为了权力的结合。 克斯莫罗家有一位五老星,是可以直接进行世界决策的最高层,掌控着影响世界的五分之一的权利。 而唐吉诃德家族,则保管着有关于天龙人最后的倚靠、也是族群能立于世界定点的保证——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 在大海上风起云涌,一代又一代的人杰相继出现之后,天龙人这个团体也是会求变的。 让唐吉诃德家的孩子,娶克斯莫罗家的女儿——用一场婚姻,就可以联系两个家族。 在多弗朗明哥的爷爷死去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订好了,而当艾丽卡被生出来,却又身体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双方的权利联合,变成了权力交换。 由多弗朗明哥继承克斯莫罗家的那部分,走上前台执掌权杖,而艾丽卡将作为天王秘密的持有人,作为族群的依靠和底气。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是唐吉诃德家傻白甜的家主自己放弃了这一点。 艾丽卡三岁打电话给自己爷爷说自己要上位,老人家说是考察,但也比较敷衍。 是直到发现霍名古那脑子掰不回来了、也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离开玛丽乔亚的时候,四岁多的艾丽卡才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正式老师。 因为秘密已经交付完毕了,所以唐吉诃德这个家族,终究没有被灭口。 这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本应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责任。 他的玻璃罐子啊…… 多弗朗明哥用衣服把不说话的人揽在胸前,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包厢里。 他环着腰把艾丽卡抱起来了些放在膝盖上,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最后伸手帮她把鞋脱了。 末了,捏着艾丽卡的脚腕抬起来,把她整个人团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侧舒了口气。 粉红色的羽毛大衣能整个把艾丽卡拢住,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多弗朗明哥胸口处露出来的黑头发。 “胆子这么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嫌那些人脏了你的眼睛?” 艾丽卡没有动。 ——其实还是能听到的。 她没有霸王色,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被压迫到怎样的极限也没有的话,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但同时,她的见闻色又十分出色,虽然达不到读心的地步,但感觉一些大概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不论多弗蒙不蒙住她的耳朵,她总是听得到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艾丽卡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感叹。 多弗朗明哥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又往上拢了拢,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眼睛,不甚清晰的问:“说什么呢?” 艾丽卡被裹得挺严实,抽了半天才把手从一堆毛毛里抽出来,在多弗朗明哥疑惑的目光下拉起了他的手,多弗朗明哥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晰的伤疤, 毛毛底下,艾丽卡的另一只手点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腰侧——那里同样也有一道伤疤。 这些疤全是他小时候流浪那段时间被追逐弄出来的,因为留的时候年纪太小,意外的有些消不去了。 “……那时候很疼吧。” 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往后一仰,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蹭着蹭着又转过来,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动了动,复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今天怎么了?” 多弗朗明哥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态不太对,嘴唇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末了想是想起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抵着她的额角。 “你又哪儿疼了?” “不对,”他说:“你又对自己做什么了?” 水水果实的副作用很多——或者说艾丽卡为了把自己的身体练成现在的样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 总之各部位的疼痛,算起来总是不少的。 一般情况下,鉴于多弗他已经挂上海贼旗出海了,艾丽卡就默认那些伤疤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了解这家伙有多讨厌海贼,多弗朗明哥私下里基本就没展示过伤口什么的——而且他足够强,其实很少受伤。 突然问他疼不疼…… 这是又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副作用给她疼迷糊了? “我只是好奇。”艾丽卡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被伤害的人,一般会非常讨厌加害者才对啊。” “在被压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这种制度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我见过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他发誓要废除一切与奴隶有关的制度,解救所有深受其害的人。” 艾丽卡的手附在男人的喉结上,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你到底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在这里被戴上枷锁,所以才能在之后好无所觉的……把人当做奴隶拍卖掉?” 这话莫名其妙的有种撕破脸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静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扯着嘴角就笑了,歪着脖颈的动作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紧绷的肌肉带着些青筋,带着种异样的潇洒直白。 “因为我本身就是恶的。” 他这时是有些生气了,但还是没有和艾丽卡发脾气的意思。 “是吗……” 艾丽卡从小就这样,当年多弗朗明哥一枪打死了表姐送给她的那个奴隶,她也是这个样子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哭还是没哭,安静的不行。 多弗朗明哥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但又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不可见的烦躁。 “好了,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人是最没有前景的商品,圣地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还软弱的像个……算了,你要是想看点别的,等晚上——” “多弗。” 艾丽卡叹息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见的哭腔。 这时看去,会发现她的表情有一种很奇怪又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观念来,这些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奴隶、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商品……” “那么你呢?” 这是个艾丽卡从不当真、而多弗朗明哥一贯刻意去避开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作为艾丽卡宫看你……” 如果真的是按照玛丽乔亚天龙人的主流观点,来看现在的唐吉诃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胆敢亵渎自己血脉,自甘堕落的—— “废物吗?” 一句即出,谈话终结。 从十七岁到二十岁,整整三年,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个特质的电话虫她倒是还带着,要不是一直带着,依照柯拉松当时就剩下个舢板一穷二白的水平,找谁帮忙去啊? 多弗朗明哥是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恶那一面的人,甚至对于自己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非常坦荡 唯一能让他有点隐瞒意识的,也是基于【艾丽卡非常讨厌海贼】这件事,所以没直说自己一开始办了个海贼团。 连杀亲那种所谓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能坦然接受,在看到了那一面依旧能接纳他的人…… 多弗朗明哥从来不觉得买卖奴隶有错,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长在圣地里的艾丽卡会介意这一点。 天龙人废除奴隶制…… 这是今年最新的笑话吗!? 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救柯拉桑……” 所有的质问都被掩藏在了哭声里,他气势汹汹的叫喊变成了小孩子压抑的哼唧:“多弗朗明哥说是你在寻找手术果实,那就是你想救人的吧?” “你能救人的话,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80.如珠如宝 此为防盗章  ——霸王色的限制太大了, 艾丽卡原先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对霸王色的关注点, 仅止于知道这是一种预言,耿耿于怀的也是【凭毛因为没这个玩意儿就笃定我命比纸薄?】, 但自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哥尔·罗杰的霸王色压到动弹不得甚至哭了出来以后,艾丽卡觉得总得想点办法抵挡一下。 那时候,号称技术领先了世界五百年的男人磨蹭着下巴, 思考了许久后,告诉她:有办法的。 贝加庞克自己的支持者和赞助者中,就不乏天龙人贵族, 哪怕他不知道这位小殿下为何如此执着于力量, 但除了是个合格科学家,作为海军的一份子,他也是个合格的打工者。 老板有要求, 那就做喽【摊手 “我记得宫不是怕疼吗?” 男人说:“不过疼痛, 应该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说道疼,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 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 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 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 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 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暂时体验什么的,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到罗格镇的航程要一个月,就算立刻走特殊通道向五老星提出申请,等海军元帅下了屠魔令,也根本来不及凑齐五个中将来罗格镇开火。 艾丽卡润了润嗓子,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马上戒严:这座岛上禁止出入、禁止通行、禁止用任何手段对外通信。” “去找镇长要户籍资料,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找人接管码头上所有的船,外来者一律重新登记,岛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通讯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位天龙人,最后将请示的眼神递给了本部中将萨卡斯基,毕竟说起来,他才是在场拥有最高军衔和最高主动权的人。 赤犬皱起眉头道:“艾丽卡宫——” “岛上驻守的海军队伍,完成戒严后,直接就近看守民众。” 女孩干脆利落的无视了他的话,死死的盯着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眼角破裂的毛细血管带出了细小的血丝,她的声音不低,但冷的让周围的将领们一阵发冷。 艾丽卡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很稳:“罪大恶极的海贼王哥尔罗杰,被捕后仍不知悔改,召其同伙及追随者,协同一群丧心病狂的海贼,悍然发动劫狱事件。” 无视了周围人陡然惊异起来的眼神,艾丽卡连报纸上的讣告都想好了。 “罗格镇所在岛屿,因其剧烈的攻击不堪重负,破碎后下沉,岛上一干无辜群众,全部死难。” “海军派往执行押送任务的一个临时中队、罗格镇自东海借调的一个驻军中队、连同罗格镇本地一个小队的常规海兵。” 她的眼神扫过台下正在在执行命令疏散群众的海兵们,眼神微暗,顿了顿,但还是继续说道:“面对突袭奋勇抵抗,竭力贯彻本职,无奈遭遇突袭,在海贼惨无人道的攻击下,全部阵亡。” “阵亡?” “开什么玩笑?”有人完全不能理解的笑出了声:“就算是世界贵族,也没有直接干预海军职权的权利吧?阵亡?!这里还有本部一个中队的精锐士兵,直接让他们……” “他们都是英雄。” 女孩的眼神笃定,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夺去了他们的生命,而英雄都将得到褒奖,玛丽乔亚将为她的家属提供——” “人都死了褒奖还有什么用?” 准将先生嗤笑道:“那算什么?世界贵族的怜悯?封口费?” “普通的表彰罢了,”贵族小姐面不改色的说:“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世界陷入海贼的造就的混乱,有功劳,当然要得到奖赏。” 静默了许久,另一位少将无奈的开口:“……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无力。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气氛一时陷入僵死,艾丽卡环视一圈室内,除了萨卡斯基,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些人都是海军内部的精英,他们清楚的知道海贼王的话会造成的后果,理智上也理解此时应当做出的选择,但因为一些不可见的软弱、或者说下意识的逃避,却依旧在犹豫着。 一群哪怕做刽子手,也只能做【被强逼所以身不由己】的刽子手的人。 “召集罗格镇四面海军基地的所有战舰和兵力,协同军舰作战,以最快速度把这座岛围起来。” “按照屠魔令的执行力度进行处理,以完全抹杀这座岛为目的,攻击。” 她的声音冷硬的强调说:“听到了那句话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半晌,没有人率先答话。 艾丽卡心底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觉得这样的软弱很可笑,但最后,她还是满足了他们寻求救赎的心理。 “这是以五老星名义发布的最高任务,不容拒绝、不容疑惑、不容迁延,凡违抗者,一律视为与政府为敌。” 她确实拥有直接通知五老星的权限,所以没人把这句话当玩笑。 于是这些“身不由己”的人,终于屈从于“强权的胁迫”,面色沉重的接受了任务。 临出门前,女孩的声音再一次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你们将要做的一切,是为了彻底埋葬掉搅动世界的流言。” “如果因为无用的慈悲心私下里放走任何一个人,让那句话为世人所知,那么世界依旧会开始混乱,民众们将要承受的痛苦、你们之前逼着自己下手杀掉的其他人、强迫自己背负的所有罪恶,都会白费。”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赤犬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后,末了上前一步,伸手压上了艾丽卡的肩膀,对着一众将官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位小殿下盯着他们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的冷酷,和看着将要殉难和战死的平民或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听到那句话的任何一个人离开罗格镇。 民众、海兵、海贼——包括这些将要在执行屠杀令时,驻守在要道和码头的将级军官——牺牲品要死,屠宰者也要死。 “咚咚咚”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场,之前的通讯兵推开门,前来汇报集合完毕的任务。 “民众已经集合完毕,就是……” “就是什么?” “凡克那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帐篷,他们的大型可视电话虫短期内无法行动,但说是可以完全配合海军行动,我们不知道——” “凡克那?可视电话虫?” “是的!” 正苦大仇深的准将一时还调整不过来表情,看着有点狰狞:“谁准许的?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兵有点愣,接着解释说:“他们手上有本部的审批文书,是负责此次实况转播的独家媒体,今天早上刚到的,因为检查无误,所以底下就允许了可视电话虫的安放……” 艾丽卡本来还手心发凉,这会儿连心都凉了:“哥尔罗杰的话,还有影像资料留下?” “唉?” “问你录了多少!” 通讯兵立刻摇头:“不是录制,是实况转播!” “转播……” “嗯!” 没等通讯兵继续懵逼,那个凡克那转播公司的人就进来了。 他甚至没管这一屋子的海军高层【最起码在四海算高的】,非常恭敬且冷漠的,对着艾丽卡五体投地跪了下去。 这姿势艾丽卡熟悉的很。 她有个表姐,爱好是收集长得好看的男性|奴隶,艾丽卡小时候被自家那个废物拉着去找她,每次从中庭走到大堂,沿途能这样趴下一片人。 跪在地上的人甚至没有把头从地面上离开的意思,双手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把一个电话虫举到了让人正感适宜的高度。 “午安啊,艾丽卡。” 很好,这是那个傻逼表姐的声音。 艾丽卡对于自己的所有亲戚,包括她家那个废物他爹妈,其实都抱有一种算得上厌恶但别扭的情绪。 天龙人的价值观扭曲恶到艾丽卡只想吐,但这些人内部的感情、尤其是亲戚们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能够指摘的地方。 艾丽卡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比较像是气疯了,所以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特别冷静。 “唉?怎么不说话?”电话虫的红嘴唇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不高兴了对吧?我就知道!照你的脾气,被那种恶心的海贼夸奖了怎么会高兴?还说你的眼睛像大海?” 懒洋洋的女声挑剔的满是恶意:“那个小鬼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拿块蓝宝石才能说这话,那个海贼王也不过如此,头发乱糟糟的,庶民们的品味我也是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 “闭嘴。” “艾丽?”电话虫瞪大了眼睛。 艾丽卡压着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语调平缓的说:“没事的话坐船出去逛逛吧,我一个月后回圣地,希望到时候你在离我足够远的地方。” “什么啊?” 对方语气娇娇的,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艾丽卡的声音非常平淡,还有种沉重的疲惫。 “我今天刚刚做好了被血污从头淋到脚的准备,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吗?我是真的不希望沾上的第一滴血,来自于自己的亲属。”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被这种蔑视一样的语气激怒了:“艾丽卡,你都外面这些人带坏成什么样了?爷爷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说这种——” “挂电话吧,” 最后,她甚至从自己的声音听出了点好笑的意味:“我现在非常想杀了你,需要冷静一下。” 对面气愤的撂下了一句【你等着】,电话虫噗嗤一声进入了休眠。 跪在地上的人恭顺的站起来,静静等待吩咐。 艾丽卡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蒙头大睡,但她还是不怎么死心的、强撑着问了那人一句:“接收转播的范围……” 男人机械性的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回答问题:“克劳迪亚宫提出和您一样出游的请求被拒绝后,申请想要观看海贼王处刑的公开转播,得到了允许。” “在玛丽乔亚?” “不,在香波地群岛,泡泡广场中心。” “是吗……” 艾丽卡想了想那个地方的人流量,想了想无数个一时兴起拿着私人电话虫、给自己同伴亲戚转播的民众,想了想掩藏在人群里、收起了尾巴期望着新世界的海贼们,最后,只是无能为力的感叹一句:“这不就是在全世界的同步直播吗。” 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她这会儿应该配合的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但真的说起来,艾丽卡的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艾丽卡宫。” 此时插话的,是一开始就不断提出异议的北海准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可笑的如释重负:“这样的话,罗格镇上的镇民和守军,是不是就不用……嗯?” “不用了。” 真的到了该晕倒的时候了,艾丽卡向后退了一步,倚在了萨卡斯基身上。 沉重的眼皮压黑了视线,她扫过台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到一团又一团的色块肆无忌惮的闪烁着,到了最后,这些色块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已经不是……死掉几千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看着大家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带着阳光|气息的脸,任由意识沉进了一片黑暗。 一万,十万,一百万——不论最后需要多少条人命来填,这些人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了。 毕竟那时候,是大海自己来收祭品。 大概是在第九天的时候,艾丽卡从班纳斯以及一众商船团员的太态度里,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红发海贼团每年都有带着旗下船队航行一段时间的惯例,商船跟随雷德弗斯号航行的里程、和他们所受庇护的程度是成正比的。 目前已知时间最久的就是班纳斯的商队,接下来的那些船会依次在里程达到后离开。 到了第九天时,同行的商船只剩下了三队三队,除了班纳斯这家上头有人的,另外两队其实很少出现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但哪怕如此,他们的存在感也一点都不弱。 比如说船上每天的食物和用品,其实都是这些抱大腿的商船提供的。 这天,抱大腿的诸位在送完了食材和用品之后,还给船上瞎胡闹的船员们送了些另的小玩意儿,除了船员们有,艾丽卡居然也有。 她在三天疼痛期之后,还会有好几天的虚弱期,身体强度会逐渐恢复,但果实能力容易失控,所以直到第九天,她都没怎么出过船长室。 所以她最好奇的就是:她一共就露过三次面,还有两次是被香克斯强行拉出去的,呆了没几分钟就回去了,这帮人怎么想起来给她送东西了? 然而等她见到了那份礼物是什么的时候,艾丽卡宫呵呵一笑,懂了。 “掌中美人啊……” 这其实是一种西海盛产的蚌壳,硬度堪比钢铁,外表精致华丽,但是意外的不产任何珍珠。 因为这样稀奇的特性、和其本身的稀有程度,这种蚌壳,一直都被当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礼物。 确切的说,这种俗名其实叫做小硬壳的蚌类,是专门送给主人身边人的。 暗色系的蚌壳,一般会在里面放着类似于小金库钥匙一类的东西,送给主人下属或是得力助手,寓意外在低调、虽然身份是侍从,但也同样拥有财富和权利。 这种蚌壳,一般被称作【掌中宝箱】。 而第二种,是专门送给主人的小情人的。 这种蚌壳的要求就高的多了,本身要够美、纹理要有名头、质感、光感、完整度都要出类拔萃,因为蚌壳的美丽程度寓意着收礼人的美貌,蚌壳越好看,对于收礼者的夸赞越是真诚。 81.霸道之剑 此为防盗章  所谓青梅竹马, 说的大概就是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这种关系。 而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最初之所以喜欢克斯莫罗•艾丽卡,完全是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和天龙人潜藏在基因里的霸道。 或者还有喜欢好看东西的天性。 艾丽卡,是为了克斯莫罗家族和唐吉诃德家族联合而出生的女孩子——她自从被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以后要改姓唐吉诃德的。 哪怕她身体不好也无所谓。 说到底,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 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 去结婚的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 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 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 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 所谓的出轨, 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 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 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 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 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 艾丽卡于他来说, 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 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世界上最让人感概的无非是生离死别,前脚她跟人生离了,后脚就遇到了死别。 ——柯拉松救不回来了。 她对生命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奇葩的仿佛可以凌空看到人的血条一样,罗西南迪这一天折腾下来,基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当带着斑点帽子的少年恶狠狠的扑上来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艾丽卡一时是有些懵的。 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救柯拉桑……” 所有的质问都被掩藏在了哭声里,他气势汹汹的叫喊变成了小孩子压抑的哼唧:“多弗朗明哥说是你在寻找手术果实,那就是你想救人的吧?” “你能救人的话,救救柯拉桑啊!” 艾丽卡任由小孩抱着她的腿撕扯,从帽檐看下去,他脸上的白斑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皮肤,这孩子哭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沉甸甸的,但艾丽卡只觉得好笑。 “我能救谁啊。” 她没什么意思的哼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男孩的下巴,表情全无的说:“我只有钱啊,买下手术果实才能救人。” “可现在我买的果实被你吃掉了,能力者是你,你能救他吗?” “……” 罗的心情还是恨,可他总是相信柯拉桑的,他说艾丽卡是好人,罗就当她是好人,何况从多弗朗明哥说的话看来,她貌似真的有做些什么——但一个咬牙恨了三年多的人具现在你面前,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故意踩他死穴。 罗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淹没了,哭的仿佛世界都模糊了,他从一开始恨自己的无力,后来恨自己找错了人把维尔戈带来,最后又回到了痛恨自己无力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柯拉桑死在他眼前。 悲伤的极致,大概也就是恨了吧。 “嘶——” 艾丽卡甩手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到她腰的男孩恶狠狠的咬在她手背上,眼神认真又偏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伤害的东西。 ——他的生命是柯拉松用死换来的,所以绝对不能在柯拉桑面前弄伤自己,哪怕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块木头,他咬起来的神态也不会变,只不过艾丽卡故意撩他了而已。 其实并不是很疼,艾丽卡还稍微低下了些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豹子一样的孩子:她习惯了疼痛的感觉,这一口咬下来,让她想笑的部分还多一点。 “行了。”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帽子,叹了口气说:“都是生离死别的,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能剩下个活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好事情呢。” 艾丽卡去北海的行动非常隐蔽,但海军本部追讨唐吉诃德海贼团的行动却大张旗鼓,等艾丽卡提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后脖领子把这小孩拎回了玛丽乔亚,但凡对唐吉诃德海贼团有点了解的人,大都能猜到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被她扔去了海军科研部,除了不准那些人拿他做实验,其他的艾丽卡一概不管。 “弗雷斯凡是我的领地,手术果实是我的藏品。” “你是弗雷斯凡出身,天生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看到男孩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艾丽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再加上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能力,总该替我做点什么才行。” “我不当海军。” “还没我腰高……你以为海军稀罕收你?” “那我就——” “你好好呆在这里就行了。”罗见到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像是忍受着什么不适一样拂了拂肩膀上的斗篷,最后背对着他停了许久。 侍从们安静的躬身等待着,罗听到她说:“手术果实能力的大小,取决于食用者所掌握的知识,弗雷斯凡这三年来一分钱的税收都没有上缴过,反而要我不断往里面扔东西。” 她用手杖点了点地面:“既然你是弗雷斯凡出身,那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要来弗雷斯凡做领地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变成个笑话。” “既然你吃了我的果子,那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 “铂铅病啊……” 夕阳西下,逆着光的女人的仿佛回头对着他笑了:“先把自己收拾好,能不能救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 罗站在原地,脸上未褪去的白斑代表病痛依旧在侵蚀他的身体,但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个未明笑容之下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柯拉桑说的没错……” ——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起罗西南迪,”本已经出门的女人退了一步回来,意外挑剔的打量了一下罗瘦弱的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虽然他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但战国大将那里你记得常去看看,那位估计就是未来的元帅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就算你没什么大用,能帮我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艾丽卡:“你这表情是不服还是怎么的?” 罗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咬牙——坏女人! ========== 艾丽卡回到宅邸的时候,整片建筑群都保持着灯火通明的状态,她一看这状态,就知道绝对是有人要找她谈心了。 果然,穿着天龙人传统服饰的玛西亚宫,正坐在大厅正中间的座位上喝茶,她一看到艾丽卡,别的不说,放下茶杯就叹了口气。 艾丽卡心里猛地翻了个白眼,低头上前坐好。 玛西亚宫进入老生常谈模式,含蓄的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过程都走了一遍,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 ——唐吉诃德家的那个废物到底哪里好了?你去北海是想干什么!? 天龙人对于堕落者的残酷超乎想象的斩钉截铁,艾丽卡那点子一视同仁带入了他们的立场来看,那绝对是爱多弗朗明哥爱的糊住眼睛了! 除了可惜,还有一大堆恨铁不成钢的人存在。 此时,艾丽卡耳边全是玛西亚絮絮叨叨的抱怨,她撑着额头叹气,觉得自己在亲戚中间这个一根筋的痴情人设是绝对是不能好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玛西亚宫的伤感发言终于完毕,但不同与往日的光说不做,似乎是被艾丽卡这次为爱走天涯【……】的行为触到了底线,比起原先一个劲的抱怨,玛西亚宫作为家长,第一次开始出手干预艾丽卡的感情审美——她给了艾丽卡一封信。 艾丽卡:这是相亲……见笔友? 她们家这么庸俗的家风居然还小清新了? 等她打开那封信看到抬头:哦,工作问题。 来信的人是杰尔马王国的国王,杰尔马66的现任首领,文斯莫克伽治。 鉴于杰尔马王国早就失去了国土,而北海最近又额外的不太平【唐吉诃德海贼团春风乍起,在北海闹腾的不轻】,这位总帅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决定给家族找个盟友。 文斯莫克的实力之强绝对值得称道,连海军和世界政府都会有所顾忌,但天龙人这个种群却凌驾于世界政府之上,而克斯莫罗艾丽卡,则是未来的五老星。 五老星,是可以直接下屠魔令抹去一个国家的人。 具体协议内容很简单,文斯莫克做这位殿下的手脚,在一定范围内供其驱使,而艾丽卡宫需要给文斯莫克一定程度上的支持,比如金钱和某些手续通融。 再比如,在接下来的国王会议中,当议题开始对于杰尔马国的定义进行讨论时,伽治希望她能开口,将杰尔马失去固有领土的事情模糊掉——毕竟没有国土还能参加国王会议什么的,对王族来说既是对于本身强大的称赞,但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这是个相当划得来的交易,艾丽卡直到看到这里心情都是愉悦的,但接下来,问题来了。 伽治为了保证盟约的有效性,想要和她缔结血缘关系,考虑到天龙人的特性,不需要婚约,但最好是个可以吹枕头风的位置。 对此,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兴致勃勃的点头答应了,并且在通信中详述了【艾丽卡的审美爱好】。 金发碧眼修长型,但性格要安静,要乖巧,要柔和,要听话。 ——多弗朗明哥的外貌特征,和与他本身截然相反的性格特质。 艾丽卡看完了信后有点头疼,当文斯莫克家送来那只金丝雀【玛西亚宫语】被带出来以后,她头就更疼了。 “妈妈……” “没关系没关系,”玛西亚宫雍容华贵的坐好,摆了摆手:“测过骨型的,将来一定是修长型。” “妈妈!” “怎么跟妈妈大呼小叫的?” 玛西亚宫皱起了眉头呵斥道:“这么大不是正合适吗?你见到唐吉诃德家那个堕落者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既然喜欢那种的,这不是正好吗?你照自己的心意养,养成了总比惦记着那种恶心的废物要强!” 很好,道理讲不通。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走着走着pia的就是一跤,砸在石质的地砖声传来一声闷哼,估计是直接摔懵了,一下子居然没有爬起来,她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正在乱跳…… “……文斯莫克级家的孩子,不是改造过基因吗?”在艾丽卡【听到】的声音里,他细胞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不同。 “放心吧,”玛西亚宫满意的看着小男孩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样子,像是看到了女儿终于脱离了堕落者诱惑的美好未来,满意的笑了:“他是失败品,就算养大了,也不会啄伤主人的。” 艾丽卡:呵呵。 文斯莫克山治,文斯莫克家的第三子,血统因子改造的失败品,文斯莫克送来玛丽乔亚、负责吹枕头风的【金丝雀】。 按照惯例,还附带了一枚配套的【掌中美人】:艾丽卡手心的大小,他眼睛的颜色。 ——这只金丝雀,现年六岁。 艾丽卡:最低三年最高死刑,我好自为之。 那是真真实实的,拯救了一个国家,拯救了他们的国民,用世界政府赋予她的权利,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自己折腾今天这幅样子,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艾丽卡以为这是完美的,是她出征胜利的号角,直到她被最下三滥的招数放倒了。 这个貌似牵扯到他国王位之争,是需要往上数三四代才能阐述清楚的恩怨,情报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曾经夺|权的失败者愤愤不平,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国家勤勤恳恳,三代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恨了。 那个老头向艾丽卡的敬酒的时候,艾丽卡保证自己从神态到语态,甚至于眼神头发丝,全部都是礼贤下士的最完美状态,甚至和天龙人一贯的放肆倨傲毫不冲突——而她也百分百确定,在她用见闻色读取这老头的气场时,看到的全然是单纯的感谢和激动。 82.霸道之剑 此为防盗章  哥亚确实是个挺平和的地方。 等待巡航舰前来集合的这段日子里, 艾丽卡的日常就是闲着没事翻翻书, 傍晚提包点心到码头附近的那个小村子里, 站着不动、给一群小豆丁当大树爬来爬去玩一会儿。 在他们眼里,这个大姐姐和她背后那棵树,都属于可以上蹿下跳的大型游乐设施——而且还是自带扶手, 摔下来还有人接着、摔疼了还给有大姐姐给温柔呼呼的高级游乐设施。 艾丽卡动了动脖子, 手臂上托着个正在使劲伸手揪树叶的小姑娘,又伸手扶了扶趴在树枝上快要掉下来的小男孩, 耳畔听着不远处的呼喊声,轻轻的打了个哈气。 玩的差不多了,挨个给他们发完了点心, 艾丽卡不得不用她描满了暗纹的斗篷,兜着一堆类似于野花、好看的石头、野果子、外壳金色的虫子、或者翅膀毛都被薅掉了一半的野鸟之类的东西——小孩子们说这是礼物。 站在夕阳下, 艾丽卡宫面无表情的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还是叹了口气, 任由那些被捏的蔫掉的野花, 在白色的衣摆上晕出一点一点的红色痕迹。 后来, 总是战战兢兢的老村长给她找了个挺干净的篮子, 赶上晚饭时分, 还附赠了一碗炖菜,看她没什么表示的就接受了, 还特别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艾丽卡整个人都显得比较贵, 或者是她当兵当久了看着特别正气凛然, 总之这么多天下来, 没人觉得她是来拐卖小孩的。 甚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身上还扒着好几个浑身泥点子的泥猴子的情况下,前来找人的家长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格外拘谨的的鞠了个躬之后,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呸满嘴咸腥的海水,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这一段时间积蓄起的所有勇气,所以最后,小男孩盯着她恍若无绝的脸,憋气似的鼓了鼓脸颊,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啃着那块面包。 这一波吃东西的动静更凶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在被食物噎到的间隙,用像是吐槽“这东西真难吃”一样的口气问她。 “你想杀了我吗?” 艾丽卡的手还放在小男孩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磨蹭着短短的发茬,听了这句话,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艾斯又咬了口面包,这回的动作算得上细嚼慢咽,话也说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你是海军。” ——这点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毕竟艾丽卡宫从来没隐藏过,而且她职业道德满分,当了本部大督查以后,连扣子上的图案都是海军的标志。 都一个多月了,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就真的有点迟钝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没有杀气,艾斯却克制不住本能打了个抖。 接着他瞬间恼羞成怒了,转过头来时,又是一个月前一言不合就想咬人的样子。 艾丽卡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晦暗的让艾斯想炸毛,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食物。 “你是海军。” 艾丽卡的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点头:“嗯。” “你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那个什么七武海的事情,是想带我去当海军。” “嗯,你很有天赋。” “你突然决定在这里留这么久,就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带我走了。” “差不多。” 艾丽卡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继续说。” “你不带我走……”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克制不住的开始抽泣,狠狠的啃了两口面包压下去,然后说:“是因为发现了我是谁。” 这个女人开始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舒缓的就像是揉猫,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虽然还在做着同样安抚性的事情,但温热的手掌,总是停在后颈的椎骨上。 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捏断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让人克制不住想为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伸个懒腰,却又克制不住毛骨悚然的位置。 “你知道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所以想杀了我。” 这回时间是真的顿住了。 艾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不过是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他也没有母爱泛滥特别热情,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傍晚——还是她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孩子们以后。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因为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所以委屈还伴随着烦躁。 他和爷爷耍赖,老头子会直接给他一记爱的铁拳,在达旦家和那些山贼起了冲突,扑上去就会被扔出来。 可是当他对着她扑上去的时候…… ——她明明接住了他啊! ——你明明接住了我啊…… “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语气清淡的像是叹息:“其实连哥尔罗杰都不该死,何况是你。” “谁管他!” 艾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那个男人不过是一团萦绕不去的阴云,让他背负着恶魔之子的名声被所有人厌恶,让他作为罪犯、死有余辜者的血脉,毫无意义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尔罗杰有什么好的呢? “我没有妈妈。”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鼻涕也胡了一脸:“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死掉了。” “她一个人!在世界政府的搜查之下逃到了偏僻的海岛上,生下我就死掉了!” “那个男人呢!?” “他哈哈大笑着去赴死了!” 海贼王伏诛有大量的后续报道,艾斯也看过不少当年的消息。 “海贼王死的的多豪迈啊!” 艾斯坐了个摊手的动作:“在我的母亲艰难的躲藏的时候,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哪怕坐在处刑台上,还有空夸赞她的眼睛里有大海……” “那可是让海贼王为之沉迷的眼睛呢!” 艾斯抽着鼻子,可嫌弃的念叨着:“大洋的珍宝,海中翡翠……” 他很大声的打了个喷嚏,抽噎着说:“他死之前……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起过我们嘛!?” “他想过的。” 艾丽卡想起哥尔罗杰死前说【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的那句话,那种时候、那个神态,其实就是在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吧。 “才不会!” 他学习着记忆中岛上那些商人的语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拖着调子吟诵着:“啊~这可是北海最美丽的蓝色珍珠,这是大海的珍宝,从这圈柔光里,可以看到浓缩在其中的大海!” 然后是重头戏最后一句:“就如同那位大人的眼睛!是让征服了大海的男人都为之赞叹的蓝色!” 说完又打了个嗝,他咬着牙,恨恨的甩了甩手。 这曾经是他童年里最常接触的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他作为一样商品的背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 因为记忆格外深刻,艾斯的语气简直像绝了:“有那么美的人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们呢!” 奇怪的是,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发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真的想过。” “你怎么知——” 他转过头时,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 艾斯愣愣的扔下了了手上的面包。 所谓的大洋珍宝,所谓的海中翡翠。 那是一双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很少专门关注的眼睛,和她整个人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模糊印象。 那双很熟悉的眼睛,是由深到浅的蓝色。 ——映着黄昏橙色的日光,粼粼的像是夕阳映照下的海面。 一直以为自己情商还行的女主小姐没料到,这么一个段子而已,结果还有人(或者东西)当真了。 那是一个弥漫着烟雾的巨大空间,星辰一样的穹顶上,传来一种似是而非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吗?” 女主小姐眯着眼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那声音静默了许久,又问她:“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写下的话吗?” 女主小姐笑眯眯的点头:“记得啊。” 四个字而已,半个小时前写的,说不记得了……那忘性得多大啊? “那么就去吧。” “作为转折点,让命运的洪流向该有的终点汇聚。” 那个声音全然不顾她从头到尾一成不变的笑脸,按照固有的步调宣布着:“一生的时间注定有限,但无数次的生命,自然就会带来无数次的时间。” “这就是长生。” 女主小姐脸上依旧笑的无懈可击——可我那明明就是开玩笑的啊。 83.霸道之剑 此为防盗章  科波尔山啊…… 这不就是藏着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小辫子的地方吗? 然而这个她也没什么兴趣管。 按照一般港片的套路, 每个混得不错的警察都有几个出身灰色的线人,这些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正规的情报网还要强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官方派出去的卧底, 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好用不说,对于泄露的后果也要轻的多。 残酷点说:因为死了不心疼。 不顺眼归不顺眼, 艾丽卡没觉得拿这事去掐卡普能怎么样,那个叫卡利•达旦的女山贼本就成不了气候,现在被卡普强行圈在了山上, 估计也就只能祸害祸害野猪一类的东西了。 艾丽卡推掉了后续不少活动,算一算时间, 整备后勤还需要几天, 蓝尾雀号的两艘巡航舰正沿着哥亚的海岸线进行考察,眼看离起航的日子还远,艾丽卡先回船舱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傍晚, 对着海面上红红的夕阳发了会儿呆,她到厨房提了个食盒,穿着一条黑色的大斗篷, 下船微服私访去了。 这件事情船上的人都很习惯,随行者不会对她提出任何质疑, 能做的,也不过是悄悄的把斗篷换成双层带暗纹的, 或者在便当盒里的食材上做做手脚之类的。 艾丽卡没什么非要体会民间疾苦、把自己往糙离折腾的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尔•罗杰这个男人虽然糟心, 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想要真的了解这个世界, 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所以, 在哥亚这么个记载上歌舞升平的国家,除了那边村子里呜啊呜啊叫唤着打闹的小孩子,其实也是会有哭泣的国民的。 发自心底的、没有泪水的“哭泣声”。 那是艾丽卡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空茫、气愤、委屈、甚至还有憎恨。 对于拥有见闻色的艾丽卡来说,这样痛苦的悲鸣带着久久不愿散去的回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感官。 第一个发出这种声响的人,虽然悲愤于这个扭曲了的世界,但还是怀有希望和感恩的心,至于现在被她听到的这个…… 艾丽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山崖下的礁石滩上——比起那种大义一般的痛苦,这孩子的心声里,有种潜藏的委屈和抹不去自我厌恶。 看打扮……是孤儿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孤零零的小孩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影子拖得长长的。 艾丽卡听着他的“哭声”伴随着海浪,莫名的有种岁月安稳、一切虽然寂静但也真实的感觉。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孩子真的开始流眼泪了。 小男孩穿了件橘色的背心,哭的无声无息的,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眼泪流着流着突然就开始发脾气:踢石头提海水,捡贝壳往海里砸,一边流眼泪一遍大喊大叫,对着空气肆无忌惮的挥拳,喊声甚至盖过了海浪。 比起内心回荡出的“悲伤”,这样子看起来更像个狂躁的小狗崽。 艾丽卡退后了两步,坐在身后的石头上,撑着脑袋开始看着小孩唱着独角戏发泄。 那边厢,艾斯站还在沙滩上。 海水淹过了膝盖,带来冰凉冰凉的触感,他吸了吸鼻涕,胡乱用胳膊蹭了蹭脸,糊的自己一团乱。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艾斯两手撑着膝盖,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脖颈上都能看出青白的血管纹路 “不能哭……” 他咬着嘴唇,话说的特别含糊,明明一脸的眼泪,还嘟囔着不能哭不能哭,最后实在是泪水太多,估计是哭腔重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憋着气又气往前跑了两步,恶狠狠地砸开始砸水面,搞得整个人都湿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泪水和海水的时候,脑袋一仰,抻着嗓子对天咆哮【奶狗用这个词好像不合适?】 “我才不会哭呢啊啊啊啊——!” 这动静来的突兀且防不胜防,艾丽卡本来被海风吹得都想打盹了,生生让他这一嗓子给嚎清醒了。 小朋友嚎完了开始大喘气,声音粗的跟牛一样,喘两口吸一下鼻涕,上岸的时候心气还不顺,愤愤不平的回头又使劲踢了一回水。 结果一时失误,让迎头一个小海浪浇从头浇到尾,这会儿别说对天咆哮了,耳朵上的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松手早了…… 艾丽卡蹭了蹭鼻子,心里给蔫了吧唧的小狗崽倒了个歉。 艾斯倒还挺灵敏,一边晃着脑袋呼噜呼噜甩水,扒着石头很快跳上了岸,眉头一拧,气冲冲的就往艾丽卡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因为眼睛里还眯着海水,这个一边揉眼睛一遍质问的动作显得没什么气势,艾丽卡一般不和小孩真生气,这幅蔫耷耷的样子,意外的和刚才蹦跶着跑来跑去的时候没什么违和感——估计是因为跑来跑去的时候也在哭。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还是个那么难过的小孩儿。 艾丽卡看他越揉眼睛越红,越红越在哪儿使劲揉,又因为还没问清楚情况,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连心底的“哭声”都变小了。 “别动。” 艾丽卡伸手在小男孩脑门上拍了一下,体型差异在那,艾丽卡一手就能捏住他的脸。 艾斯本来是想头锤的,无奈一开始就被拿住了,对方没理会他不说,回头又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艾丽卡把斗篷边角塞到小男孩手里让他攥着,脾气挺好的哄他:“你抓好,抓住了,我不跑。” 小孩儿“切”了一声,恼怒的又想动手,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想要跳起来咬艾丽卡一口。 她动作间轻巧的抽走了男孩身上所有的水汽,又对着满身的盐粒一阵拍:“好了。” 看着恢复清爽的小孩,她自顾自拍了拍手,任由对方警惕的向后跳了一大步。 末了,艾丽卡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膝盖,示意:“现在干净了,回家去吧。” 艾斯的眼神暗了一下,艾丽卡恍然,这小东西应该是个孤儿来着,看他一副双手攥拳压低了肩膀的模样,甚至能从他喉咙里,听出些幼兽恐吓猎食者的呼噜声。 “怎么还真的跟个狼崽子似的……” 虽然没明白这小孩怎么就认准了想咬她,但艾丽卡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有想笑的份,她的手几乎没怎么动,瞬间就就划过艾斯的肩膀,那小孩儿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抄了起来。 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陌生人揽在了怀里,女人的手从身后出现,自然的卡在他的脖子上,下颌骨的两端被对方拇指和食指顶着,别说回头了,他连牙齿似乎都开始发酸。 “别动了。” 对方动了动腿,特别虚伪的说:“脖子那么细,一会儿不小心捏断了可不怪我啊。” 艾斯整个人就像在半空中被抛了抛,下意识的扶住了卡在脖子上的手,努力的仰着头,眼珠一个劲的往上斜,表情特别的宁死不屈。 ——然后宁死不屈的狼崽子的肚子先屈服了。 “行了。” 艾丽卡也不嫌脏,手没怎么留力的在小孩儿脸上胡噜了一圈,向后一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把小孩儿往怀里颠了颠,伸手拿过一边那个精致的包裹,两根指头勾着绳结拎过来放在他手里,最后,在小男孩凶巴巴但有点愣的脸上弹了一下:“饿了就吃吧。” 对,你们没看错,艾丽卡宫微服私访提溜的这包吃的不是给自己带的,是到街边买通小朋友的。 一般情况下她都比较招小孩儿喜欢,考察某些事情的时候,小孩子说的话比大人说的更值得相信些。 艾丽卡宫在新世界不少国家小朋友的脑子里,有个和蔼可亲的通用名号——送礼物的小姐姐。 包里第一个装点心的小盒子已经让隔壁村的小朋友们分完了,这会儿剩下的都给他了。 按道理讲,这种性格的小孩没一巴掌把盒子打翻,都算是知道轻重了,艾丽卡真心害怕这小孩不看盒子里有什么吃的,上来先跟她手上咬一口——结果艾斯只是恶狠狠地运了半天气,最后拿过食物,吃的分外气势难挡。 “怎么吃东西还不高兴呢……” 艾丽卡逗他似的动了动膝盖,瞬间的失重感让小孩儿立刻抱住了怀里的盒子,然后又开始恶狠狠地瞪人。 “别说话。” 艾丽卡戳了戳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警告说:“敢有一点一点渣滓落到我身上,一会儿就把你扔到海里去。” 狼崽子用眼神“哼”了一声。 “这不是挺知道听话的吗?” 她拍着小男孩的背:“哪来那么重的自尊心啊,看到你哭你还要咬我吗?” “真要性子够硬,就憋住了别哭,我来晒晒太阳而已,就这么被赖上了我亏不亏啊?” 男孩子咬着肉,凶巴巴的哼哼着,又开始瞪人,不过倒还记得听话,嘴里有食物的时候根本没张嘴。 “犟什么?怎么就没赖上我了?” 她又给小男孩脑袋上来了一下:“嘴里吃的不是我带来的食物吗?” 这句说完,艾斯梗着脖子就要吐,艾丽卡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扔你下海哦。” 于是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最后倔强的仰起头,艰难的把嘴里所有的食物统统咽了下去。 这动作有点蠢,但艾丽卡无端的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没等她多想,下一秒钟,缓过了这口气的小孩开始龇牙。 “扔就扔!怕你啊!” 到了第九天时,同行的商船只剩下了三队三队,除了班纳斯这家上头有人的,另外两队其实很少出现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但哪怕如此,他们的存在感也一点都不弱。 比如说船上每天的食物和用品,其实都是这些抱大腿的商船提供的。 这天,抱大腿的诸位在送完了食材和用品之后,还给船上瞎胡闹的船员们送了些另的小玩意儿,除了船员们有,艾丽卡居然也有。 她在三天疼痛期之后,还会有好几天的虚弱期,身体强度会逐渐恢复,但果实能力容易失控,所以直到第九天,她都没怎么出过船长室。 所以她最好奇的就是:她一共就露过三次面,还有两次是被香克斯强行拉出去的,呆了没几分钟就回去了,这帮人怎么想起来给她送东西了? 然而等她见到了那份礼物是什么的时候,艾丽卡宫呵呵一笑,懂了。 “掌中美人啊……” 这其实是一种西海盛产的蚌壳,硬度堪比钢铁,外表精致华丽,但是意外的不产任何珍珠。 因为这样稀奇的特性、和其本身的稀有程度,这种蚌壳,一直都被当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礼物。 确切的说,这种俗名其实叫做小硬壳的蚌类,是专门送给主人身边人的。 暗色系的蚌壳,一般会在里面放着类似于小金库钥匙一类的东西,送给主人下属或是得力助手,寓意外在低调、虽然身份是侍从,但也同样拥有财富和权利。 这种蚌壳,一般被称作【掌中宝箱】。 而第二种,是专门送给主人的小情人的。 这种蚌壳的要求就高的多了,本身要够美、纹理要有名头、质感、光感、完整度都要出类拔萃,因为蚌壳的美丽程度寓意着收礼人的美貌,蚌壳越好看,对于收礼者的夸赞越是真诚。 因为它本身不产珍珠的特性,送礼的人会在里面专门配备一颗珍珠,珍珠的要求也很多,严苛点的甚至会要求要求和收礼者的瞳色一致。 因为固定的收礼人群和恭维对象,这种蚌壳被称作掌中美人。 掌中美人的价值和掌中宝箱相去甚远,但珍稀程度和需要花费的功夫却多得多。 它的大小有严格要求,最好的那种,贝壳的大小和主人掌心的大小一致,蚌壳内珍珠的颜色,也要和美人的瞳色一致。 在恭维中,也将从属关系体现的淋漓尽致。 着两种蚌壳针对的两个人群,一种靠外在一种靠内在,虽然貌似有一定的讽刺意味,但称赞主人拥有“美丽的宝物”,也恭维“宝物”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 在伟大航路上,蚌壳的多少、贵贱、美丑,甚至被拿来当做衡量美人们价值的身份代表物。 多年以来,艾丽卡宫在收礼这个环节中,一直扮演的是【主人】的角色,鉴于她也没什么小情人,所以会收到这种蚌壳的只有科罗娜和侍从长——全是棕黑色的那一种。 掌中美人这种东西,她耳闻许久一次都没见过,倒是今天…… 她低下头,班纳斯替另一船商会捎来的礼物盒子里,正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贝壳。 橘红色的外形、均匀的花纹、细腻的纹理,仿佛发着光一样的精致美好。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上方,蚌壳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艾丽卡也很眼熟——西海的蓝珍珠嘛。 这东西前面其实出场过,艾斯小时候天天听那个讲他爹和她小妈的八卦的广告词,就是卖这种珍珠的。 ——西海蓝珍珠,绑定的代言人就是那位殿下的眼睛,广告词就是海贼王说的话,快十年没带变过的。 因为艾丽卡宫的眼睛是大洋珍宝海中翡翠,所以可以和宫眼睛媲美的蓝色珍珠,就是公认最好看的蓝色。 以此类推,送礼物的人把蓝珍珠放在蚌壳里类比小情人眼睛,其实商人们已经是把良心和脸皮一起揣裤兜里,可了劲儿的拍红发他小情人的马屁了。 此时此刻,艾丽卡宫表情有些微妙的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神情说不上是好笑还是新奇,拿着那个东西抬起眼来,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有些局促的班纳斯,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那笑容生生让班纳斯看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压力,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局促的点头了。 “呵,倒还挺好看。” 艾丽卡把蚌壳托在手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正好和红发的掌心一样大。 ——难不成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红发捧在掌心里的小玩意儿吗? 如果班纳斯此时能听见她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局促但很肯定的回答:也……没差多少啊? 讲道理,红发海贼团的船开着开着,停了,大费周章的捞了个人起来。 ——之所以大费周章,是因为艾丽卡毕竟是个特殊能力者,那颗果实就算在沉睡期也有自保机制,艾丽卡落在海里不止不会溺水淹死,果实的能量甚至形成了一个中型的漩涡,保证了海王类一类的东西也无法靠近她。 可想而知,雷德弗斯号为了把她从水里拽起来,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班纳斯他们的商船在不远处的码头停了一下午,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到雷德弗斯号出现。 一打听,好嘛,这折腾了半天,结果就是红发的船上多了个女人! 虽然那是班纳斯的金大腿,但他还是要说:就算是金大腿,强抢民女这种事也是很败好感的! 那之后没隔一天,红发在跟随的几艘船上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个价值不高但很稀少的东西走,说要送人打发时间。 送人,打发时间,一句话里全是重点!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班纳斯一直都没见过那个女人,但她的存在感简直要爆了——自从她出现,红发就再没有在公开场合吃过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那间狭小的船长室里。 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在那之后,尤其是那位小姐露过一次面之后,那些有的没有的传言越发的内容丰富,光是班纳斯听过的就最少三种。 讲道理,比起说到那位“饱受蹂|躏”小姐的【真可怜啊】这正单纯的怜悯,还有很大一部分比例的小姑娘们,正处于深切的羡慕嫉妒恨之中…… 其实一开始,还有某些水手传些更香艳的话,幸灾乐祸者也有不少。 他们恐惧并敬畏着自家的金大腿,所以积攒的那点恶意和八卦欲,全部发散到别处了。 比如:贵族又有什么用呢?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还不是要妥协?没见过风的大小姐,最后不是还要躺在海贼的床上? 这种带着微妙侮辱性质的揣测,终止于一次午饭。 从那次之后,比起小情人这种定义,班纳斯直接在心里默认这位小姐是真爱,真心实意的真爱,以后说不得就成了他们金大腿老板娘的那种真爱! 你不是他掌心的玩意,你是他掌心的宝贝行了吧! 为此,他脑子里那点强行拉红线的罪恶感消减了不少——在红发是真心实意的情况下,那位小姐只要稍微软和一点,哪怕家族不再,她大概就能幸福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没等他开口解释些什么,香克斯端着盘子就进来了,盘子上放的,是给艾丽卡准备的午饭。 红发的男人优哉游哉的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拿起桌子上那个挺精巧的小盒子,五指一动瞬间翻了个花样,最后用手托住,迎面就是一个阳光满满的笑容:“这是干什么呢?” 班纳斯眼见那位小姐垂下了眼帘,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说:“我在接收礼物啊。” 班纳斯:……枕头风走起! 接着枕头香克斯一歪头,咂舌:“送你礼物干嘛?” “大概……是想讨好你吧。” 那位小姐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思索着点了点男人的手臂,全然无视香克斯“干什么啊”的抱怨,理过他的手,将那枚蚌壳比划着放在了他手心。 ——果不其然,这东西和香克斯的手掌心将将重合! 大小正好,颜色难找,加上花纹光感这些颇难掌控的要求,这枚蚌壳,应该算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了。 艾丽卡用两个手指提起那枚轻飘飘的蚌壳,居然有种意外的成就感:毕竟蚌壳的外表是用来夸奖美貌的,而艾丽卡她吧……一直就觉得自己长的很好看来着。 “我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班纳斯:不,我总觉得他们可能无福消受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刻板的女管家不悦的拉着嘴角,法令纹深刻的像是疤痕:“宫喜欢美丽的东西,作为观赏物,你存在的价值,就是向主人展示你的美!” 她的手毫不客气的捏在汉库克的脸上,但却克制着力道,没有在瓷白的脸颊上留下任何红印:“不要让宫看到你那副神态,记得眼睛也放干净点。” “憎恨、委屈、不甘心——这些东西都属于你自己,宫需要的只是你美的一面,哪怕心被仇恨蚕食的一片漆黑,你的眼睛也必须干净透亮的让人身心愉悦。” 侍奉过两代克斯莫罗的女人说着残忍的话,却小心的整理着女孩的头发。 梳着梳着她就皱起了眉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的将汉库克的一头长发,齐齐的斩到了及肩的位置。 “头发太长了,跪坐起立的时候如果顺着肩膀滑下来,会干扰到主人的视线。” 年少的女孩死死的捏住双拳,指甲抵在掌心,克制着伸手夺过那把刀,直接杀掉身后人的冲动。 诺尔依旧故我的裁剪着她的头发,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女孩子握住的双手上,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随便在手上留下伤痕,你和你的妹妹们,今天晚上都不会有东西吃。” 女管家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手上的动作小心的像是在侍弄一尊艺术品。 而事实上,在她眼里:波雅•汉库克这个人,确实只是需要她精心装扮后、送去主人身边的物品。 后来名震四海的海贼女帝,此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有几十上百年,但从这一刻开始,汉库克就是执拗的认定着——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力气、像憎恨克斯莫罗•艾丽卡那样,再去憎恨另一个人。 同样,她也不会像恐惧克斯莫罗•艾丽卡一样,再去恐惧另一个人。 ==========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送餐的黑衣侍者带来了并不丰盛、却干净充足的食物。 但没等桑塔索尼娅犹豫着摸上篮子里的面包,传话的人再一次进入了这个小房间,不容她们拒绝的、将三姐妹被带到花园后面的一间小木屋里。 正在屋里一角翻阅着书籍的艾丽卡五指一松,任由松散的笔迹翻滚着落在地上,撑着扶手坐了起来,那双碧蓝的眼睛,也被火光镀上了一层暖橙色。 “头发变短了呢……” 艾丽卡宫似乎总是喜欢做些无意义的感叹,汉库克此时尚还没学会隐藏愤怒,所以她只是安静的拉着妹妹的手,压抑的低着头。 “宫。” 半天不见她动作,诺尔弯腰请示。 “知道了知道了。” 比汉库克高了一头还多的女孩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静了一会儿,她伸手打开旁边的玻璃器皿:里面是随时供她净手的温毛巾。 那团毛巾被卷成了团,艾丽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汉库克眼前。 “放到嘴里咬住。” 汉库克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依照吩咐咬在了嘴里,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狠狠的转移到了毛巾上。 头顶上传来的笑声带这种莫名的无奈,她说:“这是为了你好啊,这会儿就把毛巾咬坏了,一会儿疼起来怎么办?” 这是一道必须经过的程序。 每一个将要生活在玛丽乔亚的人,除了天龙人和被特许印上了家徽的侍者,活在玛丽乔亚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同样的烙印——飞龙之蹄。 那是作为天龙人的奴隶,必须要被留下的记号。 旁边似乎是为了还原野趣才存在的火堆中心,正竖着一根精致的杖柄,通红的尾端带着热浪,贴的近了似乎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艾丽卡将这东西握在手里,眼神带着些压抑的凉薄。 “可惜还太早,你要是晚一点遇见我就好了。”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犹豫,利落的踏在了女孩光洁的身体上。 挣扎和疼痛,其实都只有一瞬间。 肌肉完全失去活性,神经自然不会在传递疼痛的信号;而挣扎,也会在伤者失去意识的沉寂消失的一干二净。 绿发的女孩和橙发的女儿相继被带了下去,艾丽卡踮着脚跟转了个半圈,面无表情的将灼热的铁块贴在了女孩的后腰上。 “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伴随着疼痛传进汉库克耳中的声音意外的冷:“放一个毫无记号的人进玛丽乔亚,不,哪怕放在香波地,也不会安全。” “就算我会去找你们,在被找到之前,你们会经历什么事……” ——算起来,因为海贼王的一席话,现在的海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香波地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虽然同样痛苦,但是天龙人的、最起码艾丽卡亲手烙下的印记,完全可以当做护身符用。 多悲哀啊。 把一个人变成奴隶,竟然是救了她。 艾丽卡也不管汉库克这会儿能不能听到,反正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自我说服,而体贴的艾丽卡宫甚至特意挑选了地方,让飞龙之蹄的标记盖住了她身上萨夫马诺商会留下的商品编号。 少女呜咽的声音被毛巾掩住,抽搐的肌肉泛着可怕的青筋,艾丽卡从空气中感到了细微增加的水汽——估计是出的冷汗,有王者资质的人,大概是不会流眼泪的。 疼痛和愤恨激发了少女体内的某些潜力,突然迸发出的压迫感让空气为之一静。 “霸王色啊…… 艾丽卡表现的很淡定,哪怕霸王色的威慑力一直在冲击着让她腿发软,但从外在看来,这位殿下依旧站的端庄又洒脱。 这是属于王者的力量,是天生就被选定的命格、赐予被选中者的力量,也是艾丽卡一直被惋惜为什么不具备的力量。 似乎是因为主人还太过脆弱,汉库克完全失去意识后力量就消失了,艾丽卡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颈。 “糟糕啊,我都有点嫉妒了……” 她皮肤下那块细小的突起在猛烈的疼痛后带来了异样的麻痹,艾丽卡舒了口气,开口唤了人进来。 和诺尔一样脸色刻板、但看上去要年轻不少的科罗娜只失态了一瞬间,立刻回归礼貌,克制的推门进来,不动声色的扶住她,招呼着侍女把上身赤|裸的女孩子带了下去。 “宫?” “没事。” 艾丽卡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哆嗦着手磨蹭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低笑着念叨着:“疼算是疼了点,总归贝加庞克没骗我不是?” “对了。”她恢复了些力气,站直理了理袖子,看似随意的问说:“我不是让人提前给她们送吃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是没撑住?” 受了这样的伤会直接晕倒,昏多久也不确定,奴隶不会有人专门照顾,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才摄入食物。 艾丽卡刻意让人提前送了吃的,一是为了让她们好受一些,二就是在恢复期,多少可以提供点能量。 科罗娜跟在她身后小心的照着亮,听到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解释说:“本就是奴隶出身,大概是底子太弱了。” ——人在剧痛的时候会浑身抽搐,如果喊叫太过一不小心呕吐出来,那不是脏了宫的眼睛吗? 科罗娜低着头,小心的提着灯,哪怕艾丽卡宫从来不需要照明,她也竭力的做好每一件事。 提灯是这样,准备人时也是这样。 直到快走到主宅,晚风才送来了主人一声似是而非的:“是吗。” 不论这句话是不是对她说得的,不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科罗娜只是合礼的点头行礼。 “是的。” ========== 克斯莫罗家的众人停留在香波地群岛的第七天,他们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带着些擦伤的军舰从海平线的另一边出现,桅杆上的旗帜少了一角,甲板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烟火气,看样子遇到了不少麻烦。 船队中为首的军舰,是属于海军新任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座船。 第二天午后,海军大将的拜帖如约送到了克斯莫罗宅。 会面的地方在花园的正中心,萨卡斯基戴着帽子,身后披风的下摆随着风大力的晃动着,不知这次任务遇见了什么事,总之脸上的表情黑的可怕。 艾丽卡宫端着茶杯坐在树荫下,本来一副微笑等待的样子,结果静静的盯了一会儿,幅度很大的做了个闭眼的动作,假作若无其事的推了推茶杯。 “午安,萨卡斯基阁下。” 看着她这个神态,赤犬一时有点不想开口。 萨卡斯基第一次见艾丽卡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天龙人贵族就是这样一副柔软的表情,眯眼笑起来的样子,柔软的仿佛经不起海风的吹拂。 那次航行的时间将近一个月,萨卡斯基全程负责她的安全,任务内容和哄孩子没有太大差别,之后两个人变成了类似于盟友的关系,艾丽卡宫的某些行为习惯就得到了准确的解答。 比如据本人所说,她眼睛的开合的程度,取决于眼前东西的美貌程度。 艾丽卡宫当时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说:这是为了保护眼睛啊。 那时候她看着萨卡斯基总是眯着眼睛笑——大抵因为眯着眼睛的时候偶,看人是模糊的,如同加了滤镜一样能起点美颜效果。 而她站在瞭望台上看到某些海兵时却睁着眼睛——大概也是因为海兵小哥长得不错,卡按着也只会让人心情愉悦。 当年十一岁的克斯莫罗•艾丽卡笑眯眯的告诉海军中将:“强大的力量高于一切美丽。” 因为赤犬足够强大,转换成颜值以后还把平均分拉高了一点,所以艾丽卡的眼睛,一直还挺大方的给他留个眯缝。 这会儿正大光明闭上眼睛的动作,就是在告诉他:啊呀,一黑脸好像变得更丑了呢。 萨卡斯基没多说话,将上衣口袋里的笔记掏了出来,艾丽卡转过脸,刻意用本子挡住自己的视线,低下头慢慢的翻阅。 随着纸张不断的减少,她那种放松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瞳孔深处黑的像是万里之下的深海。 “真是……” “先是奥哈拉,现在又是安卡科,妮可罗宾还没抓到,这又冒出来一拨人。” 【革命】【自由】【主权】 艾丽卡的指尖点着本子上的字体,突然觉得这世界有意思极了! 追寻梦想的航海者,割据一方肆意妄为的海贼,人数堪比军队的私人团体——这下好了,连革命政党都冒出来了! “不愧是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啊……” 她往座椅上一倒,脑袋倒悬着,伸出五指在虚空中握了握:“哥尔•罗杰这个男人,真是把充满意外惊喜的钥匙呢。” “说起来,革命党算不算惊喜还要另说呢”艾丽卡歪着脑袋,仿佛十分费解一样说了个问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直接杀了他呢?” 萨卡斯基面无表情的喝茶:“不是因为他夸你长得好看?” “其实我是被海贼王吓住了。”艾丽卡龇了下牙,慢慢悠悠的反驳:“何况不用他说,我本身就很好看,何况……” 说道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很小,过了大概一刻钟,艾丽卡恢复了端正的坐姿,低头用勺子磕了磕杯沿。 “被一个罪犯夸奖,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多可怕啊,看不到你的表情,我都知道你又不高兴了…… 艾丽卡,果然还是艾丽卡。 ——骂他一句废物,结果哭的比他还快的,他的艾丽卡。 “又怎么了?” 北风卷着细细的雪粒,多弗朗明哥甚至没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他直接问你怎么了。 艾丽卡伸手拉下帽子“别说得好像我很麻烦一样。” “切。” 如柯拉松开始所料的那样,多弗朗明哥现在只能看到一个人了。 男人上前两步,指尖顺着斗篷的布料滑动着,轻巧的一弹,宽大的帽檐直直的落了下来,藏在布料后面的,是和他构想中没有一丝一毫差距的脸。 艾丽卡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刻意仰头:“为了我的手术果实。” 多弗朗明哥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突然就笑了。 “我说呢,”他环视了一圈现场,后方不远处已近弥留的柯拉松让他稍微停顿了一秒,多弗朗明哥语气玩味的说:“手术果实私底下的作用知道的没几个,我说海军为什么突然要花大价钱买这个,原来是你啊。” 他看着艾丽卡白皙又柔软的脸颊,伸手拉上她的手腕,掌下肌肤柔软又干净,指尖柔嫩的连个茧都没有。 白的仿佛沾不上一点脏污,全是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执着。 不止身体像玻璃罐子,心也像。 “你找这个,是为了弗雷斯凡那群人?” 他叹了口气:“奴隶这种东西,死了换新的就好,听到你喜欢上铂铅的时候我还有点欣慰,哪知道还是为了这种事。” “明明从小就呆在圣地里,你对那些人的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费解的表情非常真实,真实中还压了些烦躁,艾丽卡没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直说:“手术果实已经被吃掉了。” “吃了?”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倒在雪地上的弟弟,柯拉松身受重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那笑容让多弗朗明哥的火气又旺了一些。 “是罗吧。”他点着手指,对柯拉松咧着牙笑了:“那就让罗跟我走吧,他也是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跟船长回去刚好。” “那是我买的东西。” 艾丽卡语气平淡的打断他:“手术果实是我买的东西,弗雷斯凡的所有活人,都是我的奴隶。” 她歪头,说:“多弗,你要抢我的东西吗?” 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直视。 多弗朗明哥突兀的低下身来,表情危险又暴躁:“要不是弗雷斯凡的出身,那个小东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该死了!” 84.霸道之剑 此为防盗章  艾丽卡后来也回忆不起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 一种像是被拉扯或是被湮灭的感觉完全把她和世界隔开了,她一边为这些人觉得可悲, 一边又像是被是吗控制了一样, 慢慢的挪动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跪趴着、也和她差不多高的人身前。 然后隔着很远的距离, 她听到自己失真的声音说:“我选这个。” “这个?” 克劳迪亚的声音也变得很模糊, 她用手帕蹭着指甲,可有可无的点着头, 还教训她说以后要多逛逛拍卖会练练眼力, 奴隶这种东西, 只有用的多了,才能一看知道素质到底怎么样…… 艾丽卡当时的样子比来的时候还要木然, 当灰衣的侍从们准备给男人装上鞍具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跪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最后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从接受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 艾丽卡觉得有哪里变了,就算藏在黑漆漆的卧室里, 用又厚又软的被子蒙住脑袋, 那种自己撕下了遮羞布、任由自己赤身裸体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变成了另一幅枷锁。 于是她自我催眠的得过且过, 畏缩的在房子里呆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一声枪响把她叫醒了——是多弗朗明哥来了。 倨傲的男孩子金发剪得很短,痞里痞气的戴着副墨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路, 他看起来比艾丽卡大两倍, 虽然体型还是幼童的样子, 但身高已经接近少年。 他站的姿势非常洒脱,一脚抬高踩在奴隶的头上,气来了直接跺两脚,骨骼垫着一层肌肉磕在岩石上的声音闷闷的厚实:“喂,你这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多弗朗明哥的手上拿着把枪,越看那奴隶越生气,甩手腕又是一枪。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子弹打入人体的声音和艾丽卡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像是隔着厚厚的被子,闷闷的又厚重。 而被打进的那团棉花,只是四肢神经性的抽搐了几下,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对了,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不是尸体——因为昨晚艾丽卡回来以后就躲进了房间,这个新的坐骑因为没有得到主人的安排,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多弗朗明哥给了一枪为止,他的嘴里都还塞着那个束缚牲畜用的嚼子。 哪怕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 艾丽卡似乎被这幅画面震慑了一下,但也只是安静的说了句:“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没怎么当回事,手上花样的玩着那把枪,走过来把艾丽卡抄起来往怀里一放,大大咧咧的摊开手靠在椅背上:“死了就死了呗,克劳迪亚那女人还送你这种东西?” 他把手放到女孩的头顶,力气还不小,比起揉头发,更像是气不过晃她的脑袋。 “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收?” 艾丽卡看着流到明哥脚下的血,有点想躲开,但她的腿本来就悬在半空中,最后只是扶着明哥小臂的细软手指,轻轻的蜷了蜷。 她又说了一遍:“他死了。” 多弗朗明哥啧了一声,用手指去碰她不停颤抖的睫毛,试了试发现她没哭,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然后这个打了个骚粉色领结的男孩,哼哧哼哧的从兜里掏出了块蓝宝石。 ——不论是切面、棱角、色泽还是大小,这块宝石的价格远远超过【可以随便装在兜里】的等级。 他用两根指头夹着那块宝石,提溜到她眼前,又开始用宝石的平面去碰她的睫毛。 艾丽卡伸手捏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顺便就把那块宝石捏住了。 “怎么样?”男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这东西不错吧?” 女孩子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比起夸奖,更像是一句无所谓的感叹。 “没有盒子呢。” “用匕首砍都留不下痕迹的东西,要盒子干嘛。” 男孩小小年纪就笑的很有一番满不在意的味道,多弗朗明哥又开始动她的眼皮:“看着像你的眼睛我才拿来的,不然还是红色的那个大一点。” “哦。” 然后他们吃了午饭,团在一起睡了午觉,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唐吉诃德家的长子已经离开了。 ——据说去了法拉缇娜科夫家,也就是克劳迪亚家,把遇到的所有男性|奴隶都欺负了一遍,最后和生气了的克劳迪亚两个人,相互怼着做了十八个鬼脸,结果不欢而散。 艾丽卡一直把那块蓝宝石拿在手里,像是握着那个那个奴隶已经流失殆尽的生命,又像是握着什么她正在失去的东西。 吃过了晚饭,艾丽卡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走到花园堆放垃圾的角落。 这里其实是个精美的废品回收站,大量来不及处理的东西就这么摞在一起,仔细听一听,中间还有细微的响动。 那是人的声音。 艾丽卡踮起脚,透过两幅竖起来的画框,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羊毛毯还有靠在它旁边的东西。 是那天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 是哦,她也是东西,也是来不及处理的垃圾,也是呆在这里……等着时间到了就会被处理掉。 但是她还活着,除了饥饿和疲惫,这完全就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在两幅画框间的缝隙里,那个少女像是被关在栅栏里一样,她同样,也看到了艾丽卡。 “是您啊。” 女孩子的眼神比几天前要稍微清亮一些,甚至还富有余裕的给了艾丽卡一个笑容。 “嗯。” 此时看到她还活着,艾丽卡觉得清醒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 所以她顺着感觉说:“我救你出来。” 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很温和的说:“我可以恳求您,放弃这个想法吗?” 看着她的笑脸,艾丽卡的脑子里又出现那天满是粉色的场景,还有淹没在血色里的、一双一双病态的眼睛。 艾丽卡有种预感,只要今天救这个女孩出来,保证她一直活下去,那么艾丽卡脑子里那些变调的东西就能得到保护,她失去的东西也可以找回来一点。 但在此之前,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告诉她:如果艾丽卡要求她活下去,那她…… 她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女孩子的状态就像是摔坏的瓷器,早就已经是毁掉的状态,反正都已经毁了,大块的断裂和碎成渣滓,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但艾丽卡知道是有区别的,既然已经碎了,何必要在本就脆弱的东西上再狠狠地碾压一遍,逼她粉身碎骨的活下去呢? 所以她回答说:“可以。” “非常感谢。”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子在两道“栅栏”之间笑了,然后她又问:“我还能,再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吗?” 艾丽卡面无表情抽了抽鼻子:“……可以。” 她说:“能请您,现在就杀掉我吗?” 艾丽卡没问她什么【你不想活了吗】这样的废话,那双眼睛看久了你都想自杀,可见眼睛主人的自毁倾向有多重。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这副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怕天龙人体型比较大,但总归还是个四头身的样子。 “我想死的干净一点。” 她的声音很慢:“那天,宫看着我们的眼神很温暖呢。” “虽然我连她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之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非常感谢您的。” “对我们来说,能死掉真是太好了。” “是吗……” “嗯!” 这声回答稍微有了些活力,她说:“那天宫的表情,像是在问她们【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她们死去了无法回答,但是我听得到。”女孩子从画框的缝隙间伸出手来,黑色的眼瞳对上了艾丽卡压着黑云一样的蓝眼睛。 在碰到艾丽卡的前一刻,女孩停下了动作。 又停顿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代替她们的灵魂感谢您。” “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非常真实。” “带着火星的子弹很温暖。” “沉入黑暗的感觉……很安详。” “我很……羡慕她们。” “能请您杀了我吗?”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也许艾丽卡的眼睛点了说话技能,也许这姑娘真的是快死了,反而是在用灵魂看东西。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有很长的一段,末了,下了结论:“我以为只要活着就好了,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变成奴隶也可以,当时……我为了能顺利被买下来,把同船的一个女孩推下了甲板。” “其实也不算推啦,我只是看着而已,看着她被货物挤到边沿,看着她睡着的时候一个劲的翻身,看着她掉进水里开始挣扎,看着她沉下去……” 用来执行的武器是一把火|枪——就是那天和地毯卷在一起扔掉的、那把属于舅舅君的枪,里面还有两发子弹。 枪柄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艾丽卡的手有点小,女孩子扶着她的手腕,将枪口顶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哭着笑了:“结果我就买下来了,但是来了这里以后,我发现比起死掉,这样活下去要痛苦一万倍还多。” “所以,恳请宫杀了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死在干净的人手上,”女孩子念叨着:“在我的家乡,会请德高望重的人为死者送葬,在我们那的传说里,品行高洁的人是会发光的,那种光芒可以为灵魂引路,我希望下辈子可以生活的开心一点。” 女孩子还抽空吐了下舌头:“虽然这是我的报应,但还是想得到宫的祝福。” “你的名字呢?” 艾丽卡问她:“我是第一次杀人,既然已经犯罪了,我需要知道第一个受害者是谁。。” “我是茉莉。” 她回答说:“不过这不是名字啦,泰德利圣喜欢给我们起称号,除我之外,还有茉莉花、绣球花、橄榄花、月桂、郁金香和水流花。” “不过杀掉我才不算是犯罪呢。” “宫救了我们啊,我,还有她们。” “不只是死亡啦,是死之前的事情,能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好像临死之前因为看守官开恩,所以满足的晒到了温暖的太阳一样。” 艾丽卡举起枪:“我会记得的。” “宫不需要记得这种东西。” 缝隙中只能看到一只黑色的眼睛,茉莉很用力的握了握拳,气鼓鼓的笑着说:“宫的眼睛就像天空一样,天空有时明亮、有时黑暗、有时电闪雷鸣、有时却晴空万里。” “天空能看到一切,所以也能包容一些,包容,是不需要追根究底的哟。” “宫只需要知道自己救了一个人,不需要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同样,您只要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夺取人命,就不需要将其当做罪恶背在身上,我可不想害了恩人啊。” “哦。” 点头的下一秒,枪声响起。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所谓的出轨,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85.霸道之剑 此为防盗章  然后克斯莫罗艾丽卡宫就拄着手杖, 倨傲的在一众海兵的注视下, 走进了战国大将的办公室。 “我觉得弗雷斯凡的人很可怜。” “嗯?” 等会儿—— 在战国的记忆里, 这位殿下一贯冷硬的不行,深得五老星的赞许,甚至被赋予了相当多的特权和势力,但是上来就说这句话…… 他皱起了眉头, 回忆起前几天圣地派出去的军舰, 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不需要为弗雷斯凡的战乱烦恼了。 至于铂铅病…… “铂铅病是该处理了。” 艾丽卡宫的下巴和脖颈是个九十度的直角,睫毛压得低低的,眼神在茶几上扫来扫去, 指尖晃动着, 挑了个顺眼的杯子。 战国坐在办公桌后, 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仙贝,板着脸咬了一大口。 艾丽卡宫似乎被这“咔嚓”一声脆响惊到了,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战国适应良好。 然后艾丽卡宫开始自顾自的说些闲话。 “弗雷斯凡的事情,处理方式不够妥当。” “政府依靠铂铅获得了大量的利润, 但弗雷斯凡的民众不该为此买单。” 讲道理,让艾丽卡直说的话,她大概会把世界政府这群人直接比喻成吃人血馒头的疯子, 然而现在她的交谈对象是战国——一个绝对忠于政府,甚至于坚持以维护政府为己任坚持了一生的男人。 哪怕她真的对政府有意见, 也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 战国会给她尊重, 是因为她是政府的一份子, 是未来会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五个人之一。 但同样,现在作为海军大督查的她也只是战国的同僚之一,而在佛之战国的价值观里:不服从政府的命令,那就不是海军! 所以艾丽卡甚至没说【铂铅病是政府的错】这样的话,在不指摘政府任何行为的情况下,直接跳到下一步。 ——如何解决问题。 “超人系恶魔果实,手术果实。” 这是艾丽卡查阅了大量资料得到的结果,那种果实是超人系里BUG一样的存在,甚至于拥有【永生】的效果。 总之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战国大将撑着下巴听着,双方都对结果相当满意。 他本质上也是个正义观念相当坚定的好人,但顽固的那一面又让他自然的、将对于政府的忠诚放在第一位。 所以在艾丽卡说帮助弗雷斯凡的民众时,战国本人没有任何排斥。 当协议达成之后,艾丽卡宫喝光了茶水出门,等在门口的女仆长鞠躬行礼。 宫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状若无意的让她留下一只私人电话虫给战国大将。 女仆长愣了一下子。 站在大将办公室门口,在来来往往海兵的注视下,艾丽卡宫无可无不可的说:“战国大将想为我寻找传说中的手术果实,以后你负责接通消息。” 嗯? 奴仆长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王办公室内部转了一圈。 找那个……做什么? 艾丽卡宫的笑声轻的仿佛只剩下气音。 “无妨的,据说那种果实能治愈一切伤病,大将愿意找,就让他找吧,刚好弗雷斯凡那边的人正吵得我脑仁疼,找到了选个人吃掉,去处理一下也好。” 海兵中尉甲:我去大将怎么干这种事!? 海兵准将乙:这不是拍……那什么吗!? 战国坐在办公室,面前放的,正是艾丽卡宫自己带来的、非常详尽的有关手术果实的资料,不由默默的黑了脸。 艾丽卡其实没有随便拿别人名声开玩笑的意思,她会拜托战国,就是因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还有他对待政府足够忠诚。 于是那天回到玛丽乔亚,当母亲玛西亚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拜访战国的时候,艾丽卡笑着说:“我是去看罗西南迪的。” 彼时,战国刚刚将满身是伤的柯拉松救下,给了他作为一个海军活下去的人生目标。 罗西南迪这个名字,让玛西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堕落者吗? 于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艾丽卡……” “我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在玛西亚担心的目光下,冷静的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所以这次拜访与弗雷斯凡无关,艾丽卡宫是抱着难得的慈悲心,找人了解了一下儿时的玩伴。 所以战国大将也并不是想要拍马屁什么的,只是为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被玛丽乔亚的驱逐的义子着想,想用那样一颗可以救回艾丽卡宫心爱领地的恶魔果实,给那个孩子换一个自由的身份。 他毕竟被驱逐了,当海军便要呆在马林梵多,若是再被针对,要怎么活下去呢? 心怀慈悲的艾丽卡宫,苦心孤诣的战国大将。 这样就很好了。 所以在明面上,寻找果实的事情都是战国大将的属官出面的,手续审批也是海军回复,甚至于这次交易,也是海军内部处理的。 一切与圣地里的艾丽卡宫无关,哪怕她是大督查,但是她不稀罕管这事 “所以艾丽卡宫怎么能出现在北海呢?” 艾丽卡看着小船远去,呼吸着冬岛寒冷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累。 ==========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白城弗雷斯凡出身,在失去了家人以后,现在世界第二喜欢的是海军大将战国,也就是柯拉桑的义父。 因为在之前的通话过程中,他知道了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手术果实,就是因为想要救弗雷斯凡的民众。 他是个好人。 而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也就是柯拉桑,即唐吉诃德海贼团的二代红心,船长的弟弟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全世界最喜欢他——哪怕他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加这句哪怕,就是因为在特拉法尔加罗先生的世界里,最讨厌的那个人,她既是海军,又是天龙人。 不,讨厌这个词的词性过于轻了,说是憎恨要更加合适一些。 ——克斯莫罗•艾丽卡。 罗整个人窝在箱子里,死死地咬住下唇,抽噎的声音全部憋在嗓子里,进而被扭曲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箱子外,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人,正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并不算对峙,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柯拉桑专门找来的。 “他几岁了。” 隔着箱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在罗十岁之前,那道声音于他来说,是童年里一件挺值得提起的好事。 而十岁之后,那就是他记忆里,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没等一会儿,传来了柯拉松的咳嗽声,罗都能想象的到,他一定是一边笑的蠢兮兮的,一边吐着血回答。 “罗十三岁了哟。” “是吗。” 罗知道,那道声音一贯是没什么多余意思的。 曾经她就那么摸着他妹妹的头,拿着小女孩送给她的野花,用完全可以解读为温柔的表情,说了一句:“是吗。” 之后,她也可以同样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 其实罗那时候还小,后面经历的事情混乱又繁杂,这个女人的从声音到脸他从来就没记住过。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憎恨的心情而已。 那一天,直到柯拉桑挂断电话,他都没有听出来电话那一边的人是谁——但当他柯拉桑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他记忆中的憎恨却自动的补全了一切。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突兀的都清晰了起来。 夏天的城镇街头,有人撑着伞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弯下腰拍了拍他妹妹的头,脸上的表情他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种掩藏极深的虚伪,眼睛里的恶深重的让人发抖。 不,她应该是很漠然的。 罗的耳边交替响起柯拉松和那个女人的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事情。 那年冬天的港口,混乱的枪炮声和烟火弥漫着整座城镇,换了一身军装、但同样白的虚伪的女人冷酷的站在珠光宝气的大船上,下令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她说她的奴隶别人不准动。 罗当时没有任何真实感——在这个国家被战火和病痛缠绕的将要垮掉的时候,那个女人冷酷的说他们都是她的奴隶。 战火远去了,但灵魂上的枷锁却压垮了这个国家。 来年的春天,那个女人像是将喜欢的首饰放进盒子里一样,用围墙把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脸啊,在罗的印象中只有一片模糊。 那一定是苍白的如同一张面具样的脸,带着扭曲的眼影和可怕轮廓,还有一双让人觉得可怕的眼睛。 但是柯拉桑又说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把你交给她】 【哪怕她不要你,只要她知道你,多福朗明哥就不会随便对你动手了】 多弗朗明哥。 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想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吃下果实,用弟弟的命换自己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弗和那个女人都是可怕的人。 怪不得有过婚约呢…… 此时,箱子外的交谈还在继续着。 “因为多弗从来都不会和你抢东西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女人问了为什么会把他藏在箱子里的话,柯拉桑这样回答了她。 “箱子里装的,只是财宝而已。” 柯拉松低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只是一箱财宝而已,只要你站在这里说想要,多弗一定不会和你抢的。” 艾丽卡没反驳,因为她觉得这话的逻辑没毛病。 “放心吧。” 柯拉松拍着身后的箱子,带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罗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何况你在这里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要你在这里,哪怕有些小瑕疵露出了马脚,多弗也意识不到的,等他想起来不对,估计也晚了。” “何况现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柯拉松对着飘雪的天空笑了:“说起来,如果你抱着罗,正大光明的说要带他走……” 那促狭的表情,让他画了妆的脸稍微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你猜,多弗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让她走了啊! 多弗不会跟她抢任何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包括了吃下手术果实的特拉法尔加•罗。 这逻辑,没毛病。 比如哥尔罗杰他儿子的事情【这个她和卡普会起争论,老头还总是一副想敲她的样子】,比如龙的事情【赤犬作为隐瞒者,稍微有些别扭】,再比如,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事情【他在北海日天日地,但艾丽卡和负责追捕他的鹤中将,刚好就是隔壁办公室】。 综上所述,其实这四年来,艾丽卡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了船上。 政府盟约下一共有一百七十二国,艾丽卡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巡游,四年下来,不止处理掉了不少事情,还为国王联盟争取了七名新的成员。 按照最新数据,革命军历史战绩中推翻的国家数字增加到了三个,龙的速度,比艾丽卡想象中要慢一点。 哥亚,是第七个。 签署条约的过程非常顺利,这本就是一开始就订好的事情,签字只花了十分钟,后续的宴会延续了差不多三天。 艾丽卡对此表示接受良好。 哥亚给人的感觉更加像是个宗教国家,贵族也是一如大家想象中的拘谨和严肃——这和天龙人完全不同,玛丽乔亚的贵族全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晚宴邀请了不少人,艾丽卡配合的完成了会见活动之后,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大厅,坐在露台倚着栏杆吹风。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艾丽卡不动声色的转了视线,一个身穿黑色礼服带、着高礼帽的小男孩,正从窗帘后面的空间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看到露台上有人,他先是惊了一下,接着立刻就扯出了大大的笑容,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艾丽卡,末了,大方摘下帽子躬身行礼。 “失礼了。” 艾丽卡歪了歪头,看打扮像是哥亚贵族带来的孩子,她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小圆桌,篮子里还有些冒着热气的点心。 “非常感谢!” 小男孩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吃完了一块饼干后,开口说:“感谢您对萨博船长的帮助,在冒险的前路上,我会一直记得您的!” “萨博船长?” “对!” 小男孩举起双手:“我的梦想是出海!在大海上做个自由的海贼船长!” “当海贼啊……” 艾丽卡撑着头思考了一下,看着男孩儿兴致勃勃的脸,最终不知意味的感叹了一句:“对于你们来说,大海就是自由呢。” “嗯!” 穿着小礼服的男孩儿头一次在陌生的大人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梦想,像是展示完了什么有名的宝物一样,萨博一手背后鞠了个躬,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副矜持的样子,简直和表演完成后寻求掌声的魔术师一模一样。 艾丽卡直接就让逗笑了,她看着男孩子撑着手杖的动作,开始怀疑在别人眼里,自己平时的行为……是不是也这么好笑? 看起来就很聪明的男孩子超出寻常的成熟,看到她笑了也完全没有不知所措的意思,变本加厉的摘下帽子,弯着腰作出讨赏的样子,抬起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眼神灵光的不行。 这会儿手边没什么东西,不然艾丽卡还真想找点金币出来,配合一下他的即兴演出。 “我不需要的。” 看着艾丽卡拧袖扣的动作,缺了颗牙的男孩子自然的抬起了手,高高的帽子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最后满足的颠了颠,连表演者接到打赏时那份惊喜满足的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会儿艾丽卡已经把袖扣扯下来了,两根手指捻着的小东西上嵌着晶莹的碎钻,哪怕露台上灯火暗淡,月光也像是格外眷恋一样凝在了她的指间。 “真的不要?” “不要!” 男孩子收起了带着稚气和傻气的笑容,很严肃的将帽子抱在了胸前,然后超级认真的看着艾丽卡的眼睛,一副心满意足样的说:“能看到这样一对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就已经很值得我庆幸了,这场表演还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您给的报酬太多的话,我会兴奋的睡不着觉的!” 月光下,半倚在栏杆上的女性克制不住笑了。 哪怕手背掩住了眉眼,也挡不住指缝间一片莹蓝的色泽,透着水汽的眼眸缀着星星的影子,笑到最后,艾丽卡心情奇佳的用指头弹了下男孩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疼痛还没有惊异来的速度快,萨博看着她饶有兴致的笑容和光芒远胜开始的蓝眼睛,楞了一下后,动作越发夸张的捂住额头。 “都说了请您不要给太多的报酬,”他自己点着自己的眉心,故作苦恼的说:“接下来,要做什么表演才能偿还这个呢?” “随便吧。” 艾丽卡又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金发,没有帽檐的压制,他的发尾带着些细软的卷曲,揉起来触感颇佳。 萨博这次没有躲开,明明只有八岁,却奇异的有种超乎了年龄的绅士风度。 停顿了一会,他问说:“您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嗯?” 86.千里姻缘 此为防盗章  艾丽卡不知道那玩意能不能叫芯片, 事实上, 那东西的作用,是为了对抗霸气。 ——霸王色的限制太大了, 艾丽卡原先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对霸王色的关注点,仅止于知道这是一种预言, 耿耿于怀的也是【凭毛因为没这个玩意儿就笃定我命比纸薄?】,但自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哥尔·罗杰的霸王色压到动弹不得甚至哭了出来以后,艾丽卡觉得总得想点办法抵挡一下。 那时候,号称技术领先了世界五百年的男人磨蹭着下巴,思考了许久后, 告诉她:有办法的。 贝加庞克自己的支持者和赞助者中, 就不乏天龙人贵族,哪怕他不知道这位小殿下为何如此执着于力量, 但除了是个合格科学家, 作为海军的一份子,他也是个合格的打工者。 老板有要求, 那就做喽【摊手 “我记得宫不是怕疼吗?” 男人说:“不过疼痛, 应该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说道疼,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 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 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 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 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 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暂时体验什么的,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压抑,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动作开合之间,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宫……” “没事。” 年少的天龙人定了定神,断言说:“我很好看,是他眼瞎。” 侍从站在一边,总觉得宫生气的点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艾丽卡真的只是因为不断叠加的危机感,变得非常焦躁罢了。 年少的白猎人,不幸扫到了台风尾。 年少的世界贵族捏着拳头克制了一下,最终,姿态怡然的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抽出手帕,仔细的擦干净了仗头的雕刻,强制自己忽视越来越强的危机感,以符合身份的仪态走上露台,完成她的春游观光项目。 确定好防卫的各位海军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比起台下看群众们三三两两兴致高昂的莫名躁动,台上的空气简直压抑的可怕。 负责斩杀海贼王的海兵算得上千挑万选,背负刺刀的身姿硬朗健壮,动作间充满利落的美感。 艾丽卡平时就欣赏不来这个,何况她现在心慌的想吐。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绑缚在台上的人却挺起腰,对着天空仰起头,做了一个幅度巨大的吞咽的动作。 三秒之后,蓬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这种程度而已,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个!” 艾丽卡:…… 艾丽卡: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不对! 她一拍桌子,也不顾什么仪态,对处刑台上的士兵喊说:“立刻动手!” 一旁的准将插口道:“恕我直言,艾丽卡宫,斩杀海贼王是——” “那就让立刻带他下来!” “请您不要任性……” “谁跟你任性呢!?” 高挑的女孩死死的咬着牙,盯着处刑台的神态冷的吓人:“不能让他开口。” 隔着那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恶作剧成功时得意的笑容,还有可怕的、掩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誓不罢休。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 “那行为不算出格。”萨卡斯基上前挡住了她准备拿枪的手:“哥尔罗杰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在死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就好了……” 女孩神经质的咬牙,恶狠狠的说:“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谁管他!?” 艾丽卡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伸手拿过守卫别在身后的火|枪,艰难的瞄准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艰难,是因为她在害怕。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她会觉得害怕——玛德那些人真的是没白惋惜,没有霸王色太亏!单就这点威慑力,压的她手指都要僵掉了! 她的第一个老师是海军最高教导官泽法,一开始,泽法尚还带着对于世界贵族的敬重,但越到后来,这种敬重就越发变得像是惋惜。 【霸王色,就是王者的资质】 【那是一种威慑力,是让万事万物自然恐惧,然后退缩的气势】 【奇怪的是,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这种资质】 【气魄,能力,心胸,你到底缺乏什么呢?】 艾丽卡从不认为这代表了什么,霸王色代表的命格算什么呢?她可是被逼命格更神奇的东西定义为【命运转折点】的存在,那不比霸王色可靠多了? 到这一刻,哥尔罗杰的眼睛在说:你开不了枪的。 艾丽卡就真的、发着抖按不下扳机——好吧,他们惋惜的很对,有没有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艾丽卡的头开始发晕,全场那么多人,似乎只有她在面对这种压力。 “……萨卡斯基,杀了他。” 年少的女孩崩溃一样的流出了眼泪,强撑着说:“马上杀了他!” “也没必要哭吧。” 这是海贼王的声音。 “闭嘴……” 男人像是苦恼的小孩一样,隔了老远对她喊说:“不必哭,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住没有晕倒,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我让你闭嘴!” “真是的……”哥尔罗杰的眼睛被过长的头发遮着,好笑的感叹说:“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 “你很不错了哟!”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男人对着女孩子布满了泪水却潜藏着愤怒的眼睛,豪迈的开口笑了:“抱歉呐小丫头,你的眼睛一点都不难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野蛮的味道:“大海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够了没有】 “浅海的颜色好看,深海的压抑也好看,大海的每一面都有值得欣赏的美丽!” 【你闭嘴吧】 “复杂也没有关系,毕竟海洋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存在,风暴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呢。” 【安静的去死不好吗?!】 “不好哦。”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摇了摇头:“就算才夸奖了你也不行啊,毕竟你的眼睛再好看也不是真的大海啊。” 于是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句拉开时代帷幕的台词。 “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到死,他都保持着那样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满足的。 但是太糟糕了。 艾丽卡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接收信息的能力,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口型里分析出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完了。 艾丽卡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是她似乎能从底下每一双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让人心慌的蠢蠢欲动。 那毕竟是海贼王的宝藏,是可以动摇世界的力量。 ——人心上欲望的野草会开始疯长。 ——大海上呼啸的海风沾满血腥。 混乱的大时代,真是不远了。 不同的是,那女孩只能做一朵花,枯死在无人问津的墙角,照到了一缕阳光就会觉得此生无憾。 而十三年后的笼子里,装的是世界上毒性最剧烈的大蛇。 茉莉的死代表着一个阶段的结束,不知道是因为历史转折点这种词,还是因为女孩子死前的笑容催眠性的让她衍生出了无关的使命感,但是那一天,哪怕套着一副三岁的壳子,也不妨碍艾丽卡产生什么宏大的目标。 算起来也不是宏大。 她只是不想再有人,说出【死掉比活着幸福一万倍】这样的话,也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让人觉得死掉才是解脱。 但这并不容易——想要动摇执行了八百年的制度、更改祖先二十王定下的秩序,算起来也不轻松。 那一天夜里,儿戏一般的说着“因为泡泡不好看所以不戴”的小姑娘,拨通了祖父的电话虫。 她说:“我想,做个不戴头罩的天龙人。” ——放弃标志性的装扮、和自由特权的生活方式,作为天龙人这个群体的代表,出面执掌权柄。 对大多数的天龙人来说,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从种群的角度来讲,要背着这样一帮坑货飞,负责当翅膀的那个人,也必须特别厉害才行。 从小到大基本就没见过一面的老人家咳嗽了两声,冷淡的问了一句:“是吗?” 圆软的童声有些犹豫的回答说:“……是。” 不过到了她全权做主的时候,圣地里这帮同族,大概就只能在地上走了。 ========== 在哥尔罗杰上处刑台之前,艾丽卡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走平和夺|权路线,变成一个战斗力足够服众的强者,继承五老星的座位——然后先把自家的糟心事理清楚。 为此,她努力了八年,把自己活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计算着这副废物身体的上限,做着最大限度内的所有准备—— 然而拥有霸王色的哥尔•罗杰用一段话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艾丽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这一觉睡醒,她大概知道所谓的命运转折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假设她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那么她的所作所为,迟早会造成足以影响世界的结果——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对一个不值得的人怀有了不切实际的尊敬和看重,导致了那样一个本该死掉即终结的男人,成功的把全世界都拖上了他划好的舞台。 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海贼时代起始于海贼王的野望,但同时也得助于天龙人难得的好心。 ——要是当时用布条或是直接剪掉他的舌头就好了。 克斯莫罗•艾丽卡曾经说过哥尔•罗杰是无罪的,但是从他说了那番话开始,这个男人就是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在这个大海贼时代,每多一个人死于大海或是死于海贼之手,哥尔罗杰身上就多一份罪孽,而同样,因为无用的情绪给了这个男人机会的艾丽卡宫,也是有罪的。 两个月后,红土大陆的南端某补给岛屿。 傍晚时,以赤犬为首的海军们,刚刚结束一次驱逐海贼的战斗。 这个补给点上只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的人年纪都大了,面对海贼的炮轰只能藏在村子后的山里,哪知道因此反而躲过了屠杀,只是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和用品,都被海贼当做物资卷走了。 这座岛,大概是舰队沿途走来最和平的一个了。 他们遇见的性质恶劣点的,比如之前停靠的某些小补给点上,海贼就给海军们留下了一地尸体,再过分点的临走放把火,烧干净了一了百了,海军最后连民众的尸体都找不全。 码头边,一座精致华丽的遮阳伞下,艾丽卡宫正披着厚毯子休息。 她看着手边的地图,研究着这座岛的位置,最终下了决定,回去提议海军在这里设立一个巡防驻扎点,最起码四海要划出五层可以相互呼应的纵深驻防圈,才能扛着住这个【画面旗子就敢下海做贼】的混乱时代。 一位看着就很热情的老妇人端茶水过来,还摆出来了一小盘点心。 老人家表现的有些局促:“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们这里确实也……” “不需要感谢我。”艾丽卡笑着说:“无罪的平民本身就该受到保护,你们受到伤害就是守军失职,给些补偿是理所当然的。” “那也要感谢您才好呢,有食物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能撑下去,您还送来我们这么多东西——”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艾丽卡打断了她的话:“无罪者受害必须有补偿,但有罪者一定要被惩罚,如果我在海上看到你们做了海贼的儿子,我还会多送你们家一颗子弹。” 说完,无视老人家陡然黑下来的脸,艾丽卡若无其事的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非常客气和善的笑了:“希望到时候……你们也能这样善解人意,不要客气的收下才好啊。” 在镇民的怒视下淡定的喝完了茶,艾丽卡旁若无人的站起来,任由侍从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倨傲却合乎礼仪的点了点头,一甩斗篷,走了。 小镇的港口直对着主干道,一路上全是被火炮轰的零落四溅的建筑物残渣,大块的石头已经被清干净了,镇民在海军的帮助下正在清理现场。 87.千里姻缘 此为防盗章  世界政府是个很纯粹的官僚机构, 怎么说呢, 就是一个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 就可以义正言辞的牺牲少数人的合法团体。 这个体制还包容着私心——容许特权傍身者, 拥有在某种程度上划分【谁来担当少数者】的权利。 而克斯莫罗•艾丽卡, 她本人这是这个特殊体制内的一员,甚至于因为这种体制,才给了她站在金字塔顶俯瞰大部分人的资格。 她拥有的,是在不踏过天龙人底线、不破坏世界贵族的威严、并且不明目张胆与世界政府为敌的前提下,才可以肆意妄为的权利。 说不好听点,艾丽卡的人生目标对于她所出身的这个种群来说,就叫吃里扒外。 借着世界贵族的权利和威名拿到权杖, 然后用这把权杖带来的权利反过身去动手——消灭掉自己的亲人。 在艾丽卡还只是女主小姐的时候, 她认为世界上最可笑的词就是大义灭亲,亲这个字, 不是血缘相同就可以拿来用的, 同样需要足够深厚的感情。 她的亲属, 比如克劳迪亚、泰德利、玛西亚还有戴德里克等等。 其中克劳迪亚表姐喜欢男性的奴隶,几乎每十天就要夺走一个无辜者的自由,每个月都要消耗掉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的舅舅泰德利,每年都有处理旧物的习惯, 他习惯了巡视自己的收藏室, 年底的时候, 把不喜欢的画作就烧掉, 不喜欢的艺术品就砸掉。 如果是不喜欢的奴隶, 就直接杀掉。 而玛西亚,也就是艾丽卡的母亲,算起来并没有随便杀人的兴趣。 她的爱好是养鸟。 天龙人养鸟,园子是新建的,挂笼子的树,是直接去人家国家挖回来的宝树亚当。 艾丽卡很小的时候,差不多是她还以为自己家里、就是个特别有钱暴发户的那段时间,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巨大的花园里,看着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鸟儿,研究那些造型精巧各有特色的笼子。 那些笼子,最大的超过十米,小的大约和拇指等长,高高低低的全挂在这棵树上。 关在这里的鸟,不论长相凶猛或是可爱,不论天性食肉还是食素,哪怕本身属于怪兽,在傍晚的灯火点亮了以后,都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多弗朗明哥熊起来的时候,直接对着它们的翅膀开枪,满嘴尖牙身形巨大的鸟兽也只会安静的受着。 它们甚至于克服了野性,不会在疼痛的时候怒吼出声,不会在受伤以后攻击,以免吓到总来花园里玩耍的小殿下们。 ——所有宠物被带来这个地方之后,需要被教育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讨人喜欢。 伴随着血泪和汗水,学会如何听话、并且讨主人喜欢。 至于抓捕时死了多少人,买异兽花了多少钱,中间有多少驯鸟的奴隶丧生,又是死了多少只一模一样的鸟,才能驯出这么一只听话的…… 抱歉,似乎并没有人在意。 那么玛西亚宫的身上,到底又背了多少条人命呢? 但对于艾丽卡来说,这些残忍的可怕的人又是另一幅面孔。 她的智商没问题,三岁的里子里装的也是个正常人,但是她那时所处的环境,或者说她的家人们为她营造出来的环境,生生让她以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观察力,整整三年都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克劳迪亚娇生惯养,但是不论自己多喜欢的东西,只要艾丽卡多看一眼,她就舍得送她。 有时艾丽卡撒娇着不想走路了,克拉迪亚就能一直抱着她走一整天。 泰德利在有识之士看来,那就是个大写的蠢货,但艾丽卡小时候,就是泰德利带她玩。 小姑娘身体不好,几乎不怎么出门,泰德利在她两岁的时候,哄她说外面不安全,说是如果想看外面的风景,就给她拿到屋子里看。 彼时,泰德利在艾丽卡眼里,还只是个自家暴发户养出来的蠢萌小舅舅,她那时也知道自己家有钱,所以像所有不知足的小孩子一样,说我要你亲手做的。 泰德利顶着鼻涕泡为难了一天,答应了。 而三岁那次事件之后,艾丽卡基本就不和他说话、甚至相处时还有种藏不住的厌恶。 但在来哥亚之前,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艾丽卡收到了一座房间大小的、等比例缩小的圣地模型——是舅舅君扳着他那胡萝卜一样的粗的手指头,花了十几年一点一点给她拼起来的。 连模型的零部件都是自己学着做的。 泰德利至今为止,都觉得是因为自己让艾丽卡“见世面”见的太早,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甚至能很自责的说着“是我的错,怎么能让那种脏东西吓到你呢”。 他的眼神绝对足够慈爱,身为一个废柴、能花十几年时间,从无到有做出这么一件早就答应好的礼物,这份心意无话可说。 但他同样也可以,这样毫无所觉的,将那几个无辜死去的女孩子称作脏东西。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意识到艾丽卡三岁那年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发烧,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亲戚。 她那份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善心,和圣地里其他人所生活的的世界,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结界。 艾丽卡四岁那年,玛丽乔亚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唐吉诃德家的离开。 也正是霍名古圣一家的下场,让艾丽卡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世界。 ——堕落的天龙人什么都不是。 玛西亚甚至把艾丽卡住的宫殿整个清理了一遍,把所有和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有关的东西全部都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那一天,玛西亚拉着她的手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侍从把那些熟悉的玩具、器械、还有多佛朗明哥放在她这里的衣服,甚至于那小孩送给她的小礼物,全部拖出来烧掉。 关于那个曾经作为她未婚夫、所以时常出没在克斯莫罗宅邸的小男孩的一切,随着一把大火消灭殆尽。 然后玛西亚如同除完了四害又消了遍毒一样,终于放心的让艾丽卡再回那里居住了。 一开始要不是艾丽卡要求,玛西亚其实是想直接给她换个地方住的。 正是知道这些,所以她很清楚一件事。 在她没有强到可以颠覆一切的时候,天龙人这个身份所能给予她的,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于是慢慢的,就如同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克斯莫罗艾丽卡宫,是个从小脾气就很大,并且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女人。 她不用奴隶,是因为不屑,因为那些人没有她好看,看多了会脏了她的眼睛。 她对自己家大部分亲戚态度不好,是因为家里人长得也不好看。 哪怕爱罗伊圣和戴德里克圣为了波雅家的女孩子闹出了人命,她也如同没看见一样,因为一个奴隶不值得,戴德里克泄愤想要杀平民,那也不值她生气。 她发脾气,只是因为他们丢了世界贵族的脸罢了。 又一如两年前。 当那个奄奄一息的鱼人奴隶,发狂的跑到了克斯莫罗的后院,面对叔叔家的抓捕者,艾丽卡宫倨傲的皱着眉,说因为那低劣的东西碍着她的眼睛,所以给了一枪扔直接扔海里了——而追击来的所有人,但凡对这位殿下的洁癖和高傲有一点点了解,就不会再提出任何质疑。 就如同弗雷斯凡。 这个国度的存在如同幻影,完全就是为了成全爱美者的欲望。 铂铅病这个词,是艾丽卡闲着没事翻阅CP9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她原先以为是一个因人心险恶消失的国度,ed形式的那种,后来看完了资料,发现弗雷斯凡的消失,是一件正在进行时的事情,ing的那种。 这个国家的人的生命,正在变成铂铅制品、变成税收、变成美丽的艺术品、变成大把大把的贝利,涌进某些人的口袋。 但艾丽卡甚至不能因此多说什么。 天龙人是神,神不需要为了牲口一样的种族无端低头查看,一百个弗雷斯凡铂铅采集工人的生命,都没有圣地里一位殿下因为铂铅艺术品露出的笑容来的有价值。 而艾丽卡做一切事情需要遵守的最不可逾越的底线,就是【天龙人绝对不会有错】。 上位者最忌心软,尤其是对现任上位者来说连价值都没有的东西。 她要是敢拿这东西去质疑政府对于弗雷斯凡的处理,克斯莫罗出身的那位五老星就能提溜着她的后脖领子,把她扔回圣地当个干干净净的小公主。 于是那一年,参加完国王会议的艾丽卡宫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一样,拿起了卡努曼国王放在手边的权杖,然后赞叹道:“这东西还挺好看的。” 卡努曼国王说,“这是产自弗雷斯凡的铂铅,世界上最纯粹的白色!” 艾丽卡宫意味不明的对着那只权杖看了许久,笑着拿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到了脸颊边,饶有兴致的问周围的人:“哪个白一点?” 这个问题几乎把所有人的问住了。 艾丽卡宫很白,不过是人类的白。 人的肤色带着柔韧的光泽,透亮的质感,还有青春正盛时的生气,而铂铅的颜色,就如同色号中最标准的白,没有一点瑕疵和多余的偏向,是冷冰冰的金属白色。 直说……会被怪罪吗? 那时,率先开口的人是阿拉巴斯坦的王族,同样作为二十王的后裔,国王娜菲鲁塔丽•寇布拉和艾丽卡算是远房的表兄妹。 娜菲鲁塔丽•蒂蒂抱着年幼的女儿薇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这句似嗔非嗔的感叹,已经给这段不知道怎么开始比美的下了定论。 艾丽卡宫切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把那根权杖扔了。 之后,艾丽卡宫似乎就和铂铅杠上了,又似乎因为那白色超过了她自满的美貌,所以她对那东西越加关注。 再后来,依照艾丽卡宫一贯的霸道和倨傲,她喜欢的东西,别人自然不能用,天龙人的意向可不管普通人想什么,哪怕你再爱铂铅,不好意思,那种矿物以后只属于艾丽卡宫一个人了。 又过了不久,迷恋上了这种白色的宫亲自驾临弗雷斯凡。 白色的城镇美轮美奂,艾丽卡宫貌似亲切的慰问了所有人,甚至给小孩子们送了食物和点心。 但她一直皱着眉头。 果然,爱着白色的艾丽卡宫回去圣地以后,就发布了几乎算是无法无天的命令:她说她喜欢白色的城镇,所以从此以后,弗雷斯凡就属于她了,为此,她可以拿明年天上金中属于“克斯莫罗”的那部分来换。 铂铅病爆发的时候,周边恐惧于传染的国家开始了漫长的征战,但来自于圣地的巨大军舰却阻拦在港口。 艾丽卡宫说:弗雷斯凡是属于她的领地,弗雷斯凡的所有人都是属于她的奴隶。 她的东西,别人不准动。 于是暴|乱结束之后,弗雷斯凡的周围筑起了高墙,难得发善心的宫,允许城镇内没病的人去照顾有病的。 从那一年开始,总有受雇者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寻找着号称所有医生梦想的手术果实。 到这一年为止。 ——她找到了。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压抑,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动作开合之间,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88.千里姻缘 此为防盗章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抽了抽鼻子, 喝汤。 香克斯伸手去把碗拉下来,皱眉问她:“哭什么?” 某人于是抬起眼睛,跟他解释说:“有点味道。” 红发听罢自己喝了一口,什么都没尝出来,刚想回头问她,直接愣住了。 因为泪水搞得脸上有些狼狈, 艾丽卡正一下一下的擦拭着眼睛,白皙的指尖扫过脸侧, 淡红的颜色从眼眶一路晕到眼角,透蓝的眼睛里衬着淡淡的粉色, 堆满了摇摇欲坠的液体。 她擦着擦着, 小小的打了个嗝,又像是为这种突然的失礼行为感到厌恶一样,飞快的皱起了眉头。 眉心一皱, 眼眶一耷,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还非要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香克斯看着她,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贝克曼养在屋子里的小盆栽——像是高挑的、长了刺的多肉植物一样,身形纤长但确实娇小,看起来张牙舞爪、本质却还是半透明的可爱枝叶。 ——这毕竟是个天龙人的公主嘛,香克斯好几年前猜测她性格的时候就想到过:她一定超级娇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准备做的够久, 娇气这一点仿佛变成了他记忆里的烙印, 看到真实体现的时候不仅没有不耐烦, 反而只剩下了果然如此的欣慰感。 “那就别喝了。” 艾丽卡摆摆手:“没事,总要适应一下的。” 香克斯听了这话一愣,接着居然有点无措。 他动了动手掌,最后只是笑着说了句:“我又不是要绑架你。” 红头发的男人很认真的看着她,带着种散漫的认真:“如果呆在我的船上、做我的伙伴,那就更不会委屈你了。” 艾丽卡思考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的理解方向,但不得不说说:“你想多了。” ——她怎么可能留在海贼船上?这只是为了克服坏毛病而已。 接着,艾丽卡宫继续她的食用训练,香克斯干脆把怀里的缆绳往地上一扔,盘腿抱臂坐在她身前的甲板上,托着下巴抬头看她。 大概过了一分钟,被这个场景杀的有点心律不齐的红发心烦意乱的建议:“你能不能……不哭了?” 那眼泪跟落在人心上一样,他心才多大快地方,叫砸的坑坑洼洼的全是破洞,跳的速度都不对了! 艾丽卡吸了吸鼻子,摇头,似乎本人也很反感流眼泪:“生理本能,有点克制不住。” 疼她还可以忍,这种眼睛发麻的感觉实在是…… 下一秒,被哭的忍无可忍的大海贼在她又想继续的时候,直接伸手抢过那只碍眼的碗,抬手就往地上一摔。 艾丽卡:……这人有病? 香克斯:“行了行了,不吃了!” 艾丽卡一直觉得无端发脾气是很幼稚的行为,所以在红发摔了碗以后,她直接把刚才的腹诽说了出来。 “你有毛病啊?” 红发的男人义正言辞的一龇牙,然后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温柔的力道,毛躁的开始糊她的眼眶。 这个男人的拇指见停在她唇畔的时候,艾丽卡闻到了明显的霉味。 ——于是她反手就把这个抱了三十分钟缆绳没洗手的家伙抽安生了。 那男人被打了也不生气,叹息着说:“受不了就算了,又不是差你这点东西。” 艾丽卡到没有反驳人家好心的意思,仔细跟他解释说:“环境总会出现变化,我要学会适应,圣地的状态并不适合大部分的外——” “你就说你现在能吃什么吧。” 红发啧了一声:“菜你能吃出霉味来,肉呢?” 艾丽卡犹豫了下:“……要讲究膳食均衡。” 香克斯一看她这表情瞬间失笑,手又不听话想去碰她的头发,最后被生生瞪停下。 “娇气就娇气呗,不想吃肉就不吃了。” 等了没一会,他抱着个筐子就回来了【贝克曼那拿的】,回到原位盘腿坐好,掏出把小刀唰唰的开始给筐子里的水果削皮。 “这个能吃吧?” 艾丽卡鼻子还有点痒,仰着头静静的饭来张口。 饭来张口之前,还有个词叫衣来伸手。 香克斯手腕一转剔除了果核,低头时眼角一扫,看见一截雪白的脚腕,他眼睛一眯,感叹:还真是一点汗毛都没—— 等等。 艾丽卡最后擤了擤鼻子,陡然感觉到温热又粗糙的触感袭上脚腕,男人掌心的茧蹭的她直接打了个抖。 她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红发的手指顺着边沿伸进去,在脚腕上摸到一片发烫的红肿,末了严肃的抬起头,问她:“这是怎么搞的?” 艾丽卡低头一看,轻描淡写的“切”了一声。 “过敏而已。” 她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外罩的大衣已经完全不能看了,脚上的鞋子扫了一个,醒过来以后船的是红发从后面商船找来的衣物,她一连几天没出过门,今天刚穿这双鞋,估计是染料用了什么她过敏的藻类,不过不疼不痒的,就无所谓了。 ——这么说起来,她到底是娇气……还是不娇气啊? 无所谓,有人心里当你娇气,愿意哄着你不就好了? 红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疑惑的脸,突然觉得心情变得非常轻快。 妈呀天龙人的坏毛病几时能变得这么可爱了? 香克斯低头就开始笑,抬起她的小腿,拖着脚腕就把她的鞋脱了。 这个动作,让艾丽卡直接愣住了。 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自闭【就是杀妹证道前后】,每天活动都是大人抱着她走,后来为了锻炼能力还有虚弱期的问题,她也很少在平常难为自己,能坐车一般不走路。 在她的长辈们都习惯了这一点,连带着多弗朗明哥从小就知道她这习惯。 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但凡见面也是艾丽卡一动不动的窝在他怀里,哪怕长大了之后的现在,只要见面,多弗朗明哥还是习惯了给把她揽在怀里抱着,其中还有一道程序——为了可以整个抄在怀里,一般多弗会先帮她把鞋脱了。 没在意艾丽卡的愣神,香克斯回手把那双不太合脚的鞋扔了,然后把侧了侧身子,让艾丽卡的脚刚好可以踩在他的膝盖上。 “放心吧,”他拿起刀,打趣似的说道:“裤子比甲板干净。” 时间静止了那么一小会儿。 艾丽卡一挑眉头,表情微妙的说:“裤子无所谓,倒是香克斯……” 这句话在红发耳朵了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还多,脑子里懵懵然的有种年轻时被船长用霸王色硬撞时的空白感。 被人叫名字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对哦,红发甩了甩头,香克斯……貌似是我的名字啊? “香克斯?” “没什么!” 红头发的男人手上还拿着把小刀,用一种可以形容为【怎么才发现啊】的表情开始低笑,笑的腰都弯了,最后爽朗的舒了口气,上身向前一探,双手垫着下巴伏在了她的膝盖上。 艾丽卡看着他的手开始皱眉头。 香克斯用一种完全陌生的惊奇眼光再一次观察这个女人(或者说女孩子),眼角眉梢,耳畔唇边,他见过一次就记得很清楚的红色小痣,还有那双像兰海葵一样的眼睛。 她到没有任何不再在,但依旧皱着眉头,嘴角微抿,问说:“怎么了?” 这种眼神……什么意思? 红发坐起来耸了耸肩膀:“没什么。” 他犹自带着笑意,唰唰唰的开始削果皮——这才不是追星或者等快递呢,说句实话,就是一见钟情。 能惦记好几年的话,大概算是钟情钟的比较深了吧? 他没什么,艾丽卡这边却有什么。 天龙人的公主有天真的梦想、有谜一样的殉道观念、有非同寻常的责任感、还有一张非常好看的面孔。 同样,如同红发一直在心里描摹的那个形象一样,她确实娇气,并且自己毫无意识。 公主小姐轻轻的蹬了蹬他的膝盖,可嫌弃的说:“你刚才摸过我的脚。” 香克斯点头,嗯,它们现在还放在我的膝盖上呢。 “所以……” 公主小姐眼神冷静然而眼眶依旧发红,打了个哭嗝:你能先洗个手吗?” 香克斯好脾气的说:“可以啊。” 十分钟后,她再一次皱起眉头,又踢了他的膝盖。 “给我找把叉子来。” 红头发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 “可以啊。”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所谓的出轨,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她诞生,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所以……介意聊一下吗?” 红发的男人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艾丽卡的眼神谜一样的认真:“聊一下,你这奇葩的使命感……都是哪来的?” “与生俱来的。 艾丽卡这话说的笃定并且毫不犹豫,与其说是在安慰香克斯,不如说是在坚定她自己的信心。 “有句话说的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艾丽卡停了会儿,问:“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对啊。” 香克斯打着哈气,哼笑着说:“作为船长,本来就应该保证大家的安全,相信同伴归相信同伴,我既然是船长,必然要给大家足够的底气作为依靠啊!” 当初船长不就是这个样子? 保卫同伴——是所有头目的责任! “是吗……” 这就有点把天聊死了的意思,艾丽卡停了许久才感叹这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可能做海贼的职业需求不一样吧。” 她窝在柔软的被褥里,慢悠悠的给自己的脑袋换了个方向:“对我来说,这话应该是反过来的。” 艾丽卡转过头,看向正翘腿躺在床上的男人,说:“对我来说,是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是因为想要去承担那份责任,我才会需要足够与之匹配的能力。” “目标越大,需要背负的重量就越多,与之成正比的,是背负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她看着窗外被乌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慢慢的给了个否决的答案:“所以,你也说反了。” “是因为想要保护同伴,所以变得强大。” “是为了能肆意追求梦想,所以想变得强大。” “香克斯。” 艾丽卡抽了抽鼻子,说:“这个因果关系才是对的。” “因为目标和责任,把自己变成配得上它的人,这才是对的。” 香克斯磨蹭着下巴,眼神直直的看着她,最后突然咧着嘴笑了。 那一瞬间的爽朗,甚至模糊掉了两三天没睡长出来的胡茬。 “你说的对。” “——可那也是因为我高兴啊!” 他舒了口气,慢悠悠的说:“我喜欢和外面那帮人一起在海上胡闹,所以我愿意为此付出,这不止是责任,也是乐趣啊。” 他翻身蹭了蹭枕头,再开口时,低沉的男声里居然透着些柔软的味道,懒洋洋的仿佛在撒娇,又像是另一种安抚。 “所以你呢?你的责任感……让你为了变强,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艾丽卡斟酌了一下,回答说:“一半一半吧。” 本文的女主小姐,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她为了做好一个合格的转折点,被符号自己的历史使命,已经断断续续的觉悟了不少回了,要说艾丽卡有多善良也不至于,在一般情况下,她属于看电视报道一些惨事后会心有余悸的人,入戏深一些,还能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最后要是公司部门组织了捐款、也会大方投钱的类型。 89.千里姻缘 此为防盗章  说到底, 是唐吉诃德这个姓氏, 娶了克斯莫罗这个姓氏, 去结婚的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原本负责结婚的应该是罗西南迪, 但是前文有提,比较有审美意识、并且早早就发现了族群内部残酷现状的多弗朗明哥小先生, 提前定下了这一辈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初始前提, 是因为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最好看的那个。 和在拍卖会上挑藏品或是宠物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在天龙人这个种群内部,其实是没有什么忠诚观念的。 ——或者说他们的忠诚观念,被扭曲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一个天龙人家庭中, 所谓的出轨, 仅指在合法伴侣是天龙人的情况下, 出轨对象也是天龙人, 那才叫出轨。 如果是男方睡了美貌的女奴隶, 或是女方和自己买来的男奴隶发生了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被计较的事情。 而多弗朗明哥, 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岁数还不到两位数,甚至分不清男女差别的年纪,艾丽卡于他来说, 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或者说是珍贵的宠物。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克斯莫罗家专门为他生出来的女孩子, 她诞生, 就是为了嫁给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从属关系, 和多弗朗明哥从出生起就习惯的奴隶制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 她长得很好看。 艾丽卡安静,娇气,不爱动惮,总是哭,甚至有时候懒的有些无趣,但她就是很好看。 哪怕只有他腿那么高、差不多他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是显得精致又细软。 明哥甚至可以花费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她默默的啃完一个苹果——因为她总是好看的,做事还很集中,吃苹果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果子。 两只手捧着果子的姿势很端正,垂着眼睛的动作也显得乖巧又认真。 她总是啃一口,停下来嚼一会儿,完全咽下去了,才会啃下一口。 艾丽卡吃东西很标准,每口的大小一样,咀嚼的间隔也一样,在吃完之前完全不会停止这个重复动作,就连脸颊上软肉的抖动频率,也是始终如一的。 晚上,他回了自己家,抱着巨大的金碗去喂他养的红鸟。 站在笼子前,看着鸟有一下没一下的啄食着鲜肉,一种奇怪的无聊感轻易的笼罩了小男孩的心。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于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男孩子拿起了自己喜欢的□□,抬手杀掉了从出生就开始饲养、陪了他六年的心爱宠物。 对,就是这么任性。 归家后的霍名古圣对此表示了理解。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天真的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一样了啊。” 高大的金发男人磨蹭着小男孩的发顶,对他面无表情的脸视而不见,一腔慈爱之心简直汹涌而出。 “艾丽卡是你未来的妻子,当然和宠物不一样。” “妻子。” 多弗朗明哥常听到这个词,但其实没怎么注意过。 “克斯莫罗•艾丽卡,是我的妻子。” “是的哟。” 霍名古圣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在傍晚的灯火下,告诉年幼的男孩。 “就像我和你的母亲一样。” 唐吉诃德家族的这对夫妻,是圣地里少有的、没有任何意义上那种“出轨”的一对。 “像父亲,”小男孩带着喜欢的墨镜,没什么表情的重复说:“和母亲一样。” “对!” 兴高采烈的霍名古圣当晚开了一瓶名酒,多弗朗明哥看着那个被丢在一旁瓶塞子,视线落到了上面嵌着的一颗蓝玻璃上。 那块蓝玻璃,是多弗朗明哥送给艾丽卡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这个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我是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是未来的父亲大人。” 艾丽卡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搞懂这句话是个什么逻辑,不过当时她挺无所谓的——小孩子脑内过家家,爸爸妈妈应该是常用称呼。 所以她没什么犹豫的,跟他握了手。 将近四岁的年龄差,在小孩子这里,大概就是三头身和四头身的区别。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很轻易的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多弗抱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他带过来的那块蓝玻璃。 于是从这一天起,克斯莫罗•艾丽卡,变的不同了。 她比所有稀奇的宠物都麻烦,需要比那些东西娇贵一百倍的待遇——甚至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像厌倦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出自己的生活。 ========== 贝鲁克岛,南岸。 微风送来的气息让艾丽卡稍微僵硬了一瞬间,柯拉松注意到了这个,然后用笃定的口气说:“是多弗来了吗?” 许久,艾丽卡“嗯”了一声。 “没关系啦。” 柯拉松又开始笑,他笑的时候就要吐血,加上脸上的妆容,越发的奇怪可笑。 “多弗不会跟你抢东西,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气。” 在他的回忆里,还没有开枪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前的多弗,是个还挺不错的哥哥,那段三个人一起犯傻的岁月,回忆起来也全是让人想笑的温暖和美好。 “没那么简单的。” 要艾丽卡来说,一般情况下三人之间犯傻的就只有罗西南迪一个而已,同样,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说不好听一点,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分道扬镳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颗玻璃的心找到了另一颗玻璃心,然后,两颗玻璃心互相碰碎了对方。 彼时,艾丽卡已经开始了机械性的训练,在一再将自己压迫到了极限、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真的完全没有霸王色的资质。 然后她为了找补,吃了一颗恶魔果实——水水果实。 就是前文那个需要她折寿不说,还要她忍耐每个月三天疼痛期的恶魔果实。 那甚至不是一个完全体的果子——毕竟这颗果实的属性,和吃下恶魔果实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相悖了,理论上,它是不存在的。 而世界政府的科研部,也就是贝加庞克负责的部门,这位远超世界技术五百年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这项课题,然后他歪打正着的,发现了恶魔果实传达力量的途径,让物品也可以“吃”下恶魔果实。 而人造恶魔果实,也在那一年开始出现——只要提取足够的力量,将它凝结起来就好了。 那颗水水果实,就是贝加·庞克自认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不过因为有悖常理,艾丽卡见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就如同漂浮在玻璃罩上的一团水。 贝加·庞克的从属官给她的解释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贝加·庞克本人也说:“除了疼点,一切都好吧。” 艾丽卡也是“吃”下去了以后,才发现【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形容有多么的宽泛,甚至于她通过机器体会到的疼痛和无时不刻都在疼的区别有多大。 有那么几天,她整个人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能明确的感觉到生命被蚕食的空洞感,艾丽卡整个人莫名沉郁的基调,就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那一年,艾丽卡不到七岁,十岁的多弗朗明哥提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独自爬上了玛丽乔亚的山壁。 然而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多弗朗明哥从族人这里得到的伤害,并不比从普通人那里得到的少。 离开之前,他想起来那个为她出生的女孩子,然后悄悄地、沿着小时候找出的秘密通道,跑到了克斯莫罗家的宅院里。 艾丽卡对于多弗朗明哥接受良好。 毕竟从她三岁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种【为什么不杀了舅舅君呢】的想法,那种微妙的种群自毁倾向虽然轻微,但是根深蒂固。 所以,多弗朗明哥最被排斥、甚至于被弟弟恐惧的杀亲恶德,在艾丽卡这里,反而奇异的被理解了。 她那时候不怎么能动,多弗朗明哥像几年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拿着一个苹果,自己咬一口,然后喂她一口,间或愤愤不平的描述着自己在外面这几年经历的生活。 除了痛苦和屈辱,就剩下了无边的憎恨。 那个时候,在多弗朗明哥的记忆里,艾丽卡吃东西的神态一点都没变,还是有节奏的、缓慢又好看的吃法,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全是对他的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地方。 之后,哪怕多弗朗明哥成立了家族,他们的联系也从来没有断过。 对,多弗朗明哥说他成立了一个家族,并没有说这个家族就是个海贼团。 本来在艾丽卡十六岁当上海军大督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藏得很深的部分就该露出马脚了,但无奈那个时候艾丽卡刚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拘一格的海贼,开始试着将海贼这个群体进行分类,不再盲目的一竿子打死。 又过了一年,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自己新开的拍卖场,遇到了巡视的海军督查克斯莫罗•艾丽卡。 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脖子带着枷锁的人们惶惶不安的坐在地上——这些全部都是奴隶。 从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这个人在艾丽卡心里,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90.千里姻缘 此为防盗章  说道疼, 那时候艾丽卡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她直接问:“有多疼?” “疼一百倍哦。” 贝加庞克的手指点上她的后颈:“在这里放个东西以后,每次触动会比每个月的那三天,疼一百倍。” ——那是能让人在被霸王色震慑至昏迷的下一秒, 立刻疼痛至清醒、存在感倍杀于霸王色的观感。 虽然只疼一秒, 但是要疼一百倍。 艾丽卡这次犹豫的时间很短,她考虑着上一次吃果实的事情, 问:“能用机器给我模拟一下吗?” 最好能估量代价,再做出选择。 贝加庞克挑拣着台子上的海楼石,无可无不可的思考了一下,无奈的告诉她:“做不出来。” 机器能模仿的极限,是果实后遗症七十二倍的疼痛——一百倍到底有多疼,其实只存在于他的预估之中。 想要了解的话,除了玩真的自己试试, 暂时体验什么的, 目前人造不出来。 “是吗……” 那是这句话, 第一次从艾丽卡嘴里出现。 直到后来, 这句话慢慢变成她的口头禅, 代表着一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感叹,和她从来没说出口过的想法。 三天以后, 年仅十二岁的她在后颈连接脊柱骨的地方, 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毫不起眼, 摸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凸起, 像是长大了一些的痣、或是还没有破开皮肤的疮。 三天前, 爆发了霸王色的少女是艾丽卡真正意义上体会这种传说中一百倍的疼痛,结果却出乎预料的糟糕。 疼的她不能动了。 霸王色代表了威慑,真正的体术高手战斗时,一秒的差异带来的结果都是完全不同的,艾丽卡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时会想面对哥尔·罗杰一样失去抵抗能力,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被霸王色震到晕倒和疼到失控,归根结底不都是跪了? 所以她还得学会克服——用这种疼痛克服霸王色的影响,再去学会克服疼痛,保证自己不带丝毫动摇的,在战斗中发挥自己号称【六式极限】的战斗水平。 艾丽卡这次来叫贝加庞克,为的就是那台曾经让她体验疼痛的机器。 “可是只有七十二倍哦。” “……你先给我个二十倍的就行。” 二十倍的机器要现做,艾丽卡也不知听到这消息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一下,因为要等科研部出货,她便在本部马林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十天之后将要上任的本部大督查,艾丽卡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她闲来无事去逛了逛,正碰到从资料室出来的中将库赞。 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接近三米高的男人绅士的点头行了个礼,艾丽卡像是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但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扫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份文件。 奥哈拉啊…… 艾丽卡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指,想着大概是哪里又有妮可罗宾的消息了吧——不过拿档案什么的也只是走形式罢了,一个吧出逃时只有八岁的女孩子,世界政府如果真的想找她,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呢? 不过是有人想放她走罢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政府机关,记录都是会骗人的。 资料这东西可能是编的,数据什么的也是可以更改的,艾丽卡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哪怕是标明了机密的档案,比起现实,也是会进行修饰的。 七年前下屠魔令击沉奥哈拉的时候,她就坐在五老星的休息室里,甚至于负责执行斯潘达因,在当时的挂名职位只是她的副手。 在为世人所知的新闻里,奥哈拉消失于不可见的洋流;在小范围的传闻里,奥哈拉是因为全知之树被列上名单;而在海军内部的档案里,是因为这些人想要研究那段空白的历史。 而事实上,研究不是重点:新世界还有娱乐杂志专门出特别版,猜测那空白一百的始末,各种结论天马行空,娱乐性爆炸性一样不缺。 但这种风闻,除了听得人笑一笑,不可能对一个执政超过了八百年的稳定政府,形成任何有效伤害。 但是奥哈拉不同。 世界政府对于一切娱乐性质的猜测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重点,在于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 研究这件事不是错——毕竟也没剩下多少可供研究的东西了,一般人也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内容。 与之相反,懂得历史本文、有研究出来的可能,才是奥哈拉会被手动抹去的根本原因。 世界政府的目的,是所有能读懂历史本文的人,他们只要做到,让那段历史一直是个谜就行了。 作为记录的文件,只需要一个煞有介事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足够义正言辞就可以,但真实,从来不是几页纸几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比如弗雷斯凡、比如磁鼓王国、比如从沉入了海底的奥哈拉。 艾丽卡从不认为奥哈拉研究历史有错,甚至于作为一个长时间埋首书卷的人,她还动过时间到了,就去奥哈拉的全知之树逛一圈的意思。 说到底,那是一群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不该做事的人。 世界政府并不无懈可击,在那个大海贼时代越来越沸沸扬扬的时刻,政府的强硬和毫不动摇是支撑世界的定海针,只能稳,只能最稳。 ——但凡能够动摇世界政府权威,都必须立刻抹杀。 艾丽卡觉得那大概是世界给她的第四个问题。 【从茉莉,到罗格镇,再到奥哈拉】 【在请求之下杀人,你可以。】 【为了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你可以】 【那么,为了间接救人的政治目的而杀人,你行吗?】 她给的结果是【肯定】,由CP9出面,奥哈拉这座历史之岛,变成了海上的传说。 这也是艾丽卡第一次确实的发现自己有多软弱,并且软弱的毫无进步。 三岁时,她意图救茉莉来宽慰自己; 罗格镇后,她意图迁怒艾斯来宽慰自己; 而奥哈拉后,她以包庇库赞,任由妮可罗宾潜逃来宽慰自己。 海军里有善有恶,有肆无忌惮如斯潘达因的人,也有同样为了正义背负人命,所以才去奥哈拉的人。 ——他们背负罪恶杀掉平民,为的是理念中可以救更多人的未来。 而对他们而言,萨乌罗、库赞、还有艾丽卡,都是背叛者。 萨乌罗和库赞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 但艾丽卡,她认可着前者赶尽就该杀绝的理念,知道【秘密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她却因为抽不去的罪恶感,选择和后者站在了同一边。 当断不断,丑陋的她自己都完全不敢照镜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明知道战国升任大将之后库赞说不定会补缺,她依旧表现的非常淡漠,完全没有拉拢的意思。 在萨乌罗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艾丽卡和库赞是奥哈拉事件失败的共犯,但对于库赞来说,那只是贯彻了他利他主义正义的选择,而对艾丽卡来说,那不过是一段黑历史。 “憎恨、委屈、不甘心——这些东西都属于你自己,宫需要的只是你美的一面,哪怕心被仇恨蚕食的一片漆黑,你的眼睛也必须干净透亮的让人身心愉悦。” 侍奉过两代克斯莫罗的女人说着残忍的话,却小心的整理着女孩的头发。 梳着梳着她就皱起了眉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的将汉库克的一头长发,齐齐的斩到了及肩的位置。 “头发太长了,跪坐起立的时候如果顺着肩膀滑下来,会干扰到主人的视线。” 年少的女孩死死的捏住双拳,指甲抵在掌心,克制着伸手夺过那把刀,直接杀掉身后人的冲动。 诺尔依旧故我的裁剪着她的头发,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女孩子握住的双手上,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随便在手上留下伤痕,你和你的妹妹们,今天晚上都不会有东西吃。” 女管家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手上的动作小心的像是在侍弄一尊艺术品。 而事实上,在她眼里:波雅•汉库克这个人,确实只是需要她精心装扮后、送去主人身边的物品。 后来名震四海的海贼女帝,此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有几十上百年,但从这一刻开始,汉库克就是执拗的认定着——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力气、像憎恨克斯莫罗•艾丽卡那样,再去憎恨另一个人。 同样,她也不会像恐惧克斯莫罗•艾丽卡一样,再去恐惧另一个人。 ==========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送餐的黑衣侍者带来了并不丰盛、却干净充足的食物。 但没等桑塔索尼娅犹豫着摸上篮子里的面包,传话的人再一次进入了这个小房间,不容她们拒绝的、将三姐妹被带到花园后面的一间小木屋里。 正在屋里一角翻阅着书籍的艾丽卡五指一松,任由松散的笔迹翻滚着落在地上,撑着扶手坐了起来,那双碧蓝的眼睛,也被火光镀上了一层暖橙色。 “头发变短了呢……” 艾丽卡宫似乎总是喜欢做些无意义的感叹,汉库克此时尚还没学会隐藏愤怒,所以她只是安静的拉着妹妹的手,压抑的低着头。 “宫。” 半天不见她动作,诺尔弯腰请示。 “知道了知道了。” 比汉库克高了一头还多的女孩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静了一会儿,她伸手打开旁边的玻璃器皿:里面是随时供她净手的温毛巾。 那团毛巾被卷成了团,艾丽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汉库克眼前。 “放到嘴里咬住。” 汉库克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依照吩咐咬在了嘴里,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狠狠的转移到了毛巾上。 头顶上传来的笑声带这种莫名的无奈,她说:“这是为了你好啊,这会儿就把毛巾咬坏了,一会儿疼起来怎么办?” 这是一道必须经过的程序。 每一个将要生活在玛丽乔亚的人,除了天龙人和被特许印上了家徽的侍者,活在玛丽乔亚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同样的烙印——飞龙之蹄。 那是作为天龙人的奴隶,必须要被留下的记号。 旁边似乎是为了还原野趣才存在的火堆中心,正竖着一根精致的杖柄,通红的尾端带着热浪,贴的近了似乎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艾丽卡将这东西握在手里,眼神带着些压抑的凉薄。 “可惜还太早,你要是晚一点遇见我就好了。”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犹豫,利落的踏在了女孩光洁的身体上。 挣扎和疼痛,其实都只有一瞬间。 肌肉完全失去活性,神经自然不会在传递疼痛的信号;而挣扎,也会在伤者失去意识的沉寂消失的一干二净。 绿发的女孩和橙发的女儿相继被带了下去,艾丽卡踮着脚跟转了个半圈,面无表情的将灼热的铁块贴在了女孩的后腰上。 “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伴随着疼痛传进汉库克耳中的声音意外的冷:“放一个毫无记号的人进玛丽乔亚,不,哪怕放在香波地,也不会安全。” “就算我会去找你们,在被找到之前,你们会经历什么事……” ——算起来,因为海贼王的一席话,现在的海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香波地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虽然同样痛苦,但是天龙人的、最起码艾丽卡亲手烙下的印记,完全可以当做护身符用。 多悲哀啊。 把一个人变成奴隶,竟然是救了她。 艾丽卡也不管汉库克这会儿能不能听到,反正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自我说服,而体贴的艾丽卡宫甚至特意挑选了地方,让飞龙之蹄的标记盖住了她身上萨夫马诺商会留下的商品编号。 少女呜咽的声音被毛巾掩住,抽搐的肌肉泛着可怕的青筋,艾丽卡从空气中感到了细微增加的水汽——估计是出的冷汗,有王者资质的人,大概是不会流眼泪的。 疼痛和愤恨激发了少女体内的某些潜力,突然迸发出的压迫感让空气为之一静。 “霸王色啊…… 艾丽卡表现的很淡定,哪怕霸王色的威慑力一直在冲击着让她腿发软,但从外在看来,这位殿下依旧站的端庄又洒脱。 这是属于王者的力量,是天生就被选定的命格、赐予被选中者的力量,也是艾丽卡一直被惋惜为什么不具备的力量。 似乎是因为主人还太过脆弱,汉库克完全失去意识后力量就消失了,艾丽卡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颈。 “糟糕啊,我都有点嫉妒了……” 她皮肤下那块细小的突起在猛烈的疼痛后带来了异样的麻痹,艾丽卡舒了口气,开口唤了人进来。 和诺尔一样脸色刻板、但看上去要年轻不少的科罗娜只失态了一瞬间,立刻回归礼貌,克制的推门进来,不动声色的扶住她,招呼着侍女把上身赤|裸的女孩子带了下去。 “宫?” “没事。” 艾丽卡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哆嗦着手磨蹭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低笑着念叨着:“疼算是疼了点,总归贝加庞克没骗我不是?” “对了。”她恢复了些力气,站直理了理袖子,看似随意的问说:“我不是让人提前给她们送吃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是没撑住?” 受了这样的伤会直接晕倒,昏多久也不确定,奴隶不会有人专门照顾,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才摄入食物。 艾丽卡刻意让人提前送了吃的,一是为了让她们好受一些,二就是在恢复期,多少可以提供点能量。 科罗娜跟在她身后小心的照着亮,听到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解释说:“本就是奴隶出身,大概是底子太弱了。” ——人在剧痛的时候会浑身抽搐,如果喊叫太过一不小心呕吐出来,那不是脏了宫的眼睛吗? 科罗娜低着头,小心的提着灯,哪怕艾丽卡宫从来不需要照明,她也竭力的做好每一件事。 提灯是这样,准备人时也是这样。 直到快走到主宅,晚风才送来了主人一声似是而非的:“是吗。” 不论这句话是不是对她说得的,不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科罗娜只是合礼的点头行礼。 91.魑魅魍魉 此为防盗章  其实艾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报纸杂志不会不会直白的报出世界贵族的名号, 而在四海偏远小岛发布的,也多是些转手过好几道的消息。 官方技巧性的通过海贼王似是而非的话,来赞美那位殿下的美貌,达到曲线拍马屁的目的。 而数不清的海贼们,则乐于讨论那个征服了大海的男人, 在他一生轰轰烈烈的故事里,加上一位生活在圣地里的美丽公主。 为了传奇性、戏剧性、或是对于圣地的窥视欲, 大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情节大都能套进去几个,所以除了风声鹤唳的大搜查期间,波特卡.斯露玖这个名字, 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在艾斯的印象里:第一次, 是罗杰为了征服大海丢下母亲离开;第二次, 他哈哈大笑着、死在了一个眼睛里可以看到大海的女人面前。 现在,这个女人的手还搭在他头顶,指尖缠着他的头发, 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 艾斯愣愣的伸手捂住额头, 把发顶那只手拉下来。 那只手曾经拍过他的脑门, 然后把衣角塞进他手里,说你拉住了我就不走。 那只手帮他整理过衣服,失去了水分的盐质被一下一下的拂去。 艾斯那会儿虽然生气, 但依旧在她的动作下下意识配合着抬手抬腿低下头。 那只手同样冷冰冰的卡在他的喉咙上过,结果下一秒就给了他一份食物。 她拍他的脑袋, 敲他的额头, 弹他的鼻子, 戳他的脸,然后不紧不慢的,舒缓却实在的安抚他,从头顶一路滑到后颈,温柔的让人想直接打个哈欠。 艾斯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 一样的温度,一样的触感。 抬起头看看,还是一样的面孔和神情。 他又用鼻尖使劲蹭了蹭,连味道都没变。 ——这就是她。 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把那只几乎可以盖住他脑袋的手拉到面前,面无表情的张嘴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的不够结实,比起想象中的鲜血,艾斯最先品尝到的是自己不争气流下来的眼泪。 眼泪都留下来了,鼻涕还会远吗? 艾斯抽噎着不肯松口,偏偏嘴里叼着东西,还耽误哭的时候喘气,越发显得狼狈又可怜。 ——原来就是她。 哭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了真实感,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印象突然清晰了起来,什么海风,什么树枝,什么顺毛摸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剩下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然后他松了口,比过去的一个月中的每一次,都更加认真的展开了进攻。 艾丽卡根本就没有动。 艾斯本来就坐在她怀里,那些动作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用小孩子可以用的一切方式,可以拿出的一切武器,拳打脚踢、撕咬或是撞击——所有的攻击都伴随着眼泪和哭喊——他恶狠狠的试图咬上了艾丽卡的肩膀,挣动间腿部不停的使劲,然后达成所愿,却被金属的肩章划破了嘴角和舌头,疼的麻木又真切。 其实艾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太小,感情的划分简单的可爱 他只知道难受,知道自己愤怒,却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愤怒这么难受,正因为心里满是无处寻找来源的难受和委屈,所以越加愤怒。 “傻不傻。” 女人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进他的耳朵里。 习惯了用两根指头拎东西的人勾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拉开,白皙的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女人伸手撑开他的嘴角,看到了被划得乱糟糟的伤口。 “啧,”她的手停在艾斯的门齿上,好笑的说:“连咬人都不会啊。” 艾斯本来想现场演示一下咬人他是会的,用这根手指头做战利品正好,下一秒,还沾着唾液的手指退出了他的口腔,一道长长的水线,从艾斯的嘴角,一直牵到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正面带宝石的都揪给小朋友了,卡在里面的暗扣正被一粒一粒的解开。 艾丽卡松了松领口,把艾斯抱起来,小男孩的一口好牙正对着她露出来的颈侧。 艾斯是面前一片白茫茫的皮肤,熟悉的力道压在后脑勺上,她在他耳边说:“这会儿再咬吧。” 啊呜的声音几乎毫无犹豫,这回,艾斯真的尝到了血的味道。 又腥又咸,却莫名的让人更加想哭。 艾丽卡环着他细瘦的腰身,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这种程度的疼痛,几乎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她只是说:“小心硌到牙齿。” 艾丽卡现在的心态非常平和,早在发现了眼熟的细节以后,她就调查过了资料,所以后面二十几天,与其说是看护这个孩子,不如说是她自己在平和心境。 ——我曾经因为恼羞成怒,做过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耳畔的哭声越来越低,颈侧黏黏糊糊的触感不止来自于血液,虽然洁癖,但是艾丽卡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因为艾斯的哭声太熟悉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她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之后,她也曾经这样哭过。 无力的、委屈的、愤怒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哭的好像全世界都破碎掉了一样难过。 她轻轻的用下颌点了点男孩的发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艾斯会哭的和她被世界欺骗的时候一样惨,但是能体会到的感情却是相同的。 “不要去海上,”她说:“艾斯,不要去做海贼。” “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好好活在陆地上,我就不会杀了你。” “我真的不想变成那么难看的人,所以请你记得我的话,不要让我在大海上看到你。” 在艾斯临昏睡前的记忆里,只有这些意味不明的“警告”。 但是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你了,我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了。 我终归要去看看。 让那个男人欲罢不能的海洋,是个什么样子。 ====== 颠倒山下,北海的航道,蓝尾雀号正在平静的航行中。 这天午后,收在柜子里的电话虫突然响了。 这只电话虫只有标准型号的三分之一大小,而且外形特别朴素,艾丽卡听到响动的第一反应是意外,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打这个号码。 这只电话虫是天龙人小殿下们任性的产物,主要服务于一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过家家游戏。 艾丽卡手上一个,多佛朗明哥一个,罗西南迪一个。 自从她说出那句“废物”以后,多佛朗明哥完全拒绝再和她有任何联系,所以会拨打这个号码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接通之后,传来的是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接着,是她记忆深处埋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这里是柯拉松。” 艾丽卡盯着电话虫许久,在喘息声明显开始变急切的时候,说出了十几年前约好了一起发傻时候的固定回答。 “这里是安卡马瑞。” 这是当初过家家时候大家想好的代号,虽然艾丽卡一再强调这非常的蠢,但唐吉诃德家的两个男孩都对此非常热衷,不止给自己想代号,还最先把她的代号想好了。 海蓝宝石什么的,主要还是多佛朗明哥做的决定。 不过柯拉松……现在其实应该叫罗西南迪中尉才对。 艾丽卡想问他有什么事情,但下一秒,柯拉松开口说:“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情。” 停了许久,他补上了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姐姐。” 本想公事公办走个程序的艾丽卡立刻皱起了眉头——柯拉松的状态明显不对。 讲道理柯拉松比艾丽卡还大了一岁,不过他从小就有点懵,还特别好骗,尤其艾丽卡和多弗定下过婚约,所以她自然的成了长辈。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丽卡闲着没事净忽悠他玩,骗他叫姐姐属于日常游戏。 再后来,霍名古圣热血上头带唐吉诃德家离开了玛丽乔亚,柯拉松也因为那几年流浪的生活,被外面的世界真真切切的教会了不少东西。 等艾丽卡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罗西南迪圣已经成了罗西南迪中尉。 仙石大将佛之战国的义子,普普通通的海军战士。 在那种情况下,艾丽卡大部分时间听到的称呼,是“长官”。 因为职权范围的限制,艾丽卡不知道他具体负责什么任务,但大督查属于监察岗位,她大概知道罗西南迪调到了鹤负责的小队,似乎做起了卧地的工作。 “怎么了?” 比起工作性质的【什么事】,在【姐姐】这个称呼出现以后,就完全变成了关怀意味的【你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去米尼翁岛的路上——” “你去那里干什么?” 艾丽卡没有任何刻意隐藏掩饰的意思,直白的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是连小孩子都能听出来的不高兴。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柯拉松似乎在笑:“海军才不会无缘无故买那种果实,价钱还是夸张的五十亿。” 他躺在舢板上,脸上全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得意的歪着脑袋,向坐在船帆另一边的小男孩示意道:看吧! 艾丽卡不悦的沉下了声音:“柯拉松。” “其实是多弗告诉我的。” 柯拉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准备去抢手术果实,然后让我吃掉,变成能力者。” 电话的另一边,艾丽卡皱眉:“我记得你吃过了。” “嗯,吃过了。” 柯拉松回答的声音很放松:“是最适合卧底的寂静果实,像量身定做似的、在我接受任务的第二天送到了我的手上,真的是……非常感谢呢。” “那没什么,”艾丽卡松了口气:“多弗的事情你不用管,敢来海军就敢处理,他要手术果实肯定不是为了研究医术,让你吃也没安的什么好心,我找了这么久——” 然而柯拉松却很淡定的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我也准备去抢来着。” “嗯?” 有那么一瞬间,艾丽卡想直接斥责说“你敢就试试看”,但后来她反应过来,柯拉松虽然从小就安静又内敛,但真的下定了决心,他说不定真的敢! “和多弗面对面我一定会死的,”他说:“所以,能拜托姐姐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吗?” 他裂开嘴笑着,压住男孩满是斑点的帽子,说:“他叫罗。” “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柯拉桑!” 罗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不是说……不能把D的信息透露给别人知道吗!? 柯拉松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接着对电话虫说:“罗他出身北海。” “他的家乡,在弗雷斯凡。” “那个被你用高墙围起来的,只有白色的城镇。” ——别人的经验,只能是你学习到的知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体会过的,才真的叫【经验】。 艾丽卡的大局观,让她看出了这个国家困难的现状、和注定苦难的未来。 她了解的知识,则告诉她解救这个国家未来的出路,甚至还能列出计划一二三来。 而她学习的权谋和她的逐步掌握的身份,让她可以在这个国家的王室、政府、和民众之间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人,带入自己想让他们走的路。 那是真真实实的,拯救了一个国家,拯救了他们的国民,用世界政府赋予她的权利,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自己折腾今天这幅样子,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艾丽卡以为这是完美的,是她出征胜利的号角,直到她被最下三滥的招数放倒了。 这个貌似牵扯到他国王位之争,是需要往上数三四代才能阐述清楚的恩怨,情报里完全找不到痕迹。 曾经夺|权的失败者愤愤不平,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国家勤勤恳恳,三代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恨了。 那个老头向艾丽卡的敬酒的时候,艾丽卡保证自己从神态到语态,甚至于眼神头发丝,全部都是礼贤下士的最完美状态,甚至和天龙人一贯的放肆倨傲毫不冲突——而她也百分百确定,在她用见闻色读取这老头的气场时,看到的全然是单纯的感谢和激动。 【既然救了他们的国家,被感谢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喝完的当晚,她就利索的跪了。 那老头直到被抓起来的时候都特别淡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蓄意谋杀天龙人,让海军开着军舰来问责。 ——一个即将分析崩离的国家,背不起谋杀未来五老星的罪名! 他想借艾丽卡的命,换海军拿着的刀,报自己这一族忍了近百年的仇。 他的感谢,是【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是【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发现了可以报仇的方法】。 艾丽卡隔了十六年多,头一次想直接骂脏话。 谁TM稀罕啊!? 总之最后,虽然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但蓝尾雀号回航的时候,整体气氛眼见的都是颓丧,而运气更加不好的是,他们是遇到了暴风雨。 伟大航路的傻逼天气,任性程度约等于一百个小孩的脸。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是可以用能力把海面压平的——疼痛的代价绝不作假,二十年寿命换来的能力,甚至可以抗衡天灾。 只要她没毛病,连阿库拉拉格纳【七水之都的大海啸】,都是可以平复的。 但首先,这会儿她中毒了,然后她还到了衰弱期,大概两天以后会进入疼痛期,疼起来的时候只能迷糊着,别说控水了,还能张嘴喝水都是厉害的了。 根据墨菲定理,风暴越来越大,蓝尾雀号傍晚的时候还能在海浪中艰难的前行,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就只能在天上飞了——他们被大龙卷风卷起来了! 总之那一次非常的惨,艾丽卡还迷糊着就落进了水里,这点倒是和普通恶魔果实能力者不一样,她是不怕水的。 但虚弱期碰上这种又疼又冷的环境,漂久了以后哪怕意识不清,她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生无可恋。 再然后,她陡然落进了一片温暖里。 那时候救了她的人,就是红发香克斯。 一般情况下,红发海贼团是不救海军的,不过他们也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私下里通知了附近码头的水手,还好海军在平民中威望甚高,所以不久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渔船出海,专门打捞人民子弟兵去了。 恍惚中,艾丽卡看到个一头红毛的青年正咧着嘴盯着她笑,复尔大手一挥,起锚出发! 等落汤鸡一般的随从和海兵被渔船拉上了岸,晴天霹雳就来了。 ——据说貌似早已得救的艾丽卡宫,就这样从南方沿岸不明小镇的不明码头上,被不明身份的海贼船劫走了! 事实上,绑匪香克斯先生,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场绑架。 正巧,肉票艾丽卡小姐同样不认为。 毕竟正常情况下的绑匪,是不会帮忙剔鱼刺和切水果的。 艾丽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怎么能动,感觉在摇晃,应该是船上,香料的味道不对,眼前没有帷幕,没有立柱,腰下没有垫着她的大枕头——很好,不在蓝尾雀号上。 不远处,有个男性生物正在慢慢悠悠的哼曲子。 听调子,大约是西海那边的风格。 艾丽卡用可以动的左手首先把身上那块布扯松了点,然后用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转了个头,最后艰难的用肩膀抵着木板,给自己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趴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的皮肤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其实都快十年了,她也差不多疼习惯了,一般情况下第二天就能清醒过来,第三天的时候甚至可以若无其事的批些文件,就连之后的虚弱期,也从七天慢慢减到了两天。 但是她前天貌似才豪迈的干掉一碗毒|药,这会儿连内脏都抽抽的疼,等艾丽卡缓过来的时候,面前正是一张大脸。 ——“长得还挺好看。” 香克斯当时哈哈哈哈就笑翻在地上了。 ================== 用班•贝克曼的话来说,红发香克斯的脑子,它是有毛病的。 拉•齐鲁比较直白,说这就是人格分裂。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智商时有时无,情商也忽高忽低的。 香克斯的任性程度主要看天气;遇见人时要不要装傻看心情;处理事情时,到底是表现出的大气的豪迈、还是智障的豪迈,这个估计要看他内分泌系统的大循环天数。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贝克曼的人生就一直在【船长傻逼】【退团吧】【不愧是香克斯】【这或许是能成为海贼王的男人】【他果然还是个傻逼】之间循环往复——其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超过怀春少女刚被分手。 香克斯会从海里捞艾丽卡起来,只是因为好奇。 好奇,和一点点喜欢。 那种类似于小男孩因为梦想着去家对面的自然博物馆玩,从开学就开始想,想到了期末考试一百分了还是没去成,所以憋的不行的那种好奇,甚至会在写作业的间隙,或是偶尔对着电视广告的时候,自己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美化它。 对于香克斯来说,克斯莫罗•艾丽卡,就是那座自然博物馆。 再进一步说,只有她的眼睛是。 香克斯曾经躲过了巡视的海军部队和低级将官,在被下了戒严令的罗格镇内四处游荡过,然后在北边一座花里胡哨的大帐篷里,看到了一只一人多高的可视电话虫。 大的电话虫之后的桌子上,旁边还配了几个小的。 他闲着没事在那按了半天,其中一个红色的小蜗牛啪叽一声打了个抖,两眼一睁开始对焦,触角转了三个九十度之后,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开始出现虚拟的屏幕。 香克斯看着屏幕里逐渐亮起来的天幕、和越来越多的人群,恍然大悟:这就是个储备电话虫。 简单点说,这是个U盘。 他试着动了动,貌似按到了回放,光屏啪的一闪,正好出现罗格镇的处刑台。 他尊敬的船长先生穿着离开时的那套衣服,正一脸淡定的张嘴等吃肉。 因为角度问题,他其实只能看到个背影,那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不过这都不重要,在那个画面下,最抢镜的其实是一直都在笑的哥尔•罗杰。 ——真好啊,还在笑呢船长。 香克斯是个心很大的人,他自从知道这是船长自己的选择,除了支持就没说别的,在其他前辈还在努力想办法的时候,他还能凑上去和船长讨论一下,自首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好看。 【男人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梦想】 92.魑魅魍魉 此为防盗章  结果那女人脸色苍白的问他:“你想杀了我吗?” 香克斯茫然的摇头。 她接着问:“泄愤, 拷问, 或者折磨?” 红发特别爽朗的就笑了:“要折磨把你扔海里不就行了?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大概就是眼见着自己被海鱼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吧?” 艾丽卡似乎觉得也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那你这里有稍微柔软点的东西吗?这床硌着我了。” 香克斯哭笑不得的点头:“可以啊。” 因为最开始的印象里就有【很娇气的公主】这一条, 香克斯还算适应良好,打开柜子准备再扯一床毯子出来。 艾丽卡的眼睛半阖着眼睛瞟了下他手边:“有再软点的吗?” “你还……真任性啊。” 最后香克斯又抽了条毯子出来, 走到床边准备准备把她拉起来, 还在嘟囔着:“这条毯子给你了, 我今晚只能穿着外套睡觉了啊,想到你很娇气, 没想到这么娇——” 时间静了那么一刹那。 “不至于吧?” 香克斯那一瞬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他不过是拉了一下手腕而已,又没有拿出砸海王类的力气, 但是他掌心环着的那只手腕, 却飞速的蔓延出了一片血红色,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最后成了一块看起来格外吓人的於肿创伤。 香克斯瞳孔一颤, 最后若无其事的松了手,然后试探着用拇指按了按她的手背。 青紫色的指印在三秒钟之内飞速出现, 被按了一下的人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扫了他下, 艰难的抬了抬脸:“不用试了, 就是这样。” 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她压住自己手背那一面的脸颊, 出现了密集的血点, 手背上也是一片又一片的红血丝。 “不是……” “今天早上捞你起来的时候,”香克斯舔了舔唇角:“貌似还不是这样的?” 这种连自身重力挤压都会皮下出血的状态,也太…… 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半晌,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是吗。” “嗯!” 香克斯简直想给她比划一下,但是下一秒,又看到她衣袖边上蔓延而出的淤青,紫的都有些发黑了,瞬间想到她刚才撑起来抬头的那个动作——她只是用点劲撑着床板……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这也相互的太可怕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香克斯期盼的眼神下又喘了口气,说:“是吗。” “……你生气了?” “没有。” 艾丽卡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刚才昏了一下,这会儿醒了。” 红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手腕,最后表情微妙的问:“你刚才是疼晕了?” 灯光下,那女人慢悠悠的动了动眼睫。 停了一会儿,她开口反驳:“饿晕的,刚才给我疼醒了。” 香克斯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是吗”。 ——他发现无话可说的时候,这真的是个特别好用的词!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香克斯本来还想说将就一晚上吧,但总觉得她的身体状况太可怕了,就这么放着也不行。 脸压在手背上的重量都血管破裂了,现在整个人摊在硬板床上——那背上的痕迹还能看吗?! “还行吧。” 艾丽卡“听”到了一股微妙的抓狂,淡定的动了动肩膀:“皮下出血的痕迹不会很重,你衣服还挺软的,就是没铺平、褶皱太多了,硌到的地方可能会严重点。” 所谓的疼痛期,可不单只是干疼,人造恶魔果实是完全改造了她的身体,而当果实的力量进入休眠的时候,支撑身体的力量自然就会消失,说句一碰就碎不算夸张。 一般情况下,虚弱期她只会呆在安全的地方,玛丽乔亚和蓝尾雀号上都有整套的装备,绝对柔软的寝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她躺在上面的时候,背后不会完全青紫一片,而盖在身上的东西也足够轻薄,既保暖也不会耽误她呼吸。 灯火慢慢暗了下来,耳边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香克斯站在床边,眼神忽明忽暗的看着艾丽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饿的话,我给你搞点吃的?” “不用,我吃不下去。” “哦。” 天将将亮起来的时候,红发在船舱的底层翻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这些大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还有闲着没事抓的猎物那里来的,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到了第二天,艾丽卡的精神好了一些,就开始观察起这艘海贼船来。 雷德佛斯号是单桅帆船,红发船上的人也不多,甲板上一片安静,班•贝克曼送早餐进船长室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看到她很安静、甚至可以说非常淡定的,透过窗户在看海鸥捕鱼。 “你抽烟啊……” 她抽了抽鼻子:“抽烟就离我远一点吧。” “喂!” 艾丽卡摇头,很缓慢的说:“我现在很脆弱,鼻粘膜也会变得很敏感,哪怕一点点烟味,我也会打喷嚏的。” 这话刚说完,香克斯也从外立面进来了,除了烟味,他还一身的酒气。 ——大清早的就喝酒,这群海贼还是想的太开啊! “你要打喷嚏?那——” “阿嚏!” 话还没说完,某人轻轻动了动,打了个观感上十分清秀的喷嚏。 然后平气,淡定的缓了缓,张嘴吐了口血。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吐血了!? 一波没完又是一波,艾丽卡表情很严肃的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虽然脸色苍白,但从下巴到脖子都是一片血红。 大概一刻钟左右,她向后靠了靠,用眼神示意他们没事了。 “给我条手帕,擦嘴。” 香克斯本来想掏自己的,怕味道又让她打喷嚏,贝克曼一脸【这也是厉害了】的表情,把餐盘上那块餐布递给了她。 艾丽卡淡定的擦血。 “没事的,”她解释了一下:“和皮下出血一样,现阶段我的内脏也是这个强度,喷嚏动静太大,心肺出血而已。” “是吗……” “那……能吃东西吗?” 艾丽卡王餐盘里扫了一眼,鱼肉占了大部分,还有汤和面包,但还是太硬了。 “不能。” “嚼的时候牙疼,咽的时候食道会受伤,吃到肚子里的话……大概胃出血吧。” 她很自然的安慰了一下被震惊到的两个大男人:“没事,我喝水就行了。” “嗯,”贝克曼端着盘子又站起来,考虑了下,说:“我给你额外放点糖。” “盐也来点吧。” 艾丽卡点了点头:“谢谢啊。” 本来对待海军应该是残酷一点的——哪怕是个长得好看的海军姑娘,哪怕人是船长捞起来的——但此时此刻,贝克曼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这也……太脆了…… 那天中午,艾丽卡的食物就是一杯糖盐水。 香克斯现阶段对她还十分好奇,神态如同围观某种珍稀动物,看着她一口一口按频率喝水,最后伸手接过了杯子,开始喂她喝水。 ——因为捏着水杯的力道,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出现淤青了。 香克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稀奇的感觉比较重,看她安静的随着他的动作喝水,总觉得……这位貌似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厌恶海贼啊! “因为我认识你。” 这句话让香克斯有点意外,他特别好奇的往前凑了凑:“知道我?” “红发香克斯,杀人,海上劫掠,撞击他人海船,持枪射击。” 艾丽卡心平气和的看了看他:“你还算有名,所以做的每一件事海军那里都有资料保存,我早年准备对罗杰海贼团赶尽杀绝的时候,有把你列入泄愤名单。” 香克斯倒是坦荡:“真的吗?不过我们好像没有被刻意追击过啊。” “都说了是想泄愤的时候,”艾丽卡从容不迫的咽下最后一口水,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香克斯更好奇了,也没觉得人家想杀他有什么不对,只是兴致勃勃的又往前蹭了一点:“所以放过我了?我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哦!” 艾丽卡闭着眼睛顿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抬了抬手,看着眼前这张脸,和脸上故意露出的神态,做了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我对美人一向比较宽容。” 她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香克斯刻意离得很近的那点距离反倒被显得很奇怪:“长得好看、我看得顺眼,自然放过你。” 此时,红发的重点在于:“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哦,那是骗你的。” 艾丽卡百无聊赖的翻了下眼皮,咳嗽了两声,又吐了几口血:“刚才疼的有点厉害,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香克斯:…… 没管对方的表情如何,艾丽卡吐完了血,继续说:“红发海贼团的所有作恶对象都是海贼,海贼不受任何司法保护,普通人有自卫或主动攻击海贼的自由,杀海贼者,无罪。” 香克斯并不清楚海军的条例到底是怎么算的,贝克曼说不定知道,但他这会儿也没在,红发听到这个答案其实是有点意外的:“通缉令都发了,我居然是无罪的?” 【海贼即原罪】 近几年来世界政府的宣传语就是这个,下了海,就等于放弃了自由民的身份,到了海上,即定义为有罪,之后一切都看运气了——被杀或是活下来。 如果被当做奴隶抓住进行贩卖那也是合法的,如果被海军抓住,又能提出上诉进行无罪辩护的,那还能到司法岛走一趟。 运气好了,是可以回到家乡的。 所以:“你杀了他无罪,别人杀了你,同样无罪。” 艾丽卡轻描淡写的说:“狗咬狗罢了,谁比谁好一点啊。” “没事。” 艾丽卡动了动鼻翼,因为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她不得不放弃了看这颗小定时炸弹出丑的乐趣了。 这已经是她回来之后的第四个月了,着倒霉孩子看久了特顺眼了不少,艾丽卡此时处于虚弱期中,头还有些晕,但那股气息…… 她叹了口气把小孩提起来放到被窝里,又轻轻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睡吧。” 山治睡得是艾丽卡婴幼儿时用得小床,比一般的婴儿床大了一号不止,不止大,还很高,傍边还有一圈栏杆,山治用被子捂住嘴巴,看着艾丽卡返身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然后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 “干什么去了呢……” 另一边,中庭左侧的花房里,艾丽卡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说不上是嫌弃还是责问的咂舌,问说:“你干什么来了?” 花房角落的架子下,满身血污的鱼人屈膝坐好,平静的低头行了个礼:“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艾丽卡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忍住了上去给他一脚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始问他问题:“你从后山爬上来的?” 费舍尔泰格点头:“是的。” 艾丽卡走上前两步,抬脚,若无其事的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鱼人本就伤痕累累的蹼被挤压着撕裂,沾着花房地下的泥土和砂砾,渗出了细小的血丝。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碾了碾脚跟:“疼吗?” 费舍尔泰格抬起头来看着艾丽卡的眼睛,说:“不及心中痛苦万一。” 这回艾丽卡直接让他气笑了:“所以呢,你这是要干嘛?” 她回身在花架前站定,在一排小花盆挨个拿起来颠着试重量,寻思着找个有点分量但也别太重的,砸到费舍尔脑袋上帮他醒醒脑—— “非常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鱼人全然不在意还被人踏在脚下的手指,郑重其事的再次低下了头:“我的胸膛充满怒火,已经失去了平静思考的能力。” “我听出来了。”艾丽卡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比起了解你内心咆哮的多么痛苦,我现在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看清了你这人确实比较废物。” “艾丽卡宫——” 艾丽卡直接将鱼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揪着泰格的领子把他拉到近前:“从我把你扔回海里都三年了……” 三年前,从爱罗伊圣宅邸逃走的鱼人奴隶冲进了克斯莫罗家的后院,被讨厌鱼人的艾丽卡宫赏了一枪丢下山崖,连带着爱罗伊圣派来追击的人也被训斥了一通——事实上艾丽卡并没有杀他,费舍尔泰格的“声音”带着一种悲苦的大义,艾丽卡不止没赏他一枪,还给了他药,甚至在和他交流之后,给鱼人指了一条出路。 “你们建国吧。” 彼时,嫌弃他一身鱼腥味的天龙人坐的还挺远,告诉他:“公开建国,然后加入世界政府,天龙人这里虽然没办法,但是只要加入世界政府,就是同盟国。” “政府下辖一百七十国内都有明文规定不得买卖同盟国国民,虽然条约这东西信不过,但只要有了这个名头,鱼人岛可以正大光明派人去回收被买卖的国民,如果本国能力不足,也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海军会派人协助。” 那会儿种族冲突正是严重的时候,人类拿鱼人当奴隶,但鱼人岛也没几个人看得起人类的。 艾丽卡说:“单体看来,鱼人水陆两栖,力气耐力都是人类的十倍不止,但扩大到整个种群,鱼人在人类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如何能保证鱼人的未来?” 瘦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鱼人问她:“既然毫无还手之力,那么就算加入了世界政府,鱼人岛又拿什么去收回国民,拿什么和——” “因为我在。” 天龙人的公主不耐烦的打开了窗户,任由海风吹得窗帘哗啦哗啦响:“你只要回去压制民愤,让鱼人岛做出足够的姿态,再把请愿书送到玛丽乔亚来就好了。” “加入世界政府也好,申请国王联盟的席位也好,哪怕是要求海军协助收回国民,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部分,剩下的……” 她回过头来,把大块头的鱼人提溜着拖到窗边准备往下扔,费舍尔落入熟悉的海水中时,耳边还是那位天龙人小姐不耐烦的声音。 ——“你以为世界政府每天那一沓一沓的文件送上来以后,都是谁签的?” “都三年了……” 艾丽卡叹了口气:“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和鱼人岛的王族很要好吗?三年了我这边连根毛都看见不说了,现在居然偷偷潜近玛丽乔亚?” “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与鱼人岛无关。” “谁问你这个了!” 艾丽卡松开手任由他坐回去,捏着鼻梁骨开口:“加入世界政府,才能在这个世界政府为主的世界保证自己最基本的权益,就算只有一个席位、就算连否决决议都做不到,最起码你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消息,何况同盟国是个门槛,以后能交好几个,发展出多少势力,都是你们自——” “这点我一直非常感谢。” 费舍尔泰格的最非常大,牙齿又尖利,面相看起来还挺凶:“您一直没有变,真的是太好了。” 艾丽卡“砰”的一声把手边的小花盆砸到他脚下:“谁有空听你恭维!?三年了什么都干不成,我说你是废物吗?” “要不是又被抓捕,三年确实够了。。” “哈?” 费舍尔撸起袖子,遍布的鞭痕在鱼人深色的皮肤上,丑陋的像是某种寄生的虫子:“虽然有幸被您救了,但在回鱼人岛的途中出现了意外,三年之后的现在,我才刚刚从哪里逃出来。” 艾丽卡看着那交错的伤疤,一时没说话。 “我非常痛恨人类,”泰格说着这样的话,整个人的气场却很平和:“我在这段时间遇见的事情,让我真正理解了人类的欲望有多么丑陋,我有可以徒手死开人类四肢的力量,甚至一再克制不住想要屠杀人类来泄愤。” “但如果我这样做了,那么我和那些屠杀买卖人鱼和鱼人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哦,所以呢?”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费舍尔泰格低下头,他的双手被山壁上的岩石刮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逐渐磨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来杀天龙人泄愤?” “不,”费舍尔泰格看着艾丽卡的眼神有种谜一样的慈祥:“我是来确定,一切只是因为我运气不好,因为运气不好,所以遇到的全是人类中的渣滓;我想确定这个世界上,还有愿意平等看待鱼人的人类。” “然后呢?” “然后啊……” 胡子浓密鱼人撑着膝盖站起来,目光灼灼的透过草坪看向远处的建筑物的尖顶:“您知道我从采石场逃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艾丽卡听着耳畔鱼人躁动的心音,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有鱼人潜入了玛丽乔亚,明天海军就敢派船去鱼人岛,你真的要这么做了,鱼人就完了。” “我袭击了龙宫年幼的公主。”泰格笑着说:“因为这个,我现在是鱼人岛的通缉犯,我的所作所为,与鱼人岛无关。” “这并不是意气用事,请愿书的事情我拜托给了鱼人岛的乙姬王妃,由鱼人的王族出面总比我名正言顺,加入世界政府的事情我们不会放弃,为鱼人争取合法权益的事情一样如此。” ——这是提前都想好了啊…… “那就去吧。”艾丽卡叹气叹到最后有点想笑,所以她说:“想在玛丽乔亚闹,你就去闹吧。” 她没做过奴隶,所以不知道奴隶的心情,忍辱负重什么的说到底不过是一句风凉话,她能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还或可未知,既然遥不可见的未来还在一片迷雾之中,为什么不干脆点,好歹给现在一点肉眼可见的进步呢? 想到这里,艾丽卡“啧”了一声,兴致勃勃的从袖子上扯下了好大一块布料,点着额角开始回忆她那些亲戚叔伯们都喜欢把奴隶集中在哪里。 “我去找根——” “用这个可以吗?” 艾丽卡抬头,泰格哗哗流血的手就举在她面前,鱼人看着她手上的布料,问“如果您是想写些什么嘱托希望我带给乙姬王妃,请用我的血吧。” “用血有点变态啊……” 艾丽卡被他盯得有点渗,最终没有拒绝,蘸着鱼人的血给他画了一幅地图。 “这是……玛丽乔亚的地图?” “差不多吧。”艾丽卡并没有看她,只是一个劲的搓手指:“大体方向标清楚了,画出来的都是奴隶聚居的地方,不过那边守卫有点多,你自求多福吧。” “这个,我会保存下来的。” “哈?” 艾丽卡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玛丽乔亚是世界政府的大本营,虽然只标了奴隶的居所,但到底是副地图,你折腾完了马上给我烧了,还带出去存下来……想多了你。” 费舍尔泰格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山顶的建筑群里,艾丽卡撑着额头看向夜色中的影子,突然庆幸自己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虚弱的不正常。 “都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听不到潜入者的声音也是正常啊……” 流氓、混混、贫民窟——作为刚加入世界政府的盟约国,自然是不想被看到阴暗脏乱的那一面的。 艾丽卡觉得这算是人之常情,先把面子工程做好了,送走了领导再慢慢整改的这种方案她挺熟悉,所以也没多追问什么,基本是人家怎么引路她就怎么走。 到了地方一下车,抬头看到不远处树木丛生的大山,艾丽卡恍然大悟。 科波尔山啊…… 这不就是藏着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小辫子的地方吗? 然而这个她也没什么兴趣管。 按照一般港片的套路,每个混得不错的警察都有几个出身灰色的线人,这些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正规的情报网还要强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官方派出去的卧底,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好用不说,对于泄露的后果也要轻的多。 残酷点说:因为死了不心疼。 不顺眼归不顺眼,艾丽卡没觉得拿这事去掐卡普能怎么样,那个叫卡利•达旦的女山贼本就成不了气候,现在被卡普强行圈在了山上,估计也就只能祸害祸害野猪一类的东西了。 艾丽卡推掉了后续不少活动,算一算时间,整备后勤还需要几天,蓝尾雀号的两艘巡航舰正沿着哥亚的海岸线进行考察,眼看离起航的日子还远,艾丽卡先回船舱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傍晚,对着海面上红红的夕阳发了会儿呆,她到厨房提了个食盒,穿着一条黑色的大斗篷,下船微服私访去了。 这件事情船上的人都很习惯,随行者不会对她提出任何质疑,能做的,也不过是悄悄的把斗篷换成双层带暗纹的,或者在便当盒里的食材上做做手脚之类的。 艾丽卡没什么非要体会民间疾苦、把自己往糙离折腾的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尔•罗杰这个男人虽然糟心,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想要真的了解这个世界,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所以,在哥亚这么个记载上歌舞升平的国家,除了那边村子里呜啊呜啊叫唤着打闹的小孩子,其实也是会有哭泣的国民的。 发自心底的、没有泪水的“哭泣声”。 那是艾丽卡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空茫、气愤、委屈、甚至还有憎恨。 对于拥有见闻色的艾丽卡来说,这样痛苦的悲鸣带着久久不愿散去的回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感官。 第一个发出这种声响的人,虽然悲愤于这个扭曲了的世界,但还是怀有希望和感恩的心,至于现在被她听到的这个…… 艾丽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山崖下的礁石滩上——比起那种大义一般的痛苦,这孩子的心声里,有种潜藏的委屈和抹不去自我厌恶。 看打扮……是孤儿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孤零零的小孩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影子拖得长长的。 艾丽卡听着他的“哭声”伴随着海浪,莫名的有种岁月安稳、一切虽然寂静但也真实的感觉。 93.魑魅魍魉 此为防盗章  艾丽卡润了润嗓子, 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时, 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马上戒严:这座岛上禁止出入、禁止通行、禁止用任何手段对外通信。” “去找镇长要户籍资料,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找人接管码头上所有的船, 外来者一律重新登记,岛上的人, 一个都不能少!” 通讯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位天龙人,最后将请示的眼神递给了本部中将萨卡斯基,毕竟说起来,他才是在场拥有最高军衔和最高主动权的人。 赤犬皱起眉头道:“艾丽卡宫——” “岛上驻守的海军队伍, 完成戒严后,直接就近看守民众。” 女孩干脆利落的无视了他的话,死死的盯着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眼角破裂的毛细血管带出了细小的血丝, 她的声音不低,但冷的让周围的将领们一阵发冷。 艾丽卡的手在发抖, 声音却很稳:“罪大恶极的海贼王哥尔罗杰,被捕后仍不知悔改, 召其同伙及追随者, 协同一群丧心病狂的海贼,悍然发动劫狱事件。” 无视了周围人陡然惊异起来的眼神, 艾丽卡连报纸上的讣告都想好了。 “罗格镇所在岛屿, 因其剧烈的攻击不堪重负, 破碎后下沉,岛上一干无辜群众,全部死难。” “海军派往执行押送任务的一个临时中队、罗格镇自东海借调的一个驻军中队、连同罗格镇本地一个小队的常规海兵。” 她的眼神扫过台下正在在执行命令疏散群众的海兵们,眼神微暗,顿了顿,但还是继续说道:“面对突袭奋勇抵抗,竭力贯彻本职,无奈遭遇突袭,在海贼惨无人道的攻击下,全部阵亡。” “阵亡?” “开什么玩笑?”有人完全不能理解的笑出了声:“就算是世界贵族,也没有直接干预海军职权的权利吧?阵亡?!这里还有本部一个中队的精锐士兵,直接让他们……” “他们都是英雄。” 女孩的眼神笃定,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是十恶不赦的海贼,夺去了他们的生命,而英雄都将得到褒奖,玛丽乔亚将为她的家属提供——” “人都死了褒奖还有什么用?” 准将先生嗤笑道:“那算什么?世界贵族的怜悯?封口费?” “普通的表彰罢了,”贵族小姐面不改色的说:“他们会死,是为了阻止世界陷入海贼的造就的混乱,有功劳,当然要得到奖赏。” 静默了许久,另一位少将无奈的开口:“……处理平民就算了,非要连我们自己的士兵一起处理掉吗?” 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无力。 “听到那句话的人,都要死。” 气氛一时陷入僵死,艾丽卡环视一圈室内,除了萨卡斯基,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些人都是海军内部的精英,他们清楚的知道海贼王的话会造成的后果,理智上也理解此时应当做出的选择,但因为一些不可见的软弱、或者说下意识的逃避,却依旧在犹豫着。 一群哪怕做刽子手,也只能做【被强逼所以身不由己】的刽子手的人。 “召集罗格镇四面海军基地的所有战舰和兵力,协同军舰作战,以最快速度把这座岛围起来。” “按照屠魔令的执行力度进行处理,以完全抹杀这座岛为目的,攻击。” 她的声音冷硬的强调说:“听到了那句话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半晌,没有人率先答话。 艾丽卡心底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觉得这样的软弱很可笑,但最后,她还是满足了他们寻求救赎的心理。 “这是以五老星名义发布的最高任务,不容拒绝、不容疑惑、不容迁延,凡违抗者,一律视为与政府为敌。” 她确实拥有直接通知五老星的权限,所以没人把这句话当玩笑。 于是这些“身不由己”的人,终于屈从于“强权的胁迫”,面色沉重的接受了任务。 临出门前,女孩的声音再一次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你们将要做的一切,是为了彻底埋葬掉搅动世界的流言。” “如果因为无用的慈悲心私下里放走任何一个人,让那句话为世人所知,那么世界依旧会开始混乱,民众们将要承受的痛苦、你们之前逼着自己下手杀掉的其他人、强迫自己背负的所有罪恶,都会白费。” “不要因为一时软弱,做既对不起多数人,也对不起少数人的事。” 赤犬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后,末了上前一步,伸手压上了艾丽卡的肩膀,对着一众将官的背影,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位小殿下盯着他们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的冷酷,和看着将要殉难和战死的平民或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听到那句话的任何一个人离开罗格镇。 民众、海兵、海贼——包括这些将要在执行屠杀令时,驻守在要道和码头的将级军官——牺牲品要死,屠宰者也要死。 “咚咚咚”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场,之前的通讯兵推开门,前来汇报集合完毕的任务。 “民众已经集合完毕,就是……” “就是什么?” “凡克那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帐篷,他们的大型可视电话虫短期内无法行动,但说是可以完全配合海军行动,我们不知道——” “凡克那?可视电话虫?” “是的!” 正苦大仇深的准将一时还调整不过来表情,看着有点狰狞:“谁准许的?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兵有点愣,接着解释说:“他们手上有本部的审批文书,是负责此次实况转播的独家媒体,今天早上刚到的,因为检查无误,所以底下就允许了可视电话虫的安放……” 艾丽卡本来还手心发凉,这会儿连心都凉了:“哥尔罗杰的话,还有影像资料留下?” “唉?” “问你录了多少!” 通讯兵立刻摇头:“不是录制,是实况转播!” “转播……” “嗯!” 没等通讯兵继续懵逼,那个凡克那转播公司的人就进来了。 他甚至没管这一屋子的海军高层【最起码在四海算高的】,非常恭敬且冷漠的,对着艾丽卡五体投地跪了下去。 这姿势艾丽卡熟悉的很。 她有个表姐,爱好是收集长得好看的男性|奴隶,艾丽卡小时候被自家那个废物拉着去找她,每次从中庭走到大堂,沿途能这样趴下一片人。 跪在地上的人甚至没有把头从地面上离开的意思,双手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把一个电话虫举到了让人正感适宜的高度。 “午安啊,艾丽卡。” 很好,这是那个傻逼表姐的声音。 艾丽卡对于自己的所有亲戚,包括她家那个废物他爹妈,其实都抱有一种算得上厌恶但别扭的情绪。 天龙人的价值观扭曲恶到艾丽卡只想吐,但这些人内部的感情、尤其是亲戚们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能够指摘的地方。 艾丽卡觉得自己现在状态比较像是气疯了,所以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特别冷静。 “唉?怎么不说话?”电话虫的红嘴唇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不高兴了对吧?我就知道!照你的脾气,被那种恶心的海贼夸奖了怎么会高兴?还说你的眼睛像大海?” 懒洋洋的女声挑剔的满是恶意:“那个小鬼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拿块蓝宝石才能说这话,那个海贼王也不过如此,头发乱糟糟的,庶民们的品味我也是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 “闭嘴。” “艾丽?”电话虫瞪大了眼睛。 艾丽卡压着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语调平缓的说:“没事的话坐船出去逛逛吧,我一个月后回圣地,希望到时候你在离我足够远的地方。” “什么啊?” 对方语气娇娇的,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艾丽卡的声音非常平淡,还有种沉重的疲惫。 “我今天刚刚做好了被血污从头淋到脚的准备,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吗?我是真的不希望沾上的第一滴血,来自于自己的亲属。”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被这种蔑视一样的语气激怒了:“艾丽卡,你都外面这些人带坏成什么样了?爷爷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说这种——” “挂电话吧,” 最后,她甚至从自己的声音听出了点好笑的意味:“我现在非常想杀了你,需要冷静一下。” 对面气愤的撂下了一句【你等着】,电话虫噗嗤一声进入了休眠。 跪在地上的人恭顺的站起来,静静等待吩咐。 艾丽卡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蒙头大睡,但她还是不怎么死心的、强撑着问了那人一句:“接收转播的范围……” 男人机械性的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回答问题:“克劳迪亚宫提出和您一样出游的请求被拒绝后,申请想要观看海贼王处刑的公开转播,得到了允许。” “在玛丽乔亚?” “不,在香波地群岛,泡泡广场中心。” “是吗……” 艾丽卡想了想那个地方的人流量,想了想无数个一时兴起拿着私人电话虫、给自己同伴亲戚转播的民众,想了想掩藏在人群里、收起了尾巴期望着新世界的海贼们,最后,只是无能为力的感叹一句:“这不就是在全世界的同步直播吗。” 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她这会儿应该配合的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但真的说起来,艾丽卡的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艾丽卡宫。” 此时插话的,是一开始就不断提出异议的北海准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可笑的如释重负:“这样的话,罗格镇上的镇民和守军,是不是就不用……嗯?” “不用了。” 真的到了该晕倒的时候了,艾丽卡向后退了一步,倚在了萨卡斯基身上。 沉重的眼皮压黑了视线,她扫过台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到一团又一团的色块肆无忌惮的闪烁着,到了最后,这些色块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已经不是……死掉几千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看着大家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带着阳光|气息的脸,任由意识沉进了一片黑暗。 一万,十万,一百万——不论最后需要多少条人命来填,这些人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了。 毕竟那时候,是大海自己来收祭品。 “没事。” 艾丽卡动了动鼻翼,因为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她不得不放弃了看这颗小定时炸弹出丑的乐趣了。 这已经是她回来之后的第四个月了,着倒霉孩子看久了特顺眼了不少,艾丽卡此时处于虚弱期中,头还有些晕,但那股气息…… 她叹了口气把小孩提起来放到被窝里,又轻轻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睡吧。” 山治睡得是艾丽卡婴幼儿时用得小床,比一般的婴儿床大了一号不止,不止大,还很高,傍边还有一圈栏杆,山治用被子捂住嘴巴,看着艾丽卡返身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然后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 “干什么去了呢……” 另一边,中庭左侧的花房里,艾丽卡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说不上是嫌弃还是责问的咂舌,问说:“你干什么来了?” 花房角落的架子下,满身血污的鱼人屈膝坐好,平静的低头行了个礼:“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艾丽卡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忍住了上去给他一脚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始问他问题:“你从后山爬上来的?” 费舍尔泰格点头:“是的。” 艾丽卡走上前两步,抬脚,若无其事的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鱼人本就伤痕累累的蹼被挤压着撕裂,沾着花房地下的泥土和砂砾,渗出了细小的血丝。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碾了碾脚跟:“疼吗?” 费舍尔泰格抬起头来看着艾丽卡的眼睛,说:“不及心中痛苦万一。” 这回艾丽卡直接让他气笑了:“所以呢,你这是要干嘛?” 她回身在花架前站定,在一排小花盆挨个拿起来颠着试重量,寻思着找个有点分量但也别太重的,砸到费舍尔脑袋上帮他醒醒脑—— “非常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鱼人全然不在意还被人踏在脚下的手指,郑重其事的再次低下了头:“我的胸膛充满怒火,已经失去了平静思考的能力。” “我听出来了。”艾丽卡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比起了解你内心咆哮的多么痛苦,我现在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看清了你这人确实比较废物。” 94.魑魅魍魉 此为防盗章  并没有热情亲切的招呼着【谢谢啊!】 艾丽卡宫表示稍微有点失望。 村长其实也很拘谨, 但是老头估计平常习惯端着,一边觉得艾丽卡这种人不好惹, 一边又觉得要保持长者的风度仪态, 所以有时候表情和动作意外的……不协调。 艾丽卡拎着附送的炖菜, 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脸熟的大婶。 大婶看她挺矜持的提留着一个菜篮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似乎真心觉得她吃不饱, 又上前给她塞了两块面包进去。 艾丽卡点头致谢,在大婶如同观察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往海边石崖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 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啊——!!!!!” 艾丽卡掏了掏耳朵,这小东西嗓子是真的好,有事没事就喊叫, 声音不仅响亮、还特别持久。 她动了动手指,本来缓缓后退的潮水灵巧的打了个转, 细长的水蛇像是飘带一样缠上了男孩儿细瘦的脚踝, 毫不留情的给人扯了个跟头。 “呸呸呸!” 艾斯双手撑在身后,满不在意的坐在退潮的沙滩上,呸满嘴咸腥的海水, 伸着舌头还要抽空瞪人。 艾丽卡把村长送她那个土萌土萌的丑篮子,放在了常坐的石头上, 先是对着海天一线处逐渐下落的红日伸了个懒腰, 然后利落的往下一倒! 末了, 一手垫在脑后试了试, 觉得躺的舒服了,另一只手可闲适的抬起来招了招。 被召唤者立刻眯起了眼睛,神态如同捕猎前的野兽。 虽然还是一张凶巴巴的脸,但动作里全是兴致勃勃的味道——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份兴致勃勃里褪去了一个人时的焦躁和不安,全然剩下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期盼。 等看到艾丽卡示意准备完毕,熊孩子深呼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啊啊啊”喊着就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纵身一跃,气势汹汹的妄图以泰山压顶制住对手——对手总是以一副蔑视的姿态,懒洋洋的躺着不动,然后用一只手挡住他。 在艾斯执着的四肢并用攀住那只手臂、准备继续进攻的时候,再轻描淡写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轻巧的像是摇着一面小旗子。 艾丽卡看着小男孩虽然咬牙使劲但其实活力满满的姿态,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 说起来,艾斯攀着艾丽卡的手臂的动作,其实和村子里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说到底就是把她当树爬,但毕竟体型差异比较巨大,小朋友哼哧哼哧攻击了半天,出了身汗算是锻炼身体了。 日子久了,都成套路了。 时间差不多,艾斯也折腾够了,就着这个姿势松了力道,整个人从她手臂上落下来,直直砸在艾丽卡怀里。 讲道理,这种力道艾丽卡是无所谓的,也就艾斯自己,还觉得他这点小身板的重力加速度,真的能转化成什么有效攻击似的。 艾斯喘了会儿气,翻个身把脑袋搁在艾丽卡肩膀上歇着。 一般情况下,艾丽卡的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肩章徽章纽扣一类的硬东西,在她怀里蹭一会儿,下巴颏能被硌出好几个印子。 他挺意外的动了动脑袋,正好看到放在一边那个篮子。 艾斯两三下爬到大石头上坐好,毫不客气的掀开那块裁歪了边角的麻布,对着里面的碗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是这样?”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那个漆画的小盒子呢? ……怎么今天是个画风这么清奇的容器? 艾丽卡宫本人的画风显得比较贵,一张八心八箭精品无暇的钻石脸,加上一堆二十四K纯金的同款装饰——还有一股高高穹顶上那些壁画似的、自带辽远BGM和谜样史诗感的气场! 常规的配套画面,大概就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大花园,地上铺一张精美的毯子,然后她就应该斜斜的坐在毯子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数宝石玩。 ——其实在唐吉诃德家出那事以前,艾丽卡还真的就是这样打发大部分时间的。 但是今天,首先,为了表扬那些送礼物的小孩子,艾丽卡宫风衣上两排亮晶晶的扣子摘的就剩下一个了。 再次,在婉拒了面包大婶请她参加她女儿婚礼之后,她把脖子上的新丝巾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此时,除了惯用的蓝宝石鸟发夹,她头上还绑着大婶稍微回礼:一条亲手编织的、极具本地乡土特色的发带。 白蕾丝的边,小玫瑰花的面,两端拖得老长,尾巴上还坠了两个小铃铛。 最后,就是她刚才拎过来的那个筐。 八心八箭钻石脸,配着个长把手棕黑色的菜篮子——这菜篮子里怎么不干脆蹲只鹅呢!? 艾斯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但艾丽卡对他古怪的眼神却视而不见。 事实上,艾斯觉得她看那个筐子时的眼神……还有种很微妙的满意。 “看什么,吃饭。” “哦。” 艾斯其实特别好养活,达旦家对他也没多么精细,虽然艾丽卡这阵子带了很多【不仅摆盘,加工前的食材本身也】长得很漂亮的食物,但对着这碗炖菜,他依旧很有胃口。 其实也只有这个了——因为端走了村长家的晚饭,所以艾丽卡把准备给艾斯的那个小食盒,直接从窗户递给了村长他们家小姑娘。 一时之间,这里安静的只剩下退潮的声响,偶尔还有海风哗啦哗啦吹过树梢的声音,艾丽卡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男孩微卷的头发,从额头到发顶,从发根到发梢,末了沿着发丝慢慢悠悠的磨蹭着,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后颈的椎骨上。 凸起的骨骼和手指间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仿佛连骨头都还是未长成的柔软。 幼年的野兽,大抵是很讨厌被人捉住这样的要害的,但艾斯表现的却很无所谓。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哭了。 过了会儿,他含含糊糊的问了句话。 “你不准备带我走了吗?” “嗯?”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这一段时间积蓄起的所有勇气,所以最后,小男孩盯着她恍若无绝的脸,憋气似的鼓了鼓脸颊,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啃着那块面包。 这一波吃东西的动静更凶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在被食物噎到的间隙,用像是吐槽“这东西真难吃”一样的口气问她。 “你想杀了我吗?” 艾丽卡的手还放在小男孩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磨蹭着短短的发茬,听了这句话,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艾斯又咬了口面包,这回的动作算得上细嚼慢咽,话也说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你是海军。” ——这点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毕竟艾丽卡宫从来没隐藏过,而且她职业道德满分,当了本部大督查以后,连扣子上的图案都是海军的标志。 都一个多月了,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就真的有点迟钝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没有杀气,艾斯却克制不住本能打了个抖。 接着他瞬间恼羞成怒了,转过头来时,又是一个月前一言不合就想咬人的样子。 艾丽卡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晦暗的让艾斯想炸毛,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对着食物。 “你是海军。” 艾丽卡的手指勾着他的发尾,点头:“嗯。” “你刚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那个什么七武海的事情,是想带我去当海军。” “嗯,你很有天赋。” “你突然决定在这里留这么久,就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带我走了。” “差不多。” 艾丽卡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继续说。” “你不带我走……”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克制不住的开始抽泣,狠狠的啃了两口面包压下去,然后说:“是因为发现了我是谁。” 这个女人开始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舒缓的就像是揉猫,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虽然还在做着同样安抚性的事情,但温热的手掌,总是停在后颈的椎骨上。 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捏断他脖子的位置。 一个让人克制不住想为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伸个懒腰,却又克制不住毛骨悚然的位置。 “你知道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所以想杀了我。” 这回时间是真的顿住了。 艾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不过是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对他也没有母爱泛滥特别热情,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傍晚——还是她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孩子们以后。 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因为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所以委屈还伴随着烦躁。 他和爷爷耍赖,老头子会直接给他一记爱的铁拳,在达旦家和那些山贼起了冲突,扑上去就会被扔出来。 可是当他对着她扑上去的时候…… ——她明明接住了他啊! ——你明明接住了我啊…… “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发顶,语气清淡的像是叹息:“其实连哥尔罗杰都不该死,何况是你。” “谁管他!” 艾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那个男人不过是一团萦绕不去的阴云,让他背负着恶魔之子的名声被所有人厌恶,让他作为罪犯、死有余辜者的血脉,毫无意义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哥尔罗杰有什么好的呢? “我没有妈妈。”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开始流眼泪,鼻涕也胡了一脸:“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死掉了。” “她一个人!在世界政府的搜查之下逃到了偏僻的海岛上,生下我就死掉了!” “那个男人呢!?” “他哈哈大笑着去赴死了!” 海贼王伏诛有大量的后续报道,艾斯也看过不少当年的消息。 “海贼王死的的多豪迈啊!” 艾斯坐了个摊手的动作:“在我的母亲艰难的躲藏的时候,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哪怕坐在处刑台上,还有空夸赞她的眼睛里有大海……” “那可是让海贼王为之沉迷的眼睛呢!” 艾斯抽着鼻子,可嫌弃的念叨着:“大洋的珍宝,海中翡翠……” 他很大声的打了个喷嚏,抽噎着说:“他死之前……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起过我们嘛!?” “他想过的。” 艾丽卡想起哥尔罗杰死前说【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的那句话,那种时候、那个神态,其实就是在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吧。 “才不会!” 他学习着记忆中岛上那些商人的语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拖着调子吟诵着:“啊~这可是北海最美丽的蓝色珍珠,这是大海的珍宝,从这圈柔光里,可以看到浓缩在其中的大海!” 然后是重头戏最后一句:“就如同那位大人的眼睛!是让征服了大海的男人都为之赞叹的蓝色!” 说完又打了个嗝,他咬着牙,恨恨的甩了甩手。 这曾经是他童年里最常接触的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他作为一样商品的背景,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 因为记忆格外深刻,艾斯的语气简直像绝了:“有那么美的人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们呢!” 奇怪的是,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发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真的想过。” “你怎么知——” 他转过头时,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 艾斯愣愣的扔下了了手上的面包。 所谓的大洋珍宝,所谓的海中翡翠。 那是一双他一直觉得很好看、却很少专门关注的眼睛,和她整个人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觉得温暖的模糊印象。 那双很熟悉的眼睛,是由深到浅的蓝色。 ——映着黄昏橙色的日光,粼粼的像是夕阳映照下的海面。 艾丽卡的掌心还附在香克斯的胸口,事实上从她的手放上去以后,他的心脏一直在做匀加速运动,跳的越来越快。 “看样子身体不错,”艾丽卡动了动手指,不算隐晦的瞥了瞥他的下腹处:“血液循环真快。” 香克斯尴尬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然后特爽朗的哈哈了两声。 “……别看了。” 艾丽卡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香克斯和她们家废物面对她时的的气场情绪完全不同,但好歹总算有个一样的地方了不是? 事实上,艾丽卡宫在某些方面的开明程度,要远超香克斯的想象——天龙人是个还在坚持奴隶制的族群,愚昧也好,可笑也好,但在这个种群里,并没有任何爱情间的忠诚可言。 想当年,艾丽卡是在和多弗朗明哥玩了挺长一段时间以后,才被告知了所谓婚约的存在,她那会儿就算性格变幼稚了,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那一瞬间脑子里全是【最低三年最高死刑,恋童癖好自为之】的宣传标语。 再然后,她那个身为五老星几乎不露面的爷爷特别直白冷酷的告诉她,她本身就是个为了联姻而出生的存在。 当时,她的母亲玛西亚宫室这么跟她说的。 玛西亚:“艾丽觉得唐吉诃德家的男孩子长的好看吗?” 艾丽卡摸着良心思索了一下,说:“好看的。” 玛西亚宫满意的点头:“那你喜欢他吗?” 说实话,多弗朗明哥那时候跟个大头娃娃似的,金发毛茸茸的还爱生气,每天戴着副墨镜发脾气,不熊的时候确实挺招人喜欢,并且他还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动辄就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会娶你的】。 讲道理,非常可爱。 所以艾丽卡实话实说:“还好。” 玛西亚宫说这就够了。 婚姻是交易而不是爱,她的婚姻,换来的时候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至于她爱谁……这个和婚姻完全无关。 生活在玛丽乔亚的所有人都有爱人,一个或者很多个,天龙人自认是神的后裔,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婚姻,然后在婚姻之外,拥有“爱人”的一切。 用玛西亚宫当年教育艾丽卡的话来说:只要她不是在和唐吉诃德家的大儿子缔结了婚姻以后,回头又睡了唐吉诃德家的小儿子,那么她对于婚姻的忠诚就是无懈可击的。 那会儿艾丽卡自带的三观还在垂死挣扎,而多弗朗明哥也是个性格相当霸道的人,艾丽卡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们每天一起玩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就那一点时间,他还要计算着多少,绝对不准柯拉松和艾丽卡说话的时间比自己长,如果艾丽卡不怎么说话,那也要坐在离他近的地方才行。 是多弗朗明哥这种算上是幼稚的行为,一直在支撑着艾丽卡岌岌可危的爱情观。 后来唐吉诃德家被玛丽乔亚除名,艾丽卡见到他的机会变得很少,每次多弗朗明哥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团在怀里,艾丽卡觉得黏糊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虽然亲起来很舒服,但是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呢?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当我是你啊什么都不想,我不会提前练习吗? 那是一种说不上是炫耀还会是求表扬的语气,他相当招摇的展示了自己的练习成果,并且毫不避讳的讲述了练习的过程——艾丽卡猜他主要是想表现自己有多辛苦——毕竟那会儿他的家族才刚刚在北海立足,为了提前练习他还要抽空找女人。 多弗朗明哥天生霸道,并且活得非常理所当然,所以艾丽卡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之间虽然说不出他想象中表扬的话,但也很莫名的说不出任何指责。 所以她犹疑了一下,说:“……谢谢?” 多弗朗明哥之后几次一直在跟她汇报进度,求表扬的心藏都藏不住,艾丽卡三观哗哗的碎,结果最后还要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对,她,给多弗朗明哥,道歉。 原因是她没吃醋。 当时多弗朗明哥托着她的后腰,一下一下的吮着她的耳垂,最后发狠咬了她一口,气的仿佛牙都在痒痒:“真是没心没肺的。” 艾丽卡回了他一张【重新启动ing】的懵逼脸。 于是多弗直接气笑了,手顺着腰一路摸到她后颈,还可使劲的按了按,最后啧了一声放弃了,又开始黏黏糊糊的亲来亲去。 在他心里艾丽卡就是个傻白甜,既然她什么都不懂,那他最好就什么都懂,为了保证她高兴,多弗一般找的对象都是旗下新来的“商品”,那种早上练习完了、晚上开拍卖会就直接卖出去的类型。 再后来潜移默化的,艾丽卡的观念重建的比碎的快多了,因为大部分天龙人【除她以外的所有】,天生就把自己和其他人看作是两个物种,所以身体负距离接触对于大部分天龙人来说只是一种消遣、或者说爱好,和饭后喜欢散个步没有任何不同。 多弗朗明哥的行为,其实可以无缝带入结婚前夜努力钻研爱情动作片和那啥杯的新手男青年。 如果对方是个让你身心愉悦的人,那么睡一次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之后呢? 艾丽卡琢磨了一下,她之后是不是要给多弗朗明哥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求个表扬? 虽然不知道多弗朗明哥是个什么看法,但艾丽卡一百分的确定,如果这事被玛丽乔亚的亲戚们知道了,那他们大概会拍手称快——尤其是她整天操心女儿被堕落者糊了眼睛的妈。 总之,艾丽卡在看到红发的反应之后,花了一秒钟确定她不讨厌这货,又花了一秒钟哀悼了一下自己早就模糊不清的三观,自然的用食指点着红发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末了若无其事的往前靠了靠,轻轻的碰了碰他的鼻子。 ——伸舌头舔的那种。 95.魑魅魍魉 奴良滑瓢说狸猫们依靠吸食这种草药膏来遏制药性——玉姬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觉得九成九的小妖怪应该纯粹只是被齁到晕过去了。 难以言喻的气息顺着鼻腔一路冲到大脑, 刺的她眼前一黑, 薄荷和冰片超乎寻常的存在感冻的人脑子疼, 白玉的脊背抵在柱子上,悄无声息的蜷起了双|腿。 妈呀,她在一片黑暗中抽了抽鼻子:感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奴良滑瓢渡完了烟气,稍稍控制着退后了一些, 手臂松松紧紧的在她腰上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舍得放开, 就保持着呼吸相闻的姿势,莫讳如深盯着她发起了呆。 玉姬的长相十分娇柔,她锦衣玉食活到十四五岁,之前连远路都没走过, 拿过最重的东西大约就是镇纸摆件,因为生活并不急迫、府里也没有人会眼盯着她学习课程到了什么地步,因此她指头上甚至连握笔产生的薄茧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个呆在庭院里喂鱼的娇小姐。 ——这种娇柔看起来十分的绵|软圆|润, 圆满的你根本不会联想到一般小姐公主们会有的【伤春悲秋】或是【多愁善感】, 反而一看就会觉得她必然过的十分幸福,并满心满眼的只盼着她能一直这样顺遂的幸福下去。 若是她的生活稍微有些坎坷,便拉扯的那些旁观她的人不自觉的想去做些什么,出走也好劫掠也好, 只要能守住她, 干什么都可以。 奴良滑瓢慢条斯理的将烟斗放在手边, 叹息着倾身向前,用和缱绻神态完全不符的力道将难得乖巧的柔顺的公主整个揉进怀里,用手背慢条斯理的磨蹭着她颈侧到耳边那一片的肌肤,只觉得摸了一团微微凝固的花膏,细腻柔|滑的让人连是否真的碰到她了都要怀疑。 金色的瞳孔充斥着连妖怪自己都不确定的笑意,他在公主的耳边机械性的重复了刚才心底冒出来的念头。 强烈的刺|激慢慢消失,白玉从一片黑暗中回过神来时,恰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只要能守住我的玉姬,干什么都可以哦。” 过度强烈的草药让玉姬连嘴里的黏|膜都变得冰凉起来,她不自然的吸着鼻子,不轻不重的推了推奴良滑瓢的手臂,十分艰难的在这个挤压的姿势下抬起了头。 生理性的泪水依然积在眼角,五花八门的光晕依旧充斥着白玉的视线,滑头鬼叹息般的感慨悄无声息的落在耳畔,勾起了一种奇妙的即视感。 她趴在奴良滑瓢怀里想了一会儿,直到一缕白发随着滑瓢用脸侧磨蹭她发顶的动作落在眼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只名叫巴卫的白狐狸,似乎对她说过相似的话。 【只要梅川乖乖留在我身边,干什么都可以哟】 妖狐长得精致妩媚,就连声音也满是旖旎的味道,在梅川的那大半个月里,白玉的生活水平虽然纠结的很,但山谷里风景优美水草风貌,赶上春|夏|之|交,漫山遍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只是坐在树下看景也是愉快的。 何况陪伴者如此美丽,又如此的百依百顺。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只狐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副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样子。 白玉并不讨厌他,事实上她从来不讨厌长得好看的人,哪怕再废物,只要长得好看,这个人最起码先天就具备了缓解他人视觉疲劳的能力。 巴卫于她来说并没有恶感,只能说遇到的时间点没卡对——她火急火燎的想回城稳住大局,妖狐只想岁月静好的和她谈情说爱。 想到这里,玉姬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顺理成章的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那狐狸开始是怎么爱上她的来着? 她窝在滑头鬼的臂膀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心说当时鸣神姬逃的也不远,目击证人(神)也活得好好的,那狐狸但凡长个心眼,分分钟就能找到时野城来。 这么看来,三四年都不见有人上门找茬,八成是那狐狸懒得计较了——果然还是妖怪的秉性,一时兴起后全情投入,可要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这么一想那狐狸分明不爱她啊。 装的还挺情深意长…… 她想这事,虽然有些不好言说的遗憾,但过去了许多年,再提起时,不咸不淡的就像琢磨晚饭该吃啥,无非是打发时间罢了,但要巴卫来说,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他是爱的。 妖怪这个种群比人类要直白那么点,因为潜力或是能力一类的东西,从妖怪诞生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好了,这不是依靠修炼或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大妖怪生下来就是大妖怪,付丧神一辈子都是付丧神。 有擅长战斗的妖怪,同样也有不擅长战斗的妖怪,强大的女妖们大都貌美,就算本身不好看,总有方法遮掩,无非是耗费妖力维持罢了,而在巴卫常去的花街里,比起美丽又强大的,反而是越弱小的越在意美丽与否。 对他们来说,那点力量就算全部集中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不如一开始就换成一副惹人怜爱的面孔,与其纠结打不打得过,还是赌一把对方“舍不舍得”比较实际。 但这也有局限,毕竟太弱小的话,化形时在努力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巴卫从不置喙他们选择的生活方式,不过他天生就是好几条尾巴的狐狸,对这些小妖怪也谈不上感同身受,她们因为本能在他身边瑟瑟发抖也好,听闻他的名声暗地里仰慕也好,都无所谓的呀。 但是梅川不一样。 巴卫已经不记得去年冬天在这里赏梅花时干过什么了,正午的日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成了斑驳的光点,年幼的女妖安静又乖巧的伏在他怀里午睡。 梅川的伤口积了毒素,为了排毒身体自然会沉睡,巴卫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想她也曾懵懂的生活在溪水里,趴在水边的石头上午睡,去年冬天他来赏梅时,梅川说不定就在潜在溪流里默默看着他。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曲起小指,勾缠着挑起女妖微卷的发尾,触感清凉的就像掬起了一捧溪水,稍一松手便要滑落。 因为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心动,就敢放弃力量换副皮囊来——他哼了一声,不怎么温柔的在她脸上捏了捏,用非常小的声音半是嘲笑半是教训的说:“还真是够傻的。” 然而梅川还是醒了。 狐狸磨蹭着她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女妖嘟囔着睁开眼睛之前,再次捏住了她的脸颊,爱怜的在她耳畔吻了吻:“耳朵倒是灵光,一说难听的话就知道该醒了……” 那天傍晚下了一场小雨,漫山遍野的花瓣铺了一地,巴卫坐在水边看夕阳,身边堆了好几坛子的酒。 他本来是想和路过的小妖怪交换的,哪知道对方一见他连胆子都吓破了,除了酒水不说还送上了身边所有食物,搁在以往巴卫是不介意接受这些供奉的,但基于小妖怪对于大妖怪天生的恐惧,巴卫稍微有那么点介意,他的梅川已经够拘谨了,他实在不想再让这些小事来提醒她,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差距。 哪知他回头看时,总是坐在树下安静发呆的女妖,正用全然不同的冷静神态,认真的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那眼神……用力的简直像是要把他刻在虹膜上(其实主要是为了寻找逃跑时机)。 在落花划过眼帘一个翻转的瞬间,梅川与平常顺从柔软截然不同的神情以不可理喻的力度,狠狠的在狐狸心头撞了一下。 那股冲击力造成的错觉,甚至让白发的妖狐情不自禁的捏紧了前襟的布料。 就这么喜欢他吗? 可是明明都这么喜欢他了,怎么还是只在背后时,才敢这样看着他呢…… 我明明都说过你可以呆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既然想要我,就认真表现出来啊,你为了我见我,不是连被吃掉都不怕,还跑去大妖怪云集的婚礼吗? 切。 巴卫低头割断了酒坛上的草绳,不声不响的叹了口长气。 虽然会因为梅川的不作为而烦躁,但只要看到她垂头静默的样子,就像是那簇长在心底的绒花树突然抖落了满地的花枝,轻飘飘的花朵挥舞着柔软的绒毛,让方寸之间的血肉,瞬间就盈满了逼的人只想埋首笑一笑的满足感。 “我的梅川啊……” 妖狐不止一次想要冷落她、丢下她、装作不要她了的样子离开这里,只要真的把她骗着急了,巴卫想听的话她大概都能说出来,但梅川又确实那么胆小,能把她逼到直白说出心意的地步,前提条件肯定会会把她吓哭。 巴卫无数次的蠢|蠢|欲|动,都在假想到她流眼泪那一步后迅速胎死腹中。 就连冷落她——事实上梅川基本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动,巴卫有时候怀疑她根本就不是水妖怪而是树妖或者花妖之类的,根本就还没有养成说话的习惯——所以现状其实是巴卫一直被冷落着,就算他狠下心冷战,梅川八成也看不出端倪。 于是他还是喝酒吧。 等到夕阳西下,就连溪水也被映成了红色时,烈酒上头的妖狐想来想去到底气不过,努力摇摇头甩开酒劲,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她停坐的地方走,走到一半,晃晃悠悠的甩掉手上半满的酒瓶。 深谷幽静,水声也细微,瓷器砸在树根上的清脆碎裂声惊的两人都是一愣。 白玉下意识抖了一下,原本还生气着的狐狸一看她发抖,突然就克制不住那些无处安放的怜惜,只想把眼前的人用双手拢在一起,小心的放在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这样的话,他每一声因为不确定而焦躁的心跳,都会在感应到她的存在之后得以安稳的继续。 喝的面红耳热的狐狸虽然想起要小心,但醉了嘛,脾气也就起来了,毫无顾忌的便往她身上扑,山谷里长着茂盛的花木,纷纷扬扬的花瓣堆积的像是厚实的垫子,就算摔倒也感觉不到疼痛,他撑着手肘压在梅川的背上,轻轻用鼻尖去碰触她的头发。 梅川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稚弱的女性像被吓到了一般突然绷紧身体,她虚弱的伏在他身下,回头的动作有种惊慌的条理,就像她隐藏在懦弱下的固执一样,矛盾的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不可抑制的怜惜起来。 巴卫几乎是着迷的紧盯着她转过头时的每一帧画面,铺散在后背的长发随着动作慢慢滑落,每一根头发垂坠落下的角度,从发丝间弥漫而出的香气——然后白|皙的后颈便在黑色的阴影中若隐若现露出一小块来,她的耳|垂沾着蜷曲的草叶,耳廓的软骨轻薄的像是透明的纱网。 最后是她的眼睛。 狐狸喟叹着垂下了头颅,用额头抵住了她的眉心。 梅川的眼睛是她全身上下最直白也最可爱的部分,她呆在他身边时,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怯懦的就连被他稍稍碰触都会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但巴卫从不担心她会真的会因为恐惧而远离他。 果然,那双奇异的蓝色眼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闪过了赞叹般的痴迷,接着便随着主人下垂的眼睫被完全遮盖了起来。 美丽的东西总是易逝的,这会儿哪怕巴卫伸手抬起她的脸颊,也无法再从片蓝色里看到半点痕迹了。 ——一具遵从本性恐惧他到这种程度的身体,居然孕育除了一个这样全心全意恋慕着他的灵魂。 他的梅川果然不一样吧? 巴卫低笑着用拇指蹭了蹭女孩的眼角,爱怜的亲吻她颤动的睫毛,对掌下微微僵直的身体视而不见,只专心致志的欣赏那双眼睛。 这也算是狐狸少有的乐趣了,要是梅川肯哪天直视他的时间能超过十秒钟,那感觉便像是馋了好几日后喝到美酒一样,熏熏然的让巴卫回忆起小时候趴在树梢上晒太阳的日子。 “呐,梅川。” 缱绻的声音带着粘|稠的笑意,妖狐伸手执起她脸侧的一缕长发,轻飘飘的用嘴唇碰了碰,按照惯例开了玩笑就该退开的妖怪,这次却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带着绵长的回响,随着一个湿冷的吻贴在她耳侧,狐狸尖利的指甲卡在了腰带的绳结上,眯着眼睛盯住她,动作中透着缓慢的刻意,用和指甲锋利程度不符的速度,慢条斯理的划开了草草绑在一起的腰带。 当指甲的尖端挨上她腰部的皮肤时,伴随着被蛰到一般的错觉,她听到这狐狸叹息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变成我的呢?” ——我的什么时候都不想变成你的谢谢。 但她说了不算。 巴卫的性格不太好形容,说好听点叫脾气坏,说难听点,那简直就是妖怪里的黑社会,之前和恶罗王组团当土|匪的时候吧,强抢民女之类的也不是没干过,要是他眼里没有你,那相处不到三天就能把人气死。 现在他看上了梅川,那代表这件事已经成了客观事实,意味着这只名为梅川的水妖,不会有呆在他身边之外的第二个选项,而他对梅川的忍耐度多少、全部取决于他的爱有多深。 他要是爱着,哪怕梅川娇弱的不堪风吹雨打,他为了两情相遇能耐心十足的等个百八十年。 可按照剧本,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回忆一下设定:梅川,一个还没变成妖怪,就在一根筋的爱慕着狐狸的小傻|逼;化形成妖怪之后不知道保持力量,把所有技能点都点给了美貌;还不怎么会走路,就能跋山涉水跑到恶罗王的行宫参加婚宴;胆子小的一逼,还硬是把自己打扮的跟个靶子一样;被各种女妖排挤还被其他人占了便宜,然而能看见男神就值了。 试问这种人设下的姑娘,逻辑得拐成什么样,才能义正言辞毫无破绽的拒绝男神想跟你困觉的请求? 说你害怕吗? 但你根本不害怕他这点貌似已经暴露了啊! 白玉不由陷入了沉思。 要睡也不是不可以,但五感进入兴奋状态后特别容易失控,她现在十分纠结的想要补全一下人设,但又不确定自己在狐狸心里具体是个什么形象——你说如果她的表现稍微强势了点,这只狐狸会不会觉得她OOC了? 他会不会因为心目中的懦弱水妖OOC,接着觉得受到欺骗,失去兴趣后直接现原形咬死她? 想到传闻中妖怪们动辄十米朝上的原身,玉姬只觉得连喉咙都开始幻疼,好像已经被狐狸锋利的犬齿划破了皮肤…… 等等。 微妙的湿热伴随着真实的疼痛袭上脑海,白玉下意识“嘶嘶”着抽气,等她低头去看时,一颗绿豆大小的血珠正横在锁骨边缘,随着她一低头的动作,从那一点溢出的血液沿着敞开的衣领一路下滑,飞速的掠呈一条红线,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胸前圆|润的沟壑中。 巴卫本来没想咬她的,可临了又想到下午时那道眼神,实在气不过去,只假借亲吻离开时用牙齿蹭了蹭,哪知道她的皮肤软到了这种程度…… 狐狸犬牙上还沾着血迹,他面上一贯冷静,此时虽然还端着恰到好处的架子,但仔细看看眼神,明显是被突如其来的画面冲成了一片空白,只循着本能,任由瞳孔紧紧钉在那道红线上。 “梅川……” 一阵静默之后,蒙着层雾气的金瞳突然通透起来,狐狸的声音充满了浮躁的笑意,他就着趴在她身上的姿势向前挪了挪,手上没轻没重的磨蹭起她的脸颊。 “巴卫!” 那指甲实在是锋利的可怕,白玉再想置身事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一下。 狐狸不知想到了什么,听到她出声也没见收敛,反而凉凉的勾起了嘴角,玉姬只觉得匕|首尖端一样的东西一路从眼角滑到腮边,皮肤本就寒的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巴卫手指一拢,捏着她脸颊上的肉使劲抖了抖。 玉姬猛地一疼,想都没想抬手就去扒拉他的手腕,可惜低血糖太久,动作慢吞吞的就不说了,仔细一看还有点发抖,狐狸的五指不知道怎么一拢,轻轻巧巧的打半道上便拦下了攻击。 巴卫恶劣的施加力道扭住了她的手臂,拇指在小臂的弧线上慢慢磨蹭,倾身在她面前问说:“梅川刚才……是想碰触我吗?” 本该是个问句,却被说得像是个斩钉截铁的感叹句。 梅川无声无息的垂下了眼睫。 不,其实我想打你。 巴卫一见她低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低头便在白|皙的小臂上吻了吻,存心难为似的加大了力道。 “说话。” ——要我说话之前先给个提示啊你! 哪怕心里是这样想的,血糖奇低的白玉殿下只是保持着垂头的姿势,恰到好处的抖了一下。 巴卫此时已经没有闲心去思考她到底是战栗了还是害羞了,腰带断开之后,她身上那两层细袍子基本就跟敞开了一样,虽然袖摆衣角依旧长的层层叠叠,看起来却从遮掩珍宝的包装,变成了珍宝盒子衬托的垫布。 狐狸毫不收敛的在她颈侧看了一圈,垂首在那血点上吻了吻算作安抚,又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盯住梅川的眼睛,格外刻意的伸出舌头,在小臂上吻过的地方舔|了舔。 关节处的皮肤轻柔细软不见半点粗粝,透着股嫩生生的粉色,白发的妖怪将她的手臂贴在脸侧,似有似无的蹭了蹭,虚情假意的感叹说:“我的梅川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长得不好,可惜就是不喜欢说话……” 白玉无从揣摩他的心思,自然也猜不出这狐狸想听她说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这妖狐皮肤好,蹭着居然还挺光滑…… 巴卫这会儿浑身都跟带着钩子一样,做出这种轻佻痴迷的神态来非但不讨厌,反而招人的不行,玉姬居高临下看着他,瞳色在不自知的时刻便逐渐深了起来。 这狐狸精还真的是……欠收拾啊。 欠收拾的狐狸精酒兴上头,越发见不得梅川明明深爱着他却犹自压抑的样子,一面小心的用牙蹭着她手臂内测的皮肤,一面带着她的另一只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背上,末了,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来,将脸贴在她眼前,盯住那双已经浓成了深蓝的眼睛,诱哄般的轻轻用鼻尖碰触她的脸颊。 “梅川想要什么呢?” 一片奇妙的香气中,玉姬只能听见他正轻飘飘的笑着:“是想要碰触我,想要亲吻我,想要呆在我怀里……” “还是想要彻底束缚住我呢?” 冰凉的嘴唇贴上了她的眼皮,梅川不闪不必的眨了眨眼睛,意外的没有低头。 果然。 巴卫哼笑着又吻了吻她的眼睫,那片深蓝色里,有居高临下的占有欲,有被拨撩到的烦躁,还有某种带有拘束性的、迫切的渴望。 梅川的脾气哪有看上去那么好呢…… 这份被柔顺表皮掩盖住的强硬,其实才是巴卫最想看到的东西:尚且弱小就胆敢肖想大妖怪的真心,这难道还不够狂妄吗? 可现在,既然我已经在你面前,你那些渴望迫切就不再是弱者对于强者的妄想。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我现在通通都可以实现,所以—— “说出来。” 他的舌尖抵上她的唇|缝,含|住柔软的下唇轻轻抿了抿,继续哄她。 “只要好好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感情是最不能当真的东西,玉姬听人说情话,一贯是左朵进右耳朵出,加上低血压影响了五感的接收,她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巴卫说了什么,只是在一片似有似无的失重感中,百无聊赖的感叹起了狐狸的容颜。 他一直都是很好看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好看的格外耀眼。 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那么一小片,巴卫的脸被广角的视觉扭成了滑稽的样子,温热的舌头卷起啧啧的水声,白玉顺从的仰着头,心想亲就亲吧,能躲开那个没有前情提要的问题也挺好,只在巴卫克制不住力道掰扯她脑袋方向的时候,才小小挣扎一下以作示意。 白玉不知道妖怪还算不算兽类,也不清楚狐狸有没有互相舔来舔|去的习惯,巴卫的亲吻温和柔顺的简直能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儿童不宜的负距离接触,而是轻抚发顶之类的温暖安慰。 狐狸的手臂从敞开的前襟伸进衣服里,像是把她从那一团“垫布”里托起似的,他的手掌从层层叠叠的布料间隙里探出来,捏住她的腰骨往起抬。 衣料摩擦间悉悉索索的声音轻的人耳朵痒痒,巴卫此时整个人都甜兮兮的,白玉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到两块将化不化松子糖,整个人被一团焦香的甜气粘的死死地,他的嘴唇移到哪里,那些粘|稠的糖稀就流在哪里,具象成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浸的她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太阳彻底落山之后起了一阵风,巴卫终于扯断了那些“糖丝”,贴在她脸侧蹭了蹭,手掌托着她的腰往怀里揽了揽。 “冷吗?” 一身薄汗,见了风当然是冷的,玉姬感受着后背心那只手掌炙热的温度,觉得这狐狸真是有坏心眼又虚伪的可笑——要是担心冷,帮我把衣服穿回去不就好了吗? 腹诽不过三秒,狐狸的手顺着她的背心一路往下滑,在腰窝的地方眷恋般的蹭了蹭,出乎意料的拉起堆落在她身后的衣服,细心的搭回了她肩膀上,连衣领的边沿都小心的挽好了。 啊,确实暖和多了呢。 白玉在意外的温暖中不知所措的愣了愣:居然真的放弃了吗? 明灭的火光下,男人敞开的前襟依旧随着微风摆动着,白玉稍稍低头,便能从那一片阴影中看到他髋骨连接腰背的弧线。 她自己是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了,巴卫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喜爱收集高档的和服,但山谷里什么都没有,他心爱的羽织早早就变成了梅川的被子,在某些方面格外固执的狐狸认定:只穿里衣约等于没穿衣服,绝对是十分无礼的行为,一开始各种烦躁别扭,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山谷是梅川诞生的地方,严格来说就是她家,同自己的妻子一起待在她的“卧房”里时,确实没必要对衣着太过严苛。 玉姬的视线前有些模糊,一时也不知道是惊讶多谢还是感动多谢,真要追究起来,突如其来的居然一阵莫名其妙的遗憾惋惜。 巴卫神色安定的勾着嘴角,看似十分娴熟的整理好她披在肩头的衣服,托住她放在大|腿上,拖着这一长串的布料向前膝行了几步。 等她回神的时候,后背恰到好处的抵到了巨大的树干上。 因为隔了好几层衣服的缘故,连粗糙的树皮都变得可以忍受了,痕迹格外明显的地方也谈不上疼,只是有些莫名的痒痒。 她不受控制的蹭了蹭,又被狐狸环在腰上的手阻住,白玉慢了不止一拍的思维不由的开始思索:这男人不是都帮她把衣服穿上了吗,怎么腰上还是这种肉贴肉的触感呢…… 衣襟大开的水妖神色倦怠的倚在树干上,长长的衣袍成了最好的背景布,哪怕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谷,她依然像是浸了水的玉石,闪着某种莹润的白光,合着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招的人格外想张嘴咬她一口。 巴卫的背后就是火光,逆着光的男人喟叹一般的盯着她笑了笑,抬手扯过了自己挂在树上的羽织。 那个笑容是白玉能清楚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罩在头上的厚实布料将本就微弱的火光挡了大半,那件大到可以当被子盖的衣服成了一道拘束的结界,将两个人以乱七八糟的姿势困在了一起,缝隙里闪进的凉气催的皮肤一阵发抖,她眼前只剩下几簇散乱的白毛,在视线晃动而过的画面里,偶尔可以分辨出巴卫的耳朵在哪。 某个颤抖的瞬间过后,从眩晕感中回神的白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自尾椎而起的危机感麻的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狐狸的尖牙正停在她的喉咙上,以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姿态轻轻蹭过颈侧的血管,又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在喉管突起的地方舔|了舔。 “咦,”杂乱的画面中,狐狸的声音充斥着微妙的笑意:“梅川要记得一直醒着啊,我们现在做的,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睡着的事情。” 巴卫怜惜的她肩膀上舔|了舔,这会儿梅川风声鹤唳的样子只让他觉得十分解气,加上场景加持,反而多了些不可言说的趣味。 在狐狸看来,梅川就像是初生的花朵,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连好奇的特质都没有被培养出来,她倾慕自己,就是已经有了“爱慕”的认知,但这懵懂的女妖哪怕已经被情爱俘虏了,从根本上依旧处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喜欢、爱慕,却不自知。 她只要呆在他身边就会高兴,所以就并不去思索为什么会高兴,而是直线条的认定了一定要呆在她身边,巴卫同她亲吻拥抱时,她确实是不讨厌的,因为不讨厌、所以坦然接受,但并不代表她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真傻。 巴卫的手掌沿着腰线停在了女孩的小腹上,过于柔|滑的触感总会不真实,如果它同时又是冰凉的,那就越发容易让人质疑那份碰触是不是错觉。 蒙在身上的衣服限制住了视觉的角度,所以手上的动作越发没轻没重,他的手掌平实的贴合在女孩的皮肤上,水妖的柔软程度远甚于巴卫穿着过的最轻薄的衣料,掌心从肚脐侧面一路向上摸索,在梅川似有似无的躲避下,不可避免的卡在了肋侧和胸乳|交接地方,狐狸的手指托着雪白的软|肉动了动,不无恶意的钻进了挤压着的间隙里,在梅川整个人僵住的一瞬间,坏心眼的在乳|沟间曲了曲手指。 “痒痒吗?” 梅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巴卫冷笑一声,报复似的捏住那团软|肉揉了揉,又伸出舌头在指缝间像是要溢出来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锲而不舍的问:“疼不疼?” 答案是安静的。 于是狐狸一边感叹着“梅川想要安静到什么时候呢”,一边慢条斯理的拢住那一小片皮肤舔|吻了起来,锋利的指甲沿着圆|润的弧度滑来滑去,就是没舍得留下半点伤痕。 当然,吻痕不算伤痕。 巴卫做什么都有种悠闲的条理,他基本上没指望梅川给他任何配合,就像亲吻时会捧着她的两颊调整位置一样,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他几乎是温和的抬起梅川的手臂,勾住她的大|腿,或是在急切起来的时候揽住她的脖子,在长长的一次深吻结束之后,软|绵绵的舔|着她的嘴角,问:“舒服吗?” 时野白玉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她本人不想对这种每一步都要问出来的奇异羞耻PLAY发表任何有具体意义的评价。 妖狐的手掌抻开衣服的下摆,摸索着碰到了她的小|腿,因为羽织的大小到底有限,小|腿贴近脚腕的地方依旧能蹭到厚厚的细草,直到他的手掌真的贴在了腿上,被热气蒸的朦朦胧胧的白玉才恍然间发觉——一开始就环在她脚腕上的热度,原来并不是这家伙的手。 她的手臂环在男人后背上,这是巴卫手把手摆好的姿势,白玉发现自己连指尖都在发颤,但还是执着的勾起了衣服的边沿,顺着不甚明晰的火光看向自己抵着树根的脚掌。 巴卫弄的她浑身痒痒,脚上那只简陋的草鞋早就不知道被蹬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绸布裁成的长条假作袜子,此时还散乱的绑在足弓上,一簇银白色的长毛正轻轻的蹭着布条的岌岌可危的绳结。 在白玉狭窄又充满障碍物的视野中,狐狸的尾巴像是灵动的活物一样横在她的小|腿上,随着手掌越摸越向腿|根,那根尾巴也不受控制的施加起了力道,在她小|腿上缠了一圈,尖尖的尾部甩着蓬松的白毛,不轻不重的撩着她腿弯脆弱的神经。 有冰凉的嘴唇悄无声息的贴上眼角,巴卫的声音终于不那么恶趣味了:“怎么发抖了,嗯?” 这一声“嗯”的玉姬直接打了个哆嗦,从耳朵一路麻到半边大脑,那些挥之不去的黑影似乎又布满了视线,只能仰着头抵住树干,在一片黑暗中等着低血糖的症状过去。 狐狸只当她不高兴了,但再怎么不高兴这种事情也是要做的,只能稍显克制的将手指退出来一些,但到底没离了那片地方,手掌抻开用用力,便把几乎是坐在他大|腿上的水妖抱起了些,揽在怀里挑起她耳边的头发吻了吻,耐着性子哄她:“梅川从来都不会害怕我的不是吗?所以要相信我啊。” “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丢下你,不会做让你难受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不怎么自然的顿了顿,声音更加缱绻了起来,手指轻柔的在她大|腿内侧刮了刮,吻着她的眼帘道:“这不是会难受的事情呀……哪怕现在难受,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大概是是在哄不下去了,巴卫再次亲吻起了她的嘴唇,濡|湿了的手指也慢悠悠的退了出来,扶着她的手臂准备环到自己腰上。 这一拉一扯之间,她原本视线所及的地方便露了出来,狐狸像是十分惊讶的“咦”了一声,对着她尚且茫然的双眼笑了笑,视线若有所思的移到了被尾巴缠住的小|腿上。 细软的白毛轻轻拂着皮肤,搅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痒,巴卫将梅川抵在树干上,膝盖恰好卡在大|腿之下,她避无可避的依靠在他身下,哪怕痒的不行,无法动弹的关节让她只能强自忍着。 一旦想忍什么,自然就是皮肤战栗、肌肉收缩,在狐狸看来,修长的小|腿绷紧的弧度都像是软的,似乎薄薄的皮肉之下充斥着清澈的流水,碰一碰就会晃动起来,从脚腕内侧延绵而下的青色血管消失在几块杂乱的绸布之下,细软的脚趾紧紧|夹住了地上的青草,连粉红的指甲也被草汁染上了淡淡的黄。 她的脚尖顶着大树突起的树根,紧绷到极致的时候便会发抖,然后用脚掌泛着红的前半部分去蹭粗糙的树皮,好像隔着那么远距离的活动也能缓解腿弯处的痒劲一样。 真的是…… 狐狸侧过身来捏了捏她的脚腕,克制不住的笑出了声:真的是太可爱了…… ===========【真车的位置看文案最下方,之前的所有车都补过了】============ 巴卫捧住她的脸颊,说道:“乖一点,把刚才答应我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给我听,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了。” 重复……什么? 微凉的液体在身体内缓缓流动着,高|潮结束后依旧弥散不去的黑雾遮住了她的视线,白玉冷静的想说低血糖又干这么刺|激的事,这下八成要昏不少时间了…… 还没感叹完,她不受控制丧失了力道,垂首躲开了狐狸绵绵的亲吻,双手无力的攀上身前人的肩膀,闭着眼睛把自己窝在了狐狸的怀抱里。 巴卫明显愣住了。 一片黑蒙蒙的迷雾中,她听到狐狸带着不甘和笑意的呢喃:“选这种时候撒娇……真是狡猾呢。” 巴卫低头只能看到一个发顶,半天等不来反应,只好将她拢在怀里抱好,恨的牙都痒痒了一样在她腰侧狠狠拧了一下。 “撒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虽然前功尽弃了,但狐狸到底吃饱喝足了,依旧可嫌弃的啧说:“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用这种手段避开我。” 怀里的水妖没有回答,头脸在他颈窝处埋的严实,只是放在他肩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巴卫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截细软的手指看了半天,生气的哼了一声,接着教训她:“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妄图通过撒娇逃避问题。” 但最终,他还是没舍得把那几根正在“撒娇”的手指头挪开,而是把她更紧的抱在了怀里,心甘情愿的做了帮鸵鸟挡住脑袋的那株灌木。 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稍稍恢复些的时候,白玉感觉到有温暖的手掌正轻柔的梳理着她的头发,脸侧贴着温热的肌肤,血管躁动的热力隔着皮肤和肌肉都能感觉到。 她迷迷糊糊的蹭了蹭,眼前象牙色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汗水,现在看看,简直像是抹了油的蜜蜡,除了性|感,居然还顺带激发出了种异样的食欲,勾的她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 “嘶——” 抽气的声音藏着点气急败坏,压低了的男声在她耳边冷笑了一声:“我难道说错了吗?居然还咬人?” ……你说什么了? 下半场其实掉线了的玉姬殿下,完全没有听到妖狐语重心长的思想教育,她后知后觉的松了口,在前情一片模糊的情况下,选择谨慎的嗯一声。 鼻音很重,比起答应,更像是无意识哼唧。 “嗯什么。” 妖狐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向下移了移,在白玉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在她尾椎以上腰窝一下的部位扇了一巴掌。 那一夜,巴卫到底没再强求一贯怯懦的梅川说出自己的心思,而从一直断断续续掉线的玉姬殿下,也并没有记住自己到底答应了那只狐狸什么事情。 三天之后,被恶罗王打伤的鸣神姬路过梅川山谷,从妖狐巴卫手上劫走了他心爱的妻子,而当妖狐循着神血找到鸣神姬落脚之处时,固执的女神骄傲的抬起了头,在对方放肆的追问下恶意的勾起了嘴角。 “你说那个软弱的女妖?” 她想起了那妖舔自己手指的神态,意外的感觉到两颊升起了热度,但此时正值她盛怒,这点红也不算明显。 “你说过,只要我来你的神社,就把梅川还给我!” “是吗,”鸣神姬冷笑一声:“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你在神社前立誓成为我的神使,我才把她还给你呢?” 巴卫从来都没有屈服于神明的意思,只是捧起一团狐火,冷笑:“快把梅川还给我。” 鸣神姬一边羞恼于自己当时对那女妖的狼狈,一边又生气巴卫同她这样亲热,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可惜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扇子,在侍奉她的石犬面前掩住了半边眉目:“你心爱的女妖,已经死掉了哦。” “嗤——” 妖狐金色的眼瞳泛起凉薄的冷光,嘲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鸣神姬回收就抽了身边的石犬一巴掌:“你来告诉这位大名鼎鼎的野狐狸,那脆弱的女妖哪去了?” 石犬真心不觉得那“女妖”那里怯懦了,但她们胆子小,一贯只会顺着鸣神姬说话:“她想要冒犯鸣神姬大人,被我们……” 推下了山崖。 “没错,”女神冷笑着打断了石犬的话,恶意满满的直视着妖狐的眼睛,说:“被我一道雷霆劈死了。” 她磨蹭着手指,用一种鞭笞着妖狐理智的语气告诉他:“那女妖挣扎不休,胆敢冒犯神明,被我一生气不小心劈死了。” “她那点能力,死了都留不下什么痕迹呢。” 像是想到了那人执起她的手掌置于唇边的动作,女神又多此一举的加了句:“真是脏了我的手!” 青|天|白|日之下,白发的狐妖突然笑了起来。 鸣神姬在一片毛|骨|悚|然中招来了闪电,在铺天盖地的狐火燃尽神社前的竹林之前,于一片蓝光中转回了高天原。 巴卫在鸣神姬的神社前坐了一夜,于拂晓来临时恢复了神智。 这一年,大名鼎鼎的恶罗王同妖狐巴卫在山巅重聚,四处征讨神明的红发妖魔烦躁于被大神明带走的人类公主,而长了九条尾巴的白狐狸痛心于被神明击杀的柔弱水妖,两个人在高山之巅喝了一顿酒,醉的乱七八糟一嘴胡话。 恶罗王被神明间无休止的推诿气的不知如何是好,拎着酒盏的妖狐微微一笑:“挨个问多麻烦,能威压一山的必然是大神,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线索,去了出云还能找不到吗?” 恶罗王仰头喝下坛子里的酒水,哼笑:“兄弟,你是在怂恿我吗?” “不,”狐狸醉蒙蒙的眼睛里一片冰凉:“我是在利用你啊,兄弟。” “哈?” 红发的妖魔扔掉手里得空坛子,看着巴卫的脸突然笑了:“这么说太伤感情了,我们还是互相利用吧。” 自这一天起,恶罗王同妖狐巴卫胆大妄为的直指出云之地,红发的妖魔想找回他被掳走的公主,白发的妖狐想为心爱的水妖报仇雪恨。 这一打,将近四年。 战神毘沙门天重归高天原时,听闻闹|事了许久的大妖魔终于被羁|押而出,恶罗王是雷霆击于出云神树之上诞生的恶鬼,在最后一刻自神树离开了出云之地,而妖狐受大国主一击,自两界缝隙处苍茫逃离。 丧失妖力的狐狸化作年少的孩子,被当地乡绅的女儿捡回了家里,而在乡镇的大道上,一列长长的队伍押送着将要进贡给时野城的货物缓缓路过。 武藏守的幼弟光和公子带着自己的三个贴身护卫,对乡绅家的女儿雪路一见钟情,隔着遥远的距离,给自己的姐姐去了一封信。 96.螺纹钟表 清晨, 端着洗漱用品的侍女们走进院门时, 城主殿下卧室的们已经打开了, 那红颜祸水一样的奴良氏正衣衫不整的做在廊下打哈气。 因为滑头鬼的特性, 奴良滑瓢砸时野城里其实很受欢迎,这会儿敞着怀翘着腿,再想想小姓昨日同当主宿在一起的事情,就是对具体事宜没什么概念的小姑娘们, 都不自觉的红了脸。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红了没一秒钟的脸颊瞬间苍白了起来, 站在队尾的小女孩咬了咬嘴唇,不忍心似的侧过头来看了看跟在队尾的孩子。 ——那位犬夜叉大人昨日才不明不白的死了,奴良氏顶着杀人的嫌疑,当主却跟没看见一样继续宠爱着他, 昨日才去世的侧室公子都是这等待遇的话,早就死了许多年的、那位叫做蠃蚌的武士,大概早就被当主忘到角落里了吧。 何况根本是不是都还不确定呢…… 年幼的孩子穿着件不合身的浴衣,袖子挽起来老长一截, 胳膊上浅浅的擦伤并没有包起来,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刺鼻子的药味。 小孩踢踏着脚步迈上台阶,双手背在身后,乖巧的停在了墙角的花盆后面,他本就长得瘦小, 腕骨嶙峋的像是腊梅的枝干, 白色的头发洗去了污泥和灰尘后越发显得白瘦白瘦的, 因为年纪实在小,弯着眼睛笑眯眯时非但不会让人感到不悦,反而有种稚然脆弱的乖巧。 这孩子是当主中午从小院子里抱回来的,一院子的小孩丢的丢伤的伤,唯独他只是冻着了,睡一觉便好了大半,笑眯眯的到处找人说话,拉着侧院老婆婆的袖子就问当主在哪。 想到这里,女孩子的神情不自觉就别扭了起来:这孩子跟不会说话一样,问他什么都只是笑眯眯的听着,唯一连成段的长句子还是问“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按说虽然都是当主收留的,但这并不能更改那个小院子里住的都是“半妖”“野孩子”的事实。 时野城的人对这些具有“异类”特征的存在大体都是冷漠的,虽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因为异常就伤害他们,但也不会像对待流浪而来的普通孩子一样给些接济照顾,也比大环境下的“人之常情”稍微友善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这小孩的脾性必然不会招人待见,但前院那边……有了些影影绰绰的传言。 什么长了双和公主一样的蓝色的眼睛,什么白发和早前的武士一样,什么“一院子十几个小孩,就这一个是当主亲手抱回来的”,搞得大家都手足无措了起来。 传言虽然不能尽信,好赖总有个框架,空穴来风的前提不还得有个“空穴”在吗? 土门管家看过这孩子几眼,他一看就营养不良,说是三四岁也可以,说是五六岁也行,早年那个叫蠃蚌的间谍毕竟已经变成了那种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了,谁知道他在回来作祟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真的能生个孩子出来呢?! 老头思索了一宿,决定暂时不去追究,这是当主亲手带回来的,依他们家殿下的性格,怕是多少都会注意两分,就算不是亲生的,回头指不定就收成学生了。 “他想要什么,就找给他,他想干什么,你们不用拦着,但也不用特意去管他。” 因为这道吩咐,小孩子跟着送洗漱用具的侍女们走了一路,不知没人去拦他,反而带的大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等他。 时野白玉系好衣袋拉开门的时候,院子里停了整整两列的人,奴良滑瓢翘着腿坐在栏杆上,几步开外的地方站了个和门槛差不多高的小孩,他把厚实的腰带折了三折提溜在手上,对着那小孩一个劲的甩,乍一看跟逗猫似的。 白玉早就习惯了滑头鬼在某些情况下招人烦的特质,所以轻轻一瞟便把眼神定在了背着手的小男孩身上。 他双手背后,光着脚站在台阶上,没有半点被戏弄的别扭,白白的一团还笑眯眯的,姿态自如的像是蹲在屋檐下看蟋蟀跳进草丛的小兽——他能辨认出那是什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同样对这件事抱有一定兴趣——但他现在懒得动。 这到底是个孩子,还是只……猫啊? 她惊讶了那么一小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精精巧巧的小白毛,似乎就是昨天那个自称为“银”的小可怜。 话说洗干净以后……还真白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游刃有余的小白毛侧过头来看了看她,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然后在白玉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分灵敏的蹲下身来翻过了台阶,像是攀附着树枝向上爬的小动物一样跑到了她近前,隔着老远就张开手臂,腆着脸把脑袋埋在了她长长的衣摆里。 在一片鸦雀无声的震惊中,小白毛满足的拉过她的手按在头顶,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蹭了半天,末了用额头抵住她的膝盖,无声无息的把自己团了起来。 玉姬感受着压在她脚上的这点重量,再看看那个银白色的脑袋顶,越发觉得脚边蜷的是只刚睡醒的猫崽。 这会儿再回忆起他昨天念自己名字时,说一个音节就要卡主一个停顿的样子,公主殿下微妙的觉得自己被攻略了…… 她一贯对弱小充满耐心,尤其不反感小孩儿,呆了半天还是狠下心抬脚,于是干脆利落的站在门前不动了,忽略掉奴良滑瓢失笑的表情,对着等候的侍女们摆出了无懈可击的淡定脸。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这个时期的日本虽然依旧阶级森严,但压抑程度与玛丽乔亚相去甚远,在物质整体都很困乏的时代,阶级之间根本拉不了太差距。 白玉身边的侍女其实就是小时候陪她玩的小姑娘们,在她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并没有那么多的思维束缚,前院有事要忙的时候,撂下水盆招呼当主自己兑热水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是今天居然一下子来了七个……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藤子夫人【玉姬生母】的侍女,玉姬生来就是蓝眼睛,从睁眼那一刻,就被血统论狂热分子的时野父子抱走了,于是她就开始负责府上的库房,年纪大了之后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此时此刻,眼角堆满了细纹的女人兴奋的脸眼珠子都泛起了红光,她不可自抑的向前走了两步,看样子似乎是想抓玉姬的手,又强自忍住了,然后突然跪了下来,用恭敬到刻意的态度向她叩首。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您是藤子夫人的女儿呢。” 白玉不明所以的顿了一下,慢半拍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您应该骄傲才对啊!” 俯首着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动作幅度颇大的劝道:“藤子夫人继承的是劝修寺殿下的名号,是后奈良天皇的骨血,她、她是天照御大神的后代呢!” 有那么一瞬间,玉姬似乎从这个老太太身上看到科罗娜熟悉的身影。 老太太欣慰又狂热的看着她的脸,唰的一下流出两行清泪:“您能得到承认,想来藤子夫人就算身在黄泉,也能安心的转生了……” 说到这里,她不知是想起了死去的藤子夫人,还是想起了她最早侍奉的、那位同二皇子有了私情的藤子夫人的母亲,挽着袖子呜呜哭了起来。 时野白玉一面摆手示意来人把老太太扶下去,一面若有所思的挑出了那句话里的重点——【您能得到承认】。 事实上,去年进京都朝奉其实也是不得已,在父系的血缘随时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前提下,她不得不选择用认回母系血缘的方式釜底抽薪,不然连当个领主都要提心吊胆。 于是以给自己改换宗姓的方式,将武藏国从历来属于时野家的地盘转换成了皇族财产,要不是天皇穷的都要喝风了,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但正是因为天皇的需求表现的太急切,在一众大名的排挤之下,除了默认玉姬确实是皇室血脉,确定了她在武藏的正统主权之外,并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皇室封号。 也就是说,哪怕因为“斋王”事件闹得大,使得大部分民众都影影绰绰的听过“玉姬”的名号,认为她是皇室的一位公主,但在详尽的记载中,她的母亲藤子只有一个后添上的、只要是天皇女儿都可以有的“皇女”前缀,而所谓的玉姬殿下——因为父亲并不是天皇的缘故,她连“皇女”两个字都用不成。 她神色不明的在一群人脸上环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她们捧着的华丽衣料上,倏尔恍然大悟。 “是都内来人了?” ====== 天皇的使者昨天夜里才从山里绕出来,落脚在城外废弃的庙宇里,今天一大早派人来时野家送消息,差不多到了晌午十分,带着旨意的使者队伍才姗姗来迟。 使者面黄肌瘦风尘满面,一路走来所受的难为必然不少,与之相比,一大早就梳洗打扮了许久的玉姬殿下穿着繁复的长袍站在上首,珠光宝气的十分不讲情面。 拿到这份诏书之前,白玉对突如其来的使者有许多猜测,比如这是不是她名义上的舅舅以死相逼换来的?再比如是不是她名义上的舅舅穷到没辙了,所以假借敕封呼唤她给点钱,再比如这是不是对武藏国心有觊觎的大名进谗言布下的圈套。 ——毕竟昨天她才推测出有人试图给她安个儿子,然后分裂她治下的领土。 等拿到诏书之后,她反而放下了心。 以泉宫白玉女王。 在皇室的谱系内,“王”或“女王”的称呼,是给天皇直系三代以外的皇嗣准备的,白玉的身份还算可以考证,如果从后奈良天皇算,她这才是第二代,从正亲町天皇算,则恰好第三代。 按惯例,如果不想封她,追封她母亲藤子为内亲王也可以(毕竟天皇妹妹),可既然在有意忽视她母亲的情况下认了她的身份,又只给女王的品级,这明显是低了。 而明明是女王,却又额外给了“以泉宫”的封号…… 新上任的以泉宫思来想去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这个不协调的封号,很可能是那位天皇舅舅用来拉拢她的保证。 女王这个品级吧,明显是因为拗不过丹波的诸位大名才选的,毕竟他之前想封内亲王的旨意没出御所就被拦回去了。 天皇宁肯硬犟着也要封她,怕是为了安“金主”的心,怎么着都要把她绑在皇室一边,而“以泉宫”这个封号,应该算是个抵押,意在说明封号就放在这,哪怕现在不行,只要她肯多出力同天皇配合,等皇室重新掌权,一定能给她同封号一致的品阶。 想到这里,她不由失笑出声。 自己前面那一连串不好的猜测很有可能中了一条:皇室越拉着她意味现在越需要她,在她已经明说自己无力出兵的情况下,表达需要她,那就只能是需要她的钱了。 果然还是哭穷来了啊…… 虽然马上要破财,但以泉宫殿下倒不怎么心疼。 皇室的公主接受封号时,会得到明确的封地食邑,之后的一切用度都由封地的税收供养,但皇室穷了这许多年,地方都被大名们瓜分完了,正亲町天皇的诏书里不止给女王加了以泉宫的封号,还将整个上野藩国都划给了她作为封地。 她统御武藏国,是因为领了武藏守的官职,依靠血缘继承做了武藏的国司,而对于上野,之前一直都是挂在她弟弟光和名下的臣属之地,天皇的诏书虽然看似一张废纸,不过是把本来就属于她的地方写在了纸上,但世道嘛,求得就是个名正言顺。 昨天还担心弟弟和“儿子”各占一边四分五裂,今天就发现后顾之忧没了:上野现在是她私人财产,如果她现在突然死了,上野和武藏一样,都只能给儿子了。 虽然一切都只是猜测,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但此时此刻,以泉宫殿下不由的有些心疼她那个傻逼弟弟了——昨个还有可能做领主呢,今天只能当穷光蛋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以泉宫坐在正厅的高位上,端起茶水不露声色的润了润嘴唇,这样光和就不用死了。 既然神明和妖怪都是真的,她也不会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她绝对不会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有什么查无可查的咒杀法子能弄死她,那也只有认了。 为了这个万一,白玉其实不咸不淡的构想过不少种可能性,最后还曾苦中作乐的想过,若是真的中了万一,那光和怕是要给她陪葬了。 子嗣一般是第一继承人,也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只要这个儿子的存在被钉成了“事实”,就算她留遗言要把一切留给傻逼弟弟也不管用,别家随便推出个“时野少主”,照样是可以开战的。 因为这份遗言本身就不公平——在有儿子的前提下,为什么会把财产给弟弟呢? 怎么能把财产给弟弟呢?! 也许城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前文有提,世道嘛,活得就是个名正言顺,儿子是杜撰的,只要背后人有心,死了一个还可以推另一个,对比子嗣,弟弟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名正言顺了。 武藏国的民众能安稳的吃饱才不过五年左右,上野不再因饥饿妖祸死人,那是这两年才有的事情,与其让两者在不同的势力下占据武藏和上野,用连绵的冲突毁了她造就的一方乐土,不如直接接受这个“儿子”。 她和光和同父异母,在外人看来,血统天差地别,但她的“孩子”,不论如何确实是直系的血亲,皇室成员,承的是天照血脉。 大名们再瞎几把乱打,打皇族之前还是要脸的。 儿子是比弟弟更安定的大旗,有这么个傀儡顶在前面,时野家的家臣绝对能维系住东北这一片的安定。 而光和……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状况,他最好在动乱开始时就死掉,死的越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越好,等全天下人都知道光和公子死了,也就没有人可以假借他的名号来征讨时野了。 虽然只是假想,但到底把他想死了,以泉宫一时愧疚,顺势计算了下光和公子的年纪,寻思着要么到时候多给他准备点嫁妆吧 不对,她放下茶壶仔细思考了一下:那种小傻逼真的会有人要吗? 结果没让她多等,当天傍晚,为了迎接天皇使臣封闭的大道还未开禁时,光和公子的侍从带着一封长信冲进了清冷的城门。 以泉宫对着信纸上斗大的两个墨疙瘩无语了半晌,十分惊讶的发现不止有人肯看上他,貌似还十分之中意——按理来说是他未来老丈人的乡绅表现的一百分的热情,甚至于提出了让自己的女儿上武藏来让她检选! 这是不是亲爹啊…… 很好,以泉宫哼笑着扔开信纸,她的判断还是正常的,未来弟媳妇如何还不敢肯定,但从未来亲家的表现来看,与其说是看上了傻逼弟弟本人,不如说是看上了傻逼弟弟的身份。 她将天皇的诏书同弟弟的家书一起摆在桌面上,只觉得这两样东西在烦人程度上简直不相上下,所幸都赶在一起,不用跑两趟。 天皇下旨敕封,她怎么的也得去京都谢个恩,哪怕谢恩时人不到呢,钱总是要到的。 但这个谢恩时间也要把握好,表现的言出必应、太贴着皇室一定会引诸位大名戒备,还是等秋收完了出发,明年年关时能到京都就好,中间这小半年,不如就在治下巡视一番,顺便绕个路去相下弟媳妇…… 两个月后,长长的队列收拾停当,时隔十八个月,新授敕封的以泉宫白玉殿下再次踏上了前往京都的征途,而因为那地方聚集的各种大阴阳师,滑头鬼不得不再次告别自己的公主。 这一日天气清凉,她们穿过两藩国界限时途径了一处小镇,因为并不匆忙,大队人马驻扎在了山谷的高地上,而以泉宫闲来无事换了身长衣,溜溜达达的逛街去了。 小镇上人少,集市也荒凉的不行,所幸山林里物资丰富,采来的小蘑菇也是可以买回家炖菜的。 以泉宫买了蘑菇又惋惜没有鸡,走了两步看到一个简陋的小摊子,棕黑色的藤筐丑盖了块白布,但白布上面,居然放了一架座钟。 卖东西的人脑袋上兜着一块黑布,看样子仿佛是睡熟了,以泉宫左右也不会贪了人家的东西不给钱,何况在荒郊野地见到机械产品确实很稀奇,便双手拿起钟表,放在耳边准备听听看。 哪知道熟悉的齿轮声没听到,因为到了整点,这台钟表居然突然报起了时来! 上层合住的小门刷的一下打开,而冲出来的、那个长得又像猫又像狮子的小玩偶嗷的就是一嗓子,直接喊的她一愣。 嗷一嗓子后,它喊的不是时刻,也不是音乐。 而是艾丽卡。 克斯莫罗·艾丽卡的,那个艾丽卡。 这年头的座钟块头大又沉的很,以泉宫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虽然神态还维持着体面,瞳孔却下意识收缩了起来,嗷完了的小狮子扭过身来准备缩回门洞里,但因为机械到底老旧了,鬃毛连接着的弹簧卡住了面板,猛地挤到了她拇指侧面的皮肉。 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海,白玉轻轻呀了一声便放开了手。 在那格外缓慢的一刹那时间里,以泉宫半边脑子在惋惜,心说这么精巧的东西怕是要摔坏了,而另外半,边还因为“艾丽卡”这个音节处于一片空白。 刹那过后,从黑布底下伸出来的手稳稳地接住了钟表,解决了她惋惜的第一个问题。 而那只手的主人,放下钟表后轻轻掀下了脑袋上的黑布,在以泉宫震惊的眼神中,突然柔软又温和的笑了起来,动作自然的拉过她的手,将她泛起了血色的大拇指捧到唇边,张口轻轻的吮了吮。 “还疼吗,艾拉?” ——神情表现的再游刃有余,当他握住以泉宫的手时,指尖末端无力的冰凉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就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于是以泉宫不动声色的注视了他半晌之后,忽略了已经羞愤的想招人来打他的侍女,十分认真的开口问他说:“你的手为什么发抖?” 捧着她手的男人再次温和的笑了起来,暖棕色的眼睛充斥着让她觉得十分不妙的悲伤和爱意,和善的开了个玩笑。 “因为我害怕见到你流血啊。” “是吗。” 男人的长相十分温和,温和的甚至过于软弱,要不是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足够悠久的岁月,他看起来似乎就是个稚气的青年。 但那双眼睛,以泉宫挣开他的手,轻轻曲起指尖,毫不温柔的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那两汪轻柔的棕色像是包了酒心的巧克力,外层多甜多软,内里就有多浓多烈。 他身上那种微妙的纵容感让白玉有些不舒服,但配上那双眼睛,却意外的让人非常想试着去……伤害他一下。 于是华服的公主慢慢放下手来,用一种十分冷淡的语气问说:“你说害怕见到我流血,是因为你上次见到我流血时,恰好是我死掉的时候吗?” 话音一落,她自己先愣住了,但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男人的神色甚至让白玉产生了自己正拿着一把刀划开他的心脏的错觉。 而下一秒,那片巧克力色甘之如饴的任由她捣碎一切,用一种庆幸和悲伤混合的包容,低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指。 以泉宫被那神情烫了一下,没有说话,一旁的侍女终于克制住了自己对于未知长相的恐惧,愤愤斥责道:“太放肆了!” “你是哪里来的野人,胆敢这样冒犯殿下?!” 这个长着一副全然西式面孔的男人被叫做野人也不生气,他再次将公主的手执到唇边,行了个标准的吻手礼,接着看向她的眼睛,在一片湛然的蓝色中,再次向那位公主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家康。” “泽田家康。” 97.螺纹钟表 虽然还是夏末时分, 但山里的气温一贯低些, 以泉宫这一路行走时车架完全是依照规制来的, 为此, 就算是私自闲逛,身后也三两成群的跟了不少人。 老村长一头冷汗的跑到现场时,那位贵人的侍卫们已经拔了整整一排的刀,他们村那个编外村民一脸淡定的坐在刀光中间, 锲而不舍的拉着贵人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着那一排锃光瓦亮的长刀, 他瞬间就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这年头官兵和土匪其实没有多大差别,虽然不烧杀抢掠,但一言不合就拉你去当兵,他们这山坳坳里的小村子, 壮劳力就那么些个,当了兵基本就等于死在外面了,这一村子的老弱妇孺怕是连山里的野狼都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往前边挤, 扯着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急急忙忙就开始解释, 心说这孩子来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和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相处时都守礼的很,脾气也好,怎么今天赶上贵人的车架经过, 他反而跟中了邪似的做这些冒犯的事呢? 老头口水都要说干了, 昧着良心将泽田家康的行为归类于风俗习惯不同, 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因为知道所谓的上等人们都有些优越的坏毛病,他装的畏畏缩缩不说,言语间还要着重贬低一下,三两句乡间俚语下来,真把泽田家康形容的跟个吃饭都不知道做熟的野人一样。 “等等等等,”突然插|入的男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泽田家康遥遥望着老头:“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别人听到会信以为真的。” 老头一时没挨住,猛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就是要他们信以为真了才好啊! 翻完了白眼,老头唰的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这傻货把真话说出来了,这事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等到了这会儿,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公主殿下终于慢悠悠的动了起来,她先是扫了老头一眼,接着看向了一脸无奈的泽田家康,用和老村长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没有任何鄙视意味或是奇怪语调的声音问说:“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此时正好脾气的隔空安抚老村长的怒火,陡然听到她说话,脸上的神情仿佛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似的,将变不变的卡在了某一帧,茫茫然的“唉?”了一声。 泽田家康的年纪不是很好辨别,但长得嫩,眼神气质总是不会骗人,白玉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年纪往大了估算,还寻思着可能不准,此时此刻他这一“唉”,却突然只剩下了青春少年的满心懵懂,有了种荒谬的稚拙感。 他到底多大了? 白玉的疑问不过一瞬而过,泽田家康瞬间就自然的转换了表情,在懵懂和成熟之间,还有一个她都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的【糟糕啊好丢脸】的表情。 “艾拉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以泉宫眉毛一挑,我明明说的是让你给我解释解释“艾丽卡”这个名字,怎么成了我要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了? 但泽田家康的神情充满了真切的热忱,眼底还有种【哎呀她要去我家了】微妙欣喜,似乎在他心里,这两件事完全就是可以划等号的。 老村长站的不近不远,听到他的话后眼前就是一黑,这已经不是无心的冒犯了,这是正大光明的调戏! 这公主招人来拖你下去杀了可怎么办哟…… 老村长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只见那公主盯着他们村那个编外村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这会儿渡洋而来的外国人虽然少,但也不至于和妖怪弄混,他不由开始庆幸:这孩子长得虽然有点怪异,但起码还是好看的…… 都内的公主夫人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老头不知道,但山野小故事里,那些个夫人小姐若是生活寂寞,招年轻男子寻欢作乐也是常事,说不得这位贵人情思一动想要求一夕之欢,他们村就逃过一劫了!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公主殿下沉默了没多久,便干脆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敛着袖子似乎是准备跟泽田家康去他住所一趟,这围了小半个集市的护卫们被她一句“等着”扔在了原地,本该跟随的侍女也被她摆摆手制止了脚步,这些本该“见多识广”的人个顶个的发着愣,反而称的缩在一边的老村长更像是个聪明人。 ===== 泽田家康住在十分偏僻的山口处,门外不远是个挺深的水潭,水潭周围都是山壁,北面垂着一条窄小的瀑布,不过因为丰水期的关系,水量哗啦哗啦的涨,加上这种回音壁一般的构造,无时无刻不再干扰着人的听觉。 在以泉宫还是艾丽卡宫的时候,她天赋异禀的见闻色敏锐到可以代替视觉的地步,那意味着抛却普通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就连岩石缓慢风化或是生物坏死时细胞壁破裂的声音,都在她无意识的信息收集范围内。 她曾经因此锻炼出了神奇的信息过滤能力,甚至于能在耳畔充斥着各种“杂音”的情况下,若无其事的进行工作,但这不代表白玉真的喜欢嘈杂——尤其是在过了二十几年足够“安静”的生活之后。 敛着眉目的公主坐在窗前,神态雍容的啧了一声。 “吵死人了。” 端着玻璃壶拉的男人拉开门扉时,恰好听到这句话的尾音,十分茫然的愣了愣,突然以一种奇异的腼腆神情笑了起来。 笑什么? 白玉本来做了个挑眉的表情,意在反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临了对上他的眼睛,却觉得瞪他也不对吧看他也不对,只能莫名烦躁的舒了口气,权当没看见他。 这态度可以说是很不正常了,但泽田家康倒像是习惯了她这个样子,把手上的东西挨排放在案几上,有些感叹的说:“原来艾拉也会觉得水声吵人啊。” 以泉宫耳充未闻,专心致志的回过头去看那个精致的玻璃壶。 泽田家康于是再次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端起了茶壶,蓬松的金棕色头发应在光滑的玻璃曲面上,顶端的某些地方直像是闪着光一样耀眼。 他拉过杯子,一边注水一边嗫喏着:“毕竟是艾拉自己说的啊,水的声音就是力量的声音,你连血液滴答的声音都能听出节奏感来,谁知道居然讨厌瀑布的水流声呢?” 你又沮丧什么呢…… 依照往常的习惯,以泉宫听完了这句话大约就会开始猜测句中要点一二三四,然后结合条件分析出可能结论四五六七,但此时此刻,合着他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白玉虽然依旧在努力分析着,另一种微妙的不爽,却以绝对的存在感压过了她的理智。 于是端坐着的公主神情冷淡的推开了茶杯,眯起眼睛嗤笑说:“什么叫【能从血液滴答的声音里听出节奏感】,说的我好像是个杀人狂一样?” 泽田家康看似温和又善良,但不知怎么的有种固执的味道,以泉宫见过不少这种性格的人,他们虽然好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尤其因为平时不怎么计较,发起火来会特别可怕。 然而虽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挑了刺,泽田家康却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笑眯眯的把茶杯推回她面前,还十分仔细的在托盘上搁了个小匙。 他那副样子,说是逆来顺受不合适,更谈不上刻意无视,只像是一拳打在了石头上,本想流点血试试软硬,那石头却突然软的跟棉花一样,不肯碰伤你就不说了,还要反过来包住你的手,连指甲缝里落的一粒灰尘都给你擦得一干二净! 以泉宫坐在他对面一米开外的地方,心里莫名噌的就腾起了一股邪火。 她屏神静气沉默了一会儿,摆脱了那股异样的焦躁,慢条斯理的端起杯子,平铺直叙的要求道:“先说说自己是干什么的。” “我吗?” 来自遥远国度的男人十分苦恼的搔了搔脸颊,撑着下巴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说呢?算是某个……武装团体的老大?” 武装团体? 白玉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她这辈子虽然没有天龙人几近两米的身高,但也算超乎寻常的高挑,这家伙看着比她还矮了那么点,也不算特别健壮,想到这里,她心里凉凉的打了个哈气:依照日本这妖怪横行的模样,他就是有些超乎寻常的才能也不算意外。 她打量人时从来不做遮掩,尤其被泽田家康那股莫名的气场带的不自在,眼神肆无忌惮的十分刻意,鉴赏器物似的扫视了半天,做足了招人怒火的样子。 但被鉴赏的那个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不出意料的选择了退让,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便端起杯子灌下茶水,故作轻松的想要移开话题。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退休了呢。” “退休?” 以泉宫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末了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半是荒唐半是嘲讽的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我姑且相信你那只是个单纯的武装团体,”她在这个名词上加了重音:“除了正儿八经的军队,这种组织就跟山林里狼群一样,更换了头狼之后,前任的狼王要么离开狼群独自流浪,要么就是死在当场——” 泽田家康做恍然大悟状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的插嘴:“那我应该算是独自流浪的那种吧……” 以泉宫后半句话恰到好处的噎在嗓子里,却分毫不让的切了一声:“是吗?” 这样都不冲她发火? 这和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有什么区别? 她心说别是文化差异,对比喻的理解有问题,她踩来踩去踩了半天,根本没踩在人家的底线上? “哦,”于是她十分不走心的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只丧家犬吗?” “艾拉……” 同样金棕色的眼睛化成了两汪甜兮兮的饴糖,泽田家康并没有计较刻意污化的比喻,反而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烦躁和不悦,瞬间将其划成了重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说错话的话,现在道歉来得及吗…… 他话音刚落,这么一行斗大的字就如同实体化一般浮现在头顶。 以泉宫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确定那是自己的幻觉,等她啼笑皆非的对上男人的眼睛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焦躁感从何而来。 ——她坐在泽田家康一米开外的地方,两个人中间还隔了张小桌子,但这个男人的神态,却亲近的似乎要将她捧在掌心上,连倒茶布汤匙时,也格外仔细的将杯子推在了她拇指外将将一寸的地方,与其说是态度奇怪,怎么挑衅都试不出怪异,倒不如说这个男人面对她的时候是真的不会生气,并且退让的毫无底线。 她磨蹭着桌面的上的花纹,平心静气的审视起那股怪异的感觉:在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之前就感受到的那股微妙的纵容感正一点一点放大,放大到千百倍后,突兀的变成了一种几乎具象可感的信号。 【我就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一种感觉在不断的强调之后,反而从单纯的奉献变成了扭曲的索取。 ——“快对我做点什么吧,让我确定你在这里,让我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做点什么?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西方男人的面孔,他长得很好看,虽然搁现如今日本姑娘们的审美里是个挺怪异的长相,但确实谈不上丑,加上气质平和又温暖,连深山里排外又顽固的山民,都认同了他是村里的一份子,容他到集市上摆摊闲坐的,怎么也不像是有这种需求的变态啊…… 难不成是她的感觉出错了? 泽田家康被她那微妙的神情看的有点怵:“艾拉?” 白玉对这个似乎改变过音节的昵称接受良好,泽田家康长的确实好看,以泉宫看着看着,重点就从辨认他是否变态转到了单纯的鉴赏,一时半会儿居然挑不出什么瑕疵来,只不过…… “你多大了?” “唉?” 泽田家康被她问的一愣,慢半拍回答说:“四十四?” “你连自己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吗,这怎么还是个反问句……” 不对! 她直接越过面前的矮几,抬手捏上了该中年男子的脸颊:“你说你多大了?” 泽田家康睁着一双金棕色的眼睛,里面充斥着在以泉宫看来简直不可置信的稚气和茫然——这跟二十来岁爬窗户送花的小青年有什么区别? 被扯着脸的外国人一边情真意切嘟囔着疼疼疼,一边不怎么认真的挣扎着,看样子演技十分了得,既有【你随便捏吧】的大义凛然,又有【怕你捏不过瘾,我配合你求饶】的温情满满,她俩要真是一对,白玉这会儿八成就该被逗笑了。 但鉴于两人并没有任何实际关系,以泉宫此时此刻注视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戏多的智障儿童。 然而就这一个眼神,泽田家康似乎第一次被她切实的伤害到了,出乎意料的愣了许久,抬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男人绕过炕桌从她背后抱上来时,白玉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这股香气似乎只存在他周围及近的地方,厚重的像是某些宗教为了祭拜神灵拿许多种香料生生搅合出的香油,虽然谈不上香极生臭,但也在一瞬间冲的人窒息似的喘不过气来。 “艾丽卡,”他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小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眼前被手掌挡出了一片黑暗,以泉宫感受着脖颈一侧毛茸茸的头发触感,听着他那个软下来以后基本就跟少年人没什么差别的声音,只觉得四十四这个数字瞬间碎成了一坨渣滓,只剩一句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感叹的。 “你的年纪都是活假的吗……” “不啊,”这声音已经接近呢喃,以泉宫深切怀疑泽田家康靠在她肩膀上快要睡着了:“艾拉的眼神,陌生的好像我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似的。” 她嗤了一声:“本来就没有吧?” “有的啊,”意大利人坐直了身体,紧紧环住她:“当然有的啊。” 柔软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笑意:“我可是这位公主殿下前世的情人呢。” “前世?” “嗯,”泽田家康笃定的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的侧头吻了吻她的耳朵:“差不多二十四年之前。” 她收敛了神情,似乎并不相信:“二十四年前……是我上辈子死的时候?” 泽田家康顿了顿,斤斤计较的纠正说:“那是你这一次将要出生的时候。” 以泉宫心里百无聊赖的翻了个白眼:这两个说法有区别吗?同一世界的同一时间点内,必然不会出现两个自己,你都说了是前世,那肯定是前脚死了,才能有后脚转世的事情啊! ……话说你是有多不想听见死字啊? 按照泽田家康的说法,她的“上辈子”,也就是二十四年卡着她出生时间点死掉的那个她,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宗教在职人员,最后因为善心和堪称伟大的情怀、慷慨激昂的献身而死。 以泉宫大约揣摩了一下这个故事情节,倒是很接近她上个世界的行为模式,一看就是为了【命运转折点】鞠躬尽瘁献的身,但那段经历对她来说,到底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似乎还有待商榷。 这么说,她稍稍垂下眼帘,正好能看到男人环在自己胸前的双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未来的情人。 因为多了这重顾虑,原本对他还有些异样的观感立刻有了软化的迹象,似乎连泽田家康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气场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毕竟看表现,这家伙二十四年前,是看着那一世的她在眼前死掉的。 泽田家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变化,似乎很确定她一定会相信这个说法一样:“其实艾拉也还记得一点吧,毕竟是神眷者,不然你不会对艾丽卡这个名字有反应,也不会在那个时候留信息提示我可以在日本等到你。” 留信息让你来日本…… 很好,以泉宫点头,这下确定了,虽然对泽田家康来说那是过去,但对她来说,那肯定是她“下辈子”的事情! 98.螺纹钟表 “上辈子”是个很稀奇的词汇。 以泉宫几乎毫无障碍的把这件事拆解成了零散的碎片, 其中有【她会第二次来这个世界】【未来的她会遇到过去的泽田家康】和【所处世界人们对她的记忆有延续性】这类看似有点用的消息, 也包括【这男人是我的可以睡】这种看似没用的消息。 于是她轻易的接受了泽田家康这个人的存在, 大方到当夜留宿的时候, 就能淡定的询问他是否要同寝。 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想要了解“前生”的意思。 但她不问,不代表泽田家康不说。 依照他的描述,白玉的前生诞生在一块被神眷顾着的大陆——白玉心想我这辈子是天照御大神正统血脉呢, 说自己是神都一点不带心虚的。 然后她跨越了遥远的大洋,到达了他所在的欧洲, 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相爱但不能在一起,最后她为了爱与和平献身而死了。 ——过程完整、逻辑健全,起因井然有序,过程跌宕起伏, 结尾潸然泪下。 但该详细的东西半点没有。 比如她跨海的理由,比如“那些原因”都是啥,比如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意大利男人的情感绝对是真的,但他在论述某些小细节的时候, 莫名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 就像……以泉宫不是很好形容那种感觉, 似乎他说的那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他与“艾拉”之间。 比起当事人,他更像是个旁观者。 白玉就是从这个时候,突然间意识到泽田家康可能哪里有问题。 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鉴于她对那些事一无所知, 泽田家康又对她的“死亡”三缄其口,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也不好说。 保不齐是因为他二十年来深陷痛苦不能自拔,大彻大悟看开了呢? 似乎意识到这样模棱两可的话确实不当,又或者泽田家康终于意识到:自己因为再次见到那个人,激动的有些过火了。 思维激动的时候,人就容易说实话。 一旦未经大脑控制的实话,跟小心编织的假话缠在一起,就算逻辑上能圆的过去,你说话那一瞬间的神态语气也是不一样的。 懵懂些的人听一听就过去,敏锐的人却最擅长抓这些小马脚。 比起被艾拉发现些什么,泽田家康在她依照这些残缺的线索理顺逻辑之前,丢了个大雷出来。 他说:“二十四年前我们有个孩子。” 白玉果然被他惊住了。 这就是弄巧成拙的第一步。 以泉宫白玉殿下这许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单只是个任务遗留下的“上辈子情人”,她梳理下时间线八成就认了,但突如其来冒了个孩子出来—— ——比起泽田家康预料中的惊讶之后去查证,或是将信将疑在同他相处中慢慢打探,当天夜里,白玉就当机立断的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大拇指。 三次提示,还有一条没用呢。 比起【他是不是我的情人】【我有没有孩子】【他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这种琐碎且不好判断的问题,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我该相信他吗?” 相信他,就代表后续会为了他做一系列的安排和改变,但如果这些安排影响到这一次的命运轨迹,那么,哪怕他说的是真的,白玉也只能当他是假的。 这个时候追究过程没意义,重点是结果需要什么。 三秒之后,大拇指传来直入心扉的剧痛。 答案是【不该】吗…… 因为没什么感情障碍的缘故,这对以泉宫来说就是个单纯的选择题,她躺在细软的被褥上思索了一宿,身侧不远处就是意大利男人安稳可爱的睡颜。 她侧卧着撑住额角,眼神顺着他柔软的头发缓缓滑动,手指不轻不重的触上了泽田家康的眼皮。 掌下的眼珠轻轻动了动。 “长得这么纯良,结果居然擅长骗人吗……” 装睡中的男人轻轻哼笑出声,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胸前,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歪过头来,对上了她莹蓝色的眼瞳。 漆黑的午夜只有点微弱的月光,但这个男人金棕色的眼睛却泛着意外动人的光泽。 “在艾拉身边……完全睡不着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垂下头,将嘴唇轻轻挨在男人的眼睑上:“你白天说的那些话,真的没有在骗我吗?” 贴着唇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于是以泉宫懂了。 “现在告诉我呗,”她轻薄的气音在黑暗中响起:“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室内的空气停顿了一会儿,泽田家康的眼神依旧明亮的泛着光泽,他像是苦笑了一下,但神情仍然是安定的。 “都是真的哟。” 他看着女孩年轻却神色不明的面孔,只觉得场景和二十年前毫无差别。 他已经四十四岁了,哪怕被斯佩多痛斥为软弱,哪怕曾经被下属诟病决断不足,但他总归是西西里的守护神,可在她面前时,Giotto却总有种意外手忙脚乱的感觉。 现在想想,可能是十七岁在小巷子里遇见她时,就定下了相处时的基调,那时候他貌似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丑,还从头到尾都没能把话说清楚,以至于哪怕现在面对的是转世的少女,他还是下意识有了退缩又小心的情绪。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对象并不是他。 ——艾拉确实告诉过他可以来日本,但她说的,只是“最起码还可以再见我一次”而已。 泽田家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艾拉果然很难骗呢。” 这句话大概算是承认了他说了假话,但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却再也没了下文,这个意大利男人心贼大的眨了眨眼睛,安安稳稳的就把这一夜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神清气爽的熬了锅浓汤,大方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干脆和她饯别。 讲道理,这么不挣扎不狡辩的诈欺犯以泉宫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容易就放弃的话,又何必远渡重洋在异国呆二十几年呢? 然而对泽田家康先生来说,这二十年的等待和一次欺骗,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不,那只能说是倒数第二次。 Giotto几乎是好笑的面对着公主探究不断的眼神:依照艾拉的好奇心和掌控欲,遇到超乎自己预料的事情,就会不自觉的多加注意。 最后一次垂死挣扎,就是赌这位公主下意识的好奇心说创造出契机,能不能被他扩列成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惜天意弄人。 缠着黑纱的快马穿梭在陡峭的山路上,时野城的侍从满身尘土的跪倒在当主面前,神色沉痛的报告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她的父亲,时野家的前代当主时野利元,被刺身亡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 她那个爹虽然有点神经病,后期又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隐形人,但从小到大一点没亏过她。 时野白玉可以说是篡位上来的,后头受封王族更是直接把“时野”这个家族彻底卖掉了,但时野利元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 不论他心里的想法如何(比如曾经想过要娶自己女儿),单看做法,仁至义尽。 送信的臣下也没顾得上洗漱,便飞快的讲述了起来。 事情的起始,是今年下属城池进献礼物的仪式。 因为当主将要赶去都内,光和公子又在外地等媳妇,负责接收礼物的人就成了前代当主,而按照惯例,这些小城除了上缴税务和粮食,还准备了些珍奇的宝贝。 这种宝贝,包括人。 各种各样漂亮的美人。 鉴于武藏国守是女性,送来的美人自然全是男的,有擅长和歌的,又擅长音乐的,有擅长抚琴的,也有擅长那啥的。 虽然当主没在,但礼物该表演还是要表演的,毕竟他们争取待遇的主要参考标准,就是对于时野的忠诚度,而准备礼物是否尽心,是判定“忠诚”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是时,在时野家城堡的大堂上,家臣护卫静坐两旁,宅邸内供养的属官坐在后列,四五个清秀俊美的男人站在上首,伴随着袅袅的熏香奏乐起舞。 一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肯定是没兴趣看这个的,但他们看的不是表演,而是下属城池的敬意,所以哪怕需要讨好的人不在现场,表演者认真,观看者同样很认真。 其他人的认真,不过是合乎礼仪给附庸者体面,时野家供奉的法师药师寺大人认真起来,居然搁那一溜美人里,发现了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然后呢?” “然后……” 回话的男子顿了顿:“然后药师寺大人同那妖怪战了起来,虽然成功将他赶走,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那妖魔在药师寺大人的右手留下了诅咒,化作一个漆黑的风穴,若是不多加封印,便无休无止的吸着周围的东西,据说严重到一定程度,会连本人一同吞噬掉。” “这么说,”白玉皱起眉头:“是妖怪刺死了父亲?” 这年头的家臣可不比雇来的帮佣,肯帮主公赴死是最基本的要求,上供时那么大的事,时野家的所有家臣都会到场,那妖怪就算要杀时野利元,在真的刺到他之前,少说也有十个人肯跳出来为他挡刀,何况听说法,明明是药师寺主动上去退治的。 中年男子静静的垂着头,沉痛的说:“并不是。” “那妖怪被退走之后,药师寺大人也陷入了昏迷,利元大人当晚休息时听到院子里有异响,出门查看时被藏在阴影中的怪物刺伤了。” “怪物?” “黑发蓝眼,持打刀的怪物。” 他心有余悸的颤了颤,小心的说:“就……就如同早些年作祟的武士一般,长着人类的形貌,却……却以鲜血……” 鲜了半天的血,他却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来。 不过作祟的武士…… 以泉宫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若是和蠃蚌一样的,难道是祸津神么? 是蠃蚌产生了异变,还是祸津神也有同伴? 不对。 她啧了一声:奴良滑瓢还留在时野城,滑头鬼好歹是知名的大妖怪,所驻之地同领地没有什么差别,依他的身手,怎么也不至于被异类侵入了庭院也发现不了马脚…… “那怪物刺伤了利元大人后,被奴良氏击退,还斩断了回廊的立柱,城堡内的西北侧因此塌方了一部分……” 没等他按照这条线汇报完损失,以泉宫已经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你的意思是父亲并非那怪物所杀,而是被滑瓢救了?” “是的!” “那之后……重伤不治吗?” 那男子默不作声的摇头:“因奴良氏赶到及时,利元大人只是胸前受了浅浅的一刀,加上忙乱中跌断了腿,很快便被送去治疗了。” 这会儿医疗条件不怎么样,时野家下属的武士多,所以有个类似于医院的小地方,周围的蚊虫鼠蚁都被彻底清理过,墙上刷了石灰,用具也大都是煮过的。 虽然医术不敢作保证,但坚决对决了发炎感染拖死人的情况。 那里是给武士们用的,时野家的城堡里有个规格更高些的大堂,说是规格高,也就是装饰更精细了点,平常就是法师药师寺和府内的大夫会去的地方,偶尔桔梗来拜访时,也会过去看看。 时野利元受伤之后,立刻就被送到了那里。 既然没有重伤,也不是感染发炎,那凶手到底是谁? “接着说。” “利元大人敷了药后,便在堂内休息了,第二天一早精神不错,还打发侍女去厨房吩咐用山菌做羹汤来喝,可是……” “可是什么?” 他断断续续嗫喏了半天,终于视死如归一般的大声回答说:“可是药师寺大人因重伤也在堂内昏迷,利元大人早起之后便想去问候一下,谁知……” 谁知药师寺偏偏那会儿就醒了。 为什么这短短的时间内,药师寺便能探明那假作贡品的妖魔留下的诅咒,具体是个什么效用呢? 当然是因为发作过了啊! 扎根于右手的诅咒,在他醒来的一瞬间扭曲着成了呼啸着的黑洞,剧烈的疼痛控制住了法师的神智,瞬间将周遭大大小小的器物用具全部吸入了掌心的风穴。 可是除了那些器物用具之外—— ——室内还有个闲着没事瞎串门,但因为跌断了腿,所以跑都跑不了的前代城主,时野利元大人。 到报信的臣下出门为止,药师寺已经切腹三回了,每一次都被奴良滑瓢拦回来,最后一次刀刃离胃袋就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现在还在城堡后堂痛心疾首的面壁呢。 以泉宫看着药师寺声泪俱下的亲笔血书,心里那点气愤悲伤统共没撑过三十秒,却突然对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钦佩。 这都是些什么幺蛾子啊…… 99.螺纹钟表 时野利元的死亡, 对纷乱的大世道来说, 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落入湖面, 但这枚石子带起的涟漪, 却在层层叠加之下,顺理成章的波及了整个东北。 首当其冲的一条,便是本应进京朝奉的以泉宫白玉女王,被流言蜚语死死按在了原地。 白玉倒是知道她爹时的贼儿戏, 但广大人民群众不知道啊! 她后来想了想,时野利元老先生一共蹦跶了三次, 只有第三次被风穴吸死时,是货真价实的意外。 第一次混进贡品里的美貌妖魔,是外人刻意敬献的,那么这个送礼的人, 可能心怀鬼胎。 第二次有疑似祸津神的东西潜入宅邸刺杀,那么向祸津神祈愿的人,必然心怀鬼胎,结合之前流言蜚语中、那些想给她按头个儿子分裂领土的疑点, 这明显是掺杂了玄幻元素的政治斗争。 换句话说, 日本这三百多个大名里,有人想在她身边搞事情! 既然没有刺杀她而是刺杀时野利元,那肯定就会有后续的计划。 果然,白玉刚刚上书都内请求回武藏奔丧, 一股莫名其妙的流言就如火如荼的在民间传扬起来。 说是一股, 其实是两股。 这两种说法都有模有样的, 第一种说法,是天皇式微之下,有意借皇室血脉吞并臣属的领地,那位心机深沉的以泉宫在完成了卧底任务之后,火速投奔了自己的天皇舅舅,为了绝后患,对拥有“时野”这个姓氏的父亲痛下杀手。 这种说法的主旨是【以泉宫太恶毒了】,白玉觉得背后这人八成是想黑她。 第二种说法对她要友好的多,明显将这位出身曲折的女王殿下,塑造成了凄苦的白莲花,说是皇室为了保证权利认下了她,却又担心她心向时野,于是在下旨敕封之后,迅速弄死了前代时野,斩断了她的退路,好逼她上贼船。 鉴于早些闹过一次斋宫事件,玉姬在广大民间话本里的形象是个高洁(替舅舅出家)、悲悯(天皇登基时出钱安抚民众)的美人,第二种说法的流传度一直比较广。 要白玉来看,散布第一种说法的人虽然跟她有点私仇,但这两种说法是配套的,合在一起之后,才应该是刺杀时野利元身死的真正后续。 不论时野利元是谁下令杀的,基于基本的孝道,以泉宫肯定不能承认自己弑父,要是承认了,她连统治藩国的名正言顺都可能被质疑。 和平年代肯定没事,了不起就当政治黑暗了,被民众骂两句也不耽误她风花雪月,但在纷争四起的时候,这么大的把柄,分分钟能招来一大帮各怀鬼胎的义军想替天行道,她反击都还不占理。 在绝大多数声音都在暗地里传扬天皇的过错时,民众虽然对这位“玉姬”抱有怜悯,但同样会对昏庸的天皇产生不忿。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不做点激烈的反应跟皇室怼一波,那么民众的观感,很快就会从怜悯变成恨铁不成钢,然后在合理的引导下,顺势开始怀疑她心里有鬼。 问:心里有鬼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答:以泉宫她弑父! 白玉不能认可能动摇她统治的第一种,所以只能认第二种,而且必须在风向转换之前,火速把锅甩给天皇。 ——这摆明了就是逼她跟天皇翻脸嘛。 说白了这就是个二选一的问题:是要武藏和下野,还是要皇室的支持? 鉴于她已经上了族谱,成了正式的女王殿下,皇室现在对她来说也没啥大用,这几乎是个不用犹豫、而且没多少损失的选择题。 和皇室掰了,丹波附近的大名也不会再有志一同的在朝堂上怼她,瞬间就从众矢之的的情况下解放了出来。 于是白玉坐在临时的行馆里叹了口气,心说这哪里是要在她身边搞事情,这明明是有人想搞天皇,为了保证成功,暗地里断了她支援皇室的可能。 加上那个白莲花版本的传言中充斥的、各种让人面红耳赤的溢美之词,以泉宫合理怀疑:背后这人八成不想和她真翻脸,并且在用这个十分让人羞耻的方式对她示好。 至于想杀她爹的事情…… 其实满日本分了三百多个大名,要是个冷血点的家族,杀父杀母杀弟弟都是平常事。 白玉的行政能力甩她那个神经病爹好几条街,十四岁那年篡位的事,是在时野利元出征时开始的,等他回来时,玉姬已经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城内大多数的政务,前代时野公的垂死挣扎统共没有两个月,就在不得已之下选择了卸任。 她套用一下枭雄的思维逻辑—— ——对方很可能调查到了她对时野利元的态度,知道他卸任当主之后,就成了国内的隐形人,而且很可能,不,是一定打探到了,那件当年几乎没引起什么风浪的篡位事件。 所以他很可能认为:时野利元在“玉姬”看来,是个无关紧要的累赘,因为不能杀只能放那供着,他杀时野利元,也许是恰到好处的、帮那位宫解决了一个不好下手的麻烦。 退一步说,哪怕以泉宫对父亲还有感情,但看待遇,那感情也有限,就算有悲伤和气愤,也同样无关紧要,算是双边关系上可以修补的裂痕。 具体修补方式的第一步,可能就是送给她一个白莲花一样的好名声。 讲道理,除了死爹这件事有点坑之外,这其实是个双赢的计划,以泉宫只要顺着事态发展做下去就行了,但无奈被她看出了端倪——尤其是那人打探消息的问题——这明显是在时野城内安插了内奸,而且还是个地位已经很稳固、连篡位这种私密事件都知道的高级间谍。 有时候顺势而为是好的,但一个底子里有那么点天龙人印记的世界贵族来说,这样似乎被人提线摆弄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别扭。 白玉虽然是个为了维护命运兢兢业业的员工,但她本人其实不太喜欢“注定”这种词。 你说那个不可见的【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也就算了,怎么这波村长政斗里,她还要被无关紧要的人拉扯着做事呢? 不过接受好意也不是不行…… 传闻中面容柔美到让流水也为之静止以泉宫轻轻勾起了嘴角:可是这份好意到底有多少,可就不是你自己说的算了的。 反正她现在都是朵白莲花了,再出淤泥而不染些也没差嘛! 于是在被可以引导出的、等待美丽可怜的斋宫(虽然没做成,但民间对玉姬有这种称呼)同皇室翻脸的档口,那位美丽的殿下,她十分符合人设的——晕到了! 以泉宫心痛之下呕血不止,缠绵病榻仿佛马上要狗带。 比起原本预想中的硬碰硬——她毕竟是拿下了两个藩国的女大名,那人猜测她本性的时候,估计料准了她是个心高气傲且脾气硬的人——然而这位殿下瞬间就接受了他用各种流言拗出来的人设,并且毫无卡顿的选择了进一步去丰满性格特点。 以泉宫上书御所,满篇文章字字染泪、仿若杜鹃啼血无处可归,不见一点指责,字里行间全是愤然委屈,成功扮演了一个对长辈(舅舅天皇)充满信任、对所有暗黑阴谋不可置信,只求朝堂给她一个交代的柔弱的公主。 因为有心人前期形象渲染的太好,她一个连稍带打还上过战场的国司,做出这幅样子来居然没有什么违和感。 在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人生前十四年,白玉搁时野家的后院里,就剩下风花雪月这点事可干了,所以文化造诣很是能拿得出手。 今天画只啼叫的杜鹃鸟,明天画朵不屈的紫藤花,画完了还不好好落款,拿兑了粗盐的白水吧嗒吧嗒往纸上撒,偶尔还在边边角角滴两滴鸡血,没几天就在天皇桌子上堆了一大沓。 反正是又悲愤又可怜,加上那一再被提及的美貌,瞬间就把本应转向的舆论风向,引到了【斋宫】这个人身上。 以泉白玉拖过一日是一日,只为了说两个字。 不够。 这不是对一个人说的,是对两个人说的。 天皇处在这风口浪尖上,要想保住风雨飘摇的皇室、最起码保住经济来源,就一定要留住她,这一波对她来说进可攻退可守——赶紧多给点好处,然后你扔个替死鬼出来,想个差不多能过关的理由,我就不跟你们掰。 就算面子上掰了,私底下情分也能留住。 至于那个想对天皇干点啥的人…… ——诚意太少,现在就看你和御所哪边醒悟的速度快了。 以泉宫身处大戏中央,一时半会儿没有余裕回程,但在南方小城里等媳妇的时野光和,却不得不在接到父亲逝世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回家里。 至于结婚…… 婚他是很想结的啦,但父亲身死,就算没那么多守孝几年的讲究,也不可能真的就立刻结婚,他一见钟情的小姐名为雪路,长相美丽而且性情洒脱。 雪路并不是这位乡绅的亲生女儿,那位“父亲”明显更加看重她的美貌,寄希望于这样的美人能为他攀上一门好亲事。 听闻时野家的老当主去世,雪路倒是大大方方的对光和表示了理解,甚至割下了一缕头发给他,直言只要光和不忘了他,几时来迎娶都是可以的。 但老乡绅明显不接受,临到队伍出发的那一天,硬生生将女儿带到了车架前,直言雪路以后就是时野家的人,既然已经定情,就绝对没有轻易反悔的意思,就算光和公子一时不便,他们家也不做食言而肥的人。 ——比起不愿意反悔,他倒像是更怕时野家这条大鱼反悔。 雪路虽然不齿他的作为,但到底是老乡绅收养她长大,生死婚嫁自己说了都不算,她才表现出那么点纷纷不平的意思,便被一巴掌打在了地上。 老头面色冷硬,气势汹汹的训她:“光和公子能同你定情便是不易了,怎么能因为无法按时举行婚礼就闹这种别扭,亲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不容易,你再这样不识好歹,我就没你这个女儿了!” 雪路趴在地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神色,她似乎完全没有羞愤的意思,也不再对父亲的表现有任何看法,只是抬起头来,固执的对上了时野光和的眼睛。 【我们家就是个怂样子了,你还要我吗?】 傻逼弟弟抿着嘴唇跳下马来,一言不发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于是这一次,雪路小姐不仅带走了看似丰富实则单调简单的嫁妆,同样带走了一直呆在她身边的男孩风太、风太从外面捡回来的少女奈奈生,以及奈奈生一直照顾的那个、被父亲质疑来历不明名为姬太郎的小男孩。 100.螺纹钟表 时野城家的公子出行, 虽然谈不上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但随从武士还是有几个的。 不过时野光和是个性子耐摔打的男孩, 又从小练武, 以泉宫虽然嫌弃他傻逼,但从来没放弃过教育他,有事没事还给他安排点工作锻炼一下。 在莫名其妙相中媳妇之前,他出门的主要目的, 是查看藩国境内的道路驿馆修缮情况。 随行的除了固定的武士班底,其中还有一部分, 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账房、木匠、或是参谋人员。 换句话说,一般情况下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是够的,等闲的山匪野盗威胁不到他们,但遇上有准备的军队, 那就必然要坑了。 从小镇离开之后,时野家的队伍里又加入了好几驾拉嫁妆的牛车,一众老弱妇孺经不起颠簸,那个名叫姬太郎的小男孩, 甚至一直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 这会儿别说反抗了, 遇见截道的他们连跑都跑不快! 时野光和发现队伍被人跟踪时,心就已经不自觉的吊起来了,以泉宫白玉呆的地方是风口浪尖,这时候肯定没人敢去动她, 鉴于他现在是仅存的、拥有时野这个姓氏的人, 那些人如果担心死一个时野利元不够有说服力, 很可能会想辙把他也弄死在半路上。 果然没几天,殿后的卫队就报告说,后方似乎有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 时野光和虽然蠢,但鉴于他姐从小到大都顶在前面,一旦有事了,他的习惯是能挡就挡,挡不过就叫家长! 于是他派人抄山路,往时野城送了一封求救信,然后当机立断将队伍分成了两股。 雪路带着奈奈生和两个小男孩,在装成侍从的武士们的保护下,换条路继续往前走。 而随从他的那些文职人员,则全部换上武士的衣服,跟他一起作为诱饵,快马加鞭的往附近一座小山谷里跑。 反正能让沿途大名出兵堵截的,肯定是为了他这个姓时野的,只要卡主进山谷的小路,他们守个十来天,就一定能等到救援的队伍。 可惜的是他料错了送信人的武力水平。 沿途截道的大名少说有三家,那送信的武士连真名都不敢报,跑山路还没走出林子,马就跌死了。 他最后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个乞丐,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才狼狈的回到时野城。 城里剩下的这帮老头看到信时,离光和公子分兵已经超过二十天了。 现在怎么办? 一帮老头苦大仇深的搁正堂开会,这会儿就算火急火燎的准备军队去救人,等他们再花十天赶到那,光和公子八成已经凉了 ——这个仿佛奔丧一样的工作,到底推给谁好呢? 一众人类愁眉不展,府内唯一有资格上正堂开会的妖怪,此时心很累的叹了口气。 未来的总大将面色严峻的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他自知情根深种、也知道玉姬心里对他虽然有好感,但总被固有印象干扰,寻思着他是个见色起意的妖怪而已,所以近一段时间总是想尽办法呆在她身边,靠相处表明心意。 流言四起的初始,奴良滑瓢原本是想溜去丹波附近的小镇寻他的玉姬去,毕竟白玉不入京都,他也就不担心被都内的阴阳寮或是寺庙发现行踪,可是这会儿…… 这会儿他决定亲自出马,先去把他小舅子捞回来。 大妖怪出行,无意时也许消无声息,一旦有所动作,必然伴随着大鼓的妖云和瘴气,奴良滑瓢沿途呼朋引伴,端坐在妖鸟的背上直入云层,这段人类要走好几天的路,在一众妖魔的前进路上只耽误了一天半。 这一天半虽然短,之前却耽误了二十天,等滑头鬼在妖魔环绕下落在山路上,只能顺着牛车的印迹寻到躲在小树林里的雪路一行人。 这股妖云伴随着雾气,搁在天边时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状态。 无奈这一队的老弱病残全是凡人,唯一一个拥有灵力的人神奈奈生,还处于没什么常识的阶段,除了被那股妖气刺的有些不自在,只剩下感叹几百年前的火烧云,居然会红的发紫唉…… 妖魔们飞在天边的时候,这一队人还感受不到,等奴良滑瓢带领一众妖怪落在地上,那股震动和突然嘈杂起来的氛围,立刻就惊飞了林子里的乌鸦。 拦截的大队人马虽然确实如光和公子所料,追着“时野”去了狭窄的山谷地区,但游荡的小队伍,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负责护卫的武士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接近山穷水尽,正处于风声鹤唳的紧张状态下,眼见远处飞鸟挣动,瞬间就将雪路围了个严实。 奈奈生揽着昏迷的巴卫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根上,没有对这些人的反应表现出半点异议。 毕竟这些武士都是时野家的人,他们要守护,第一重要的目标肯定是光和公子未来的妻子,只是…… 她将手上沾了水的毛巾往巴卫额头挨了挨:只是不知道这段路,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呢? 那股似乎由大队人马带来的压抑感,就如同箭在弦上一样,停在了飞鸟惊起的地方,奈奈生看着周围虽然狼狈但依旧神情专注的武士们,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起来。 ——果然是“时野”呢。 桃园奈奈生对时野这个姓氏的认知,并不只是来源于历史书上只言片语。 毕竟在以普及教育为主的公立学校里,除了统一的课本,不会有更加复杂的日本史研究课程可以报,而昭明太子这个人在史料记载中,本身就像神话角色多过历史人物。 在学者们掐她到底存不存在的大前提下,还有无数掐她性别、年龄、到底是不是人的小问题。 在各种各样专业非专业的论述中,“时野”一般作地名、作人称代词、作物种代词,但从来都不是个姓氏。 具体原因,大概就是神话色彩太重。 昭明太子这个人,从来只伴随着传说出现,最早的神话,从她出生就开始了。 【据传战国时期皇室衰落,后奈良天皇同朝廷正统在各大名间流落,接连战乱之下民不聊生,碰上这年蝗灾,天皇少食三日替民众祈福,每天清早捧一个空着的钵盂登山,亲手在山间挖掘山珍野菜填满钵盂,然后供奉给天照大神,求神能降下丰收,同样填满民众的饭碗。】 【这一日,后奈良天皇在山路一侧,发现了一座立在树墩上鸟居,天皇诚信拜谒众神,并没有歧视之念,思索再三,便从钵盂中取了一枚松塔,供奉在小小的鸟居之前。】 【松塔落在树墩上便开始下沉,悄无声息的在年轮的中心,空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窝,天皇无意间的动作将自己的敬神之心传达给了十方神明,那鸟居下的小孔中瞬间涌出了一捧泉水。】 【心怀慈悲的天皇饮下了神赐的泉水,不止病痛疲劳全消,还因此孕育出了子嗣。】 史学界常年哔哔昭明太子是个虚拟人物的重要论据,除了她出现在正史上的记载少、并且前后矛盾之外,最重要的论据,就是近现代的生物学研究告诉我们—— ——在没有人工妊娠的五百年前,男人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这个从爹肚子里蹦出来的玩意儿,就是昭明太子本人。 专业研究历史的,觉得这只是她母不详的概化记载,甚至很可能因为这个人物本身就是虚构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虚构这么个人…… 【据传她是父亲饮下泉水所生,所以称作泉宫,而那滴泉水,是天照御大神不忍看到后裔深受苦难时留下的泪水,于是她的身体里便含着慈悲的眼泪,生来就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那蓝色深时,是因为看到众生悲苦,浅时,便是神明生出了怜悯之心。】 【据说天照御大神看到苇原中国的现状,不忍后裔再受苦难,试图将人神分割,把自己的血脉迎回神国,便将从她眼泪中诞生的女孩接回了高天原,交给了海原的主人素盏鸣尊。】 直到后来幕府把持天下,不少研究都认为,泉宫昭明太子的存在被虚构出来、并开始广为宣传的意义,重点就是上面那一段故事。 试图染指天下的大名们想要挑战天皇万世一系的统治,但又无法对抗神道教、及僧家这股置身事外的势力,也无法改变民众对于天照御大神的信仰,便干脆编出了这么个人物。 其本意在于:宣扬争夺天下无错,天照御大神的血脉,已经随着泉宫的回归,被神明迎回了高天原。 进一步说,凡间的皇室因此,将不再得到太阳的眷顾,也不再拥有天赋的地上统治之权。 有刻意引导,自然也就有反击。 于是回了高天原不再踏足人间的泉宫的传说里,(保皇党)又给续了这么一段。 【素盏鸣尊将她放在由大蛇尸骨建成的住处,日日用稻米和海鱼将她喂养长大。】 【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住在海上,于是便踩着八岐大蛇的骨节玩乐,每日踏过一节,便长大一天,等她走过八头八尾的骨节,便吸纳了大蛇造成“河川泛滥”的力量。】 【力量日益交融之下,她自然越发强大,这一日,泉宫端坐在大蛇尸骨的最后一截尾巴上歌唱,引来了早年被倭建命带去地面的天丛云剑。】 【拿到了神剑的女孩,等于找到了前往苇原中国的路,在素盏鸣尊沉睡的某个午后,因神明的眼泪从父亲腹中诞生的殿下,突然感到一阵心痛,之后在本能的召唤下,持剑来到了地面。】 【她因心痛踏上人间的那一日,便是她的父亲后奈良天皇身死的那一天。】 【于是她将自己落脚之地(即武藏)定为自己的国土,又变卖了从高天原带来宝物,摘下了海原主人素盏鸣尊为她戴上的配饰,将大笔的金钱奉给了自己的亲人】 ——昭明太子作为武藏国司的第一次明确记载就在这一天。 这也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上。 觉得泉宫昭明太子确有其人的大部分人,最主要的根本论点,就是这个可能虚构的人,她居然真的出现在史书上过! 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史料,是伊势神宫神主写的笔记,写的还是【身具天照血脉的女子,持宝物修复伊势神宫】这种神神叨叨的话。 但正亲町天皇登基时的确有记载,是武藏国国司敬奉财宝,才能举办体面的登基典礼,金额丰厚到甚至在典礼后,给拮据的皇室成员补发了俸禄! 说泉宫不存在的,你们就先解释一下这钱是哪来的吧? 毕竟按照历史,三个月前,前任天皇下葬的钱,还是三好家占据了京都以后,搁现场收税筹措的呢! 但要铁口直断说她就是当代的武藏国司,也不行。 现在的人倒是想努力想研究一下,搞清楚她蹦出来之前都在哪猫着呢,但当时没有统一的历史记述,武藏国内的记载本身又写的很玄幻,再结合这个第一次记载出现的地方【神宫】和记叙用语,莫名其妙的就有种…… 有种她真的是从伊势神宫连接了高天原的后院,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武藏国那个参考价值很迷、仿佛个人崇拜一样的起居录,是这么写她的: 【因为吸纳了大蛇的力量,泉宫天生便具有掌控河流的能力,传说她一生气便会下雨,高兴时就是万里晴空,她所停驻的地方,自然百花盛开、芳草复苏。】 【那个时期的武藏国,一连数十年不见旱涝,缺水的田地便有雨云笼罩,多水的田地便时常能照射太阳】。 为了论证真实性,还有人挖出了古人的游记。 【传说有个流浪的武士走到了武藏国,见这里毫无乱世的征兆,便在附近的村子里盖了一间茅屋。】 【住下之后,他偶尔能听见怪声,自然怀疑附近有狼,曾经半夜起床检查篱笆,发现隔壁农户家的两块田地间,有蛇在毁坏庄稼。】 【等走近一看,却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游动的水流!】 【那些水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从多水的那一边,游到缺水的那一边,然后悄无声息的钻进禾苗根部。】 ——这虽然是个很神奇的故事,但妄图推翻它的人翻开历史书,就会很惊异的发现:武藏国,它还真就是将近七十年没见天灾,风调雨顺到了全国都小冰河、他们还能年年丰收的地步! 而且藩国内几乎没有任何水利工程的痕迹! 和武藏一样的,还有下野这个地方。 【传说丹波附近的大名,曾经想将泉宫送回高天原陪伴女神,给了她斋宫的名号。】 【但这位殿下却深深的爱着人间,于是天照御大神于睡梦中告诉正亲町天皇,将武藏同下野都许给了从自己泪水中诞生的孩子,允许她以此为凭依,来供养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自那以后,下野也突然进入了被河川眷顾的状态,无风无浪,无旱无涝。】 这一段的政斗痕迹再清楚不过。 【将泉宫送回高天原】,明显就是想再次杜绝皇权的正统性,而昭明太子在民间传说里,确实会被称作斋宫。 而这场斗争的胜利者显然是皇室——因为封领地的这张圣旨,它是可以找到记载的! 天皇以此确立了皇室的经济来源,一直从武藏和下野得到大量税收,以至于在织田信长同足利将军对峙的白热化阶段,正亲町天皇依旧得到了丰厚的供养。 那样纷乱的世道之下,大名间的攻伐轰轰烈烈,武藏和下野却没有牵扯进任何一场战争中,除了皇室富足的金钱来源能算个实证,其他描述就只剩神话一样的藩国史料了。 总而言之,泉宫昭明太子这个人,仿佛和打生打死的各位大名,生活在各不相干的两条世界线上。 天下布武轰轰烈烈开始打仗的时候,武藏国的记载说【昭明太子持天丛云剑,击杀了七个从地狱跑出来的邪魔】。 时值信长包围网形成,织田信长攻打浅井长政,丰臣秀吉踏上历史舞台的时候。 武藏国记载说:【泉宫的宫殿被以大狸猫为首的妖魔包围了,恶鬼以此作为攻占苇原中国的前站,而昭明太子再次持天丛云剑力挽狂澜,一刀斩断了妖魔前进的路,将自己的属地移到了苇原中国的背面。】 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历史,偶而在名人轶事上掺杂些神话成分,只有武藏这个神经病的地方,从官方史料到乡野夜话,都写的跟话本一样。 ——还个顶个逻辑通顺,加上其他地方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你想反驳它是假的居然还底气不足! 所以研究战国史的,一般都不带她玩。 你但凡想要承认有这么个人存在、也相信她可能是当时的某一任领主,真的能在乱世下庇护东北的安危。 可那些话本里莫名其妙的地方,却死活也解释不通。 更有甚者,传说【她根本不会衰老,等丰臣秀赖出生的时候,淀夫人想召她入京都,做自己儿子未来的妻子,而那个时候,早就应该超过七十岁的泉宫昭明殿下,依旧美丽的仿佛十六七岁的少女。】 至于这个不老不死的神的女儿,她是怎么从历史洪流中消失的…… 【天照御大神将土地许给了她,她便拥有了永久的主权,但苇原中国毕竟是众生繁衍之地,她本身也不属于这里,恰好因妖魔侵犯之故,她曾经自己的领土移到土地的背面,于是她在神的谕旨之下,也来到了土地的背面,在那里长久的统治着自己的领土】。 按照这个(就是武藏国神经病一样的官方史料)记载的说法,现在的东京和神奈川的对立面,依旧生活着昭明太子统御下的藩国人民。 而那块位于背面的领土,便被起了个和高天原差不多意思的名字。 【时野】。 守卫着城池的护卫们骁勇善战,应对着想跨过裂缝侵入地面的妖魔,所以同样被称作“时野”。 这些内容,神奇的像是《古事记》那种上千年前才会诞生的神话,却又很神奇的插在了五百到四百年前这段历史里,而且莫名其妙的毫无违和感! ——其实违和感已经爆了,不过各种史料记载都有种莫名不动如山的淡定感,反而因为槽点太多,变得正常了起来。 昭明太子,一个活在正版历史里的神话人物! 一个在争霸天下剧本里、打着魔幻游戏的神奇形象! 一个说真实太虚假、说虚假又确实存在的BUG! 因此,在一连串的各种纪录片、探索悬疑节目、二次元轻小说、游戏改编世界观及各种动画影视剧中,泉宫昭明太子长年累月的扮演着各种神话角色,偶尔还客串大BOSS。 因为传闻中她拥有能让水流也为之静止的美貌,所以还顺势成了最考验女演员颜值的角色…… 但对于桃园奈奈生来说,她小时候喜欢昭明太子的理由很单纯。 因为这个人物就代表了钱。 泉宫昭明,毕竟是传言中于乱世庇护东北的大名,是皇室敕封的内亲王、太子、甚至在神道教的记载里有个神职。 所以她是仅次于圣德太子、曾经五次出现在高额纸币上的历(神)史(话)人物。 每当奈奈生的母亲从榻榻米下的书册里,取出一张印了她画像的旧版纸币,就意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止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母亲还可以待在家里陪伴她。 至于她们家为什么会有很多可以卖钱的收藏币,但却只收藏昭明太子的版本…… 【因为这是我们的祖先嘛!】 ——她妈妈是这么回答她的。 于是抛去那些丰厚的研究史料,桃园奈奈生很明确的知道,“时野”这个词,其实和之前所有姓时野的人一样,就是昭明太子在回归皇室之前的姓。 奈奈生在四百年后遇见巴卫时,那只坏脾气的狐狸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段历史,奈奈生的所有好奇,都只能换来对方突然的沉默。 直到鸣神姬袭击了她的神社,才提及,曾经有个可以驭水的女人,货真价实的统治着一大片的国土。 奈奈生心想要是御影取回了神格,她在社会上活不下去了,去神议上勾搭比如稻禾姬或是沼皇女她们,听点货真价实的历史故事,说不定可以依靠研究泉宫昭明太子,成为首屈一指的知名学者呢! 现在更好了。 小心的护着巴卫和风太的奈奈生屏住呼吸,将白符捏在手心:这一关过了,她根本不需要从别人那取材。 她甚至可以从昭明太子本人手上搞到一份签名啊有没有! 在武士们的戒备之下,轻巧的声音逐渐从远方响起,树林唯一的近路上布满了细小的石子,木屐敲打地面的声音清脆又悠长。 那条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光影的尽头,也确实只走来了一个人。 白发的滑头鬼一手搁在前襟,华丽的羽织映着斑驳的阳光,他面色平淡的走到队伍近前,在一众陡然放松下来的武士的注视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 “那小鬼人呢?” “光和公子走了另一条路,在山壁那边的峡谷里以逸待劳!” 人群松懈下来,雪路便立刻推开了围住她的人墙,从奈奈生身边接过了吓懵的风太,跟着雪路走过来的随从,在他们耳边小声的解释这是谁。 【当主的枕边人】。 雪路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知道这是小姓的隐晦说法。 虽然觉得他看上去很亲切,敢一个人来这里接应,估计身手也十分勇武,但她未来的“姐姐”是位执掌权柄的女士,那姐弟俩,必然也不会喜欢妻子同姐姐的情人走的太近。 而桃园奈奈生,一个正版有灵力的土地神,在某种程度上隔绝了滑头鬼的“畏”造成的影响之后,满脑子就剩下了一句话。 ——这XX的不是个大妖怪吗?! 奴良滑瓢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的扫过这课大树,重点停在了那个昏迷的白发孩子身上,看样子像是想上前探寻一下,但不知怎么的,奈奈生发现他在看到自己之后,似乎打消了这个念头。 稚弱的神明和更加稚弱的妖怪吗…… 时间毕竟不等人,弟媳妇没事,小舅子还在山那边受苦呢! 滑头鬼在这里留下痕迹和守卫的妖怪之后,立刻就顺着武士指的路往峡谷走。 峡谷还是那个峡谷,地上也充满了忙乱的脚印,但很神奇的是,这里不见一点血迹,别说死战或是围堵了,一个追兵都没有,半具尸体都没留。 夸张的连打斗的痕迹都没存在过! 这里只是悄无声息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瘴气。 和滑瓢大摇大摆出行时如出一辙的浓重、本质上却有些不同的、属于恶鬼的气息。 跟随在他身边的百鬼中有人轻轻的抽了口冷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总大将……” 那声音在瘴气的压迫下轻的像是怕惊动些什么:“这是恶罗王的气息。” 恶罗王…… “那个打到了出云的恶鬼?” “他什么时候从众神的包围中跑了出来?” 纳豆小僧战战兢兢的抱住脑袋,不可置信的猜测:“恶罗王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奴良滑瓢看着渺无人烟的峡谷,循着那股不弱的气息一路感应到山口,突然不咸不淡的哼笑了一声。 在一众妖怪都只记得恶罗王挑衅出云的壮举时,他倒是还记得,那红发的恶鬼当初之所以愤怒,便是因为有大神降临带走了他将要赢取的人类公主。 啊,有点麻烦了呢。 奴良滑瓢仰着脖子冲碧蓝的天空笑了笑,似乎隔着轻薄的云层,从浅色的天空中,看到那人眼里明灭的蓝光。 我的玉姬,到底有多少不识好歹的家伙想碰触呢…… 不过最起码还有一个好消息。 城里那帮老家伙,倒是不用担心办葬礼了,他小舅子肯定是没事了。 ——毕竟看样子,是另一个自认他姐夫的恶鬼,从这里把他带走了呢! 101.【海贼番外】论坛体01 设定《盛开的紫罗兰》是官方声称还原德雷斯罗萨某段历史的玛丽苏电视剧。 男一天夜叉=多弗朗明哥 男二元帅=艾丽卡宫【性别错乱状态】 男三外科医生=罗 男四厨子小哥哥=山治 男五船长=路飞 艾丽卡宫全程性别男, 代号元帅也属于误传, 历史总有缺漏, 看到和前文不一样的情节请淡定。 这段话占用的字数我会补到有话说里, 见谅。 主题:【闲聊】我说看个电视剧而已,你们至于吗…… NO.0 求安利 RT,说的就是那个巨魔性的剧,《盛开的紫罗兰》 它已经逼疯了我身边七个人了, 导致我现在都没胆子去看┑( ̄Д  ̄)┍ 鉴于那个七个疯子已经丧失正常的语言能力,求你们谁来给我排个雷, 看着周围一圈病患,我现在虽然极其恐惧,但微妙的跃跃欲试着(*/ω\*) ===== NO.1 …… ===== NO.2 活着不好吗? ===== NO.3 这说的是个啥,我咋看不懂? ===== NO.4 年纪轻轻死了多可惜, 那么神经病的圈子能离多远离多远好吗! ===== NO.5 这一切都是导演的阴谋, 据说导演他爷爷开精神病院,他拍这种东西就是为了给自己加拉生意罢了:-D ===== NO.6 继匿名举报,实名举报, 恐吓导演并威胁编剧之后, 这帮家伙今天终于按捺不住上街□□去了…… ===== NO.7 我有看到今早的新闻推送, 不过你们说那帮人之所以涂红着油漆去游乐园门口静坐烧书……居然只是因为看了个电视剧而已吗? ===== NO.8 麻痹弃剧 这剧编剧是个傻逼 ===== NO.9 我懂我懂!这剧什么鬼! ===== NO.10 麻痹弃剧 导演也是傻逼 ===== NO.11 还好吧? 不是说导演和编剧为了剧本事先去考了三五年的古? 我看宣传花絮拍了一堆手写资料还有文物还原什么的, 还有那个发饰,就是蓝宝石做的小鸟的那个, 虽然我知道是用蓝玻璃复制的, 但加上打光之后超好看! 这剧组不是号称连布景都是照着德雷斯罗萨的原皇宫搭的嘞? ===== NO.12 呵呵 ===== NO.13 麻痹弃剧 女主限量版傻逼 ===== NO.14 楼里这个固马不会说人话是吧…… ===== NO.15 (〃\''▽\''〃)完全没感觉出来呢 综合发言来看, 这明明是个直言不讳开朗大方的小姐姐呀! ===== NO.16 我完全认同她的想法,这个剧整个剧组都是傻逼。 演员还能说是剧本的错,至于那些工作人员…… 讲道理,那些人简直就是为了论证人类种群中傻逼的多样性而存在的吧? ===== NO.17 那你就错了。 导演和编剧明明就是因为几年前德雷斯罗萨的遗址被挖出来了,才会想要拍这个项目的。 没有遗迹,导演可能改行卖烤肉去了。 ===== NO.18 麻痹弃剧 那就是历史傻逼 ===== NO.19 所以谁来解释一下女主到底咋了? 在这么一个物种丰富的傻逼团体里,她是干了些啥,气的你们居然给了她和导演编剧并列的地位? ===== NO.20 不,重点是…… 她还有脸说自己是女主? ===== NO.21 按戏份算当然是女主角,片头片尾都是第一个出现的,就连海报都是她站中间。 不是女主角是什么? ===== NO.22 这楼里固马不是说了吗? 她明明是个傻逼啊当什么女主:-D ===== NO.23 拜托,剧名叫《盛开的紫罗兰》,讲的又是德雷斯罗萨,摆明了是紫罗兰公主的故事啊, 你们要骂也把电视剧和历史人物分开了好不啦? ===== NO.24 我以为玛丽苏一样的电视剧只会掐女主演员不够漂亮……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质疑她的智商? ===== NO.25 都说了电视剧不要捆绑历史人物…… 紫罗兰是复国的王储,后来一直是国王。 说她智商不够的你们搞笑呢? 撑死编剧智商不够把人写OOC了。 ===== NO.26 不,LS你不懂。 这剧一开始掐的主要是感情线。 ===== NO.27 一……开始? ===== NO.28 嗯,一开始。 当年大家还十分和谐的坐在一起,开心的吐槽导演脑子有坑一开始 ===== NO.29 求安利 我知道! 那个阶段我的姬友还是个正常人, 一直锲而不舍的重复这是个神剧! ===== NO.30 这个剧的前三集真的很神, 节奏巨赞,布景超美,我当时简直怀疑剧组重新盖了座德岛皇宫…… ===== NO.31 对,一开始的神转折十分带感, 女主原型就是当年的紫罗兰公主,跟他爹不远万里的去开国王会议, 那段拍的非常的赞! 少年公主的天真善良啊,还有从小花园走出来时那种娇羞可爱都木愣掉了的感觉! ===== NO.32 对! 最带感的就是那段剪辑,全程和女主对戏的人只有三根手指头出境,配上女主的各种近景特写大特写,就算只是戴花这个动作,看的我仿佛钻进了电视里,一个大帅比正拿着朵山茶花要别在我脑袋上! 就因为那段,我当时一直以为元帅是男主呢! ===== NO.33 求安利 哦,原来男主不是第一个出场的? ===== NO.34 男主是第一集末尾出场的, 元帅出场就三根手指头,连哼一声的台词都没有。 女主和他爹开会回来,演了几分钟公主日常,几年后她马上要参政了,海贼打上门来,他们就亡国了。 ===== NO.35 海贼船长才是男主 ===== NO.36 第一集交代了时代背景,构想了个完美男神,用前后巨变反衬了女主现阶段的曲折经历, 还迅速激化了矛盾,定下了复国的主基调,顺便火速拉出了一个又强又拽的男主 ===== NO.37 是啊,还还撸好了相爱相杀巧取豪夺的人设呢:-D ===== NO.38 麻痹弃剧 结果第二集公主就成了海贼船长的情人…… 讲道理就算知道是忍辱负重我还是很讨厌这种情节, 好吧,男主又拽又傲,看起来还强的不行,灵魂碰撞啊囚徒变真爱啊也挺萌的, 所以我忍了 ===== NO.39 求安利 到这里还……挺正常? 大海贼时代的环境就那样呗,毕竟女主不能死嘛┑( ̄Д  ̄)┍ ===== NO.40 麻痹弃剧 你知道第四集是什么鬼吗? 男女主之间一定有个女二号,可以。 安排个恶毒女配不行吗? 为毛非要给男主安排个白月光! ===== NO.41 麻痹弃剧 这TM搞得女主跟个替身一样! ===== NO.42 看到这里我想去补剧了…… 替身变真爱虽然狗血,但是好看的! ===== NO.43 好看个屁…… 男主天天睹物思人,那会儿我都以为白月光早就死了,还寻思着活人斗不过死人,这情节拧的这么死是想干啥? 哪知道回头男主拿份报纸天天看着,头条就是白月光的新闻…… 我瞬间十分好奇编剧的大脑构造 ===== NO.44 这梗巨常见的好不啦? 白月光的形象会碎掉的,反而能衬托出女主才是清纯不做作值得真爱的女人 ===== NO.45 是哦, 可是看配角们的台词,白月光的身份设定貌似还比女主好呢【眼神死 ===== NO.46 演了快二十集了,我没看出男主对女主有半点真心,那个白月光没有明确戏但是存在感太强了! 男主有空没空遥望远方想她,替身变真爱简直虚假安利! 女主也没咋地复国,头上戴着朵红花好好的为虎作伥出任务…… ===== NO.47 宝宝,这剧有八十多集呢你急什么 ===== NO.48 麻痹弃剧 不,你不懂。 在设定里女主也有个白月光, 两个白月光不好分,女主的叫白日光好了,然后她戴红花就是为了纪念这个白日光 ===== NO.49 白日光的人设貌似也超级好,据说是海军元帅? 反正就是千八百年前世界政府一党制基础下的最高领导人的继承者, 逼格比王子高多了好吧,还有军权呢 ===== NO.50 嗯,前面说第一集出场了三根手指头的男神,指的就是他 ===== NO.51 于是女主一见误终身,从此烈日当空看不见别人了 ===== NO.52 在这点上男女主半斤八两,而且互动特别带感,床戏也好看! ===== NO.53 不是,那个设定就是照传说中的天龙人来的,按照他们当时的社会模式,天龙人都是神。 就是真的拥有神一样的特权和地位,会被全世界供奉的神 海贼男主之前也是正儿八经的神族出身,不过他们家族好像是出啥事了被逐出圣地,因为是堕落的神,所以做了海贼以后绰号还叫天夜叉。 白日光就是天夜叉走了之后的正统继承人, 他俩一个是前任,一个是现任,但都是神 ===== NO.54 原来如此…… 放荡不羁又霸道的叛逆者和……高冷傲慢又禁欲的天眷者? 妈呀女主俩男人是这种设定, 你们还嫌不够酸爽吗? ===== NO.55 女主居然勾搭了两个神唉~ ===== NO.56 突然兴奋 想吃两个男主的CP! ===== NO.57 麻痹弃剧 我楼上是个SB ===== NO.58 咋又开始无限傻逼了? ===== NO.59 我说你们就算没看剧, 跟这种楼之前好歹也去搜索一下剧情概括吧? ===== NO.60 咋了? ===== NO.61 就男主一开始的设定只是个贼牛逼的海贼,大海贼时代最无法无天那一挂,其实逼格很高了, 然后差不多卡在第二十集结尾的时候,天夜叉和他手底下最高干部,就是那个黏糊糊的能力者对谈, 一边喝酒一边感叹过去,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就是这里揭露了男主做神的家族,还有他父母的名字 大海贼变堕落神,美味的简直无法形容! ===== NO.62 然后第21集开始本剧的第一次神转折ψ(`)ψ ===== NO.63 注意! 高|潮来了! ===== NO.64 男主喝大了就宿醉嘛,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说他真爱,就是那个白月光的事情。 青梅竹马啦,身体不好啦,怕疼爱哭啦什么的,说的还挺萌的,特别的真情实感 ===== NO.65 怎么说呢, 我当时看完了以后,就觉得,就完全看不到女主和男主HE稍微半点可能, 男主那种称得上变态的人物真爱到了那种地步…… 我就,就超级好奇:他得经历怎样的心理历程,才能换个人谈恋爱? ===== NO.66 求安利 这样啊…… 虽然比起一本正经的高冷,我比较喜欢桀骜不驯的变态, 但看样子男二的股比较稳定啊! ===== NO.67 呵呵 ===== NO.68 仿佛从楼主身上看到了当年单纯的我【捂脸 ===== NO.69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我跟你说。 男主对白月光真的特别情根深种, 喝大了举着酒杯对着月亮,嗤笑着说:现在我的责任都扔给他负责了,你说他是不是都恨死我了? 然后特别可爱的冷笑了一声:不过无所谓了,恨不恨随他,爱不爱不是在我吗? ===== NO.70 求安利 虽然决定站男二了, 但摸着良心说,男主帅的(﹃) ===== NO.71 看后续。 等男主把酒喝完,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轻声呢喃,表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责任和权利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自从他们家堕落离开,好多年都没见过白月光流眼泪了。 ===== NO.72 白月光的戏还挺多啊。 后面有回忆杀的剧情吗,看起来人设做的很全面呢 ===== NO.73 麻痹弃剧 LS是个傻逼 ===== NO.74 骂我的人才是傻逼 ===== NO.75 不不不小朋友, 她骂你傻逼虽然不对,但是你的智商确实差了点 ===== NO.76 哈? ===== NO.77 没看过剧……没懂你们的炸点在哪? 难道我也智商不够? ===== NO.78 因为女配的存在感艳压了女主? 不至于吧,她连脸都没露过呢…… ===== NO.79 麻痹弃剧 划个重点 男主天夜叉他们家堕落了以后,女主的【白日光】,接替天夜叉的【责任】做了正统继承人 但是天夜叉说:他把责任甩给了【白月光】,并且二半夜不睡觉喝闷酒,担心白月光恨他的同时,表示恨不恨随便,反正他是爱【白月光】的、 ===== NO.80 ……等等! 我好像看懂了! ===== NO.81 你看懂了啥? ===== NO.82 天夜叉原先是正统继承人,所以他能扔掉的责任就只有这个。 现在已知条件一:天夜叉的白月光接替了他正统继承人的责任。 已知条件见二:给女主戴花的白日光是现任的正统继承人。 结论:呵呵 ===== NO.83 呵呵_(:з」∠)_ ===== NO.84 好一出……日月当空啊【不禁竖起了大拇指.JPG ===== NO.85 麻痹弃剧 我就没见过! 敢选个基佬当言情玛丽苏剧男主的! ===== NO.86 我的天呐…… ===== NO.87 这导演真是个人才! 妈呀女主俩老公之前居然是一对哈哈哈哈哈 ===== NO.88 放荡不羁又霸道的叛逆者X高冷傲慢又禁欲的天眷者! 赞一个! ===== NO.89 所以这算是CP党的胜利? ===== NO.90 并不好吗,自己YY的话怎么样都好,当平行时空就可以, 现在官方定死了之前是一对,结果两个分了不说,最后还将要一起爱上女主…… ===== NO.91 两个骗婚基佬和一个插足的异性小三, 真是创造性的设计 ===== NO.92 我不禁对编剧的大脑构成产生了异样的兴趣【摸下巴 ===== NO.93 不,楼上你还是想岔了。 神转折不止这里,这个剧的糟心指数还要更奇葩一点! ===== NO.94 我记得一开始放出的PV里,剧情到老后边的时候,有个另外的海贼团到德雷斯罗萨来了,然后船上有个特别英俊的厨子小哥, 那会儿女主已经和白日光【同时也是男主的白月光】手底下的人勾搭上了,随时准备反了天夜叉,所以表现的特别听话,男主让她去阻拦,她就去了。 她在码头遇到那个小哥(小哥他们海贼团也很厉害,当年是大海贼时代嘛,大家都懂)特别能打, 但是一见女主就流鼻血,腿短脸红走不动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神一般的花痴…… ===== NO.95 忠犬型哦 ===== NO.96 并不,是花花公子型的_(:з」∠)_ ===== NO.97 糟心的就是这个小哥的人设,他是对所有长得漂亮的小姐姐都这样, ===== NO.98 狗血言情剧里,女主居然不是特殊的! ===== NO.99 哦,我想起来了。 这电视剧宣传期的时候是不是还放这个小哥出来做过美食节目? 就是图册教程那种的,带P图,主要是卖脸。 ===== NO.100 小哥是帅的,而且小哥跟女主说我要拯救你,说让女士哭的人都是垃圾。 ===== NO.101 单看这句话,这个人设合我胃口唉 ===== NO.102 不,重点是小哥和同伴在德雷斯罗萨分散了,然后女主她姐早年为了真爱脱离了皇室,留下了个女儿。 这个女儿被男主一,也就是天夜叉当做威胁女主的工具了, 女主想起侄女悲从中来,顺便怀念姐姐,就哭了 ===== NO.103 小哥跟着安慰他,说我也有个姐姐 后来他姐还出场了呢,小哥一家都不太好,他其实也是个王子,他们国似乎还比德雷斯罗萨强那么点 ===== NO.104 王子哦 不计较前面两个男主是基佬的话…… 女主这剧里遇见的三个男的都算人设很好的极品了 ===== NO.105 麻痹弃剧 呵呵 他只能算是男四号。 至于男四号的第二个身份,你知道是啥不? 天龙人的奴隶啊卧槽! ===== NO.106 ……不是王子吗? ===== NO.107 麻痹弃剧 不,悲情王子,他好像因为遗传病什么的被家里人嫌弃了, 他爸嫌他没用,看他长得不错,就把他送给了当时的世界贵族天龙人 ===== NO.108 咦……□□系 ===== NO.109 带感的! ===== NO.110 ……忠犬居然不是处?! 这种设定下的男配不应该是面上花花公子,内里铁血处男吗? ===== NO.111 对,就该是花心了半辈子,对谁都不认真, 结果爱上了女主就把一辈子搭进去了这种才对! ===== NO.112 所以你们喷了半天,就是嫌这个势头最好的男配……不处? ===== NO.113 不,这个设定最屎的地方在于:小哥当时作为礼物被送上圣地,是为了讨好拥有继承权的太子。 小哥一家后来出现在德岛附近,就是为了把小哥逃跑的小哥抓回去,继续讨好太子 ===== NO.114 对,你们想象的没错,太子,就是在男女主心里日月当空的那个光。 我们元帅 ===== NO.115 …… ===== NO.116 等会儿 这真的是个女主言情剧? ===== NO.117 女主还没开|嫖呢,她的后宫居然已经玩起了贵乱…… 导演你熊的 ===== NO.118 导演才不会这么简单就满足呢! 你们知道小哥他爹为啥选小哥去给元帅当礼物不? ===== NO.119 不是说他遗传病废物? ===== NO.120 不,其实是因为小哥长得像天夜叉小时候【冷漠.JPG ===== NO.121 等等! 你们等我捋一下这剧的逻辑, 所以一开始是男主有白月光,女主走替身变真爱路线, 结果最后男一男二有一腿,然后男四是男二找来的……男一的替身? ===== NO.122 我要这女主有何用! ===== NO.123 我就问一句, 有没有无女主的剪辑版? 我觉得单纯当个狗血耽美剧是很爽的 ===== NO.124 女主的后宫好乱啊…… ===== NO.125 乱个腿, 这根本就不是女主的后宫 ===== NO.126 这明明是男二的后宫! 女主才是里面那一个性别不对乱入的! 全剧就她画风不对! ===== NO.127 玛丽苏剧出场的所有男角都是基佬…… 摸下巴,这个设定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 NO.128 并不,小哥算是双性恋吧? 撑死小时候做礼物被基佬玷污过,看人设这么喜欢小姐姐,肯定是直的 ===== NO.129 不…… 依照经历分析性格的话,他成年后的这种爱慕一切女性却不靠近的表现, 只能说明他是个具有心理阴影、性|功能障碍的基佬 ===== NO.130 我跟你们说, 这剧里能确定直的就女主一个, 其他的要么双,要么隐形弯, 要么就是薛定谔的直男,不知道什么状态下就弯了 ===== NO.131 话说……喜欢基佬的算是直女吗? ===== NO.132 所以这片之前宣传的什么大惊喜,什么传统人设颠覆, 指的就是他们开创性的……把言情剧里所有男角色都设计成了基佬? ===== NO.133 既然如此为毛不干脆拍个耽美剧? 女主当做故事衔接的主线,一心一意复国走事业线,让男配们走感情线啊 ===== NO.134 大概是因为我们再怎么傻逼,也傻逼不到编剧脑子所在的那个维度的新宇宙吧:-D ===== NO.135 隔空回一句,作为一个看到现在还没黑化的观众,我可以拍着胸口告诉你, 是的,这就是一部女主言情剧 ===== NO.136 麻痹弃剧 女主真的…… ===== NO.137 求安利 傻逼? ===== NO.138 小哥是男四号 现在接着给你说男三号, 我跟你说这个剧里永远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神经病画风,你根本猜不到它下一秒要演啥! ===== NO.139 男三号出场比小哥早多了, 妖艳贱货的那种画风,眼影啊纹身啊豹纹啊, 一看就是个文艺懒散但腹黑的要死的类型,还是个医生…… ===== NO.140 求安利 ……他也是个基佬? ===== NO.141 【摸狗头】 ===== NO.142 虽然欣慰你猜对了,但为什么我笑不出来呢…… ===== NO.143 说道男三号,就不得不再带一个人出场了 ===== NO.144 男三是海军的高级将领,就是级别很高后台还特别硬的类型,似乎是将军的孙子什么的,但你知道后面揭露出来的是啥不? 这个小哥是弗雷斯凡的遗孤 ===== NO.145 咦,那个传染病哦 ===== NO.146 早就已经能治了,打个针就好的小病咦什么咦 ===== NO.147 其实这段结合历史看更雷。 历史上弗雷斯凡后期存活下来的人很多,但在早期被称为遗孤的就一个 对,就是发明了铂铅病疫苗的那个死亡外科医生 ===== NO.148 人生目标是做同妻的紫罗兰公主。 妖艳贱货一般的小基佬外科医生。 我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同情谁…… ===== NO.149 说多少遍了剧情人物和历史人物区分开, 你合在一起说肯定是要掐架的! ===== NO.150 编剧死都不怕了,还怕人说吗? ===== NO.151 所以…… 死亡外科医生到底是海贼还是海军,到底掐出个结果来没有? ===== NO.152 惹,搞历史的为了这个天天掐月月掐, 按我说这帮老大爷学问水平怎么样不好说,脑洞水平比我们家傻逼编剧差远了。 ===== NO.153 在我们家傻逼编剧的脑洞里,死亡外科医生的人设可以说是十分酷炫了,我跟你说,这剧里出场到现在的所有男性角色里,如果元帅、哦,就是男二他是基佬群中的总攻,那外科医生就是那个万人迷的总受! ===== NO.154 ……医学生突然不想说话。 ===== NO.155 外科医生才是贵乱的起点,我跟你们说,他的出现绝对是这出基佬多角狗血大剧的巅峰! ===== NO.156求安利 张嘴等科普! ===== NO.157 这段一开始是照着历史做的,外科医生死弗雷斯凡名医的儿子,然后某一天传染病暴发,他是唯一跑出去的人。 ===== NO.158 接下来就开始神展开了! ===== NO.159 他国破家亡了不是要报复社会吗? 于是年仅十岁的外科医生就想找个穷凶极恶海贼团加进去, 对,你们没有猜错,他找的是男主的海贼团。 ===== NO.160 所以现在是男四(厨子小哥)箭头指男二(元帅),男三(医生)箭头指男主(天夜叉)吗? 还都是大年龄差下的养成…… ===== NO.161 编剧的思想有点危险啊 ===== NO.162 编剧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就是男主指向男二的箭头了。 好歹他俩一样大 ===== NO.163 并不一样谢谢。 天夜叉大元帅四五岁呢,类比就是十五岁的初中三年级,和二十岁大学三年级谈恋爱。 ===== NO.164 然而神又不会老…… 天夜叉堕落了之后才会老的,我记得三十几集女主回忆过去的时候说过,她隔了十年再见元帅,元帅的样子根本就没变过。 ===== NO.165 只是年龄数字一样的话,那还不如养成呢, 小孩子好歹还能长大,六十来岁和七十来岁只有皱纹密度的差别而已, 但不会老的话…… 过上十年二十年,男主四十一枝花,男二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白脸,勉强能看 等男主七十岁朝上,男二依旧二十出头…… ===== NO.166 我笑着等看这种CP谁吃得下去! ===== NO.167 我们家傻逼编剧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D 长生不老在CP圈简直比养成还破下限 ===== NO.168 等等,你们这话题歪太快! 谁说男三箭头男主了? 这剧别名元帅的后宫,男三有箭头也只能指男二啊! ===== NO.169求安利 啊,所以这就是你们骂女主傻逼的原因吗? ===== NO.170 最狗血的明明是圣地3P组…… ===== NO.171 我就想问问,这部剧到底养活了多少组CP党? ===== NO.172求安利 找到了一个新名词…… 圣地3P? ===== NO.173 就是男一男二和男一他弟 ===== NO.174 男一他弟?男五吗? ===== NO.175 按预告片顺序,男五是厨子小哥他们船长,就是最后掀了男主老巢的人。 ===== NO.176 男一他弟是外科医生的白月光! ===== NO.177求安利 等等! 说好的所有箭头都只能指元帅的呢? 这个男三号他怎么有白月光啦? ===== NO.178 所以才说圣地3P组戏多嘛 ===== NO.179 所以赶紧来个人解释一下圣地3P到底是干啥的 ===== NO.180 就是天龙人嘛,神之一族不是活在玛丽乔亚? 大洪水坠落之前那里是世界的最高点,因为创世二十王选了那里作为驻地,所以玛丽乔亚被称作圣地。 圣地3P组说的就是三个天龙人的事。 现任继承人元帅(大总攻)、前任继承人天夜叉,还有天夜叉他弟(起个代号叫乌鸦好了) 这三个人应该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然后天夜叉他们家堕落了,他和他弟都被逐出了圣地。 然后天龙人的人设不外乎那几种,他们家又堕落了,下了山以后被愤怒的民众撵的到处跑,然后就失散了。 ===== NO.181 按剧里的回忆杀,乌鸦柯拉松是长大了以后才回来找他哥的,然后在男主的海贼团里当了个干部,具体人设大概是不会说话,然后不喜欢小孩子的孤僻型。 ===== NO.182 ↑你是只看了回忆杀吗…… ===== NO.183 兄弟禁断? ===== NO.184 不,圣地3P组的精髓在于3. ===== NO.185 哈? ===== NO.186 柯拉松是个卧底啊! ===== NO.187 就是在海贼海军势不两立的时候,他在亲哥和元帅之间选了元帅啊! ===== NO.188 乌鸦失散这几年进了海军,换句话说就是男二手底下的人, 然后他们还暗地里有来往,他的果实能力就是男二给他找的。 ===== NO.189 理解了。 毕竟元帅的后宫嘛:-D ===== NO.190 柯拉松会说话,也喜欢小孩。 不过他觉得他哥是个恶魔,孩子们跟着海贼团就等于变坏了,所以努力把每个加入的小孩都弄走 男三是例外。 因为他快死了,主要目的是报复社会 ===== NO.191 结合前面的内容,我怎么觉得喜欢小孩这个四个字有点猥琐呢…… ===== NO.192 这个白月光是真圣母好么? ===== NO.193 唉? ===== NO.194 乌鸦就是被外科医生对命运的不甘心打动了,然后想救他,于是就跟他说话了。 结果说话的时候被海贼团的其他人看到了,怀疑他是卧底,他就干脆带着男三跑了 这一路吃多少苦啊…… ===== NO.195 对,还为了救他死了。 ===== NO.196 那男三怎么还能把箭头转向元帅呢! 这样就变心了他也太渣了! ===== NO.197 圣地3P的精髓在于真真假假。 柯拉松丢了这么多年,找上门以后他哥说信就信了,还让他当了干部,看似兄弟情深。 结果一发现他是卧底,就琢磨着让他吃恶魔果实以命换命,让自己长生不老。 而柯拉松在亲哥和竹马之间明显偏了竹马,因此做卧底,致力于把他哥送进监狱,很情深意重了吧? 结果碰到了男三,随随便便一感动就把自己暴露了,然后还抢了元帅买的恶魔果实,让男三吃了救命,然后都要死了,也没跟官职是他上司元帅认个错交待个啥,还特备理直气壮的要把男三托付给他。 至于元帅…… 元帅看着柯拉松在面前失去呼吸没管,但是他确实收养了男三。 元帅说要杀了他,结果最后把天夜叉放走了。 ===== NO.198 咦,这样一看元帅明明是嘴硬心软的人嘛! ===== NO.199 是啊,另外两个都微妙的渣且翻脸不认人, 元帅居然是光说不做的类型? ===== NO.200 这个人设苏的, 我就好奇他长啥样,演员够帅我就粉了。 ===== NO.201 都说了从头到尾只出场过一截小腿和三根手指头。 你要追究一下的话,斗篷和头发丝也多次出境过。 ===== NO.202 ……恕我直言。 就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看出他那么多戏的? ===== NO.203 因为元帅对面的人会说台词啊! 比如天夜叉就问过他【你想杀了我吗?】 还有类似于【是吗,原来你舍不得把我关进推进城吗】一类的句子, 这样一推理,不就知道元帅的台词了吗? ===== NO.204 可能因为不出场,所以颜值方面想象空间大, 然后他又不说话,具体措辞方式可以随意脑补,设定逼格也很高, 结果就招人喜欢了呗┑( ̄Д  ̄)┍ ===== NO.205 我觉得元帅才最渣好么…… 我不粉他,就是因为他老给我一种皇帝的感觉。 ===== NO.206 ↑你谦虚了。 天龙人的领袖从来自称为神的,你知道当年世界政府旗下有多少个皇帝吗? ===== NO.207 我说的是感觉啦感觉! 就是对谁的评判标准都有一条线, 只要达到了那条线,他就高兴,或者说会去做某些事,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 NO.208 这么一说…… 好像还真有点? ===== NO.209 必须有啊! 我看剧的时候,老有种元帅一直在走画外音,然后评价女主:紫罗兰贵人这事干的好,给她派几个人帮忙。 天夜叉娘娘这是皮痒了,来人给他降(加)位(悬)份(赏) 然后柯拉松死的那场戏也是, 你们不觉得…… 那可像冷宫里的娘娘拼死求皇上一点怜悯,然后把自己孩子带出去的情节吗? 尤其外科医生那小演员的长相和眼神,妥妥天生恨父,长大了就要篡位的小瘪犊子啊! ===== NO.210 …… ===== NO.211 救命我还想追剧呢(╯‵□′)╯︵┻━┻ ===== NO.212 其实这剧最崩坏的还是男主和男二的人选, 男主对男二的箭头太粗了,又粗又顽固。 ===== NO.213 然后男二还不是暖心设定, 他见女主的时候跟见下属一样,身边还一溜的男宠…… ===== NO.214 不是只有厨子小哥一个? ===== NO.215 男三呢! 你把被他带走的男三忘了吗!? ===== NO.216 所以在这个神经病的演员表到底是怎么排的? 和女主连感情线都没有的男人都成了男三号? ===== NO.217 没有感情线有事业线啊 ===== NO.218 哈? ===== NO.219 男二后来不是派人帮女主复国吗? 他把男主召到自己这儿了,然后趁男主大本营空虚的时候,让男三带人去德雷斯罗萨,协助女主把男主老窝捅了。 ===== NO.220 好渣…… ===== NO.221 我也想说,你们前面提起的情节就让我有这个感觉了。 天夜叉想要吃了恶魔果实的人帮他长生不老,但眼睁睁的看着小外科医生被元帅带走也没抢。 这会儿明知道势不两立,元帅叫他他还去了…… ===== NO.222 情深不悔的爱上一个人渣, 男主好惨。 我就问他最后和女主HE了吗? ===== NO.223 想什么呢你。 女主也情深不悔的爱着这个人渣好吗! ===== NO.224 两个元帅毒唯要先打一架, 再来决定这部剧结尾,是让男主HE还是让女主HE。 ===== NO.225 喂喂,男女主是有仇的设定啊, 对男主来说渣,但对女主来说元帅是恩人好吗? 还是初恋兼恩人! ===== NO.226 讲道理,同性多角纠葛大剧,女主就别给自己加人设了, 这剧里的感情戏不需要她。 ===== NO.227 这剧感情戏的核心是元帅。 男主白月光 女主白日光 男三男四都是他养大且那啥过的孩子。 至于他的人设…… ===== NO.228 讲道理,那些□□示威的都是学生吧,因为这剧确实美化天龙人。 ===== NO.229 宝宝,这不是美化。 这就是莫名其妙造了个男神,然后非要套上天龙人的设定的来恶心心 ===== NO.230 这就等于挑衅战后普世价值观好吗 大洪水是天罚, 一帮自称为神的家伙都被天罚死了,还给整个这么苏的人设 ===== NO.231 这是播放平台的问题吧, 因为影响确实太大,人物设定还很颠覆 ===== NO.232 不是, 这一栋楼讨论的颠覆性人设,重点不都在与把玛丽苏言情的男性角色全都设定成了基佬吗? 感情外面那些人还认真的? ===== NO.233 不然你以为给导演编剧寄血书的都是谁:-D ===== NO.234 只有较着劲的老学究才会要死要活掐这种东西。 ===== NO.235 喂你们这个用词有点刻薄了啊 我们学校有研究历史的专门琢磨这个, 主流的研究方向是他们从空白的一百年后上位,到八百年后消亡于大洪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毕竟突然出现,然后突然消失。 但是从来没有人研究过天龙人苏不苏好不好。 他们在当时有最伟大的垃圾这个称号,挖出的遗迹里很多私人笔记或是图书批注上都这么写,还有些当年的报纸上会报道一下天龙人的事。 那恶心程度我根本不想说。 ===== NO.236 恶心? ===== NO.237 说是虚假都过分。 他们可能会起一个《XXX殿下英明神武》的大标题,、 然后全篇歌颂他身高长相及英勇无畏的战斗能力。 ===== NO.238 拍马屁啊…… 微妙的可以理解是怎么回事? ===== NO.239 不,不是拍马屁。 你耐着性子把这篇看完,会发现他们说的是一次狩猎。 这个XXX殿下因为XXX事件生气(一般都是直视了他的眼睛或是污染了他呼吸的空气),然后决定对冒犯者进行处决。 他英明神武的战斗,就是把冒犯到他的一家子,不论男女老少聚在一起,然后一个一个捅死。 ===== NO.240 …… ===== NO.241 最毛骨悚然的是那种书写方式。 其实像洗脑一样可怕,写报道的明显不是天龙人,但字里行间都有种司空见惯、那就应该如此的样子。 可怕的是那种神奇的认同感,他们觉得被天龙人统治就是应该的,就算那个XXX殿下因为一时玩乐想看母亲砍死自己年幼的儿子,也真的强迫那个女人做了。 他们也敢肆无忌惮的把过程写在报纸上,然后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对的…… ===== NO.242 哇撒五百年前这是个大逃杀的世界吗? ===== NO.243 不是,依旧有秩序。 就是说大街上如果有个人突然开枪杀人, 那么民众会谴责他,军队会逮捕他,判刑处死或是什么的。 他要是反抗然后逃跑变成海贼,就会有通缉令出来, 然后被世界政府下属的将近一百八十个盟国一起通缉, ===== NO.244 但是天龙人在这份秩序之外, 如果一个天龙人在大街上突然掏枪打死个人,那其他人必须保持额头挨地的姿势跪着不动, 他接下去想杀谁,就可以杀谁。 反抗者同样会被一百八十个盟国一起通缉 ===== NO.245 我们这里有专门搜集资料编纂条目的。 别说反抗了,多看一眼或是表示不忿都有可能被天龙人随意枪决。 而且因为你冒犯神的后裔在先,他杀你合理合法 ===== NO.246 那还是算了吧…… 搁现在谁不背后骂个老板什么的,这是连腹诽和翻白眼都不让了吗? ===== NO.247 所以我说那些看剧看疯魔的可以试试看 如果有机会,可以你们邪魅狂狷的男主和高冷禁欲的男二面前翻个白眼, 看看到时候怎么死,比较能愉悦到那些最伟大的垃圾。 102.【海贼番外】论坛体02 注:【金酱=德索洛】 【神之左眼是娜美之前所在的蓝珍珠倒卖团体|制|作的人造|假货, 误|传为珍宝】 【神之右眼是多弗送给艾丽卡, 又被艾丽卡交给黄金帝的蓝宝石坠子】 【龙大大=龙爹】 【革|命军太子=艾丽卡宫, 和路飞出现了一定混淆】 【野心苏\\亲王=萨博】 【教|主\\太子妃=罗宾】 NO.306 不是,我想着这不哪都有个例吗? 普通人里面也有坏蛋, 大海贼时代不满大街都是海贼呢吗? 天龙人就算再神|经病, 这么多代下来,好赖能出一个基因变异的正常人呢? ===== NO.307 ……你想多了。 ===== NO.3О8 宝宝啊, 你知道神是不会老的吗:-D ===== NO.309 这帮人800年|前是个什么样,800年后依旧是个什么样, 流水的奴|隶,铁打的皇帝, 懂? 说起来, 如果天龙人都不老的话, 再继续生孩子,那总人口到底有多少啊? ===== NO.310 那得看天龙人的生育率吧, 毕竟越是高等的物种生育率越低,天龙人毕竟自称为神, 说不定他们800年才能生一个孩子呢? ===== NO.311 想多了, 天龙人会彻底消失,是因为圣地玛丽乔亚在大洪水中坠落了, 也就是说,所有天龙人平常就集中蹲玛丽乔亚那么一座城里。 不会老还不会死的神之后裔, 顽固的统|治世界800年, 再加上生育率极高的话, 人口怎么可能才占一座城? ===== NO.312 女性天龙人就不说了,毕竟生娃要时间,一年才一个。 但男性天龙人那种程度的后宫…… 你们知道一个男人努力一下是可以创造一个种|族的吗? 你们知道天龙人里男性的比例有多高吗? 你们知道那些天龙人如果全心全力的“工作”,而所有工作都能“开花结果”, 那他们每年能制|造多少个孩子吗? ===== NO.313 所以天龙人生育率到底是高还是低…… ===== NO.314 人那么少,肯定低啊! ===== NO.315 不是,有没有可能是生|殖隔离一类的东西? 天龙人生育率高是本种|族内,和其他【比如普通人】就会变的很低, 所以800年了还只占了一座玛丽乔亚? ===== NO.316 惹,真要有生|殖隔离,那蓝珍珠和海贼王到底是怎么生的儿子? ===== NO.317 啥? 蓝珍珠还生了个儿子?! ===== NO.318 卧|槽, 我童年女神有儿子(╯‵□′)╯︵┻━┻ ===== NO.319 戏剧文学专|业的举个手。 《蓝珍珠》的终章就是公主死的时候,按设定是个少|女! 不是人|妻! ===== NO.320 纯真少|女为爱而死是凄美的萌点, 悲情人|妻哭送夫君…… 那不是苦情伦|理戏吗(≡Д≡;) ===== NO.321 我说你们掐有没有孩子之前,能不能先搞清楚人家是真是假? 蓝珍珠到底是不是个人? 卡通人物有没有儿子,不过是作者一句话的事, 但历|史人物有没有儿子,主要还是看考古发现啊( ⊙ o ⊙ )啊! ===== NO.322 惹,我觉得肯定是真的 最初版歌剧《蓝珍珠》手稿,就是写公主因悲剧爱情而死的故事,男主是镶边用的, 现在看看,其实从头到尾充斥着对男性人物的拉踩,在蓝珍珠里,海贼王是道具不是男主 ===== NO.323 谁说公主单箭头,看过第一版吗 最开始剧本高|潮是在海贼王宣布大秘宝的时候。 意是在歌颂海贼王的基础上,给了他一个高逼格老婆谢谢 而且从头到尾公主单箭头 ===== NO.324 第一版被禁了 ===== NO.325 为什么? ===== NO.326 因为不和谐啊! ===== NO.327 为毛不和谐,难道歌剧还能有床|戏? ===== NO.328 除了色|情|淫|秽需要和谐,涉及政|治的也要和谐啊! 现在表白常用句式,是称赞爱慕的人像你最珍贵的东西, 剑客的剑,刀匠的刀,皮匠的钉锤,大厨的菜勺 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先例就是海贼王说的 ===== NO.329 《蓝珍珠》这个歌剧的最初版本,告别的华彩章节并不是蓝珍珠公主唱,而是海贼王唱 扮演海贼王的各种男高\\中\\低音,以半蹲在地上不能动的姿|势歌颂再见 说她的眼睛里有大海,他征服大海所看到的所有风景,都不能和她的眼睛媲美 西海蓝珍珠号称神之眼,就是这个梗来着ヾ(°°) ===== NO.330 借地问一句,神之眼最近拍了多少钱? ===== NO.331 你问哪个神之眼? ===== NO.332 神有几只眼? ===== NO.333 不是一直两个吗? 一个是黄金帝的遗物,在格兰德索洛黄金船的最后一个保险箱里, 因为主人比较骚气,所以历|史价值高,神之右眼。 一个是西海蓝珍珠的最高成品,神之左眼,据说价值连城的宝物。 人老珠黄,说的是珍珠时间久了会失去光泽,但神之左眼完全规避了这一点,是货真价实的自然杰作 ===== NO.334 哪个贵? ===== NO.335 左眼贵, 左眼是稀世珍宝,蓝珍珠本来就少,这么大的更是只此一颗,流转五百年,价值翻了七倍 ===== NO.336 屁啦右眼贵o( ̄▽ ̄)d 右眼最近才拍卖,起价就是那颗珍珠眼睛的三倍多了 ===== NO.337 穷学究有那么多钱? ===== NO.338 除了会研究人文价值的学者宝宝们,还有黄金帝的粉丝啊! ===== NO.339 黄金帝的粉…… 拿他当财神拜吗? ===== NO.340 那还不如拜黄金果实呢,求老天保佑它看上我吧(;-_-)ノ ===== NO.341 ……你们真的知道恶|魔果实是啥吗? 搞农业出来的冒个泡,恶|魔果实其实就是一种能量体植物 能力主要还是靠人的精神及力量发动的。 黄金果实不具备把东西永久变成黄金的能力谢谢, 如果你吃了黄金果实,然后拿变出来的黄金消费,那除非一辈子拿精神力维持着不收回力量, 不然早晚变成经济诈欺犯,上通缉名单 ===== NO.342 那黄金帝还开赌场…… ===== NO.343 黄金帝只是弄了搜金船装|逼谢谢 赌钱用的都是真金白银换的丑吗。 ===== NO.344 一个以赌为生的男人, 才不屑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手段呢 还不够丢人的( ▔, ▔ ) ===== NO.345 以赌为生……不耍手段…… 连在一起看,槽点多的不知道怎么吐才好了。 ===== NO.346 黄金帝带头跳反革|命军的时候,重点手下一共三个人, 欠打的抖M男其一, 大脑袋穿墙男其二, 三是个出了名的大美|女。 ===== NO.347 宝宝,你们听过运运果实吗? ===== NO.348 负责空间运送的吗? ===== NO.349 卧|槽怪不得黄金船上时时刻刻有吃不完的粮食! 看人设黄金帝旗下这几个居然只有妹子靠谱…… ===== NO.350 …… ===== NO.351 运是运气的运啦傻|逼们! 那种摸一摸就能夺走你所有运气的果实! ===== NO.352 这算不算庄家作|弊? ===== NO.353 庄家就是出千谢谢,麻烦这位运气小|姐姐自觉出局【严肃脸 ===== NO.354 前面谁说黄金帝不LOW的,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真的好吗? ===== NO.355 这么一看,对比着他之后做的事情, 反而觉得他更帅了…… ===== NO.356 哈? ===== NO.357 我说你们都没看过探索节目吗? 黄金帝的格兰德索洛虽然号称海上第一□□,但其实只达到收支平衡而已 他每年赢多少钱,同样就输掉差不多的数额,抛出人工场地费,基本不赚的。 ===== NO.358 哦, 他那就是为了玩吗…… 倒也是个性格稀奇的汉子呢(#Д) ===== NO.359 也不是为了玩, 玩里面透出了对世界的不屑和任性的侠义! 运气小|姐姐的存在,就是他通|过掌控运气操纵赌局的最好证明! ===== NO.360 不是, 既然他可以决定赌局的输赢, 那我能问问他决定赢钱还是输钱的时候,一般有什么明显的条件吗? 心情,对方的脸? 还是他那天来没来姨|妈? ===== NO.361 不然怎么说黄金帝有一堆粉呢, 因为他性格邪,BUT帅炸了啊! ===== NO.362 哈? ===== NO.363 格兰德索洛那艘黄金船在典籍上的花名,就是【后大洪水时代的推进城】, 黄金帝因为可以操控运气,所以经常搞些特别明显的陷阱坑各种大海贼,就是那种逼你开赌,让你赢一小段,然后突然让运气女开大,一通□□赢掉你的底|裤,然后直接把你关起来还债(ω) ===== NO.3⑥4 看,民|脂|民|膏这就是这样转移的! 这个收到了民|脂|民|膏的男人! 他居然还因此得到了粉丝! ===== NO.365 ……麻烦听人说完好吗? ===== NO.366 黄金帝恶趣味比你想象中重多了…… 他还经常安排各种戏码,比如让身边的人假装跳反,去勾搭那些大海贼盗他的金库,然后用各种设备全程直播【对,就这么潮 等那些人推开他金库的大门,面对的就是一整个剧院的观众 ===== NO.367 精神折磨吗…… ===== NO.368 这才到哪啊, 黄金帝是果实能力觉|醒者,应该算是大海贼时代数一数二的强者, 这些输掉底|裤的货们干不过他,自尊被凌|虐之后,还要照样还钱 还钱嘛,没有现金就肉偿呗 ===== NO.369 ……口味真重。 ===== NO.370 打工的偿啦,你才口味重呢【吐舌|头 ===== NO.371 所有被黄金帝赢到这种地步的人,最后都是格兰德索洛的囚徒, 他们负责各种基础勤杂工作,然后没有工|资,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没有任何尊严,也没有任何人生希望, 其实和在推进城的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 NO.372 这也太狠了吧 ===== NO.373 怎么说呢,黄金帝本来就是个男碧池脸,联想到他的人设,我觉得其实还好? ===== NO.374 一开始也说黄金帝是反派的,但是他跳反了革|命军之后,不是成了新政|府的大金主吗, 所以当时的处理方式是:只要他肯放人就好。 ===== NO.375 钱可以买立场啊…… ===== NO.376 他的立场本来就是对的谢谢, 钱撑死买了点特|权。 ===== NO.377 不算特|权, 被黄金帝以赌注输了关|押人生的每一个人,都有该死罪名在身。 ===== NO.378 这个狠|毒的男人为了洗白自己也是疯了…… ===== NO.379 我倒觉得为了保住金主爸爸给黄金帝开脱的政|府才是要完, 那一船的囚徒,这得做多少假证算够啊? ===== NO.380 所以说你们是真的不看探索纪录片吗? 都说了黄金船等同于推进城了啊! 我们金酱多么肆意潇洒的一生呢! ===== NO.381 咦? ===== NO.382 金酱是个什么鬼,辣酱它哥吗? ===== NO.383 不是,黄金帝当时号称掌管着世界五分之一以上的流动资金, 天龙人每年收天上金【就是给神的供奉】也是经由他的手准备的, 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大洪水前最有钱的人。 ===== NO.384 哦,跳反之前和前政|府同流合污, 跳反之后和新政|府同流合污, 好样的,给个大拇指。 ===== NO.385 被黄金地关|押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之前特|权阶|级, 包括联合政|府的上将,世界政|府的高|官,或者是国王联|盟旗下的高|官。 那些人在当时属于犯法也不会被抓的人,所以从来不敢好事,却根本没遭过报应。 ===== NO.386 看看,司法不完善对普通的人|民群众是多么大的伤害呀! ===== NO.387 黄金帝粉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脾气怪啊, 他够强,所以在不惹天龙人的情况下基本无|所|畏|惧, 等这些人|渣在干了坏事没人惩罚的时候,我们的金酱就站出来了! 那些被|关|押的人虽然是特|权阶|级 但因为是金酱动的手,本国想来要人都要不走 该服刑多少年,就服刑多少年。 ===== NO.388 据说黄金帝旗下还有负责赔偿的组|织, 就是对那些无法追究特|权阶|级罪名,所以不得不吞了苦果的平民 格兰德索洛上有笔账目,是专门给他们发抚恤金的。 ===== NO.3⑧9 好帅! ===== NO.390 不然你以为黄金帝为毛这么多直男粉? 他不怕政|府,不鸟各国高|官,干啥都凭心意,内心还是个道|德楷模呢┑( ̄Д  ̄)┍ ===== NO.391 讲道理,帅的(﹃) ===== NO.392 道|德楷模不至于吧 我觉得他就是为了自己高兴 那种【你们这些垃|圾不配做人,所以都给我到底层当狗去】的那种感觉。 ===== NO.393 确定没有诬陷的? 或者是碰巧了呢 毕竟黄金船是高级游乐场所吧,能上船的都是有身家的,扔块砖砸到个贪|官污吏小意思 ===== NO.394 不是, 这个探索纪录片也放过。 黄金帝有三个保险箱, 其中一个放的是他的宝物,第二个放的是一些名单和账本,第三个就是放神之右眼那颗蓝宝石的。 账本具体是怎么走的流水,现在史学界还有点莫名其妙,毕竟有大笔不知名资金来源,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研究黄金帝的生平,然后破|解他成名前的金钱来路。 但第二个柜子里的名单都是实打实的,和新政|府执|政初期在公|众面前处死的大部分罪人持平, 那张名单上是按顺序写的人名, 上榜的都是黑字,没办法骗来赌钱的直接涂掉,被赌局坑掉底|裤变劳工的,就在底下加道红线 被玩死的会在名字上另外画个叉。 ===== NO.395 也就是说……他真的是有|意识的在坑这些人吗? ===== NO.396 惩罚! 这是惩罚谢谢! 我们金酱是个嫉恶如仇的男人! ===== NO.397 我还要纠正一点, 黄金帝不是新政|府上|位之后,靠提|供资金跳反的。 ===== NO.3⑨8 对, 他明明是新政|府上|位之后,为了稳定经济认的爸爸呀┑( ̄Д  ̄)┍ ===== NO.399 ……我就不嘲笑你文盲了, 前面说过,黄金帝赢多少就输多少,他赢的,一般都是名单上他想弄死的人。 其实他输钱的人选也特别有规律。 你们闲着没事可以翻一番历|史书和政|治书,然后把那个东西和黄金帝的纪录片一起看 黄金帝输过的最大金额,是一次赌局35亿贝利, 因为输这么多他都认了,所以黄金船上的公平性一直没收到多大诟病。 但是那个赢了的人,名字叫闪电。 ===== NO.400 ……我怎么觉得我似乎见过这个名字? ===== NO.401 研究历|史的肯定有点印象啊! 这个人是大洪水后期,突破推进城的主要人物之一,算是人|妖王伊万科夫的副手。 资格相当老的革|命军干|部, 不过因为主要负责在推进城拉人入伙,所以主战场的存在感不高。 ===== NO.402 也就是说,黄金帝其实是革|命军的卧底? 革|命军没钱了,就到黄金城赢钱去? ===== NO.403 革|命军是下了多大一盘棋啊…… ===== NO.404 革|命军心黑|手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靠着转移来的民|脂|民|膏拯救世界,我不由的想给龙大大竖个大拇指呢~\\(≧▽≦)/~ ===== NO.405 阴阳怪气的什么鬼, 与其说是卧底,不如说是合作伙伴吧? 资金提|供者什么的。 ===== NO.406 也对, 依照黄金帝当时的地位,除非他主动,不然也没人可以操控他的人生啊。 ===== NO.407 所以我们金酱除了嫉恶如仇之外,还有眼光超绝这个属性吗! 兴|奋的突然想跳舞! ===== NO.4О8 能及时跳反就很说明眼光了。 ===== NO.409 投机眼光和战略眼光是两码事, 事后跳反撑死是够油滑, 事|前就兢兢业业帮忙——那应该是心怀远大理想! ===== NO.410 黄金帝不是还有反差萌吗…… ===== NO.411 反差…… 他不是身高快三米? ===== NO.412 对啊,身高快三米,但写字贼秀气。 据说真正的官方评价是妩媚而霸道。 字写的连贯但下笔力量大,现在最常见的,军|队勋章刻牌子的那个字体,就是黄金帝的手笔。 传说中铁血与温情并存的字体_(°ω°∠)_ ===== NO.413 ……妩媚? ===== NO.414 妩媚到花哨了我跟你说! 他写那些杀必死的名单还画圈圈,还不是普通的圈圈, 有时候拼单词,把O画成个爱心,有时候给H加好几个弯! 贼可爱! ===== NO.415 我记得还有专|家分析过这个,说通|过他写的字母O到底是爱心、普通圈还是小骷髅, 能判定出他写名单的时候,对那些受惩罚的特|权阶|级的厌恶程度。 ===== NO.416 惹,这还是个纤细敏|感的少|女金呢(;д`)ゞ ===== NO.417 官方人设不是痴情金吗? ===== NO.418 痴情金已经过时了, 据说现在流行傲娇金。 ===== NO.419 早前有传说,说黄金帝那么在意神之右眼,是因为那颗蓝宝石是他真爱留下的东西, 但最近有公布新的发掘资料,找着一本会|议记录。 说新政|府集|会的时候,有个高层因为不小心碰了这块宝石,以为自己马上要被金主爸爸打了, 然后为了让爸爸开心,开始各种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结果金主爸爸微微一笑,满不在意的说:那不过就是一条|狗链而已。 ===== NO.420 ……狗链? ===== NO.421 不对,那是作价几十亿的狗链! 还有这微妙的色|情感算怎么回事…… ===== NO.422 但就算说那是狗链,金酱依旧把神之右眼放在了最后一个保险箱里啊! 黄金船的遗迹打捞上来之后,花了多少年、最后出动了能力者才找到的,最后一个保险箱哦! 所以还是爱的嘛┑( ̄Д  ̄)┍ ===== NO.423 所以既然爱的。为毛突然说那是狗链? ===== NO.424 因为真爱崩人设了? ===== NO.4|25 早期资料里好像说过黄金帝的真爱是个柔|弱的金毛美少|女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后期长的个什么鬼样子啊, 何况看起来他也就是口嫌体正直罢了, 一边吐槽那是狗链,一边小心翼翼的保存在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傲娇金我也吃的啊! ===== NO.426 我就问一句 既然右眼都是狗链了, 凭什么它还是比左眼贵? ===== NO.427 天地材宝的价值是恒定的, 但是文物的价值是会随着历|史升高啊! 何况右眼那块宝石还是个有故事的文物。 ===== NO.428 话说右眼算文物吗? ===== NO.429 右眼在拍卖会上的分类也是财宝谢谢 虽然只是个贼拉普通的蓝宝石, 但谁让人家有逼格呢┑( ̄Д  ̄)┍ ===== NO.430 要说逼格左眼也不输啊! 西海蓝珍珠是大洋珍宝啊朋友们! 固态海洋不够美吗? ===== NO.431 我怎么记得大洋珍宝是蓝尾雀呢, 唯一的标本珍惜到可以独占一个展览馆, 然后你明明买了动物园大门的票走进去了,就为了看那只破鸟,还要再花五百块钱 (;¬_¬) ===== NO.432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你们说蓝珍珠公主会不会就是广告商们的阴|谋? 因为本身没什么逼格,所以强行加戏艹逼格, 蓝珍珠公主没名没姓没长相描写,就是蓝珍珠这三个字贼拉清楚, 流传了五百多年、改换了多少个版本,愣是没丢|了蓝珍珠这个关键词。 ===== NO.433 就算一开始没逼格, 讲了五百多年的故事也够了好吗…… ===== NO.434 能尊重一下文学作品的故事美|感么? 被你们这样一说,我不由的脑补起了每当珍珠降价,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珍珠贩子就拿起笔来,默默修改剧本。 果然经济才是推动文学进步的主要因素吗(╯‵□′)╯︵┻━┻ ===== NO.435 所以, 蓝珍珠公主这个人设,是不是可以盖章是广告商给自己品牌拟了个人? ===== NO.436 广告商好时髦啊…… ===== NO.437 不,只觉得广告商胆子真大啊! ===== NO.438 为了钱,欺|骗民众算什么,资本主|义的良心是不会痛的! ===== NO.439 也不能说和资本主|义没关系, 但前面有人不是说过吗,蓝珍珠这不歌剧出现在大洪水前代,天龙人还统|治着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演了, 卖个珍珠而已,拿天龙人开涮,他们不要命吗? ===== NO.440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NO.441 赚|钱和找死还是有区别的吧, 惹天龙人基本等于自|杀,还是带全|家一起自|杀。 ===== NO.442 可前面也有人说这是影射, 因为有个苦恋海贼王不得的天龙人公主在,卖珍珠的写这个剧本,说不定还是政|治任务呢! 要不是为了拍马屁,何必把女主写的那么好,全程让男主镶边…… ===== NO.443 都跟你说了初版男主不镶边,最后一幕高|潮的告别时男主唱的ヽ(`⌒メ)ノ ===== NO.444 反正蓝珍珠在我这是个好人, 哪怕她是广告商的品牌拟人。 ===== NO.445 不是,历|史人物还是和故事人物分开, 紫罗兰公主的粉多讨厌这傻|逼剧的女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最起码在歌剧或是文学作品里,蓝珍珠公主是个绝对的正面角色啊。 ===== NO.446 可剧本是广告商的阴|谋啊! ===== NO.447 就算剧本是个阴|谋,大海贼时代能在天龙人眼皮子底下放过这个剧,那个主角原型的天龙人公主起码痴情啊! 你们知道她对海贼王这点真爱的表示,帮助多少研究文学的社|会青年找到了饭碗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就想到了看八卦的你们自己! ===== NO.448 我说你们对天龙人的道|德底线好低啊…… 有痴情这么个属性就算是好人了吗? ===== NO.449 说着痴情,但蓝珍珠在我这里的人设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痴|汉…… ===== NO.450 然而居然感觉到了萌…… ===== NO.451 病娇痴|汉也比人|妻好! 我可以接受蓝珍珠是个娇蛮追大叔的公主,但绝对接受不了她是个少|妇(ノ`Д)ノ ===== NO.452 我现在信了蓝珍珠国|民度TOP, 天龙人的基础人设下,居然还有追大叔的娇蛮公主这种形容…… 这ТAMa不就是个强取豪夺的女流氓吗! ===== NO.453 强取豪夺! 霸道总裁! ===== NO.454 霸道公主谢谢。 ===== NO.455 更雷一点可以说霸道女……神? 女龙? ===== NO.456 收一收你们激动的心情好吗, 天龙人的基本人设你们可以带入一下男主, 天夜叉这个人物设计虽然有些狗血,但在冷血无情神|经病这方面,应该蛮符合天龙人的设定的【摸下巴 ===== NO.457 唉,说到这里我就心痛, 我们家编剧大大文笔设定都是好的,情节把控也很有一看的价值, 可惜年纪轻轻,怎么就爱上OOC了呢(╥╯^╰╥) ===== NO.458 我只想说, 在知道了设定是天龙人的情况下,YY男主男二是都是女性垃|圾! YY蓝珍珠公主都是男性垃|圾! 请两队垃|圾相亲相爱都天荒地老,该冲收视率的冲收视率,该买票的去撑票房, 话题度都是虚的,收视率才是真的。 也不看看这傻|逼剧集的收视率都歇菜到什么程度了, 怕不是最后落到被腰斩的下场,然后你们的男主男二一起狗带了…… ===== NO.459 正剧死了无所谓, 我们元|帅是靠同人活着的。 ===== NO.460 …… ===== NO.461 别这样, 他连个脸都没有,不上同人还能怎么办? ===== NO.462 我能问问元|帅在同人里是个什么设定吗? ===== NO.463 就是个强取豪夺超然物外的帅比啊。 虽然狗血常见,但是通吃。 ===== NO.4⑥4 依照天龙人的设定,看上了谁根本不用强取豪夺,说句话就行了好吗? ===== NO.465 但总有权|势做不到的事情啊! 比如得到一颗真心【撕心裂肺的喊.jpg】 ===== NO.466 你以为洗掉一个人的自主人格需要费很多功夫吗【抠鼻 ===== NO.467 但没有了独|立的人格! 他得到的也就不是一开始的那个人了啊! ===== NO.468 我说…… 把这个玛丽苏癌晚期拉走 她这是带入自己了吗,嚎的这么真情实感? ===== NO.469 话说天龙人|权|势滔天是确定的,单体战斗力呢? 我发现讨论大海贼时代,抡战斗力的时候似乎从来没人带这帮神玩啊。 ===== NO.470 人家都是神了,有时间做做指甲抠抠脚不好吗? 干嘛要和海贼打架! ===== NO.471 可是神只有不死啊,话说天龙人的人设,不是,神设,具体体现在哪? ===== NO.472 神设就是不死啊…… ===== NO.473 依据呢? 就因为这撒比电视剧设定男二|不老? ===== NO.474 其实真要不死,怎么可能大洪水一来就死的一干二净了呢…… ===== NO.475 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天龙人的设定也许只是不死,BUT具体战斗力不怎么样, 你想大洪水来的时候,不是连带着红土大|陆的一部分沉海里了吗? 所以那些天龙人一直处于深海巨大压强下的有水空间,虽然不会死,但一直被掩着,徘徊在似死非死的临界点…… ===== NO.476 然后不知道哪一天,一位慕名而来的年轻考学家,从深海的遗迹中带出了一具女尸! 女尸神情痛苦,死相凄惨, 然而当机器托着她浮出|水面时,这位女性却在照射|到阳光的一刹那,突然就活了过来! ===== NO.477 好剧本! ===== NO.478 好个屁啊! 说的那帮天龙人跟跟丧尸一样。 要是有那么一群丧尸常年猫在海里,我以后都拒绝游泳了谢谢! ===== NO.479 《盛开的紫罗兰后传——丧尸反攻世界》 可惜男主男二一觉睡醒,只是在深海罐头上了一层防|腐剂而已, 然而被基佬环绕的女主小|姐,却成了一抔黄土 怎么办,突然觉得世界好危险! ===== NO.480 危险什么啊…… 一群除了不死没啥特色的战五渣, 对于没有思想枷锁的我们来说,那不过就是一帮菜鸡罢了! ===== NO.481 没啥特色的战五渣怎么可能统|治世界八百年…… ===== NO.482 精神洗|脑啊…… ===== NO.483 可是精神洗|脑之前呢? 伟大王国之后有空白的一百年,分明是天龙人干掉了前代才上的位, 同理类比一下新政|府的头头龙大大, 天龙人日翻世界时的战斗力,最少是1.5个革|命军。 ===== NO.484 来,直白的说出你的计算方式, 那点5是哪里来的? ===== NO.485 革|命军有TOP级助攻大洪水, 请切记,玛丽乔亚是被水淹没(mei)二声了的,不是被你们龙大大打下来的 ===== NO.486 请在座诸位翻开自己的历|史书, 新历第一行, 蒙奇·D·龙击杀飞龙,才有大洪水, 那水不是天灾,是人|祸。 ===== NO.487 是啊,龙也不是个领|袖,是个神棍嘞【摇头 ===== NO.488 惹,天龙人就是神了,联|系起来以后神棍这个词微妙的污o(╥﹏╥)o ===== NO.4⑧9 不能打怎么可能做世界的神, 没有战斗力的菜鸡加上不死这种属性,他们被当成无限|制储备粮的可能性更大点吧? 毕竟一天一天的削肉,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 NO.490 我支持老前面那个搞研究的说的,天龙人背后必然有武力威慑, 比如古代兵器什么的。 ===== NO.491 想看古代兵器可以去展览馆,最近誓|约之舟展览会门票半价, 我还是倾向于天龙人单体战斗力弱。 主要是权|势根深蒂固。 ===== NO.492 可是海贼王不是被政|府抓|住的吗? 还有那个不知道是黑还是白的胡子,因为不敢打政|府,所以怂了好几十年。 ===== NO.493 不敢打政|府和不敢打天龙人两码事, 海贼王是被公开处死的, 要真是天龙人公主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如果她很强的话,海贼王怕是在拒绝的下一秒就被拍死了, 怎么可能走到处刑那一步! ===== NO.494 什么叫屈服于政|府? 海贼王|明|明是撑住了! 他要是怂了早被招上|门当驸马了, 哪至于让人一刀捅死,还写进歌剧里当镶边男主的? ===== NO.495 我再强调一遍,在最早的蓝珍珠剧本里,男主才是一番 ===== NO.496 一番男主在贞操和生命之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贞操 ===== NO.497 …… ===== NO.4⑨8 这下连霸道女龙都不是了, 蓝珍珠这不就是个强抢民男的女土|匪吗!? 童年女神破灭了…… ===== NO.499 我觉得破灭与否,主要还是得看脸。 所以蓝珍珠好看吗? ===== NO.500 你问的是文学人物还是历|史人物? 文学人物里是大美|女人设, 最早一版、还有男主唱段的时候,海贼王聚聚要花整整二十七分钟的时间唱完一首|长诗,来赞美她长得有多好看。 至于现实…… 话说连真假都不知道呢,谁管现实里长啥样? ===== NO.501 她不是西海蓝珍珠的品牌拟人吗? 以知名珠宝的逼格加持一下,我觉得是好看的 ===== NO.502 不考虑广告商夹带的私货,我摸|着良心说一句, 照研究资料来看,天龙人的女性普遍比男性好看。 ===== NO.503 这说的也太含蓄了…… 挖出的报纸上又不是没有过天龙人的照片! ===== NO.504 天龙人男性长的都那么丑的话,那真正的天夜叉长什么样? ===== NO.505 丑呗 还能怎么样? ===== NO.506 ——啊! ===== NO.507 这突然号丧的都是什么毛病? ===== NO.5О8 继性格崩了人设之后,这傻|逼剧里连男主和男二的脸也崩了! 一个偶像剧! 连脸都崩了还能看吗?! ===== NO.509 【戴德里克圣侧面照.001】 书上现截的,不用谢我了。 ===== NO.510 这大鼻子,这大脸盘子,这白净的大胖子体格 天龙人的男人要都是这个鬼样子,这恋爱我谈不下去了! 【痛|心|疾|首.jpg】 ===== NO.511 白净的胖子…… 我们仿佛看的是两张不同的图, 他鼻子下面那一长溜的鼻涕是被你吃了吗! ===== NO.512 偶像剧里丑是原罪, 我郑重要求把男一男二一起下车,要求男三上|位! ===== NO.513 男三连感情线都没有上个什么位? ===== NO.514 那就男四! ===== NO.515 可男四他…… 【撕心裂肺喊.jpg】 他现在的人设是个被丑逼玷污过基佬啊! ===== NO.516 唉! 来人,把男四拖下去埋了吧…… 朕的男五呢! ===== NO.517 您的男五还没出场呢呀陛下! ===== NO.518 可男五的PV人设,看着像是个猴孩子啊…… ===== NO.519 诸君,我喜欢年下! ===== NO.520 弃剧多日,这傻|逼剧集播到哪了? ===== NO.521 没看。 ===== NO.522 没看+1 ===== NO.523 远离傻|逼编剧,维护生活和谐。 ===== NO.524 男五没出场的第一天,想他_(:з」∠)_ ===== NO.525 男五没出场的第二十七天,想他_(:з」∠)_ ===== NO.526 ↑中间那二十六天哪去了…… ===== NO.527 计数方法不一样吧, 这撒比电视剧开播正好二十七天了 ===== NO.528 今天依旧没有男五上线的消息…… ===== NO.529 没有男主,但是有男二啊! 元|帅这一把渣出天际了有没有! 巡查到德岛的时候是被男主拢在衣服里抱下来的啊! ===== NO.530 抱走了就黑屏,黑屏之后就第二天早上了! 赌一根黄瓜男主和男二为爱鼓掌了! ===== NO.531 鼓完掌就搁墙角勾搭女主, 我们家元|帅既当太阳又当月亮,也是够累的了…… ===== NO.532 惹,拒绝丑逼,从你我做起。 ===== NO.533 讨厌人设也不要拉踩演员啊! 演天夜叉的多帅啊! 那腹肌,那腰肌,那手臂线条! 屏幕都舔进水了! ===== NO.534 我也想|舔元|帅, 然而元|帅又没露脸, ===== NO.535 元|帅露了个头顶呢你们怎么还不知足? 你知道一个脑袋瓢上有多少根头发吗? 比起之前那几根几根出境的发尾,你们赚大了知道吗?! ===== NO.536 我现在不希望元|帅露脸了 看同人舔图就挺好。 ===== NO.537 是啊, 我可以随意想象他是个多么出类拔萃的帅哥, 悲伤时清冷,高兴时开朗,不说话时冷漠中带着深沉, 当他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我的时候,我可以从他那双媲美大海的蓝眼睛中,看到闪烁的星辰和透彻的大海! ===== NO.538 来人啊! ===== NO.539 喳! ===== NO.540 把这个玛丽苏癌也给朕拖出去埋了! 就埋到男四旁边! ===== NO.541 男四的粉俯首大哭, 小基佬已经够可怜的了 请陛下把她埋远点行吗…… ===== NO.542 蓝眼睛的人设是珍珠公主的啊我的玛丽姐! 你家元|帅除了身高有具体设定,知道头毛是黑的,别的啥都没有啊! ===== NO.543 你们懂什么, 玛丽姐幻想中的元|帅是她一个人! 她就是愿意蓝眼睛,你们管得着吗?! ===== NO.544 可是这样巨像蓝珍珠性转啊…… 虽然大体上公主在我这的人设已经崩了,但就国|民度来说,她也是我童年偶像之一啊, 并不像看到她被姬佬歪歪。 ===== NO.545 求安利 那个…… ===== NO.546 哇撒久违的楼主! ===== NO.547 楼主,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几? ===== NO.548 ……LS你眼睛会影分|身? ===== NO.549 我只是想试试楼主是不是疯了…… ===== NO.550 求安利 我……还好? ===== NO.551 这怎么还是个疑问句? ===== NO.552 求安利 不是,我把现在出过的剧集看完了, 包括最新一集(`ω) ===== NO.553 你说吧,我已经吃了救心丸了, 我们家傻|逼组合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 NO.554 麻痹弃剧 !!! ===== NO.555 麻痹弃剧 !!!!! ===== NO.556 麻痹弃剧 !!!!!!!!!! ===== NO.557 楼上这是个哪来的蛇精病?! ===== NO.558 我去麻痹姐姐你回来啦! ===== NO.559 麻痹弃剧 导演傻|逼吗他(╯‵□′)╯︵┻━┻ ===== NO.560 看,熟悉的傻|逼言|论! ===== NO.561 麻痹弃剧 女主是24K纯傻|逼! ===== NO.562 我说…… 看这样子莫不是我家年下的男五也出场了? 他…… 朕早就该知道的…… 他怕不也是个基佬吧! ===== NO.563 麻痹弃剧 你可闭嘴吧! 这傻|逼剧里哪有基佬! ===== NO.5⑥4 咦? ===== NO.565 就是…… 今天最后那段吧,元|帅的演员张嘴说话了。 ===== NO.566 我就问露脸了吗? ===== NO.567 帅比否? ===== NO.568 没露脸,不过肯定不帅。 ===== NO.569 我心里咯噔就是一下【捂心口 ===== NO.570 ……原型不帅就算了,咋个找演员也不帅呢? 偶像剧拍成这德行,这业界还有几年? ===== NO.571 求安利 不是, 元|帅开口说话了,然后还出场了一个完整上半身的背影…… 【截图.002】 ===== NO.572 我看来看去的…… 这婀娜的曲线咋像是个姑娘? ===== NO.573 咦? 我就算不看来看去的, 听声我也觉得这是个姑娘啊! ===== NO.574 元|帅的后宫…… ===== NO.575 那一堆箭头可算是有了好归宿了【老母亲般的欣慰笑容】 ===== NO.576 好了, 盖章全剧正常人,只有女主是姬佬! ===== NO.577 麻痹弃剧 女主傻|逼! ===== NO.578 喂喂喂,麻痹姐你注意点, 平权呢,怎么能因为女主姬佬你就骂她傻|逼 ===== NO,578 就是,前面狗血多角恋,我们都气成那样了,骂编剧骂导演,骂了整个剧组和演员, 我们也没骂过基佬本身啊! ===== NO.579 请诸位再次翻开政|治书, 看第八页第六行: 自|由宣|言第一章第一条,费舍尔·泰格大大说了,人生而平等! 性向并不是你可以辱|骂她的理由! ===== NO.580 给我的泰格大大比个太阳先! 说到做到的男人最帅了! 敢硬刚政|府的更帅! ===== NO.581 只有革|命军硬刚政|府了谢谢, 打玛丽乔亚的是革|命军部|队,你们亲爱的泰格大大那会儿猫在鱼人岛呢:-D ===== NO.582 太阳海贼团拦截了后路撤退的多少船海贼,而且将近二|十|年一直在致力于奴|隶解|放…… 最后,请LS正视玛丽乔亚死于大洪水的客观事实。 ===== NO.583 可那水明明是龙招来的…… ===== NO.584 那就请正视你们家Leader是个神棍的事实, 谢谢(д) ===== NO.585 都说了神棍很污了,能把这个人设跳过去么…… ===== NO.586 在太阳海贼团纪|念馆打工的人说一句公|道话, 单论意志或是决心,革|命军比太阳差得远了! ===== NO.587 这俩团体揭竿而起的时间差不多吧…… 还是革|命军早点? ===== NO.588 这俩是一个团体! 太阳海贼团的初代老大费舍尔·泰格是革|命军干|部! 第二任老大海侠甚平,也是革|命军的干|部! ===== NO.5⑧9 海侠不是七武海? ===== NO.590 七武海不是甚平的封地的名字吗? ===== NO.591 他是先有了七武海这个称号,才能有封地的吧? ===== NO.592 鱼人岛只是封闭了,又不是没了,战斗遗迹都在那呢,太阳一个海贼团就切断了整条后撤线路的好吗! 抡战功和抡战斗力一样无聊, 太阳是革|命军下属的海贼团,泰格是革|命军的干|部, 咱能不掐了不? ===== NO.593 革|命军有团粉吗? 就是龙大大也喜欢,金酱也喜欢,泰格和教|主都喜欢的那种? ===== NO.594 ……教|主谁? ===== NO.595 革|命灯火,革新之光,新世界的火种的引领者! 革|命军内部首席吉祥物,啊呸,精神象征! 奥哈拉之|子妮可罗宾呐! ===== NO.596 罗宾是保皇党吧…… ===== NO.597 保……谁? ===== NO.5⑨8 萨博啊,他不是太子吗? ===== NO.599 错了, 萨博是义子, 太子是龙大大亲儿。 ===== NO.600 哦,那是保义党 萨博女粉超多的! 所以讨厌教|主的也巨多。 ===== NO.601 不是, 教|主就是保皇党, 她早前浪迹天涯的时候加过海贼团,船长就是龙大大的亲儿。 严格意义上说,她从头到尾都是太子的人。 其实依照现在曝光的信件,就是新政|府成|立初期,教|主成了革|命灯火,一个劲给龙写的那些信里。 她一直在问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就那个执着程度,我觉得她更像太子遗孀。 干脆叫太子妃吧。 ===== NO.602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更讨厌她了怎么办! ===== NO.603 你这反应算是羡慕嫉妒恨? 太子长的也很帅吗? ===== NO.604 太子当然帅啊! 你看龙大大的脸! ===== NO.605 恕我直言,龙是我审美的死角,何况我对天生病弱美少年无感。 ===== NO.606 太子居然是病弱人设? 那义子呢? ===== NO.607 太子和义子连同义词都不是,改叫亲王算了…… ===== NO.6О8 好的亲王, 知道了亲王。 所以亲王是个啥人设? ===== NO.609 总之很苏就对了。 ===== NO.61О 我又蠢|蠢|欲|动的想吃这个CP了…… ===== NO.611 太子的主要人设靠脑补,主要材料就是教|主给龙大大写的信。 除了一直追问太子什么时候出的事, 还说太子生前一直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貌似找到了什么,但是死的及其匆忙。 ===== NO.612 她? ===== NO.613 就是她啊,信件通篇充斥着各种神奇的外国语言,不过她这个人称代词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其中着重分析的一个词,被教|主一连论述了二十七种语言呢…… ===== NO.614 你当奥哈拉之|子白叫的? 人家是吃全知之树的树叶长大的,那一个一个的血细胞上都写着字呢! ===== NO.615 Zose吗? 空岛上有这个雕刻,龙大大给教|主的回信里说,【她】告诉他说,这是用大洪水毁灭世界的□□字。 ===== NO.616 所以大洪水真的是龙招来的? 而他亲闺女为了他这个大招把命都搭上了? ===== NO.616 你们莫名其妙的又探讨起了什么鬼! 重点难道不是太子她是个女的吗?! 出场男性皆基佬这个BUFF拿下来之后,接着就是出场女性皆姬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