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疯批战神跪在床头求贴贴》 第1章 战神大婚 陈国。 四月十五的好日子里,京城将军府的世子,今日成婚。 新娘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随行的丫鬟仆人将铜钱喜饼撒的如雨一般,好不热闹。 沾到喜气的百姓纷纷道:“要不是户部全权操办,咱这世子妃连嫁妆都拿不起。” “人穷命好,有什么办法。” “区区从四品的林家女,就因为在码头上施了一回善心,叫大将军撞见了,便请了圣旨把她迎进门。将军府就是将军府啊,丝毫不在乎门第。” “这满京城有善心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是她啊!”人群里的小姑娘气愤到喊叫,看到那花轿前,骑着白马的男人,更是直接落泪,哭喊“世子~” 白马之上,将将弱冠之年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就算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也难掩周身气场。 细数他平生过往,从十岁起便被封为世子,十二岁出征攻打草原,同年收服奴隶一族,平定上野,马岭之战。不满十四就又被圣上亲赐大司马位,统管全军。 强大,凛冽,有他就有歌舞升平的陈国。 满京城闺秀们的梦,今天却要娶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 天下的女子是死光了吗? “世子~你要是被强迫了,就眨眨眼。” 她们一定冲上去救他。 听到喊声的男人撇过去一眼,面无表情的走远。 花轿饶城大半圈儿,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 坐在花轿里,林青青都听得见。 她真要受不了了。 花轿到达将军府,世子叶舒的手伸到轿里接她,林青青迫不及待的跟他进府。 跨马鞍,拜堂,进洞房,沉长的过程让林青青的心都跳麻了。别说满京城的人想明白怎么就让她飞上枝头,就算是她自己,也是没想明白,但嫁都嫁了。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步骤,盖头被挑开,叶舒帅气的脸错不及防的映入眼底,林青青慌得不行,小脸儿一片通红。 “请世子,世子妃饮合卺酒。” 穿着精细的仆妇话音一落,小丫鬟们便将装着酒的小瓢递上来。 林青青内心安抚着自己要沉着,手上也小心的拿着其中一个,与叶舒交臂饮下。 鼻翼间,好闻的沉香味还未散去,已经是她相公的男人便走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 丫鬟们把幔帐放下来,这小小的空间里只剩林青青一个人。 婚事从三个月前开始准备,她一刻也不得闲,今日更是子时就起床装扮,一天下来又累又疲。 终于结束了。 林青青悄悄松口气,靠着床柱休息。不敢躺,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送饭。 迷迷糊糊间,她总觉得合卺酒的劲儿有些大了,直想睡过去,半梦半醒间更是觉得被搬来搬去。 许是世子敬酒回来了。 她胡思乱想着,胸口一凉,衣裳朝两边散开。 林青青鼻头酸了。 这辈子连男生的手都没拉过,就要直接睡。 她用手臂把脸挡住。 扒她衣裳的男人道:“别动。” 摸摸胸口,按按肚子。有呼吸一下一下落在林青青皮肤上。 她忍不住睁开眼。 就见男人跪坐在床边,光着精装的上半身,一手捏她胸,一手拿着书,脸上的表情,好不认真。 见她醒了,俯下身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 “啊——” 林青青先发出尖叫。 男人被吓一跳。 他也叫:“啊!” 林青青懵了,也慌了,拽着衣裳下床,险些因为腿软栽在地上。将将爬起来,男人风一样从她身边跑过去。 林青青惨白着脸,焊在原地。 不是叶舒! 大婚之夜,跟她洞房的,不是叶舒! 这怎么回事儿? 大将军叶景天,林青青的公公,突然闯进来。 他同林青青的脸色一模一样。唯独光着半截身子的男人感受不到这诡异到极致的气氛,气呼呼的将书扔地上说,“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那是一本黄书,用来学习的。 精神有些晃荡的大将军道:“好好好。” 安排好的婚事,突然出差错。 叶景天喊:“来人!” 朝应声进来的两个下人使眼色。 两男子脚下无声的朝林青青靠近。 林青青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她忽然明白,什么叶舒不叶舒的,那就是叶舒。 白日里,迎她进门的叶舒冷酷的厉害。 晚上的这个,一脸的任性妄为。在加上烛火少,林青青一时间以为这是别人,被吓了一跳。 现在看清楚了,也明白了,娶她进门的叶舒,和跟她洞房的叶舒为什么不一样。 这人,看样子怕是个傻子。 怨不得,堂堂的将军府迎她一个小家之女进门。也怨不得,同是叶舒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白日里那个,是假的。真的这个才会跟她入洞房。 真是好一个将军府! 手臂被人攥住,朝外拽。林青青才猛然从突发中清醒过来。 “放开我!”她慌了,人被拖着从叶家父子俩身边经过,拖向门口。 林青青一把抓住门框,“我一进门就出事,我爹肯定不会不管不问,他追究起来,你们也别想好过!” 呵。 区区四品官员,还想让将军府不好过? 叶景天摆手,示意下人把她拉出去,同时思考该怎么同林家人交代。 “别动我!” 见威胁不成,林青青的脑子转的飞快,道:“杀了我,你们还得在给他娶一个,就不怕在露馅?” 叶景天的脸一沉。 对,他儿子,叶舒,陈国的战神,傻了,还傻了有一年之久。为了传宗接代才把这女人迎进门,他也亲眼看着下人把迷魂药放到合卺酒里的,却还是出了岔子。 这女人有别的本事? 小家小户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断然是这府里有内鬼。 内鬼若借着林青青死了把事闹开,叶舒傻了的事…… 想到这种可能,叶景天的目光就如淬了毒的刀似的扎向惹事的女人。心说,她要是晕了,好好做世子妃,生个一儿半女的,哪儿还有这么多事? 林青青被看的胆子一寒,却也感觉的到自己戳在了大将军的肺管子上了。 她用劲儿将抓自己的人甩开,泪水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哑了嗓子。 她道:“另娶一个,只会败坏名声,徒增麻烦,但只要大将军放我一马,我就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从此以后,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尊严,什么骨气,林青青不要,她要命。 在这最关键的一刻,不能退缩,不能强势,林青青满眼含泪,直直的迎上大将军的眼睛。 她微微抬起来的脸上,恐惧和绝望被叶景天看个清楚。 叶舒探着身朝她脸上看。 林青青的心跳,因叶景天没有因为她的哭求而有所变化加剧。 这样不行! 一咬牙,她跪到地上,“求将军给我个机会。我若不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伺候世子,大将军在杀了我也不迟,求将军……” 叶景天审视她的双眼,终于眯了起来,心说,算你识相。 也罢,刚一进门就处理掉,的确不是事儿。更何况还有内鬼。 他看向儿子:“舒儿觉得呢?” 叶舒觉得? 你觉得就行了,还要你儿子觉得什么?你儿子傻了。林青青内心咆哮,脸上赶紧挤出个含泪讨好的笑。 叶舒看着,朝她跟前一凑。 挥手就是一拳。 林青青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应声倒下。 昏死之前,她明白一件事。 这家人,不讲武德! 而她,倒了血霉。? 第2章 牢里过夜 深色绣暗纹的床帐,一层一层,将架子床装饰的好似一间小屋子。 这不熟悉,却印象深刻的一幕让林青青意识自己还在昨天洞房的地方。 她躲过了一劫。 “你醒啦?” 懒洋洋,尾音又翘着的声调把林青青吓一跳。 叶舒在旁边躺着。 下一秒,书拍她脸上。叶舒本人抱着手臂盘腿坐起来,道:“自己看。” 他无聊死了,冷眼瞅这个娶进门给自己的媳妇儿。 这媳妇的脸被他打了,难看。衣裳下面鼓鼓囊囊的胸脯倒是软绵绵,昨天晚上捏过。都跟书上画的差不多,下面…… 叶舒的神色一厌,对着林青青更恶狠狠道:“赶紧。” 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他,白净,俊气,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但压在长眉下的双眼却显得深不可测,再加上对人说打就打,阴晴不定,体魄惊人,以及那复杂的身份。 林青青赶紧把书翻开。 辣眼! 这是一本合欢图! 昨天晚上拿着,今天又拿着!这地儿是没法待了,一群神经病,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这今后的日子肯定憋屈到死。 妈的,狗屁世子妃,谁愿意做谁做,她不能在这儿待了。 “那个,叶舒。” 林青青想问点事。 叶舒的眉头一拧:“叫世子。” 人都傻了,还摆谱…… 林青青默默吐槽,从善如流道:“世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搞这个?” 叶舒的脸一拉,不想说话,嘴却违背心意的委屈起来,“我爹答应我跟你洞房后,让我出门。” 林青青无语。 心想他这幅模样,怕是很久没出过门了。 那,一个要出去,一个不让出去,这爷俩岂不是有矛盾? 意识到这一点,林青青也不怕了,跪坐着朝他凑凑,悄悄道:“不用洞房我就能让你出去。” “嗯?” 发出鼻音的叶舒,小眼神朝她一横,压根不信。 林青青不管他信不信,直接嘀咕。 满脸不信的人风一样的跑了。 林青青心想,这人果真是傻了! 不过,一哄就把人哄住了,傻了也有傻了的好处。就是不知叶舒会不会因为她的挑唆跟叶景天起矛盾。 林青青抓过床外架子上的衣裳穿上。 西院,书房。 叶舒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等着叶景天过来见自己。 叶景天得到通知,来的很快。 “爹!” 叶舒难得高兴,笑嘻嘻道:“成了。” “成啦?” 叶景天秒懂,凑到儿子身边问:“真的?” 叶舒立马做了个下流手势。 叶景天脸上有了喜色,追问:“她没哭闹?” “她哭,我不会打到她不哭吗?” 叶舒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叶景天汗颜了一下,交代,“别打死了。” 叶舒懒得听,将手一摆:“我出去了,你之前答应的。” 这…… 不答应怎么哄得住你?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洞房了。 叶景天赶紧道:“爹答应你了,自然办到。但舒儿改天在出去好不好?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叶舒暗自高兴的模样一冷,声音更冷:“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 不算数也不能承认,叶景天让他给自己点时间准备准备。 叶舒的脸阴沉下来。因为林青青说,只有今天出去了,他爹才不是拿他当傻子,骗他。 爹果然在骗他! 伸手将人搡到一边。叶舒说,“我就要今天出去!” “你……” 老子都打! 叶景天没站稳就喊:“拦住世子——” 一年前,叶舒身受剧毒,堪堪保住命,人却傻了。这一年来,叶景天只让他干一件事,就是恢复武艺。夜以继日的锤炼,他早已恢复七八成,将军府的家兵岂是对手? 林青青在房间里都听到动静了,跑出来趴在二门外盯着看。 就见家兵们第一时间围住院子,十几个高手纷纷赶来,轮流与叶舒缠斗。 撑着与儿子过招的叶景天退出来。 不好。 叶舒被一个小个子男人偷袭,迷了眼,片刻的破绽,手脚被从几个方向扔过去的铁链缠住了! “放开我——” 顷刻间,他被拿下,像个被俘的野兽,发出嘶吼,几个人都拉不住。 叶景天捂着胸口下令:“把世子送到牢房里去。” 刚刚还围成团的人手如水般散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还在二门盯着的林青青,抿唇一笑。 她正愁怎么跑路,机会就来了。 “将军。” 叶舒整被压着从二门过时,林青青站了出来,道,“我愿陪着世子。” 叶景天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闻言诧异的回头。 林青青朝他一福,话不多追着叶舒去了,利索的模样,似是背影都映着决心。 叶景天的脸,几乎闪过欣慰。 光线贼充足的牢房,叶舒却双手被铁链锁着拉过头顶,整个人背对着一面墙跪着。 垂着头,他死倔死倔的,一声不吭。 刚看到他凶猛模样的林青青可不敢靠近。 只是…… 他好歹也是一国大将,战功赫赫,亲爹还这般对待。 这可真是英雄落幕,满京城闺秀们梦寐以求的男人,落个这样下场。 她呢,也是倒霉,嫁过来不能享福,还得挖空心思的保命。 林青青得劝劝他。 “就知道你爹是骗你的,你给他道个歉算了。” 劝的好啊,叶舒孤寂的黑眸都瞪成锋刀了。 “别生气嘛,”林青青怕怕。 “别跟我说话!” 叶舒心里烦,声音都低低的。 可林青青就是进来陪他的哎。 她接着劝:“原谅将军,反正他不开口放你出去,你就出不去。” 他爹不开口,他就出不去!这点还用她说? 叶舒怒火涌上来的瞬间,束着他的铁链铮铮作响。 脸还疼着的林青青被吓得朝后一退,脸色都变了,道,“就这么想出去?” “想出去就哄哄你爹啊!” “把你爹哄开心了,他一个高兴就把你放出去了。平时你乖乖听话,他不就什么都满足你了?” 她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接连甩出好几句,叶舒听不过来,等听明白了,临近爆发的脾气,熄火了。 就…… 除了走出这个院子外,他做什么都行。都被她说中了。 那,给爹道个歉,爹开心了,会不会一个高兴真就让他出去了? 盯着他脸色看的林青青,“你爹平时就是这么骗你的?还真是个傻子。” “你……” 你什么你?林青青声音比他大一倍,让他脾气都发不出来道,“能帮你的可就剩我了。” 狗屁! “跟我洞房就放你出去的谎话是不是我帮你揭穿的?” 叶舒:“……” 一时被噎,他还没找到反驳她的话,林青青朝他一逼,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他们放了你?” 她一会儿白脸,一会儿红脸,为的就是把叶舒心态完全拿捏。 脑瓜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叶舒能是对手? “那个谁,”林青青也不管他,声音脆脆的,招呼牢房外面站岗兼监视他们的大哥,“去告诉将军,世子饿了。” 第3章 抱上一抱 西院正房内。 叶景天半解开的衣裳下是叶舒踹出来的淤青。 听着下人的汇报,他药都不上了道:“她真那么说?” 下人一字不落的把林青青在牢房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景天咀嚼这林青青那句“只有我能帮你”这句话,想不出来她区区女子能帮叶舒什么。 但要是以此为托,哄舒儿听她的话…… 呵。 叶景天冷笑,将衣裳系上,道:“心眼儿不少。” “走。” 这个饭,叶景天亲自去送。 哐! 牢房里,改跪为靠墙坐的叶舒,食盒都给他爹打翻。 什么听话,哄人高兴,他压根不管,只得意的扬着眉,用这种方式惩罚叶景天。 叶景天就知道自己高看了林青青,不愿多言的道,“来人。” 昨天晚上就领教过大将军厉害的林青青,撸了袖子,把纤细的胳膊暴露在空气里,说了句“别急”,弯腰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 “看到了吗?” 石子被她托在手心儿里,在眼跟前晃。 拿捏他们父子不成,还捡颗石子晃悠,叶景天眉头都被晃皱了,耐心消耗殆尽。 林青青有眼色的后退一步,托着石子的手掌一收,纤弱的拳头递到父子俩眼前,将手伸开。 叶景天一愣。 “哇~” 叶舒眼睛都瞪大了,道:“石子呢?” 林青青细嫩的手心儿里,石子不见了!而且露着胳膊,没有藏在袖子里的可能。 表演了一番的林青青飞快的收手,紧接着,向前一步,凑到叶舒耳边,“我能把石头变没,也能把你变没。到时看你爹还怎么拦你。” “来人!” 说的这么大声,生怕他听不见? 这女人还真有点本事。 短短功夫喊了两次来人的叶景天没在给任何机会。林青青转眼就跟昨天夜里那样,被俩男人抓住肩膀。 从昨日夜里的识时务,到今日的讨好,林青青自认表现的不错,却还是被叶景天说拿就拿。 呵,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权力至上,如履薄冰,真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她被人拽着拖走。 沉浸在林青青话中的叶舒反应过来,伸手一抓。 没抓着! “放开她——” 叶舒吼一声,挣着铁链扑到栅栏处,眼瞅着下人把林青青拽走。 天字一号牢房里,叶景天没把林青青怎么着,而是让她把刚才的把戏在演出来。 林青青一次一次表演,直到她把石子当众捏变形,盯着看的下人们都在心里嗐了一声。叶景天的脸,直接黑的像锅底。 石头是上了色的棉花,所谓消失也是被林青青将其掖在了指缝里。 叶景天堂堂的一国大将,被这等小把戏唬住了,脸焉能不黑?且叶舒在旁边牢房闹的屋顶都要拆了。 这女人简直是在把他们父子俩玩弄在鼓掌里!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军,”林青青不惧他脸色道,“儿媳这般莽撞,只为求将军在不要这样对待世子。他虽不如以前,却也武艺高强,识人讲理。这般伤人伤己,不过是将军没有找对与他沟通的办法。” “哦,”被这么说,叶景天奇迹般的没发火道,“你以为你那些戏弄人的小把戏,能哄他几时?” 林青青看他一眼:“小把戏哄不住,可以大把戏,将军放心的话,交给我就知道了。” “……” 叶景天想到,聘林青青进门,就是图她心善,好拿捏,能给儿子延续子嗣。没想到,区区四品官员之女也有几分本事和胆量,知道怎么让自己在这偌大的将军府里活命。 他眯起眼睛,不是觉得林青青这么多的心眼不好,反倒觉得很好,只是膈应自己没看穿她。 既没看穿,那就试一试她。 叶景天换了个轻松的语调,道:“既如此,想本官如何赏你?” 林青青闻言,心里一动。 她咬咬唇:“按照规矩,明日当三朝回门,不知将军……” 叶景天阴冷的神情仿佛在说,不知好歹。 林青青停住话头,咽了把口水又壮起胆子:“将军有所不知,我父母待我极好,回门不见我,怕是要担心的找上门来,到时大家都麻烦。不如,寻个借口,让我的贴身丫鬟带回去,让他们安心?” “这还像句话。” 叶景天准了。 林青青狠狠松口气,心说没白折腾,这就去原来的牢房安抚世子去。 无人理会,脾气越加狂暴的叶舒险些砸了牢房,但看到她,眼睛都亮了。 “你怎么回来的?”他好奇,挂了彩的脸上竟含了笑。 林青青默而不语,把钥匙亮出来,“只有我能帮你的话,我做到了?” 拆穿他爹骗他,会让石子消失,还说到做到的帮他! “你太厉害了!” 叶舒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兴奋的双臂箍着林青青一抱。 厉害就厉害,你动什么手脚啊? 林青青让他赶紧把自己放下,道,“明天我就兑现让你跟石头一样能消失的诺言。” “真的?” 她微笑着肯定:“真的!” “太好了——”双手得了自由的叶舒跳起来。 什么世子,什么战神,一被满足他就哼哼唧唧的边走边蹭她。活像一只大狗,一个劲儿追问,“怎么变没?你能不能教我?让我看看你的手。” “好好好。” 林青青带着这个变化无常,又黏黏腻腻的大狗狗,从牢房回主院,一路上差点没惊掉西院众多下人的眼。 当天夜里,叶景天跟难得心情好的叶舒坐在一起吃饭,府里什么好东西都朝桌子上放,虽然儿子并不理他。 林青青尽职尽责的将明天要让叶舒消失的事告诉他。 “好!” 叶景天一改威仪的道:“等你的丫鬟们回门归来,我便叫人着手收拾院子,你好与舒儿早日开枝散叶。” 林青青离开饭桌,诚惶诚恐道,“谢将军。” 不就是画大饼? 她瞅瞅开心的叶舒,直接把饼夹到他碗里! 第4章 傻小子,炼金术 “林青青。” “林青青你醒醒!” 清晨一大早,叶舒衣裳都没穿齐就跑出主屋,喊睡在罗汉床上的林青青。 他们昨天说了,睡一觉,天亮了就搞事情。 “你快点把眼睛睁开!” 叶舒都喊好几声了。 “唔,”林青青不情不愿的“苏醒”过来。 叶舒一喜,拽住她手腕道,“咱们走。” 林青青还在薄被里,被他这么一拽,直接跌下床,摔出嘭的一声闷响,膝盖和手肘破皮流血。 “你干什么!” 大婚当日,打在她脸上的淤青还没好,这会儿又将她摔成这样,林青青再好的修养也要爆了,眼睛恨不得喷火。 叶舒哪儿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 他触电似的将手一撒,脸蛋儿拧巴一会儿,“你没事?” 胳膊腿儿都见血了,你说有没有事? 林青青真气死了,要不是自身未保,她非得跟这没轻没重的货撕几下。 “我有事!”她爬起来,干脆在地上盘腿一坐,柔柔道,“腿疼,哪儿都去不了了。” “啊?” 要消失这事,叶舒从昨天晚上想到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要实际操作一番,她却哪儿都去不了了!!! 叶舒急的心里跟猫抓一样,马上凑过去,“我看看。” 林青青做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一身皮肉早就娇贵无比了,这么摔,俩膝盖都青中带紫,疼的她直打嘶。 她嘶一声,叶舒的脸变一下,嘶一声变一下,最后他紧张的将她的腿一扔,风似的跑了,道,“我去找大夫。” 在前院打拳的叶景天得到下人汇报。 他心说林青青啊林青青,真有你的,昨天晚上刚说了让舒儿消失,今儿就摔伤使苦肉计拖延时间。 拖得好! 叶景天心情大好,吩咐下人:“叫景先生亲自给她看。” 景先生是叶舒的主治大夫,叶舒的情况他最明白,在夫将军的地位非同一般,且才四十多岁,一身的风流。 这会儿他看看林青青的左腿,呼喊,“坏了,骨头上有个缝,最少半月不能动。” 景先生看看右腿:“不好啊不好,这个得一个月。” “一个月?” 叶舒的眼睛差点红了,挤开老景,小心的抚林青青的腿,痛心的怪罪,“你怎么能这样?”活像这条腿做错了事。 唉。 在旁边看着的叶景天,既心酸,又松口气。 心酸的是,儿子这么好骗。松口气的也是,儿子这么好骗!他以前的严厉真真是用错了方法。 “她摔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不能动了,”叶景天故意道,“舒儿可要爹将她送走?” 叶舒闻言,俯身将林青青朝自己身下一护,一双狼眼瞪叶景天道,“不要!” 一个月不能动,那就下个月动,他就要林青青带他消失。 叶景天一哼:“你听话,爹自然事事都依你。” 听话听话,除了让他听话就是听话。叶舒烦死了。 见没什么可叮嘱得了,叶景天别有深意的朝林青青看一眼,“好好养着。” 林青青:你搞什么自作主张呢??? “将军。” 她有话要问,怕叶景天走了,喊住他,忙道:“不知回门的事,将军可安排下了?” 叶景天道:“昨日便叫人备好了礼,这个时辰,你的丫鬟婆子应当已经出发了。” 太好了。 这场婚事,林家掏空家底为林青青筹备,也还是没有凑够人手,是以跟陪嫁过来的都是她极亲近的人。 就算自顾不暇,林青青也不能不顾他们。 这下她的人回门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整个人都失落透了的叶舒见她望着自己,整个移到她跟前,喊她,“青青,你能不能快点好啊,一个月太久了。” 林青青歪歪小脑瓜:“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吗?” “昨天?” “嗯……说的挺多的,”叶舒的眼睛转来转去,不记得了。 “唉,”林青青叹气,“我再说一遍,你爹说什么都是骗你的。” 骗他的? 见叶舒脸上露出迷茫。林青青将自己一个月不能动的腿一翘。 他腾的下站起来。 “别——” 林青青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你知道他骗你就成了。” “我……” “我们也骗他。” 啊? 叶舒的火气被她岔开一半儿,傻傻的不知道她啥意思。 林青青也不解释。从罗汉床上起来,胳膊朝他伸过去,道,“背我。” 嗯……叶舒还是不明白,挠挠头,把身子背过去。一副听话弟弟的模样。 林青青朝他背上一扑,小声咬耳朵道:“说让你今天消失,就让你今天消失,我说话算是。但为了不让你爹知道,咱们朝人少的地方去,偷偷走。明白?” “明白!” 叶舒不但脸上乐开花,还明白林青青跟他爹不一样,林青青说话算数! 林青青好厉害。 他背着没什么重量的人走出屋,冲自动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人发火,“别跟着我,我要带我小媳妇去别的地方玩。咱们走。” 跟着的下人被骂的朝后退了退。 林青青趴在他肩上,偷偷撇嘴,心说,谁是你小媳妇?打人的小傻子不配有媳妇儿。 叶舒背着她出住院,朝西走,走了一炷香之久才停下来。 林青青左右看看:“怎么不走了?” 叶舒喃喃:“到了。” 挡在他们前面的,就是西院最后一堵墙。 林青青仰着头一看,发现外墙足足五六米高,厚的异常,看墙体颜色,上面将近一两米的痕迹是后来加上去的,远远的,能看到墙上都有家兵把守。 叶景天为防止叶舒走出这个院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林青青都忍不住的有些同情叶舒。见后面跟着的人紧张的靠近了,她让叶舒沿着墙走。 介于拐角和花坛之间,林青青扣住叶舒脖子将他的头拉低,问他,“你相信我吗?” 叶舒半蹲在地上,跟她额头对额头的眨眨眼,说:“相信啊。” 林青青道:“好,那我先出去看看落脚点,你在这里等我。” 这,墙这么高,怎么出去啊? 叶舒有点怀疑,扭过头朝墙看,但一有动作就被林青青的手压住了。 她黑黑的眼睛里,都是坚定。 叶舒着魔的被蛊惑道,“我等你。” 林青青视线一闪,手离开他后脑,滑到他肩上,将他用力一扭,背对着自己,“数三十个数在回头。” “嗯嗯,”叶舒数,“一,二,三……” 背对着她数数,一下都没回头。 他可真是个傻子。 林青青心里不落忍,手却没有踌躇的在墙上画下炼金阵。 她做林家女十几年,一直有个秘密无人知晓。就是穿越者的身份,还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穿了。或许是穿越福利,她一出生就拥有了炼金术。十几年下来,算小有所成,若不然的话,也不敢计划到离开将军府跑路这一步。 一技在手,她没必要待在这将军府过战战兢兢的日子。 就是可怜这傻小子,被她从头到尾骗个彻底。 祝愿他有朝一日能恢复正常。 最后看他一眼,林青青没有犹豫的将双手覆在炼金阵上,瞬间,一阵强光让墙在她掌下化成青灰。 灰未散尽之前,林青青闪身钻出去,挥手将墙复原,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高墙之外。 几乎在她离开的下一秒,叶舒数完了。 看遍四面八方,哪儿也不见林青青。叶舒惊的捂着嘴巴,“真出去了?” “小媳妇?” 他到处找,“你在哪儿啊?” 第5章 他可不会在上当了 林青青不见了! 出去一趟,再回西院已是后半晌的叶景天听到这个消息,深深一愣。 叶舒还在西墙根的小花坛处等着。 过来的叶景天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除了看到墙根上有灼烧过的痕迹外,什么都没看到。 他既诧异,又吃惊,问叶舒,“人呢?” 叶舒岔这腿坐在花坛边上的石头上,脚下是被他揪了一堆的绿植叶子,可见他在等待中的焦躁,但他会被林青青跑出去踩点的事告诉叶景天? 撇自家亲爹一眼,他说:“不知道。” 叶景天的心口像是被人砸了一拳,险些窒息,想到林青青这两日来的主动大胆,以及再三要求让她的陪嫁丫鬟们回门的事。 直觉告诉他,被骗了。 这一切都是林青青计划好的。 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要是他泄露了舒儿的情况…… 该死。 该死! “快,”叶景天忍着滔天的怒火和眩晕,吩咐,“去看林家人可还在。” 他怀疑是林家要整他,要不然林青青一个弱女子,那来的本事? 厉眼扫到周边战战兢兢的下人,叶景天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满院子的饭桶,一个女人都看不住?蛟龙卫呢?” “将军!”在外墙上站最后一班岗的就是蛟龙卫,他们各个都是身着黑衣的精壮男子,叶景天一声呼喝便有一人出现在墙上,单膝跪地道,“墙外有东西。” 西院外墙的墙根下面,有两行小小的字,蛟龙卫里里外外搜查时几次从此处路过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有一个眼尖的看到,一瞅内容,是消失的世子妃林青青留的没错。 如果林青青的消失让叶景天惊诧,恼羞,那这几行字便是让叶景天暴跳如雷。 他一国大将的风度全无,恼的脸色涨红的将吐沫星子喷出八丈道,“把这个贱女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你们全都提头来见——该死的东西,你们全都该死。” 这…… 蛟龙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劝气疯的叶景天冷静。 因为墙上的留言说:世子叶舒还在西院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别骚扰,报复我和我的家人,若不然,我会把叶舒弄走。 她是怎么在这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都没人清楚,还要把世子弄走。这真让人一头雾水,不敢轻视。全都按照叶景天的意思去找人。 一墙之隔内,叶舒拒绝离开。 他薅一把身后植被的叶子朝下人砸:“都给本世子滚。” 这么多人在这儿,太碍事,小媳妇要是这会儿回来的话,会被看到。 “都滚啊——” 他眼睛瞪着,要发火了。 下人们急忙退开。 叶景天走过去,耐这性子道:“让下人都走,你待在这儿,可以。但你得告诉爹林青青是怎么出去的。” 昨天林青青表演的那手,他以为她是会点江湖把戏,根本没放在心上,万没想到那女人敢跑。 跟把叶舒的事宣扬出去相比,她威胁不准找她,算是好的! 决不能让人知道叶舒的事。 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没用,叶景天就想知道林青青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 叶舒回答的干净利落脆。 他可没忘了小媳妇走前说爹的话都是骗他的。 他下巴扬起来,哼道:“我可不会在上你的当了。” 别人把他卖了,他还帮人数钱!儿子的傻样让叶景天心里一梗,险些气出血。 闭着眼缓一会儿,叶景天道:“把世子带走。” “过来试试啊!” 叶舒看谁敢不让他在这儿等小媳妇。 四月十八这日,人在文苑衙门当值的林文仲看着小厮拿来的信,心头一麻。 跟同僚说了声,林文仲匆匆忙忙离开衙门,在铺面小院儿里看到狼吞虎咽的林青青时,他腿一软,差点栽在门槛上。 几顿没吃饱的林青青把筷子一放,道:“爹你想死吗?” 他想死? 他还能想一想死还是不死? 亲闺女,你想一想自己嫁哪儿去了。你这会儿应该回门,他呢,他当了这半天值就回家女儿女婿欢聚一堂。 可送到他手里的信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爹,我从将军府跑了,在哪儿哪儿等你,你快来。 这个女儿打小注意就大,跟别人不一样,但谁能想到她成完婚还能跑了! 天呐。 林文仲脑子里嗡嗡的。 林青青把人魂分家的亲爹请到马扎上坐下,道:“爹,别急着崩溃,听我说。” “一,把回门的人安置好。” “二,叫人通知将军府, 说我娘病了,让我回家探亲。借此看看叶景天怎么反应。总之,全世界都知道我跑了,您也得装成不知道。” 林文仲崩溃道:“……为何?” 这门婚事,当初林家没人同意,林文仲甚至去求过皇帝收起成命,因为以他们林家的门第实在高攀不起,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嫁,林青青也承诺会好好过日子,可这日子才过了三天! 林文仲不明白。 “叶舒傻了。” 林青青把自己在将军府这三天的事讲给林文仲知道。 林文仲的脸色从惊悚变成沉默。最后汇聚成冷意,从骨子丝丝往外冒。满京城都不明白将军府迎娶他家青青过门的原因,他在这一刻全然明白了。 他站起来,林青青便平生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了肃冷。 “你马上离京。” 事已至此,林文仲不可能让女儿在回去送死。 只他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女儿,经此一遭,他们此生再难相见。 林青青嗯一声,羞羞答答道,“我要是一个人跑了,爹会不会觉得我渣?” 第6章 出手 当然不会,林文仲现在就希望女儿赶紧离开是非地 “那……”林青青一咬嘴唇,凑过去,“既然要跑,爹是不是,多给我点盘缠?” 林文仲:“……” 女儿如此没心没肺——真煞风景,亏的他伤心。而且前面就是典当铺,还能缺了钱?都这功夫了,还逗闷子。 掏袖子,摸衣裳,林文仲把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拿出来道:“先拿着,后面爹在给你送。” “好的好的,”林青青都接走。是逗闷子是真,缺钱也真。 全因炼金术有限制。 限制一:不能炼金。限制二,不能炼制活物。要不然,她何至于伸手接住老父亲这点玩意儿。 “爹……” 正欲说话,小院的门砰砰作响。林文仲一惊。林青青已经兔子似的,跑了。 铺子临街,人来人往的,怕不相干的进来,林文仲叫下人在外面守着。 这会子敲门,许是有什么事。 林文仲拉闩开门儿,“何事”的话音未出,赫然看到一张熟脸。 崔户! 不好,这人是叶舒心腹。林文仲大骇,扭身欲喊。 崔户双目一闪,劈手攥住林文仲的肩,一拉一甩,林文仲跌出大门。 “嗖!” 一声令下,跟崔户来的人野狗似的闯进院儿。 崔户本人的一双鹰目更是劈在院中一间低矮小屋上。大步流星逼过去。 林文仲没能阻拦,眼看着身子一软就要栽倒。 他的乖女儿……凶多吉少,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也要栏上一栏。林文仲冲上去。 来不及了,崔户已经推开小屋。 屋子里装的都是前面典当铺的物件,什么瓷器,字画,玉石,几百样子规规矩矩摆在物架上。 崔户一看进去,视线被阻的没有重点。 他进去找。 其实,这屋子东西虽多,地方却小,顺着物架子看,几眼就看完了。熟悉这儿的林文仲,一只眼追着崔户,一只眼乱看。 没有! 看不见林青青! 崔户在里面翻翻找找,踅摸半天,也没找到!一瞅院子,其他人直摇头。 崔户接到林青青失踪的消息就叫人查林家,知道林文仲来此,才找过来,又故意露面试探,林文仲刚才慌里慌张的样子很能说明问题。 可,怎么没有呢。 思忖着,崔户走出去朝整个院儿扫视,没看到还有那么能藏人。追问下属,“仔细找了?” 他下属道:“找了。” 言下之意就是确实没有。 差点吓倒的林文仲亲眼看着女儿跑进来的。顾不得疑惑,他将脸一拉,冲道,“崔参将想找什么?” 崔户官居从三品,是个参将,跟随在叶舒左右多年。林文仲只是个四品小官儿,却是战神叶舒的老丈人,怎么都算崔户的半个主子。 奴才欺负主子,叫人知道了,有什么好的? 林文仲料定他不敢怎么着,咄咄道,“我看你这架势不像是找东西,更像抢!” “大人多虑,”崔户确实不敢,别有深意的盯林文仲一眼,“林文仲林大人,私藏颜渊旧物,本将偶遇,遂将其抓获。” 什么? 颜渊旧物? 颜渊是反贼! “你……” 这崔户竟有备而来! 林文仲大惊。 “带走。” 崔户一声令下,两个手下窜到身边,一左一右抓住林文仲的肩,不由分说的朝大门拉。带着林文仲火速消失在院子里。 那座满当当的小屋里,一个不大的细脖儿大肚插画瓶轰地化成粉剂,露出藏在里面的林青青。 她没想到叶景天这么快就出手,脸色难看极了,一跃而起,冲出门。 崔户一干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京兆衙门。 林家典当铺有颜渊旧物这事,正被一个叫刘礼的人“告发”。 所谓颜渊,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他乃当今天子亲弟。出生那月,黄河水由浊变清,应下圣人之兆。先皇唯恐怠慢,将刚出生的颜渊封为贤王,颜渊本人也不负众望,贤名满天下。 最可惜,太子已定。 颜渊越长越不安分,竟先后害了太子又害先皇,是当今圣上不忍江山落到这等人手里,亲自揭发了他。 令人吃惊的是,颜渊在犯下这么大的罪后竟然还逃走造反。直到将当今天子诬陷他的话闹的满天下皆知才死。 这等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之人,死不足惜。坊间竟有许多颜渊冤死的谣言屡禁不止。天长日久的早已成了禁忌。 林家私藏他的旧物,岂不就是认同他,质疑当今天子?亦或者,林家就是传说中的颜渊旧人! 想到这些,京兆府尹简直吓死,别说细问,他是多听几句都怕惹火上身,拍着桌子下令,“赶紧抓人!一个不准漏——” 京兆衙门的人,蛇蛇蝎蝎的抓林家的人,封林家的产业。崔户踩着点将林文仲送去衙门, 不但没有受牵连,还成了自证清白! 满衙门的人,任由林文仲一家辩解,都冷冷看着。 林青青没能及时阻挡崔户,慌乱下跑回了家,亲眼看着京兆府人把全家抓走。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一家老小突逢噩耗,不知所措的对着衙差又哭又求。却不去通知他们快跑,也不露面。 因为林青青心里已然清楚叶景天的目的,那人要她有口无言,要她全家都死。 他们不能跑,跑了会坐实了罪名。她也不能露面,露面就会被抓。 连她都被抓,这么大的罪,谁能为他们全家周旋? “狗日的,”林青青没料到叶景天能歹毒至此,心如刀绞的望向将军府的方向,红了眼,恨道,“真有你的!” 被林青青注视着的将军府,西院。 天阴了,也黑了,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 管家老胡杵在外墙根,撑着把油纸伞,苦劝世子:“避避雨,哪怕雨停了世子在出来呢,不能一直这么淋着啊,会病的。” 叶舒靠墙席地而坐,早已浑身湿透。着模样虽狼狈,脾气却不减,一双星目犀着胡管家,道,“走开。” 从林青青消失不见到现在,世子不挪窝的等在原地,这附近的地都被他踩平了还在等,这都一整天了,还下着雨,世子都不走。 把他们搁在心坎上的世子骗成这样,林青青该千刀万剐。 “世子就听老奴一句劝,”胡管家气道,“林青青说的话才都是骗世子的,她根本不会回来,她就是杀千刀的贱人……” 他话没说完,身子一拱,腾腾腾倒退三步,摔在雨水里。 要不是看在老家伙在身边照顾的份儿上,叶舒不止给他一掌这么简单。 胡管家因从没被世子爷打过而愣住了。看到叶舒寒着的脸,他心头一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改了话音,说,“总是等也不是办法,世子爷找将军商议怎么找那林青青如何?” 叶舒的眼睛闪了闪。想到自己想出去,父亲都要把他关起来,小媳妇都出去了,回来还不得被打死。 所以,偷偷的去,偷偷的回,不能找! 他越想越坚定,叫滚。 胡管家不死心:“她回来了,我叫世子。”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叶景天在心里冷哼道:“就怕那贱人不敢回来”。 不过,敢不敢回来,林家跟逆贼扯上关系后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事后,他会告诉别人林青青跑了,光明正大的抓她。抓得到,以绝后患。抓不到,逆贼的话有人信? 叶景天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再看叶舒,淅淅沥沥的雨下大了,还不肯离开。当真鬼迷心窍! 叶景天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皱起,“在那儿成何体统,把世子请回来!” 第7章 来了来了 “放开我——” 说好了在这里等,这些人却非得把他弄走,叶舒急的不行。 用抹了毒的银针将他扎的不能动弹的侍卫,把世子爷朝背上托托,“属下也是逼不得已,世子就别为难我了,赶紧回。” “狗娘养的,”叶舒身体动不了,气的破口大骂,“杀了你,狗奴才,叶景天——把我放开,我要等我小媳妇。小媳妇——救我。” 他又喊又叫,不知道骂的是奴才还是亲爹,但言里心里偏向的谁,信的谁,一清二楚。 一旁站着的叶景天黑着一张脸,心说,不把他关几天,他是不会老实的。不老实,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是以一甩长袖,冷道,“还把世子送牢房里去。” 任叶舒如何闹骂都无用,叶景天执意关他,教训他是其一,心里多少有点忌惮林青青却是其二。毕竟她青天白日的消失,有点诡异。叫人把牢房里里外外守住,叶景天才放心。 还是之前那间带有栅栏的牢房。 叶舒朝铺好的床铺撒气,东西扔的满牢房都是。 他靠着墙,埋头在膝盖上,喃喃一些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 仔细听好像是一些“放我出去,你们这群坏人”之类的话,怪可怜的——才怪! 林家才可怜,老的小的全在牢里,遗言怕是都想好了。 在叶景天的意识里,有点诡异,实则贼诡异的林青青这会儿就猫在牢房,且还是在地下,还就露一双眼,盯着叶舒,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家人一被抓走,她就潜回来了。 想到叶舒可能会因为脾气火爆不服管教被频频的关进来,林青青才躲在这儿了。 结果,她一来叶景天就把叶舒送来了。 狗日的可真是干了件好事。 她全家被抓这事,什么找证据,寻门路,都不如直接掐住叶景天命脉。 叶舒就是他命脉! 这下好了,亲自把儿子送给她,她还客气啥?非得让那狗日的连叶舒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就朝叶舒那边去。 炼金术在手,天下她有,这话不是林青青吹的。就见她手上戴着的特制手套碰到哪儿,哪儿凝结成块,腾出道儿来。 这是因为手套上绣着专用来合成土壤的炼金阵,只要不磨损,就能一直发动。 只可惜地下的空间有限,炼金阵发动时闪出来的强光又太刺眼,林青青只能凭着感觉来。感觉差不多到叶舒所在的地方了,在地上黯然伤神的叶舒哐当一声,已经掉下来。 维持着屁股着地,摔下来的姿势,他跟林青青大眼瞪小眼。 “小……” 小个屁! 林青青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把开出来的洞堵上,只给了叶舒“闭嘴”俩字,拉着他就跑。 跑个差不多,双手一拍,来路全部堵死。 就这么被拽过来的叶舒,懵的不着边际,微微张着嘴,语言功能却被惊没了。 林青青插着腰中场休息的功夫,下巴朝他一仰,“我说回来接你,是不是来接你了?” 叶舒的眼睛亮的灯笼似的,使劲儿点头:“是!” “那你怎么不在说好的地方等我?” “我等了!”叶舒急了,“我爹非得捣乱,还把我关起来,都是他不好。” “哼,”林青青冷笑,“跟我骂,我爹不是好东西!” 叶舒:“我爹是个坏东西!” 他骂的老肯定了。林青青的心情这叫个好,接着问,“那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当然相信你!”叶舒真怕她不信,使劲儿朝她凑,道,“真的。你也得相信我相信你。” “不行,”林青青把叉腰的手放开,拧着眉,道,“你也看见,我老厉害了,但这个不能说出去。你,必须得接受考验。” 看见了,叶舒的两个眼睛都看见了,又惊又喜的一路都没说出话来。是真恨不得把林青青掰开,看看她怎么这么厉害。 “说话啊!”林青青等着呢。 “啊?”叶舒压根没完全接收到她的意思,被催的一迷瞪,憨憨道,“我都听你的,你厉害。” “嗯……” 没想到只要厉害就能把他收服,亏她准备了一车哄人的话。 这样也好,林青青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边走边说,“从这儿出去以后,一,我们是怎么离开的,以及我很厉害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三,不准问为什么。” 她话音一落,跟在后面叶舒凑过去,“为什么呀?” 林青青侧着脸儿,瞅着他,答:“聪明的人都不问。” 叶舒的脖子立马缩走,嘟囔,“我不问了。” “这还差不多,”林青青道,“叫声老大听听。” 叶舒可利索了,“老大!” 她“嗯”。 “老大!” “嗯。” “老大老大老大……” “行,”林青青的手朝一块儿一捏,做出个收口动作。 叶舒立马停止马屁行为。 她心里这阵儿舒服,手又背到身后接着走,“就在前面,小老弟上去试试危不危险。” 叶舒这叫个从善如流的,好似打了鸡血的,冲去地洞口,把半截身子露出去,眼力惊人的在黑乎乎的荒地里瞅三圈,“禀告老大,没有危险。” “来,”让她踩着小老弟的膝盖,扒着小老弟的肩爬上去,结束这趟格外顺利的地道战。在把入口封住就完事儿。 擦黑时的那场雨,早已结束。地上湿湿的,月亮高挂。久在地道里折腾的俩人一出来,听的便是水声,蝉鸣,隐隐的,远处还有几点星火。以及,俯在黑夜里的高墙。 叶舒看呆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困了他的高墙里走了出来。 林青青把地道的出口伪装好,“走啊。” 将军府从不种树,叶舒便也没见过树,没听到过水声,没吹过掺杂着腥味的河风。 他什么都没见过,真的走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兴奋,有的只是这触摸惊心的陌生。 唯一让他熟悉,心安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不由自主的就拽了她衣角,磕磕绊绊朝前走。 林青青看他这样,撒丫子跑。 “老大?” 叶舒懵了,拔腿追上,“等等我,你等等我啊,小媳妇——呜呜……” 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将军府,一杆蛟龙卫走到护卫下人前面,嘭嘭在湿漉漉的地皮儿上跪了一地。 叶景天站在牢房,跟把弯刀一样,瞪着眼,探这身,问蛟龙卫们,“找到了?” 跪在最前的天魁滚滚喉咙,道:“属下们这就出府去找。” “掘地三尺!”叶景天嘶吼,“给我掘地三尺!我不信世子能飞出去。一定有人在搞鬼!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 负责看世子的侍卫首领几乎仰摆到地上,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兄弟们都看见了,我根本就没跟世子接触!肯定是那个林青青,肯定是她。她把世子弄走了。” “对!”看似冷静,实则已经癫狂的叶景天,顷刻间,疑神疑鬼已经改了,道,“就是她。她把世子弄走,她想干嘛?她把世子弄哪儿去了?……林家已经知道世子的事了?他们肯定知道了!你们还愣着干嘛?” “是是是,”侍卫们爬起来就跑! 大将军疯了。 林青青把他气疯了! 第8章 九块九,全场九块九 “大前门?” 蛟龙卫说林青青和世子在大前门! 那是进皇宫的必经之路,林青青带着叶舒去哪儿干嘛?莫非……要告御状? “来人!” 西院能带的都带上,叶景天领着一大帮人手急奔大前门。 进宫的必经之地,岂有不热闹的道理?什么喝茶的,买东西,逛大街,甚至是摆摊子,挑担子,当街吆喝叫卖的都爱朝这儿凑,造就一幅繁华景象。 除刮风下雨,日日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今儿个来了个更新奇的,就在街口一座茶楼的前边儿。 “九块九,”有人喊,“全场九块九,都是九块九。走过路过别错过,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九块九你买不了上当。哎,老爷,看看呗。” 一个看着就滑头的黄脸小子把话喊的嘎嘣响,还新鲜,见过路的被吸引的差不多了,随手就拽了一个,叫人家买。 那人道:“买归买,但你卖啥啊?” 扮成假小子的林青青朝身后一指,“您朝哪儿看。” 就见茶楼外墙边上,一面帆布忽地展开,上面写着“九块九”,那地上摆这一水瓷器。 有人眼睛一鼓,不看瓷器,看布帆下的人,道:“那不是大司马吗?” 走过路过的凝神一瞧,“还真是。” 当即有人招呼:“大司马怎么有空儿在这儿地界闲逛?” 武职中最高官位,统领负责一切军务的大司马,满朝就一个。不是叶舒,还能是谁? 这会儿他端端正正靠墙站着,还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凛冽又俊气,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被搭话,只微微缩起黑眸将视线转到别人身上,看半晌,不言语。 叶舒身居高位,又威名在外,不屑与无名小辈废话,搭话的人也不敢寻他毛病,自己干笑两声。 可不是人人都能见大司马,好不容易见到一回,认识不认识就拍马屁,道:“大司马就是大司马,一看就跟寻常人不一样。” “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大司马不愧是最年轻的武将。” “我看怎么一副卖家当的模样?” “胡说。” 这边正窃窃私语的花团锦簇,叶舒却伸手朝地上摆了一片的瓷器一指,道:“一个九块九。” “啊?” 听见的人都懵了。 “旧货,没用,谁……谁想要就拿走,”艰难的复述了一遍在心里练了几百次的话,叶舒手心儿捏出一把冷汗,眼睛频频的朝林青青这个主心骨看。 他们昨天就说好了,筹点银子在跑路。 筹多少,往哪儿跑,叶舒也不知道,反正老大怎么说的,他就怎么做的,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可被战神吸引,围成圈儿的路人哪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儿。都被大司马都亲自处理旧货,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吸引了。什么“九块九啥意思”,“青花瓷坛”看着真不赖。集体炸了窝了。 林青青就怕不够热闹,见走过路过的都这么给面子,抱起个大花瓶就朝别人怀里送,然手一伸手,“十文钱。” “不是九块九吗?” “等我给你找啊!”她扯了嗓子喊,“世子爷,赶紧的。” 叶舒赶紧的把布口袋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一颗水晶晶的桂花糖,朝人家手里一塞。 大家全乐了,“贱卖瓷器还给糖!” 林青青道:“不抓紧没有了哈。” “给我一个”的抢购声一起,谁还想好好的东西为啥贱卖,把几十件瓷器抢个精光。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林青青抱钱匣子,收摊儿,夸叶舒一句“带货还得看你”,引这他就跑。 叶景天带着人手驱马赶过来,哪儿还有他们的影儿。 望着不似以往热闹的街,他脸色蜡黄的厉害,滚鞍下马的动作都没有之前利索。沉着脸朝朝着小半个时辰前,林青青他们待过的茶馆儿走。 砰一声。 那茶馆儿,关门了! 叶景天被弄个一愣,侍卫天魁,一个大步过去砸门。 “店小,经不起大浪,”门里面传出话道,“大将军就别为难小的了。” “没头没脑说的什么怪话?”天魁狠踹大门一脚,里面还是不开。 叶景天瞥见许多人远远的再朝他们望,连一项热闹的街都安静的不正常。 “去,”叶景天吩咐人打听。 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他险些晕在街头。在大天阳底下如坠冰窟的脸色煞白道:“把世子在这儿卖的瓷器全部找回来。” “将军说什么?” 有人没听清。 叶景天猛地爆炸道:“把世子在这儿买的瓷器都找回来——那,那瓷器上……” 小半个时辰前,九块九抢了个瓷器的人,把物件对着光一照,吓的直接失手打碎。当街露出瓷器里面的标识。 颜渊标识! 我的娘哎,大司马叶舒当街贩卖颜渊旧物! 一传十十传百,别说这条街,隔壁几条街都知道了。叶景天能不慌? 这是他叫人诬陷了林文仲,林青青就让叶舒诬陷他! 同样的事儿,同样的手段,林青青再狠点带叶舒投奔颜渊旧人…… 完了!将军府的百年基业…… 叶景天一想到这儿,就稳不住的晃晃悠悠。 “将军?”天魁魂飞魄散的去扶,“将军,将军——” 昨天被气疯,今个儿更好,直接被气死。那个林青青!天魁扶着差点背过气的叶景天。慌得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吱呀一声,茶馆的门开了。 “发现祸害的人,都带着瓷器去衙门了,”茶馆儿老板一面看主仆,一面说,“京兆衙门。”? 第9章 好好解释 京兆衙门。 京兆尹手上垫了个帕子,提起一件瓷器看看,有颜渊标识,提起一个在看看,还是有颜渊标识。 标识并不难认,就是带着祥云的颜渊俩字。 那字体飘逸,带着一股刚劲格外的好看,落在瓷器内不起眼儿的小地方,若不是有个人举着对光一顿乱照,还真看不出来。可一旦看出来,那就是大祸临头啊。 临的还是将军府的头! 京兆尹越想越没底,朝一众自首的人望。 “真是大司马叶舒卖给我们的!”自首的人中,有人急道,“不信大人到前门大街上问去,大家都亲眼见了。” “就是,”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认,门外前来看热闹的也纷纷进言。 京兆尹把手里垫着的帕子都扔了,道:“此时非同小可,非同小可。这样,你们呆在这儿,本官带着东西去面圣。” “大将军来了——” 不知谁的一声喊,自首的十几个人的心一齐吊起来,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朝门口张望。 先气,又吓,镇定下来就朝这儿赶的叶景天,面如土色,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摆着的十几件瓷器,其中摔烂的一个更是赤裸裸的亮着颜渊标识。 它们在世人眼里已经不是瓷器,是一个一个恶鬼,在大太阳底下都嘶嘶的冒寒气,叫人不敢靠近。 “没想到连将军府都有这东西,”百姓的议论声在他出现后,变得更大了,纷纷道,“真不明白他们藏这个干什么。” “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大司马叶舒自己露马脚……” “光叶舒手下的叶家军就有十万人,那十万人还都是以一敌十的奴隶一族,娘哎。” “京城要乱。” “真没想到。” “将军府绝无谋逆之心——”叶景天大吼一声,见七嘴八舌的人被镇的住嘴,他收回恶狠狠的眼,朝京兆尹去。脸色冷的要命道,“周大人将这些赃物封了是对的,我这就同你一块面圣,将军府清不清白,圣上自会评定。” 他说着话朝一众自首的人,和围观的百姓看,一副你们没资格的样子。 “对!” 咦? 京兆尹在心里嘀咕的话,被抢了。还是人群里响起的一声爆赞。 京兆尹张望着看过去,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挤出来。 她猴急猴急的朝衙门的门槛上一踩,道,“大将军说的对,将军府就是没有谋逆之心。大家想想,真要是有的话,谁会把罪证拿出去卖?大将军说是不是?” 是林青青! 虽穿的落魄,但叶景天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想干什么? 这会冒出来,她这是要唱哪一出? 敢送上门! 叶景天这就是上去抓她。 林青青的两只脚朝门槛上一踩,身子猛地高一截道:“难道不是?” 杀心外露的叶景天被吼的一震,一股子她要当着这么多人的出幺蛾子的恐惧涌上来,理智当即归位道,“是!” “这就对了了嘛,”林青青笑嘻嘻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人驳她说的谁会把罪证拿出去卖。 “放屁,”林青青扭过头就骂,“你知道个鸟儿。” 说话的年轻人被呛的脸一红,顶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林青青痛心疾首,“就在昨天,林文仲因为劳什子颜渊旧物被抓了。你们知道林文仲吗?一个四品的小官儿,要颜渊旧物干甚?还不是被人构陷的!为什么构陷他?因为他是战神的老丈人啊!他一被害,战神还不得自危?还不得处理处理能害他老丈人,也能害他的旧货?好嘛,这旧货一处理,可算是上了当,这就被祸害了,倒霉啊。” “但要说倒霉,还是他老丈人倒霉,这会子还在监牢里全家老小一起蹲班房呢。” 从林家拐到叶舒身上,又从叶舒拐到林家身上,说的还都煞有其事,一口气把众人说愣。 有人好奇:“林文仲真进去了?” “可不嘛,”知道的人嗷嗷答,“昨天林家的门都被封了。” “到底咋回事儿啊?” “昨天有个人,在林家典当铺里买个东西发现是颜渊旧物,当时就来衙门告了。” “……谁藏了这个会拿出去卖啊。” “这不跟今天的事儿一模一样吗。” “娘的,谁这么大胆子害人。” “看看,刚才我就说战神是被冤枉的!都是你们瞎叫唤。” “这也不怪他们,”林青青嘎嘣脆的带动整个气氛道,“颜渊旧物谁不怕?但群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根本不会被骗!大将军,”她扶着门框道,“赶紧去宫里跟皇上解释去。” 解释!叶景天是得解释,不解释,他这关过不了!好一个林青青,做两件一模一样的事,生把将军府跟林家捆一起,要生都生,要死都死的给他下套儿! 他要是当众被牵了鼻子走,此生还有何颜面? “怎么?”见他不动作,林青青当即反思,“难不成是我说错了,真相是那林家的物件是你们将军府的给的聘礼?” 叶景天脑子一嗡:“放屁!” 这臭娘们,不光编造圈套,还想要他死,果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也只能先将颜面放下,把眼前这关了再说。 叶景天带东西走。 林青青挥着小手叮嘱,“千万好好解释。” 叶景天被叮嘱跟死了似的,挤着人群朝外走。 京兆尹一脑门官司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赶紧追叶景天。 “你是谁啊?” 林青青搅和了半天,众人还不知她是那个。 “我?”林青青点着自己的鼻子,余光瞥见崔户那条好狗,带人过来抓她来了。 她回过身,一个漏风巴掌扇过去,把崔户的脸扇的啪的一响,她甩着小爪子扭回来,冲众人道,“现在知道了?” 不知道!众人直接好家伙,从三品的武将你说打就打,牛哇! 当众挨了一耳光,崔户用舌头顶顶火辣辣的腮帮,不紧不慢的在人群里撵着跑得跟兔子似的林青青。本来已经没热闹可看的众人,又有的看了。 九重宫墙内的永福宫。叶景天跪在能倒出人影的地砖上。 他跟京兆尹一齐进的宫,一前一后面的圣。是京兆尹在前,他在后。 京兆尹早走了,是走了多久,叶景天就跪了多久。一定是京兆尹在皇上面前胡乱说话了! 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叶景天越跪越忐忑,不由得微微抬头,翻着眼皮探看。 视线未定,便闯进眼帘的明黄衣角吓的叶景天一颤,急忙将头贴着地,道,“皇上赎罪。” “何罪之有啊?”孝武帝年过四旬,微微发福,给人的感觉和模样都如寻常的富家翁一样,只一双精明四射的眼偶尔显得慑人。 这会儿孝武帝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端着茶道,“甭跪着了,起来说说要朕赎你何罪。” 叶景天闻言,暗想京兆尹没跟皇上说什么?这不可能啊,皇上的态度怎么这么和平?颜渊可是皇上的大忌。 滚滚喉咙,叶景天跪着没动,两只眼盯着地缝儿回话,回竟是林青青在衙门口那番话! 孝武帝站在他前头,道:“是吗?” 叶景天跪的更低了,道:“是。” 呵的一声冷笑,刚刚还富家翁似的孝武帝连茶带杯砸叶景天脑门上,瓷器碎裂声中传出一道怒吼: “跪这么长时间脑子都没跪醒,蠢货一个。” “唔…” 叶景天吃痛,被砸趴在地,下一秒,火速跪正,“臣没有任何不轨之心,”极度的恐惧下他反倒冷静下来,道,“今日的事全是着了贱人的道儿,若不然,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陛下明察。”冒血的脑门磕到地上,“求陛下明鉴,”磕一下,说一声,“陛下明鉴。” 在大的官儿,在猖狂,只要在皇帝面前明白自己是个奴才,就还有救。叶景天伴君多年,明白这点,把头磕的越发狠了。 果然,孝武帝的面色当即缓和下来,“罢了,跟那罪人沾边,你没蠢到这个地步,也没这个胆子!”说着走到塌旁坐下,“林文仲那一家子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让你爹给我道歉 一模一样的罪名栽在将军府头上,还玩儿的更大,林青青还跑得掉? 崔户带着人把她堵在衙门外的一条胡同里。 “世子在哪儿?” “是呀,世子在哪儿?”林青青重复崔户的话拖时间,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分析敌众我寡,以及炼金术不能让人知道的局面。权衡了半天才道,“你不难为我,我就告诉你。”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娇小玲珑,嫩的能掐出水儿,就是心眼子多。 崔户冷眼看着,看不出来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侮辱了将军府,被抓住后,还讲条件。 摆手示意将她围在中间的手下退开。 林青青一乐,笑嘻嘻的:“你脸疼吗?我给你道个歉?” 崔户原本平静的脸色,歘一下阴的能滴墨。 林青青也不怕,依旧笑道:“都说打人不打脸,但谁让你欺负我爹的。”道歉什么的,压根不提,是能拖就拖的探身朝衙门口看道,“好像有人过去了哎。” “你要是能受得了皮肉之苦,大可拖到回府后在说世子下落,”崔户道。 林青青看他一眼:“大可不必。我们去看看衙门里去了什么人。然后,我就带你去找叶舒。” 这话能信?崔户拧着眉犹豫。 “看完就走,”林青青抓住他胳膊拽了下,催他赶紧,自己个一侧身钻出胡同,朝着衙门去了。真一点被抓的自觉都没有。 崔户的眉拧的更紧,过去看她又想如何。 衙门。 林青青在门外猛地停下,瞪眼看着一群五个人走出来。 此时百姓早已散去,只几个看门的衙差,和那被官员送出来的五人。 “公公!”林青青喊为首那个,直接问,“皇上下旨了?” 穿着太监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诧异的望着她,视线一转,落到崔户身上,显然是认识崔户。 “我是林文仲的女儿,”林青青自报家门,引的太监的视线又一下落到她身上。 “皇上的确有旨意,”太监说着半转过身。林青青一看,眼睛猛地红了。 “爹!” 林文仲他们,被放出来了。 将军府跟林家,一模一样得罪,闹的人尽皆知后,治林家没道理不治将军府,那不治将军府,自然也没道理治林家。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林青青赌对了。 这两日的担惊和紧绷全涌到眼眶里,她朝看到她同样激动的林家人跑。 “世子妃!”崔户晃她前面,单手压剑,声音小的不能在小的道,“要林家好,就老实点,别想着跑。” 跑? 全家刚出来,她能跑? 这次的教训,对林青青来说,够够的,就没打算跑! 猛地被拦住,她停下动作,焦急的面色难以收拾的侧过脸看那几个太监。暗想崔户竟不怕她在这几个太监面前闹起来。 容不得她多想,林文仲已快步过来了。 “青青……”朝夕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林文仲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这会儿见林青青跟崔户在一起,已然明白女儿也被抓了。脸上一片恓惶,直觉天无活路。 “什么都别说了!”林青青望着受了大罪,哭着走过来的母亲,暗想双亲已然是她软肋,这会儿若抱头痛哭,只会把全家弄成靶子。不如什么都不说,表现的不耐烦点儿,催林文仲赶紧走,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什么都明白的林文仲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先走。 林青青心里难受,狠瞪崔户一眼,也扭头走了。 至于叶舒在哪儿。 林青青离开衙门,走到三岔路口的一面墙前,对墙一踢。墙皮哗哗落散,叶舒腾一声钻出来。 他玄色锦袍上都是脏,灰头土脸的。但却听话的待在这儿没离开过。 崔户几个人整个震惊住了,瞪眼朝墙洞看,是万没想到叶舒会藏在这种地方! 林青青却一拽叶舒胳膊,指着林家众人的背影发作,“我爹,我娘,我全家,都被你爹抓了,我们走不了!” “啊?” 这个消息对叶舒来说太突然,也太复杂。看看林家人,又看看她,“他们是你家人啊?那,那怎么办?” 林青青将他一搡:“我怎么知道?”气呼呼的就走。 “老大?”叶舒赶紧追,提议,“我们去救你爹娘。” “救什么救?”林青青侧着脸瞪着他,一副不用你的样儿道,“让你爹给我道歉!他不给我道歉,我就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什么? 再也不跟他玩? 那这不是不要他了? “走!”叶舒气的拽着林青青就走道,“我叫我爹给你道歉。” “哼,”林青青给他指路,“走那边。” 一大一小两人,不用押,也不用吓,自己个儿回去了! 但回去的这个架势算干嘛的?世子就不觉得自己被骗了? 包括崔户在内的几个人,全懵了。他们还以为林青青死活都不会把世子交出来,结果……? 第11章 气死一个爹 将军府,西院。 叶景天跟叶舒几乎是同时回来的。 父子俩在门口狭路相逢。 “爹!”叶舒扯着林青青的手,声音大的能把房顶掀了似的,把让叶景天道歉的话撂出来。 反观叶景天,刚从宫里出来,头上裹得严严实实,是挨了皇帝的打,不敢叫旁人知道。 但一回府就见到儿子还来不及高兴,就听他说,“你给我老大道歉”! 拐走叶舒,害将军府给林家陪葬,大庭广众之下牵着他鼻子走,逼着他去皇宫扯淡挨打,林青青的一天的罪行够被活剐几百遍了! 他还得给这贱人道歉? 叶景天的脸肉眼可见的发抖。 “先回去!”对付吃软不吃硬的儿子,他也不是一点心得都没有,这就咬着牙道,“爹不跟你计较你偷跑出去的事了。” 啊? 叶舒没听错? “爹说不计较就不计较,”叶景天道,“还让后厨给你准备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柳叶糖的话差点冒出来,叶舒喊,“谁稀罕你计不计较,我要你给老大道歉!” 张嘴道歉,闭嘴道谢,没有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也该知道谁是亲人?这么一想,叶景天装了和蔼的脸都要崩裂,咬着牙,“你跟个不相干的人跑出去这么久,爹找你找的心急如焚,也不怪你,你还不赶紧进去?” “你道歉,”毕竟是亲爹,还原谅他了,叶舒已经有点含糊,但一想老大就在身侧,他又坚定了,道,“道了歉我就进去。” “好!” 见他跟林青青手牵着手黏一起,叶景天就知道那女人把儿子拢住了,想来点软的,把儿子哄走了再说。结果是软的不行,儿子顶这劲儿要打他这个亲爹的脸!好她个林青青! “抓……” “算了,”林青青忽然扯了扯叶舒的衣裳,讥笑道 ,“你打不过他。” “说谁的?”叶舒脑子不行,脾气不行,就剩武力嘎嘎行,说他打不过叶景天?劈手抽出左近侍卫的佩剑,忽的一声,把剑驾到叶景天脖子上。 侍卫们一齐抽冷气。 “世子!”崔户惊呼出声,直接挡了过来,但又没完全靠近。 林青青的杏眼也瞪了下,马上凝神欣赏叶景天的脸色。 就见叶景天脸色蜡黄,震惊到家,愕然无语! 只叶舒不觉得把刀驾亲爹脖子上是大逆不道,还扭过头冲她挑眉。 啪,啪,啪。 没想到他能表现的这么优秀,林青青原地鼓掌。 瞠目结舌的众人,让叶舒领悟了何为虚荣,尤其是在林青青的掌声下,越发勇的扯着声调喊叶景天:“赶紧道歉,还有老大的家人,也马上放了。” “已经放了,还是……”崔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林青青,低声道,“世子别胡闹。” “你才胡闹,”叶舒不耐烦的顶回去一句,一拉林青青的手,转告她:“已经放了!” 林青青还能不知道放了?她就是想打叶景天的脸。 “舒舒啊,”她道,“只要你爹三个字,这事儿就算。” “三个字?”叶舒哪儿知道那三个字,直接训叶景天,“听见没?” 听见了,叶景天两个耳朵都听见了! 做了一辈子大将军,还是头一次被人把剑架脖子上,拿剑的还是亲儿子。 他这个儿子,被林青青洗脑洗透了,逼死他都不心疼,这个逆子! “抓起来,”叶景天脸色赤红,嘴唇都打了哆嗦,指了林青青,指叶舒,“都给我抓起来。都……都……” 噗通一声,话没说完,人在地上了!!! 这…… 别说叶舒,林青青都被吓一跳。 崔户已经冲了过去。 “快,”他一面扶忽然晕倒的叶景天,一面吩咐,“叫景先生。蛟龙卫今夜寸步不离世子和林青青。其余人,快抬将军进去。” 侍卫们慌里慌张动起来,叫大夫的叫大夫,抬人的抬人。 林青青不退反进朝里面一插,“哪有儿人这么简单就晕了,装的?” 先惊,后怕,这又一气,叶景天不晕才怪。这些崔户从头到尾都瞧在眼里,“林青青!别以为世子能保你一世!天魁。” 天魁咬着牙朝林青青身边一杵,道:“请,世子妃!” 世子妃不请,世子妃躲,躲在叶舒身后嘟囔,“他们要打我。” 叶舒抬手将天魁推个趔趄,道,“敢!” 好样的!林青青立马蹿腾:“我们回院子里去。” “走。” 天魁敢动林青青,却不敢动叶舒,见他们携手跑了,只得跺着脚跟上去。把世子的听雪堂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林青青看着他们爬屋顶,上房梁,两步一人的布防。 “哎,”她溜达到天魁身边,“布置成这样,能防得住吗?” 防不防得住,你心里没数?但这话说不得,天魁只能恨她一眼道:“蛟龙卫不是摆设。” “哦~”林青青拉着长音笑,“做人不能太自信,我真心建议你,把这活儿交给崔户。” 刚把大将军都气死过去。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天魁越想越心冷,打定主意不跟她说话。 “唉,”没人理会,林青青自顾自叹息,说,“崔户叫你看着我,你就看着我,也不想想我要是跑了,叶景天怪罪谁。” 挑拨,天魁敢肯定,这是挑拨。冷笑一声,警告她,“别以为有世子护着,大将军就会放过你。” “所以,我劝你别听崔户的。省的……”林青青上下看他,一笑,走了。 省的大将军也不放过你!天魁听出来她要说什么了。 他会怕?笑话! “把眼睛都给我睁大了,一个苍蝇都不准给我飞出去!” 本来就跟站桩似的人,搞得更加密集了。 林青青也不在乎,在床边坐下休息。暗想叶景天意外的不经气,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气死。 “老大。” 叶舒回来了。 他去看叶景天去了,这会儿回来对上满屋子的人,直拧眉。 “没事,”林青青冲他招手,“先过来。你爹怎么样了?” 穿过人桩,叶舒在床边坐下,心情不大好,道:“不怎么样。他头上流血了,还晕着没醒。景先生说,我要是在气他,就把爹气死了。” 林青青用脚想也知道那个景先生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她靠到床柱上,“上次景先生给我看腿的时候怎么说的?” 叶舒的头一侧:“说你十天半月动不了!好啊,老景骗我。” 大将军今天过得惊了心动了魄,这女人还在这儿挑拨。天魁简直听不下去,气道:“将军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世子也是知道的,别在听这个女人胡说了。” 林青青嗯一声,竟道:“说的有理。舒舒啊,咱们在这儿安生住几天,让你爹清净清净,好好养病,怎么样?” 叶舒跟叶景天相处多久,跟她相处多久?眼瞅着亲爹晕死过去,叶舒在怎么傻气,也不可能没感觉。这不,听到她的话当即就点头了。 林青青把虚情假意点到为止,转而问别的,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景先生,还有崔户,问我们怎么出去的,”叶舒小声的跟她咬耳朵道,“我没说。” “一个字都没说?” “没有!” “你怎么这么棒啊。” 叶舒眼睛笑的弯弯的拍胸口道:“当然。” 他们旁若无人,天魁看着,气的直哼:“看将军醒了怎么收拾你。” “收拾呗,”林青青眯着眼儿靠在床柱上道,“舒舒会保护老大?” 第12章 死就死 “将军?” 昏迷了一个时辰之久的叶景天悠悠转醒。负责给他看病问诊的景先生忙让他别动,“将军失血过多,又接连急血攻心,还是多躺一会儿好。” 叶景天躺回去,想今天的事,虽然皇上的圣旨下的很及时,把这事压下去了,但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编排都行。他的面子,将军府的面子,碎一地了。这份屈辱,怎能忍得下? “将军可是在烦忧那个林青青?”老景见他呆呆望着藻井,“世子回来了,其他就没什么大不了。慢慢的收拾她就是。” 叶景天躺不住了,“叫世子来见我。” 听雪堂。 叶景天披着一件双层的披风,大步流星的亲自来了。 景先生和崔户都跟着,几个人一进门,被里面密密麻麻的蛟龙卫们弄的停在门口。 聚精会神盯梢的天魁赶紧叫人散开。 林青青想过叶景天今儿晚上就得来发作她,倒也没太惊讶,盘腿坐床上,眯着眼儿没说话。 陪她熬夜的叶舒,转着眼睛看来看去,悄摸朝林青青身边凑。 就见叶景天走到屏风旁站定,声儿冷的冰渣子似的道:“将军府最不缺的就是人,他总有护不了你的时候。” 说完就走了。 还是崔户站在屏风边儿上说了声“将军在外面等你”林青青才反应过来。 她一把拉住听懂了,又没完全懂的叶舒,“你爹说的对。你先别管。” 穿上鞋,整整衣裳,林青青思忖着叶景天想怎么样,走出去了。 院中,月亮高挂,夜幕上星星点点的亮光,夜色也朦朦胧胧,风一吹,冷的窜鸡皮疙瘩。 林青青忍着深春夜的寒意,在滴水檐下站定,等仰着头望月的叶景天开口。 “世上没人不怕死,”叶景天的脸色跟月光一样,扭过头望着林青青,“有的人怕自己死,有的人怕别人死,你怕那个?还是两个都怕……” “直说,”林青青没听他把话说完,打断他,“想怎么收拾我?” “呵,”叶景天冷笑,“收拾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撒野。实话不怕告诉你,世子的事,圣上一清二楚。拿这个当保命符,威胁我,你可真是早死早超生。” 林青青一下想到白日里在衙门遇见的那几个太监。当时,崔户根本不怕被太监们看出将军府在针对林家。还有颜渊旧物竟也没什么风浪。 这么一想,当今圣上,怕是的确知道叶舒已傻。但世人却不知道,这里面怕是涉及到太多利益。 她不知不觉间出了身冷汗,紧张的舔舔唇,“将军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林青青已经冷静下来,边想边说,“我要是不知道,我怎么不直接拿叶舒的事威胁你,放我全家,反倒费劲啦的把让叶舒出面,还我家人清白?” 这……叶景天还真没想这个。 他想,这女人的确可以把舒儿弄走,直接威胁,他就算在恨,舒儿在她手里,也是不得不从,但她却废了大功夫,还不惜自己也露面。 但她是怎么知道皇上清楚舒儿的事的?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门路? 他一时想的有点多,脸上难免露出来。林青青一看,当即表示:“我只是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小姑娘,不想掺和进这么辛秘的事里,所以才跑了,想大家当没有我这个人就行,反正我全家都在京城,我也不敢乱说,没想到……将军出手真狠辣。” 说白了,她这番话的意思就是一点害将军府的心思都没有,之所以反击也全是被逼的。 叶景天冷冷的看着她。 林青青装出个心灰意冷,“事情已经这样,将军恼我,我心里明白,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别动我家人,其他……我墓地已经选好,将军活埋了我就是。” 她不怕死? 不对。 叶景天心想,林青青心眼儿太多,保不齐是在以退为进。 叶景天连连冷笑,声音却神经质似的变小道:“活埋便宜你了。不过,你真心求死保你家人的话,就跟景先生走,我让他为你备上毒酒 ,保管你死的干脆利落。” 林青青眨巴眼,知道这会儿子叶舒肯定就在身后,要不然,老东西不会把声音放这么小。 “我怕你管杀不管埋,而且我也不想死了还留在将军府,”她讨价还价,支棱出一副不怕死的张狂样儿。 叶景天的眼皮子被刺激的一跳,抬眼看见被拦在门口的因为听不清,半截身子探出来叶舒。 “你跟我来,”他大步离开听雪堂。 林青青有炼金术傍身,真要死,也能寻个自救的法子。而且,她回来就是为了“死”,这样这件事就能在她这儿结束,全家就能安全。 所以不必犹豫,这就跟上。 “老大!”他们都走了,叶舒急了。 正院的一个偏厅,灯火通明。 景先生对着药匣子,亲自配药。 林青青站在一块正红绣花的地毯上,亲眼看着。 “将军,”她嗓子有点干,“我刚才说了,不想死在将军府,把我带外面去,是杀是埋,还是喂鱼喂虾,都可。没道理让我死在您府邸,脏了一块地方。” 叶景天坐在上位,闻言又是一声冷笑,道:“放心,本将军会给你找个风水宝地。安心死你就。” “那总得说是什么毒,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哈,”配药的景先生笑出声,“可听说过钩吻?也就是常说的断肠草,只需一点儿,你就命丧黄泉。”说着把调配好的毒朝茶盏里一放,单手端给她。 林青青的小脸儿直抽,不放心道:“怕连累家人,所以叶舒的事我没向家人透露,将军就看在我死的这么干脆的份上儿,别在害我们一家。” “行,”叶景天答应了,凝神看着林青青端茶饮毒。 “我还是梳妆打扮一番在死,”她又放下了。 叶景天眼里几乎闪火星子,嘭一声,用巴掌拍桌上,“来人。给她备上!” 嗯?林青青还以为他喊来人,直接灌呢! 第13章 别装了 棕红色的梳妆匣子,有两层半,不大不小的,里面什么胭脂水粉,头油,耳勺,一应俱全。 应该是哪个丫鬟的。 林青青随意翻了翻,将铜镜支上,对着镜子擦牙,从里到外,从外到里。 叶景天都探出身看三回了,她还没弄完。 搞什么鬼? 景先生摇头,他也看不出来。 “行了,”大半夜的,叶景天没道理一个劲儿等她,“别拖延时间了。” 听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响动声,想来是叶舒闯出听雪堂了,找到这儿只是时间问题。 叶景天就不怕叶舒看不到她闹吗? 但跟除掉她出口恶气比起来,叶舒闹不闹小事一桩。林青青思度着走出来,妆点了一番的小脸蛋儿看起来更精致甜美了。 “帮我给世子道个别,”她在没有什么犹豫,端起那杯浑浊的断肠毒药,一饮而尽。 许是那毒药太苦了些,林青青她嘤咛一声,捂着嘴巴跌到椅子上,半截身子缩靠着扶手,似哭似嚎。 叶景天和景先生惊诧的对视一眼。 “没想到她真喝了。”直到林青青服毒的前一刻,叶景天都认为她是在以退为进。 要么服下,要么不服,在心里已经有此判断的景先生倒没多么吃惊。 “将,军,咳……”林青青忍着巨大痛苦抬起头,只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血先咳了出来。 “咳咳,”她咳的越发厉害,挣扎着抓自己脖子,一字一句的交代遗言道,“我已把命,抵给,给将军了。还请,还请将军,信守承诺,将我送回家,与,与家人团聚。” “呕~” 一口混着血的杂物,吐出来,林青青再也撑不住,摔下椅子,痛哭了几声,彻底没了动静。 叶景天腾一声站起来。 亲自守着门口的崔户默默把头转开。 “我看看,”景先生收回瞠目结舌,几步走到林青青身侧,捡起她的腕子摸脉。 没有。 换成右手,照旧没有。 “看来我配药的手艺不减,”景先生把林青青的手放下,冲叶景天一笑,“将军这下解决了个麻烦。” “来人!”叶景天道,“把这贱人的手给我剁下来!” 林青青死而瞑目的眼,腾的,险些睁开。 就听叶景天道:“怎么,没听见?” 听见了!崔户没想到还要辱尸,震惊了一瞬,三步趋做两步的走进来,刷一下抽出腰间悬着的佩剑。 景先生一声笑:“还装?” 他把过脉后压根就没起来,一说话,声音就像是落在了脸上,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林青青的眼皮不听话的一抖。 叶景天见她还不起来,“剁!” 灯火通明的小花厅里,静的落针可闻。 林青青一双无比怨毒的眼睛,一张血糊邋遢的脸,恶狠狠的看他们。 她依旧躺在地上维持着一副死了的样儿,让这一幕更加诡异。 没死,她装的! 大将军和景先生,也是装的! 崔户这会儿才看出来,视线在几个人中间来回兜转,无声的退到一边去。 “什么意思?”计划无端端失败,林青青起都不想起来,道,“什么意思?” 景先生在哪儿笑,笑着说,“你理解了个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就说嘛,人被抓回府了,还嚣张成那样,摆明了是找死。但一个又是跑,又是欺辱将军府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寻死。” 所以,叶景天转醒时,老景让他别急着找叶舒,两人一商量,决定试探林青青。林青青自己也嚷嚷这要死,便有了服毒那一幕。她服了,说明是真的求死。不服,那就都是做戏。 但是,毒是假的,她却“死”了! 要不是亲手配的药,老景都要信她真中毒了。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是,怎么说呢,幸亏没大意,若不然,立马就得着了林青青的道儿。景先生跟叶景天的眼神碰了碰,都暗自警醒。 “不会没有然后?”林青青一只手撑着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不杀我?”计划失败了,她得认,但叶景天的操作她想不明白,“从我离开将军府,您就对我家下黑手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您是个狠角色。可我几次当众打你的脸 ,你又不把我千刀万剐…” 哼。叶景天心说,你真当我不想把你千刀万剐? “世子是怎么出去的,你又是怎么一夜间弄了那么多颜渊旧物,还没答案,”景先生道。 似乎在想他们的话是真是假,林青青眯着眼不说话。 “你最好别在耍什么花招!”叶景天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青青侧过头,提着裙摆 ,对着椅子一坐,余光看到崔户猛地抓了佩剑又松开,她不禁讥笑出来道:“将军府都拦不住我,区区颜渊旧物有什么难的?一根油性笔,一盆水,想要多少颜渊标志就有多少。” 一盆水好理解,油性笔是什么?几个人都不清楚。 林青青擦擦嘴:“说了你们也不懂。” “世子是怎么出去的?你又是怎么出去的?”叶景天更关心这个。 林青青的两根眉毛同时一扬,道:“这就是你不杀我的理由?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岂不是这就得死!” 叶景天被着不要脸的话说的火大:“不怕我真杀了你?” “我怕你能放过我?” “就算无此,”景先生插话道,“你不顾家人了?” 哈,林青青听笑了,“又是给人下毒,又是拿家人威胁,你以后也别叫什么景先生了,就叫老景,挂上先生二字,你多少有点不配。噗,”她嘴巴里还有点血沫子,说着一口啐地上。? 第14章 贱婢 一丝儿黑云,遮住月亮半张脸,大地猛地又暗了一度。 好像啐了老景一口的林青青还在小偏厅里的一张椅子上坐着。 门外下人们跑来跑去的动静让这一幕也没甚么寂寥。只叶景天的耐心彻底耗尽了道,“是交代怎么进出的将军府,还是现在就死。你选。” 林青青的嘴巴一撇,把朝外探看的脑袋收回来:“能活谁会想死?今儿晚上将军跟我讲了句实话,那我也跟将军说句实话。” 她说着停下来,历来都是叶景天传话筒的老景因为被呲哒了,青着脸不接话。 叶景天只能自己问:“什么实话?” 林青青有一瞬间的别扭,道:“我压根没想死。” “……” “……” “……” 偏亭诡异的沉默了。 因为她那话说的就好像谁不知道似的。怪叫人无语。 “你就说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将军府的,”叶景天烦她耍花招。 “急什么?”林青青眸中幽幽的亮光不灭,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走地道进来的。” 地道? 将军府有地道? 叶景天怎么不知道? 他当即把惊疑不定的视线朝崔户身上看。 崔户神色一凝。想到西院专为世子打造,里面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被精心检查过,压根没发现过什么地道。且这座府邸是皇家所赐,真有地道,是想将军府出了什么事,让里面的人赶紧跑?想想也知不可能。 林青青又在撒谎。 崔户心里不耐,嘴上却不揭穿道:“地道在哪儿?” “不远,”林青青靠到椅背上,“就在府外北墙下边。” 府外北墙外面,明明就是一片空地! “去,”叶景天看她的神色越发阴冷,让崔户这就去查。 门外,嘈杂声由远及近,月亮似乎也被吵醒了一样,移出黑云,矮下身观看。 就见举着火把的下人根本追不上他们的世子,让世子一跃进了偏厅。 一身月白里衣,赤着脚,手里擒着把刀,叶舒猛然闯进来,不论生死,只论成败的样子,让叶景天恍然看到他还是战神的模样。 “老大——” 叶舒似喜又沉的呼唤,把叶景天惊醒。 看都没看他一眼,叶舒跑到林青青身边,气呼呼抱怨,“我找了你好久,他们没打你?” 林青青下意识滚了滚因为刚才频频吐血而干涩的嗓子,眼睛朝脸色黑如锅底的叶景天瞥,声音小小的,道,“你太凶了,把老大我吓到了。” 叶舒闻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甩手扔了。 林青青脸上闪过满意,按住他手臂,叫他坐。等叶舒坐下,她说:“我把地道的事跟他们讲了。” “啊?” 林青青让他“坐下坐下”,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叶舒急躁的脸色马上平静下来了,无所谓的坐回去说,“告诉就告诉。” “将军!” 叶景天正欲问他们嘀咕的都是些什么,带人去查地道的崔户回来了。 叶景天忙问:“如何?” 崔户脸色极其难看的,隔着距离朝林青青望,声音也有了距离一样道:“府外北墙,确有地道。” 一时间,将军府竟然有地道,和林青青就是这么个神出鬼没的。这两种情绪在叶景天心口翻腾。 “你怎知将军府有地道?”叶景天的脸色,像是受了打击,也难看极了。 “你……” 林青青把要顶回去的叶舒摁住,“你别说话。” 她说。 “我不但知道将军府有地道,我还知道将军府不止一条地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不必问,”林青青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眼睛一眯,深远的视线射向了叶景天,“两个选择。一,把我杀了,你们把叶舒转移走。当然了,前提是在移走他之前,他还在府里。” 听着什么把她杀了,把他转移走的话,叶舒紧张到面上,又一听可以提前跑,神色一松,恶狠狠望向亲爹,是一副你也别想好的模样。 林青青轻笑,接着道:“二,留下我,我来管他。他听我的,信我的,你们都看见了。以后还不是想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全家都在你们手里捏着,我也不敢在如何。” 她这番话,说的含糊不清,还讲的飞快,生怕叶舒听明白。 偏厅里的其余人都朝叶景天看。 叶景天嗓音高的有点沙哑,道:“好!”像是被气到了,“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来人呐,给她取一套低等下人的衣裳,以后她就是这院儿的贱婢,胆敢踏出西院一步,格!杀!勿!论!” “林青青,”叶景天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哼。” 哼,就你会哼,就你有本事,拿全家威胁我!而且废这么大的劲儿还是搭进来了,还搭成了贱婢。林青青能满意?望叶舒全是灰尘的赤脚,她心里没有喜,只有怪,因为都怨他。 “老大,”叶舒天真不懂掩饰的俊脸上,懵懵懂懂的,“你是再跟我爹做交换吗?” 林青青扬起脸,比他还委屈,道:“骗他的。” 正吩咐崔户去掘地三尺找地道的叶景天,差点窒息。更气他的是叶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兴起来,显然是信任他妈给信任开门,对林青青,信任到家。 明明,明明就知道她在骗人! “去,”叶景天扶着茶几,“都滚,滚。” “该生气的是我!”林青青气死人不偿命的嘀咕,道,“走。以后我就是你的贱婢了。” 贱婢仰头快步的走,世子迷迷糊糊的追,问:“老大,贱婢是什么?” 她答:“问你爹。” 叶舒噘嘴:“我不问,我烦他。” “烦他就对了。” “就是,我们要去干吗?” “睡觉。” 她在前,叶舒在后还追在后面打转。别说什么战神,什么世子,就是个哈巴狗儿。 “将军?”景先生不放心。今天晚上的事,超出他们预料了。 叶景天恢复过来了,背着手,凝视走远的两人道:“无妨……” 第15章 呸 听雪堂,那张新婚大床上,林青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叶舒晃她,她根本就不会醒。 把勉强睁开眼的人拉起来,又去摘架子上的衣裳,叶舒忙个不停,嘴巴也不闲道,“我去看他们挖地道了,从府外挖到府里,挖出好——多条。” 林青青慢吞吞揉眼睛:“然后呢?” “然后?”叶舒想了想,“然后爹就被气死啦,我就回来啦。” “嗯……” 她坐着发愣。 叶舒见状,大脑袋朝她一探,好奇:“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青青敷衍的心不在焉,回过神看到他趴在自己跟前,吓一跳,“干嘛呢?” “没干嘛呀,”有话不跟他说,叶舒郁闷,把从架子上摘下来的衣裳递给她,“天魁一早送过来的。” 这送的什么?粗布麻衣不说,还是浅灰,酱色!丑的没边儿了,一看就是最下等的丫鬟服。 没受过这委屈,林青青噘着嘴穿。 里衣里裤穿的好好的,而且都跟大傻子睡一张床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林青青边穿边吐槽叶景天抠,叶景天坏。 叶舒嘎嘎乐,“你讲我爹坏话。” “我还想打他呢。” “打!” 打个屁,她现在可是贱婢,过过嘴瘾算了。 “洗漱盆儿呢?”她转悠半天没看到。 叶舒平时一睁眼下人就把洗漱水送到床头,哪里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问就是不知道。 林青青吸气:“你不会连衣裳都没自己穿过?” 昨天,去大前门卖瓷器的时候,叶舒穿得衣裳也是她帮的忙,那会儿她压根没注意这傻小子啥也不会。 “下雨知道往屋里跑不?” 叶舒哪儿知道这是坏话,傻傻的告诉她:“我会,谁不会啊!” 林青青偷乐,在屏风后边看到了洗漱用的盆儿,走过去先把手洗了,“你这院儿怎么没丫鬟啊?” 叶舒追在她后边说:“我爹说丫鬟坏,放进来只会偷我的种。” “噗~” 林青青捧在手心儿里准备洗脸的水,差点喝嘴里,笑的发抖。 叶舒刚刚二十岁,就是战神,绝对有身高八尺有余,还形貌昳丽的原因。人都看脸,况且这人现在还傻的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叶景天防的也不是没道理。 品了一会儿叶舒的美貌,林青青乐呵呵叮嘱他:“离女人远点,女人都是坏蛋。” 叶舒的眼睛朝她脖子三寸下一盯:“你也是女的。” 这用说?用看?可他坦荡的要死,林青青好意思骂他?只能绷着烫呼呼的脸蛋儿瞪眼,“给我弄点吃的去。” “哦,”叶舒扭身走了,又扭回来,笑的一脸卖弄的道,“胸口鼓鼓的,是女的。胸口不鼓的,就是男的。” 别人看脸认人,傻子看胸,还不能说他不对! 林青青的嘴角直抽:“谁教你的?” 叶舒笑:“崔户。” 看着一脸不言苟笑,实际上,是这样的崔户? 林青青都吃惊了,当即交代,“见到崔户,替老大啐他一口。” “哎?” “只管啐。” “吼!”叶舒去了。 西院北墙下的地皮,被挖的横一道竖一道,露出地下不为人知的密道。光天化日的看着,竟有点惊心。 崔户亲自钻下去查看,是越看越不明白这样的密道为什么之前没人发现! 这密道,浅的就在脚下,深的远在地基,简直像是什么人打着圈儿在这儿铺的。若是叫人知道,顺着密道偷进了将军府,别说世子的秘密,是整个将军府叫人灭了都有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密道的。崔户实在想不明白,呆站在入口的功夫,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 “世……” “啐!” 叶舒对着他就是一口稀碎的小吐沫。崔户跟挨了一掌似的,震在当场。 “世子?” 常年跟在崔户屁股后边打转的几个下属也被吓一跳,心头当即不是个滋味儿了。 崔户已经缓过神,神色有点难以描述的擦擦脸,“可是属下做错事了?” “自己想!” 叶舒从他头上跳过去走了。 就跟想不明白这些地道是怎么来的一样,崔户想半天,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凭白挨了一脸吐沫。 几个下属安慰他:“昨个晚上,老六还被世子砍了一刀呢。” “就是,老六都下不了床了。” “崔哥擦擦脸就行。” 崔户心说,怪没面子的,这还不如挨几下,“接着干活。” “世子。” 听雪堂,叶舒刚提着食盒回来,还没进屋呢,被负责守在这儿的天魁叫住了。 昨天晚上,就是天魁带人对他横加阻拦。这会儿不知道滚一边儿猫着去,还敢喊他! 叶舒侧面看过去,一双狭长的眼睛已然眯了起来。 深知他个性,天魁站在门口,离了八丈远说话。 说:“世子这两日都没看到侍卫长他们,不好奇吗?” 一行二十个侍卫,既是保姆,又是陪练,整日介坠在叶舒身边儿。 回府后,叶舒还真就没见过他们。 “不好奇,”他闪着眼睛说的。 天魁一看有戏,走近几步,小声的道:“世子是在他们的看护下不见的,将军对他们大发雷霆,他们二十来个人,现在还在牢房里关着。他们老婆孩子担心的都快哭上门了。世子看,是不是帮他们跟将军说说好话?就是,世子别说是我让的。” “行啊。” 本就在屋子里的林青青,早就安耐不住了,听天魁求叶舒办事,一下跳出来。 看到她笑眯眯的样子,天魁就瘆得慌,这就摇头欲走。 “站住!” 把将军府搅了个翻天,林青青在天魁等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认知,一声吼,还真把天魁吼的拧着眉转回来。 林青青也不废话:“听好了,你把外面的消息带给我,我想办法让侍卫长他们出来。这是你答应我做交易。你不答应,我就一包毒药让侍卫长他们上西天。” “世子!”天魁不信叶舒能眼睁睁看着林青青胡作非为! 叶舒一想,走到林青青身边,“应该用把我们放出去做交易!” 林青青呐一声:“你是老大我是老大?” 不是老大的叶舒,却是个合格的墙头草,这就掉过脸儿吼天魁:“不按照我老大说的做,我可去拿毒药了!” “别!”天魁欲哭,“我造什么孽了我。” 第16章 一笔巨款 林青青穿着一身末等丫鬟服饰,坐在滴水檐下发呆,然后怀疑叶景天说让她做贱婢,就是说说。 因为衣裳有专门的人洗,饭有人做,地也有人扫,她这个贱婢简直没事可干。 “好!” 除了给世子鼓掌之外。 叶舒将一杆长枪使的游龙一般,林青青不懂武艺也知那枪扎则如箭脱弦,拿则力似奔雷闪电,一招一式,尽是套路。 她呱唧呱唧鼓掌。 叶舒把长枪一收:“我还没练到地方呢!” 林青青:“……你练,你练。” 重新提起抢,一招龙走蛟游,叶舒姿势保持住,道:“鼓。” 只有这样的姿势才是最帅的,老大不懂。 叶舒又给老大展示几个。 林青青一脸你好厉害,我装的的表情,呱唧呱唧。 “天魁!” 威胁天魁要把牢房里的人毒死之后,天魁就找不见了。这会儿看见他,林青青哪有不叫住他的道理! 她心急这事,可不能让天魁知道,是以扬起招牌式笑嘻嘻的表情,人也溜溜达达走过去招呼他,“干嘛去?” 天魁看见她就想走来着,无奈被叫住,“不干嘛。” “哦~,考虑的怎么样?” “之前你还顶着世子妃的名头,现在连名头也没有,就是个下人!”天魁朝世子看,轻蔑的视线重新放到她脸上,低声道,“你威胁不了我。” “是吗?” 林青青忽然明白贱婢这事儿,是因为现在有叶舒护着,他们不敢作践她,但以后没叶舒护着了,他们还能不敢?这些人看的是以后。 “别把话说的那么绝嘛,“林青青道,”好歹给我点面子,要不然,得罪我了。我带着世子针对你,你受得了?就好比侍卫长他们的事,你随便给我点消息,那我糊弄住,把人救了不好?” 天魁从她神情里看出自己不知变通。心里恼怒的同时,不禁觉得她说的也对……沉默半晌,“你想知道什么?” 我家人有没有来找我,叶景天有没有为难他们,颜渊旧物有没有后续?林青青想知道的实在太多。 稳稳心神,她道:“我家里人在做什么?” “以前在干什么,现在还在干什么,不过……” 天魁故意把话说半截。林青青便掩饰不住紧张的追问,“不过什么?” 一旦被抓住把柄,嚣张如林青青,也只有乖乖受憋屈的份儿!天魁想着,口吻中都带上了戏谑,声音更小了,“不过就是欠了一笔债。” “一笔债?”林青青弄不清他说这个“债”,是什么债。 “二十万两,”天魁道,“白银二十万两,不日就要清还。不知道你爹还不还得起哟。” 林家不是大富,也是小富,什么道理欠二十万两?林青青不信。 天魁也看出来了,道:“不信就算,总之我将这消息告诉你了,你得信守承诺,把侍卫长他们弄出来。” “这你放心,一句话的事,”林青青没想耍赖,只脸色和声音都不由得变得低沉道,“只是我得知道我家欠那么多钱的原因。” 天魁的一双大眼盯着她,腻烦这样的的讨价还价,只是已经说到这里,只能接着告诉她,“世子大婚,一应费用虽是礼部所出,将军府也该补上。但是你好好的世子妃不做,非得作死,银子就只能由你家还了。” 林家还? 林家还岂不是赔了闺女又赔钱? “不要脸!”林青青一瞬间就气疯了,“真他妈不要脸,穷疯了?娶个媳妇还要我家出钱!算计成这样,当初怎么不干脆把叶舒嫁出去?奶奶的,你们敢嫁,二百万两我也敢娶!” “叶舒——” 叶舒被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吓一跳,赶紧跑过去。 “走!” 叶舒道:“去哪儿啊?” “去找你那个好爹!” “好爹?”叶舒嘟囔,“我那个也不是好爹啊。” 反话都听不懂,林青青又被气一下,“走不走?” “将军不在。” 天魁的话在让林青青气一下。 她满地踱步,暗想二十万两,又不是两万两,怎么还?别说什么小富之家了,有二十万两的,那是巨富。 还有,她嫁进来时,陪嫁了几十抬。她东西呢? 一准是被扣了。 扣了东西扣人不算完,还他娘的坑银子。叶景天可真会作践人。 连感情都不允许被骗的林青青,能让银子被骗? 她猛地停住踱来踱去的步子:“舒舒。你去告诉崔户,监牢下面有密道。他要是问你谁说的,你就答是突然想起来的。” 天魁闻言,眼睛一亮,心说监牢里有密道,可不是得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叶舒道声“好”,已经颠颠跑了。 因为这个,侍卫长一众人被放出来不在话下。叶舒跟他们厮混在一起,晚饭都没回来吃。 林青青一个人待在听雪堂。 一个人! 别说送饭,连个盯梢的都没有。 是屋里屋外都没有的那种没有,她踅摸一圈回来,断定,“妥妥的陷阱。” 昨天晚上叶景天那么轻易答应让她管教叶舒,林青青就觉得不对劲了。到了今天,明知有地道,却还放她一个人跟叶舒独处,更甚至把能引得她气愤难当的欠债消息告诉她。这不是妥妥的陷阱是什么?别说什么她全家都被捏在手里,她要是把叶舒在拐走一次,看看谁捏谁。 倒是叶景天这幅像她跑路的样子是想干什么,林青青一时还想不明白。但跟他对着干不就得了? 她还就不跑了!? 第17章 附耳过来 “老大——” 侍卫长他们一被放出来,就跟叶舒又是摔跤,又是比射箭,一直玩儿到现在。要不是想起老大一个人待着,叶舒还能在玩一会儿。 “老大?” 屋子里没点灯。 “这儿,”林青青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叶舒循着声儿,猛地朝她跟前跑,“你躲这里啦?” 林青青淡淡的:“你很开心?” “嘻嘻,”叶舒把自己跟侍卫们怎么玩儿的讲的绘声绘色。 她懒散的靠在床榻上听着,“怎么不叫我?” 叶舒道:“下回。老大~” “憋着,”一听他话音,林青青就知道这人要提要求。 叶舒能憋住?嘴巴一撇,道:“憋不住!老大~我看到他们都出府了,我也想出去。出去我们去大街,街上人可多了,我上次都没看清。” 林青青一听,心说好啊,跟你爹联合起来,一个明着逼我,一个暗着逼我。哼,她翻白眼儿,“出去了,谁管饭啊?” 叶舒惊呆了,“还得吃饭?” “废话,”她烦躁,将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推开,“一顿不吃饿得慌,先想好在哪儿吃饭在说出去的事儿。” “哦……” 上哪儿吃饭是个问题。叶舒想啊想,灵光一闪,“我们可以还卖瓷器!” 林青青把脱衣裳的动作停住,朝他伸手,“瓷器呢?” “上回不是老大你弄出来的吗?” “……我竟然还想试图跟你讲道理!”林青青无语了,脱下外衣扔一边儿,“我睡这儿,你回房。” 出去的事儿还没说好,她干嘛要睡觉?叶舒使劲儿晃她,“老大!” “烦不烦?”林青青踹他,“我要睡觉。” 她踹人,叶舒还能不躲啊,这一躲,就从床头躲到了床尾,气的噘着嘴噘了半天。腾腾腾的跑了。 就一会儿的功夫,又腾腾腾的跑回来了!还把枕头朝她身边一扔,扒了衣裳躺过来。 林青青之所以说他跟叶景天联合起来,就是因为她一旦不能满足叶舒的要求,就会跟他生隔阂,但满足了要求,那就上了叶景天的当。是既不能丢了叶舒的信任,又不能如了叶景天的愿。正可谓骑虎难下,烦心,叶舒还半点心事都无的硬往她身边凑。 林青青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口气那叫个相当差的质问:“你干什么?” “跟你睡一起呀,”叶舒说的理所当然,还好脾气的朝床边挪了挪道,“睡。” “小孩儿才跟别人一起睡!” 叶舒:“我跟老大一起睡的呀。” 林青青驳他:“跟老大一起也不行,别人会以为你是小孩儿!” 这……叶舒犹犹豫豫爬起来。 她把枕头还给有点委屈的人,“自己睡哈。” 叶舒不想,嘟嘟囔囔的朝床上爬,“不告诉别人就行了。” “不行!”林青青就是不跟他一起。正枕头,铺被子,这就蒙着头睡了。 叶舒赤着脚,抱着枕头站床边儿,不死心道:“老大?” 没人理他。 隔日清晨,怀里的人一有动静,叶舒腾的睁开眼,跳下去就跑。 跑进寝室,朝门后一猫,探着头朝外面看。 翻个身醒过来的林青青,迷迷瞪瞪的又躺回去了。 叶舒见状很松一口气,回去拿自己的枕头。 手刚摸到枕头边边,被林青青摁住就打。打的叶舒惨叫,“老大老大,我知道错了——” “知道个屁!”林青青打累了,也出了口气,把揍他的枕头扔了,“我鞋呢?” 叶舒揉着脸蛋儿下床帮她找。 找到一只,找另一只,晃晃脚,又给她穿上。 过来找儿子的叶景天好死不死的看到这一幕,气的脸色当场就绿了。 林青青也是一愣。 “哎呦,”她下床,拽着叶舒,然后把他朝床上一搡,“世子怎么亲自找呢?我来,我来。” 戏台子上唱戏的都没她演得好! 叶景天忍着脸上的寒霜,没动气,反而道,“从今天起,舒儿每一天习一样兵器,三天一套武艺,五天认一百字。人也搬去偏院去住。”说着盯向林青青,“他学不好,你挨罚。” 叶舒因为一瞪眼。 林青青因为挨罚瞪眼。 叶景天走了,两人面对着面互瞪。 昨天刚刚放出来的侍卫们已经鱼贯而入,搬家什,整物件,说搬就搬了。 “世子,”天魁微微躬着身,过来请叶舒道,“可以走了。” 叶舒朝床上一趟,嘎巴脆的道:“我不去。” 不去?不去天魁就直接朝林青青看。 林青青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看偏院去不去?” 叶舒腾地坐起来,道:“去。” 偏院。 地上铺的全是石砖! 屋顶上站的都是人。 还都是崔户的直系下属。 这看长相就看出来了。崔户他们是北部奴隶一族,各个都生的鼻高眼深,体格彪悍。再加上常年跟着叶舒征战沙场,身上的煞气洗都洗不掉。 一个小院子被这么看着,苍蝇也难飞出去。 叶舒一看就不喜欢,还拽着林青青就走,道:“我们不搬。” “啧!”林青青拨弄着水缸里长得正鲜艳的睡莲,被他一拽,溅一身水! 她把水湿水湿的手朝叶舒身上擦,一边擦,一边说:“急什么?附耳过来。” 正院。 叶景天背着手站在滴水檐下听天魁汇报偏院的情况。 天魁站在檐下半句的距离,一字不落的低声回禀:“世子原本不想搬,林青青嘀咕了几句,世子就搬了,具体说了什么,属下没听清。还有,林青青把世子的课题算成了一天习兵器,三天练武,五天学认字,一共九天。” “呵,”叶景天轻蔑的笑了道,“拖延时间罢了。世子如何?” 天魁额了一声,一副不好说的样子道:“世子今儿一早高高兴兴的就去了。林青青睡醒起来围着院子跑,说是锻炼身体!” 叶景天只觉得林青青那是又在作妖,想到一事儿,便吩咐天魁,“去确定一下偏院有没有密道。还有,把人给我盯紧!” “是!” 叶景天见他面露踌躇,“还有事?” 天魁忙躬躬身回话道:“属下不明白将军为何不把世子移到别处。” 叶景天眼底闪过厉色,“我都不知将军府地下有密道,林青青却知,你知她背后没有别人?” 他怕把叶舒转移到别处,反倒上当!? 越想心里越不安宁,再三叮嘱的天魁:“这次必须把人看住。” 第18章 抄家 “哎。” 走到窗户处的林青青,耳尖的听到窗外有人说,“咱们把活儿交给林青青呗?” 窗户外面,一个抱着笤帚的侍卫哼了一声道:“她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另一个朝他凑,追问:“怎么说的?” 就是啊,怎么说的? 林青青也朝窗户靠的更近,支这耳朵听那抱扫帚的侍卫道:“他们林家不是欠银子了吗?还一下欠了二十万两,还不起,就得被户部抄家。” “咦~”另一个侍卫诧异一声,骂“活该”。 “走走走,别被她听见。” 林青青蹲在窗户底下,听得真真的,让小脸沉的能滴墨。 京城的官员们,俸禄从高到低。高的几十两,低的几两。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几两银子够干嘛的?穷的官服都置办不起的多得是。是以朝廷为支援官员,许他们从国库里借银子。 还得起的,不必说。那还不起的,就跟那俩嚼舌根子的侍卫说的一样,抄家。 但林家欠的所谓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是将军府硬栽到林家头上的,户部好意思追着要? 可……万一是她老爹林文仲受了叶景天要挟,主动背了巨债,那可不是还不起。林家的家底在她成婚一事上就掏的差不多了。 还有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故意讲给她听的。 不用想了,全是叶景天那狗日的搞的鬼!林家那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叶景天这根大腿,家说不定已经被抄了! 越想越坐立难安,林青青脸色难看的在屋子里打转,就听嘭一声。 天魁在门口把一个木桶丢下,冲她道:“去院子里,还有墙根下面的野草,青苔什么的,处理掉。” 林青青侧着脸儿,盯着他足足看了两分钟还久,杏眼儿一眯,提了桶,去了。 三月底的天儿,艳阳高挂,晒的里里外外的侍卫们一个个全躲在阴凉地儿说话嗑瓜子。 “哎——”回廊下,叉着腿,靠着墙的一个侍卫喊,“等会儿把爷们儿磕的瓜子皮也扫了。” “你使唤世子妃?” 那嗑瓜子的侍卫道:“她算哪门子世子妃?” 有人当即一声呲笑,接话道,“暗门子里的”,“真去了暗门子,兄弟们还能照顾照顾她”。几个人越说越笑,拔这高声问林青青知不知道暗门是什么。 林青青对着墙,不言语。 后半晌,叶舒带着一大帮人回来。 一进院子,叶舒便比划了几招,喊她:“老大快看。” 笔直的身段,俊俏的脸盘,怎么看怎么帅。 “脸怎么了?”林青青望着他下颌,那上面红了一片,在冷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叶舒随意用手背朝下巴上一蹭,道:“被拳头撞了一下。” 打就是打,什么撞,还挺要面子。林青青钳着他下巴检查,“疼不疼?” 她多高,叶舒多高?被钳着下巴,叶舒只能弯着身子强调,“是男人,就不会疼。” 林青青咯咯笑道:“给你一耳光,让你试试疼不疼?” “我不!” 他躲得比跑的都快。 林青青又没想真打他,笑着道:“今天学的怎么样?” 叶舒挥手打出一拳,边练边道:“教习说这是少林绝技中的光明拳,也是内家拳,以打为主,打中带拿,跌打相兼。” “打给你爹看,”林青青看不懂,伸手朝之前靠着墙嗑瓜子,现在围过来看叶舒打拳的人一指,“顺便帮我问问你爹暗门子是什么意思。” “暗门子?”叶舒收拳,朝被指她的侍卫看。 几个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很。 林青青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安慰他们:“以后有不懂的还问我。去,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好!” 叶舒去了。 林青青不懂武,叶舒更喜欢跟她显摆,叶景天懂,叶舒就喜欢跟他动手。 他一套共四十七招拳法打下来,叶景天好几次都是勉强才接得住,但越是这般越是欣慰。猛地听叶舒问什么暗门子,叶景天脸一下拉下来,“都是些腌臜话,谁在说,就把谁的嘴打烂。” 叶舒一下想起那几个脸色各异的侍卫。 叶景天的脸色已经缓和,“今天跟爹一起用饭?你也有段时间没见过……” 话没说完,叶舒已经风似的走了。 他今天学的这套内家拳,一招不落的全用在那几个侍卫身上。 他的确不如以前,连背地里下人的气都受过,受过好几次才知道那是挨欺负。 不允许被人欺负他,就能允许别人欺负林青青? 那是他老大! 叶舒揪着其中最耐打的一个侍卫,警告他,“在敢对我老大说脏话,我把头给你拧下来。” “不……咳……不敢了。” 一脸的血,叶舒嫌脏,把人扔地上,甩着手上的污秽回房。 隔天。 林青青没有因为叶舒打了那几个侍卫嘚瑟,还不到日上三竿就起床,接着干满院子除草的活。 这太不正常了。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天魁都亲自盯着。 是夜。 林青青盘腿坐在床边,用书敲叶舒的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笨!再来一遍!” 叶舒半跪半坐在脚踏上 ,被书敲得偏着头,又来一遍,“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匪夷所思!” 林青青差点闭过气,单手掐住脑门,“别背了,今天就这样,去睡觉。” 跟习武比起来,认字简直是折磨。叶舒早不想背了,眉飞色舞的跳上床。 林青青说时迟那时快的一脚踹过去,吼:“滚出去自己睡——尼玛,三句话,两天都背不会。” 叶舒捂着被踹的地方,“不是三句,是好几句!” 他还敢犟嘴,林青青气的踹粗气,嗓门又拔高了几度:“几天了?我问你几天了!” 叶舒侧过脸儿,嘟囔,“那不是还有三天。” “好!”林青青不怕他犟嘴,书一扔,合衣睡觉,道,“以后在别跟我提那俩字。” 那俩字? 靠在墙边盯梢的天魁猜不出来,探身朝世子看。 就见叶舒维持着捂肚子的姿势,呆住了似的,两眼望着面朝里躺下的林青青。 半晌,他下床,捡书,把书和脑袋都凑到烛火旁边,艰难的念起来。 “老大~”不知过了多久,叶舒晃床上的人道,“我会背了。” 天魁腾的站直,发现已经三更半夜了!林青青在床上睡的雷打不动。 世子还在背书,她是怎么做到睡的比谁都香?而且你家都要被抄了,你还睡得着? 一股子怨气涌上天魁心头,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道:“世子,我帮你叫。”? 第19章 一直好 林青青得知娘家要被抄,不心急吗? 她心急,但是却没离开,只能说明偏院没有密道。 天魁把花费了点时间确信的这件事转达给叶景天。以及林青青是怎么欺负世子的,也一并转达。 叶景天眯着眼,用舌头顶顶后槽牙,道:“几天了?” “七天了!”天魁昼夜不分的把俩眼睛盯在林青青和世子身上,当然知道主子问的是什么。他分析,“照林青青硬逼世子认字上看,属下觉得她一定又打了什么注意。” “呵,”叶景天冷笑,“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什么浪花。到日子后,就把世子叫来。” “是!” 一日习兵器,三日习武,五日认一百字。按照林青青的算法就是一共九天。 九天一到,天魁请叶舒去正院。 正院,宽宽大大,远比偏院阔气。 学会的兵器和武艺,叶舒已经交过作业,剩下的就是一百大字。 端端正正坐在桌后,叶舒一手收住袖子,一手捉笔,满脸认真的开写。 叶景天背手立于他身后。一边看他写,一边在心里评价: 只有五六岁心智的儿子,一笔较与以前,别说神似,形都勉强,就着还想交差。 叶景天将手摁在儿子肩上,“写的不错。” 第一百个大字因为这句夸赞,让叶舒的手一抖,扬起满是薄汗的脸道,“真的?” 叶景天一笑,道:“真的。” “太好了!”叶舒扔下毛笔,站起来,兴奋的高声道,“我都完成了,爹得给我奖励。” “哦,什么奖励?” 叶舒道:“一万两银子!” 老大说了,他好好表现,然后趁机跟爹要银子,这样就能跑路了! “快点,”叶舒等不急了。 叶景天一听就猜到这是林青青搞的鬼。在联想到林家欠的那二十万两,料定她是想以这种法子从他身上捞回本。 可他要是不给,就会又一次失信于儿子。 林青青打了一手好算盘,怨不得明知林家要被抄,还不心急。 “儿子,”叶景天亲密搭住的叶舒的肩,道,“爹手边一时没那么多银子。你别急,爹可没说不给你。” 叶舒满脸的不信任,逼问:“什么时候给?” “明天,”叶景天道,“明天爹就把银子给你。” “真的?” “真的!” “明天必须给我,”甩开他手臂,叶舒没那么多弯弯绕的提着袍子跑回偏院,把这个有所变动的消息告诉林青青。 林青青拧着小眉头:“你爹没说别的?” 叶舒在她身边蹲下道:“没有。” 啧,她要银子不是为了回本,额……行,不全是。更多的还是为了拖住一心想往外跑的叶舒。 叶景天怎么就答应了呢。 林青青啧了又啧,“你让我想想。” “想啥?”叶舒在叶景天说明天才给银子的时候就想了,“不给,我们就去打他,看他给不给。” 林青青闻言,有点心动,有点无语,还有点惆怅,喃喃着道:“真打死真就省事了。明天你看着办。” “行!” 叶舒把脚边的水桶踢翻,“别弄了,我们等银子去。” 能不能等的来,他也不确定。想的多了心烦,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直到夜里,都睡了还在用那颗简单的脑子翻来覆去的想。 “老大。” 叶舒听不到回应,侧过头朝睡在身边的林青青看。 她已经睡着了。 而且睡的特别不老实,时不时的就翻身,手脚乱蹬。跟她一起睡了好些日子,叶舒最了解她什么睡相。 偷偷把睡着的人翻成面朝里,背朝自己的姿势,在腾出一条手臂让她枕着,然后,就着侧身的姿势,把人朝自己怀里一压,压结实了,贴着后背蹭蹭调整姿势,最后在将下巴朝她头顶一放,叶舒防止她睡着了乱蹬自己的操作就完成了。 但他还是睡不着,心里躁的很。 “我们肯定能出去。” “就是就是,”他自言自语,还学林青青的样子,跟自己对话。 “你烦不烦?” “哎,”叶舒惊喜,“老大你没睡着啊?” 林青青气呼呼道:“猪都被你吵醒了!” “哈哈,你也醒了。” 啪叽一声,扇完他,林青青让他去床头睡。 “我不,”叶舒的大长腿朝她身上一横,得寸进尺的抱死,道,“我就跟你一起睡。” 林青青的嘴巴一撇:“傻子才跟别人一起睡……啊——” 一听到那俩字,叶舒的大手猛地住她细腰,一口咬着她肩上,咬的林青青当即叫出声。他也不撒口,恨声含糊这讲:“不准你说我傻。” 他的牙肯定是钢钉做的,林青青被咬的腾出手锤他,“疼!” 叶舒赶紧看看她。 看她恼怒的瞪眼,叶舒没刚才那么生气了,避开她视线,嘟囔,“给我道歉。” 林青青吃过这亏?瞪着眼道:“你让我咬回来!” 叶舒闻言,衣领子一扯,肩膀都送到她嘴边,道:“咬。” “啊呜。” 嘶一声,叶舒绷紧肩膀,道:“不疼。” 不疼林青青就攀住他肩,使劲儿咬。 叶舒一只手推她,“一点儿都不疼,你没吃饭!” 竟然说她没吃饭! 林青青原本只用一只手攀住他肩,现在改成两只手。 叶舒疼的将手朝她后脑勺上一摁。她反倒把脑袋一缩,把一个深深的,混着血和亮晶晶口水的牙印晾在哪儿。 叶舒看一眼,动动肩,“你……” “对不起。” 她道歉。 因为肉眼看着,就能分出来谁咬的狠。林青青也是一时脑子上火,才跟他计较,这会儿舌头默默在嘴巴里搅那股子铁锈味儿,别扭的道,“我以后不说你了,你也不准咬我,反正就是,我皮薄,比你疼。” 叶舒也嘟囔:“你先说我的。” “我不是给你道歉了?” “你发誓。” 正在反省自己跟他闹什么闹的林青青,火腾一下起来了,“你没完了?” 叶舒嘻嘻笑:“我跟你开玩笑呢。” “贱!” 闹这么一通,林青青躺回去也什么睡意都没了,错眼看见他身上的旧疤,“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以前的事?” 叶舒拉上衣裳,被咬的地方就压的有点不舒服,干脆脱了扔一边,光着半截身子躺好,脑袋侧着看她,道,“不知道。” 好平淡的语气! 那又是怎么变成现在的这样的呢? 问了肯定要生气。林青青忍着没问。 叶舒的大手勾勾她小手,“老大。我们一直好。” 他面对着她,背对着烛光,脸上是什么神情都看不清,林青青的伶牙俐齿却忽然迟钝了。 “……睡觉。”? 第20章 银子 一句“我们一直好”。她回答“行”,不就完事儿了?有什么可纠结的? “叶——” 尼玛。林青青一扭头,心说,天啥时候亮的? 她竟然因为一句话一晚上没睡着! 不因情绪和除身体外的因素吃不香睡不着,可是她的人生格言! 靠。 “叶舒!”可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林青青使劲儿晃睡的挺香的人,“醒醒。” 叶舒醒的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林青青:“你昨天晚上说什么来着?” “昨天晚上,说……”叶舒腾一下坐起来,掀开薄被,下床就跑道,“说爹今天送银子。” 林青青:“……” 你牛批,你厉害,你一句话让我搭一夜。 真由此可见,有些话,当场不说,后面在说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晦气!” 她也不躺了,看看叶景天会不会真的把银子拿来。 巳时,侍卫们猜拳,赢了的出去打饭,也算放放风。? “我爹呢?” 叶舒从早等到现在,眼瞅着侍卫都要吃晌午饭了,正屋门口那点地都要让他踩平了,叶景天的银子还没来。 “没听天魁说嘛?”林青青坐在门槛上,捧着本书道,“今儿是初一,有大朝会,你爹上朝去了,最早也得等吃了晌午饭才回来。要是不幸被皇上留下,今儿能在府里见上面就算不错了。” 这是事实,但事实都让她说了,天魁说什么?只能劝已经在生气的叶世子道,“将军回府定第一时间来看世子,世子在耐心等……” 等等二字没说完,被叶舒一脚踹出檐下。堪堪稳住了,没摔倒,肚子里却刀搅似的,冷汗直流。 收腿站定的叶舒,早没了耐心,还会听他啰嗦?被长眉低压的双眸里早已尽是暴戾,但可能是因为心情实在不好,回过身坐在门槛上后,他一言不发。 不大的偏院里,因为这一觉,气氛寂静的,连炙热的阳光都显出几分沉重。那几个猜拳外出打饭的侍卫立马闭了嘴,改成眉来眼去。 林青青还是第一次发现叶舒怪不好惹。 她收了收面上的吃惊,眼睛盯着书,思考自己遇上这种情况的话,如何应对。 “舒儿。” 后半晌,太阳西移,门外的一声呼唤,让一脸菜色的叶舒风似的跑出去。 叶景天站在院子里,一脸慈祥的道:“看看爹带什么来了。” 当然是叶舒心心念念的…… 银子? 闻声跟出来的林青青,眼都瞪大了。 就见院子里,明显刚回来的叶景天连朝服都没换,匆匆而来。跟着他一块来的几个侍卫,抬着好几口红漆大木箱。 叶舒伸手将其中一个一掀,林青青骂爹的声音,十里开外都听得见。 叶舒在哪儿掀开一个又一个,嘴里“哇哇”的。 叶景天望着他阴转晴的脸,“怎么样?爹说话算数?” “算数!”整箱整箱白花花的银子,可算数算到家了。叶舒心里别提多轻快,更不忘两只手捧着银子,捧到林青青跟前,道,“老大,我们有银子了。好多银子啊!”这下吃饭,跑路,全不成问题,他们这就可以走了! “呵呵,”林青青笑,想敲他的榆木脑袋,问问他,这么多银子,怎么带走! 叶景天喊了一声:“舒儿。” 叶舒撇过头,听叶景天道:“爹这几天想过了,觉得老这么关着你也不是事。以后就让林青青带你出去得了。” 林青青:你没事??? 她没听错? 还是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知道叶舒秘密,就恨不得弄死他的叶景天,竟然让她带叶舒出去! 这不亚于古代陈国的蓝天上,飞过一架客机。 林青青都惊呆了。 叶舒也惊呆了,但他脑回路短,几乎一个瞬间就喜上了眉梢,吼道:“真的假的?”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叶景天说着,将目光朝林青青身上一扎,道,“她肯带你出去。” 老大? 叶舒跟着叶景天的视线,两只眼睛,四道目光,完全放在了她身上。 “老大!”幸福来得太突然,叶舒几乎用喊的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爹!你太好了……” 叶舒恨不得上去抱住他。 叶景天也笑吟吟的:“这下可以跟爹一起用饭了?” “好!” 叶舒的夙愿被满足,挨一刀都行,别说吃个饭了。他拉林青青一起。 林青青表情,就像是被谁从中间把她劈成了两半。 从吃完饭,到回偏院,再到从侍卫口中得知出门需要收拾行李,叶舒终于发现她这样式的表情不太对。 面对面的仔细观详她,叶舒得出结论,“你不高兴?” “高兴啊,”林青青道,“我高兴的要死,哈哈哈哈……” 高兴的要死,不是这种哈哈哈哈的笑?叶舒一边收拾行礼,一边琢磨,猛地一转身,“老大你不会是不想带我出去?” 林青青:“……” 叶景天跟她说,敢走出这个院子,格杀勿论。跟叶舒说,银子给你,让她带你出去,我不管了。 他,妈,的! 是个长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叶景天这个老奸贼这是在变着花样,把她架在火上烤。 偏偏,偏偏就有人不长脑。 “你说啊!”不长脑的,急的伸手推她。 她一个趔趄,艰难用上心头。 “舒舒~”林青青不晓得自己能不能顶住他一脚,偷偷咽下吐沫,眼睛闭上,“收拾。” 叶舒脸上一喜,把他常穿的几件衣裳,和林青青的衣裳朝包袱皮儿里一塞,“走。” 掐住脑门的林青青:“您一晚上都等不了?”? 第21章 吵架 “然后呢?”叶景天脸上难得见点喜光的追问天魁,“世子怎么说?” “世子……” 噗,天魁憋着笑还是差点笑出来道:“世子说上回就是晚上走的。然后,林青青当场就被气晕了。” “给她叫景先生!”叶景天都惋惜自己不在场,解气的道,“马上就叫。” 天魁:“属下说了,说要给她治,她立马就醒了。一个劲儿推说自己不舒服,赖着不走。” “世子怎么说?” “世子说她娇气,不高兴了。” “好!”林青青进门这么长时间了,叶景天第一次觉得这么解气,吩咐天魁接着干。 至于干什么…… “世子爷。” 天魁一回偏院就看见叶舒坐在门槛山,“爷怎么还在这儿呢?我听说栅栏街有大戏,江南来的班子,唱得好,里面小娘们的腰也细,大家都去了。京里那些小商小贩也在那边搭棚子,弄的可热闹了,测字,打卦,演杂技的,什么都有。你去不去?” 起初,为了哄住叶舒,不少侍卫都跟他讲稀罕事,讲的多了,引了他想出去的心,叶景天就明令禁止不许讲,但涌动的心又怎么是能止住的?叶舒听着天魁的话人就从门槛上站起来,激烈的告诉他,“我去。” 天魁朝屋里努嘴:“她呢?咱得带上她。要不然将军不许。”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叶舒气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一恼,大步进屋,吼出一声:“林青青,你起来。” 林青青正面朝里躺在床上,叶舒冷不丁的一声吼,让她不禁回忆起前天晚上,叶舒还说要跟她一直好。 结果,这才两天,他就连挂在嘴上的“老大”都不喊了,变了挂了!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朝枕头上靠了靠,林青青声音不大不小的,“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 叶舒朝床边走,激动道:“骗人!我问过侍卫了,他们说一个银子能买很多东西,吃很多饭!我们多带几个,花都花不完!” 银子太沉,一个又太少,不方便,走不了。这是昨天晚上林青青说的。 合着她说完,这人就去问侍卫了。侍卫说的对? “谁说的?”林青青坐起来,沉着脸恼怒,“把那个侍卫叫过来。我问问他,一两银子,带多少才花都花不完!” “反正你就是不想带我出去。” “……” 林青青哑火了。 她猛地站起来,道:“我不想出去?我家都要被抄了,我不想出去——” 什么抄家? 叶舒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正迷惘间,林青青大声发火,道:“去问问你爹,问问你爹为什么把我跟你绑在一起。为什么我也要待在这个院子里——” 他们从没有吵过架。叶舒平时要么单方面发泄,要么直接动手,也从没跟谁吵过架。林青青猛然的崩溃,他招架不住,呆住了。 林青青是三分真情,七分戏,可真发作起来,三七来个颠倒,不禁红了眼眶。 “你出去,”她坐回床边,抬手将眼眶擦擦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叶舒没见过老大发火。他以前只知道老大牛,老大好,老大厉害,跟老大在一起不会寂寞。现在,梗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感觉是,老大对出去的事在推三阻四。 这是他想了好久想出来的。可得出结论了又怎么样?叶舒就是想不明白。明明他爹都同意了。 “我去问问爹,老大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叶舒实在不明白。 “世子!”天魁拦住他,“我跟你说了。” 叶舒抬着心烦气躁的眼看过去。 天魁吸口气:“她在瞎说,,什么抄家,什么跟世子绑在一起,都是假的。不信世子问问别人,根本没有的事,都是林青青在骗你。” 蹲在屋顶上探着脑袋朝他们望的一个侍卫接话,道:“没有绳子,也没有链子,哪儿绑这她了?她就是赖在府里不想走。” 另一个在回廊里的侍卫走过来,也道:“她要不是骗子,将军让你们出去,她为什么不出去?” 更多的侍卫聚过来:“出去的话,也是她背着人跟世子说好的。” “要世子那么多银子,一看就没安好心。” “她不会出去的。” “世子别等了。” “她说话不算说。” 她是骗你的。她不是好人。所有的话都是假的。 不同声调混在一起的否决,让叶舒死死的,死死的盯着屋子。 骗子。 他心里难受极了。林青青是骗子。 “走开!” 他推开七嘴八舌,给他念紧箍咒一样的侍卫跑出去,心里难以接受林青青在骗他的事实。 而且为什么非得跟她一起? 地下那么多地道,他挖开了,他也能出去! 就从距离外墙最近的院子挖! 追出来的侍卫望着已经挖了个坑的世子爷,担心,“真让世子给挖出去了咋整?” 天魁眯了下眼,沉着气:“忘了这些密道跟谁有关了?” 侍卫怎么会忘。 “天儿热了,看好世子,还有……” 轻声跟侍卫交代几句后,天魁返回偏院。 偏院的侍卫们依旧蹲在自己的岗位上,把小院子把持的密不透风。 见窗户处有林青青的影子,天魁便没进屋,走到窗边说话。 “你可知为何还没追问你密道一事?” 林青青靠着窗,望他一眼,又兴趣缺缺的撇开视线,道:“除了防止我胡说,唬人外,还能因为什么?” “你知道就好。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请你去刑房交代?”天魁没在窗内看到笔墨类的东西,“还是去刑房,那样你我都省事。” 林青青原本只是侧身靠在窗墙边儿,听了天魁的话后,像是被激起了兴趣,将双臂都压在窗棂上,半截身子探出去。 “哎,你跟你那个大将军,刚用那么不像话的小花招离间了我跟叶舒,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对我动刑,有意思吗?” 天魁眼中透着一股冷漠,道:“事关将军府,当然有意思。” “行!” 不可能从这时不时装傻的狗腿子嘴里掏出什么东西。 林青青离开窗户,给他画去。 可那么复杂的密道,一张怎么画的好?画个十张,让他们慢慢找去。 林青青那叫个奋笔疾书。 听侍卫说院子里有好用工具,跑回来取的叶舒:(o_o)?? 第22章 再进监牢 正院的书房,叶舒把柜子,抽屉,以及书架子上,都翻了一遍。 没有! 他亲眼看着天魁带图纸进来的,怎么会没有呢? 把桌上的东西又翻一遍,还是没有!!! 叶舒脸上三分焦躁的神情变成了十分,哐当一声摔了镇纸,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 “给我!”他直接伸手问天魁要。 “世子,”天魁欠欠身,气定神闲的,“图纸真的已经交给将军了,属下也没有。” 叶舒:“那我爹呢?” 天魁回:“将军有要务在身,最近都不会回园子。世子要是实在想要地图的话……” 听说叶景天不在,叶舒的气就已经上来,天魁还吞吞吐吐,叶舒两只手的关节都捏出了啪啪的响声,脸色已然没法儿看。 天魁当即朝后一退,火速道:“地图是林青青画的,世子实在想要就去找她。但属下不能保证她给世子的,就是真的。” 有气没地儿撒,叶舒的脸色越发的冷峻,风风火火的回到偏院,进了门便将桌子拍的山响,冲桌后的林青青道,“把地图给我。” 林青青就画过密道图,他火急火燎要的地图是什么,她一听就知道了。 但看看,看看这货什么态度! 林青青恼了一瞬,不计较,“你好好说话。” 叶舒一咬牙,伸手:“给我。” 自打拿了叶景天那笔银子,而林青青又不带他出去后,他就很生气,很生气,先是跟林青青分床睡,后边被侍卫们一顿挑拨后,他就恨不得用眼睛刀了她。 林青青不知道谁又挑拨这傻子了,盯着他看了几秒,感觉沟通也是枉然,就取了纸笔,把地图画下来。 目的达成,叶舒戾气纵横的脸上多了点欣喜,拿着图就走。 “属下不能保证她给世子的,就是真的”都走到门口了,天魁的话忽然闯进他脑海里。 叶舒脸色一变,这就折身回去,将图纸朝林青青身上砸,厉声道:“我要真的!” 收拾笔墨的林青青,被砸的脸皮一抽,嗓音当即便哑了。 “怎么不是真的?”她忍着在胸腔里乱窜的火气,道,“你试了吗?” 没有! 叶舒一瞬间感受到了理亏,嘴唇嚅嗫一瞬,捡起图纸跑了。 “不是真的,我在找你,”他道。 哗。 用来泄愤的宣纸飞向上空,洒洒洋洋,哗哗下坠,林青青蒙上寒霜的脸隔着宣纸不停闪现。 叶舒得到图纸,扛了铁锨就挖。 侍卫们时不时挑拨,说林青青怎么怎么故意的,叶舒就赌着气,连偏院也不回。累了就在地道附近的屋子里休息,饿了有人送饭,时不时还有侍卫帮他挖,他就更不想林青青了。 有说有笑,干劲十足的一幕,天魁特意带林青青出来看,问她,“怎么样?没你,世子照样高高兴兴,等后面我们弄个面具给世子带上,让他出去放放风,他还能记得你是谁?” 他这番话,就是为了膈应人。但林青青不能不承认,自己膈应到了。 叶舒的心思太简单,谁如他的意,他跟谁好,靠不住。这一点林青青也必须得承认。 没什么可说的,她朝回走。 天魁满意的望着她举步难见的表情,朝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下属了然的朝林青青身前一挡。 林青青大惊下,手腕已被擒住,一拉一扭间,她险些跪到地上,又被提起来,押走。 被几个侍卫围在中间,听他们将荤笑话的叶舒,朝几人远去的背影望了眼,丝毫没放在心上,接着哈哈笑。 牢房。 天魁亲自把林青青推到那间带有栅栏的监牢里。 被习武之人这么推,林青青没有任何悬念的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若不是地上的地被松开,她一准当场摔破皮。 只是…… “什么意思?” 这间牢房的地上,有个深坑。 她上次带叶舒离开时,走的就是这里。 “没错,”天魁看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就知她在想什么,阴笑着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条地道已经挖开了。你可以顺着它,想走就走。” “为什么?”林青青狼狈的从坑边爬起来,身上全是土,一如脸色一般,质疑,“这是谁的意思?肯定不是你的,你就是个小卒子。叶景天呢?他想干什么?” “死到临头,你还敢狂妄!” 不知是因为说他是小卒子,还是直呼了大将军全名,天魁被激怒了。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道:“我奉命杀你全家,你从地道里出去,还能见你家人一面,若不然……呵,你们只能在黄泉相见了。” 林青青的脸色,歘的下,血色全无。 她手指死死扣着掌心,依旧没能抑制住从脸上开始朝全身蔓延的麻。 “为什么?”林青青还没失去理智,只声音像是被针扎一样道,“早干嘛呢?这个时候才杀?” 天魁的浓眉一挑,欣赏她的这份冷静。因此笑起来道,“这里是京城,杀当官儿的全家,当然得布置。当然了,也有避风头的意思。毕竟你刚闹了一出‘颜渊旧物’你全家就死了,叫人怀……疑。” 他话没说完,林青青就转头跳了密道走了。 当机立断,干脆利落。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天魁都吃惊了。 但想了想,他的浓眉又皱了起来,一声声下命令。 “老六带人下去,确定她走了,就把密道封住。老五按照计划带世子离开。” 老五老六齐齐应声是。 按照天魁吩咐,他们一人带兄弟们下密道,确认林青青行踪。 一人去后厨弄了份世子最爱吃柳叶糖,在哄世子把加了料的糖吃了。 这么多天的铺垫,为的就是今天,天魁可不敢大意,亲眼看着几个属下把昏昏欲睡的世子抬上马车,才放心的抓紧时间离开。? 第23章 塌了 古井巷。 天魁压低斗笠,屈身坐在巷子口的茶摊上。 茶摊对面,就是林家。 那一排院子都面朝着街,一院挨一院,只林家大门口种了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枣树。 这会儿子正有老头儿老太太带着孩子在树底下闲磕牙。 林家着实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天魁的视线朝那边巡视了几个来回,看向在这边盯梢的崔户。 崔户一身短打,猛地一看就是个普通的青年汉子。但毕竟在战场厮杀多年,身上的那份儿沉着难掩。 不过也不要紧,这个茶摊都是他们的人。 崔户亲自带队盯着,天魁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呷了口茶才道,“如何?” 崔户单手把玩一块碎银子,神情凉薄的回应:“一切照常。你那边办完了?” “办完了,”天魁简单说了说,笑着晃咔咔响的脖子道,“最多一个时辰,那女人就该出现。我已经叫人去通知户部过来抄家。” 林家欠了二十万两银子,还不起被抄家,因为受不了这份屈辱,全家自杀。 以林青青不服输,又多疑的性子,定然回来确信此事。确信后,她救不了家人,就得求助她背后的人。 这样就能把她,和她背后的人也连根拔起。 若没有人指使,那更简便,一刀杀了她了事。对外就宣称因为受不了全家死了,她也跟着去了。 这样,世子傻了的事,就在没有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崔户将手里的碎银子朝桌上一扔,道:“太子正在追讨欠银,林家的人一死,他最少也得落个逼死臣子的污点。” 除掉林家,以防后患,是上面的意思,皇上是知道的。这下牵扯上太子…… 当今圣上跟太子不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天魁没敢深想,无所谓道:“主子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办。做干净点就行了。” 崔户看他一眼,“你的身份更合适。” 天魁呲的一笑,不轻不重的顶他一句:“要不然我来干嘛?要不是这事,你已经外放出京了?” 说起自己的前途,崔户淡淡的,道:“剿匪而已。” 天魁是将军府的家生奴才,跟崔户这种后来成为世子心腹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大家各司其职,崔户不愿意谈,天魁也没兴趣在说。端了茶杯喝了一口,天魁的眼睛一亮,道,“来了!” 户部的一个龌龊官儿,带了十来个小卒子,轰在林家门口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 “去去去,”那龌龊官把人都轰走,抬眼看见下人开门,脚一抬,闯进去。 “哟,”姓王的官员拱手,“林大人在呢?” 十几日前,全家从牢房里出来后,林文仲就去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里,叶景天让他还婚事的花费银子。还不起,就去户部借。 明知道这是故意为难,为了女儿,林文仲还是硬咬着牙,去户部借了二十万两,交给了叶景天。 没几天,就有旨意下来,让太子追缴欠银,不还就抄家。 这事出来以后,林文仲就知道会有今天,脊梁骨里也还是冒出了寒意。 大门外面,家附近,总鬼鬼祟祟盯过来的视线,他也知道。 拱拱手,全了礼数,林文仲折身望向听到消息跑出来的家人们。 “都让开,”他道,“让王大人抄。” “天爷啊!”林夫人跌撞到林文仲身边,放声大哭。 姓王的官员也不客气,冲下人挥挥手,十来个小卒子闯进各屋,先翻值钱的。 “怎么回事儿啊?” “抄家呢。” “真抄啊?” 林家外面,围了好多人。 在街那边的天魁被挡住了视线,见已经在朝外面抬箱笼,他吩咐属下,“叫他们慢点抄。” 林青青还没来。 崔户从桌后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这边交给你了。” 四面八方就那么几条。沿途都派人盯着了,也不怕林青青找不见人。尤其是从将军府到林家路上,遍布眼线。 崔户想了下,朝距离最远的那条路上去。 没有! 一条路上,四个盯梢的,都说没见过。 莫非,直接吓的出城了? 崔户也没乱找,叫人去沿途的盯梢哪儿问。他回府。 “崔哥——” 崔户刚走到将军府前街,就被人叫住了。 那人急赤白脸的来了句:“塌了。” 崔户问:“什么塌了?” “地道塌了!”那人道,“马车没出院子地就塌了,世子连人带车陷进去,等我们挖开,世,世子就不见了。” 崔户的头,嗡的一声响,脸色全变了道,“快去通知天魁,别动手。” 见报信那人还在哭。崔户一脚蹬过去,“快去。” 将军府西边院子的正房前,房倒屋塌,地陷几尺,活像经历了一场颠覆天地的浩劫。 崔户看着,竟觉得比战场上的血流成河还惊心。 猛然看见已经被刨出来的马车,崔户推开旁人,翻这马车残骸检查吗,“快去通知将军。” 比他还提前知道消息,赶回来的叶景天,望着塌陷的深坑,还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几个侍卫,几乎一头栽到地上,虽生犹死的感觉,不必多说。 另一边,盯着户部抄家,等时机下手杀人,却得到世子因地陷失踪消息的天魁,眼睁睁看着林家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走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叶景天。 更不知道哪儿出错了,地竟然会塌。 “林青青呢?”天魁攥着老六的衣领子,“你不是亲眼看着她出的地道吗?” 老六也不知道,“我是亲眼看见了啊。” “赶紧把那个贱女人抓回来!”能弥补一分是一分。 老六一哆嗦:“那,那女人在哪儿呢?” 世子生死不知,林青青也不见了。一股子无望从天魁心尖蹿全身,他松开老六,“肯定又是林青青那贱人干的好事,”管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反正就是她!” “去,”天魁幽幽的视线放着绿光道,“把林家都给我抓起来。”? 第24章 走了 一栋无人的荒院子里,西南角的方向,天上的云彩烧成了橘红色。 都说天上火烧云,地上雨淋淋。这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下。 众人眼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叶舒,哼唧一声,拧着长眉睁开眼。 他躺在地上,身上的痕迹像是被谁在地上拖过,头也疼,身体也疼,睡的也沉,薄薄的眼皮睁开,凭白多了好几条褶皱,视线朦朦胧胧的。 啪一声。 叶舒眯着眼看过去。 林青青黄土满身的靠坐在圆柱边,疲惫,沙哑的道,“拿上银子,你走。” 这儿是上次出来时,他们待过一夜的地方! 叶舒混混沌沌的脑子,这会儿才认出来,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不知道怎么来这儿了。 “老大!”他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着,“我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 她把叶舒变傻这事,想的太简单,以为归顺叶景天,就能翻片儿。 也把叶景天想的太菜,以为他折磨折磨自己,大不了要她一条命。 没想过,叶景天一次一次的为难,为的是把她的底试出来,然后要她全家都死。 林家上上下下三十几口! 她不可能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跑回家。 只要抓住叶舒,叶景天就不敢怎么样这点,始终不变。 所以她顺着地道离开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枪,弄出地陷,把叶舒弄出来了。 林青青撑着地站起来,望到天边烧成橘红色的云彩,已经变暗了。 “出门朝北就是运河,运河的码头上晚上也有船,你多给他们点银子,让船夫送你离京,”她转过身,嗓音比刚才更哑了,道,“快走。” 什么运河,什么船,叶舒的想法一时间飘得有点远,回过神来,发现她这样的神情,不太对。 “老大……”他朝林青青身边凑,笑嘻嘻的,“我们坐船去哪儿啊?” 林青青侧过脸望着他,“不是我们,是你,我可没说过要一直带着你。” 说罢,拍拍身上的浮土,她迈过门槛走人。 叶舒一愣,行动比头脑快的两只手抓住她胳膊。刚刚还笑嘻嘻的脸儿,可怜巴巴的,道:“我想跟老大一起。” 朝他手背上一推,林青青很冷漠道:“我还有事,带不了你。还有,以后别喊我老大,我不是你老大了。” “是的!” 叶舒再傻也知道她生气了,急的攥紧她手臂,“真的,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急的红了脸,拽着林青青朝自己怀里一压,使劲解释,“真的,真的是,你相信我。” 林青青被压制在他怀里,鼻腔里全是泥土的腥味儿。 她道:“当然是真的,侍卫挑拨你,你讨厌我是真的。现在一个人,害怕了,也是真的。” “什么?”她声音太小,叶舒没听清,低下头看她。 林青青趁机,用力把他推开。 “不想走不走,在屋里待着,”她说完就去忙自己得了。 这龙卷风一样的态度,叶舒心里没着没落了。 他跑过去追在林青青屁股后面,确信,“你还是老大。” “哦,”林青青不咸不淡的抓着水井轱辘从井里弄水。 这地儿是一个犯官的宅子,挺大的,朝廷还没赏人,一直空着。因为离林家不远,她以前就时常进来。 等到天黑之后,她就出去打听消息。 这之前先弄点水洗漱。 嘭一声。 她朝左边摇,叶舒朝右边,一个用力,已经摇上来的水桶掉进下去了。 叶舒乖道:“想帮老大。” “别帮倒忙了,”他根本不会。林青青洗漱一下手脸,又拍了拍身上的浮土,也不管他,径直出去了。 叶舒想跟着的,但她不让。 有点担心她扔下自己走,犹犹豫豫间跑出荒院,她已经找不见了。 “快点回来啊,”叶舒对着空院子喊。 天很快就黑了,淅淅沥沥落下来的雨让黑夜更沉。 被院子里一草一木吸引的叶舒,雨一落下来,被迫回了屋子里,守着陌生和黑暗,他那点被遗忘在脑后的担忧不但回来了,还无限扩大。 他坐在门槛上,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在屋檐下来回的踱步,不知道林青青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老大?” 除哗哗的雨声,没人回应他。 无意间瞥见黑沉的正厅,他拽下脚上的靴子朝里砸,吼道,“滚——” 就跟那正厅里有东西一样。 两只靴子都砸进去了,他还是觉得有。 慢慢蹭到房檐下,半截身子淋着雨,叶舒的鼻子酸了,用了哭腔喃喃,“你怎么还不回来。” “老大——” 茫茫雨夜,他视线里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离门太远了,老大听不到。 叶舒跑出去喊。 只刚出了内院,就被一堵高墙挡住了。 他用手一摸,不是墙,是泥! 一手摸着泥墙,一手朝前探索着,叶舒走着拐了四下,回到原地。 惊奇的发现,被关在这儿了! 老大走了! “林青青——” 结论一出,叶舒顿时慌了神儿,掺杂着暴怒的拳头砸在泥墙上,嘶吼,“放我出去——” “骗子。” “你就是骗子。” “老大……”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第25章 有点介意 雨水哗哗而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林青青避开雨回荒院子时,就看到叶舒靠着墙念念有词的一幕。 她被吓一跳,“你在这儿干吗?” 叶舒猛地转过头。 他们中间隔了好几米,天也早就黑透了,是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 对着她黑乎乎影子愣了几秒,叶舒心里的愤恨憎恶一起涌上来,恶气满满的怒道,“你去哪儿了?” 说着猛地走过来。 林青青下意识拧住眉,猜到他发过脾气了。 也是,这人胆子不小,却心智不全,待在陌生的地方会紧张,风雨交加的晚上,一个人待着当然会怕。 她走了这么久,当然是故意的! 见他朝自己跑过来,怒瞪着双眼的委屈样儿,林青青生出一点点解释的欲望。 但这一点点,还不至于她真的开口解释。 “之前我还问你下雨知不知道往屋里跑,”她像责备小孩儿一样,呲哒他。 “……我知道!”叶舒追在她后面,声线依旧又气又委屈,“谁让你出去这么久不回来的!你去哪儿了?干嘛去这么久!” 林青青没搭理他冒火的话,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塞给他。自己在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正厅里找能引火的东西。 这废宅子里,别的没有,桌子椅子还是有的。 用炼金阵分解成小块后就能拿来引火。 叶舒因为她出去的太久,又愤怒,又伤心了那么一大通,好不容易她回来了,气的盯着她使劲儿盯。 火升起来了,林青青才看到他狼狈的不像样子。 他发带松了,头发上,脸上,身上,全是泥。就跟在泥坑里打滚了一样。 林青青看着,忍住责备,轻声道:“为什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叶舒深长的双眼望着她,一句“我以为你扔下我跑了”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还是冒出来。 林青青哈哈一笑:“我跑哪儿去?” 叶舒回:“我哪儿知道?” 说着眼睛一撇,还有点生气道:“以后你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林青青勾着唇笑,心说,凭什么!指望你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进行反思,是我异想天开。你叶舒就没长反思那根筋。 也罢。 跟他这么装模作样的说话真的累,没有在说下去的欲望了,林青青让他把淋湿的衣裳脱下来。 该说不说,叶舒这人,生气归生气,听话的时候也是真听话。这不,叫他脱衣裳,他就干脆利索的脱的就剩条里裤。 不好的情绪像是已经一扫而去了,他靠火堆坐下后,终于发现林青青给他的东西是吃的。 “你出去找吃的啦?” 捧着已经没有热气的烤鸡,叶舒夸它好香。 林青青让他吃完就去睡。 叶舒才不要自己睡,朝她凑,“我要跟你一起。” 林青青像是没听见他的要求似的,道:“睡之前考虑两个问题。一,想想你是怎么出府的。二,原本不同意带你出来的我,为什么把你弄出来。” 她蒙着一层克制的面容上,火光跳跃着,有些惨白的唇瓣一张一合,侧脸转向他,“明天告诉我答案。” 叶舒呆住,原本香香的烤鸡,变的一点都不好吃了。 屋子里的地砖太凉,靠坐在椅子上又总是醒。 醒来看到林青青还在火堆边,叶舒 才感到一丝的感觉到安心,能继续睡。只是椅子上实在不舒服,还是跑到林青青身边,靠着她。 空荡荡,彻底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时不时响起一声木柴染爆的声音。直到屋外天光微亮,林青青才惊觉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枯坐一夜,她脸色有点灰,精神却还好,没有彻夜不眠的疲惫,倒是叶舒,早就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不知是他运动量大,代谢的快,还是光着身子睡了一夜的缘故,脸色白的透明了。 绝的是,身上也很白,跟脸色没甚差异。 但那句老话,一白遮百丑,不适合他,他本来就颜值颇高,再加上如雕刻出来的躯干,便是气场加颜值,帅到有攻击性。 纵使林青青这会儿心事千千万万,看着他这模样,也不得不夸一句好看。 “喂,”收回一瞬间的晃神,林青青把他叫醒。 叶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林青青告诉他:“天亮了,该起来了。” 说罢推开他脑袋,自己单手撑着地站起来,默默跺脚缓和被枕麻的双腿。 叶舒也坐起来,左看右看,除了昨天晚上脱下来的那件脏衣裳外,没别的。 “等着。” 帷幔也好,床帐也好,找个合适的颜色扯下来练几件衣裳,轻而易举的事。 她十几年的官儿小姐也不是白当,深谙女红,稍琢磨一番,一件深蓝色的圆领长袍便成了。 等叶舒穿衣裳的功夫,她又打水洗漱,拆了昨天晚上升起来的泥墙。 叶舒扶着自己歪不歪正不正的头发过来找她。 林青青就拽着他脑袋给他绑头发。 把黑长的墨发拢到头顶,用发带绑上,就成了。不是就这条件,是他平时也不爱戴发冠簪子那类的玩意儿。 “好了,”林青青一边检查绑的正不正,一边道,“搞得我跟你保姆似的。” 叶舒把脸凑到她跟前问:“保姆是什么?” 林青青:“……你妈。” “我妈?” “对!”好大儿! 把他似懂非懂的脸推开,林青青问他,“昨晚睡前问你的两个问题,想了吗?” 说起这个,叶舒的眼睛转来转去的道:“我们和解了。” 和解? 林青青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晚把他留在这儿的事。忍不住就要冷笑,道,“谁是老大?” 叶舒眨眼:“当然是你。” “既然是我,那老大做事还需要跟你和解?” “……”他努嘴,心里还是有点介意昨天晚上被留下好久的事。 林青青看在眼里,“小老弟是没有地位哒。记住我这句话能少走弯路。” 叶舒嘿嘿笑了,凑到她身边,说“好”。 林青青嫌他黏糊,“昨天晚上的问题呢?” 叶舒道:“我想了。肯定是老大改变注意,然后就啪的一下,把我带出来了。” “那我之前为什么不带你出来?明明你爹都答应了。” “……” 这是他们矛盾的来源,叶舒要是想得明白,还能有矛盾? 他吭吭哧哧的答:“那谁知道。”  林青青收回有点冷淡的目光,道:“以后我说了算,还是老规矩,少问问题,多保密。能做到吗?” 叶舒举手,兴奋道:“能!”? 第26章 统一战线 陈国一统南北的几十年里,几乎没有出过大乱子,至于虎视眈眈的外敌,那不是没打进来嘛。上上下下能称得上国泰民安,远离外敌的京城更是如此。 倒是最近,开始招兵了。 馄饨摊的老板将锅里的浮沫撇出来,就地一泼,接食客们的话道:“什么招兵,是皇上那位老天爷的儿子们到了年纪,该去番地了。为了考验他们的能力,叫他们募兵比试。” 一个年轻食客仰脖儿把混沌咽下去道:“我怎么听说这是丞相的意思?” 老板:“丞相是皇上的小舅子,一家子人,小舅子的意思不就是皇上的意思?” 食客们哈哈笑,转而讨论皇子贵胄们什么时候开始比试。 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的林青青,听的有点入神。 她很想问问林家抄家的事,但京城历来都不缺少新鲜,林家这事儿,估计没啥热度。 “老大~”叶舒戴顶斗笠,坐在她旁边,对食客们的话听的更入神,就是没听明白。 用腿碰碰林青青的,问她,“募兵是啥意思?番地啥意思?丞相又是啥意思?” 他眼中炙热的闪光,让林青青吸口气,“先吃饭。” 他们在一条远离城中心,还算热闹的街上。但也不排除有认识战神的人。林青青可不敢多待。 等叶舒吃完早饭,俩人离开馄饨摊儿。 叶舒还是第一次逛街,眼睛追着街上跑的狗看,一会儿又被街边的商铺,路上的行人吸引。 要不是林青青抓着他,他能钻进人家轿子里看。 正走着,俩人下了桥。 街上的热闹叶舒还没看够呢。 林青青打开臂弯里的包袱,拿出昨天晚上他脱下来的那身衣裳,扔地上。紧接着,左脚一跺,地面下陷,两人眨眼间陷下去,地面恢复正常。 叶舒如坠深渊的一晃,稳住神,人已经在地下。 他下意识里摸到林青青才觉得安心。喜道,“老大,我们下来了哎。” “别说话。” 林青青蹙眉凝神,听到脚步声了。 桥下,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摇头晃步的唱着曲儿走过。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无……哎,”男人捡起地上的衣裳,“谁扔这儿的?绸的哎。” 没人他可捡走了。 桥南就有当铺,拿过去,现得一两银子。 男人喜滋滋的,小曲儿哼的更有情调,那当铺的跑堂把衣裳一洗,挂门口晾着,谁看上了卖谁。 将军府,塌陷的那片地方被他们挖的不能在挖。侍卫马车夫全找着了,就是不见叶舒。 找不见就是还活着。西院的所有侍卫,狗似的满京城乱蹿。 一炷香的功夫,天魁带着人出现在了桥头的当铺里,捧着那身带暗纹的黑缎袍子。 “是世子的!”天魁又惊又喜,就知道叶舒不会莫名其妙的就那么死了。 “快,”把当东西的人找到,又通过那人找到桥下。 天魁背手站在七桥底下,侧脸望着周边,“河边民房密集,人来人往,世子的衣裳不会丢在这里很久才被捡到。” 他看向老六:“多带几个人,一时找不到人,也得找到线索。” 老六明白,道:“要是找到了林青青?” “杀!” 天魁恨她恨的要死,“所有的事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是!” 来人一分四路,用将军府的令牌,地毯式在周边搜索。 老六低声同天魁道:“头儿,杀那贱人简单,就是世子,得过将军只要那贱人肯,他们就能出来的话。世子一准儿又对那女人言听计从了,咱们得早做打算。” “骗世子的话,你也信?”天魁烦躁的厉害,“将军有将军的打算,不过是又失策了,这不是你我能置喙的。回去多带人手罢,记住,别露给外人知道。” “属下明白,”老六去了。 天魁朝桥上看,觉着桥头的茶馆人来人往的可疑,过去查问。用的是捉拿飞贼的借口,拿出来叫人辨认的画像却是林青青的。 地下。 林青青左脚是炼金阵的分解,右脚是合成。 左脚踏出,周围的土得到了召唤,恭敬的避出一条甬道。 右脚提起,甬道缓缓合上。 她对土的驾驭越来越娴熟了。 无论见多少次,叶舒都觉得兴奋,眼睛不住的前前后后的看。 前方豁然一亮,是甬道开了河床。一点点水从洞口漫了进来。 林青青朝后退了几步,站定,杏眼望着他。 叶舒心底,忽地有了一股沉重。 天魁他们在桥下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爹是骗他的。 爹想杀了老大。 这跟刺一样,扎的他站立不安。 “遇见他们的话,我就把他们都打跑,”叶舒道,“我保护你。” “躲在这儿就遇不见他们,”林青青道,“躲在这儿,他们找不到你,就不能把你抓回去。你想躲在这儿吗?” “不想!” 叶舒真的不想,一把抓住她,“我们走!坐船。走的远远的。” 林青青苦笑:“你试试走不走得出城。” 城门朝哪儿开,叶舒不知道,但怎么会走不出城呢。 他几步出地道,探头看到几十米开外的茶馆里,几个蛟龙卫在跟天魁汇报工作。 叶舒的头歘的下收回,背靠在土壁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趁夜把你送回去……” “不行!” 话都没让林青青说完,叶舒青这脸喊,“我不回去。” “既不愿意躲,也不愿意回去。你还有别的选择?” 叶舒的拳头收紧,起身朝外走,道,“我去杀了他们。” “回来!” 他眼睛红了,神色狰狞,脸上翻腾这不加掩饰的兽性,随时都能暴走。 林青青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叶舒心思简单,容易被利用,这是他的缺点,只有让他跟进不能进,退不肯退的与自己统一战线,他的缺点才会变成优点,才能帮她翻盘。 至此,林青青不动声色的表情中便多了一丝纠结,道,“也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叶舒困兽似的脸一亮:“什么办法?” “让你能永远都自由的办法。舒舒……我们都得付出点代价。” “什么?”叶舒听不懂。 林青青无力的张张嘴,苦笑,“我真希望你没傻。没傻,我就不会嫁到你们家,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可世上那有如果? 她重新换一种目光,宽容的望着叶舒:“这次我们把小命儿绑一起,成功了,你能永远得到自由,我也能。不成功……”看看叶舒介于少年和男人之前的脸,嘟囔,“算我倒霉。” “呸!”叶舒朝地上啐一口,“我也倒霉。” 哈。 林青青不禁笑了。 统一战线,初见成效。? 第27章 指认叶舒 叶舒不见了。 又不见了! 看着天魁从外面带回来的,叶舒的袍子,叶景天心里终于能肯定儿子又不见了这事。 他脸上似悲似喜,道:“赶紧找。” “是,”天魁简单说了今天的行动,“两日内还不见林青青行踪,属下便张贴告示,以飞贼的名义通缉她。” 地陷之后,叶景天想的是儿子的生死。对林青青的怀疑更多的是一厢情愿。这会儿细想,感觉是林青青命不该绝。毕竟之前为了找地道,侍卫们到处挖。那地才会陷下去,让她有机可乘。 林青青就那么不该死? 这让叶景天有些迟疑了。 “不可,”他道,“照旧让人在各个城门守着,别让世子出了京。至于林青青,全家都在咱们手里,她势必还会在出来。你传令下去,让他们找人时不要放肆,让林青青知道我态度。” 这次,叶景天想跟林青青好好谈谈。 天魁想到自己下令叫下属见面就杀了林青青的事。 “是,”他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叶景天摆手让他去,走神的想,虽有林家在手,但之前他对林青青没客气过。这会儿,儿子在她手里,她会不会欺负舒儿? 老天怎么就不长眼。 “将军,”崔户侯在旁边好一会儿了,见将军看过来不,他低声道,“宫里叫您过去。” 叶景天忽一声站起来,“皇上知道了?” 崔户摇头,“属下不知。” 这里有皇上的眼线,叶舒不见了,瞒不住。 想想为这事进宫面见皇上,叶景天就出冷汗。 “就说我病了,”他跟崔户道,“你替我跑一趟。” 昨天晚上到现在,十来个时辰,这不长不短的功夫里,眼线未必就把消息送到了,毕竟宫里那位最近信道,人在别宫。 将军至于吓成这样? 崔户惊诧。急忙躬身,低下了头,道:“属下倒是可以跑一趟,就怕皇上让将军过去,问的是其他事。” 叶景天手里确实有几件要紧事。 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追问:“谁过来传的话?” “一个小太监,去东院留的话,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没待一会儿就走了,说明事不重要! 叶景天这下真松口气,喃喃:“这就好。将军府上下系在舒儿一人身上。崔户啊,尽快把世子找回来。我现在就想世子赶紧平安的回来。” 崔户高声应“是”。 叶景天掐着脑门,退到椅子边儿跌坐,“你说皇上叫我过去干什么?还有林青青,她这次又想怎么着。” 崔户道:“属下也担忧。” 叶景天声线紧绷绷的:“我说世子 转到别地儿修养了,皇上会不会信?” 崔户:“……” “怎么?”叶景天暴躁,“哑巴了?” “回将军,”崔户觉得,“信或不信,对将军府,对将军而言,都不是好事。依属下的意思,还是先探探皇上口风,我们尽快将世子找回。” 嘭一声,叶景天将黑漆方桌拍的山香,恨上心头,“我非要那贱人死不可。” 避暑别宫。 孝武帝为自己在此修建了道场,专门用来修道。 据传已经是半仙之身的纯阳道人说,真心修道之人夏穿棉衣也不会热,孝武帝就穿着厚实的道袍。 但这里说是道场,其实也是宫殿,只简单了许多,殿内的高脚物件都换成了没脚的,木头的也换成了青铜,铁铸的罢了。 就是那四个角落都放着冰,他倒也真不热。 叶景天一进来,就跪在蒲团上,说手上差事的进展。 “这些去讲给太子听,”孝武帝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上,声音就像是从山上传来的一样。 叶景天抬头看了眼那个厚实背影一眼,咽咽吐沫,道:“昨日西院的地忽然塌了,叶舒掉进去,臣怕有什么事,把他秘密转到别处了。” “哦~”孝武帝手里的念珠一顿,睁开双眼,“地还会塌?” 叶景天不安的在地上动了动,紧回:“臣想大约是挖找地道,挖的太过了,才至地陷。” “那地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皇上问什么,叶景天答什么的道,“是林家找将军府布置图时,无意间弄到了老物件,才发现地下有密道,臣以派人将密道封住。出于顾虑,才把叶舒转移出去。” 孝武帝听着,手里的念珠一颗一颗从指尖滚过,天颜更加深沉了。 “谨慎无大错,”他肯定了叶景天的说法。 叶景天冷汗淋漓的脸终于混进一丝丝血色,既揭过叶舒话题,又示主动的道:“就这几天,林家的事就发了,到时少不了搅扰皇上。” “呵,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孝武帝道,“让他来道馆给朕看门。” 四子叶辰,虽没什么出息,能得用也是好事。叶景天压着喜悦应下,这就告退。 侯在道馆门口的太监高喜,见状上前一步,喊了声“叶大将军留住”自己走到孝武帝身后,唤声“陛下。” 高喜是大内总管太监,在天子身边伺候几十年了,说他泰山崩于眼前不变颜色毫不夸张。 但孝武帝竟然在这个老奴口中听到了紧绷! 他侧过脸。 高喜上前一步,低声道:“叶大将军的儿媳妇,林青青,当街拦马,指认叶舒是假的。” 轰一声。 叶景天天旋地转。 孝武帝惊怔一瞬,可怕的眼神定死在叶景天身上。 “皇上……”叶景天想起刚刚还跟皇上说叶舒被自己转移到别地方。结果,林青青就当街拦马,指认“叶舒”…… 小命休矣。 他瘫跪在地上,“皇上听臣解释,臣不是有意隐瞒,是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 第28章 拆穿 大前门,最热闹的那条街。 同一众皇子大臣们有此经过的“叶舒”忽然被人叫住。 转头一看,天魁他们苦苦寻找的林青青,在他马前摘了头上的头巾,甩着海藻似的长发笑,道,“认识我?” 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代替战神把她迎娶进门,“叶舒”怎么会不认识她? 可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冒牌货看到她的一瞬间,脑子就有点当机,冷汗直沿着脊梁骨朝上蹿。 “你们应该有认识我的?”林青青已经转而看向其他人。 跟冒牌货同行的人中,有大皇子,三皇子,十皇子,以及几个武将,青年公子等人。 单拎出来谁都有身份。 上月战神大婚,他们中谁没参加。 “跟媳妇吵架了?”大皇子已经将林青青认出来。 根本没给冒牌货说话的就会,林青青单手插着腰,声音干脆的道,“就是吵架了,我还想打他呢!” 噗。 大皇子头一个大笑出声,笑破肚皮似的道:“不愧是叶舒之妻,连战神都敢打。哈哈哈。” “胡闹!” 冒牌货高喝一声,面红耳赤的下马。实则已经慌了神。 林青青见状,暗藏着玄机的右脚就地一跺,那冒牌货胯下的马发出一声嘶鸣,前扬后颤的将下马的人掀翻。 心急而无防备的假叶舒落地的一瞬间,一股大力踢他后腰上,那骨头断了似的剧痛,让他吼出声。 林青青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对着他的脸就抓。 两口子打架不稀罕,但那不是说着玩儿的吗。战神真被被一个小媳妇摁在地上挠,大皇子,三皇子他们全傻眼了。 街上的百姓也不管这一行是不是天潢贵胄,海浪似的,扑过来,人挤人的看这天大的热闹。 还是三皇子先反应过来道:“赶紧把他们拉开!” 砰一声,三皇子话音落下的瞬间,冒牌货将偷袭自己的人推飞。 就在短短的一会功夫,他头发乱了,衣裳脏了,脸…… 林青青从旁人身上起来,举起从他脸上拔出来的针,“你不是是叶舒!我就知道你不是叶舒!” 她惊恐的朝后跌撞,手发抖的指向左脸陷进去的男人,“怪不得你会在街上卖带有颜渊标志的瓷器,你是假的!终于被我揭穿了,你这个冒牌货——” “我是面上受创才这样……” 冒牌货捂着自己塌陷下去的半张脸,又惊又慌,去抢那根针,“还给我,你个贱人,把它给我——” “行啊,”林青青左闪右闪,在人群里扑腾,说着举起那根针,喊声“给你”,嗖的扔到对面。 针是特制的,能接断骨,没有它,叶舒这张脸就不可能装的出来。 冒牌货绝对不能没有它。 大皇子,三皇子,朝臣,还有百姓,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望着脸塌鼻歪的男人。 光天化日下,众人一股一股的不敢置信,从沉默变成惊论。 冒牌货从没想过会有被揭穿的一天,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像是被击中一般,缩着膀子,歪歪斜斜着,脑子也一阵阵发白,无助的喃喃,“我是叶舒,我只是脸伤了,我,我真的是叶舒,我不是假的,她胡说……你这个贱人——” 人群里,一个斗笠忽的飞出来,打在冒牌货身上,紧接着,随着一声“你才是贱人”的呵斥,那从人群里冒出来的人,一脚将冒牌货踹飞。 不知是这一脚有千斤重,还是那冒牌货身无二两肉,竟倒飞出两米,砸在人群里。 叶舒把挡在胸前的长发甩在身后,扬起瓷白的脸,道:“我才是叶舒!” 他身高八尺,容貌甚伟。那标志性雕刻出来的眉眼鼻脸……这不就是战神? 再看身着华服的那个,先被马摔,又被女人打,脸变了形后,疯了似的,这会儿被踹一脚,整个跪在地上,呕出血。 短短时间,接收到太多爆炸性信息的众人,终于炸锅了。 叶舒见状,退到林青青身边,抓住她手,有点紧张的道,“接下来怎么办?” 围观众人难以置信,一帮皇子官员反应更大,有些叫人架起那冒牌货,仔细对比。 林青青看着,望着,反抓住叶舒冒汗的手,道:“别慌。”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皇子身上。 叫人架这冒牌货辨认的,是三皇子。 一脸渗人的,是大皇子。 那大皇子扒拉一下身边的侍从,竟冒出一脸的兴奋来,道:“进宫!” 已然得到消息的叶景天,带着人与大皇子他们在别宫遇上。 林青青和叶舒手牵着手走在中间。 冒牌货被人驾着,也走在中间。 叶景天一把抓住太监高喜:“让大皇子把人交给我。” 高喜也顾不上他此刻的失态,紧上前给几位皇子行礼。 走在最前的大皇子惊道:“父皇这么快就知道了?” 高喜又将身子一欠,道:“大殿下把人交给奴才。” 给你。 你敢要吗? 不是没看到侍卫后面躲着的叶景天,大皇子朝高喜左边绕,边説,“人是我带来的,自然得有我带去给皇上。” 宫里的这几位人精,历来都是有功劳就抢,有事就推的主,摊上这么大的事,让大皇子松手,那简直是做梦。 叶景天不敢再躲。 但那不是还有三皇子? 高喜应该去找三皇子! 叶景天拼命给高喜使眼色。 “哈,”林青青笑出来,迎上都扭过头看她的众人,“你们猜,大将军知不知道那个叶舒是假的?” 大皇子闻言,眼睛一眯。心说,这父子俩同朝为官,进进出出的,叶景天会不知那是个冒牌货? 真像如何,到皇上面前自见分晓。 大皇子把身旁的高喜一推,跟高喜来此的禁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大皇子带着人火速通过。? 第29章 直言进犯 孝武帝的道场里。林青青发现,人到了一定程度,会变麻。 就好比她,第一次面见天子,从进来,到跪在地上,头就没低下去。她前面跪了许多人。 “一国战将竟被人冒充,这骇人听闻的事翻遍史书也寻不见一二,儿臣难以想象,一国的兵力落到这等人手里会如何,只能将人带来交给父皇。” 大皇子惶恐中不失激昂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孝武帝的脸色难以捉摸。叶景天则额头贴着地跪撅在地上。 整个道场,除孝武帝和宫女太监外,所有人都跪着。 林青青不用会有也听到道场外正在聚集得知消息,不断赶来的大臣。 大臣的吵吵嚷嚷,跟道场里落针可谓的寂静形成对比。 林青青忽然就不能确信叶景天说皇上知道叶舒傻了这事,是不是真的了。因为这位天子的反应太少太少了。 “老大。” 九五之尊终于开口了! 大皇子将头一抬。就听孝武帝道:“给朕将大司马虎符取来。” “是!”大皇子激动,一个头磕地上 ,起身饶过跪在道场内的人,点了几个禁卫军,这就跟自己去大营取虎符。 “高喜,”孝武帝盘腿坐在蒲团上,冷冷在众人头顶移动的视线停在林青青身上。 林青青一惊,僵硬着,依旧没有低头。 孝武帝还没见过谁敢这么看他。 含着刀枪火雨的慑人目光逼向林青青。 九五之尊,一怒血流成河的生杀主宰,林青青不怕? 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头滚下来。 她轻轻打颤,嗓音哑的自己都吓一跳。 道:“我有话说。” “放肆!”不知低头,还敢与天子对视,高喜早已看不顺她。 林青青:“事关叶舒,小女……不敢隐瞒。” 捅天都捅到他跟前了,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孝武帝转动手里的念珠,让她说。 林青青惨白着脸道:“四月十五,与叶舒成婚那天,我发现他是假冒的。” 叶舒傻了,他一直被关在将军府的西院,一直有人冒充他,这全都是叶景天的注意,也只能是他的注意。 一切公布于世。 将军府会如何,叶景天不知道。 他只知道,将军府的百年基业,毁于今天。 儿子…… 叶景天泪水纵横的脸看向叶舒,说,爹不怪你,怪只怪爹当初瞎了眼,把这个女人迎进门。 可无论如何,要留儿子一命。 叶景天带着心里的决断在地上蠕动了一下,撑着身子跪直,“皇……” “皇上不信可以去查!” 林青青的余光看着忽然爬起身的也叶景天,声音更清亮道,“我三朝回门那日离开将军府出的京。” 出京? 叶景天铮铮疑惑了。 就听林青青道:“出京后,一路打听一路找去云顶山。” 云顶山? 那,那不是舒儿中毒出事的地方吗?叶景天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而林青青还在继续。 她道:“我曾听闻叶舒在云顶山坠过崖,便在当地打听,只想确认跟我成亲的人,就是战神叶舒。不成想!” 她嘴唇都哆嗦道:“我竟然在山里找到另一个叶舒!” “他坠崖后,有人假冒了他身份!” 说着,林青青彷徨的瞪着眼,似乎又经历了一遍当时的惊心动魄。 其他人都对她的话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话本子。 可这会儿是现实啊! 坠崖,冒充什么的,太离谱了? 孝武帝的上身都不禁前倾着,道:“你是怎么识破假身份的?据朕所知,你与叶舒婚前并不相识。” 腾的,林青青的脸红的像是被揭穿了。 她面红耳赤的:“战神确实不认识我,但是我……或者说满京城的姑娘,哪儿有不认识他的?为了那些痴情的姑娘,我出过战神独家画册,战神的身高尺寸,一言一行,我都有过研究。且人美在骨不在皮,那冒牌货在怎么装,也不可能连骨像都改变,小女是一看就能看出来的。” 胡扯! 孝武帝和叶景天心里门清。这林青青就是在胡扯。 什么云顶山坠崖,是在云顶山遭的毒手,救治过来后,毒以入脑,无法医治,才有了现在的叶舒。 但听听,听听外面的大臣在说什么。 他们说: “怨不得,一年前开始,叶舒的嗓子就伤了,声音跟刀剌的似的。” “就是哎,我还给他介绍过郎中。” “谁这么大胆子敢冒充战神?” “咱们同朝为官,我怎么没发现?” “曹大人是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假冒另一个人,才没发现。” “以前叶舒他们是习武场的常客,最近也没去过。” “天呐,难以想象。” “定有阴谋。” “快审那人。” “那是怎会让人冒充这么久?” 林青青嗷一声哭了,哭着告诉他们:“战神重伤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脑子也……呜呜呜。” “怪不得,怪不得!”有官员探这身朝叶舒看,一脸的痛惜,怪不得什么已经不用说了,叶舒脸上都写着呢。 他不知所措的捅咕林青青。 “没事哈,”林青青吸溜鼻子,“有我呢。” 叶舒朝她挤,“啥时候好?我能不能起来啊。” 林青青安慰他:“别急。皇上,”她含着泪,“战神就是失忆了,武艺什么的都还在,求皇上让他官复原职。” 这……不止是失忆? 战神怎么看怎么有点孩子气啊。 蹭进大门,对着叶舒研究来研究去的众官员都能看出来。 孝武帝,有点明白林青青的意思了。 但只是有点。看叶景天目瞪口呆,继而又陷入深思的样子,想来是没跟林青青串谋。 想着,孝武帝缓缓的拨弄念珠,“事发突然,有待证实。自此时起,停用大司马叶舒,以及将军府的一切令牌,印章。叶舒父子……” 这番话既没认定林青青的胡扯,也没否定。那叶家父子关进大牢,不合适,关到将军府,也不合适。 孝武帝思索一阵。 “皇上不能这样,”林青青又扑扇着她那双三分天真,七分机灵的杏眼,直言进犯,“战神遭此大难,正是找回自我的时候。能恢复,陈国多了一个能用之人。不能的话,就算是他为陛下最后一次效忠。” 众人被那句“最后一次效忠”刺的心头一痛,想到叶舒十几岁起就为国征战,堂堂的战神,落个这等下场。 孝武帝闻言,猛地察觉下面跪着的林青青,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是她的身份让人忽视了这一点。 从捅破假战神身份,到编故事,拖出叶舒已傻的事实,又马上问他讨机会,打感情牌,她做到了撕开整件事,而又模糊的了核心。把自己,把将军府,摘得一干二净。更厉害的是,所有知情的人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但按道理讲,她完全可以让将军府死不瞑目,可她却没这么干。 是因为将军府还有利用的价值? 真能稳住现在的情况,叶舒这个战神,的确还有利用的价值。 孝武帝勾着嘴角,终于笑了道:“你想如何为他寻回记忆?”? 第30章 瓦解 大皇子带人去将军府取虎符归来,还未进道场,现在门前看到了高喜的干儿子。 那长得面团似的小太监半笑着迎上来,道:“大殿下回来了,去敬诚殿缴旨,陛下在哪儿等着。” “敬诚殿?”大皇子吃惊,扯着脖子朝道场看,“里面散了?” 小太监道:“散了。” 别宫外。 叶景天走出来,竟恍若隔世。 听到消息的崔户,天魁,甚至是景先生等人,都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一窝蜂涌来。 叶景天回首,砰一声,掐住林青青脖子把她顶在墙上。 他被细纹包围的双眼通红,里面滚着滔天恨意。 “掐死我啊,”林青青攥住他手腕,被掐的涨红的脸上丝毫不见惧色,道,“掐啊。” 这是宫门,也是角落,天魁等人围在旁边,掐死她也没人看见,在随便扔到哪儿,毁尸灭迹。 对这一幕愣怔了一瞬的叶舒,左手下意识运气,一掌打出。 “不可!” 崔户连忙去挡。叶景天也还是被霸道的掌风擦过,身子狠狠撞在墙上。 被松开的林青青,脖子肉眼可见的起了一道红棱子,被掐的直呕。 叶舒急忙扶她:“没事?” “没事~”她声音硬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抬着眼一个一个的朝这些人看。挺起身,推开他们走出去。 只还没走两步,又脚一软,磕跪在地上。 这情况 ,在问她有没有事,纯属多余。叶舒拉起她,朝肩上一甩,大步流星的离开。 “将军?” 崔户,景先生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只知道假叶舒的事传的人人皆知。 京城已经炸锅了。 叶景天狼狈的靠着天魁,眼珠都多了几分焦黄,道:“回去再说。” 在宫门下,目睹这一切的三皇子望着匆匆而去的人,暗想审问冒牌货不会是个好差事。 但这事皇上已经交给他。 就跑腿儿取了虎符的大皇子,啥也没捞着。 这是他们皇子间的争斗,不必多说。 倒是将军府,西院这个塌陷了一块的地方,气氛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一样,每个人都一脸的难以描述。 来回在大厅里打转的老景猛地停下来,“你说那女人让世子参与皇子们练兵比试,而皇上还答应了?” 别人不知道叶舒情况,皇上应该知道! 明知叶舒…… “为何?”老景想不明白,“那女人想干什么?皇上竟然不杀她,还答应这么离谱的事。” 叶景天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的神情像是老了,“你当时没在场。你若在场,就知道那贱人的厉害。她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牵着所有知情人的鼻子走,听她胡扯。” 说着狠狠搓弄了一下脸,叶景天坐直:“说是为世子争名,其实就是让皇上全了与世子的君臣情义,皇上若不许,那岂不是告诉别人自己薄情,想杀世子?咱们那位天子……” 叶景天真的想大哭一场。 今天无数次的都觉得自己离死不远。跟林青青比,他真的玩不起。 他有将军府,有哪怕将军府完蛋,都要护着的儿子。 遭不住。 这该死的死里逃生,真的,遭不住。 几个人看着就那么捂着脸,崩溃的叶景天。全都不禁心头一酸。 这之前,世子被关着,管着,除了没有自由,他哪儿都好。现在,世子的以后再也看不清了,再也左右不了,再也护不住。 他们拼命维持下来的一切,瓦解了。 “早该杀了那个女人——”天魁嘶吼一声,握着剑柄,“我这就去杀了她。” 景先生喝一声,“站住,”撇过脸把湿润的眼眶擦擦,恢复如常道,“她敢把事弄到这个地步,为的肯定不是死。不还有让世子与皇子们比试一事?这说不定是个转机。” “世子……”不可能在领兵!这话顶在天魁嘴边,没敢说出来。 崔户站起来:“林青青看似莽撞,实则是诡计多端。这招捅破天,把世子的事弄的人尽皆知,就把她全家都救了。” 叶舒是一国战神 ,被人冒名顶替,失忆什么的,都是骗骗无关人员,真正能要他命的,是他还有没有用。 他待在西院,让别人冒名顶替他,继续战神风光,就有用。 傻了,傻的人尽皆知,不能同统兵领将,为人所用了,那就还不如死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在乎林青青一家的生死? 更甚者,为了挽回声誉,他们还得善待林家。 林青青冒了一场险,更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她赢了,彻底赢了,再也没人为了保守叶舒的秘密把她怎么样了。 叶景天扬起肿胀的眼。 景先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何事?” 胡管家急忙跨进门,道:“夫人和大公子他们来了。” 将军夫人和大公子从不跨进西院一步。 是他们不知道叶舒的事? 不。 是叶景天不让他们来。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叶舒傻了。 他们也来了。 叶景天用手心儿狠抹了一把脸道:“我晚些时候回东院,让他们回去。” “是!”胡管家急忙出去传达。 叶景天重新坐好,眼神不似刚才那般崩溃,重新沉淀起来道:“把林青青叫来。” 这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的喧嚣。 原来是叶舒过来了,还遇上将军夫人和大公子了。 那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大哥,叶舒却如见了陌生人,定在哪儿只看着,不说话。 “舒儿……” 百里雪一看到他,保养得宜的脸上走珠似的落下泪来,朝他走,“娘好担心你。” 叶舒见状,斜着跑了,跑去大厅喊:“老景,快去看看老大。” 景先生迎上去,“她怎么了?”? 第31章 是个烈女 战神被人假冒,这事在京城炸锅了。 怎么炸的锅? 就是每个人都在说。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太离谱了。 最离谱的是,人家假冒了那么久,满朝的官员竟然没一个发现的。朝廷的颜面何在? 唉。 颜面不颜面的,先别议了。战神他……大概,也许,傻了。 从云顶山的山崖上摔下去,摔傻了。 陈国再无战神。 这可真难接受。但是,战神又立马要跟皇子们比试了。皇子们的比试就够有看头了,在加上一个不知真傻假傻的战神,满京城的人都被勾起来了。 光一个上午,十来波人来将军府打听叶舒真傻了,还是假傻。 这要将军府怎么说? 叶景天快被烦死了。 他不住在正厅里打转,道:“林青青呢?” 侯在一边的胡管家回:“还在睡觉!” 世子被她折腾到这个地步,将军府更是站在了风头浪尖上。她这个始作俑者,还在睡觉? 叶景天的火,简直冲飞天灵盖儿。 “把那贱人给我叫过来!”他从昨天晚上等到现在了! 胡管家这就去。 偏院。 除门口的几个侍卫外,其余的全部都撤出去了。 不光偏院,整个西院都是如此。因为已经没有在防守的必要了。 人少了,院子也显得空了不少。但世子和林青青还在偏院。 “管家——” 一道含着欢愉的声音从胡管家身后冒出来。 胡管家转身看过去。 是叶舒。 昨天的事代表了什么,叶舒都清楚,所以今儿一大早,他就要出去。就是叶景天不答应。 不答应他出门,但答应他可以让别的人进来。 夫人,大公子,以及四公子,都来看他了。叶舒很高兴,这会儿扯着叶辰的手臂回来的。 胡管家跟四公子打招呼。 叶辰在将军府排行第四,今年才十六岁,长得跟叶舒有几分相似,很是俊美的一个人。 昨日之前,有关叶舒的事叶辰半点不知。这大概是因为他是庶出的原因。 得知了叶舒的情况后,他请示了叶景天才得以进的来。 站在偏院门口朝里面望,叶辰道:“你跟三嫂就住这儿?” 叶舒已经问过三嫂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多了一个弟弟,他也不介意叶辰这么叫。高高兴兴道,“对,我带你看她。” 叶辰被拽着就进去了。 胡管家紧随其后。 “老大——”叶舒没进屋就开始喊,“我弟弟来了。老大你醒了没有?” 既没床帐,也没屏风的罗汉床上,林青青还在醒。 叶舒单腿跪在床边,扒她眼睛:“你快把眼睛睁开,看看我弟弟。” 床边没个遮挡,就这么大大咧咧进来了,叶辰哪儿好意思?赶紧阻止,“三哥快别喊了,我先出去。” 这么折腾,神仙都醒了! 林青青一脸的怨气,“你弟弟都比你懂事!还不把手给我拿开?” 叶舒心情好,不跟她顶嘴,跑过去拽叶辰,把叶辰拽到床边,冲她显摆,“这就是我弟弟,叫叶辰。我还有个大哥,他们都来看我了。” 揭穿冒牌货,在九五之尊面前信口开河,给这么个大傻子自由。 林青青没压力吗? 没压力,她就不会一觉睡十几二十个时辰。 揉揉钝疼钝疼的头,林青青看向他们,发现兄弟俩青春正茂,很有看到头。就是没心情,遂问,“还有事?” 说罢视线转开,冲侯在一边的胡管家道:“有事就说。” 感觉到被晾在一边了,叶舒气呼呼问弟弟:“她是不是故意的?” 叶辰一阵无语,道:“……不是?” 叶舒转过去盯着林青青,说:“是!她是故意的。” 她只听胡管家说话。 胡管家说:“将军让你过去。” 闻言,林青青朝枕头上一躺,面色安详的道:“没休息好,我休息好了再说。” 你没休息好? 把天都捅破了,你还没休息好? 不知道将军在等着? 要不是碍于四公子,胡管家非得把这些话说出来,但碍于四公子,他只脸色差劲道,“别让老奴一次一次请你。” 林青青翻个身,当没听见。 叶舒乐了,走过去搭管家的肩,把他朝门口送,“我老大说没休息好, 就是没休息好,你回去。” “世子!掺和到皇子们的比试里这事儿,迫在眉睫,老奴都急,她还睡的着!” “你喊什么?”什么比试不比试的,叶舒不是很清楚,胡管家上眼药的话,当然也听不出来。但他脾气大啊,把管家朝门外边一推,“出去喊去。” “世子!”胡管家真的要急火攻心了。 屋子里的叶辰,朝还睡得着的林青青看。 他这位三嫂,嫁进门就来西院了。说是让她在这边伺候,连请安问好都省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连外面传的风风火火的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现在京城里的人都说她救夫有功,是个烈女。 可看样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叶辰真的有点好奇,又不好打扰,看了那侧影几眼,出去了。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山不就我我就山。 刚一入夜,叶景天带着崔户,景先生等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火把将小院儿照耀成橘色,风一吹,呼呼直响。 叶景天等人在不大的待客厅里占据。 然后谁都不说话。 跟弟弟玩到这个时辰回来的叶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跑去叫林青青。 寝室就在旁边,林青青还能听不到? 她已经出来了。 “老大!”看到她叶舒心里立马不打鼓了,跟着她又走回去。 满厅好几个人,只叶景天是正经主子,当然也就只有他坐着。 林青青就跟没看到其他人似的,不请自坐在下首。 叶舒她位置旁的高几上一靠,手臂抱着。 俩人侧着脸朝上首看的动作,一模一样,一致对外似的。 叶景天的神色更加冰冷了。 “站在那儿干什么?”他一拍桌子,祸移江东的骂叶辰,“滚进来。”? 第32章 气得发抖 叶辰滚进去了,选在叶景天的下首,也就是林青青对面坐下。 “你可都满意了?” 叶景天偏头看着林青青,口气跟刀一样。 林青青一笑,道:“还行。” 事情已经这样,叶景天还会因为她的态度更加生气? 他靠到椅背上,无动于衷的盯着林青青,道:“那就说说你想干什么。” “说之前我们得弄明白一个道理。” 叶景天拧眉:“什么道理?” 哈,林青青唇角的笑意扩大道:“叶舒的事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怪你,不怪我。” 嘭一声。 叶景天拍案而起,无动于衷的面色雷火交加,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他没听清,林青青就在重复一遍,道:“我说叶舒走到今天这步,怪你。” 在场的众人,皆想怪将军什么?怪将军没杀了你? 他们的眼神都不由的变冷了。 叶舒松开臂膀,挡在林青青前面。 林青青朝他一推,站起来,“成婚三天,我跑了,你不害我全家,会怎么样?我救下全家,你不痛下杀手,又会怎么样?” “大将军,”林青青面对面嘲讽他,“把我逼的不得不反击的人,是您啊。把叶舒弄到这个地步的,也是您啊。” “你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做太子妃,舒儿会走到今天?” 她的话,叶景天不认。恨不得手刃她,“我早杀了你也没这么多事。贱人。” “那不还是怪你?” “你——” 被怼的心口起伏的叶景天,气的手脸都开始发麻。厅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暴躁。相信要不是林青青还有用,天魁等人早就拔刀结果了她了。 林青青却朝后一退,结束了这场争辩。 “这点认知都无法达成的话,我没法儿跟你合作。” 她坐回椅子上,再也不说什么了。 叶景天深深的,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在受气。且林青青那话的意思就是这点气都受不了的话,就不用谈了,因为以后有的是气让他受。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贱人? 叶景天气的发抖。 “话这般多,莫不是没有注意?”景先生站了起来。 这下轮到林青青靠到椅背上,笑着问:“什么注意?” 她就是要变着法儿的整治他们。 叶景天算是看出来了。也自己椅子上一坐,把话都交给景先生说。 景先生与他似主亦友,他的想法都老景自是都明了。 “世子连现状都维持不了的话,对你也没有好处?”老景没有叶景天那么容易动气。他走到林青青跟前,在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接着说道,“费尽心思把世子弄到这个境地,你不会没想后果。怎么想的,对后面的事又有什么看法,不妨说说。” 叶舒一直在听着,听的懵懵懂懂。 林青青看看他,转过脸,一股心平气和在身上蔓延。 她道:“你说的对,但你说了没用。” “你若说点有用的,我自会以礼相待,”这话叶景天是冷着脸说的。 林青青失笑:“你们还是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露出或多或少疑惑的人,她直说了,“我要的是你们都听我的。我说叶舒的事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说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必须干什么。” 众人看着,听着,几乎都跟天魁似的,想骂她“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必须听你的。 气氛立马躁动了。 天魁第一个反对,道:“属下觉得不妥,”理由很简单,“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景先生很认同,视线重新放回到林青青身上,“想让人信服,得拿出本事才行。你若有那个让世子渡过次关的本事,我们自然听从与你。” “你们不听我的,我就不能让你们世子渡过这关,”林青青挠挠额头,站起来,“说这种来回倒腾的话没意思。就一句,能听我指挥我们就合作,不能你们就另想高招。” 她拍拍叶舒,先走一步了。 “舒儿必须赢!”叶景天恶狠狠盯着林青青的背影,“你敢保证?” “为什么不敢?”林青青转过身,“我全家都还在你们手里,这事是你不清楚还是我不清楚?” 叶景天:“……” 他的确没想过把林家的人放回去。 “你们听我指挥,我保证让叶舒赢。做不到,我全家任你们处置。就这样把,今天谈的已经够多,”林青青不想在说什么了,提步离开,把正厅交给他们。这样大家都能好好想想。 “将军?” 几个人都朝叶景天看。 叶景天却出神的望着厅门,道:“只有一次机会。舒儿……爹对不起你。” 对不起他? 叶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次日。 因着在西院的所见所谓,叶辰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睡。翻过天,用过早膳他就又来西院了。 这院子如今许进不许出,但这只针对个别人。叶辰就是这个个别人。 三哥身份被破,身边正需要人。身为弟弟,他首当其冲,这没什么可说的。 叶辰七想八想的去了偏院。 “哎,”他一进院就看到天魁了,看天魁脸色不大好,追问,“怎的了?” “见过四公子,”天魁拱拱手,道,“属下没怎么,看不下去而已。” 哦? 叶辰侧侧身,看到屋内,景先生,崔户等人也已经来了。 且屋里的阵仗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林青青一个女人家,竟然跟他爹平起平坐? 叶辰惊了个呆,用手里的折扇朝天魁肩上一敲,“我去听听,”说着进屋去。 屋内,崔户正在说话。 说:“大皇子尚武,二皇子三皇子尚文,但二皇子身弱,已经说了不参与此次的比试。这之外五皇子和六皇子又是一伙的。其余的皇子年纪还小,不成气候。我们最应该注意的就是前面说的那几位皇子。” 林青青坐在上首,也就是叶景天的左手边。 她那双敏锐,而又不失沉静的眼睛半眯着:“这些皇子的年龄都不大,我记得就老大老二成家了?” 崔户看着她,答:“对。” “皇子成年离京,去往番地,这是祖训,弄出个什么比试,实在多此一举。但皇家的事,做出来的,几乎都没有多余的,就看旁人了不了解内情。” 林青青说罢看向叶景天,“我在外面听说这次的比试是太子党促成的?”? 第33章 商量 “的确是太子党力主的此事。” 叶景天不确信朝廷之事,林青青一个妇道人家听不听的懂。略一犹豫,讲的更详细了些,道,“皇上一心修道,将国事交于太子,又怕太子年幼,让其余皇子协同。至此,朝臣们让皇子就番的心思,不难猜出是太子授意。” 林青青听着,“昨天之前,皇上有下旨同意这场比试吗?” 叶景天一惊,没想到她如此敏锐,道:“没有。” “那也就是说,昨天一事,反倒让比试在皇上那里成正规的了?” 对! 这之前,比试就是比试。输了赢了都可以不当回事儿,因为太子又不是皇上。输了,皇子们还能找皇上说理,死赖在京城不走。 可这事从金口玉言的当今圣上那过了一遍,比试就成了比赛。输赢成了利益的衡量。那些个之前没当回事儿的皇子,不把他们恨的牙痒痒? “哈,监个国,还得被亲兄弟们监督,太子不把束缚手脚的皇子们撵走就怪了,”林青青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但更有意思的是,叶舒必须得赢。 那必须得赢,又是谁的意思呢? 皇上的意思?叶景天的意思?还是他们共同的意思? 那要是叶景天的意思,很好理解。 要是皇上的意思的话…… 哈,别管谁的意思了。总之,叶舒在这场比试中至关重要。 且她也歪打正着了。 她揭破叶舒身份,当然是为了救全家。在道场当着皇上的面儿提及比试,却是为了叶舒。 因为对孝武帝来说,叶舒赢了比试,也就证明了自身用处。输了,孝武帝最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回叶家的兵权。 而对他们,则是就有了喘息的余地! 可以说,林青青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害叶舒。 一切也都在按照她的预想进行。 但有一点还不是很明了。 “大将军,”林青青问道,“同意有人顶替叶舒的原因,除了稳住局势外,还有没有其他?” “慎言!”叶景天高声喝了句,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他急急朝屋内的人看,确信在场的都是可信任之人。是生怕有人听了去的道,“想活命,就把这事儿烂肚子里!” 世人都知是歹人假冒叶舒。实际上的真相暴露的话,那不是打皇上这个始作俑者的脸? 天子的脸是能打的吗? “说说那些皇子们都做了什么准备,”林青青揭过那事不提,心里明白让人假冒叶舒这事,不止如今能看明白的这些就是了。 崔户点头,整理了下语言,道:“皇上答应让世子借此事证实自己,就相当于认同了此事。皇子们自然紧张。据属下所知,大皇子今日用大笔银子激励兵士。三皇子还没什么动静。五皇子六皇子他们不但用了银子,还许了诸如表现佳的兵能入他们府籍,做家奴的好处等等。” 这应了那句俗话,宰相门前七品官。 皇子门前呢? 是寻常小官儿遇上达官贵人家的奴才,都要礼让三分。 可见做皇子家的奴才是多么有排面的一件事。 更可见,那些个皇子们下血本了。 怨不得叶景天宁肯放低身份,在她这儿受窝囊气,也肯听她的了。 唉,林青青亚历山大,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赢了。 “恐你不知,比试的规矩是用新兵互战,以此证明主将实力,”天魁冷冰冰,厌恶恶的又林青青给怼上一层压力。 林青青抿着嘴,无语:“谢谢你提醒。” 她知道好吗! 而且距离正日子就剩半个月了!当时计划的匆忙,她还没想输赢的事…… 天魁可不信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故意道:“蛟龙卫中有不少好手,在找几个江湖好汉,定然有胜算。” “蛟龙卫是家奴,想派上用场得脱去奴籍才符合‘新兵’要求。但户部这会儿由大皇子管着,脱籍能跳过他?且江湖人士,能用的又有多少?”老景搓弄着手指,先把天魁的提议被否定。 那从叶家军中挑人也不必提了。叶家十万大军皆是军户,临时脱籍是不可能的。 作为叶家军的代表,崔户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有点不服气的天魁一想时间就剩半月,嬉笑起来,道,“林青青有本事,想的办法肯定比我的好。” 老景,崔户,叶辰等人的视线,都移到林青青身上。 而叶景天早已盯住了她。 她这会儿说不出注意,之前的什么这个那个,都是废话。 林青青吞吞口水,道:“我……” “老大!” 叶舒进来了。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交颈锦袍,又帅又贵气的阔步而来。 屋里人太多,叶舒在门口停下,问,“好了没有?我面具都做好了,”说着把亲手做的木质面具罩在脸上,用一只手捂着固定,瓮声瓮气抱怨,“我大哥喊我好几次我都没出去,就等你,你还磨磨唧唧。走啊。” 前天,林青青就答应带他出去来着。 “刚才说的事,等我通知,”她撑着扶手站起来,是刚起身,就被叶舒用面具把脸捂住了。 “好歹用漆刷一刷!”林青青被剌到脸了。 “这样好看,”叶舒硬给她戴上,拉着她手朝外走。 厅里,叶景天给叶辰使眼色。 “三哥!”叶辰喊一声,起身追他们,“带我一个。” “就做了两个面具,”叶舒噘嘴,“我老大说了,出去得戴面具,现在是特殊时刻,戴上面具就不会引起骚乱。” 他一副你这个弟弟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道,“在家待着,下次在带你。” 叶辰笑嘻嘻的,“我可以出门之后买一个啊。” 这…… 叶舒觉得他也可以买一个,但却费劲啦的做了两天! 他心里不得劲儿,“买的丑!” “丑有什么,能戴就好,”叶辰又笑眯眯的朝林青青看,“是三嫂?” 升级成三嫂的林青青望着叶舒:“别管他,让他丑着。” “就是!”叶舒立马高兴了,挽着林青青就走,“快点,我们还去之间的大街,还要在外面吃饭。” 他们手俩手跑的飞快。 叶辰被讨厌了,只能摸摸鼻子跟上。? 第34章 出门 栅栏街。 江南来的戏班子要在这里待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只要是叫得上名的班子开唱,那整个栅栏街一准儿挤得人满为患。鼻子最灵的商户们沿街搭棚子,把一条栅栏街阔成两个长,贩夫走卒,手艺匠人,江湖把事等等,都来了。半个城都整日介热闹的不像话。 林青青他们出来,当然首选此地。 叶舒的眼睛看着,嘴巴吃着 ,手里拿着,开心的一惊一乍。 “小哥儿看看这个。”挑着一排牛皮鼓的商贩十分热情,大鼓小鼓都让叶舒试个遍。对他们几个都戴面具的行径也是见怪不怪。 “这个?”叶辰站在旁边挑,“还是这个,这个好拿。” “嗯嗯,”叶舒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对着成排的鼓乱敲,乐的不行。 “三哥他以前……不这样,”叶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触,见林青青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他笑出声道,“我还是小孩儿那会儿,就不喊三哥,喊世子。这不是我们兄弟隔着心,是我敬重兄长。” “我是家里唯一的庶子,又没了姨娘,没人管,下人都能欺负我,三哥看不过去,明着暗着没少护我,”可如今他已成年,让他敬重的兄长却变成了这幅样子。叶辰心里难受,没地方说。 “以后没事就过来陪着他,”林青青作为间接受害者,能有什么感受? 倒是叶辰提起这个,刚刚好。 林青青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来,塞给他:“我有事要办,他交给你了。” “哎,”面具和银袋子都给他了,叶辰追问,“你去哪儿啊?” “老大?” 叶舒也听见她说有事要办,扭个头的功夫,她已经走远了。 “哎!”叶舒要追,叶辰哪敢?赶紧腾出一只手拽着他,手忙脚乱的吩咐跟着的侍卫,“快去跟上。” 侍卫一点头,小跑着去了。 叶辰拉住叶舒朝路边拉,小声道:“不是说要看细腰吗?咱先去看。她不在正好。” “为啥?” 什么为啥! 这还用解释? 可兄长一脸天真。叶辰都不好意思解释了。对兄长的这幅样子心酸中掺杂了几分好笑。 “总之跟我走就行了,”现在许多人都满世界打听战神真傻了还是装傻,叶辰可不敢让他乱跑。 带他朝戏园子里去。又多花了几个钱儿,弄了二楼看台的位置,让跑堂的把吃的喝的弄上来。 “得嘞,”跑堂的道,“听爷的声音耳熟啊。” 叶辰笑呵呵的:“爷是你祖宗,你能不耳熟?别在这儿闲磕牙了,给我找个唱小曲儿的来。” 下面戏台子上在开始就是晚上那场了,这会儿还没到时辰。 “得嘞,”那跑堂的嬉皮笑脸,喊声“祖宗”颠颠去了。一会儿功夫就领了俩抱着琵琶的小姑娘过来。 叶辰让她们离远点唱,这样周围的食客都能跟着听。他小声的跟叶舒讲,“她们就是细腰。” “嗯?”叶舒半坐起来朝人家看,嘴一撇,“还没我老大的细。” “咳咳——” 叶辰差点没被他这话呛死。 咳一阵儿,笑着教他:“不能在别人跟前说自己的女人。三哥自己知道就行了。” “自己的女人?”这话叶舒就弄不懂了,“那是我老大啊。” “三哥为何喊她老大?” “当然是因为她厉害!”叶舒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得意样子。 叶辰追问:“怎么厉害?” “不告诉你。” “弟弟也不告诉?” “不,老大不让。” “……行。听曲儿。” 叶舒哪儿听得懂? 他就想乱跑。 趁叶辰一个不注意,他真跑了。 另一边。 林青青离开主街,拐个弯儿,也不见了! 跟着她的侍卫在街口转悠了三回,不敢相信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居然把人跟丢了。 侍卫会不会挨罚不知道,倒是林青青用炼金术穿墙,走走停停的去了城北。 历来都是越往城中越繁华,越往城外越朴实。林青青也不着急,走走瞧瞧的过繁华,来到市井中的烟火地——慈幼局。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过了。 看看门墙,踩踩地,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 门内水井边儿上,一个黑瘦黑瘦姑娘望着她发愣。 林青青笑着朝她走:“不认识了?” 黑姑娘腾一声站起来,未开口先落泪,告诉她:“你家出事了。” …… 去时走着,回来乘着驴车,但一回到西院就看到叶辰和几个侍卫直挺挺跪在院子里。 天儿早黑了,院子里挂着了灯笼,苍蝇蚊子绕着灯笼飞。 林青青绕着跪地的人走,走到最前边,朝叶辰看,“喂蚊子呢?” 正值夏季,又是晚上,蚊子恨不得吃人,待院子里,可不是喂蚊子。 叶辰他们脸上红一块儿肿一块儿的。看见林青青,叶辰怪无语,“三嫂回来了。” 把她跟丢的侍卫就在叶辰后边。 侍卫也看她一眼,在肚里骂她。 正厅里,灯火通明,看样子叶景天就在。能让叶辰他们跪在这儿的,也只能是叶景天了。 至于为什么罚他们,林青青没琢磨出来,直接问,“你犯什么事了?” 叶辰跪在地上,动了动,道:“也没什么,就是……没看住世子。” 林青青瞪眼。 他忙道:“已经找着了。” 又看他几眼,林青青进正厅。 叶景天,叶舒两父子,一人端杯茶,正一个在上首,一个再下首,品茗谈话。 看着情况,林青青没准备打扰,是叶景天哼了一声道,“还知道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了。” 一秒钟前还看不出任何傻气的叶舒将茶杯一放,啪啪迎过来,欢欢喜喜的道,“老大你回来啦?你去哪儿了?” 林青青把自己的手朝回抽:“你去哪儿了?” “我……”叶舒松开她,拉长音,“我去随便转转。” 林青青道:“我也去随便转转。” “切,”叶舒不信。 她问:“没看见他们在外面跪着?” 叶舒道:“爹让的……” 犯错的是他,却别人跪着,他坐着。他还在这儿强词夺理。 真不明白叶景天这算个什么教育方式。 林青青也懒得说,撇过脸通知叶景天:“我提供三十个人手,其余的你们自己找。最迟后天开始训练。”? 第35章 一帮乞丐 正式开始训练之前,西院开了个会。会的大致意思是,一致对外宣称叶舒是失忆,而不是傻了。 林青青没意见。刚起身,胡管家过来了。 “将军,”胡管家一脸复杂的朝林青青看,道,“她找的人来了。” 林青青是以世子妃的身份嫁进来的,后又被叶景天这个一家之主亲自发落成贱婢,现在两人又达成了合作,底下人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林青青。都是她,或者那个女的代指。 林青青也无所谓,听说自己找的人来了就出门。 西院正门,一群半大孩子背铺盖夹包袱的来了! 他们看起来十五六岁,个头都差不多,样子也差不多,都是灰扑扑的,一双双满是欲望的眼,乞丐一样。 而且……那中间扎着辫子的是女孩儿? “这就是你说的三十个人?”叶景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青青还雪上加霜的一点头,道:“是啊。” “撵出去!”叶景天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火大过,高声叫嚷,“撵出去——” 三十个半大孩子是听了林青青的才过来,这会儿被暴怒的叶景天吓的脸色发白。 其中一个叫大山的小子,呸一声,啐地上。 准备撵他们的胡管家惊了,“放肆!快来人,打出去。” “你试试。” 林青青沉着俏脸挡在一众孤儿前面。 “将军,”她也不与胡管家多说,侧着脸冲叶景天道,“听了我的,就照我说的做,这话不需要在谈了?” 叶景天的脸色很难看,“任由你胡闹?” 她不答,转过身去,挨个将带着行礼而来的三十个人看一遍。 “世子叶舒,要与皇子们比试,需要你们帮忙,这话昨天我讲清楚了吗?” “清楚——” 三十个从慈幼局来到这里的孤儿,答的异常的响亮,整齐。 林青青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道,“好,从现在起,我把你们交到叶家手里,他们怎么训练,你们怎么学,可行?” “行!” 这声回答的参差不齐。 他们都在笑。 一个道:“给你帮忙,说啥行不行。” 又有一个道:“你要管的事,那不就是我们的事吗?” 大山跳起来对着身边的光头一个大逼兜道:“小姐小姐小姐,说了多少次了,叫小姐——” 一个女孩子把光头朝自己身边扯,大眼一瞪,回怼:“叫大姐不行?” 大山强硬道:“不行!” 林青青背抄这手站在那儿笑,说:“算了雅儿,他觉得我落难了。” “什么啊……”大山不是这个意思。 林青青踢他一下,手拍光头肩上,拄着他冲众人道:“一句话,要做什么你们知道。之所以过来,就是学点规矩,见见排面,练一下跟二百个人怎么搞配合。”说着一拍光头的脑袋,“别给我惹事生非。” 光头嘿嘿直乐。 最后又捏了一个小家伙的脸,林青青走到叶景天身边,“他们都是城北慈幼局的孤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机灵。” 机灵能让比试获胜? 叶景天火气简直又要上来。 林青青见他满脸鄙夷,也不愿多说,直接交代,“我把人交给你,让他们知道,了解,并且能配合其他人就成。我对他们另有安排。” 交代三十个小伙伴好好干。 林青青走了。 “将军?”把胡管家的头拧下来,他都不信这些穷酸孩子能顶上用。反倒凭白占据三十个名额。 比试人数,拢共只有二百。 叶景天阴沉的盯着一众人,没说话。 西墙上的俩窟窿眼儿,左边一个是叶舒,右边一个是叶辰。兄弟俩贴墙站着朝外看。 见林青青走了,叶舒离开墙,两眼放光的提议:“我们去看看。” 叶辰的头差点摇成拨浪鼓,道:“爹知道了,会罚我。” 叶舒笑着朝他凑,小声说:“我保护你。” 叶辰心说:你拉到!昨天晚上蚊子在我脸上咬的包还没消肿。我还相信你? 直接道:“我不去。” “你不去就对了,”林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后面,道,“他也不能去,这事交给你了,你负责把他看住。” 叶辰:“……别啊!” 叶舒现在看到什么都稀罕,见到谁都好玩儿。满心思玩玩玩,还脾气大,性格刻薄。叶辰根本镇不住他。 见林青青要当甩手掌柜,他拉着叶舒就追上去了。 “三嫂,你怎么把那群没爹没妈的孩子弄过来了?” “他们没爹没妈吗?”叶舒还挺好奇。 林青青被他们夹在中间,不咸不淡的瞅着这两兄弟:“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了慈幼局的孤儿,又一次在街上被他们骗了钱,就认识了。” “骗钱?”叶舒听啥都稀罕,而且林青青也不怎么讲自己的事。 她说了声:“是啊,好多年前的事了。我记得,我那会儿才四五岁……” 自那以后,她就一直在帮慈幼局的孩子。 叶辰听着感觉不单单是资助那么简单。怪不得那群半大孩子那么听她的。 这个三嫂,真只是长的娇弱。 “三嫂让他们进府来,还进了招募队,是什么打算?” 这是叶辰第二次问了。 林青青终于投去一瞥,敷衍:“后面就知道了。” “嗐!” 叶辰不问了。 叶舒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他现在对那群半大孩子有了无比的兴趣。 林青青觉得这种兴趣可能来源于孩子对孩子的吸引力。 她舔舔唇:“早上开会说的啥你还记得?” “当然!”叶舒记性很好的,背起手重复,“一,我得装模作样。二,赢了比试。” “不乱跑,不乱发脾气,不乱说话,还有,看人的时候不准直勾勾,不能随便朝地上坐,更不能一听到别人说话,就凑过去听!” 林青青一口气说了很多他身上的臭毛病。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叶舒都瞪眼了。 林青青从鼻子哼叹出口气,“先改这些,半个月之内必须有个样子,四公子监督负责。” “啊?”叶辰道,“我武技尚可,能陪三哥过招。文采……也是有的。” 意思就是太小材大用了。 林青青勾勾嘴角,给他一个甜笑,道:“你是他弟我是他弟?” 第36章 全力以赴 练武场。 叶舒身着箭袖长袍,玄带束腰,还罕见的戴了银冠,利索干练的打扮越发显得目如朗星,英气勃勃。 “罪臣叶舒,拜见皇上。” 站在众多侍卫之前,他对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行的是三拜九叩之礼。 背着手站在一旁的叶景天满意的点头,沉声道:“皇上安,你起来罢。” 回了声“谢皇上”,叶舒才挺身站起来。 叶景天道:“现在遇见的是天子近臣。” 叶舒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厅参之礼。 这些昨天就开始练了,他做的基本没差。 叶景天随手拿了副画像,叶舒辨认出是朝中的某位大臣,他对着画中人略微一点头。 叶景天又换了一张。 这次是一条束带。束带镶着白玉。 “亲王~”叶辰小声提醒,“敦亲王。” 叶舒听成了:“蹲亲王,”说着还笑。 叶景天听的拉着脸,冲叶辰道:“你来示范。” “……”叶辰只能去示范。 这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让叶舒走出去,礼仪规矩方便大差不差就成。现在,一切从头开始。 一言一行,说话举止,以及林青青提及的那些,全都重新练。一副要叶舒朝冷酷方向发展的样子。 这一点,叶舒的外貌已经达到了,但性格是说改就能改的?一天发了三回火,他能改就见了鬼。 另一边。 林青青在偏院都听得见其他院子里的鸡飞狗跳声。 是大山他们,跟其他招募过来的人打起来了。 起因是其他人骂大山一行是乞丐,男女混着来,排挤他们。大山几个人就趁练习骑射时,收拾他们的马。 是人一蹬马,就来了个人仰马翻。 大山几人也不避讳,指着一百来号人哈哈大笑。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不打起来? 林青青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大山他们正被摁在地上揍。 “狗娘养的欺负小孩儿,有种跟我单挑?”大山体怂人不怂的叫骂。 摁着他那人一听,立马激起火来道:“我不收拾改你,算我娘做我没点灯。你们都散开。” 众人将将散开,大山已一把土糊那人脸上,不等人反应过来,对着人家下三路就打。 林青青在人群后面喊了几声,没一个听的。 她气的一跺脚,挤在人群里找到负责练兵的天魁。 天魁翘脚坐着,看到她,哟一声,道,“乞丐头子来了。” “谁是乞丐?”林青青压这火,“这里没一个人是乞丐。非说有的话,那一定是你。堂堂的大老爷们,对我有意见,不直接对我,拿半大孩子开刀,你好本事。” 天魁冷笑一声:“我拿他们开刀,是为他们好,让他们早点滚蛋,省的跟着你受牵连。” 说着他朝坐在旁边喝茶的崔户道:“贱人就是不知道好歹。” 崔户笑一声,权当认同。 见这俩人一个鼻孔出气,林青青反倒不气了。 她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叶舒的生死就在十天之后,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窝里斗。这么点道理,天魁是个莽夫,他不懂就罢了,崔户你也不懂?” 崔户的轻笑收起,抬手一摆,那些穿着统一服饰的人动起来,片刻功夫,罗列成队。 穿着来前衣裳,还被摁在摩擦的大山他们被晾着,与这些人一比,真真是不成体统的乞丐。 崔户用这种你算什么玩意儿的方式,狠狠打林青青了的脸。 林青青都被打笑了。 她笑着鼓掌,道:“好。一个叶家家奴,一个叶舒心腹,竟没有一个人想过给叶舒自由。” 什么自由? 天魁看她是又要耍花招,“想搞离间,你这点能耐太浅。劝你在能保命的时候好好做人,省的将来死时多挨几刀。” “那可就劳烦你了,”林青青不愿与天魁废话,直接盯住崔户。 她道:“这帮孩子你练的好也罢,练不好也罢,他们都是这二百人中的一份子。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离开,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其次,你如果真的是叶舒心腹,叶舒自由,你该比他高兴,叶舒被关,你该比他难受。在给叶舒自由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也在全力以赴。你呢?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 可那帮歪歪夸夸的乞丐,把崔户的心刺痛了。 他是世子心腹,也是世子歃血为盟的兄弟,征战沙场,他们历经生死,他们用命换的如今的地位。 叶舒变成这样,崔户焉能不心痛? 林青青那么一个怕死的人,把自己全家都赌上了。跟她比起来,自己是否真的没有为世子做什么? 崔户心中对林青青的所有厌烦,都被这个问题压住了。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反思林青青把叶舒变傻的事揭破这事,他心里不是没有认同这件事的时刻,只是……不敢。不敢认同这是对的,也不敢站出来。 可这么想,难道不是认同了林青青吗? 崔户忽然感受到一股狼狈,站起来才发现茶杯还在手里。 他把茶杯放下,不想承认内心的动摇,甚至没看林青青,道:“我是否衷心你说了无用。其他的……将军怎么说我们怎么办。” 崔户想的虽多,却都在一念之间,天魁怎么会察觉?他还在为打了林青青的脸得意,道,“站一起都觉得丢人,还想协同作战?别叫人笑掉大牙了。早晚让你那帮乞丐滚蛋。” 话已至此,林青青也没什么能在说的,只能安抚大山他们一番,先走了。 “崔户——” 翻过天。 天魁当着众人说的叫乞丐们滚蛋的话还热乎,崔户就给乞丐们发了衣裳。 把从乞丐那边拿来的衣裳扔地上,天魁怒问:“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一个暗卫出身,一个身经百战,练这二百人不在话下,是以便一人负责一天。 今儿个轮到崔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崔户不好说什么,只道:“那三十人不走,到了日子拉后腿,受损的还是我们。” 天魁道:“放屁。把这三十人赶走,找一些更像样的顶上,不比现在强?去,给我朝死里揍。”? 第37章 不成体统 “你知道接下来的怎么着了吗?” 夜里,跟叶舒睡在一张塌上的叶辰考他。 叶舒枕着双臂,两只眼睛就这烛光看向藻井,道:“怎么着?” “没打!”叶辰眉飞色舞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要快打起来的时候,有个兵蛋子站出来说,这么欺负乞丐没意思,问那些乞丐敢不敢也来场比试。就比谁在正场合里谁表现的佳。” 叶辰一边说一边咂嘴,分析:“除那三十人,其余的都是崔户从叶家军中的子弟里选出来的。虽然没什么实绩,但从小对父辈耳需目染,怎也比随便招募来的强。” “那即是崔户的人,能说出比试的话,自然也是崔户默许。” “不知道三嫂是怎么说服崔户的。我还以为她会求助你。” “我老大可厉害的,”说起这个,叶舒可就不困了,坐起来比划,“你不知道我老大有多厉害,拍拍手,要什么有什么。就这样拍。” 拍了半天,啥也没拍出来,但这就是演示,叶舒道,“反正就是这样。我老大不让讲的。” “那挺厉害的,”叶辰夸的跟真的一样。 叶舒答应以后有机会带他亲眼看看,完全把林青青交代他不准说出去的事忘到脑后了。 叶辰睡前还在想:搞不好三嫂真的有特殊的能耐。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 叶辰跑去练武场,又去了正院,没找着叶舒在哪儿。 猜想叶舒是不是去了林青青哪儿。叶辰又找了过去。 林青青还住在偏院,这会儿正聊胜于无的晨练,告诉叶辰,“他没来过。” 那估摸着去了别地儿。叶辰接着找去。 都走到门口了,他扭回来,一脸好奇的问:“三嫂都不着急的吗?” 林青青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跑,回他:“有啥可急的?你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再不出来就去告诉别人你傻了,他立马就出来。” 叶辰:??? 真的假的? 花园和练武场的中间地带,是叶舒经常一待就是一下午的地方,叶辰找了圈还是没有,试着喊,“三哥你在不出来我就告诉别人你傻——” 砰。 “了”字没出来,一块大泥巴在叶辰脑门上开了花儿。 “呸呸呸,”他把跑进嘴里的使劲儿吐出来,抬眼看见叶舒拉着张脸站在花坛里边。 叶辰就是随便试试,没想到他真的冒出来。赶紧赔不是,“哈哈,三哥。三嫂真牛哇。” 换成别人,肯定会问为什么“三嫂真牛”,叶舒就不会被影响,他直接把开的正好的花连根拔起,追着叶辰抽。 抽完,又耍赖不肯学今天的礼仪课。 问就是已经学会了。 叶景天现在也跟他硬着来了,直接道:“把林青青喊来。” 林青青来了之后揪着他耳朵嘀咕一阵。嘀咕完了,叶舒在哪儿纠结一阵,烦躁一阵,拉着脸学去了。 费了半天劲劝不服的叶辰,眼都看直了。 他眼睛望着开始上课的叶舒,脚下小跨步到林青青身边,“三嫂你跟我三哥说什么了?” 林青青:“你附耳过来。” 叶辰略一犹豫,把耳朵递过去。 林青青道:“我说,不-要-打-听!” 叶辰:“……” 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是讨厌不起来。 可满院子的人都讨厌她哎。自己竟然不觉得。叶辰揉着耳朵问林青青:“你的姐姐妹妹们,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的?” 林青青一笑:“我哪儿样?” 她笑的太假了。叶辰憋着乐,道:“好样的。” “我也这么觉得。” 又过了两天,距离正式比赛的日子就剩五日了,林青青带叶舒进了练兵的院子。 其余的人都出来,只他们和那三十个孤儿在里面。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不晓得,只时不时传来人仰马翻,和砰砰砰的响声。 叶辰禁不住好奇,叫人偷偷搬梯子,趴在墙上朝里面看。 叶景天正巧路过。 他也没打扰叶辰,叶辰看个够,踩着梯子下来,他冷不丁出声把人吓一跳。 叶辰心口砰砰的,“哎呀,上面太热了。爹要出去?” 叶景天拧着眉,喝道:“我问你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骑马,”就是林青青把三哥当马骑,衣裳还穿的单薄,腿都露出来了,真……不成体统! 叶辰帮他们遮掩过去了。 但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都穿过墙飞出来了!叶景天是不信的,猜测是林青青在带着儿子跟那帮乞丐玩儿。 就剩五天时间了,他们还玩的下去! 但就剩五天时间了,林青青还玩的下去! 这么倒腾着想了一回,叶景天也暂时按捺下来。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看叶辰不顺眼,“没有差事,就去读两本书,游手好闲的,什么样子。” “是,儿子这就去,”叶辰没觉得有多难受,毕竟从小被这么对待惯了。他扛着梯子走了。 叶景天扭着头看他的背影,“没个大家公子的模样。” 说罢望望墙,暗想叶辰没把梯子弄走,他也能看看林青青在里面究竟在搞什么。? 第38章 皇子们 六月初一的一大清早,皇子皇孙们的车架浩浩荡荡从西城门出,朝着京郊大营去。 皇子们用比试来决定将来,古往今来头一遭,且还有个横遭大难的战神跟他们一齐较量。这其中谁会输谁会赢,战神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全看今天。 是以百姓们拉帮结伴的一清早就来了。一来能看见皇子,二来能看比试。 小商小贩们则是挑着担子沿校场叫卖,是一边卖货一边把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看了。 又没有说不叫老百姓看,营将们只能把老百姓朝两边赶,把进入校场的路留出来。 问留出来干嘛? 当然是为了给当官的过。 里面早搭上了帐篷,摆了茶桌椅子,给当官的准备好了位置。 老百姓们堵在入口和帐篷外边,虽隔着一排兵,但想看见也还是能看得见的。 就等开始了。 校场内。 每个帐篷里面都占据了官员。大营的兵们帮着端茶送水,安排入场人员。看着乱是乱了点儿,但地儿大,不显。 皇子们的桌椅当然在正中。 大皇子带着一帮子侍从奴才拾阶而上,棚子里的人纷纷起身给他行礼。 “哟,”大皇子瞅着人群里的三皇子笑,“这老三到哪儿都是第一眼准能瞅见。” 三皇子一身月牙白袍,又十六七岁灼灼其华的年纪,一看就是读了很多书,儒雅端正的神情中更有几分当今圣上的影子。 但大皇子一来就嘲讽三皇子不穿戎装,穿白袍,在场的大臣胡乱应付着都不肯接话。 “等会儿大哥可得手下留情,”五皇子歪坐在椅子上接话说,“我们刚才就跟三哥说过了,咱比划比划算完。三哥也答应了。” 六皇子就是一声,道:“真较真,咱们这帮弟弟也比不过大哥呀。” 老五老六穿一条裤子,用一个鼻孔出气,真的假的都让他们说了,这是打他脸呢。 大皇子冷笑,施施然的朝椅子上一坐:“你们闹着玩儿,不给太子面子,我这个当大哥却不能不给,不成你们就两家合成一家,打我一个呗。” 那不是胜之不武?知道用话挤兑不了他,五皇子嘿笑一声,拿太子当话题,把这事儿接揭过去。 没一会儿,太子也来了。 在这帮皇子之中,太子排行第四,也才十五六岁,白胖白胖的,一落地就被封为了太子。当今皇后是他亲娘,丞相是他亲舅,身份就算在皇子中也是贵不可言。 账内的人见太子大驾,动作麻利的聚集在一起,齐齐的见礼。 “免了,”太子背着手朝一众人看,“大哥三哥,弟弟们都来了。怎不见叶舒?” 大皇子站在最前,一只手摩挲着腰间嵌着宝石的剑柄,笑着道:“我们也没见,迷路了也难说。” 这样的玩笑话,搁在以前,大家都乐,现在……全都不约而同的谈起叶舒“坠崖”,“被冒充”,“失忆”等事。 “怕是失忆是假。” “五殿下知道消息?” 故意挑起话题的五皇子,朝三皇子看,笑呵呵道:“三殿下负责审问假叶舒,该有咱们不知道的消息。” 叶舒事发到现在,半月有余。市井中流传着许多猜测,说的最多的就是有个江湖混混知道叶舒失忆,困在深山,便冒充战神身份跑京城来享受荣华富贵。 但带着大理寺一干人查案的三皇子这里,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 这会儿提起来,大家还不得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三皇子透露点? 老五是不是故意的,三皇子心里明白,更加和蔼可亲的道:“正在查办,过后自知。” 等着听消息的人不免失望,背地里说他端。 太子在正中的位置坐下:“皇上钦定的案子,没皇上的准许,三皇子也自是不好透露。你们也不许在胡问了。” “还是太子公正,”故意把话朝这不能说方向挑的五皇子,阴阳怪气的。 太子权当没听到。 账外,叶舒一行人姗姗来迟。 叶舒叶景天等人骑马在前,其余二百募兵紧随其后。是直到进了校场,叶景天黑成锅底的脸才有所好转。 得知太子已到,父子俩下马,快步朝这太子的所在的帐篷去。 行礼,问安,叶舒的步骤没有丝毫差错。就连表情,都稳如泰山。 暗自观察的人们对他的状况更加看不清。 连太子也多看了叶舒几眼。他离开位置,走到叶家父子跟前,表君臣情义道:“孤听说大司马坠崖失忆,甚是担忧,派太医过去也没见着,不知大司马现在如何了?” “叶舒回城后,臣便送他去了神医处,治到如今才回,一直都不在京,枉费了太子好意,”叶景天急忙解释为啥不让太医给叶舒治病这事。 太子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关怀道:“何处的神医?” 见叶舒觐见后一直不说话,起了试探的心思,问,“大司马感觉如何?” 大司马说的就是他,这叶舒知道。 抬眼看看太子跟画像上的一不一样,叶舒边看边说:“回太子,臣还行。” 太子:“……” 这也太言简意赅了! “那就好,”只看着,他实在没看出叶舒哪里不同。但要说一点没有……也好像不是。 太子又问了几句。 叶舒对答如流。 在旁边不知道想些什么大皇子忽然过来搭叶舒的肩,还道:“我可不信有人能冒充得了你……” “时辰不早了,比试何时开始啊?”叶景天紧张的插话了。 满帐篷的人,就他一个人汗流如注。 大皇子见状,更要说:“跟随你多年的人都没发现,怎还不把那些个人处理了?” 从揭发到现在,叶家需要面对的事太多,以至于叶景天都没想起这个,猛地被问,还是大皇子当着太子的面儿问,叶景天的冷汗沿着后脊梁朝外冒。 他思索着想借口。 “又不是好事,哪个好意思大肆宣扬,”站在帐篷外面的一个小少年,嘟囔的满帐篷的人都听得见。 大皇子看他眼熟,正欲辨认,叶景天闪身一档,火速接话道:“谢大殿下关怀,臣已将该罚都罚了。在罚,就是陛下治臣的罪。” 说白了,就是不劳他大皇子关心。 但他们都忘了,半月前,是他带叶舒进宫闹开的。结果什么都没落下。叶家父子还一副忘了大恩的样子。 大皇子心里窝了火。 第39章 什么玩意儿 “时辰不早了,就让我与大司马开场,能给弟弟们做个榜样,”大皇子宣布完,请太子下旨。 叶舒的真实情况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不如从前是肯定的,那大皇子头一个跟叶舒对上,万一赢了,怕是要被载进史书了! 五皇子六皇子怎么肯? 五皇子直接反对道:“我觉得还是抽签决定为好。” “弟弟这么多,都让大哥做榜样,那不得累死大哥?”六皇子笑嘻嘻的刺儿道,“弟弟们也心疼大哥啊。” 太子乐得看他们斗,但大皇子这回不跟他们斗嘴了,直接看向太子。 太子会给大皇子处处标榜自己是大哥的机会? “还是抽签,”太子说罢就点名叫一个公认正直的老臣去做抽签。 从大皇子,到十二皇子,再加上一个叶舒,正好十个人。 签筒里十只签,写了五个数,一对一,二对二,这样简单也明了。 十个人一块儿抽,把抽出来的签伸出来一亮。大皇子哈哈大笑,道,“苦着脸干什么?不是你们要抽签?” 大皇子抽到一,叶舒也是一,俩人终究对上了。 但大皇子笑的不是着,是老五老六俩人抽的都是四。 他俩要干起来了。 老五老六对视一眼,走到一边商量对策。都觉得不如学那二皇子,装病不参加。 “战神!”大皇子意气风发道,“走。” 他不信叶舒一点毛病没有。 这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他也没闲着。就在比试中见真招。 豪气存胸的大皇子在帐篷口停下,认出刚才插他话的小子了。 男扮女装的林青青,冲他躬身行礼,当不认识。 “世子,”她跑叶舒身后,做准备去。 “大司马失忆,不如从前,还望大殿手下留情,”叶景天真诚的跟他客气。 “战神就是战神,你这么说,岂不是辱他名声?”大皇子可不准备跟他客气。说完甩手走了。 片刻,校场起了鼓声。 等候已久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但看到领兵上场的叶舒后,振奋的精神哗的下变成了议论。 林青青找的那三十个半大孩子,在队伍最后面跟着呢。 跟前方列队的成年募兵比起来,他们照旧弱小的像个笑话。 “大司马搞什么啊,让几个小孩子压阵。” “我看可听说大皇子那边的兵每人都赏了百两银子。” “他娘的,咋不选我!” “我砸感觉光在架势上,大皇子已经赢了呢。” “你觉得,你觉得,你是大皇子募兵的亲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让说咋的?” 老百姓跟当官的都因为这样的出场整炸锅了。 骑马护在叶舒旁边的叶辰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咱们停。” 他们停下,募兵分成两队上前。 被众人说成压阵的半大孩子们,站在最前。 对面的大皇子为了彰显自己,也是为了与募兵们同进同出,一马当先的在最前。 结果!结果! 叶舒叫一群孩子对阵! 气煞他也。 “列队——” 大皇子气的,喊声中都带着颤音儿。 这简直是侮辱,身后的募兵们一个一个也气到不行,当即把阵型换成了盾兵持遁在前,步兵持矛在后。 大皇子身在阵中。 对面,果然跟着换了队形。 换成了半大孩子待着不动,成年募兵分成两队,呈包围之势而来。 一个攻,一个守,等攻来的兵近到合适距离,他就能下令投矛。这是比试,不是打仗,是以长矛上都没枪头,但大力掷出去,也能将人砸个鼻青脸肿。 大皇子没想到叶舒这么蠢。 可战神会有这么蠢? 莫不是想诱他兵器? 不对啊,兵器多的是。这定然是为扰他心神! 大皇子倏忽间转来转去的心思一定,勒紧马缰大喊:“听我号令——” 砰的,一声巨响,那正中间持着盾牌的人倒飞出去,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砰砰声不绝于耳。 那分两队靠近的成年兵,竟在巨响中原地后转,就着盾兵缺口冲进去了。 左右三面帐篷里的人,惊讶过后忽的全部站起,一齐涌出来,抻着脑袋看。 “他们拿的什么玩意?” “好家伙,快看——” 那三十个手持不明物器的孩子散开,蹲在地上,用手里的发出巨响,把人冲飞的物件,专朝对面募兵的脚下打。 一响过后,地上打出一个大洞,捡起来的泥砸募兵身上。 他们全慌了,乱了。 身在阵中的大皇子,胯下的黑马发出惊叫,但到底是训练过的,只原地掂蹄。 大皇子惊慌的看着这一切,挥手用矛朝就近的人身上打。 他的人在惊怔中被冲散,他这个主将完全被敌对方围住了。 一矛挥出,立即有人在背后打弯马前蹄,大皇子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摔滚在别人脚下。 别说一炷香,半烛香,半半烛香都没用,这场比试,结束了。 大皇子灰头土脸的被生擒,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违规——” 形式一变,大家伙从位置上站起来,把还没开始就他娘的结束的比试看的一清二楚。真是但凡长脑袋的都想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还有,大皇子也太菜了! 那违规的话,是五皇子骂出来的。 太子也很傻眼。 实在是结束的太快,太子都没来得及收拾表情,听老五的叫骂,他面上一凛,“把他们叫来。” 大皇子又惊又怒又抹不开脸,把捉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好一个叶舒,别人欺君好歹还背着点你,你欺君是骑在太子脸上啊。” 他骂着走着,走着骂着,一直到太子跟前,哐一声把盔甲摔了,跪地上,脸红耳赤的大喊,“求太子为我做主,先治叶舒一个欺君之罪。他欺人太甚——” 比试有明文规定,只能使用盾牌,长矛这类东西,叶舒明白着违反了规定。可不就是欺君?可不是欺人太甚?摆明了没把人放在眼里啊。 太子动了肝火,冷声质问:“大司马,你作何解释?” 解释? 叶舒兴奋,取了背上的东西朝地上一扔,摊手:“这不也是长矛?” 长矛个屁。 首先,地上这玩意儿是铁的。 其次,它多了个手托。 但是,它跟长矛长的还真点像。 “孤看到这东西头上冒了火,”太子拧着眉观察,道,“看着更不是长矛,大司马是在为自己坏规矩作弊这事儿强词夺理?” 第40章 什么叫作弊 “太子好眼力,这东西就是冒火,”大司马不能强词夺理,叶辰能啊。 他嘎巴脆的接着道:“比试中又没规定不能用火。既没规定,又怎能说是我们坏规矩?” 太子:“……” 的确没有规定不能用火,且铁家伙冒火的话还是他说的。 五皇子朝前一站,愤道:“规定也没说不能用斧钺刀叉,你怎不用?” 他们是皇子,叶辰连个臣子都不算。敢跟他们顶? “五皇子要是怕,我们只用几人作战就可,”叶辰嘟囔。 五皇子被顶的脑子一热,就要动手。老六背地里将他一拉,眯着眼儿冷冷盯住叶辰这个庶子,“不将此物解释清楚,还想继续比试,你想的美。大哥,你告他欺君,不如告他伤害皇子。我看这东西厉害的很,你没死在这儿,是你命大。” 对。 欺君可大可小,伤害龙子,那就不可恕了! 大皇子当即抢拿了地上的物件,道:“我这就去见皇上。” 说着喊人牵马,马一来,他翻身上去就走了。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的炸锅一般,仔细一听,论的不是战神作弊,而是战神用的是什么玩意儿!!! 是啊,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 官员们都围了上来。 太子顿时有了一股骑虎难下之感。叫人散了,比试算是泡汤,不叫人散,又很难继续下去。 叶家身上怎就这么多状况?还有老六这帮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大司马!”太子拉长了脸,“说说那是何物。” 知道了他也好向皇上回话! “是新的作战武器。” 叶辰本想代答,奈何叶舒抢答了。还说的十分清楚,眉飞色舞,异常嘚瑟。 太子听的一愣愣的,道:“真能以一敌百?” 叶舒的表情克制不住的乱动,伸手道:“拿来。” 拿什么?根本没有多余的好嘛! 而且还说了这么多,周围一众人的神色都各异了。 叶辰心慌慌的压着声儿回应:“还是等皇上处置。” 太子不悦,“孤不能看?” 叶舒最烦被人插话,当即就大声说:“她同意,太子才能看。” “哦?”太子心系新型兵器, 没在意到叶舒的孩子气,紧声追问,“要谁同意?” “我……” “我——来引荐。” 在让叶舒说下去,本性就暴露了。叶辰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又一手拉了叶舒,给太子等人带路。 新型兵器,以一敌百,且还亲眼看见了。众人全都跟上,一看究竟。 六皇子慢了一步,还伸手将五皇子也拉住,问他:“五哥可发现叶景天不在?” 五皇子左右观望,果真没见叶景天影子。他对老六的敏锐已经见怪不怪,道,“可看见他去哪儿了?” 一直都在皇帐内,老六上哪儿见去? 只能靠猜。 “先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老五狞笑一声:“不管是个什么东西,叶舒作弊这事儿都不能放过。” 巧了,老六也是意思。 两人也跟上。 大皇子落败的比试一停,叶家的募兵们就聚集在比试场边儿上了。 带着太子等人过来的叶辰,拼命冲混在募兵中的林青青使眼色。 林青青眯着杏眼望天,暗想叶景天见着皇上了没。 是的,比试没开始前,叶景天就立场朝别宫去了。这会儿正在孝武帝的道场里。 孝武帝照旧一身厚实的道袍,连根腰带也没系,只束发的白玉冠能彰显出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那根被叶舒称为“长矛”的东西被孝武帝拿在手里。 叶景天白着一张脸紧张提醒,“陛下当心。” 区区铁器,孝武帝小心什么?且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东西能百步之外击碎木石。 这又不是弓箭。 但叶景天有几个胆子,敢拿这么个玩意儿唬他? “朕倒看不出来它特殊在何处,”孝武帝心平气和的,把火铳还给叶景天,“你做个示范让朕瞧瞧。” 叶景天:“……” 他也是今天出发前才见到这玩意儿,只知道得把火药装到里面,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再就是对准。 嘭—— 还没对准,响了! 孝武帝道场的门梁…… 叶景天两眼一黑,跪地上,“皇皇皇上……这这东西威力巨大,臣还没掌控。” 一个头叩地上,喊“皇上赎罪——”这话喊的最利索。 孝武帝真真被吓到了。 那声巨响实在突然,吓的他盯着被轰烂的门梁久久无法回神。跟着火铳声尖叫了下的高喜,呃一声,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道场外的禁军哗哗跑进来。 叶景天跪在地上抖的跟筛子一样。 孝武帝却没看他。 直直的盯着火铳,暗想叫人得到这个还得了。 别说击碎木石,就是击碎城墙怕也不在话下。陈国的将士们若手配一杆,所向披靡又何难? 怨不得,他们敢把傻叶舒推到人前。 推的好啊,不推怎么可能拿出这东西来。 “来人,”孝武帝看到趴在地上的叶景天一抖,“把高喜扶出去。多大点动静,至于吓晕,朕还没怎样。” “叶景天你也起来。” 刚才那句“来人”叶景天还以为是皇上要叫人把他叉出去,胆子都吓稀了,这会儿身上没劲儿,拄着火铳勉强站起来。心里想自己这次是不是跟林青青赌对了。 偷眼朝着孝武帝看,见他果然来的兴致。 “你在试,”孝武帝走的远远的,难得面见喜色的豪气道,“这回可不能再把朕的道场轰烂。你们都散开,别挡着朕的视线。” 禁卫们应声散开。 叶景天真真活过来,应一声是,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半根手指粗长的火药。再度装进去,举起来。 拿着另一把火铳进宫告状的大皇子,正好撞上。 他差点跳起来,嗓子破音,喊,“大胆!” 叶景天赶紧将火铳移开,立马明白大皇子这是输了。 输了也是当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且区区皇子,又不是皇上。 念头一闪,叶景天心口砰了声,手里的火铳歘的端平,单手拿出火折子将引线一引,嘭—— 大皇子身后,道场门前,一个石盆应声四裂,炸裂开的碎片甚至划破了一个禁卫军的脸,石盆里的水溅起一米多高。 正对着火铳的大皇子,双眼被火药的光闪到涣散。 这次,整个道场里安静极了。 “好,”只有孝武帝狂热的叫好声。 他道:“太好了,重重的赏,快叫叶舒进宫见朕。” 大皇子手里的铳,噗通一声坠地。 第41章 砍他脑袋 “父皇!” 大皇子又惊又气道:“叶舒差点杀了儿臣!” 孝武帝闻言,脸上的狂热散去几分,“怎么回事儿?” 大皇子把校场的事说出来。 那么多人在场,他也不敢说假话,又气又委屈的道:“儿臣以礼相待,他却用这等东西害儿子颜面尽失不说,伤了儿臣身子。”见孝武帝没怒,他接着道,“这不算什么,儿子就是气那叶舒不将皇家放在眼里。” 还有叶景天,竟先一步卖弄,笼络皇上!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还想笼络皇上? 大皇子狠瞪他一眼,道:“无法无天。长此以往,天地君臣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天底下真就没有礼法了。” “皇上!”叶景天道,“叶舒是大司马,是陈国的战神,忽遭大难,一直惧他威名的草原人难说不起贼心。叶舒便苦心研发此物,又在比试中将其亮相,为的就是报答陛下,安定边陲。” 叶景天铿锵有力的说完,冷眼看向满嘴恶毒乱带帽子的大皇子,“吓到大殿下,是叶舒不对。臣先在这儿给大殿下赔不是了,大殿下要打要罚,臣无二话。” 你把作弊说成为国为民,把我朝气量小人上推,你好会说啊你。 大皇子气的脸色越加冰冷,“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亮出来不好,偏在比试中亮。敢说不是为了欺辱我?” 欺辱你? 比试是为了让叶舒稳住地位。 既然有目的,何不跳过过程,直接整结果? 这话是林青青说的。叶景天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狠狠认同了。 所以,作点弊算啥?他不信有火铳这等威力巨大的兵器,不能为他们开一条活路! “皇上,”叶景天懒得不理大皇子,对着天子拱着手,道,“还请陛下让比试继续下去。” 被忽视到这个地步,大皇子气的直打颤。 “拿着那玩意儿,继续下去无非就是继续打皇子们的脸,”大皇子阴笑着恶毒道,“你这老贼就是想告诉天下人,皇上的儿子不如你儿子。” 叶景天怼他怼到这个地步了,还怕在多说几句? 他当即就又顶大皇子:“野兽在凶,也靠人驾驭。” 意思就是你驾驭不了。 精明如大皇子,怎会听不懂,且他在皇子中是老大,皇上却跳过他,立了年纪不大的弟弟做太子,他心里可服气?叶景天还敢当面戳肺管子,不拿他当回事儿,大皇子脸上红了白,白了黑,怒上心头。 他腾跳起来,捉过旁边禁卫的腰刀就要杀叶景天。 孝武帝一声怒喝,道:“放肆——” 已经躲开的叶景天赶紧跪下。 知道自己冲动了的大皇子,握着刀,眼睛几乎恨出血。 孝武帝气的来回走动。 他猛地的停下,冷哼一声:“叶景天,当着朕面儿挤兑朕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叶景天趴地上:“臣惶恐。” “哼,”孝武帝冷笑,“你心里想什么,朕知道。不是要继续比试?让朕的那些儿子都上,但叶舒不准伤他们,伤了丝毫朕都砍他脑袋。输了也砍!” “是!” 叶景天一哆嗦,不敢跟天子讨价还价,领命去了。 “老大。” 兀自在道场站这的大皇子,把腰刀扔还给那个被吓坏的禁卫,自己撩着盔甲下摆,梗这脖子朝地上一跪。 孝武帝叹息一声:“委屈你了。你的本事朕知道,回去收拾收拾,到兵部办差去。” 兵部! 那地儿不但有油水,还有实权!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收获。 天啊。 大皇子心里的委屈当即化成激动,喜不胜收,当场答应。 另一边。 叶景天赶回京郊大营。同来的还有个宣口谕的太监。 听闻比试继续的皇子们脸色各异。太子一时间摸不清楚自家父皇是何意了。 只知这事儿,难收场。 “皇上不是说伤了咱们砍他脑袋?”五皇子的坏心眼当场发作,告诉其余人,“就一个字儿,拖。” 几个皇子你看我,我看你,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道,“咱们做弟弟的,得为大皇子找场子,不能输。” “是三哥?” 被点了名儿的三皇子朝老六看了看,点点头。视线又转去叶家那边。 围观的老百姓以及官员们,议论的热火朝天,因为热闹升级了,那些等不下去的人,先走一步的人得后悔。 叶家这边,安静如鸡。 最窒息的就是林青青。 她想掐人中,“九个皇子去掉一个还有八个,八个皇子的募兵加起来就是一千六百人。二百对一千六,还不能伤他们。” “嗬——” 她真窒息了,“你还是把我杀了。” “那不行,”叶舒可舍不得。 “见招拆招,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叶景天看不上她这个要死要活的样子,道,“弄到这个地步的是你,让我去找皇上的,也是你。”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而且他都豁出去了,林青青还想打退堂鼓? 不过看她这个心慌的样子,真解气。 “你想办法,”叶景天不管,真豁出去了。至于怎么收场,皇上虽然生气,但显然也让他过关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力气岂不是注意多吗,都交给她。 形势复杂,林青青也不敢轻易做判断,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会儿叫她上哪儿想办法去? “别忘了你爹娘老子还在我手里!”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叶景天也不干等着了,留下话,去叶家的帐篷下面歇着去。 “没有别的新玩意儿了?”叶辰知道那什么火铳不是叶舒弄的,对她抱着莫大的期望。可所有的事都压她一个人身上,她全家还朝不保夕,实在可怜。 林青青顶不住压力似的蹲地上,道:“没有!” 叶舒见状,也朝她身边一蹲。 林青青立马火了,道:“哪有战神朝地上蹲的?” 叶舒被吼的立马站起来,苦了一张脸,不敢惹她。 叶辰心里也沉甸甸的,怵在旁边,一会儿抱臂,一会儿叉腰,想跟林青青讨论对策,又知道她心情不好,只能闭着嘴。 他们对面就是皇子们的帐篷。 林青青蹲在地上,一只手托下巴,眯着眼儿朝对面看。 发现—— 对面有个皇子长得挺不赖哎。 长得确实不赖的三皇子,转着视线左右看看,确定她在看自己,一双黑目不禁疑惑的睁了睁。 林青青一笑。 三皇子起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断定她不是什么正经人。 心里烦躁,到处乱看的叶舒正好瞅见这一幕,心里当即就不舒服了,挡在林青青前面,“你笑什么?” “示好啊,”林青青一脸莫名其妙,叫他闪开。 叶辰的下巴差点惊下来,心说,你一个女子,对别的男人示好,你想琵琶别抱啊? 他默默蹭过去,也挡着点。 被夏日阳光炙烤着的校场,因为他们显得无比的焦灼。他们你望我,我瞅你,都在想办法。 第42章 疯了疯了 大皇子一去不回,三皇子不爱出头,五皇子当仁不让的成了皇子们的领头人。 “去,”五皇子道,“叫他们别拖时间,这就开始。” 去传话的官员回来,说:“大将军那方说要下雨,皇子们身娇肉贵不易开始,不如明天。” 五皇子朝天上看:“艳阳高照着,下哪门子的雨?” 但西北边有阴云过来了啊。 没人带头反驳,众人就都不反驳。 六皇子却知道这些人是知道大皇子进宫道了委屈,得了好差事,就都怀了心思。 捏捏扇骨,六皇子侃侃而道:“他们手里的火器怕是不能见水,下雨更好。” “对,”五皇子一拍茶桌,“没了那火器,他们就是没了翅膀的鸟,蹦跶不起来了。” 众皇子击败战神叶舒,能得好的,就是领头的那个。其他人碍于身份,不敢跟老五争,但也不想想叶舒输了就代表着要放开兵权! 太子有的是依仗,也不敢明争。 三皇子不稀罕。 五皇子要的是个面子。 剩下的就是他,六皇子。 “不能叫叶家拖到明天,”六皇子低声提醒老五。 老五道:“我知道。” 说罢他拍膝而起,高喊:“为父皇,为太子爷,为咱们皇室争光的时候到了,兄弟们,召集人手,跟我走。” 六皇子叫来心腹侍从,吩咐他:“多找几个人给老百姓们解释解释为何皇子们对叶舒群而攻之。” 侍从明白,这就出去找人,然后混在老百姓中,抹黑叶舒。 众人听罢,纷纷撇着嘴道:“再怎么说也是皇权在上,那么欺负人,可不是没把皇上放眼里。” “能耐大了,就飘了呗。” “咱老百姓逢年过节还知道敬敬天,敬敬地呢,战神这般跋扈,到底是变了啊。” “太子在场好像不顶什么用啊。” “我听说咱们这位太子,性格有点软弱呢。” “太子软弱,战神又横,将来……啧啧啧。” “那京城岂不是不安全了?” “我也觉得。” “快看快看,叶家也出来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射向战神身上。 二百人对战一千六百人,场面是何其的壮观? 就见皇子们身后,黑压压一片人。叶舒在他们对面,一马当先着,身后区区的二百来人,气势瞬间被压倒了。 五皇子见状,心里脸上都乐呵,道:“你不守规矩在前,就别怪我们欺负你了。车坏。” 叫车坏的随从应声站出来,高声重复孝武帝定下的规矩。 叶舒听罢,朝别宫的方向拱手一拜。 “你现在认输,也不算怂,”五皇子说。 你放什么屁。 叶舒想这么回,但叶辰在旁边提点着呢,他只能不情愿道:“谢五皇子好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五皇子狞笑一声,伸手,“拿我的长矛来。” “驾——” 他踢马,持矛向前。众皇子们也都催马跟上。按照刚才商量好的先把人围住。 “他们上去围住主将,这还怎么打?”叶景天在将军府的帐篷下面焦急打转。 林青青坐在椅子里,手无意识的用茶盖撇杯子里的浮沫,没撇几下,茶汤浇了一身。 校场内,五皇子等人呈扇形,将叶舒堵得严严实实。 伸着头看的百姓们失望: “不能伤人的比试,还有啥可比的。” “就是,我要是战神,我就认输,这样还省的得罪一众皇子。” “怪没意思的。” “早就知道不可能打起来。” 百姓的议论都传到场内了,想老大那个蠢人真是给他们开了个好头。五皇子就忍不住激动道:“下他们兵器。” 叶舒骑在马上,冲他一笑,道:“你知道皇上只说不准伤皇子,没说不准伤募兵不?” 五皇子愣住,不知道皇上的话还能这么理解。旋即一惊。 就见叶舒的兵,小的踩大的,叠了十几个罗汉,那罗汉们吹火折子,点铳,对准皇子们身后的募兵。 五皇子心想,他们敢搞出人命——嘭。 一个募兵的小腿炸开出血花。 说好的不准伤人。 那募兵愣了,迟迟来袭的剧痛让他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打滚。 趁其他人还在慌张中,叶舒一把夺过五皇子手里的长矛,举手掷到敌方阵营。 他踩着马背一跃而起,落地后, 直奔皇子们的大旗而去。 叠起来的罗汉动紧跟着起来,从左右两翼牵制。以为结束了的百姓们顿时发出“他们是不是疯了的”哄闹。堵着他们的大营兵士也傻着眼追着看。 六皇子见状,拽着惊慌起来的马大喊:“疯了疯了,快去堵……” 车坏那奴才头一个拽着五皇子跑。其他年纪尚幼,连实战都没有过的皇子,敢去堵火铳的口?他们连马都控不住。就差人仰马翻,那些个心腹奴才们,哪儿还顾得上敌人,先让自家主子安全了再说。 那后方守棋的募兵见战神飞身而来,心里先发怯,反应过来,被毫不留情的叶舒一掌一个。 战神的功力深厚,出手绝狠,又十八般武器皆通,还打的起了兴,拿了银子为皇子们办事的募兵们,敢靠近? 外有火铳,后有战神,这俩那个也招架不住,募兵们好多都愣着。凉风一吹,竟还有点抖。 “赶紧拔旗啊!”叶景天都快急死了,是望望天,又望望打的忘乎所以的叶舒,祈祷别下雨,这个当口千万别下雨。 啪。 一滴大雨点子砸叶景天脸上,哗—— 下雨了。 骑马开溜的六皇子,回头冲同样落荒四逃的人喊:“杀回去——” 他有先冲为敬。 五皇子一看就急了,怕被抢功劳,心下一狠,冒雨回去。 他们的募兵敢走? 也只能回去。 围观的百姓既怕淋雨,又怕错过这一会儿一个样儿的热闹。 叶景天的脸也变了。 林青青安慰他:“没事,他就在旗边。” 就见戎装打扮,手持一杆长矛的叶舒,挥手将人挑飞,又一个纵身扎去人堆,离那几杆大旗,渐行渐远。 林青青人都傻了,麻了,钝圆的眼睛移到叶景天身上,问他:“你是不是没教过他,擒贼先擒王,打仗要夺旗?” 儿子傻,怪他吗?叶景天被呲哒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跺脚,“赶紧想办法啊!” 林青青:你儿子已经杀疯了,我能想啥办法?还有这狗日的比试,还不如闹着玩儿。 打了几个转,她冲崔户一努嘴:“去。” 第43章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你们猜后面怎么着?” 雨过天睛,京城的老百姓雨后的竹笋似的,冒出来,嘴里说的论的都是昨天的那场皇子战神的比试。 那观了全场的人,说的嘴起白沫了,忽地停住打哑谜。 “赶紧说啊!” 昨日那场,去了的人,待在后边的,没看着啥,那没去的更多。 “你赶紧说,说的好,我们把你的炊饼全包了,”有人急的许愿。 卖炊饼的小哥抿嘴一顿,“那我这炊饼怕是没人包了。” 众人问:“啥意思?战神输了?” 小哥儿:“怎么可能。” 众人想也觉得不可能。战神就是战神,状况百出也是战神,身娇肉贵的皇子不可能是对手。 有人看不上小哥儿的吞吞吐吐,冒火催他:“要不是有事耽搁,老子自己去看,还让你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吊着。还不赶紧讲?” 炊饼小哥儿讲:“压根没个结果,战神他打着打着……晕了。” “不是!” 挺热闹的都有点失望。 有人分析:“战神刚回来,还失忆了,身体肯定还没痊愈。” “不知道后面还比不比。” “就是啊,还比不比?” 炊饼小哥儿道:“我哪儿知道。” 五皇子府邸,昨日“鏖战”了一番的大小都齐聚在此。 “还比不比?”五皇子也在问这个问题。见其他人没个注意,他直接冲老六道,“你说。” 皇上跟太子都没个表示,他说什么? 六皇子有点心烦的道:“五哥该把太子一并请来。事儿就是太子挑的。” “是啊,”其他皇子也这么想。 五皇子有点不高兴了。 通过昨天的事,他看出来叶舒有毛病。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这些人跟不懂似的。 且叫了太子来,太子那个推来搡去的性子,不是给自己添堵? 五皇子兴致缺缺的歪在椅子上,道:“老六历来有注意,这会儿倒不肯出了。你们都散了。” 外人都知道,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是五皇子携带六皇子。因为老六是宫女生的,在皇子的出身之间,老六的身份最贱。一直靠着五皇子庇护。 五皇子刺儿他,张口就来。 六皇子垂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捏,低声与他分析当下局势。 将军府。 叶舒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正给他诊脉的老景吓一跳。 “世子醒……” “谁把我弄晕的?” 老景抿抿嘴,没说。 叶舒跳下床,“谁?” “我!” 林青青从外面走进来。 她已经换了男装,穿着一身水蓝衣裙,显得冷淡的颜色让她粉白的脸更加冷冽的道:“差点坏事,不知道反省,还问谁弄晕你。我问你,你若不晕,准备打到什么时候?” 叶舒捏捏手指,不说话。 “世子展露身手,叫人知道他武艺不减,何错之有?” 叶景天说着话走进来。一副林青青你别嚣张的样子。 林青青眼里登时起了火儿。 两人对视,气氛胶着的电光火石一般。 叶景天不屑跟她斗嘴,率先扭狗头道:“给世子更衣。我要带他进宫面圣。” 哈,林青青却要气乐了,心说叶景天不是好人却称得上是个好爹,叶舒傻了,还是对叶舒一如既往。做错事事也不说。 真在多看这他几眼都要忍不住骂出来,林青青干脆甩手走人。 叶舒看出来她生气了,要去追。 叶景天挡着,道:“比试的事,你是故意的?” 叶舒哼唧:“……不是。” “不是故意的,不就得了?以后不许了哈。” “对,”叶舒觉得还是爹大气。 叶景天哄他换上朝服,带他进宫面圣去了。 “不知道皇上会怎么说,这件事又怎么收尾,”老景背着手站在庑廊下,说着扭过头朝林青青看,想与她聊聊。 林青青眉眼间闪过惊诧,旋即就笑了。讥笑。 “皇上怎么说,大将军已经去听了,至于这件事怎么收尾……” 她故意停下来,似笑非笑道:“最坏也坏不过半月前的光景。倒是景先生,肯与我聊,想来我做的还算不错。” 景先生挑挑眉,不由的欣赏她的直白,聪慧。话更宽松起来道:“捅破世子的事,又硬兜起来,你做的很不错,很大胆,甚至是有魄力。还有那火铳,厉害的很,我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它的出处。听大山他们说还有更厉害的。” 林青青千叮咛万嘱咐大山他们,不要说,不要说,那些家伙还是说了。 她想着,弯弯眼睛一笑:“能得你赞赏,想来那玩意儿是针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求老景你一件事。” “哦,”景先生背在身后的手松开,“何事?” “把我全家放了。” “……” 景先生是叶景天心腹,说不知道林家人被弄哪儿去了,那是胡扯。把林家人放了,他也做不了主。 “将军并非不守信之人,你家人现在……” “安抚的话就免开尊口,”林青青没心情听,也懒得跟他借着虚与委蛇了,直接走人。 大山他们从大营回来后,林青青就叫人给一帮孩子弄了安神助眠的汤药,让他们服下好好睡一觉在说。这会儿,他们醒的差不多了。 林青青过来是,一帮人正就着水桶里的水,你泼我,我泼你。 “姐姐~” 雅儿看见她了,小跑过来。 这帮孩子里面一共就五个女孩儿,温柔的,坚强的,泼辣的。雅儿一个人占了好几个,是这帮孩子的管家婆。 “休息的怎么样?”林青青给她整理辫子,“害怕吗?” 雅儿摇头:“不怕,火铳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使,都熟练着呢。” 傻子。林青青说又不是火铳的事。 但一想这帮家伙明着是孤儿,背地里却在走南闯北的做买卖,伤人的事也没少干。便知道雅儿的话也不光是安慰。 就算如此,林青青也觉心中有愧。 她拉这帮孩子出来,一为解困,二是相信他们,三……这么露脸儿之后,往后在不是无名无姓的孤儿,能为她所用,给她助力。 从今往后,她对这些孩子在不是无所图。 “姐姐……” 雅儿见她忽然落下泪来。大山等人当即不知所措。 他们一个道:“小姐你别哭啊,我也知道我们干的不好。” 一个说:“干的不好可以在干啊。” 好几个跟着问:“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看这将军府就知道里面都是些狗日的赖人。” “二小姐要是不想在这儿待,咱们这就走。” 她是心里有愧才失态,这会儿越发的控制不住,哽咽道:“想到让你们替我伤人,我实在难受。倒是你们,想走最好是趁现在……” 大山听懂了,眼眶子一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你对我们有恩,我们此时不报,何时报?大家伙儿,”雅儿的眼泪夺框而出,冲一帮小伙伴道,“你们自己说,走不走。” “不走——” 一个瘦小瘦小的小小子,第一个喊出来。 他们中,有的是被送去慈幼院的孤儿,有些是乞丐,有些一出生就被扔在荒野,是林青青,是林家这么多年不断的解囊相助,不断的擦屁股,他们才不至于如草芥般死在某个清晨,某个夜里。 这么多年了,从帮助,到教他们安身立命,他们还是无可依靠的孤儿吗?不是了,他们就是林家人,林家的亲人。为林家,肯流血,敢断头。 没有任何的修饰,“我们不走”的话一叠一叠的。 林青青忽地觉察到,自己不找他们,才是对他们的欺辱。 第44章 你扒人家裤子干什么? 因为惦记叶舒他们进宫的情形,林青青夜里没怎么睡,清早就起身了。 西院不需要那么多侍卫后,偏院儿的人也都撤走了,除饭点有人来送吃食外,这院子里几乎没人。 林青青随便穿件衣裳在院子里伸胳膊压腿的做运动也没什么关系。 “世子妃。” 胡管家冷不丁来了。 林青青转过身,眨眨眼,表示从他嘴里听到“世子妃”这个称呼很不适应。 胡管家也不适应,他抿抿嘴:“世子妃的陪嫁我叫人抬过来了,一共六十六抬,你看是放在西院,还是放到库里。” 要这些陪嫁,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当时这老东西东推西推,就把寻常穿的衣裳还给她了,这会儿突然都给她,定是叶景天的意思。 叶景天带去叶舒面圣,不是一晚上没回来,而是早就回来了,没告诉她。 一回来就把陪嫁还给她……林青青心里有底了。 她完全转过身:“一事不劳二主,麻烦你把我那六十六台嫁妆交给大山,让他们抬去林家的当铺里保存。” 抬回林家当铺,那不就是抬回林家?倒是可以用林家铺子都还在关门大吉拒绝,但将军有吩咐…… 胡管家欠欠身,又道:“听雪堂正在收拾,世子妃缺什么用什么吩咐下人就是。等收拾完了,就能搬回去。” “哦~”住在这儿还是住主院,林青青无所谓,道,“还有呢?” “没了。” “将军没说见我?” 胡管家道:“没有。” 示好后,不见她,搞什么? “将军现在在哪儿?”叶景天不见她,她还不会去见叶景天啊。 胡管家闲闲的道:“将军很忙,在不在府里,我不清楚。” 林青青一时间猜不出来叶景天想搞什么了,“世子呢?” 胡管家道:“世子不在。” “不在?” 胡管家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迟疑片刻,“世子在别宫还没回来。” “没回来?”战神变傻,就叫人冒充。想求道,就去当道士。这种就差把利益薰心刻脸上的皇帝,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林青青提步朝外走,想去问问叶景天搞什么,竟然把叶舒留在孝武帝身边。 想到叶景天不见她,她又停下来,“故意的?” 胡管家一愣,反应过来她这话说的是他,“我也是担心世子。” 林青青沉着脸默了好一会儿,“去我嫁妆的事处理了。” “……”不知怎么的,胡管家感觉在她跟前忽然短了一截。含糊了声,他走了。 隔日。 叶舒还是没回来。 林青青想见叶景天,被告知叶景天不在,出去到市面上走走,还被挡回来了。 都是侍卫,她也没冲他们发火,径直去了听雪堂。 之前,这院儿简单宽阔,现在收拾起来,也是按照这个风格,只屋内,客厅等地儿添置了许多家什。 林青青随意看了看,见下人和丫鬟还在收拾。她解开荷包,拿了几块碎银子。 一个眉眼生的大气的高个子丫鬟冲她一福,“不敢要世子妃的赏。” “你们收拾的像样我才赏的。” 见林青青笑眯眯的,给银子的手也还伸着,丫鬟便把银子收下,又转身分给其他人。几个人谢她。 林青青笑的更加可亲,道:“我有几日没出过门了,不知外面又好什么新鲜事,你们给我讲讲。”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高个子的丫鬟开口道:“冒充咱们世子的歹徒,在菜市场被砍了脑瓜。” 林青青浑身一僵,竟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嗓音干的厉害。 丫鬟说:“就今天。圣上明察秋毫,把那冒充咱们世子贪想荣华富贵的歹人查了个清楚,那人是个江湖混混,还在世子手下当过差,才演的那么像,将众人骗过去的。真是狼子野心,幸亏世子妃精明,把咱们世子找回来了。可怜府里跟那冒牌货有过接触的……” 真假叶舒一事,经孝武帝的口盖棺定论。 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可信,将军府真真假假的灭口。 那是叶景天,孝武帝害了这些人,还是她害了这些人? 这世上的事,果然难以双赢。 “她怎么了?” 丫鬟疑惑的望着仓皇离开的人。 就在林青青快沉不住气时,叶舒回来了。 他毫发无伤。 问就是在别宫玩了好几天,什么事都没有。 林青青默了。 暗想,孝武帝这一出莫不是为了试探叶舒情况? 想想,叶舒忽然站到世人眼前,硬把傻了说成失忆,还弄出了火铳那种碾压冷兵器的玩意儿,确有阴谋诡计那味儿。 孝武帝生疑也能理解。 搞不好还把将军府朝歪了想呢。 啧啧。 “老大!”叶舒特意从宫里给她带回来一个好玩意儿,结果显摆半天,她愣是不理。 他都生气了。 林青青把桌上的书本推开,让他朝一边靠靠,提了巴掌大,宫灯造型的物件让它转。 转一圈,桌上照出一个字,转四圈,显出个万寿无疆。 通过折射阳光,照出字体。对林青青来说,这实在没什么可稀罕的,跟叶舒讲这东西的工作原理。 叶舒听的一知半解,兴致打折,“那你肯定不知道它还能 点香冒烟显字呢。” 林青青嗐:“还以为就是个摆设,合着还能当香炉。但这玩意儿在这里是不能用了。” “能用啊,”叶舒没看见它哪里坏了。 林青青撑着下巴:“万寿无疆这种话,只能皇上用。” “……” 反正就是不好呗。 叶舒还以为她会喜欢呢,有点失望。趴到桌上细碎的讲自己这几天在别宫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林青青怪无语的,“你扒人家裤子干什么?” 叶舒:“当然是看把叽叽割掉是什么样。” “……”林青青:“你做个人。怪不得皇上就留你几天。” 叶舒不知悔改的怪笑,还装生气,道:“你骂我。” 林青青正想在骂几句,抬眼看见胡管家。 胡管家停在门口,道:“世子,将军让你们过去。” 呵,叶景天终于肯见她了。 第45章 尘埃暂落 前院,议事厅。 景先生,崔户,叶辰,都在。 林青青发现地毯也换了,换成了正红色,就跟这些人放晴的脸色一样。 她看看,捡了末首的椅子坐下。 叶舒要挨着她。 “属下这里有位置,”崔户赶忙站起来让座。 几个人重新坐好,叶景天也没等来林青青给自己请安。 他有点不悦:“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林青青闻言,看过去。 叶景天就起个头,不说了,说别的。 说:“前几天的比试把皇子们得罪的不轻。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着,在汇丰楼摆上几桌赔罪的席面。” 景先生觉得可行:“就怕他们不给这个面子。” 叶景天道:“我正担忧,”说罢朝其他人看,“你们出出主意。” 崔户说:“五皇子肯去,其他人就跟着去了。” 老景接话,道:“听说五皇子正盖戏园子,将军给他送份大礼,想来也就肯了。” 将军府不如从前,日子也有点紧巴…… 也罢。叶景天道:“我等会儿写个手条子,崔户你去库取银子给五皇子送去。” “最好能瞒着大皇子,”老景觉得相对于五皇子,他们把大皇子得罪的更狠。 叶景天考虑要不要也给大皇子送一份。库房里还有林家之前从户部借来给他的二十万两银子没动。 “两面讨好,讨好的还是皇子,不怕遭皇上猜忌?”林青青淡淡的道,“弄不清你们想抱谁的大腿。” 什么叫抱大腿? 她会不会说话? 叶景天脸都气红了,“无知妇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懂?” 这话说的是君子能够领悟的是道义,小人只能领悟利益。 但他是君子? 他也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君子? 林青青简直笑出声,“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叶舒瞪着眼睛,凑到林青青身边:“我也读书少。爹你也别骗我。” 叶景天简直气个倒仰。 景先生急忙开腔劝架,道:“世子妃觉得不妥的话,不妨出个注意。” 要她出主意? 林青青要惊不惊的一挑眉棱,闲道:“奉旨赔罪,他们谁敢不去?” “奉旨?”景先生不晓得她说的奉旨,是不是自己理解的奉旨,跟其他人的视线碰了碰,道,“并无这样的旨意。” 林青青似笑非笑的,朝身边的叶舒瞥了眼:“就说是他听错了,谁还会追究不成?” 换句话说,谁会跟一个傻子计较? 叶景天脸都青了,嘭一声拍桌子,道:“大胆。” 林青青大胆,还是林青青说的话大胆?众人一言难尽。 景先生见林青青又要开口,觉得准没好话,在中间拦道:“假传圣意,绝无好处,圣上怪罪下来,对世子不好。” 林青青朝椅背上靠,十分的不以为意,“道个歉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还叫得罪人?我若是那些个皇子,我就抬着伤员,在酒席上闹你们一场。” 众人:“……” 她说的场面,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赔礼这事,真不好做。 林青青见他们都在沉思,不禁偷笑,继续蛊惑:“奉旨赔罪,那些人都得去不说,还不敢闹,闹就是打皇上的脸。被揭穿也不怕,不信皇上这点面子都不肯卖,非得跟你们计较,本来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这样既省了麻烦,又能叫人知道将军府圣眷正隆。俗话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 众人:“……” 她说的有理,但,很难完全认同,尤其是那句打狗还得看主人!话太糙了! 叶景天气的一鼓一鼓的,直瞪眼。 瞪了半晌,叶辰见他啥也没说。 “我觉得,三嫂说的有理,”叶辰声音不大不小的声援林青青。 “什么都是你觉得,”叶景天的眼睛一瞪,冲他发火道,“出了岔子你能担着?” “我……” “不让人说话,还叫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林青青插话回怼,没放着声援自己的叶辰不管。 叶景天的脸色又青一阵白一阵。 他不是不能站起来甩脸子走人,也不是不能叫林青青滚蛋。 他还有事。 就是林青青一而再的顶嘴后,他把事儿说出来,跟求她似的。 叶景天心烦。干脆给景先生使眼色。 景先生以为他要就赔罪的事让自己拿主意。一时也不言语,兀自沉思去了。 林青青距离他们不远,会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直觉还有事。 她站起来就走。 叶景天见状,脸皮一抽,叫,“等等。” 林青青当即坐回,道:“说。” 被她耍了,叶景天的直觉告诉自己,又被她耍了。 也被直觉戳了一下的叶辰,急忙端茶遮挡,怕自己笑出来。 叶景天只能当无事发生,道:“圣上有旨,要你交出火铳结构图,将来陈国的将士们人手一支后,也算你一份儿功劳。” 火铳的出现,已然打破了冷兵器时代。只有这东西的存在,国力增强的便不是一星半点。这等改变,只算她一份功劳这么简单? 林青青不信,也不接受,静静望着叶景天不说话。 “皇上决定组织一个专门使用火铳的禁卫,特许偏院那三十人加入,”叶景天道,“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他们有福了。” 他一副施舍的口气。林青青听的刺耳,道:“还有呢?” 叶景天厌她不知足,“世子一事,被你搅和的翻天覆地,没罚你是圣上开恩,你还想要赏不成?” “不赏我,总不会不赏你!” 议事厅的气氛刹那间结冰。 所有人都在望着林青青,林青青一个人,与叶景天对视着,丝毫不让。 “将军说的对,不罚已经是开恩,对你,对将军府都是如此,”叶辰解围道,“要说赏的话,我被钦点为神机营都统,世子……他要去营地练兵。” 第46章 昧昧 叶景天的话不可信,叶辰可以,且都是明面上的事,没有撒谎的必要。 “什么时候把火铳的图纸给我?” 叶景天这就逼上来了。 林青青的神色沉了一息,道:“将军什么时候把我全家放了?” “把图纸给我后,我自然把你家人放走,”叶景天说。 “好。” 林青青当即从袖带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图纸。 惊讶她的痛快。景先生急忙挺身站起,接过图纸,拿给叶景天,自己也站在一旁看。 图画的很高超,将火铳的内部,外部,各个组成部件都画了出来,十分的清晰,只是用来做标记的符号似是暗语。 用料也不寻常。 “火铳如何生产,大山他们知道,”林青青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她带着大山等人已然走到这个地步,就得要么不做,要么做好。她要助大山等人快速站稳脚跟,得到重用。 叶景天与景先生对视一眼,也了然了林青青的心思。 “辰儿,”叶景天没说什么,把图纸递给应声走来的叶辰,交代他,“明日送给陛下知晓。偏院那些小子,你也多多照顾,在怎么说也是咱们府里走出去的人。” “儿子明白,”叶辰郑重收下,冲林青青拱手道谢后走到一边捧着看。 叶景天看林青青一眼,说,“等消息就是,”说罢走了。 林青青心里,有那么一刻的轻松。 见其他人都去看火铳的图纸,叶舒却低头坐着。 “怎么了?” “老大,”叶舒怅然的抬起头,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青青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发现从头到尾,叶舒都没说一句话。 他听不懂。 “……没什么,”林青青涌到口边的开解,因为某些隔阂消散了。 她率先离开。 叶舒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凑到一起说的热烈的叶辰等人,起身追她。 林青青在跟大山他们关起门来说话。叶舒叫了半天,不见门开,爬墙进去。 另一边,大皇子,五皇子他们接到将军府的邀请。 他们私底下早就等着叶舒赔罪,可没料到会是奉旨赔罪。 七八九十等皇子没到出宫开府的年龄,接到消息,结伴到五皇子府上跟他讨主意。 五皇子正生气,见他们过来说这事儿。他把茶杯朝桌上一撂,“父皇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了。倒是咱们,除了去还能怎么着?” 六皇子的扇子不住的敲手心儿,也想不出什么注意。 “这样……” 六皇子围着兄弟几个嘀咕。 入夜,汇丰楼车来车往,人去人来。 听说汇丰楼是太子爷的买卖,朝中许多人摆宴,就都爱聚在这里。 叶景天把汇丰楼的二楼整个包下来。 这二楼既有大厅,又有雅座,前来赴约的皇子跟官员都安排的开。 叶辰负责在一楼迎客。有皇子,或者重量级的官员来了,在让下人把叶景天叫来。寻常人他迎就行。 但看门外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车马,像是皇子们一齐都来了。 叶辰赶紧让下人去喊叶景天,自己出门先迎。 “臣参见五殿下。” “哦,”率先下车的五皇子背着手,斜眼朝叶辰看,“叶大将军的四子,听说你封官了。” 他也没叫起,叶辰只能微微躬着身道:“承蒙圣恩,臣下令了‘神机营’都统的差事。” 孝武帝成立神机营的事,已经传开,且这支禁卫的规模有两万人之多,据说能以一敌百。 让年纪轻轻的叶辰做了都统,确实是圣恩。 前途无限啊。 五皇子在心里一叹,继而亲切的拍了拍叶辰的肩,“我看你一点不比你哥差,就是少了点机会。这样,闲来无事了,到我府里听戏。” 皇子也好,大臣也好,不准结党营私,尤其是皇子。 叶辰刚领差事,哪儿敢跟五皇子走近了? 又不好在言语上得罪人,叶辰只好一笑,做个请的手势道:“五殿下里面请。” 他不接话,五皇子也不好什么,提步朝里面走。 站在一旁听着的六皇子,见叶辰也是个滴水不漏的,便没说什么,紧跟着进去了。 叶景天作为东道主,引他们入座后,陪着寒暄。 五皇子在主位上,道:“怎不见战神?” 叶景天早想好了托词,说:“战神有疾在身,怕惊扰殿下们,便没过来。” “说的是战神请我们一聚,战神本人却不来,”五皇子说着站起来,这就要走人。 本就是赔罪,就这么走了,更得罪人。 叶景天怎么敢? 但任他推脱,五皇子他们今日就要见叶舒。 坐在大厅,紧挨着包厢那一桌的户部侍郎张雪松,哼哼笑笑的大声道:“皇子们都不留,我们也不敢留了呀。” 一时间,要走的声音起起落落。 叶景天紧绷着脸儿,装没事儿人道:“说了不舒坦还非得见。辰儿,你去请世子过来。” “哎。” 叶辰提步离开,在汇丰楼的街面上站了一会儿,才回府找叶舒。 叶舒来时已是宴席末尾。 “来来来,”五皇子高声招呼,单手握着酒杯站了起来,很是开怀的道,“我正想着怎么呲哒这些个想朝青楼凑的龌龊官,你就来了。这样,你做首诗,替我骂他们几句。” 来前,六皇子说找机会试试叶舒情况。 以前叶舒他能文能武。武已经见识了,还是那般霸道,但霸道过头了,看着疯魔了。 今儿个,在试试文。且当着这许多人面,正好儿。 “大司马刚回来,记忆还没恢复,恐一时做不了诗,”叶景天紧张的站起来。让叶舒给五皇子敬酒,试图把话岔开。 那拿着酒杯的手一举,五皇子不依,道:“知战神失忆,我也不为难,就用……‘昧昧’二字,随皱几句就是。” 什么“千里永相望,昧昧我思之”,“去显显之明路,入昧昧之埃尘”,等等,许多这类的词,但叶舒这会儿连字都认不全,如何随便皱几句? 摆明了故意的。叶景天微微不悦起来,冷着脸儿思索怎么回绝。 “我来,”叶辰急忙上前解围。 “我与大司马讲话,你插什么嘴?” 五皇子一开腔,整个二楼猛地禁了声,气氛凝固。 叶舒本就在静静观察,这会儿也看出针对的苗头。 他将站出来的叶辰一拉,道:“我只有弟弟,没有妹妹。” “……”二楼为止一静。 轰一声。 叶景天的脸色又青又紫。 叶舒弄不清他们笑什么。 第47章 过河拆桥,为时尚早 “我怎么听说他如今连昧昧,跟妹妹都分不清了?” “说只是失忆呢。” “我看够呛。” 兵部的武选现场,几个在此负责的主事交头接耳的嘀咕。 这会儿距离汇丰楼已经过了两日。叶舒也知自己闹了笑话,听到那些官员议论自己,他站住脚,背影杀气腾腾。 已经来兵部管事的大皇子暗暗希望他闹起来。 至于那几个当着战神面儿嘀嘀咕的几个主事,自然是他授意。 那边,叶舒忍了又忍,抬脚走了。 大皇子扯着嘴角失望。也进门去。 户部工四分部,分别是武选司,职方司,车架司,武库司。 神机营的人选就要从这武宣司出人。 这是皇上钦定,大皇子身为皇子又刚接手兵部,自然要积极配合。但这配合的人却是叶舒,他所谓的配合也就了装样子。那选出来的人高的高低的低,全是歪瓜裂枣。 但这群歪瓜们可是给大皇子掏了不少银子,才有机会站在这儿让叶舒选。 身板结实,长相英武,且不能在户部待了太久的,也不能完全都要新瓜蛋子。 这些是叶舒来前,叶景天他们一字一句掰开揉碎了叮嘱的。 这会儿叶舒按照要求,对着几百号人来回看,看…… “那个!” 他终于挑出来一个。 “世子,”陪同前来的崔户低声提示,“叫他们换人。” 叶舒一甩袖子,道:“换人!” 可换来换去,还是这个熊样。 一连好几天,正苦恼这样不是个办法,武选司里的兵闹起来了,人才勉强选出来。 但没选全,才一万来人。 凑合凑合拉到城防营里先操练起来。 林青青没去看过。 这日,她找到崔户,问那个冒充叶舒的人埋在哪儿了。 崔户一愣,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如实此昂高道:“说是不准收尸,扔在乱坟岗,私下我已妥善安置。” 林青青点点头:“他什么身份?还有家人吗?” 崔户:“你问这个作甚?” 林青青对他的多疑有点无语,烦躁也上了眉头,道:“不是我揭穿他,他就算没有好下场,也不会这个时候死。于情于理,我都对他心怀愧疚。还有当时在比试场上被火铳打伤的人,当时减少威力,只能伤及皮肉,但到底是伤了,世子那边选人入神机营,理应先考虑他们。” 崔户:“……” 他们倒是没有考虑这些。 犹豫片刻,崔户道:“那人做世子替身多年,将军府没有亏待的道理,他的后事和家人都有安排。至于受伤的募兵,他们不是皇子们的人,不适合招到世子手下。” 说着,崔户顿了下,道:“皇子们应该不会亏待他们。但世子妃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可吩咐人去查他们住处,在派郎中过去,给没医治的医治,有难处的给点银子。” “可以,”林青青说,“你在这儿稍等,我回去取银子,你就辛苦一下找人把这事儿办了。” 出了个注意就被抓着去办事,崔户也不是没事儿干了。 一垂眼看到她在静等自己答应。 崔户点了下头。 林青青愁肠满腹的小脸一下恢复灵动,小跑着回院儿取银子,一会儿功夫就把银票递到他手里。 想想就知是她的陪嫁银子,有近千两,不多不少。倒也不怕他干拿银子不办事。 崔户把银票收起来,后边抽个空把这事儿办了。 林青青放下一桩介意的心事,回听雪堂。 前些日子,大山他们去了神机营,雅儿几个被退回来了。林青青想让她们回去,雅儿五人却不乐意,留在这里当了丫鬟。就这叶景天还放心,让她们只能按时按点的送饭打扫,其余时间不准进院儿,为的就是防备她们跟叶舒接触。 这跟软禁有啥却别? 林青青不干,硬给她们争取了出门不受限制。 雅儿他们就这么留下了,里里外外得了什么消息,都急忙告诉林青青。 这不,她刚回来,雅儿就告诉她叶景天在正房等着。 “不知道什么事,等了好一会,还问我们你最近在干什么,我们说你院子都没出,”雅儿她们已经知道了许多事,对整个西院的人都防备心很重。 林青青朝正房看,“见了就知道了。” 雅儿不放心,“小心点。” “嗯。” 正房内。 叶景天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闲翻着一本书。 林青青进门,屈膝行礼。 叶景天把书合上,随手一扔,“前几日我说放了你全家,还没放。” 林青青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顺口的。 也懒得站着了,她走到另一张靠东墙放置的罗汉床上坐下。 没叫她坐,她就坐下了,叶景天皱起眉,忍着没发火,而是微微转过身,面朝着她说,“没放你家人,是因为我听说你手里有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 林青青抬眼:“有更厉害的东西,我交给皇上,多少家人我救不出来?” 意思是没有? 叶景天不信。 “你什么想头,我知道,无非就是抓着东西不放,保全你自己。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是世子正妻,这全天下都知道,世子的情况,全天下也知道,我已没有在为难你的理由,自然也不会在为难你家人,该有的体面也绝不会少你的。” 他这话,路过的狗听了都想啐他一口。 更别说林青青了。 她不表态,叶景天便接着道:“你大胆机灵,足智多谋,许多男儿也不如你,把世子交给你,我放心。还有这将军府的富贵,你多出力定能长盛不衰。” 林青青一笑:“我要是不呢?” “那我便很难信任你,”叶景天沉着气道,“想想你家人。” 哈一声,林青青站了起来,一张俏脸又怒又笑的道:“好,这就带我进宫,进了宫,当着当今天子的面,我自会把你想要的东西交出来。如何?” 不如何。 叶景天想要更厉害的东西,就是为了保全自己,怎么可能交给孝武帝? 他这般心思自然不想被林青青察觉。便道:“天子不是说见就见的,更不会随意偏向于你。就算偏向了你,你不也是将军府的人?” 林青青又失笑一次,讥讽:“你不会是想用区区世子妃的名头套牢我?还有火铳,你们一件成品都还没搞出来,就过河拆桥,早了点?” 叶景天一惊,确实还一件成品都没搞出来。 莫非火铳的图纸有误? 他又惊又急,忽的站起来,“林青青,你想让你全家都死不成。” 林青青丝毫不让,道:“放了他们!” 第48章 谁说她不高兴了 将军府能缓过来,全因有火铳, 可放了林家,又拿什么要挟林青青? 林青青这会儿已是将军府的人,更是他儿子的人。性格那么要强,刁钻。没有个让她怕的,怎么成? 看她手握火铳工艺就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就不能轻易把林家人放了。 叶景天非得拿捏拿捏她不可道:“从今日起,断了一切听雪堂的供给,直到你把东西交出来为止!” “老大——” 叶舒的声音插进来。 他满头是汗的进门,先看看在跟脸色奇差的林青青对峙的叶景天,没理,跑到林青青身边去。 “老大,”他道,“那些兵一点人话都不听,老跟我作对,你快给我想个办法。” “你先让你爹把……” 林青青把能做的都做了,还是挡不住叶景天翻天不认人。叶舒也是经不住两句好话就被哄走的主,且这么久过去了,他何尝关心过一次她的困境?问过她哪怕一次为什么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也是,怎么能指望一个傻子。 “你先回去,”林青青转过身,深呼吸,压住满腔情绪, 道,“等我想好了,在告诉你。” 叶舒着急:“就不能现在想吗?” “不能。” 停止供给的话,没必要让雅儿她们跟着她受罪。 林青青先一步出去通知雅儿她们出去。 叶舒看她理丫鬟不理自己,便转过头跟叶景天说,“你给我想办法。” 叶景天挺高兴的,“你想把兵练好?” 叶舒气的坐在罗汉床上道:“打也打不服气,我不知道怎么办。” “不能总是打,还得有赏有罚,”叶景天细心的教他。 当天夜里,听雪堂的入口就被堵了。 林青青除了不能走人外,倒也饿不着。大山知道后,用制作火铳当借口,时不时跟她碰面,说外面的消息。 他们一直在盯着叶景天他们,就是想弄清楚林家被关在哪儿了。不过是到现在还没消息。 林青青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家里人,是不是挺憋屈的?” 大山一瞪眼:“让叶景天动林家,叶景天都不敢,这能叫憋屈?叶景天才憋屈呢,拿住林家,也对你没办法。” 林青青被他逗乐,暗想怎么出这口气。 “老大——” 叶舒又来了,还是人未到声先至。 林青青让大山先走。 他们的事,大山知道,黑黝黝脸几乎生了杀气,捏着拳忍着,对进门的叶舒施礼后才出去。 叶辰跟大山一块儿来的,为了给他们主仆说话的空挡,他端着茶杯在外面闲逛。 见大山出来,叶辰让他去门口等自己。 屋内。 叶舒是回来要注意的,追问林青青,“想了没有。” 林青青从四方桌上的书里面拿出一张写好的宣纸,递给他,“看不懂就让他们给你讲讲。” 叶舒瞅着密密麻麻的字,确实看不懂,欢天喜地的拿着走了。 叶辰在门口跟他打了个照面。 “我三哥现在有事做,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叶辰把茶杯放在四方桌上,发现林青青脸上果然淡淡的。有没有能帮你的地方这话,他差点说出来。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真的能帮忙不成? 他连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带着只有自己能明白的羞愧走了。 “三哥!” 叶辰越走越快,跑着追上了先他一步的叶舒。 “咋啦?” 叶舒把林青青给他的宣纸收起来。 叶辰:“给我看看三嫂有什么高招。” 叶舒最近跟外面的人接触的多,心眼长了一篓子,叮嘱他,“不许跟别人说,”他答应了,才肯给他看。 “通过文武考试摸底分类,设立职位,”叶辰的眼睛都亮了道,“这不就是培养自己人吗,而且很公平。” 他接着往下看,“竟然要沿街拉练,不定时朝百姓,尤其是年轻姑娘们开放营地,还包办婚事!!!这练兵的法子真奇特啊,真弄起来,那些个血气方刚的兵士还不得朝死了练。” 叶辰来来回回的看,“三嫂想的真周到。” “那是,”叶舒与有荣焉道,“我老大想的能不周到吗。” 叶辰把宣纸还给他,“三哥。” 叶舒???“你说啊。” 叶辰舔舔唇瓣,说:“你知道三嫂被关起来了吗?” 叶舒:“我知道啊。” “你知道?”叶辰感觉到自己自作多情了,喃喃,“怪不得三嫂那么不高兴。” “老大不高兴?”叶舒皱皱眉,“老大都把注意给我了,怎么可能不高兴。” 叶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舒也急着走,没空听他说。拿着林青青的计划书给景先生他们看。 景先生的眼睛比叶辰的还亮,提议:“先带着兵出去拉练,地点就选在栅栏街。” 那边热闹,女子多,青楼也多! 试试营地里那些不知得了谁的好处,专门找麻烦的兵,好不好意思在女人面前丢脸。 叶舒不用亲自带队,只骑马跟在旁边看着。 拉练是后半晌开始的,这会儿暑气消散,逛街的出来了,窑子了的姐儿也睡醒了,瞅见沿街拉练的,全冒出来了,一边看一边捂着嘴咯咯笑。 那些个脚酸腚疼的,脸差点被笑红,鬼似的赶紧跑过去。 追随在叶舒左右的焦志明,赶紧从匣子里抓出一叠纸,边撒边喊,“神机营试新武器,欢迎你们都去看。尤其欢迎未婚姑娘。” 路边捡到传单的姑娘啐一口,赶紧把东西扔了。 同行的女孩子也红着脸,小声嘀咕,“咱们去不去?” 那姑娘咬嘴唇:“你想不想去?” 旁边支这耳朵听她们说话的汉子嘎嘎乐,“那里面的人一出营就是皇帝亲卫,还大半都没娶婆娘,你们但凡被瞧上,不比嫁给市井汉子强?” “呸,谁想这个了~” 姑娘们可不承认,悄悄收了传单走开。 那些临时知道还有这茬的兵丁们可炸了窝了。 见他们积极性被吊起来,叶舒一回营就把文武摸底考试,分配职务的事公布出来。 今儿个一天,他收获满满。 回府躺下了,又腾地坐起来,跑去找林青青。 第49章 看见他就烦 “哦,”林青青披着衣裳,实在不想见他,便隔着鼓励,“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好!” 叶舒心情很好。 林青青听着,拽拽衣裳说:“回去睡。” “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累了!” 在跟这个无忧无虑的傻子多说一句,林青青都想发火,但她不能,只要她还在西院一天,她就不能。 她拽着披肩的衣裳朝回走,“赶紧睡觉去。” “我还想跟你一起睡呢。” 话是隔着门说的,在敲门,她已经不搭理了。 叶舒撇撇嘴,调头回去。 隔日。 文武考试开始了。 一开始,那些故意捣蛋的人很坐得住,但一见那些没背景的兵参加的那么积极,他们也坐不住了,全部较起劲来。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叶舒不声不响的看了许多乐子。 晚上回去,他又跟林青青讲大营里的见闻。 “是,”林青青听着呢,说,“可以开始准备新武器试用的事了。” 叶舒的黑眸一瞪,挺起身:“火铳做出来了?” 她耸肩:“这个你得去催叶辰。他负责这事儿。” 叶舒这就去。但走着走着回他过头,道:“试用开始那天老大你会去?” “再说,”林青青已经打哈切了,跟他摆手,“快去催叶辰。” “哦,”叶舒去了。知道火铳还得等几天,大营便先把文武考试弄出来。 文考一个不落的全参加。 武考搭个擂台,现场让人推荐。 几轮比下来,选出五十多个人,叶舒跳上台,一对十的单挑。 这么一场打下来,五十个人四十九个都服。 练兵的事就此顺利起来。 林青青在被他找,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她困得打瞌睡,“说完啦?” 叶舒:“……你没听。” “什么我没听,”她是没全听,敷衍他,“我出的注意好用,你就接着用,不好用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叶舒有点不高兴了,也听出来她这是嫌他来的多了,“老大你是不是困了?” “对啊,”林青青用小手捂住嘴,故意打哈欠道,“以后别晚上来了。” “哦……” 叶舒回去了。 他有点想不起来怎么跟她分开睡这事儿了。 最近事儿多,他回府已经很晚了,倒头就睡,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再听雪堂跟老大一起不就好了嘛。 翻过天,叶舒屁颠屁颠的抱着铺盖卷回来。 想着林青青爱睡懒觉,就躲在屏风后边,故意敲屏风。 “我不是说了不想见?”对着铜镜梳头的林青青盯着镜子,“别让他进来,看见他就心烦。” 想跟她闹着玩儿的叶舒,愣愣的定在屏风外面。 他真想把这个碍眼的屏风砸烂。 “世子?”看门的见他这么快又抱着出来了,有点惊讶。 叶舒顿时生出一股平生仅有的,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林青青,让她这么不高兴。 前门大街。 有人冲坐在街头一家铺子前叶舒稀罕道:“哟,这不是大司马吗?” 叶舒抬头看过去,并不认识对方。 “这些日子,市面上风言风语的说大司马失忆……”那人说一半儿藏一半儿的试探。 叶舒喝声:“滚!” 那人滚到一边,提着袍子扇风,嘀咕,“还横什么。” 现如今,还有谁不知道他不但失忆,还傻了?汇丰楼那晚上的笑话早传的沸沸扬扬了。 叶舒的耳朵不知比寻常人灵了多少,听见了,如何能忍? 他眉眼当即露了险峻,不见如何出手,那人已被拽到跟前,面门当即吃了一拳。 “嗷——” 杀猪似的嚎叫在前门街头响了起来。 叶辰就在附近,听说后赶过来时,他手背上已血迹斑斑,仔细一看,别人的血。 见除了有人隔着距离指指点点外,也不见伤者,叶辰舒口气,问:“出来怎么不带人?” 叶舒心情不好,声色沉沉道:“不想。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大心情不好的?” 叶辰:??? 你又是怎么不知道的? 不是,你在街头跟人干仗就为这个? “咳,”叶辰也不好明说,但跟他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可说,犹豫片刻,“我不知道,我乱说的。” 叶舒以为他知道,才特意在这里等他,结果他乱说的! 叶舒心里顿时空茫茫一片。 “咱……” 咱们先回去,这话叶辰没说完。他已经站起来走了。 不敢让他一个人,叶辰把他送回府,又叫来天魁叮嘱一番,才去忙自己的。 “大司马,”因皇上没罢了叶舒的尊号,又说让他练兵是为了恢复记忆,下面人也都还这么称呼以示尊重。 跟随在叶舒左右的焦志明今天,发现自家主子有点焦躁。追问起来,“大司马今天怎么了?” 叶舒看着他,一副走神的模样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别告诉其他人。” “啊?” “敢说我就揍你。” 焦志明一梗:“……总得告诉我去哪儿找您?” 叶舒想了下:“顺清庄。” “那不是出城了吗!哎……” 不等焦志明说完叶舒就走了。 第二天又这样。 第三天。 第四天。 焦志明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叶舒推他一把,不耐烦,“少管闲事。” 焦志明在军中多年,熟知军务,善于人打交道,更重要的是,曾被叶舒一手提拔起来。叶景天他们从上万人中选中他,就是为了帮助现在的叶舒完成军务,连带这看护。 是以,焦志明怎么能算管闲事? 以焦志明的精明,他也没声张,俏没声儿的回府,把叶舒单独行动的事告诉了天魁。 天魁一听焦志明的话就急了,道:“你说世子去过顺清庄?” 他心说坏了,招呼人,“赶紧跟我走。” 第50章 顺清庄 顺清庄,顾名思义,是个庄子。隶属于将军府的庄子。其中耕地十五倾,另一座山,几口鱼塘,几个作坊,养活了一百多户,近千口人。 庄里的人也几乎都是从历代叶家军中退下来的,久而久之这儿就成了颐养天年的大后方。年轻一辈们或自幼进府当差,或进大营做兵丁,各有各的出路。 林家一家人,就在这儿。 不过没在庄子里,而是在山里。 山里养着鸡,烧着碳,都是正正经经的买卖,谁能想到林家被藏在这儿? 就算想得到,将军府这类庄子多的是,不光在京城,京城外也有好几处。 让林青青挨个找也得找半年。 可世子就不一样,府里有多少庄子,起什么作用,世子全知道。 顺清庄更不比别处,天魁不能不紧张,带着人火速赶过来。 顺清庄外,闲磕牙的几个中年汉子,远远的冲大路上的人马高声招呼,“魁爷有什么要紧事?” 天魁在他们跟前勒住马,“爷几个别臊我了。先说见没见着世子?” 为首那人朝其他人看,几个汉子都摇头,关心的追问发生什么事。 天魁蹙着眉:“世子来过,既没见就别声张了。我进山看看。” 世子的事早已传开,庄子里都知道。这会儿几个汉子你看我我看你,目送天魁进庄。 天魁直接上了山。 山上既种果树也养鸡,烧木炭的地方还在里面。一路都是山地,不好骑马,天魁走着进去的。 越朝里走,树木越稀,等走到大片大片,冒白烟的地儿就到了。 “魁爷来了——” 场外站岗的一瞅见天魁就扬声给里边人报信。 众人正干活,见到他都停下来打招呼。天魁朝南边一排茅草屋子看,“他们人呢?” 领头的道:“那丫头跟少爷去河边读书了,他们娘也去了,林文仲……” 领头的没注意到林文仲,问别人见没见。 “也朝河边去了,”有人说。 “让你们看人,就这么看?”天魁训斥的他们不敢出声,他提步朝河边去。 众人料想出事了,急忙都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一条深沟里,林文仲夫妻,和林子轩,林秀秀兄妹俩,一家四口都在。 林家被扣在这里后,天魁还是第二次来。忽然见面,林家人都是一愣,继而便面露紧张。 见他们都在的天魁放下心来。 他跟这些人没什么可说的,吩咐领头,“他们缺什么用什么能给就给,不用吝啬。记住,把人……” 话没说完,天魁躬身一扑,顺着斜坡滚下去。 众人傻眼,瞪着眼珠子惊呼——“世子!” 从斜刺里冒出来的叶舒拍着身上的灰,冷眼从他们身上扫过,落在林家人身上。 沿着陡坡被一脚踹下去的天魁爬起来,又狼狈又吃惊的道:“世子什么时候来的?” 叶舒充耳不闻,望着林家人看。 林家人也在望着他看。 一家人都被扣在这儿了,林文仲自然也就瞒不住叶舒傻掉的事。就这么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姐呢?” 年仅十岁的林秀秀猛然开腔。 “秀秀!”林文仲惊的将她护在身后。 他们一家在这儿这么久了,外面是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叶舒忽然来了。为什么来的?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没清楚前,林文仲不想小女儿贸然开口。 拍拍小丫头的头以示安抚,林文仲这才冲着叶舒客气的拱拱手,“我们翁婿头一回见面,想来大司马还不是认得我。我是青青的爹。” “老何。” 天魁怎敢让他们彼此认识。给领头的使眼色,示意他把林家人弄走。 老何急忙捉上前。 叶舒提腿又一脚,把他送到天魁那边去。 距离太近,老何没有防备,是连滚都没滚,直接扑下去,扑天魁身上,俩人差点叠成一个。 叶舒照旧面色不改的朝林家人看。 看完林文仲,看林秀秀,看完刘秀秀,又去看林子轩。 然后确定他们就是林家人,老大的家人。老大的家人就是这样有老有小的组合。 “走,”叶舒也不知道说什么,率先转身。 他简短的话把林家人弄个愣,一时间竟分不出来他是在跟谁说话。 熟知他的天魁知道啊。 赶紧把还在哎呦叫唤的老何推开,天魁助跑上坡,低声急劝,“世子先下山歇歇,有事让属下做。” 他跑上来时,叶舒就回头站住了,听了他的话,叶舒的不耐烦从骨子里冒出来,道,“滚不滚?” “世子!”天魁额上冒汗,“不是属下不滚,是这几个人没有将军的话,不准出山,你别难为属下了。” 为难他? 叶舒咬牙一笑,冲其他人道:“你们呢?” 这…… 其他人不敢驳。 叶舒拧身朝斜坡走,“我看你能怎么着,”说罢跳下坡,将林文仲的手臂一扯,扯到坡边 ,摁住林文仲后背把他朝岸上推。 林家人愣怔这,一个一个上岸。 天魁不敢怎么着,阴冷着一张脸气旁人吼:“还不赶紧去通知将军?” 从坡底下爬上来的老何举着手:“我去。” 第51章 贱人 将军府西院的听雪堂。 林青青望着忽然出现的一家人,愣住了。 她小脑袋里嗡了一声,道:“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青青,我的女儿啊——” 林夫人他们喘喘不安了一路,看到日夜牵挂的人,再也忍不住,斜斜扭扭的朝她跑过去。 林秀秀喊了声“二姐”,跟着母亲一齐扑到林青青身边。 挂在心坎的家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林青青没有一丝的准备,眼底猛地腥红一片,心也跟刀搅一般,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仓皇落泪。 林文仲单手捂着双眼,林子轩以满脸是泪。 走在最后面,一只脚已经踏进来的叶舒,歘的下躲院门外面。 他一脸丧气,心说完了,本来只有老大一个人不高兴,现在老大全家都哭了。 接过看门的递过来的汗巾随便缠在破皮流血的手上,叶舒恶声恶气警告看门的,“不准跟她说我来过。” 看门的嘴一瘪,脸抽抽,“世子!左边。” 左边,叶景天来了!!! 叶景天的脸跟被刀砍过似的难看,浑身散发着寒气,疾步而来。 浑身骨头硬的把叶舒拳头都膈破的天魁,鼻歪嘴烂,血呼剌碴的跟在后面。 叶舒拆掉手上的汗巾,重新裹紧,倒不急着走了。 叶景天一看他模样就知天魁说的事,都是他干的。 “是不是林青青指使的你?” 叶舒黑眸朝上抬,露出眼白,道:“听不懂。” 他装傻! 叶景天气的深呼吸,“不让你出去,你非得出去,在外面好好办事也是你自己求的,说好的不惹事,不让人知道你病了。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坏人。万一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叶舒呲笑一声:“我功夫好。” “你功夫好还不是爹教的?” 叶景天拿住他短处,语气当即好了不少道:“爹也不是要怪你。别在这儿站着了,回院子歇着。” 叶舒犹豫,担心他要为难林青青。 “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呐?” 林青青的声音忽然插进来,眼睛还红红的。 叶舒扭过身,看到她无视自己的俏脸。瞬间想起之前翻墙进来林青青说看见他就心烦的话。 他闭紧嘴巴,脸色灰扑扑的了。 “舒儿,”叶景天不想当着他的面跟林青青起冲突。 叶舒垂这阴郁的双眼朝林青青看,希望老大能说点什么。 林青青看也不看他。 叶舒顿觉一阵心烦,推开其他人朝外走。 叶景天背着手 ,带人进院。 负气走了几米远的叶舒回过头,门前已一个人都没了。 他不应该就这么走。 他应该留下来,跟老大一致对付爹。 可老大说看见他就心烦。 今天还哭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走不动,也回不去,叶舒呆呆的站着。 听雪堂内。 林青青把爹娘安置在正厅坐下,才正眼看向不准备善罢甘休的叶景天。 “我挺意外的,”林青青嘴边荡起一抹笑,道,“为了火铳你终于肯下本了” 她把从袖子里抽出来一份文书,撂到桌上。 叶景天瞬间意识到她把林家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成了是他的注意。难道不是她利用的叶舒? 狐疑了片刻,叶景天的心思才转到她拿出来的文书上,将文书拉开一看,他脸色像刀砍得。 林青青完全不知道自己误会了,笑的轻软道:“宫中最好的师傅制造的火铳只能用数十次,耗损不起,无法实现大批量生产,组建神机营就是个笑话。” 嘭—— 叶景天把文书怕桌上。 火铳造出来了,他知道。耗损这么大,他不知道。这定然是大山那帮养不熟的乞丐干得好事。 还有神机营,组建不成,将军府眼前的安稳就会大打折扣,皇上头一个不放过他。 好一个林青青,又给他留了一手。 又急又气,叶景天的脊梁骨都打个冷战。 林青青一嘲:“被人捏住七寸的感觉如何?” 叶景天想把文书扔她脸上,恨道:“把更厉害的火铳给我。” 她伸手:“好处。” 叶景天:“我把他们放了,你把东西老老实实交给我,别耍花招。” “哦,”林青青的杏眼眨巴眨巴,吊着声儿,“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说话算数,还是说话不算数,最终解释权都是叶景天的。被揭穿心思他也无所谓,反倒冷静下来,道,“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他们。只要你给我的东西是真的。” 林青青闻言,把文书从地上捡起来,青葱似的指尖捏这它,摇啊摇道:“你不会觉得这个是假的?” 难道不是? 叶景天不信她没在这上面搞鬼。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哎呀,”林青青叹气,“它是真的,有比它更厉害的东西,也是真的。只不过我不会现在就给我你。” 不会现在给,不是不给。 叶景天就知道她搞鬼,搁在桌上的手攥住,紧紧盯着林青青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这些话的真假,嘴上问,“什么意思?” “直说了,”林青青跟他饶够了圈子,“这版火铳还能挽救,我知道怎么造出损耗小的完美版。我用改良的方法换我家人。如何?” 有更厉害的,叶景天还会要这个? 他不答应。 林青青刚才就说,不跟他绕圈子,他听不懂?耐心耗尽的变了脸把拿在手里的文书朝地上一摔,“你现在答应,几年后,我自然把更好的给你。你不答应,那就要杀就杀,要刮就刮,我不奉陪了。” 正厅落针可闻的安静下来。 叶景天不知在衡量,还是在生气,眯着眼静默,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让坐在几步开外的林家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林家从我爷爷那辈起扎根京城,不会离开,也离不开,将军还怕我女儿说话不算数吗?”林文仲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能听出来这是一场交易。 他没感觉到害怕,只是心酸女儿为了救他们,想尽办法。 他们是不会拖后腿的,一家人全都默契的站了起来。 叶景天看过去。 林家父辈,到林文仲这辈,再到林青青这辈,延续了十七户,几十人。最有出息的也就他们家。想起到林文仲的为人,叶景天不禁笑了。 “好!”他道,“说个期限。” “两年,”林青青承诺,“两年后我把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交给你。” 她若是个男人,叶景天会让与她击掌为誓,但她是个女的,叶景天不屑,道,“你发誓。” 林青青举着手就把誓言发了。 叶景天也没拖,叫人把林文仲他们请出去。 “等等。” 林青青挡在他前面,笑道:“我可没说这就完事了。” 第52章 还钱 人答应她放了,誓也信了,她还想怎么着? 他今天这个步难道退的还不够? 叶景天忍着心头的腻歪,“你还有什么话?” 林青青道:“还钱。” “什么?” “还,钱!” 林青青说的可清楚了,道:“上个月,我爹可是从户部借了二十万两给你。你不还?” 叶景天简直不可思议,“我凭什么还?你跟世子成婚不到三天就跑了——” 还有将军府,被折腾到这个地步谁的功劳? 她还敢叫他还钱?还行继续羞辱他? 叶景天恨不得掐死她。 “我不跑,我就能做你儿子的世子妃了?”林青青的声音比他还大。压根不怕。水灵灵的眸子朝那份文书上瞥,你能把我怎么着的嚣张写脸上。 叶景天的嘴唇直哆嗦,喊“作罢”。他扬手怒骂,“刚才说的全都作罢,给脸不要脸,你真当我是好威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下三滥的贱人。” “作罢就作罢——” 林青青不信没她,工匠们能把火铳做出来。她早就说了,过河拆桥,为时尚早。 叶景天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贱人。 林青青还不怕告诉他自己等的就是今天。 妈的。 不是比狠? 她直接转脸面向家里人们道:“家没了,银子也没了,你们与其回去,不如从哪儿来还到哪儿去,起码有人管你们吃喝。而且你们也看见了,不是我不管你们。” 说罢,甩手走了。 叶景天根本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傻眼是什么时候。 就连林家人,都愣了。 一股再待下去就能气死的危机让叶景天踉跄着先离开,徒留心情跟过山车似的林家人互相瞪眼。 作为最小的那个,林秀秀彻底晕头。 她道:“我们是要留在这儿吗?” “傻了!”刚刚才翻脸不管的林青青从屏风后边冒出来冲他们摆手,“赶紧走。” 还是林文仲反应快。知道能跟叶景天讲条件的只有女儿。 他扯住儿子,拽住女儿,喊上夫人,开溜。 临走前,林文仲匆匆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爹设法联系你。” 一家人就这么匆匆见面,又匆匆散场,林青青不由得追着他们的背影看。 叶景天想拿捏她? 呸。 贱人,等着瞧。 正院,叶景天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出来,听胡管家回报林家人走了,他面红耳赤,喊,“抓回来。” 胡管家迟疑的朝他身后看。 叶景天气的一绝,“要我亲自去?” “老奴不敢……” “你先下去,”景先生道,“把人看住,后面在说。”说着摆手示意胡管家赶紧走,省的被叶景天发火。 “你什么意思?”叶景天折过身冲他发火。 “将军稍安勿躁,”景先生站起来解释,“火铳折损严重,不解决这事皇上那边我们就没法交代。世子兵权也会被拿走,将军府再难翻身。” 这些,叶景天怎会不懂? 但听听,听听林青青说的都是什么话。 拿捏她不成,反被拿捏。叶景天真的气不过。 景先生看出来了,心说若不是你不兑现诺言,林青青也抓不住你把柄。 但这话怎么能说呢。叹息一声,景先生越发恭顺起来,“林青青虽刁钻,却也说话算数,将军不妨先顺了她心意,渡过眼下困境。将来她出尔反尔了,在林家不吃,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叶景天是觉得自己已经退步了,林青青还不知好歹,恼羞成怒。这会儿恼和怒平息下来,为了利益,只能开始思量景先生的话。 见状,景先生接力道:“说到底还是将军府更重要,林青青一个小女子,翻不过天。” “景先生这么处处维护,看来是对今天的事没什么想法,”天魁忽然接话。 他这么阴阳怪气,无非是因为被世子狠打了一顿,头脸和面子都伤了,说话才这么刺儿。景先生能理解。 “你细说,”叶景天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是以趋步进厅里坐下。 “将军,”天魁冲他欠欠身道,“属下今日去顺清庄是被引过去的。属下前面走,世子后面跟,撞见林家人后,硬把他们带回来。还有林青青,早不拿到火铳的回程文书,晚不拿到,偏偏今天拿到,这一切不都设计好的?谁跟她合的伙?” “你怀疑我跟林青青合谋?”景先生这才听明白天魁刚才那阴阳怪气的话是这个意思。当即气的心跳加速。 叶景天知道老景不至于,略带责备的看天魁一眼。 天魁立刻掩饰说不是。 “把跟林青青接触过,又跟世子接触的人查一遍,”叶景天最恨细作,也察觉这事有人从中作着梗。 “是!”天魁这就去查。 停在门前没进来的叶辰挠挠额头。 “四公子,”天魁路过跟他打招呼。 叶辰嗯啊了一声,进门去。 翻过天。 景先生出现在听雪堂。 还不是空手来的,带着二十万两银票来的! 妥协了。 林青青望着那黑漆匣子里厚厚的银票,提了裙摆朝罗汉床上一坐,道:“改了,二十万两是昨天的价,今天要四十万。” 景先生:“你疯了?” 第53章 去偷 “她就是疯了!” 叶景天气急败坏。 气的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心口一鼓一鼓,咬着牙根,“把叶辰给我叫过来。” 景先生暗想叫叶辰过来干嘛,道:“四公子今日当值,这个时辰不在府里。” “那就等他回来了,把他给我叫过来,”叶景天的声音虽然压着,但仍然近乎吼叫。可见心情。 叶辰回府第一时间赶去了内书房。 叶景天在内书房。 “父亲,”他父亲的脸色永远都是冷硬的,叶辰不知他找自己什么事。恭恭敬敬的站着,直站了半炷香,叶景天才从文书中抬起头。 “我让天魁查最近谁跟林青青接触后又跟世子接触,你知道天魁说什么吗?”叶景天背着手踱步到叶辰身边。 叶辰脑中轰的一声,“父亲怀疑是我……” 啪。 叶景天甩手就是一耳光,打的叶辰偏过头。 少年白皙细嫩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五指山。表情惊愕的难以收拾。 “不是你?”叶景天只觉得打他打的轻了,“文不成,武不就,我只当你不堪大用,未料到你连将军府的前程都不看在眼里。我养你何用?” 叶辰怎么知道养他何用? 从小到大,这样的巴掌和谩骂他受得多了,舌头顶住发麻滚烫的脸颊,说,“天魁有证据吗?” “只你一人跟他们两个接触过,还要什么证据?” 那就是没证据。 叶辰不气,真的不气,只眼神清亮,声音清清楚楚的发问,“天魁没有同时跟他们两个接触过?胡管家没有同时跟他们两个接触过?听雪堂看门的,没有同时跟他们两个接触过?” 真的,这样的事叶辰受得多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怀疑我?” “你是在跟我说话?”儿子顶老子,叶景天的脸被顶的难看,心里的火一股一股的,心里骂他自甘下贱,跟奴才比。之不过这些话没说出来,逼视他的神情更阴冷了。 叶辰道:“儿子不敢。” “不敢就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好好办。知道火铳对将军府有多重要?刚才说的事,我可以先不追究你……” 叶辰离开书房时,天上起了大片大片的荷花云,粉白粉白的,染透了半边天。 叶辰却没多看一眼,脚下踉跄着离开。 被父亲厌烦,瞧不上眼就是他这辈子最难的事。可这只是他以为。叶辰从没想过,堂堂的大将军,他亲亲的父亲。 竟然还会让他去偷东西。 在父亲眼里,他是否连个人都不算了? 一夜无话,骄阳初升的清晨。叶辰穿着黑红相间的飞鱼服,阔步来到西院找叶舒。 “三哥?” 叶舒还在塌上没起身。 昨日种种,已在叶辰这里打住,他调侃叶舒,“在不起来太阳可就晒屁股了。” 摊成一个大字的人睁开眼,黑漆漆的双眸里,毫无睡意。 叶辰愣了下:“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不想动,嗓子哑的像是几天没喝过水一样。 叶辰去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三哥哪儿不痛快跟我说。” “心烦,”叶舒转过身,面朝里,喃喃,“她看见就心烦。” “谁看见你就心烦?” “别说话了,”叶舒已经要烦死了,双臂抱起,烦躁的闭上眼。 叶辰不是单纯来看他的,见状赶紧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把这个拿给三嫂看,别说是我给的。” 叶舒豁的睁开眼,睁了半晌,道:“我不去。” 叶辰想了下,“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我的好三哥,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说难听话,实则不是有意的,你计较着不放可不行。” 这说不说还好,说起来,叶舒跳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老大一见她家人就哭了,她全家也哭着走的,爹也气的骂人,这根本就不是好事。没有一个人开心。” 那日,叶舒听到林青青说看见他就心烦的话后,就去找了叶辰。 叶辰教他怎么哄林青青高兴。让他故意泄露要去找林家人的事,伺机跟上天魁,把林家人弄出来。 他则把火铳消耗巨大的文书拿给林青青,这样她能以此为要挟,解救家人。他也能拿到更好的火铳制作工艺,一举两得。 叶景天在这事儿上,没冤枉他。 但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在说下去,怕是东西两府都要说他是个逆子了。 前院下人来来往往,叶辰不好解释,赶紧先走了。 至于信…… 林青青在院儿里遛个弯儿就捡着了。 “有人偷银票!” 她左看右看,偌大的听雪堂里……“谁啊!” 还有送信的,谁啊! 林青青赶紧回屋看看那二十万两银票,它们还在,心放下一半,暗想谁会来偷银票。 信这么诡异,又写的这么明白,她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且这二十万两的银票被偷走,落到叶景天手里,那叶景天转头拿给她,她提的四十万了的事,岂不是就这么成了? 他妈的,狗日的叶景天,算盘打的,真不要脸。 林青青心想小心无大错。冲出屋子,爬上墙头冲听雪堂外面喊,“雅儿——” 带着小姐妹住在偏角小屋的雅儿,提着裙摆跑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林青青把装银票的匣子扔给她,道:“去,明儿一早把银票都给我兑了,抬回来。” “哎~” 隔日一早,雅儿效率极高的拿着见面即兑的银票,出没在各大银庄,转头雇了人,抬着二十万两银子就回来了。 五两一锭足银,一箱子装个三百斤,四个人抬。几十个箱子的队伍,整的那叫个浩浩荡荡。别说西府,东府的人都挤到门外边看。 林青青插着腰站在听雪堂门口,道:“就放这儿,打开箱盖子放,我看那个狗日的敢偷。” 当初叶景天就这么整过她,现在她也这么整叶景天。 啥叫一报还一报? 走过来还没露面的叶景天听自己成了狗日的,肺气的一个有两个大,就叫一报还一报。 跟在后边的叶辰,在心里默默道“牛啊”。 “事情不是儿子不办,”他垮着脸,“爹重新拿主意。” “闭上嘴!” 叶景天简直想吃人。 他气的甩袖走人,道:“把景先生给我请过来。” 叶辰心说,那老景要是有办法,还会等到现在都不说? 他颠颠的去请。 第54章 欺人太甚 景先生说,别人的面子林青青未必会给,可以叫世子去试试,试试劝林青青见好就收。 叶景天怎么可能想自家儿子跟林青青那种女人低头? 可…… 二十万两银子! 听雪堂门前摆着的十几口箱子,看一眼他心里都堵得慌,再要他拿出二十万——欺人太甚! “舒儿,”叶景天等在前厅,见儿子回来,急忙把茶杯放下。问他大营的事如何。 “就等火铳送过去,”其余时间按部就班的训练,没什么可说的。叶舒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叶景天的眼睛眯着:“之前我与景先生分析皇上命你练兵的意图。有两种:一,皇上不想失去你名下的军权。你失忆,能练兵的话,自可以不用交出军权。咱们手里的十万叶家军,皇上只想攥在他自己手里。二,用此事试探众人是忠是奸。就好比那些跟你作对试探你的人,多是皇子们的人。拉拢我们父子的则是既有皇子,又有权臣。一场练兵能把这些人看个一清二楚。” “不过不用担心,爹让府里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你一心练兵就成。” 兵种不一样,训练的方式也不同。就好比叶舒营下的新兵,以后作用神机营的禁卫,就只训练体力,弓弩,和行列占阵的操演就可。 这些都有人做,文书也有人处理。叶舒除最开始那几天外,现在在旁边看着就成。往往一天下来,基本上前半晌别人训练,他到处逛。后半晌,别人去街道上拉练,他在去街道上接着到处逛。 偶尔,也会检查一下兵丁们的训练成果。因为有做老大的感觉,叶舒还挺喜欢的。 “我知道了,”叶舒这几天心情不好,对叶景天的话感到不耐烦道,“没事我走了。” 叶景天捏捏手指,“爹想问你件事。” 叶舒闻言,坐回去,看着他。 叶景天斜着眼朝厅外看看,见没外人,声音低低的道:“把怎么造火铳才能减少损耗的法子告诉爹呗。” 叶舒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知道。” “做好的火铳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林青青为了捉弄爹,不肯说解决办法,”叶景天看儿子脸色,“你帮爹打探一下?” 我看见你就心烦。 叶舒做梦都梦见过自家老大哭着说这句话。 他心烦的要死,浑身不舒服,叶景天还叫他去打探。 “你给我多少钱,我要去给你打探?”叶舒满脸凛冽。 叶舒,叶辰,都是叶景天的儿子。但他们在叶景天心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个区别不在他们一个是嫡子,一个庶子。而在谁能给家族带来荣耀。 那个人,无疑就是叶舒。 也只有叶舒,继承了家族意志,承载了无数荣光。放眼天先,名垂青史,千古流芳的又有几人?能达到叶舒成就的又有几人? 如果不是遭人暗算的话。 叶景天想起来就心痛,“张口闭口都是钱,都是林青青把你带坏了。” “你说什么?” 侯在门口的胡管家见世子要发脾气,急忙扬声打断,道:“将军,宫里来人请将军过去。” 叶景天站起来,“谁?” 胡管家道:“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 “我知道了,”叶景天侧过头叮嘱叶舒别落下功课,他回来要检查。 每天,他一回府,负责教他读书武艺的人已经等着了。叶舒也习惯了比以往更加充实的生活。 但也要看心情。 “我老大在做什么?”叶舒枕着双臂,翘脚横躺在塌上,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负责给他讲课的老师道:“世子把这篇文章背会,我就告诉你世子妃在干嘛。” 叶舒的长眉一抖,“你想死?” 哄他这样那样的人多了去了,也要看他想不想给面子。 哼。 叶舒霍地坐起来。 那老师:“我就知道世子妃敲将军竹杠,问府里要了二十万两银子,将军给了,她又狮子大张口,在要二十万。世子最近还是不要去找她了。” 叶舒闻言,面露沉思。 忽地,他紧张起来,“她要银子干什么?” “许是要给她娘家人买房子置地,”那老师知道一些消息,趁机跟世子讲二十万两能买多少东西,暗戳戳说林青青贪得无厌。 叶舒听着,躺回塌上,盯着藻井走神。心说老大不是要弄了银子跑路就行。 干! 不是才怪。 “世子?” 叶舒跳起来跑了。 入夜。 景先生出现在听雪堂。 “正巧,”林青青提着茶壶倒茶,道,“刚泡好。” 厅房就正中和东墙边上各一张罗汉床。屋里也没丫鬟伺候,景先生是外男,坐那儿都不合适,且已经点了灯的时辰。 他有点尴尬,背了一只手站着没动道:“世子妃好雅兴。” 林青青一边喝茶,一边翻书,道:“要不然呢?” “你家人这会儿借助在你姐夫家,听说你姐夫是个守财奴,我去看了看,果真如此。” “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就是个女婿。” 景先生又道:“有个抠门姐夫,你全家过去住,你姐姐的日子怕是要不如意。” 林青青把书合上,侧过脸,“连自家相公都管不住,不如意那不是应该的?” 景先生:“……” 他想说,林家几代经营,也算书香门了,怎么养出你这么刁钻刻薄的人的? 他腹诽着,嘴上道:“你现在与将军打擂台不要紧,但由你出注意,营里紧罗密布的火铳试用就要开始了,若不能举行,丢面子是小,陷世子与困境是大。” “是我害的?”林青青拖着下巴,书香气十足的粉嫩小脸上满是疑惑,“那为什么不给我银子呢?给我银子不就好了?” 景先生想,当初将军就是被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了。给将军府娶了个祸害回来。 “银子门外就有,我叫人抬去给你父母。” “好啊好啊,本来我也不想要,是你非得给我,害我怕他们丢了,直接兑成了银子,你现在抬走正好,”林青青连嗔带怪,说,“抬给叶景天。等我真需要银子了……” 她忽然咯咯笑,笑的不行,道:“我就把火铳卖了。” 景先生:“……我这有个欠条,你看看呢。” 第55章 这这这~ “凭什么?” “她凭什么?” 竟然把他的欠条退回来。 叶景天气的发狂。 景先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实话实说道:“怕欠条被偷,她只要银子。” 叶景天感觉出来了,林青青防备成这样,防的他。 难不成,偷银票的事没干就暴露了? 叶景天不能不这么怀疑,抓过身,“她真说要把火铳卖了?” “是啊。” 这肯定的答复让叶景天的脸跟被扇了似的,难看的要命。暗暗打消弄死几个林家人给林青青点颜色看的打算。 景先生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叶景天进宫一趟,就肯先给林青青打欠条,可想火铳的事迫在眉睫。 但林青青就是不肯退步,不肯让一回。大将军风光一世,算是遇上对手了。 叶景天气不足的坐回椅子上,“景先生出个注意。” 出什么注意?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讲武德,才把事情搞成这样的。 注意景先生是不可能在出了。如实相告,“在下也没什么注意。” 叶景天拧着眉:“怎么会没注意?那帮乞丐也知道火铳的锻造方法,到了日子货交不出来,他们没责任?” 换句话说,他们都有责任,那作为发起人的将军府,责任更大。 叶景天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阴恻恻的默了半晌,“我去库房看看能凑多少银子。”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让林青青如愿。 “哎~”景先生心里简直一松。心说这俩人的斗法终于结束了。 听雪堂。 听胡管家通知自己去取银子,林青青愣了下。 他喵喵的,天知道她把怎么跟叶景天斗下去的计划都写好了。狗日的竟然退步了。 林青青把笔一扔,理理衣裳,去了。 叶景天跟不信任她似的,让她指天发誓,说决不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发誓有用,神仙都得累死。但林青青也不顶他,举着手发誓。 给了二十万两,又二十万两,还是给搅和的家宅不宁的女人。叶景天怎么甘心? 银子也不是说凑就凑,他是动了老本。 “搬,”叶景天不想亲眼目睹这让人能心都滴血的场面,直接走人。 负责调库的胡管家,跟拿的是他的银子一样,心痛的叫人赶紧搬。 今日的二十万两,和听雪堂门口那二十万两,都搬走。 不知道是叶景天小心眼发作,还是胡管家小心眼发作,竟然不肯给她出人手,直接把钱箱子给她撂在西府后门口。 还以为这样就能为难林青青。 但他们忘了,将军府后边就是运河,她刚到河边就遇见了一个钓鱼的,二话没说甩给对方二十两,叫这人给她请指定马队伍来,请来了,再给二十两。 不到半个时辰,林青青坐在头辆车的银箱子上,浩浩荡荡回古井胡同。 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说让他们先走。 古井街不算宽敞的街面上,尾端的马车跟别个挤在一起了。 林青青站起来,扶着箱子朝后看,紧张是不是叶景天那狗日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给了银子又来抢。 就见车队尾巴,并排夹住的敞篷马车上,一个模样跟林青青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张望着道:“那个人怎么像我姐?” 林文仲站起来一看,喜上眉梢,大喊:“青青——” 林青青:???他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冯叔,马车交给你了。” 车马队常年与林家商铺合作,被林青青称作冯叔的人,更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没有他们更放心人。 林青青留下话,跳下马车朝林文仲他们跑。 一家人分别几个月,又是上天又是入地的经历了那么多事。一个一个就这么忽然见了面,未语先红了眼眶。 林青青上前扶住泣不成声的林夫人,杏眼一瞪,“你怎么在这儿?” 人在马上的叶舒蠕蠕唇。 林夫人将林青青的手攥住,一拽,“他给咱们送银子了。” 林家人乘坐的敞篷马车后,一排的车马队拉着叠成摞的黑漆箱子,那箱子上甚至还贴着封条! 户部的封条! 妈呀。 林青青人都要傻了。 林夫人见状,又攥她手,低声说:“银子是世子在户部借的。连宅子也帮给咱们要回来了。” 不是,林青青脑子有点乱,暗暗算,自己拉回来四十万,叶舒借了二十万,这……这这这。 “冯叔!” 林青青吼一小嗓子,撒开母亲的手,拿了冯叔随身携带的账本挥笔一写,写完撕下来,两只手拿着朝叶舒后边装银子的箱子上一贴。 “为支持陈国火铳制造大业,将军府捐现银二十万!”林文仲把女儿贴在箱上的大字念出来。 二十万,捐了! 那些运银的人都傻眼了,一迭声问真的假的。 “真的,”林青青动作粗鲁的,把还没明白啥叫捐款的叶舒从马背上拽下来。一边拽一边喊,“冯叔,子轩,你们接过车马队,拉着银子给我满大街转悠去。给为国为民的皇上拉赞助。记得,造个花名册,谁捐了,就满大街表扬谁。为国捐款,一文钱不嫌少,一千两不嫌多。懂了?” 冯叔阿巴阿巴。 林子轩:“懂了!” 这这这,这不是要气死人? 林文仲跟夫人瞠目结舌的互看,又一齐转头看女儿……“青青!” 林青青拽着叶舒,跟拽什么似的进门去了。 将军府。 内书房。 叶景天在书房里研究林青青新给的火铳锻造图。 负责跟梢的人把在古井胡同看到一幕报给回来。 叶景天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你,你在说一遍?” 跟梢的又说一遍。 叶景天从桌后站起来,站…… 噗…… 一口老血喷在空中。 气吐血了!!! 第56章 我还 林家,林青青未出嫁前的闺房里。她一手叉腰,一手撑在圆桌上,把叶舒困在自己和桌子中间。 “舒舒~”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叶辰急赤白脸的,喘着粗气出现。劈头盖脸就问,“你把我三哥借的银子捐了?” 林青青被吓一跳,冲这人眨巴眨巴眼:“你怎么知道的?” 她刚进屋好不好。 叶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赶紧把银车弄回来!” 收回撑在桌边的手,林青青抱胸站着,审视叶辰。 他跑过来的,汗水浸湿前胸后背,少年意气风发的脸更是红的可爱。 林青青朝他走过去,顺手把门关上。 两个人的说话声很快传到叶舒耳中。 就听林青青说:“整个将军府,对我没那么多意见的,也就你了。” “什么我……”叶辰着急银子的事,“三嫂赶紧把银子要回来。” “要回来让你爹偷走?” 叶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青青笑的花儿一样,道:“你当然知道。之前大山把火铳损耗严重的文书给我时,就说过,是你给他的。你不知道那份文书可以帮我威胁你爹?” 当面被揭穿,叶辰撇过脸道:“我给大山,又没给你,是大山自作主张,私拿文书,我得治他的罪。” 治罪就治罪,你脸红什么?还有,在退,你就退到院子里了! 林青青怕热,移移步子,站在房檐的阴影下面,笑眯眯道:“不承认也罢,倒是那天我在院子里捡的纸条我还留着,以后叫人认认笔记,我看是不是你写的。” 就是叶辰写的! 他汗流的更多了,舔舔唇,“看,反正不是我写的。” 林青青:??? 变相承认了!她可没说是什么纸条。 这么简单的话,叶辰又不傻,可能听不出来? 故意的? 看叶辰不躲避的视线,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想跟自己讨价还价。 林青青抿住笑意,感觉这人还挺可爱,嘴道:“以后你爹在干坏事,记得提前告诉我。” “……不要诋毁我爹,”叶辰的眼睛朝上看,在心里补了一句,虽然他的确没做过什么好事。 这话不好在唠下去,叶辰垂下眼,“快把银车拦回来。二十万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 林青青一耸肩,无所谓,“那是你不知道你爹今天损失了多少。而且,已经晚了。拉银子的车分成了好几队,沿街宣传,这会儿收回来,打的也是打将军府的脸。” 叶辰正是因为知道,才这么急着找她啊! “三嫂先把人叫回来,剩下我来想办法。” 林青青的眼睛转了两圈,“爹——” 她溜了! 叶辰晾在原地,晾了一会儿,想起自家三哥还在。 他急忙把门推开,“三哥……” 叶舒也把他推开,走了。 ?? ??? 叶辰被一晾在晾的莫名其妙。 他们哥俩刚前后脚离开,胡管家就亲自来了。 林夫人下意识抓住女儿的手。 “没事,”林青青拍拍母亲手背,挤眉弄眼,“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刚见面, 连话都还没说,就又要分开,她回去不定又要被怎么为难。 林夫人的眼泪掉下来。林文仲心里更不好受,握着夫人肩膀,尽力安慰。 “这段日子你们受苦了,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冲着泣不成声的妹妹额头上一点,林青青把一肚子的话揣出门,蹬上门口的马车,回去。 林家被抄,都说他们连京城都待不下去,这又忽然回来,街里街坊的聚在外面看热闹。 林青青撩着车窗帘,露出半张脸,看到又认识的小屁孩儿,冲人家做个鬼脸。 “大司马亲自送林大人一家回来的,想来林青青在将军府过的不错。” “你是没见她带了多少箱笼回来。” “听说里面都是银子呢。” “不全是,一半儿也行啊。” 街坊们议论纷纷。 胡管家听的脸拉了老长。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穿过将军府西边的大门,直接进院。 胡管家将车帘一撩,见林青青坐在里面修禅呢。 “世子妃,下来。” 林青青也不在意他营养怪气,利索的跳下来,拍拍手,朝待客厅去。 胡管家看着她溜溜达达的背影,气的脸上变色,道:“甭朝厅里去了,将军在院房。” 叶景天一口气没上来,吐血晕厥,人在正院上房躺着。 屋里静气凝神的香飘的呛人。 叶舒,叶辰,景先生几个人都怵在床边,看样子叶景天也才苏醒。 林青青进门后从他们后面探脸儿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刻薄,不讲武德的叶景天这会儿顶着手帕躺床上,脸色苍白的像偷擦了他老婆的粉儿。 像是知道仇人来了,他费力的睁开眼。 林青青从兄弟俩中间挤过去,行个礼说,“给将军请安。” 笑成这样,她是给人道喜来了?叶景天气的赶紧闭上眼,虚弱也不掩恶气的道:“不把银子给我弄回来,我不放过你。” 歘。 抽剑声在四周围响起来。林青青回头一看,门外,由天魁领着的蛟龙卫在外边站成了两排,若是一人到刀,能把她剁成饺子馅儿。 “不就是二十万两?”林青青回过头,志气道,“我还。” 景先生和叶辰:嗯嗯嗯??? 他们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刁钻话。 叶景天被病气染黄的眼珠子瞪着,道:“你拿什么还?嘴皮子?” “对!” 林青青没打算气他,正经八百的背着手道:“你没做过善事,你不知道,捐款这事儿能搞多少猫腻。” 什么没做过善事?她做过?那能叫善事?景先生真怕大将军在气厥过去,赶忙开口:“能搞什么猫腻?吸老百姓的血?” 林青青表情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京城富商那么多,你不吸,你吸老百姓?” “我是说吸老百姓的血,万万不可!”景先生都觉得心梗,气的袖子都甩成了卷,背到身后去道,“你直接说。银子怎么还。” 那么点银子,就给他们急成这样了。真小家子气!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林青青送他们俩字,“招商。” 第57章 你干什么? 招商。 引资。 合作。 叶舒一个都听不懂。 林青青一顿侃,侃的是条路都能行的通,让他们自己想去,总之捐出去的银子不可能在回来,她拉回娘家的银子也不可能在回来。 至于逼她,那绝对没有好下场。 但就这么放过她,叶景天又不甘心。阴森森道,“这次在搞砸,你就是弄个比火铳厉害十倍,百倍的东西,我也绝不饶你。我的容忍,有限。你出去。” 林青青心说,早这样多好? “来人,”叶景天阴森森的视线忽地射向叶辰,“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 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叶辰更是惊,“为什么拿我?” “不是你在背后指使,舒儿怎么会去户部借银?” 叶景天倒是想怀疑林青青,可惜林青青这两日没跟叶舒见过面。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叶辰。他的好儿子。 见其他人还傻愣着,叶景天扬声发怒,“还不拿下?” “我没有!” 叶辰第一时间跑去阻挡林青青,就是怕有人误会他指使叶舒去户部借银子。 “我让三哥去借银子,对我有什么好处?”叶辰又伤心,又急。转过头还看不见叶舒,只能大声解释,“我有个朋友在户部,叫郎士才,三哥借的银子就有一部分经过他的手,我才知道的那么快,绝不是提前知道。” 叶景天撑着手臂,艰难的坐起身,那张蜡黄的脸冷冷一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自己知道。天魁。” 竟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天魁应声走进来道:“四公子别叫属下为难。” “我没有——” 叶辰不甘心,脸色涨红,任谁都的出来,他心里的委屈。 林青青也没看到叶舒身影,上前了一步,“将军要是想以此让我知道厉害 ,大可不必。” “你配吗?” 跟林青青的刁钻可恶比起来 ,叶景天更容不下叶辰敢吃里扒外打叶舒注意。 他朝天魁使个眼色。 “将军正在病重,四公子就不要跟他犟了,”景先生拉着叶辰手臂,把他拉出去。 天魁紧随其后。 林青青真真吃惊,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着叶辰。 还有银子的事。 她弄不清跟叶辰有没有关系。 “怎么?”叶景天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虎毒还不食子,我怀疑叶辰是不是你亲生的,说冤枉他,就冤枉他。” “哼,”叶景天眼底的冷光直闪,道,“你知道什么?” 林青青是不知道,尖酸的小人是什么先发噶,她怎么可能知道? 叶景天也不可能解释什么。林青青只好先走。 门外的房檐下,叶舒一个人坐着。 林青青一出来就看到他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阔袖蟒袍,黑色短靴,浓黑的长发被银冠束在头顶,垂在腰间。白皙的肌肤也在这段时间里被晒成了小麦色,这会儿皱着眉,忧郁深沉的模样,显出一股顽强。 “你怎么坐在这儿?”这里距离屋子这么近,叶景天说叶辰的话,他不可能没听到。 叶舒真就没听见似的,垂着眼,双臂压在膝上坐着。 林青青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问他:“借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是叶辰让你去借的?” 叶舒拧着眉,道:“不是。” “不是你刚才不帮他解释?”她震惊,“为什么?他不是你弟弟吗?” 叶舒想起刚才叶辰他们经过时,景先生冲他打了个不要多说的手势。越发烦躁的眉眼戾气横生,口气更差,道,“他不是自己说了?” 林青青站起来:“你有没有点人情味儿?” 叶舒也站起来,顶嘴:“我就是没有!也不准你去。” 他抓住她手,拽着就走。 林青青被迫走在他后边,手腕都被攥疼了,另一只手捏了拳头打他胳膊,“松开——神经病,你把我拉哪儿去?” 叶舒还没想,经她提醒,辨辨方向,拉着林青青朝听雪堂走。 林青青怎么都拽不回自己的手,气的大骂,“混蛋,王八蛋才不把老大放在眼里。你弄疼我了——” 叶舒手劲儿一松,把骂骂咧咧的人甩上塌,自己站在下面挡着,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林青青气懵了,爬起来,看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没有欺负人?王八蛋,我要不是不方便,你以为你能欺负我?你全家能欺负我?” 一帮子混蛋,让她没有一件顺心事。 尤其是眼前这个! 林青青一掌推他胸口,指着门,“你给我滚。” “我要不是不方便,你以为你能欺负我”? 叶舒被这句话点醒了,想起来她有多厉害。 “哎,”林青青瞪圆杏眼,眼珠跟着他转,“我叫你滚,你抽腰带干什么?” 叶舒狞笑一声,道,“不干什么,”说着,抓住她手,一送一扭。林青青掉个个,背对着他,右手臂被扭到腰后,然后左手臂。 叶舒用从腰上抽出来的腰封,三两下把她捆成粽子。 林青青觉得,这人疯了。瞠目结舌,“你干什么?” 叶舒把她转成跟自己面对面。笑嘻嘻跟她讲,“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解扣子干嘛? 林青青结巴了,“你你,你先把我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 叶舒把腋下的几粒暗扣解开,脱了蟒袍扔一边,说了声,“我不,”单腿跪到塌上,两只手抓着林青青朝自己怀里一压。 他炙热的体温,带着皂角香的汗味,隔着衣裳,传到林青青身上。 她额头上被逼出一层汗,心口狂跳的贴着叶舒不敢动,干巴巴道:“我带你出去玩儿?” 之前大营有事,后来她不高兴,看见他就心烦,哄也好过不好,叶舒都好久没跟她在一起了。抱着使劲儿蹭蹭,软乎乎的,怎么蹭怎么舒服,贴她贴的更近道,“就我们两个人。” 第58章 贴贴 林青青不想跟他贴,哪有儿不答应的,这就答应道:“好,就我们俩。” “还不许你跟别人说话!” 嗯? 她连跟别说话的权力都没了? 林青青真想看看这个神经小子什么表情,但一动就被他贴的更紧,搞得她浑身僵的不敢动弹。只好咬着牙笑道:“行,不说话就不说话,你说了算。现在可以把我松开了?” 叶舒埋在她怀里的脸蛋儿一喜,“真的?” “真的!” 叶舒勾着嘴角乐,心情豁然开朗,另一条腿也压到塌上,小狗儿似的在她身上拱,说,“老大你心跳的好快啊。” 腾—— 林青青的脸红到脖子根儿,牙要咬碎道:“我警告你,立马把我撒开!” 叶舒就知道她刚才好说好商量的嘴脸是装的。 脑袋使劲儿朝她怀里一顶,说:“我不,就不撒开,反正你都生气了,反正你也讨厌我。” 林青青差点被他顶背过气,而且谁说这货傻? 反捆她双臂,让她跪坐着压制住,别说推开,踢他一下都是做梦,全身上下就剩一口牙,还被气的乱颤。 这狗比小子,最好别放开她。敢放开……林青青发誓要他好看——“你干什么?” 叶舒沿着她衣摆,钻进去一只手,那手将衣裳一撑,头凑到撑开的衣领道,“我看看。” 他看过话本子,知道女的都长这样。看着看着,撑衣裳的手反过去,罩着肉包一捏。 “嗷……” 林青青一脑袋撞他鼻子上。叶舒疼的差点掉下去。 “王八蛋~” 林青青站起来,一脚踢过去,对着他就打。 别说被捆,就是没捆,她也不是叶舒对手。叶舒心里可太明白了,一只手挡着,劈手抓住她脚腕。 林青青当场劈个叉。 叶景天躺病床上都听见哭声了。赶紧叫胡管家看看怎么回事儿。 胡管家带着人跑着去听雪堂看的。 就见林青青骑在他们世子身上,把世子挠了。 世子听到动静,顶着一脸爪子印,扶着她腰坐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在打我两下?” 林青青对着他脸,啪叽一个嫩巴掌。 叶舒的脸又红一层。 他用舌头顶顶脸,“这边。” “呜呜,”她哭的更狠了,“你贱……” 可不是贱怎么的,被打巴掌,还呵呵乐。 转过头,他冲胡管家他们没有好脸色,道:“看什么?”扒了靴子朝他们砸,“滚。” 胡管家:“……”看你明天怎么去大营。还有这个林青青,不知道打人不打脸? 真想说他们几句。 但看架势,还是算了。 胡管家摆手,带着人,怎么来的,怎么走。 叶舒把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大托起来,抱回榻上,解释,“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青青掐他肩,“你给我滚。” 叶舒不痛不痒的,“你不生我气,我就滚。” “啊——” “要不我让你摸回来?” 见林青青不稀罕。叶舒捏着她手朝腿心摁,“摸这个,你没有,啊——疼疼疼。” 翻过天,林青青气的脸都是肿的,腿也疼,饭也吃不下去。 倒是叶舒,一点脸不要,干了两大碗饭,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起他的流氓德行,林青青就气的打哆嗦。 不过硬来肯定是搞不过他。 还是得用怀柔政策。 她先去膳房找点冰块敷敷脸。 林青青总来膳房,膳房的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有钱,又好说话,嘻嘻哈哈问她干嘛跟世子打架。 林青青用帕子包了冰敷脸道:“他犯神经。” 众人倒很少听她骂世子,这么一骂,嘻嘻哈哈的人反倒不敢接话了。 还是郭厨子胆子大,接话道:“世子动起武,满院子的侍卫都治不住 。世子妃你一点伤没受,想来是世子蛮喜欢你,没舍得打。” “正院房檐下面他捉的鸟咬过他手,他也没舍得打,”林青青对他们的奇葩思维翻白眼,“知道四公子在哪儿吗?” 膳房负责整个西院的吃喝,只要不是秘密的事,他们很难不知道。 林青青也不让他们白说,脱下手上的银镯子放下。提着食盒去找叶辰。 叶辰在那座被她当做无人之境,随便进来出去的牢房里。 他已经被关一夜了。 林青青进来时,叶辰赤着半截身子趴在小床上。肌肉凝聚的背上,青到发紫,红的出血,一看就是棍伤。 叶辰急忙爬起来,拽了衣裳胡乱穿上。 林青青背过身,听到他喊自己“三嫂”才转回去。 “让三嫂见笑了,”叶辰还没扣好扣子,侧身靠着墙,忍着痛慢慢扣。 “都是亲生的,你爹对你跟叶舒,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青青难掩内心的不落忍。 叶辰惨笑,道:“我是庶出。” 那不也是亲生的? 这话说出来怕是要伤他心。 林青青忍着没说,把提着的食盒放在脚边,“说说银子的事。” “三嫂也觉得是我背地里指示世子?” 他脸色惨的有些吓人。林青青后悔没打听清楚, 带点药过来。 “当然不是,”她比任何时候都诚挚,“我来就是为了问清楚。这事跟我也不是没关系,我弄清楚了,还你清白。” 清白? 叶辰眼眶抖了一瞬,满心酸涩。 “不用了,”他哑了嗓子,道,“在我爹眼里,这事不是你,就是我。不会有其他人。” 不是叶辰,就是林青青。但看这模样,是怀疑叶辰更多。 就远近亲疏来说,这很不合理。 林青青不明白,干脆问出来。 叶辰苦笑:“爹是怕我肖想世子位。” 林青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有点无语,“……你们上面不还有大公子?” 大公子可是跟叶舒一母同胞的嫡出。世子位怎么也轮不到叶辰。 “将军府有些事,你不太清楚,”叶辰也不打算跟她讲,胡乱道,“总之是因为这个。” 那些事? 林青青嫁进来之前,没少做功课,忍不住胡乱想了下。“之前,我问叶舒西院怎么没丫鬟,你猜叶舒怎么说?” “噗……” 叶辰直接笑喷。 “你知道啊?”林青青也忍不住笑了。 第59章 忽悠 老话说,笑一笑十年少。 叶辰开怀了一会儿,心情好多了,惨淡的氛围也一扫而去。 林青青趁机问他:“借银子的事,你有怀疑的对象没?” 叶辰摇头:“没有。” 林青青道:“就因为你爹想的离谱,你才更应该证明自己。” 知道叶景天什么心思后,叶辰还能有什么自证清白的想法?可经她这么说,心里起了涟漪。人也走到栅栏前,仔细回忆,“世子不是谁都能指示的动的。” 林青青表示怀疑。 叶辰道:“真的。你说什么,他做什么,你才觉得他好使唤。爹照顾他那么久,比以前对他还好,他也会听。别人……三哥是不会信的。” 林青青:??? 她表示怀疑。 叶辰看她一脸叶舒就是个傻瓜的表情,“你家人被找出来,带去府里这事,虽然是我出的注意,但却是三哥亲力亲为做的。他沉得住气,又当机立断,还会哄你开心,哪儿傻?” 林青青的杏眼瞪得钝圆:“放我家人进府,那不是你爹做的吗?” 叶辰无语:“你怎么这么想?” 叶景天为了威胁她,放她家人进府,然后叶辰看不下去,把火铳损耗的文书提前拿给她。 林青青一直这么认为的。 合着叶景天不吭不响的吃了不少亏呢。 “真的假的?”她一点不知道。 “真的!”见她脸上放光,神采飞扬,叶辰心情也更平复,靠在栅栏上接着分析,“三哥知道你为银子跟爹闹,跑去借了银子哄你开心也是有的。毕竟他心眼儿蛮多。” 叶舒那个没心肝的家伙,会干好事?还是默默的干。 林青青有点不信。 她道:“你不记恨他?” “记恨谁?”叶辰知道她说的谁,笑笑道,“当然不。他要是为我说话,我只会挨的更狠。” 林青青点点头,心说叶景天的神经病想法,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看叶辰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林青青说话也随意起来,道:“你还领着神机营的差事,不去没关系?” 叶辰闻言,眉峰一挑,自我调侃道:“我是将军府四公子,翘个班有什么。” 林青青跟着笑,“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找你爹把你放了。” 叶辰道:“不用,他不会一直关着我的。” “那也不行,”林青青把食盒里的吃食从栅栏间隙里递给他,边递边道,“你等着,保证这些吃不完,我就来接你。” 叶辰被她逗乐。看着她跑出去。感觉自己要是吃的太快,她肯定回不来。 正院。 林青青风风火火的进屋。 正房内,老景正给叶景天把脉。 林青青不请安,站在旁边看。 “你有何事?”叶景天看见她就心烦。 “哦,”林青青道,“我给你送药来了。” 听见的和没听见的,都沉默了。 景先生还差点笑出来,咳了声,道:“你有什么药?” “比仙丹都有效,”林青青眉飞色舞,重大发现的口吻把跟叶辰聊天的内容,掐头去尾的讲给他们听道,“二十万两银子都借的出来,他摆明是恢复了。” 这…… 叶景天从没朝这方面想过。 他不禁看向景先生,求证。 景先生思索着,道:“当真?” “真不真你们问问叶舒不就知道了?”见他们都一副开心样,林青青心里冷笑,嘴上继续忽悠,“要不是你们总在第一时间帮他甩黑锅,找替罪羊,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他好转了。” 叶景天回忆了下:“舒儿最近确实成熟了许多。言行举止,更加稳当,营里没人知道他患病……” 越说,叶景天越觉得叶舒真的在逐渐好转,病气笼罩的脸上充斥着希翼,道,“老景你快去给他把脉,看看怎么样。” “哎,”老景收拾收拾,这就去了。 林青青觉得自己的胡说八道十分成功。 但最终目的还是让叶辰早点出来。 “既然四公子是清白的,我就去看看他?”她拐弯抹角。 叶景天知道她已经去牢房看过叶辰了。不过是她来的快,下人还没把他们的谈话报给他知道。 不想给林青青这个面子。 转念一想,叶景天想到别的,涌到嘴边的话就改成了,“去。” 林青青冲他施个礼,利利索索的走了。 再回到牢房里,叶辰把东西吃的就成一块小点心。 他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她,“你还真回来接我了。” 接这个字,过于孩子气,说出来才一阵脸红。 “我说接你,肯定接你,”林青青挺得意,跟侍卫要了钥匙,亲自打开门,请他出来。 叶辰身上的晦气一扫而空道:“多谢三嫂。” “客气什么啊,”林青青道,“能不能走?能走的话,我们去老景哪儿弄点药,你用上后赶快回去休息,明儿我跟你一起去神机营。” 叶辰能走,摆手不用侍卫扶,好奇:“你去神机营做什么?” “看你们火铳是怎么做的呗。量产之后,能催生产业链。” “产业链?”叶辰不太听的懂。 林青青给侍卫使眼色,让他把人扶住,自己边走边举了几个例子解释什么叫产业链。 叶辰听的一愣一愣的,道:“三嫂你能去做生意。” “就是,”林青青在景先生的药庐翻箱倒柜,伤药整了一堆,一股脑塞给他,“赶紧回去,明早门口见。” 叶辰抱着药,感觉还没说够。 侍卫道:“四公子?” 叶辰回过神,发现她把老景的地盘整的没地儿下脚。 叶辰失笑,把药都放下道:“我不回去了,就住这儿。你给爷上药。” 侍卫捡着药看,举起一瓶,“这个给属下呗?” “拿,反正老景不在。” “得嘞,”侍卫又挑几瓶子揣怀里,屋子也略收拾收拾,把叶辰安置下才走。 天快擦黑了,景先生才回来。他见叶辰在自己这儿落脚,心思略一转就知道为什么。 叶辰见面便问:“世子可是好转了?” 被冤了一场,打的起不来身,他也没怨恨。 唉。 景先生心下叹息,暗暗觉得叶景天这么偏心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把叶舒有所好转的消息告诉他。 第60章 我吃醋 天色擦黑,林青青做好了熬夜等叶舒的准备,结果他早早回来了。 她差点吃不下去饭,叶舒还非得跟她挤在一起。 林青青咬着筷子,齿逢里挤出一个字,“热。” 歘。 叶舒跟早有准备似的,从后腰抽出根扇子,哗哗哗的给她扇风。 想着他多少还算做了点好事,林青青决定不恶语相向,先埋头吃饭。 叶舒已经在前院吃过了。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扇扇子,歪着身子看她,“老大你有没有想我啊。” 他比小孩儿都幼稚,说出来的话能撩的动谁? 打他还差不多。 林青青连气都没动,告诉他,“想了。” “真的啊。” “想跟你聊聊了。” “切,”叶舒靠回去,让她说。 林青青怎么看他这幅样子都不顺眼,“你还拿我当老大吗?” “当然,”他回答的没有一点迟疑。 林青青纳闷了,“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什么不听你的,”叶舒打哈哈,不承认昨天故意找事。 “行,”林青青问很多次了,他不肯说就算了,直接道,“以后还跟我放肆吗?” 说了她还是老大,叶舒当然不会跟她放肆,但是有条件,道,“以后不准只跟别人说话,你是我老大,又不是他们老大。也不准讨厌我。” 林青青忽然明白点道:“你吃醋啊?” 叶舒点头:“我吃醋。” 他被挠花的脸,又搞笑,又坦荡。林青青看着这样一张脸,都没话反驳。 她站起来,转了两圈,气得慌,“我是不是得觉得荣幸?战神大人竟然为我吃醋哎~而且吃醋的方法还是把我绑起来!真牛啊。” 她阴阳怪气的,叶舒脸上都要抹不开了,用折扇戳她:“不许说战神,我不是战神,我是叶舒。” “舒舒,”林青青把碗筷扫到一边,坐在桌子上,伸手朝他下巴一捏,朝向自己。 “你必须得尊重我,”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不尊重我,别说老大,我连朋友都不会跟你做。” 叶舒愣住,“为什么?” 当然是不喜欢动手动脚。 但说出来,他肯定有十万个为什么,且他小孩儿心性,故意的,使的也不是坏心思。 林青青对昨天的事更多的是气急败坏,并不纠结。直视他惨兮兮的脸,道,“你说,可不可以尊重我?” “可以,”叶舒不想她生气,牵住她手,乖的不行的道,“当然可以,老大对我最好了。” 就跟谁原谅了他似的,他仰着大花脸笑。 这让林青青觉得,他根本没听懂。 “这样,”林青青说,“你一个月不来找我,我就相信你。” “一个月也太久了把?”叶舒不干,不牵她手了,改扶着她腰,蛮横,“我不要,我要搬回来跟你一起住。” “我又不是你妈,能跟你亲密无间!”怎么都说不通,林青青恼了。 叶舒听不懂什么意思,还能听不出来什么语气? 掐这她腰把她拽自己腿上,“能不能别老是生气?你以前不这样的。” 他也不知道林青青具体哪儿不一样,反正就是变了,老是敷衍他。叶舒都能感觉得出来。手臂一个用力,又把她放回桌边,自己跪坐好,眼睛亮亮的道,“我在去户部借银子?你拿了银子,就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林青青想不起来从其他谁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赤诚。 但她跟叶舒之间,不只是生气。 是叶舒指望不上,太容易被人左右,一不如他的意,对他所有的好都化为乌有。 能得出此结论的事,林青青能列一箩筐。大到跟她翻脸,帮过他后,他不会反过来帮她。小到只有一个馒头 ,他不会分一半,而是吃完之后,在伸手要一个。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现在憋憋屈屈的生活也都是拜他们所赐。 她怎么能不长记性? “好不好啊,”叶舒怎知她想什么?还在等她回答。 “我永远都不会害你,”林青青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是我把你推到世人眼前的,所以我会在你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永远都会。” “好!”叶舒就是过来哄老大开心的,老大能永远跟他在一起,真的好。 这次,林青青没有嫌弃他毛手毛脚,笑出几分宽容,摸摸他头,随他蹭道,“你尊重我,我对你好,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能办到吗?” “能!” “那就别惹我生气,回前院住去。” 叶舒一下觉得退步太多,抬着头,双臂箍着她腰道:“那我能不能来找你?” 林青青道:“我刚才不是说了?” 太久了,叶舒不想,可看着她不容拒绝的神色,他不想也没别的办法。 翻过天。 叶辰早早等在门口,林青青有也没拉胯,早早爬起来,跟他一块去神机营。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俩人谁也没跟叶景天吱一声。 焦志明看见了,遇着叶舒后问他俩干嘛去了。 叶舒哪里知道,顿时就有点不高兴道:“之前还说就我们俩一起玩儿。” “额,”焦志明是来接他去大营的,很多时候都不会排解大司马的心情。不是不会,是不敢,怕惹事。 叶舒似乎也没指望他,翻身上马,问焦志明:“你知道哪儿有蜂巢吗?” 焦志明急忙把马鞭子递给他道:“大司马问这个做什么?” 叶舒把鞭子一拽,“我问你,你就说。” 焦志明说:“大司马想要现成的,药铺子里有,就是成色一般。想要成色好的,那乌华山应该有。” 叶舒知道乌华山,哪儿距离大营不远。“我们今儿去山里练,”说着扬鞭朝马儿身上甩上一鞭子,箭似的冲出去。 鬼知道焦志明想扇自己多话的嘴。 乌华山有蜂巢,可要蜂巢干什么? 焦志明问了半天,叶舒才告诉他蜂巢能拿来做口红。 等把口红掰扯清楚,焦志明望漫山遍野被蜜蜂追着乱跑的兵,嗐了一声,“我也去。” 不就是哄世子妃高兴? “必须给大司马整个最大,最好的,”焦志明下本儿了。 第61章 还能解释什么 景先生从回廊里拐进正院,走到院子里住脚。 从外面回来的林青青和叶辰一齐看向他。 景先生道:“没什么事,我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也还是停在那儿没走。 林青青多看他一眼,道:“晚上我写个章程给你参考一下。” 叶辰点头,道:“行,今天辛苦三嫂了。” “客气。” 他们在神机营待了一天。这一天中,林青青不光在火铳方便进行了指导,还详细说了之前提过的一条龙产业链。 能不能造福其他产业叶辰不知道,但她只今天一面就把神机营的人拧成一股绳,轻而易举为他收拾了人心。 这之前叶辰还只是觉得她聪明,现在生了满心的钦佩,当她是亦师亦友的知己。 林青青自然也拿他当朋友。这会儿话说完了,便做鬼脸示意他等会找叶景天汇报的时候支棱起来。 叶辰点头,更加决定不把受屈的事放心上。 “世子妃。” 他们俩刚散开,景先生就叫住了林青青。 景先生长得不羁潇洒,跟长相不同的是性格。 私下底他挺和蔼可亲的。 林青青跟他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怨气,被他叫住,便等他开口。 “我听说世子想搬回听雪堂住?”景先生一开口就是八卦。 只林青青没在他脸上看到八的痕迹,不怎么乐意被他八的顶他,“听谁说的?” “世子的脸被挠成那样,我怎会不知,”景先生说着笑起来,说起来还是他教叶舒告诉别人脸是猫抓的。 战神,大司马,将军府世子,背负了这么多名誉的脸,确实不好随便挠。 但景先生说这个干嘛? 闲唠嗑? 林青青喜欢有话直说。 她也不接话,干脆道:“老景你找我有事?” 景先生一点头,压在腹部手互相搓弄,也直道:“我听说世子要搬回去,但却没搬,不知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问这事儿的人挺多,他们都是看热闹。老景过问,则是有目的。 林青青不动声色:“你们都喊我世子妃,但我是不是世子妃,你们都知道。还有大将军,我明知他不喜我,我还跟世子住一起干什么?” 说白了,林青青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这你就想多了,”景先生说,“将军若不是默许你身份,怎可能让你常住听雪堂?你就是世子妃,跟世子住一起合情合理,世子也该有个子嗣了。” 林青青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不当家,拧了小脸儿,“什么意思?” 景先生朝看,“世子妃是聪明人,哪里用我在说二遍?” 林青青两只耳朵都听见了,确实不用他在说第二遍。 她直问:“谁的意思?” 景先生回:“世子妃是什么意思?” “我配不上你家世子,”林青青急速思索着怎么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道,“叶舒是一国战神,更是本朝仅有的大司马,功绩数不胜数。我区区四品官员之女出身 ,怎么可能配得上他?我有自知之明,景先生不必用话试我。” “那是以前,”景先生紧盯着她不放道,“你嫌弃世子?” 林青青一抬眼,清凌凌的目光回敬他,道:“我没有。” “没有更好,世子刚帮过你,你该知恩图报。” 图你妈的报。 林青青真想啐他一脸,忍着这股气,忍得哼出一声,道:“你若真的知道 ,就该明白他那不叫帮忙,叫捣乱!没有他在我家人的事上横叉一杠子,我能让叶景天跪着给我道歉!” “你什么意思?”景先生吃惊。 把火铳图纸卖的满京城都是的意思! 这是她之前的计划。 若不是有这个准备的话,她怎会安坐在听雪堂让人拿捏? 不过是叶舒兄弟俩打乱了她的计划,她顺势而为罢了。 还有叶舒借银。 知道这两件事的都是叶舒为她做的时,林青青心里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释然。释然叶舒心里只有他自己,释然他没帮过她。 因为很显然,叶舒帮忙就是帮倒忙,还不如不帮。 “得饶人处且饶人,”景先生不知她默默不语的在想什么,但从表情看出她心里的不忿,“将军默许你身份,世子对你也好,你该知足了。要只是抹不开面子的话,我可以跟将军提,让你们早日圆房……” “天底下能跟他圆房的,除了我,没别人了?”林青青呛声,哂笑道,“有的是人不嫌弃他,你们帮他多找几个有什么不好?我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私下我也会耍他,他狗屁不懂,随便说什么都信。你们这群人真搞笑,竟然想让我跟他过一辈子,怪不得叶舒会那么傻。” “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世子哪里对不起你?” 林青青看向别处,“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看不起他,大傻子一个,谁跟他认真?”说着,她笑起来道,“非得把他塞给我,也不是不行,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听我的,你信不信……” 嘭—— 回廊上最边角一间房,被人从里边推开门。 那门推的摔在墙上。打断了林青青的话,让她脑袋里,嗡一声。 叶舒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色煞白煞白,显然,景先生跟林青青话,他全听到了。 林青青从没觉得他抓自己肩的时候会这么疼,“……你冷静点。” “把话收回去,”叶舒攥着她肩,“把话收回去——” 野兽似的暴怒,压的林青青无法直视他,她一个劲儿朝后退,“你弄疼我了,先把我放开。” “我让你把话收回去——” 看不起他,他是傻子,随便耍,她说的。永远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也是她说的,全都是她说的。 叶舒都信。 他全都信。 可是为什么? “我最喜欢你,”叶舒心里有刀在搅,双眼猩红的告诉她,“我真的最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你把话收回去。” “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有眼泪从叶舒双眼滑落,叶景天震惊之下,动手把儿子拽开,又心疼又气道,“她全是骗你的,你要是还信她,你就信。” “啊——” 叶舒嘶吼出声,将他甩开,瞪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林青青,嚎啕大哭。 他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他没有老大了。 以后都没有老大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瞧不起他? “老景,”叶舒拉住他手朝心口放,“你帮我看看,我好难受,我这儿好难受……” “世子?”景先生急忙扶住他,“世子?” 林青青热辣的眼泪霎时涌到眼眶,不知道这个情况,自己还能解释什么。 第62章 蜂巢 “三嫂?” 林青青抬头朝门口看一眼,“你来的正好,我刚写完。” 叶辰把她递过来的文书重重撂下,坐在塌上茶几的左边道,“我来不是要这个的!” 昨天,他在书房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叶景天。挪步去了正院才知道他们吵架了。 当时以为不严重,没放心上。翻过天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老景有意找你说话,我爹和世子又在附近,这不摆明就是故意的?” 他这个后来听说的都知道,林青青作为当事人,哪有不明白的? 掐掐眉心,她笑着道:“老景话里话外都在引着我伤人,我听不出来,怪不着别人。” “别勉强了,”她笑的牵强,叶辰看着,心里复杂。“你怎么打算?” 林青青一耸肩:“过一天是一天呗。” “不哄哄我三哥?” “你见过他哭吗?我没见过。话都是他亲耳听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 叶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重新看向她,“还是要解释。我三哥那么信任你,你不能因为解释不了,就任由他伤心。” 叶舒脾气大,性子倔,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 但他怕黑,怕没人陪,怕别人说他是傻子,恨别人看不起。 但她昨天说了什么? 说他傻,说看不起他。 可他最喜欢她。 “有什么用啊,”林青青鼻子酸的撇过脸,“我现在去找他,只给他添不痛快,还不如不去。” 叶辰跟着难受,“上次他无意间听你说了句‘看见他就心烦’他就在府里躺了好几天不肯出去。这会儿不知道还要难受几天。你多包容他一下。” 他说的,都是林青青不知道,没注意过的事。 见她动容,叶辰继续道:“我都不怕被我爹打,过来找你了,你快给我个面子。” “……” 这大实话说的,林青青有点想笑。 叶辰把她写好的文书拿好,冲着她花样儿做个请的手势。 “行,”林青青不能不给他面子,搭着他手臂站起来,道,“我就去看看好了,不叫你爹的阴谋得逞。” “合该如此。” 叶辰领路。 前院。 焦志明按天按点的来府接叶舒去大营。 昨天他们被马蜂追的漫山遍野乱跑才弄来的蜂巢也带来了。 “这桶是蜂蜜,等会儿叫管家拿去膳房在处理处理,给将军他们尝尝。这桶是蜂巢,不知道怎么处理没敢乱弄,”这些焦志明叫人收拾好了。专门弄了密封的桶带过来。 叶舒身着蟒袍,带着银冠,完全看不出是个会嚎啕大哭的人。只黑漆漆的眼睛莫名的有什么在里面冷冷燃烧着。 望着那两只满满的桶,他挽起一只袖子,赤手从桶里抓出一块儿滴淌蜜汁的巢,拿着它们走到墙边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伤心。 “世子……”牵着马过来的胡管家心痛难当。 焦志明一片茫然。 “走,”没哭也没闹,甚至没有生气,就跟被他丢在墙角的那块再无用处的蜂巢一样,叶舒一夜间就接受了那些当他痛哭过的事。 他骑马走了。 找到这里的叶辰急忙扭头,看到林青青脸上的退却。 他忙道:“三哥这不就在等着你去找他?昨天夜里不定怎么翻来覆去。” “叶辰,”林青青打断他,“我不需要安慰,你也别操心了, 快去衙门里点卯。” 吵架了,总需要有人从中调和。叶辰作为好友,义不容辞,作为叶舒的弟弟,更义不容辞。 “我去跟三哥说。” “我不是抹不开面子!”林青青扬高声调,不想他去碰壁,“他是想我哄,还是真的恼我,我分的出来。恶语伤人六月寒,我这次把话说到头了,他伤心是应该的。” “不都是误会嘛?”而且不知道父亲这次又想干什么。 这话叶辰不好说出来,更不想她吃亏。 她道:“也不全是误会。” “什么?” 林青青苦笑,遥遥望着墙上伤心二字,“我跟你爹的约定你应该知道。我也确实有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约定的时间到了之后,我会用它换我自由。” “三嫂……”叶辰的声音一瞬间像干燥的纸,“你要离开将军府?” “对,”林青青笑笑,“我从来没说过要留下,要不是你之前跟世子横插一杠,我已经离府跟家人团聚了。”说着又看向那伤心二字,“他跟我最好,最喜欢我,我要是离开,他不定怎么闹,到时又是麻烦,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所以我跟世子的事你就别管了……” 她后面又说了什么,叶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他不知道这件事其他人,尤其是叶景天,知不知道。但叶舒绝对不知道。 他三哥要因现在一个转身,跟三嫂就这样分别吗? 叶辰从没像现在这样,被一件事压的坐立不安。 “我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你,你要是不拿我当朋友,你可以告诉任何人,”林青青淡淡的望着他。 叶辰道:“非走不可?” 林青青:“非走不可。” “为什么?” “理由太多了,罄竹难书。” 叶辰的心一下沉到底,浮上来一层难以解释的脆弱。 他不想林青青走。无论从那个角度讲他都不想。 “别告诉他,”林青青不想横生枝节。也对给叶辰带来压力表示歉意。 叶辰的心乱了。 他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一回神天就黑了。 将军府有他这个人和没他这个人都一样,他不是非回去不可,神机营也有供人休憩的班房,大山他们都住在这儿,叶辰今天也不回去了。叫下面人弄了几个酒菜,提着食盒找大山。 一两个月几十天的历练,让大山一伙人完全蜕变成全新模样。 尤其是大山,他平平无奇的五官上有股莫名的坚定。 叶辰把酒倒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大山随意捡菜吃,与这位上司的关系显然已到了“不拘礼”的程度。 叶辰把酒给他,大山双手接过,两人碰了一杯。等着热辣的酒从喉咙滚到肚子里,叶辰才开口道,“我三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63章 肥娘家 林青青回位于甜水井胡同的娘家了。 “我听说你跟世子吵架了?”林夫人眼睛红红的在矮塌上,拉着林青青的手说话。 至于什么吵架不吵架的,定然是雅儿告诉她的。 那丫头的嘴巴也是真快。林青青苦笑,“您也见过他了 ,他那样,我跟他有什么可吵的。” 林夫人握着女儿的手一紧,“都怪我跟你爹当时没能给你推掉这门婚事,若不然……”将军府的人跟女儿一起回来的,说好听点是护送世子妃,说难听点那不就是监督?林夫人话都不敢大声说,眼泪滚滚而下,痛苦难当。 她断断续续开解女儿,“他看着模样还好,听雅儿说对下人也不打骂,出门在外也能撑事,我跟你爹他们就是世子带回来的。前天的银子,也是他为讨你欢心,你,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将来生个一儿半女……” 林青青哼哼哈哈听着,真想告诉母亲她已经跟叶舒闹掰,让她甭惦记什么以后了。 但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讲给母亲听的。母亲没怪她当时从将军府跑路,害的家里遭难就不错了。 “别老说我的事了,”林青青怕她哭出什么毛病,转过头问林文仲,“我昨天就想回来,想到家里需要处理的事多,就没回来添乱。” 林文仲胡乱点头,不能跟林夫人似的哭,他囔囔着鼻子道:“我用你带回来的银子,给你弟找了好先生,将来……。又让你妹妹跟着你姐,家里有你娘照应,我就还回衙门。之前抄家的时候,你姐夫就给衙门里报了病假,回去也不碍事。” 将来后面的话,是好跑路。 林文仲把剩下的一双儿女都安排好了,后边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年龄还小的儿子女儿们先走。他们两口子留在这儿压阵。 林青青的眼眶发颤,险些掉下泪。 “没事,”林夫人悄悄告诉她,“前天你弟拉着那么多银子捐出去,给家里赚了面子赚里子,大家都说咱们跟将军府好着呢,你大伯三叔他们疑神疑鬼的,也没说出什么过分话。这会儿你弟当大头,到处筹银子,好多人直接把银子给他,叫他代捐,太子都特意叫他去说话。后边说不定还要见皇上。” “不会不捐银子就是不爱国?” 林文仲道:“是有点那个意思。” “那这不是招人骂吗。” “这你放心,”林文仲脸上终于露出点笑道,“你弟仔细着呢,只在世家子之间这般宣扬。几十号人组的队,在各个地方拉款子,已经拉了不少银子,太子找你弟他们说话就是授意。” 林青青这才放心。 “世子妃,”天魁翘脚坐在门口的秀墩上,又喝茶又吃点心,当自己家,道,“这个时辰,该回了。” “你急着回去有什么事?”林青青对他可没什么好脸儿,让他先走,不用等她。 “属下倒不想等,”天魁把茶水就地一泼,道,“这不是世子妃好事儿干多了,我不等不行?” “要不你月钱领的多呢。” 林青青说着走出去,天魁立马跟上。 “干嘛?”林青青都乐了,“我就是出来转转,又不走。” 天魁被晃的抿着嘴坐回去。 林青青跟父母吃了饭,小憩了会儿,在外面的林子轩才被找回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几个时辰的话,才不舍的散开。 天色擦黑,外出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前院的影壁外面。 在林家干耗一天的天魁跳下马,不在管她。 那墙上的伤心二字,日日夜夜被蚂蚁蚕食,已经看不清了。 “小姐?”雅儿陪她一起回来的,见林青青久久的望着那堵墙。 “没事,”林青青只是看着,没有什么想法。 接下来的日子,叶景天竟然没找事! 叶景天这个大将军,包括整个将军府,都出于闭门状态。 有事什么事交给下面人去办。 叶舒则整日进出西院和大营。 就连叶辰都因为配合大营的火铳试用而忙的不见踪影。 合算下来,就林青青一个闲人。 林青青都怀疑自己长胖了。 雅儿捂着嘴偷笑,道:“没胖,”拉着她衣裳,“这不是正正好。” 林青青朝铜镜前凑凑。 雅儿从箱笼里又捧出几件来,“这些都是东府送来的。将军夫人真贴心,知道小姐你要出门陪着一起去大营,就准备了这么多衣裳。” 不光如此,这里很多吃的用的,都是将军夫人叫人抬来的,衣裳也是专人量了尺寸做的。 中衣,纱衣,比甲,刻丝袍,披风,甚至是女眷们的宫服,朝服,应有尽有,可谓用心。 “就这件,”林青青挑了身樱紫宫装。雅儿收了别的去捡首饰。 “明儿是小姐头一次跟将军府的人一起出门,咱虽然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但也不能丢了面子,”说着拿出一副碧色透玉的扁钗。 小女孩儿就喜欢这个,林青青坐着让她在自己头上摆弄。 “你说将军夫人怎么不住这边?”雅儿摆弄着,嘴巴还喋喋不休的道,“我在外面时就听说将军府分成了两院。之前有丫鬟跟我说的来,叫我去东边,我趁机看过,那边比这儿富贵,还热闹,里面的下人规矩可大了。夫人要是在的话,大将军不能跟现在似的,那么独断专横,能有个顾忌。” 林青青闭着眼,道:“我看未必……” “怎么说的?” “……算了,”林青青交代她,“谢礼的事你别去了,叫小福小禄去。也什么都不用带,咱们穷家破户的,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好,”雅儿为了去东府道谢,都准备好词儿了呢。 林青青从首饰盒里拿了个簪子插在雅儿发髻上,“明儿大山他们头一次亮相,不比这个开心?” 小姐随便一给就是金簪,雅儿怎么肯要?她把插好的簪子拔下来,放回去,道,“当然开心,我已经跟兄弟姐妹们约好了,明儿都去看。他们好了,我们脸上也有光。” 第64章 开始了开始了 七月初八,把京城搅合的满城风雨的禁军大营,新兵试用火铳一事,终于开始了。 要说为什么是搅合。 首先,是大司马叶舒带的新兵,每天在街上拉练,还专挑人多,女人多的地方钻。 校场外,东南方向,那一群群的,都是被勾搭过来的未出阁的小女子。 接着,将军府带头搞了个募捐,捐十两银子的,赏个“光荣之家”的牌子。一百两,在校场最好的位置留座。一千两,那就直接把座儿安排到里边来。 所以校场外面正中,带凳子的位置,是他们的。 “这不就是卖官鬻爵?” 坐在一起的几个副将早就看叶舒不顺眼,商量在大朝会上参他一本。 其中一个副将两指来回的在嘴角边抹,道:“我试过多少回,他要么答非所问,要么拿大司马架子,怎么都是个不正常。到时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顶回来。” 叶舒傻了的事,他们私底下都议论烂了,就是个百说不厌。但人家就是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 说着,另一个副将指了指紧挨着“捐款户”的人,“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不?” 试用的事,由大司马的人一手包办,他们这些副将哪儿知道去。催那人别卖关子。 那人一乐,“到时候一看就知道。” 刚练了没多久的兵们入场了。 众人一看,便眼前一亮的,说声“大手笔”。 就见万人统着红蓝黑黄四色甲胄,队伍整齐的,跟切的豆腐块似的,列队进场。让人叫好的是马匹也穿着甲胄。 牛皮大鼓也跟着嘭嘭作响。随着万人的脚步声,甲胄的摩擦声,马蹄声,肃穆昂扬的令人生畏。 刚来的人赶紧问旁人是不是要开始了。 那人道:“棚子里边都没坐满,开始不了。我先赶紧换礼品去。” “啥礼品呐?”好人多刚来。 那人说:“看见旁边摆的小摊儿了没?拿着这个,能换他们的东西。这是大营特意给咱们准备的礼物。一个券换一个。” “券那来的?” “真的假的?” “是不是这个?” “哎哎,你们那儿弄的券啊。” “前几天捐银领的啊。” “三文钱就能领。那边还能捐,赶紧去。” “那么多点心都是领的?” “走走走,捐银去。” 捐银的地方早挤的人山人海。 那些奔着招商而来的商家,举着横幅在旁边宣传自家都送什么礼品,让捐银的人多拿自家礼品券。 什么云江的酒,六安的茶,脂楼点心,平谷书院的笔墨纸扇伞,全是外地来的。 他们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家,被将军府邀进京城铺商路。这个邀请可不是白邀的,三万两起步。除此外还有别的合作,那要的银子更多。 光三万起步就刷掉不知道多少商户。可是给京城商铺供货这个诱惑,太大了。 舍得的,带着银子,带着货,风尘仆仆的来了。 不舍得的,就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经营。 还有送礼品这事儿,看着吃亏,但经此一天,来这儿的人那个还能不知道他们的东西? 尤其是那个卖笔墨扇子纸伞的,他们把东西做的手指头大,屁用没有,落个好看,就让人抢着要。 还有酒商,一张券给人家一瓢酒,还告诉人家平时也卖这个价。 也不怕把人喝倒下! 点心商扭着头看自家的摊子跟前也挤满了人,心里才舒坦了。扯着心腹仆人喊,“赶紧通知他们接着运,不用整那么多花样了,就朝小了做。” “哎哎哎,”下人钻在人群里跑走。商户接着吆喝。 守着捐款箱子的人喊“别挤了,别挤了”,一点用没有。也叫人赶紧再拿箱子,在拉车。 “怎么搞得?” 皇子王孙们的车架被堵在里面挪不动窝。 林青青乘坐的车架也在其中。且还是跟将军夫人一起来的。 叶景天他们的车架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留她们在人群里挤的寸步难移,天儿还热的厉害,各个一头汗。 林青青扒着车框到处张望,看到车屁股后边有人马挤过来。 “崔户——” 她冲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喊,“这儿。” 人都快急死了,别说马了。 崔户朝周围的升斗小民甩了鞭子,呵斥,“长眼”,才挤过去。 林青青早就没催了,拧着眉朝前边一指,“前边被挡的人多了,没几个跟你似的,朝老百姓动手。” 崔户透出汗的脸也像是带着一张铁青的面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道。 “崔户,”将军夫人推开车窗,微微露出半张脸吩咐,“不可伤人,去为我们开道。” “是,”崔户回来就是接应她们的,这就去。 没一会儿,马车朝前走了几步,几步之后再也不动了,黑压压的人群里还有人起了争执。 原来是有人自诩身份,打了人,被老百姓围观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尊重的大皇子殿下。 被打伤了的人竟也不让他,在地上打着滚闹。 林青青站在车辕上踮着脚尖看了一会儿,直觉闹下去不是好事。 想着,便拿过车马夫的鞭子,用木棍这头敲前面的马车。 护卫在马车左右的侍卫转过头,见她穿着富贵,知她是大户人家女眷,客气的让她不要敲。 “不知前边是哪家……三皇子!” 林青青没问完,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三皇子便听着动静从车窗里探出头。 他认出林青青了,温和的点点头。 林青青把鞭子还给车夫,在车辕上走了几步,大声道,“劳烦三皇子护卫一下将军夫人了。” 三皇子见她们的马车只剩一个车夫,和两个满头大汗的丫头,便知他们的人都挤丢了。 他点点头,吩咐侍卫把她们的马车一并围住。 三皇子车架三马并驾而驱,有侍卫数十个,将她们的马车一并围住,不费什么事。 “多谢了,”林青青跳下车,头饰和贵重的东西都拿下来交给马车夫。 不是金,就是玉,而且把东西交给一个马车夫作甚? 车夫一头雾水的坐在车辕上乱挪道,“世子妃这是?” 第65章 好家伙 “让人散开。” 林青青留下话,挤到人群里不见了! 将军夫人从车厢门探出身。三皇子侧目追上。不知道她怎么个让人散开。这么多人…… “殿下。” 前边,大皇子他们还没闹出结果,侍卫敲响车窗,告诉三皇子,“后边的人散了。” 三皇子闻言,钻出车厢,侧身朝后张望,发现人群被什么吸引,在后端聚集,这里便松散开了。 是林青青搞得? 三皇子不知,吩咐侍卫:“等人群在散些咱们在走。” “哎。” 一炷香功夫,进不得退不得的人群朝后散开。挤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终于能通行了。 将军夫人扶住车厢,扬声朝外面问,“世子妃还没回来?” 车夫道:“没有呐。” 走时,不与她商量。去了,又这么久不回。将军夫人拧着秀眉,对这个儿媳妇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人!” 她正犹豫要不要走,崔户的声音传进来。 夫人将车窗一推,道:“怎这会儿才来?” 崔户拱拱手:“前面闹的厉害,都不肯散开,耽搁功夫了。” “快去找找世子妃!她说去疏散人群了。” 崔户看向朝大后面聚集的人群,觉得是林青青能做出来的事,急忙带人去找。 先一步入场的叶景天听说林青青不见了,道:“干什么不拦着她?” 将军夫人热的要融化,用帕子不停擦脸,“怪我没来得及拦,没想到她胆子那样大,不言语一声,就走了。” 叶景天想说她就是那样儿人,但当着三皇子面儿,不好说。连连给这位三殿下道谢。 “请,”三皇子客气一句,先一步朝营帐走。 眼瞅着到了试用的时辰,外面的老百姓还沉浸在礼品中,这幸亏御驾没来,来了乱成这德行还得了。 “你去歇着,”叶景天抽身去看看什么时候能解决,在校场站着的兵快晒焦了。后边,朝廷里的官员就这事不定要怎么埋汰他。今儿这场比试弄的实在…… “将军!” 焦志明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能开始了。” 叶景天说:“那么多人,乱糟糟,如何开始?” 焦志明龇着牙笑,不说话,朝校场里一指,“将军听。” 嘭—— 一声巨响炸在西北角的天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校场东南西北四角全部炸响。 垒在高台上,几人高的牛皮大鼓,呼呼雷动。 早已听惯鼓声行动的兵士不用指挥,在轰天的炸响中齐刷刷举起跨在肩上的火铳,又刷的迈开脚步,正步向前。 一队,两队,攮攮脚步霎时与鼓声混在一起,浑厚之声沿着脚下寸土绵延数里。 吵吵嚷嚷的百姓们不由自己的一愣,知道试用开始了。 他们朝校场边缘涌。 “快快快,”叶景天不知道还能这样。催促兵丁抬着拒马木拦在人前,省的他们冲进来。 那些个捐了钱,有座位的大户,钱真没白捐,在其他人羡慕目光下,他们挤进去,坐着看。 场内,没有一句开场白,试用开始。 红队手持火铳。 蓝队骑马持盾牌绕行。 最后一声鼓点,两队人一起动起来。 脚步声,鞭马声,在校场扬起薄薄尘土。尘土中,两队兵丁不疾不徐,游龙似的,相对而饶。 细看,是蓝队骑马追逐,红队绕它的尾奔逃。 红方领队之人背着一杆银色长枪,回首间,那小郎君身法如龙的甩出一枪,就见枪头吐出团火光,嘭一声,紧咬不放的蓝队首领的盾牌,应声而碎。 碎盾后面,一张雕刻的脸转过来,接过另一张盾,下令,“再冲。” 是战神叶舒亲自领队! 那队伍变成一字排开,寸寸逼近。 带着蓝队的小郎君一摆手,蓝队众人也裂出两列,举铳对准,砰砰巨响挑拨着人的神经,让对面的盾牌无一幸免,全都应声而碎。 “我来——” 列队观战的黑甲兵将喊出一声。 陪他们玩玩儿的叶舒摆手,驱马带队退至边缘。让靶子上场。 这回,上阵的黑队持驽。 十几个黑甲兵上前,对准靶子,举弩就射。 嗖嗖箭声,破空命中。 肩上扛铳的小郎君一笑,半点花样不见,他单手举铳将靶子打飞。 “那就是火铳?” 好多人因为小礼品都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干嘛得了,这会儿看了威力那么大的玩意儿,吃惊不小,“我的娘哎”这类惊叹声不绝于耳。 “不行!”那黑甲兵的头嚷嚷道,“这玩意儿本就火力大,你这样我不服。” “不服?”白面俊朗的小郎君一挥手,叫人把两个靶子一前一后那么放。 嘭一声。 两个靶子轰出一个大洞,砸地上,扬尘半米。 连层薄汗都没出的小郎君问那人:“服不服?” “这还有不服的?”围观的人瞠目结舌的舌议论。 众人间,谁不是听说有火铳,听说它怎么怎么厉害。没亲眼见着。 这下好了,战神对上它,也只有撤兵的份儿。瞅瞅把那靶子打的。 那场上,众人间那仅剩的黄甲兵还敢挑衅,道:“有本事你打石头。” 有人抬石头。 八个人合伙抬的石头,在嘭一声中,不期然的又上演了一幕石碎屑飞的场面。 “这不百里穿杨,杀人无形吗?” “被那玩意儿对准了,不就是一个死?” “好家伙——跑都不用跑了。” “铁人也顶不住。” “这不以一顶百?” 围观的百姓彻底被镇住了。 可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们几队合成一队,在场内放了上百只狼。又派十个人十只铳,与狼缠斗。 不似刚才那般,火铳一声一声,而是连声放铳,铳口指谁,谁死。被血点子溅中的人,差点吓疯。场内的女眷更是尖叫不止。 十人寸步不动将狼屠尽。 有人震惊,有人胆寒,有人久久凝视,有人若有所思。 “父皇得的,竟是这样的神器,”代父参观的太子喃喃出声。 “让他们停,”狼群听到响声就已经惊了,不攻自逃,那些人现在完全就是在搞残杀。三皇子心有不忍。 “好好,”太子应着,眼里闪着炙热的光。拍膝而起,他道,“打的好!他们都有赏。孤看这次的火铳,跟上次略有不同?” 叶景天在旁边候着,听太子发问,他忙上前,解释,“比上次的更先进,损耗更小,也更容易操作。太子请看。” “就一个?” 大皇子也想看。且还想看许久了,只叶景天,乃至将军府的人都不他奶奶的识趣儿,亲自拜访不接他的茬,新成立的神机营也不买账。 气煞他了,干脆夺过太子手里那支。 第66章 好家伙(2) 简单的结构,精密的制造,惊人的效果。 这就是火铳。 “有着玩意儿在,别说大司马失忆,大司马就是傻了,他们两兄弟联手,也能领兵打仗,”一脸笑的大皇子说着把手啪一声,拍到叶舒肩上,笑着问他,“是大司马?” 叶舒狠狠眯起双眼,垂眸俯视这个身高五尺半的皇子,“你谁?” 合着说了半天,人家根本不认识他。 但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大皇子气的脸上一红。 叶舒夺过他手里的火铳,扔给叶辰道:“别随便让人拿。” “咳,”太子心里偷笑,嘴上却道,“这位是孤的大哥,当朝大皇子,大司马下次别在忘了。” 他一句话坐实叶舒的话。大皇子脸上更加下不来台。 叶景天想着他现在管兵部,以后多的是打交道的时候,不能太得罪,便给叶辰使眼色。让叶辰给他赔不是。 “大殿下,”叶辰连连拱手对大皇子躬了三回,“我三哥的失忆症还没好,记不准人,大殿别介意。” “我是不介意,将来他领兵跑错了营,皇上也不介意才行,哼,”大皇子甩袖走人。 众人对他的话,心里一阵嘀咕。按说,样貌不好,都不能为官,叶舒的神智已不如以前,还这么被重用,合理吗? 有心拉拢,才故意偏向的太子也是同样想法。脸儿都不由得冷了。 “说不认识他,他还当真了。” 嗯? 叶舒撇嘴嘀咕的一句话,让众人的心底又是一阵活泛。 叶舒真懒得在听他们废话。 他拧身出去,在帐前解了佩剑,以剑拄地,连磕三下。 侯在帐前的一万将士,齐刷刷单膝着地,声如洪钟道:“给太子请安。” 太子一惊,心说不下令,就有这等默契,传言已经傻了叶舒,水还是深的不见底。 短短一个半月就能把人练的这么听话,也就只有天生的将才能做得到。 这样的人效忠的怎么就不是他呢? 太子暗暗想着,下令,“继续。” 还有别的节目。 其实叫人信服的计策就那么几个,关键是看怎么演。下面就是以一敌百的好戏。 唬的老百姓纷纷传言雄狮百万,不如火铳两杆。 更有甚者说是当今圣上足够圣明,才得了这么牛的神器。 当初那些因为是歪瓜裂枣而被塞到这里的兵们,顿时觉得自己不一样了,恨不得把我有火铳这几个字刻在脸上。表演起来更卖力了。 百姓们一阵阵欢呼,一阵阵惊叹,让叶辰觉得再怎么折腾都值了。 只是四处都看不到林青青。 “三哥,”叶辰低声问叶舒,“见三嫂了吗?” 三嫂二字,像是挑动了叶舒的神经,他脸色一冷,道,“没见过。” 叶辰对他的脸色愣了下,不等在开口,他转身便走了,给人一股,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冷漠。 叶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愣了许久。 “你在这儿盯着,”叶辰把属于他那把特制的银色火铳交给大山,离开去找林青青。 禁军大营外边。 林青青蹲在小河边,鞠水洗脸。 她当时离开马车后,绕了一大圈,找到这边负责管理捐款的人。让他们把捐款的摊子弄到外边,多弄几个,从后方分流。 人家也不认识她,她废了好半天的嘴皮子才说动。 招商也好,拉款也好,都是她的提议。结果引来这么多百姓前来,又亲眼看他们起了冲突,林青青怎么能不管。庆幸的是没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人安全了,后面自然也不会有人拿这些攻击叶舒。 以后在弄这样的活动,可得好好计划。 林青青使劲儿用水搓脸,才觉得活过来了。刚才实在太乱了。 “要帕子吗?”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林青青吓一跳。 在旁边注视她多时的姑娘抿着唇笑,“吓到你了?” 陌生姑娘看着十六七岁,一身纱衣,柔柔的,五官美丽极了。 林青青看人家看的眼睛一亮,亮的简直唐突了佳人。 “不好意思,”她用袖子随便擦擦脸。 姑娘笑着看她。 林青青下意识又擦擦脸,道:“你是来看火铳试用的吗?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本来是要进去的,”姑娘说,“看到你在外面疏散人群,就没进去。” 林青青笑出声,问她是谁家的。 “小姐?” 有丫鬟朝她们喊。 姑娘看过去一眼,转回头道:“你真厉害,我第一次见像男儿,又落落大方的人。” 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关注,林青青有点吃惊,“我吗?” “小姐……”那丫鬟走过来催,“咱们该走了。” “我叫林青青,”林青青觉得这姑娘好像挺多话想说,但那丫鬟显然不这么觉得。便道,“有事你先走,以后有缘再见的话,我来跟你打招呼。” 姑娘闻言,心里顿时一阵释然,咬咬唇,还是交换姓名道:“我叫长乐。” “长,乐~” 林青青觉得耳熟,可那丫鬟催的急,没说几句,漂亮姑娘就走了。 林青青考虑自己是去看大山他们,还是去看将军夫人。 没有那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是不讲规矩的,她与其去找不自在,不如看看大山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三嫂!” 得。 她着刚抬脚,叶辰就找过来了。 林青青手搭额头,遮着阳光跟他汇合。 “你怎么在这儿啊?”叶辰找了好大一圈,发现她身边跟着崔户的人。 “里面忙完了?” 叶辰收回目光,道:“差不多。” “那我不进去了,”林青青边走边说,“今天这事儿都是经验,后面没事了,你可以把今天在下边忙活的人叫到一起聊聊。” 说着,林家小弟带着一帮世家子走了过来。远远的刚到,小弟便难掩兴奋的为其他人介绍,“那就是我二姐。” 少年郎们纷纷上前行礼,称她“世子妃”。 林青青在书香门第熏陶了十几年,这样的场合能立马气场全开,款款回礼的与他们有说有笑。 “是了是了,我姐聪慧,嫁给谁也埋没不了,”林子轩跟姐姐有话说,把一帮伙伴支走。 叶辰见状,也拱拱手辞别先走。 校场内在抽人试用火铳,百姓们争抢的厉害,叶辰干脆绕道回营。 前面搞的正热闹,营帐前看门的探着脖子朝那边看,叶辰干脆叫他们去。自己个解着甲胄朝里走…… “三哥?” 叶舒在营里。 他甲胄齐全的坐着,抬着眼朝叶辰看。 长眼了都能看出来叶舒心情不佳。难不成是他离开这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叶辰胡乱想着,追问,“怎么了?” 叶舒垂下眼,道:“没什么。” 第67章 给你一成 火铳试用是奉旨而行,举办完毕,当天就要进宫缴旨。 叶景天呈上的折子写的非常详细,太监高福一条一条的念。 念到今日的捐银,盘坐在须弥座上的孝武帝打断高福,道:“朕没听清。” 高福立马提高音量,把捐银再念一遍,道:“百姓捐款,共计18万两。” 京城有多少人? 四十万! 百姓捐款多少? 十八万! 孝武帝合上惊诧下睁开的双眼,摆手示意高福接着念。 高福飞快朝叶景天看了眼,实现盯回奏折,接着念,“京官捐款八万,外放官员七万,京里京外商户捐款五万。” 高福念完,把奏折放下,眉眼带笑的道:“奴才记得大将军带头捐了二十万银,这里里外外加起来……” 他惊喜,“四十八万!” “官员们加起来还没老百姓捐的多!” 孝武帝从须弥座上下来,不叫太监扶,背着手在道场里慢慢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些个龌龊官儿心里有一点朝廷,都不会只捐那么一丁点银子!真叫朕心寒。太子!” 在旁边听着的太子忙道:“儿臣在。” “那些个官儿怎么回事儿?老百姓都懂火铳乃国之重器,纷纷出银捐助,他们不懂?” “道理儿子都讲过,”太子拿出手绢擦脑门上的汗,边道,“许多官员们都靠借银过日,这还是挤出来的,实在没有多的。儿子也不敢相逼。” 孝武帝扭过身子朝叶景天看:“老百姓捐的银子都是逼出来的?” 叶景天欠欠身,道:“不敢。天子脚下,百姓富余,又有拳拳爱国之心,何须逼迫?他们十文,人多力量大……” 太子说的是事实。他心说老百姓有多少人,当官的才多少人?古往今来,给朝廷捐款,头一遭,记在史书上后人看了,只会笑话。 静等叶景天话毕,太子才不凉不热道,“一杆火铳造价三十两,用个千儿百发的就要报废,是个烧钱玩意儿,光靠捐款,能行?” 不行不造了? 叶景天心里吐槽,嘴上说,“太子说的是。臣这会儿只是就尽点力。” 做臣子的都尽了点力,做太子的做了啥? 太子又擦擦汗,“还得皇上拿主意。” 孝武帝扭过头,道,“朕决定消减兵力,”说罢,特意去看太子。 太子心一颤,歘的抬起头问:“削谁的?” “这个容后再议,”孝武帝抚抚膝上的袍摆,端起茶来,道:“捐款是好事,路子也多得是。” 太子心想削兵的事,心不在焉回答:“是。”没听出来孝武帝是在发问。 孝武帝只能敛了视线,转而看向叶景天,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道:“朕听说还搞了什么招商。” 招商这事,跟搞得满城风雨,谁不捐谁就是不爱国的捐款不一样。招商全在私底下办的,说白了就是将军府在外地商人和京城商铺间做牵线搭桥的中间人。用的全是面子。 这事叶景天刻意没提,没想到孝武帝也知道。 “是有招商的事,”叶景天避重就轻的解释啥叫招商。 “这主意不错,”孝武帝吹一吹有点热气儿的茶,“一个商户三万两?” “……是。” 叶景天脸色卡白, 太子这才回过神,惊道:“今儿个在大营外边的商户岂不是有十来家?” 叶景天硬着头皮说没有。 “收人家银子,给人家办事,朕理解。” “……” “……” 今年夏季最炎热的天儿,要胡管家说,不是今儿个,就是昨个儿。 反正一动一身汗,这大清早就把人热的上不来气儿。浮在半空热浪肉眼看得见。 胡管家在听雪堂门口摇着扇子使劲儿摇,道:“还没起来?” 雅儿提着水桶停在他跟前,“没起来就是没起来,什么叫还没起来?我家小姐睡的晚!您到底什么事?” 一个小丫头,对着管家没一点客气劲儿。不拿将军府的月钱就能这么嚣张? 胡管家连撇她几眼,“昨个夜里,夫人遣人过来问她回来没有,叫她过去说话。今儿个将军也问起来,叫她过去说话。她倒好,什么时辰了,睡着不起来!” “直说不就行了?”雅儿翻白眼,一副白瞎了功夫听你放屁的样子,提着水桶朝院儿里蹭。 林青青早热的睡不着了,就着盆儿里的井水洗漱。 雅儿给她递手巾,道:“小姐去不去?” 擦干净脸,随便抓了抓头发,把烦恼丝编成辫子,边编边勾腰照镜子。林青青说,“不去。告诉老胡我不得劲,起不来床。” “行,”雅儿这就出去,原话转告。 胡管家气的原地跺脚。也这么原话转告。 等半天等了这么一句话的叶景天带着景先生一块,来听雪堂。 林青青也就刚刚洗漱完毕。 一身水绿交领衣裙,头发编成一根鱼骨辫,只脑后辫子的顶端用小扇子似的饰品妆点,左耳一点珊瑚红耳扣,清清爽爽,亭亭而立,怎么看都没病。 雅儿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们上茶。 林青青已单刀直入的问:“什么事?” “自己看,”叶景天把一份文书放下。 雅儿有眼色的跑过去拿了,递给林青青。 林青青打开一看,才知这是份批复的折子。 折子上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事关下月十五中秋节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将军府要把中秋节弄成跟昨天一样的活动。 说的白了,就是弄钱。 林青青把折子递给雅儿,道:“挺好的。” “那你理个章程出来,叫他们照着办,”叶景天盯着她 林青青笑吟吟的:“我说‘挺好的’,可没说我整的了。” 叶景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态度,也在意料之中。便道:“事儿办成了,给你一成。” 林青青找地方坐下,说:“不要。” 叶景天一咬牙:“两成!” “噗~”东墙边坐下的小人儿捂着嘴笑,道,“银子嘛,我多的花不完。” 上个月才有人痛送她四十万两! 但叶景天想的不是这个,是将军府现在还背了户部二十万两的欠银! 这里里外外叫林青青占了多少便宜? 往事不可提,叶景天捏着掌心缓缓气儿,道:“想开什么条件,你直接说。” 第68章 谁说我欠他的? 试用之后,京里流传当今圣上坐拥神器,将军府是神兵的传言。 将军府也开府见客,大摆筵席。那热闹的隔着高墙大院儿都听得见。 雅儿侧着头聊胜于无的隔着层层院子听。 宴席是在东院摆的,她听也百搭。 “小姐……”雅儿把提回来的食盒放到矮桌上,吐槽,“那边都热闹的翻了天了,看看给咱们就留了点什么玩意儿。” 林青青歪着头朝食盒里看看,看到一罐粥,俩小菜。 “大将军的报复心真重,你不答应,宴请的事就不请你,也不怕人问世子妃怎么不见客。还连吃食都克扣,”雅儿呕心死了。 她把碗递给小姐,“这样下去能行?” 林青青小小喝口粥,道:“不能行也比坑人家钱强啊。” 雅儿道:“那是的。” 招商的模式很简单,就是召集京城的商户向外商打开门户句。将军府做中间人,借着现有的活动让外商打响品牌。一番操作下来,弄点钱轻而易举。 但一模一样的事,在搞一场大的,招个几百户商家……京城的消费能力带的动吗? 商户们来了,银子交了,东西卖不出去,找谁说理去? 京城的消费者消化几十个商户,绰绰有余,几百个,免谈! 根本就是坑人,林青青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帮他们做这缺德事。 那叶景天气急了,刻薄她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 林青青无所谓,把两碟子小菜都端出来,“雅儿跟着我受苦了,都给我们雅儿吃。” “什么啊,”雅儿是担心她吃不好,见她不在乎,自己也跟着乐。 林青青把食盒上层拿下去道:“看,这院儿里还是有有良心的人。” 最后一层里面有大鸡腿。 卤的黄灿灿的,看着就好吃。 “算膳房那些人没白要小姐那么多东西,”雅儿哼哼,把鸡腿拿给她。 主仆俩一分为二,照样吃的开开心心。 东院。 叶辰拉着不会喝酒,也不会跟人客套的叶舒走个过场就撤。 叶舒回头朝屏风处看。 叶辰见状笑他:“那边都是女眷,咱们不能去。” 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在宴席上多待。 天魁已经在花厅外边等着接应了。 叶辰把他送过去。 在怎么热闹,哪怕就是为他而聚,只要有外人在,叶舒就不能与人同乐。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 叶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天魁把照明的灯笼递给他,叶舒握着灯笼转了下,回西院去。 “三哥……” 叶辰对他脸上的沉郁难以释怀,操着被酒灌哑的嗓子道:“你刚才是不是再找三嫂啊?” 叶舒转身朝前走,说:“别跟我提她。” 叶辰苦笑,“我也有几天没见过三嫂了,明天要去看她。” 叶舒捏着灯笼提柄,大步离开。 叶辰在花厅外面站了一会儿,被人叫回去。 明日休沐,倒也不怕醉酒。只翻过天睁开眼,他真想自己没醒过。 下人捧了衣裳过来,道:“公子可用醒酒汤?” “端过来,”他一脸醉酒的样子,没法儿去见三嫂。 饭就算了,吃不下。 叶辰收拾收拾去西院。 听雪堂现如今没人盯着了,就雅儿一个丫头里外伺候,可想这里有多空旷。 但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真不知道雅儿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叶辰只好不请自进。 “蹼……” 他一进屋儿就笑喷了。 林青青在偏房临窗的安乐椅上躺着,迷迷糊糊,被他吓一跳。 “三嫂脸上弄的什么?” “嗐,”林青青从安乐椅上坐起来,微微弯腰,怕脸上的泥膜掉衣裳上道,“这是芦荟,敷脸上能补水。你来有事?先去坐,我洗把脸。” ??? 叶辰满脸疑惑,想来是女人家的东西,男人不懂,多看了她绿呼呼的脸几眼,“你要是放心的话,我挑几个丫鬟给你送来?这院儿伺候的人太少了。” “不用,”林青青挽了袖子洗脸。叶辰不好看着,退到厅里待着。 片刻的功夫,林青青洗了脸出来。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叶辰看到她水润未干的脸,直觉的如晨露一般。 但这是他三嫂,他怎么能这么看她? “怎么了?” 林青青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叶辰脸上满是不自在,紧着喉咙,道:“没事。” “嗯?”林青青眨眨眼。 叶辰赶紧收拾自己的冒失,道:“也不是没事。” “所以什么事?” 跟打哑谜似的,林青青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吞吞吐吐的,这是多难开口的事?我猜猜。” 叶辰看过去,见她眼眸微微眯了下。 “你爹把要我出主意的事甩给你了,”林青青一语道破叶辰目的。 他心底涌起颓丧,道:“三嫂你说中了。只我不来,我爹也还会在想别的办法。” “三嫂不用为难,外面的事,我想会尽力做好,不让爹找你麻烦,”叶辰声音小的像是自言自语。完全明白,她为什么想离开。 少年身上弥漫的惭愧让林青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三嫂知道我三哥什么时候生辰?”叶辰过来不是让她为难的,立马转了话题。 林青青撇过脸,道:“算知道。当初我没进门前,你们家里里外外的人,我大致了解过一些。你腊月生的我也知道。” 这……不冷不淡,也不介意纠结的态度。叶辰摸不准她怎么想的。 少年抬手蹭蹭鼻子,笑的有点没皮没脸,说:“三哥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儿,三嫂你道不道歉,哄不哄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做了,他不接受,那你也不欠他的了。就趁三哥生辰。” 林青青打断他,“谁说我欠他的?” “……多少没有一点?” “半点都没有!” “那你们这口气憋在这儿,就一辈子不解开,不说话,不见面了???” “……”林青青抬手撑着脸,心烦。 叶辰绕到她前面,“你会去?” 林青青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思考着。 叶辰耳朵红了一片,退到一边。听到她一声叹息。 第69章 他的字 禁军大营里的新兵,短短几日就把火铳的操作掌握的炉火纯青,爱惜如命。也已经没有什么可练得了,他们这万把人,喝完这顿酒就去神机营报道去了。 什么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别忘了兄弟,都乐透了。 焦志明扒开一个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扭过头对上叶舒道,“丢人现眼了,别说是我们带的就成。是大司马?” 叶舒钝钝的看他,“志明,我是不是真的傻?” 所有人一愣。炎炎夏夜,一股寒凉从焦志明的尾椎骨冒出来。 他艰难的咽口气,道:“怎么可能,这不是胡说吗。是不是?” “就是,怎么可能啊。” “谁又乱说闲话,我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算我一个,我拳头早闲的痒痒了。” 几个席地而坐,喝的面红耳赤的人,吵吵嚷嚷。 叶舒提起酒坛,一饮而尽,将坛子掼到地上狠狠摔碎,笑道,“你们说的对,没人敢看不起我。” “拿酒!” 他一动一笑都癫狂。 心有避讳的众人越发放不开,强待了一会儿,草草散了。 焦志明把酒量格外好的人送回府。 他们骑马回来的,这会儿下了马,叶舒不让人扶。 且就他的体魄,看门的下人怎么扶的住? 焦志明赶紧过去架着他一条胳膊,把他朝院里带。 “字呢?”叶舒脚下不稳的转圈,歪歪扭扭指影壁墙,喊,“我字呢?” “字?”焦志明想起来了,探着脖子朝影壁墙看,“字儿没了,改天大司马在赐。”说着把他朝院儿里扶。 叶舒打个转,“起开——” 他视线里老有重影儿,越想看清越看不清,推了焦志明,踉跄着朝影壁走。 他看清了。 墙上他的字儿,一点都留。 他写的那么深,怎么就没了呢? 一股酒意涌上来,直冲嗓子,叶舒闷哼一声,到处找,伸手拽过看门的,“你把字儿看哪儿去了?” 看门的哪儿知道他说什么?结结巴巴道,“小人不知道啊。” “这都不知道?”叶舒一脚把他踹老远。 武艺浅薄的下人怎么经得住? 当即痛的跪在地上。 叶舒又薅住一个,问他,“你知不知道?” “那那那字儿被蚂蚁吃了,”这个下人知道。 “吃了不管?” 下人被掐着衣领,跑不敢跑,动不敢动的哭道,“蜂蜜招蚂蚁,小人想管,没管住。” “对,”叶舒绞尽脑汁似的拧着眉松开他,道,“我怎么没想到。” 他还是战神时,轻易不醉,也没人见他发过邪火。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焦志明心下第千次惋惜,上前在扶他。 垂头靠着影壁墙的人,劈手抓过那下人,狞笑一声,摁着下人的头撞到墙上。 他痴痴笑笑,“换个东西不就行了?” 下人的血做墨,脸做笔。无论惨叫挣扎,那只手都半点没松过。 下人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焦志明不知他还有这么残暴不仁的一面。愕然间,看到叶景天过来了。 “将军!”焦志明赶紧迎上去,两句话说明白原因。 “谁让你叫他沾酒的?” 焦志明愣了下,“……是属下的错。” 下人的哭叫在夜里格外凄厉,惹人发毛,焦志明迟迟的等不来制止,朝叶景天看过去。 看到叶景天脸上,一脸冷漠。 “好了。” 叶舒大功告成的把下人撇开。退后几步欣赏自己重新写的大字。 叶景天怕他摔倒,提步过去,视线接触到影壁上血粼粼的大字,他面上以恼,踢那皮开肉绽哀嚎不断的下人一脚,“带下去用药。” 胡管家带着两个人,火速把头脸都毁了的下人架走。 叶景天虚扶着叶舒:“爹带你回去,不痛快,就叫景先生给你看看。” “看什么?”叶舒扭着酒气冲天的身子,“我有病?” 叶景天道:“胡说。爹的意思是,你不舒坦了在看。” “我没有不舒坦,”叶舒甩开他,嘟囔的话在听不清,醉醺醺朝院儿里走。 叶景天扭过头朝影壁看,“把那玩意儿给我擦了。” 那已不是伤心二字。 而是三个字的人名。 隔着几层墙,人在听雪堂的林青青,捏着扇柄暗想前边喊成那样,在干什么。 想的走了神,忘了院儿里蚊子多,她被咬了几个包,挥着扇子回屋。 “小姐!” 雅儿回来了。 林青青给她扇扇子,“前边怎么了?” 雅儿白着脸蹲在她前边,略一犹豫,没说实话,说,“就是世子喝醉酒,把毛手毛脚的下人打了。” 林青青吃惊,“他打人?怎么叫这么惨?” “就……下手狠了点,可能心情不好,”雅儿道。 相处的久了,听他喊老大喊的多了,林青青几乎忘了那人脾气火爆,身手了得,昔日杀人不眨眼。 她手里的团扇扇了又停,停了又扇,不知不觉纠结上了眉头。 那人的心情好坏,林青青真不愿意朝自己身上想。 因为难免自作多情。 罢了。 想这么多干什么。 林青青的心绪恢复平静,手里的团扇重新动起来,“寝室床架上有封信,你明天拿去送给四公子。” 寝室床架上的信,雅儿知道,“那不是早就写好的吗?” “是啊,”林青青把扇子冲着这丫头扇,“本来不想管的。就当举手之劳。送信的时候别转手,亲自交给他,让四公子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我知道,小姐的书信才不能随便让人看呢,”雅儿接过扇子给她扇,“洗把脸睡觉?晚上老对着灯看书,对眼不好。” “那不是睡不着吗,”林青青站起来朝寝室走,“对了,你明儿去找大山一趟,让他最近有时间了就过来,我跟他说点事。” “行,”雅儿把床上的书没收,凉席也给她卷了。 “干嘛呀,”林青青压着凉席不放,“我要睡这个。” “咱家夫人特意交代过,来小日子不准备小姐你睡这个,”雅儿的屁股朝她一顶,“没收。” “你想热死我啊,”林青青哀嚎。竟也真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第70章 稳住 京城各个繁华街道的街头,贴了告示。 不是通缉人的告示,是当今圣上要在八月十五那天与民同乐的告示!!! 百姓围在告示墙边叫识字的赶紧念。 识字的七嘴八舌开始念。 人也七嘴八舌的开始问:“烟花是什么花。” “正凤院新培育的?” “正凤院新培育的,也不值当上告示?” “就是,这上边说的是八月十五的事。” “不看那个,咱看领礼品券的事。我们上回去晚了,看了个寂寞。” “你们还去了,我去都没去。” “我家七个孩子,这他娘还得了。” “换的东西,比捐的铜板更值,还爱了国,帮了朝廷,多好的事。” “我看上面说提前三天开始?” “让我看看……” 神机营。 叶辰抹了把头上的汗,亲自盯着人把火铳收回,锁到库里。 有明旨,只准神机营持有火铳。神机营的火铳出多少进多少,配的火药用在哪儿,全都有底可查。 神机营现在的用处,说简单点,就是到处显摆。 哦,对,别宫一部分的警戒也交给了他们。他们是皇上亲卫。 “行了,就这样,”叶辰收好库房钥匙,着急走。只不过刚出班房门就遇上了提督内臣。 内臣,离开皇帝身边,在外办差管事的太监就叫内臣。 许是为了叫人尊敬,也许是就独独为了打压,派到这神机营的内臣给了个提督的号。除不拿提督的俸禄外,里里外外这位都说了算。 用坊间的话,一把手。 叶辰还年轻,对这位压在自己头上的提督太监没甚意见,顺手将库房钥匙给他。 太监会管营房的事? 自然不会。 不会曹奇就不瞎管,整天笑眯眯的。 他伸手把钥匙接了,“小太监孝敬了点家乡特产,熏鹿肉,熏熊掌。你要不急着走,咱们一块尝尝。” 神机营就坐在宫里,叶辰来这些日子,跟太监们混的多了,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吃的喝的堪比御用。 “承蒙惦记,我急着出去见人,算我没口福,”叶辰真急着走,又将腰带朝紧了拽。 捐款搞的那么像样,神机营的装备不说让皇上操心掏腰包,甚至还倒找皇上银子。 哪有不在接着搞的道理? 总之捐款的事一出,皇上对身边人的要求都变了。都希望其他人能向叶景天,能向将军府看齐。 就连今年的这个中秋,皇上都开玩笑似的,说了个数。 有这个茬口在,谁敢耽误将军府? 曹奇忙把路让开,道:“你去,东西我给你留着。” “哎。” 叶辰脚下生风的走了。 他这么着急,的确跟中秋节有关。 有将军府出面,在各地招商的人,来了。 具体多少人叶辰不知道,回府一看,脑子里就是一懵。 “四公子来了。” 认识他的商户高声引荐,其余人哗啦啦站起来。拜见四公子的声音错错落落响了一阵。 叶辰朝厅里走,想起上回这么头皮发麻,还是拜见皇上。 这府里,大公子守在主母身边,二公子早夭,能接待这些人的,也只有他这个四公子了。 叶辰撩了袍子落座,问追在身后的管事,“跟他们讲了吗?” 管事欠着身抹汗,道:“大致讲了,小的怕有说的不清楚的地方。” 叶辰只能在说一次。 众商户弄明白后,分成两波。 一波,拿三万两银子,参加礼品券,白送礼物,打牌子的活动。 一波,参与四公子口中别的项目。 “行,”叶辰让前一波人先散,后一波人跟他走。 等所有人都散出去,叶辰在仪门下夺过管事的扇子使劲儿扇。 管事擦汗擦的袖子都湿了,嘴干的起皮,道:“估摸着安排的差不多了, 咱们过去?” 叶辰朝外边看一眼,道:“不急。” 管事:“等人?” 叶辰把扇子还给他,说声“来了”,人已经迈出仪门迎了上去。 管事好奇的探着脖子一看,见是四公子的跟班领着一个少年郎过来。 那少年郎身材纤细,小腰盈盈一握,肤色粉白粉白,怎么看都像个女的! “四公子好这口?” 管事咂摸嘴,也离开仪门去看马车准备好没有。 “好家伙!” 他一看不得了。 将军府外,靠路边一溜马车,里面挤的满满当当。 也就是将军府,换成别家,这么短功夫,连这些马车也弄不来。 管事找个宽敞的,在车辕上坐了。摇着扇子朝四公子那边看。 “我叫人换辆马车,”叶辰的车架平平常常,里面连冰桶都没有。平时就算了,这会儿这么热,他怕把人热坏了。 “不用,”林青青看车厢里面还挺宽敞的,道,“没那么娇气,时辰也不早了,就这样。” 她撩起袍角,示意叶辰扶自己一下。 叶辰急忙甩下袖子,把整条胳膊伸过去。借力让她蹬车。 “鞭子给我。” “啊?”马车夫愣怔。 叶辰掖好袍子下摆,又说了句,“鞭子给我,我赶车。吉星儿骑我的马跟着。” “哎,”吉星儿听吩咐办事。跑去牵马。 叶辰侧坐在车辕,一甩鞭子,架车走人。 他虽贵为四公子,但自小在大营摸爬滚打,别说赶马架车,就是埋锅做饭他也会。 只不过许多人没见过罢了,猛地一见,惊的掉下巴。 那马车夫愣在原地,所有的车都过去了,才怔怔的朝府里走。 胡管家也朝回走。只不过回的是西院。 叶景天这会儿正在书房练字,胡管家把看到林青青男扮女装跟叶辰还有那些商户们一块出去的事,禀告给他。 一笔下来,耐心二字,叶景天行云流水的收笔,对这俩字很是满意。 “她跟叶辰出去,不用管,”叶景天知道他们干嘛去了。 “哎,”胡管家从善如流,又抬眼看他脸色,道,“大公子来了,想见将军。” 咚一声。 叶景天把毛笔扔桌上,活动着手腕,漫不经心的盯着自己的字儿,说,“他一年病三百天,找我能有什么事?叫他回去歇着,少走动。” “哎。” 第71章 烟火,不是我的错 八月十五中秋节,无非就是吃饼,赏月,喝桂花酒。 不说与民同乐,这天京里也不宵禁。 说了与民同乐,孝武帝的赏月地点就变成了箭楼。 今年热的河格外,他在别宫待得还算舒服,并不想来回折腾,但毕竟是节气,得回宫与皇后妃子皇子,以及臣子们,一块乐乐。 就是今儿的月亮,应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老话,远远挂在天幕上,被繁星衬的平平无奇,没甚看头。 “陛下。” 皇后同侧过身的孝武帝道:“太子年纪不小了,正妃是时候定下来,不如趁着今天……” 嘭。 一道洪亮的响声,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子皇孙王孙贵族们一齐被吓了一条,就见响声过后,东南方向一股亮红的火线,升上去,升到半空,忽地散开,散成千百细丝,倒垂下来。 “恭请皇上移驾箭楼,赏烟花。” 叶景天大声禀告。 众人被他的话惊醒,如溅了水的油锅,沸腾开来。 那天上牵着尾巴升上去的光,又嘭的一声,炸出数朵银花。 孝武帝双眼被映出奇异的光。 “那就是烟花?”他兴奋了,一甩袖子,喊,“高福。” 高富急忙上前。 孝武帝哈哈大笑,“扶着朕。” 御撵很快朝着烟花的方向行去。 太子,皇后的依仗紧随其后。 其它皇子和大臣只能走着,朝着那一朵一朵,五光十色,在天上绽放的花追逐。 半个京城的人,都被这一幕深深吸引住了。 当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时,绽放出七彩的美丽,让人忘记了它在爆发时的巨大的响声,忘记夜空的寂静,人们忘乎所以的抬头望着它开放时的壮丽,万紫千红的美,破灭后存脑子里,不朽的璀璨。 一朵接一朵,夜幕都要被唤醒,人们也从惊诧中回神。 呼朋唤友,扯儿带女,朝烟花的方向跑。 圣驾逶迤而来,箭楼下方已人山人海。 孝武帝由高福,曹奇两个大太监扶着上楼。 带着大批禁卫在此等候的叶辰,持着自己那杆银铳,标准楼下一锣,嘭一声,锣鼓坠地。 守着锣的人跳起来,把哨子放嘴里猛吹。 接连的哨声在禁卫之间传出去。孝武帝登上最后一层台阶,走上护栏。 呼呼呼几声,天上炸出一排烈焰,炸开来,“国泰民安,吾皇万岁”八个大字,列在月亮下。 所有人,包括孝武帝自己,都愣了下。 哗一声,楼下百姓,齐刷刷跪地,山呼万岁之声,如惊涛拍岸,如跪拜神佛。 接二连三,所有人都在回过神后,跪倒在地。 孝武帝久久震惊,望着脚下匍匐的臣民,一句“平身”激荡天地间。 这就是帝王。 他不枉此生。 “世子~” 有人在背后偷偷拽了拽叶舒衣角,“四公子有请。” 这边灯火颇多,却不亮眼,依稀教人看的清人脸。 叶舒认出来说话这人是叶辰身边的跑腿,吉星儿。 “什么事?”众人都还沉浸在烟花中,他也没看够。 “这边来,”吉星儿蹑手蹑脚的,“跟小的来。” 叶舒看看箭楼上那些慷慨献诗的人,从地上起来,拍拍膝盖,猫着腰跟吉星儿走。 箭楼百米开外的一片空地上,所有的烟花都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叶辰早一步溜号过来了。 林青青也在。 还有十几步远,叶舒将那个忙来忙去的身影认了出来。 他停下脚步。 林青青扭过身,也望着他。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里的灯火更少。 他的容貌一点也看不清,只一双眼睛是亮的。 小簇小簇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 “三嫂,”叶辰把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 林青青不是第一次送人礼物,也不是头一次跟人赔礼道歉,只是在这么正式浪漫的场合下跟他共归于好,多少有点别扭。 但还是大大方方把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今天是八月十五,也是你生辰。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 话未说完,叶舒讲她的礼打翻。 林青青吃惊下抬起头,呼吸都被他冰冷的视线攥住。 “虽然已经放了小半天,但今天过后,带字样的烟花可能会成皇家御用……”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做都做了。 她鼓起勇气,“你肯定没放过烟花,特意给你做了几个好玩儿的,你看到肯定喜欢,我们先陪你一起放。” “不稀罕!”叶舒居高临下的逼近她,道,“谁让你给我过生辰?你怎么还不走?你赖在我家干什么?” 他语调中无法平息的怒火,让人感觉被掐住了脖子。 林青青第一次知道他这么厌恶自己。 “不好意思…”难堪,无地自容,难以消化,她蹲下身捡那件特意准备的烟花。 “你凭什么这么说话?”雅儿冲过来,狠狠搡叶舒一把,破口大骂,“世子了不起?知道我家小姐为了今天的事熬了多少心血?你就这么糟践——” “你敢推我?”他阴狠狠的侧着头。 林青青看他模样,喊一声“雅儿”,起身将她护住。 一个携风的巴掌,落在她耳边,扇她脸上。 林青青那只耳朵,嗡一声,雅儿他们的惊呼声变的特别远。 她疼的站不住,蹲回地上,捂着发烫嗡嗡响的耳朵,朝其他人摆手,“我没事,没事,不用紧张……” 叶辰拉开她手一看,她耳朵,脸颊,红的滴血。 “谁让你叫我来?” 叶舒对上叶辰责备的视线,“我说了不要跟我提她!” “她自己冲上来的,”他神经质发作,站在人群外嘟囔,“不是我打的她。” “不是我的错。” 叶舒推开碍事的人,转身朝回走,撞上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的崔户。 “是我的错吗?” 崔户背着手,道:“不是。” “对!”叶舒回头朝把林青青背在背上的叶辰他们看,“跟我没关系。” 第72章 遗憾 八月十五的烟花在天上开了灭,灭了开。 叶辰背着林青青走在街头。 她朝叶辰脸上一抹,愣愣的望着指尖的泪渍,“怎么了?之前背都打烂了,不都没哭吗?” 叶辰扣紧她腿弯,望着黑黑的路,道:“我替我三哥遗憾。” 他以为,他们能重归于好。 他以为,他能替三哥留住三嫂。 终究都是他以为。 在也没有理由希望她留下了。 林青青掏出手绢,攀这他的肩,一点一点把他的眼泪擦干,“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一辈子都学不会畅所欲言,然后讲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别人也只能随他的愿。” 她声音轻轻的,说:“你三哥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们跟这世上的男女没有区别。” 叶辰更仔细的盯着前方的黑暗,“你不怨他?” 林青青道:“你因为他挨打的时候,你怨他了吗?” “我是他弟弟。” “噗,我还是他老婆呢。” “……你能一直留在我们家吗?” 吉星儿赶了马车,就等在前面。 林青青在没回答他。 雅儿的眼睛肿了好几天。 “要不我给你赔个不是,”林青青真看不下去了。 雅儿喵一声,又哭了,捂着脸,“小姐你就别寒碜我了……” 林青青本想逗逗她,结果!!! “大山啊,”她算没办法了,冲抓耳挠腮的黑小子道,“要不你把她弄走带几天?” 大山噗嗤一乐,“我倒是愿意……” “滚!” 雅儿拿画尺抽他。 “我说啥了,”大山满屋子乱窜的求饶。 雅儿听见院子里有人喊,扔下画尺,剜他一眼,“要不是有正经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谁啊,”大山不服气的坐下,看了林青青一眼。 他撅撅尾巴,林青青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别出幺蛾子,”她的脸,包括耳朵,差不多都好了。就跟叶辰之前曾经说过的,道不道歉是她的事,接不接受是叶舒的事,她做了,叶舒在因为她那些话生气,也跟她没关系了。 林青青现在一身轻。 “烟花的事,宫里怎么说的?”她说起别的。 “跟小姐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大山趴在桌边跪坐着道,“招了那么多商户,铺子确实消化不了,有些东西,一天也卖不出几个。幸亏还有烟花,皇上已经同意弄个烟花作坊,叫那些商户做销售商。但是向十五那天,嘭,在天上炸出字的烟花,不准造,更不准买。” 林青青听着,揉揉还有点泛疼的耳朵,“这样商户们也不至于被坑死。这次他们弄了多少银子?” 大山伸手比划了个数。 她咋舌:“开十个烟花厂都够了。烟花厂是归公?” 大山道:“对,还是那个太监曹奇做一把手,四公子二把手。” “皇上多了个钱袋子,”林青青撑着脸,再三叮嘱,“你们在里边一定一定小心,那东西太危险。更不能被人利用。” 大山点头:“我知道,小姐你放心。” 冷兵器时代,被她整成了热~兵器。她能放心才怪。 倒是孝武帝挺看重钱财,还蛮好的。 林青青撩起眼皮,看向短短时间气质大变的小子,“在外边儿买宅子了?” 大山的眼珠转了下,“啊。我要跟你讲来着,一着急,就忘了。” 这下轮到林青青点头,道:“多少银子买的?” “……三,三千两,”大山不住朝她脸上看,被她笑眯眯的样子弄的脸皮直抖,干脆交代了。 银子是别人给他的。 他现在,在神机营领一个队。在制造营还是大师傅。又机灵的过头,跟宫里的宫女太监熟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求他办事的人,不在少数。 林青青望着火速成长起来的人,“还记得我把你们带出来时,说过什么吗?” “记得,”大山说,“我们不图眼前,不图出人头地,改换门庭,图的是在这世间挣个站脚的地方……有个家。” 他们是孤儿,是乞丐,是死在臭水沟里的阿猫阿狗。 大山把漫出来的眼泪擦了,“我一定活出个人样。” 小屁孩儿已经长大了,有注意了,但摸摸头也没关系。 林青青朝他脑袋上多揉几下,“还是好孩子。” “噗~”雅儿在门口都听见了。 见大山抹眼睛瞪人,她乐出小白牙,道:“将军夫人又请小姐过去呢。” 林青青没坐相靠在桌边撑着脸,“我就没去过东院,我也不想去。你帮我回了。” “我已经回了,”雅儿道,“你猜人家怎么说?” 偏房有个大大的落地圆窗,窗内是一个台阶高的榻榻米,在上边摆个矮脚桌,弄壶茶,翻翻书,一坐能坐一下午。还转转视线就能看到外边。 林青青最喜欢这儿,窗外有遮阳的花嫁挡着,也不怕院儿里的人看见。所以她凑到窗边朝外看。看见一个大丫鬟在滴水檐下的绣凳上坐着。 “人家怎么说的?” 雅儿道:“人家说,夫人就在西院,等着小姐呢。” “远远见过将军夫人,看着不是个难相处的,”大山已经安慰起来了。 “我是不想跟将军府的人交往的太深,”林青青道,“尤其是好人。” 但这会儿不去显然太不给面子。 让大山把箱子里的东西抬走,她换身见客的衣裳,过去给将军夫人请安去。 箱子里边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中秋节时那些商户送的精巧小玩意儿。知道慈幼院的孩子们喜欢,林青青就特意找胡管家要了几十套。 “还是小姐细心,”大山现在就能想到屁孩子们看到这些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雅儿帮他把箱子合上:“小姐什么时候忘过我们。你去外边叫俩人,跟你一块抬。我陪小姐见客,就不送你了。” “……你也小心,”看她眼圈还是红的,大山不忍心说她了。 “我知道,”雅儿想到是自己的莽撞害林青青受的伤,眼圈忍不住又是一红,吸吸鼻子,“你赶紧走,待久了也不好。” 第73章 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的衣着,素雅,不失华贵,身边带着的丫鬟也个顶个俏丽。 她们一来,给西院都添了不少色彩。 “看着气色好不了不少,”将军夫人仔细看了林青青的脸才下结论。 “苦了你了,”她道。 林青青不想说自己挨了打没事。但也不能说人家儿子的坏话? 她只能笑笑。 百里雪牵住她手,声音如眉眼一般温柔,“世子现在的性子,跟小时候一样,你多担待,遇着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 林青青自打来了将军府,头一次听到这么窝心的话,在看将军夫人隐忍着的愁苦…… 她反握住夫人的手,安慰道:“他虽性格急了些,但情况好了很多,很聪明,一般的事应付得了,学什么都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 百里雪愣了下,“真的?我听景先生也这般说。你跟我细说说可好?” “夫人…” 大丫鬟把手帕递过来。 百里雪急忙将脸上的泪珠擦擦,“看我,心太急了,你坐下同我慢慢说。” 林青青仔细回忆,挑了几件叶舒聪明能干的事跟她讲。 百里雪听的很认真,“我想也是你的功劳,世子身边就是缺一个你这样聪慧活泼的人引导。” 额,林青青没有邀功的意思,“还是世子他自己进步快。” 百里雪望着她:“你们怎起了冲突,还动起手来了?我只知你受了伤,却不知你们为何。” 嗐,林青青心说,合着你不知道啊。 “也没什么,都是误会,”别的,她也不想讲。 “可想过搬回东院?” “咹?” 百里雪按按发红的眼角,“起初,将军把你留在西院的事,我并不知情,后来世子的事冒出来,我就想你们能搬回东院,毕竟那才是正经地方。” 林青青没接话。 百里雪叹口气,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声色越发宽和温柔的道,“你院儿里连伺候的人都没有,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世子一起搬来东院,这样我也能时常照顾你们一二。我也许久不曾与世子见过……” 说起伤心事,百里雪连连哽咽,强自止住了,道,“我命人把院子收拾好,就等你们来。可好?” 将军夫人,还是婆婆,能这样很好了。 但说的话那不是不可能吗? 林青青只能拒绝。 “不成的话,只你一人搬也可,毕竟你是这个府里的世子妃。” 能离开西院,远离这个院子里看见就饱的人。 林青青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呀?”雅儿不明白。 林青青洗把脸,用手巾将脖子也细细擦了,“我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住了人家的。人家说,你能不能把世子找来,让我见见。” 她把手巾朝洗手盆上一扔,“我上哪儿给她弄世子去?树上摘一个?” “……” 雅儿没笑出来,喃喃,“两年快点过就好了。” “这事儿,不准跟我娘说。” 雅儿把凉席擦一遍道:“我知道。” 前几天,林家送帖子进来,要林青青一起去上香。 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一家人见见面。 她不想弄的家人在多担心什么。也不打算把自己要离开将军府的事现在就跟家里说。 躺到凉席上舒服的伸了伸,林青青撑着头,吩咐雅儿,“明儿我去上香,你别跟着了,自己也去松快松快,好些日子没回慈幼院了?” 她耳朵被打的出血,在重些很可能就听不见了,雅儿哪有心情干别的? 提起来泪湿眼眶,她别过头忍忍,道:“我回不回都一样,还是跟你一起去上香,我也去去晦气!” 那天亲眼看着叶舒怎么对待下人的,她竟然也没阻止小姐跟叶舒修复关系。 这都是她蠢。 雅儿很难原谅自己。 翻过天。 林青青穿窄袖纱衣,雪青马甲,下搭一件月色压光棉长裙,三千烦恼丝也用金花八宝凤冠箍个马尾,清清爽爽的出门去。 丫鬟雅儿肩头搭着麻花辫,一副丁香耳坠,穿着长达腿弯的秋香色对襟比甲,深色绸裤,臂弯里?着个小包袱,跟在她后边。 主仆俩一出门,就看见林家过来接的马车停在外头。 “……你干嘛?” 她前脚走出来,跟屁虫后脚就跟出来了。怪叫人闹心的。 “我问你呢!” 天魁侧过脸,像是刚听见她的话。 他昂着头,“听将军的差,护送世子妃。” 林青青:“……都是将军府的人,怎么就你老领这种哈巴狗儿似的差?” “你别骂人!”天魁的脸一绿,头也不昂这了,瞪她,道,“不想叫人跟着,你就别出门。” 他也不想跟着,是将军怕她使坏。这娘们不是好人。 “哦,”林青青不疼不痒的,“你说崔户在干嘛?” “……” 天魁不想说话。 “崔户大小是个参将,将来要是娶媳妇,怎么也得三品官之家打底?” 林青青说着,偏过头看他,小手捂住嘴巴,“你也没娶媳妇呢?” 天魁的神经被刺激的乱蹦,火一股一股直冲天灵盖。想装没听见,没做的到。 他拽开林家的小马车,咬着牙怼她,“请,四品小官女。” “我们家小姐四品小官之女出身,也能嫁你们世子,倒是你,”雅儿用挽着包袱的胳膊朝他一顶,“哼,看你将来娶那个大丫鬟。” 主仆俩合起伙来挤兑人,整的天魁想掉头走人,结果一转脸,撞在马身上。 马当然没怎么着。 他捂着脸,差点叫出来。 主仆俩在马车里咯咯笑。 林子轩也在,瞅着他们唇枪舌剑,没开口。 这会儿林青青上了马车,先不客气的对着他的脸揉搓一番,又一根手指挑着他下巴,“不愧是我弟,真俊。” 她就该去做流氓。 林子轩脸红红的将头撇开,扶她坐下,“二姐知道咱们去广兰寺干嘛吗?” 她杏眼闪闪:“不是去上香?” “去寺里自然要上香,”林子轩揉着红脸卖关子。 林青青猜了几回猜不中。 “我告诉你罢,”林子轩道,“爹娘想把三姐嫁到江南去。这回去广兰寺,就是相看。” “……” 林青青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声音中透出一股火,“秀秀才多大?” 第74章 广兰寺 既不是月头,也不是月中,广兰寺的香火便平平。 林夫人平日里没少朝这儿捐香油钱,寺里也投桃报李的准备了禅房。 林青青的大姐,姐夫都在。 “你看她,”大姐林秋水指着林青青,“锯嘴葫芦似的,来了就坐那儿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写在脸上,叫人瞧她脸色。” “我没有,”林青青撑着脸,愁肠满腹的望着窗外。 大姐夫坐在旁边,笑她口是心非,“你想什么,我们知道,无非就是心烦给小妹说亲,是因为你。” “没有的事,”林夫人坐在另一边接话。 大姐夫看过去一眼,道:“也不是全没有。但姐夫介绍的,还能是虾鳖户不成?小妹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该相看起来了。趁着茬口先看看嘛,看不上就不答应。” 大姐夫是江南的富二代,除了抠,他啥毛病没有。 但江南离这儿多远? 而且他说的对,林青青就是心烦给秀秀说亲,有将军府的原因。 秀秀才十二。 “我们看有什么用?”林青青坐直身子,不想驳姐夫面子道,“该叫秀秀自己看。” 叫她过来,就是怕事情定了之后,她知道了,钻牛角尖。现在见她心烦归心烦,都想的明白,大家心里松口气。 其实最纠结的,还是林夫人。 她把话接过去,说:“明年春闱,各地赶考的后生不少这会儿就来京了,你姐夫那边,接待了许多同乡考生。今儿特意安排到庙里,叫咱们看,看中了,在叫秀秀看。是这么个章程,不是不让秀秀看。” 说着,朝大姐跟大姐夫看,低声嗔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也不听啊。” “咳,”大姐夫憋笑。 大姐的脸红了下。 林青青也跟着笑,道:“人在哪儿啊?来了吗?” “来了,”大姐夫心情不赖的站起来道,“我带他们来的,这会儿在别处。我领他们去大殿,你们过去看。”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走。 虽是上香,男的聚集成堆,女的也不好上前。 大姐夫带着十几个学子在大殿上香说话。林青青母女仨站在外面,边等边看。 “你姐夫这么急着给秀秀说亲,好心是一方面。见你是世子妃,想拉扯他们家,也是真。” 林青青听着朝大姐看。 大姐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撇她一眼,接茬说,“这些个从江南来的,富贵没得说,门第差了点儿。咱看的上就罢,看不上,半点面子不给。后面来京赶考的人越来越多,找个有前途,有家世的,有何难?你世子妃的身份,还怕给秀秀找不着好的?簪缨世家也不再话下。” “好好的身份不用,在那瞎纠结。” 这一句话涮了俩人。 林青青跟林夫人对视,从彼此脸上看到豁然开朗。 “还得是你大姐,”林夫人心里跟被搬开块大石头似的。也不心急,就是焦虑。毕竟几个女儿嫁的一个不如一个,在嫁,心里很有压力。 林秋水拿扇子遮住脸,就露一双美目,紧着声儿道:“看那个穿月白衫子的。” 林青青赶紧看过去,仔细盯着,“不知道年龄。” 大姐道:“都不超过十六。” “那还看个屁?”一看就是来京城玩儿的,顺道参加个春闱。 林青青想,怎么也得给妹妹找个有本事的。 有本事的男人才有魅力不是。 大姐用扇子拍她一下,“别小看人。穿月白衫子的那个是皇商……” 从相看,到进去上香,也就短短的时间。 不过既来了,又在佛门前,自要奉上几片诚心,将大殿都拜过。 等她们出来,咔嚓一声,天上撒下来个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广兰寺被罩在雨幕中。 大姐道:“终于下雨了,听说中州今夏大旱再不下粮食得翻价。” “这边下雨,未必中州也下,”林青青扶着林夫人沿着殿外的回廊走。 好不容易落了雨水,没那么热,大家伙儿都不愿意在禅房待。便朝僧人要几样点心,泡壶茶,坐在回廊里说话。 大姐夫怕路上滑,把人都安排了住下,待一夜在走。 喝喝茶,吃吃斋饭,很是不赖。 就是这广兰寺在山上,折腾一天,都累了,母女三个睡一起,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林青青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决定离开将军府的事,告诉母亲跟姐姐,结果转过头发现她们已经睡了。 大姐嫁出去几年了,紧接着又是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一起待过了。 真好。 趴着看了会儿灯影儿,林青青起身吹灭。惊了另一个地铺上的丫头。 “没事,”林青青让她别起来,吹着窗缝里钻进来的风,慢慢的跌入梦乡。 只那丫鬟,醒了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闷,又怕吵着主子,便轻手轻脚,开门走了出去。 雨早已停歇,天上露了几颗星星出来,风一吹,满是泥土的味道。 这么闻一闻,通身都舒服了。 丫鬟彻底拉开门走出去。 错眼看见一黑影儿,没能定睛瞧过去,噗呲一下。 她直觉是刀,却没感觉到疼,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脖子里朝外喷。 鼻翼间的泥腥味更重,猛地感觉到疼,人已重重摔地。 照面就杀一人的黑影伸手一捞,丫鬟未能触地,被转到他人手里,眼睁睁看着黑影钻进禅房。 禅房不大,总共一间,因为没床,主子打了地铺睡在里边儿,丫鬟睡外边。 黑影一眼将屋内情形扫视完毕,半蹲身而行,行到里侧,对着铺上的人挥手一刀。 第75章 夜袭 砰~ 被割了喉咙的丫鬟,朝着禅房的门最后奋力一撞。尸身栽到地上。 拽着她的人愣了瞬,不知道这人竟没死透。 那禅房内的黑衣人动作也蓦地停住。 没枉费丫鬟的心意,也是林青青不该死。 她被一声闷响惊的睁开双眼,刀尖正悬在眉心。 有人闯进来。 这个想法闪电似的劈进脑海。她靠条件反射的屈身一缩。 只迟疑了一瞬的刀,咚一声,扎在枕头上。 林青青感觉不到一丝心跳,只耳朵里嗡嗡的都是杂声。左耳的刺痛又犯了。 她跳起来就跑。 铺上的林夫人跟林秋水同时被吵醒。 林青青什么都没想,朝着黑影一撞,半边身子撞的生疼,那黑影也没想到她会撞过来,被撞的一个趔趄。任由林青青撞到地上。 连钱立马就知道自己起不来了。 她撇过头,喊,“快跑——” 林夫人,林秋月,她们这辈子最大的烦恼也无非就是生活中的琐碎,何时见过这场面? 她们全傻了,发出哭声,才知道跑。 睡在另一张铺上的雅儿又惊又吓,她本想扑过去,跟那人扭打,想起主子已经撞的起不来身,正抓着那匕首被甩的布娃娃一般。 雅儿折身抓过墙边的铜脚盆,对着黑影砸。 哐一声。 铜盆的声响中混着闷叫。 林青青一愣,使劲儿朝用头朝他撞。主仆俩瞬间占了上风。 黑影不是一个人来的。 门开还有俩人。 见同伴失手,那俩人对视一眼,掏出火折子,朝着过于勇猛的丫鬟砸。 火星子在地上一触既燃。 被脚盆跟两个女人打的黑影,挥刀乱刺,寻到隙缝,掀开便跑。 火沿着棉被,烧到地板,顺着摆设窜上房。 林青青刀口淌血的站起来。进到火里,把吓坏的母亲跟姐姐朝外拉。 整个禅房烧起来。 丫鬟浑身浴血的躺在雨水未干的地上。 大姐夫他们围着吓坏的姐姐跟母亲。 僧人,香客,喊着,叫着,跑着,前来灭火。 死里逃生的林青青,赤脚站在禅房外,愣愣望向大火,一股一股热浪滚滚奔涌,舔舐着她。 衣裳系了一半儿,赶来的天魁问了许多,她都没有反应。 天魁拽着她胳膊,把她朝人多,亮堂的地方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把人撒开,忍着急道,“看没看见贼人是谁?朝哪儿跑了?” 林青青想了下,左耳疼的她捂住了它,“我不知道……” “你胆子不是挺大?这就吓破胆了?” “我……” 林青青真的想不起来。明明就是刚才的事。 她觉得冷。 身后想了解点什么的人也很吵。 她捂耳朵捂得更厉害。 天魁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了。咽口气,乜着惊吓过度的人,眼忽地一闪,抬手搡开林青青。 天魁正对面,浓烟滚滚的禅房方向,一道银光,擦着林青青侧影射过来。 噗呲一声,射在天魁心口。 天魁没觉得疼,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想也没想推开了林青青。 他看看箭矢,认出是弩箭。 射箭的方向,就在着火的禅房。 那些贼人还在! 他们要杀林青青! 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让天魁的脚步变慢,他朝火势渐小的禅房指,“黑衣男人,个不高,快追……” 弩箭短,劲儿大,扎在肉里,严丝合缝,血朝外殷。 几个蛟龙侍卫看他满头大汗,心下一急,留下一个,其他的朝禅房方向追。 林青青从地上站起来。刚刚还围观火势的人,全乱了。 没有谁在敢看热闹,嚷着四散而去。 距离她几步开外的天魁,伸手任由手下扶住。 钻心的疼一阵强过一阵,他想把箭拔了。 林青青走过来。 她脸色比冬日的雪白。 终于回过来的神,被另一层更深更冷的惊恐和不知所措取代。 天魁想让她省省,讽刺的话涌到嘴边,喉咙一甜,腥热的血不可抑制的喷到林青青脸上。 他心口一轻,腿不住打弯。 “头儿?”侍卫扶不住他,“头儿!” 噗通一声。 “啊——”林青青尖叫,人仿佛也摔道地上。 天魁仰在地上想,这娘们不禁吓。这箭上,大约也有毒。 侍卫也注意到了,帮他把箭拔了。 天魁感觉血在衣裳里从那些流到了右边。 暗想那些贼人,是真杀她。 谁这么有眼光呢? “天魁……” 林青青摁住他伤口,“你坚持一下,郎中很快就来了,马上就来。” 血湿了他半边身子,还在不依不饶流。 林青青把中衣扒下来,压在他伤口上,“你别死,你千万不要死,我,我不会感激你的……” 谁要她感激? 她中衣脱了,就剩一件肚兜,光着的背被月光照的一清二楚,那薄薄的肩,颤什么呢? 世子为什么会娶这样的人…… 还有他。 天魁移动钝痛的双目,落在她魂飞破碎,乱七八糟的脸上。 “林青青…” “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想不明白,大口大口的黑血把他话断的含糊呢喃。 林青青还是听见了。 “我不要你救我。” 她把掐住天魁穴位,不让毒乱窜的侍卫推开,“找个地方,把他移进去。” 侍卫道:“什么?” “我说,”林青青瞪着空无一物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把他移到没人地方,我不要他救。听懂了?” 侍卫:“头儿现在不能动,他中毒了。” 他不听。 林青青自己来。 炼金术是有不能炼制任何生命体的限制。但没说不能愈合伤口。 天魁也还有气。 她帮他把伤口炼好,止住血,毒慢慢解。 这办法一定行。 一定行。 “不要死!” 她拽着天魁衣裳,把他朝背影地方拖。不知道人的血怎么能跟放闸一样。 来不及了。 林青青朝地上,用血画炼金阵。 第76章 天魁 “够了!” 得知广兰寺有贼人行凶,叶景天便赶了过来。 同行的自少不了景先生这个医者。 林青青却死活不肯把天魁交出来。 没想到天魁会伤成这样。 “妹子!” 很多人都在。 大姐夫常无忌,把衣裳死死摁在林青青肩上,半拉硬抱的让她暂时离开。 她伤的也不轻,身上的血迹早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常无忌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她。 直到仰在血泊里的天魁被人抬走。林青青身上的劲儿忽然卸了。 “快,”常无忌抱着她,找寺里懂医术的僧人给她把脉。 请来的郎中也开了药。 林秋水围着她上药。 林夫人在旁哭的止不住。 当时,要是天魁不把她推开,林青青必命丧当场。 那些根本不是贼人,是杀手。冲着青青来的。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让你来,都怨我,我的青青,”林夫人抱着她,哭的肝肠寸断。 林青青的声音哑的几乎干裂,道:“雅儿呢?” “我在这儿,”雅儿走进门。 她走运的没受什么伤,只脸色惊的蜡黄,像生了一场大病。 林青青放心的靠在林夫人怀里。 林秋水将她腰上,腿上,手臂,前胸的伤都上药包扎。 她的一个丫鬟死了。 被一刀割了喉咙,临死前还撞门救了她们。 没有人该死。 她们心里都沉的想大哭一场。 可林秋水不想再给林青青压力,希望她能睡一觉。 “好,”林青青躺在另一间禅房的地铺上,闭上眼。 其他人见状,情知她状态不对,也只能先轻声离开。 雅儿本还想守在这里,被林秋水拉着手拽走。 “你也去歇着,”没有着丫头,她们今夜也是个死。这丫头也吓坏了。 不可能在叫她们单独待着。将军的人,以及寺庙的僧人团团将这里围住。 林秋水拉着雅儿,将她送到另一间禅房安置。 “世子?” 大姐夫常无忌,先去置办了道场,给那对他们有救命大恩的丫鬟超度,又将十几位学子送走。这才忙转回来,在庙院门口看见了叶舒。 常无忌倒想见这位身份赫赫的连襟,就是总见不着。这么私下见他,还是头一次。 叶舒比他年轻,年轻的多,又自幼身处高位,气势磅礴。 只看着,便心生敬意。 但叶舒红着双目,神色游离,站在门前,凝着禅房的模样,冷沉的让人不敢靠近。 “看什么?” 心里本就想他真傻假傻的常无忌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像这些说出来的字眼在黑暗里绕着圈跑步,还互相碰了头。 “没什么,没什么,”常无忌越发觉得怪异,也越忍不住眼中的探究,道,“世子怎么不进去?” “我为什么要进去?”这样的令人厌恶视线,叶舒每天都在见。 他捏紧了拳头,“谁打的她?” “我也还不知道,”常无忌有点忌惮他,朝左右看看,见没旁人,便朝这叶舒走近一步,与他说当时的情况。 都说战神叶舒失忆到近乎疯傻,常无忌不知真假,故意添油加醋,说的比真实情况更险峻百倍。 叶舒心头一慌,扭头走了。 常无忌的话都还没说完。 望着他凛凛而去的背影,对他是疯是傻,依旧不能断定。 但林秋水肯定知道。 就是不肯跟他说罢了。他那媳妇儿,历来是胳膊肘子朝娘家拐的。总说林青青在将军府举步维艰,现在看来,哪儿有这回事儿? 世子来了,大将军来了,叶家军也来了。这会儿整个广兰寺都被包围,若不是他保举,那些个学子根本出不去。 倒是夜里…… 嗐。 现在也不是夜里了,天早不知什么时候放亮了。 就是这件事。是他组织的,他少不得要担点干系。 想明白了,常无忌才朝禅房去。 这天的辰时过半,下人喊林青青过去。 她独自躺着,连眼都没闭,就是在等结果。 从这座寺院穿到那座寺院,路是这样漫长。 小小的客房内,叶景天,叶舒,景先生,甚至是叶辰都在。 “三嫂……” 叶辰虽有准备,但她本人的情况比想的糟糕。 她一定被吓坏了。 客房所有人看到她,都不由得想:谁想杀她? 为什么要杀她? “怎么样?”林青青的声音像是用干燥的纸揉搓出来的。 景先生站了起来。 林青青的视线本来就是看着他的。 看的他,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事很简单。 天魁死了。 “箭上有毒,伤了心口,毒直入心肺,我来时他就已经不行了……”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大战八百回合,蛟龙卫的首领天魁,就这么死了。 景先生在说不下去。 林青青的脑子是空的。她第一次亲历死亡,还是一个不可能的人为她而死。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其实天魁被拖走那一刻,她心里就知道了。 想去看天魁一眼。 “培养一个天魁那样的侍卫,知道府要倾注多少?”叶景天拒绝她的请求,恶气难忍道,“从此以后,你不准出府一步。” “三嫂……” 叶辰接到叶景天的眼色,也在等上去扶她一把的时机,几步趋到她身侧,低声安抚,“天魁后面会运回顺清庄厚葬,他家人也会安抚好,府里不会亏待他,你放心。” 放心府里不会亏待他? 他人都死了啊。 也对,人死了,后事安排好。林青青能理解,她只是……感情上还没接受。 走出广兰寺,被照旧炙烤着大地的阳光刺着,林青青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来过儿。 真的的话,怎么会有人杀她? 最想杀她的,不就是天魁了吗? 他标准的忠仆,恨不得替主子刮她几百刀……怎么会救她。 林青青越想越想不明白,浑身轻的,感觉不到地,踩在马车的车辕上,她回过身,冲叶辰道,“麻烦你跟我家人说一声,说我没什么事,不太平也不回去了。” 叶辰虚扶着她,怕她掉下来,道:“我知道,我等会儿找人送他们回去。回了京,我叫大山派人过去守着。” “好,”他想的很周到,林青青也这么打算。抬头看到叶舒在山门前站着。 她心里忽地堵的不能承受,匆匆钻进马车,一连串的热泪还是横在了脸上。 叶舒立在山门,静静望着马车走远。心口空的他攥着衣襟,攥的生疼,生疼。 第77章 紫衣 地球离了谁都转。 太阳第二天照样会升起。 月亮也不会从西边出来。 一切都没改变。 听雪堂是那个样子。 西院也还是那个样子。 林青青也是。 从广兰寺回来后,她很多时候都歪在安乐椅上。 雅儿把饭放到黑漆小圆桌上,碗和筷子都摆好。 “早知道,那天就不笑他娶不了好媳妇。” 做不到对一个人的死无动于衷,雅儿想起来就泪盈于眶。 扭过头,她喊声小姐,道:“今儿天魁下葬,我觉得该告诉你。” 林青青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没感觉到七天竟然这样快。 停灵七天,风光厚葬,是将军府给天魁的恩典。 就跟在广兰寺知道他死了那天,想看他一眼一眼一样,林青青想送他一程。 低头看了看自己,林青青才注意到最近几日雅儿都在给她准备素净衣裳。 “好丫头。” 她出听雪堂,刻意借道练武场,朝前院去。就是为了避开没必要的人。但还是遇见了胡管家。 前院月洞门下,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老胡。 “你就是世子妃?” 跟胡管家一起的人发问。林青青才注意到这人是个女子。 女子身量颇高,瘦的像一把刀,腰后也的确挂着一把弯刀。 一根簪子将墨发束在头顶,穿窄袖箭袍,乍一看,还以为是男人。 林青青并不认得她。 女子扯动嘴角一笑,道:“我是天魁的妹妹,紫衣。” 林青青心头一紧,不知如何面对死者家属。 她复杂而沉重的看过来,让紫衣有种,她想从自己这里寻求答案的错觉。 这就是世子妃? 紫衣抿着僵硬的嘴角,“我哥临死前有什么遗言。” 遗言? 林青青没想过,猛然问起,她记忆里全是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血腥。 她喃喃:“他怎么会救我?” 紫衣扣住腰后弯刀,沉下去的声音像是在抑制什么。冷道:“奴才保护主子,没什么可说。” 林青青苦笑:“他最后的话就是‘我为什么会救你’。” 这话的含量太重,重到林青青紧紧盯着紫衣看,一眼就看出她淡到冷漠的神色中,露出了隐忍着的愤恨。 林青青确定,紫衣听说过她,在心里有着跟其他人对她一样的评价。没有对她恶语相向,是恪守了奴才的身份。 “对不起,”她不图天魁的家属能原谅她什么,但……“真的对不起。他因为救我死了,大恩大得,我无以为报。” “我刚才就说了,”紫衣打断她,“你是主,我们是仆,为主赴死,没什么可说。对你,没什么该不该救。当然……”紫衣声音又低又冷,“只要你还是世子妃。” “世子妃可有那些杀手的线索?” 紫衣兀自把话结束,不想在听到什么。 林青青明白。 关于广兰寺之夜,她回忆了无数次。 起初,杀手潜入禅房,她直觉是贼人闯门。 这无非就是为了财。 直到起了火,趁乱放箭,还是毒箭。林青青才知有人想要她命。 她平生得罪的最狠的,就是这将军府。 可若是将军府某个人的话,府里下手的机会多的是,还用跑到外面? 可不是将军府,又是谁? 几天了,林青青都没想到头绪。对着紫衣的追问,也只能摇头。 极淡的怒气在紫衣眼中翻滚,她拱手一鞠,“此后由我护卫西院,不到之处,世子妃海涵。” 她接替了天魁? 林青青想问她自己能不能去送天魁一程。 只话没出口,她已转身走了。 在旁听着的胡管家,复杂的看着走神林青青,道:“紫衣天魁兄妹,自幼伴在世子身边。紫衣的武艺并不比天魁差,这么久不在府里,就是外出为世子求药去了,现在天魁离世,将军把蛟龙卫交由她统领。” 林青青眼前浮现叶舒带着他们兄妹在这将军府玩乐的场景。 暗想叶舒若不是傻了,对天魁的事,有多伤心。 她左耳更加刺疼,疼的太阳穴乱跳,她想捂着头,想狠狠搓拖着不痊愈的耳朵。 但最后也只是望着胡管家,“能告诉我天魁具体葬在哪儿了吗?” 听雪堂。 雅儿口述自己对那天杀手的印象,“个不高,声音很粗,感觉是个中年男人。” 林青青画工不错,用炭笔几下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道,“还有呢?” “还有……” 当时那么凶险,没死是她们命大,哪里有功夫细看呢。人家还蒙着面。 “那个人身上好像一股木头味儿!”雅儿想起来了。 “对,”林青青也闻到了。 当时她抱着杀手拿凶器的手臂,注意力都在如何求生上,对一些印象并不能确定。 现在将这些线索都记下来,林青青把画像拿上,又回到正院。 这次她不是要出去,而是等叶辰。 等的时间久一点也没什么。 她不愿将找杀手的希望寄托在叶景天身上。 一是从紫衣话中能得知叶景天的怀疑方向压根错的。 他们认为她跟什么人牵扯不清,才惹来杀身之祸。 这是原因一。 原因二:她几天前就知道的线索告诉了他们,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却一丁点消息都没给她。 她不能就这么白白等下去。 酉时。 太阳只剩一个边边挂在天幕。叶辰同叶舒一起回来了。 看到林青青,叶辰就知道她在等自己。急忙跑了过去,先问:“有什么急事?” 林青青把画像递给他,“这是我重新画的,这些人必定是观察过我才动的手,该有人见过类似的人。我那天只在上面的几个地方逗留过。” 当天,广兰寺的香客不多,但大寺的底蕴在哪儿,又是游客必去之地,人还是很多。 佛门清净之地,就算是将军府也不好长时间的围堵,所以只检查了一番,就将人放出去了。对可疑的人只私下查访。 细看画像以及特征,叶辰觉得自己甚至注意过这样的人。 可为了防备她,这件事连叶辰都不准插手。他也在等消息。 与林青青对视一眼。“我这就去查,”叶辰拿着画像匆匆而去。 林青青望了眼天色,朝回走。 叶舒走进门,看到她在,就没动过。刻意没去看她,盯着墙角想自己不该走这边。 第78章 你想跟我和好? 西院膳房后边有个角门,除早上送菜,晚上运泔水外,其余时间都是锁着的。 雅儿在门后鬼鬼祟祟的拆下缠在发辫间的软丝,将其对折几下,对着锁眼儿一捅。 咔。 开了。 见周围依旧没人,一主一仆前后溜出去。 但角门外边还有门,且有人把守。 按照计划,雅儿将门敲响。 “什么事?”外面把守的将门推开,露出半个人影。 雅儿不慌不忙的,道:“今儿泔水多,你们过来帮下忙。” 那人拽拽汗巾,拉着脸子吐槽:“哪回不是你们把好的分完了,才叫我们。” 膳房炖个汤都放几十种东西,汤喝完了,肉还能扔了咋的。 全让他们分了。 雅儿不是膳房的人,也是知道的,接看门的话道,“我刚来,不知道。” “怪不得没见过你。今儿晚上咱方大厨咋安排的?” 雅儿捡着平常用的饭菜说了几个,利利索索将人引开。 藏在一旁的林青青趁机溜出去。 她本不用这么费劲,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走门比较好。 “哎!” 看门的错眼就看见她了。 雅儿将门人一堵,早有准备的拍给他张银票,道:“开出府也够你花的了。识相点。” 林青青出府直奔大街,到杠房要了抬轿子,奔顺清庄去了。 顺清庄山上南边的竹林,胡管家说天魁葬在这儿。 庄子不好进,山上却没什么人,天也黑透了,一轮弯月周边缀满了繁星,让夜一点都不黑。 林青青过了竹林,看到了天魁那座新坟。 竹笋乱长,坟墓是不会落在竹林里的。 是将挨着竹林的一大片空地,做成了坟场。 新坟在旧坟堆里,格外显眼。 林青青置身其中,仿佛在面见天魁的家人。 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接受天魁的死,只需要一瞬,理解他救她,需要很久。 很多人连接受感情债都会良心不安,更何况是被讨厌自己的人救下一命。 “我怎么还得起?”林青青抓了把土添在他坟上,忍在眼眶里数日的泪水,终滚滚而下,惭愧至极。 …… “世子?” 竹林里,赫然是叶舒带着焦志明。 他们早一步来了,准备走时,看到了林青青。 她似乎就就是来看看,只说了几句话,准备走了。 叶舒还在看着。 焦志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他林青青要走了。说道:“她看样是一个人来的,我们要不要跟上?” 叶舒摇头。 焦志明自龇了下嘴,“她刚刚遇刺,一个人在外,怕是……” “林青青——” 焦志明的话未说完,世子已经冲了出去。 山里寂静,又是夜里,一点动静就被放大无数倍。那么土气的一嗓子,真把林青青吓一跳。脑瓜嗡一声,才听出是叶舒。 回过头看,他人已经在身后。 跟周围的树木比起来,他的身高毫不逊色,隐在树影里,黑黑的,小山一般。 只是没话说。 林青青看了他半晌,“你要跟我和好?” “……不是,”叶舒僵硬的吐出俩字,像是被石头碾着,重复刚才焦志明说过的话。 “不必了,”林青青打断他,“他们不了解,你该知道我还有点本事,轻易死不了。” 叶舒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认她当老大了。所以,一时又无话可说。 “你回去,”林青青也知道他无话可说,她自也没什么怨气的压着生气儿道,“我还有事,让他们也别跟着我。” 留下话,她进了竹林,朝下山的方向走。 三更半夜的,她独自一人竟也不害怕。 在旁看着的焦志明给属下使眼色。 “志明。” 沉的山一样人忽然出声,把焦志明吓一跳,他急忙哎了声,还以为世子不叫人跟,结果听到叶舒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 焦志明心里翻滚,直说不知道,叫人偷偷跟上去,冲世子解释,“世子妃不知道的话,就不会怪世子。” “是吗,”叶舒没想过,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可回来又怎么样? 他们又不会和好。 几人一路无话的径自下山。 他们是趁城门未关前来的顺清庄,这会儿骑着马慢慢朝回走,就这个速度,回城里,估计天都要亮了。 但世子心情不好,吃喝玩乐一阵也不能解决。 所以焦志明不敢催他,带着人骑马陪在旁边。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焦志明瞧着世子脸色说话。 “什么话?” 叶舒没什么表情,焦志明也不知能不能说,但憋在心里挺久了…… “事情过去挺多天了,世子怎么不跟世子妃和好?”他还是问出来。 走在侧前的叶舒猛地转过头,脸照旧没甚表情,只闪这两点寒光的黑眸,泛出了不可违逆的煞气。 焦志明的脊梁骨顿生寒意,解释,“属下就是随便问问。” “闭嘴!” 叶舒像是被动了什么禁忌。 如果旁人的揣测和怀疑让他讨厌,林青青的表里不一就是让他恨得慌。 离开西院,他是战神大司马,多得是人都知道他半癫半傻,他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到西院,他变回了世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的想她,然后在反反复复因为那天的话崩溃,因为那天的失手伤她辩解。 景先生说这是病,离她远点,看不见她,就不会难受。 景先生说的对。 焦志明不懂。 叶舒也不在对他凶,把想抽他的马鞭抽在马背上,箭似的离开。 府里。 那看门的,因亲眼瞅见林青青出去了,还一直不回来,等的心焦,怕有了银子没命花,披星戴月的找到胡管家,把林青青告了。 叶景天亲自去听雪堂找雅儿,结果雅儿也不见了。一看就是主仆俩合谋干的好事,就等他们发现。 还是趁夜赶回来的焦志明把遇见林青青的事说了,才没有天不亮就鸡飞狗跳。 第79章 这么快! 翻过天。 负责跟踪林青青的人回大营,找到焦志明道:“属下无能,把人跟丢了。” 焦志明从案后站起来。 那人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山路难走,属下也不熟悉地形,想来刚跟上就被发现了,天亮之后,世子妃一进城就把我甩了。信是别人交给我的。” 焦志明急忙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望,兀自沉思。 那人抬起头,“要告诉世子吗?” 信没封死,这人看过里面的内容。 焦志明说了声“不用”,让他回营休息,自己拿了信回府。 杀手在广兰寺杀人,失手了。 林青青在出府,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吗? 说不好。 但林青青在将军府,他们肯定不会出手。 所以她出来了。 她给那些人机会,杀自己。 也不能真让人杀了,所以在祭拜过天魁之后,她在城外客栈歇了一晚,天亮回城跟大山他们汇合。 此时人在大山新买的宅子里。 宅子不大,前后俩院,住一家人足够了。 位置更有说头。挨着正凤院。 正凤院是京城独一家的女子书院,当官的,有钱的,都想把闺女朝里边送。姑娘们在里边种种花,读读书,久而久之,打出了不少名堂。说出去是在这里学的规矩,相个亲都加分。 越是这般,越不容易进去。 林青青幼年时,林文仲就试图把她送进去,结果就是没结果。 人家不要。 “你小子是能耐大了,有钱也买不来的宅子,叫你得着了,”林青青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 这比夸大山还让他高兴,道:“要不是小姐把我们拉扯起来,别说正凤院旁边的宅子,我就是护城河外边的宅子毛也摸不着。” “知道就好,”雅儿把抹布递给他,“赶紧收拾。” “我正想买几个丫鬟下人放宅子里,既收拾又看门,赶巧小姐就来了,干脆别回去了,在这儿住得了……” “住口!” 雅儿厉声呵斥,一双大眼冒火的瞪着大山。 在院子里粘蜘蛛网的小光头赶紧插进他们两人中间,笑嘻嘻的道:“山哥飘了,说的话不像样。雅儿姐你别气。” “官儿当了,宅子也买了,我还敢说他?”雅儿气大发了。但有些话不好说。就好比大山喜欢小姐喜欢的紧。同样的话,他说的,跟别人说的,就不是一个味儿。 什么正好买几个丫鬟,让小姐住在这儿。 当小姐是外室? 小姐还没怎么着,他就有这个心。雅儿恨不得撕了他。 大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脖子里青筋蹦出来道,“我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一直让着你,你他妈但凡少挑点事,我们能比现在好!” “我……” “够了!”林青青的脸色有点冷的望着两人,“改日抽个时间,好好让你们窝里斗一回,如何?” 俩人一个红着眼,一个低着头不说话。 林青青招手把小光头叫过来,悄悄道:“帮我看着他俩。” “哎,”小光头是他们中间最小的。也最会活跃气氛,嬉皮笑脸的哄走雅儿,又叫大山。 大山想解释,解释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但说出来就跟欲盖弥彰似的,不如不说。 “我叫人多注意这边,”他留下话,带着一肚皮的气走了。 等他走了,雅儿才出来。 她红这的眼没有好多少,解释:“我心急才跟他吵,不是有意给小姐添堵。” “我还不知道你?”林青青叹息一声,拿出手帕给她擦擦,“跟别人你那儿都好,对上大山就沉不住气了。” “旁人怎样,与我何关?”雅儿哽咽的更厉害,哭道,“我们苦日子过了那么多年,他乍然得势,做的干的跟那些龌龊官儿没区别,说他,他就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心里真急……” 林青青皱着眉,“没到那个程度。” “他这么敢在小姐你跟前露?他……” 她正气的厉害,却说着说着不说了。 “没什么……”雅儿摇头,不讲了,道,“净顾跟王八蛋生气,屋子还没收拾,我收拾去。” 林青青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 她出去走走。 “那怎么行?”雅儿紧张起来。 “怎么不行?”林青青叫她让开,从门里走出去。 这小院儿挨着正凤院,坐在斜街里,在街上一众房屋间,没任何特殊之处,平平无奇的一座小院。 且她刚来,人在这儿的消息也刚散播出去,什么杀手这么牛逼,这么快就定位她的位置? 最重要的一点,大山他们就在附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青青在街上转悠。 可能是因为这边距离皇宫不远不近,还处在闹市中,许多官员都爱来这儿安家。门墙上挂有木牌的,那上面写着姓甚名谁,什么职位。有些牌子真写的老长,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当官儿的。 大山的邻居就是个兵部武宣司的。 沿街看过去,那边还有三四家。 林青青这会儿感觉,这地儿既好也不好,好的是官员多,杀手心里怕是能忌惮三分,不好的是,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来。 她已把自己在这儿的消息分别递给将军府,娘家,还有姐夫家。 当时前往广兰寺也就这三家知道。杀手也必定直接或间接从三家得知消息。 真想杀她的话,没道理不来。 想着,眯起眼睛望了望,夏末了,还在如火如荼的太阳。一股透不过气的烦闷。林青青身上的刀口也辣疼起来。 不能连这点子定力都没有。 她朝回走,看到大山宅子的门墙上还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神机营左哨长,或者,锻造营火铳局司官都是大山的头衔。不想二选一的话,做俩牌,在门墙上一左一右摆上,也阔气。 林青青想着,不由的发笑,瞅准了门墙的位置,这就回去写。 “别动…” 一声低吟,随之而来的是匕首尖抵在林青青后腰上。 她脑子一懵,惊怔:这么快!!? 第80章 害死一个还不够 腰间抵上匕首,黑色头布朝头上一罩,林青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感觉,她第一个想法是——庆幸。 庆幸杀手没一个罩面就是一刀子。 真那样的话,她这会儿就不是胆战心惊,而是跟天魁在地府相会了。 杀手就是杀手啊,大胆。 稍一挣扎,林青青才感觉到双手被反困在身后,她人也在地上。 黑布罩着头,她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倾听,“有人吗?” 衣裳摩擦的声音出现在左前方。 林青青循声看过去,“真厉害啊,光天化日的就把我绑了。” “……” 没声音。 她舔舔干涩的唇,想从地上站起来,“不会就只想把我绑着?” 说着,将起为未的身子撞到一双腿上。 那腿的主人抬眼朝主子看看。 坐在上位的人,冷冷的点了下头。林青青脑袋上的黑布歘下被拽下。 她脸色全变了。 “是你!” 林青青腾一下站起来。 紫衣收了黑布,道:“是我。” 林青青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惊惧,了然,所有的想法都奔着一个结果去——紫衣找她报仇,她无话可说。 紫衣一笑,“看看别处。” 什么…… 在场的还有别人。 叶景天,景先生,崔户……这是前院花厅!!! 林青青慢一拍的脑子迟迟的反应过来,她被耍了。 叶景天在接到她的信后,没有配合她。 妈的。 羞恼,气愤,还有一股无以名状的难堪,林青青这一刻的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难看。 她锋利的眼神毫不避讳的扎在叶景天脸上,道:“你不想给天魁报仇?” “世子妃是在给天魁报仇吗?” 是。 可轻易就被抓住,林青青怎么还开得了口? 她想为天魁雪恨的心是真的,“紫衣,我……” “你害死天魁一个还不够?”紫衣用一种无比冷漠的神态嘲讽,“你该庆幸是我绑的你,若不然,陪在你身边的那些人,全都得死。” 轻易落到别人手里,林青青无话可说。被紫衣以这种方式打脸,她也无话可说,无从去辩。 她在无法直视紫衣,喃喃,“我想为你哥哥报仇的心是真的。” “你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你怀疑我?” 紫衣冷漠的语调依旧,只说出来的话不是疑问,是质疑。林青青下意识这么问了。 紫衣望着她:“你几次三番在西院众人眼皮子底下带着世子消失,不可疑吗?” 广兰寺之后,第一时间对她禁足。任何消息都不向她透露。她以身犯险的计划也不配合。 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怀疑她。 关于她身上的那些疑问,叶舒最清楚,他没有向这些人透露过? 林青青的视线里忽然闯进叶舒身影。同行的,还有叶辰。 他们匆匆而来,一前一后停在门口,神色各异。 “天魁听说了,都要笑醒,”她朝叶辰走,侧过身,让叶辰给自己松绑。什么疑问什么难堪,剩给她的,只有平静,平静的继续说,“但天魁应该哭,你们这些人,这辈子也不可能把杀害他的人找出来了。” 厅里也一片平静,却也都不由得拧死了眉头。 “我只盼着世子妃别再给我添乱。” “你说谁添乱?”大山带着人赶来。 “我家小姐不畏杀手见她就杀,以身犯险也要把人引出来,给你一个交代。你却在这里说她添乱?” 大山离开宅子后,去了路口,因为从雅儿嘴里听说过紫衣,便特意认过人,见紫衣找过来,他没多想,自然也没阻拦。不成想紫衣是去绑人的。 他道:“我可真得谢谢你坏事。” “住口!” 大山住口,把路让出来。 林青青看他一眼:“以后没有我的话,不准你进府。出去。” 不忿的朝这杆子人看了眼,大山跟在主子后边出去。 月洞门下,林青青停住脚。她全然换了副口气,叮嘱大山,“接着查,为了报这救命之恩,也为弄个明白。我不能稀里糊涂被人盯上。” 大山点头:“我知道。” “全靠你。” 简单一句话,让大山心潮激涌。 他道:“救小姐就是救我,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刀山火海,我一定把杀手揪出来。” 拍了下他肩,林青青感怀道:“自己在外边多注意。我现在自身不保,你若在出岔子,我用什么能救你?” 大山眼眶一热,既动容又委屈,辩解,“我有分寸,不会惹事的。” “去。” 大山带着小光头他们离来。 他们为这事请了十来天的假,现在断在这儿,不可能在继续了,这就回去销假…… 大山想到这儿停下来,低声吩咐小光头:“让他们把嘴闭紧,咱们还会斜街。” 小光头很是伶俐,一听就知他什么意思,这就去交代其他人。 “世子。” 紫衣回京后,正式见过叶舒,只是没有好好的说过话。 但主子就是主子,紫衣自由就明白的道理,不会变,她垂着眼说话,“听说世子昨日去看过天……” 紫衣左脸一痛,响亮的巴掌让她错不及防踉跄半步,嘴里立马尝到一股血腥。 叶舒抽别人,她见过,自己挨,还是头一次。 紫衣不由得有些恍惚。 “离她远点,”世子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聋了?”见她发蒙,叶舒的声音越加冷硬,无意识的,眼眸中便露出慑人气息,逼视的人无法直视。 “奴婢听见了,”紫衣紧着嗓子快速做出回应。 她想到回京后听来的那些传言。 传言说,世子对世子妃言听计从。世子把世子妃捧到了天上。他们好的像一个人。 但他们已经闹掰了。 现在看来,不尽然。 “滚远点,”任别人在说紫衣天魁是如何伴着他长大,叶舒现在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对紫衣,起初因她是天魁妹妹,生了点爱惜,现在,越看越厌烦。 还有叶景天。 叶舒阔步进门,冷声质问,“谁让你把她抓回来的?” 叶景天已经习惯,答他:“我是怕她跟别人联手害你,才抓她回来,爹可是为了你好,要不然何必管他。” “放屁——” 叶舒知道,林青青不会害她。 倒是有人想害林青青。 “你把蛟龙卫……不,不要蛟龙卫,把崔志明叫来,”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叶景天不知他找崔志明干嘛。? 第81章 辞夏宴 几场大雨落下来,浇灭了要起旱灾的苗头,秋老虎蹦跶不了几天,顺顺利利就能进到下半年。 今上高兴,宫里就把辞夏宴办的热热闹闹。 连林青青今上都想见见。 平日里恨不得在吃穿用度上刻薄她的叶景天,把觐见的衣裳都给她送来了。 这恨不得把她打包的架势,拒绝是不可能拒绝了,林青青啧了半天,瞅见没首饰,就挑刺儿骂他抠,硬坑了叶景天万八两银子才算完。 她也不白坑人,进宫的装备整的老体面了。 玉兰色纱缎宫装,愣是配了赤金点翠首饰。一整套下来,头发,耳朵,脖子,腕子,能戴上的一点都没空着。纯纯的珠光宝气,暴发户嘴脸。 叶景天一眼瞅过去,气的当场闭气。 将军夫人也整个大惊讶道:“怎这样隆重?” “玩儿呗,”林青青溜溜达达的,也不觉得沉,笑嘻嘻的,“我都多久没出门了?而且好不容易进次宫,怎么也得,天空一声巨响,林青青闪亮登场啊。” 噗。 下人侍卫憋着笑。 人已经在马上的叶舒撇过头,小白牙一露,到底没忍住。 叶辰整个笑出声。 自打天魁的事后,林青青直到现在都没出过门,一出一出的,纯粹是憋得久了,但她也没必要逗这些人乐。 从手腕上随便摘下镯子,林青青把它随手扔给丫鬟,“扶我上车。” 她腕上戴的,是细金细银的五彩镯子,丁零当啷的,有十几个之多。关键是随手就赏。 丫鬟喜的,双手把她扶上马车。 “丢人现眼!”叶景天气的脸青,心知管不住她,眼不见心不烦的骑马先走。 “焦志明,”叶舒朝马车扬扬下巴,也驱马先走。 两位女眷的车架由焦志明带人侍卫。 这等宫宴,一般都是赶晚上那顿,以将军府的咖位,要去个不早不晚刚刚好。是以她们进到皇宫的未央宫时,许多命妇们已经到了。 规矩就是,女眷拜皇后。男的去拜见皇上。 三拜九叩是少不了的。 “那就是世子正妃?” 林青青跪在人中间被皇后点名,暗想皇后眼神真好。 她抬抬头,回皇后:“正是臣妇。” “世子病重,未能早早带她来拜见皇后,是臣妇的不是,”百里雪生怕她乱说话,急急的把话茬子接了过去。 林青青乐的轻松。 “娘娘……” 皇后身边的宫女示意她,命妇们都还跪着。 “看我,”皇后叫起,然后就是一阵叙旧,赐座,拉家常。 林青青是第一次拜见皇后。就见这位赵姓皇后,浓眉大眼,嘴唇宽厚,面相上自带的威仪,说起话也是声高音亮,很接地气。 还有命妇们,这不都珠光宝气的? 还有人夸林青青的手镯好看呢。 “我看你很是眼熟,”林青青吃着点心跟人家畅聊。一会儿功夫,她这儿就成八卦中心了。之不过是她负责吃,她们负责说,被问到了,就:真的吗?真的啊! “皇上驾到——” 殿门口,唱礼的太监,远远瞥见皇驾就开始喊。 殿里的人一齐看向门口,然后放茶杯的放茶杯,拽衣裳的拽衣裳,等那明黄身影进到殿里,她们正好齐刷刷跪一地。 “都起来,”孝武帝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去。帝后两人同已有高龄的皇亲命妇们闲说几句,被簇拥着,朝殿外走。 宴当然不能在皇后的客厅里摆。 在含章殿呢。 大臣们早一步来了,见到携手而来的帝后,又是一阵拜。 林青青吊在女眷最后,扶着膝盖爬起来,后悔穿戴这么多了,跪来跪去的,累人。 “三嫂……” 叶辰在大殿的柱子后边喊她。 林青青狗狗怂怂猫过去,道:“怎么了?” 叶辰忍不住笑,笑着低下头小声交代,“烟花有了大笔进项,皇上才高兴的,少不了叫你问话。” 八月十五那天烟花出了那么大风头,一炮而红,没有大笔进项才怪。进的银子少了,那都算见鬼。要不然九五之尊能这么乐? 这是林青青留给自己的发财之路,结果给他们了。 她撇嘴:“我晓得,你别惦记了,去当差。” 叶辰道:“吼。” 这会儿,是一个大臣带一个老婆,然后两口子在殿内的小桌案后并肩而坐。 全场就皇帝带了大小好几个女人,高高坐在上位。臣子们带着媳妇,纷纷按照官位大小落座。 林青青瞅了一圈,发现叶舒的位置挨着叶景天,在叶景天前一位。过道第一排,与皇子们相对。 妥妥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是不能乱坐了。溜达到叶舒那桌,在他旁边坐下。 她跟叶辰在柱子哪儿说话,叶舒看见了。 见她这么主动的过来,他闭着嘴不说话。耳朵却控制不住的老听身边人的动静。 林青青就没看他。 她在看对面的皇子。 他们按顺序排位,大皇子身边坐着皇子妃,二皇子也带着媳妇,到了三皇子哪儿,就断了层了,一水光棍。 这些人啊,单着当光棍,怕是不想娶了正妃被撵出京。 之前要皇子比试分番地的事咋样了? 事儿过去了,林青青就没留意,起了好奇想问一嘴。 “你看什么……” 叶舒憋了半天,僵硬的吐出一句话。 林青青诧异的回过头,不期然的看到一张冷脸,“你要跟我和好?” 咔。 白玉杯子被叶舒捏碎。 他狼狈又怨恨的睨着她,“闭嘴。” 林青青扭过头,不冷不淡道:“你先跟我说的话。” 叶舒忽一声站起来,拽过叶景天,跟他换位置,坐另一桌去,在不跟她说话。 离得这样近,他们一说一怒,叶景天都看在眼里,林青青气人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 叶景天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她怎么舍了他儿子不顾了。 也不是完全不明白,无非是有了能跟他抗衡的能力,用不着他儿子了。 这是叶景天想看到的,他们俩也是他故意挑拨的,只林青青适应的这样强,他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最毒妇人心。” “你大声点儿呢?” 林青青差点没听到。 第82章 偶遇 林青青的饭量不咋地,身边还尽是些讨厌的人,宫宴在怎么不错,吃两口也饱了。 懒得硬待着,她借口方便,叫小太监领她出去。 对面。 大皇子的肩撞了下老三的,眼神觑着离席的林青青,“我怎么听说火铳,还有那什么烟火,都是那女人弄的?” 三皇子本没有张望,听到他话,不由朝走远的身影看了眼,道:“大哥消息灵,我就差了些。” “呵,”大皇子哂笑,“你在礼部坐镇,逢年过节,出行移宫都由你安排,八月十五搞的那样惊人,你会不知?” 这话说的有点冲。 大皇子还想拉拢这个心性淡的跟水似的三弟,带着味儿道,“跟大哥你还里个啷。” “我在兵部,看的最清楚。父皇想收叶家兵权。” 三皇子转转手里的酒杯,不接话。 大皇子朝他靠,声音更低了道:“咱们兄弟几个比试,叶舒横插一杠子,打了咱们的脸,显出他自己,还弄了火铳出来,皇上自无法收回军权。接着,又让他去练兵,就他万事不懂的样子,练的稀烂,自然而然交出兵权。可惜,又没弄成。” “再就是烟花,举国就朝廷一个烟花坊,我去看过,那简直就是个钱袋子,皇上得了益处,叶家父子又花样百出,军权实在不好收。” “我看未必,”三皇子听了半晌,不好一句话不说。 他极简短的道:“叶家并无异心。” “那皇上为何不在重用叶舒?”大皇子擎着酒杯等他回。 都知道的事,三皇子怎么回? 他实话实说,“叶舒不如以前,但也还能用用,大哥在兵部,对这些不是更清楚?问我干嘛。” 大皇子把酒杯放下,“我是想不明白。都知叶舒傻了,皇上还不趁机收兵权,任由他们自成一派。” 不然呢? 三皇子心说,收回来给你?还是叫他们兄弟争? “我有点头疼,”这话在说下去就要直指皇权和太子,三皇子在不想跟他说这些。借着头疼离席。 但有些事,不由得他不想。 太子坠地那刻,就是太子,因为是皇后生的,理所当然就是太子。 有人问过皇上想不想把那个位置交给他吗? 皇上不想。 因为皇后的兄长是丞相,他们一族,遍布朝野。太子继位后,陈国就要改姓赵了。 当今圣上才多大年龄? 不到四十! 断没有把江山让别人霸占的道理。 所以孝武帝不但不会动叶家,还会施恩加宠。用叶家维持京中局势。 只叶家动那一天,就是京城头顶上的天变的那天。 大皇子不懂这些? 他就是太懂了,才生出那么多心思。 这天还没变呢。 望着被群星簇拥的那轮明月,三皇子觉得,做皇帝不是幸事。 他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许久没去过九华殿了。 不知这边是不是吵了哪儿。 没叫太监跟着,三皇子独自朝着含章殿后方去。 皇后的居所,宫殿众多。 九华殿就是其中之一,取的闹中有静,又不失富贵,格外的精致。 林青青只是贪看花墙,就不知不觉的走进去了。 可巧,在一片花海中看到了美人儿。 “长乐……”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在花圃里,带着宫女抓萤火虫的女孩儿,正是月前火铳试用那天,偶然在河边遇到的漂亮姑娘。 花海中没灯火,只荧荧的灯笼照着,林青青就将她认出来了。 她生的实在美。冰晶玉骨,柔而不媚,见之难忘。 “世子妃?” 长乐也认出她这个一面之缘的人。 林青青苦笑:“你果然早就认得我。” 伴着宫女提着的龙头宫灯,长乐走了过来,眼睛小狐狸一样闪了闪,抿着唇笑,“我的确早在你见我之间就见过你。宫里宴席颇多,你都不曾不出席,没想到你今日会来。” “啊,对,”林青青加上这次,一共进来两回,没可能见过她,却不记得。 直接问:“我们在哪儿见的?” 长乐的小牙咬着唇,明显的在憋笑。 林青青越发好奇了,走到她身边,“说呀。” “是你与大司马未完婚前,”长乐小脸儿明媚道,“你爹进宫退婚,你在西直门前叮嘱他,我无意听到了一些。” 林青青听来,跟听上辈子的事差不多。 她嗒嘴:“我肯定说了让人印象深刻的话。” 长乐轻轻点头,刚刚还明亮的视线暗下来,变得复杂,声音更加轻了,“我时常叫人打听你的事。” 林青青望着这就有点自责的人,用手戳戳她脸,“你出门不方便?” “世子妃,”长乐身边的宫女,显然是觉得林青青有点放肆了。 长乐却将她的手一抓,侧过脸,轻责那宫女,“有什么妨碍?你退下。” “放心,”林青青俏皮的冲那宫女眨眨眼,道,“我没力大无穷的能耐,弄不坏你家主子。让我们聊聊。” 左前方就有秋千,林青青牵着长乐的手过去。 “本人就在这儿,想问什么就问。以后还想知道,就杀去将军府找我,我也放放风。” 她一句话,透露了太多。而且还让她杀去将军府,长乐忍不住乐,又不好直接乐,荡起了秋千,问:“你在将军府怎么样?” “一般般。都挺抠的。” 林青青跟她讲首饰的事。吐槽自己这么苦心的装扮,竟然没干过进宫的老嫂子们。 长乐一想含章殿里面坐的不是命妇,是老嫂子,在想想她在里面黯然失色,就笑的直不起腰。 “你真不禁逗,”林青青连着给她说了几个笑话。 最简单不过了,说:“有个小孩儿,问他爹。爹,爹,天上的神仙都叫什么什么仙,水里的龙王为什么不叫仙? 小孩儿的爹说,因为海鲜听起来不霸气。” 长乐一愣,笑的扶着捂肚子。 “你快别讲了,”几个宫女的眼泪笑的都掉出来了。 林青青笑一声,“熊,把指甲剪了,变成了,能。” “噗——” 人在宫墙边站了许久的三皇子,憋不住笑出了声。 第83章 你说了不算 林青青是从宴席中间溜出来的,不好久待,跟长乐随便聊了会儿,离开九华殿。 “花朝替我送送青青姐姐,”长乐很喜欢她。 “想找人聊天就给我写信,”林青青也挺喜欢这小姑娘。 长乐身边的大宫女花朝道:“世子妃这边请,我带您回去。” 冲一对儿璧人摆摆手,林青青先走了。 望着她背影,长乐不舍道:“真羡慕她。” “生性豁达,确实难得,”嘴上这般说着,三皇子宠溺的视线却笼着她,“很久没看你这么开心了。” 长乐嗯一声,想到什么,朝三皇子身边凑凑,压低了小声音,道:“花灯节,我们找她出去一起玩,肯定有意思。” 她能有这些小心思,三皇子很开心,没有不答应的。 另一边。 林青青回到含章殿,几个大臣正相互挎着胳膊,在殿里又唱又跳。 看看,谁还好意思说古人迂腐? 别说唱跳,就是现场抱着琴,举着锣来上一曲,他们也乐的干。 社牛无论什么时候都吃香。 但一群老东西跳,除了搞笑,没啥看头,林青青绕到一边,朝座儿上瞅。 好嘛,皇帝早走了。 说好了要见她呢? 真会折腾人。 林青青在殿里绕了半圈,回到殿门口,一脸问号。 好家伙。 将军府的人也走了。 就这么把她扔这儿了? 又朝着殿里探头看,那些个人还真就把她扔着了。 牛哇。 “窦夫人,”林青青喊一声,提步朝说过几句话的窦夫人处走。 窦夫人胖乎乎的,一脸的福气。见是她,好奇道:“之前见你家夫人出殿了,你没一起?” “我遇见朋友说了几句,耽搁了,”他们走就走,林青青没兴趣抱怨啥,大大方方道,“窦夫人要是方便,咱们就一起出去。” “怎么会不方便,”窦夫人乐意的很,这就挽住她手,肩并肩的朝外走。 皇宫太大,又入了夜,容易走错路。有个认道的带着,方便多了。 窦夫人也特别会讲话,对京城官员间的是如数家珍。 林青青也土生土长,不比她次,一路走出来,两人简直相见恨晚。 将军府。 叶舒一跨过影壁,就看到了百里雪。 “舒儿,”百里雪朝他身后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虽是母子,但分两院而住,除逢年过节坐在一起吃饭说话外,其余时间,叶舒都没怎么见过她。 倒是百里雪,时常亲手给他裁衣,纳鞋,不断的遣人过来问他近况。 叶舒对她是有几分亲近的,不明显而已。 他持重点点头,道:“进府就让跟着的人散了。你有事?” 百里雪蹙蹙眉:“我有点头疼,便辞别了皇后回来了。没见到青青。” 叶舒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没回来?” 他语气好重。 “我以为你们领着她……” 百里雪的话没说完,叶舒扭头走了。 他的马还在门口,翻身上了马背,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 出宫前,叶舒,叶景天,另其他几位大臣,陪着皇上离席,去了上书房,商议修建皇陵一事。 这事叶舒参与不了,听的也没意思,从上书房出来直接离宫了。 也就是说,叶景天这会儿还在上书房。 叶辰带人在宫里当差。 他也回来了。 百里雪也回来了! 林青青一个人被留在哪儿了。 从天魁的事后,林青青在府里也有人他安排的人看着,现在却阴差阳错的落了单。 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疏忽,叶舒着急,挥鞭子抽的胯下黑马发出惨叫,跑的更快了。 走至大前门的窦家马车上,窦大人望着飞马略过的身影,“那不是大司马吗?” 林青青在车厢,他不好挤进去,坐在了车辕上。 他把看见叶舒的事告诉林青青。 林青青扒着车窗朝皇宫的方向望,哪里还有叶舒影子。 “想来是大司马回府后不见你,着急返回来找世子妃了,”窦夫人羡慕的很,捂着嘴笑着道,“咱也原路返回,省的大司马找回宫里去。” 林青青:“……” 叶舒在宫里无头苍蝇似的乱闯,这简直能预想。 真这么干了,明儿她就又出名了。 唉。 “劳烦窦夫人,窦大人了。” “这费什么事,”窦夫人叫车夫快点走。 叶舒那边,守门的告诉他林青青跟着别人走了。 进宫要挨个检查,今儿个守门的人还没换岗,自然认得林青青。但窦大人的官位差了一大截子,够不上叫守门的多注意。 叶舒只知道林青青跟别人走了,脑子一懵,愣在了哪儿。 林青青过来时,就见到他傻大个子似的,牵着马,怵在哪儿。 本来还想让他跟窦大人他们道个谢,说说话。看样子还是省了这些面子功夫。 林青青自己一个人谢,“改日……” 话没说完,叶舒大步而来,抓着她胳膊一拽,恶狠狠的,“你干什么去了?” 看不见她担心,看见了他就忍不住发火……叶舒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客气点,”当着窦家夫妻的面儿,林青青不想跟他吵。 叶舒只觉得这些人要把她拐走。她还向着他们! 狠剜窦家两口子一眼,叶舒拉着她就走。 林青青都被拽疼了,“你发什么神经?” “哎——” 叶舒提着她,把她搁马背上,才不管她怎么尖叫,一言不发的上马就走。 窦家夫妻都看傻眼了。 林青青被颠的差点吐,费了好大劲才爬起来。她揪着叶舒的衣领子骂,“神经病——你们自己先走了,还有脸跑回来冲我发火。王八蛋。” 马鞍就这么大,她又面对面骂人,简直算半骑在他身上。叶舒都被她屁股压的不舒服了。 他用一根手指把她推开点。之前那股邪火也少了一丢丢。 林青青对着他那只手就是一巴掌,火大的杏眼盯着他,“停马。” 叶舒当没听见。 林青青顿觉心烦无比,道:“不说话,就以后都别说话。正好我对你也没耐心了。” 叶舒看着路的视线立马刺到她脸上,“你说了不算。” “哼,你看我说了算不算。” 找不见她,就够又气又急,她还发火,叶舒真被她的话弄的动了气,大手捏住她脸,前仇旧恨涌上来。 第84章 夜袭 男人的个子很高,肩膀比寻常人宽了寸许,倾身压过来,气势骇人。 林青青忘了呼吸,忍着推搡他的冲动,“怎么,还想打我?” 叶舒擒着她的视线一松,火气荡然无存。 嘴角僵了两下,他脚一踢马腹,终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马走的有多慢,他就有多僵硬,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撒在她头脸上,像是冷冷的外表下,似乎也没那么平静。 林青青实在不想看他,撇过头,“我要坐后面。” 叶舒垂下眼,看到她厌烦的表情,忽然明白叶景天说摆弄不了她是什么意思。 停下马,一只手揽住她腰,扭身把她移到后面。嗖——一支响箭,从林青青的坐过的位置飞过去。 林青青和叶舒心里一凛,愣住的视线对上,顷刻间,还在移动中的林青青狠狠撞在马身上。 下一秒,叶舒拽她回原位。一手拉缰,一手将她摁怀里,踢马朝前跑。 又有人来杀她来了。 那些飞箭防不胜防,要不是换座的话…… 林青青扒开叶舒手臂,看到被月光照的亮堂的屋顶上,黑衣人紧随不舍。 两路的屋顶上都有。 瓦房被他们踩的哗哗响,混着哒哒的马蹄声,林青青的心不可抑制的生出恐惧,乱蹦起来。 扭回头朝前一看,她小手紧紧揪住叶舒,“去岔路。”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叶舒看见了,只这是条直街,屋影把路都掩了,看不到岔口。 “快——” 前后夹击的黑衣人碰了头,左边数十,右边数十,一齐举弩对准他们。 天罗地网的寒光,须臾间,破空而来。 叶舒马速未减,手臂死死勒着林青青的腰,带她朝左一倾,顺势蹬在马身上,撞进路边商铺。 他们抽身的瞬间,马儿被扎成马蜂窝。 叶舒直到撞上商铺内的桌椅才堪堪停下来。 他有意肩背着地,就是怕撞伤她。 “林青青?”他先检查趴在怀里的人。 箭矢成天罗地网之势飞过来时,林青青的时间就静止了。 她以为必死无疑,放大的瞳仁内全是叶舒凌厉的脸。 “快走…” 屋外都是人从高处跳下来的声音。 叶舒面朝这街,比听的更清楚,黑瞳里映着那群黑衣人。 日复一日的习武,让他无需思考就能做出最快反应。 把林青青推开。 另一波人破门而出。前后夹击在室内,人数和天然的优势让黑衣人都愣了下。为首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叶舒从宫里出来,身上没有半点兵器,孤身一个。 二十个人一齐上。 没有任何花招,迟疑,一刀一剑都砍向叶舒。 这么黑,那么多人围着他,他只身扑向南边,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啊——”林青青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炼金阵已经画好了。 在坚持一下。 一定要在坚持一下。 轰。 阵前数十米全部塌陷。 她踩着松软的土,跌跌撞撞朝叶舒的方向走。 他只剩一个头了。 林青青跪在地上扒他,“别怕,你别怕,我救你,我救你。” “叶舒……” 她眼泪撒出来,不敢看手下湿漉漉的是什么。 “老大……”地陷下去时,叶舒磕了脑袋,已经说不出话,想擦擦她脸上的眼泪,也做不到。 “老大…” 太久太久没这么叫过她,叶舒努力凝神,轻轻蹭蹭她,“不要在我坟前哭啊。” 那天她在天魁墓前哭,他听了真难受。 “你多去看我,”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以后别说我坏话了,”这些话他以前生气,总说不出口,现在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们和好?” “以后,你说我,我也不生气。” “不,不骂我是傻子,就行。” “我都知道……好多人心里,都嫌弃我。都想,捉弄我。” “老大……” 扒出他半截身子,林青青在头发里摸到一根簪子,把尖的那头摁在手心儿里划。 感受不到一点儿疼痛,她只怕画的不够清楚。 画毕,双手朝地上一摁。 “好了,”她慌里慌张拖了叶舒,从地下走。 拖拽和叶舒的血一直沿着地留下痕迹。 林青青一边拖一边哭。 怕他死,怕他跟天魁一样,怕自己谁也救不了。 她混沌的脑子分辨不出一丝方向,只是一直朝走,一直朝前走。 叶舒很久没有在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准你死,”林青青改用两只手拖他,“这次我一定可以救你。你死不了。” “我一定可以。” 她发誓。 拽着叶舒朝上拖,出了地底,把他平摆在地上。 他血人一样,身上剑伤,刀伤,贯穿伤,狰狞的伤中,林青青看不出来那个最严重。 这应该是一户人家的后院。 捡起地上的土朝墙上扔,没激起什么动静。 林青青放下心,从叶舒身上摸出火,找了东西引燃。 有了火,她对着伤一点一点看。 还是那句话,炼金术有限制,不能炼制活物,但只要清楚人体血肉的组成成分,就能进行理解合成。 天魁那时,她只是有想法,天魁死了,她才有过研究。 人体无非就是蛋白质、脂类、有机物,无机物那些。 “相信我,”林青青重新在手心儿里刻了炼金阵,将手放进叶舒腹部,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一定行。” “啊——” 濒死状态的人,凄厉的惨叫贯穿夜空,不受控制的抽搐。 林青青不怕。 她只要他意识还在。 第85章 消失 距离皇宫三里地的栅栏大街,一具具尸体从饭铺抬出来。 神机营,禁卫军,宿卫军,层层将饭铺包围。 抬出来一具死尸,叶景天翻一具,整整十七具。 “没有!”他朝其他人看,“没有舒儿的。” 内阁大臣,赵丞相,以及孝武帝身边的高福,都在。 或真或假,他们的神情都跟着一松。 高福上前扶住叶景天,“没有就是没事,大将军尽管吩咐他们全城找,杂家这就回去禀告皇上,叫皇上放心。” “好,好!”叶景天一连说了两声好,扭脸吩咐叶辰,“无论如何,把世子找回来。马上!” “是,”黑衣人是叶辰亲自带人挖出来的,心里的惊恐只多不少。他难以想象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叶舒是怎么带着林青青逃过这一劫的。 “定有高人相助,”内阁大臣李才艺道,“看这些黑衣人就知。他们全被埋在地下,想来是不慌不忙不想引起恐慌。大司马和夫人,没道理不安然。” “李阁老说的有理,”叶景天现在就想听这样的话。 “这些杀手身上,可有能辨认身份的东西?”赵丞相问。 “是红衣教那帮教徒,”叶景天在查看时就认出来了。这会儿也冷静不少,依旧骇人的目光盯着赵丞相。 丞相知他意思,道:“此事我交代下去,叫人配合,你亲自查。早日灭了着邪教。” 叶景天拱手道:“多谢。” 禁卫军和神机营都是皇上亲军,宿卫军守着城,调起来不方便。 但有了丞相的话,叶景天就可以随意调动麾下叶家军。 在拿着丞相文书,连夜调兵搜查。 有些年没人这么刺杀过他们了。 尤其这次牵连到了叶舒。叶景天如何都不会放过。 尸体全部抬走,围住饭铺,以此为中心开始查。 “以前只听说不少人想杀叶舒,头回亲眼看见,当真惨烈,”李才艺几个人退到火把下面。 另一位阁老感叹:“战神不是谁都能当的。” “可惜啊。” 现如今,想要叶舒性命的,还有谁? 这话过于敏感,李才艺想了想,没说。与其他人拱拱手,“不早了,明儿还得上朝,咱都回。” 街头,见他们各自散开,大皇子也将车帘撂下,坐回到到马车里去。 踢一脚车框,他阴冷的声音传出去,“绕道。” 远在深宫的孝武帝,披着件常服,听了高福的汇报。 殿里静静的。 他声音悠长:“将军府的深浅,还有的试。你吩咐下去,让叶辰紧着叶舒的案子查,朕倒看看,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谁。” “是,”高福瞧瞧他神色,“四更天了,皇上眯一会。” 孝武帝想了想后面的事,“过了早朝叫太子来见朕。” 大司马叶舒遇刺的事,几个时辰间传遍京城。 好多人跑去案发现场看。 窦夫人两口子也被叫去询问。 “世子妃乘坐我们的马车,走到大前门,遇上了大司马,大司马挺不高兴,拉着世子妃就走了,”他们分开后,叶舒跟林青青就遇刺了,窦夫人一听说便吓得厉害,觉得逃过一劫。除实话实说外,也实在说不出别的。 叶景天示意叶辰把他们送出去。 焦志明守在门口,见状,走进去跪地上回话。 他道:“昨夜世子回府后,我就回家了。没有留人,也没想到世子会在出去。请将军责罚。” 叶景天坐在上首,抿唇不语,阴冷的表情让人难受。 焦志明的头压在地上:“属下愿领五十军棍。” 世子在外,一切言行安全由焦志明一干人负责。世子回府,蛟龙卫负责。硬说焦志明有错的话,顶多是个大意。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错后面在罚也不迟,”叶辰开口说情。 “可有消息了?”叶景天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算是同意了。 焦志明赶紧爬起来,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候着。 “暂时还没有,”天没亮之前,叶辰就带人把栅栏街搜遍了。道,“杀手那边有了点眉目,有人看见一行三个黑衣人离开,我找了军中善追踪的人去了。药铺,客栈,杠房,车马行等地,都发了悬赏通知,城门也派了人守着。就等消息了。” 说罢望着叶景天。 叶景天想了下,才知他意思,一摆手道:“其余人都下去。” 栅栏街上的一家茶馆,成了他们的临时汇聚地,这会儿焦志明等人全都退出去,就剩父子二人。 “你三哥中毒那会儿,任凭怎么找都找不到凶手,我盛怒下,把暗卫处死的差不多。这些年,他又不出西院,用不着暗卫,”叶景天身上有了一股化不开的愁,暗暗道,“他身边并没有人。” 叶辰以为有! 他捏着佩剑,清颜一筹不展,“许是被旁的人救走了。” “就怕有人将他掳走。” “……” 叶辰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昨夜就发现这次杀手使的凶器,跟广兰寺刺杀林青青那回是一样的。由此能推断出是同一拨人。但说出来,她一定会被怪罪。 “有话就说!”叶景天看出他的迟疑。 叶辰快速调整了下呼吸,三言两句将瞒不住的事说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叶景天意外的有点沉默。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语调肃静,“关键是为什么有人要杀她。知道原因,找出凶手便容易了。” 叶辰有点意外,道:“儿子之前就觉得想杀三嫂的人兴许是跟火铳有关。她手里还有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这事多少人知道,儿子不能明确,府里的下人间有所流传,我却亲耳听到过。那些不想将军府强盛之人,对三嫂下手也说得通。” 叶景天知道这个儿子护着林青青,但没想到这么相信她。 他嘴角扬起细微的笑意道:“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东西两院的下人都交给你查一查,看看是谁吃里扒外。以防林青青被害死。” “是!” “去,有消息马上告诉我。他们总会找到的,”叶景天望向门外,“我就在这儿等着。” “是,”叶辰退出门,看日头已经辰时过半,派出去的人在等着给他回话。 第86章 哪怕万一 怕被人撞见,林青青在遇刺当天,连夜把叶舒转移到了第一次带他离家出走时,待过的废宅子里。 这里仍旧保持这他们待过的痕迹。 三天了,叶舒一次都没醒过。 她也炼金术操纵过度,晕了许久。 不是没想过把叶舒带回去,考虑到后面可能还需要用炼金术治他,便没动。 外面一定乱套了。 林青青望着西边沉沉的暮色。希望时间慢一点,在慢一点,这样她就不用守着他,渡过漫长的黑夜,去到第四天。 她承受不了有人为了保护她相继死去。 尤其这个人还是叶舒。 只要叶舒能醒,她愿意拿她自己的命换。 阳光在她的注视下一寸一寸抽离,第三天的夜终是来了。 给叶舒喂了点充当葡萄糖的盐糖水,把充当照明的火也点上,她趁夜离开。 外面对刺杀一事如论评论,林青青无暇顾及。现在三天已过,她该把消息告诉将军府。或许,景先生有能让他苏醒的本事。 啪。 木柴燃烧的声音让她回过头。 陷入沉睡的人,大梦初醒一般,撑着胳膊坐起来。 林青青努力瞪大眼睛。 “老大……” 他细弱的声音,让林青青的眼泪毫无预兆,滚滚而落。 她哭出一声。 弄不清是现实,还是盼出了幻想。 “舒舒,”林青青朝笼罩着橘火暖光的人走,跪在他面前,摸摸他冰凉的脸,又哭又笑。 “谢谢你,”她瘦弱的手臂把他圈在怀里,“谢谢你能醒,谢谢你……” “再也别救我了,”林青青同样冰冷的手捧着他脸,“听到了吗?不要救任何人,你的命最珍贵。” 开心,难过,生气,娇蛮,叶舒见过她所有表情。第一次,看她泪流满面。 他心底有个地方,忽的涌胀起来。 伸出舌头朝她小脸上一舔,大狗狗一样,用嘶哑的嗓子喃喃,“眼泪果然很咸。” 林青青松开他,双手胡乱把脸上的泪渍擦掉,“我对不起你,我愧对当初说的在你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帮你的话。” 没有! 叶舒心里一急,抬手间,才惊觉自己竟浑身脱力。 林青青把分崩离析的脸擦拭干净,带着浓浓的鼻音望着他,“从今以后,连带天魁那份,我一并报答给你。哪怕万一。” 她的眼睛里没有流泪,只声音在颤抖,脸上的哀伤,叶舒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不要她报答。 冰凉柔软的唇印在额头,叶舒忽地愣住了。 林青青极轻极轻的,爱惜的摸摸他头,“都过去了。你躺下,我给你检查一下。” 老大亲他了! 这个问题在叶舒脑袋里回荡。 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他额头上,痒痒的。不禁蹭了蹭她。 叶舒眼睛亮的奇异,期盼她能在亲亲他。 林青青未能领悟,扶他躺下,掀了他身上的布料,给他检查。 火光的照耀下,叶舒不着寸缕的身体上,意外的平常,连一些陈年旧伤都不见了。 “怎么样?”林青青摁摁他肚子,“疼吗?” 叶舒轻微的皱了下眉:“有点。” “这儿呢?” “也有点。” “这儿?” “还是有点。” 炼金术不是神术,能给他止血,让血肉愈合,已经到了极致。 内里还需要修养。 他这会儿就是看起来完好,实则不能大动。 林青青把布料给他盖回去,“有特别疼的地方,马上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景先生,很快就回来,你别怕。” 叶舒伸手抓住她,幽亮的眼睛闪着,吐出一个字,“黑~” “我在点个篝火。” “不要…”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脆弱了许多,执拗都比以往轻了。 林青青打消出去的念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叶舒缓缓把抓着她的手松开。 他看出这里之前来过。 那些黑衣人应该找不到这里? 万一找到…… “老大?”叶舒凝神细听,只能听到虫鸣,挣扎着坐起来。 林青青回来就看见他要爬起来。 “别动!” 她跑过去将他摁回去,“只失血过多,你就不能动。身体其他地方很脆,说不定一动就从里面裂开了,我都看不到。” 她所有的焦躁不安都混在最后一句,“——别动了。” 只有不安,没有责备。 叶舒敏锐的感觉到这一点。 他试图坐起来。 林青青看着他,依旧耐心,道:“躺好。这儿没有别的,你先凑合吃一点。” 好像是米一样的东西,干干的,叶舒尝不出什么味儿。 渐渐的,他眼睛沉的睁不开。 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叶舒知道,毕竟被分解过,他怕闭上眼就睁不开。 林青青也怕,冰冷的手不断抚在叶舒脸上。 直到天亮,她一夜没合眼。 总觉的叶舒不会就这么康复,她连多离开一会儿也不敢,直接去了距离这儿不远娘家。 她跟叶舒遇刺,还没回去的消息,林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林文仲这几天追在叶家身后,到处找,到处打听,这会儿天刚泛亮,她忽然敲响了家门,林文仲他们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 再看林青青,除了简单洗漱过外,没有换过衣裳,粘在身上的血混着土,狼狈又吓人。她也变了,变的纸一样。 “先别问了,找门板,帮我把叶舒抬回去,”林青青没心细细解释,吃了点东西,带林文仲和家丁去废宅抬叶舒。 她出门来前已经把宅子的锁弄开,林文仲他们在没想到他们会躲在这里。 离开甜水井胡同,回将军府,一路上都不敢停歇。景先生看到叶舒时,他体温已经飙高。 景先生只摸了下叶舒额头,就松开了道:“抬去药庐。” 叶景天,叶辰,以及百里雪,还有很少露面的大公子,焦志明,紫衣等人,全都赶了回来。 林青青独自坐着,“遇刺夜里,我们被高人救了,怕被纠缠,在废宅子里躲了两天。” 她从没有这般累,又这么清醒过,“叶舒受了内伤。” 怕这些人有所忽视,“有这方面的圣手,马上请来给他看,马上。” 第87章 糟糕 “怎么样?” 林青青的话,叶景天顶多信半句,但这会儿也没心情掰开她的嘴深究。 景先生用一条湿手巾反复擦手,道:“世子身上没有外伤,脉却像失血过多。” 这点他没弄明白,寻求答应的视线看向林青青。 雅儿已经为她洗漱,更换过衣裳,她神色也好了不少。 景先生眼尖的看到她手心儿里,灼伤似的痕迹,“我给世子妃也看看罢。” 林青青看他一眼,道:“不用。你给他用的什么药?” “先用四君子汤,人参、茯苓、白术、甘草。再用熟地黄、白芍、当归、川芎,这八味药放在一起称之为八珍汤。用来补气益血。考虑世子脉弱,退热用的干姜汤。” 说罢,景先生回头望了眼塌上的叶舒,“另外还用了两剂密药。” 他能为别人易容,医术自然是有一套的。若不然叶景天也不会把他奉为上宾。 林青青点点头,在没有别的话,守到叶舒旁边。 叶舒睡的很安稳,紧闭着双眼,沉静的如婴儿一般。 “我总觉得世子有哪里不对劲,”景先生站在床边,抬眼朝叶景天看,“好像瘦了一大截?” 叶景天眉心一皱,站到他的位置也朝叶舒看,道:“不要好像,要确定舒儿没事。”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脉象也没别的症状,只是虚,虚中带乱。这对一代战神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事,只能看后续。 景先生也不好把这些说出来。 “无论如何要把世子医好,”百里雪的眼睛红了多时。 她不住用纤长的手捏叶舒的,陡然便落了泪,凝噎:“世子吃了太多苦。这么多年了,我宁愿他不是什么战神,平平常常的做个寻常男儿。” 叶景天最恨这些话,听到掉头就走,留下一句,“妇人之见。” 百里雪哭的更厉害,跟林青青说叶景天是怎么训练叶舒的。 他要叶舒读书习武,对他种种磨炼,让他把拔尖要强,要他继承先人意志。 叶舒年纪轻轻就爬上高位,给了将军府无量的风光,无边的富贵。 做到的,比他要求的还好。 这偌大的将军府,顶梁柱不是他叶景天,是叶舒。 有叶舒,才有将军府的今天。 可这些在百里雪眼里,都是折磨。 林青青听着,明白了他们两口子为什么这么不合。 “您这么哭,他听到了,也会难受,”摸到他渐降的体温,林青青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心。 百里雪哀哀的望着她,“难为你了,刚死里逃生,还守着他。去歇会儿。” “回去也待不住,我就在这儿歇,”林青青没有多言的趴在塌边,碰了碰叶舒手指,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夫人。” 东院的丫鬟过来了。 百里雪嘘了声,示意她出去说话。 原来是宫里知道叶舒他们回来,派人过来慰问。 百里雪只能先回去招待。 亲自将林文仲送走的叶辰返回来,便看到她趴在塌边守候的一幕。 他不由的就出了神,景先生走进来也没发现。 “如何了?” 叶辰被这一声拉回神,收收心思。 他压低声音说话,道:“剿了一处红衣教据点,抓了几个人,审出来的,都是拿钱办事。我已叫人画了那些黑衣人画像,顺藤摸瓜接着查。” 红衣教干的就是拿钱杀人的勾当,又教规极严,很难拔根。 景先生也不由得叹气:“你可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死因?” 叶辰抬着冷硬沉闷视线看向他。 景先生的眼睛一闪,低声道:“全都是闷死的,像活埋。17具尸体皆是如此。” 谁这么大本事? 叶辰有点震惊,想到当时自己带人挖了七八米才将尸体挖出来,尸体的死状的确像挣扎了一翻。 “真像天兵天将帮了他们,”景先生久久的望着那两个身影,自觉有点夸张,扯淡一笑,瞥向叶辰,“觉不觉得这次跟那府里地陷差不多?” 叶辰闻言,心地一颤,直觉不想扯到林青青身上。 “府里地陷,是地下密道太多。且那等程度,不是人力可为。还是先将幕后之人查出来。”叶辰沉甸甸的视线望向那个累极的身影,“三哥三嫂就托给你了。” 景先生急忙回礼,目送他走远才抽回视线看了看林青青,也跟着出去了。 床榻边,看似睡熟的人缓缓的爬起身。 遇刺那夜,杀手分成四组,左右围堵,一组五人,正好二十。林青青看的清楚。 尸体却只有17具。 有3个人没死。 这对她绝非好事。 想杀她的人,知道她身怀异能,更加不会放过她。 或许,为了试探,确认,那些人近期还会在出现。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望着沉睡不醒的叶舒,她再也没有一丝的倦意。 …… 夜里,他烧的不像样,一阵一阵的惊颤。 “快去我房里的黑匣子里取药,”景先生发现他心律不齐了。 “让开,”林青青拉开他,跪坐在叶舒身上,双手摁在他心口,一下一下摁。 景先生瞠目看着。 满室只有林青青粗重的喘息。 她在对世子急救! 景先生明白过来,急忙将一只手搭在叶舒脉搏上。 渐渐地,叶舒的脉搏平稳下来了。 “双手叠交在胸骨中下,六十个数间,按压次数不少于百,”这是个很消费体力的活儿,林青青已然双臂抖的厉害,断断续续的道,“适合急救。” 景先生又摸了摸叶舒脉搏,还是有点吃惊。 这法子终是治标不治本。叶舒的情况到了后半夜,急转直下。 景先生的银针扎的他全身都是。他心口因不间断的按压,已经发紫。 叶景天暴怒的摔了东西又骂人,整间房除了他的咆哮就是沉的令人窒息的焦虑。 “叶辰。” 等在一边的叶辰看过去,看到她脸上沉痛。 “不能再等了,”林青青撑着膝盖坐在哪儿,“你去在八闽之地为官的人家找橡胶。找到后,连同碱和酸盐一并拿去听雪堂。我等你。” 橡胶,碱,盐酸。 叶辰把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问原因,只愣了下,留下句“我这就去”,便叫人牵马,飞奔而去。 第88章 苏醒 八闽之地有橡胶树。 在那些地方当官的人手里应该有特产。 叶辰连夜敲了十来家的门,把东西找齐。 有了这些东西,林青青关起门,一个人在听雪堂。 橡胶高温化开,添加天然盐碱和酸盐,生成硅胶,然后在用炼金术将硅胶合成输液管。 林青青带着成品,尽快赶回前院。 所有人都沉默的守在屋里,只有景先生带着药童在为叶舒施针,试药。 昨日叶舒醒过来,吃过东西,如县花一现。 亲手复原过他的林青青,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但他现在急需输血。这点毋庸置疑。 林青青收回目光,走到叶景天身边,“把胳膊给我。” 叶景天一愣,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更认不出来她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正愣怔间,林青青抓了他胳膊放平。 她一边取血,一边解释:“他失血过多,供血不足……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现在要用你的血供给他,我不确定你的血型跟他符不符,但直系亲属之间,血型一致的可能性很高。” 叶景天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懵懵的:“人跟人的血还不一样?” “不一样。” 空气里细菌太多,林青青用匕首划开叶景天胳膊之后,血袋贴着伤口取的血。 第一次做,划的不深,血取的有点慢。 叶辰伸出胳膊:“我是他弟弟,用我的。” 林青青摇摇头,捏紧叶景天胳膊让血流快点。 她不是学医的,但没见过猪跑吃过猪肉。取完血,便将输血管挂在木架上,针头插进叶舒手臂上那条清晰可见的血管里。 担心血型不一致,一开始只输了一点,不见叶舒有排斥反应,才又接着输。 一夜输了三回。 叶景天头晕眼花,脾气也没劲儿发,扶着塌看儿子脸色。 “世子是不是好多了?”他惊喜。 “是!”景先生行医多年,还是头一次体会天下之大,两个眼睛静静的光放,“世子妃果然博学,能这般救人。” 叶景天看林青青一眼,埋怨:“早该如此!” “血跟血不一样,哪怕是父子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一旦错输了……” 林青青蓦然停住,疲倦的笑了起来,“你醒啦。” 叶景天他们一惊,回头去看。 叶舒醒了。 他还是觉得累,认出这是西院。 张张嘴,嗓子像是有石头压着。 林青青把参汤递到他嘴边,不安,焦躁,悲恸,都在她身上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历经生死后的平静。 她把参汤一点一点喂给叶舒,哄孩子一般,“润润嗓子,告诉我哪儿疼。” 叶舒感觉了下,“肚子疼。” “这儿?” “下面。” “我想想……” 林青青觉得,这种状态要么细菌感染,要么是细胞的原因,再或者,人体对被迫复原难以承受。 别管什么原因,他还在,就能一步一步来。 ……当初要是能这样救天魁多好。 她摇头,掐灭消极的念头,一心放到眼前,问景先生,“消炎的药有哪些?” 在景先生眼里,林青青就是深藏不露,懂人所不懂,做人不敢做。 她身上有别样魅力,断没有不钦佩她的道理。 仔细理解她口中消炎是什么意思,景先生斟酌着道,“黄芪,穿心莲,连翘等,都有抗热的功效。我配成方子,叫人煎了来?” “可以。我知道起效更快更精准的药物。” “什么?” “青霉素。” 林青青上辈子是学化学的,毕业后在研究室做研究员,若不然也不可能把本质是科学,又超越科学的炼金术运用起来。 “小到脓肿、炎症,褥热,大到破伤风,痨病等,有特效。” 只破伤风,一年就不知死多少人,更别说痨病…… “当真?”景先生激动的双手微微颤抖,“当真有这种药?” 林青青看在眼里,提醒他:“很难制成。” “难不怕!” 成了就是天大的功德。 那个大夫不想早就一番垂名青史的功业?景先生也不例外,他视线灼的吓人。 林青青露出一抹笑,看了眼叶舒,“以后就不用吃苦药了。” 叶舒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睛。 林青青馍馍他体温,细细的把怎么制作青霉素说给老景听。 “叶辰。” 叶景天给叶辰使眼色,让他把无关的人遣出去。以防有人听了去 。 实际上,听了也白搭。 什么青霉,活性炭,蒸馏水,林青青说的每个字景先生都懂,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恨不得拿笔记上。 但急躁归急躁,制药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先将需要的东西筹备出来在说。 叶景天听的有多认真,心里就有多迷糊,见老景如获至宝的兴冲冲走了,他纳闷的瞅着林青青,“你怎懂的这些?” “早年看过几本奇书,”林青青掖了掖叶舒身上的薄被,扭过看他一眼,意思是,你还有事? 叶景天无语的抿了下嘴,追究的视线转到儿子身上道:“留在她这里照顾你可好?” “……” 叶舒没说话。 叶景天懂他意思,知道自己之前的挑拨白搭了,他们和好了。 “夜间到外书房去一趟,我有事问你,世子需要输血就马上让下人找我,”留下话,叶景天也走了。 他有点顶不住了。 “饿不饿?”林青青将薄被掀到他胸口,心疼的看着他心口的淤青,“看样子最好吃流食,疼痛没有消失之前,都别下地。” 之前,以为自己要死了,叶舒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现在,被他人一搅合,他嘴跟被锯了似的,张不开。 “怎么了?”林青青看他脸色别别扭扭的,戳戳他脸,“一点都不饿?” “饿!” 这声儿,叶舒说的可利索了,眼睛里盛满了光。 他像小学生回答问题。 林青青有点想笑,“我让人给你弄吃的,你不要闭上眼,我马上回来。” 叶舒用亮晶晶的眼睛回答她。 他虚的厉害,但底子好,没有虚不胜补那一说,只管大补就是。 景先生也交代过膳房,没一会儿就送来了上好雪参熬制的汤。 林青青一勺一勺喂给他,仔仔细细喂了一大半,“就这样,在喝就该上火了。我拿药给你涂。” 守了他几个日夜,他身上的小细伤口林青青早为他抹平了。 只胸口处因为起搏按压,青了一大片,估摸这他骨头都是疼的。 林青青控制着力道,轻轻的抹。 “想说什么?”她抬眼就能看到叶舒憋着气。 被她一问,叶舒脸憋的更狠了,道:“你是不是,想跟我和好?” 第98章 当然 叶舒做梦了,梦见自己死在刀光剑影,月黑风高的夜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梦里吓醒。 直到惊慌的视线撞上那个身影,内心的恐惧,不安,奇迹般消失。 “老大……” 叶舒轻唤伏案看书的人。 “你醒啦?”林青青急忙放下书,走过去,“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叶舒神色一暗,心里的别扭旋即就被执拗打败。 他不爽的抿着嘴,“你还没回答我。” 林青青愣了下,察觉到他不开心的来源。 “当然,”她摸摸这个完全就是个孩子的男人,“我们当然和好了。” 叶舒心里一喜,愉悦如波纹般在心海一圈一圈荡开,脸色比刚输完血那会儿还好。 “真的?” 林青青点头:“真的。” 之前那么痛恨,现在和好了,叶舒心里还有一点介意。 就一点。 偷偷看她脸色,他小小声哼唧,“你给我道歉,我……就彻底原谅你。” 林青青从水盆里拧了手巾,沿着他手臂擦,“我要是不呢?” 那不就是没诚意? 叶舒一急,拽了自己胳膊,翻身扭过去,眼圈当即红了。 “……我逗你呢,”林青青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 她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用手指戳戳他背,“真生气啦?” 叶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就是想要她一句道歉。 “那天我跟老景说的话,多数都是假的,我没想过要伤你心,欺辱你。” 可是句句都扎在他心上,他难以释怀。 “我早就想跟你道歉。” 叶舒急忙转过去。 林青青双眸伤感,几乎含了泪,有什么在里面翻涌。 “对不起,”她嗓子哑的厉害,“我不该任由你伤心,不该说那些伤你自尊的话。” 她眼眶里蓄满眼泪,下巴抖的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泪流满面。 叶舒慌了。 “我,我也不对,我不该打你,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他伤心的哭起来,头埋到林青青怀里,一直哭。 说不想见她。 说怕她走了。 说八月十五过生日那天,打了她后,吃不下去,睡不着,又觉得自己没错。 看见她就伤心。 “对不起……”除此外,林青青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叶舒眼巴巴看她,“好不好?” 她不知道伤一个人的心竟如此简单。 怎么忍心? 林青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忍心让他难过了。 “好,”对着傻孩子的脑门响亮的亲一下,林青青答应他,以后都不吵架。 “我最喜欢你,”他细碎,灼热的吻一下一下印在林青青脸上,“舒舒最喜欢你。” 半跪起来捧着失而复得的小脸儿,“你也喜欢我,我们永远都好。对不对?” 叶舒的眼睛亮的吓人,视线稍有转开,他就要逼过来。 林青青轻轻顺顺他的背,答他,“对……唔。” 这小子。 亲人有瘾。 林青青嘴唇被他咬了两下,不等推开,被他拉着倒在塌上。 四肢并用的把她圈怀里,叶舒满足的不行。 林青青被浓重的依赖缠绕着,有点担心他的伤,“没有不舒服?” 叶舒朝她贴:“没有。老大我们住一起?” 林青青盯着他胸口,道:“先把伤养好。” “我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 除了力气不足! “扯呢。伤虽看不见,血肉里的细胞却需要时间恢复。可惜我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抬着脑袋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林青青闭上眼,“你没事真好。” “嗯……”叶舒一下一下顺她的长发,有许多想说的,垂下眼发现她已经半睡半醒。 她脸色苍白如纸,几天便瘦的有些膈手。 想起这张脸几天前的绝望痛哭,叶舒心里堵的厉害。 小心的全圈着她,叶舒自言自语,道:“不怕,我保护你,我一直保护你。” 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叶景天跟老景碰了碰视线。 “让他们先歇着,”老景不太想进去打扰。 叶景天是来追问遇袭那天的事的。 之前让林青青去外书房找他,林青青没去。翻过天,他就被叫到宫里问话。 叶景天硬着头皮回的话。 这会儿刚回来,可不得问清楚? “一件好事都没有,”尤其是林青青嫁进来之后。 “她是不是扫把星转世?” 老景被他的奇思异想弄的有点无语,又不能不接话,只好拐弯抹角道:“这回有惊无险,她也变了不少,想来不会在对世子用歪心眼儿。” 稀罕? 但想起林青青那些五花八门的本事,叶景天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道:“对将军府忠心不二够呛。” 对世子忠心不就好了? 这话老景没说。 两人一齐离开。 入夜前。 叶景天又找过来。 林青青已经醒了,脸色好了不少,在帮叶舒穿衣裳。 院儿里没丫鬟,天儿又热,他穿条里裤,打着赤膊也无碍。 老景之前说的没错,叶舒就是瘦了。 血肉被炼金术分解过,林青青也没经验,繁琐的操作中,血肉难免流失。 好在不严重,以后能补回来。 “爹来干嘛?”就算最好的时候,叶舒也没被她这么照顾过,享受和满足是无疑的,看见叶景天就有点不乐意了。 叶景天刚给他输完血,脸色都还没恢复。他胳膊肘子就拐的这么快。 “爹找她有事,”他心里有点吃味,脸上很不痛快。 叶舒两只手都搭在林青青肩上,道:“就在这儿说。” 林青青的手肘碰碰他:“我很快回来,你自己待会儿。” “干嘛不能在这儿说,”叶舒搭着她肩的手一收,把她扣怀里,粘她粘的狠,看叶景天更不顺眼。 “一会儿就回来。” 林青青哄了他一会儿,跟叶景天去就近的书房说话。 第90章 有点激动 书房烛火通明。 叶景天跟林青青确实头一次独处。 俩人对面而坐,各怀着心思,谁也没开口说话。 叶景天实在没从她身上看到值得喜欢的地方。 他靠在椅背上,率先开口,“遇刺那天的事,你详细的说说。” 林青青道:“那天约莫二十人前后夹击,是忽然冒出来的,不像提前埋伏。作风跟广兰寺杀我的人一样。” 不是提前埋伏,那就是计划好的。 叶景天沉着脸,“你那天都见过谁?” 林青青回忆着,把在宫里遇见长乐和三皇子的事说出来。 “你与赵郡主和三皇子相熟?”叶景天很是意外。 “算不上相熟,私下第一次见面而已……” 如何认识的长乐,如何认识的三皇子,林青青都详细的说了下。 “遇刺的事,应当与他们无关,”叶景天道。 林青青当然知道。 她仔细望着对面的中年人,“将军不打算追究我?” 叶景天盯她一眼。 对这件事,他心里有多判断。 且事情的根由,无非就两个。 一,林青青自己得罪了人,招惹杀身之祸。 二,她助力将军府,惹了有心人的眼。 事实上,她有点本事这事儿是叶景天不得不承认的。 之不过承认和认同是两码事。 “追究你何时不可?”叶景天展示大度,道,“还是说说助你们脱险的高人。” “我已答应对方不透露他们的身份,”林青青信口胡扯,看叶景天反应。 叶景天狠狠皱了下眉,说明自己招贤纳士的心。 “萍水相逢,恐怕在难遇见,”林青青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转了话题道,“有没有可疑的人?” “还在查。以你有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推算,那些皇子以及太子他们,都有嫌疑。” 林青青也想到过。 她心里一直都有个疑问,清幽的双眼抬着,看了对面的人好一会儿,“当初害叶舒的人是谁?” 叶景天的手,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眼神陡然漫出杀气,道:“你想说什么?” 林青青抿着唇:“当时,那些杀手冲到屋里,一致对付叶舒,我反倒被放到了一边。可能是先杀他在杀我,也可能是两个都要杀,毕竟他身份特殊。” 都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她说不清当时的情况更针谁。 叶景天忽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天……” 他猛然想起天魁已经没了。 “叫崔户回来!” 叶景天无法忍受事到如今还有人针对叶舒,想要他死。 当年害叶舒成如今模样的人都死了,但那些只是查出来的。 他一直都觉得另有黑手。 这次的刺杀会不会跟当年害叶舒的人有关? 只一个猜想,足够叶景天心病发作。 “来人——” 他发癫似的激动,写了手书给下人,道:“连夜送出去。把老胡叫来。” 胡管家很快就来了。 前院,正院,膳房,还有这西院所有下人,叶景天让胡管家两天之内必须过一遍。 蛟龙卫他也不信。 焦志明这号时时伴在叶舒身边的人更得不到信任。 连夜就要送人过去监视。 胡管家很久没看他这么疯了,连连擦汗,轻声劝慰,“焦志明家附近住的都是咱们的人。在送人过去,就太明显了。老奴想着,后面适时地安排人,叫他一言一行都在眼皮子底下。” 叶景天坐在椅子上,通量的烛火也照不明他阴沉的脸。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他挥挥手,算是同意了老胡的话。 “老奴这就去查院儿里的人,”胡管家一刻不停的走了。 院子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吵闹声传进书房。 叶景天后知后觉的发现林青青还在。 她立在窗前,望着夜空,“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舒晚饭都吃过了,等了好久。 林青青拿了个东西出来。 它四四方方巴掌大,她在上面随意扭转,四方块动了起来。 叶舒立马有来了兴致,拿到手里研究。 林青青坐在塌边看着:“这叫魔方,你试试能不能把相同的颜色拼在一起。” 一共四个颜色,叶舒越摆弄它越乱。 他盘腿坐着,仔细研究。 林青青在旁边看着他玩儿,“我可能要出去几天。” 玩的认真的人猛地抬起头。 林青青替他把魔方转到位,“老景开始研究青霉素了,我过去帮帮忙。” “不是已经跟他说好了吗?”叶舒满脸不乐意。 他把魔方丢开,蹭到林青青身边,“他有不会的地方过来问你就行,你不用亲自去,让他们自己干。” “那什么时候能弄好?”林青青看着她,“你也要用的。我最怕你的伤发炎。” “我已经好了,”叶舒觉得已经商量不通了,蹦到地上,“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听话,”林青青用手给他擦汗,“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失而复得,生死相依,这样激烈的情感短短时间就发酵到离不开的地步。 心底的依恋让叶舒闹脾气。 他背对着林青青躺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魔方,不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叶舒转过身,发现她盯着藻井,他一转过来,视线便看了过来。 林青青朝他伸手:“过来。” 叶舒犹豫了下,拿着魔方靠过去。 林青青把他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的脊梁。 叶舒的脊梁在一阵阵过电,一开始还只是无意识的朝她挤。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桂花香,邪火被这股淡香勾的翻滚。 只一瞬间觉得受不了,他以一口咬在她身上。 林青青一惊,赶紧举手,“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脑子当机了,身子没有。 时不时会有反应,但他没想法,欲望就支配不了他。 今天e…… 他多少有点激动了,对她一抓一个准。 林青青忍着疼,把在胸口兴风作浪的脑袋拽起来,“我们还是说说我要出去几天的事。” 叶舒眼里的邪火乱蹦,咬着牙道,“我不许!” 别说话了。 把她嘴巴堵上。 他真的是属狗的,林青青感觉自己嘴巴被咬破了。拳头使劲儿敲他背上,别过头大口喘气。 叶舒追过去。 无师自通。 第91章 很快 啪。 林青青一个小嫩巴掌扇他脸上,手插在他发丝间一拽。 叶舒被迫扬起脸。 “别以为什么都让着你。” 他喉咙里哼出一声,“疼~” 林青青赶紧把他松开。 “下面疼。” 她想把这小子的头打烂。 见她要起身,叶舒赶紧压上去,死性不改的哼唧,“你摸摸我。” …… …… 清晨。 叶舒猛地睁开眼,脑子里还是昨天的事,探出舌尖舔舔唇,转着比之前多了几分活力黑眸朝身侧看。 太好了,她还没醒。 “干嘛去?” 蹑手蹑脚的背影一震,慢吞吞的转过来。 “我尿尿,”叶舒说。 他穿着条里裤,赤着上身,因肌肉消减了一些,更显得肩宽。 “待着,”林青青披头散发的爬起来,“我叫人给你送恭桶。” “我想出去尿。” “你不想!” 狠剜他一眼,林青青脸有点热,“老实待着。” 叶舒扯着嘴角,脸直拧巴。 发会儿呆,他捡条发带把头发扎好,聊胜于无的对着恭桶尿了一下。 “老大!” 他跑过去,接了林青青手里的铜盆儿放到一边,“我要去找老景,让他有事自己做。不要跟我抢你。” 林青青看着他不说话。 叶舒着急了,“好不好?老大~不要去,我担心。” 林青青肩上的手拔下来,“担心什么?” “担心那些人杀你!” 叶舒的脑袋是比别人简单一点,但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想。 他被扒拉下来的手固执的牵住她的,“你那儿也不许去。” “真聪明,”制药是假,把杀手钓出来是真,只不过这次叶景天他们不会在拖后腿,而是配合她一起。 且制青霉素的事已经递到了皇上跟前。 林青青不会在跟天魁那时一样,因为怕给别人添麻烦而暂时把事情放下。 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为她死,为她伤。 这些是不能告诉叶舒的。 “青霉素是我提出来的,有了它,你在怎么生病我都有办法。” 叶舒握着她手:“我不怕。” “我怕!”林青青把他推开,“昨天夜里你是高兴了,我一夜没睡,就怕你在烧起来。你看你,站一会儿就一头汗。” “我是热的。” “……舒舒,别给我添麻烦,也别让我担心了。我想你支持我。” 叶舒担心她,怕她有危险。 她却非走不可。 看着她表情就知她不会松口。 叶舒松开她的手,满眼落寞,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她当天就走了。 叶舒实在担心,把她的千叮咛万嘱咐丢到脑后,起身离开屋子。 从屋内走出来还好好的,不到走出院门,他浑身盗汗。 从心口到腿,叶舒分不清哪里疼。只内脏在绵延不绝的传递信息。 “世子!”侍卫想把他扶回去。 叶舒攥着他胳膊,“把我爹找来。” 他躺着的时候,只是虚弱。 站起来,却像踩在了刀尖上。 听侍卫说明情况,叶景天就被唬的不行,让人先把景先生叫回来。 他自己先急急的去见叶舒,“怎么样?” 叶舒已经缓过来,道:“你派谁跟着她?” 叶景天愣了下,才明白他问的什么,“爹把沈献叫回来了,由沈献带人保护林青青不会有问题。” 这个人叶舒知道。 是专门为将军府培养暗卫的人,蛟龙卫也是他一手练成。 因为某些原因,将这个人停用了。 叶舒放心不少,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心口,“每天把她的事告诉我。” “舒儿……” 他脸色除苍白外,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眸光定定的,如石沉大海,平静,又酝酿着一切。 叶景天不记得多久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舒儿你成熟了,”他声音轻轻的,怕打搅了这好不容易的成熟。 叶舒看过去,心思挂全在林青青身上。 他无时无刻在想,她在干什么?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有没有遇见坏人?她是不是也很着急? 他得想快点养好身体,有药就吃,不挑食,不做多余的事。 魔方也拼好了。 “志明。” 过来例行公事,给世子汇报营务的焦志明,停下嘴里的文书内容,静候他吩咐。 叶舒单手转动的魔方发出咔咔的机械声。 这东西做的实在精致,还漂亮,焦志明早就注意到了。 “你愿意为她死吗?” “啊?” 叶舒的指腹摁着魔方棱角一转,“你不愿意。” 焦志明是一时没听见,不是完全没听见。 更多的是惊讶。 他急忙站起:“属下没有不愿意,只是世子问的突然,属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叶舒瞧着他不说话,在心里判断他是否衷心。 “真的!”焦志明被他的视线看的一阵局促,举着手发誓,“我对世子,对将军府,忠心可鉴。” “我不会让你去保护她的。” 叶舒移开视线,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也就此打住。 焦志明偷偷松口气。 不去保护林青青正好,他可做不到为林青青死。 但是不是也说明世子对他的看法改变了? “我接着念,”焦志明怀着心事,接着念最近发到营里文书。 叶舒听不听的懂是一回事儿,他报不报用没用心,是另一回事儿。 …… 不知是不是思虑过重,叶舒夜里又开始发高烧。 跟以往不同,这次他烧了好几天,身上疼的死去活来。 每天都吃的药被他撒了一地。 “她什么时候回来?” 叶景天蹲在塌边,道:“快了。给世子在端一碗来。” “我不喝!” “不喝病怎么好?” 趴在塌边忍受痛楚的人赤拳砸在塌沿儿,“我说不喝就不喝——” 他这几天的状态都很好,突飞猛进的好,忽然发脾气,叶景天真怕他情况变差。 他完全蹲到地上,跟儿子商量:“今天用了药,明儿我就叫老景换更好更有效的方子。” 叶舒沉着眼,不说话。 叶景天心被攥住了,“我叫药童给你施针。” “不用。” 施了针也疼。 叶舒埋头在胳膊上,一句话都没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景天恨自己不能为他分担。 就眼睁睁的看着没办法? “去把老景叫回来,”叶景天按捺不住了。 叶舒猛地抬起头,道:“别去。” 第92章 想她 土制提取青霉素的原理是:先收集大量青霉,说白了就是腐烂的馒头、水果产生的霉菌。再用米汁作为培养液,将青霉植入其中,培养7天。 然后,把培养液用滤棉过滤。过滤后加入菜籽油来溶解脂容性物质。 由于青霉素具有水溶性,所以油下面的水溶解了青霉素。将水加入活性炭,放进容器搅拌。在用蒸馏水清洗,然后注入用醋制造的酸性水,碱性的海草汁。 这时便可以在容器下方出口处加上过滤棉以减小流速,再次进行过滤。 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便是从患者身上取得葡萄球菌用培养基培养。 将不同的划分涂在葡萄球菌培养皿上。几天后如果葡萄球菌只在所涂的青霉素周围生长,那么那分划分便算有药效。 没有葡萄球菌? 没事。 整点病人的嘘嘘,把培育完成的青霉素滴进去,效果是一样的。 等上七天。七天之后,嘘嘘里面的一个圆点中心没有霉菌,而周边有,就是大功告成。青霉素就变成了盘!尼!西!林! 第一次就成功,最激动的莫过于林青青。 但他们也没急着把药用在叶舒身上,而是先给位个肺痨病人试用。 青霉药物针对肺痨这类病有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治愈能力,只是不知土法炮制出来的药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马告诉我,”林青青再三叮嘱。 用药之前,该了解的都知道了,病人心里揣着紧张等结果。 完全沦为陪衬的景先生给病人把脉,细细记录他脉象,记完了,让他歇着。 这一弄就是五天。 景先生拿着脉案推开房门,冲里面的人道:“……可以大量生产了。” 林青青一喜,接过脉案细看。 她最近一直在看医书,了解到了一点基础,看脉案完全不成问题。 她脸上的喜乐更加深刻,眼睛里也有了笑意,道:“见轻了。” “何止!”老景满脸激动,“这人咳血几月,胸痛数年,已病入膏肓,就算是我也很难医治,没想到……” 他感慨,“世子妃的药只用了区区五天,他就好了小半。” “这可不是我的药,”林青青把脉案还给他,“我不过是知道而已,后面怎么弄还得看你们。” 老景重新激动起来,道:“放心,绝不会埋没了它。只是劳烦世子妃将制造这药的人告知我,以后说起来,我也有的放矢。” 林青青尬笑:“我也不知。” 老景不死心:“世子妃在那本古籍上看到的?” 林青青总不能让这个沾上专业技能就有点死心眼儿的大夫在书海里找? 她还是那句话:“我忘了。你也担得起这个名儿,就别追问了。” “那怎么行?” 老景干不出抢人家功绩的事。让他给青霉素取个名字他也不干。 那就还叫青霉素。 “世子妃……” 病人侯在门口,一步走进前,对着便林青青跪倒,“世子妃救我小命,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请受我三拜。” 那怎么行? 林青青急忙闪开,绕过去扶他,“快起来。本来就是请你试药的,谈不上恩不恩。” “与世子妃是小事,与我不同,”男人哭着非拜不可。 是夜。 难以消除的疼痛让叶舒很难睡一个安稳觉。 他又做梦了。 梦见老大回来了。 她的声音,她手指抚摸他额头的触感,以及她的视线,叶舒都一清二楚,他跟说了好多话。 睁开眼看到天光亮,发现枕边有张纸条,他才知道林青青真的回来了,自己不是做梦。 “老大!!!” 叶舒喜不胜收,跳下塌朝外跑。 守在旁边的叶景天没来得及把书放下,急忙追去了,“舒儿!” 大病未愈,怎么能这么跑? 叶景天叫胡管家:“赶紧拦住他。” 叶舒把碍事的老胡推开,“我老大呢?” 老大老大,一睁开眼就找老大。叶景天卷卷手里的书,将手背到身后,拉着脸告诉他,“那女人又走了。” 叶舒的脸晴转阴,激动,“为什么不拦着她?” 叶景天为什么要拦着? 他不想让儿子不高兴,道:“看看她给你留了什么口信罢。” 叶舒刚才就看过了,这会儿又拿起宣纸看上面短短的几行字。 「按时用药,早日康复。等你恢复如常。」 熟悉的字体让他心里涌进一股暖流,但这不足以弥补他这么多天没见过她的焦虑。 “说没说几天回来?为什么不叫醒我?” “世子烧的厉害,都说胡话了,”胡管家道。 “那就叫不醒了?” 叶舒不是想要答案,他就是在发火,不等别人回答,揣着纸条朝门外走。 “赶紧把世子劝回来啊!”叶景天跺脚。 “哎,”胡管家追上去好劝歹劝,说,“那药可难制了,世子妃也可忙了,世子要是过去的话,她还得照顾你。” 叶舒穿着一身中衣,停在月洞门下面,“你见到她了?” 胡管家点头:“老奴看世子妃挺累的。” “我要是去找她,是不是就给她添乱了?” 他竟然听出了言外之意! 胡管家没想到,赶紧点头。 叶舒急躁的面容中多了几分惆怅,望着影壁墙,他感觉走出去就能见到她。 “下次她回来,我就是死了你也得把我叫醒!”叶舒朝回走。 不给她添麻烦。 让她觉得他好。 理解她。 听她的话,永远都不吵架。 这些叶舒早就想明白了,也知道她不会走,知道她总会回来。所以这些天他总能克制住心情。 “老胡,”叶舒回过头朝月洞门看,“我想她。” “老奴知道,”胡管家的眼眶歘一下红了,几乎溢出眼泪,喃喃,“老奴知道。” 不说这段时间,就算是上段时间,他为了什么那么伤心,长眼睛都看的出来。 …… 就在那堵影壁墙外,景先生静静望向全神贯注的人,“真的不见见世子?” 林青青摇头:“与其让他跟我在一起有危险,不如不见。” 她道:“走。” 景先生觉得,林青青真的变了。以前她像一只怎么捉都捉不到的山野精灵,鬼主意层出不穷。 现在,一次又一次的历经生死,把她的灵气没收了,她在不动声色的,用平静诠释沉重。 第93章 出行 正凤院后边的斜街,大山的宅子里,林青青住在这儿。 叶辰是第二次来这里。 上次匆匆来去都感觉这地儿破旧,这会儿更觉得破。 大山那小子口口声声的小姐,结果连连她住的地方都不知道修葺。 这样能安全吗…… “怎么了?”林青青扬起手臂,“很奇怪?” 叶辰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 一身白纱质地圆领袍,袍角一尘不染,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挽了,比翩翩少年郎清隽,洒脱。 叶辰眼里,短短几步路,她似从不染纤尘的滚滚红尘中而来。 “不奇怪,三……你穿上很好看,”这是他亲自选的。 “一看就是个富家少爷,”林青青叹气摇头的玩笑,见其余人怀里别的还有扇子,她借过来耍了几下,更像个小少爷了。 “走。” 林青青一马当先的出门。 叶辰领人跟上。 他们一行五个,都是叶辰从营里挑出来的好手。 “三……” 不知道称呼她什么好,叶辰捏捏耳朵,“没想到你会骑马。” 有她不会骑马的考虑,他连马车也准备了。 林青青在马背上动动肩,“这么重要的交通工具,哪有不会的道理。不信你问大山他们,好几年前,我们换人不换马,一趟六百多里去过侠靖乡。” 叶辰有点惊讶,“你们去哪儿干嘛?” 林青青哈哈一笑,“去看武林大赛啊。” 叶辰正在给她检查做坐骑,闻言吃惊不减的抬起头,“我也去过。” “真的假的?你那年去的?” “三年前。” 嗯?? 这么巧? 林青青啧一声,“我也是那年去的,我们真应该早点认识。” “说不定无意间见过!” 不知为何,想到他们那样见过,叶辰有点激动。 林青青也仔细回忆那年的事。 …… 一行六人,五个都骑马围在白衣少年左右,一副纨绔弟子出行的阵仗,引得路人频频扭头观看。 他们出斜街,走车市大道,直奔北城门。 市场在北城。 这里商铺众多,作坊林立,也鱼龙混杂。但有确切的消息,杀林青青的那些杀手在这一带出没过。 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按照九经九纬造的城。 简单来说,便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是九条正街。它是个方的。有一二十万的常居人口,三个城门,每道门附近又都建了捕快房。 叶舒林青青遇刺后,各捕房便在街头张贴了告示。 那些杀手落脚的地方,接头的地方早已被群众举报,线索跟藤上的瓜一样,延伸出了京。 叶辰他们今个到北城捕房就是抽丝剥茧来了。 “我就不进去了,”北城捕房门口,林青青把马鞭子递给其他人,冲叶辰道,“我去找找大山他们。” 杀手生前就在这一带活动,她只身一个人怎么行? 可不这样,那年那月能把杀手引出来? 叶辰既担心,又明白,纠结出了一脸的复杂。 这不耽误他下决定。 “老槽你带头去看卷宗,我陪着……小少爷!”叶辰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叫老槽的男人把鞭子接过去,摆手:“你把印信给我,去就成了。” 卷宗又不是谁想查谁就查。必须是相关的官员才行。 叶辰把带有神机营标识的印章,和自己的私印交给他。 老槽接过东西,道:“小心点儿。” 林青青叹气了。 她跟交代完事的叶辰并肩走在街上,“早知道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林青青眼神清澈的望着他,“你爹给我安排暗卫了,一等一的高手。” 叶辰默默的,道:“那也不行。那些杀手都是亡命徒。” 遇刺那夜,叶舒手无寸铁,以一敌二十,林青青当时只知道他在短短的交手间身中数刀。逃走之后才知道他们在弃马那会儿,他就中了箭。 天魁的死,就是因为伤重,因为凶器上有毒。轮到叶舒,没道理不放毒。 这些事,林青青这辈子都不想在回忆。 “走,”她朝着一家铁铺去。 那些杀手是红衣教教徒。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红衣教的宗旨。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但朝廷一直都未能铲草除根。可见他们做了多少事,躲的有多深。 但总归会有蛛丝马迹。 铁匠铺,药铺,马市,脚店,都是重点排查对象。他们这会儿接触的铁匠铺就是群众提供的线索之一。 赤着膊的铁匠一看林青青手里的画像就有点不耐烦,道:“这都问了多少回了,真不记得,来我们这儿打兵器的多了。” 林青青也不在意,把画像收回,随口问,“一般都什么人找你打兵器?” “护院,猎户,军营,还有走江湖卖艺的,用家伙事儿傍身的,下地的,什么人都有,”铁匠道。 说着上下瞅瞅一身贵气的小少爷,“你要吗?我们铺子正好新来了一批好铁,用来铸宝剑正合适。” 啪嗒一声,叶辰朝桌上扔了赏钱,俩人一块出铺子,朝其他地方去。 “就是他!”馄饨摊儿的老板娘对画像上的男人印象深刻,“这人在我这吃过馄饨,几个人里面,就他长的恁丑,一双贼眼盯着老娘看。” 林青青赶紧把剩余的十几张画像拿出来给她看,“是跟这些人一起吗?” “对!” 老板娘很肯定。 “他们从哪儿来朝哪儿走的?” 老板娘说:“从哪儿来我没注意,走的时候,是朝西边。” 林青青给了她几碗馄饨的钱,拉着叶辰朝西边去。 西边有码头。 穿过两条正街,走抚灵门,就到了。 这个码头对应北市,主走货。路上不间断的过着大车小车,河面上大船小船,这个时辰正是人多的时候。 叶辰拉着她到茶寮歇脚。 林青青呆望着码头上的送葬队伍,腾一下站起来。 第94章 出行(2) 城北一家棺材铺,人去铺空。 看铺子内冷清的程度,知它空了没多久,找周边人一问,果然如此。 广兰寺那天,这家铺子朝庙里送过棺材。 林青青看到码头上有人出殡,猛然想到在禅房内杀他的人身上,就有很重的木头味儿。 这就不难联想到杀手借助送棺材进了寺庙。 跟棺材这类东西沾边,看见都觉得不吉利,更别说过多的关注了。 当时调查的人大抵也是这个心思,是压根不把棺材铺的人放在重点调查里面。 猛然察觉到线索,再找过来人早走了,就这样与凶手擦身而过,林青青的心情可想而知。 “怪我经验不足!”叶辰当时追着线索调查,也没注意到这里。 “查查那些棺材的来源,说不定还能有线索,”他很快放下自责,找周边铺子的人询问。一路查到城外的临河村。 这是个大村,因挨着运河得名。 村里一户姓孙的人家,在城北开的那家棺材铺。 他们一家三口,男主人叫孙大庆,三十多岁,跟婆娘,孩子,另一个使唤丫鬟住在宅子里。 除他们外,还有三个木匠。 那三人专门做棺材,只有重要的客户孙大庆才会亲自动手。 做棺材的地点就在孙家后院的树林里。 林青青以要棺材的由头去了林子。 林子里搭了好几个棚子,里面都是棺材板儿,成品就在林子里放着。 黑棺是刷过漆的,原木棺还没刷。 孙大庆说除了黑的,还能刷红的,就看喜欢什么色。但形式上面,还是看什么人,用什么棺。 “小公子要给什么人用?”他介绍一遍了。 林青青拧眉望着这个露天作坊,“跟死者不熟,看他们死的挺惨,我发发善心。” 孙大庆当即露出钦佩之色,道:“好人啊。” “就这个,”林青青拍拍身边的黑漆棺,“要17口。” “大好人!”孙大庆道,“五天之内做成,不耽误出殡。” “不急,”林青青拿出一张见面即兑的五十两银票,“这是定钱。” 孙大庆赶紧接过去。 林青青转个身,又转回来,“我看你家宅子挺大,我就在你这儿落脚,等上五天罢,吃喝另给银子。” 孙大庆显然没想到她要在自己家落脚,“我婆娘奶着孩子嘞。” “我又不偷看,”林青青又掏了五十两的银票,“劳烦。” “……谁能跟银子有仇,”孙大庆伸手把银子接了。引着她去看屋子。 林青青不挑,在这栋宅子里的西厢房住下。 没事了,就跟孙大庆的婆娘唠唠嗑,抱抱他家孩子。 “怎么能让客人抱孩子?” 孙大庆进门看见了,发火骂人。 “怎么了?”他婆娘没见过他这么吓人的脸色,赶紧把孩子也愣住的孩子接过去。 “林兄弟是客人,”孙大庆缓了脸色,把提着的酒坛子放桌上,“叫小桃儿弄几个好菜,我晚上陪林兄弟喝几杯。” “行,”他婆娘站起来,道,“我去弄。林弟会喝酒?” 林青青笑道:“会一点。” 他婆娘道:“那我多弄几个菜。” 孙大庆抱着一岁半,白白嫩嫩的女儿说:“会喝水就会喝酒,我叫几个人陪着,喝完了,留他们一块儿做活。” “行,”林青青道,“正好,我也练练。” 孙大庆还要说什么,听到媳妇儿喊,他抱着孩子过去。 “你摁着,你摁着,”他婆娘不敢杀鸡。 孙大庆对着在热水盆里乱叫的鸡伸手一捏,扭了母鸡的脖子。 他女儿啪叽啪叽拍小手,奶呼呼的夸,“爹爹好厉害。” 女人笑呵呵的拽了袖子道,“你爹爹厉害的地方多了,但最厉害的还是你娘我。一眼就瞧上你爹了。” “对了,”女人停下手里的活儿,“我见村里来了好些外来人,一问才知道是来买地的。沿河的田要卖了,咱们要不要买几亩?” “相公?” 孙大庆愣愣的低下头,“我们不买。” 女人噘嘴:“还说让我做富家婆。” “以后再买,”孙大庆的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上,“以后要什么相公都给你买。” “好~” 女人高高兴兴的熬汤做菜。 孙大庆出去找人。 一共找了三个,他们提着点心拿着菜,有说有笑的进了孙家。 孙家对面,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人甩了脸上蒲扇,站起来。 是叶辰。 他打着买地的旗号入驻孙家附近。 这前后左右全是禁军。 没有直截了当的抓人,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现在孙大庆找了帮手,打蛇就在今日了。 他们会怎么做? 林青青还在里边。 叶辰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被她说服。现在,他身子都凉了。 “给她发信号,”叶辰艰难的滚动咽喉,“快点!” 老槽掉头就走。 叶辰大步走到斜对面的院子。 着附近所有的路口都封住,孙家墙外,几十个火铳手靠在墙边,随时动手。 哎呀呀一声,老槽的信号来了。 两个妇人互相揪着对方,在孙家门口叫骂。 胖的说:“都赶紧出来看看,看我抓了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瘦的说:“你才不要脸,你才臭女人。” “还敢还嘴!” 她们你一下我一下的打起来,声音传到院子里。 孙大庆的婆娘放下菜,探着身朝外看,“外面干嘛?” 个不高,格外结实的男人一把抓住孙大庆胳膊,笑呵呵的,道:“管她们干什么的,弟妹只管倒酒,可不能怠慢我们。” “怎么会呢,”孙大庆的婆娘也是第一次见这三人,她赶紧吩咐丫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来的三个人,其中两个坐在桌边,一个靠在门上逗孩子。孙大庆的婆娘在旁边给他们倒酒。 使唤丫头已经出门看热闹。 第95章 出行(3) “我敬林兄弟一杯。” 长相敦实的男人率先端起酒盅。 面对三人,独坐正位的林青青展颜一笑,纤长的手指捏着酒盅与这人碰杯。 清脆的瓷器声让男人的眉棱一挑,断言:“你不敢喝。” 略显浑浊的黄汤荡出来,湿了林青青的手。 她倾注在男人脸上的视线转向他们身后的女人身上,“大嫂怎么不说话了?” “我……” 女人看着客人放在桌下,套着弩箭的手,“我,我不知道……” 她苍白的脸发抖,一句话几个字,人已经一下一下后退,捧着酒坛千斤重,嘭一声,坠在地上。 酒坛子当真坚固,竟碎也没碎。 女人的脸色从苍白变的蜡黄,她依旧抖得厉害,无助的哭了起来。 “娘……” 在门口被另一个男人抱着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娘亲哭,她也哭。 林青青收回视线,看向在也不隐藏自己杀意的孙大庆。 对他一笑,“我就说嘛,枕边人是干嘛的,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孙大庆的嘴角掀了掀:“你不怕死?” “怕呀,”林青青把杯里的黄酒就地泼了,身子微微朝后仰,以一副害怕的姿态同时看着他们,闲聊似的,“你们怕不怕?” 三个人的神情一凛,其中两个人,都将套着弩箭的手握了起来。 孙大庆是他们中唯一没有经历过那天晚上事的人。 他杀意浓重,“你身份尊贵,杀你一个,我们够本。” “哈哈哈,”林青青笑出声,“真的?” 她笑声止不住的从桌后站起来。 坐在孙大庆左右的两人同时起身退开。 孙大庆本人慢了一步。 他心里不由的寒了一层,眼睛死死盯回对面那个据说有常人没有的本事的人,“若不是顾忌女人孩子,你早死了。” “杀手也讲情义?”林青青的视线朝他婆娘闪了下,“我放你老婆孩子走,你束手就擒怎么样?” “何必那么麻烦?”那长相敦实的男人接过话,道,“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杀你。” “哦?” “你不想知道是谁在花银子买你的命?” 林青青当然想知道。 她双眼里的光不由自主的一跳。人却淡定,道:“谁啊?” 男人故意沉了下气,抻着她,盯着她,道:“你跟我们走,自然就知道了。”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跑,反而自投罗网,”林青青这下明白了,这些人是想活捉她。 但活捉她干什么,就不好猜了。 她朝身后看了眼,把凳子踢开,从桌后走出去,走到他们跟前。 “理由。” “我们红衣教需要你这样的人!”敦实的男人眼里放出异彩,“你加入我们,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尊贵程度,不会比你现在差。” “我要天宫你们也给的起?” 男人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要求,愣了下,一点头,“没问题。” 林青青玩味的朝其他人看,“我要是想见你们教主呢?” “当然!”敦实的男人很响亮道,“我这就可以带你离京,去总教见教主。” 说真的,这些人的到来,以及他们的话,都是林青青事先没有考虑过的。 顺着棺材铺查到孙大庆身上那一刻起,她脑子里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思考。 她只有一个想法。 让他们死。 只有死,能消她心头之恨。 可现在她不得不开动自己的脑筋,想更多的可能。 林青青已走到桌子边。 “我想要荣华富贵,勾勾手的事。凭什么跟你们走?”她面带可笑的转过身,“你们开的条件太差了。” 那男人的眼睛一眯:“那世子妃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是谁想杀你了。” “那就是谈崩咯?” 她翘着音,无所谓的模样让气氛凝结。 另一个在屋内,还一句话没说,略显年轻的男人紧道,“你跟我们去了,自然要什么有什么,也不会有人杀你了。我们红衣教的买卖出了名的可靠,不会死几个人就收手。” 这么想让她去? 林青青平静的意外了下,想了几个问题。 一,她跟这些人走,对他们有多大的好处。以至于让他们冒自投罗网的风险。 二,孙大庆一脸他们真夸张的神情,说明除他们外别人对她身怀异能的事抱有怀疑。 三,既然有人怀疑,这些杀手如此急迫想要带走她,未必就是为了好处。 他们有可能,在保命! 也是了,空口白牙的说她会法术,谁信? 没人信,那17个杀手的死,这几人怎么交代?总要拿出点证据。 想到这儿,林青青的思路越发清晰,人也越发的放松。 她重新抬起杏眼,花瓣似的粉唇抿着一笑,“我要是不跟你们走呢?” “我查过,”敦实相的男人很淡定,“没人知道你的本事,我猜你也不敢让人知道,要不然在广兰寺那天你就用了。既如此,我自有办法叫你怀璧其罪。” “我还能跑。” “哈,”敦实相的男人感觉自己终于占了上风。 他笑出声,挑着眉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军府不就是这样把你拿住的?” “你对将军府很了解。” 林青青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她越发觉得,在幕后买凶杀她的人,是个被她忽略了的人。 身边人的脸不由得在脑子里乱闪,林青青被一股胡思乱想的恐惧蛊惑着,但也没错过这几个人碰在一起,又火速闪开的眼神。 “快点!” 守着门朝外看的男人闷声催促。 门外,用作争吵的信号已经停止。 围在墙外的禁卫上梯,趴在墙头,将火铳的口对准了院内的堂屋。 那院门,被叶辰一脚踹开。 他寒着脸走了进来。恼怒,杀意沸腾的神情,比手里提着的剑刺眼。 他消耗完了他所有的耐心。 敦实相的男人猛地回过头,脸色如临大敌的狰狞起来,直戳林青青肺腑道,“你就不想借我们剿灭红衣教?” 第96章 出行(4) 一场雨,把秋老虎打的无影无踪,气温令人欣喜的凉爽起来。 久病了一阵的叶舒,也肉眼可见的痊愈。 红黑相交,色彩浓重的蟒袍在他身上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尊贵。 挺拔的鼻梁,星剑的眉,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美的无可挑剔。 可他唇角抿成了直线,毫无笑意,透澈明亮的双眸也郁郁的射着忧郁的光。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舒说出来的话让他更加忧郁了。 “为父暂时不知,”叶景天已经熟悉了他这样低沉,平静的安慰叶舒,“事情办完,她自然就回来了。走。” 车架已经备好。 等主人登上车,马车缓缓离开将军府后门,朝着车市大道去。 前往东直门的交叉路口,人声鼎沸。 越过蜂拥而至的人群朝前看,原来是一群医者在义诊。 最近京城总有一些百年不见的好事,前几次还得花点小钱,这回直接不要钱了! 这等好事,来看看都算占着了便宜,更别说已经排上队得了。 车市大道的四岔路口,那叫个人山人海,一波人挤进去,地上鞋都有几十只,有些人,衣裳都被撕烂了。 可见挤成什么样儿。 车夫一见这情况,脸就苦的跟吞了三斤黄连似的,掐着声儿禀告主子,“马车进不去了。” 叶景天看见了。 人山人海的,他拧出个八字眉,“次次都不知道留个路。” 带着人护在左右的紫衣驱马上前来,道:“属下让人去开路。” “不用。” 叶舒一撩袍子,起身钻出马车,留下一声“跟上”,人已经翻身上了车顶。 足下一跃,他踩了几个路人的肩飞身上了屋顶。 紫衣他们一惊,纷纷弃马,登屋顶跟上。 叶景天望着一行人,脸上露出欣慰。 他叫侍卫给附近的人散赏,堵上他们破口大骂的嘴。叫车夫调头绕道。 叶舒走屋顶,视野开阔,更能看出来下面街道里装了多少人。 就跟网兜里鱼似的。 一路走到义诊的大夫头顶,嫌下面没地儿,叶舒瞄了个地方,跳人家桌子上。 那大夫一开始还被吓一跳,见紫衣他们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蹦,人直接淡定了,走的远远的,与其他大夫一字排开,齐齐的给叶舒见礼。 “大司马怎么来了?” 老百姓自动让开一个圈儿,嗡嗡嗡的议论。 叶舒左右看看,随意问:“诊治的如何了?” “回大司马,”为首的大夫拱手走出来,毕恭毕敬道,“恰逢季节变换,咳嗽的病症渐多,半天诊下来,几百人都是此症。” “哦,”叶舒了然,“将军府给你们的药呢?” 那大夫退开点,挥袖子一指。贴着将军府封条的几十个木箱正堆在路边。 叶舒说:“施给百姓,不许收钱。” 人群一阵欢呼,把那大夫的声音都盖住了。 叶舒面相他们,静等最前边的声浪过去才道,“青霉素丸是新药,专用来治疗肺痨,血症,外伤等症,有需要者,问过大夫可用药。” “啥?肺痨?” “我没听错,肺痨都能治?” “还能治血症!” “不是。” “什么药什么药?我没听清。” “那,那我是不是有救了?咳——” 叶舒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人都沸腾了,质疑的,着急的,争先抢后的。 这都在意料之中。 “世子,”站在旁边看着的老景把笔墨递给叶舒。 欻欻几个大字由叶舒写在木牌上。 人们一看,写的是「将士优先」 人群又沸腾了。 “施粥,施米都是老百姓先,轮到义诊怎么就将士优先了?” “就是,小老百姓看病可比他们难多了。” 有人有点不服气。 叶舒的视线扎过去,“大灾难降临之时,宵小之辈觊觎我国大好河山之时,哪次不是将士冲在前面?他们为国为民牺牲性命,琐碎事务中优先一下有什么不妥?” 他沉沉的声线含着一点暴躁,当场宣布,“凡是陈国将士,不光他们优先,他们的家属也优先!陈国已他们为荣!” “大司马威武——” 叶舒话音一落,便有人激动的喊出口号来。一股豪气在人们心间激荡,口号排山倒海似的喊的山响。 叶舒的心情终于好了点好转。 他不由得多驻足了一会儿,吩咐老景好好发药。 “是!”明知这是故意安排的,老景也不由得被气氛带出了感动。 茶楼内,一扇面朝岔路口的窗户边,五皇子的折扇不停敲在手心儿。 “看到没,”五皇子很是有些烦躁道,“领兵打仗的能耐没了,收买人心的能耐日涨。就那牌子上的四个字,今儿一传出去,兵丁将士那个还能不敬他一尺?” “幸亏他是皇上的人。” 六皇子声音幽幽的。 五皇子听了,心里不但没觉得舒服,反倒脸一阴,越发的嫉妒起来。 可嫉妒有何用? 他养的那些清客智囊都加起来也没人家这份脑子。 “没趣儿,”五皇子关了窗,歪在椅子上闷闷不乐道,“皇上手里握着叶家,太子背靠丞相,就咱们,卡在中间,啥也不是。” “出京算了,”起码能活个自在。 六皇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五哥在京,还能管着刑部,出了京,那就是无名王爷,守着一亩三分地就能有趣儿?” 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皇子生下来就拥有。 他们真正缺的,他们想要的,是权势,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权势。是那片哪怕是皇子,也够不到的天。 “不蒸馒头争口气,”六皇子弹弹衣袖,“况且咱们那位父皇不喜太子。就算咱们不斗,以前做的那些事也足够太子秋后算账。到时,狗腿子也做不成。” 五皇子顶着椅背坐起来,道:“打死都不会离京的,我就随口抱怨几句。” “出京松散松散也好,”六皇子也觉得烦。烦京里现在的局势是鱼入大海,静的没半分浪花。 五皇子当即来了兴趣,这就恨不得打马出去,茶楼也不待了,下楼朝外走。 “哎,”他想起一事儿,“叶舒遇刺那事儿,查着查着怎么没动静了?” “五哥不知,”六皇子踩着楼梯下来,“叶辰出京了。” 第97章 出行(5) 一天前,长相敦实的杀手问林青青,“你就不想借我们的手剿灭红衣教”? 林青青足足盯着这个杀手看了一分钟还久。 叶辰的剑已经架在这人脖子上。 林青青道:“想。” 现在一天过去了,她是怎么说服叶辰的不得而知,总之他们一行近百人出了京。 人马不停走了一天,此刻已经入夜,没赶上驿站,就在荒郊野地里露营。 噼里啪啦的木柴燃了半米高,林青青就着火光啃干粮。 叶辰安排好守夜,匆匆提着水囊过来。 “明日我们在驿站歇脚,”他怕委屈了她,料想她没受过这样的罪。 林青青抱着水囊喝了一阵,就手还他,粗鲁的用袖子把嘴巴一擦,道:“我刚才想了点事儿。” 叶辰在她旁边坐下,“你说。” “我们分开走。” 话音一落,叶辰定住。 他看着她的脸,沉沉的神色让不可能这几个字根本不用说出口。 但她举着干粮细细啃,跟个小仓鼠似的,像是压根没说过荒唐话。 “那几个人打的主意,说不定就是引我们过去,然后全歼,”林青青跳着火光的眼睛眨也不眨,道,“所以分开审审他们,然后分开走,省的上当。” 叶辰不知道是自己最近这些天没睡过觉头疼,还是因为她的话,头疼。 总之,他感到了痛苦,无奈,透了一口气才说话,说,“分开走,人力分散,更容易被伏击!” “就按照现在的队形,老槽在前,大山押后,你我走中间。这样分时间段走不同的路,比一起走保险多了,”林青青道。 她说话的神态不是非怎么着不可,而是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你,让你无法做到不把她的话朝心里放。 “你让我考虑考虑,”叶辰撇开视线朝火堆看,少年清秀的脸顿时染上一层火光也驱不散的阴沉。 林青青把最后一口干粮吞到嘴巴里,拍拍手,把水囊够到手里站起来。 孙大庆,以及另外三个杀手,四个人两辆囚车,在火堆的另一边。 林青青走过去,把水囊扔车里。 都在火堆旁边,她跟叶辰的话他们听见了,自然也看到这袋水他们都喝过,不会有毒。 “你打什么主意?”敦实长相的杀手借着捡水囊低声发问。 “怎么?”林青青对他的怀疑拧眉,不耐烦的将声音压到最低,“找机会把他们甩掉的注意不是你出的?” 他们因为任务失败,被组织怀疑,与其早晚是死,干脆投靠朝廷。 投名状就是红衣总教的地点。 这是离京前,他们与叶辰达成的交易。 离京后,甩开叶辰,带林青青一个人回总教,并且帮她杀掉买凶之人,给她不比在京城差的待遇,这是跟林青青的约定。 可这对林青青有什么好处? 所以最后达成的协议是,林青青教他们制作火铳,再把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给他们。他们帮她杀人,以后在不找她麻烦,就此两清。 但是很显然,这样折中的办法让他们彼此怀疑。 男人首先避开林青青那副厌烦到下一秒就分道扬镳的视线。 他脸上也冒出一股谦虚的固执,说:“以你的能力自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弄走。” 林青青呲笑:“你当我是神仙?” 男人的视线转回去,仿佛在说,你不是? 她笑了。 “哎,”林青青干脆靠在囚车上,“我要真是神仙,直接用读心术读一读买凶杀我的人不香?” 男人奇怪的看她一眼,仿佛真的好奇。 林青青简直笑出来,“你叫什么名字?张三?李四?一号杀手?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人硬硬道,“老子叫马帅。” “啧,这名字起的不好,”林青青道,“该叫马丑。马丑马丑,既符合形象,又好记。” 马帅的神情像看一个死人。 “行,”她识趣儿道,“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也没问叶辰考虑的怎么样,林青青钻进唯一一顶帐篷里睡觉去了。 叶辰随意在火堆旁铺了张毯子,单手撑着头,看着那两辆囚车,不知道这一整夜他都想了些什么。翻过天,天光未亮,百来号人被他分成三队出发。 马帅与孙大庆由叶辰亲自带押,另外两人交给老槽和大山。 眼瞅着队伍分开,马帅的拳头砸在囚车上,问林青青搞什么。 “什么搞什么?”林青青提着水桶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先这样呗,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管他们干甚?就是不知道那俩人会不会胡思乱想,然后先你们一步把总教的位置说出来。那就没得玩咯。” 囚车内的两人同时头皮一麻。 林青青笑嘻嘻的,道:“我是无所谓了。” 甩下他们,她提着水桶跑回去做饭。 囚车里的马帅,浑浊的视线错不及防的跟孙大庆的撞在一起。 是不是被她耍了?这个问题也猝不及防的闯进马帅脑子里。 他闭目靠到囚车上,把躁动,不安,掩在眼皮下。 “是陷阱,”孙大庆声音冷冷清清的,“她在诈我们,我们中有一个人松口大家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马帅掀开眼皮,轻飘飘的看着他,“不担心你媳妇孩子?” 孙大庆的脸像是挨了一记重拳,难看无比,声调立马硬了起来,道,“我担心又有何用?说不定她们已经死了。我还是那句话,这是陷阱,林青青根本不会跟我们走。” 马帅听着,“那两人什么都不会说。” “你确定?” 第98章 出行(6) “相公……” 柔柔的,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出现在梦里,孙大庆瞬间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雨,天色灰蒙蒙的,看太阳的位置,已经是后半晌。 他们距离京城怕是有三四百里了。 看看斜对面,靠在囚车一角的马帅,孙大庆暗骂他睡的沉。 “这位大人,”孙大庆已一种绝对不会惊扰马帅的声音道,“我想方便一下。” 队里若不是有女眷,囚车里的人想怎么方便怎么方便。 这会儿只能把他放出来。 “那位大人”万分不耐的押着朝背人的地方走。 靠在角落里沉睡的马帅猛地睁开双眼。 几年前,为了在京城发展组织,孙大庆潜伏进京经营。 没几年他就娶媳妇生孩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普通人。 呵,刀尖上舔血的人竟然成家。 没把他们两两关在一辆囚车里就好了。 马帅很快闭上眼,没睁开过似的。 很快,囚车一沉,孙大庆方便回来了。 他朝马帅看了眼,转身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转身的一刹那,马帅爆起一掌,狠狠拍向孙大志后心。 孙大志闪身,堪堪躲过。 他们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心防备,谁也没信过谁,一旦出手,绝无停下的可能。 一拳一掌,或躲或攻,速度快的肉眼难以看清,砰砰的交手声让周围的禁军视觉和听觉受到双重刺激,连重达几百斤的囚车都在晃。 林青青与叶辰从河沟处走出来。 “你说他们谁会赢?”囚车的空间有限,他们施展不开,林青青看不出来谁占上风。 叶辰默着一张俊颜,道:“你想让谁赢?” “嗯……”林青青想了下了,难以决定的皱皱小鼻子,“谁都行。” 那杆银色火铳,由下属递到叶辰手里。 砰—— 林青青还在心里夸他姿势帅,叶舒以一铳将囚车的锁打开。 “这么准?”她真真吃惊,闪闪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神枪·手。 叶辰不合时宜的红了耳垂。 囚车那边,禁卫拿着长枪朝囚车里捅。 马帅和孙大庆下车,跪倒在地。 “耍心眼我耍不过你们,要杀要剐请便,”马帅阴毒的视线凝着林青青,表情远没有话干脆的道,“不过你们别忘了,除我外没有人买凶杀人的是谁。” 杀人小队中,孙大志是个搞后勤的,领头的是马帅,除他之外的确没人知道买凶的是谁。 林青青知道这点,无所谓的耸耸肩。 “把他杀了!”马帅挨了几拳,鼻青脸肿的脸狰狞着挺起身,道,“杀了他,我现在就能把总教的位置告诉你们。” 没有任何犹豫,叶辰的火铳抵到孙大庆心口,砰一声,孙大庆后心的位置炸开一片血花。 速度之快,连提要求的马帅都没想到。 林青青蹲到这人跟前,“可以说了?” 马帅滚了滚嗓子,干干的吐出三个字,“侠靖镇。” 林青青和叶辰闻言,下意识扭身对视。 她道:“哪儿?” 马帅又说一次,“侠靖镇。” 每隔三年,武林大赛就在侠靖镇举办一次。天下最大的邪教竟然在这种地方设立总教,他没搞错? 林青青他们几年前还去那地儿看过武林大赛呢! “不信可以问另外两个人,想必二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想找我们总教,没人带路绝无可能。” 林青青沉默良久,“你不怕说出来后,杀了你?” “哈,”马帅哂笑,“红衣教若是连这点控制人的手段都没有,怎么可能派我们出来?” 红衣教距离此处还有很长的路程,若马帅说的是真,更不能贸然前去。 叶辰想着,抓住林青青手臂,将她拽起来,低声道,“剩下的交给我。” 她把叶辰的手一扒,“给我。” “……何必脏了你手。” “给我!” 叶辰从没见过她这么暴躁,执拗的一面。还想说什么,林青青一个转身,抢了禁卫怀里把杆银色火铳。 她填充火引的动作比他还要熟练。 铳口一转,抵在马帅头上。 铁器的冰冷顺着火铳刺进马帅脑子里,他下意识跪的更加结实,“什么意思?” “你说呢?”林青青脸上还是让人熟悉的笑。 “杀了我,别想有人给你们指路,”马帅说,“不怕告诉你,侠靖镇是总教所在地,也是暗号。那些人听了就会自己上路。” “然后呢?” 什么然后?“杀了我对你们一点好处没有。只有我能给你们指路。” 火铳的口移到他眉心,林青青移的专注,道,“为什么?” 马帅闭紧了口。 任务失败之后,他给总教飞鸽传书,回信只给他很短的几个字——把林青青带回去。 接了杀人的任务不杀人,反倒要带回总部,这事不可能让买凶的人知道。 林青青又是世子妃,他们很难行动。正一筹莫展,她自己查到孙大庆身上了。 马帅再三思了后,干脆自投罗网,将林青青骗出京城在说。 出卖总教地点也无碍,他相信教主见识到林青青的本事后,不会怪罪他。 他所有的目的都是把林青青带去总教。 他们想灭红衣教的想法更是成全了他的谋划。 马帅不信都已经走到这里,他们会突然转变。 他必须编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在红衣教多年,受他们控制,早已想隐退,但却走不了。你们去把红衣教灭了,我也能得到自由,说不定朝廷念我有功还会赏我个一官半职……” 一声巨响。 男人倒飞出去半米,左肩炸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惨叫未来的及出口, 接连的一声。 两声。 三声。 马帅的左腿,右肩,右腿,全身已一个诡异的姿势瘫痪地上。 鲜红的血从那些窟窿里朝外喷。 他肩膀抵着地,拖着残身在地上爬。 “你知道吗,”林青青走到他前面,小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她冷冷的,踩住马帅的肩。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广兰寺闯进禅房杀我那个人。” 马帅不住抽搐。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他叫都叫不出来,试图仰起头看清林青青。 “可惜,”林青青的脚移开,用火铳压着他额头,马帅的头狠狠朝后仰。 “有人替我死了。” 马帅终于看清那张脸,看清那冷冷的恨,“不,不过,是个下人。” “是啊,”林青青那张脸上爆发出来的所有表情都收敛了,她像个顽童,“他可以不救我的。但他还是救了,我在他坟前发过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杀他之人,我绝不姑息。” “我只是,只是收银子办事,”马帅翻动的白眼朝天上看,“你,你早晚,早晚下来陪我。买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 “谁?”叶辰攥住他后颈,“说!” “嘿嘿,嘿嘿,累死你们,也……猜不到,”说完最后一个音,马帅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舌头一咬。 第99章 出行(7) 夕阳西下,浅窄的河沟里撒着一层暖色的金光。 “叶辰,”林青青望着天上那轮磨盘似的太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挺硬的?” “他死不足惜,”叶辰蹲在河边,不停用水搓洗她衣服上的血迹,道,“只是不该脏了你的手。” “杀只害虫怎么能算脏手?”林青青想到马帅最后咬舌自尽的模样,抬手狠狠搓弄了几下脸,“我只是没解心头之恨。丫鬟一条命,天魁的一条命,还有叶舒。死的死伤的伤。” “别说了。” 叶辰停下手里搓洗衣裳的动作,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也看着她,“不可能带你去侠靖镇。” 林青青努努嘴:“我能给你帮忙。” “不行。” 叶辰头一次这么生硬的拒绝她。 怕自己把话说重了,他牵紧她的衣角抬起头,“我已经给崔户去了信,不日他就会带兵与我汇合。我一定把红衣教铲除,在不让他们威胁你。” 少年清隽的脸上是坚定,紧牵着她衣角,却是祈求。 富贵荣华的将军府里,唯一的苦孩子,他父亲连正眼都不看他,所有的好事都跟他无缘。他都没求过谁,没怕过什么。 却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 林青青心口莫名其妙的酸软。 “我去看人醒了没有,”她慌忙转过身走了。 叶辰望向河岸上的杂草,久久的收拾自己的情绪。 他心想,拒绝一个人都觉得痛苦。也怪不得他的大将军父亲那样看不上他。 官道边。 孙大志呆呆坐在地毯上,脸上的迷茫因为林青青的出现消散了一些。 林青青一身深蓝的长袍,上面的斑斑血迹根本洗不掉。 蓝色让她越显得苍白。 “怎么,以为自己死定了?”林青青垂眼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 被血染色的绷带斜跨过孙大志的肩,紧紧缠绕在他胸前。 只这么呼吸着,孙大志都疼的浑身冒汗。 活着的感觉在清晰不过。 “是,”他艰难的开口,“我以为我死了。” 林青青把视线移到他不比死人好看脸上,“知道在这之前,我为什么都没找你吗?” 孙大志脑海里闪过马帅让她杀自己,出卖总教的画面,喃喃,“现在我知道了。” 林青青抬起眼,漫无目的看向远处,“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两件事,带禁军找到红衣教,我保你老婆孩子平安,事后还能给你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第二件事,马帅非得把我带走的原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孙大志对她的话,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道,“在京城时,你们没有抓我,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知红衣教?” “不全是,”林青青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京城搞刺杀的人有二十个,找到你时,你们却是一家三口,总不能你老婆孩子也是杀手?帮你做棺材的三个人竟也都是村民。以此推断,杀手另在他处,打草惊蛇不是上策。” 她是什么身份,孙大志清楚,看到她出现在自己家时,他汗毛倒竖,可能当时就暴露了。 想到此,他复杂的心情竟……有钦佩,有感激。 “孙大志虽是化名,但与我娘子成亲那天起,我就是孙大志,”他说着话捂住伤口,艰难的半起身,双膝跪地,“世子妃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定按照约定将事情办好,也盼着能与家人团聚那一日。” 林青青看着这个男人,想的却是他婆娘。 那是个爱说爱笑的女人,没多么漂亮,但很真实。 这个人将那娘俩看作是命,若不然大可在京城时就逃之夭夭。这是有情。 离京的这些天,他没有出卖过红衣教半分。也算有义。 正是基于这些,她才会除掉马帅。顺便叫这人知道他的忠心,在红衣教眼里狗屁不如。 “起来罢,”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合作。 她亲自扶了着人。 “喂,”在旁负责监视一个禁军,小声嘀咕,“我咋没听他们说中了一铳没死的事儿?” 另一个道:“我也没听见,你大声点,问问世子妃呗。” 那禁军:“你怎么不问。” “快快快。” 说着一个用劲儿把他怼出去。 那禁军心里直问候同伴祖宗。但都跌出来了…… “咳,世 ,世子妃~” 这人踉跄的差点摔地上,林青青背对着他们都听到动静了,转过身来。 年轻的禁军挠着后脑勺,“属下好奇这人被火铳穿身打过,怎么没死。” 林青青道:“因为距离太近了,火铳的威力大,距离近了穿透过去,杀伤力反而降低。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避开了要害。” “哦!”禁军恍然,“原来是这样。世子妃真厉害,属下还没进神机营的时候,就在校场的比试上见过世子妃了。当时就想,我要是也能拿到火铳该多好。” 林青青弯弯眼睛笑:“现在如愿了?” 那禁军使劲儿点头:“如愿了,都是托世子妃的福。” “好好当差。” “是!” 等林青青走了,那推人的小子撇着嘴,“瞧你这马屁拍的。” 那禁军:“谁拍马屁了?你不知道火铳是世子妃想出来的东西?没人家,哪儿来的神机营?按照以往的阅历,咱们混半辈子也够不上给皇上当亲卫。” “谁不知道?”那人说,“没进神机营之前我也见过世子妃行不行?当时我就觉得她跟那些寻常姑娘不一样了。” “你吹。” “火器试用的时,我负责看营,世子妃因为大路被堵,找我们帮忙来着,那会儿她说自己是世子妃,我们都不信,说了难听话她也没生气。” “你现编的?”那禁军不信。 那人道:“等回京,我找人给我作证,我看你信不信。” “额……咱们世子妃是挺平易近人的。” “关键还有勇有谋,”那人说着,转过头呵孙大志一声,道,“别出幺蛾子。老老实实的,世子妃给你面子,我们更会给。将来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一天。” 孙大志缓缓的点点头。心说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或许做什么都会被人敬重。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期盼重新开始的那一天? 第100章 回京 一个月前,崔户被朝廷委任,离京剿匪。 匪没剿完,中途接到叶景天的信,让他马上回京。 于情,崔户该回。于理,他身上担着差事,不该回。于仕途,就更不该回。 但考虑了几天,崔户还是上了告病的折子,轻装速回了。 刚回来没几天,又接到叶辰的信。 发现红衣教老巢是大事,他回来这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因着刚得到消息,不易宣传,皇上知道后,只叫人传了几句话,崔户就又打着剿匪的名义,抽调五千轻骑与叶辰汇合。 以防红衣教有所察觉,五千人分了几路赶去侠靖镇。 之前说了不跟他们一起,林青青只好回京。 她走前,崔户特意来拜见她。 其实就是打个照面, 说几句话。 林青青道:“我与孙大志有约定,他带你们找到红衣教,就能跟家人团聚。” “我听四公子说了,”崔户道,“世子妃承诺在前,他办得到,我们自然不会为难。” 叶辰年轻,历练的少,跟崔户这种老油条没法儿比,多少都会听取他的意见。 但既然崔户已经这样说,林青青也没什么可交代得了。 越过崔户,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朝叶辰摆手道:“多加小心,早日回京。” “兄弟们——” 林青青扯着小嗓门朝朝夕相处的禁军们喊,“我们桂香楼见。” “吼——” 不知道谁这么直愣的吼了声,搞得大家都笑喷。 “我还以为世子妃说的桂香楼是那个桂香楼呢。” “别在这儿放屁!” 大山冲说废话的人踹一叫,跳上马车,挥鞭子出发。 不回府。 不放松。 不把她的消息朝多余的人透露。 叶辰不知道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自己没交代到。 但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剿灭红衣教,让那个潜在她身边,想要她命的人知道,她的命,谁也拿不走。 “出发!” 大批人马收起嘻嘻哈哈,跟在叶辰身后,朝着远方出发。 颠簸的马车比起骑马,不知道慢了多少。 但坐马车有坐马车的好处,最起码不磨腿。 林青青动动自己被磨破的腿心,坐不住的撩开车帘。 他们这一行,大山架车,三十禁军左右护着,浩浩荡荡的,在官路上扬尘而过。 要不是林青青言辞拒绝,叶辰能把全部禁军用来护送她。 那样实在不妥。 火铳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没问题,又攻守兼备,自然越多越好。留给她,就都浪费了。 “大山,”林青青的视线转到大山身上,“留在京城是禁军,出了京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就这么跟着我回京,一点都不明智。” 大山看她一眼,不为所动道:“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得是,小姐的命却只有一条,我得亲自看着。” 她两个唇角无奈的扯了扯道:“说的跟我随时都会死似的。” “谁知道买凶那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林青青完全走出车厢,大大咧咧矮下身,跟大山并排坐。“我假装被那些杀手劫持,试试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跟我没大没小?” 好好说不行,就唬人,她历来这样,大山不吃这套。 他别扭过脸嘀咕,“四公子说的没错,你就是注意太多,胆子太大。不能什么都听你的。” “你们背后就是这么说我的?”林青青又气又好笑,最后小脸儿故意一拉,“不听我的,听他的,你直接认他当主子算了。” “您别用话激我。” “得,经过宁兴我总可以去散散心?” 她180个心眼子,大山精不过她,可着宁愿得罪她,也不上当出事的原则,狠狠把她拒绝了。 林青青白眼一翻,半天不跟他讲话。 一行人用两天半的功夫回了京。 林青青还住到斜街的小宅子里。 他们走前,大山找人收拾宅子,这会儿屋子里焕然一新。 铺上了木板,吊了帷幔,屋内也没放什么名贵摆设 ,就图个窗明几净。 林青青住在这儿,没事了看看书,闷了就去街里溜达,几天的功夫,元气就恢复了。 “竟然都不通知我!” 雅儿在府里千盼万盼,因为没有他们的消息,天天急的吃不下睡不着。结果,他们回来了,竟然不告诉她! 林青青举着书挡住脸道:“你问大山。” 雅儿愤愤的看向大山。 大山坐在地板上,一门心思削木头,问他,他就说忘了。 “小姐你看他呀,”雅儿简直气个倒仰。 “好好说话,”林青青总是向着雅儿的。 大山停下手头上的活,一点诚心不带道:“我不是忙嘛。在说了,你不知道正好,就是要让人不知道小姐回来了。” 雅儿一哼:“我是外人呗。” 大山顶她:“你是烦人。” “跟你比起来,我差远了。”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我没法儿跟你说话了。” “那你赶紧回去,别跟其他人说小姐回来的事。” “轮不到你赶我?” “没人赶你。” “老掐什么啊,”林青青在旁边都插不上话。 但斗嘴归斗嘴,大山的做法雅儿还是支持的。 临走,雅儿把本该给林青青的东西给他,“前几天送去将军府的,你看怎么处理。” 大山也好,雅儿也好,他们都认字。帖子上的话大山一目十行。 “说话呀,”雅儿还等着呢。 “你别管了,”大山把帖子朝怀里一揣,送她出门。 晚饭前,大山提着食盒进屋。 没把食盒放下,他先从怀里把帖子拿出来。 林青青接到手里一看,立马笑起来道,“哪儿来的?” 大山就知道她会高兴,松了瞧着她的视线,放下食盒摆饭,边说,“送去将军府,雅儿又带来的。” “怎么,”林青青把帖子放下,“我能去?大山大人开恩了?” 大山被她刺儿的直笑,“ 你不跟我生气之前的事,我就不拦着。” 林青青也笑:“算你小子有良心。给我拿笔去。” 人在深宫的长乐,邀她赏花灯。 花灯年年有,关键是一年就一回,十分热闹。让林青青知道有人帮她拒了长乐的邀请,她就真生气了。 大山了解她,所以不敢,也不忍心让她这么一个人待着。 第101章 灯会 花灯是正凤院那帮闺秀们搞出来的。 纸扎的灯笼已经不能满足她们斗奇的心,鲜花灯,琉璃灯才是她们的心头好。 去年甚至出了一盏会开花的灯。 今年不知又要有些什么稀奇。 京城的大街小巷从几天前就开始卖各种各样的花灯,男的女的大人小孩儿都恨不得人手一个。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靠着运河的几条街便人头攒动了。 长乐跟林青青约好碰头的地方定在了正凤院附近。 这里也早已热闹的不行,光乘坐来往的闺秀们将街占据了半条,长乐怕错林青青找不到自己,时不时朝车窗外张望。 “呀~” 车内,一身月白常服的三皇子侧目看过去,不禁一笑。 就见不远处,林青青一身男装,市井家的小儿子一般,溜溜达达的出现了。 为了方便,长乐穿的也是男装! 她们不谋而合的想一起去了!!! 长乐觉得很神奇,不由的就笑开了颜,“这儿。” 林青青看见了。 “哟,”她隔着车窗朝俩人看,心说,真一对儿璧人。 这话虽没说出来,但都写脸上了,长乐的脸羞的一片通红,小声念了句“讨厌”。 他们才讨厌呢,穿情侣装,还都样貌出众。 林青青感叹:“年轻真好。” 长乐瞪瞪美目,“你就比我我大了几个月。” “我心老了呀,”林青青离开车窗,让车夫扶了自己一把,进到车厢里与他们汇合。 长乐的小脸儿皱起来,“我听说刺杀你与大司马的人还没查到。” 她说着看了眼三皇子,自责道,“不该邀你出来。” 林青青笑眯眯的:“你不邀我,我就不看花灯了?” “放心,”她宽小丫头的心,“没查到只是对外的话。” 长乐眨巴眨巴眼睛,想听。 林青青也没有全讲,挑着能说的逗逗她。 “然后呢?”长乐都听的入迷了。 “然后就给他养老婆孩子咯,”林青青说的是孙大庆的事,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做总结。 长乐像是在听书,“你像个侠女。” “以后带你浪迹江湖去,”林青青撩开车帘,看向淹没在灯笼里的街道,“真美呀,”回过头冲小丫头伸手,“走。” 街上行人擦肩,街头千盏灯笼点缀,还有由灯笼组成的火龙。 街边小商贩们把灯笼挂在高高的竹排上,红的绿的,各种吉祥物的,应有尽有。从街头到街尾。 “你拉着他,我拉着你。” 三个人哪儿热闹朝哪儿钻。 长乐跟她在一起,心总是轻的,还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牵住子晋的手。她心脏不由得砰砰跳起来。 风景在好,陈子晋的视线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见长乐脸色泛红,他握紧她手,将她带到怀里问,“累了?” 长乐摇头。 林青青见状,说了声,“现在就有糖葫芦啦,”拿了一个塞给她。 长乐抿着唇一笑,转手塞给陈子晋,拉住他手,“我们走,你不要扫兴。” 陈子晋苦笑,心说你身负顽疾,不能多动,我不扫兴,林青青能带你疯一夜。 还是抽了个空,提示林青青慢慢走。 长乐长得极美,但这份美中,挥之不去的病气,所以看起来总是那么的柔弱。 林青青看出来,却没问过,能理解陈子晋的这份儿小心。 放慢了速度,拉着长乐到猜谜的台子前边,让她尽情发挥。 长乐指着其中一个福字灯,“是螃蟹。” 「八只脚,抬面鼓,两只剪刀鼓前舞,生来横行又霸道,嘴里常把吐沫吐。」 那负责看灯的人把写着迷题的纸条一掀,后背果然写着螃蟹。 那人摘灯笼,高唱:“福字灯一盏~” 长乐把灯递给陈子晋,兴致勃勃指着另一个荷花灯,张口便揭秘道,“这个是蝈蝈。” 这边猜谜送灯笼,那边卖蜡烛赚钱。 林青青去买。 “头儿……” 距离他们不远,一个寻常打扮的禁军喊大山。 大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 身形高大,一身黑衣的男人走到林青青身后,抓着她的肩一转。 男人的眼睛红了。 刚刚接过蜡烛的长乐愣了下。 “你怎么……” “我以为我看错了,”叶舒打断林青青的话,抓着她肩的手没有松开,“为什么不回府?” 他路过这儿,看到人群里身影像她,急吼吼找过来。 真的是她。 她竟然有说有笑的跟别人一起狂花灯。 叶舒眼睛嫉妒的猩红,憎恨长乐他们的视线转到林青青脸上,“老景说你在别的地方,说你很忙。结果你跟他们在一起。” 当着长乐跟三皇子的面儿,林青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把肩上的手拉下来,“你听我说。” “又骗我!”叶舒把手臂猛地拽回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不吵不闹,等了她近一个月。 相信她说的,尽快回来。也相信别人说的,说她忙。 他明白自己不聪明,帮不了忙,但他可以不去给她添乱。 结果,又是骗人的。 疼的死去活来,他都没想哭,被她骗,他就忍不住。 但是能跟她吵架吗? 叶辰忍着眼泪,甩开她走了。 林青青人都是懵的,她把东西给长乐,想跟她说一声。 长乐道:“快去。” 林青青急匆匆追上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喊他名字。 叶舒越走越快,停都不停。 大山推开挡在前边的人,阴着脸带人跟上去。 “他们不会有什么事?”长乐着急。 曾经的战神,真的变了。陈子晋接触过他许多次,头一回这么样直观的看到叶舒的变化。 世事弄人,谁也想不到谁会有那一日。 陈子晋越发想珍惜眼前人。 他轻轻揽住了长乐的肩,“情就一字,却英雄难过美人关。旁人帮不上忙,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你别跟着操心了,改日我去问一声。” 长乐靠着他,嗯了声。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走。” 第102章 承诺 “叶舒!” 河边,一颗歪斜的大树下,林青青气喘吁吁的呵斥声中,叶舒终于停下来。 河风吹动他发丝,他转过身,好像已经冷静下来,只是满眼失望。 一股闷沉堵在林青青心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扯着干哑的声音道:“想放灯吗?” 叶辰眼里的失望半分未减,说,“不想。” “那找个地方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舒的话像没人接的瓷器,在她的静默中碎了。 他压下去的委屈忽然在肚里翻涌,叶舒仍然压着它,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青青的声音异常干涩,回他:“快了。” “多快?”叶舒迈开步子,把隔着的距离拉近,垂这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接续问,“那天?多久?干什么?” 林青青的呼吸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她不由自主的避开视线。 叶舒一把攥住她肩,“回答我。” 想杀她的人就在她身边,叶舒已经为她豁出命一次了。 还要他再陷入危险吗? 林青青做不到。 “一个月,”她又撒谎了,她抬着眼看叶舒的眉眼道,“一个月之后我就回去。” 叶舒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信。” “真的,”林青青发誓,“一个月之后我带最好玩儿的东西给你,一天都不让你多等。” “我不要好玩儿,”叶舒的手捧着她脸,刻意压着的情绪爆发,摸着日思夜想的脸凝噎道,“我只要你。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我真伤心,你别再骗我了。” “对不起。” 发誓不会在任由他伤心的人是她。 一次一次哄着骗他,让他伤心的也是她。 有句话说,喜欢小羊,就要喜欢小羊的脾气,小羊敏感,小羊吃醋,小羊黏人。 不可以只喜欢小羊听话。 林青青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太晚了。 她已经没法儿面对叶舒的赤忱,她满心惭愧,埋头在他怀里,她悲从中来。 眼泪透过衣裳传递到叶舒心口。 叶舒心底一慌,急忙把她推开。 “老大……”叶舒手忙脚乱的,两只手都用来给她擦眼泪,“我也不是一点都不相信你,还是信的,我……我也故意看到你的。你别哭啊,一个月就一个月嘛,我不跟你生气了好不好?” 斜街的小宅子里。 大山放东西的声音像是砸在桌上。 林青青葡萄架下,无精打采的抬起眼。 “我有话想问二小姐,”大山没有别别扭扭,腻腻歪歪的性子,他想问的话,能放在肚子里过夜已经难得。 林青青的视线收回,人也从安乐椅上站起来,改坐到桌边的圆凳上,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山不知怎么就忽然憋了一口气。 “二小姐还打不打算离开将军府?”他道。 硬气的口吻让林青青当即皱了眉,反倒没生气道,“怎么了?” 大山想起昨天她心疼叶舒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话说的好听,说:“我看二小姐最近都不提这事儿,反而还跟叶舒亲近的厉害,猜你是不是改变了想法。” “呲哒我?”林青青的神色没变,像是没朝心里去,淡淡的,“把想说的话一下说完。” 她曾说过一句话,说,真正厉害的人,从来不说难听话,因为人性不需要听真话,只需要听好的话。万物不为我所有,万物皆为我所用。 这几句,大山铭记于心,运用熟练。但他到底是她教的,在怎么有想法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她一点点冷淡,足够大山恢复拘谨。 “我没有那个意思,”大山先为自己辩解,瞧着她脸色,神态和话完全变了个样子道,“总是哄着叶舒,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趁现如今的机会离京。对外就说小姐你被掳走了,生死不知,这样将军府不会动林家,想杀小姐的人也得死心。” “哦,”林青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然后呢?” “然后小姐做生意也好,到处游玩也好,以前的想法都能实现,自由自在的。我跟光头他们也好好干,总有一天能为小姐排忧解难。” 自由自在吗。 广兰寺之后,林青青就没在想过这个问题。 但大山说的,又都是她心中规划的。 林青青沉静而感触的开了口,“我想要自由,但没想过要逃避,尤其是最近的事。” “我知道,”大山两眼期盼的望着她,希望她能现在就能有决定。 “让我考虑考虑。” …… 一门之隔,静站了不知多久的景先生,没来到自己竟然会来的这么巧。 他夜里听闻世子在花灯会上遇见了林青青,便想着过来问问她情况。却不想听到主仆俩这样一番对话。 怪不得林青青很多时候都那么率性而为。原来是没打算在将军府久待,那自然也不会把将军府的人看在眼里…… 世子怎么办? 上次世子与她不相往来,老景就觉得世子对她已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 细论,那就是情,只是不开窍。 不开窍都能成长神速,一门心思朝更好转变,可见这份情已入他心骨。 林青青要是借机一走了之,世子…… 景先生无法想象那会是一副什么伤心样子。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自己在这儿停留,他带着这堆心事,急匆匆走了。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叶舒这会儿在大营。 他后悔的不行。 后悔没跟老大亲亲。 更——后悔没问她去哪儿。 一见她哭,他就慌了,啥也想不起来,不用她说什么,他就退到不能在退还嫌退的不够。 唉。 他怎么这么蠢啊。 “焦志明,”叶舒趴在桌上来回把玩一支狼毫,闷闷不乐的道,“你能不能去查一下我老大去哪儿了?” 代替他整理军务的焦志明想了想,道:“未必查的到。” 叶舒不满,道:“查不到也得查。” 他要看看老大到底干嘛去了。 第103章 男人不自爱 斜街。 叶舒望着那栋小门宅子道:“我老大就在那儿?” 焦志明道:“对。” 昨天说查,今天就查到了,他做事效率不可谓不高。 叶舒最喜欢他这点,眉开眼笑的拍拍他肩,夸上一句,“干得好。” 焦志明笑的谦逊。 叶舒这就过去。 “大司马~”焦志明赶紧叫住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世子妃最爱吃的酥点。大司马见到世子妃,就说是你自己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买的,别提属下。” 叶舒把东西接过去,“我怎么没想到。我去了。” 说的痛快。 他阔步走过去,抬了手,却不敢敲门。 因为之前林青青说一个月后就回去,让他好好等着,他现在却找过来了。 不晓得老大会不会生气。 叶舒纠结的脸朝门缝上一凑,眯着眼朝里边看。 焦志明在他背直摇头,心说大司马偷偷摸摸的样子,真白瞎了那张英俊的脸呐。 “咳咳,”焦志明提醒了下做贼似的男人。 不等叶舒回头,焦志明哐哐哐砸门。 叶舒:??? “谁呀?” 林青青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知怎么得,叶舒一阵机灵,弱弱的嘤了声“我”。 林青青诧异,停在门口发呆。 叶舒觉得她已经在生气,又扒着门缝朝里面看,一声一声喊“老大”。 林青青人都被他喊麻了,伸手开了门。 “你怎么找过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叶舒扭身一看,焦志明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人溜了,门外就他一个。 他厚着脸皮笑,迈进门朝她身边凑。 砰一声,他人没进来,脑门先撞门头上。 林青青被吓一跳,“你没事?” “唔……”叶舒捂着脑门,眼泪汪汪的,“疼~” 她又心疼又好笑,拽了他手一看,好嘛,脑门撞出一个横着的红印子,“门头本来就低,你也看着点在进来呀。” 叶舒道:“我看到了,但一看见你我就又忘了。老大……我疼~” 林青青伸手关上门,又拉着他蹲下,把他额前的碎发完全撩起来,噘了嘴巴给他吹一吹,揉一揉。 叶舒顺势揽住她腰,道:“亲亲。” 木马。 林青青一点不小气,在他被撞的地方响亮的亲了口,使劲儿揉一下,“好了,大老爷们这点疼不算啥。” “谁说的?”叶舒盯着她的嘴巴,心里直犯痒,“老爷们也疼”的话在肚子说了,脑袋一侧,薄唇印上去。 林青青愣了下,发现整个人都被他扣在怀里。 男人的体温炙热,闭眼垂这的睫毛却稳得要命,只亲吻的技巧实在平平,圈着她腰肢的手臂一直在用力。 但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跟谁学坏了! 林青青抓着他后脑的发丝,用力一拽。 刚尝到甜头,心潮澎湃的叶舒眯着眼舔唇,像个没被满足的野兽。 林青青本只是有点冷的面孔,腾的恼的要冒火。 叶舒马上醒过神,还……有点新奇。 小心翼翼,还有点好奇的样子,让林青青的神经直蹦。 她压住火气,道,“起来。” 叶舒麻溜的撒开她,起来。屁颠屁颠跟在她后边进屋。 等她坐下,他献宝似的把勾在手指上的点心献宝似的递给她,说,“你喜欢的酥点,我买的!” 进步了? 林青青垂着眼看看点心,又抬了眼看看他。考虑怎么训这小子。 叶舒却顶不住压力,嘴角一哆嗦,交代了,“焦,焦志明买的。” “……” 唉。 “坐,”林青青揉眉心,“茶刚泡的,自己倒。” 她不知道怎么训他。自打他受伤之后,她对叶舒就多了许多不忍心。 看他笨手笨脚的倒了茶递过来,她那点恼怒消逝在又一声的叹息中。 接过茶,她还是道:“以后有话说话,不要乱亲,知道吗?” 叶舒不情不愿的,道:“知道了。” 隔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林青青的杏眼儿一抬:“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不值钱!” “呼~” 叶舒吸吸鼻子,坐回到旁边,低着头低了老半天,道,“朝廷每个月都给我发俸禄,我……还是值钱的。” 噗。 林青青差点把茶喷出去。 她也不跟这傻孩子纠结了,把点心塞给他,“你也吃。身体最近还疼吗?” 酥点很小,一口一个,甜而不腻,口感很好。 叶舒鼓着腮,眼睛转了下,道:“疼。” “真的假的?” “真的!”叶舒把衣领拽开,指着心口下的位置,“就是这里,晚上刺痛,我睡不着。” 他指的位置被剑刺过。 林青青急忙把点心丢开,拿手绢擦干净手,边让他把衣裳脱了。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在哪儿,她都记得,手指压在心口下方嗯了嗯,“这样疼吗?” 叶舒敞着怀,光着胸膛,双手撑在身后,细细感受了下,没跟刚才似的耍心眼,说,“有一点。” “怎么疼?肉疼,骨头疼,还是内脏疼?” 叶舒说不清道:“就是里面。” 林青青拧着眉,粗浅的判断可能是炎症,“老景最近给你用的什么药?青霉素还用着吗?” 叶舒绷紧腹部踹口粗气,道:“我没记住汤药名,青霉素不总用,老景说你交代的。” 她点头:“我是怕你抗药性涨的太快。” “我要是学医的就好了,”林青青感叹着,低下身细细看他身上有没有痕迹。 她轻轻的呼吸撒在叶舒身上,就像羽毛在搔动。叶舒扬了脖子,滚着喉咙透口气,还是觉得燥热。 他端了茶朝嗓子眼里灌。 仔细端详,甚至想把耳朵贴上去听一听动静的林青青,盯着男人腿边鼓起来的痕迹,闹了个大红脸。 她立马弹开,“你……不是,是我给老景写封信,你带回去。” “老大~”叶舒白皙的肌肤上泛出一层粉,喘的有点厉害道,“我好热。” 第104章 就像烂白菜 “马上。” 笔墨就在塌里边的置物架上,林青青伸手就能拿到,写了信让他拿走。 叶舒把敞开的袍子拉上,走到他旁边,双膝压在塌边,弓着身朝她身上贴。 一股股热浪从他口鼻里撒出来,他脸上挂了汗,不住喃喃“热”。 岂止是他热,林青青也热。 像是有团火在肚子里烧。 她比叶舒出汗还厉害,推他的手臂用不上劲儿,反倒把自己摔在塌上。 “老大!” 叶舒不拉她,反而顺势压下来,压的结实。鼻尖不住蹭她脖子,嘟囔着说,“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知道,你这是干嘛? 林青青颈子一痛,抬脚踢他。 “叶舒——” 她想一条被摔在甲板上的鱼,神志不清的抓着他发丝又扯又拽,“冷静点……我们肯定是着了道了。” “舒舒……” 叶舒听见了。 他装没听见,自顾自嘟囔,“我一点都不值钱,你骂我。我想亲你,我想你,摸我,老大……我好难受,我肚子疼……我怎么了。” 这个傻子! 林青青抓着他头发哭出声。 她哭。 叶舒被搅乱的视线看过去,跟着哭。 “老大,”他抓着她不放,“你是不是讨厌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只觉得快被邪火烧着了,拉着林青青的手朝脸上放,“热。” …… 神机营。 大山在班房里猛然惊醒。 门外的落日余晖让他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这么久。 他急急忙忙起身,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光头他们,猜想他们应该会宅子里了。 今天他们来营点卯,一早就该回去。结果他竟然一觉到现在! 大山骑马捡没少的街走。 斜街的一个茶棚里,小光头几个人冲飞马过去的大山喊停。 大山勒住缰绳,没下妈,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小姐呢?” 小光头默了一会儿,道:“我们被挡在外边了。” “什么意思?” 宅子里的护卫,由沈献接手了。 这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男人,脸上那狰狞的伤疤绝不是他惜字如金的原因,他长得就像没话说。 加上这次,大山只见过他两次。每次从沈献身上得到的感觉都是最好收敛着。 所以大山尽可能保持和平的语气道:“为什么不让我的人进宅子?” “你的人,是废物,”沈献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挖出来的。 大山的脸一下变的铁青,手也搭在了腰刀上,下一秒就要砍沈献几下。 但终究也只是想想,沈献身边的人只呵呵笑就让他头皮发麻。 加上沈献本人,他们一共五个,稀稀落落站着或蹲在院子里。眼睛却都看着大山。 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毫无感情。虽然没跟他们交过手,但大山清楚自己是野路子出身,跟这些暗卫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大山也不硬来。 他道:“我找我家小姐有急事,别人都待在外面,我进去跟她说一声。” 说着他就朝院儿里走。 就听砰砰两下,两枚苦无扎在他鞋前。 大山僵在当场,到底没进去。 清晨。 林青青睁开眼,不适感迫不及待的扑过来。 她一下都不想动。 叶舒就着一个累极的姿势,半截身子都压着她,她的膝盖还顶着胸口,侧躺着被他折在身前。 被车来来回回在身上压可能也不过如此。 她抓着塌沿儿借力爬起来。 存在·肚·子里的东……西一滴·一滴·往下掉。 林青青随便抓了件衣裳裹上,咬着牙朝门走。 接触新鲜空气,她才闻出来屋子有多腥。 “小姐……”在宅子里守了一夜的大山,看到她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山心里微微一颤,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如刀割。 真正的刀就在他腰间。 刺啦一声,大山将它拔出来。 “光头——” 大山大喊一声,握着刀朝正房冲。 林青青的视线聚过去,话在嗓子里滚了两遍才发出来——“干什么?” “我要杀了他。” 大山能猜出来里面是谁。 他握刀的手直抖,“我要杀了他——” 林青青闭上眼,在睁开,人已然平静。 她道:“整队,在外面等着。” 没有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将门也关上。 大山觉得这扇门不是关在他眼前,而是关在了他心上。 小姐都不发话,他还有什么理由冲进去? 他没有理由了。 大山捶了捶堵住的心口,转身离开。 “列队——” 小光头他们就在大门前,闻声大喝了声“是”。 “去,”沈献蹲在地上用那口被挖出来的声调道,“给他们备水。” 屋外这么大动静,叶舒哪有不醒的道理。 他赤·身·裸·体的站在屋中,视线甫一接触到林青青,一双黝黑的眼睛便燃起了勾子。 干涩的嗓子让他探出舌尖舔·湿薄唇,心里一股朦朦胧胧无法总结的突破让他笑起来。 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满足,又畅意。自然而然的走到她身边,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被他掌控着的错觉因为这个眷恋的姿势在林青青心头徘徊。 叶舒撒着热气的一下一下落在她脸上。 消下去,折磨而又熟悉的热浪在他体~内复苏。 林青青一把将他推开。 下一秒,叶舒又贴了上来,娴熟的哼哼着撒娇。 “行啦,”林青青不光身上难受。她心里也乱。 紧着胡乱裹着身子的衣裳,透口气,她重新看向笑嘻嘻的男人,“在跟我说一遍,昨天拿来的酥点,谁给你的。” 叶舒收了笑,小心翼翼看她脸色,道:“是焦志明。” 她点头:“先去打水,在给我取一套衣裳。” “好!” 叶舒这就去。 “穿件衣裳把你!”晃着驴似的东西乱跑,一点廉耻都不带有的。 狗东西。 林青青简直气晕。 第105章 他罪不至死 辰时不到,京城的街坊已经完全苏醒。 林青青一行人骑马匆忙穿街过市,朝着城隍庙的方向去了。 焦志明日日在营里打理军务,但现在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家里。 前提是他没跑。 …… 城隍街道内的一户人家门前,林青青看着敞开着的门,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慢起了波澜。 “围住!”大山咬了牙,翻身下马,朝敞开着的门里闯。 小光头他们接连跟上。 林青青不急,等他们全部都进去,才下马进门。 这院子比大山的宅子大,分前后两院,丫鬟下人齐全。 “什么人?守备家也敢闯?” 焦志明的家人大呼小叫起来。 大门敞开着,林青青猜想焦志明跑了,这会儿看来,应当没跑。 “不得无礼!” 一声呵斥,焦志明匆匆走出来。 他脸色紧绷,神态却镇定,趋步而来,先给林青青和叶舒见礼。 躬下去的身子还未直起来,一支冰冷的火铳抵在他头顶。 火铳的末端是一双白皙纤长的手。 焦志明一惊,僵在原地,努力抬着眼睛,道,“世子妃这是?” 林青青没有气色的脸上,除了冷静,别无其他。 她端火铳的姿势很稳,甚至眯上了一只眼睛,道:“还用我说?” 还算镇定的焦志明,一下拿不定主意了。 他下意识转了眼睛朝正牌主子看。 他的正牌主子,眉心皱出了三山两槽。 嘭。 一声巨响。指着焦志明的脑袋的火铳打在他脚边。 地面炸开脑袋大小的洞,飞溅的土甚至砸在了焦志明脸上。 他脑袋轰一声,不知道林青青这么难惹。 质问的话已到嘴边的叶舒,嘴角一抖,话硬生生咽下去,他颠倒凤鸾了一夜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老大~”他人跟小媳妇似的,朝林青青身边蹭了蹭。想拽她袖子,又不敢。 大山等人的火铳一齐抬起来。 那打在地上的铳又移到焦志明脑袋上。 “跟他无关——” 避在厅房的人走出来。 是景先生。 他一早就来了。 那句“跟他无关”在场的都听见了。 林青青冰锥似的视线扎在他身上,手里的火铳朝焦志明头上狠狠一顶。 “是我叫志明把加了药的点心送给你的,”老景在不用她多说什么。 大山一听,夺了小光头手里的铳,对准他脑门。 “小姐!” 林青青一声令下,大山就宰了他。 林青青没有理会。 她指向焦志明的火铳,收起来,铳口冲下,拄到地上。 焦志明心口一松,急忙跑去一边。 林青青抬起眼,道:“理由。” “还要什么理由!”大山指着老景的脑袋用力,“敢暗算小姐,一千个理由他也得死!” “那也得知道理由?”老景不是不把这小子的话放心上,是他会不会被一下打死,看的是林青青的态度。 “知道你们会过来,我一早就在志明这儿等了,”老景也不多说,道,“究竟为何,旁人不适合听,请世子妃移步。” 没有什么犹豫,林青青把火铳扔给别人。 焦志明也机灵,这就在前面带路,将他们领去书房。 大山看着,一铳打在墙上,未能泄愤道,“跟上。” 他们也不靠近,就在书房外面等着。 叶舒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一点点阴郁的视线落到焦志明身上。 “大司马,”焦志明苦笑,“虽是受景先生指示,但我还是欺瞒了主子,是打是罚,属下都认。” 叶舒是想打他几拳……“为什么?” 焦志明脸上的苦涩更明显了,道:“不知道。” “前天,我听到你跟大山的话了。” 书房里,老景的话让林青青皱了眉,想了一下,才知道老景说的是什么。 “就因为这个?”她想笑,没笑出来,道,“你更该死了。” “因为我给你下药,让你与世子圆房该死,”老景看着她,“还是因为坏了你要远走高飞的计划该死?” “哈,”林青青没笑出来的讥讽终于冲出口。 没急着回答。 她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神色从容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跟叶舒睡一次,就会改变想法?” “就因为世子为你差点就死!” 老景早就说过,林青青有情有义。 她为了给天魁报仇能以身犯险,为了叶舒,自然能改变想法。 “人命一条,没了,就是没了。世子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好,他救你时,没有惜命,他对你有恩。” “……” 不是指责也不是漫骂,与叶舒对她有恩这事。林青青无话可说。 “大山的话我还没考虑清楚,”她把挡着额头的碎发掀到脑后。 老景向前了一步,激动:“那不正说明你舍不得世子?” 昨日颠倒凤鸾的场景在林青青脑海中闪现。 她掀到头顶的碎发又落回来,遮住了她眼睛,却没遮住她的疲惫。 “报恩的方法千万种,”她真的累,“你不该给我们下药。” 她的想法,老景之前完全不明了,现在第一次听说。 “我想着成全你们,”他不觉得自己做错。 林青青的视线忽的凝在他身上,“什么叫成全?睡一起就是成全?” “世子对你有情!”老景不想跟她对上,轻轻的说,“世子通晓男女之情,会成长的更快。有些改变,已经看到了。” “哈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林青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真的有意思,把叶舒对我有恩,当成我欠他的。” 得一知己,都可披肝沥胆。救命之恩,却不愿以身相报? 老景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知道上次你挑拨我跟叶舒,让我伤透他心,我却没跟你计较吗?” “不知,”老景觉得她的笑有毒。 林青青却一笑而过,打开了书房的门。 大山第一时间冲过来。 他看不懂林青青的脸色,“小姐要是没有吩咐,我就自行处理了。” “好了大山,”林青青道,“他罪不至死。” 大山一怒,心想,这都罪不至死? 回过神,林青青已经走了。 “哈,”大山明白了。 第106章 不是你 去城隍街前,林青青简单洗了洗,回来后,人泡在浴桶里。 她检查了一下,发现从脖子到脚腕,几十个咬痕,青青紫紫的手指印向是被谁毒打了一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野狗过的夜。 留下的痕迹太多,她放弃数了,闭上眼,够了药膏,哪儿疼朝哪儿抹。 房门外边,叶舒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来,困兽似的,来回打转。把心急如焚展现个淋漓尽致。 “老大!” 林青青洗漱完毕,出来。他第一个冲上去。 噗通。 侯在一边的焦志明跪下了。 他大声道:“属下有错,请世子妃责罚。” 林青青拽拽有点不舒服的衣领道:“你找错对象了。” 何止是找错对象! 还碍着他说话了。 叶舒嫌的很,瞪焦志明一眼,“自己去领军棍。” 说领军棍,又没说领多少! 焦志明一喜,实实在在磕了个头,麻溜的爬起来。 “对了。” 叶舒哼哼唧唧的话又被堵住。 焦志明“去而复返”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林青青,说,“是景先生交给我的,让我务必转交给世子妃。” 林青青拧眉,厌烦一闪而过,还是将信接到手里,当场拆开。 信里写的什么,焦志明并不知道,思虑间,看到林青青转折视线将信看了两遍。 “叫大山来。” 她留下话,匆匆走开。 焦志明左右一看,发现有个暗卫轻飘飘的走了。 他也不敢在多留,这就领军棍去。 叶舒被晾的杵在哪儿。 他屁颠屁颠去找林青青。 宅子就这么大,林青青不在这屋儿就在哪儿屋儿。 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昨夜让它们折腾了一夜的长塌上。 叶舒只是在门口看到,嗓子便一阵发干。 也不知道那点心里被用的什么药,叫人兴奋,冲动,混乱,却一点都不影响记忆。 想起来,便像几天没吃过饭——馋。 “老大~” 叶舒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在她身侧弯下腰,叼了她耳垂·甜弄。 当啷一声。 笔洗被林青青拍桌上。 叶舒上头的神经一跳,立马躲开。 她用火铳对着焦志明的头的时候,叶舒就觉得好像也在对着他的头。 他有点怕她。 想起来进门之前的注意。 林青青眼都没抬,把笔洗放回原处,让他出去。 只话没说出口,就听普通一声。 叶舒直挺挺的跪在哪儿。 “你也罚我,”他道。 林青青瞠目结舌了一会儿,脑神经乱蹦。 她不得不摁住额头,吸着气道:“罚你什么?” “什么都行!”叶舒已经想好了,说,“只要你不生气,怎么罚都可以。” “我……” 林青青的话突然卡住,扬声道,“出去。” 叶舒的肩膀一耷拉,表情变的跟小狗似的。 “没说你,”她在说已经走到门口大山。 大山听到她找自己,匆匆赶回来,一走过来就看到堂堂世子,在地上跪着。 轻蔑的哦撇了傻子一眼,大山转身走开。 叶舒只看到他一个背影。立马又期待起来,追问,“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她道:“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咹?” 叶舒不懂她什么意思。 林青青无奈又疲倦的掐住眉心,道:“这件事先放下不谈,我有事找大山,你也该干嘛干嘛去。” 叶舒满心都是这件事,怎么能当下不谈? 可她看起来很累。 他应该听话。 “老大……”叶舒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眼眶忽的红了,压着声气儿道,“我能不能,不该干嘛干嘛?我想在这儿。” “……” 林青青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心,乱了。 “去,先去,”她掐着眉心,掐红了一片才勉强恢复。 很快,大山走进来。 他对着林青青抬手行礼,显出一片从容。 大山穿着一身灰色短打,头发藏在发冠,稳在头顶,长高了,也结实了,黑黝黝的脸上闪过的只有精明,和坚定,当初的稚嫩不见了。 “小姐?” 她长时间的打量,让大山有点禁不住。 林青青收回审视他的视线,习惯性的揉揉额头,“你怎么收拾老景的?” 就知道没理解错她的意思!大山的眼睛为此发亮,道:“手脚打断了,小姐说他罪不至死,所以留了口气。” 林青青没说什么,问:“人在哪儿?” “送回制药哪儿了,”大山道。 “我有话问他,你去叫顶轿子。” “???哎!” 之前研制青霉素,现在已经改成正式的禁地,名字也换成了东义楼。 此处僻静,够大。 林青青轻车熟路的从前楼去到后楼,在专属的药庐看到了老景。 他醒着,浑身被包扎起来,只剩一双眼还是好的。 两个人短暂的碰了碰眼神,林青青没说什么,进屋看他床边摆着的药。 老景含含糊糊的吐出字眼,仔细一听,说的是“无碍”。 林青青听的秀眉一挑,看他气若游离的模样,像是真不在意。 林青青直接问:“你给我的信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不是要杀你,是因为,因为世子,才想除掉你。他们真正想杀的,是世子。” 老景断断续续道,“我并没有把你的打算告知将军府,若你真的想走,随时可以走。但我,我觉得,你不会走。” 林青青不想听他觉得。 老景还在继续,说:“你要想走,你要是不在乎,你已经走了,不会……来找我。” 他算准了。 林青青并不因为被说中心事心里脸上就起什么变化。 耐心听完。 她道:“你有什么证据?或者,有什么发现?” “不用怀疑,我会用这事诓你,”老景心口起伏的有点快,被疼痛折磨的抽气。好一会儿他才继续。 “我收到过四公子的信,信上说,想杀你的人就在你身边。你身边有谁?” “为什么,想杀你?” “为什么,早不杀?偏偏在世子越来越好的时候,要杀你。” “你死了,起了这么多变化的将军府,还会如这般,蒸蒸日上?” “你的价值,用处,旁人难以比拟。你死了,世子的羽翼也就没了。” “他们看的,真透彻。” 第107章 正好 是夜。 林青青倚在窗边,望着天。 叶舒站在窗户外边看她。 不想说他,林青青换个地方。 叶舒也换个地方。 她坐着看书,他扒着门看她。 她不耐烦,躲去方便,他就猫在必经路上,嗷呜一声跳出来,吓她。 林青青拉着脸回去睡觉,刚躺下,他就上了屋顶。 上就上把,还猫拿耗子似的,折腾。 林青青想着叫人把他撵走。结果想来想去是大山对他不客气,沈献那帮人又太客气。 林青青气的坐起来,冲随时都会掉下东西的屋顶喊,“能不能不折腾了?我说了,我不生气!” 叶舒叉着腿坐在屋脊上,拿了一面瓦片,冲下面道:“我不信。” 林青青气的心口疼,耐了性子,接着道:“为什么不信?我的话不能信了?” “不是……” 叶舒不知道怎么说,咬着腮边的肉思索,道,“你不高兴。” 林青青闻言,嘴角轻抖,一口恶气涌上来,“我他吗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还高兴!我高兴你个大鸡腿我高兴,狗日的。” 满腔的恶气让她到处乱走。 那是越想越气,朝着头顶的叶舒一瞪,道:“滚下来。” 叶舒这叫个欢喜,爬上去的时候还用梯子,这会儿直接飞身而下。 临到门口,他怂了。 他不进屋,他扒着门,露一个头,“你说原谅我,我在进去。” 林青青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去,小细牙笑出来,说,“行啊。” 她啪叽就是一个漏风巴掌。 叶舒嗷一声,撒开门就跑。 “唔……” 林青青就追了两步,肚子疼的腿都软了。 有点怕她,叶舒跑的挺快,这会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大手抓住她手臂,朝怀里一捞。 林青青不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 “怎么了?”他脸都白了,紧张的用手掰林青青咬住的嘴唇。 “是不是疼?” 叶舒捞住她大腿,把她抱起来,“我带你找老景。” 走着,他想起来,“他死了没有?老王八,他最好没死。” “站住。” 大步而行的人一声令下,来了个急啥。只脸上的急色不减反增。 林青青抵着他肩道:“不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不舒服看郎中,哪里丢人?”叶舒把她朝上托了托,执意要走。 “你知道个屁!” 林青青已经不耐烦了,拽他耳朵,“回去。” 叶舒咬咬牙,抱她回去。 “干什么?” 一进屋,他拽林青青衣裳。林青青差点朝他脸上来一下,听他闷着声儿说“我看看”,才没扇他。 一巴掌把他推开。 她瘫在迎枕上,气弱口吐脏言,道:“看个屁,我已经上过药了。” 上过药还疼! 叶舒不知道该怎么办,模样严肃的,用大手不住摩挲她肚子。就像是疼的人是他一样。 林青青刚觉得舒服点,肚子上一凉。 她诧异的抬起头,“哭什么?” 叶舒一滴一滴的眼泪,断线的珠子般纷纷而落。 他哭红了眼,说:“对不起,我早上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你发那么大的火,还说不生我气,我害怕,怕你不理我,你之前就是一边说不生气,一边不理我。” “……真的对不起,”叶舒拉了她手盖在自己双眼上,哭的难以自制,说,“我什么都不懂,我笨,都是我把你弄成这样,对不起,老大……对不起。” “傻不傻?”林青青的眉死死拧住,却止不住声音的颤抖。 她并不想安慰这个说哭就哭的人。 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若不是自愿,你能把我怎么着?” 叶舒摇头,把被自己哭湿的手摁在怀里擦,额头却压在她肩上,认错,“你说‘不要’,我也没停。” 大手与小手十指相扣,握的紧紧的,他下结论,“我不好。” 他当然不好。 他轻易被人利用。 他保护不了他自己,他撑不起一片天。 他看似什么都不缺,实则什么都没有。 可老景的话,但凡有一小半是真的,林青青就不能走。 因为就这么放下他走了,她会后悔。 因为她发过誓。 发誓连天魁那份儿都还给他,一辈子都护着他。 是圆房打破了她的这些想法。让她没办法再以朋友的角度对待叶舒。 她得试着接受他。 可接受他,就意味着需要重新构建生活模式,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给我点时间,”林青青的另一只手仔仔细细擦拭叶舒的脸,“我需要重新定位。” 叶舒被眼泪洗礼的脸上懵懵懂懂。 他凭着直觉,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傻?” 林青青:(◎_◎;) “你以前都不承认自己傻。” 叶舒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想刀她的眼神狠狠藏住。 “噗——” 林青青歪回迎枕上,笑的乱颤。 “……” 叶舒有点不知所措。干脆蜷缩在她旁边,双臂紧紧箍着她,把她嵌在自己怀里。像是这样就听不见她的笑声了一样。 林青青笑够了。 轻轻道:“我喜欢傻子。” 叶舒腾一下坐起来。 “你说什么?”他以为他听错了,硬把她拽起来,“再说一遍!” 林青青歪歪小脑袋,“我喜欢傻子。” 叶舒的脸有点抖,不敢置信,“真的?” “嗯。” 她一点肯定的样子都没有,嗯了下,叶舒的脸就狼狈的偏开了。 “我就是傻子,”他第一次承认这件事,没有恢复清朗的鼻音加重。 “我就是,”他不肯把头偏回去。 林青青探出身,朝颤抖的下巴上轻啄,“爱哭鼻子我可就不喜欢了。” “呜——” 叶舒正难受,她还这么说。 狠狠把她扑倒,不准她不喜欢,“要一直喜欢我,只能喜欢我。你快说。” 就他霸道又固执的性子,不说,他会一直念叨。 林青青顺他的意,轻声念叨,“一直喜欢舒舒,也只喜欢舒舒。大!傻!子!” 省的他在纠结。她干脆把叶舒的嘴堵住。 责任也好,誓言也罢,他们的吻不够心意相通,也可缠绵悱恻。 这就是答案。 林青青倾尽力气吻他。 只会一位用蛮力的叶舒被带的神魂颠倒,他的顾虑,他的不安,在亲吻中烟消云散。 他咬着她不肯撒开,绵绵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正好。” 你喜欢傻子,而我就是。 第108章 约法三章 杏眼儿,挺翘的小鼻子,可能是太折腾了,花瓣儿似的唇颜色淡淡,弯弯柳叶眉看起来很温柔。 其实很凶! 凶叶舒也喜欢。 朝颜色惨淡的嘴巴上嘬一下。 他心满意足的偷偷笑,眼睛重新盯着心上人看。 林青青的脸都要被他看穿了。 她没睁眼,先蹬他一脚,嗓音软绵绵的道:“衣裳给我拿过来。” “哦哦哦,”叶舒条件反射的起身,起到一半,脑袋扭回去,喜道,“你醒啦?” “要不然呢,”林青青操着小奶音睁眼,视线还没对焦上,就被叶舒怼散,被他压着又亲又啃。 别的男的在这方面是不是都这么无师自通,林青青无缘知道,叶舒是真突飞猛进。 这么整下去还得了。 林青青娴熟的抓着他后脑的头发拽,气喘吁吁的瞪眼。 “老大~” 男人小狗似的,撑着湿漉漉的眼睛,欲求不满。 林青青心说,你委屈个屁。 翻个白眼的功夫,被他拖进怀里,用东西顶住。 叶舒磨蹭着征求她意见,见她把眼睛瞪的一点门都没有,撇着嘴哼唧。 “想都别想!”那天晚上林青青已经被他拆了,看见他不是人的东西,心里就冒阴影。对他哼哼唧唧的撒娇都免疫了。 正好有人叫门。 她哄他:“去看看谁来了。” “我不,”叶舒睁开眼想的就是这点事,不让他弄,他难受。 林青青撑着头,不咸不淡的说他,“别惹我生气。” “……吼。” 叶舒噘着嘴跳下床去了。 门在里面用门栓插着,拍门的人敲起门来没完。 叶舒倒看看谁这么没眼色。 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 敲了半晌的紫衣,错不及防的看到一副全裸的胸膛。 叶舒本就不好的心情,看到是她,脸色直接一沉,眼睛都眯了起来,道,“你来干嘛?” 紫衣的脸,刷的下红了。同时她也感受了一股来自眼前人对自己的厌烦。 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她回京,昔日神武的主子就厌烦她了。 紫衣知道原因。 她吸口气,将脸色正回来,拱手道:“世子,将军请您回府。” “不回,”叶舒干脆利落的拒绝,将门一甩。 紫衣眼疾手快的插上去一脚,闪身跟进去。 “不光让世子回去,也让世子妃一并回去,”她说着,抬眼看到林青青。 林青青也在看她。 几乎只对视了一秒,紫衣悠然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冲她这个世子妃行礼。 林青青略一想就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舒,”她朝男人摆了下小脑袋,示意他进寝室。 叶舒跟上,路过紫衣时,低念了声“出去”。 “……是。” 紫衣出去等。 寝室内。 林青青抱着手臂,靠坐在梳妆台旁。 叶舒进来了,她才将明显思考着什么的视线放到他身上。 “怎么不穿衣裳就出去?” 尤其还……支帐篷。 林青青要窒息了。 叶舒有点烦,两只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的大手插腰上,道:“忘了。我讨厌紫衣。” “她是你的亲卫,你讨厌她干嘛?” 叶舒的嘴巴一撇,道:“她不喜欢你。” “哎?”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的?她说的?”林青青真有点好奇了,任由几步走过来的男人掐着自己腰,掐到梳妆台上坐着。 叶舒挤进她腿尖,用结实的手臂圈着她,抱着说话。 回她:“她没说,我自己看出来的。她因为天魁的事在怪你,我……”说着他抿抿唇,“我也是因为天魁才没赶走她。” 他难得能想这么多。林青青感觉到欣慰,嗯了声,“她讨厌我是应该的,你不喜她,不应该。” 傻男人抿着唇,不说话。 林青青身随心动的摸摸他脸,指尖沿着刚刀削似的下颌线移到他深邃的眉眼上,“她对你的衷心是可以看出来的。以后都让她跟着你,知道吗?” 叶舒想起来之前叶景天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笑嘻嘻的把这个告诉她。 林青青心里,反倒被刺中了。 紫衣对他忠心不二,关键时刻,能护他生死。 她明知道叶舒以后不会太平,还是交代他把紫衣带在身边,不就是自私吗? 林青青能承认自己的私心,却不能解决。 她心里涌起了沉痛,再三抚摸这个男人的脸,“我们该回去了。但回去之前要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傻男人的眼睛亮亮的,“什么约法三章?” “一,”林青青的身子朝后移,以便将他看的更清楚,“别人的挑拨,坏话,不准听,只能听我的,把我永远不会害你记在脑子里。” “嗯!”叶舒使劲儿点头,说这些自己一直接的。 林青青打断他:“听我说完。第二个约定,不要辜负我。” “辜负你?”傻男人不是很能理解。 林青青道:“保护好你自己,不受伤,不伤心,无论遇见什么危险,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是不辜负我。” 以前,她讨厌叶舒眼里只有自己,讨厌他自私。可到头来,她却希望他永远自私,永远心里只有他自己。 她竟这般能理解叶景天对他的教导。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不行!”叶舒也不是完全听不懂。他懂,急的双臂直接将她托起来,道,“你是老大,我要把你放在第一,保护你,不让人气你,更不让别人杀你!” “杀我们的人,被你老大当场解决了,谁还会杀我?”林青青一如既往的哄他,拍他的肩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叶舒不。 脸蛋贴她怀里蹭。 林青青抓着他下巴,把他的脑袋抬起来,不容拒绝道:“第三!没有我的同意,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啊?” “更不准随便动手动脚。” “为什么啊?” 叶舒更不干了,这就亲亲抱抱举高高。 林青青捏他脸,笑着咬牙:“不听我的,我就把你换了,你看着办。” 脸被捏的变形的男人一愣,“换?” 林青青给他一个字,“对。” 他嗓门都拔高了,精的不行,喊:“换谁啊?” 林青青一想,歪着小脑袋忍着笑,道:“换个比你好看的?” 把他换掉,找个别人。 别人跟她一起吃,一起睡,还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行,”叶舒被自己的想象气的脸都红了,箍着她吼,“我不准,你说了只喜欢我,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 脑子不转,先发火! 林青青不逗他了,她翻白眼,揪住他耳朵,“那少说废话,都听我的!” 第109章 我就是世子妃 林青青要回将军府了。 走之前,她觉得有必要跟大山聊聊。 但找不见那小子的影。 登上将军府的马车,马上要走了,他冒出来。 “小姐。” 大山的脸色平平,直接进到马车里来。 “干嘛去了?”林青青等了他一个时辰。 大山半蹲在车厢里,抬着平平的神色盯了叶舒一眼。 “我去买小姐要的避子汤药,”他的视线盯着叶舒,看到他果然一脸无知。 所以,跟小姐圆了房又怎么样? 大山心里冷笑,双手把药递过去。 这小子羞辱人的事干的这么直白,除非瞎了,林青青才看不出来。 “不能尊重他,以后就不要来见我了,”她眯着眼,越气语气越淡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出去!” 大山这样做,自然有心理准备。 他能想象的出来小姐是什么神色,所以连头都没抬,将药包放下就走。 “以后不要见他。” 心想大山翅膀硬了的林青青诧异的抬起眼。 叶舒重复道:“以后不要见他了。” 他漆黑的双眸寒潭一般,语气冰冷道:“他很让人讨厌。” 这样的叶舒让林青青感到一丝陌生。 也是啊,大山总用那双精明过头的眼盯着他,他怎么会没感觉。 “好不好?” 男人给她的陌生没维持两秒,就圈着她原形毕露了。 “不用管他,”林青青不想多说,手够到傻男人头揉了揉,轻声交代,“大山的话不要跟任何人讲。” 叶舒很不喜欢那个人,但这是老大的交代,他当然要听了。 把她改成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男人眼睛闪闪的道,“亲亲。” 林青青不但当没听到,还伸手够了车厢里的书,靠在他怀里随意翻看。 “老大~”叶舒真的很想亲亲。而且只这么看着她,他就一阵心痒。 马车轮叽里咕噜朝将军府的方向走滚去,林青青无动于衷的看书。 “我之前怎么说的?”她道。 “你说,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叶舒小狗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委屈的要命,道,“还说,不遵守约法三章,就把我换掉,还换个比我好看的。” “嗯,”小孩儿嘛,也不能总训,时不时的得给点奖励。 林青青抓住他衣领,朝他下巴上亲了下。 叶舒的眼睛,瞬间迸发出灼热的光。刚俯下身,啪叽一声,书打他脑袋上。 “老大~” 他又觉得委屈了,一路都在哼哼。 就跟林青青身上装了雷达似的,他那两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特意等在东院的叶景天见状,恨不得把林青青的脸抠下来。 他们这几天的事,叶景天都已知晓,若不然紫衣也不会出现在那栋小宅子里了。 但有些话,他不好当着儿子的面讲。 “舒舒,”林青青冲当着面儿亲爹还眼神拉丝的狗男人使眼色,道,“出去等我。我有话跟你爹说。” 叶舒黏黏糊糊的眼睛一转,想问说什么来着,但老大这会儿肯定没时间跟他说。 “吼~”他乖乖出去等。 议事厅内就剩俩人。叶景天的表情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而那个人还不还。 他一只手摁到茶盏上,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梭着林青青,“听说你要走?” 林青青自己找位置坐,眼神坦荡荡的朝他身上一放,道:“听谁说的。” 不承认? 叶景天拧住眉:“你心里明白。” 林青青不明白,她人都还在这儿呢,她承认个锤子? 承认给好处? 她直接翻白眼,故意曲解叶景天的话道:“难不成,将军是觉得老景做的对?” 就你,也陪跟我儿子圆房? 这话叶景天差点说出来。 是心底的顾忌让他没这么干。 但话要说明白。 叶景天哼出一声,“自作主张,老景是该死。至于你,我也不必跟你装糊涂。” “打住!”林青青伸出小手,“不用多说,以后我就是世子妃。” 叶景天:??? 这人什么时候稀罕世子妃了? 她让人不能理解的事干的多了,但这么不能理解,叶景天还是头一次。 他直接震惊,瞪着眼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看他这模样,林青青差点笑出来。 她讲了。 “我八抬大轿进的将军府,如今跟你儿子又成了真夫妻,是时候该捡起世子妃的责任了。你也不用太感动。” 叶景天感动? 他直接裂开! 抓了茶杯,又嘭一声放下,脑门的青筋直蹦道:“你不是良配。” 林青青的小嘴儿里溢出一声冷笑,嘲讽技能拉满满,回他:“那将军刚才问我走不走做什么?” 烦她,又干不掉她!就是这个感觉! 叶景天恼怒的黑丧着脸,不就这个问题在发声。因为一出声,发出来的就是私心。 林青青也不打算就已经不承认的问题在纠缠。 她换了副随和神色,随意起来道:“将军在此等我,不是为了跟我针尖对麦芒?” 叶景天默默咬牙,说正事。 第110章 我就是世子妃(2) “啊——” 一大清早,雅儿端着洗漱盆进屋,看到…… “啊——” 不着寸缕,侧躺在床边的叶舒在第一声尖叫声中惊醒。 猛然睁开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像是压根就没睡过。 可叶舒的脑海却都在一阵阵发空,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下,他才回过神,急忙抓过里侧的薄被将人盖住。晦暗不明的眸子责备的睨向鸭子似的丫鬟。 他将林青青盖住,却没把自己盖住!瞳孔地震的雅儿,喵一嗓子,这下直接扔了盆,捂着脸撒腿跑了。 叶舒没见过这么毛躁的丫鬟,眉眼沉的更厉害了。 “啪——” 林青青对着他背就是一套降龙十八掌。 “在敢给我脱的这么光溜溜,我就把你扔出去——” 她恨不得朝他脸上打。 这个狗叶舒,自打开了荤,就跟狼见了肉似的,那是一顿素的都吃不了。 就这么捶他的戏码,昨天晚上已经上演好几回了。 “疼~” 叶舒纽糖似的,缠来缠去,疼的跟真的一样。 林青青已经不会在上当了。 她脑壳疼:“打你也是白打,那天被你气死也不奇怪。” 高高大大的男人,孩子气的一噘嘴,道:“我才舍不得气你。老大你手疼不疼啊?” 他皮糙肉厚的,老大这几下顶多就是给他捶捶背,但老大的手都捶红了。 叶舒心疼,捧了她小手,呼呼的吹,“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他不说,林青青还没觉得。 他一说,林青青更气,夺回自己的小爪子道,“你还是先穿件衣裳。” 衣裳是他夜里自己扒的,扔的哪儿都是。 林青青捡了递给他,“以后在听雪堂……不对,是以后无论在哪儿都不准这么光着,雅儿都吓到了,她还是小孩儿呢。” 叶舒悄悄地一撇嘴,嗯嗯的点头。 他初经人事,对眼前人的喜爱全都换做一个字,粘。 对她的事充满好奇,一会儿给她穿衣裳,一会儿给她梳头发。梳的啥也不是还觉得好看! 林青青被粘的直叹气。 砰— 砰— 捂着脸跑了的雅儿在外面扭扭捏捏的敲门。朝门里探头。 屋子里终于没有让人尖叫的事了,雅儿长出一口气,还是不肯进去,就隔着门喊话。 喊:“世子!守备等你去大营呢。” 叶舒牵着林青青的一缕头发,用差不多的姿势探出头朝另一个探头的看。 “不去。” 他拒绝的老干脆,认认真真的拿着梳子给掌心里的黑发梳理,仿佛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林青青已经懒得捂脑壳。 她把自己头发拽回来,把傻男人也拽下来,然后对着他薄唇唧一口,“去。” 叶舒差点懵了。 “蜻蜓点水也没这么快!”他抗议。 “来,”林青青伸出手,等叶舒的大手搭上来,便牵着他出门,一直牵到听雪堂院门,甩手给他推出去。 她那点力气,也就推了他半步。 但在粘她,她肯定要生气。 叶舒只能眼巴巴盯着她走远。 “谁让你来叫我的?”他看见焦志明就来气。 “大司马也没说不让属下叫啊,”焦志明冤枉。 “现在我说!”破大营,里边又没啥事,根本没必要天天去。 叶舒捉住焦志明的肩,道:“走,你跟我老大说我不用去。” “祖宗!”焦志明脚底下直打绊子,哭丧道,“您别难为我了,我可不敢见世子妃。咱们还是先去,去点个卯就回来。这比找世子妃容易啊。” 焦志明刚得罪了林青青,哪儿敢得罪那煞神。 好说歹说,伺候这主子把衣裳穿上,带着去营里。 “真难缠!”雅儿在旁边看着,努了小脸拍拍衣裳,回屋子里去。 “小姐,”她把刚才在门口看到的跟林青青又说了一遍。见自家小姐并不在意,她整个都惆怅了。 “我们难道一辈子都要待在将军府了吗?”雅儿轻轻质疑。 林青青从铜镜里看她,“你若能把他当成小姐我的恩人,也就能理解现在的改变了。” 恩人…… 雅儿不是不懂。她在此前一直拿将军府的人当敌人。猛然重新接受,需要时间适应。 可想想,还是觉得膈应,眨巴的眼睛看向自家接受良好的小姐,雅儿道,“需要多久啊?” 林青青歪这小脑袋,“跟着我走不就好了?” 雅儿的那双眼睛又飞快的眨巴眨巴,道:“是哦。” 她不是头脑简单,她就是觉得……这有什么难得? 小姐在呢! 跟着主心骨就成了,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次都没错过。 “嘿嘿,”刚才还郁闷的小丫头又高兴起来,拿过梳子给小姐梳头。 “不亏是我的人!” “嘻嘻。” “咳——” 人在厅房喊了好几声没被搭理的胡管家,站在外边大声咳咳。 “干什么呀?”雅儿一听就知道是他,照旧对他不客气。 胡管家也习惯了,对着空气说:“将军前日有过吩咐,叫老奴找几个可靠的人送来使唤,想着是世子妃今后要使唤的人,便请您亲自过去挑。” 叶舒要搬回这院儿,就雅儿一个人忙活,不方便是其次,这丫头忙活不过来才是真。 是时候找几个可靠的人进院儿了。 林青青告诉他自己等会儿就去。 胡管家没有立马走。 “还有一事,”他道,“四公子那边来信了。” 当时,林青青与叶辰他们分开走,距离现在半月有余,这还是叶辰第一次来信。 林青青哗一下从绣凳上站起来,擦着雅儿的身子朝外走。 胡管家观她反应,晓得自己猜中了。也不多废话,引着她去了外书房。 叶辰的信是昨天夜里到的。 叶景天已经看过了。 信的内容也并不复杂,只是看了心里有些久久难以平复。 林青青望着窗外看似郁郁葱葱,实则一场霜降就会落个干净的树叶。看了许久,她才把信收回信封。 回身看到胡管家研究她的视线,林青青道,“用不了几天就都知道了。” “辛苦叶辰了,”她带着跟来时不同的心情离开。 胡管家尽忠尽责的将信重新放回去,将外书房的门也牢牢锁住。 第111章 我就是世子妃(3) 一夜大风,让临近立冬的天气又凉了几分。 稍单薄些的衣物便穿不了了。 “这件行吗?”叶舒穿着一身黑袍走出来。 “不行!”这人火力壮,立冬了,也就穿身单袍子。衣裳的颜色不是黑就是蓝,别的都不爱。 平时就算了,今儿他们要去西院,穿得一水黑算干嘛的。 林青青在箱笼翻出一件玄色绣金蟒袍塞给他道,“正好这箱都是夫人叫人送来的,见你穿着,她一准高兴。” 叶舒朝她身边凑,笑嘻嘻的:“老大帮我~” “行!”只要不是朝死里腻歪,林青青有什么不能满足他的。 拿着衣裳给他穿上,围着他一阵打转,把男人收拾的英气利索。 雅儿每日一夸道:“世!子!最!俊!气~” 叶舒立马将一个还是你懂的眼神递给她,心情好好的走出门。 夸人夸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的雅儿龇牙咧嘴的,抱怨:“小姐以后别唬他了,搞得我天天夸,都快没词儿了。” 之前,林青青跟叶舒说,他不遵守约定就把他换了。 这话扎叶舒心里了,老问雅儿林青青都见过谁,见的人有没有他好看。 问话的频率,让雅儿人都麻了。 林青青理着衣裳笑,“他的颜值闭着眼夸都行,你就当哄他了呗。” 雅儿撇撇嘴,道:“也是。” 最后检查了下自己和小姐的穿衣打扮,主仆俩一前一后离院。 在前院听紫衣禀事的叶舒见主仆俩走出来,性子立马有点不耐烦了,道:“你看着办。” 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儿,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自打他们这次回来,世子就变成了不想听,只要在府里,就势必粘在林青青身边。 紫衣看在眼里,不知道叶景天跟林青青是怎么谈的,见他们好成这样,也不干预。 见他们走了,紫衣也只好提上礼品跟上。 西院。 丫鬟下人们还是头一次见世子跟世子妃合体出现在这院儿,一股热烈的八卦在下人之间流传。百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将他们安置在厅里。 “夫人正在花厅待客,还请世子世子妃等等,奴婢这就去通报,”那丫鬟道。 林青青笑笑说:“不着急,我们来的突然,没什么急事,让夫人待完客在说话,我们去见见大公子。” 那丫鬟道:“奴婢使人去请大公子。” 看着丫鬟匆匆走出去,林青青靠近叶舒,悄悄道:“有没有觉得你娘身边的丫鬟,都挺漂亮的?” 叶舒回忆了下,点头。 林青青:“……我以前就觉得了。” 叶舒把点心递给她。 她推开:“我不吃。” “好吃。” “好吃我也不吃。” 叶舒把茶吹成温的,递给她。 林青青道:“不喝。” “……” 他怎么觉得老大有点不高兴? 叶舒扯了椅子,想跟她坐一起。 被她狠瞪了一眼,只能作罢。 林青青看着他多少有点拘谨的模样,哎了一声,“你说她们那个最漂亮。” 这个语气根本不是问,是让他说。 叶舒听出来了,抬着眼朝厅里候着的丫鬟看。 他足足看了两圈,脸一苦,“我看不出来。” 林青青抿着唇,差点笑出来,挤兑他,“你刚才不还说漂亮?” 没人问过叶舒这个问题,他对漂亮这个词儿也没啥别的理解,被问的答不上来,嘴巴噘的能挂油壶。 介于成熟与少年间的脸,撒起娇来还是很可爱的。 但怎么能让小朋友一直闷着气呢。 林青青摸摸头,道:“好了好了。昨天读的书还记不记得?” 他清晨习武,回府用过饭后读书练字,无事耽搁,日日如此。 对于读过的书,叶舒也是张口就来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 青青小手撑着下巴,满意又欣赏的道:“五事七计才是兵法根本。” “对,”叶舒说,“我记得你说过兵法讲的是算法,算赢了,再兴师动众,到战场上见分晓,算着都赢不了,就接着准备五事七计,什么时候准备齐了,什么时候在打。” 学过的,他都记得。 林青青奖励他一杯茶。 叶舒眼见着开心多了。 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大公子笑着走进来,道,“下人说世子和世子妃来了,我还不信。三弟。” 说着大公子拱手行礼。 叶舒放了茶杯站起来还礼,瞅着他,喊了声“大哥”。 林青青与他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没客气,随着叶舒喊“大哥”。 “好好好,”大公子很是欣慰,叫人在换茶来。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还未立冬,他已穿了夹袍,月白色的衣裳,让他脸色看起来更加羸弱。 林青青也听说他常年缠绵病榻。 她叫雅儿把礼物送给这位大公子。 见他们正说这话,走进来的人愣了下。 林青青看到来人,也愣了下。 不是认识。 是……这人太瘦了。 紫衣就是个瘦人,这会儿出现在门口的女人,皮包骨头。 太瘦了,以至于很难根据这人的面相判断她的年龄。 林青青愣怔一闪而过,旋即看向对面的大公子道:“这位是?” 大公子拢拢袖子,笑的虚弱道:“是我娘子,你们大嫂。” 林青青隐隐约约猜到了,急忙站了起来。 大嫂秦念微也走了进来,妯娌两个互相见礼。 秦念微冲叶舒也行了个礼,称他“世子”。 叶舒多看这位大嫂一眼,回礼后,几人又纷纷落座。 秦念微在林青青旁边,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听说你们过来,我匆匆的就来了,也没准备什么,”秦念微不是客气,是真没想到。进门那会就有点尴尬。 林青青抿着唇笑,“我进门这么久也没去拜见过大嫂,大嫂不怪我就好。” “怎会。” 第112章 我就是世子妃(4) 女人跟女人聊。 男人跟男人聊。 且在门外听到时,大公子就存了好奇,这会儿说这话,问叶舒,“三弟刚刚提起的五事七计出自那本兵书?我时常看书,竟没读过。” 叶舒靠在椅背上,道:“是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大公子睁了睁眼,“我看过历朝名将对此书的讲解,并没从中读到有关五事七计……” 叶景天对叶舒,对他们的培养方式,完全不同。 师傅也好,东西也罢,都不是他们能接触的。 学的兵法自然也是不传之秘。大公子想。 他不欲在说此事。叶舒却没从他口中听到落寞。 叶舒直道:“你当然看不到,那是我媳妇儿看了好多书给我做的总结。” “弟妹还懂这些?”大公子惊讶的看过去。 “听他胡说,”林青青直接来个大谦虚,旋即又转过脸同叶舒道,“有什么不懂的跟大哥请教,大哥读书比你多。” 叶舒可不这么认为,但他这下不直说了,他讲什么是五事七计。 “五事刚才就说过,是道,天,地,将,法。计算比较敌我双方这五个方面,得到七计。七计也要比较,比的是主孰有道,将孰有能……” 一个人学到多少,出天赋和后天努力之外,还要看是否有个好老师。 叶舒在天赋和老师上都被满足。所以他学的精,学的快。学的……都是大公子听都没听过的。 他有心考问,便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此话三弟如何看?” “我看他不是好事,”叶舒道,“百战民疲,百胜主骄,又骄傲又疲惫,不定那天就被灭了。” 大公子闻言,心里一动,想不起来历朝历代有几个名将能看透这一点。 “兵非贵益多,什么意思?”叶舒也要考他。 “兵非贵益多也,惟无武进……” 大公子的确读了很多书,孙子兵法倒背如流。 只是叶舒对他照本宣科的话不感兴趣。 大公子看出来看了,转开话题,“朝廷明令只许神机营佩带火铳,怎紫衣也有?” 叶舒朝紫衣那边看了眼。 紫衣三步并做两步,将火铳递给大公子。 “这是最新版,刚研发出来,”叶舒道,“大哥试试。” 这比大公子见过的火铳小了一半,也更精致,沉甸甸的,一时竟看不出什么材质。 他也不会操作。 “这样,”叶舒接到手里,单手举起,对准房门…… “砰——” 大公子,包括几个下人,被吓一跳。 叶舒咧嘴笑,把火铳随手扔给紫衣。 火铳压根就没响过! 林青青都觉得他笑的太恶劣。 “世子变好了。” 林青青朝说这话的秦念微看。暗想大公子缠绵病榻,她身为妻子,日子不会如意到哪里去。这点从她古井不波神态中能看出来。 “大嫂以后有时间,去东院坐坐,我们妯娌一起说说话,”她诚挚邀请。 “搬回来住。” 夫人带着丫鬟们进来。 几个人纷纷离座行礼,夫人果然一眼看出叶舒的穿着是她命人做的那些。 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百里雪不厌其烦细细的问。 朝叶舒和林青青看,她眼睛瞬间红了,凝噎道:“听说你们才圆房。” 林青青的思想在怎么开放,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起这个,也不禁老脸一红。 叶舒不一样,他不要脸,拥着媳妇儿直乐。 “搬回来住!”百里雪握着林青青的手,期待道,“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能带孙子了。” 林青青今日的笑容不曾减过,这会儿更加了一层羞涩,可羞涩中也有惆怅。 她道:“夫人也知道,我身边最近不太平,还是先住在东院为好。” 百里雪抓着她的手一紧:“我听说红衣教已被辰儿寻到歼灭。怎还不太平?” 林青青朝其他人望,“红衣教是邪教,干的是拿银子办事的勾当!” 众人的脸色不同程度的复杂。 林青青深深叹出一口气,道:“不说了。马上就要立冬了,夫人事挺多的?” 百里雪脸色白白的,“日子过的真快。你们留下用饭罢。我吩咐膳房做了舒儿爱吃的。” 林青青朝叶舒看了下,点头道:“好。” 一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女坐在一桌,说话逗趣,之后后半晌才散。 “媳妇儿~”刚出西院,叶舒就忍不住了,贴在她旁边道,“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林青青看他两秒,视线转到西院,道:“很好。” 他们进来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正式拜见。 二,按照想杀她的人就在身边的思路,林青青猜测那人就在将军府。现如今红衣教被剿,买凶的人定然慌神,她自然要带着一天比一天强的叶舒来这里给那人点刺激。 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谁。 整个将军府,少主子就这么几个人,除叶辰外,大公子,二公子,以及叶舒,一母同胞。 大公子常年卧病,二公子早逝,没留后人。叶辰又不可能。 将军夫人又不是亲娘,更不可能。 大嫂…… 一试便知。 林青青牵住叶舒大手,“我们走。” 叶舒咧嘴笑,道:“好的小媳妇儿。” 林青青:??? “干嘛这么叫?” 叶舒眨眼:“你说的呀,在外面不要喊你老大。” 林青青翻白眼:“现在是在外面吗?” “那……” 叶舒想了想,“宝儿?” 噗。 跟在后边的雅儿差点笑喷。 林青青的脸啊,红的要滴血了,一拳头捶叶舒心口上。 叶舒被打的闷哼一声,“昨天夜里,你还这么叫我来着。” “把嘴给我闭上!” 林青青想打死他了,也不跟他一起走了,甩开他,走的飞快。 “老大!” 叶舒赶紧追,还问怎么了。 林青青用跑的。 她跑,叶舒追。 见甩了雅儿他们,林青青喊他弯腰,揪着他耳朵把他朝没人的地方拉,警告他不要把不干好事时说的话讲出来。 叶舒的耳朵都被拧变形了,但这不妨碍他讲条件。 道:“老大让我亲亲,我就不说。” 第113章 我就是世子妃(5) 听雪堂多了许多人。 起先是林青青从胡管家那里选了两个,后来又将慈幼院的小福小禄叫回来,今个儿,大嫂秦念微来时又带了两个。 这两个一个叫金玉,一个叫锦绣。是将军夫人让秦念微带来的。 看着便机灵活泼。 一个见了雅儿便喊姐姐。 一个说除了缝缝补补外不会别的,只能做粗使,让雅儿教她。 “行啊,”雅儿也不客气,介绍了小福小禄,让这俩小姐妹带她们。 “你这院儿今后就热闹了,”秦念微端了茶杯喝茶,表情还是哀哀的。 “热闹点好,”林青青把白瓷小碗推给大嫂,“要不然也没人把石榴剥的这么好。” “这个月份还有这么好的石榴,”秦念微细长的手指捏了几颗放到嘴里尝了尝。 林青青道:“咱们这儿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这是崔户叫人送回来的。他还挺有心,人没回来,孝敬先回来了。” 崔户去哪儿了? 侠靖镇。 这是侠靖镇的石榴,搞不好还是从红衣教搜刮来的。 “崔户看着冷心冷情,为人办事却面面俱到,”秦念微用手接着吐出的石榴籽,道,“比京里的石榴好吃。” 不高不低,不起不伏的声调,毫无变化,哀哀的表情。 林青青什么都没看出来。 “大嫂喜欢就带回去让大公子也尝尝,”她一试既止。 “他吃不了这些,”秦念微将石榴籽放到桌上。 “我听说大嫂家是秦国公府?” 秦念微嗯了声,“我是嫡女。不过你比你,是老大。” 林青青来了兴致,道:“我姐姐也总这么说。看见你就想到她。” 同在京城,说起来真有几个互相认识的朋友。 “小姐。” 雅儿有事。 秦念微见状站了起来,只还未开口,林青青就让她坐,问雅儿怎么了。 雅儿拿了封信出来,道:“连夜送来的。” 林青青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我不能出去,”她把信还给雅儿,“叫他来府见我。” “哎,”雅儿将信塞到袖子里,匆匆走了。 这下林青青真不能留秦念微了,歉意的望向她。 “改日我在来看你,”秦念微带着人离开。 林青青的小脸上,那点歉意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她叫小福小禄捡点石榴给西院送去。 一炷香的功夫,几个离开的丫鬟中,雅儿先回来的。 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他进门,走到距离林青青三步远,一弯膝跪到地上道:“小人按照约定来见世子妃了。” 是孙大庆。 他跟离京那会儿比起来,竟老了一些。 其实他昨天就回京了,是林青青刻意等到今天,又刻意当着秦念微的面儿故意演了一场戏。 秦念微若是幕后黑手,定然会留意她一举一动。 “世子妃?” 孙大庆跪在地上有一会儿了,没听到林青青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 林青青一脸沉思。 “我还有一事请你帮忙,”她道。 孙大庆是来接老婆孩子的。 听她说还有事,他脸色就变了。 是一股无法隐藏的喘喘不安。 “你不用紧张,”林青青站起来,亲自走过去扶他,与他面对面站着,“你记得马帅死前的话?” 孙大庆的眼睛一闪,猜到她的意思。 林青青点点头,请他坐下,问起侠靖镇的事。 “一到侠靖镇,那位姓崔的参将就调了兵马,”孙大庆着重说,“不是当地的兵,他真聪明,从别处调兵,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露,就将总教围了。” 那么多熟悉的,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孙大庆一夜就老了。 他不想在回忆,说的很简短。 “雅儿去准备房间,”林青青道。 “多谢,”孙大庆谢她没有追问,也谢她信守承诺。 “把世子的药找来给他,”林青青见他站起来时捂着心口,想来是受伤了。 “四公子他们如何?”她这才想起来问。 孙大庆道:“都是小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你去。” “……” 孙大庆欲言又止,一拱手,径自去了。 林青青猜他是想问老婆孩子的事,吩咐雅儿,“尽管跟他说,让他安心。” “是。” 雅儿将他安排到前院的厢房。 叶舒回府知道这个人后,非要去看看。 “今晚的功课不做了?”他先是生气,后又笑嘻嘻的说自己就是好奇,林青青信他个鬼。眼也不抬的摆上饭菜,让他老实的坐下吃饭。 叶舒人老实了,心不老实,五分钟都没坚持,跟她挤到一起,哼唧道:“我一个杀手都没见过。让我去看看,我看看他长什么样。” 她不为所动道:“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就那样。” “老大……” 叶舒使劲儿晃她,“让我去看看,让我去看看。” 林青青人都要被他摇了,朝他拍一巴掌,“看看谁跟你似的,老撒娇。” “老大……你不让我去,我就告诉别人你拍我屁股。” 林青青嘴角一抽,跳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捶。 早就用过饭的几个丫鬟瞪着眼朝屋里看。 “世子妃她……” 金玉捂了下小嘴,轻轻的道,“世子妃她可以随便打世子的吗?” 雅儿见怪不怪道:“这算什么?世子在这儿只能排第二。” 锦绣的黑眼珠一转,道:“大将军排第几?” 雅儿道:“我说的是这儿,你扯大将军干什么。” “哦哦哦,”锦绣亲热的挽住雅儿胳膊,“以后有不懂的,姐姐教我。” 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喜欢亲近人,雅儿也不反感,细细的跟她们讲,“没事不用朝我家小姐跟前凑,更不用朝世子身边凑,世子在生活上历来不叫人伺候。这院儿里的规矩只一条,就是看见的听见的,别胡乱说出去。谁不听,犯口舌,不用小姐教训,大将军都叫你们好看。” 这不光是听雪堂的规矩,是整个将军府的规矩。 谁敢把有关世子的话往外传?那就是找死。 几个笑嘻嘻的丫鬟顿时不在说笑,诺诺的应是。 第114章 我就是世子妃(6) 正院客房。 雅儿提了三荤两素,又一罐汤,一壶酒,给居住在此的孙大庆送去。 就他用银针试完饭菜后,竟从怀里掏了双筷子出来。 “这么小心的吗?”雅儿开了眼了。 “这算什么?”孙大庆夹了一片牛肉放到鼻子下面闻闻才吃。 ??? 雅儿还以为有后文呢,结果这人大快朵颐的喷香,连吃带喝的。 除了给人一股深沉外,这个杀手跟旁人也没啥区别。 “你自己小心,”雅儿还是小心的交代了句,提着食盒离开。 酒足饭饱,孙大庆把自己的筷子在水里涮涮,塞回怀里,仰在迎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间内。 偷偷看着这一切的林青青给身边人使眼色,俩人沿着来时的地道,偷偷摸摸返回听雪堂。 他们走前特意点燃的香才燃了一半儿,太阳却已落到 第115章 我就是世子妃(7) 林青青去找孙大庆他老婆孩子了? 没有。 都是做戏。 雅儿在牢房里演完自己那出,匆匆出府找林青青来了。 将军府附近的茶楼。 雅儿提着裙摆朝靠窗的位置跑。 “小姐……” 她把府里的事讲一遍,讲完了,才冲叶舒行礼。 “走,”叶舒拉着林青青就走。 “哎,”林青青朝他手臂上怕一下,挤眉弄眼的朝同在的长乐道:“先送你回去?” 在将军府那么秘密的事,林青青都当做笑话讲给长乐听。 长乐觉得她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对她一边钦佩一边担心。 “别管我了,”长乐捉住她手,“你快回去,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 “行,”林青青也不跟她客气,执意给她留了俩人,跟叶舒他们匆匆回府。 “这是最后一次了,还不成,”林青青停顿住, 第116章 我就是世子妃(8) 叶景天先来的。 二话没说,他叫人把几个有嫌疑的吊起来打。 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混着惨叫,让后来的将军夫人白着一张脸,道,“这么打有什么用!” 叶景天看她一眼,摆手让人把那几个人拉出来。 侍卫还顶得住在地上跪着,丫鬟披头散发,跪都跪不稳。 “即是下毒,就必然同外人接触过,”叶景天靠坐在椅子上,道,“全院的下人都在外面,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离没离开过院子,见没见过院子之外的人,总有人知道。” 叶景天话音一落,那负责审问的人迫不及待的道,“我半个月没出去过了,过来牢房,是胡管家亲自抽调的。” 那负责送水送饭的侍卫接话喊:“我也是,我也是胡管家抽调的。” 石像般怵在叶景天身后的老胡压低了身子,声音不大 第117章 我就是世子妃(9) 听雪堂。 林青青没在院子里看到叶舒。 雅儿,还有小福小禄她们,全都不在。 几个丫鬟住的房间乱糟糟的,其中一个床铺连被褥都在半掉在地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林青青心头。 在正院下人口中得知叶舒和雅儿急匆匆出去了,那股不祥之感陡然加重。 将军府前门是街市,后门,则靠着运河。 要跑路,前后都方便。 林青青略一犹豫,让侍卫长走后门,朝运河的方向追,自己走前门,去街市。 这样分不是因为街市能找到人的可能性大,而是侍卫长他们速度快。 她更倾向锦绣沿着运河跑了。 那个话多的丫头跟金玉同一时间来的听雪堂,同属百里夫人,金玉出事,她跑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 林青青在街上放马慢跑,杏眼来回巡视,冷风让她喷嚏不停, 第118章 我就是世子妃(10) 秦念微声嘶力竭的大笑,让林青青觉得,这个家的女人都有点神经质。 但事情到这里,该明白的大致明白了。 “你不问我原因吗?”被一根麻绳五花大绑,狂笑不止的秦念微忽然收住笑声,叫住提脚走人的林青青。 院子里的人都被赶出去,这里发生什么,还有人不知道呢。 林青青会走? 她跟大山耳语几句。 围在院门前的禁军收铳散开,被堵在门外打转的大公子冲进来。 “这是干什么?”大公子看着被绑的秦念微,脸上的迷惑和焦虑加重,不由的扶住了心口。 “跟大公子没有关系!”那丫鬟跪在地上喊,“全是我自己干的。” 这话刚才就说好多遍了,林青青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 她看了眼叶舒,视线落在大公子身上,“大嫂买凶,让红衣教的人杀我,大哥信吗?” 大公子闻言,脸上像被人打了一拳,疼了,却不知道原因,懵的。 “不可能!”他半天说不出话,反应过来便是重复的道,“这不可能,你肯定哪儿弄错了。” 书上说,人的惊讶超过一秒,就是装的。 凝着大公子“你在胡说什么”的视线,林青青简洁又不失细节的把事情讲出来。 “不可能……”大公子难以接受。他满脸荒唐,质疑秦念微,“为何这样?这其中定有误会。”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秦念微笑的两肩乱耸,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真好。能有什么误会呢?” “大司马,战神,满京城闺秀们梦寐以求的男人,傻了,也还有个世子位托底。傻了,大将军还是拿他当心肝对待。其他人算什么?” 秦念微发癫的朝大公子乱笑,道:“他什么都霸着,不死,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我说的对不对?” “疯婆子——” 这无异于承认罪行的话,让大公子脸色惨白的随时能晕过去,他紧紧抓着心口的衣裳,撕声道,“你干了什么?” “谁知道我干了什么?”秦念微好笑的望着林青青,“我买凶杀人?我怕被揭穿?都是我干的?” 她看向那败露了行迹的丫鬟,还是笑,自言自语,“都是我干的,从你大摇大摆跟世子来西院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有这天。林青青……”她跌跌撞撞道,“你真蠢。” “来人!”大公子歇斯底里,“来人——杀了这蛇蝎心肠的贱妇。”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妻……” 他一口血呕出来,院儿里的下人吓的尖叫,跑过来扶。 大公子躺在地上痛哭,道:“给我更衣,把那毒妇带上,我们去东院,我要见父亲,我要……我要给世子一个交代。我做错了什么——” “快,”扶着大公子的老嬷嬷喊,“叫郎中,把少……把毒妇也抓起来。” “别碰我——” 秦念微只上半身被绑,见下人过来抓自己,她倒退着转身就跑。 “我有话跟你说……”她冲林青青道,“我有话说——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西院的侍卫早已聚集在门口,见状全冲了进来。 大山不是将军府的人,林青青没下令,他便叫人别轻举妄动。 秦念微被两个男人架住胳膊拖拽。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她破口大骂,“你个蠢货。放开我……” 一己私欲,多少人被她害了,多少事又因她而起? 就这样让她被拉走? 林青青还没心慈手软到这个地步。 “大山!” 不用她多说,大山上前跟那侍卫要人。 大公子已经被扶了起来,他执意朝林青青身边去,道:“世子妃打算怎么处置她?” “送去衙门,公开处刑。” 大公子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打算,惊愕了,道:“不可!证据确凿,弟妹想怎么处置都可,独独……不能把将军府的家事传扬出去。” 用脚想都能想到的话,林青青听到了,回他一声冷笑,“大哥不会觉得,杀个把人,就能消我心头之恨?” “……” 大公子答不出来,甚至不如她强势,气若游丝的喃喃,“那也不能公开处刑。弟妹……” 他躲开的视线重新看向林青青,哀求化成一股凄凉哽咽出来,“给我留点体面。” 林青青没有针对他,“国有国法……” “够了。” 她话未说完,叶景天带人闯进来。 以紫衣为首的蛟龙卫把整个院子包围住。 叶景天的视线直直杀向林青青,对她目中无人的做法不满。 “全部带走。” 事情如何,他亲自审。 明白了,又没有完全明白的叶舒突然丢开林青青的手,快步追上叶景天。 就见过几次面的大嫂想害林青青,又想害他,他心情能好到哪儿里去? 他沉寂又满是茫然脸,对上叶景天,便全都成了不耐烦。 “把我娘放出来,”叶舒道。 叶景天的个子比儿子挨了一个头,他用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复杂神情仰望着叶舒,“等事情查明白,爹自然会放人,你娘的事……你别管了。” 叶舒眼睛一眯,“我的话不顶用?” 他是世子,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他的话,就是命令。这是叶景天给他灌输的思想,叶景天又怎么会自己违背? 他解了随身令牌递给叶舒。 叶舒接令的手指勾了勾,“还有。” 还有就是百里雪的管家钥匙。 距离百里雪被关,也就几个时辰,东西叶景天都没来得及放下。 叶舒带着东西去牢房把百里雪接出来。 林青青犹豫了下,去看叶景天怎么审秦念微。 “世子妃不能进去,”刚回东院,林青青就被拉着脸的紫衣挡住了。 为何? 林青青舔舔干涩的唇,“不光我是受害者,你也是,我们都有权参与。” 紫衣的表情像是她说了个冷笑话,盯了她半晌,道:“有关将军府的事,世子妃还是别参与的好。”怕林青青还有话,紫衣公事公办道,“这是大将军的吩咐。” 第119章 我就是世子妃(11) “是大嫂害我媳妇儿。” “已经把她到了。” “跟娘没关系。” 秦念微也好,大公子也好,对叶舒而言,不过是大哥大嫂,没什么特殊代表。 百里雪不一样。 这是他母亲,是他娘。 丫鬟指认百里雪时,叶舒心里十分痛苦。他甚至没想为什么,满心只有痛苦。看着伤心欲绝的百里雪,他觉得那丫鬟全是瞎说,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叶舒迫不及待把百里雪放出来。 “舒儿。” 百里雪被儿子拉着出了监牢,还没说上话,叶舒就撒开她要走。 “舒儿……”百里雪一只手扶在粗糙的墙们上,哭腔加重了,道,“是不是弄错了?你大哥大嫂怎么可能要杀林青青,我……” 欲走的男人转过身,背着光的脸,寒的让百里雪愣住。 “我亲手宰了她。” 她这个儿子,打小就是厉害角色,就算傻了,慑人的神色依旧有着一股凄厉,冷酷。 “舒儿……”只一眼,百里雪便被噎住了一般,喃喃的,望着他走远。 正院。 叶舒一把将紫衣推飞一米远,若不是院墙挡着,紫衣非得狠摔一跤。 林青青瞪圆了眼,“你干嘛呀?” 男人长臂一捞,把她捞怀里,半截身子压着她,道:“没规矩。” 林青青:??? 你这不比她还没规矩? 只许州官放火啊。 她胳膊肘子怵他一下,“以后少欺负她。夫人呢?” 想起百里雪说大嫂不可能害人的话,叶舒有点不高兴。 他捏了捏林青青的手,道:“放了,我们进去。” 议事厅内。 所有下人静若寒蝉的守在外面,就连胡管家都盯着地面守着门。 见他们过来,胡管家急忙喊了声,“世子,世子妃来了。” 话音未落,叶舒已经走进去。 大公子捂着心口,满脸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秦念微跪在正中。秦念微的那个丫鬟趴在地上。 叶景天忍了一脸的气急败坏。 见叶舒进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审完没有?”叶舒道。 “确实都是这毒妇一手干的好事,”叶景天忍着心里的翻腾,一只手背到身后,说道,“爹打算处死她。” “不行,”叶舒居高临下的望着秦念微,“处死她,我媳妇儿不解气。” 这之前,为了查出府里的黑手,林青青带着叶舒到处炫,叶景天都忍。现在,黑手已经查到了,还张口闭口媳妇,叶景天听的心梗。 他第一时间朝林青青责备道:“家丑不可外扬,将军府的名声跟你那口气比起来,哪头轻哪头重,你该清楚。” 林青青哼出声笑。 叶舒探身朝他们中间一档,喷叶景天,“当然我媳妇儿的气重要!紫衣呢?” 他这就把人带走。 他看谁敢拦。 “我让你大哥闭门思过,”叶景天急忙折中道,“他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他有罪,我让他待在西院不许在出去总行?” 叶舒拧眉思考。 林青青抬眼朝大公子看,大公子病弱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恨,被她看个正着。 “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大哥是大哥,”叶舒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俩人混为一谈的。 “爹后面在跟你说,”叶景天频频朝林青青看,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 把秦念微送去正法的可能性,太小。 林青青舔了下唇,正欲说话,被叶舒一拉胳膊,拽出门了。 “你先回去,”叶舒两只手推她的肩,笑嘻嘻的,道,“我来处理。” “什么你来处理?”林青青抓着他手不放,“你处理什么呀?” “当然是杀了那个坏女人,”叶舒道。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林青青脸上差点冒出问好。 她朝厅里跪着的身影和叶舒任性而为的脸看。 一股秦念微是个大活人的触感闯进她心里。 “你跟我走你,”林青青那可能让他动手。 生拉硬拽把叶舒拽走。 叶舒深刻的领悟了什么叫不解气。 不是不让他掺和嘛。 他圈着媳妇提议,“我们把她偷偷弄走怎么样?” 林青青道:“不怎么样。” “为什么呀?偷偷弄走她,把她送衙门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干了多坏的事,让她爹娘老子,让她全家都跟着一起丢人,这才算报仇。” 对对对。这样不但秦念微的娘家做不成人,将军府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你爹也丢脸丢到姥姥家。 林青青一点都不在意。 但她的初衷并不像叶舒说的这样。 她希望秦念微的死是罪有应得,是大白于天下,是报仇雪恨,而不是无声无息,落一片叶子,折了一枝花一样。 但也并非全无意义。 最起码他安全了不是吗? 看着他雕刻似的脸,林青青觉得自己真的是变了。 她以前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妥协。 “我已经不气了,”林青青扭过身骑坐在叶舒大腿上,手在他脸上揉啊揉,道,“她藏在我们身边,搞了那么多事,还是被我们揪出来,已经是大仇得报了,对不对?” “……”叶舒觉得不对。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人。 但老大都不计较了。 他勉为其难道:“行。我要亲亲。” 林青青捧着他脸亲一下。 男人圈着她细腰的手臂一紧,无声的想要更多。 在男人鼻尖上亲一下,林青青道:“我没心情,你老实点。” “……行,”叶舒就抱抱,摸到她手有点凉,扯开衣领,把她两只小爪子塞怀里暖着。 他就是个火炉子,在入冬的天气里怎么靠着怎么舒服。 林青青好好窝他怀里,让他拿着书,细细跟他将书里的内容。 她闺秀做的失败,这么多年读过的书却不少,尤其善长总结,教叶舒绰绰有余。 雅儿每每看到他们相处的这般温馨,都不忍心打扰。 “小姐,”雅儿有事禀告。 见林青青抬眼看过来,她上前了一步,小声道,“锦绣回来了。” 回来了。 不是抓回来了? 林青青轻松的表情收紧。 雅儿的声调更恨了,道:“这些丫鬟真是有毒,秦念微身边的人,事到如今居然求见小姐。” 第120章 我就是世子妃(12) 秦念微的丫鬟这个时候来见她,无非就是求情来了。 林青青摇摇头,不见。 “世子妃——” 门外喊起来了。 “求世子妃见见我。” 听雪堂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压根没人在门口拦着,人喊着便闯进来了。 雅儿一恼,道:“你这人好没规矩!”说着便快步过去推她。 “世子妃!” 那人隔着雅儿喊,“我家少夫人有话让我转达,世子妃就不想听听吗?” 之前,叶景天就说了,要处死秦念微。人死灯灭,事情到这儿已经结束。 且闯进来这人想说什么,林青青也想得到,无非就是将军府的辛秘。 林青青不想节外生枝,示意雅儿把人弄出去。 雅儿一个小丫头,只是看着瘦,她浑身劲儿,抓人也不是推推搡搡,而是出其不意的掰了那人一根手指。 “啊——”惨叫一声,那人痛的斜着身子哭喊,“世子妃看到我,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不眼熟,”雅儿替主子答了,掰着她手指用力,把她朝门口带。 “世子妃大婚当日没被合卺酒迷晕,就是我帮的忙——” 拿出蛮横劲儿的雅儿一愣。 林青青豁然而起。 叶舒也听明白了,一双寒目望着来人。 “什么意思?”自己身怀炼金术,才没有杯合卺酒完全迷晕,以至成婚当天就发现叶舒傻了的事。而她身上发生的这么多事,都是从那杯合卺酒开始的。 林青青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年过三十,容貌清秀,有些气质在身上的女人整整衣裳,擦干净脸上的泪渍。 “世子妃嫁进来当天,是我与其他几个人将世子妃迎去的洞房,合卺酒也是我换的。” 她说到这儿就停了,显然是想让林青青问话。 例如,问她怎么知道有人要朝酒里面下药? 在例如,谁让她这么干的? 白日,秦念微疯疯癫癫时,嚷嚷这有话跟她说,是不是就是要说这个? “你想说什么?” 叶舒低沉的问话声,让林青青回过神。 那女人已跪到地上,眼泪顺着脸落下来,声音却比刚才还要清晰。 她道:“不光是合卺酒,就连世子妃嫁进来之前,都提醒过世子妃,世子的问题。只是没人重视。可少夫人终究是在背后帮过您,又怎么可能害世子妃?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冤枉的呀——求求世子妃,救救她。” 求救的话,在林青青的意料之中,只怎么也没想到会带有些许的颠覆。 秦念微面目可憎的样子忽然被蒙上了一层雾。林青青一时间判断不出什么。 她坐下来。 “你骗人的?”雅儿有点不信。 女人飞快的止住了哭声,道:“不信可以问问世子妃胞弟,问问他在世子妃成婚前,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世子的事。” 她显然想说叶舒傻了的话,临到嘴边又改了。 叶舒是大婚当夜与林青青第一次见,那天的事,他记忆犹新。 他感到紧张,焦灼的视线第一时间放到林青青脸上。 林青青一愣,隐晦而又亲密的,用膝盖碰了碰他腿,小声道:“都是为了脱罪耍的把戏,不用听。” 叶舒焦灼的心当即落地,另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他仇视女人,道:“可恨。” “哎,”林青青拦住他,“我来处理,你去替我看看锦绣怎么回事儿。” “……” “去啊。” “……我知道了。” 叶舒被打发走了,虽然他有嗲不情愿。 屋子里还是一瞬间静下来,连油灯燃烧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彻底黑下来的天色,让就燃了一盏灯的屋子黑黝黝的。 女人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清林青青是什么神色。 她不安的在地上挪了挪跪麻的双腿,“有些话,我不好当着世子的面儿说。” …… 林青青去见秦念微了。 秦念微被关在当初她跟叶舒住过的那所小院儿里。 之所以关在这里面,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没有叶景天的命令,谁都不许见。 但事实证明,不许见是给的太少。 一个大金锭子,侍卫长老大的个子,被林青青一巴掌推开。 她独身进到不大不小,全部有石砖铺地的偏院。 秦念微跟个鬼似的,坐在正房。 她们没有任何悬念,就这么碰面,只屋子里黑的厉害。秦念微看得清林青青,林青青看不清她。 但也不必看清,知道是谁就行。 林青青在距离滴水檐一步的地方停下。 “哈,”秦念微先发出笑声,声音像是从地底捞上来的一般,沉沉的,费劲的道:“你来了。” 林青青没接话。 寂静让人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秦念微忽然站起来。 她走到门口,让人隐约看清她脸上死灰似的神情。 “一定有很多人羡慕你,”她声音好了很多,但仍是一副费尽力气的样子,说,“知道听说你从将军府跑了时,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林青青真想找个地方坐下,但没地方,她只能搓搓手指,道:“想什么。” “想你赶紧回来,”秦念微说着就笑了,道,“回来把将军府搅个天翻地覆。但你总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西院的事,你一点都不沾。” 林青青想找个地方坐的想法更浓重,仿佛坐着,思想就能占领高地,但这里就是没地方坐。 她只能站着。 秦念微还在说。 她说:“你要是去了西院,该多好?我总盼着你来,我总觉得你能让我脱离苦海。你跟别人不一样,我拿你当榜样,我每次受苦都想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秦念微又笑起来,笑着道:“可惜了,都是我想的。我把你想的厉害,你……挺蠢的。” 没有人被当面骂蠢,还能保持好心情,林青青也是。 她干脆抱住手臂,“绕着圈子说话,让本来不复杂的事,也变复杂了,让人心烦。” 她们本就没见过几面,对林青青的了解,都是秦念微从具体的事情中得知的,她实际上怎么说话,什么脾气,秦念微并不知道,初闻她的直白,随意,和忽然的开口,秦念微第一反应就是走神。 第121章 我就是世子妃(13) 林青青道:“我来这儿只有两件事。第一件,统一思想。第二件,嘴说无用,我要给你个机会。” 秦念微刚刚就在走神,林青青的话,仿若走了几里地,传到她心里。 她浑身都在发颤,脑子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清醒的时候。问,“什么叫统一思想?” 林青青在盯着她看,声音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凌厉,显得格外干脆。说道,“你我之间,没有帮忙,不存在谁救谁,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我不但不是你的依靠,相反,你必须向我证明你的清白。” 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水里的救命浮木。全看秦念微怎么做。 这不是合作,而是林青青给秦念微的一个机会。 这是一个是去死,还是活下去的机会。 秦念微丫鬟的话在林青青这里起到了作用,她坚定秦念微是凶手的判断动摇了。 秦念微清楚的感觉到了一点,她神色当即清醒了不少,道,“你想我怎么做?” 林青青笑笑,“早就安排好人手找我,怎么对付别人,没有想过?” 是啊,她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但也不是完全准备,就连林青青会因为以前的旧事朝自己伸出援手这件事,都没认真想过。 秦念微又有点恍惚了,“其实在我第一次去听雪堂给你送丫鬟的时候,就想提醒你,害你的人是……” 安静的门口突然吵起来。秦念微的话被掩盖,她也立马住了口。 林青青拧眉朝门口看。 只要一眼,她快步走过去,望着应该在其他地方的男人。 接触到叶舒的神色,林青青就知道,他早就来了。 本该背着他的话,他听见了。 林青青的心情走向了全新的糟糕。 她先朝别人看,“你们吵什么?” “夫人投井了。” 林青青脑子里嗡一声。 叶舒铁青着脸,先是走,后来扯着下摆朝西院跑。 叶景天,大公子,乃至府里几个面都没露过侍妾,全都赶了过来。 所有人,包括百里雪身边的丫鬟下人全都跪在地上。 叶景天背着手,一圈一圈,来回在门口打转。 “舒儿,”见叶舒赶来,叶景天一下有了主心骨似的,迎着他道,“我已经让人把那口井填了。” 叶舒没关心过井,问:“我娘呢?” “郎中正在施针。” 叶舒走进去。 叶景天也没拦着,跟着一起进去。 大公子见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上。 林青青走到月洞门时就停住了,没有在朝院子里走。 她没亲眼看见,却能想象百里雪投井,以及被救上来的画面。 她甚至能想到将军夫人的葬礼是什么样的排场。 但要林青青说实话,她想的更多的还是百里雪为什么投井。 她才刚刚,刚刚升起了一点怀疑。 秦念微的下人说她,身为将军府的少夫人,一直在被大公子家暴。 她没有自由出入将军府的权力。 她,甚至是她看似显贵的娘家,都没有能力拿出那么一大笔银子买凶杀人。 说所有的事都是设计好的。 说秦念微是个替死鬼。 说真正的凶手是大公子,是百里雪。 林青青听到这话时就在想,百里雪在牢房里问的那个问题。 她问: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人去下毒杀人。 直接栽赃给秦念微,直接把黑锅甩过去,不行? 自然是行的。 还有眼前这事。 府里有河,屋里有布,跳河还是上吊,都比投井容易救。 若是装腔作势,何不选择安全性高的? 林青青怀疑自己轻信秦念微了。 秦念微在合卺酒上做手脚,是为了拉拢她。 但让林青青决心去找秦念微,给她个机会的原因并不来源于合卺酒。 而是秦念微的确很难出得起那么一大笔买凶银子。 本该结束的事,越来越远了。 真一石没有激起千层浪,却也把水搅个通浑。 “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雅儿拽林青青袖子,道:“里面有动静了。” 林青青抬眼看过去,见院内多亮了几盏灯,跪着的下人又哭又笑的念佛。 她急忙朝正屋去。 “舒儿……” 林青青见百里雪单薄的身子陷进棉被里。 她头发还是湿的,头上脸上扎满了银针。看似白皙,实则干瘦的手探出来,叶舒急忙抓住了。 他半跪在床边,喊了声“娘”,百里雪原本枯槁的脸,泪如雨下。 “娘对不起你……娘什么都没为你做过,还管不好这个家。我没脸见你。” “怎么能怪娘?”叶舒眼睛红了,“都是那个贱人。” 她们在小院里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你们把夫人看好。” 叶景天惊诧的看着留下话起身走人的叶舒。 林青青立马跟了上去。 看他背影,就知他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看他去的方向,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林青青没劝他。她用自己用惯的炼金术,在他前面忽一声升起一面土墙。 叶舒终于停下了。 “能听我说话了吗?”林青青走过去,一只手搭在土墙上,让它散开。 “我们说过不吵架,”叶舒目视着正前方,不想转过身。 她叹息:“你这句话已经说明我们除了吵架,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叶舒猛地转过身,眼神跟刚出炉,淬着火的刀子似的,狠狠道:“对!” “她胡说八道,你不让我听,你自己跑去听。” 林青青不想跟他吵,“这件事明天在说行吗?” 叶舒感觉被噎了下,道:“不行!” “我不想让你的手沾血,”林青青主动牵住他大手,两只握住一只,定定的,也轻轻的,望着他,“夫人也不想。” 叶舒想到百里雪的样子。 林青青继续说:“夫人想不开,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你若是在双手沾血,她又要想不开了。” 叶舒听着,神色一点点冷却。 林青青牵着他朝回走,“跟其他的比起来,守着夫人,开解她更重要。” 她牵着叶舒原路返回,一直走回百里雪的院子,才停下。 “去。” 叶舒走了几步扭过头看她,“你不跟我一起吗?” 第122章 我就是世子妃(14) “舒儿。” 百里雪一醒过来,就看到叶舒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身上的银针已经拔除,看起来没那么可怖了。 稍有动静,叶舒便醒了。 他从床边爬起起来,道:“我去叫郎中。” “不用了,”百里雪除了昏沉外,没有别的不适,试着笑了笑,冲儿子招手,“你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 床很矮,叶舒蹲下,也做不到与躺着的人齐视。 他只好盘腿坐下。 百里雪冰凉的手搭在他脸上,摸了摸,面露心疼,“还是这么瘦。你平时吃什么?我之前听说,你爹不让你随便吃东西。” 除了林青青外,叶舒还没跟谁这么亲近过,他有点不自在,孩子气的顶了顶腮,“我爹说我以前不爱吃甜的,所以不让我吃点心。” “他瞎说,”百里雪对他小时候的事记得一清二楚,“樱桃凝露蜜,桃花香饼,如意糕,你都喜欢。不喜欢甜的,是因为为了一盘子点心,跟你大哥打过架。” 她说的这些,叶舒一点都不记得。只有提起现在也不准随便吃的糕点时才舔舔唇。 “你恨你大哥,恨娘吗?” 叶舒诧异了瞬,有点小心翼翼的,“娘是觉得我恨娘,娘才想不开吗?” 百里雪眼眶一红,道:“你大嫂干了那么坏的事,是我跟你大哥没管好。我们都有罪。” “没有的事,”叶舒怎么可能怪她,笨手笨脚给她掖被子,“我只恨秦念微,她很坏。她已经不承认她干过的坏事了。” 百里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叶舒把昨天在偏院听到的话讲了下。 他能分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敷衍人的话。当时勉强被林青青哄走,他心里烦,压根没离开听雪堂,林青青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跟上了。 “她是不是相信你大嫂的话?” 百里雪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惊疑不定的表情立马让叶舒后悔说了这些。 “没有哦,”他也会安慰人,没安慰两句,就开始自信起来,道,“我老大只会向着我,娘不用怕,我老大很厉害的,她什么都懂。” “可……万一要是信了你大嫂的。” “不会!” 叶舒说的自信,其实心里没底。见百里雪哭着说“不该把她救上来”他又手忙脚乱了。 屋外,阳光已经刺眼。 叶舒沿着石子路回东院。见到胡管家就问,“我媳妇呢?” 老胡心里装着府里的事,猛地听世子这么问,只觉硌牙,“世子妃这会儿应该还在大将军哪儿。” 原本要回听雪堂的人,转脚朝正院去。 没进屋,就遇到了叶景天。打眼一瞧林青青在厅里坐着,他招呼没打就进去了。 “我们去处置秦念微,”叶舒拉着她就走,已经想好了,道,“让别人处置,我的手才不沾血,我就看着。” “你拽疼我了。” 一门心思朝外走的人急忙把手松开,一看林青青手腕,果然红了一圈。 他总是控制不好力道,把她弄的红一块儿紫一块儿。 “我不是故意的,”叶舒内疚,对着那圈红又是吹又是道歉。 林青青把袖子放下去,把痕迹遮住,示意他坐。 叶舒老实坐下,满脸都是焦躁。 林青青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他已经坐不住,不耐烦了,她才开口说,“你觉得,怎么处置秦念微比较好?” “当然是杀了她!” 叶舒脱口而出。想到林青青不喜欢他这样,他又急忙解释,“那个女人坏,她害你。” 林青青点了下头,道:“害我们的人要不是她呢?” “不可能。” 叶舒这次比刚才回答的还快。 他直接从椅子站起来,控制不住的黑了脸。 “我们亲手抓到她,她也承认了,”叶舒笨拙道,“坏人就是她,她为了活命才胡说八道。说我娘,我大哥是坏人。” “试试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林青青朝为了看热闹,早朝都不去上叶景天,“问你爹。” 因意见分歧,而忍耐的叶舒,对上叶景天,就没那么温柔了。 叶景天留下没走,是想看看林青青都是怎么花言巧语骗他儿子的,结果惹火上身。 顶着儿子的给压力,叶景天考虑一下,道:“还是问她,你也知道爹老是吃她的亏。” “是你自己心不正。” 林青青不客气的怼一句,从他身边走过去。 叶舒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见叶景天也要走。他挡过去,“你跟我老大又搞什么交易?” 叶景天一脸问号。 但搞什么交易也不能告诉他啊。 林青青总是有本事说服别人,达到目的。 儿子也是不能得罪的。 叶景天咂嘴,“你去偏院看看就知道了。” 偏院的侍卫撤了。 里面已经没人了。 叶舒进去看了,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他回听雪堂问林青青。 林青青也不再。 雅儿在。 雅儿告诉他:“少夫人是国公府嫡女,悄无声息处死是不行的,所以先让她回西府称病,病一段时间在死。” 叶舒眯着眼:“谁让你这么说的?” 雅儿吃惊的捂住嘴,“这不是都知道的事吗?” 男人的脸一下黑了,剜了这做作的死丫头一眼,甩手走人。 等他走的看不见了,雅儿颠颠的回屋,冲扒着窗户朝外看的人抱怨,“世子现在都不好骗了。” 林青青点头。 雅儿嘴把还是撅着的,道:“他要是弄明白了,回来闹怎么办?” 林青青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家小姐要是知道怎么办,还躲在这儿?” 雅儿的嘴巴不噘了,她咯咯笑,随口就是注意道:“直接让他在小姐和夫人中间选,选小姐,咱们想怎么搞都成,选夫人,更好。咱们解脱了,再也不用管他了。” 林青青道:“你跟他爹一样。” “大将军?” “对,你们都心不正。” 雅儿直瞪眼,“哪儿心不正了?我心一直向着小姐呢。” 林青青没理她,暗想秦念微以戴罪之身回去,是个什么光景。 “你多去西府打听着,”她翻书翻的心不在焉道,“之前叫你打听的,也赶紧查明白。” 第123章 我就是世子妃(15) 一大早,秦念微回西府待罪的消息传回来。 没等大公子问,过来传话的胡管家便说了原因。 胡管家说:“基于对大公子的声誉烤炉,将军以为让秦念微称病比忽然暴毙强。秦念微娘家那边大将军也会亲自跑一趟,大公子只需将人好看,管教好下人就是。” 大公子带病的脸更显难看了。 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喘气艰难的道:“父亲可说什么时候处理那贱人?” 胡管家关怀的望着他,道:“将军还没去秦家。” “……” 大公子喘的更重了。 “可要老奴请景先生为大公子看诊?” “不必了,”大公子拒绝,“我身子不便,不能亲自送你了。” 胡管家笑呵呵的欠欠身子道:“不敢劳烦,老奴先告退。” 大公子说着不送,还是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胡管家走了,他的视线才落在秦念微身上。 像在看一个仇人,也像深思熟虑。 “没想到我还能回来?”秦念微一点罪人该有的样子都无,她甚至满心轻松,含着笑走进屋,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雀跃到处看,莫名的道,“怎么感觉哪里都不一样了?听说夫人投井了,我是不是得去看看她?” “拦住她!” 大公子声音大的牵扯了心肺,咳的止不住。丫鬟下人都去扶他,顺气的顺气,喂水的喂水。 这样的场景秦念微见的太多,完全转变成另一种形态的心情瞬间被破坏,她冷眼看着,听刁钻的丫鬟提议把她关去柴房。 “去,”大公子咳的发红的眼散出妖冶的光,“去她关进去。” “呵,”秦念微不屑,道,“还以为你要怎么着。” 不用人催,她自己去了。 这院儿有小厨房,自然也有柴房。 地方不大,木柴木炭占据大半,剩余的地方,仅供一个人活动。 秦念微靠坐着柴堆,竟没觉得凄凉。 她满脑子想法,连入夜了都没察觉。 一夜过去。 柴房周围,别说落井下石的,是连个动静都没有,秦念微不由的心焦。 她时间有限。 “少夫人~” 有人隔着门叫。 秦念微一下就听出来是乌盈的声音。 她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 现如今,这座院子一个她的丫鬟都没有。 乌盈提前一步跑去东院找林青青,才没被处置。 “我不放心少夫人一个人待着,”乌盈还带了吃的,顺着门下的空隙一下一下递进来,“少夫人吃点垫垫肚子,后面我在给您送。” “让他们抓到你怎么办?”所有人都被处置了。那些跟了她很久,陪了她很久的人。 眼泪止不住顺着秦念微的脸颊流下来。 “奴婢不怕,”乌盈带着哭腔,窸窸窣窣道,“奴婢趁他们没起来的时候来,奴婢在这院子里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再不行,我就去求世子妃。” “别。” 秦念微把只会让她懦弱的眼泪擦掉,“她没道理帮我,能给我个机会已经很好了。” 乌盈哭的更厉害。 秦念微把点心塞嘴里,大口大口吃,告诉她,“你不要随便来,听到消息,觉得该来的时候再来。快走。” “少夫人,世子妃是怎么说的?她相信你吗?” 秦念微抚着脖子,糕点在嗓子眼乱扎。 难以下咽的堵塞让她伸长了脖子。 “少夫人?” 乌盈在外面拍门,“少夫人你没事?” 脖子肉眼可见肿胀起来的秦念微倒在地上。 她蹬翻了盘子,抓着地朝柴堆爬。 距离此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墙头上,沈献收起新得的小玩意儿,将它在手上转了几遭,道,“挺好用。” 沈献的几个手下,望着从西院窜上天的一道紫烟。等着头儿下令。 沈献朝他们看,“去呀。” “我去,”最年轻的那个,呲溜下跑了。 墙宽的很,他沿着墙,连跑带蹦,直接进了听雪堂。 他连墙都没下,在正厅上方揭开瓦朝下喊,“来信号了。” 林青青练字的手一顿,放下笔,出门先朝天上看。 没有多带人,就雅儿小福小禄三姐妹,几个人匆匆朝西府赶。 还在墙头上沈献用林青青给的千里眼朝她们望。 能分成东西两部分,就知道将军府有多大。 但有了千里眼这玩意儿,再大也能看到。 沈献一边注意她们,一边朝关秦念微的柴房望。 他们那位世子妃,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 连小半炷香的功夫都没用,便带着丫鬟进了大公子的院儿。 这院儿里丫鬟下人多的是,“世子妃怎么来了”的话林青青走到哪儿响到哪儿。 霸道的世子妃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出去,直奔柴房。 第124章 我就是世子妃(16) 柴房门打开时,秦念微的脖子肿的如同练了什么邪功。 她双眼凸起,两只手将身下土地抓的都是痕迹。 林青青只迈进去一只脚便被这一幕定住了,道:“快。” 人还没死。 “赶紧滚出来!” 那个给林青青报信,又追过来看热闹的暗卫,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们都不会医术,喊他出去急救呢。 他也没墨迹,几步蹿过去,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秦念微肿胀的脖子划一刀。 那憋着的声音混着血流出来。 秦念微抽搐的动静更大了。 她一只在地上扒烂的手不住朝林青青够。 “说,”林青青抱着她头,让她靠在自己腿上,道,“你说,我听着呢。” “乌盈……” 秦念微用尽浑身力气,道:“有人冒充乌盈,我,知道是谁。” 林青青的身子俯低,“谁?” “……王……戏子。” 林青青的头猛地抬起来,一双寒目扫着外面的人,“谁是王姨娘?” 世子妃又带人闯进来了。 丫鬟下人追出来看。 那人群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被那声王姨娘震的一颤。见没人揭发自己,悄悄朝后退。 雅儿什么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 不等女人退出人群,冲过去将她揪出来。 “干什么?” 女人发出尖叫,泼辣的与雅儿扭打。 小福小禄对视一眼,一人一脚,把女人踢的跪地上。 女人又哭又叫,道:“世子妃打人了,世子妃要打死我了。以多欺少啊。” “这才叫打人!” 话毕,雅儿啪一个大嘴巴。抽的女人精致的小脸上顿时多了个五指山。 见她又要嚎,雅儿甩手又是一耳光。 啪啪啪几下,女人一个字都没了。 已经赶来的大公子,脸上又青又紫。 他看着林青青,已没了往日的客气和亲切,怒气冲冲的道:“弟妹这回又要做什么?” “这话从何说起?”林青青不认他话里的指责,端着从地上捡的点心,对着那乱哭的女人嘴里塞。 “啊!” 女人挣扎,还是被塞进去不少,甫一被松开,就对着嗓子眼儿猛扣,抓大公子衣角喊,“公子救我,救我。” 几块点心塞嘴里,活像是碳塞嘴里似的,激烈像中了毒,但……“我可没说糕点里有毒。” 林青青甩着手上的残渣,“是大公子?” 蠢货! 大公子闭上眼,踢开乱叫的女人。 “是我叫人干的,”他道。 林青青眼皮一跳,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吃惊。 大公子看着她,“我不知道弟妹听信了她什么胡言乱语,我只知这毒妇不该活着,她活一天,我就无地自容一天,我已经无颜再见世人,我对不起弟妹,对不起世子。我没自尽,全是怕在对不起双亲。” “哦~”林青青扑闪扑闪的眨眼睛,“我听信她什么胡言乱语?” 大公子双目变的通红了。 他不能在忍了,“弟妹将她送回来,不就是觉得,我也参与了害你的事?” “既然这样,”林青青声调很高,却不争辩。 她转身从那暗卫手里拿过匕首,递给大公子,“杀了她。” 什么意思? 林青青手里的匕首执意递给他。 她道:“我有没有牵连大哥的想法,大哥一试就知。” 什么意思? 当他不敢? 大公子心里一拱一拱的,想就坡下驴,看她能如何。 “弟妹别开玩笑了,”他将头转过去。 “我就知道!”林青青上一秒还严肃的小脸,眉飞色舞。 她道:“善良如大哥,怎么可能下这种毒手?” 脸变的太快,大公子不知道她葫芦里买什么药,“一日夫妻百日恩,让我亲手了结她,我……” “做不到!”林青青替他说了,“这都做不到,下这么刁钻的毒怎么做到的?” 她到底想说什么! 大公子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没等他质问的话说出口,林青青就道,“都是那丫鬟的错,干了坏事还叫主子背黑锅。哼,雅儿,把她弄走,使劲儿给我审。” “好嘞,”雅儿喊上小福小禄,扭着那脖子也肿起来,桀桀怪叫的女人走人。 林青青也走,走前道,“大哥放心,我没有一点怀疑你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把秦念微交给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这么有情有义,她死了也能笑醒。” “还有你们!”她唬着小脸朝下人喊,“在敢因为私人恩怨把打杀秦念微的事朝大公子身上赖,我收拾他全家,不怕你们就试试。” “走,”林青青一手抓着大公子上臂,一手扶着他手臂,“我送你回去,我们就这件事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 “不似的……” 那被雅儿抓着的,脖子肿了的女人,钝圆的眼瞪着道:“真是大公子觉得秦念微活着就是罪孽,才叫我了结她的。” 不是这样的话,她就成了主谋,她不是死定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女人使劲儿挣脱雅儿。 雅儿一听,敢跟自家小姐唱反调! 啪啪就是俩耳光,边打边骂,“我家小姐就是因为秦念微诬赖大公子,才把这臭女人放回来,让她看看小姐和世子与大公子间的信任。你个贱人,秦念微想让大公子不好过,你直接想让大公子死啊你!” 女人懵了。感觉世子妃她们不是来救秦念微,而是来救大公子的! 然而,从秦念微回来那一刻,就对这件事起了疑忌的大公子,心猛地沉到底。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青青又来了。 她呵斥一声,道:“雅儿!快让那个坏人闭嘴。” 雅儿把坏人的嘴捂住,让坏人闭嘴。 林青青连扶带拉的搀着大公子,照顾着他,将他送回去。 她告诉大公子,秦念微就是把一系列的事朝他身上甩了。 但她林青青不信。 她有不信的理由: “我听说,大哥得了绝症。” 大公子的脸猛地一抽。 林青青哽咽起来,“大哥得了绝症都不肯说,秦念微还拿你做筏子,她简直没人性。要不是看在她这么多年照顾大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昨天就把她处死了。” 大公子默然,“我不知道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林青青捏捏酸涩的小鼻子,“说大哥打她,骂她,对她不好,拿她当下人,她想着害了叶舒就能讨好你……” 大公子牙根一咬,道:“我断没有这样想过。我这身子骨,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哪儿来的奢望要争世子?她……她糊涂。” “唉,她糊涂,大哥可不能在糊涂了。” 第125章 我就是世子妃 “无事了?” 百里雪听说大公子哪里起了乱子,拖着病体赶了过来。 下人看了看叶舒,没敢说林青青坏话,一五一十的道,“王姨娘见秦念微遭殃,就给她下毒,大公子心里正恨的慌,便袒护了王姨娘,结果全被世子妃看穿了。王姨娘被带走审问,大公子与世子妃谈了很久,大公子都哭了。说了些什么,奴婢不知,只知秦念微去了厢房,说,正好也‘病’了,让她养着。” 百里雪听着,想的远比下人说的多。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道:“这就好,这就好。舒儿……” 叶舒低头看她。 百里雪拍拍他手臂:“放秦念微回来的事,你不要在跟青青计较了,娘想不开,跟她没关系。” “我知道!”叶舒厌憎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院子,“都是那个贱女人搞得。” “就怕她安生一时,后面又闹。” 叶舒道:“不该把她放回来。” “不该也已经回来了,你可千万别跟青青闹别扭了,她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娘你怎么了?” 百里雪扶着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叶舒赶紧将她送回去。 郎中诊了脉,说她是思虑太多,静养最好。 林青青回到听雪堂,已经临近正午。 雅儿把厨房送来的饭菜摆上道:“那个王姨娘已经被我送去监牢了,我还审了她一下。小姐猜她怎么说?” 林青青在架子上的水盆里洗手,应声道:“她在西府的时候话都说完了,还能怎么说。” “对!”雅儿撅着小嘴评价道,“真高明。我现在已经弄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平时弄的清?” 雅儿道:“当然!事情没揭露之前,他们说的做的,都是好的。现在完全变了副嘴脸。就好比大公子,看着病秧子似的,结果关起门来,拿人当狗骑。我听说,秦念微都在地上爬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用心打听,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 秦念微被大公子家暴,板上钉钉。 “小姐~”雅儿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小小声道,“我怀疑,害你的人不光有秦念微,还有大公子。包括夫人,夫人肯定知道,投井估摸这也是知道你去找秦念微求证,被吓到了。” 就雅儿一个人神神秘秘说个不停,林青青已经坐在桌边翻书了。 被雅儿问“你觉得呢。” 林青青说:“我觉不出来。” 雅儿的嘴巴噘的老高,气哼哼的,“小姐就是不跟我说。” “我话已经跟大公子讲明白了,秦念微现在不会随便被处死,她是真冤,还是真凶,就看她自己了,”林青青捏了片肉肉放嘴里,香香的伸了小舌头舔着手指,道,“我把条件给她创造好了,结果如何,我只看,不猜。” 事情想的太多,便是胡思乱想,等真正的结果出现在眼前时,反倒因为想象过多,而被现实打击。 “我要是有小姐一半儿自信就好了,”雅儿把筷子递给她,“多吃点。” 林青青摇头:“我等世子回来一块儿吃。” “谁知道他回不回来?” 白天就算了,晚上那顿,林青青总等叶舒吃饭,往往都是她们这个做丫头的都吃饱了,她还在等。 雅儿不能说一直都有意见。她是对叶舒的意见压根没消除过。 说曹操曹操到。 叶舒回来了。 还有点兴冲冲的。 林青青也高兴,因为这之前一直躲着他来着,都准备哄他,看样子是不用了。 她把书扔一边儿,笑的像朵花儿,小嗓音甜蜜蜜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叶舒拉了绣凳,跟她面对面坐着,道:“你猜娘给我了什么?” 林青青想了想:“礼物?” 他摇头,“不对。” “传家宝?” “不对。” “那就是好玩的!” “不对不对,”她老猜不中,还越猜越远,叶舒都忍不住了,献宝似的把东西从怀里掏出来。 林青青白净的小脸儿上真真闪过意外,“钥匙?” “对!”叶舒肯定的把钥匙拍给她,“郎中说娘需要静养,娘就把这个让我给我,说有了它,我们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东西两府的人都得听你的。” 管家钥匙不是只有一枚,而是一大串。 林青青望着它,想到的是将军府的账。 买凶需要一大笔银子,据孙大庆所说,那笔银子正好十万两。 这不是小数目,若是能查到,眼前的事必然迎刃而解。 “舒舒啊,”林青青的手指一下一下抚在钥匙上,“夫人有没有跟你说,我要是拿了钥匙,就不能陪你啦?” 她手掌细嫩,小小一只,叶舒能一只手抱住她两只。 但就是这样的小手,什么都能做的到,只是闲闲的摸在钥匙上,叶舒都能感受到战栗。 听到她的话,他填了黄色废料的脑子里茫然了一瞬。 那钥匙,嗖一下飞了。 他孩子气道:“不行,你不能不陪我。” “嗯……”林青青被他拉到腿上坐着,两只手搭着他肩,低头望着他,“但你平时不在府里的时候,我都没事做哎。” 叶舒想到自己不在家时,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练字。 俊气的眉心起了纠结,叶舒亲她下巴,“不想你陪别人。” “嗯,”林青青摸摸他粗硬的头发,心里有了决定。 “可不可以亲嘴?” “不可以哦。” “那你摸摸我好不好?” 林青青低下头,又抬起来,手抓了他头发,让他把头抬起来,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冒出来了,“几十个时辰没有休息过,你不累?” 叶舒掐她腰,道:“不累。” 林青青说:“不累就吃饭。” “不要,”叶舒一点都不饿,他想亲亲。 第126章 我就是世子妃 叶辰回京了。 他夜里回来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住在了京里的驿站,天亮去宫里复命,后半晌才回府。 回府自然先去见叶景天。 叶景天也已经在等着了。 崔户一起回来的,他先一步从书房出来,在回廊亭里遇见了林青青。 “世子妃。” 崔户躬身行礼。风尘仆仆,与消瘦了些的模样十分搭配。 林青青是特意等在这儿的。 见他满身风尘,客气的让他坐,问剿灭红衣教的事。 崔户没坐,垂下手搭话,道:“红衣教老巢的确在侠靖镇,因为有人领路,没费什么劲就找过去了。连杀带抓,共一千五百多号。” “这么多?”林青青有点惊讶,“都是些什么人?” 崔户道:“什么人都有,逃犯,大盗,江湖人士,但最多的,还是信道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歪理邪说,听说听了就会迷上。” “邪教那一套,”林青青可以想象,继续追问,“那些人怎么处置?” “砍头。” 说砍头就像说吃饭一样说出来,林青青听的眼皮子一跳。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抬着双目看向崔户,“所有人?” 崔户道:“所有人。” 林青青的表情就像一张被扔进水里,迅速浸湿的纸。 这样的表情下面在想什么,崔户一眼就能看出来,“拐卖,奸杀,买凶卖凶,恶霸一方,违抗抹黑朝廷,无恶不作,能把他们铲除,是功德无量的事,世子妃不必自责。” 他的解释并不能安慰到林青青。 对待这件事,她有自己的想法。 崔户看的出来。 “改日我将卷宗找来,世子妃可以看看,”他道。 “好,”这更合林青青心意。她站了起来。 崔户告退。 “孙大庆死了。” 崔户刚回京,听到这个消息,他该怎么反应?吃惊?还是漠不关心? 但事实上,崔户条件反射的看了林青青一眼,心里想的是,孙大庆是怎么死的。 可他跟孙大庆很熟吗? 不熟。 不是认识与不认识的不熟悉,而是交际中的不熟。 孙大庆只是一个戴罪立功,试图从阴沟里爬走的老鼠。 崔户没有道理跟他有剿灭红衣教之外的交集。 “是吗?”他一出声便察觉到意外之下的仓促,所以停顿下来,道,“属下不好评价。” 林青青点点头,像是通知他一声,情绪低落道:“你回去。” 又行了下礼,崔户才走。 雅儿鼻观口口观心的站在一旁,人走了,她那双大眼睛活泛起来。 孙大庆压根没死。 那天,孙大庆在牢房的确中毒了,但这人精的很,早早服了抗毒的药。一发觉中毒就开始了表演。 要不是雅儿亲自把他运出去,亲自看见他诈尸,也跟着上当了。 奇的很,孙大庆把她给的身份文书悄悄放回去后带着妻儿就那么消失了。 走前,还留了一句话,雅儿觉得,自家小姐刻意在这儿等着,跟崔户聊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孙大庆的话。 那话什么意思,雅儿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原话是: “我被崔户审过”。 崔户审他什么? 雅儿朝林青青看。 林青青显然没有她想的多,一脸的云淡风轻。 雅儿感觉自己想多了。抬眼看到叶辰。 “小姐!”雅儿眼睛贼亮,激动道,“四公子来了。” 叶辰穿着官服,单手搭在佩剑上,朝她们走过来。 只一月未见,他五官便褪去了精致,越发的深邃,神色透着坚毅,以及,大风大浪后的平静。 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和愚钝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了。 林青青真切的感觉到,叶辰成熟了。 她为此感到高兴,欣赏的望着他,道:“不错,大变样了。” 叶辰动了动唇,握住佩剑的手收紧,点了下头,“我也想赶快回来,这次经历了挺多。” “后边慢慢说,”林青青并肩与他朝外走道,“我在家也没闲着。” 叶辰的表情一暗,道:“我听说了,吉星儿时不时给我送信。” 她知道,边走边扭过头看他,“你要是白天回来的就好了,我敲锣打鼓去接你。” 叶辰一想,她真干得出来敲锣打鼓的事,噗一下笑了。 林青青也笑。 只还未走到正院,便真听到了不亚于敲锣打鼓的动静。 是皇上褒奖的圣旨下来了。 圣旨从西府传到东院,叶景天换上官袍,带着全府人跪了一地。静静听着圣上对叶辰的评价和奖赏。 这次的事,让叶辰连升三级。从掌管神机营,一跃升成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崔户更厉害,要去做巡抚了。 按照正常程序,巡抚多是进士出身,政绩斐然,由内阁大臣推举,才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崔户不光是北部贱民出身,还是奴隶一族,能走到如今,前途已经到了头。结果却由参军直接升成了巡抚。 这样的破格提拔,满朝也没几个。 林青青感觉皇帝有意收买崔户,才让他这么尴尬的身份去做巡抚。 不过对她来说是好事。 崔户审过孙大庆。 孙大庆多次欲言又止,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不是什么都说了,他欲言又止个狗屁? 她会炼金术一事,崔户大概率是信的。 这下他离京上任,走的远远的,对林青青来说再好不过。 为此,林青青送了他一份祝贺大礼,盼着他赶紧走。 第127章 我就是世子妃 听说府里的事后,叶辰约林青青在东义楼见面。 东义楼,是青霉素产地,也是将军府产业。相对与烟花,它低调太多。但烟花的性质拍马也赶不上它。 陈国的将士,陈国的官员,陈国的郎中,没有没听说过青霉素的。 尤其是将士,青霉素已经成了各大营的标准配置。 也不知具体从什么时候起,京城的公共场合将“兵士优先”的牌子都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荣誉感满满的兵士,反倒比以前讲礼数。 相对的是,外面对青霉素的需求越多,东义楼的机密程度就越严。 叶辰将林青青约在这里,就是看上了东义楼的森严。 偌大的宅院,叶辰在八角楼的第三层,立在栏杆处就看到林青青了。 她上楼来,叶辰已将茶倒好。 这一层,南边用来藏书,北边用来待客。 一扇拱圆雕花门,把座位和栏杆分离开。说是座位,实则也就是在地板上摆了矮桌和坐垫。陈国的许多家什都矮脚,因为流行跪坐。当然了,不跪坐,用高脚桌椅也不犯法。 叶辰不是外人,林青青没什么可讲究的,提了裙摆,随意坐就是。 叶辰把茶推给她,“说是药茶,喝了能败火。味儿有点怪。” 林青青尝了口,道:“还行。” 叶辰望着她,“你问还是我说?” 她一下就乐了。 叶辰被她乐的扬着唇角道:“你笑什么?” “笑有个朋友就是好,一回来,就知道我想要什么。” 府里发生的那些事,叶辰在外就知道一些,回来细细询问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 “以前没跟你讲过,”叶辰道,“主要是没有机会讲。” 林青青听着,给他倒茶。 “先从夫人讲起,”他细长的手指摩擦着茶杯边缘,双目陷在了回忆里。 能嫁给叶景天,百里雪的出身定也数一数二,只那些年,将军府早已落败,徒有虚名罢了,百里雪实属下嫁。 叶景天有志向有冲劲儿,文武不落,比世家子弟好了不知多少,百里雪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才嫁到了将军府。 人人都说他们天造地设,他们也真的恩爱有加。 大概是天嫉妒,百里雪再一次外出时,出事了。 外人都说她被庄子里的百姓扣押了。实则,她是被人掳走了。 她是怎么被救回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 叶景天对她的态度变了,却是肉眼可见的。 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有人说大公子不像他,叶景天差点把大公子摔死。 大公子三岁了,叶景天都不肯给他起名字。好不容易起了,一个“放”字,把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百里雪若不是家世尚可,也早被放弃了。 若不是中间连这几个孩子夭折,叶景天也不会回过头在找她。 百里雪确实争气,第二胎又是个儿子。 这个儿子长得跟叶景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的关系终于缓和。 二公子天生聪慧,很的叶景天喜爱,就是身子骨不好。紧接着叶舒也降生了。 叶舒比二公子更聪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叶景天对他的偏爱尤为明显,得知二公子没法习武之后,他眼里就只剩叶舒这一个儿子,亲自教导,请最好的师傅,用最好的东西。叶舒从不叫他失望,还远远把他甩在身后。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至于大公子,叶景天说他有病,让他养着,什么都不用学。 大公子偷偷学了,想获得他夸奖,叶景天却砍死教他的先生。 大公子吓的半年不会说话。打哪儿之后就真病了。 “我经常看到他哭,”叶辰说到这儿,药茶早就凉透了。 他抬起那双陷进回忆的眼睛,“三嫂听到这儿,是不是觉得大哥是个坏人?” 当你父亲觉得你不是让他亲生的时候,这世上所有的不公都会朝向你。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足够扭曲一个人。 还有百里雪,没有崩溃,实属坚强。 可林青青能怎么说呢? 她沉默了。 “我还没说完,”叶辰望着她复杂的神色,“大哥他不止一次帮过世子。” “小到跑腿,大到试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哥三哥他们在戏楼因为一盘点心跟别人打架,那时候三哥才六岁,”叶辰比划了个高度,“我腰这么高。就因为一盘子点心,他跟别人抢,打起来,大哥拦在前面,被抬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三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不吃点心,再也不惹事生非,”叶辰说着起了笑意,说,“也不跟大哥来往。” 林青青的表情有点奇妙,“叶舒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叶辰没回答她,道:“知道为什么把将军府分成东西两府吗?” 林青青以前是知道的,听叶辰问,她反倒不确定了,“为了让你三哥养病?” 叶辰舔着白牙摇头,笑着告诉她:“三哥没病之前将军府就分了。用三哥自己的话说就是,西边给大哥,东边给他,我该滚哪儿滚哪儿。将军府……早就分明白了。” 所以,大公子和叶舒之间,不存在争夺的可能? 她想错了吗。 林青青眼里一片茫然。 “三嫂……” 叶辰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紧,人似乎也被分成两部分,一边滚烫,一边冰冷,话从冷热中间冒出去,轻的不能在轻,道,“你还要走吗?” 林青青茫然的神色减退两份,旋即苦笑起来,道:“不知道。” 见叶辰神色并没变好,她龇着小牙乐,“你家这么多事,我可能不会走了。但要是一直这么多事,我说不定那天就烦的受不了,招呼都不打就溜。” 叶辰被逗笑,道:“那不行,必须得给我打招呼。我要跟你一起走。” 她乐的不行,“那你现在就得开始攒钱,到时候,我带着你,你带着钱,我们哪儿远往哪儿跑。” 叶辰跟着乐,近日沉闷的心情不说一扫而空,也好了大半。 “我好像……”林青青扶着矮桌的手一软,直直朝桌上扑过去。 叶辰一愣,放大的双眸映这她影子,双臂已然伸出,堪堪接住她。 他们中间就隔了一张桌子,意外之下,茶水撒了一身。 叶辰双手抓着她,借着起身的动作,将她拽到怀里,“你怎么了?” 林青青晕的像是头脚颠倒了,一张嘴就想吐。 她东倒西歪,不住往下坠,脸色煞白,还以为自己的话叶辰能听到。 叶辰全然慌了,收紧双臂,将她抱的更结实,喊“来人——”将她打横抱起来。 第128章 我就是世子妃 “怎么了……” 叶舒在楼梯上,脑子里都是他们说的那句“你带着钱,我带着你,我们一起走”。眼睛看到的是叶辰抱着林青青。 她不舒服。 叶舒听见了。 还没察觉到怎么走过去的,他已经嘭一声把叶辰推出去,甚至没把林青青先接过去。 俩人叠在一起砸翻了茶桌,撞在雕花门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掺杂着他们的惊叫。 叶舒反省自己应该先把林青青接过去。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手在抖。 长腿一步迈到他们身边,抓了林青青捂在怀里,叶舒听到她的呕吐声,仍旧死死捂着她,盯着叶辰,“杀了你。” 叶辰愣住了。维持着后背着地,半靠在雕花门上的姿势。 “呕——” 茶混着粘液终于从林青青胃里涌出来。也发出痛苦不堪的叫声, 叶舒的视线放到她身上,骨子里的冷酷变成了手忙脚乱,刚还一掌将他们推翻的手支着,不敢碰她。 “媳妇儿……” 叶舒记得,老景在这里。 “我们去找老景。”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自控力全失的叶舒抱着七荤八素的人朝药庐跑。 他人没到,声音先传了进去,拄着拐杖的老景一看,二话没说,将门让出来,道:“快。” “怎么样?” 老景刚把手搭在林青青腕子上。 他告诉叶舒:“别急。” 叶舒不急。 他跪坐在床边,拽住袖子给林青青擦脸,喃喃着安慰,“不疼不疼,马上就……” “唔——” 林青青推开他,伏在床边吐起来。 “……不要。” 不要扶她。 “我好晕,”林青青那只手抓住老景,重复,“我头好晕,不要让我躺下,呕——” “好好好,世子,”老景让叶舒离远一点,抓过她抱头的手,接着把。 她已经受不了,躺不了,坐不了,抓着头发朝床上撞。 “媳妇儿……” 叶舒被吓到了。 他把手垫在下面。 林青青又哭又叫。 叶舒半个人压着她,把自虐的人拽怀里摁住。看向老景的视线在没有凌厉,是孩子式的无措。 “放心,”脉象有些奇怪,但老景心里已经有谱。他示意叶舒腾出手,把林青青打晕。 老大细皮嫩肉,一抓一个红印,叶舒平时怎么小心怎么对待,打晕…… 叶舒红着眼吼:“我不会!” 老景前些日子刚被打断手脚,能这样下床活动,是他医术好。 打晕这事儿,他是没把握了,只能喊别人来。 跟在老景身边的药童倒是利索,一下就把林青青砍晕在叶舒怀里。 她痛苦不堪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悸。 叶舒心疼的把她捂怀里,通红的眼追着老景,“她怎么了?她会不会死?” “不会!” 老景的回答十分肯定。他叫药童扶着自己,去到医书架子上自往下翻。来回找了三遍,拿出来一本蓝皮医书。 “就是这个,”让药童把书拿给世子,自己艰难的挪动拐杖道,“这叫云烟,闻着甚至是吃到嘴里都没什么味儿,但跟药材混在一起,轻则叫人神魂颠倒,重则发狂发疯,长时间接触,会患狂症。” 叶舒看到书籍上画着一股烟,旁边配着字。他看不懂,但老景的话很明白,“又有人要害她!” “对,”老景告诉他,“我知道四公子约世子妃在这里见,败火的药茶就是我惯常喝的。那云烟的刁钻就是遇上任何药都会发挥作用。世子啊,要害她的人,离咱们不远呀。” 叶舒几乎将书捏碎,声音从肺腑里挤出来,异常的生硬,道,“谁?” 老景摇头,“这药太刁钻,什么时候中招的都难说,不好查。” 许许多多影子在叶舒脑海中闪烁,但一个带脸的都没有。他什么都猜不到,无所作为的圈着她,一双通红的,野兽似的双眸闪烁着仇恨,漫出来的却都是眼泪。 他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除了紧紧锢着她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叶舒的手掌压在眼睛上,眼周围只剩下湿润,无能为力和无措也变淡了,骨子里的冷酷又露了出来,道,“你教我怎么查。” “好!” 老景一直都在观察世子的反应。想的不是怎么教他,而是另一件事。 他飞快的写了药方,让药童去抓药。 那药童拿着方子一看,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药,格外的温和。 老景解释:“云烟就是这样,名贵,见效慢,容易解。但没有经验的大夫会把这误以为是头疼症,越治越严重。去,赶紧把药熬上,不要弄错了剂量。” 转过头,发现叶舒仍抱着林青青不撒手。 “世子,”老景教他怎么查。 从林青青最近接触了什么人查。 云烟原材少见,难以制作,从这方面也可以查。 “我去找紫衣,”叶舒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他把紧紧圈在怀里的人放下,见地上吐的乱七八糟,叫人收拾好了,看着她安置好,才离开。 老景又给林青青把脉,细细分辨脉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叶辰觉得,自己贸然开口一定会吓到老景。便站着,望着短短时间,遭遇了巨大痛苦的人。 他后悔,也自责。他不把她约出来,就不会这样。 “四公子?” 老景还是被他吓了一下。 “她怎么样了?”叶辰的嗓音很干。 老景一下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正欲开口,叶舒回来了。 就像一下看明白了叶辰所想,也一下看明白了叶舒所想。 “世子!” 老景话音刚落,面上结霜的男人已三步并作两步,劈手给了叶辰一掌。 那一掌,竟不留余地,将叶辰打的撞碎屏风,当场吐了血。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叶辰看向他们,脸上毫无怨言。 叶舒又一掌打过去,他躲也不躲。 第129章 我就是世子妃 林青青中毒,能怪叶辰吗? 怪不着! 叶辰自责,是叶辰自己的事。 叶舒动这么重的手,算怎么回事儿? “站着干甚?”老景朝地上砸着拐杖,骂药童,“瞎了你狗眼,还赶紧把世子拉开。” 叶舒早已轮了拳头,对着叶辰拳拳到肉。 他们说的话,他们说话的神情,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在他心里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难堪,不安,愤怒,伤心沤烂了他的五脏六腑,痛感传遍全身。 叶舒恨不得杀了他。 已经破了皮的拳头冲着他血肉淋漓的脸。 打。 叶辰在心里告诉他,狠狠打。 知道他们圆房那一刻,他心里就开始不痛快。听到她说以后还有可能离开,他立马就心动了,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走”,故意说的。 朋友妻还不可欺,他竟然喜欢自己嫂子。 他还是个人吗? 在察觉到自己心态不对时,叶辰就警告过自己了,可是有什么用?他还是一见她就觉得开心。 他凭什么啊。 叶辰故意去碰叶舒的手,呵呵笑,激怒他。 叶舒因看到他自悔的神情而停下的拳头一扬,“住手!” 一声如雷的呵斥,叶景天匆匆赶过来。 药庐内,除床铺没被波及外,全都一片狼藉。 更让人心惊的还是那两兄弟。 叶舒掐着叶辰脖子,将他按在杂物上。 叶辰脸上已经没有一片好地方。 谁能看出来他们是亲兄弟? 叶景天示意给自己报信的暗卫,“把他们分开。” 叶舒松开叶辰脖子,起身甩手上的血。侧头看着侍卫把叶辰抬出去。 这幅样子,让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更加明显了。 老景言简意赅的跟叶景天说明了下当前的情况,又眯着眼儿推断,“世子发这么大火,应当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叶景天闻言,抬眼朝叶舒看。 因为林青青,两兄弟反目成仇,他很介意。也关心那不知道的事。 “你去给叶辰看伤,”这边叶景天自己问。 “舒儿,”人被抬走,叶舒就坐在床边,守着林青青了。 叶景天自是不好靠近,隔了一步,背着手说话,道,“能告诉爹因为什么跟叶辰打起来吗?” “你……”你去问他的话,临到口边,叶舒生硬的改成了,“不知道。” “肯定是因为她。” “出去!” 叶舒正心烦,没工夫听他废话。 他有好多事要想。 先是被打晕,中途又被灌了药,直睡了七八个时辰,林青青才醒。 晕的想把脑袋摘下来的感觉好了很多。 但还是晕。 嘴巴也苦。 一睁开眼就有了还不如晕死过去的感觉。 “老大?” 叶舒惊喜的眨巴眼,大脑袋探过去看她,喜道:“你醒啦。还痛不痛?我去喊老景。” 老景说她现在不易移动,她人还在药庐。 几个时辰前这里的狼藉被收拾的一干二净,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叶舒也好像忘了不愉快,大狗狗似的,围在床边。说起中毒的事,急忙把那本记录着云烟的书递过去。 皱巴巴,表皮烂了医书,在林青青手里被翻动了几下。 她想不到什么时候中招的。 “没事,”把叶舒想扶她的手推开,林青青下床踱步。 “无色无味,闻到就中招,照这就么说,我以后还不能用药了?” 老景道:“几个时辰之内中招的话,是这样,时间久了,药效自然就散了。” “明白了,”林青青点头,“下药的人知道我和叶辰今天要来东义楼,且知道东义楼有药茶。这人对我们很了解。” 她朝叶舒看,“你为什么过来?” 叶舒担忧的视线锁在她身上,担心她会摔倒,嘴上回答道:“我给娘送钥匙,娘不要,说这个家早晚都要你来掌管,也只有你管了家,那些说你坏话的人才能对你改观,才能尊重你。”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过来了,然后就看到,听到他们的话。 林青青听着,又点点头,沉到井底一般寂静的双目看向屋外。 太阳已经落山,昏昏暗暗的夜幕马上就要来了。 屋子里还没点灯。 林青青的声音响起来。 她道:“你们说,这次的事,是为了给我警告,还是为了挑拨我们?” 屋子里瞬间散开一股压抑。 且除了他们,就是老景。 老景刻意看了眼叶舒,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开口回答她:“不好说。” 尤其是叶舒跟叶辰两兄弟。 屋子可以恢复如初,他们可以? 林青青又怎么想? 她现在好像还不知道兄弟俩打起来了。 想到这儿,老景又朝叶舒看,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念微,还是凶手吗?” 林青青跟他们想的完全不同。老景想了下,回答她的还是,“不好说。” 最近的事,全是迂回着来着的。 就像今天,秦念微这个被认定的凶手人在府里,还受着伤,林青青却又一次被害,是不是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但反过来,真正的凶手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样的手段脱罪? “背后的人很高明,”林青青笑着道,“既要害我,又不害死我,让我弄不清东南西北。这事儿传出去了吗?” 老景道:“外人不知道,府里人应该知道。毕竟没有不漏风的墙。” “先这样,”林青青脑子里不乱了,看看天色,打算回去。 “还是留一晚上,”老景紧着声儿挽留,“你待在这儿,有什么情况,我可随时为你诊治。云烟毕竟是毒,不小心就中招。” “唉,”林青青开自己玩笑道,“整这么多事儿,搞的我对生死都麻木了。” “是啊,”老景不知宽慰什么的默了一会儿,道,“自有天佑。” “对,命不硬早挂了。” 一次一次被害,林青青真麻木了吗? 真的麻木,她就不会死死揪着不放了。 但人总归要有点阿q精神,她这不是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轻轻撞一下自打她醒来话就有些少的人,“吃饭?我饿了。” 第130章 我就是世子妃 说是吃饭,但吃一口,林青青被折磨过的胃就饱了。 她趴在床边,叶舒捧着香炉盘腿坐在垫子上。 这香有助眠的功效,大半都被他闻了去,已经在打瞌睡了。 林青青看着他孩子气的神态,忽然开口,“你手怎么弄的?” 叶舒昏沉的视线凝了一瞬,打个哈切出来,道:“撞的。我太担心你了,媳妇儿……” 就跟狗子似的,他脸贴过来乱蹭。林青青顺手弄乱他脑袋。 俩人乱闹了一阵,叶舒放下香炉爬上床,从后面抱住她,知道她难受,没敢抱紧,只脸贴着她后颈。 林青青朝后一靠,就能靠上温度宜人的火炉。 大概是身心遭受了磨难,总这么靠着的姿势,今天格外的舒服。 林青青窝在他怀里嘬叹出声,闭着眼睛道:“你知道我跟叶辰在楼上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背后的人睁开眼,用近乎陌生的表情道:“知道啊。睡觉。” 林青青想转过身,只刚一动,就被他横在腰间的手扣住,动弹不得。 她望着那条有力的手臂,“你没生气?” 背后的人说,“没有。” “都是圈套。” “嗯。” “……你是不是有点介意?” 叶舒睁着眼睛,道:“有点困。” “嗯~”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再开口,把脑袋扭过去道:“要不要亲亲?” 亲亲这种事,从来都是他的要求。林青青还是第一次说,见他歘一下睁开眼,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小脑袋立马扭回去道,“不亲算了,睡觉唔……” 亲几百回了,叶舒知道怎么亲最舒服。 一只手捏住她下巴,亲一下,看看她,在亲一下,再看看她,她眼睛若不是直直望着他,而是闪开,他再彻底封住她双唇。 无数次把轻轻的刻在脑子里,又无数次忘记。 被啧啧的亲吻声刺激着,叶舒来回啃她心口,克制住了咬上去的冲动,拉了被子把她裹住,“睡觉!” 林青青能有什么感觉? 她现在还晕着。 被粗重的喘息撩的舔舔唇,她安心的闭上眼。 怎么也没想到,翻过天,一大早,老景看她第一眼就是,“你身子不适,最近一段日子最好别行房。” 林青青的脸,歘一下红到脖子根儿。 一个月前,老景因为给他俩下药,气的她把老景手脚都打断,现在却当面被老景警告少干坏事。 林青青想挖个洞钻进去。 老景忍着笑,要尽大夫的责任。 “算了算了,”林青青丢不起这个人,甩着小爪子跑了。 “世子?”叶舒的视线粘着她出去了,喊他,他才看过来。 “这段日子都别行房事,”老景刚才是开玩笑,现在不是,叮嘱一番,抓了药让叶舒带走。 “小姐……” 雅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仪门里边,看到林青青他们,嗷一嗓子,哭着就跑过去了。 叶舒刚打横将人从马车里抱下来,雅儿嗷嗷哭着就冲来了。 他一个侧身,避开了!!! 雅儿扑个空。 嘤一嗓子,她拽住叶舒衣裳,冲自家小姐告状,道:“大将军昨天把我跟四公子的人抓一起审,我说看眼小姐,他都不让。” 要不是在门口,要不是当着叶舒面儿,雅儿要破口大骂。她抽鼻子,咽声咽气的道:“小姐你怎么样?” 林青青听着呢,扒扒叶舒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叶舒有点不情愿的将她放到地上。 “看,”林青青就地转一圈,问雅儿,“是不是活蹦乱跳的?” “差远了!”雅儿揪心一晚上了,她这个状态怎么可能安慰得了人? 雅儿照旧忍着气,上手搀着她,边走边小声问,“谁干的?” 叶舒本一只手扶着她,雅儿故意把她带走,叶舒也没说什么,跟在后边。 林青青被扶着过了影壁,进月洞门,才开口道:“去正院。” 她是踩着点儿回来的,这个时辰,叶景天就算出府也该回来了。 果然,叶景天在正院。 他历来都不正眼看林青青,这会儿走进来,有意看了一眼,林青青立马感觉到这道视线里的嫌恶。 路过他们,撩了袍子在主位上坐下,叶景天不咸不淡道:“何事。” 林青青苍白着小脸儿,却客客气气的道:“昨天的事,大将军这里可有什么线索?” 以前,他们明着干仗,后来背地里较劲,就算达成合作,也从不对“你有什么线索吗”这种事进行交流。 林青青头一回明着问,叶景天听到耳朵里,着实有点惊讶。 他回:“没有。” “……” 就像故意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一样,林青青默着不说话。 也没站起来。 叶景天立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已经叫紫衣沿着你昨日接触的人查了,有消息了,通知你。” “哦,”林青青可有可无的点头,觉得可能说的有点少,加了句,“多谢。” 叶景天一咬牙,不想打这个哑谜了,不耐烦道:“你到底何事?” “……” 她又半天不说话,而且休想从她那张变化多端的脸上看出什么。 叶景天气的站起来。 “我想让叶舒把世子位让出来。” 林青青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像一口气捅出去的刀。叶景天猛地看向她。 一炷香前,雅儿跑去西院请来的百里雪,也愕然停在门外。 她愣住了。 叶景天已经回过神。 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道:“你说什么?” 林青青也站起来,道:“没听清?没听我在说一遍。我想让叶舒把世子位让出来。” “你凭什么?” 可笑的话音没落,叶景天已经把愤怒摔出去。 他朝叶舒看,看出来儿子显然不知情。叶景天更愤怒了,破口大骂,“贱人,以为让你放开手脚,你就能对将军府的事做主了?谁给你胆子?” 林青青扭头一看,“舒舒,把世子位让出去。” 不是行不行,可不是可以不可,是就这么干。 叶舒想也不想的一点头,道:“行。还有没有别的事?” 林青青笑:“没了。” “那走。” 老景说她身子骨伤了,最近都得卧床,叶舒心里挂着这事。将她接到怀里抽心思朝叶景天看。 叶景天的脸色,像是死了人。 林青青立马进行了反思,心说,以后这种打脸的事还是得多干,冷不丁来一猛子,叶景天容易接受不了。 第131章 我就是世子妃 “舒儿听你的,你就骑在他脖子上为非作歹?” 林青青想了下,道:“对。” 对个屁! 这话怎么说出口的? 叶景天心口堵着,气个脸色煞白,哐一声啪在桌上,喝问:“让他丢了世子位对你有什么好?” 揉揉被吓到的小耳朵,林青青当没听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将军府被你弄的还不够乱?” 她:“……” “……我真是太给你面子了。” 林青青绷着个嘴不言不语,叶景天也有了自己的打算,“舒儿的世子位谁也别想染指。” 她能让叶舒听她的,叶景天也有法子让她听自己的。 “你以为背后的人为了什么想杀我?”林青青开口了。 “叶舒为什么能以现在的样子走到人前?将军府为什么屹立不倒?京城的老百姓又为什么能接受他的陨落,还对他赞不绝口?” “大将军,现如今的种种,我没有十成功劳,一两分有?” 火铳,烟花,青霉素,在到一句“将士优先”便让无数军士对叶舒肃然起敬。 这些真真实实的事,叶景天拒绝想是谁的功劳,但这是他总在回避眼前这个女人的原因。 “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将军随你。但有些事,不行。” 叶景天的气焰灭了。 但仍旧坚持:“舒儿的世子位谁也别想碰,将军府里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也只有将军府的东西才是真的,别的,不过是虚名。” 哈。 林青青看出来了,“别人对叶舒说个傻字,你都不许,心里却早已拿他当傻小子,觉得他什么都没了。” “你知道就好,”叶景天也不怕被她说中心思。 …… “将军。” 一场没结果的针锋相对结束,林青青前叫走,胡管家后脚便进来了。 “何事?”叶景天脸色臭的要命。 胡管家更加毕恭毕敬了,道:“西院那边,大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 这边刚要让出世子位,那边就要请他过去。 耳朵真灵! 叶景天正有气没地儿撒,忽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出内书房,朝西院去。 西院如何,他历来不管,这些年,除有必要,鲜少过来。下人看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都不想请安,只想躲。 大公子的院落。 秦念微已经能下床。 她穿这件月白衣裳,配上惨白的脸色,简直是在服丧。 “是不是你?”伤了的嗓子,让她的话音好似摁在地上摩擦,异常难听。 “整个将军府,就数你藏书多,那一排一排的医书,你早看烂了。” 大公子紧贴着骨头的脸皮一抖,深陷的眼看过去,“什么意思?” “劳什子云烟不是你搞的?”秦念微发笑,说,“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四公……” 哐当一声。 桌上的茶杯擦着秦念微的头飞到地上砸个粉粹。 羸弱不堪的大公子,两步逼近,拽着秦念微头发,如薅三岁小孩儿,拖拽出门,哗一声按在院中的水缸里。 这样的水缸每个院子都有,就是为了防止房屋走水。体积大的能装下几个成年人。 秦念微半截身子倒插进水里,。 她呜呜乱叫,蹬动的手脚几乎让人摁住不住。 使劲全身力气压制的感觉,让大公子狰狞的脸色反倒好了。 “来人。” 两个丫鬟闻声而动,不需吩咐便知大公子何意。双双把手摁在秦念微肩上。 大公子绕到前边,动动腰,掏了东西,笑着对准秦念微,“该死不死,还我跟前放肆。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想知道什么啊?我藏书多,我看医书,我就会害人?” “哈,”他嗤笑,尿出来的液体滋在秦念微被迫扬起来的脸上,“贱人。笑什么?” 被这么羞辱,她还笑的出来。 其中一个抓着她的丫鬟,视线一闪,是一下撒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 秦念微笑的更大声了。 她笑叶景天,笑他只看到这么点儿,脸色就像被雷劈。 笑大公子,看到自己亲爹,好像看到鬼。 哈哈哈哈,趴在水缸上,她使劲儿笑。 “父亲……” 像是灵魂被凿了一斧子,大公子人魂分家了,连自己的东西都忘了收起来。 “就你,也配染指世子位?”叶景天的话连不到一起,在看一个怪物。 自打将军府分成东西两部分后,这边的事他就懒得过问了,这个给他烙下耻辱的儿子,越废物,越好,可…… 他平时就是这么当人的? 看向疯癫似的秦念微,想到刚才的场景,叶景天胃里一动,呕出一声,掉头朝外走。 大公子三魂散了两魂,“不是那样的,”他恓惶的追上去,“爹……你听我解释……” 就像追上去就能获得宽恕,大公子飞奔上去,动手拦他。 叶景天一耳光甩他脸上,“滚——” 打他都脏自己的手。 抬眼看到惊恐不已赶到的百里雪。 叶景天惊讶过度,并没有生出太多愤怒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无法遏制的咆哮,“看看你生的好儿子,”颤手指着亲耐欧诺威,“他朝自己正妻脸上尿。他果然不是叶家人。我早该杀了这野种——” “来人——” “啊——” 多年没提过的身世问题,光天化日之下撂出来。 还是叶景天亲口撂出来的。 他还要杀大公子。 百里雪拦住了,人受了伤。 西院一下乱的不亚于天翻地覆。 秦念微还趁机告发大公子买凶杀人,叶景天当即就让人把那院子围了。 这些都是事发不久后秦念微的亲信丫鬟乌盈告诉林青青的。 “然后呢?” 跪坐在地上回话的乌盈,脸一僵,巧舌如簧的舌头也僵了道,“然后,没有搜到能证实买凶的证据。” 今日,没把让出世子位的事告诉叶景天,就先让雅儿分别告诉秦念微和百里雪了。 百里雪很聪明,立马设计了让叶景天看到大公子不当人的场面,让世子位就算扔地上,也轮不到他大公子。 百里雪比她狠。一箭双雕破了所谓为了替大公子争夺世子位痛下杀手的疑点。 但什么都没搜到…… 林青青沉的让人琢磨不透的视线落在乌盈身上,“要我保她?” 乌盈抬着的头磕地上,“求世子妃。” 第132章 我就是世子妃 西院。 林青青与叶舒姗姗来迟。 这里早就恢复了平静。 诡异的平静也是平静。 只一打眼就瞧见有人要溜,林青青呵出一声,“站住。” 侍卫长还想再走,脚下没能挪动,呵呵笑着扭过身,“世子,世子妃来了。” “叫他们把门让开。” 林青青一张小脸笑吟吟的,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好相与。整的侍卫长的尾巴骨都麻了,一个劲儿赔笑,“将军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世子妃别为难……” 一句话没说完,世子妃没为难,世子哐当把他推开了。 那几个守门的,跟他妈练功似的,把门让出来,那毕恭毕敬的样子就差喊“请”了。 “去去去,”侍卫长觉得自己多余拦那么一下,“跟大将军说一声去,说是世子硬闯的啊。” “知道。” …… 谁是凶手,叶舒现在弄不清了,每次来西院都让他不舒服的感觉却没变。 但无论清不清楚,坏人就在西院,就在这些人中,叶舒心里明白的很。 一走进院子,他就紧张的把林青青的肩膀揽住。沉郁的神色不怒自威。 “来人!” 咳。 护鸡仔似的,被他护在翅膀下,林青青一点威仪都没了。 她晃晃肩膀,小小声让他松开。 “不行,”叶舒跟她嘀咕起来了。 跟着他们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世子妃喊的谁。 门外,百里雪来了。 她更虚弱了,见到叶舒,还未开口,眼泪先下来。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舒扶着她,眼睛顿时便红了,吼,“都滚。” “舒儿……” 眼泪决堤,身如浮萍,百里雪也能把所有的血泪都吞进肚子里,一字一句的道,“这么多年了,娘已经不想在说什么,可你大哥……你大哥遭了他这么多年冷眼,他憋屈啊,这样还不如杀了他。” “娘……” 什么大公子是不是叶景天亲生,叶舒不在乎,他就想安安生生的,道,“我去跟爹说。” 百里雪攥着他手摇头。 “青青,”她心都要碎了,流泪看着林青青,“老大他是冤枉的。他千错万错,也是世子亲哥哥,从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啊。都是秦念微那个女人,都是她干的,她恨老大。”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林青青默默不语,让百里雪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承认:“老大是爱欺辱下人,对她不好。但也……不能把老大朝死里害。” 她这么一说,林青青当场走神了,脸上渐渐都是为难,人朝叶舒身后蹭。 “世子妃!”百里雪不能让她躲,“这个家如今只能你来管了。” 说着将那串前几天刚见过的管家钥匙都塞给她。 林青青真不想要,差点跑。 “媳妇儿……”叶舒搀着哭的委屈起来的百里雪,手举无措的求助。 林青青只好跑回来。 定定望着已经没什么办法的百里雪,她道,“夫人这么说,我可就真将钥匙接了。” 百里雪把钥匙朝她手里一塞。 “来人,”林青青立马变了张脸,眼风扫到蛟龙卫身,“把大公子请出来,秦念微带走。” 说完冲百里雪眨眨眼,把钥匙朝雅儿一扔。 她走了。 秦念微跟着被蛟龙卫押走。大公子也被人抬着出了院儿。 雅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手一掀,钥匙正正好落在胡管家怀里。 “给我干嘛,”她说完就跑。 按照说好的,这会儿百里雪要呃一声,晕过去。 她也身子一软,“人事不知”的靠在了叶舒怀里。 “娘!” 叶舒急忙把她接住,打横抱起,着急忙慌的朝正院送。 老大和秦念微被林青青弄走了。西院的事也不归她管了。不用看,也知道叶景天什么脸色。 半个时辰前。 林青青的那个丫鬟找到她,转达林青青家和万事兴的想法。 说要演一出戏,化解现在的死局,毕竟她得罪叶景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为了家宅安宁,也为了不让大公子受罪,她不怕在得罪叶景天一回。 但林青青真是聪明,管家的事,她不管,她也不管。 得罪叶景天,叶景天也不会怎么着她。还拉拢,施恩了他们。 百里雪靠在叶舒怀里,喃喃,“舒儿你娶了个好媳妇儿。” …… “将军?” 胡管家人从门外进,钥匙从天来。 笑死,他就是个管家。主子干的事,他哪儿弄的了? 叶景天脸拉的几米长。 他很少像今天这样动气了。 望望那串没人稀罕的钥匙,他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 然后呢? 胡管家捧着钥匙,视线追着主子的背影,迷惘了。 将军府让他管? 嗯……也不是管不了。 但还是要意思意思。 胡管家把钥匙捧东院,颠颠还给林青青。 林青青已经回听雪堂了。小手朝脑门上一搭,道:“头疼。” “头疼也不耽误管家呢。” “呕~”她扶心口,眼泪汪汪的,“想吐。” 胡管家无语了,“老奴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不爱管家。” “不是,”林青青抿住小嘴儿,表情痛苦,“是真的想吐,一看你就,呕——” 胡管家:“……” 一看见他就想吐,那他连老奴管家,有事给您回禀这话也甭客套了。 “小姐,别演了,”雅儿提醒她老胡已经走了。 林青青的视线追着看出去,小手在心口又抚了抚,“真有点想吐。我头现在还是晕的。” 雅儿一跺脚:“都怪这府里破事儿太多。快躺会儿。” “就是。” 林青青歪在递到身后的迎枕上,叶舒回来了。 “怎么了?”林青青看他满脸沉郁,闷闷不乐的。 垂头坐下的男人,身子一扭,沉她怀里,道:“心烦。” 不是亲妈就是亲哥,还有个亲爹,不能打不能骂,整个弄不了。 他当然心烦。 叶舒从她怀里抬起头。仰着被浓黑的眉压着双目。 它黑的不见底,本该冷酷,却满是眷恋,可怜巴巴的。 抽抽鼻子,他简直要哭。 “好了好了,”林青青最见不得他这样,又是哄又是亲,“有我呢。” 心疼的摸他头顶,道:“快了,绝对不让你伤心。” 第133章 我就是世子妃 西院。 林青青还第一次来叶辰的院子。 她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敲门,用喊的道:“四公子,你就这样招待我?” 一门之隔,叶辰听着她熟悉的调侃,倚在门上苦笑,“得了风寒,怕过给你。就这么说,我听得着。” “在怎么风寒也不至于这样?” 林青青眯着眼,试图从门缝里看进去。 叶辰故意躲着呢,她啥也看不着。 而且这院子本身也不大,书房就更小了。 林青青放弃一探究竟,撅噘嘴,脚尖抵着门说,“我……” “世子妃!” 她话刚开个头儿,一个蛟龙卫慌慌张张跑过来喊,“世子掉水里了。” 林青青脑子里咯噔一声,不是没听清,还是惊呼出声道:“什么?” “世子掉水里了!”。 话音没落,她人匆匆跑出去。 将军府就在运河边上,没道理不凿沟取水。西院这边单独造了个水榭。 林青青来西院的次数都有限,别说水榭了。 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叶辰也猛地拽开了门。 水榭在边角,占地面积却颇大,行船泛舟都没问题,这就显得水亭小的可怜。 林青青到的时候,几个侍卫正在朝回走。 “世子已经回去换衣裳了,”他们道。 林青青愣了几秒,忍着一肚皮焦躁又朝东院跑。 叶辰晚了一步,看着她掉头跑远。 肩上一沉。 一股大力把叶辰推的踉跄到水边。 他狼狈的稳住 ,扭头看到掉河里的人。 玉冠,黑袍,威风凛凛,他好的很。哪里像掉进过河里? 叶辰立马反应过来,“你骗她?” 叶舒无所谓,道:“怎么了?” 他就是不喜欢他们见面,质问叶辰,“你们说什么了?” 叶辰躲着林青青,不见她,就是因为脸上被打的伤还没好。 但显然,他的这顿鼻青脸肿并没有消除任何的不愉快。 叶辰心酸,没法儿看叶舒,视线动荡不安着,“我们没说什么,说也是说你的事,三嫂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不该骗她。她要是知道了……” 伤心。 难过。 然后讨厌他。 想起林青青不喜他的目光,叶舒抬脚踹叶辰身上,警告他,“你敢。” 他一脚有多重,看叶辰踉跄到水里,几乎摔进齐腰深的水里就知道了。 狼狈如斯,叶辰没有任何怨恨,只看到自家三哥任性妄为的脸上满是恶意时,他笑了出来。 叶舒被他笑的拧着眉,又质问,“你笑什呢?” 入了冬的河水,其实并不凉。 是叶辰自己笑的打颤。 他止不住的道:“我笑你多此一举。你好也罢,你差也罢,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三哥不如随意点,不用在她面前装乖,省的坏的一面被她看见。” 叶舒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但叶舒的确知道林青青不喜欢他任性妄为。平时拿东西砸下人她都会生气。 要是用活人练靶子,她一准抽他。 他已经不跟下人玩了。 现在的事,当然也不能让她知道,她知道了,只会心疼叶辰,只会骂他。 管叶辰说什么,叶舒警告他,“不准跟她见面,她是我的。” “不会的,”叶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喃喃,“你救过她的命。” “废话,”叶舒也不跟他多说,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扔给叶辰。 是一道青皮折子。 折了三折,有点重量,叶辰抬手接了。 叶舒今日是跟林青青一起来的,就是为了给叶辰送这个,他不过是半道溜了,小心眼的骗林青青见不着叶辰。 现在东西给他了,叶舒还有话说。 他道:“位子我让给你了,但不许别人喊你世子。以后你也不准朝东院去,我不想打你。” 下人是下人,亲人是亲人,叶舒分的清,曾经弟弟弟弟的喊,抵足而眠,玩的开心,他也没忘。就一点,不准叶辰跟林青青在一起,见一下都不行。 他介意。 “聋了?” 叶舒等了半天了。 “让我见她,我也不见她了,”叶辰说着,将御笔批红,准许他接替世子位的折子收到怀里。 他知道林青青找他做什么了。 只…… 叶辰只余冷静的眸子看到叶舒,所有的话都倾不出来。 他从水里上岸,动了动还在隐隐作痛的脸,“三哥回,只是东院我还要去,去找将军。” 叶舒看到一张鼻青脸肿也坦荡的脸。 东院。 叶舒在厅房门口猫头朝里面看。 见林青青扶着屏风拧眉,似乎又有些不舒服。 他赶紧大跨步走进去。然后招呼都不打一个,从后面圈着她腰抱起来,乐呵呵的,“老大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哎~” 林青青胃里正难受,不喜欢举高高,脸蛋上的难受更明显了,拍他手臂,“你干嘛去了?” 叶舒抱着比屏风还高的人,在屋子里乱转,“我从水榭回听雪堂,又从听雪堂去了老四哪儿。” 林青青在他怀里扭过身,小手抬了他下巴,仔细看他,疑惑,“头发都没湿。” 叶舒撒起谎来都不眨的眼转了转,道:“干了。我跑回来的,折子已经给老四了。” 林青青就是为这事去找的叶辰,闻言瞪瞪眼,“他怎么说?” “嗯……他说行,说不让人喊他世子,世子还是我。” “……”林青青不在乎这个,没有亲口告诉叶辰,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这个时候让的不是什么世子位,是危险。 她让位,秦念微拉大公子后腿,以至世子的名分落叶辰头上。 背后杀手若为了阻挡叶舒重拾光辉,不会针对叶辰。为了世子那个位子的话,情况便截然相反。 这是最后的试探。 她把本该由她承担的责任丢给了叶辰。 望着这张一分叶辰影子都无的脸,林青青的手指轻抚他眉骨,“都会好的,以后我们好好谢他。” 第134章 我就是世子妃 砰。 那份青色打底,白纹点缀的精美折子,砸在叶辰脸上。 他本就青肿交错的脸,连个被砸的痕迹都不显。 叶景天整个人都在打颤,恶狠狠的,“你也反了?” 叶辰揉了下好像要流点什么出来的鼻子,道,“没有,只是我也是爹的儿子。” “闭嘴——” 叶景天只顾着发怒,压根没听见敲门声。 叶辰一听,便闪身多去了隔间。 下一秒,林青青推门进来。 她嘴上没说你墨迹什么不开门,表情说了。 只一进去就看到了砸在地上的折子。 “四公子刚来过?”林青青敏感的看向叶景天。 叶景天正想叶辰躲什么,看到她,火气立马拔高三米,“又是你搞的鬼。” 折子被送去宫里,还被批了,压根没经过他。 为儿子守的最后一点东西竟然就这么被她拱手送出去了。 叶景天会不气? 他快气烂了。 看到林青青,更觉得自己前生造孽,才会瞎了眼看上她,把她聘回家,给儿子传宗接代。 这个祸害……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林青青一看就知道叶景天在想什么,她把捡起来的折子在手里转来转去,道,“能把世子位让出去,就能在把世子位要回来。你不用太紧张。” 叶景天一只手捏在桌边,恨道:“说的好听!” 她一直都在打主意,叶景天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任她胡作非为。 只是这回踩到他底线上了。 他想杀人的恶意无法直视。 林青青都不记得上次看他这么狠的面目是什么时候了。 “不是有的是办法拿捏我?”她把折子放下,在桌子这端的距离正好能与叶景天齐视,微微一笑,她人畜无害的接着道,“您应该有这个让我乖乖就范的底气。而且您也该知道,我这么折腾是为了谁。”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讥讽,也没恶意。她和平的不得了。 “呵,”叶景天冷笑一声,露出了让林青青无比熟悉的轻蔑。是就算天大的本事,照样烦不过他五指山的自信。 ok。 这才是叶景天。 她举手投降,“最后一点,我要带叶舒出去躲躲。” “不可能。” “去司马府。” “……” 叶景天不说话了。 林青青当他默认。通知一声就走了。 她以为叶辰回去了,又去找了他一趟。 包括翻过天,又去了一次。 叶辰始终躲在角落,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他脸上这么多伤,终是不能见她的。 林青青找不到他人,也只好在拜别百里雪后带着叶舒去了司马府。 …… “听说了?” 听雪堂的小别院内,秦念微和大公子双双被关在这里。 也不能说被关,起码大公子不能这样说,他可以想走就走。但他走出去后去哪儿?回西府?躲在西府,躲回他那个院子,做他的大公子? 除非他一辈子不见叶景天。 真正被关在这里的只有秦念微。 但她本人不觉得自己是被关在这里,甚至完全变了一副大公子没见过的样子。 粗鲁,口出恶言,时时都想挑战他。 该死不死。 这里除了没有丫鬟下人,照样锦衣华服,吃喝不愁,但在秦念微眼里,大公子就是个落水狗。 她克制不住的对他的嘲笑,又挑战他,“林青青让出世子位,我还以为是她抛的饵,怕你也这么想,就帮你把饵除了,结果……” 秦念微一惊一乍的,哈哈笑,“结果,是给四公子铺路。你猜,为什么?” 成婚多年,大公子最喜欢羞辱的人就是她。之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最近两年,她跟个木头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现在看来却是小看她。 不过区区这样的挑拨而已,大公子还不至于放心上。 他眯起泛红的眼,邪魅一笑,“一件换一件如何?” 秦念微愣了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大公子笑的更开心了,舔舔唇,解释:“就是你问我想干什么,我问你,她想干什么。我们一件换一件,只说实话,怎么样?” 秦念微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林青青觉得她还有用!若不然,也不会把大公子弄到这儿。 就跟不想就那么死去一样,秦念微想找到证据。找到足可以让大公子,让叶放被挫骨扬灰的证据。 他的这个提议对秦念微来说,诱惑太大了。 “好。我先问。” 大公子面露欣赏,抖抖肩,坐稳了,拭目以待。 秦念微说:“将军府这几个月,有几笔银子跟前几年的重了,为何?” 大公子的左眼皮子一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查将军府的账了。 “府里庶务我历来不管,我如何知道?”他眯着眼儿。 “那就别问了!”秦念微就在等他这话,说着别问了,阴冷冷的视线仍旧等着他。 大公子的视线与她碰撞着,想起往日种种,“到底是有人给你撑腰了。那银子大概是拿出去放债了,每年不都有那么几笔银子干这个。” 秦念微道:“王姨娘的哥在替你做这事,你在外面存了多少银子,她是知道的。” 大公子道:“那又如何?该我问了?” …… 司马府,坐落京城中心街道,大十字路口的东侧。往来行人,无论奔向东西南北那个方向,只要站在这个街口,就能一眼看到司马府。 那三进三出院落叠加的宅子,修的威风凛凛,气派堂皇,一看就是高官厚禄,权势滔天之家。 以前,叶舒就在这儿住。 不知道这宅子当时以一个什么样的准则修的,光门就有十几米宽,朱红大门更是足足三道,门口蹲的哪俩石狮子,据说一个就有两千多斤,看着不大,说是用瓷石做的,价值千金。 这种传闻让林青青每次走到这儿,都会看看这俩狮子还在不在。 不过这种透着红,暗暗生光的瓷石的确美观。摆在这儿也老霸气,老土豪了。 讲真,林青青早就想来大司马府看看了。看看叶舒这傻小子当年还是战神的时候,怎么穷奢无度的。 第135章 我就是世子妃 司马府,不负众望。 一进门便是归归整整一座大院,屋前的空地让房子都显得小,石板铺就的地上更是一根杂草都不无。 林青青一进来,还以为进了那处公衙。 沿着球场那么大的空地走进去,林青青知道为啥这里给自己一副公衙的感觉了,因为整个前宅就是个肃穆巍峨的办公场地! 走着走着进了垂花门,她看到的景致完全不一样。 宅内粉墙环护,三间垂花门楼,四?抄?游廊。院中甬路相衔,??点缀,整个一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你小子行呀,”林青青穿过屏风,进到屋内就地步打造的床几上坐下。 她朝左看,是假山石做的小瀑布,底下一方几米宽深的水池,瀑布流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给人一股自然的律动。 她朝右看,就是个百宝库。 走到里面,挨着窗户一看,妈的,窗户下边竟然种着竹子。 窗户下边怎么能种竹子!!! 仔细一看,变异竹子,矮矮的就一手臂高。放眼望去,好似站在的山头。 “你也太会住了罢!!!” 林青青第一次见这么哇塞的宅子。 但叶舒不是,他来过许多次了,见自家比谁都厉害的老大抱着自己手臂蹦跶,喜欢的不得了样子,他头一回感觉到了大司马这个身份带来的自豪。 骄傲的一挥手,“就住这儿。” “好!” 这里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呢。林青青蹦蹦跶跶的朝后面跑。 废话。 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地儿,傻子才不喜欢,林青青又没傻。被叶舒领着,专朝犄角旮旯里钻。到了晚上便铺棉被睡地板上看星星。 满天亮晶晶的星斗,虽没到伸手摘星辰的程度……“感情这样的时光像偷来的一样,”她朝身后的男人靠靠。 “嗯?”男人疑惑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嗯。” 林青青支着耳朵听呢,差点笑出来,胳膊肘子朝他一顶,“嗯个屁,你整天高高兴兴的。” “谁说的?” 叶舒的垮朝她屁股上一顶,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这会儿就不快乐。 “看到那几颗星星没?”林青青无动于衷。 漫天都是星星,叶舒哪儿知道她说的什么,仰着脖儿找,“那几个?” “那边,”林青青指给他看,“那是猎户座,一年四季中,冬天更亮,看着像个大四边形。” 叶舒眼里,夜幕上那几颗星渐渐连在了一起。 从星星的名称到星星的故事,她没讲完,傻小子已经睡着了。 林青青贴着他,朝后一顶,哼笑,“还跟我斗。” 贴着他,一夜无梦,翻过天,雅儿他们搬家似的带了许多东西,来了许多人。 说起来,司马府前段日子住的还是那位假叶舒。 听说这里处理了不少人,剩下的都是打扫,看家的。 “小姐,”雅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道,“三皇子来了。” “噗,”林青青正咬着汤匙喝粥,差点呛着,“谁?” “三皇子!” 雅儿是第一次见那位翩翩皇子,小脸儿都激动的红扑扑的,一副看了帅哥的样儿。 林青青与叶舒对视一眼,把粥碗放下,“快请。” 前院,那个公衙似的地方,三皇子陈子晋背着手看身侧的人。 见她小脸上涌起笑,便知道主人家来了。 “长乐?” 林青青没想到她也在。 好久不见的惊喜让她连三皇子都没看,跑到小美女身边,给她个熊抱。 长乐一愣,伸手回抱住她。 林青青笑出声,推开她,“是不是担心了?” 她们上次分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知道她身边杀机四伏,长乐怎么可能不担心。给她写了许多信。对她的话,使劲儿点头。 “走,”林青青招呼一声,“三皇子当这里是自己家,”拉着长乐就走了。 三皇子报之一笑,看向视线就没离开过她们的男主人,“大司马怎搬回来住了?” 叶舒扭头一看,对三皇子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林青青躲着他跟他们出去看花灯的一事上。 “我不能回来?”他没个好脸色,“这是我家。” 说完臭着脸就走了。 三皇子:(⊙?⊙)。 雅儿差点扶额,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她硬了头皮招待,“三皇子不嫌弃的话,去后院坐坐喝杯茶。” 三皇子看这丫鬟一眼,莫名的想笑,点头答应下来。 雅儿赶紧引着皇子朝后宅走。 结果,还没走出前院呢,门房的人告诉她“大皇子也来了”。 这下轮到雅儿定格了表情,一脸傻像的喃喃,“今天捅皇子的窝了?” 后院的那间正房里,林青青伙着长乐,叶舒,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咕。 “小姐!”雅儿在旁边跺脚了,“大皇子也来了,你倒是去招待!” 林青青回嘴:“你怎么不去。” 雅儿一个吸气,咆哮,“我就是个丫鬟,丫鬟,丫鬟!!!” “哪儿有你这样的丫鬟?”林青青撇着嘴,“我升你做总管了。” 雅儿一个倒仰,“你去不去?” “去去去,”没瞅见她就完事了。 林青青把硫磺、铝粉、煤粉、铁渣撞在纸筒里,拍拍手,“你们弄图,等我回来在搞。” 叶舒欲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不用。” 她甩着手走了。 一搬过来就这么多人过来,叶舒有点担心,转眼看到长乐笨手笨脚的样子,教她,“1:1:3,装一半。” 这些东西的味道太大了,长乐不住的吸鼻子。 过来的三皇子急忙把她手帕递给她。 叶舒看着,抻开腿朝后一靠,凉飕飕的道,“她是不是有病啊?” …… 前院。 林青青带着几个丫鬟,丫鬟带着茶和点心,在庞大的正厅里接待了大皇子。 笑着见了礼,林青青觉得没必要解释出来接待的人为什么不是叶舒。 她直接道,“大皇子大驾光临,当真是稀客。” 大皇子:“……我的府邸就在旁边。” 林青青:“???邻居啊?” 第136章 我就是世子妃 大皇子三皇子的拜访,是因为亲近和离得近外,那之后几天,哄哄闹闹而来的人就是真正的巴结了。 “怨不得叶景天放着这么大个好宅子不待,”林青青吐槽。 “其实将军府也很热闹的,前几天四公子升官,来府里祝贺的人,简直车水马龙,小姐就是没出门看,”雅儿把箱子的衣裳一件一件拿出来晾。 “嗯……”林青青托着下巴,想的是当初叶舒生活在这里时,是否也是动辄都被群众的眼睛盯着。 木头落在地上的声音让她掀起眼帘,看向门口的屏风。 叶舒看着老景拄着拐杖,身子一左一右,向门里晃。 等老景进了屋,落座,他拿那拐杖,用胳膊夹了,两脚腾空的哈哈笑。 林青青也乐,乐着给老景倒茶,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对之前隔阂的气愤,也没有对救治过她而感恩,她就事论事的态度,让老景觉得轻松。 收回观察她的视线,老景道:“我来给世子妃请脉。” “你来的正好,”林青青一听他的话,就觉得心口一堵。 自打中了云烟那蔫坏蔫坏的毒之后,她总觉得不舒服,要不是喝的药有点作用,早就找大夫给自己看了。 麻溜的从将军府搬出来也是出于敌人无处不在的原因。 她可不想再中毒了。 太受罪。 “我看看,”老景伸出左手,四根手指都摁在她脉上。 叶舒把拐杖一丢,走过来,半蹲在林青青跟前,仰着脸看老景。 老景沉静的脸,风吹了一般,吹出一抹笑,收了手,“没事了。” 林青青挤挤眉:“但我偶尔我还是觉得头晕,想吐。” 老景脸上的笑扩大,“这是世子妃怀有身孕了。” 林青青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被谁点了定身术。 老景看着她,“中了云烟那毒时,按理说,反应不该那么大,那会儿我便隐隐约约有些猜测,这会儿在诊脉,脉象已十分清楚。” 最近不能行房事,药务必服下。 几天前离开东义楼时,老景再三嘱咐的话在钻进林青青脑子里。 “什么脉啊?”叶舒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世子妃怀孕了,”老景原本深沉不动的眸子骤然亮起来,越来越亮,“世子妃有了世子血脉,世子要有子嗣了。” “孩子?” 叶舒还不是很明白这代表什么,只心里的喜悦半分不少,一下抱住了林青青的腿,喊,“媳妇儿你要给我生孩子啦?” “男孩儿女孩儿?” “有……” 有人要喊他爹了! 忽然闪进脑海的想法让叶舒触电似的松开她,脸色变的特别不好。 “我,我先干什么?” 叶舒的视线死扒在老景身上,紧张了。 老景道:“世子先……” 定住的人忽然站起来,力气大的撞了桌子,也没停下。 老景的脸色跟着一暗,接着刚才的话说,“世子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去去就来,你待着不要动。” 叶舒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有意识到别的。 几间房后的窗户处,林青青在等老景。 她看不见她自己脸色有多难看,还试图保持声音里的平衡,以至于用了一股怪音质问他,说:“你之前给我用的是保胎药?” 老景道:“是。” 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他这个不是自己人的自己人知道她有离开将军府的打算。 老景想从这儿说。 “你该早点告诉我,”林青青先发制人,已经不是生气那么简单,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了上来,气的笑出了声,“让我跟叶舒圆房的是你,我怀了身孕,一声不吭的还是你。我跟你有什么仇?” “我们没仇,”老景知道她的想法跟寻常人不一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她,用比她和平数倍的语气道,“你没说,却也决定留在世子身边,有身孕可喜可贺,也是早晚的事。” “这个孩子不能要,”林青青暴躁的打断他,凝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窗外,完全不顾老景的惊讶,道,“用什么方式留在他身边,我没必要跟你说。但我得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正常。我一直在避孕,又刚刚中过毒,孩子会受影响。” “你觉得云烟之毒会影响胎儿?”老景懂了,又没完全懂,朝她走了一步,“不是你不想要世子的孩子?” 她没说话。 老景说。 “云烟之毒在你体内不久,解起来也容易。我老景敢给你打包票,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世子妃不必有这方便的顾虑。且这孩子冥冥之中保护了你,若不然你的毒不会反应那么大,只会慢慢的以头晕的方式让你苦不堪言。” 在这之前,那些头晕想吐,林青青都以为是云烟毒的后遗症,没有朝这方面想。现如今猛然知道肚子里多了条生命,她切身感觉到负担。 “我是通知你,”她道,“不是在跟你商量,你照我的原话告诉叶景天就是。” “你不用通知我,”老景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怒道,“孩子在你肚子里,你想怎么做,别人拦不住你。但你要是觉得对得起世子,对得起这个孩子,你就做。” 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且就算把这世上所有的道理都搬出来,也说服不了她。 老景捉着拐杖离开。 拐杖砸在地上的声音,久久戳动林青青的神经。 望着靠在窗棂上的身影,雅儿早已泣不成声。 她全听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因着这个念头便伤心至此,小姐本身又该难受到什么程度。 “把孩子留下……” 第137章 我就是世子妃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过来,林青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外边不是一副天刚大亮的样子,而是看着像晌午了。 她一下睡了十几个时辰??? 林青青把头都睡懵了。 穿了件外衣朝外走,“雅儿——” “雅……” 她在门口刚看到个影子,还没看清是谁呢,那影子歘一下躲了。 她火气这叫个大,喝出去一声,“回来。” 那丫鬟蹭回来,嘤一声“小姐”。 是小禄。 这个爱哭鬼。 林青青猛吸一口气,细声细气的道:“禄啊,看到我躲什么啊?” 小禄一颗苹果脸,小眼睛,颧骨上点点雀斑,皮肤很白,像是死了好几天。 小鼻子小眼儿的,总是一股稚气,声音更是若的很。 这会儿看着她眼色,道:“雅儿姐姐说,不准我们理你,也不准,我们听你的吩咐。” 林青青一口气卡嗓子眼,憋得瞪眼,心说不气,不气,“把她给我叫过来。” “好的。” 小禄一溜烟儿跑了。跑去库房找到雅儿。 雅儿说:“找不着人,没人使唤,她自然不能说干嘛就干嘛。” 她一边说这话,手里还不停的挥笔记录。 司马府里边的东西可多了,她们来了,自然得重新把东西入账。还有这满府的屋子,院子,花花草草,雅儿几天之内,全弄清楚了。 小禄可佩服她了,看她干活都能星星眼。 “听见没有?” 小禄点头:“听见了。” 然后她们真就合起伙来躲着林青青了。 林青青进屋换个衣裳的功夫,晌午饭摆上了。 吃个饭,好家伙屋子收拾好了。 在屋儿里找本书,妈的,药又给她端上来了,还特意留个纸条,说是安神药。 她个鬼! “我还不信能被你们给治了,”林青青撂下纸条朝外走。 司马府里的丫鬟下人多得是。 她不信那些人也听雅儿调遣,不搭理她这正儿八经的主子。 从正房到垂花门,林青青走着走着掉个头,道:“我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跟她们生这个闲气,还不如多看会儿书。 林青青翻开珍本,沉浸在书海里涨知识去。 至于孩子…… 酉时叶舒就该回来了。 她无心在看书,走到水边,拿了鱼食喂池子里的锦鲤。 天一寸寸黑下来,猫了一天的雅儿终于舍得冒出来了,喊她吃饭。 她不吃。 叶舒还没回来呢。 “都过了酉时了,八成有事耽搁了,”雅儿在哪儿嘀咕。 林青青瞪过去一眼,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叶舒还没回来。 “你给我拿件衣裳,”林青青有点担心。 雅儿也担心,“小姐你不会是要耍花招?” “……” 她不是要耍花招,她是要把这丫鬟的脑子撬开! 不等她真发怒,雅儿麻溜的把毛料披风拿出来。 早就入了冬的季节,不定那天就下雪了。 街上早早没了行人,沿街的店铺也关了,除了大户人家的门头上还亮着灯外,街上一片漆黑。 林青青不记得上次夜里出门是什么时候了,被街上的这幅冷清样子弄的满肚子陌生。 叶舒很少超过现在这个时辰还不回来。 她等不下去了,让陪在一旁的雅儿备轿。 “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 大营。 多日不见的焦志明隔着轿子喊,“坏了,世子不到酉时就走了。” 林青青的脑袋一空。 焦志明已回营喊人。 从大营到将军府,四十多里地,到司马府不到四十。沿途都是大路。 就算被人缠住拉去喝酒,也该回来了。 林青青弃了轿子,骑马跟着焦志明,与一群人沿途找。 这个时辰也就酒楼戏院开着门。他们闯进去挨个问,撞见不少熟人,却没见着叶舒。 焦志明打发了手下,告诉林青青:“将军府没有,东义楼也没有。” 林青青表面看起来镇定,实则心里已经乱了。 叶舒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最少有紫衣和蛟龙卫,沿途也没接到有大规模打斗的消息。叶舒他们遇到贼人的几率不大。 但林青青指着灯火嘹亮的街,要过去。 “那是花粉街,”焦志明说。 “我知道,”林青青道,“说不定他被骗进去了。” “不太可能,世子历来都很洁身自好。” “别废话,”林青青自认还能指挥得动他,先让他把外衣脱了,自己拆了发髻,用一根衣带将头发重新绑起来。披上焦志明的披风,像个小公子。 进了花街,没走几步就被龟公拉住马,喊着“爷”硬招呼。 焦志明一鞭子抽龟公头上,问他,“大司马在没在里头?” “你怎么动手打人啊——” “哟,这不是守备大人嘛。” 一吵一闹一笑,不光焦志明,他们一行好多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林青青想到叶舒身边是这么帮货色,就膈应的像吃了馊饭。 与他们没什么交谈的沿街查问。 林青青不知道该为叶舒不在这里舒口气,还是找到他在这里,更堵心。 天完完全全黑透了,空气冷的刺骨。 林青青望着街上跑动的人,不知道他们是那一部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雅儿,”她谁也没看,“你说是不是大山干的好事?” 雅儿一惊,不知是心凉还是夜里的风凉,人一下便僵了,道:“不可能。” 这话似乎有点过于单薄,雅儿干咽了下嗓子,“大山虽然变了,但他对小姐衷心永远不会变。他知道轻重,也看重前程,不会干找死的事。” “对,你说的有道理。” 林青青不在提这事儿。 她让雅儿留下,自己拽着马鞍爬上马背,一甩鞭子沿着街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清了,消失在黑幕,雅儿才收回视线。 可一想那个方向是去斜街的,雅儿的眼泪漫出来。 这个冬天竟这样冷,冷的连眼泪都会在脸上结冰。 第138:我就是世子妃章 街头的馄饨摊儿上,林青青一行人把位置全占了,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在他们中间穿梭,往常挂在嘴边那句吃好喝好,也忙的忘了说。 大山点点人头,把饭钱拿给老板娘。 “你回去,”林青青把没吃几口的馄饨推开。 站在她跟前的大山眼里,有了一股直白的凝问。 林青青不得不开口解释,道:“你有公务在身,先去忙你的,有事我叫雅儿去找你。” “走,”雅儿拽住大山胳膊,“你先走。” 从馄饨摊,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大山被拉开,又甩开雅儿,两人站在街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焦志明把视线收回来,落到同桌而坐的世子妃身上,“世子妃,接下来怎么找?” “先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消息。” 焦志道:“其他人有消息会通知我们。” 林青青想了想,“我去将军府,你们接着找。” “哎。” 焦志明把热汤喝了喝,搓搓一夜没睡过的脸,又留下俩人护送她们,自己带人接着找去。 将军府。 林青青先去了关秦念微和大公子的偏院。 大清晨,秦念微在院儿里勾着腰清洗衣物,抬头看见她,林青青转身走了。 秦念微追出去。 林青青在门外等着。 哈气在两人的交谈中冒出来。 林青青问:“大公子这几天在做什么。” 秦念微说:“什么也没做,整日拿着书,但我知道他看不进去。” “没出院子?” “没有。” “有人来看过他吗?” “有,夫人派人送过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你回去。” 大公子没出去过,秦念微出不去。见她之前,林青青问过盯梢的侍卫长,确认秦念微的心腹丫头也没出去过。 叶舒不见的事,跟他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前院。 管着偌大将军府的胡管家也像是一夜没睡。 他匆匆赶过来,道:“大将军不在府里。” 林青青抬了下眼睛,“去哪儿了?” 胡管家道:“老奴也不清楚。” “蛟龙卫呢?” “都出去了。” “……” 都出去了,除了去找叶舒,还能做什么? 林青青一时想不到别的,站起身来,冷不丁朝满脸纠葛的胡管家看,“你知道世子……” 叶舒这会儿已经不是世子了。 她忽然心烦的厉害,重新说,“你知道他不见了?” 胡管家道:“老奴知道,世子妃可有消息?” “没有。” 老胡的脸色如土,急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将军回来,马上通知我,”林青青留下话,走了。 雅儿跟在她后边低声说话,说:“焦志明特意提醒我,说这事儿不宜张扬,我是知道的,我准备回去慈幼院,让哪里的孩子私下打问,说不定能在什么角落里打听到消息。” “去。” 林青青钻进备好的马车,去与焦志明汇合。 从昨日晌午到今日晌午,把大半个京城走遍了,她没找到叶舒的影子,也没感觉到一丝的疲惫。 焦志明拿着水囊递过来,林青青一尝,竟是热乎乎的参汤。 她看一眼细心的焦志明,慢慢把汤喝了。 焦志明凝结了万千烦闷的脸闪过一丝欣慰,道:“世子妃歇会儿,有消息第一时间叫人通知世子妃。” 林青青把水囊还给他,“知道顺清庄?” 焦志明点头,“知道。” 叶舒身边的护卫历来都是蛟龙卫,林青青没有过问过,但那天,那个人,又是那几个人跟叶舒出去的,她清楚。 蛟龙卫基本上都是从顺清庄出来的。 以现在一点消息都没的架势,林青青怀疑是熟人作案。 叶舒很可能是被熟悉的人弄走了。 她早该这么怀疑。 焦志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挥手叫人集合。 “不用,”林青青道,“找两个人照应着就可,你……你回府。” “属下不找了?” “回去。” 没有多说什么,林青青走到拴马的地方解一匹马的缰绳,还算干脆利索的翻身上了马,打头沿街朝城门的方向走。 焦志明可不敢让她就这么出城,派了一队人悄悄在后边跟上。 “大人?” 其余人的视线落焦志明身上。 焦志明看回去,“都回去。” “不找世子了?” “找个屁。” 焦志明觉得这话多少沾点大逆不道,烦闷起来,说,“没听见世子妃叫回去?先回去等着。” 剩余为数不多的人散开。 焦志明望着大街,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城外顺清庄。 林青青是第一次,估摸着没人认识她这个前世子妃。她也没墨迹,避开人,用炼金术把剑练成了令牌。 将军府的令牌。 那成天在顺清庄外边歪着,不是晒太阳就是唠嗑的闲人,一看令牌,恭恭敬敬的就把她请进去了。 这里有专门待客用的大院,摆设按照将军府的来,林青青被请到这里,在主位上坐了。 她也没废话,点了名叫庄头介绍。 被点名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顺清庄,什么时候回来过,家里有什么人,人还在不在。 她问的很细。 庄头答的更细,将被点名的人的家人全找来。 林青青把叶舒不见的事说出来,没从这些陌生人脸上看到一丝的心虚,然后她一无所获。 庄头把庄子里的人都散出去去找。 林青青回城等消息。 叶舒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三天下来一点信息都无。 林青青去了他们跑出去府时待的宅子。 她把这里叫避难所,跟他讲过以后有事就朝这里跑。 她去了把他带到世人眼前的大前门。 去了合伙收拾叶景天时的衙门。 也去了,让他们都伤心过的箭楼。 前几日,长乐他们来时约定好了放的烟花,也做好了。来信问她什么时候放。 林青青告诉她,过几天。 不知不觉踩着林家的门槛,听到里面父亲的声音,林青青转身走了。 她没法儿面对家里人。 没法儿把自己烂透的心情带进门。 也没法儿,跟家人解释…… 他去哪儿了? 他是不是,已经被人害的丢了命。 他……他就要当爹了啊。 第139章 我就是世子妃 “世子妃。” 行人稀松的街头,老景拄着拐杖,停在林青青身边。 她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了。 喊她,她也没有反应。 老景又喊一声,“世子妃?” “说。” 林青青的声音像是从干燥的纸张上揉出来的。 老景觉得,就算站在这儿的不是他,是当今的圣上,她的情绪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知道世子在哪儿。” 林青青咻的抬起双眼。 老景在没说什么,还算高大却瘦弱的身体在两支拐杖中间晃着,朝前走。 东义楼。 一片林青青从没进的院子里。紫衣望着由远及近的林青青,知道她走到门口,走到自己跟前,她才面无表情的将门让开。 空旷的屋子里,除地板,房柱外,只一只极大的浴桶摆在屋内。 几日不见的叶舒,赤身靠在浴桶中,一根一根的银针,把他扎成刺猬。 他就靠在哪儿,像睡着了。 林青青这一路上的猜测,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轰然消散。 “这是怎么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老景望向那个像是在打盹的男人,“两年前,他中毒失智,我一直都想医治他,也用了很多方法,才把他治成现在这样。既然能这样,那还能不能在进一步?” “所以大半年前,将军四处寻觅合适的女子,最后挑中了你。” “你进将军府,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就是为了,给世子留条血脉。” “因为只有世子有了后,我才能放开手脚给他治疗。” 从林青青嫁进将军府那天算起,叶舒的健康状况都是好的。从没人说过他还要接受治疗。 “问过我了吗?”怒火攀上她猩红的双眼,她一字一句质问,“你有什么资格下这种决定?有什么资格背着我给他治疗?” 老景心平气和,“这是世子妃没进府之前就定好的。” “就等着我怀孕了,拿他开刀是吗?”林青青咄咄逼人,心却被刀搅一样道,“我要是不要这个孩子呢?” 老景不想碰她的眼神,移开视线,拢自己的拐杖道,“之前就说了,你要是觉得对得起世子,对得起这孩子,你就随意处置。” 前几天的话放在现在说。林青青扬手给他一耳光。 老景的头被打歪,还没正回去,又是一嘴巴。 林青青没想就这么算了。 “住手!” 叶景天走出来。 他斜眼看向被打倒在地上的老景,又看向一脸狰狞的林青青。 “我让他这么做的,”叶景天就在外面,他们的话他全听见了,看着林青青的视线又冷了一度,道,“你有什么资格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 “我有!” 她直视过来,双眼内的锋芒刺人。叶景天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你连他的孩子都不肯要。他可能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那就不要做。” 他想道德绑架,林青青不吃这套,打断他的话,告诉他,“叶舒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他照旧是你儿子,是司马府的主人,是很多人的主子。他开心,快乐,没有烦恼。”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烦恼?”叶景天想起叶舒用一张天真的脸,担忧的问他,孩子要是不喜欢他,讨厌他有点傻怎么办。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叶景天的眼眶酸了。 “你了解?你只会拿他维护将军府的荣华富贵?” 一瞬间,叶景天觉得,林青青以往的所作所为全部加起来,也没她这句话刻薄。 他已经忍让的太久,没必要再跟这个女人在解释什么,一挥手,“把她带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比这个冬天还冷两分的视线射到侍卫身上。 那打头的侍卫一个犹豫,林青青已收了视线再度看向叶景天。 “金银财宝,荣华富贵,无边的地位,你想要什么?”林青青很真诚,从没有过的真诚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他给你,不要在冒风险治他了。行吗?” 叶景天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一下眯起了双眼,“孩子呢?” “……”林青青的视线回退,道,“除了孩子,我可以拿我自己跟你打赌,孩子不行。” “没见过你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叶景天就知道是这样,“还愣着干什么?” 侍卫上前,把林青青围在中间,道:“请。” 一座院子,正房由紫衣看守。偏房连侍女带侍卫,一并守着。 这一看就知分别关了什么人。 叶辰朝偏房去,看到被关在这儿的林青青。 屋内的矮桌上摆着饭菜和汤药,但一口都没动过,她站在窗边,听到动静扭过头。 窗外的天要黑了,天边涌了浓的化不开的黑云,从那边吹过来的风都是冷的。 林青青脸色被冷风吹的煞白,却还是站在窗前,看着那黑云翻滚。 叶辰想将那窗户关了,“他们把三哥弄到这儿来,不告诉你,任由你在外面找。” 他嗓子哑的厉害,说:“我知道。” “就是想看我为他能急到什么份儿上,”林青青不介意他知道,兀自道,“想看他在我心里占了几斤几两。想让我把心掏出来,想看我后悔,想让我妥协。” “你妥协了吗?” 叶辰的表情像是要哭了。 林青青没有回头看他。 她微微扬起头,感受着风里的雪渣子,话似乎都被冻住了,淡淡的,“你们都看出来叶舒对我很重要?” 无数个画面从叶辰脑海中闪过去。 那画面中,是她看着别人,和看着叶舒的样子。 她看着别人,一股不动声色的打量像是把人看穿了。 她看着叶舒,满脸的宠溺,包容,喜爱,就像在看心爱之心。 还有没来东义楼之前,她找不到叶舒,焦躁,不安,愤怒,到绝望的样子。好像没了叶舒,她就只剩下躯壳在人世间流浪。 可是在他离开京城之前,她明明还不是那样的目光。 “是,”叶辰不想让自己陷入胡思乱想,用自己都觉得刺耳的坚定说道,“三哥对你很重要,他不过是不见了几天,你就方寸大乱,你就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你心里已经后悔了,你不妥协,不过是不想在我爹他们前面妥协。你甚至觉得,这天底下只有你对我三哥是真的好,你不在乎他傻不傻,不在乎他没有地位,你只想让他开心,只要他好,你就会改变自己,为他吞气吞声,为他顾全大局……” “够了——” 林青青拽上窗户,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脸色像是被人骂了全家一样道,“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没到这份上,你就不会三天了,还反应不过来是老景他们骗你。不会去怀疑大山。” 第140章 我就是世子妃 林青青三天没合过眼,现在还是合不上。 听到惨叫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想,直到叫声穿过院落,击在耳膜上,她才一跃坐起来。 屋外,今年的第一场雪将地表覆盖成白色。 那间有叶舒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林青青跑进去时,每一个人拦住她。 人全在屋内。 好几双手摁在叶舒身上。 他仍旧被扎了银针,仍旧紧闭着双眼。只是陷入到噩梦中一般痛叫,挣扎。 浴桶中的汤药也不是汤药,是火,把他烧成了红色,他痛的承受不了,那么多手还是摁着他。 林青青不知道从哪儿能插进去。 她把就近的人拽开,“放开他。” 没人听她的。 “放开他——” 所有人都看向她。 被剧痛折磨的男人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哭着朝她靠近。 林青青把他头上的银针胡乱拔掉,道:“去告诉叶景天,想要我把孩子留下,就别想在他身上冒险。有一百一千个孩子也别想动他。” 她扔一根银针,老景就捡一根,比她固执,“将军看重世子血脉,会妥协,但以后照样会为世子治疗,这不光是将军的意思,更是世子自己的意愿。” “滚,”林青青把银针砸他头上,“马上从我眼前滚开。别让我看见你。” “都出去,”从她为了不想要世子的孩子,说孩子有毛病那刻起,老景心里就存了气。 但想法不同,不能硬溶。 他将人带出去,连门也关上。 “好了,”林青青把挣扎到地上的人压在怀里,“好了,不疼了,不疼了,老大来救你了。” 叶舒的头顶着她肩,“疼……” 好疼。 脑袋里像是有刀在搅。 疼的想死。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他哭出声。 哭声里满是委屈,哭着要找她。 “我在这儿呢,”林青青跟他滚在地上,双手死死扒着他背,忍了几天的眼泪,终是滚滚而下,让两道哭声混在了一起。 雪越下越大。 紫衣给叶景天撑着伞,站在屋外。 “世子就要有后了,”叶景天脸上满是复杂。他愿想是自己儿子收服了这个女人,还是林青青这个女人收服了他儿子。他想换个方位,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抽出来,放到十月怀胎后会来到这世上的,孙子身上。 “安排车马,明天就回府,”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紫衣没听到,回过神,她举着伞送大将军离开。 …… 屋子里刚铺的地暖,大雪纷飞,在上面睡一觉也没觉得冷。 直到清晨被下人叫醒,林青青才睁开眼。 那头埋在她怀里的人,一夜也没改换姿势。 林青青垂眼便能看到他。 低压的眉,深邃的双眼,直挺的鼻梁,配在冷硬的脸型上,不言不语的,给人压力。一说一笑,又把什么都写在这张脸上的时候,格外的天真,憨气,每每看了都想欺负。 看到他下巴处隐隐约约的胡茬,又觉得心疼。 林青青想起一句话,说:仙女都会爱上傻逼,并给傻逼织毛衣。 她不会给叶舒织毛衣,但她会给叶舒挡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叶舒是仙女,而她是傻逼。 林青青是不会承认的,她有难处。在她的想象中,她的日子要么躺平,要么跟某个帅哥恩恩爱爱,过闲云野鹤,然后被宠上天的日子。 实际上呢? 她既躺不平,又没被宠上天,反倒是给一个傻小子做肉盾,负责把他宠上天。 虽然她已经这么干了。 但还是那句话,接受他,就意味着她的生活需要重建。 林青青已经重建一次了。 在建,她就只能给这傻小子当媳妇儿了。 虽然已经是了!!! 但鬼知道,这之前她只当自己是个打工还债的。 “叶舒,”别他妈睡了,林青青推他,“醒醒。” 睡的正沉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 林青青道:“还钱。” “嗯?”他撒娇似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 她被哼的心头一麻,噘着嘴坚持,“还钱。” “什么钱?”叶舒嗓子哑的要命,仰着下巴亲亲她,“媳妇儿你怎么在这儿啊?老景叫你来的吗?我不让他告诉你。我要变聪明了,才能当爹。” 林青青垂着的眼眶打颤,道:“谁告诉你的?” “不用谁告诉啊,”叶舒把她翻到自己身上,两条手臂箍着她,额头蹭蹭额头,说,“我自己知道。” 他双眼闭着,眷恋沉沉的黏着她,戳她的心。 林青青的眼眶抖的更厉害,“我不是说了吗?我就喜欢傻小子。” 叶舒睁开眼,小心翼翼的纠结,“小孩子不喜欢…” “不喜欢我们就把他丢了。” “不行!”叶舒不同意,圈着她坐起来,急道,“你也会把我丢掉的。” “不会。” “会!”他肯定,“你会的。秦念微那个贱女人帮过你,让你不来将军府,不跟我在一起。叶辰也是。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但你却对他们好。” 林青青呆住了,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我不听。” 叶舒的脸埋她怀里,道:“我要变聪明,我要做个聪明的爹,我要让你更喜欢我。” 他逃避又执拗的样子,让林青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孩子也会喜欢的。” 他不听。 “真的。” 叶舒把耳朵捂住。 林青青有点怒了,“不许你在背着我跟老景干这些事。” 叶舒e,“不怪老景。” “你说什么?” “都怪老景!媳妇儿,你脸色怎么了?” 林青青阴着脸,“还有脸问。不知道没你消息,我会着急?你知道现在过去几天了?” “几天?”叶舒探头朝外面看,迷迷糊糊的,“不是一天吗?” 林青青无语,心说,跟傻小子过日子,任重道远。 第141章 我就是世子妃 林青青不想回将军府,仍旧回到司马府。 然后叶景天也搬过来了。 还神神叨叨的整了一帮丫鬟过来。说还是从顺清庄选的。 林青青看他是忘了将军府里那摊子烂事,是从谁身上开始发酵得了。 “真怀上了?”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林家人,因为林小弟的发问齐刷刷看过去。 林青青骨子里是个什么人,他们可太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随时准备这个女儿一出事,他们就跑路了。 林小弟疑问中带着探究的视线,让林青青老脸一红。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十几年了,她这是头一回感觉害羞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心放不开,人也做作了,拿了手底下的干果朝林小弟身上砸,嗔怪道,“谁拿这个开玩笑。” 仨干果,两个被林小弟接住。 小伙子看看果子,在看看自家姐姐,嘴角猛地一抽,“亏我还日日奋发图强,想着救你与水火之中。” “说什么呢,”林母怪罪上了,心说叶舒还在呢。 林小弟朝正跟自家父亲讨论“学问”的姐夫,心里堵的这叫个厉害。 让他堵心的人还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指着架子道,“媳妇儿你帮我拿。” 林青青喜欢把置物架放到自己经常待的地方,她的书,叶舒的书,全放在一起,没事儿就窝在这儿消耗时光。 “要那本?”林青青踩着床几给他拿。 叶舒道:“要那本讲道理的。” 她乐了,“那本不讲道理?这个行不行?” “不是这个。” “孕妇不能踩高爬低!”林小弟都看不下去了。 叶舒转过头朝他愤愤的脸看,又赶紧转向林青青,紧张的道,“不能踩高爬低,快下来。” 林青青朝他们看,“书不要了?” 叶舒伸手就能够着置物架。随便一拿就把书拿出来了。 他凑林青青耳边,坏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 当着家人的面儿这是干嘛呢! 林青青的胳膊戳他。 他笑嘻嘻的,把书一裹拿手里,走开了问林小弟,“除了不能踩高爬低外,还不能干嘛呀?” 林小弟哪儿知道? 但叶舒真心发问…… 他想想,“还不能乱吃东西。” “长生粥,甜雪,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软牛肠……”叶舒把林青青今天的早膳全念一遍,问,“能吃吗?” 林小弟想,这不挺正经的饭食?道,“能。” 叶舒的眼睛眯着,“那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林小弟想了下,道,“酒!不能喝酒。但是能吃葡萄,吃葡萄孩子眼睛大。” 叶舒惊了奇了,追问:“多大?” “这么大。” 干果这么大! 叶舒惊讶的张开嘴。一把干果砸他们身上,林青青又笑又骂,“一地眼珠子,捡你俩。” “吓人,”叶舒老实的捡起来,放到桌上才觉得那些干果不像眼珠子。直接发愁了。 林小弟看的一乐,拉了他到一边说话,问他,“你平时就是这么跟我姐说话的?” “不是,”叶舒平时比现在黏。 他说自己平时都干什么。 林文仲站在一边支着耳朵听。 林母重新握住女儿的手,满脸欣慰道:“看你们和和美美的,我就放心了。” 林青青闻言,想起之前的那段日子,有点惭愧。 “我都听雅儿说了,”林母缓了情绪,摩挲女儿瘦弱的手,“娘一夜没睡着,想来想去,觉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能做出来的。爹娘除了支持你,没别的办法。” 是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林青青的眼眶几乎酸了。 林母也是,她有许多话,一句一句叮嘱,“既然决定了,就跟世子好好过,别嫌东嫌西,我看他待你极好。” “以后,就真的是将军府的人了,性子得收敛点。” “爹娘……爹娘永远都向着你。” “别哭呀。” 林母拿帕子摁着眼,“你长大了。” 说着别哭,她还是哭了一场。 林青青的眼眶也频频发红,连连道歉,惹得叶舒总朝她们看。 “行啦,”林文仲走到屏风边上,劝慰情绪激动的老妻,“都是好事,别哭哭啼啼的,改日,叫他们回家主几日去,你好好跟孩子说说。” “我知道,”她这不是心酸劲儿上来了吗。 说实话,林母好多次都梦见自己从夫人变成农妇。 这不是怪女儿,是心里实在惦记,是对任何情况心里都有所准备。 但说白了,不全因为她这个女儿还没长大吗。 现在好了,终于能安定了。 林母有好多事要教她。 林青青听的龇牙咧嘴,时不时喃一句“不用”。 “用!你听娘的,把这里的丫鬟好好敲打敲打。省的她们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林青青:“呵呵~” 她们凑到一块儿说悄悄话。另外几个爷们坐在一起唠闲嗑。 仔细一听,叶家父子俩说的全是敢找莺莺燕燕就打死他的话。 叶舒觉着手发誓道:“不会的。我只喜欢老大。” 叶景天隔的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远远看着,到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转身走了,想起通知林家人过来的目的,又叫人把他们请花厅去。 哪儿摆了家宴。 叶景天是头一回接待林家人,先一步在花厅等着。 林文仲一出现,他便亲自迎上去。 一声亲家,林文仲差点接不住,客气的回句“大将军”。 “你我同朝为官,见面的却少,难得聚在一起,”叶景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文仲与他客气一番,在他下手落座。 坐下的头一句话,林文仲差点便惊了。 叶景天说:“听说你的小女儿正在找人家。” 林文仲盯着他,“大将军消息真灵。” “不是我消息灵,”叶景天道,“是想着若林家需要帮忙,尽管开口。这京里,能配得上你家小女的人家,有不少。” 他想跟这家人冰释前嫌,随口说几个个顶个的好人。 “若有意,可让青青出面说合,”叶景天很有诚意的。 林青青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直接说:“小事一桩,大将军别管。” 不管就不管,叶景天把望着一家人的视线收回去,喊叶舒,“给你岳丈倒酒。” 在林青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时,叶景天就知道了。 包括林青青想离开将军府,他全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跟林青青较劲比较,叶景天更稀罕孩子,态度自然变了。 第142章 我就是世子妃 “苦不苦?” 林青青咧着小嘴儿,借说话的功夫喘口气道,“你说呢?” 叶舒朝马车外钻,“我找老景去。” “回来!” 找老景有锤子用,这也是她默许的。 还有紫衣,真敬业,提着药追到大门口来。 林青青捏着鼻子把这保胎药喝了,把碗还给紫衣。 马车这才接着走。 “那么苦,得喝到什么时候啊,”叶舒还在纠结。 “我都还没说什么呐,”林青青抱着手炉靠他身上,“又在心里不喜欢小孩儿了?” 叶舒赶紧圈住她,道:“没有。” 没有才怪。 自打知道她坏了身孕后,这小子就学会胡思乱想了。 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一会儿又紧张的坐立不安。 前几天还让她抓到叶舒偷偷去找老景,搞什么治疗。 林青青净盯着他了。 一个不善的眼神盯过去,叶舒立马转移话题,道:“我们给孩子起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最近都懒懒的,道:“起名字需要排序。” “什么排序?” 叶舒不知道。 她仰头看他,“就你们兄弟几个名看,你们八成没排序,你爹真随意。” 叶舒一听,不高兴了,“我让他排!” “排什么呀,我们自己取。” 但是,林青青想说自己一直都没啥怀孕的感觉。就跟揣了一肚子寂寞似的,既不孕吐,也不乏累,连特别想吃的都没有。 她经常幻象这是不是在闹乌龙。 “哎,”林青青把玩着晒下傻小子手指仰头看他,“你说我们俩的小孩儿长啥样?” “嗯……”叶舒在街上见过小孩儿,特别小特别小那种,一想起来,脸上就露出来想要的表情。他非常坚定,“长的很好看!” “我这么精,你这么傻,能好看吗?” 叶舒的牙磨的呲呲响了。 林青青轻佻的捏住傻小子下巴,“心里在想什么?讲出来。” 他:“老景说我早晚会好。” 啪。 鲜嫩的小巴掌抽他脸上。 林青青恨铁不成钢,“治疗有风险,有风险,还疼的要命,不要去搞!我说的你就是不停是?” 叶舒脸蛋红红,喊:“没有啊。” 马车已经停下了。 稀稀落落的飞雪模糊了日落,让人一抬头,惊觉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他们感情这么好了。” 长乐跟陈子晋在茶馆儿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还在连说带揍。 长乐记得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连话都不肯多说。现在已然打打闹闹。 她有点羡慕。 陈子晋把兜帽拉到她头顶,整理了一下才松手。 长乐的脸一下红到脖根儿。被他满眼能将人溺毙的温情弄心口乱跳。 扔下一句“我去找他们”跑开了。 林青青远远冲那位皇子摆摆手,注意力放到长乐身上,发现她脸色不好,“等久了?” 长乐挽住她手臂,一瞥眼,看到叶舒在盯着她的动作看,长乐把林青青挽的更紧了,叶舒哪张无论怎么看都冷酷的脸,当即愤愤的。 长乐差点笑出来,悄悄地跟林青青说自己的发现。 林青青哭笑不得,“别理他。 你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长乐挽着她朝箭楼的方向走,道,“看看书,看看景,进宫住几天。” 确实是老样子,林青青也差不多,把前些日子叶景天求和的事当笑话跟她讲。 长乐听了半晌,漂亮的眼睛眨啊眨,“林姐姐怀孕了?” 一个字都没说,她就听出来了。长乐是真的聪明。 又聪明,又善良,长的还极美。 林青青忍不住的捏捏小美人的脸蛋儿。 “她可真爱动手动脚,”陈子晋吃醋了。 叶舒乜斜过去,“你们干嘛老找我媳妇?” 额……陈子晋不说话,抿抿唇,不想惹这个看着就不正常的男人。 所以那两个人在前边叽叽喳喳,这两个人在后边沉默不语,其余的一帮丫鬟护卫隔几步远列着队移动。 箭楼附近的空地极大,但因为被围在中间,反倒狭窄了。 这地儿今儿被他们包了,落了半天,在地上薄薄积攒了一层的雪,在此地工工整整,没有一个痕迹。 林青青一下来了兴致,喊叶舒到箭楼上面去。 “快点,”她脱下披风丢给他,转个身,拉着长乐朝雪地里跑。 长乐红着小脸儿回过头,让陈子晋也去箭楼。 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陈子晋朝叶舒的方向看,发现叶舒已经提步走人。 登上箭楼一看,雪地里的两小只,一个蹦蹦跳跳,一个走走停停。 林青青像是不需要回头看一样,一口气转了好几圈。仅有的回身,是用红红的小爪子捂在嘴边,冲箭楼上的男人喊,“快看——” 她兔子似的,跳开了。 脚底下,雪地上,她踩了三个大字——爱舒舒。 叶舒的心,被三个字填满了。 他也爱她。 涌到嘴边的话,让他跳上箭楼,飞身而下。 林青青被他的举动吓一跳,朝他跑。 叶舒却几个眨眼落到她身边,与她狠狠撞抱在一起。 “我也爱你,”他红了眼,不住摩挲她耳朵道,“我最爱你。” 几个月前,同样的地方,他在自己生辰那天,因为隔阂,一巴掌将她打的差点失聪。 几个月后,还是这个地方,换成是她的生辰,她却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对他的喜爱。 她是一个这样好的人。 叶舒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是爱她。 他只会把她摁在怀里,痛哭出来,不断告诉她,“最喜欢你”,“最喜欢的就是你”。 “傻不傻啊,”林青青的眼眶都被惹红了。 旁边,长乐走走停停,速度比她慢多了。 回过头,陈子晋已经走到她身侧。 他温润的脸上,迸发了许多,也隐忍了许多,道:“不用说了。” 陈子晋都知道。 “不,”长乐看向痛哭的人,道,“要说。” 她不能像林青青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表达就直接说爱。 但爱字已经写下,她落下陈子晋的名字总是可以。 她也想让心上人知道,她的感情。 最后一撇走完,偷偷在身后牵住他手。 长乐明白叶舒为什么要哭。 那边,林青青煞风景的噗呲笑出来。 看看那雪地上的字。 她的字从左到右,长乐的从右到左。对一块儿就是,舒舒爱子晋! 笑死。 第143章 我就是世子妃 咻—— 一簇红光飞上天,砰一声,拿着火折子的长乐吓的朝陈子晋身边钻。 头顶上,那一声响后,成千上百的火星,炸出一朵正红正红的繁花。 又咻的一声,夜空中出现了条瀑布。那瀑布在不断地改换自己的装束,时而红色轻纱衣,时而翠绿叶衣,时而又金粉色桃花衣,漆黑的夜空被装点的绚丽多彩,美丽极了! 长乐乐此不疲的辨认那个是自己做的,捂着耳朵,害怕也要一个接一个的放,开心的孩子似的。 “别抢!” 叶舒把剩下的几个扒拉到自己身边,嘀嘀咕咕的抱怨,“这几个是我的,我小媳妇还没放呢。” “老大——” 他朝站在雪地上的人喊,“快过来。我要给你放个最大的。” “那个最大?” “这个!” 结果就是箱子大。 几人中还就他不会作画,做的烟花,也是最差。 长乐专挑他做的放,笑的要命。 天上一个接一个的歪瓜裂枣,周围能看到的人,都要笑裂了。 傻小子在嘲笑声中歪林青青肩上发誓,“明天我就学作画。” 林青青道:“好。” 烟花转瞬即逝,明天却要在几个时辰之后就要袭来。 她忽然就想,好好过完这一生。 跟身边这个肩膀很宽,人却很傻的傻小子一起。 “舒舒,”林青青仰头望他,望着他线条分明,望着他满脸的开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叶舒听见了。 他抿着唇,还是笑出一口白牙,低了头飞快的朝她脸上啄了下道:“老大爱舒舒。” “傻乎乎的。” 叶舒立马一副深沉模样,粗着嗓子道,“老大爱叶舒!” “哈哈哈哈哈哈,”林青青要把雪都笑化了。 烟花还没放完,他就要拉着她走。 林青青好好的与长乐他们道了别才乘车离开。 天完全黑了。 她被叶舒拽着朝将军府里跑。 “到底干嘛去啊?” “快了,”叶舒带着她走过正院,走过偏院,几乎走出东府才停在一排屋子前。 “这不是库房吗?” 林青青只远远看过。 “对,”叶舒从怀里掏了钥匙,打开门锁,叫下人把灯笼给他,他牵着林青青的手朝库房里走。 墙壁上的油灯,一盏一盏被他点亮。 库房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被莹莹灯火照着,也如深海一般的甲胄。 不知是周围太空荡,还是它过于笔直,无论怎么看,它都像一个人一样,沉默的站在黑夜里。 “这是你的?”林青青心里大受触动。 叶舒提着灯笼,远远站着,“爹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但我觉得,只有这个是我的。我以前经常来看它,总想跟它说话。” 林青青脑海里闯进画面,不由的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叶舒以前生活的那么寂寞,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 她惭愧与自己为了不想让他吃苦,不支持他变的更好。 热烘烘的眼睛朝他看,“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叶舒龇出小白牙,走过来牵住她手,跟她一起看这件曾经属于他,见证他,也承载了他所有过往的甲胄。 “我们把它带回司马府?” 叶舒摇头:“不要,就放在这里,就算不来看它,我也不会忘了它,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的心已经被填满了。 不会寂寞,也不会孤独。 “我要把它送人,”他神神秘秘的,“你猜我要送给谁?” 林青青有点知道,还是配合他道:“谁啊?” “老大笨,”叶舒开开心心的揭秘,“当然是我们俩的小孩儿。爹也说要把这套甲胄传给我的血脉。我好想快点见他。” 这世上,除了儿子,还有女儿! 林青青心里都有点不乐意了,撅噘嘴吐槽,“才一个多月,见个屁。” 叶舒下巴压她头顶,双臂圈着她腰朝怀里一收,“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她因为不乐意撅着的嘴巴露出笑,开心了,“以后我给你们做最好的。” 叶舒想起来了自己还有别的事,拉着她接着朝另一个仓库走。 仪式感十足的把库门一开,做贼似的道:“我不知道送你什么生辰礼好,所以,这是我爹的银库。” 林青青呆住,缓缓竖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好大儿!带麻袋了吗?” 叶舒没带,“我让下人去找。” 找个屁,在把叶景天找来。 林青青一点不带犹豫的溜进去,问他,“你拿钥匙你爹知道不?” 叶舒理所当然道:“不知道啊。” “干得漂亮!” 不值钱的她不要。 她没忘提醒叶舒,“明天跟你爹一声,省的老胡被打死。” 叶舒一想,把袍子下摆提起来,“朝这儿放。” 林青青嘎嘎乐,“不把你爹气死,你不甘心呐。” 第144章 我就是世子妃 从库房出来,兜着大堆,抱着小堆的俩人被老胡抓个正着。 “世子,世子妃!” 胡管家的脸色像火上了房。 林青青多少有点尴尬,道:“老胡啊,别叫世子妃了,我俩都不是了。” 胡管家一跺脚,“秦念微和大公子烧炭自尽了!” 雪还在下,林青青怀里的东西坠地的声音,像是飞鸟被惊离了枝头。扑棱棱…… “什么时候的事?” 老胡几乎哭出来,“刚刚发现。” 那座偏院内,百里雪的哭声惊天动地。 林青青的心被比落雪的天还要凉。她看到下人把百里雪从大公子身上拉开。 看到大公子和秦念微双双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睡着了一般。 府里养的郎中叫人把大公子抬走。 叶舒跑过去扶住欲绝的百里雪,扶着她追出去。 林青青没看到自己被谁撞了下,她跌进门里。 没人管秦念微。 她一个人躺在黑色的地砖上,脸上没有丝毫痛苦。 若是去试探她的死活,跟亵渎无异。 还有反这光的地砖,看的久了,会看成水,感觉下一秒秦念微就会飘过来。 林青青扶着门站直,没有离开,反倒深入了。 叶景天到将军府时,天快亮了。 百里雪在屋内守着大公子,悲绝的已无人色。 叶景天见状,心里突了下,没进屋,低声与郎中交谈。 “在下医术浅薄,未能让大公子醒来,”郎中脸色如土的欠着身说,“只堪堪保住命。” 叶景天闻言,刚刚还突的心木了一片。 郎中瞧着他脸色,继续道:“还请将军把景先生请来,及早为大公子诊治。” “……你去,”叶景天还以为那个孽种死了。 叶舒脸色也没多好的站在旁边问,“我媳妇儿呢?” 他已经在府里找一圈儿了。 叶景天被问的左看右看,一着急,喊道:“这儿没有,赶紧叫人去找。什么时候不见的?” 叶舒不好的脸色白了一层,道:“不知道。” 父子俩欲望外走,胡管家过来了。 他有林青青消息。 说:“有人看见世子妃天不亮就跟四公子带着秦念微离府了。” 带着秦念微离府了。 秦念微死没死? 叶景天朝其他人看。 郎中的干滚了下喉咙,站出来道:“在下赶去时,只大公子还有脉。少夫人……” 听了这话,叶景天觉得要出事。 他沉着一张脸下令,“马上把他们找回来。” 叶舒听到叶辰那俩字,已经转身走了。 走出院子,他才想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屋子里,百里雪红肿着双眼,也愣愣的朝门外看。 她也让人去找。 林青青却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与叶辰久久的看着天边那抹鱼肚白,从泛亮,到染透天际。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上也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奇异的事,除了亮的刺眼外,并没有特别冷。 叶辰早已将自己披风搭在她肩上,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也不必猜。嘶哑着苍白的声音道:“没事?你还怀着身孕。” 林青青朝亮光的边际看看,感觉脸被冻的没知觉了,回他:“你呢?你没事?” 叶辰知道她在问什么,道:“没事。” 他道:“接下来怎么办。” 秦念微死了。 死在小雪纷飞的夜里。 林青青发出一声笑,没头没脑的道:“人跟人真是不一样,活的不一样,死的更不一样。回去。” 她把披风还给叶辰,大步朝外走。 秦念微的尸身被装在匆忙买来棺材里,驴车拉着棺材,在雪地里走,跟着他们回了将军府。 “少夫人。” 一身素衣的丫鬟喊了两声,林青青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她下意识朝叶辰看,心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世子妃的叫法连她都习惯了。 旋即视线移到丫鬟身上,“你是……秋月。” 丫鬟屈屈膝,垂这眉眼回话,“是奴婢。” “跟我姐姐一个名字。” 丫鬟道:“名字是夫人取的,少夫人若觉得不妥,在赐奴婢一个新名。” “不必,”林青青没有胡乱给人改名字的习惯,“你为何在此?” “是夫人叫奴婢在此等候少夫人的,”丫鬟紧走几步在前面带路。 放到平时,叶辰不会一同前往,现在,他毫不犹豫的跟上。 拉着秦念微的驴车却不能在朝里面进,停在了门内。 由叶辰的人看着。 秦念微的丫鬟乌盈,斜刺里跑出来,大喊了一声“世子妃”。 林青青回头,她已跪在雪地里,喊道:“大少夫人是不会自尽的,有人把她害了!我昨日还见过她,昨日还为她缝制了寒衣。” “她不会自尽,”乌盈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落落而下,“她不会自尽的,世子妃,你知道啊,她不会就这么自尽的,她还想要个清白,她想活的跟你一样……” “你起来。” 林青青说完便走了。 在这里等了她几个时辰,除了她也没人可等的乌盈,哭声肝肠寸断。那薄薄的棺材几乎被她扒翻在地上。 林青青又看了看刺眼的天,“你去……让人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叶辰捏住想扶她一把的手,让身边跟着的人去做。 那叫秋月的丫鬟在前边引路,道:“这边。” 第145章 我就是世子妃 将军夫人的院子里,百里雪还守在大公子床边。 她看着大公子的模样,就像看着这世上最可贵的珍宝。 听到脚步声,百里雪扭头朝走进来的人看。 “累了?”她浮肿的脸上扯出差强人意的笑。 林青青觉得,她这句话还不如对她自己说。 这院儿里的丫鬟,也如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无声无息的就端了茶水过来。 林青青随便在椅子上坐下。 叶辰走过去喊了声“母亲”。 他看向床几上的大公子,暗哑的嗓音略带着几分悲痛,道:“大哥怎么样了?” “郎中说,还有脉,”百里雪说起这个,浮肿的脸上满足的不得了。 叶辰脸上的悲痛又多几分,沉沉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公子,“怎如此想不开?” “你知道的,”百里雪给儿子掖被子,“他心事多,念微又那样,早晚会走这一步的。” 把不需要掖的背角掖了又掖,她扬起脸,“你们去哪儿了?” “府里乱成一片,没人手,我带秦念微出府找郎中,”林青青的声音插在他们中间。 “那念微她?” “死了,”林青青抚弄衣裳的褶皱,道,“没找到郎中就死了。” “我不怪你,”百里雪道,“是我儿子不好,人不好,命也不好,娶了秦念微,都是他自己想不开。” “舒儿回来了,”百里雪欲站起来,但浑身没力气,刚刚离床,又一下坐了回去。 叶舒紧张的视线分到她身上。 “我无碍,”百里雪让他们别紧张,摆了摆的手扶住额头,“喝口茶,暖暖身子你们就回去,你们大哥这边……我看着就好。秦念微的丧事就还按照病故办。” 叶舒看到林青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脸冻的红红的。 他把外衣脱给她,视线却没有多给她道,“老景来了,让老景给大哥治,大哥很快就能醒,娘你不用担心。” “你先出去。” 朝她递外衣的叶舒转过头。 林青青没接,一双眼睛亮着,又说了一遍,“先出去。” 叶舒从来都是听她的,但他不懂。 “去,”林青青牵着他手,把他牵到门口,“去等着我。” 叶舒被她送出去,叶辰也不必留。 还是那句“去,帮我看着他,”叶辰千言万语便留在脸上,人也站在了门口。 门被她关上了,屋子还是亮的。 百里雪不明所以的表情定在脸上,疑惑不解,“你这是?” 林青青走到她跟前面,垂眼看着大公子,又看她,“我觉得大哥没事。” “郎中说不知道能不能醒……” “就中了碳,”林青青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宣纸,“其实我见到秦念微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但我还是带她去找了郎中。知道哪里的郎中吗?” 百里雪从床几边站起来,身高比林青青高了半个头,微微低垂着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迷惑了,道:“你什么意思?” 林青青把展开的宣纸又朝她递近了一些,“看看啊。” 百里雪接住,并不看,而是道:“我知道你不将我这个婆婆看在眼里。我也不在意这些,只希望你能跟舒儿好好过日子,你是个好孩子。” 林青青道:“我娘都没这么夸过我。” 她平静的就像一滩死水,任谁也别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百里雪也放弃了。 她双手拿住宣纸,垂下视线。 那白皙的手一抖,头愕然而起,“你……” 林青青鼓励她说下去。 百里雪浮肿的脸变来变去,最后定格成怒火,吼出一声,“你好狠的手段!我自问对你宽容,放儿也不曾真的罪过你,你……” “还是让大公子解释,”林青青急言快语,劈手夺过拿几卷宣纸,摔大公子脸上。 那昏迷不醒,那不知还能不能醒的人,枯槁的脸被砸的一抽。 百里雪猛地将半截身子护上去,头扭过来,“你想干什么?” 她那张柔弱,哭肿的脸上,何曾再有半点悲伤? “哈,”林青青笑出声,“怎么不装了?不是不怪我吗?你儿子这样不是都是他自己想不开吗?” 百里雪怒目而视,那一双眼,活像淬了毒的刀。 大公子猛地坐了起来。 他们母子俩一模一样的阴冷眼神。 一目十行的将那些宣纸上的字看完,大公子推开还在护犊子的百里雪。 “是我干的,”他道,“我先给秦念微灌了药,然后点的碳,把她熏死了。” “怎么了?” “下贱,让我难堪,让我无法面对世人的一个毒妇,杀不得吗?” “是你!” 大公子的那两只微微泛红的眼看着她,道:“是你不杀她,是你让她羞辱我,都是你,我才出此下策!”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要跟她一起死——” “我是要跟她一起死的……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好苦——我为什么没死。” 林青青面对这母子二人,面对着激动的大公子,脸上的表情全然都是不解,“那次给秦念微下毒的也是你。” “都是我,”大公子哭泣。 “你敢让人看看你什么表情吗?” 悲戚难鸣,伤心欲绝的腔调下,是大公子一脸的狂妄,邪笑,两只眉挑着,摇头晃脑,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站床几上,瘦弱的身子骨裹在长衣里,活像个唱戏的。 他就是唱戏的。 他演到现在了,他亦真亦假。 林青青被冻的发红脸蛋儿上疑惑加重,“秦念微犯错在先,她死了就死了,你为什么装死?” “想,套,我,话?” 大公子一张一合的说口型,声音小到极致。 一跃从床几上下来,赤着脚,披头发散,还有宽大的长衣,都让他看起来极高。 他还以为林青青会退开起码一步。 但她垂手站在那儿,对他的忽然逼近,连眼神都没闪动。 “我很欣赏你,”大公子的声音小极了,似笑非笑道,“可惜,你是我弟弟的女人。” “把秦念微的尸体拿去给仵作开膛扒肚,你真狠呀。但那又怎么样?”大公子道,“她有错在先,死也活该。反倒是你,不谢谢我?” “哈哈,”见林青青无动于衷,他发笑,笑的两肩颤颤道,“说啊,你能把我怎么着?你明白的,放到任何一家,秦念微都得死,我只是忍受不了这份儿屈辱了,亲手送她一程,我有什么错?” 第146章 我就是世子妃 屋外都有什么人,大公子不知,但他知道,林青青是在套他的话。 但一个秦念微,被仵作查出来是被毒杀,又怎样?那个大户人家没有一两件阴私?那个大户人家遇上这些事,不是这样解决的? 她以为抓这个这么个把柄,就能把他怎么着? 还是说,就想发泄发泄? 大公子没能从林青青深沉的表情种看到什么,他思忖着,把袖子朝手臂上掂了掂,开口道,“我做的是过分了些。” “家有家规,”林青青打断他,微微发红的下巴朝他一仰,“仔细看看我给你们的东西。” 秦念微死了,林青青会有什么反应? 愤怒,生气,还是跟以往一样,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然后在找机会? 显然,她平静的外表下,既生气又愤怒。 真没猜到她会把秦念微的尸身拉走让仵作验。 那宣纸上会还有什么? 大公子竟然有一丝期待。 “放儿!” 夫人端着宣纸抬起头,脸色雪白道:“这上面有京兆衙门的印!” 大公子的头一下撇了回来,“你把秦念微带去京兆府了?” 母子俩不同程度的变了颜色,是真的没有料到她会把家丑朝外面扬。 林青青的神情照旧那么冰冷。 望着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母子二人,她道:“国有国规后,才是家有家法。秦念微有错在先,也不是你残害她的理由,变态。” 百里雪把那些能当做证据的宣纸撕烂,一把仰到地上道:“把我儿子送去治罪前,先问问叶景天同不同意。你还没到能左右将军府脸面的份儿上。” 林青青偏头朝她看,“真的?” 百里雪知道她是怎么跟叶景天斗的,更知道将军府没因叶舒的原因败落,有她的功劳。 百里雪心里一直都很忌讳她。她一句“真的”百里雪便紧张的望向了大公子。 大公子不知在想什么。 百里雪朝着他们走,“外面可是已经站着衙门的人?” 林青青在将军府地位特殊,叶景天都避她三分,她说要把大公子送去衙门,那就会把这件事做成。 那样他们还有什么活头? 百里雪的心像烂了一个窟窿,什么妖魔鬼怪都从里面跑出来。 她慌了,道:“秦念微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她?还有将军府,你就算不喜, 看在舒儿的面子上也该维护三分。我跟放儿都是舒儿最亲之人,你何苦为了一个秦念微这么逼我们?” 林青青能将人扎透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百里雪,“这么说,杀秦念微也有你的份儿。” “你想如何?” 她视线移到大公子身上,“为什么这个时候杀她?她抓到你们什么把柄?” 一句话里面,已然是两件事。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降压。大公子脸上没有那些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他冷冷反问:“什么把柄?” 他们两个人,四只眼,释放出来的恶意一模一样。林青青只一个人。 “自然是你们买凶杀人的把柄,”她眯着眼睛,不徐不慢的望向母子俩。 他们脸上什么都没有。 林青青觉得可惜,话却没有中断。 她道:“红衣教的人说想杀我的人就在我身边。我身在哪儿?将军府。这满府想杀我,又有能力的人,就这么几个。随便找个红衣教的人稍加试探,你们立马有了反应。” 孙大庆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出现就是个圈套。 林青青的话透露了这一点。 她几乎看到了大公子和百里雪心里的波动。 她继续,“你们当然不知道那是试探,你们只觉得大难临头,把所有的都甩秦念微身上。秦念微身份合适,又被你们死死拿捏,她翻不出浪花,我又除贼心切。几个下人,几个段供词,秦念微就成了主谋。” “但你们都有点小看秦念微,不知道她早就跟我有过交际,还帮过我,只需要一点点我的信任,她就没被冤死。” “不过都是她的狡辩,她不光想杀你,杀三弟,她还想杀我呢,”大公子道。 “我自然会怀疑,”林青青没被他打乱节奏,接着说,“东义楼那次,我刚拒绝了管家就中毒,现在想来,是你们想让我管家,想让我在浑水里掺和。对吗?” 百里雪的视线一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出于好心,没想到能惹来你这么多猜忌。” “在东义楼,我听叶辰说了许多将军府的旧事,说你们不容易,说你们对叶舒不错。就算现在,叶舒对夫人比对叶景天敬重。” 百里雪纤细,青筋凸起的手捏在成拳,道:“舒儿是我儿子。” “是啊,”林青青说,“你亲生的儿子。我一度动摇了自己的猜测,觉得还是秦念微在背后搞鬼,毕竟,人心难测。” “就是人心难测,”百里雪不想在让她说下去,她走过大公子身边,走到距林青青一步远的地方,痛苦不堪的道,“我是舒儿亲娘,我怎么会去害他?你若知道他们小时候的事,就该知道放儿有多护着舒儿,我们又怎么会去害他?” “但是你们害了秦念微,”林青青回答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不需反驳。 百里雪闻言,有着恶意盘算的那张面孔消失了。 她伤心,难过,不被人理解,被困在苦难里,这些才是她的真面目一样。 她痛哭出声。 “都是我们,可如意了?”大公子没有动容,他脸色十分诡异,近乎冷漠的道,“我想把你们全杀了,杀个精光,都是我干的,可行?” 他转个身,揽住百里雪肩膀,灰心的道:“让她去告。我本就是要死的人,没争辩的必要了。” 百里雪试图忍住凝噎。 大公子的脚,一下一下踩在地上,像是不耐烦,却还在劝慰她。 百里雪哭的越加伤心。 林青青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知道他们又试图用示弱脱罪。 既如此,也不用多说了。 “来人。” 第147章 我就是世子妃 叶辰站在门外,屋内的声音他时而听的到,时而听不到。 虽然很多事情已经预料,听到林青青那声呼唤,他还是心底蓦地下沉。 门被他推开。 林青青背对着门而站,话已经说到头的大公子拂拂衣袖,一副等候处置的模样。 “秦念微国公府嫡长女出身,嫁与你数载,受尽屈辱,死于非命,现在证据确凿,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己认罪。” 大公子道:“不是要将我送去衙门?” 他做好准备了。 林青青轻扯了嘴角,道:“你知道叶景天为什么没来吗?” 全府上下,敢直呼大将军其名的也就只有她了。 大公子侧目了一瞬,隐在长袖的手死死攥着。 门外,就是没有叶景天的影子。 他们对持了这么久,就算在府外,也该听说了,可人却不在。 这出乎大公子意料。 他想不出来在这之前林青青都做了何种打算,连叶景天都不露面。 将军府的脸面不要了? “老四!”大公子苍白的脸上露了慌神,吼着道,“你就这么合起伙来跟她糟践我?” 叶辰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大公子看出来了,他身子都在抖,“我不为难你,我就求你跑跑腿,把父亲请来。若父亲说我该死,说我该送去衙门叫世人唾弃我,我无话可说。” 说着看向林青青,“这个女人的话,我不服,将军府还没轮到她做主。” “轮不轮得到我家小姐,你试试就知道了。” 雅儿疾步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大山等人。 她得知林青青要与大公子对质,便第一时间去找了大山。 “小姐?”雅儿看林青青脸色。 几座院落外的书房,叶景天手里捏着一封信。 信很长,但总结下来就几句话。一说,买凶的人不是秦念微;二说不把大公子送去牢房,就把百里雪给他戴过绿帽子的事公布于众。 跟后者相比,叶景天宁愿大公子死。 他甚至已经想好怎么跟京兆府的人打招呼,让大公子死的别那么难看,最好一点风声都别叫人知道。 正院里是个什么情景,他也想的到。 林青青是个什么样子,那更想得到。 与其骂她,叶景天更善于安慰自己,大房死了就死了,死了,他心里的疙瘩也能解开了。 他就躲在这里,让林青青去折腾。 砰一声,书房的门猛地被撞开。 来人喊了声“将军”,顺着门瘫跪到地上。 几座院落外的正院。 大山亲自动手把大公子捆成粽子。 他好像疯了,大喊大骂,“我还是大公子,我还是这将军府的公子,你们凭什么抓我?来人,来人——” 若不是担心林青青,叶辰断不会留在这里。 他转身看到吉星儿。 “公子,”吉星儿站在院门前,声音不大不小的,“世子被人偷袭了。” 叶辰脑子里嗡一声,下意识回身朝林青青看。 就听哀嚎一声,百里雪撞开愣住的人,跌跌撞撞朝外跑。 大山,雅儿,包括大公子,全愣住了。 下人们不明所以的视线互相碰撞。 林青青朝前迈了一步,被身边的雅儿扶住。 她好像要倒了,抬着片刻便猩红了的眼,道:“在哪儿?” …… “快。” 蛟龙卫抬着陷入昏迷的叶舒,去了药庐。 老景在府里。 林青青出现在这里时,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来。 报信的吉星儿说,叶舒被人打了头。 林青青想不出来这样伤的有多重。 她让站桩的蛟龙卫让开。 “你才让开——” 叶景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 “老景在里面,”他现在想杀人,“你离远点。” 林青青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叶景天就知道自己说了废话。 他原地打转,一个挥手,扇跪在门前的紫衣脸上,“把世子妃带走。” 紫衣从地上爬起来,口鼻出血,却无知无觉的对林青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必了。” 紧闭的房门打开,老景拄着单拐,把位置让开道:“世子妃进去看。” 药庐并不大,林青青一进门就看到窗下罗汉床上侧躺着的人了。 他上半身的衣裳上,染了好多血,头发也是,伤口被包在纱布下,背对着人。 “伤在后脑,”老景道,“我用你教的缝合术给世子缝了伤,血已经止住了。” “舒儿?” 百里雪越过他们朝床边走。 她即将碰到叶舒的手抖的停在半空,不敢碰他,哭道:“谁把他伤成这样?” 没人回答她。 百里雪哭着倒在床边。 林青青的眼睛盯着那一个方向道:“他没事了?” 老景的下唇一抿,道:“醒了就没事了。” 没人注意到叶舒是什么时候从正院离开的,发现的他的时候,他也还在府里。 在府里! 叶景天隐忍到现在的滔天怒火,冲出胸腔。 他转身走出去,喊:“来人。把那侍卫给我拖出去千刀万剐——” “还有你们,”叶景天甩手,一巴掌扇在跪在门前的紫衣脸上。 她口鼻喷血,人被扇倒在地。 叶景天恶狠狠看着她,“死罪可逃活罪难饶。” 紫衣一个头磕地上,道:“是。” 在将军府内,醉酒侍卫偷袭世子,活剐了他们都不为过。 院中的蛟龙卫纷纷跪地。 叶景天看着他们的视线绝冷,道:“领鞭刑。” “是!” 林青青望着院中的蛟龙卫走的一个不剩,“府中侍卫,怎会偷袭他?” 老景也有相同的疑惑,道:“我给那人检查过,的确醉酒了。且偷袭世子后,当即就抹了脖子,一口气都没留。这人你也认识,是林牛。” 林牛,跟在叶舒左右的蛟龙卫之一。 若不是忠心耿耿,断然不可能就这么偷袭叶舒。 林青青走出去,大喊,“雅儿,我们回去。” 第148章 我就是世子妃 大公子不在府里。 他自己去衙门了! 给秦念微开尸验死因的京兆府衙门。 牢房就在衙门后边,还分成了两两部分。 一部分在地上,青砖瓦房,只接近墙顶的位置有个天窗。 一部分在地下,三面墙,一面栅栏,一间里面关几十号人。 大公子独享地上一整间。 林青青见到他时,他甚至换了身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闭目养神的坐在牢房内的矮床上,不见一点疯癫。 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一副知道她要来的模样。 这回,叶辰没站在外面等。 林青青示意他不要在场,他也没出去。 林青青只能随他去了。 “噗,”看到他们互动的大公子笑出声。 林青青的视线盯到他身上,“不是不想来?” 大公子道:“不来,世子妃能放过我?” 他说“世子妃”时挑着眉讽刺。 叶辰没有默认的理由,道:“大哥何不就事论事?” “好,”大公子点着头道,“我已经来了,随你们便处置。” “叶舒死了。” 就像荡漾的水面忽然失去了波纹,大公子也一瞬间定格在哪儿。 “不可能,”他道。 “找保护他的人暗算他,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林青青朝他那边走,最后坐在距离他几步开外的桌边。 声音如天窗上泄进来的光一般清亮,道:“你知道人的惊诧超过一秒,剩下的就全都是装的吗?” 大公子有点坐不住了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怎么死。” 有点坐不住的人忽一下站起来,面目可憎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说的是,在秦念微这件事上,你想怎么死。” 被耍了。 大公子一时竟不知该摆什么脸色。 他下意识就将脸扭了过去,扭过假装看看床的位置,想坐下,又怕突兀。 他干脆站着,口齿清晰的回击她:“叶舒是你相公,你张口就说他死了,你就是这么做他媳妇的?”说着朝叶辰看了眼,“还是说你巴不得他死?” “大哥,”叶辰沉重地开口,“知道我为什么要接世子位吗?” “你想说什么?”他无差别攻击。 “三哥三嫂之所以让出世子位,我又之所以接下,就是将来又一天能转到大哥身上!” 兄弟三人,伤的伤,关的关,只剩叶辰。 他心里悲痛万分,眼周控制不住的红了,“我跟在大哥三哥后面长大,我在怎么与三哥近亲,也不如你与三哥亲厚,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三哥忘了,大哥也忘了?你们是一母同胞啊。” “三嫂想尽办法,愿不计前嫌,图家和万事兴,图不让三哥伤心。我已然。” “只需等些时日,秦念微不用死,世子位也是你的。你与三哥不用反目。” “你放什么屁?”大公子瞪着干红的眼,“世子位我稀罕?需要你让?我才是嫡出——” “又想套我话?” “你们又合起来套我话,”大公子站在床边发笑,“随便。想说什么就说,只老三的事我再不认。” 没有证据他是不会认的。 林青青在没有说什么,站起来走了。 “三嫂!” 去往前衙的路口,叶辰抓住林青青胳膊,面露哀求,“在审审。” “将军府里值得怀疑的就这几个人,不是秦念微,就是他,”林青青一字一句,“看在一母同胞,看在他是叶舒亲兄长,看在你们兄弟三人的份儿上,买凶的人是他,还是不是他,我都可以一笔勾销。秦念微是对他最后的试探,他只要不动秦念微,只要不再出手,我们就把世子位给他!” 她冻得发红的脸上都是失望,“这些,是我们说好的。” 叶辰抓着她的手,慢慢松开。 “虐待下人,家暴妻子,杀人,没有给秦念微一天做人的体面,”林青青肃冷的声音道,“他死有余辜。” 身在西府,叶辰对大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一点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 所以他能不在府里就不在府里,他总泡在外面,他在西府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他甚至不用丫鬟。 事到如今,就如那些视而不见的日子一样,他什么也阻止不了。 林青青出衙门,沿着大路朝衙门后方的街坊里走。 还没走到路南第三家,便遇见了昨日夜里的仵作。 “世子妃,”瘦小老头叫破她身份,道,“放过我,”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鼻涕齐掉道,“刚刚才有人找过我,说我不把证据交给他们,他们就杀我全家。我要是知道这是你们将军府的事,打死我,我也不敢沾手。” 林青青浑身一崩,道:“人呢?” 仵作哭道:“那边,刚走。” 这边距离衙门不远,林青青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仆从走出京兆府。 直觉告诉她,这几个人跟大公子有关。 但等她追过去,那人已经坐上轿子走远了。 雅儿扶着她道:“小姐别急,轿子样式我看见了,后面叫人在街上瞅着,看看谁家的。” “不必。” 林青青直接去问京兆尹。 黯然神伤的叶辰被她拽一,跟着一起去了。 那京兆尹没露面,叫一个书办传话说那是大公子的亲舅。来衙门,就是来找大公子的。人已经从后边走了。 那书办碍着身份,说话细声细气的,林青青寻思了下才明白,“大公子从后边被弄走了?” 那书办道:“来时,大公子就说到我们这儿躲躲,我们没理由不放人啊。可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大公子趁着叶舒出事,让他亲娘舅出面,把事抹了。 那仵作受了威胁,将口一改,林青青就什么证据都没了。 “雅儿,”林青青忍着恶气,脸上也没能掩饰住内心的不平,道,“让他活着一天,就别想踏进将军府!” 不是想脱罪吗。 她让他脱个够! 第149章 我就是世子妃 “没有别的人了?” 林青青几天内第二次来到顺清庄,上一次是为了找叶舒,这次是为了找暗算叶舒的人。 那林牛已经自尽了。他家人还在。 林青青来时,林牛的家人已经让庄头关起来。 庄头的脸色很不好,低着声儿回她的话道:“都在这儿了。” 一个眼瞎的老妇人。 一个尚不满五岁的女孩儿。就是林牛的全部家人。 老妇人在顺清庄生活十几年了,孩子也在这里出生,林牛也不过刚二十有六。十几岁时就被选中进了将军府做侍卫,朋友家人都与将军府有关。 若不是被人拿住了要命的短处,他不会对叶舒下手。 还是得从将军府查。 林青青离开关人的柴房,边走边嘱咐庄头,“不必为难她们,林牛的事也不用跟她们透露,先多观察。” 庄头愁苦的点点头道:“胡管家也是这么交代的。” “老胡来过了?” “来了,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庄头急忙伸手护在世子妃旁边,见她登了马车,才把手臂收回去道,“我派人送世子妃回城。” 庄外大片大片的农田内积着雪,展示冬季该有的荒凉面貌。 林青青呼吸着鲜冷的空气道:“不必了,跟躲着比起来,我更想跟背后的人见见。” 庄头听说过许多有关世子妃的流言,有好有坏。 如今听了她的话,庄头深切的感觉到只要对世子好,便胜过万千。 他目送朴实无华的马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朝城里的方向走。 将军府。 叶舒醒了。 他伤在后脑,只能侧躺,睁开眼便看到百里雪呆呆愣愣的坐在床外。 “舒儿?” 百里雪满腹心事,对上叶舒过于清澈的双眼,她鼻子一酸,“别怪娘。娘也是……没办法。” “你是谁?” 百里雪拭泪的动作一滞。 叶舒撑着手臂坐起来,望着屋内的摆设,道:“这是哪儿?” “舒儿?” 百里雪完全愣住了。 叶舒清澈的眼睛看向她,百里雪发现,那里面少了令人熟悉的,愚钝。 她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 叶舒深黑的眸子微闪,又一次朝屋内的看。 书架,被热水冲击的呼呼响的铜壶,桌子,药碗,地板,还有人! 目之所及 ,他全无印象。 一股迷茫占据了叶舒,他头疼。 嘭一声。 百里雪撞到撞上。 撞的腿一弯,险些坐下去。 与叶舒缺少愚钝,含着亮光的眼睛对上,她转身逃了。 一如两年前,知道这个儿子大难不死,回到府里时那样,百里雪提着裙摆,朝外逃。 她不逃,叶舒一定不会看在她是他亲生母亲的份儿上饶了她。 她下毒想让他死。 她害他傻了两三年。 她还买凶杀林青青。抓了他身边侍卫的把柄,已图随时杀他。 是他傻了,她才没有动手。 也是林青青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非得处置老大,老大才用了埋下的棋子,偷袭他。 当年给他下毒,他没死,现在让人偷袭他,他却恢复了。 一定会被他杀掉的。 一定会。 都怪林牛那个该死的东西不下狠手。 …… 老景看着那道慌张的身影,急忙捉住拐杖进药庐。 “世子?” 他刚走到门外。 叶舒停在门前,看向他的双眸,深的望不到底。 一把圈椅,叶舒坐着,看站了一圈的人。 不认识。 “我啊,”叶景天拍着自己心口,弯着腰朝他逼近,道,“我是你爹啊。” 叶舒想到刚才那个称自己是娘的人,摇摇头。 “他,”叶景天指着老胡。 叶舒摇头。 叶景天拉过紫衣。 他摇头。 把老景也拉到他跟前。 叶舒还是摇头。 他一个也不认识。 兴奋,不确信,栖栖遑遑,叶景天呆呆的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述。 叶景天太久没有想过儿子还有恢复的这天。 “老景,”他眼睛蓦地红了,道,“我不是在做梦。” 老景的激动不比他少,看着叶舒两眼直放光,肯定道:“将军没做梦,世子真的恢复了,因祸得福了,我之前就怀疑世子痴痴傻傻的原因是因为脑子里有毒气。” “那他怎么不记人了?” 老景面露思索,“应是伤了脑子,许是一时。世子妃呢?” 叶景天立马明白老景什么意思。 催人赶紧去把林青青找回来。 因为叶舒把谁忘了,也不可能把林青青忘了。 紫衣亲自去找的林青青。 听了她的话,林青青像是听了个天方夜谭。 她直觉不信。 叶舒跟前又多了个人。 她脸蛋儿红扑扑的,看到他时,满眼的疑惑。 林青青足足盯着他看了一分钟还久。 小爪子抬着叶舒的脸,左看右看,道:“你头疼不疼?” 她手狠凉。 叶舒下意识躲开,被那双凉凉的手拽回去,他连人带头都僵道,“疼。” “怎么疼?” “……钝钝的疼。” 就是这张脸。 日日夜夜看了多少日子了,在熟悉不过,林青青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说他把人都忘了。 林青青覆在他脸上的手指不住摩挲,声音轻轻的,道:“我呢?” 她靠过来时,叶舒的双手抓在扶手上,被迫迎上她想穿透人心的双眼,他道,“不知道。” 她失望来的极快。 比全部人加起来还浓重。 她像是呆住了,失去了反应。 叶舒伸手一推,结束这个让他不喜欢的姿势。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谁,”他顺势站起来。 “一时的。” 林青青站在他身侧,神色不容置疑,“都是一时的,老景你该怎么治怎么治。” 她牵住叶舒的手,“你跟我走,回去再说。” 叶景天跳出来道:“不行!” 他儿子好不容易好了,凭什么先让她领走? 第150章 我就是世子妃 叶舒恢复了。 恢!复!了! 可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能叫恢复? 林青青记得上辈子看过一个新闻,说一个外国老头因为忘记自己失明而恢复视力。 那叶舒这种情况是不是也能解释为忘了自己傻,而恢复了正常? 她无语了:“这么推算,恢复记忆后岂不是又变回傻小子。” “傻小子……怎么了?”雅儿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问的小心翼翼的。 林青青坐起来。 在药庐时,叶景天说他是叶舒的爹。 她说,叶舒还是她肚子里娃儿的爹。 俩人互瞪的功夫,老景让他们谁都别争,他把叶舒带走了。 带去哪儿了,林青青猜得到,无非就是东义楼。 她沉甸甸的视线放到雅儿身上,探身牵着这丫头的手,“地下有密道,你知道?” 雅儿愣怔了下,隐约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个,直接说了出来,“小姐你要从密道出去陪世子吗?” 林青青嗯一声,“我不放心。” 雅儿道:“我跟你一起。” “还有密道的事别人可不知道,你得留下打掩护。” “那怎么行……” “就这么定了。” 林青青把加厚的披风穿戴上,拉上帽檐,在雅儿的目送下借夜色离开将军府。 东义楼。 老景在为叶舒重新包扎,给他解释什么是青霉素,告诉他注射用的空心针头是怎么做出来的。 一切对现在的叶舒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不由得发问,“只有她懂?” “只有她懂!”老景至今也不明白林青青为什么懂这么多他们不懂的事。半是调侃半是提示的道,“你之前也知道她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就是现在想不起来了罢了。” “嗯,”叶舒思忖这点头道,“她是我发妻。” 老景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世子这般谈心是哪年了,心里一阵阵激动,涌上更多话。 “够了!” 叶舒才恢复,他就一直说那女人,一直说。 叶景天的脸黑的彻底,但老景毕竟不是一般仆从,他忍着不发火,口气憋硬道,“不必与世子说那些无用的,今时不同往日,舒儿已经恢复……” 老景望着叶景天,又望向叶舒,将手头上的活干完,老景坐在距离父子俩旁边,听叶景天说京中的局势。 他们直说到后半夜。 夜深人静了,叶舒躺在窄窄的,勉强装得下他的床榻上思考。 直到眼睛发涩,他才合上双眼,陷入睡眠。 将自己隐藏起来,等候多时了林青青,不知道他思考了些什么,有没有做梦。 她守在床边,彻夜未眠。 担心儿子的状况就是一时的叶景天,翻过天便来了,拉开门,看到林青青,他被吓一跳,道,“你怎么进来的?” “让我把他带回去,”林青青嗓音干哑的抬眼朝门外的叶景天看,道,“我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你也不想,让他把你这个爹忘了?” 如果说,叶舒的转变让叶景天兴奋不已,感谢老天有眼。经过一夜的冷却,心底残留的,是身为人父的失落。 感情上的需求占据了上风,让他对林青青的话,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有什么办法?” 林青青回答他:“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 叶景天沉默了。 她当这是一种默许,转头轻唤叶舒,“起床,傻小子。” 叶景天推开门的一瞬间,叶舒就醒了,他只是没睁眼摆了。 “怎么了?” 叶舒双眼在一错不错的望着她。 她一出声,他眼中的思绪消散,人也从挨床上坐起来。 林青青认出来床头上搭的衣裳不是他的。但这也没有其余的,拿起来,撑开帮他穿上。 “头疼吗?” 叶舒盯着她的动作看,听闻一模一样的话她又问了一次,抬眼朝她看,道,“好多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不冷不淡的神态有多陌生。 林青青嘴角涌动了两下,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 她把灰色披风披他肩上,就着他低下来的身子,将披风带子系上,边说,“将军府跟个漏斗似的,不定谁又潜在暗地里准备害你,我们回司马府,重新挑人保护你。老景跟我们一起回去。” 林青青的身高就到叶舒心口,叶舒就算低下身,也能垂着眼看她。 她身上有极淡极淡的香味。 叶舒闻到了,便知这是挂花香。 他错神想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挂花香,回她,“可以。” 说着,两道视线对视,猜测对方想法的神色,让林青青恍然。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让她左边耳朵嗡嗡直响,深沉的疲惫也让她说不出更多话。 看到门外等候这的叶辰时,她也说不出什么。 叶辰看她脸色,下意识便抬手扶她。 “没事,”林青青只是累了,闭了下眼,摇摇头道,“有几件事要麻烦你去替我办。” 叶辰看到走出门的叶舒,心口忽然就被什么磕了一下,又酸,又疼。 “三哥……”叶辰太久太久没见过他沉稳的神态,因感情迸发而无措的视线落到林青青看,道,“你说。” 她道:“第一桩事,就是秦念微。她的丧事不急着办。” 叶辰的薄唇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道:“她娘家人已经知道了。” “那就把停灵的日子无限延长!”林青青的眼睛通红。 她看向屋顶,看向屋瓦上一天前下的雪,看向阴沉着,不知有酝酿了什么的天幕,“我不能让她白死,不能让这一切白白发生,不能……” 第151章 我就是世子妃 陌生的文字,听人解说一边,引导一些,叶舒便读懂,理解其意思。 盘腿而坐,双手摊开放在腿上,用腹部吸气,感受旁边的气体流动,想象自己身体里有一团气,把气往手掌上引,引到手臂胀痛,猛地一掌推开。那无形气浪,将一步开外的桌子震飞。 叶舒眼中精光暴涨。 手掌一收一放间,那精光又落回眼底。 在旁指导的叶景天已然镇住了。 “你的功力好像比两年前,更深厚了,”他道。 功夫分很多种类,但归根基地就两样,一样是外功,用的是技巧。一样是内功,修的是内力,相较于前者,它很难有所成就,就算叶舒当年,也已到了瓶颈期,停滞不前。 叶景天本人,连内力的门都没摸到。 叶舒一试之下,已经体会到它的好处,闭上眼进入状态。 一觉几乎睡到天黑,又找到此处的林青青,默默的先行离开。 “雅儿。” 扶着她的小丫头抬起头。听林青青道:“这几天你带人把住处改换成听雪堂的样子。” 雅儿心里,一股悲痛不知如何说起。她鼻子酸了,“小姐不伤心吗?” 林青青的眉头紧锁,用这个表情将眼底的湿润锁住,声音慢慢的道,“我们刚过完生辰,秦念微就被害了,我要找证据,要捉大公子,一点防备没有叶舒也被暗算,若不是那个蛟龙卫手下留情,叶舒这会儿也在棺材里。大公子趁机跑了,我知道黑手就是他。要找证据,要给秦念微一个体面,要让叶舒恢复记忆,这么多事……” 她把慢慢的声音收紧,收的紧紧的,吐出字眼儿,道:“哪里有时间伤心。” “你都病了!”雅儿突然就哭起来,“这么多事,这么多,全是他们家的事,小姐你不是铁人啊。” “凭什么——”雅儿哭着喊,“你凭什么把我家小姐忘了,凭什么……” “我们走,”雅儿拽着她手臂,“我们离开这儿,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太累了。” “好了,”林青青把这个跟着自己傲了几个夜的丫头拉到怀里,一下一下顺她的背,道,“好了,是我让你太辛苦了,是我不好,你别想太多,我好好的呢。” 雅儿知道,整个将军府真心待自家小姐的,只有叶舒。 能保护她家小姐的,也只有叶舒。 但这些加起来也没有小姐付出的多。 小姐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好都给他了,都给他了…… 整个将军府都没人喜欢小姐,连他也不喜欢了,她们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 报恩? 狗屁报恩。 雅儿宁愿小姐不报这个恩,那也就不会把她自己搭给叶舒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雅儿怕她连命都搭在这里。 雅儿不敢闭眼,不敢放松,不敢相信其他人。怕一闭眼,小姐就被人害了,怕一个放松,小姐就回不来。 她好怕…… 还有叶舒。 他要是想不起小姐怎么办? 小姐还怀着他的孩子。 “小姐,”雅儿用手背不住擦拭眼泪,道,“我这就叫人把院子改,改的跟听雪堂一模一样。小姐你等着,我很快就能带人改好。” 林青青的眼眶在承受不住什么力量。 她压着声儿道:“好,去办,去。” 不让她去,她也睡不着。 她是个好丫头。 将她送回院子,交给小福小禄后才离开。 这俩丫头的眼睛明显哭过。 林青青拍拍空出来的床,“过来睡。” 小禄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道:“不行,世子夜里回回来的。” 林青青龇牙乐:“他不回来,他练武呢。” “那也不行,”小禄指使小福去拿铺盖,说,“世子再晚也会回来,我们才不要碍眼呢,我们在地上打地铺。小姐你快躺下。” 小福的嗓子伤过,说话很费力,也很简洁,用一个“药”字提醒。 “拿来,”林青青受凉了,发烧,脑袋沉甸甸的,不知道躺了多久,身边一沉,以为叶舒回来了。 转过头,床边空荡荡的。 她干脆转过身,对着床外的方向,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想叶舒从箭楼上飞身而下的样子。 想叶舒说最喜欢她的样子。 想他撒谎,耍赖,委屈,抱着她哭的样子。 想从嫁到将军府,到此时此刻这一天。 他们有太多太多回忆。 太多太多承诺。 直到听到鸡鸣,黑夜悄悄退去,林青青才觉得不能在胡思乱想了。她得赶紧睡一会儿,天亮后赶早去看他。 黯然伤神不是她的作风。 让叶舒恢复记忆才是。 人的大脑这么神奇,好好刺激刺激,哪有不恢复的道理。 不成还能在重新制造回忆呢。 怕什么。 那傻小子才该怕。 等着她去救他。 第152章 我就是世子妃 “怎么样?” 一大早,林青青就把在练功房的叶舒摇醒,然后拉着他跑出来了。 没跑远,就在府外的大街上。 因是主干道,冷呵呵的清晨,行人也不稀少。 坐轿子,推车,牵马,挑担的,随处可见。 叶舒垂下随意撒向周围的视线,看到林青青满脸的期待。 他舔了舔唇,道:“还行。” 林青青失望了,“什么呀。” 他们搬到司马府那天起,就说要买府门口的七巧点心吃。但一直都没买,明明出府就行了,但就是一直没买。 林青青想不起来被什么耽搁了,拿过叶舒手里咬了一口的绿色点心丢嘴巴里,“嗯,豌豆的,就是还行。尝尝这个。” 叶舒垂眼看向方方正正,粉红色的,干巴巴的点心。 没生出一点兴趣的黑眸抬起来朝她看,“我以前喜欢?” 林青青与他对视着,不禁想到叶舒之前的神态。 之前他双眼内的情绪,总是汹涌澎湃。 他们一对视,就得笑喷。 现在,他眼中只有平静,偶尔,会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探索。 睁开眼什么都变了,林青青不知道他怕不怕。 忍着摸摸他头的冲动,她牵住叶舒结实的大手,道:“不喜欢我就不带你来了,咱们走。” 身上带伤,面色苍白的紫衣把银子扔给小贩,不远不近的带人坠在他们后面。 林青青让他有不明白的就问她。 结果叶舒一路上也没说什么。直到进将军府,打开库房,他眼睛才亮了一瞬。 林青青没错过他的变化,把他拉到在阳光里静默的黑甲跟前,兴奋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前天你才带我来看过它,现在成我带你来看了。” 纵长的仓库内,一件黑色甲胄望门而立,想一个……守护在此的战将。 它黑的阳光照射不透,以深沉散发着杀伐之气。 一件盔甲,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叶舒望着它,露出笑意。暗想它的主人又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林青青在望着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叶舒嘴角的笑意变淡了,视线瞥向她,道:“没有。” “那你想不想要?” 林青青脸上全是失望,虽然有一半都是故意的。扯着嘴角,等他回答。 不回答? 不回答那就一直看他。 走到他跟前,对着他脸看。 叶舒人朝后躲道:“它以前是我的,我就想要。” “想!得!美!” 林青青也不盯着他了,插着腰,气呼呼的,“你已经说要把这件盔甲送给孩子了。” 叶舒朝她肚子处看,知道她怀有身孕。对她的话,确实半分熟悉感也无。 “走!” 林青青拉着他朝外走,身上有一股劲儿。 不是力气大那个劲儿。 是不服输,不信邪的劲儿。 至于力气,叶舒试过,只需站住脚,将她的手反向一拽,她便拉不动他分毫。 但叶舒也想知道过往。 他任由她牵着,问道:“去哪儿。” 林青青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的避难所。 距离林家不远的哪座空宅。 林青青带着他从以前留下的墙洞钻进去,第一时间去看他。 不用说了。 叶舒道:“没印象。” 林青青的头一扭,带他朝里面走,跟在自己家一样,推开正厅的门,“这儿呢?” “……没印象。” 紫衣他们进来时,俩人已经在朝外走。 走着走着,林青青转过身,拉着叶舒手臂,把他拽的折下身,小拳头哐哐哐砸男人肩上,气的叫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因为这些跟你算账!” 她满脸失望,却头一回动手,打的是不怎么疼。 叶舒有点懵,在看向把脸蛋儿气红彤彤的人,心里油然的生出一股亲近。 “哼!” 林青青还气鼓鼓的。 又拉着他走,原路返回,一脚踩上马车辕,站的高高的,朝他伸手。 叶舒踩着凳子上去,比她斯文! 林青青的火气没维持三分之一。 “舒舒,”她在马车里朝他凑,抬腿跨坐到他身上。 叶舒下意识扶住她腰,视线跟她的撞在一起。 “舒舒,”林青青又喊了他一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爹都跟你说什么了?” 叶舒想到在东义楼那晚,暗想她想知道什么,嘴上却不疾不徐的道,“说将军府,说朝局,还说了我以前的事。” 笼统的说完,他看向她,看她想不想知道详情。 林青青攀在他肩上的手,蹭了下他脖子,道:“我呢?跟你怎么说我的?” 她整个人都在他腿上,他又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味,她手上的小动作,也让他分了一瞬的神。 “没有,”叶舒道。 “……真的?” “我还不太了解你,”叶舒把话题绕开了。 林青青的手指在他颈边磨蹭了好几下,告诉他:“以前我们有过约法三章。” 叶舒表情在说想听。 林青青看着他,“约法三章。一,别人的挑拨,坏话,不准听,只能听我的,把我永远不会害你记在脑子里。” 他表情没动。 林青青道:“二,不要辜负我。保护好你自己,不受伤,不伤心,无论遇见什么危险,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是不辜负我。” 叶舒的表情动了,有点分不清她眷恋的神情是在看他,还是通过他在看别人。 他扶着她腰肢的手掌收紧,道:“三呢?” 林青青苦笑,抬手摸摸他头,“不重要了。” 靠在他怀里,林青青神色复杂的把脸藏在他肩上。 她问这些不是考验,也不是回忆,是试探。 试探叶舒肯不肯把那晚叶景天跟他说过的,有关她的话告诉她。 告诉她,说明他们的心还是贴近的。 那样她就可以把自己会炼金术的事也告诉他,让炼金术再一次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她再一次成为他的老大,再一次,保护他。 但是他没有。 他真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这几天过的跟做梦一样,”林青青握住他手指晃啊晃道,“得重新开始了。” “妈的,”她爆粗口,道,“不辛苦,命苦!” 叶舒:“……” 第153章 我就是世子妃 从将军府到避难所,又从避难所回将军府。 林青青和叶舒返回拜祭秦念微。 不知将军府是怎么与秦家沟通的,秦家没有追究秦念微的死,林青青来灵堂时,甚至一个秦家人都没有。 灵堂也设在不起眼的偏院里。 这偏院三间正房,两间倒座,小而简洁,透着荒凉。 林青青看了一周,只见到秦念微的丫鬟乌盈,一个人在此守灵。 装着秦念微的棺椁换了,换成了黑漆厚重的木材。 一副棺椁,几柱清香,孤零零的。甚至连她的样貌,都在林青青脑海里褪色了。 她死的冤,带着不公,冤屈死的,死后也没得到应有的体面,死了,没人在乎。 林青青看着,心生凄凉。 “世子妃…” 乌盈把香递给她和叶舒。 紫衣这时走过来,道:“将军请世子回府。” 林青青把香接过去,透口气说:“不急在这一时。” “是急事。” 紫衣朝叶舒看了眼,两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话。 叶舒把香还给乌盈,匆匆走了。 “听说世子恢复正常了,”乌盈说着,求证的目光放到林青青身上。 “能看出来?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走开。 林青青心里的酸涩加重,望着他们离开这里的背影,彻底看不到了,她才转过身,点香祭拜。 黄表纸脱离她指尖,被火卷到盆里烧成灰。 乌盈跪在火盆边,干红的眼睛已经没有眼泪。她声音格外悲凉道:“外面传言大公子回他舅舅家,是因为不是将军亲生,被打出去了。我知道这是世子妃叫人传的。” 她盯着火盆的双眼看向林青青,“让他身败名裂,背上野种的名声,是不是也挺好的?” 机关算尽,用尽心机,这样争那样夺的人,被一句野戴上了有罪的枷锁,想想都觉得痛快。 乌盈简直在秦念微的灵前笑出来。 林青青手里的丧纸被火舌夺走,低低的声音近乎悦耳。 她道:“我亏欠了她,将军府更亏欠她,所以有我在这世上一天,大公子就别想好过,除非他死。” 乌盈干涩的眼眶充盈泪水,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院门前,一个下人朝她们探头探脑。 林青青示意雅儿安抚乌盈,自己走过去问下人什么事。 那下人的头朝下一压,道:“夫人让奴才们把大少夫人的棺椁运出去,外面重新设了灵堂,各家吊唁的人很快就来了。” 百里雪那日跑了之后就没在出现,后来才知道是回了娘家。 这会儿忽然回来,还要给秦念微体面。 林青青的杏眼发沉,茶色的眸子盯上这下人,“大公子可是也回来了?” 那下人道:“大少夫人是公子发妻,少夫人出殡,自该由大公子全权操持……” 没听下人的废话说完,林青青提脚便走。 叶放不是叶景天亲生,是个野种的消息刚才京里传开,把母子俩就试图用秦念微的死做文章。 把灵堂摆上,作为家属给秦念微办理丧事。 不是叶景天亲生,谁会让他们在将军府,给将军府的大少奶奶主持丧事? 这不比费尽口舌解释来的强? 他们是,死人也不放过。 林青青离开偏院,找了下人领着,找到老胡。 “世子妃!” 看老胡脸色,定然是知道夫人跟大公子的骚操作了。 林青青眯起眼儿,“老胡,上次你联合老景他们骗我叶舒不见了这事儿,我跟你算后账?” 胡管家的脸皮一抽,道:“老奴真不知道。” 林青青照旧眯眼儿看着他,“让你办个事。” “您吩咐,”只要别这么盯着他。 老胡不是怕她,是永远猜不到这位世子妃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可不管你是大将军还是老奴才,惹了她,她就收拾你。但她也很宽容,下人还是主子,在她眼里没分别,东院的下人就没有不喜欢她,没有没拿过她赏银的。 但她又总不把大将军放眼里,所以老胡对她的看法很复杂。 “你带人把秦念微的灵堂给我守住,”林青青说。 大公子是披着麻戴着孝回来的,一回来,夫人便叫人把拉回来,办丧事的东西支上,且通知了亲朋,老胡根本没理由阻止。 “世子妃可得快点,”老胡是真没理由,话都是秃噜出来的,一点底气没有。 林青青拍拍他肩,离开回司马府。 司马府里许多人。 正院前厅内,几乎坐满了。 看样子,都是京里的官员。 林青青没进去,透过这些访客看到上座的叶舒。 他微微侧着头,原本就有棱有角的脸,修长结实的脖颈更加醒目。 许是看到她了,视线移到她身上,下一秒又移开了。 林青青吩咐下人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等了一会儿,叶景天才来。 林青青坐在茶桌旁,简单把将军府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下。 叶景天背着手,站着,道:“秦念微的死讯已经报出去,又通知了各家,丧事也只能办了。” “办不了。” 没有一点间隙的接话,说明林青青心里早就有注意。 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叶景天涌上来的火气咽下去,道,“你叫人在外面传的那些流言,我没过问,就是因为不想管大房的事,更是给你面子!你该把将军府的脸面放在前面了!”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这是叶景天的底线。 他道:“今时不同往日,舒儿恢复了,家事不能拉他后腿,成为他的污点。” “……” 林青青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了。 她笑着,未必心情好。 不笑,心情一定不好。 面无表情的话…… 叶景天心里有点不得劲儿,走出门看她去哪儿了。 第154章 我就是世子妃 “放开——” 将军府的偏院里,乌盈狠狠朝抬棺的人撞。 少夫人死了,死的冤屈,死的野草一般。 大公子也因为这个开端,背上了野种的骂名。 如今,大公子回来想利用给少夫人操办丧事挽回名声。 乌盈怎可能让他如愿? 怎可能让少夫人的死,成为大公子洗白的手段? 少夫人生前,她没帮到什么,少夫人死了,乌盈死也要拦住这些人,声嘶力竭,朝逼过来抬棺的人打,“放开,放开——” 大公子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丫鬟,道:“拉出去!” 他本想躲去舅舅家,避开风头,却没想到林青青敢把将军府的脸扒下来放到地上踩,让全京城看他笑话,骂他是野种。 他不赶紧回将军府来,他就真成野种了。 该死的林青青。 该死的丫鬟! “啊——” 乌盈被两个家丁拉开,她双脚拖地上,两只手死死抓着棺椁不松。 一个家丁见状,一圈打她肚子上。 打完一看,还没松。 “找死!” 家丁勾拳又是一下。 “住手,”雅儿大吼一声,跑过去踢那人腿弯。 嘭一声。 不知什么撞上了棺材发出的声响。乌盈惊愣的功夫,被人拽着腰,一下拉出去。 之前动手那家丁见周围没旁人,瞅准雅儿踢出一脚。正正踢在雅儿肚子上。 雅儿瞬间佝了身子,惨白着脸退出去好几步。 那沉沉的,黝黑的棺材,被人从架子上推下去。 乌盈的心碎了。 绝望的哀嚎没让那些人停顿。几根麻绳拴着棺材,被人用木棍合力抬走。 正院介于大门之间,多出来一座外在霜白,内里宽阔的灵棚。 念经的僧人。 来来往往的仆妇。 繁多的,让人叫不出名字的供品。 几个头戴 白色孝帽的人哭着涌了进来。 其中一个妇人仆到棺椁上,声泪俱下,仔细听,她哭喊的是“念微”。 一个中年男人光着头,什么都没戴,一个劲儿劝她“别哭了,别哭了”,劝不住,他抹把泪,冲全孝的大公子道,“大将军来吗?” 大公子也抹把泪,声色悲戚的道,“不来。” 男人用袖子把含泪蘸了,看了一会儿棺椁,想到自家这个嫡女挺苦的,真露出点伤感来。 男人是秦念微的父亲,秦国公。 妇人是秦念微后娘,国公夫人。 其余的几个,不是秦念微的弟弟,就是表哥。 一行人中也有真伤心的,揪着大公子问秦念微到底是怎么写的。 那人是秦念微亲弟。 乌盈在灵棚外挨个介绍,身上在偏院被打的灰尘,还没拍落。 “若不是国公府败落了,少夫人……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她道。 林青青听着,朝斜刺里走。 那边,百里雪头上缠着白布,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病态横生的出现。 林青青眼也不眨,抓着百里雪手臂,拖着走。 “你干什么?”百里雪被吓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转过身,被抓着胳膊朝正院拖。 府里,秦家人在,吊唁的人陆陆续续而来。 府外,沿着将军府左右,许多人家在搭丧棚。 她这个做婆婆的却被儿媳妇拖着走。 百里雪叫出来一声,声音马上压低,道:“有什么话也等把念微的丧事办了再说!你不可以在胡闹了!啊——” 林青青甩手将她推进花厅。 “你……”百里雪没想到她敢这么嚣张,险些没站稳,怒上心头道:“放肆!” 她身边的几个下人小跑进来,挡百里雪周围,对林青青怒目而视。 林青青收回视线,随意找个椅子坐下,重新朝百里看去,“南郡王府,辅国将军府,老太师,还有长公主府,这些人家都来了?” 百里雪越过身边的丫鬟朝她看,道:“什么意思?” 林青青的眼睛抬向门口,粉唇抿着一笑道:“大将军怎么来了?您不是不管吗?” 叶景天是不想管,但一想到她要干什么,他就坐不住,过来看看。 这些他自不会与林青青说明。只拉着脸走进门。 百里雪对他的到来没感到意外。 她隐晦的朝大公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叫身边的人散开,她面向叶景天道,“是我让老大回来的。他做了糊涂事,对不住念微,理应送念微一程,给她个体面。” “死者为大,”百里雪挑着这个话头时眼眶已经湿润,说到这里几乎泣不成声,满脸固执又哀痛的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年若不嫁你,不会有着几十年的磋磨,我没有比秦念微好到哪里去,落个跟她一样的结局,也不是不可,只等丧事办完,你想怎么处置我们母子就怎么处置,我没有怨言。” 大公子撩开袍子,跪在门边。 他们一副任打任骂的的样子。 叶景天看着,心说,处置了你们,还不是坐实了我戴绿帽的事实? 他是不会在这个关口处置他们的。 他要脸。 因此偏头看向林青青,“你身有不便,我叫人送你回府。” 林青青站起来,朝母子俩看,道:“说完了?” 百里雪厌烦的看她一眼,“秦念微已经死了,将军府的脸也丢尽了,你还想怎么样?让秦念微下葬这点时间都等不急,就得在这个时候折腾?” “你说对了。” 林青青不疾不徐,专门气人的强调,把百里雪怼的脸色发青。 她朝叶景天看,“将军也不想当着外面那些人的面儿丢脸?” “南郡王府,辅国将军府,老太师,长公主府,”林青青把半盏茶前说的话又说了一边,说着走到叶景天处,拿出本蓝皮账目递给他,道,“这几家在两个月前,分别接受了夫人高达五万至三万两白银的馈赠,几家加起来,正正好十万两。” 百里雪听着,想起林青青披着披风,手臂一直都在披风里,想来一直拿着账本。 那账本看着如此眼熟。 她哪儿来的? 叶景天蹙着眉,几下翻到林青青说的那些账目上。一双鹰眼歘的看过来。 百里雪干咽了下嗓子,“这些银子,按照旧历,每年都得送。尤其是长公主府,我自幼与长公主交好,借她些银子救急,有何不可?” 第155章 我就是世子妃 “是吗?” 林青青啧了声,道:“既然是借出去的,欠条总有?” 百里雪脸色狰狞的喊:“与大公主往来要什么欠条?” 她一点头,“就是没有呗,雅儿——” 林青青扯着小嗓子喊,“把长公主请过来,对账。还有那什么南郡王府,辅国将军府,老太师啥的,都请来,该对账对账,该写欠条写欠条。” 大公子跪在地上,跪的直挺挺的瞪圆了双眼,吼:“你疯了?” 哗一声。 林青青变戏法似的,拿出另一本账目,丢给叶景天,冷笑,“我是疯了,疯了才跟你们费这么日子。从上半年的账上撕下来的玩意儿,大公子要不要看看?” 叶景天脸色越加沉。 “你放屁——”大公子脸色大变,道,“父亲别信这女人信口雌黄,府里的账都在库里,她如何拿得到?断然都是捏造。” 厚厚一沓,修订规定的账本被叶景天来回的翻。 一把将其扔大公子头上,“孽障——” 他破口大骂,“你自己看!” 百里雪惨白着脸跑过去与大公子一齐看。 “不可能,”她喃喃,“这不可能……” 全是她笔迹。 老天爷知道,大公子也知道,这些账已经被销毁了。 上半年,那些需人情往来的账,已经走完了。两个月前,又走了一遍,后走的这遍虽不是高度重合,但林青青提到的那几家,全都是。 厚厚这本账目上中,还有银子出去之后,为了平账做的假。 这些是百里雪亲手操持,她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她心里防线瞬间崩塌,看向林青青的视线恨的要命,道:“是你干的,你不是常人。” 林青青一乐,反问:“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红衣教的人告诉她的! 百里雪以为那只是刺杀失败,红衣教的人找的借口,如今无意间却说漏嘴。 她慌了。身子发颤,眼神飘忽,强行解释,“我……” “骂你这贱人不行?” 大公子将话抢过去,从地上站起来。 林青青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上移,小嗓门猛然拔高,“叶舒被蛟龙卫暗算那天,你在干什么?” “……” 大公子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干嘛,迟疑片刻,反击,“我在干什么你不清楚?我还在院中,门都没出!” 啪。 林青青抬脚踩地上。 一下。 啪啪。 两下。 啪啪啪。 三下。 大公子和百里雪的脸色同时一变。 那脸色惨白惨白的。 大公子猛地回头看。 名叫秋月的丫鬟,出现在门口。 林青青的跺由使劲儿一跺,那丫鬟看到跺脚的是她,瞳孔一震,转身想离开。 只还没走开,就听到林青青道:“秦念微死的第二天,我跟你对质,你明明就在屋内,叶舒却遭人暗算。是你能掐,知道我会对你发难?” 林青青对自己这个想法呲笑,继续道:“事后,我想起你跺脚的动作,才去找当时的下人问,才知道夫人的心腹丫鬟秋月,离开过。” 大公子煞白的脸,在麻布做的孝帽下好像死了几天,上面全是恓惶,道:“秋月一个丫鬟,也能拿来攻击我……” “秋月去了哪儿,跟谁接触过——” 林青青扬着的,清脆而逼人的声调一顿,降下来,道,“还要我继续说吗?” 叶景天起身的动作几乎把椅子带倒。 他神情无法言述的看向百里雪,看向大公子。 “我给过你们机会,”林青青没有血色的冷白小脸儿上在无感情,“府里的账目,从让秦念微回西府时,我就得到了。秦念微第一次被你们害,我又借机拿了大公子的私账。买凶不是一笔小数,整整十五万两,除非你们自己平时攒下这么多银子。” “……你们显然没有。” “这些证据足够把你们置于死地,我却因为叶舒,连揭发你们都没有,”她把垂到额前的碎发拢到发顶,凄凉的瞳仁映着他们,“心慈手软,错的是我。” 叶景天听着,想问为何不将这些告诉他! 但马上,他被另外一个想法镇住。 “是不是你们?”他声音有些沙哑,瞪着恶狠狠眼盯着母子俩,“舒儿三年前中毒,是不是你们干的?” “不是——” 秦念微矢口否认。 她眼睛和脸都涨的通红,吓的撞到丫鬟身上道,“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做的,我,我是舒儿生母,我是舒儿的母亲,谁会去害自己的儿子?” 对。 没有人会去害自己儿子。 百里雪痛哭,伸手指着林青青:“都是她挑拨,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林青青的声音比她小多了,道:“我是什么人,也改变不了你以及你儿子叶放,残害叶舒的事实。” “我没有,”大公子噗通一声跪地上,诅咒发誓,“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没干过,父亲,父亲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都干了什么?” 大公子恐惧的大喊打颤,鼻涕眼泪齐下。 啪啪啪。 林青青为他鼓起了掌。 面色惨绝人寰的叶景天走至侍卫身侧,伸手拽了侍卫佩刀,挥着砍在大公子身上。 “啊——” 百里雪大叫。 “都是我——”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都是我——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是我想杀林青青,是我买凶红衣教,是我三番五次的害她!是我——” “景天,”百里雪尖叫着跪在他脚边,“不要杀他,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向对待舒儿一样对待他?为什么……” 叶景天一脚把他踢开,道:“你心里明白。” “当年若不是你仇家将我掳走,我会落到这个下场?”百里雪迅速爬起来,泪痕停在肝胆俱裂的脸上。 她反倒不怕了,恨道:“我被你仇家掳走,你不救我,只当我死了,是我自己偷跑回来才捡了条命。你脸上无光,还想借我娘家的势,才让我苟活。我有了放儿,你却怎么都肯认他,下人都不将我放在眼里。放儿……放儿自幼被你说有病,自幼就被放弃,他为了得你一句夸赞……” 百里雪放声痛哭,道:“为了得你一句夸赞,吃尽苦头,你怎么对他的?他读书你要杀他,他比其他几个兄弟好,你就磋磨他。大冬天,罚让他在雪地里跪一夜,让下人扇他嘴巴……” “都是你儿子——” “都是你的儿子——” “你眼里只有叶舒。” “我以为舒儿出事了,变傻了,你就会看到放儿的才干,”百里雪露出剜心的表情,她攥着心口,控诉,“你是真的只拿叶舒当你儿子。” “找人杀林青青是我干的,”她道,“在府里叫侍卫打破舒儿头的事,也是我事先安排的,跺脚就是暗号。放儿已经没有爹疼,我只能向着他。” “你要是能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得去手,你就杀他,杀他之前,好好看看他的脸,看他跟你有几分像。” “杀,”百里雪跪倒大公子前面,抱着他,声泪俱下,道,“你愧对我,愧对我百里家……” 第156章 我就是世子妃 百里雪当年被掳走的细节已无从考证,后来回到家中遭叶景天嫌弃,大公子的身份也遭怀疑。 叶景天当年究竟是为了子嗣与她重修于好 ,还是为了百里家与她修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百里雪与他,不说和和美美,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孩子生了几个,直到叶景天处处针对大公子,而又偏袒叶舒。 同样都是儿子,百里雪恨他这样区别对待,越发待大公子好。 这样的大家族里,她身为母亲的疼爱总不如一家之主的偏袒来的重要。 大公子做梦都渴望得到叶景天的另眼相待,渴望得到平等待遇。 叶景天却一根针都舍不得给他。 “我不知道,”绝对绝对不可以承认,大公子祈求这位从不拿他当儿子的父亲,“别杀我,我真的不知道,爹知道我待三弟极好,我不可能害他,我也不敢,我不敢……” 百里雪紧紧靠着他,看着提刀的叶景天,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不足以让叶景天放下杀心。 她放弃幻想,道:“百里家是士族,你若还想得到士族支持,就别动放儿。” 林青青双眼一眯,想到百里雪的背景。 这百里一族曾支持皇家夺了天下,百年来,跟先祖比,是没落许多,但也还是士族,盘踞在平阳至大同一带。 大同是何地? 军事重地。 百里一族,在此处举足轻重,对将军府,对叶景天来说,亦是如此, 叶景天脸上已有了隐忍。 “大公子是你亲生,是百里家的外孙,叶舒难道就不是吗?”林青青暗自提醒。 百里雪憎恨的目光射到她身上,“是又如何?百里家少帮他了吗?世上所有的好东西他都有了,让让放儿能怎样?” 偏心至此。 她比叶景天好到哪里去了? 只可怜叶舒,可怜他在外风光无量,内里千疮百孔,做这偌大将军府的工具。 林青青心疼,“所以你就给他下毒,夺了他的成就?” 百里雪矢口否认,“我只想杀你。” “只想杀我,为何不叫红衣教的人别动他?” 林青青不知自己为什么能忍到现在。一双被逼红的眼看向叶景天。 “关起来,”叶景天脑子里纷乱,这么多年,因为百里家,他一忍再忍,这段日子这么多事,他不是没怀疑过百里雪。是一怀疑她,心里就跟长了野草一样,生不出实际操作。 百里一族对将军府来说,太重要了。 重要到,他必须要委屈一下叶舒。 “先关起来,”等他想好了再说。 “够了!” 只有有机会,这对儿母子就会生出无数的事。 林青青不会在给他们机会了。 她脸色冷极了,道:“秦念微的棺椁我叫人运走了,这会儿大概已经上街,出城,她不会埋在将军府祖坟,也不会回娘家,你们谁也别想利用她!” 世人皆知秦念微是大公子正妻,是将军府的大少奶奶,死了不进祖坟,大公子和百里雪的打算落空,整个将军府的脸也都被打了。 叶景天僵在当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与她相交一场,竟然叫她做孤魂野鬼?”百里雪难以置信。她想叫人赶紧去拦,但想到府外这会儿怕是吊唁的人聚集……还都是她叫来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闹!” 叶景天终于反应过来,跟百里雪想到一起去。 他提步喊人,让人去拦。 林青青捡了他扔下的刀,冲着跪地上的母子二人便去了。 她是什么人,敢不敢动手,秦念微见证太多次了。 心挂着儿子,秦念微见状,尖叫一声,扭身护住大公子。 林青青抓着她发髻,将她拉离地面,挥手一刀。百里雪长发落地。 一缕一缕长发落到地上。 百里雪的眼睛一寸一寸睁大。 她不敢置信的摸自己的头,看地上的发丝。 大公子也惊呆了。 惊愕的视线朝林青青看。 迎面一刀。 林青青砍他脸上。 大公子脸上斜着出现一条血线,皮肉翻卷开。 “啊——” 他捂着脸惨叫。 林青青仗着他们惊怕的功夫动的手,这会儿新仇旧恨,怒火上涌,她一个人,断然不是对手。 她当即弃刀,朝外走。 “贱人——” 百里雪抓住地上的头发,忽一下爬起,冲着那个背影冲过去。 她怀孕了。 这么扑过去,把她扑地上,不死也把她孩子弄掉。 若然的话,弄死秦念微干什么? 就是想膈应她。 事到如今,百里雪也不怕在添一条罪过。猛朝那个背影扑。 林青青背上长眼了似的,闪身一躲。 百里雪扑出门槛。 院前,陈国长公主为首的一帮贵妇人正正好走进来。 她们对这一幕发出惊呼。 百里雪听到动静一抬头。认出她脸的人倒吸口凉气。 “将军夫人百里雪,勾结红衣邪教,买凶杀害世子世子妃。大公子叶放,用毒残害他自己的夫人,致大少夫人惨死。母子俩更是当年害世子遭遇横祸的幕后黑手——” 几个时辰不见的雅儿,大声公布罪状,从人后走出来。 她朝孤身一身的林青青看,见她没事,怒目继续道:“现证据确凿,将军府要清理门户!” 在场的人,那个不是人精? 顿时明白她们这是被引过来,见证将军府家丑的。 有些不愿被惹事的,当即调头就走。爱看热闹的,还在伸着头。 砰一声。 林青青端着火铳,一铳打在大公子脚下,没见过这等场面的贵妇人,纷纷尖叫,挤远。 那火铳已经瞄准大公子脑门。 一声轻笑。 林青青把铳口移开了。 她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火铳一下一下杵在地上,含笑的声音说,“我不杀人,我相信人能悔改。正好将军府的佛堂够大,装你们两个足够了。” 雅儿带着从外面带进来的人围住他们,冷冷冲削了发髻,和满脸血,破相的大公子道,“请。” “你不得好死——” 百里雪被人驾着胳膊,疯喊,“林青青你不得好死——” 离开一会儿,前去布置人手拦截棺椁的叶景天,再回来便看到这一幕。 他退到墙角。 抬眼看见叶舒。 第157章 我就是世子妃 大公子叶放,残害正妻,百里雪昏聩发疯,母子俩一齐被禁在府中祠堂。 这是叶景天对外的说法。 翻过天,他带着叶舒亲自前往平阳,跟百里一族说明情况。 大公子他们被囚的当天,秦念微的棺椁由一辆马车拉着,沿途报着名号,宣扬着死因,出了城,葬在了林家坟地附近。 当年,她嫁进将军府十里红妆,亲人护送。几年后,她离开将军府,赤条条,孤单单,什么也没带。 她葬的匆忙。 林青青第二天才来祭拜她。 不远处就是林家的坟地,她也不知道这样她会不会寂寞。 捡了把土撒在她坟上,林青青蹲在那儿,喃喃自语,“你因为没有娘家支持,死于非命。百里雪有娘家支持,做了那么多该死的事,还好好活着。什么世道啊。” 她把坟包上不平的地方用手抹平,道:“把你埋在这里,不知道你怪不怪我。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就是我林家都是好人,断然不会欺负你。” 忍了多时的乌盈,眼里的泪珠仓惶而落。 她噗通一声跪地上,一下一下磕头。 头都磕破了。 放声痛哭,道:“够了,足够了,世子妃为我家夫人报了仇了。我家夫人,能瞑目了。” 林青青拽住她胳膊,把她扶起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乌盈满是泪痕眼望着她,“世子妃要是不嫌弃,我愿当牛做马报答。” 林青青摇头,“我们早就说好了,只有合作没有恩情,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感激,让她的事就到处结束。你也好好为自己打算。” 乌盈茫然,“我十几岁起跟随夫人,现如今……我没家了 ,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林青青朝雅儿看,拍拍乌盈的肩道:“雅儿她们在小买卖,你要是不嫌弃,就先让雅儿给你找个地方,慢慢的做打算。” “谢谢世子妃……” “你在陪陪她,”林青青心情复杂的朝坟包看,心里满是凄凉。 回城的路上。 雅儿追上来钻进马车,说起京城的流言蜚语。 她还掰着手指头说,“不尊礼教,不守女德,离经叛道,就是个母老虎,母夜叉,还说你杀人不眨眼,怪不得能把战神收拾的服帖……” 林青青揉着太阳穴朝她看,道:“没了?” 雅儿吞吞吐吐的,答:“有。还说……林家枉为耕读之家。” 她问:“京城传遍了?” 雅儿道:“传遍了。皇后还点名叫你过去呢。” 林青青一下炸毛,喊:“我不去!” “当然晓得你不去,”雅儿怪无语的,道,“四公子替你进宫回话了。” “这就好,”林青青这顿拍胸口。 “那母子俩不死,都对不起小姐被败坏的名声。” “……” 林青青拖着下巴不语。 雅儿顿觉不妥,小心翼翼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青青朝她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近小心点。” 雅儿点头,“明白。” 说罢将敲窗户的窗户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她眼睛一亮,跪坐着朝后退。 车窗外,是叶辰。 他从宫里回来了,连官服也没换,过来找她们。 林青青朝车窗的位置靠了靠,道:“祭拜过大嫂了?” 叶辰脸色悲沉,说道:“没有。”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祭拜。 林青青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时沉默下来。 “夫人和大哥……”叶辰不知事到如今这般,这样称呼他们是否妥当,可还有别的恰当的称呼吗? 放下这个烦闷,他接住停住的话,道:“他们用的丫鬟下人我托给衙门内的同好将发配千里外了。西府多数下人也都遣了出去。” 林青青凝视他几秒,小脑筋转的飞快,“我重新找人看管祠堂,西府的事你暂时别插手了,以防被人诟病。” 叶辰怅惘的看着前方道:“我倒是不怕。” 只不久前,他还在东义楼跟她说夫人和大公子种种难处。如今,所有的事都是他们做的,就连叶舒有今天也是他们干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百里雪却是最毒妇人心,为了大公子,连叶舒也害。 同是儿子…… “最近差事办的怎么样?”林青青看着他迷惘的神情。 叶辰道:“还行。今儿进宫见了皇后,说的都是家里的事,对你,皇后颇有微词……” 司马府。 街道两边车水马龙,不知道谁喊了声回来了,许多人围了上来。 围住叶辰。 有人听说他接了世子位。 更多的人听说叶舒恢复正常了。 叶辰没有下马,简扼的讲了几句。 他道:“我没有接替世子位,大司马也不再府里。家嫂多有不便,各位让个道。” 堵在最近的人,扭着头朝后退,好一会儿才让出一条能供马车通过的路。 只马车刚进府,雪片似的拜帖就送了进来。 马车则是走到二门门口才停。 林青青扶着叶辰手臂下车,边走边道:“外面都是些什么人?” 叶辰看着她素白的裙角,视线移到她同样颜色的脸上,道:“那些人要么是来打听虚实的当朝官员,要么是来撞木钟找门路的。” 老胡还在将军府。 叶舒他们离京带走了许多人。 这会儿司马府压根没有能应付的人,只能闭门谢客。 叶辰有点不放心,“我叫老胡过来理事,三嫂只管休息。……当心身子,你脸色不好。” 雅儿也朝自家小姐脸上看,心疼的扶住她胳膊。 林青青摇摇头,道:“无碍,我们进去说话。刚才我见府外还有小姑娘,在外面足坐了两张桌子。” 叶辰眨眼,“有吗?路过。” “有!” 怎么看都不像路过好。 林青青胡思乱想的噘嘴吐槽,“不会是知道你三哥恢复成聪明小伙儿,过来看帅哥的。” 叶辰:??? 噗。 她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第158章 轻点打 “给你写信,你就回,不要看到不回信!搞得脑子好了,嘴巴没了。” “还有百里家的事,详细的跟我讲……” 林青青对着自己没打过腹稿,洒洒洋洋写了几张的信默念。 雅儿走进来,道:“夫人和三小姐来了。” 林青青边朝外面看边把信收起来,“没告诉家里我病了?” 她反反复复发热,咳嗽。孕期反应也一齐来了,整日昏昏沉沉,什么都吃不下,几日的功夫瘦了一圈儿。好几天没走出过门了。 雅儿鼻尖便酸的厉害道:“一看就知道了,哪里还用我告诉。” 林青青收回视线,“别让她们进来了,就说有事不方便,过几天我回去看她们。” “十天前就是这么说的!” 林夫人和林秀秀一前一后走进来。 只看林青青一眼,林夫人的眼眶便湿了。她疾走到床边,心疼的捉住女儿的手,“怎么瘦成这样?什么病?” 林青青空着的那只手赶紧捂住嘴巴,闷声闷气的说道:“是发热,别过给你们,娘快离我远点。” “小姐!”雅儿个变戏法似的,掏出自制口罩,给林青青戴上。 “怎么搞的?” 在娘家时,她稀奇古怪的东西整的多了,林夫人她们全都见怪不怪。更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 “吃过药,也卧床修养了,过几天就好了,”林青青道。 “药是吃了, 但怕影响胎儿,没吃多少,卧床休息就是躺在床上看各种各样的文书,”雅儿面无表情的站着,又是补充又是吐槽。 林夫人一个小巴掌拍林青青身上,责备她:“这样也算养病?” 林青青无语了,“怎么不算呢。” 林青青还要在打。 她立马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养。” 林夫人的头发丝儿都不信,觑着她:“大将军叶景天,和叶舒都不在?” 林青青道:“不在。” “何时回来?” “不知道哎。” “他们何时回京,我何时走,”林夫人拍板道,“雅儿回林家给我取东西来,我要小住几日。” 林青青举着双手道:“我叫人把最好的院子打开。” “什么最好的院子?”林夫人翻她白眼儿,冷冷的道,“我就住跟你一起住,等将军府的男人回来了,我还得听听他们说什么。若为难你,娘就带你回家,这将军府不待也罢。” 京里流言蜚语满天飞。 不用亲耳听,林青青也知道说的得有多难听。她拥着被子朝床边挪,“秀儿,我的坏名声是不是连累你了?” 五官分明,长相疏冷的小丫头道:“何止是连累我,林家的女儿都被姐姐连累了。” 林青青有点肉疼,“这可怎么办。” 林秀秀龇牙一乐,疏冷的模样消失殆尽,跟林青青笑的一模一样道:“凉拌,嫁不出去正好,我还不想嫁人呢,这几天说亲的全消失了。大伯父他们上门说三道四,林子轩让他们去报官。带他们来司马府当面骂你,他们还不来。” 林秀秀林子轩姐弟俩跟林青青屁股后边长大,全学的跟她一个样儿,嘴里常挂四字经,什么“关你屁事,关我屁事,你报官”,一出口怼的对方哑口无言。 “没个女儿家家的样子!”林夫人都见习惯了,又翻翻白眼儿,冲林青青道,“让他们说去,娘知道早晚有着一天,就是没想到你哪位出身尊贵的婆婆,心肠竟这样歹毒。” 林青青细细说最近将军府的事,就连以前瞒着的,也一并说了。 听完,母女俩久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次林夫人过来,是因为她怀了身孕,这才几天的功夫,将军府成了满京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叶舒…… “他真的恢复了?” 林夫人想问许久了。 林秀秀也是。 她们显然听说了什么。林青青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实情。她朝雅儿看。 雅儿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过。 “……他把前尘往事都忘了,”林青青还是说了。 林夫人愣了一会儿,恍惚着落了泪。 林秀秀见状急忙撇过头。 林青青有点哭笑不得了,“早知道不告诉你们了。多大点事儿啊,他把前尘往事忘了,我帮他记着不就好了?人还是那个人,要重新认识一遍罢了。” “你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候,他却把什么都忘了,”林秀秀扭过脸,望着佯装坚强的姐姐,“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林青青的笑容有些苦涩了,道:“自然是有点委屈,但他是把事情忘了,又不是变心了。我与其委屈,总朝后看,不如奋起直追,想想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以后。” 旁人觉得千难万难的事儿,她想的明白看得开,就什么都做的到。 前提是不要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 最近这段日子,事情太多,息息相关的人也变了,不由得林夫人她们不担心。 “这里,还有外面,改的跟听雪堂差不多了,就等世子回来,让小姐带着他回忆从前了,”雅儿已经打起精神,嘿嘿笑着小声道,“不成就对着他脑袋在来一下,不信打不傻他!” 林夫人道:“这也太鲁莽了,打死了怎么办?” 林青青:“……” 您还想打死了怎么办! 不打不成吗? “轻点打,”林秀秀跟雅儿一样的不靠谱。 “就不能让我靠魅力征服?”林青青真服了这几个老六了,叮嘱,“别说出去,让叶景天听见,还不得找你们拼命。” 第159章 不胜酒力 有娘亲和妹妹照顾着,林青青好了很多。 又是一场大雪,母女几个围在一起喝了腊八粥,林青青就把她们劝回去了。 这么长时间,叶舒和叶景天早就从平阳回来了,但别说给叶舒一棒子,就是见一面都没能见到。 问就是忙。 忙着社交,忙着联络旧部。 林青青有好几次等在门前,都没能等到他回来。 这日,她瞅准了时辰,一脚踹开外书房大门。 “咳咳咳。” 书房里的叶景天被热茶烫了嘴。 林青青厉眼左右一扫,直冲着他走过去。 “你越来越放肆了,”缓过来的叶景天道。 书房内除了他,就是老景。林青青没有客气必要。 捡了把椅子坐下。 林青青直视着俩人。 坐在下首的老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守着炭盆,眼观鼻鼻观口去了。 叶景天在看她,看她,她也不说话。 叶景天把茶杯放下了,道:“何事?” 林青青的神色极淡,“叶舒苏醒第二天,我们说过的话,您不会打算忘了?” 不是忘了,而是打算忘了! 这是变相提醒他呢。 “我自然记得,”叶景天被挤兑的多了,不疼不痒的道,“世子忙,抽不出时间与你儿女情长。” “抽不时间儿女情长,总抽的时间看看他自己的血脉?”林青青说着看向老景。 当时老景劝说她把孩子留下的事还历历在目。 老景自然也记得。这就不得不开口了。 老景搓着被靠的发热的手指,抬起头,“确实也该叫世子回来看看了。” 叶景天端了茶,好一会儿不说话道:“是该回来看看。你回去等着。” 对面的人挑眉,接话道:“我是这么好打发的?” 林青青挥手砸了茶杯。 那茶杯在叶景天脚底下碎成几瓣儿。惊的叶景天跳起来,怒目而视。 林青青好整以暇的整理衣袖,“我听了你的,避避风头,大门不出二的。你却跟我来这一套。” 她压着自己的怒气,抬起眼看向对面,“我等的已经太久了。” 叶舒没离开京城,她想知道他动向不是难事。之所以选择等,就是想把身体养好,她怀着孕,不是单独的一个人。 可特意找他,却找不着,稍信也没回复,就不是她等不等的事儿了。 林青青今日过来也不是要叶景天把叶舒叫出来。而是让这狗东西知道知道她什么态度。 “舒儿与皇子们出去狩猎了,你别胡来!”叶景天有点慌,朝她还平坦的肚子望,“你好好养着,他回来自会去看你。也就这几日。” “你说的话真可笑,叶舒是我男人,他回来是回家,看我,走亲戚吗?” “母凭子贵,子凭母尊,你这般伶牙俐齿,怎么做嫡母?” “什么意思?” “劝你好好学学规矩的意思!” “呵,”林青青简直笑出来,“果真今时不同往日,你过河拆桥真有一手啊。” “听人劝吃饱饭,”叶景天不承认自己有过和超桥的想法,道,“你若还这般处处打机锋,我难免要请你父亲过来。” “哈,哈哈哈,”林青青刚才还只是觉得可笑,这会儿直接大笑出来,道,“让你爹妈复活教教你怎么做人——” “你……你放肆!” 书房外洒洒洋洋的落着雪。 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南山,叶舒与大皇子等一众人,在营帐中推杯换盏。 “前些日子,大司马也说自己失忆,这会儿看起来,失忆跟失忆也不一样,”大皇子坐在主位上说笑。 帐篷内,大小几位皇子都在,京中的各家公子也在。满满一帐篷的人,自也不缺少附庸大皇子的,当即就把半年前叶舒闹过的笑话拿出来讲,力证那时他人不正常。 叶舒坐在皇子对面,以他的身份,自不会有人能坐在他前面。 许多不怀好意,想要试探的视线齐聚在他身上。 叶舒扬首将上好的黄酒一饮而尽,醉了似的,他笑了起来,道:“我刚学了一套功法,不知谁能与我比试。” 白日狩猎时,他箭箭精准,打来的猎物不多不少,既没抢风头,也没落于人后。 攀谈起来,更能体会他与半月前的不同。 他恢复了,以是事实。那谁还敢跟昔日战神比试? 满帐篷的人,没一个吭声的。 大皇子见状,拍膝而起,大笑道:“你们都慑与大司马身份,我带来的猛虎却是不怕,让它与大司马解解闷如何?” 这次狩猎,便是大皇子发起的。 不是为了试探他,难道还是为了培养感情不成? 大皇子不怀好意,叶舒心里明白。 他撩袍起身,起到半截,忽一下伸手摁在桌上,桌子都险些打翻。 “大司马不胜酒力,比试还是作罢,”坐在对面的三皇子声调淡淡的为叶舒解围。 大皇子心里骂他多事,还想再说,已经有人过去将叶舒扶住,吆喝着送他出去。 这会儿是在开腔,那不是强人所难? 大皇子满脸晦气的坐下,让人继续。 帐外,辅国老将军把“不胜酒力”的叶舒扶出来。 辅国老将军是皇帝身边的老将,叶舒接触朝事有半个多月了,自是知道这人。 “多谢老将军解围,”他的不胜酒力好了些。 “唉,”查老将军叹气,望着他,“能恢复不容易,早日将朝中事捡起来,为皇上效力。” 叶舒拱拱手,道:“多谢。” 查老将军拍拍他肩才转过身去,走了。 京里刚刚落雪,京外已经下了一地,越下越急了。 紫衣是侍卫,进不去帐内,只能在外面等着。她把臂弯里的披风撒到叶舒肩上,低声道,“有密信。” 叶舒从漫天急落的大雪抽回视线,提步朝自己的营帐走。 第160章 等 崔户回来了。 被召回来的。 得知叶舒在南山围猎,他没进城,先来见他。 碰头的地方在距离猎场十几里开外的一家客栈中。 崔户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门外人马踩踏的动静,他猛地从长凳上站起来。 叶舒趁着夜色而来,落了满身雪。 任由侍卫除去身上的雪,他抬眼看了过去。 只一眼,崔户就知道,那个男人回来了。 他心里有涌起无数激动,涌起不拘泥与礼数的亲切,可更多的,还是对这个男人的尊敬和期盼。 几步走过去,崔户噗通一声跪下,唤起久未提及的称呼,道:“大司马。” 叶舒身上的雪还未除尽,他仍旧站在门外,门头上挂的灯笼,将他身影拉的好长。 “北部奴隶出身,二十岁那年投身与我,同年与我带兵回京,次年成立叶家军,与我征战南北,是我心腹。” 崔户抬起头,激动道:“是。我一族全由大司马统领,誓死追随大司马左右。” 叶舒眸光垂的更低了,“我承诺改换你们一族身份,可办到了?” 崔户脸上闪过迟疑。 “起来,”叶舒亲自折下身扶他。承诺改换他们一族身份的事依旧。 他与崔户,是可信赖,仰仗之人。 崔户与他, 只是陌生人。 这般承诺无疑是一种安抚。 崔户明白,也感叹他真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跟在叶舒后面走进客栈。停在他侧边的位置站着,崔户嘴边提出一点儿笑道,“听说世子妃怀有身孕了?” 叶舒闻言,想起她上一封信的内容,不由的笑了,简短“嗯”一声算是回答。 崔户看过去一眼,转了话题,说起自己这次回京之事。 他这个巡抚,上任没多久,就被皇上叫回来述职了。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叶舒恢复,那位一心修道的皇帝不放心了,这才把崔户从要紧的位置上撤回来。 崔户来此,不光是为了拜见叶舒,也为了讨主意。 男人听罢,耀耀生辉的眸子眯起,问:“可有旁人知道你来见我?” 崔户摇头。 “你连夜回京,”喊声紫衣,叶舒低声交代她去办事。 还在同人推杯换盏的大皇子,收到叶舒私下与人汇面的消息。 大皇子知道了,五皇子六皇子也知道了。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崔户一进京,针对他的弹劾便开始了。 小到随意换购军马,大到剿匪乱杀平民,中饱私囊等等,弹劾的折子雪花似的飞进宫里。 叶舒也没落着好。 弹劾他的奏折也同雪花似的。连那些登门拜访的也没放过,大大小小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副要把他们搞死的架势。 “肯定是老五老六在背后搞的,”大皇子一撩袍子,靠坐在圈椅上,烤着火朝对面的三皇子看。 三皇子管着礼部,寻常不是宫里的事,都不怎么管,但也天天到礼部衙门来点个卯。今儿刚坐下没多久,大皇子就过来将人撵走,跟他聊这些。 三皇子翻着手掌在火盆上烤,心里漫不经心,面上也没表现出来,“接替崔户之人,不知太子推荐的谁。” 大皇子呲一声:“自见了崔户后,皇上就没在召见谁,太子想推荐,推荐的了吗?” 三皇子听着不说话。 大皇子伸着懒腰哼笑,“不知咱们皇上想怎么处置姓崔的。三弟跟叶舒走的近,也被弹劾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三皇子没什么可说的。 “长乐呢?”那人悠的下改换了话题,道,“她快过生辰了,皇后要为她大肆筹办,想把她许给太子的心是无人不知了。” 三皇子望着徐徐散发热气,却不见明火的碳石出神。 大皇子离开圈椅,靠他靠的极近,“不能叫长乐嫁给他!大哥帮你。” …… 临近年尾,朝中许多事都压着不处理。 长乐生辰当天,传出她病重的消息。林青青去信询问,直到腊月二十九才有回信说只是不想办生辰宴。 身为丞相之女,长乐有她自己的难处。 林青青有心看望,却被身份阻碍,不好前往。 只能等新年过去了。 她把信交由雅儿收起来,“准备的怎么样了?” 雅儿把信都锁在一个小匣子里,道:“就差正主了。” “那还不简单!”林青青小手一挥,“走。” 她堵他们去。 不信过年都见不着人。 “哎,”雅儿放好信,主仆俩屁颠屁颠的去了。 今儿腊月二十九,明儿年三十儿,大过年的日子,府里早被大红灯笼妆点的一派喜庆。丫鬟下人的衣裳都是崭新的,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人人也都匆匆忙忙。 要不是年前被弹劾,估计更喜气。 林青青搬了椅子,在门口等着。 街上也都挂上红灯笼,有些铺子,对联也贴好了。只是入了夜,几乎没有行人了。 “世子妃。” 老胡走过来就看到她们等在门口,怕把林青青冻坏了,他巴巴劝,“世子妃的身子骨刚见起色,还是回屋里待着,这么冻病了,又要遭罪。” 林青青拢一拢毛料披风,把自己遮的就剩一张小脸,道:“你老别咒我呀。” “这哪儿是咒你啊,”老胡小声嘟囔,“你别整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之前,在百里雪和大公子的事上,老胡没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恰到好处的帮了忙。 林青青就是把大房收拾完了。 老胡被主子膈应上了,现在叶景天对他老不喜欢了。 林青青也想起将军府的事,哎了声,“那边怎么准备的?” 老胡抄着手,道:“没准备。还跟往常一样,下人的赏银衣裳也都没发。不晓得百里家会不会来人。” 这给林青青提了醒了,“来了就让他们来找我,我还没见过百里家的人。” 老胡想起来前些天她跟大将军吵架,把大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事。 老胡立马表示:“这个注意好。” “这都亥时了,”雅儿跺这冻麻的脚抱怨,“世子怎么还不回来。” 林青青望向亮着灯火,却也茫茫的夜色,道:“在等等,回去不也没事做吗。” 第161章 除夕 年三十,除夕夜,夜色还未降下来,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便进宫给皇上贺岁去了。 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等吉祥话随着烟花射到天上,满京城,和宫里的氛围都被推上了高潮。 孝武帝喜气洋洋的大声道:“赏——”各色宫宴流水似的,自宫里流进官员之家。 辅国老将军把皇子们的祝贺新春的折子拿出来念,打头第一份儿是太子的。 听孝武帝夸好,赵皇后急忙叫太子谢恩。 胖乎乎的太子跪到中央,笑着道:“儿臣不要赏,儿臣想求皇上为儿臣和长乐赐婚。” “太子也确实到了迎娶正妃的年纪,”孝武帝说着朝百官看,将视线落到丞相身上。 丞相起身走出去,扬声道:“臣有本奏。” …… 亥时。 叶舒,叶景天,叶辰父子三人,以及崔户等人,出了宫回司马府。 一进门,看到门被红绳缠绕。 横七竖八的绳子跟网似的,将过道拦个结实。 这还怎么过人? 叶景天想发火,没瞅见人,瞅见门口竖了个牌子,牌子上写“勿砍,不吉利”。 这大过年的,谁不图个吉利? 叶景天拉着脸头一个进红绳,其他人乖乖跟上。 叶舒知这是搞鬼,走在了最后。还没走过大门,被一只手抓住。 细嫩的小手抓着他手臂。 一只手拽不动,用两只! 两只还是拽不动,改成扳的!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小身板朝后扬。 叶舒的力气一松,她差点坐地上。 叶辰见状,心头一紧,让他们别胡闹的话卡在嘴边。叶舒已一条手臂把她拽起来,让她拉走了。 叶景天把扭过去看他们的姿势收回,看看快走到头的红绳阵,干脆绕着走完。 “世子妃真好玩儿,”焦志明笑着打趣,边走边朝他们望的模样,多少有点羡慕。 叶辰捏了捏袖袋里的东西,知道不可能送出去了。 …… 另一边,叶舒被细嫩的小手拉着,一口气走到后院。 “我还有事……” 话没说完,闷头在前边狂走的人猛地转过身,对着他一推一搡,他后背抵着墙,小矮子的一条胳膊撑在他身侧,仰着脸,“你干嘛去了?” 对这个姿势,叶舒有点想笑,干脆松松的靠在墙上,回她:“进宫贺岁去了。” 她嘴巴噘的能挂油壶,气哼哼的,“我给你的信呢?” “我回了,”叶舒每封都收到了。 她激动了,信还随身带着,随手一掏就拿了出来,在他脸跟前晃,喊,“这也算回,这也算?” 她手不撑在墙上,叶舒可以站直了,口吻闲闲的跟她讲,“算。” 林青青差点气倒。 这些信上,回复的要么是知道了,要么是收到了,后来干脆回个已阅。 妈的。 气死她了。 林青青捏了拳头,对着他就是一下。 他不痛不痒的。 再打一下。 又一下。 自打百里雪的事之后,她就没在见过叶舒。都快一个月了,她把院子都改造完了……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失忆了,也不能这样。 “你……”叶舒看着她眼睛湿润,变得通红。 “世子,”下人把叶舒还未开口的话打断,没敢走进,隔着距离喊,“将军请世子过去。” “……” 不知是叹息,还是松口气,叶舒把她推开,道:“你先回去。” 林青青通红着眼拽住他衣袖,鼻音浓重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可能要出征了。” “……什么?” “倭寇从淮安登陆,掠杀至充州,皇上下令让我前去围剿。” 倭寇是什么玩意儿,不必多说。林青青之前也时常听说沿海那边倭寇盛行,海禁形同虚设,但竟然已经从淮安去了充州。 事情突然,她脑子有点乱,攥叶舒衣袖攥的更紧,追问他,“什么时候走?倭寇有多少人?” 叶舒望着她牵挂不已的神情,声音放轻了道:“越快越好。” 原来,除夕宫宴上,皇上皇后刚提及长乐与太子婚事,丞相就把倭寇在沿海一带大肆抢掠的事禀了出来。 前些年陈国并不太平,要不然也不会有叶舒,有将军府的崛起。 叶舒属于异类,但如崔户之辈,不在少数。但这次倭寇横行一事,派叶舒前往却是刚刚好。 叶舒刚恢复正常。 叶舒,连带将军府等人正在被弹劾。 皇上想探深浅,想自己打压,不想别人趁机扯他后腿。派叶舒前去驱逐倭寇是最好的。 对这件事,林青青动动脑筋就能想到诸多理由。 牵着他衣袖,林青青仰着小脸儿,就着不甚明亮的光朝他看。 冷硬的眉眼,刚毅的下颌线,掺着肃冷和……陌生的表情。 明明还是这张脸,看着却这般的不一样了。 就算这么看着他,他也不会笑,不会黏黏糊糊的贴过来,不会热忱以待。 林青青想,以前舒舒是不是也在用自己这般期待的目光看她? 一种沉稳静娴的气质,让现在的叶舒完全成熟了。林青青不可能在从他脸上看到以往的痕迹,也不可能看到他的犹豫。 剿灭倭寇一事,也不可能更改。 林青青多少有点失望。 她砸砸嘴巴,牵着叶舒衣袖的手,改为牵住他大手,“我们去听听你爹他们怎么说。在外面记得要多穿衣裳,你手太凉了。” 叶舒感觉到,她的手也很凉。 “都带什么人去?” “带上火铳?” “东义楼的郎中也带上几个。” “东义楼敛的钱财,全让你爹昧了,早知今日,那些钱非得全拿去研制火铳不可。” 叶舒被她拉着,走在她身后,诧异的挑挑眉。叶景天一直都说她除火铳外,有更好的东西。这让叶舒一度以为,世上的男女一样。最近才知,并非无此。 抬头看到前院近在眼前,叶舒发现就算被她拉着,众人也不会觉得诧异。 叶景天不行。 他脸当即黑了,咳一声道:“闲杂人退下。” 林青青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权当没听见,乐呵呵的冲叶辰龇出小白牙,道:“新年快乐。” 叶辰一笑。 她扭头问焦志明:“要不要红包啊老焦。” 焦志明笑的厉害,道:“世子妃的红包,属下当然想要。” 林青青:“那就好好跟着你们大司马干仗,银子多的是。” “哎~” 她赏银如流水,谁不知道 。 听她冲一屋子人道:“你们也是,”一屋子人就都乐了,回她,“世子妃在给我们弄点厉害东西呗。” “好说。” 第162章 去找他 “世子妃。” 大年初二,老胡刚准备进后院找林青青,林青青就出来了。 她穿戴这披风,挽着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雅儿那丫头跟在她后边空着手,噘着嘴。 老胡赶紧道:“百里家来人了。” 林青青眼里的光跳了下,啧一声,“在哪儿?” 老胡:“就在府里,老奴通报给大将军后就来跟世子妃说一声了。” “干得漂亮。” 但她有事要出门。 林青青想了下,凑到老胡跟前,道:“领他们去见百里雪。” “哎?” 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肯定是有别的鬼要搞! 老胡目光炯炯等着她下文。 林青青看他:“去啊。” “没别的吩咐?”老胡不信,猜她是不信自己,嘴一撇,“老奴又不会捣乱。” 林青青:“不但不能捣乱,还得好吃好喝伺候,让百里家的人看看,将军府除了没他们关起来外,没虐待过他们。” 老胡无语:“还以为你要跟他们八百回合。” “你这么不喜欢百里家?” “老奴可没说。” 林青青怪笑,“记得把他们说的干的都记下来。要是装病离府,你就给我满大街宣传去,我看百里家要不要脸。不要脸……你就用我的名义,把人给我拦住。” 老胡:??? “怎把事都交给老奴了?” 林青青挽挽包袱:“我有事。” 老胡刚才就想问了,正好接话道:“世子妃什么事?要出府啊?去哪儿?” 她笑嘻嘻的:“回娘家。” “将军知道吗?” 她更笑嘻嘻,“你告诉他,他不就知道了。” “那可不成,”老胡紧张了,“你怀着身孕,不能乱跑,先叫老奴跟将军通禀。” “去去,”林青青保证她不会偷偷跑掉让老胡受罚,老胡才忙不迭的去通禀。 其实就是多余,叶景天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大过年的回娘家拜年? 派了一队人把她护送回去。 林家人这才知道叶舒离京了。 “东海一带的兵力若是强盛,就不会频繁的被倭寇打劫,他又没有带兵……” 林文仲忧心不已。 “前些日子上了那么多骂他的折子,这不皇上的责罚就来了,”林子轩站起来不停踱步,说话就停下来。“他一时好一时坏,皇上不忌惮才怪,能不能在握实权,就看这次的事了。” 林文仲摇头,觉得宫里那位人君的打算远不止于此。 叶舒现在的处境是,傻的时候,没影响陈国风调雨顺;恢复成正常人,反倒叫人忌惮。 将军府太急了,叶舒一恢复,就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若慢一点,缓缓来,不会有这么尴尬的处境。 林文仲担心,叶舒这一去,会是艰难险阻。 但这些猜测是万万不能跟女儿讲的。 林文仲叫林子轩老实一会儿,笑着宽慰其他人,“他傻那会儿,也透着精明。这会儿恢复了,怕是多了八百个心眼子。爹前些日子找他聊过。” 捧着茶杯默默喝茶的林青青抬起眼。 林文仲道:“为弹劾的事,我猜不光是朝中的人干的,也有他们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此次剿寇,想来也不是偶然。” 林青青彻底把茶杯放下了,道:“怎么说的?” 林青青去丞相府了。 她这是第一次见长乐的母亲。一见之下,就明白长乐为什么生的那么美了。 丞相夫人便美的脱俗。还是当朝的公主,身份十分尊贵。 被她牵着手,微微打量着,林青青连眼睛都不敢乱眨。 丞相夫人也看出她的拘谨,便没多说什么,叫人给她领路,带她去见长乐。 母亲是公主,父亲是当朝丞相,长乐无疑是这京中最尊贵的女子。 跟想象中不一样,顶尊贵的女子住处很简雅。 也没想到长乐是真得病了。 站在滴水檐下,等她的小姑娘,像一朵开到萎靡的茶花,一碰就凋零了。 林青青疾步走近,仔细看她脸色,说不出的心疼,“怎么搞得?” 长乐弯弯唇,笑的眼睛也弯弯道:“老毛病了。我还想着去找你玩儿。” 林青青笑的有点没皮没脸,道:“我在你家住几天?” 长乐漂亮的眼睛瞪圆,下意识道:“你把大将军气死啦?” “嘻嘻,早晚的事儿,”林青青也不再谦虚,拉着她朝屋里走,边走边道,“我给你讲故事。” 从弄百里雪大公子,到叶舒被打破头,因祸得福,再到叶舒把什么都忘记。 长乐脑海里全是叶舒跟她在一起的样子,“他那样喜欢你,怎可能把你忘了。” “是啊,”林青青拖着下巴,惆怅了。 “他一定回想起来的!”长乐一路看着他们相识相知,对他们关注超乎所有人,以为开开心心过日子就是他们结局。不知经历过那么多之后,等着他们的还有世事难料。 人生为何如此艰苦? 长乐无法消化,在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唉,”林青青把她的金豆豆擦掉,“我还没说完呢。” 长乐抬起泪眼。 林青青道:“我准备去找他。” “……” “他昨天走的,他到东海,我也差不多到了。不用等他回京,我俩就又恢复该有的水准了。” “可你怀有身孕,东海那么远的路……” 砰砰。 林青青拍肚子:“年前还有点孕期反应,现在一点也没有,他可老实了,我去追他爹,他只会更老实。” 但也还是怀着孩子啊,万一有个闪失……长乐没法想象。 林青青牵住好友的手,“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就是要麻烦你帮我打打掩护,说我在你这儿呢。” 长乐犹豫,心里却又开始敬佩她了,敬佩她什么都敢,什么都难不倒,不会迷茫,不会停止。 “用不了很久,”叶舒带人离京那刻,林青青就打算好了。 第163章 她来啦 从京城到达充州需要多久? 林青青会告诉你, 需要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 别说追上叶舒,那是连叶舒的影子都没见着! 当然,她也不是一个人孤身行动的,而是跟着一支商队来的充州。 她还没离京钱,雅儿的嘴巴就撅着,就是因为让她帮忙找了商队。 但林青青走的时候,半点没让她知道,那丫头肯定气哭了。 哭归哭,人还是靠谱的,走这一路,连块银子都没丢就知道这支商队有多靠谱了。 商队领头还跟她预定回去的路程。 林青青抱着小包袱,笑的甜甜的道:“不用啦,我是来找我相公的,回去时,我跟我相公一起。” 领头的一个错不及防,“你有相公啊?” “嘿嘿。” “这一路你都没说!” 领头白特殊照顾她了。 怕挨打,林青青抱着包袱跑了。领头的还十分好的提醒她当心,别被人拐了。 她三个月的肚子,微微的有点隆起,平时不觉得,这会儿跑起来,还真有点累。 “乖乖的哦,”林青青轻轻抚摸他,“等会儿就能看到你爹了。你说他跑那么快干嘛,害我们追不上。” “大姐,”她喊住一个路过的道,“都指挥使怎么走呀?” 地方上,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分掌一州行政。是以行政,司法、军队,并称“三司”。三司互不统属,各对中央负责。都指挥使司负责管理所辖区内卫所,以及与军事有关的各项事务。 叶舒来此,自然会在都指挥使司。 “从这走过三条街,在去问,”大姐行色匆匆的。 林青青左看右看,愣是没在找到另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只好走过三条街,进了裁缝铺问路。 “喏,”裁缝铺掌柜的朝斜对面一指。 是一栋门前蹲了俩石狮子的大宅门。林青青看半天,在门头的位置上看到匾额。 这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宅院的地方竟然是都指挥使司? 她眼睛差点瞪大。心说沿海地界,不说富裕,起码比其他州强点,这看着怎么还不如其他州? 这地方很萧条呢。 有心问问裁缝铺掌柜,但想想还是算了,攒着见了叶舒一并问。 林青青道了谢,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朝指挥使衙门去。 “干什么的?” 她刚走近就被人喝住了。 是个小青年,长得黑黑的,不正眼瞧人。 林青青也没废话,从包袱里掏出一枚令牌来,“京城将军府的,来找大司马叶舒。” 不正眼瞧人的小青年脸上空白几秒,拿过令牌去看,“假的?” 林青青掏出几颗金瓜子,“这个总是真的?” 看门的小兵,认识什么令牌,就认金银。态度立马好了不少,道:“假的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嗯呐,”林青青在门口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一个穿官袍的,和一个穿长袍的走过来。 那穿官袍的手里边还拿着她那块令牌。 看她稚嫩,不富贵的样子,全一脸怀疑。 林青青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打开,什么衣裳手势,值钱玩意儿,全没有,里边一堆名名帖! 一个一个拿给那当官的看,“将军府帖子,司马府帖子,丞相府帖子,喏,还有将军府家谱。” 当官的接过这些东西一看,尤其是家谱,他血差点吐出来,道:“您是?” 见这些东西比令牌好使,林青青笑的跟朵儿花似的,道:“我是叶舒他媳妇儿。” 当官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青青不用人请,自己迈过门槛,道:“叶舒呢?” 当官的跟在她后边,一脸懵逼,回:“大司马不在这儿。” ?? “你别逗我啊。” “怎敢!” 那穿长袍接话道:“真不在,大司马带人出充州,去拦截倭寇了。” 林青青朝来时的方向看,小脸一下垮了,哀嚎,“我就是从东昌来的啊!” 大司马的媳妇儿,也就是一品贵妇,远赴千里从京城来这破地方了。 这么突然又难以想象的事,让充州指挥司的官员狠狠消化一番,才接受。 他立马做出安排:“下官这就叫人给大司马去信,委屈夫人在此等候。” 林青青倒是想返回去。 但总不能走着去东昌府? 她叹气,客客气气道:“劳烦。” “信里边少写几句哈,”没人知道她来了。而且都一个月了,京城那边肯定炸窝了。 会被骂死? 这个怕怕的想法稍纵即逝,林青青问这位官员,“大司马来了几天,什么时候走的?” 官员道:“五日前走的,只待了三日。夫人怎来了此地?” 刚才只有一位官员,这会儿好几个人都围过来,脸上一模一样的稀罕。 林青青总不能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她笑的和蔼可亲,告诉他们:“写信问大司马。如若还不信任,就连同我画像一并送去。” 那官员道:“并无此意,并无此意。这边请。” 林青青暂时在官衙落脚。 衙门里很是周到的送了丫鬟,吃的喝的准备的齐全。 林青青长途跋涉,早就累了,只想睡觉。 她一觉十几个时辰。 叶舒风尘仆仆赶来,把面朝里睡的香的人扒拉过来,看到真的是她,他脸都绿了。 而且睡这么死,走这么远的路,怎么没被人拐了? 听说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京里来的信中,从未提及她的消息。 所以她怎么来的? 偷偷跑来的? 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名火涌上来,气的风尘满身的男人望着睡的死死的人许久许久。 心说,这就是个疯子。 让人头疼。 “王大人,”叶舒吩咐王姓官员,“告诉她,我没来过。” 第164章 加油加油 林青青在衙门里睡了一天,又住了一天,问王大人有没有消息。 王大人告诉她联系不上。 林青青手里的果子里面不香了,道:“为何?” 王大人跪坐在距离她几步开外的垫子上,道:“世子妃有所不知,那倭寇不但凶狠残忍,还十分狡猾,一开始只是沿途大肆抢杀。大司马来了之后,摄于战神威力,他们改为游击,抢杀完一地便散开,不知在哪儿碰头,也不知抢杀哪里,防不胜防。” 林青青的眉头拧死,“倭寇有多少人?” 王大人看她一眼,“一两千人。” “倭寇并非我陈国人士,需漂洋过海而来,一下来一两千人?”这话立马遭到林青青质疑。 王大人有点不自在,道:“并非完全是倭寇,其中还有海盗。每到倭寇上岸,那些海盗便一齐冒出来充当倭寇,打家劫舍,杀都杀不完。” 林青青感觉到沿海这些地方的混乱。 一时间,她满腹思量,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询问,“大司马他们是如何部署的?” “下官不知。” “他们具体在什么地方?” 王大人动动有点僵的腿,低着头道:“下官还是不知。世子妃若是想解闷,下官倒是可以寻些官眷来作陪。” “不必了,”林青青不想接受谁的拜见,但对别人来说,这可是个巴结关系的好机会。她也不好拒绝的太过,缓缓道,“我身子不舒坦,等几日,适应了气候在见她们不迟。” 王大人一听,心说身子不舒坦还得了,这就让人请做好的郎中来。 林青青奔波的久了,也乐得让郎中给自己看看。 除了有点虚火外,啥毛病没有。 但是呢。 林青青的几百个心眼子也不是白长的。 她发现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好比身边的丫鬟换了,王大人对她也更客气了,还叫她世子妃! 他之前可不是这么叫的。 还有这满衙门的官员,都对她老客气了。 当天来此,在门口遇上的小青年,还刻意跑来赔礼道歉过。 都一副害怕招待不周的架势。 林青青越品,越觉得王大人在骗她。 她捧着小脸儿,看屋脊上飘着不动的荷花色的云。 第二天她就走了。 也没走远,就躲在衙门附近,看到送信的官差匆匆忙忙的离城,她骑马跟上。 叶舒接到信,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他把宣纸揉成一团,流露出来的低气压让一众人纷纷朝他看。 揉的不成型的信纸被他塞怀里,左手手指在眉骨上揉了几下,消化消化,道:“林青青跑来了,紫衣带人去接。” 紫衣:“……” 以前是暗卫,出了京,变成明卫的沈献,张着没睡醒的眼朝这边看。 “倭寇已在东昌周边,随时都可能汇集掠杀,”叶舒掐掐眉心,“尽快接到她。” “是!” 紫衣走开,点了几个人,这就出发去从充州到东昌的路上接人。 林青青呢? 她一到东昌,就跟人打听大司马的兵驻扎在哪儿,被人连人带马送去衙门。 要不是那包袱的名帖,和随身携带的将军府家谱,她就得被当成奸细处置。 “把我也一并带去,省的他们还跑来认人。” 她一句话,让自己又连人带包袱,被送到驻地。 叶舒离京时带了百人,来到此地又调了千人。 这些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看到她,下巴都掉了。 林青青权当没看见,朝坐在那儿,黑丧着脸的男人跑。 “舒舒~” 男人显然不喜欢她这么叫。 林青青戳戳他肩,“大司马?” “要不,世子爷?” “舒舒~”她还是喜欢这么叫,靠他身边哼哼唧唧的道歉道,“别生气嘛,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来都来了,你生气还有什么意义呀。” 男人一言不发,冷漠的看着她,责备的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高兴,没有惊喜,也没欢欣雀跃,有的只是责备。林青青的不受控制的酸软,嘴巴噘起来,碰碰他手,“对不起……” 她小脸儿灰扑扑的,眼底藏着疲倦,但更多的,还是两眼日思夜想的亮光。 在叶舒看来,这根本就不是自错的样子。 他把手缩回去,“老老实实禁足,还是立马回京?” 林青青一点头,“禁足。” 叶舒看了她一会儿,道:“去。让沈献给你找个好地方。” “那你不生气了?” 叶舒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说呢? 她垂头丧气,靠着他,不想走,眼底的控制不住的疲惫碎了一般,蔓延全脸。 “那你要早点去看我哦,”她又恢复了。 沈献鬼似的冒出来,带她出去。 此处临近城门,是几个宅院打通了,当做驻地。 能拿来禁足的地方可太多了。 沈献把她带到家什齐全的屋子里。 林青青不感兴趣的到处看看,随手放下包袱,问沈献,“你们最近什么安排?有倭寇的消息吗?” 沈献:“……” “行,问你也是白问。给我找个话多的来。” 沈献不置可否的走了。 然后找了四个人在门口看着。不让她出门! 林青青当场郁闷的打转,差点就骂人。 要不是紫衣来了的话。 吃的用的,换洗的,还有浴桶,紫衣安排的妥妥的。 林青青抱着衣服,把问沈献的话,又问紫衣一遍。 紫衣的脸比冬天的雪还冷,五官跟石头雕的一样,冰冷道:“世子妃管好自己,这儿不是京城。” 林青青笑道:“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填过麻烦啊。” “来到这儿的那天起!” “……” 林青青被怼的没话说了。 “世子是来剿灭倭寇的,不是来跟你亲亲我我的,”她不该来,纯属找麻烦,紫衣相信这些不必说出来,自己已经传达到了。道,“最好别在此处随意走动。” 她说罢便走了。 林青青独自呆了一会儿。泡在浴桶里,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她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当初不想要你,现在只剩我们。不过你放心,我把你留下,就一定会负责的,还有你爹,娘会让他重新记住我们的。晚一天我们都等不了,对不对?” “就这么干了!” 她给自己鼓劲儿,“加油加油。” 第165章 倭寇 叶舒是来剿倭寇的,林青青是来跟叶舒培养感情的。 两者矛盾吗? 除非叶舒每时每刻都搞工作,不生活。只要叶舒还有生活,那就不矛盾。 林青青差点因为紫衣的话郁闷,这下想通了,心情立马好了。 而且她还想到一个好主意。 “小哥儿,”林青青背着手,笑眯眯的冲看门的侍卫道,“书斋在哪儿你知道?” 侍卫小哥儿想了下道:“知道。” “那走。” “……世子妃,”她被禁足在这间屋子里,不可以出门的,这不是难为侍卫小哥儿吗。 “世子妃要什么书,小人去找,”小哥儿道。 “我都不晓得要什么书,怎么告诉你啊,”林青青还是笑眯眯的,照旧背着手朝外走,“别拦我哦,我们快去快回。” “这怎么行……”小哥儿真不敢。真不敢放她,也真不敢拦她,苦着一张脸追在后边念经。 林青青走走看看,说:“我想出去,就一定能出去,办法多的事,那会儿才是真的为难你。” “喏,”她朝不远处示意。 就见外门的一个侍卫朝他们这边看了一会儿,没有阻拦,而是叫人来。 林青青带着一队十个尾巴朝外走。 驻地挨着城门,想去书斋沿着街走就是。 街上行人不多,路边的铺子也淅淅沥沥,有些还没开门。 书斋也没开,被一个侍卫拿刀几下砸了门头上的锁。 林青青忍着没训人,先进去选书。 还在充州时,指挥使司的王大人曾说过,沿着东海一带掠杀的人中,除了倭寇还有海盗。 好好的老百姓不做,去做海盗,不是当地民风的有问题,就是当地的政策有问题。 林青青没关注过这边的官员的升迁罢黜,不知道官员怎么治理地方。 但当地的民风却可以从书籍中了解。 了解民风,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不能跟叶舒奔波,那就帮着他处理政务啊。 啧,她终将会成为叶舒生活和工作上的好帮手。 这书斋还不错,一找就找到地方志了。但只有地方志还不够。 “小哥儿,”林青青叫苦瓜脸,“把东海一带名人的书籍和诗词帮我找出来。” 小哥儿的脸更苦了,道:“回世子妃,小人……不识字。” “小人认字!” 有个侍卫主动站出来。 林青青让他帮忙去找。 她坐在椅子上等着,随手翻地方志,与小哥儿闲聊,“倭寇沿水抢杀,按照路线来看,这里是必经之地。” “对!”小哥儿一脸愤慨,“大司马亲自坐镇,杀他们还不是跟杀鸡一样。” 林青青就起了个头,小哥儿对大司马的崇拜就滔滔不绝了。 她笑的不行,“那你们大司马呢?” “……” 小哥儿一下嗝儿住了。 他好犹豫一番,神神秘秘的,“有军令,不让说的,但世子妃知道也没事。大司马他离城了。” “嗯……”林青青没觉得意外。叶舒战神的名头太盛,来此剿倭寇的事不胫而走。她一路上,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战神。那些倭寇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知叶舒在此坐镇,贼人是不会来冒险的。没瞅见城里的百姓都一副不怎么怕的样子嘛。 但叫倭寇乖乖原路返回的可能性没有,只会沿途接着抢。 叶舒便是去布防了。 带的都是当地兵,不知道好不好用。 唉。 林青青又开始有点担心了。 她收了书放在腿上,单手拖着下巴,惆怅的看着苦瓜脸,“大司马什么时候走的啊?” 苦瓜脸道:“世子妃来的当天。” “我就知道!” 若不然,也不会两天了都不去看她。 林青青的心情诡异的找到了一点平衡,见找书的侍卫抱了一堆来,她把位置让开门,让侍卫把书放下。 嘭—— 嘭嘭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在书斋外乱响。 林青青耳朵被吵到了,暗想,不会是书斋老板看到门被砸了,报官了。 数十个侍卫的脸色全变了。 “世子妃!” 苦瓜脸小哥儿攥住林青青手臂,将她一拉,其余侍卫以分成两部分围在前后。 “快走,”小哥儿脸色煞白,道,“倭寇来了。” 林青青回过神,已经淹在侍卫们的背影中。 他们从正门离开。 街上行人不多,敲锣的人骑马报信后,他们四处逃窜,那些还开这的铺子纷纷关张。 街的那头,守城的兵被前后夹击。 那是一群穿着普通老百姓衣裳的人,他们从柴车里抽出弯刀,左右挥砍。 片刻砍出一条路,让城外一群骑马裹着头巾,行迹狼狈的人通过。 是倭寇。 他们的人数之多,超乎想象。 潮水一般涌过,便是人仰马翻,鲜血飞溅,活生生的人被砍掉脑袋。 林青青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死亡。 她被一只手拽着离开街面,退回书斋。 倭寇在外面呼啸而过,淌着棕油,被点燃的火把,飞到屋顶,飞上窗台。 奔腾泄洪的队伍飞驰而过,身后已是一片火海。 林青青被侍卫从窗户拽出去。 一个女人在隔壁窗户里面嚎哭。 藏在家里的人携家带口的逃跑。 大火烧了这条街。 侍卫紧护着她,朝火势相反的方向跑。 林青青紧紧望着窗内,向他们求救的女人,“救她。” 她把手臂从侍卫手里薅出来,“分开走——” 商铺后面是连成片的民房。 这些倭寇,杀人,放火,残害陈国百姓…… “世子妃——” 被逃跑的百姓撞了下,苦瓜脸身边紧紧护着的人,不见了。 人流相反的方向,他看到那个身影。 …… 人流相反的方向,是倭寇的方向。 倭寇要跑。 以他们来时的方向推算,这些倭寇定然已经遇上过叶舒。 再跑,可能就要找不到了。 林青青松开随身携带的眉笔,双手压在黄土地上的炼金阵上,陷进地底。 相比接个月前,她的炼金术突飞猛进,尤其是练土。 用斜坡做助力,下坠式前行,不消片刻便听到杂沓的马蹄声。 地面上。 领马在前的倭寇,看到缓缓从地下升上来的人,下意识勒住了马缰。 那骑在马上发出各种欢呼的倭寇,齐齐感觉地面一震,一面墙在他们前面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带兵追来的叶舒,骇然看着这一幕。 第166章 天师 拔地而起的墙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倭寇中为首的男人,痴痴望着高高在上的人,喃喃,“天神。” “调头!” 平日闻风而动的人愕然不止。 男人咆哮:“快调头——” 近千人在咆哮声中回了声,一齐调转码头,狂奔的队伍立马换了个方向。 倭寇首领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高高在上的天神的目光中,有他从未有过的悲哀和恨意,那么多那么深。 他有直觉,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恐惧让他拼命挥打坐骑。 高墙之上,林青青冷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这个距离足够近,足可以让高墙倒塌,把那一半儿的人砸的失去行动能力。 林青青没这么做,她知道 ,叶舒就在身后。 这是叶舒的战场。 她负责将这些倭寇拦住就够了。 用眉笔在随身携带的匕首上画上炼金阵。 强光闪过,匕首被练成了一张面具。 林青青用它把脸遮住,脚下的高墙也一分二,从中间打开一道拱数十人通过的间隙。 她转过身,看向马背上,那个属于自己的男人,打手势示意他一分为二。 叶舒只带了百人奔袭拦截,他没想到…… “追。” 他勒紧马缰,带人从间隙里穿过去,朝着左边追。 倭寇要紧。 林青青目送他走远的视线收回,朝右边去。 她鞋袜上绣的暗纹就是操控土壤的炼金术,是以不肖在画,双脚踏出,底下的黄土就变成游龙,腾空飞冲。 遇屋避屋,遇弯拐弯,不消片刻便跟调头逃窜的倭寇并头齐驱。 那些倭寇脸上的恐惧表情林青青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跃到前面。 一模一样的高墙再次将这些掠夺者拦住。 没有人在跑了。 奔逃的老百姓忘了恐惧,也忘了自己目的,睁着双目戴带着面具的女子看。 朝这边汇集的兵将也朝戴面具的女子看。 墙内已开始了厮杀。 林青青聚精望着那些成几倍多于叶舒兵力的倭寇,让地陷时不时的将他们吞进去。 火铳手一波一波递近。 没了枪药后,便抽刀肉搏。 叶舒功力深厚,等闲人进不了身,早已冲杀进中段。 林青青也发现了这点,更多照顾其他人。 “高人——” 叶舒挥刀砍翻不断逼近送死的倭寇,冲高墙上的人喊,“劳烦高人前去灭火。” 林青青的左手边,火势早已从街市扩散到民居,大片区域陷入火海中。 收回视线,让他当心的话未能出口。 林青青不放心的看着浑身浴血的身影。 叶舒也在朝她看,催促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林青青朝墙外,距离不远的兵士指了指,道:“跟我走。” 火灾区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 得靠这些人过去传达离开的信息。 跺脚让墙外多一层阶梯。 那些被指到的人脚软头轻的爬了上来,跟着她走。 临近火灾区,林青青让他们分开站,半蹲在地,用土龙把他们朝火灾区里送。 “有人吗?”站在上面的人吓的嗓子都劈了,激动的大喊,“有人有人。” …… 天色将黑,墙内散发这浓重的血腥气,火也已经灭了,满城的老百姓齐聚在城西,与这里遥遥相望。 叶舒站在高墙上,朝被大火吞噬,又陷入地底的区域看。 他凝聚已久的双眼一亮,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他视野中。 叶舒丢开刀,迎上去。对着她一鞠到底,“今日之恩,无以为报,请高人告知姓名。” 林青青在面具下苦笑,心说你傻小子要不是把什么都忘了,还用得着问姓名? 要是以前的话 ,你早高兴的全天下皆知了。 罢了罢了。 “随你称呼,举手之劳罢了,”有面具隔着,林青青的声音多了一股沉闷,完全变了。 叶舒略想了片刻,道:“天师,请到驻地休息。在下想与天师畅谈。” “……” 看着墙上站的满满的兵士,畅谈是真,不想让她“天师”离开也是真。 林青青想揉揉自己的额头,手抬了一半儿,反应过来,又将手放下。 “不急着畅谈,”她声音还是那般沉闷,转过身道,“趁着夜色,把这里恢复原样,多少能弥补一下老百姓的损失。” 叶舒跟着看向被摧毁的半座城,问她该如何做。 林青青把随身携带,已经用了大半的眉笔拿出来,用它在地上画了个炼金术,“让人把图画到周边,注意细节,不要画错。” “这是?” “说来话长。” 她不说了,沿着高墙朝被烧毁的地方走。 灾区的房子沉进地底灭的火,这会儿需要升起来。 将画带砖瓦,土木属性的炼金阵画在残骸上,按照林青青的操作恢复。 房屋,街道,平地而起。 将士呆呆的看着。 闻风而来的百姓们,惊呼不止,跪地叩拜。 林青青在他们眼里已然成了神仙。 最后一片院落复原,她望着长拜不起的众人,很清楚的感觉自己不该受到这样的尊崇。 不是谦虚。 是不配不上。 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且最起码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 最后望了眼叶舒,林青青走到阴影里,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叶舒愣了一会儿,浑厚的声音道:“恭送天师。” 那些站着,早已被百姓感染,被天师一言一行牵动的将士,齐刷刷跪地,大喊,“恭送天师。” 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狠狠刻在了东昌府所有人脑海里。 天师消失的那一刻,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大梦,抬眼看见整齐划一,崭新端正,跟以往大不同的街市,有人引声痛哭出来。 同样哭出声的,还有那个长了个苦瓜脸的小兵。 林青青找到他时,他正在抹眼泪。看到她,他还以为见鬼了,吼的吐沫都要喷在她脸上。 “不要说跟我走散了哦,”她疲倦极了,趴在苦瓜脸背上,一副为他好的腔调,“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苦瓜脸的鼻涕还在鼻腔里塞着,背着她朝驻地走,支了耳朵道:“那世子妃去哪儿了啊?” “我也不知道……” “吓死我了,比被倭寇杀了还吓人。” 苦瓜脸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大胆胆子晃了下背上的人,“世子妃?” 林青青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第167章 天师 东昌府的百姓在胡思乱想中渡过一夜。 天光大亮,人们小心翼翼的走在那条崭新的主街上。 这里窗明几亮,道路宽敞,一砖一瓦都被镀上了神旨,散发着神秘气息。 人们走在里面,脚步都不由得变轻了,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什么。 那些房子的主人,不吝啬的在门口叩拜,更甚至把贡品拿去了驻地外面。 瓜果鸡鸭摆在门口,香烛烧的犹如火堆,人们把这儿当神庙了。 那些在外面站岗的兵都成了天兵天将。 当地的士绅联合起来求见大司马,想问问大司马天师是那方的神仙,好叫他们刻像。 “刻天师的像,天师不会来,但刻大司马的像,天师就一定会来。” 几位年纪不一的士绅朝接见他们的大人看。 焦志明笑眯眯的,“大司马乃陈国将星,天师自愿追随。” “怪不得咱们这些地方被倭寇抢杀了这么多年,都没天师降临。这会儿天师忽然出现,原来是因为大司马来了!” 士绅们瞬间明白了。 “请大司马多留些时日,我等这就为大司马修庙铸像,世世代代铭记大司马之恩。” “不可劳民伤财……” 焦志明客客气气的将一帮士绅送走。 大司马那高山仰止般的品德不胫而走,战神的威名以多个版本在坊间流传。 战神本人却盘膝坐在案后,埋首在一堆公文里听焦志明干的好事。 “听你意思,早就知道天师?”他抬起头。 “我想是,”焦志明把几个月前,叶舒跟林青青被暗杀,遭遇神秘人相救的事与天师联系在一起,“当时差点轰动京城,但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的手笔……” 焦志明难以想象天师究竟是什么人。 “大司马一点印象都没有吗?”焦志明怀疑叶舒曾经知道。 叶舒知道吗? 他记忆空空。 “说是天师,但那不就是神仙?有这等能人相助,大司马以后定如虎添翼,再无难事,”焦志明道。 “先找到踪迹在说。” 把手边的公事处理了,叶舒扔下笔,站起来,晃着有点僵的脖子,大步朝外走。 禁足林青青的那间屋子。 苦瓜脸小兵,连带着其他三人,老老实实守在门口。 叶舒过来,他们站的更笔直了。 “昨日为何不在驻地?” 被问话了,四个人心头同时一麻,直觉上不来气。 苦瓜脸挣扎一番,扛着压力撒了慌,说城里乱起来之后他带着世子妃躲了。 叶舒垂眼看着这小兵。 许是被问话的声音吵到了,林青青醒过来。 她看到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更加煞气凛然了。 “一睁眼就看到你了,”林青青龇着小白眼,笑的懒懒的,道,“真好。” 她一来就被禁足在这里,叶舒没来看过,这会儿发现这处很是简陋。 她懒得像就地打滚的猫儿,伸着手,要牵。 小脸儿蹭着他手掌,醉了一样。 “你受伤了?”林青青闻到血腥味。 “无妨,”叶舒抽回手,在床边坐下,声调轻了许多,道:“你身子如何?受惊了?” “嗯嗯,”林青青不放过任何一个撒娇的机会,枕着他腿道,“吓死我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倭寇已经剿了。” 他话及简,三言两语就将昨日的事说了。 跟林青青猜测的差不多。 他带人出东昌府布防,在沿河一带以剿杀一部分。来东昌那部分倭寇,是逃过来的。 “兵力有限,”林青青想着昨日的情形走神,心疼他处处受限。 当地的兵都是摆设,调的动,使不动。远在京城的兵部也不给任何助力,谁还愿意卖命? 但昨日的倭寇不说全灭歼灭,主力定然是被没了,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好转。 林青青重新聚神朝他看,想听他多讲点。 “几个月前,你我在京城被人暗杀,救我们的可是天师?”叶舒来这儿,是有事问她。 他记忆全无,林青青却没失忆,叶舒的事,她理应全然知晓。 “什么天师?”林青青的视线没有动过,露出傻傻的样子道,“那次的刺杀,说什么神秘人,都是骗你爹,实际上我不知道谁救的我们。现在想想,许真的是天师。” 她一脸崇拜,“舒舒你好厉害哦,天师也帮我们。” 叶舒的剑眉皱了皱,“当真不知?” 林青青噘嘴,心说,我是很想跟你培养感情不假,但以这种方式让你重新记住我的话,算什么? 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白纸一张,纯真无暇的叶舒了。 不想在感情中掺杂其他。 等感情基础打好了,在告诉不迟,到时候……哼,你丫还是得乖乖认我做老大。 林青青越想越开心,又很认真,道:“真的不知道。她好厉害,我们一块儿出去看看?” “还有事,”叶舒托着她后脑把她放到床铺上,留下一句“好好歇着”先走了。 林青青仰面躺了半天,跳起来,“他怎么像个大猪蹄子?” 噗—— 守在门口,把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的苦瓜脸当场笑喷。 “喂,”林青青使唤他,“吃的喝的穿得给本世子妃搞上来,我要沐浴一番,迎接新的一天。” 苦瓜脸看看已经挂在天幕正中央的太阳,很想提醒她已经过了晌午。 他颠颠去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林青青穿戴一新,在插着腰深呼吸,吐完浊气,冲他们挥手,“走。” 主将所在的官署外,一群从各地赶来的官员,将领。 不得不说,他们的消息,那叫个灵通。 这等场合,林青青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168章 天师 听闻大司马一夜间灭了倭寇,东海三司衙门的大小官员都来了。 承宣布政使司的长官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都指挥使司的大都督。 尤其是大都督,黑胖黑胖,弥勒佛一般,在一群官员中尤其显眼。 “听说昨个夜里有神仙相助,在东昌府平地拔出高墙,助大司马将倭寇杀了个一干二净?”大都督的双手放在几个月大的肚子上,笑眯眯的,“怎么没见着啊?” “在城北呢,”焦志明笑的比他还厉害道,“也不是劳什子神仙,是小天师一个,我们大司马人手不足,只能劳烦天师帮忙,护卫东昌百姓一二了。” 大都督手下有五万兵马,在这里为官多年,年年上报有倭寇来袭,年年剿杀,年年让这里的百姓水深火热。叶舒调兵,他先要钱,后要饷,叫苦连天,剜肉似的出了五千人。 倭寇二千多人,分几股,打游击战,抢东西放火杀人,防是不妨? 防了,就跟米粒撒在河里似的。 不妨,得死多少百姓? 但大都督是辅国老将军的侄儿,老将军又妥妥皇上的人,碍着这层关系,太多话不好说了。 大司马将五千人分成几波,在沿河一带严查,但凡是个外地口音都不放过,逼的散在各地的倭寇进了包围圈。 倭寇汇集一处突围,又被绞杀在东昌。 平底拔出的高墙,一夜间恢复原样的东昌,如神降临的天师,这些大都督都从眼线口中知晓过。 但这不是讲故事吗? 哪儿来的神仙? 他怀疑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朝上座的叶舒望,“不知道天师现在何处?” 上座那人道:“还在东昌附近盘查,倭寇并未完全剿尽,大都督想认识,不访派人去找。” 他说不知行踪,大都督定让他不要藏私,给大家认识认识。 但凡认识认识后,就能把功劳朝天师身上推,让战神也不过如此。 但叶舒拿那神乎其神的天师当随意趋势之人…… 大都督要是真叫人去找,那不是放任倭寇不顾? “我派人增援!”大都督展示自己的聪明。 叶舒勾着唇,差点笑出来,示意焦志明,“将天师画像给大都督。” 焦志明也差点笑出来,还装模作样的叫人拿纸笔来,现场绘制天师画像,告诉他们天师神出鬼没,不好找,脾气还差。 “这就是天师?” 大都督就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 其他官员探着脖子朝画像上看,都质疑,“怎么是个女子?” “就是个女子!”东昌府的知府激动不已,两眼灼灼的盯着凝着画像,“这就是天师,下官恳请大都督寻到天师后告知一二,下官要代表东昌府的黎民百姓感谢天师的再造之恩。” 东昌府知府都这么说……大都督内心处在信和不信之间,仔细的看画像。还传递给其他人,让他们也派人去找。 这要真是神仙,剿个倭寇算什么!得上告朝廷啊! 官署里乱哄哄之际,小兵进来大声禀告,“启禀大司马,驻地外有百姓求见。” 焦志明道:“什么百姓?” 东昌府的百姓。 不但百姓自己来了,还带着儿子来的。 一位年过半年的老妪扯着自己与过中年的儿子喊,一袭黑衣,大步而来的男人,“老妇人求大司马收了我儿子做兵丁,带他一起杀倭寇。” “娘!” 那中年男人明显有点不愿意。 老妇人狠扯他一下,“娘什么娘?之前官府无用,倭寇来了就躲,征了兵也是白瞎,现在大司马一夜间就把倭寇杀了那么多,你这时不追随大司马,还想等到何时为家人报仇?” 生在东海,谁的家没被抢过,谁的家人没被杀过? 老妇人提起惨死的相公,老泪纵横。 中年人急的跺脚,道:“我也没说不追随,那也得看大司马要不要我!” 他都人到中年了。 “我去!”他半大的儿子挤出来,“让我去,我给爷爷,给乡亲们报仇。” “还有我——” “我……” 密密麻麻,几百号男人朝前挤,都希望大司马能看到自己。 “乡亲们,”焦志明刚开腔,停下的叶舒大步走过去,将看到自己,朝地上跪的老妇人扶起来。 “保家卫国,责无旁贷,”叶舒看着或年轻,或中年的众人,“下到十五,上到四十,都可参军,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先辈雪耻,为后世子孙立命,为东海开太平,让横行的倭寇在你们手里终结!” 众人热血被叶舒的一番话激出来,不断嘶吼“让横行的倭寇在我们手里终结”。 这是他们心之所向。 涌来的人喊着报名参征。 叶舒告诉众人,五日后开拔。倭寇还未完全剿灭,残害同胞的海盗也还在继续。想参征的人必须抓紧时间。 之前口口声声东海这边的人宁愿坐牢也不参军的大都督,看着自愿涌来的人,脸都绿了。 大都督把这一切都归公与天师。更想找到天师本人了。 但事实是,叶舒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司马受到这般空前的信任,也的确有天师的加成。 老百姓之间都在流传大司马麾下连天师那般神仙都有,东海之乱又酸的了什么? 这时不参征,不报仇雪恨,还等到何时? 父子,兄弟,一家几口,街坊邻居,结伴报名的例子数不胜数。 以东昌为中心,其余地方前来参征的人不断涌来,两天功夫人数竟然达到十万人之多! 东海多少人口? 叶舒的号召力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这还了得? 大都督吓的连夜给京城去信。 林青青换了身男装,屁颠屁颠跟在叶舒身后,告诉带着铺盖卷,背着干粮的几个大爷道:“不行哦,你们年龄已经超过四十岁了,还是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超过咋了!”大爷不服,“我自幼习武,六十了还一个打俩,我怎么不能去?” “就是,俺打一辈子铁了,有的是劲儿。” “来都来了,带俺们一起呗。” “……又不是去旅游,”林青青嘴巴都劝干了。 第169章 天师 开拔前一天,忽如一夜大雪来。 人们收进箱子的棉衣又全被拿了出来。 枝头上冒出的新芽,全都冻的萎缩,初归来的鸟群被冷空气袭击的僵死在荒地。 本就沿海,多地寒冬时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这马上就要开拔了,下这么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是不是不祥之兆啊? 就等着开拔,热血翻涌的人不免被这场雪浇的冷静下来,到处打听其他人还去不去。 驻地外面聚集了许多人。 焦志明急匆匆回官署,“大司马人呢?” 守门的道:“被世子妃拉走了。” 驻地内,穿过排屋,有一大片空地。 空地纵深,洁白的雪覆盖地表,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想上去打滚儿的舒适感。 林青青神神秘秘的将叶舒带过去,指着雪地展示,“看!” 叶舒的个子比她高,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的到的东西,他转转视线便尽收眼底了。 “怎么样?”林青青眼巴巴的,“想起什么了吗?” 雪地上写了三个大字——爱舒舒。 不久前,他们还在京城时,她过生辰,去钟楼在雪地上踩出过同样的字。 当时叶舒激动的从钟楼上飞身而下,用着她痛苦,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她更多。 那天的雪,那天的人,那天的烟花,历历在目。 见到今天的雪,林青青就想这么干,浓厚的渴望从自双眼里倾斜而出。 叶舒的视线从雪地上收回,看到找过来的焦志明,冷声问他,“何事?” 焦志明走近说话,“外面聚集了许多人,都说这雪下的邪门,是不祥之兆。” 叶舒提步朝外走。 走了一步,停下来,清冷的视线望向满眼期盼的林青青,“别在弄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想不想来便是想不起来。你收拾收拾,回京去。” 他军务缠身,没时间,也没心情顾忌她。 叶舒觉得她早就该走,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又落雪了。 伸手接住细细的雪粒,林青青握住连形状也无的雪,心说现在的确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就是……忍不住失落。 “世子妃。” 紫衣得到命令,送她回京。 林青青头也没回,“我不走哦。” “大司马下令明日照常开拔,”紫衣道,“天寒地冻,劳烦世子妃多为腹中孩儿考虑考虑。” “客还随主便呢,我的孩子,不得听我的?”林青青歪理一套一套的,小脑袋也歪着,望着紫衣,“别管我了,去忙,我会负责好我自己的。” 林青青是什么样的个性,认识这么久了,紫衣是知道的。不会多此一举的勉强她。 久久望着这个软硬不吃的人以此表达自己的不认同。 “世子妃想回京随时叫人告诉我,”紫衣留下话才走。 驻地外,叶舒亲口告诉心怀迟疑的人,这场雪下的好,它让头脑发热的人冷静,让真心想保卫家园的人再次审视内心。明日按时开拔。 兵丁敲着锣鼓满城通报,那些被一群犹豫不决包围的人,心一横,背了包袱,这就去城外集合。 “什么?”逗留在东昌府没走的大都督不敢置信,“还有八万?” 他能想象城外此时是个什么情形。 已经叫人把大雪不吉的话传出去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大都督很难服气。 但他不得不承认东海的百姓这么多年被倭寇掠杀的怨气深厚。 此事已无在变的可能。 大都督呆呆想着这八万人达到海域又会是个什么情景。 “是不是将司部的兵调过去?”都指挥使司内的王大人觑着大都督脸色发问。 “你掏军饷?” 王大人被顶的一个深呼吸,“咱们若不出兵,定然失去民心。功劳也会被叶舒一个人独占了。” “……” 大都督不是没想过,而是由不得他再在乎这些。 他这些年在此为官,可没少收那么海盗的好处……若是叶舒将他们全拿了,他这个官儿肯定做到头了。 从朝廷要员变成普通老百姓,大都督怎么想都觉得这还不如死了清净。 “去,”大都督阴着脸,“将精兵都调出来。” “那军饷?” “叫都督府想办法。” 要么让那些海盗跑路,要么让海盗死光,除此外在没别的办法。 大都督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心里生出个注意,打发了王大人,叫心腹过来,悄悄吩咐他去送信。 给海盗送跑路的信! 反正他也已经不当人很多年了,狠狠扯一把叶舒后腿算什么。 东昌府北面,天师升起的高墙还在。 墙下倭寇的尸体全部被运走了。 墙原本也是要敲掉的,但当地的士绅觉得这是天师降临的证明,死活拦着不让,就让墙怵在哪儿,还不让人随便靠近,敢朝上爬,腿给他打断。 是个来东昌的人都要来此观摩一番,发出数不清的惊叹,然后偷偷把香插在墙上,求天师保佑。 前来送亲人出征的百姓很有自觉的远离这里,喊着叫着让亲人多杀几个。 林青青感觉这不是上战场,这是上赛场,瞧瞧那些应征的人,全都与有荣焉,自豪的不得了。 她家男人走在最前,站在马车上也看不见了。 八万人的队伍缓慢的移动起来。 离别这个时候才涌上来。 林青青周围的人纷纷抹泪,多杀几个的话变成了一定得平安回来。 “那肯定的啊,”林青青在他们旁边扯着小嗓子喊,“天师保佑,肯定得胜归来。” 众人朝站在车辕上的小姑娘看,纷纷附和,“对,天师保佑,肯定都是小意思。” “天师已经去啦?” 林青青点头,“去了。” 众人:“那就好,那就好,天师保佑。” 护卫在林青青旁边,随时都能拔刀的苦瓜脸,好奇道:“世子妃怎么知道天师已经去了?” 她背着小手:“猜的呗。” 苦瓜脸觉得这么猜没问题,提议:“咱们也去祭拜天师保佑出征顺利?” “我不去,”那用天功夫就盖起来的庙里边,有她画像。 林青青去自己拜自己啊? “少整点迷信,”她教训苦瓜脸。 “世子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儿呢。” “你说啥?” “没啥没啥,咱回驻地。” 第170章 天师 东昌留下的兵,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看好世子妃。 而世子妃有两个选择,一,留在这儿;二回京。 她要是敢偷偷跑,就让负责看她的驻兵挨罚。 心里要是过意的去,想朝哪儿跑朝哪儿跑。 林青青心里故意不去! 她坐在驻地门口,捧着小脸儿,朝那些还在络绎不绝来这儿跪拜的老百姓看。 “小哥儿。” 苦瓜脸说过很多自己叫杨川,杨川,世子妃就是记不住。 没出声儿等着吩咐。 苦瓜脸听到了有生以来最扯的话。 林青青道:“你知道我中邪了吗?” 苦瓜脸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学她说话,道:“怎么肥事?” “真的,”林青青两只手捧着脸,说话的时候小脑袋一抬一抬的道,“我感觉我中邪了,浑身不得劲儿。你去给我找个道士来。” 今儿个早晨还让他少整点密信! 苦瓜脸仔细看她脸色,发现除了白嫩嫩,就是白嫩嫩,好看的很,一点毛病没有。 但浑身不得经儿…… 苦瓜脸不但找了个道士,还找了个郎中! 郎中捏着林青青手腕,看看她脸色,又捏捏手腕,又看看脸色,最后把手伸她鼻子下边儿…… 林青青“嗷呜”。 郎中被她咬跳起来。 那急于表现的道士甩着浮尘,满屋打转,“天灵灵地灵灵,神仙大地来仙灵,妖孽……” 啪。 一张鬼画符贴林青青脑门上,她的脉搏呼吸立马恢复。 道士激动的给她化符水。 林青青刚喝下就吐了,哇哇吐,昏昏欲睡,拽着道士衣裳问自己要睡几天。 “三……不,”道士道,“五天,五天之后邪祟全消,老道我保证娘子你恢复生机,以后都不敢有邪物近身。” 林青青掏给他一把金瓜子,“替我好好送道长。” 苦瓜脸他们被唬的一愣一愣,赶紧把道长送出去。 “真是中邪了,”那郎中之前什么都没摸出来,还差点被咬。古怪的看林青青一眼,他拎了药箱子赶紧走。 林青青觉得他们真好糊弄。 把鬼画符还贴脑门上,她和衣躺下,等苦瓜脸他们回来,她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告诉他们自己要睡觉,别打扰她。 顺利陷入昏迷! 这一昏迷,最少好几天。 至于那装神弄鬼的道士,她给的金瓜子里面有小纸条,告诉他快跑。 之所以唱这么一处戏,是因为她要离开东昌。 人体是有蛋白质组成的,她弄点相同的物质练个假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天夜里她就走了。 等苦瓜脸他们发现她昏迷有点不正常,为时已晚。 林青青人已经在临海地区。 她发现应征的这些人,管理的一点都不严格,甚至说松散。 她女扮男装,在队伍里混吃混喝,都跟别人打成一片了,竟然没人发现她是后来插进来的。 也是了,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 怕有坏人混进来捣乱,林青青跟大家伙提议分组,然后建立花名册。 “还用你小子提议?”一个中年汉子呼噜呼噜喝豆面汤,抽空呲哒她道,“管事的已经开始搞了。” 八万多人,不是闹着玩儿的,是认识的与认识的在一起,一个地方的跟一个地方的在一起,年纪大的领导年纪小的,年纪小的不服气,那就自己扎堆,这样分成几个队,然后再有正儿八经的兵带几个队。 只是还没轮到林青青所在的小队伍。 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司马来了”,吓的她赶紧低头喝汤。 黑甲加身,气势磅礴的男人,阔步从人前走过,并未多朝她看一眼。 林青青鼓着脸颊,眼巴巴的。 “你又瘦又小,这辈子都不可能长得跟大司马似的,英明神武,”大叔又呲哒她。 林青青的小脸儿鼓的更厉害了。 大叔用胳膊肘子推她,“赶紧领粮食去啊。” 叶舒不是瞎溜达。 他来送补给。 林青青哪儿抢得过别人,在人群里乱扑腾,好不容易领到粮,抬眼就看到叶舒笑的能将人融化。 她心头一跳,歘的看向叶舒对面。 哦哦哦,就是个大叔。 真想听他们说啥呢,让他那么开心。 哼。 抱着自己的干粮口袋,她回去了。 晚上睡营帐,林青青占据最边缘的位置,没枕头就头枕着双臂望着黑呜呜的账顶想自己的事。 “明天就要出征了,”大叔就睡在她旁边,想到明天就要与海盗一较高下,大叔就睡不着。猜想跟海盗怎么打仗。 “坐船呗,”林青青道,“大司马他们不是已经调来几十艘船了吗。” “几十艘船也装不下这么多人啊,”大叔还是愁。 “前几天,步行时,年轻力壮的就挑了一波,这几天又下水,把水性好的又挑走了一波,”林青青侧过头朝大叔看,“你老不是之前就跟我分析过了吗?” “我才三十!”大叔道,“应该把我挑去年轻力壮那一拨,划船多让人不服气。” 他们,包括附近几个营帐内的,都是挑选出来的潜水好手。 是可以上战场的。 林青青继续看帐顶,“不用怕,天师会保佑我们的。她能让伤口愈合,你知道不?” “让伤口愈合?” 大叔不知道啊。 林青青干脆坐起来,“大家都别担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持,天师会随时出现帮助我们的。” “说的跟你小子见过天师似的,”众人嘘她,但又全部都睡不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来: “海上作战,咱们没经验,那些海盗还想躲在海上,叫咱们拿他们没办法。” “大司马说了,正好,正好给咱们训练的时间,就在沿海的地方建立卫所,在不叫海盗上岸。” “咱们大司马厉害啊,把沿海这一带化成官有,让卫所想怎么建怎么建,任由那些士绅闹,没用。” “要我说,还是阶段性开放海域给了当地百姓甜头,到了日子就去捕鱼,比种地可强多了。” “我还听说那些士绅跑去找大司马,让大司马请天师把当地被倭寇毁掉的东西恢复,大司马用这个跟他们做的交易呢。” “大司马真是能屈能伸,为剿倭寇想尽办法。” “有大司马在,咱们还怕个屁!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 “不能辜负大司马!” “……” 林青青心想,早知道就不耍把戏跑来了,而是直接跑来了。 这下她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苦瓜脸没吓的自杀? 第171章 天师 几万自愿充当征兵的的百姓,很难见到主将。 有人骑马前来报信集合时,林青青还在蹲地上固定帐篷。 大叔把手里充当锤子的石头扔了,浑浊的双目追着骑马的兵,道:“快走。” 所有人,离开营地,前往海边。 没有列队,也没有口号,有的是众人脸上一模一样的恐惧伴着杀气。 林青青混在其中,知道他们很多人都跟倭寇,跟海盗有仇。这一去,不知道谁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东海倭寇一事,历来都让朝廷头疼,派来剿倭的人几年就换一波。 将百姓征募过来抗倭,史上头一次。 有成效还罢,若无成效…… “这儿。” 大叔对林青青不离不弃。 海岸边,停了三十只船,其中,大的几层楼高,小的也有其一半儿大。 穿着统一黑色服饰的兵沿着船排开。人们朝着这个方向,涌到岸边的空地上。越聚越多。 叶舒站在大船上,望向岸上几万攒动的人头: “先辈们的眼睛看着你们,家乡的百姓也在看着你们,”他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海岸,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道,“为东海而战——” 人们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何能传遍整个海岸,心里涌起了国仇家恨,咆哮响应: “为东海而战——” “为东海而战——” 回应声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连绵不断。 叶舒看向振奋的人心道:“开拔。” 八九万人,不是谁都能上船,只有肩膀上捆着蓝色或红色布条的人才能上。 蓝色代表划船。 红色代表杀贼。 手臂上绑着蓝色布条的人朝左,直接登船。 绑有红色布条的,现场领了武器,朝右,登船。 人们恓惶的神情在一个一个义无反顾登船的人身上变成了尊敬。 更多的人豁出去。 大叔拽住路过的一个年轻人道:“你跟我换换?咱们两个换换,我去杀人,你划船。” 年轻人没来得及看大叔的脸,急着把自己手臂拽出来道: “不行,我爹被假扮成倭寇的海盗杀了,很多人都死了,我要报仇。” 年轻人护着自己的红布条,头也不回的拿了武器走了。 大叔又去找其他人,求求人家跟他换。哭着道:“我婆娘我女儿都被他们糟蹋死了,糟蹋死了。” 林青青的眼睛变的湿润,拉着大叔硬上了船。跟其他人一线排开,经甲板下楼梯到船舱内。 这里两排六百个船桨等着他们。 指挥带领他们划船的人说了很多。 林青青无心听,大叔不用听,他擦着脸上的泪痕,使劲儿吸鼻子平复道:“我不怪你,你好好划船,我也好好划船,能参与进来,能跟大司马一起作战,我就当报仇了。” 林青青为没能安慰他感到惭愧,也为来到船底就什么都看不见心焦。 所有人都在为不久后的作战心乱不已,周围也有人好奇林青青这么细小的身板,是怎么选上的。 林青青告诉他们道:“我水性好。” “能游多远?” “海有多远,我就能游多远。” “飘的?”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爆笑,但这种笑容是短暂的,他们仍旧忐忑重重。 “咱们这么多人,海盗未必会开战,”有人道,“这次可能就是汇见。” “凭什么不开战?”大叔恼了,扬着嗓门跟人家吵。 整个船底都很吵,林青青几乎感觉不到过去多久了,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半时辰,他们开始试桨了。 根本不用试,很多人都是老手,又有掌舵的,他们负责卖力摇桨就是……林青青感觉到自己就算偷懒也没人看得出来。 岸上,三十艘船扬帆离岸,出了浅水区,分成两队跟在主将的船朝深海区进发。 叶舒把千里眼还给沈献。 大部队初到此地,海盗就送了信,要耗死他。 这正合叶舒心意,他找来沿海地区的官员,把海域附近的地划分出来,建卫所,从源头挡住海盗跟倭寇。卫所也不需多,只一个地方建一个,屯上几千人,遇倭寇随时出兵阻挡。 士绅们不同意,他便承诺放开海禁。士绅不同意也没用,老百姓同意了。 海盗来信约谈。 叶舒不理,照旧划地建卫所,招募自愿兵。海盗便又来信,要跟他打。 打就打,叶舒没想过短时间内能回去。 至于拉锯起来,产生的军饷,他已经给京城去信。一封写给朝廷,告诉他们百姓都热血激荡了,朝廷在拉后腿,丢人;一封给叶景天,让他搞定军资。 朝中,大皇子管理兵部,全朝廷的人都知道他在暗中跟太子较劲,有这个机会,太子有什么道理不摁着他的头掏军饷? 船,兵器,是朝廷筹备来的。 暗中补助的军资,叶景天保证不会中断,势必让他借助此事,告知天下人战神回来了。 叶舒没有后顾之忧。 他反身将双臂压在船梆上,用一个能让自己舒适的姿势朝在头顶上盘旋的海鸟看。 他衣裳上已经被这些鸟拉了不少屎。跟来的官员挥着手,对它们又吓又骂。 可见这片海域常年没有人来,才引得这些鸟这么好奇。 指挥使司王大人,压低了声音与大都督道:“看这些海鸟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的区域,那些海盗是所谓的开战恐怕是耍人。” 大都督不想遭受鸟屎的袭击,朝船舱里走,“我要是海盗头子,我就不这么干。” 王大人跟上,道:“下官不明。” 大都督回身朝一望无际,视线尽头与天幕链接在一起的蔚蓝深海看,视线最终又落在那位年仅二十的战神身上,“咱们这位战神要的就是民愤。剿不了海盗,也能立马建起卫所,以他的号召力,那卫所不用朝廷掏出一毫一厘就能建成。他怎么都能交差。” 但开战后就不一样了。 整个陈国都没水军,跟人家海盗怎么打? 大都督朝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将看,心说:一群愚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也是现在才弄明白叶舒的打算。 “那……”王大人脸上带了恐惧道,“那岂不是真的会遇上海盗?” 第172章 天师 距离岸边一天的海里。 焦志明把千里眼递给别人,疾步走进主将的船舱: “海盗来了——” 海面上,官匪双方都派了哨船。 一艘比主船小了数倍的小船疯了似的这边跑。它后面,一艘大它数倍的尖头船在追它。 再往后,乌云般的船只遮天蔽日的朝这边涌来。数量之多,令人恐惧。 在前边负责探路的官船一见到它们,调头就跑,紧追着不放的艘海盗船上,有人抱着桅杆鬼叫: “战神,大司马,你是来送死的,还是来何谈的啊?” “咱爷们听说你带了三万人,好大的阵仗呐——” 官船已经停下,后翼缓缓上前,护卫在主船周围,船周围带有陈国标志的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架势不比海盗船小。 叶舒出现在甲板上。 他并没有理会哨船上海盗的挑衅,而是将视线放到了海盗的主船上。 粗粗一看,海面上,敌方船只大小竟五十艘,其中一艘大船,并不比他的主船差。 叶舒拿过千里眼,果然在对面的主船上看到了倭寇。 他把千里眼递出去,浑厚的声音道:“传令,杀。” “呜——” 摆在正中,由黄铜制成的大号低鸣起来。左右两侧船只上,两排兵将趴到创邦,铳口对准了百米开外的船只。 对面主船上,长相十分附和海盗形象的海盗头子直觉危险逼近,下意识一躲,脑门上喷出血。一个手指大的东西擦着他飞嵌到他身后的船舱壁上。 脑门上的血流了海盗头子满脸,他朝对面看,“果然是好东西。” “竖铁板——”穿着灰色长衫的师爷在船上奔走喊叫。 就见吊在船周围到处看的海盗纷纷跳下来,将搁置在甲板上,恨不得将整个甲板都占据的巨大铁板掀起来。 铁器摩擦声,吃力的闷哼声,混着火铳打在铁板上的声音,铁板一块一块立了起来吗,挡住了攻击。 焦志明一拳打在船梆上,道:“狗日的,有奸细。大司马?” 对面船只只竖起一排铁板,左右两侧并没有。要是派两艘船突击过去,用火铳打,定然能把那些海盗打散。 叶舒望着对面,露出一抹冷笑,“把……” 甲板上的人齐齐栽楞一下。一道声音喊,“船被凿了——” 林青青在左翼船只上,她正好看到主船进水,沉了一瞬的动作。 那整座船上的人都感觉到了,生出了许多惊慌。 林青青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右手中化成银色面具,随后又拿出一双绘制了炼金阵的白色手套戴上,翻身下船,坠入海上的瞬间,啪,海面在一个响指间凝结成冰。 林青青双足落在冰面上,炼金阵让冰柱一冲而起。 她出现在主船左边,喊叶舒,“大司马——” 叶舒瞳孔紧缩。 她来不及多说,“速战速决。” 主船内有一架铁炮,是叶景天让匠人根据火铳的原理做出来的。若不然叶舒也不会带这几万人出海。 但只有一架,太少了,林青青不想拖下去。 留给叶舒一个小心的眼神,她直赴对面,用冰柱把海盗的船围住。所到之处皆冰冻几尺。 “把炮拉出来——” 叶舒的声音把众人惊醒。 他们有人是第一次亲眼见天师,有些人已经见识过了,却还是傻傻愣愣看着那个在海上施展法术的仙人。 迷茫,恐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数不清的人发出欢呼。在船内守着袍的人,恨不得用手抬这大家伙跑出去。 叽里咕噜用铁车将炮推出去。 “对准主船,”焦志明激动的脸都红了,道,“打——” 装弹,对准,点燃…… 海盗船上用铁板当着,林青青又有意躲避,海盗们压根没看见她。他们只听到对面官船上发出欢呼声,嘭一声—— 铁板后飞,船头在巨响中被轰烂,用木棍顶着铁板的人力倒飞出去。 海盗头子朝自己的师爷看。 师爷一脸的惊恐。 穿着陈国服饰,头发却只留颅顶一点又捆成辫子的倭寇吃惊更甚。 海盗头子顺着倭寇视线,看到百米外的官船上,一口黑洞洞的铁筒子对准他们。 林青青的神乎其技也传到他们耳中。 嘭一声。 他们又挨了第二下。 船只毁了大半,不少海盗当场死亡,那些还活着的朝水里跳。 末尾的一艘海盗船上,一个人举着弓箭,对准了下一秒就能逼近的林青青。 船只末尾并没有竖铁板,所以他们比前边的人更早一步看到天师。 不信神不信佛的人大有人在。 拿弓箭对准天师的人便是。 就在林青青与船只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响箭自桅杆处朝她面门射。 迎面看到它的瞬间,林青青被一箭射下冰柱。 “天师——” 叶舒浑厚的声音,爆出惊恐。他一脚将炮车踹至船角,让黑口正对着末端船只。 转移火力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他人飞身下船,沿着冰柱朝林青青落水的地方跑。 林青青已将自己半截身子冻在海中,凭着一口气,拔下箭,为自己止血。 她做了很多准备,随身携带提早绘制好的炼金阵。 许是海水太冷,她没有感觉到疼,血不在流了,便冲出海面。 在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赶到的叶舒,看着她重新出现。 一层一层的冰在她周围凝结,她没事了,就算弓箭也不能再把怎么样。 厮杀已经在他身后响起,他不能在前进了。 足足看着她看了半分钟显得还有些留恋的话,叶舒拧身离开动作便称得上干脆利索。 总有一天要让这个小子补偿。林青青在面具后面龇着牙许愿。 船上的海盗还试图拿弓箭射她。 娘的。 沉到海底,去他们船下把所有结合冷气凝结成冰的炼金阵图扔下,把他们全冻住。方圆几海里的水也全冻住。 第173章 天师 海水结成冰,船被冻牢。大司马麾下的兵却没有。 大司马下船,他们便都跟着下,闯去敌营,与海盗杀做一团。 林青青看到有人拿着船桨就冲过去了。 冲在第一个的,正是那位做梦都想报仇的大叔。 林青青趴在船梆上冲那群不要命的喊:“受伤了马上回来——” 大叔回头看一眼,心说天师没事,天师回来了! 他跑的更快了,举着船桨,对准想跳海逃跑的海盗就是一下。 看他们那么勇猛,林青青松口气,在甲板上画下一个大大的恢复阵。 受伤退回来的人在阵中一试,流血不止的伤口立马恢复。 “不会死!” 他惊呆了,“真的不会死。” 这人把消息带回去,那些本就不惜命的人,变的更加疯狂了。 海上作战变成了冰上作战,跑也跑不掉,杀也杀不死。 照着一个人的要害处砍了三回,又被追上大的海盗崩溃了。 被大批人围在中间的海盗头子想,这哪儿是人,这就是鬼。 没有退路了。 他把兵器扔了举起双手,“不打了,我认输。” 围着他的人道:“那个倭寇呢?” 血迹侵染的长枪朝海盗头子杵,“把倭寇交出来。” 海盗头子道:“在船舱里,躲船舱里去了。” 找那倭寇的人一走开,他还想跑,被一铳打中腿, 跪地上哀嚎。 叶舒把火铳丢给焦志明,让人撤出,包围所有船只。 活着的脱光衣裳,反剪双手,用一根绳子串起来,押到冰层上。 叶舒看了一圈儿,看到不下百个倭寇。 “应该还有,”他叫人去查。 查出来的,当场用烙铁在脸上刺青。 海盗头子跟其他人一样,脱的精光,露着毛发浓密的身体,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叶舒经过时,他喊:“这里的人并非全部海盗。” 叶舒停下来。 他神色不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也不像大获全胜,只平平淡淡,让任何气势在他面前都像小儿做戏。 海盗头子顾不上这么多,“我知道那些海盗在哪儿。” 叶舒的表情让他说。 海盗头子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跟大司马密谈。” 叶舒朝焦志明看,“把他带上船。” 但不急着审。 叶舒回到船上先朝甲板上望……天师还在。 大都督窝着自己的大肚子,蹲在天师旁边说话,蹲不住了,就挪一挪,不曾站起来过。因为天师在甲板上坐着。 “天师师承何派?” “天师姓甚名谁呢?” “天师若收徒,在下愿弃了官身,追随天师,学的一二救世本领。” 天师盘腿坐着,仅能窥见的双眼有点无奈,道:“不收徒,大都督还是报效朝廷。” 当官儿哪做神仙好?当今圣上还修道呢。 大都督被脂肪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一亮,“天师这等本领,不进宫伴随圣上可惜了。我这就给京城去信,让圣上知晓我朝有仙人降临。” 说的好像你第一个发现这事儿似的。 林青青真无语了,抬眼朝叶舒看。 叶舒带兵打至船尾,又返回督战,手上的血洗掉了,指甲缝里还有,衣裳更是被血浸湿。身后跟着的一批人脸上,杀气难掩。 “若不是身体拖累,我定与大司马一齐浴血奋战,”大都督为自己辩解,询问战况如何。 “全部拿下了,”焦志明接的他的话。 林青青招手示意那些身上有伤的人过来。 恢复完毕,她交代他们让挂上的赶紧来。 这期间叶舒一直守在旁边。 林青青知道他想什么,弯弯眼睛笑道:“我是闲云野鹤,不受拘束,但这会儿在海上,我也懒得自己登陆,你安排一个船舱。” 叶舒这才放心,叫人找个清净地方。 受伤的人一波一波来此。 见大司马离开了,他们中胆子大的,对着天师七嘴八舌的追问。 大都督知道叶舒是去审海盗头子去了,轮不上他,他也不去讨那个嫌,就站在旁边看。 都指挥使的王大人是最晚一波回来的。 其实他没伤,就是想感受一下被天师医治是个什么感觉。 眼前一白,皮一紧,就完事儿了。 因为大都督在旁边守着,没能随其他人一齐拜谢天师,让王大人心里耿耿于怀,生怕不敬,跟大都督汇报时还在朝天师那边看。 他们跟海盗有勾结,不打负责拉后腿;打起来,就趁机把那些海盗杀光,狠出一把子力。 但事实就是不可能杀光。 他们……不对,是大都督的事瞒不住。 王大人觑着大都督脸色,“于亮那畜生肯定把事儿都捅给大司马。” “是啊,”大都督的视线没个着落的道,“我要是有天师相助,我还稀罕跟海盗拉拉扯扯?” 大都督心里羡慕的不是个滋味儿,抱着手,“就盼着皇上能看在我叔父面子上,饶我一命。” “能回家种我攒的那几亩地,我就心满意足了。”王大人也兔死狗烹起来。 “这官儿当的是不是没意思?” “是。天师要是能收徒就好了。” 大都督:“……我都不收,你就别做梦了。” 王大人突发奇想,“巴结大司马来得及不?” “你去……”他人还没倒,猢狲就开始散了。大都督心里十分悲凉。 第174章 天师 让东海百姓水深火热了几十年的海盗和倭寇被一句歼灭,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刺了面的倭寇装在囚车里。 海盗光半截身子,拴在一根绳上游街。为首的就是海盗头子。 百姓们认出了这个十恶不赦的人,随手捡了东西,脱了鞋朝他砸,有人甚至当场扔刀,一度让游行无法继续。 参战的募兵们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大家伙儿别把人砸死,砸死了太便宜他。 “不砸死他,砸死其他人总行?” 人群中爆发恨意的声音,激起了周围的一腔怒火,因为有幸参战,而得到至高敬重的募兵们也拦不住。 沿海的百姓太狠他们了。 恨他们与外族人联合,杀害同胞。恨他们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更恨他们祸害整个东海,让人走投无路……他们群起而攻。 负责游行的官员怕出乱子,叫来官兵把海盗拉走。 倭寇用囚车送去京城。 第二天,更多的百姓来到这里,要求让海盗游行。无一例外的又被中断。 在这等氛围下,叶舒提出创建卫所,还是以募兵的方式。 百姓们对此的响应可想而知。 地方上的官员和士绅,纷纷赶来到营地商议,联名上疏促成卫所创建,再无一人反对。 叶舒这个大司马,得到了空前的拥护,加上天师的传闻,大司马的盛誉如大风刮过,斩获东海民心。 刻意压制的天师传说,也经由募兵们的口传的人尽皆知。 叶舒在他们心里,就是被神认证过的人。他所有的政令都好比神谕,推行的畅通无阻。 可惜,林青青碍着身份,不能亲眼看见这一切。 她对外是天师,不便多留。对熟悉的募兵,她又是个臭小子。 无论那种身份都不好露面,只能一上岸就走了。那位大叔肯定认为她死了,不晓得有没有为她伤心。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当是一次相识好了。 现如今,大司马先杀倭寇,后灭海盗,东海在太平不过,路随便赶,不怕有劫道的。 林青青用三天时间就骑马回东昌了。 结果! 这里的护卫把“她”带走了!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人一准是当她死了。 娘的,追。 她紧赶慢赶,到处打听,都想着拉到算了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叫深水码头的地方见着她的护卫们了。 没急着潜伏过去。她找了个地方,吃了半斤包子,揣上几包点心,又去布店买了衣物,等侍卫带着“她”上船后,她才摸过去。 天气还有几分冷,利用大气中的冷气让水结冰的操作,她玩儿的可太溜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船下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徒有外表,没有生命迹象的假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躺在专门定制,装“她”尸体的黑木箱子里。 林青青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结果天才睡的太沉,打了小咕噜,把前舱内的侍卫吓的直瞪眼。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年纪稍大的队长命令苦瓜脸。 苦瓜脸的脸是真的哭,道:“幻觉?” 他们把东昌郎中请了个遍,郎中们给出的答案都是世子妃没气儿了。 当初给世子妃诊过脉,经历过一次“没气儿”的那位郎中建议他们还找道士。 这还用他建议? 要是找得着,他们找什么郎中! 都眼睁睁的束手无策,只能给大司马去信。 然后大司马就派人来了,然后他们就带着世子妃的尸首启程朝京城去。 世子妃怀有身孕,听说是将军府孙子辈的头一胎,更是大司马第一个孩子……折在他们这儿了,怎么交代? 一顺头躺在前舱的侍卫愁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猫一样的呼噜声更明显了。 “你们谁做的怪,赶紧给老子停了!”苦瓜脸要抓狂了。 “听着就是从后边传过来的,”队长出神的望着后边的船舱,“还是看看去,万一真醒了呢。” “……” 愿望很美好,但这不亚于做梦。 苦瓜脸爬起来,拖着沉甸甸的步子朝后舱走。 一人高,一人宽,装世子妃的黑匣子靠着船壁,月光一照,反射光芒。 苦瓜脸就这样看着黑黑的匣子,看了无数次,无数次都想打开,无数次都没有。 万一真的醒了呢? 他心里不免生出希翼,半跪在甲板上,一点点一边固定,一边没固定的匣子掀开。 照耀在盖子上的月光照到一张安详的小脸上。 “呼——” 她发出沉沉的睡声。 嘭! 苦瓜脸把盖子盖上。 一脸呆滞的愣住,然后又打开…… “呼——” 世子妃安详的睡颜上发出猫儿似的声音。 嘭! 他打开关上,打开关上,打开……“队长!” 世子妃醒了。 昏睡了好多天的人,醒了。 一众侍卫都不敢相信,挤在哪儿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没了这小小的呼噜声。 在另一艘船上,被叶舒派来的人接到消息挤进来。直接把手压在林青青颈边的动脉上。 强劲的跳动让他一时慌神。 林青青也被弄醒了。 她计划临近京城在“醒”的结果一睁眼看到这老多人,下意识把眼闭上,然后发现自己欲盖弥彰,又不情不愿的睁开了。 “小五啊,”她嗓音干哑,非常像几天没开过口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她一个人赶路,还真没说过几次话,人也有点上火,嗓子当然哑。 懒得坐起来了,她就那么安详的躺着,道:“小五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小五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惊讶也只瞬间。 他跟世子妃还挺熟的,用古古怪怪的视线瞅她,“世子妃知道自己死了吗?” “你才死了呢,”林青青一脸晦气,朝其他人看,操着哑哑的小嗓音装傻,“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世子妃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嘛?”苦瓜脸真的要哭出来。 “不知道啊,”林青青继续装傻,“我就记得前几天有个戴面具的人叫了我一声,然后我就醒了。你们一直晃我,但我好困哦。” “前几天?” “嗯……你们吃葱油饼那天。” 那不是三天前了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暗想戴面具的,最近不就天师戴面具? 天师暗中把世子妃救活了? 越想越想那么回事儿,众人不由得欢呼,感觉比自己活过来还高兴。 还是小五理智,觉得自家世子妃未免太乖了,但幸好没死! “赶紧找个郎中来。” 第175章 天师 剿倭寇,平海盗,侵扰东海几十年的灾难,大司马叶舒数月平定。 东海百姓为他雕像造庙,奉为天神。 更有真正的神跟随大司马左右。 战神回来了。 天佑陈国。 得知战神回朝,沿途百姓自发迎送,到达京城时,京中的百姓更加热情难挡。 “战神——” 混在人群里的姑娘们,看到那个骑马入城,如天神般的男人,感动的落泪。 “战神威武——” 热血方刚的男人们吼的比姑娘们大声多了。 那些挤在最前边,大声唱诵诗词的文人不甘寂寞的扯着嗓子试图压过其他人。 “多少年没迎接过战神了。” “两月前咱们还谈论他傻呢!时也,命也。” “哎,来了来了。” 出城迎接战神的官员挤成一堆,见叶舒骑马入城,急忙都迎过去。 东海的倭寇和海盗历朝历代都是顽疾,没人治得了。 叶舒不但治了,还在沿海地方上建了卫所,听到倭寇就闻风丧胆的百姓自愿成为募兵,短短一月,速成几万卫兵。他们有倭寇打倭寇,有海盗就打海盗,什么都没有就种地。 当地甚至有成为卫兵,死了能上天受封赏的传说。 对东海百姓来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保卫家国,而是一场修行。 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单说叶舒,他完成此举,是多大的功劳? 战神的确回来了。 满朝文武出城迎接。 ……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司马府,林青青冷着一张小脸儿,被叶景天拦在府里。 官袍加身,脸上一丝不苟的叶景天看她一眼,“自愿禁足仨月的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她私自跑去东海找叶舒,回来后当然不会说说就算了。 林青青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今天世子回京,日子不是特殊嘛,我去接他一下下,不去别的地方,”她道。 “何须你接?” “……” 林青青被顶的有点无语。眼巴巴望着叶景天吩咐下人看着她,不准她出去。 “世子进宫见过皇上就回来了,到时小姐想怎么见怎么见,不急在这一时哈,”雅儿可不想让她生气。 怀孕五个多月,她肚子显怀了,也开始经常性的睡不好,心情低落,不胖反瘦。 雅儿天天都担心,只盼着她能每天都心情好。 “今天不是特殊嘛,”林青青耿耿于怀。 雅儿承诺:“世子一回来,我就去请世子,让小姐第一时间见到他。” 林青青咂嘴,道:“怎么说的好像我不见他,就活不下去似的。” “什么死啊活的!”雅儿觉得不吉利,使劲儿朝地上吐,“小姐也快点呸呸呸。” “呸呸呸。” …… 叶舒平定东海回来,得先去宫里缴旨,面见圣上。 有几个问题会横在叶舒面前。一是连一心修道的皇上都没有得到“神仙”认证,叶舒当臣子的,反倒获得“神仙”帮助。让人猜忌。 二是百姓只知是大司马叶舒平定东海,半点没念朝廷的好。朝廷不爽。 三是,天师去哪儿了? 以东海为例,就知不可小觑了迷信的力量。 皇上本就喜欢修道,有了近乎真神的天师,责问叶舒隐瞒是一定的。 总而言之,功劳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着这些问题,林青青颠来复去的想,没注意到天什么时候黑的。 雅儿把筷子摆上道:“小姐先用饭,世子这会儿正在与其他人谈事,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青青看向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我上次跟他一起是吃饭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世子还没恢复的时候? 都怎么久了…… 雅儿忍着夫腹诽道:“喝汤。” 林青青沿着汤碗呲溜一声,“快吃,等会儿我们去前院。” 她猜测的没错,皇上确实就天师的事发问了。 叶舒前前后后失忆多次,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就照实了回答,告诉当今圣上,他也不清楚天师那门那派,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能信?”老景第一个提出质疑。 “一点线索都没有?”叶景天愁绪万千的视线放到叶舒身上。 在场的人,说的也好,听着的也好,视线一致投向叶舒的方向,让他就算坐在下首,也如身在主位。 微微眯着眼睛,跋涉千里,身上却没带一丝疲惫的男人道:“没有。” “总觉得这位天师就在我们身边。” 人已经来到正厅,正准备进门的林青青,正好听到崔户意有所指的话。 她当即退出来。 厅内,叶舒的声音有些松散的道:“有头绪就去查,让皇上知道我的确不知天师是何人。” 林青青想起她离开东海前,与叶舒的一次谈话。 叶舒当时问她的问题不是她是什么人,也不是怎么平定东海,更不是可不可以帮他恢复记忆。而是请她打造一支军队。 那支军队得不怕死,得强大,得听命于他。 说起这些时,他不是雄心壮志,而是野心勃勃。 儿女情长,牵肠挂肚,都不是他想要的,权力才是他的追求。 就算此时此刻林青青在想起当时那幕,依旧心情复杂。 她弄不清楚是叶舒变了,还是自己压根就没了解过真正的他。 所以给叶舒的回答是,他有需要她就会出现。变相拒绝了他的请求,但也给出了承诺。 ……今天大概是见不到他了。 “我们回去。” “啊?”这不是已经到门口了吗?雅儿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忽然低落了,追在她后边。 没过一会儿,雅儿又回来了。 见有人从议事厅出来,她急忙那个迎上去道:“世子……” 不是叶舒,是叶景天! 雅儿兴趣缺缺的行个礼。 叶景天一副晦气样儿,斥问:“守在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等世子,”雅儿根本不怕他,退回去接着等去。 叶景天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握着刚刚接到的信。 第176章 天师 叶舒喜欢权势,不喜欢她! 林青青郁闷了。 “小姐!” 雅儿见她又在塌上翻来覆去的烙饼,“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谁生闷气?”林青青双腿贴在墙上,头仰在塌上,自下而上的看着雅儿道,“我这叫想开了!你见那个正经人依附男人?独自美丽不好吗?” 雅儿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道:“那个正经人把茶不思饭不想叫想开了?小姐之前不是挺有斗志?”她学林青青说话,“没有回忆就制造回忆,傻小子有什么难搞定的……” 学完就开始翻白眼。 林青青被她挤兑的嘴角抽抽,“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就是想开了。小福——” 她朝匆匆进门的小丫头道:“着急忙慌的干嘛呢?” 小福说话费劲,长了好几次嘴,一跺脚,“世子去见别人了!” ? ?? 林青青眨眼:“见别人怎么了?” 回京之后,他见的人可多了,那个不是别人? 见别人都不来见她,哼。 “不是别人!”小福急道,“是女人。” “啊?” 雅儿先惊出声。听到咚一声,她急忙扭头看,刚刚还说自己此一时彼一时看开了的人,一骨碌爬起来喊:“那个女人?” “说是女人,”小福也没亲眼见着。 以叶舒的身份,能让他去亲自见的女人,得什么身份? “宫里的人?”林青青猜测。 “不是!”小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就是这么听说的。 “好了好了,”林青青让她别急,自己过去看看去。 她猜测,不是宫里人的话,就是叶舒身边将士的家属。除此外也没什么人用得着他亲自去见。 “不在府里,在府外!”小福跑开找马车去。 林青青原本准备直奔仪门,想到禁足这事儿,她拐个弯儿,从地道出去。 小福跟雅儿他们已经在仪门外等着。 车夫还好奇世子妃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好好赶车有赏,”雅儿把银簪子给车夫,“去定盖茶庄。” 定盖茶庄是一位郡王建的,专门种植明花名茶,连种茶的土都是从江南那边运来,茶庄内的风景也是一绝,左面大片大片茶田,右面是花费颇巨的花棚,南北则假山流水,绿荫连天。占地颇大。且不拘身份,官衣布衣皆可进出,实属是满京城最有情调的地方。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出手豪爽的林青青哪里有找不到叶舒的道理。 茶田内,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不就是叶舒。 他对面还有个人。 跟小福说的一样,是个女银。 戴着用白纱做成的帷帽,一身浅色衣裳,看着就知是个姑娘。 叶舒竟然在这儿见姑娘! 那姑娘什么人? 他们说什么呢? 林青青心里抓耳挠腮,可惜紫衣在茶田周围站岗,她想偷听也听不着。 几个人藏在附近的一个凉亭里朝那边张望。 雅儿道:“没事,后边我们收买一个蛟龙卫,问问他就知道世子见那女的说什么了。” 林青青的左拳头砸在右手心里,道:“对!” 距离这么近,蛟龙卫都看不到的话,那他们都得回家种地。 紫衣望着藏头露尾的几个人,朝侧边走了走,正好挡住苏天菱朝向那边的视线。 苏天菱长相大气,眉眼间有着大户人家的良好教养,看到紫衣的动作,并未放在心上,微微闪动的狭长凤眸放到男人身上,告诉他,“我父亲两个月后满三年丧期。” 叶舒知道她家男丁尚幼,“到日子我叫人过府筹备。” 苏天菱眼中涌起伤感,红着眼,低头看向别处道:“没想到你会见我。” 叶舒放在她脸上的视线没有移开过,道:“总抽不开身。” 苏天菱看到他袍子上的暗纹,想起以前的事,笑了下道:“以往也是。你能恢复,能大胜归来,我真为你开心。” 她凤眸朝他望:“都是你应得的。” 女子特有的柔情在她身上化开,注视已久一般,饱含期待,又满是祝福。 叶舒看着,觉得这跟林青青的视线完全不同。 林青青的双眼中总有什么在破土而出,炙热的让人无法直视。 “先将你父亲满丧的事办了。” 茶庄外面,暗卫小五被堵在墙角。 雅儿她们跟小流氓似的。 用干惯粗活的小手朝小五胸口推,“你跑什么?” 小五对雅儿这样嘴角直抽道:“姐姐想干什么?”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她跟世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小五扯着嗓子叫,“我要掉队了。” 小福对着他脚就是一下,道:“少,废话。” 雅儿接上:“说,那女的是谁。” 小五宁死不屈。 几个小丫头对视一眼,一齐动手扒小五衣裳。 “哎——我说我说——但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是兴安伯府的。” “兴安伯府?” “对!”小五见她们走神,呲溜一下挣脱束缚,撒腿跑了道,“别说是我讲的啊。” 雅儿想了下,吩咐小福小禄:“你们跟世子妃先回去,我去打听。” 打听人也没有满大街问的。尤其还是大户人家。 雅儿去经纪坊,掏银子叫那些在大户人家进进出出的人打听。 半天的功夫就有消息了。 林青青有点难以消化,“你说,这人之前跟叶舒订过亲?” 雅儿像是被谁打了脸,神情异常难看道:“对,幼年时就定下了。” 她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满是迷惘,“我早该想到。” 毕竟战神叶舒曾与人定下亲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事一直都很低调,低调的都没人提。 嫁进将军府之前,林青青就知道。 但若不是悔婚了,她又怎么可能嫁进来? 叶舒傻乎乎时,这女人不出现,叶舒恢复正常了,她倒出现了。 就爱吃现成的? 林青青感到愤怒,“去送个帖子,把人约出来。” 第177章 天师 兴安伯府附近的八角亭。林青青望着从轿子里下来的姑娘——苏天菱。 她是兴安伯府的嫡长女,父亲过世,母亲健在,家中数个兄弟姐妹,据说与叶舒是指腹为婚,当年两家是世交,同为没落勋贵,后来将军府靠着叶舒起复,这对儿青梅竹马为什么没有履行婚约,没有具体说法。 苏天菱由远及近,进了八角亭,对着她轻轻一福,道了声“见过世子妃”。 她长相端庄,举止从容,身上有股冷静。 林青青这才看清她长相。起身道:“苏姑娘不必多礼。” 苏天菱这才抬头看她。 林青青一双杏眼,挺巧的鼻子,一张樱桃小嘴,脸蛋儿巴掌大,长相精致也幼态,粉黛不施,满眼灵动。 只看外貌就知道她们完全是两类人。 苏天菱这一眼,看的时间不短,出于女人的直觉,林青青感受到了敌意。 她昨天还觉得自己因为一些浅显的判断,就断定一个人不怀好意太狭隘,现在,当场笑出来。不得不说,有时候不得不相信直觉。 这个苏姑娘,不是善类。 在林青青的笑容下,苏天菱的视线收回去了,神情柔和,“早就听闻过世子妃是世间少有的灵动女子,却一直未能见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见面先夸,是很多人的习惯,也是儒家思想使然。 林青青深谙此道。 “你比我大了一岁,我得喊你姐姐,”她俏皮的邀苏天菱坐,挥手叫其他人退下,亲自给她倒茶,边倒边说,“昨天听世子说你孝期要满,我想着伯府人手有限,要多帮衬才是。” 这话的意思可多了。 一,私下见面的事,叶舒告诉她了,叶舒没有私心。 二,她这个正妻十分大方,他们夫妻都接受“青梅竹马”未能走到一起这桩事,把这事看的很开。愿意照顾弱势。 三,就是有事你找我。 完全懂她意思的苏天菱,心中暗恼。 但恼有什么用? 对方只在身份上便压了无数人一头。 苏天菱不但不能恼,还得感激林青青,道:“怎敢劳烦世子妃?” “这算什么劳烦?”林青青天真无邪,“你守孝三年,鲜少走动,若不然我早教了你这个朋友,后面有什么活动,我们也可以一起。” 还要带她在京中走动?苏天菱装出感动,“多谢世子妃了。” “不客气……你怎么了?” 苏天菱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林青青有点诧异的去扶她,还未接近,一股大力后身后将她扯开。 林青青回头看,“舒舒?” 叶舒沉着一张俊脸,垂眸看她:“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眼睛瞪的浑圆,“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们一个应该在家,一个应该在大营,但谁也没各司其职。 叶舒自然不会解释什么,将她松开道:“紫衣送世子妃回去。” 林青青抚住被他抓过的肩膀,看向冒出来的紫衣,又看向苏天菱。 苏天菱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叶舒见状,眉头拧了瞬,欠身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离开。 林青青看着,神色变的呆滞。 “他他他他……”雅儿惊讶极了。 那苏天菱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叶舒是有妇之夫,竟然,竟然抱着走了! “我的表情是不是像吃了翔?” 翔,是什么? 紫衣不知道,只知道她脸色异常的难看,愤怒。 紫衣垂着眼不再看她道:“苏姑娘有顽疾。” “有顽疾就行?” 林青青异常大声。 她简直被气到了,肚子隐隐作痛,杏眼凶悍的朝紫衣看,“他为什么会过来?” 是夜。 叶舒回府,刚进书房,就看到有人鸠占鹊巢。 是林青青。 她坐在塌上,边吃东西,边泡脚,看到他回来,道:“一起啊。小肥,在打点热水来。” 小肥是书房管事,就在外边候着,听到吩咐声,哎一声,颠颠去了。 书房的一张纸都不准带出,自也不许人随意进出。 林青青是怎么说服小肥的,叶舒想想就知道。 “你自己,”他还有公务。 他刚恢复,很多事都称不上顺手,从各地汇集过来的军务有不少还堆在案头。 林青青把最后一颗梅子扔进嘴巴里,随便擦擦脚,踩着鞋子跑过去,凑在他旁边朝写的密密麻麻的文书上看。 是一份请求升迁的信。 这类信还不少。 告状的也多。 剩下的就是各地军务,大到吃空饷,小到谁又给谁送礼了,谁跟谁吵了架,结仇了。 林青青把嘴巴里酸硬酸硬的梅子裹到腮边,呲溜着口水道:“升迁是长久的事,不是升到那个部门跟那个部门说话,而是所有需要的地方,都搞好关系。” 叶舒靠到椅背上朝她看,明显是让她接着说。 林青青呲溜一声,侃侃道:“官员们事儿很多,今儿升迁,明儿办喜事,后个又救急,解决麻烦,再有事没事找个日子聚一聚,把关系打好,以后他们手里有了空缺,就会提前通知你了。” 叶舒舔舔唇,道:“吃空响呢?” 林青青道:“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能寒了更下面人的心。这个,”她指着其中一封文书,“这个人就太过分,找个刚正不阿的人收拾他,然后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没有战事,下面人都没什么奔头,还是要给他们机会,提升整体素质……” 她说了很多,说的都是别人没有提及过的。叶舒觉得受益良多。 “今儿太晚了,”林青青捂着小嘴打瞌睡,“我睡了,腰疼。” “去歇着。” 叶舒看向她显怀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青青眨巴眨巴眼,“要不要摸摸?” 男人改成看她。 他眼里的犹豫,林青青看的清楚,心里激动,拉着他大手朝肚子上放,“什么感觉?” 第178章 天师 一日,林青青被紫衣带出府,一路上都蒙着眼睛,全因他们要去的地方需要守秘。 走了大半一个时辰,紫衣将她扶下车,林青青摘了蒙眼的黑布一看,“不就是造火铳的地方吗?” 紫衣:“……” 这里围墙高筑,房屋紧密,十步一岗。 但她们还没走进去,她这就看出来了! “直觉。” 林青青朝小门内走。 叶舒和叶景天都在,他们身边摆这一门黑不溜秋的直筒泡。 林青青背着小手,挺着凸起的肚子,溜溜达达走过去。 然后变戏法似的,“铛铛铛~” 一个食盒递到叶舒跟前,让他尝尝,道:“我亲自做的。” 叶舒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眼睛里不装别人的。 “等会在说,”他把食盒接过去递给侍卫,扬扬下巴示意她朝直筒泡看。 林青青的视线转过去,“炸膛,还是射程不够?” 她一张口就把问题说出来了。 叶舒似乎笑了下,道:“怎么解决?” 旁边有椅子,林青青走过去坐下,单手撑着脸道:“这不是你们弄出来的吗?” 叶景天无奈的抿抿唇:“是从你注意的基础上弄出来的。你应该比他们更了解。” 他给工匠使眼色。 工匠们便把如何生产,如何制造,又是如何配比跟她分析了个遍。 林青青勉强坐直身子后歪头朝叶舒看,“舒舒在东海时不是用过吗?” 叶舒点了下头,“射程不行,力度差点。” 林青青拖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码叶景天是猜不到的。 但他知道,这事除林青青外,他们很难摸索。 叶景天给其他人使眼色,带着人出去。 “你不高兴?”叶舒发现她听工匠分析的时候就开始走神,情绪不高。 “有点,”林青青提不起劲儿来,“我需要时间。” 叶舒明白,点点头不在说什么,自顾自研究工匠们记录下的数据。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呀?” 那天在书房说了挺多话,林青青都觉得他们的关系可以那样慢慢走近,结果他老忙的不见人影。 他身边不缺给他办事的人,他也还是忙的不知所踪。 今天听说他找自己,林青青一早就去厨房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 “公务繁忙,”叶舒几个字就将她打发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冷淡,他朝林青青的位置看过去,“累的话就让人送你回去。你慢慢想。” “我……” 紫衣来了,林青青把话停住。 紫衣飞快的朝她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苏姑娘有急事找大司马。” 叶舒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愉,起身离开。 林青青的视线追着他们看,心说,苏天菱父亲的三年祭不是已经办了吗? 她刚才问叶舒最近都在做什么,其实就是想问苏天菱的事。 结果没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谁会放任自己相公去见别的女人? 出了秘密基地,林青青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 凭直接,她去了伯府附近,没在八角亭看到人,直接进了伯府。 从地下找到地上的人,可太难了,她由着心里的怒气在伯府地下乱走。 兴安伯府的后花园。 苏天菱双眼通红的猛地落下泪来,哭着道:“我不知道怎么办。” 今日,族老带人前来提亲。 对方若是不堪的人家也就算了,她自己就能拒了,但并不是。她怎么对抗族老的一番好意?只能找叶舒来。 叶舒已经把人带走。 但苏天菱要的不是一时。 他们自幼订婚,本就该成为一对儿,相携到老。 就算时过境迁,就算很多事都变了,可只要他点点头,点点头他们就能再续前缘。 可叶舒在沉默,沉的让她揪心。 苏天菱牵住他袖子,痛哭出声。 林青青顺着哭声找过来,看到一男一女相拥的场景。 不知道怎么回的司马府。林青青该吃吃该喝喝,就是总也忘不掉那一幕,就好像……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雅儿不知道她怎么了。 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都好几天了,话也不说几句。问也问不出来,雅儿急的要命,也不敢表现出来在给她添堵。专挑一些京中的趣闻给她解闷。 她听了要笑不笑的。 “要不今天吃辣把?”雅儿知道她早就馋这口。 “好啊,”林青青把书盖在脸上,“去弄,别理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那你可不许睡着了,”她最近睡的特别多,多的都有点不正常,雅儿担心。 “去去,”林青青就是心烦。之前,她总在想怎么重新拥有一个人,现在,她怀疑自己是否在强求。也怀疑叶舒跟苏天菱在一起,是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记忆。 要不然,为什么背叛她? 没有追究,没有问,只是独自一个人胡思乱想。 林青青不想这样,这也不像她。 她应该揪着叶舒的耳朵,问他搞什么。 舒舒会又痛又叫的说最喜欢她。 叶舒会说什么? 会说什么呢…… 林青青想不出来。做了无数个设想,都没找到一个能把舒舒找回来的办法。 所以她不能去见他。 “小姐。” 小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林青青在书下“嗯”了声。 小福道:“有人给了我封信,让我交给,小姐。” 林青青有点费劲的从安乐椅上坐起来,打开信看……人腾一下站起来,道:“你在院儿里守着,谁问都说我睡了。” 小福知道她要出去:“小姐去哪儿?” “别问。” 林青青来不及换成不起眼的衣裳,急匆匆离开院子,从地道出去。 京城最热闹的街上。 恢弘的队伍抬着一架华丽霸气需要几十个人抬的轿子。 沿途的百姓疯了似的喊“天师,天师”。路的尽头,王孙贵族争相迎接。 第179章 天师 在东海广为人知的天师出现在京城了! 是大皇子不辞辛劳,将天师请来的。 这事不算突然,因为从今日上半天开始,就有各种天师降临的传言。让人惊讶的是,天师真的来了! 此事连孝文帝都不明就里。一边怀疑叶舒父子欺瞒,一边怀疑大皇子没那个本事,谁知天师真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孝文帝不得不亲自出宫迎接。 一来他本就信道。 二来他对天师一事,深信不疑。 身材瘦小,佩戴银色面具,那人完全符合天师形象。车辇被抬至宫门前,辇内戴着面具闭目养神之人,盘腿飘出车外。 “哇——” 人们发出惊叫。 那叫声中没有惊恐,只有兴奋。 忽一声,天师睁开双眼,璀璨白光自她双眼中射出,一团一团白雾腾空而起。 “快看——” “是仙术。” “天师降临了——” “天师保佑我——” 百姓纷纷跪倒。 孝文帝激动不已,内敛的双眼精光四射道:“真的是天师!” 第一次见天师,堂堂帝王竟有点手足无措。 大皇子看在眼里,此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志得意满。他压抑着内心激动,扬声道,“迎接天师。” 正在激烈探讨的百官中,不知谁起的头,其余的哗啦啦跪了一片。 站在孝文帝身后的丞相没贵,太子见状,软下去的腿立马站直。 叶景天也没跪,因为叶舒没跪。 最边角的角落了,还躲着一个崔户,他也没跪。 天师一挥衣袖,飞身而下,那些围绕在她周边的雾自动散开。 “小道参见皇上,”天师微微躬身,并未行大礼,声音沉闷,抬头的瞬间,与叶舒的视线对上。 叶舒断定,这人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天师。 “天师不必多礼,”孝文帝的话让叶舒的心下沉。 “朕也修道多年,法号怀海,不知天师?”孝文帝这便以道友的身份与天师拉开话题。 天师的双目充满智慧,道:“只是个小道而已,并没有法号。” “这样……” 孝文帝不得不对这样谦虚的话充满了想象。 天师看向跪拜自己的人,“小道初入凡尘,与大司马颇有缘分,只是法术不精,因着东海一事还在修养,来京也是感动与大皇子孝心。” “有赏,”孝文帝道。 大皇子当即跪下谢恩,表了一番孝心。 “回宫了朕好好想想在赏你,你起来罢,”孝文帝想立马回宫。 “皇上,”天师声带为难,“小道法力尚未恢复,怕是不能进宫。” 孝文帝:“这有何难,在宫里慢慢修养就是。” 天师苦笑摇头:“小道的法力都用在大司马身上了。” 孝文帝脸色大变:“何意?” 天师:“也不是不可解。” 孝文帝朝叶舒看。 叶舒欠欠身,脸色微变。只听天师道:“大司马身上戾气太重,兵马的杀伐戾气汇集一身,才至多灾多难,不远离兵马,我法力万万不可收回。就算是其余人带那些兵,也要小心。” 谁不知叶舒多灾多难? 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孝文帝暗想那些兵马究竟有何毛病。 “赎小道不能从皇命了,”天师拱手施礼,施施然就要离开。 “大司马!” 大皇子爆喝一声。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叶舒。 天师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皇上也很想让天师进宫,叶舒这时不表态,那不是堵皇上的心? 这话孝文帝又不能亲自说,说了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儿逼迫臣子。 见叶舒不语,大皇子等不及了。他推开挡路的官员,朝叶舒走,大声的道:“大司马感念天师照拂,也全天下人之心,将天师留在京都。” 逼到这个份儿上,叶舒只能把随身携带的大司马令牌拽下来,双手交给大皇子。 大皇子激动的手掌微微颤抖,忽一声将令牌举过头顶,“迎天师进宫。” 这下,所有人,包括叶舒,都纷纷跪地,山呼:“迎天师进宫。” 天师双目中满是不舍,但很快就有了决断道:“也罢,”提步与皇帝挺行。 哗啦一声,一顶宫檐被掀翻,传进众人耳朵里一声“笑死人了”。 戴银色面具,银色铠甲的人摆正站姿,踩着土龙缓缓升高,俯瞰众人。 俩人天师! 反应过来的人都惊了。 孝文帝都被侍卫一把拽到了身后。百官更是满地乱奔。 那只戴着面具,一身白色衣衫的天师,身边浓烟大冒。 林青青眯了下眼睛,脚下狠狠一跺,土龙冲破浓烟,顶着“天师”飞撞到石柱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那天师的面具被撞歪,露出口吐鲜血的嘴。 林青青觉得自己太用力了,轻轻将她松开。 那面具完全掉下来,露出“天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林青青踩在土龙上的身影,无比庞大,无比的令人恐惧。“天师”阿巴阿巴的说不清楚话,手脚并用。 “就这点胆量,还敢冒用我身份,”林青青有点无语,觉得已经没必要审她了,这就是个会点小把戏的道姑。 她朝其他人看。 所有人都站到她对面去了。 叶舒一脸沉思。 大皇子简直傻眼。 孝文帝惊魂未定,又急又怒。 还有那些距离较远的百姓,一副随时能拔腿就跑的样儿。 “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天师,”林青青怪无语的,言简意赅道,“天师不入世,与大司马有缘才帮衬一二,以后诸位就别费心了。不迷信,少上当!” 她走了。 从地下走的,省的破坏建筑。 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孝文帝知道自己被骗了,他甚至能想到世人将这段事记在是书上,后人……不,是这满天下的人现在就会嘲笑他! 堂堂一国之君,堂堂的一国之君啊!!! “大皇子!”孝文帝推开闲杂人,疾步走过去,亲手给这孽障一巴掌,这辈子没动过这么大气道,“幽禁进宫,谁求情谁给朕死——回宫!” 那条土龙就在身后,孝文帝几乎能感觉得到它。 他忍不住回头了,摇摇望着神迹,几欲落泪,“叶舒过来扶朕,”他无法容忍这等愚蠢,必须在见天师。 第180章 天师 叶舒,叶景天,禁卫军,还有三皇子他们,都在找天师。 这是皇上下的令。 孝文帝也因为天师一事,在自我思过,至于把满朝文和皇帝都耍了一通的大皇子,幽禁进宫去了。这辈子别想出来。 “就是没想到会引出真天师,”一身富态的太子喜大过忧,看到丞相脸上没什么喜色,他收敛了些,走到主位上坐下道,“真天师的踪迹可有眉目了?” 阴云在头顶堆积,要下雨了。 丞相看着阴沉沉的天道:“暂无。” “老大这会儿定然知道自己上当,叫人从假天师身上入手。” 诸皇子协助太子打理朝政。 那叫协助吗? 那叫制衡! 其中大皇子管着兵部,染指天下兵马,是太子最大劲敌,天师一事出来后,大皇子一心想找到天师,那就弄个假的送个他,蠢货果然上当。 “放心就是,”赵丞相望着豆大的雨点落下来,道,“太子留下用饭。” 除一朝太子和一朝丞相外,他们还是舅甥,太子留下吃饭也没什么。 “长乐妹妹呢?孤去看看她。” “她无碍。” 丞相很不喜欢太子在细小处着眼。 太子心里明白,而且他一直觉得这个舅舅不太喜欢长乐,若不然的话,为何从小到大就不让长乐同他们一处? 想起皇后让他无论如何要娶长乐的话,太子有点烦躁。 他干脆站起来,“长乐无碍就好,孤回宫了。天师一定要尽快找到。” 事过好几日,天师一事在人们口中不再那么热烈,他们也还是没找到。 林青青把那日由小福送到自己手中的信拿出来看了又看。心里大致能猜到是谁。只是这人一直都没找她,其他人也没找她,这让她有点想不明白。 从窗户里看到几个丫头在外面晒书,她拍拍即将六个月大的肚子,起身去书房一趟。 去书房找书信跟纸条上的字迹做对比,当然不能叫人其他人知道,林青青悄悄从地下去。 “怎么样?” 她刚来到书房下面,就听到叶景天的声音了。就这么不凑巧。 “并无特殊。” 叶舒也在。 林青青支着耳朵听。 书房内,叶景天脸色阴的厉害,道:“早知道那时就杀了那贱人。” “舒儿,”叶景天看着日渐深沉的儿子,“以前便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与那女人并无感情,留她在身边,只会坏你名声,正好先下这个当口,娶了苏天菱。” “……” 喜爱黑衣的男人懒散的靠坐在迎枕上,似乎是听了,也似乎没听。 叶景天走到他身边去,看他脸色游说:“爹不是因为百里雪才这般打算,是为了舒儿你好,你也知道,苏天菱自幼就被批了凤凰命格……若不是这样,爹也不会让她守三年孝。现如今一切都能回到正规,着急等林青青生下孩子,迎苏天菱进门……你最近多去看看林青青,别让她察觉。” 书房地在说些什么,林青青已经听不清了。她通体发寒,如坠深海,窒息让她逃也似的离开地下,脚下还是不断下沉,下沉。 “啊——” 还在院中晒书的雅儿她们,听到喊声,争相朝屋里跑。 林青青跌坐在地上,两眼通红,问她们:“为什么?为什呢……” 为什么他一句都不反驳。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她。 为什么…… 她纤细的手指抓着心口,像一个失去最爱的孩子,崩缩卷在地上痛哭,一声一声的叫“舒舒——舒舒——”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雅儿心都要碎了,哭着推搡小福,“快去找老景,快去——” 不行。 有个声音告诉林青青,不能这样。 那是她的舒舒。 她付出了一切。 这一切都不该付诸东流。 舒舒也不会让她输得这么惨,她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小姐……” 历经生死,多少件在别人看来是绝路的事,在她身上迎刃而解,她永远都是那个笑眯眯,和蔼和亲的二小姐。 雅儿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分崩离析的样子,将她拦住。 “放开我,”林青青已经受够了,她甩开雅儿朝外走,一刻也不能等了。她不会输,她付出的一切都有过结果。 “三嫂?”叶辰提着点心进院,把狼狈,处在崩溃中的人拦住。 他力气自是比雅儿大,一条手臂就将林青青拦的在前进不得。 “你放开我!” 叶辰从她脸上看不到理智。 他心急如焚,两只手抓她肩,“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林青青说不出来,“……放开我,我,我要去找他……” 叶辰知道,要不是委屈到极致,她怎会这样? 能让她受委屈的,除叶舒外,在无其他人。 能让她哭的,也只有叶舒。 但叶舒把她忘了的时候,她没哭。 叶舒对她避而不见时,她也没哭。 任何一个人想象都没有她坚强。 可现在是怎么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心仪的人在自己面前崩溃。 “我真希望你当时一走了之,”叶辰心痛难当,将人压在怀里,吐出压抑已久的话。 从打算一走了之,到只为报恩,是叶舒得到了她所有的喜欢和爱。 是叶舒自己求得了她的感情,为什么……能忘掉。 她已经做不到只图他平安了。 “怎么能把他找回来?” 痛完,恨完,也没想过放弃。 就是这样的林青青。 叶辰没奢望什么,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一点点擦拭干净,他轻柔的道:“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第181章 天师 叶景天在书房里的话提到了百里雪。 那书房那番话中,就跟百里雪脱不了干系。 将军府看守祠堂的人换了好几波,已经不是林青青最初找的人。 林青青也没着急,足足用了十天时间,等到百里雪有动静。 很普通的一天。 叶辰的侍从吉星告诉他们,百里雪换装出府了。 林青青挺着满了六个月的肚子,与叶辰乘车尾随,不远不近的一路跟到了一家布庄。 叶辰朝布庄的牌匾上看。 “你留在这儿,”林青青有点费力的移动身体道,“你身份不便,不想你掺和进来。” “每次你都这么说,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叶辰朝她隆起的腹部看,脸上的神情没得商量。 林青青与他对持了会儿,让开位置,“你去安排,我等你。” 那是不可能的。 林青青势必要亲自查。 她支开留在这里照应的吉星,独自一个人朝布庄的方向去。 不好露面,林青青在地下转来转去,仔细听地上的动静。发现布庄分为三部分,前边是铺子,中间挑染布料,后面做仓库。 “夫人。” 林青青被一道声音叫住。 “夫人久等了?” 那声音更清楚了。 是苏天菱! 怕认错,林青青眼前的地面裂开,她飞快的朝地面上看了眼。 就是苏天菱。 叶景天在书房里那番话的主人公,今天聚集大半了。 林青青死死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凝神听她们说什么。 “不用在这儿伺候了,你们出去。” 百里雪将一老一小在这儿伺候茶水陪着说话的下人撵走,亲自关上门,“你怎迟迟没有动静?” 苏天菱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才道:“京城被一个天师搅和的满城风雨,世子也在找,我不便这个时候寻他。” 百里雪人在将军府的祠堂关着,心可没有,外面的事她都知道,道: “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他们也不可能找到天师。” 苏天菱美目一抬:“怎么说?” 百里雪脸上扩散了一股诡异笑,甚至笑出了哈哈哈的声音,笑不够似的道: “他们是灯下黑。不怕告诉你,那天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不抓紧时间拢住叶舒,嫁进门,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跟叶舒续前缘。” 苏天菱不知道她是发神经还是说真的,但看样子,百里雪像是掌握了什么。 要是她知道天师去向,那叶舒…… 苏天菱不动声色,“以世子为人,不可能灯下黑,”说着摇头,并不信。 “哼,”百里雪冷笑,“不必拿话激我。” “夫人当真知道?” 百里雪不接话。 苏天菱心跳加速,“我若掌握了天师动向,何愁进门?连皇上都在找这人。” “你不必想了,”百里雪勾唇邪笑,“让叶舒知道天师的谁,你更进不去门,还是趁着他失忆,不记得林青青,嫁进府。” 什么人让她这么谨慎? 苏天菱疑惑着,道:“现在的力度怕是不够。” “我了解叶景天,”百里雪道,“他不敢把自己干的事叫人知道,我这边给你准备一张诉状,你让监视你的人转给叶景天,看他反映。” “我知……” 轰一声,屋子一角忽然塌陷,屋内的人齐齐被吓一跳。 一心扑在屋内两人谈话找中的林青青被咋个正着。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侧身躲避。 她没躲开墙砖,也没躲开百里雪和苏天菱的目光。 四道视线从惊诧到恐惧。 “林青青!”百里雪腿都软了,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天菱忽一下,全明白了。惊的抬手指着坑内的人,“她……她是?” 林青青从地底下走了那么多遍,做了那么多事,都没翻过车,这次竟然当面暴露。 这种秘密被揭穿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痛,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林青青撑着土壁站直,没有出坑,而是脚下一跺,从地下升上去。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 苏天菱后退一步,摁住椅子才没跌坐到地上,已是惊的脸色煞白。 百里雪想跑。 直接告诉她,跑。 砰—— 一声巨响,林青青脚下的土龙翻腾这将百里雪钉在门上。 百里雪惨叫一声,过电似的挣扎。 “你想干什么……”苏天菱尽量音量住恐惧,不断的颤抖的五官又将她出卖。 林青青站在塌陷的墙边,抚这肚子,满身灰尘,并没有动。 百里雪看她如看恶魔。 “你跟百里雪有什么阴谋,我不太想知道,但将军府的门,或者司马府的门,”林青青说到这里停下来,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轻轻的道,“你就别进了,你也进不去,一个月之内把你自己嫁出去,过了这个期限,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这不是通知,而是要她答应。 苏天菱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脸色煞白,一股不服输在双眼中翻滚,“我跟他自幼订婚,若不是他被害我,我才是世子妃!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是你啊。” 林青青有点不能理解,道:“那你在我之前为什么不嫁给他?” 苏天菱的下巴抖动,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将头一瞥,“我斗不过你,你是天师。” 这之前,林青青很讨厌她,或者说很膈应,现在,换个无非对比的身份,林青青反倒对她多了一份宽容,并不想为难她。 “你与叶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多年的情义,但我对他的付出,我想并不比你少……我会亲自为你备上新婚厚礼。” 林青青的话到此到此结束,带着已经昏迷的百里雪从地下离开。 对百里雪,林青青的话就更少了,就俩选择:死,还是活? 想活就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别在塌出去一步。 “活……” 百里雪压根没听第二种选择。 她不知道天师竟然这么可怕。 “站起来,”林青青望着不远处的河道,“自己回府去,这次是看在叶舒的面子上才没杀了你。” “好好好,”这里已是将军府后门,百里雪马上就回去,马上。 布庄。 吉星冲着那间屋子就要冲进去。 “别去,”叶辰抬手将他拦住,转身出去,道:“回府。” 第182章 天师 司马府的书房。 叶舒匆匆赶回来。 脸上还残留着惊吓痕迹的苏天菱在此等候。 她眼眶还是红的,肩膀微微缩着,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叶舒在距离她两步开外的位置站住,神色既不冷漠也不亲和、 他道:“知道什么?” 苏天菱两只手抓在一起,绷紧了脊梁站着,道:“知道你爹害死我父亲的事。” 男人表情没变,默然看着她。 苏天菱的眼泪涌出来,“为什么?” “三年前,你遭遇横祸,我父亲听说后便去找大将军,结果被人抬回来,说是急火攻心,一下就没了,这是大将军亲口告诉我的,说……说等我孝期满了,便让我们成婚,我信以为真,结果你却先一步娶了其他人……我多少次寻你,怎么都寻不到……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全都是假的,假的……” 她大哭出来,在说不下去,“我对不起我父亲。是我害死了父亲……” “都过去了,”叶舒把痛不欲生的人扶住。 苏天菱攥着他衣裳,泪眼滂沱,“怎么办?我怎么办?” “……” 泪水模糊了她视线,她看不清叶舒表情。 最近以来,百里雪一直在用这件事威胁叶景天,想让身败名裂。私下又找到她,让她借这件事嫁进将军府。 百里雪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林青青。 那百里雪肯定想不到这事儿苏天菱早就知道,得知叶舒凯旋回京,苏天菱知道自己放不下眼前这个男人,自然要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可叶舒把什么都忘了……林青青又是那样的劲敌…… 苏天菱把眼泪收住,半真半假的将叶舒推开,望着他。 叶舒也有点动容,抬手一点一点,颇为认真的给她擦拭眼泪,声音低低的,“你我青梅竹马,我就算失去记忆,也能从你身上感觉到熟悉。天菱……” 他深黑的眸子有什么倾斜出来,温柔极了,道,“我们成婚。” 她是赵丞相的外甥女,她母亲与赵丞相一母同胞,因为这层关系,叶景天不想叫人抓住把柄,叶舒才对她回心转意。 苏天菱都知道。 苏天菱心里都清楚。 但叶舒这样的目光,她等太久了,太久了…… 她真的对不起她父亲,真的对不起。 苏天菱扑到叶舒怀里,哭着圈住他,“不要辜负我,一定不要辜负我。” “好。” 叶舒答应了。 …… 林青青摁在门上,使力想将门推开的动作,怎么都使不出力气。 她朝身后的叶辰看,“他答应了。” 叶辰拉着她,“先回去。” 林青青听不见一样,瞪着通红的眼道:“你听见了?他答应了。可笑……真他妈可笑……” 连拖带拽,叶辰将她拉走。 她一声都没哭。 “听我说,”正院与后院交接的抄手游廊中,叶辰两只手摁在她肩上,“你也听见了,三哥有苦衷。你先别急着伤心,我去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交给我,我去找三哥,你就负责等着我,好吗?” 林青青心里很清楚,清楚那就是背叛……她脑子里很乱,心如刀绞。 “三嫂?” 站着的人忽然朝地上倒。叶辰大叫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到后院,她已经痛到出血。 雅儿她们的天都要塌下来了,牵着手哭成一团。 …… “怎么样?” 叶景天等人焦急的等在正厅。 天早就黑了。 老景把挽着的袖子放下,摇摇头:“在这么刺激她,孩子保不住是早晚的事……本来已经恢复的很好。” 叶景天沉默,“……给她用最好的药,你最近都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要去。”说着抬眼看了看,压低声音,“帮我看住她。” 老景默默地,不知道是该为当初自己恼怒林青青不讲孩子留下的事后悔,还是担心林青青做出什么傻事。 “不管什么事,暂缓,”老景是在忍不住。 叶景天不言语,听到动静,转身朝走进门的叶舒看。 老景出来了,说明里面没事了。叶舒越过他们朝内室走。 屋内。 他一走近,掩在被子里的人便醒了。 叶舒矮身坐在床边,没能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睡会儿,”叶舒实在不知跟这个怀了他孩子,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人说什么。 “你跟苏天菱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林青青声音弱的厉害。 叶舒知道。 叶辰已经找他聊过了。 嘴角边的淤红,就是叶辰挥着拳头打的。 “权宜之计罢了,”已经跟叶辰解释过一遍了,叶舒不想在说一次,只希望林青青能明白现如今的局面。 “苏天菱是丞相的外甥女,丞相又是太子派,对我只想除之后快。苏天菱父亲的死因若是大白天下……叶景天只能死。” 叶舒可有可无的给她掖掖被角,“虽然我不记得他了,但他到底是我父亲,我需要他这个助力。还有太子,我不想得罪的太死。” “哈,”林青青笑着,眼泪充斥眼眶,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叶舒望着她,希望她说下去。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她还是不认输。 叶舒真好奇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记不记得又如何?”他道,“我看你和看别人没区别。” “你什么都不记得,当然没区别!”林青青坐起来。 叶舒看她脸都白了,“你先养着。” “你打算怎么做?”林青青不想在痛苦下去了,定定望着他,想现在,立刻就知道答案。 叶舒知道她问什么,思量这个时候能不能回答她。 但总归要说点什么,骗人没意思。 叶舒挑挑眉,“改日在说。” 说罢站起来便走了。 “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林青青追着他身影,“我可以改。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不背叛我,不管你是叶舒,还是舒舒……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给他,是什么? 叶舒没有深究,回答她最初的问题:“等你生下孩子,司马府会以你身体孱弱为由,迎苏天菱进府照顾。到时你回将军府,照旧是世子妃,也不会让你们见面,一切照旧。” 第183章 天师 “小姐,”距离苏天菱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除用药外,小姐滴米未尽,若不是被人拦住,雅儿已经把叶舒杀了。 现在的叶舒不是以前的舒舒,更不是以前的世子。任她们哭瞎眼也没用。 只领悟到这一点雅儿便泪流不止,她难以想象自家小姐心痛到什么程度。 把被角反复掖了又掖,雅儿道:“我去请老爷太太把你接回去,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地了。小姐也不比为负心汉伤心,他不配。我去去就回。” 一只手从被子里出来抓住她。 “不必了,”林青青侧过头看她,“叫老景来一趟。” 林青青流产了。 叶舒知道这个消息时,还收到了一封信。 信里面写了直筒泡的几种改进方式,和一封和离书。 她说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怎么能把她放走?”叶景天知道后暴跳如雷。 叶舒正在看工匠改良大泡,没听见,或者说压根没放在心上。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叶景天着急,嚷嚷,“她虽忤逆,令人厌恨,但多少还有点本事,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就这么把她休了,不是上上之策。” “没有她在旁边捣乱,不是更好?” “……”叶景天怎么想都觉得把林青青休了太亏。道:“先把人追回来。” “适可而止,”叶舒的神色冰冷,耐心有限,由上而下看他的视线,根本不像看一个父亲。 叶景天内心翻滚了几个来回,憋着什么都没说。找个借口离开后,立马叫人查林青青去向。 “真的?” 苏天菱第一时间得知消失,兴奋已经自心底而发,理智却还有点不相信。 那毕竟不是普通人。苏天菱自那天后直接离京,搬到家庙来住了,怕被报复。 许是林青青忽然失了孩子,心灰意冷了? 这么想来,她也没那么可怕。 “我们是不是这就回府?”丫鬟道。 苏天菱朝父亲的牌位看,道:“让福管事到这里见我。” 她是时候回京了。 …… 丞相府后宅的其中一座院子内。 赵长乐从塌上撑着胳膊坐起来,看向只显出一道影子的屏风,道:“有吗?” 屏风这一端的陈子晋捏紧了拳头,回道:“过几天就有了,她现在大约正一头乱麻。” 赵长乐苍白的小脸儿上全是担忧。 在书上看有意思的话,谈论不同地方的风俗,争辩各种各样的想法,或者只是闲聊,她们的通信从没断过。但是将近十天了,没有一点林青青消息。 十天的时间也足够长乐弄明白他们的来龙去脉。知道其中牵扯到丞相府,是因为苏天菱那位堂妹。 长乐心里怎能不难过。 “她一定在怪我……” 听到凝噎声,陈子晋顾不得礼数,越过屏风走进去,看到她小脸儿上泪迹斑斑。 披头散发,羸弱不堪。长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扭过身躲着。 “不会的,”陈子晋固执的把她转过来,目光看到她的脸,酸胀的泪意涌上眼眶,他用力克制,“我把天师找出来,天师一定能医你,等着我。” 长乐咬着嘴唇,忍住汹涌而来的悲伤,牵住他手道:“别怕,青青出了那么多事,我可不想这个时候走,不要担心。” “三皇子!” 下人在外面跺着脚催,“相爷来了!” 陈子晋急忙擦拭不得体的脸,不放心的看她一眼,快步迎出去。 丞相听下人说三皇子在这儿,官服没换就来了。 丞相不胖不瘦,四十多岁,下巴上留着一缕黑灰的山羊胡子,脸上隐约显露着一股倦怠,给人一股沉默感。 “南山有天师的消息,我刚派人去查了,”行过礼后,丞相淡淡的开口。 这让陈子晋泛红的眼睛一亮道: “天师在南山现身了?” “确切的不知道。” “我这就带人去找。” 与公,三皇子在为皇上找天师,丞相没必要道谢,与私,他并不希望长乐跟三皇子走到一起,更没必要谢。便微微欠身,目送三皇子。 等人彻底离开视线范围,丞相下令,“将小姐移去别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望。” …… 南山。 听说这里有天师的消息,叶辰也来了。 朝着裂开的地缝望下去,他难掩失望。 周围涌来的人还在议论这是不是天师所为。 裂缝很长也很深,但地表上没有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不会是天师所为。她也没再这里。 是,半年前,红衣教那件事中,叶辰知道了林青青的秘密,后来细细查了将军府几次地陷后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离开司马府后去哪儿了。 起初大山他们闭口不言的态度,叶辰还以为他们定然是知道她去向。后来大山讲了实话。 实话就是就算是他们,也不知道她行踪,没疯了似的找,是她留了话,想一个人待着。 她那么坚强,那么无所畏惧,那么在乎叶舒……不是伤到骨子里,怎么可能离开,怎么可能把叶舒拱手让人……她看不到希望了,叶辰不知道除了找她之外,他还能做什么,他宁愿亲眼看着她痛彻心扉,那样也能为她分担哪怕万分之一,而不是就这样再也不见。 带人赶来的陈子晋远远看到叶辰,下马朝他走过去,碰面便问,“如何?天师可在此?” 背负沉重心情的叶辰看着他,奇异的光在眼中一闪而逝,缓缓回道:“据臣下观察,那许是因为挖井造成的,并不是天师踪迹。” 陈子晋难掩失望,想亲自去看。 叶辰领路,不经意间问道:“可否请长乐郡主为我稍封信?” 陈子晋朝他看。 “我三嫂至今没有消息,”叶辰没掩饰自己情绪上的灰暗,“只能劳烦郡主了。” 陈子晋:“她们之间也断了联系。” 叶辰道:“无碍,只需把信递出去就好,她早晚会收到,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184章 南下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随行的丫鬟仆人将铜钱喜饼撒的如雨一般。 这一幕如此熟悉,只一眼,林青青就想起起是去年自己出嫁的场景。 一个慌神,丫鬟仆人全都不见,大红花轿飞到眼前,轿子里的人露出笑容…… 苏天菱! 是苏天菱。 “老大……” 叶舒忽然走了过来。 “你不要我了,”他伸出双手,边走边哭,“老大……老大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不是!”林青青痛不欲生的眼泪落下来,“是你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舒舒——”伤心的人化作一阵烟,下一秒又骑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任她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她拼了命的追,挤干胸腔里最后一口气,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哭的肝肠寸断。 就算梦醒,那些梦里的痛苦和遗憾,也不曾减少半分。 “小姐,”始终陪伴在林青青身边的雅儿,红这哭过的眼,把腿垫在她脑后,道,“喝药。” 林青青神色涣散,汤药的味道也尝不出来,机械的滚动喉咙。 “我们要黄河了,”她们离京后,一路南下,已经走了半个月,中间不曾停下过。 “走,”走的越远越好,以防她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个地方。 毅然决然,和别人都能妥协,我为什么不能妥协,这两种想法折磨着她。让她一会儿想叶舒不可能变回以前的舒舒,就算变回来,她不可能再一次充斥那个男人的内心,她把能做的都做了,她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 可她一会儿又想不如先答应下来,叶舒娶苏天菱是因为政治原因,天长日久,她自然能把叶舒争取回来。他会记起她,总有一天会的……总有一天…… 控制不住自己。 除了离开,除了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外,林青青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她自己。 南下南下一直南下,马车一刻不停,逃离京城。直到一片连接天际的海域将她们拦住。林青青站在车辕上朝几个能干的丫头看,“要不出海?” 雅儿,小福,小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去弄船!”雅儿撂下马鞭子,跳下去就走。 小福去看还有多少银子。 小禄在周边转来转去。 林青青傻傻站在车辕上,噗呲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笑的肩膀乱颤。 “你们怎么傻乎乎的,”她笑的眼泪都要出来。 已经走开几米远的雅儿停在那儿,几个人惊诧的望着她。 她骨瘦如柴,只肚子鼓的像是揣着个球,活像全身的血肉都被肚子吸走了一样。 她根本就没流产,只是为了离开那个地方找的借口罢了。 在几个丫头快哭的表情下,林青青终于笑够了。 她抹笑出来的泪渍,“你们真傻,海那是随便出的。” 雅儿的泪意蔓延到鼻腔,那股酸涩让她承受不住的低下头,掩饰凝噎道:“小姐想去,我们就去,我们不怕。” 她们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精神焦虑,迷茫,但从不停止,哪怕前面是刀山,是火海,只要一声令下,连理由也不必,就能为她不顾生死。 林青青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让她们受苦。 “到此为止,”她鼻子酸酸的,望向潮涨潮歇的海面,忽然就像好好过这一生。 林青青的眼睛自离京后第一次亮了,道:“我们留在这儿?面朝大海,出暖花开,”她朝沙滩上指,“还有海龟。” “行!”雅儿不管她是暂时想开还是真的想开,雅儿只负责把她的话办到。 一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雅儿吩咐小福小禄,“进村。” 沿海地区,不少商人出没,她们操着一口官话,一听就是外地人。 这势必要增添一点麻烦,雅儿快刀斩乱麻的用银子说服了临海村子的里正,在靠村边的位置买下一片院子。又花银子请村子里的小姑娘打扫收拾,把干活利落,心眼朴实的留下来使唤。几个人就这么在这个小村子里落脚了。 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林青青,肉眼可见的恢复。雅儿她们给她补的更积极了。到处打听接生婆,郎中请回来好几个。村子里的人能借光在家门口就看病,把从海里打到的好东西朝她们家送。 林青青没事儿就捣鼓吃得,兴致昂扬的资助村里人到城里做生意。 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就是在码头上卖个盒饭,开个火锅店什么的。 她忙的不亦乐乎,又出银子又出力,村子里的人尊敬她尊敬的不得了,压根没发生雅儿她们担心的欺负她们几个弱女子的事。 给京城那边去信已经是又一个月后的事了。 算着信差不多该返回来了,雅儿焦虑的不行,一天朝码头上跑好几趟,生怕错过京城那边的回信。 信是给林家写的,一是报平安,二是派人来。过不了多久,确切的说是在有十三的时间,就是林青青的预产期。 生孩子出意外的女人多了去了,而且也不是孩子生完就没事儿了。 雅儿无论如何都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做帮手。 不知道家里会派什么人来。 “雅儿姑娘——” 村子里一个在码头上撑船的老汉儿喊在案板上闪来躲去的人道:“船来咯。” 雅儿一喜,朝远处看,果然是京城来的船。 林青青坐在饭摊儿上,也朝那边看,手里的小扇子时不时才摇一下,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蹲了个人。 她看那人,那人看她。 林青青手里的小团山摇了摇,“你怎么戴着面具啊?” “脸丑。” 那人声音粗哑的厉害。 林青青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瞅着他:“你有事?” 那人:“能在这儿白吃饭吗?” “噗——” 虽脸戴面具,但身穿锦衣,连头发都如黑绸一般,这样的人吃不起饭? 林青青用扇子挡住半截脸,在扇子后边笑,“就凭你逗我一乐,也得请你一顿,喏,”她露出来的眼睛朝小凳子示意,“您随意。” 面具男看了她好一会儿,坐到小凳子上,狼吞虎咽。 码头上,京城的船靠岸了。 第185章 村庄 家里派人来了。 一个珠圆玉润,胖的很匀称的妇人,两个字就可以将这妇人概括,那就是,可爱! 她满头灰发,和蔼可亲,事实是,人不能只看外貌。 带了一众帮手乘船而来的云姨,一上马车就把随身携带的信拿给林青青。 林文仲,林子轩,林母,大姐,大姐夫,甚至是林秀秀,都写了不同,却又相同的信。 大致内容是隐晦的谴责和赤裸裸的关怀,尤其是她一声不响离开京城的行为。 全家都很气愤,对所有的事都很气愤。 林青青一封一封看完,心里只剩怅然,也止不住的回忆生活是怎么走到这样的尽头的。 她对不起父母亲人。 雅儿看着自家小姐落寞的神情,紧张道:“人来了就好,现如今这些事,过个三年五载在想起来什么都不算。” 云姨跪坐在车厢内,心说,陪着战神从陨落到回归,还以为她熬出头,要成这陈国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中的一个了;谁知,她远离京城流落到这不知名的村庄……她经历的够多了,没一蹶不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们家主接到信,就让老奴带人抓紧时间赶来了,这些人精挑细选,都懂规矩,世子妃放心,”云姨觉得林青青既可怜又可敬,打心底里尊重她。 林青青感觉出来了,由心的笑笑,道:“谢谢你了云姨,以后就靠你了。” 云姨道:“交给我。” 她是林青青的姐夫常无忌家的家仆。常无忌江南富商出身,家中奴仆身上都带着阔气。历来手拿把掐,做事利索的雅儿都听云姨指挥。 农家小院子,也没大动,但云姨他们一来,就是不一样了。 摆设多了,东西精致了,也有家丁护院了,之前备下的郎中和产婆,也没被辞掉,而是变成了打下手的。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林青青扶着酸疼的腰在家附近溜达,屁股后边都跟仨丫鬟。 啪。 林青青朝后退,退远了,看到砸过来的是一颗小石子。 码头饭摊上,那位白吃了她一顿饭的面具男蹲在柴堆后边,朝她望。 虽然有面具当着,但一瞅就知道那人在笑。 林青青让几个丫头别紧张,自己扶着腰,慢吞吞的朝柴堆走。 “你怎么在这儿?” “找不到家了。” 面具男笑嘻嘻的。 林青青没觉得好笑,“我问的是,你怎么在这儿。” 面具男不笑了,做错了似的嘤嘤,“我跟着你们的马车来的。” “为什么跟着我们的马车?” 他:“找不到家了。” 林青青无语:“把他赶走。” 面具男拽住她裙角,眼巴巴的蹲在哪儿,两丫鬟都拉不动他。 “唔~” 肩膀被丫鬟拿簪子扎出血,他闷哼一声,反倒把手里的裙角抓的更紧了。 “好了,”林青青见那丫鬟又扬手要扎,出声阻止。 “我让他们给你做饭,你吃完就走,”她把裙角拽出来。 面具男的眼睛弯弯得了。 第二天,林青青发现他睡在柴堆上。听到动静坐起来时,迷迷糊糊的,头发乱铺在身上。 林青青被他这个样子逗笑,拿了小福的梳子扔给他。 面具男盘腿坐在上边问她什么时候生孩子。 “十来天之后,”林青青在门边的椅子上,拿出绣棚,一针一线,已经绣了大半。 “还给我!” 小福见面具男把梳子揣怀里了。 面具男看她一眼,把梳子拿出来换给她。 小福检查了一下,没在上面看到头发,闻到一股木樨香。 还挺好闻的。 小福把梳子又扔回去,“接着,用,”说完跑到林青青身边看她做针线。 “绣的是什么?”面具男也想看。 林青青见他蹲在柴堆边缘,人都快掉下来了,“是小孩儿用的肚兜。” “哦,”面具男好奇心不减,道,“怎么是黑色的?” 林青青专注手下的针线,分心告诉他,“我家小孩儿比较有个性。” “噗。” 人家一下笑出来。 林青青哼哼,“不懂了,人家用红色,我用黑色,这叫从娃娃抓起。” 黑绸布,搭配金线银线,绣的也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而是一只破水而出的鱼。 已经绣大半个月了,孩子出生前林青青肯定自己能绣完,越发的认真了。 “真任性。” 面具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柴堆,蹲在她旁边。 林青青发现他声音是面具也挡不住的清润。 她想象力一下展开了,道:“你长得挺好看的?” 闻言,三个丫鬟中,两个都不同程度的嘴角一抽,守在附近用锄头在院儿里挖挖填填的几个护卫直接笑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好奇不是很正常吗,我不信你们不好奇,”林青青朝小福看一眼,俩人一脸的坏心眼。 面具男弹起来,两只手捂着脸喊:“你管我吃饭,我才让你看。” 她嘴一撇,没兴趣了。 有村民探头探脑的喊:“小夫人,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林青青把绣品一丢,站起来,“在哪儿呢?” 海边。 许多打着赤膊的男人兴奋的站在水边讨论的激烈。 水里,一片一片的鱼翻着肚皮在水里飘,阳光一照,碎了的镜子一样,多的喜人。 林青青十分满意,跟里正道:“以后能把那些草拿去卖了。” “啊?”里正意外,“卖啊?” “对啊,”林青青笑吟吟的解释,“这种草只有特殊水域才有,晒干了磨成粉朝水里一撒,鱼抢着吃,吃完就晕,谁听说了不想要啊。” “我还以为有它以后打鱼省事了呢,”里正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兴奋道,“反正都是为了卖钱。这玩意儿可只有咱们知道用什么做的。大家伙,”他扯着嗓子走到人群中间去,让他们都不准泄密,以后要把这种能吃晕鱼的草料买出去。 被无数人用好奇目标瞄多的面具男,小声道:“我想吃鱼。” 林青青朝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人看一眼,道:“你不想。” 第186章 种树 面具男说,很多地方都有给小孩子种树的习俗。 “真的假的?” 林青青没听说过。 面具男道:“真的。你看,这个好。” 春暖花开,正是种植的季节,集市上不少卖小树苗的,那小树上的叶子一看就知道是桃树。 “万一是个儿子呢?”林青青嫌弃,朝树干上有小点点的树苗看,“要这个,我儿子将来能做栋梁之材。” 卖树苗的老伯早就想插嘴了,道:“梧桐长得快,但不经潮,要种就种柏树,柏树能做大梁,长得还高。” 林青青追问:“大家都种柏木吗?” 老伯:“都种都种,你听我的没错,种了你儿子一准考状元。” “哈哈,”林青青这就掏银子。 面具男在旁边嘟囔:“万一是个女儿呢?” “我说是儿子就是儿子。” 林青青看着老伯跟护卫一起把树苗装上车,心情非常不错。 仅有的三颗柏树苗都被老伯巧舌如簧的高价卖给她了,老伯心情也好,笑出一口黄牙,问面具男怎么带着面具。 林青青道:“长得丑。” “长得多丑得带着面具出门呐。” 她摇头:“不知道。” “啊?”老伯被惊到了,“他不是你相公吗?” “不是,”林青青一本正经的,道,“是情夫。” 老伯的下巴掉地上。 面具男耳尖烧的火红,细声责备,“你怎么胡说八道?” 林青青背着手朝前走,一副地主老财的样子,撇他一压,笑道:“大家不都那么说嘛。” 面具男:“……” 他赖着不走,大家才这么说的。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说了叭。 面具男笑嘻嘻,装傻,“你为什么更喜欢儿子呀?” “因为女子没自由啊,”林青青没打算跟他较真,真较真,早把白吃白喝人撵走了。 面具男显然没想到她会是因为这个理由,眼睛里已经么了笑意,“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你的孩子都会比其他人自由。” “这是男权社会,”林青青可没那么大的自信,看到街边的金桔走不动了。 …… 农家小院儿里,一颗挑花树,霸气的站在院中,呈被三颗柏树包围的架势。 桃花树苗是面具男偷偷买回来的,连夜种上,林青青早起一走出门就看到它了。 雅儿道:“我叫人把树拔了。” 都知道她不想生女儿。 “算啦,”林青青抚摸动的厉害的小家伙,“种都种了,就这样。” 躲在柴堆上的面具男听到这话,朝她们露出一个头,道:“想吃包子。” “真当这是自己家了,”雅儿怪无语的,就不做包子。 见他举着一大张纸,在陪着林青青给孩子取小名,雅儿又默默回灶房,把包子包了。 林青青没从面具男提供的字里面挑出一个喜欢的。 她把写了好多字的纸推开,靠在椅背上摆烂道:“在海边,又是小名,就叫海娃。” “难听,”面具男怀疑她把书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思量再三,“应该叫小舟。” 小舟? 林青青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很喜欢似的,猛地一动。 她摸摸孩子,挑着眉问:“为啥?” “以五行来说,水生木,”面具男温柔的看着还在娘亲肚子里的孩子,“舟字既有水又有木,用作小名,对孩子没坏处……随便怎么取都比海娃好听。” 林青青被他吐槽的咯咯乐,道:“考虑考虑。” “夫人,”云姨喊她,“用饭。” 林青青的衣食住行都有云姨接手了。 吃什么喝什么,怎么缓解疼痛,云姨都一把抓,林青青只管照做。 只刚站起来就觉得腿上一热。 比预期的日子提前了,还这么忽然,林青青脑子都懵了。手臂被一只大手攥住,她脑子一晃,人已经被拦腰抱起。 “那个屋?”面具男声音崩的紧紧的,云姨朝正房西间一指,他大步抱着林青青走进去。 事发突然,但所有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三个产婆,十天前就被请来村里候着;三个郎中,一直都在村里。 一听说林青青提前发动,一窝蜂的全部赶来,看到云姨那张扳着的脸,他们立马又恢复如常。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 “好了好了,你出去,”林青青这个当事人都还没紧张。 面具男按按自己的面具,还想说什么,被云姨一只手揪出去。 产婆和丫鬟们朝屋里抬热水,抱被子,雅儿挂着满头汗端来了一碗素汤面,让林青青赶紧吃了。 “怎么还没动静?” 面具男觉得已经过一个时辰了。 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郎中道:“早着呢,生几天几夜的也有。” 盯着西屋看的面具男转过头,“住口。” 郎中心里一凸,觉得像是被什么扎了下,摸摸胡子,悻悻道:“女人生孩子就这样。” 一个多时辰也还是没动静。 云姨他们扶着她出来走动。 林青青满头都是汗,几乎靠在她们身上, “你想把它掐啊……” 她一句话说完,疼的脸都白了,手抓着门框,极力不往下坠。 面具男朝她的方向走,被他攥在手里的树枝脱离出来,弹回去。 云姨看着他,心里生出一股感觉,感觉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赶也赶不走的人,就是为了林青青而来。 早该看出来的,只是第一次这么强烈…… “云姨,”林青青紧抓着门框的手抓在她手臂上,苍白的脸痛苦翻涌,道:“我好想真的要生了。” 云姨低头一看,看到她裙子上沾了血。 这下确实要生了。 云姨抽手将走来的男人推开,冷冷道:“扶夫人进去。” 从晌午到天色将黑,西屋内的痛叫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让人觉得,她把她这辈子的痛都消耗了。 孩子的啼哭声,像一道响箭,划破最后一缕昏暗……黑夜来了。 面具男双腿灌铅一般,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无意识的让眼泪顺着眼角撒落。 他想,原来,迎接新生命是这样的感觉。 感谢上天。 第187章 喵咪 “喵咪。” 三岁多的孩子,说话已经很清楚了,还是总把妈咪喊成喵咪。 “猫咪。” 林青青不理他,他会一直叫。 跃跃欲试的想捧她的脸。 “说说说,”他的小爪子什么都摸,没洗干净之前,林青青才不想他摸自己的脸。 被搭理了,小人儿蹲在她身边,道:“我要大侠叔叔 。” “嗯?”林青青扭过头看小家伙,“谁说他是大侠的?” 小家伙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都是童真。 他道:“叔叔说的。” “他……”放屁。 这俩字显然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儿说。林青青把它改成,“胡说,他不是什么大侠。再说,他不是刚走几天吗?” 小家伙把一个巴掌又三根手指伸出来。 她有点无语,“宝宝记得真清楚。” 宝宝有点惆怅,“田里的蛤蟆,都跑没了。” “……抓回来养会挨揍,这你知道?” “唉。” 他丧眉耷眼的。 “猫咪,”他又一脸惆怅,“想叔叔。” 也不怪小家伙想那个面具男。自打小家伙出生,面具男抱他的次数,比林青青这个亲妈还多。 感激是有的,但不多。 吃醋那是肯定的。 林青青嘴巴都撅起来了,哼哼,“他走前怎么跟你说的?” 小家伙拽她手,又把自己的两个小爪爪跟她的对到一块儿,道:“十五天,叔叔说,过十五天,他就回来。” 她嘴巴撇的更厉害了,道:“那你还问我。” “小舟——” 一群小破孩儿站在外面喊他。 小家伙“哎”一声,不紧不慢的交代,“我出去晚一会儿,不做我的饭。” 除了比别的小孩儿白一点外,小家伙跟其他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可能……要聪明一点? 总之,学什么都快,但只肯学一点,说什么都明白,但不听话。 小小年纪就掌握了多种技能。例如混吃混喝,他的那些小伙伴家里做了好吃好喝的,就算刮大风下大雨,也得过来喊他一起。 在例如,他小鼻子一闻就知道打了什么鱼,风怎么刮会下雨。会走路就会游泳。 非常聪明,非常贪玩,也非常快乐。 林青青时常能在这个小家伙身上看到尽头。亲眼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满地乱跑,生活变得如此简单。 “我去看看他们去哪儿,”小福可不放心让小家伙乱跑。 “去去,”林青青正在搞自己得试验田。 沿海地区得人,对海得另一边有什么,自有一套自己得认知。总有人对传说中得东西好奇,然后走了出去,那海那边得东西带回来。 既有好奇心,又有胆子,然后还有命去有命回得人,可太少了。林青青在这儿生活这么久,一共就听说了一个。 一开始是那人带回来得东西她都包圆,后来就成她资助人家出海了。 海那边得东西,除一些林青青也整不明白得,就是吃的,用的,什么象牙,鲨鱼皮,各种各样得贝壳珠子等等。 但最让林青青感兴趣得,莫过于种子。 这片试验田里种得都是从海那边带回来得种子。 其实去年就种了,就是几乎没在长成而已。 再接再厉嘛,搞不好就种出什么农作价值高得产物了。 云姨,包括雅儿她们,都不明白她这么痴迷种地得原因是哪儿来得,但她乐意折腾,就折腾呗。 “京里又来信了,”雅儿低着头揉面。 “还盼着地里长有价值得东西呢,她怎么可能想离开?”云姨把拌好得糖酥放下,深深得叹口气。 雅儿歉意得看着她:“辛苦你这几年一直陪着我们不能回老家去。” “说什么呢,”云姨嗔怪道,“我不把你们当外人,你们尽跟我客气了。” “实话嘛,”没有云姨得照顾,她们得日子过不成现在这样,雅儿打心底里感激。悄悄跟云姨道,“我慢慢劝她,种地哪儿不能种。” 家里不断来信劝她们回去。雅儿她们也觉得在这里待不了一辈子,但林青青没有重新换个地方,在开始得心情,她甚至不让任何人过来看望。 别人是覆水难收,她是连盆都一起扔,把过往一刀斩断。 不扒开她得胸膛朝里面看,就不知道她有没有恢复。 但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嘛,要向前看,更何况她们现在有了小舟。 “捏个小蛤蟆的,”雅儿手不够巧,只能央着云姨做。他们小舟吃不胖,雅儿对这点很不甘心,变着花样儿投喂。 尽管林青青以已经说了一百次那是体质问题。 听见她们在灶房里嘀嘀咕咕说话了,林青青懒得插嘴,朝腾腾腾跑回来的小碌看。 “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小碌她们对林青青的称呼也都变了。 “你看,”小碌把怀里的信拿出来。 京城每个月都寄来七八封信,这还是没丢的情况下。 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之后才告诉她。 例如两年前,即将参加春闱的林子轩,差点被人打残。秀秀提及已久的婚事也几度出意外。直到现在仍待字闺中。 林青青若在京城,不会让人把弟弟妹妹害成这样。 许是不能把她逼出来,那人也消停了,最近都没出过什么事。 看到信里的内容,林青青还是愣住了。 她来回将抬头的几句话看了许多次,确认这是大山的笔迹没错。 小碌早就憋不住了,震惊道:“苏天菱跟太子大婚了!” “我看到了,”林青青拧着眉,“苏天菱没有嫁给叶舒,嫁给太子了。” 这真意外他妈给意外开门,意外到家了! 怪不得当初叶景天曾说苏天菱被人批过能有凤凰命格。嫁给太子,成了太子妃,可不是凤凰命。 但……为什么? 这不是很奇怪吗? 苏天菱,叶舒,两个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互相成全,怎么才过三年就变了? “贱货,肯定是攀高枝,又勾搭上太子了,”小碌简单粗暴的下定义。是那种一辈子都别想让她把贱人的帽子从苏天菱脑袋上摘下来的坚决。 林青青在试验田里来回打转,把信又拿起来看,发现末尾还爆了一件事。 叶舒也要再婚了。 再婚的对象还是…… 不想看到苏天菱嫁给太子那样震惊,林青青的脸色完全苍白下来。 她捂着嗡嗡作响的左边耳朵,“我们回京。” 第188章 挚友 四月的某一天,面具男还没进村,就被村民告知林小夫人一家走了。 走前给他留了信。 信很长,内容却很简单,无非就是谢谢他这么多年的陪伴。还让他放心,说小舟一定会忘了他。 还能开玩笑,说明京里的那些消息没能对她造成打击。 她利索的决定回去……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面具男把信放进怀里,叹了口气。 “大侠,”在这儿守了好几天的大哥惆怅道,“小夫人她们还回来吗?” “不知道,”他回来时还在思虑要不要将消息告诉她,赶回来了, 却得知她已经走了。 怅然若失。 面具男没听大哥说什么,调转马头离开。一股这个地方就要在记忆种被抹去的失落让他又将马头转回去。 他把随身银子都掏给传话的大哥,交代他,“帮我把院子看好,说不定……还有回来的那天。” “大侠——” 一帮乱七八糟的孩子跑过来,争着问,“京城远不远?我们能不能去找小舟?” “……能,”面具男把给小舟带的好吃好玩的分给他们,挨个摸他们的头道,“将来你们一定还能见面。我得去追他们了。” “早点回来啊。” 还有孩子不知道这就是离别。 林青青他们把要离开得消息放出去,然后夜里走得,没让任何人送。 来时三个人一辆马车,走时需要一艘船。 小舟一醒过来,看到船顶就哭了。 现在一个人蹲在船头,闷闷不乐。 小福不会劝人,也不会哄孩子,就会守在旁边,跟着他一起看蚂蚁。 林青青也看了一会儿,实现还是放到了儿子身上,“宝宝。” 小舟不想理人。 林青青脸上一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知道我们不能一起出现在京城的?”她还是说了。 小舟不知道,抬起头看她,脸上的懵懂让林青青心酸。 她一下一下摸小舟的头,“妈咪跟宝宝得分开走了。” 小舟才三岁多得小脑瓜,并不是什么都懂。但他自出生以来就没跟妈咪分开过吗,在还没理解前,要分开得信号就让他哭了起来。 不是默默掉眼泪,也不是委屈得哭,他每次哭,都是嚎啕大哭。 没人能招架得住。 躲在一边听他们讲话得云姨,立马跑过来抱着哄。 小舟闭上哀嚎的嘴巴,擦擦眼泪,清楚得吐出俩字,“不行。” 林青青蹲在地上朝他凑。 小舟抱着她脖子,把眼泪都擦在她脖子里,道:“不行。” “小舟乖。” “呜呜——” 他们从没分开过,哪怕一天。 小舟哭的睡着了,小爪子都还攥着她衣裳。 除了心底密密麻麻的疼之外,林青青什么都没想。 “随他们去,不是早就不想掺和了吗?想想家里人,”没有那个小孩儿能离开娘亲,也没有那对儿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都回头路。 云姨很不理解林青青执意一个人回京的决定,生了怨怼。 “三年了,”林青青摸儿子的小手,苦笑,“我在小村子里待了三年的原因早就变了。一开始就是为了逃避,后来是怕小舟被抢走。现在……您觉的我为什么要回京?因为叶舒要成婚?” 要不然呢? 云姨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都三年了,他早早成婚的话,孩子都生一窝了,我在觉得伤心那不是笑话吗?”林青青根本不想回顾以往的不堪。 她复杂的视线朝船舱外看,“您有所不知,我回京,是因为要嫁给叶舒的那个人……她是我最好的知己。” “这……” 她最好的知己要嫁给她前夫! 云姨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那不是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林青青苦笑出声,“您想哪儿去了。……以后让雅儿跟您说罢。” 云姨紧缩眉头,“非去不可?” 林青青:“非去不可。” 她把小舟交给云姨,眼眶一下酸了,像是掏了自己的心肝。 在孩子脸上亲了又亲,她终是湿了眼眶,责备自己心狠。 但也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交代,独自先行上路了。 船会在下个码头转去江南,把小舟他们送去姐夫家。相信等船到的时候,姐姐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怕离别时给她添加负担,雅儿忍着没去送她,只盼着她赶紧进京,跟大山汇合。 “会没事的,”雅儿安慰云姨。 大概是知道娘亲丢下他走了,小舟一下醒过来,对着空空荡荡的位置哭。 云姨的心都被他哭碎了,心疼的抱着他哄,“很快就回来了,你娘亲说话最算数了……” 陈国都城,阔别三年,它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几丈高,一臂宽的城墙四四方方,将横着九条竖着九条的街市框起来。 林青青是从南门进的,一路上店铺里卖的什么,那个街摊上的东西好吃,她都想的起来。 从城门走到车市大街,那股回荡在她心头的熟悉和思念一点点沉淀下去。 她绕道回家去了。 不过没有进门。 这会儿正是三更半夜,全凭对京城熟悉才没碰上巡夜的。 这全是因为她不想露面。 至于回京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林青青想弄清楚就离开,她对这里再没有留恋,有的只是忌惮。 在家门口坐了一会儿,林青青才离开。 栅栏街后面,百年世家,历经几朝的丞相府就坐落与此。 正大光明是不可能正大光明了,林青青走地下进的丞相府,凭着以往的感觉找到长乐的院子。 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 林青青从地下进到屋中,发现这里不是没灯,而是真的没人。 若有若无的霉味儿证明这里被封闭已久。 林青青待在这里,久久没有离开。 从得知叶舒要跟长乐成婚的消息起,而产生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 这要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林青青接到长乐的信,或者说是遗书。长乐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写下了离别信,让身边人在能联系到她时交给她。 她一度以为自己没了家,也没了朋友。尤其是长乐曾将希望寄托在天师身上,而到处寻找过天师。 她在挚友最需要她的时候,远走离开。 这件事,林青青此生都无法释怀,如今想来仍旧泪流满面。 在这样的前提下,得知叶舒与长乐要成婚时,她内心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可信是长乐的亲笔信,长乐居住的地方也空无一人。 那要跟叶舒完婚的人,真的是长乐吗? 望着历经亿万年,仍旧闪亮不熄,不因这世间悲欢离合而变化的星斗,林青青宁愿长乐还活着。活着为家族联姻,活着嫁给叶舒,嫁给任何人,起码……她的挚友还活着。 可她的挚友只要还活着,就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第189章 赵长乐 “大司马真的要跟长乐郡主完婚了吗?” “是啊,还是圣上赐婚呢,听说大司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哎,你去司马府看了没?那边早就装扮起来了。” “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你要是胆子大,你混进去看。” “正日子到了,想怎么看看不着?” 林青青只是提了话头,茶铺里的茶客们便滔滔不绝起来。 别说这些人,就是她本人也不怎么想得起来几年前战神大婚的事了。 时间果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林青青放下茶钱离开。 她去了三皇子府。 这几年,几个皇子陆陆续续成婚开府,愣是一个去封地的都没有,还都在京城。 三皇子的府邸……比一般官宦人家好一些,没多少人。 大白天的,林青青来探探路,结果陈子晋在府里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 她不好跟陈子晋见面。 她想了个办法,给陈子晋写信。 把她想问的问题都写在一张纸上面,然后趁人不注意,扔在陈子晋的书案上。 陈子晋的心被伤透了,一整天都酩酊大醉,屋子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他躺在地上,醉着清醒,眼泪没有任何挽留的从他眼角流淌。 林青青相信,就算有人拿刀砍他,他都不会反抗,陈子晋的心怕是已经碎了。 林青青真想从角落里走出去,问问他长乐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在安慰他,长乐还活着总比长乐已经没了强。 但她没有,没有走出去,没有去安慰陈子晋,只是一次一次的想,最后肯定陈子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看到那封信。 在鼻子酸的要流下点什么之前,她转身离开。 噗通一声。 她被吓一跳,转过身发现躺在那儿犹如死了的陈子晋扒翻了书案。 书案上的东西砸在他身上和地上,那张薄薄的纸,直接落在他脸上。 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欲望,陈子晋抓了纸,递到眼前。 他视线无法集中,字跟小蝌蚪一样,费劲的看完,手颓废的跌下去。 “不知道……” 陈子晋望着藻井自言自语,“都不让见她,不让我见……我找不到她,长乐——我的长乐——” 他歇斯底里,痛苦哀嚎,一声一声念心上人的名字。 林青青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逃似的离开这里才发现,陈子晋不是颓废在这儿,而是被关在了这里。 她又打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皇上病重了。 皇上病重,三皇子被关,太子监国,战神叶舒迎娶丞相之女。这些事情放到一起,怎么看都是太子一派大权在握。 可皇上病成什么样,敢让他们伸手拉拢叶舒! 三年的时光,京城的局势变了。 三年前,叶舒执意迎娶丞相的外甥女,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如今,皇帝病重,太子得势,他这一国战神,立马改娶丞相的亲闺女。 不愧是战神。 不愧是一心朝上爬的战神。 他终于如愿了。 他能跟丞相势均力敌了。 他得到他想要得了。 可笑林青青在这之前还觉得自己是感情中的牺牲品,是为他的抱负让路的绊脚石。实则,她只是战神叶舒诸多不光彩往事的一件,还早已变成灰尘。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失去了动力,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林青青有了回去的打算。 但胡思乱想中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又让她生出了不甘心。 那就是从三年前,苏天菱忽然冒出来起,就是阴谋。 作为长乐的知己,知道陈子晋与长乐的感情,又了解朝局的人来说,林青青之前就想过太子为什么几次三番想娶长乐,都没成功。 皇上不想他们联姻,可以理解。 丞相也无动于衷,甚至几次都在关键时刻阻挠,就很是问题。 让长乐嫁给陈子晋更不可能。太子和皇后不会答应。 那长乐能嫁给谁?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林青青忽然被一股巨大的黑夜袭击,彻骨的寒冷让她忽地站了起来,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都暴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触碰到阴谋而产生的恐惧。 来不及细想,丢下银子,她急匆匆离开。 林青青仍旧没有出现在人前,她找了家远离城中心的客栈,用信跟大山取得联系。 大山仍旧在神机营任职,不过早就官升好几级。宫里的事,他应该比一般人清楚。 事实也是如此。 大山在信中告诉她,孝文帝不是病重,而是被人下了毒,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而下毒的人就是三皇子的生母丽妃。 苏天菱嫁给太子的事更加戏剧。 那是半年前,苏天菱进宫为皇后贺生,不知怎得,被太子玷污了。 太子那个蠢货,惊吓之下说漏嘴,暴露他想奸污得对象是长乐。这个对象为什么变成了苏天菱,太子也不知道。 丞相盛怒之下,当场为外甥女做了主,促成了这桩婚事。皇后和太子屁也没敢放一个,迎了苏天菱做太子妃。接着便是丞相将独女许配给叶舒。婚期就在下月初一。 信中三言两语将这些老百姓们绝对不知道的辛秘说明白,其余的,都是劝林青青不要蹚浑水。并且猜测她人已经进京。 一个是她前夫,一个是她知己,这俩人成婚,她不亲眼看着,往后余生只要想起来就会后悔。林青青就是用这样谁都劝不了语气回了大山的信,并告诉他等叶舒和长乐的婚事结束后在跟他联系。 然后就是并不漫长的等待。 这期间,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下在京城穿梭。 直到五月底那天,她才再次造访丞相府。 第190章 赵长乐 丞相府的某个院子,挂着红绸,到处点贴了喜字的灯笼。 房间简洁,而又处处透着奢华。好比一水金丝楠木做的家什;好比价值百金的熏香;好比圣人真迹,等等。 林青青躲在暗处,将屋内的东西看了个遍,直到那些凑在桌边一边守夜,一边做针线活的丫鬟们被迷香放倒,她才走出去。 卖迷香的人跟她说百米之内,牛闻了这药也会被放倒,这话一点不假。隔着一道精美屏风,睡在一座小屋子似的架子床内的长乐,也陷入了晃都晃不醒的沉睡中。 林青青背起她,走地下通道,把她带去她曾经居住,现在闲置的院子里。 解药在长乐鼻子下面放了没一会儿,她就被一阵干呕弄醒了。 睡前在屋中,醒来就坐在地上,眼前还有个戴面具的人。 她浑身一颤,几乎弹起来,被吓坏了,尖叫出声。 林青青一把将她嘴捂住,“是我。” 她把面具摘下来。 长乐手脚并用,“走开,走开,救命……” “嗯……” 林青青被她踢中,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她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林青青看着这一切,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你不是长乐。” 六月初一,天刚蒙蒙亮,将将打开的城门飞进一列骑兵。 为首的,赫然就是叶舒。 他一袭黑衣,墨发凌乱,古铜色的脸庞修正干净,脸上鲜明的线条和两片稍微玩弯曲的嘴唇,显出青年男子的刚骨气。 几年的边陲生涯,不止在他眉骨上留下一道浅短的伤疤,而是将他千锤百炼,让他成为幽深而莫测的人。 城门中一闪而过,他直奔皇宫。 …… “大司马赶回来的时辰正正好,”太子带着满脸笑容出现。 叶舒规范的行了礼,发现这位太子比之前胖了很多。 “皇上病重以来,臣远在边陲未能觐见,一直挂怀。不知皇上现在如何了?”叶舒道。 “唉,”太子有些伤心,“还在昏迷中,孤引你去见。” 太子胖了,孝文帝瘦了。一国之君,像一截枯木,掩在棉被下。 对着皇上行大礼时,叶舒再也难掩伤感,悲哭出声。 想着跟他交交心的太子被弄的心里七上八下,只能劝他赶紧去接亲。 大半个时辰后,叶辰才出宫,脸上没有一点成亲的喜悦。 叶景天在宫门前等着,一看到他,就挥手叫人给他更衣。诉说这场惊动京城的婚礼的诸多细节。 叶舒伸着双臂任由侍卫更换衣物,换完了,低头看了看,笑出声。 叶景天琢磨他笑什么,嘴上道:“迎亲队伍从车市大街过,这会儿去正好赶上。都安排好了。” “走,”男人换好了喜服,翻身上马,对装扮了大红披挂的马匹看也没看,纵马朝车市大街去。 “赶紧把那些处理了,”叶景天忙的像个管家。担心他对婚事的流程了解不足,但迎亲又没有亲爹跟着一起的道理。他得回府接待宾客。 …… 这天,大司马叶舒,和丞相独女长乐郡主的婚事,全城瞩目。 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京中的官员和家眷们也无不出席。光是未出阁的姑娘和没娶妻的各家公子,就足足占据两个大院。 司马府把流水宴摆了三天。 叶舒脸上的喜色不足,以至没人敢过分劝酒。 在宴席中穿梭了一遍,他就进了洞房。 丫鬟下人,陪新娘子的亲属,流水似的退出去。 红色晃人眼的洞房一下静的只剩空旷。 赵长乐着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床边。无声无息的,让人以为那是个摆设。 留下来的仆妇把装有喜秤的托盘举到叶舒面前。 叶舒垂眼,在仆妇惊讶的目光下,动手解来腰封。 “边陲有异动,我不能久留,夫人……” 陌生的称呼让叶舒顿了下,他接着说,“夫人有事就吩咐下人。” 简短的话说完,他视线收回,罩在外面的喜服也脱下来递给了仆妇。 赵长乐握在一起的手豁然松开,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她一下将盖头掀开,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如鲠在喉。 一股茫然涌了上来。 “郡主?” 仆妇喊她,她才重新凝神。 “把首饰拆了,”戴着这身行头好几个时辰了,她被压的头疼。 “这件事会告诉丞相,”顾嬷嬷站在她身后拆凤冠。 “嬷嬷,”赵长乐眯着眼睛,明显在想其他事。 “派个人问大将军一声儿,我是留这还是回丞相府,”她道。 顾嬷嬷停下手里的动作,从铜镜里看她。 郡主挑眉。 顾嬷嬷迟疑了。 叶景天亲自来了,解释叶舒为何宾客没散他就走了: “皇上病重,草原人动荡,大司马他不便离开太久,这才匆匆走了,绝不是为了怠慢郡主,还请郡主以国为……” “我累了,”赵长乐淡淡打断,端茶送客,道,“将军忙,一国为重。” 她唇边自由若无的讥笑让叶景天无法忽视,他“哎”了声。 翻过天,等待新人敬茶的人坐的屁股都麻了,郡主也没出现,叶景天不得不让人散了。 思量再三,他还是去给郡主赔礼。 郡主厌厌的,没什么精神,问了他几个问题。 “听说大公子要成亲了?”她问。 这是郡主,陪嫁的嫁妆和位份俸禄,就足够让人尊重,更何况现在丞相大权独揽。 但是,是他们赵家要拉拢叶家! 叶景天觉得自己没必要唯唯诺诺。 “大房是要续弦,日子定在这月月底,”叶景天回话,同时看了看郡主脸色。 她似乎笑了,道:“何必定在月底?就这几天。” 走赵长乐示意身边的嬷嬷,“从我陪嫁里挑几份合适的给他们添箱。” 顾嬷嬷低眉顺眼道:“是。” 叶景天觉得不妥,但这位身份尊贵的儿媳已经送客了,他话憋在嘴里,再没说出来。回去的路上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提前就提前罢。 这一提,赵长乐便没三朝回门,而是亲自出席了位于将军府,大公子叶放的续弦之喜。 百里雪怎么也没想到长乐郡主会给她这么大面子。 第191章 赵长乐 将军府大公子叶放是有罪之人,他的喜事,自是越低调越好,娶进门做续弦的新人也是小户人家出身,但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听说那姑娘才十七。 是从百里雪娘家那边选出来得女孩儿。 但到底是喜事,将军府也挂了些红绸,给丫鬟下人发了新衣,喜堂等除也弄得喜洋洋得。 赵长乐的车马到时,大公子和百里雪在门口等着。 他们恭恭敬敬得行礼,称一声郡主。 “我带了些点心,”赵长乐没有下马车,隔着车窗,天真烂漫道,“替我拿给他们尝尝。” 是酥点,小小一个,百里雪咬了一小口,用帕子挡住嘴,细细品尝。 大公子也吃了一个。 赵长乐趴在车窗上,小脸蛋儿鼓起来,道:“不好吃吗?我特意给你们带的。” “好吃,”郡主能亲自出席就是天大的面子了,若是在能修好,还何愁摆脱现在的烂名?百里雪想想就激动,连连将点心吃了许多块儿。 大公子亦是如此想法。一碟子点心几乎都进了母子俩的肚子。 赵长乐很开心,离开车窗,让百里雪跟自己同坐道:“我许久不曾出门,正好借着接亲去码头透口气,夫人陪我一起。” 这…… 百里雪朝大公子看。 “郡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准备,”大公子叫人备车。 他们跟没没有去码头接亲的打算。或者说不想给这满京城指指点点的机会,但长乐郡主一起的话,意义又不一样了。 郡主都高看他们一眼,别人还有什么资格说? …… 码头。 一艘吹吹打打,让人一看就是有喜事的小船靠岸。 人们很自觉地为这样的船让路。 将军府的管家提前一步把郡主和夫人他们来此迎亲的消息送到船上。 是以船一靠岸,穿戴着大红霞帔的新娘子便被家人扶了出来,下船拜见。 百里雪心想,得先拜郡主在拜她。 迎上去,准备接亲得大公子踉跄一步,叫出一声,“啊——” 他发出来的动静实在突兀,像是受到惊吓,惊恐看着水里。 百里雪抬眼看过去,脸刷一下白了。 “是她——”百里雪尖叫,“来人,来人呐——” 码头上人来人往,母子俩活见鬼的样子吸引人们驻足,争相朝他们惊恐的方向看。 就见喜船后面,一艘小船上站了两个女人。一个骨瘦如柴,穿着海棠色衣裳。一个一身清爽,杏眼桃腮。 看着看着,那海棠衣裳,病态十足的女人忽的扑过来 大公子摔倒在地,哀嚎咒骂。百里雪也瘫坐在地,清醒过来,朝大公子身上打,边打边道,“走开走开,不要缠着我儿子……救命……啊——” “鬼上身!” 一脸懵的看客中爆发惊呼,众人商量好似的,齐刷刷退开,看着将军府的夫人跟公子发疯。那些沉淀多年的流言被人们拿出来当做证据。 就差几步就能前来拜见的新娘子吓到不知所措。 这母子俩合伙害死大房夫人,逼走三房的世子妃,无恶不作,糟报应了。 “姑娘,”被吓到的赵长乐白着漂亮的小脸儿冲新娘子道,“这些银子是将军府给你的补偿,拿着赶紧回家去,喜事不办了。” 她的话再度正式了被鬼上身的就是将军府的夫人和大公子。 码头上的人更激动了道:“害人不浅,还想再娶,肯定是他正妻的冤魂回来报复他了。” “新娘子赶紧跑。” “将军府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 “大司马竟然会有这样的母亲。” “走走走,别沾染晦气。” 在百里雪眼里,秦念微的鬼影散去,更多的鬼影缠绕过来。 她拼命朝那些鬼影打,哀嚎,哭求。 码头上的人被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散开。 那还在犹豫的新娘子见状,一跺脚,“回去!” “饶了我,”大公子已经被吓吓了,跪在哪儿忏悔,“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还害你……呜呜呜,你放过我……” 这母子俩跟别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真中邪了不成?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连累的整个将军府都别想抬起头…… 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中邪…… 顾嬷嬷想起那盘被母子俩瓜分完的点心,恍然瞥见身边空空的位置……“郡主?郡主呢?” 跟着的丫鬟:“刚才还在这里。” 码头附近,一艘停在水边的乌篷船上,赵长乐跳上去,随手从头上拔下根簪子扔给午休的船家,道:“送我出京。” 她轻柔的声线宽了一点,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 点缀在发髻间的簪子全部摘下,用发带胡乱将青丝绑成马尾,那精致的脸上赫然多了林青青的影子,船离岸一晃,影子消失了。 长乐还是长乐,从画中走出来,气质脱尘的长乐。 相信就算是亲生爹娘也看不出来差别。 长乐的声音,长乐的音容笑貌,长乐的一举一动……林青青都太了解了。 “姑娘?” 船家看着迎风穿在船头的怪人。 林青青把脸上的清泪擦掉,道:“走,越快越好。” 慢了,可能就被追上了。 三天前的夜里,也就是长乐与叶舒大婚的前一晚。她本想跟长乐谈谈,找一个化解眼前局面的方法,但那人根本不是长乐……那是丞相找来几分相似,又叫人用特技造的长乐。 就如当初那个顶着叶舒的脸顶替他的人一样。 赵丞相用同样的方法,把“长乐”嫁给叶舒。 林青青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她顶替了原本的替身,与叶舒又成了一次婚。 丞相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拉拢叶舒,独揽朝纲。 叶舒坐拥数十万兵马,要人有人,要声誉有声誉,怎么可能顺服他? 联姻是他们之间找到的平衡。一旦倾斜就是你死我活,在倾斜之前的所有时间,都是为了积攒弄死对方的本钱。又或者,他们能两家合为一家。 不管如何发展,“长乐”都在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 所以,不想叶舒被蒙在鼓里,不想他身边危机四伏,不想他将来被人从背后捅一刀……林青青顶替了替身。 但她不会让这种种阴谋继续下去。报复了搅和了大公子在祸害人后,就得离开。毕竟丞相府不可能在找第二个“长乐”蒙蔽叶舒。 这是她能为叶舒做的最后的事了。 还有长乐……可怜的长乐…… 林青青泪流满脸。 第192章 赵长乐 嘭一声,林青青所乘坐的乌篷船剧烈的摇晃了下。 她边擦拭眼泪边回头看,泪迹斑斑的小脸剧变。 另一艘乌篷船撞了上来,两艘船大小一样,连船头上蹲了个人都一样,之不过那是个男人。 他粗硬的黑发编成无数个小辫子聚集在头顶,窄瘦的脸上,嵌了双狭长的狐狸眼。 林青青一眼看过去,便知看到这么多,被船撞击过来的力道惊的抓着船梆。余光看到船家被人拿刀驾着脖子。 这一幕让她弃船跳水的想法消散。同时也注意到另一艘也划了过来,将她多乘坐的船只夹在中间。 有人押着船家进到船舱里,占据摇桨的活儿,让船只在河道里顺流而下。 林青青看到这些都是年轻人,其中还有身着骑装的女子。 她没见过这波人,心里也谈不上有多慌乱。维持蹲在船头的姿势,紧紧抓着船梆,朝同样蹲着,视线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子道: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男子也蹲着,不答反问:“你要去哪儿?” 林青青:你管得着吗???有话干嘛不直说? 她脸上浮出厌恶,呲笑,“你要送我一程?” 男子好像没料到她这么刺人,眨了眨眼,道:“恐怕不行。” 林青青怪无语的,“您有事儿吗?” 这么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交朋友呢。 男子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笑道:“陈国女子,都这么有意思吗?” 林青青:“……” 她早该看出来的,这些人不是陈国人。 他们中,穿着绣有百兽图样衣裳的男子长相邪魅,那么花里花哨的衣物都没能抵消他脸上的轻浮。其余人,无论男女在相貌上都有些粗犷。这不是聚集在中原地带,陈国人的长相。 林青青猜,他们要么是北部来的人,要么是草原人。 那问题来了,他们挟持她干什么? “京都的姑娘怎么可能跟我一样?”林青青一副你们有没有搞错的语气道,“你们肯定认错人了。” 男子的狐狸眼中闪过疑虑,看着向放电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 见林青青想看,他把画转了个方向,道:“长乐郡主,我没认错人?” 林青青:“……我说我不是赵长乐,你信吗?” 男子的狐狸眼眯着,显然不信。 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林青青身后的女子,一个手刀,林青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男子跳到船上,把被打晕的人拉到腿上,对着画像又对比了一番,“就是她。走。” 京城。 长乐郡主不见了,和将军府夫人,将军府的大公子中邪的事,传的人尽皆知。 负责盯着赵长乐的顾嬷嬷跪在地上发誓,“真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而且老奴怀疑她还给将军府那母子二人下了迷魂,药,好趁乱逃跑。” 能用来冒充丞相独女的人,势必千挑万选,以防反水,赵承弼早已控制住棋子家人。只是没料到那女子能在那么多下人的监视下逃跑。 那女子已是大司马夫人,势必要找回来的。 “起来,回司马府去。” “是是是,”没被丞相责怪,顾嬷嬷千恩万谢,“老奴这就回去。” 另一边。 林青青在一间屋子里醒过来。 天早就黑了,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子里亮着一盏足以把屋子照亮的篝火。 哦,这不是什么屋子,是破庙。 林青青一醒过来就引来好几道目光。她头晕脑胀的坐起来。 篝火上架着的陶罐发出咕噜噜的的声音。 她看着,肚子发出哀鸣。 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在她眼跟前晃。 林青青肚子饿,还浑身疼,神经疲惫,神色蔫蔫的看向身侧的人,“这是哪儿?” 盘腿坐在她身侧的男子把信收起来,脸上天生的邪魅因为光线的原因变轻了,声线低沉道:“不是看见了吗?一座破庙。” 林青青朝他看,“你叫什么?” “我们少主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一道生硬的女声,让林青青侧头看过去。 对方用一根银簪将青丝束起一半儿,其余的都散在肩上,穿着一身骑装 ,装扮与英气的样貌很搭。看上去很冷漠。 林青青收回打量人的视线,道:“草原来的姑娘还有意思的。” 男子朝为数不多的属下看,“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草原人?” 林青青望着篝火:“草原人跟北部的人,是同一种骨像,但北部的人,身上的痕迹是劳动留下来的,草原人不一样,你们是自然天成。” 男子头一次听这种说法。 他深以为然。 “我叫拓跋胜,”他道。 林青青的视线转到他身上,费力的想从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毫无疑问,他是草原王室。 林青青脑子里有点乱,道:“你知道陈国的一句老话吗?” “祸不及家小,”她道,“你们抓我,不是男人所为。” 拓跋胜朝捏紧了拳头的侍女看了眼。狐狸眼弯着,道:“只要能把叶舒,也就是陈国的战神,你的夫君除掉,是不是男人所为又如何?” 林青青立马又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她竟然想从这个人口中了解身在边陲,三年不曾接触的男人的情况。 她自我嘲笑:“你的想法要落空了。” 拓跋胜道:“怎么说?” “叶舒是不会救我的。” 拓跋胜好一会儿没说话。 “打个赌如何?”他道。 “心累,”林青青屈起双腿,侧脸压在膝盖,不想在说什么。 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要不是被这些人挟持,她这会儿已经将替身的家人救出来,然后在去江南的路上。 小舟一定哭了很多次。 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不能找到替身的家人……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叶舒,”拓跋胜垂眸看着这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郡主,“也会杀了你。” 一阵彼此仇视的沉默。破庙外响起了马蹄声。 拓跋胜拽住林青青胳膊将她拉起来,朝外走。 第193章 赵长乐 一列乔装成商队的草原人的等候在庙外。 除了马匹发出的声音,他们大约二十多个人,全都无声的看着拓跋胜少主拉着这次的收获出来。 林青青……不,是在众人眼里的赵长乐,跟草原人比起来娇小的身子不费什么力的被拓跋胜举上马。 他们共乘一骑。 拓跋胜的手臂自赵长乐身侧伸出控着马缰,也将她钳制在身前。 赵长乐的后背被挤到墙壁一样的胸膛上。 一股清冽,轻轻甜的味道钻进拓跋胜鼻腔里。 “你身上是什么香味?”他凑到赵长乐耳说话。 赵长乐白皙的小耳朵感受到一股不适,克制住扭头的冲动。 “我会骑马,”她道。 “呵,”拓跋胜短暂的笑出声,用来嘲笑她的幼稚,“郡主觉得我会让你单独骑马?” 赵长乐微微侧身,抬起下巴看他,“这么多人看不住我一个弱女子吗?” “你不是弱女子,”拓跋胜垂着眼与她四目相对,道,“你是陈国郡主。” “不,”赵长乐的眼睛发亮,“你是怕叶舒将我救走。” 男人默默不语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他身边的侍女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来。他一饮而尽,扔了碗,驱马前进。 骑马不是个舒服活儿,与人同乘一起 ,只会把这种不舒服加剧。 赵长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从嘴里吐出来。 她试图跟拓跋胜交流。 “叶舒真的不会来救我,你不用担心我逃跑,”她道。 “他这会儿确实无暇分身,”拓跋胜看向她饱受折磨的小脸儿,“我的人早已在路上埋伏好了等他,赶得及的话,你还能再见他一面。” 一股怒火,赵长乐屈肘朝他狠撞。 她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弄死他们。 但这个计划不得不改变,因为她不知道叶舒走的那条路离开的京城。 她冷静下来了,“你们是如何得知他离京路线的?” 赵长乐用手肘捅他时,拓跋胜就笑出了声,看着她跟原草上小母马一般无二的性格,拓跋胜笑的更开了,大声道,“你这么聪明,自己想。” “草原距离京城这么远,你又是草原王室……”赵长乐心里有了一个之前没有的猜测,“你们不是专程为了挟持我而来。” 夜已漆黑,时刻注意前路才不会被摔下马背,除此外还有耳边呼啸不止的风。为了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拓跋胜不得不将注意力一分为二。 她的机敏,让他为之一震。 回过神来,整列队伍都因为他的一时走神减速。 赵长乐把这当成默认。 此时此刻,她知道三件事。一,叶舒正在遭遇埋伏,或者已经遭了埋伏。二,叶舒身边有奸细。三,拓跋胜冒险出现在京城,是一种诚意。 那这三件事倒着看,就是拓跋胜的诚意,换取了叶舒身边的奸细 ,进而有了那场不知真貌的埋伏。 叶舒知道这些吗? 想起彻底明白自己失去舒舒那天,叶舒的话语神情……她迷茫了。 她离开京城,她宁愿让小舟成为私生子,也不愿在继续下去的原因不是苏天菱插足,是叶舒不会跟她一起走下去,哪怕她可以付出一切。 爱消失了。 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是坚持不下去的。 可带着这么多的疑惑和发现一走了之,她的后半生都不会安宁…… 走了一路,草原人在一座村子附近停下。 他们冒充商人,用银子占据了一座村外的农家院。 “你不困?” 拓跋胜合衣倒在床榻上,拽着赵长乐一起。 长乐整个人都是麻的,正欲张口,被一只手捂住眼睛,闷着声道,“睡。” 长乐记得这人腰间的革带上,有尖锐的配饰。 她摸索了几下找到,扬手朝身后人用力一刺。 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缩回,速度快的,让人想到受惊的毒蛇。 下一秒,她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掀翻,拓跋胜那张轻浮的脸,阴沉的出现在她上方。 力量悬殊和男女之别,让赵长乐慌了一瞬。草原人听到动静哗哗涌进来,反倒让她冷静了。 她短时间内的情绪波动拓跋胜看在眼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神色像是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一样。 但是看看她,漂亮,美丽,外表下是不符合这些的智慧。 一个这样柔柔弱弱的女人身上,竟然有智慧。 但她仍旧有着小女孩似的活泼。 无法以平常心对待她,她身上有这种魔力。 拓跋胜用还插着尖锐配饰的手摸摸她发顶,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那么严厉,道: “在做这样的事,我就把你扔给他们。” 从她袖袋里把她的手帕掏出来,给自己包扎。拓跋胜又用之前将一只条手臂压在她腰上的姿势补觉。 赵长乐望着挂有蜘蛛网的房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无意识的翻身,双手搭在一起,睡的像只漂亮小猫儿。 端着汤药走进来的梅朵见拓跋胜竟撑着侧脑看那个郡主。 “少主?”梅朵很意外。 拓跋胜维持着看一个人睡觉的姿势道:“放下,给她找几件衣物。” 梅朵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把汤药放下,出去了。 赵长乐醒过来时,天色已黑。 让她洗漱,她就洗漱,让她吃东西她就吃东西。见他准备动身,也跟在后面。 乖巧的不得了。 但拓跋胜走开不是要动身,是让她换衣服。 男人戏谑的靠在门上,“我看着你换?” 没有那个人一觉醒来发现夕阳西落,能活力十足,而不是心情低落。 赵长乐默默把门关上,从窗户看外面的格局。 三间正房,一左一右两家配房,就是它的全部。 以她现在对炼金术的操作里,把在场的人全部留在这儿,不是问题。 第194章 赵长乐 “好奇我为什么非杀叶舒不可吗?” 换了身衣物的赵长乐,又一次与他同乘一骑,开始赶夜路。 拓跋胜发现她精神好了不少,身上那股清亮轻甜的味道却没减少。 很好闻。 “为什么?”赵长乐抬头看他。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发出声音道: “六年前,叶舒在草原上杀了我阿姆全族,”他道,“那年我十三岁,成了流亡的奴隶。” 他……不是姓着草原王室的姓吗? 他才十九啊。 赵长乐心里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是私生,”拓跋胜感觉到了她的疑惑,“我阿姆一族全部被叶舒杀了之后,才被可汗接回去。知道当年我回到拓跋族中是什么感觉吗?” 那股难以言述的滋味在林青青心里更加复杂了。 “每年边陲被草原人杀害的人,跟你一样沦落成孤儿的人,何其千百,”她道。 “能给自己报仇的却不多,”只有拓跋胜自己知道, 他走到今天这步付出了多少。 但至今为止的一切跟能杀掉叶舒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在没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而跟她说一句话。 离开陈国地界时,他们也不再休息,改成了日夜赶路。 长途跋涉的折磨和气候的变化,对林青青这个在海边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来说,简直要命。 起先是上火,然后风寒,最后高烧不退。用了几天接近边陲的,她都没记清,等意识到把时间弄乱的时候,她人已经在边陲了。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被拓跋胜扛在肩上,带进脚店时,林青青这样想着。 “我们直接来了边陲,说明叶舒躲过刺杀,回到这里了?” 她已经病了四天,嗓子丧失发声的能力,还在惦记这个。 拓跋胜单手撑在墙上,以一个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将她笼罩在身下。呵呵一笑,“已经把你在我手里的消息传给他了,期待吗?” 她一脸疑问,“这是他的地盘,你怎么敢的?” 拓跋胜的肩膀一耸,“还不是。” 这儿距离边陲还有百里。 “嗯……”林青青觉得还来得及。 她实在病的不轻,只能趴着。对她自己以后的命运,似乎没有想法,就连对叶舒,她夫君的关心也是点到为止。 拓跋胜觉得自己从没看透过她。 “跟我回草原?” 忽然说出来的话,让拓跋胜觉得这话藏在口中已久。 他撑在墙壁上的手落她因惊诧抬起来的小脑袋上。 从软软的发丝一寸寸移到她亮亮的苍白皮肤上,“我娶你做王妃。” 她没有血色的唇瓣软软的,不知道说好听话的时候,会多让人心花怒放。 拓跋胜只犹豫了一瞬,就亲了上去。 她身上的味道让他心跳加速,辗转反侧,失去轻重。 被一只手握着脖子,一只手摁着后脑,不容挣脱的姿势,让林青青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溺毙式的落水。挣扎成了本能。 他抵着她肩膀喘息,林青青觉得自己终于获救了。 “放开我,”她嗓子更哑了,“想听你祖宗十八代都被我问候吗?” 拓跋胜蹭着她脖颈笑。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着她上了屋顶。 此时刚刚接近漆黑,天色从亮白变成混沌,天际线上堆积一片一片的灰色云彩。 马匹的躁动混着远处的狗吠声,让天色越发显得安静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拓跋胜在屋顶上,哥俩好的搭着她肩,“但我亲过他夫人。” 他一脸的笑。 “你果然只有十几岁,”林青青神奇的发现心里对拓跋胜强迫自己的怨恨,奇迹般的消失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一脑门苦口婆心,“找一个让草原人和陈国都安稳度日的方法,放下仇恨,不是更好吗?” 拓跋胜枕着双臂,躺下去,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 她:“……说了也白说而已。” 拓跋胜的目光重新聚集在她身上,“他又不会在乎你,你为什么不跟我回草原?” 林青青叹气:“那你又为什么故意引诱我?用欺辱我侮辱他,有意思吗?” 拓跋胜的目光放到完全变暗的天际处,道:“有意思。” “侮辱不会死人,打仗会,回草原……你阿姆对你的期待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少年时期的画面一幕一幕在拓跋胜流动,他那是甚至都不知道那就是幸福。 “我阿姆已经没了。” “对不起……”林青青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 她从屋顶爬下去,找梅朵要了一根眉笔。 天色一寸寸黑下来,周围的杂音都消失了。 林青青的手触着自己在院中画下的线。 “少主!” 梅朵惊慌的跑进来,冲屋顶上的人道:“有人搜查。已经进来了。” 那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看郡主一眼,“你看好她。” 他亲自去了。 林青青还在兀自思索,梅朵的匕首已架在她脖子上。 “敢大喊大叫试试。” 她的汉话还是那么差。 林青青被迫跟她走。 他们没朝屋子里走,而是朝向后院。 林青青只敢迁就她的步子,有人跃出来与梅朵刀剑相撞时,她连眨眼的频率都忘了。 是紫衣。 一脚将不是对手的梅朵踢飞,几个人拥着林青青便走。 林青青很吃惊,也松口气,她不用亲手把这些草原人送到地下…… 庆幸的想法没消散,林青青看到墙外涌进来的人和火把。 她一把将紫衣拽住。 拓跋胜低头从后门走进来。 “还以为有什么高招,”他负手,歪歪头,朝林青青看,“回来,长乐郡主。” 第195章 赵长乐 营救长乐郡主的计划,紫衣有想过会失败。但没想过失败的那么轻易。 就在营救失败后的隔天,那位草原王室叫拓跋胜的草原王子,叫人把郡主送回来了。 一头辫子,身着绣有百兽的衣裳,标志性打扮的拓跋胜带着赵长乐出现在边陲大营。 他们站的高高的,风吹的他们头发衣服翻飞。 闻讯赶来的紫衣忽然响起计划失败那夜,赵长乐郡主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让拓跋胜把他们放了场景。 “大司马,”紫衣挡在叶舒前面低声道,“那可能不是郡主。” 叶舒淡漠的视线分给这位心腹。 不管在别人口中,还是他本人,都认得赵长乐。 虽然大婚那天,他也没看到这位郡主长什么样子。 但有必须救的理由。 “那天郡主说她有办法自己逃走,让我们不用在费心救她。” 这话紫衣自己都不信,但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叶舒望着那高架上的人,表情不动如山。 “知道拓跋胜为什么会把她带到这里来吗?”他道。 “自然是为了威胁主子……”紫衣猜。 长乐郡主是他夫人,他要是连自己夫人都不搭救,别人凭什么相信“与子同袍”这种话? “都退下。” 叶舒孤身朝高架的方向走。 边走,边将披风,佩剑扔到地上,只身朝高架上的人展开双臂,高声道:“男人之间的事,没必要牵连妇孺,还望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夫人。” 高架上,挟持着林青青,高高瘦瘦,穿着质孙华服的男人掀着嘴角回话。 道:“放了她有何难?” 他朝怀里发丝翻飞的女人看,伸手将她推下去。 郡主双手被绑,嘴巴被堵,惨叫都未发出。 身在高架下的叶舒飞身过去,在距离地面几米远的位置将郡主接住。 这高架本是了望所用,有十几米高,将长乐郡主推下去,拓跋胜便转身跳下,几乎与他们同时落地。 双手被缚的郡主,双目一闪,冲大名鼎鼎的战神挥刀刺去。 那双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眸一沉,嘭一声,将她掀撞到高架上。 叶舒先她一步落地。 她紧随其后,坠到地上,露出一张草原女人的脸。 “快看刀上有没有毒!” 叶舒心口的位置被刺了。 那匕首锋利的邪门,一触就将他黑甲刺破,划开一道口子。 见铠甲下并未出血,紫衣松口气。 冒充长乐郡主行刺的女人已被扭断双手。 “西风崖……”女人疼的脸都白了,仇恨的大眼望着叶舒道,“我家少主在西风崖等你。想救你夫人,就……一个人去。” “肯定还是陷阱!”紫衣一万个担惊的望着他。 叶舒叫人备马。 西风崖距离此处有二十里。 叶舒先走,紫衣带人紧随其后。 …… 辫子拆开,黑发弯弯曲曲的汇集在头顶,一副风流倜傥,也是真正草原少主的男人,闲闲的用手臂拥着郡主。 道:“来了。” 叶舒只身一人,骑马停在天桥对面。 三年了,就算以长乐的身份嫁给他的那天,林青青也没看到这个男人的正面。 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他变没变,但她仍旧能从那个人的身上看到舒舒的影子。 “不要过来——” 紫衣营救她那天,林青青就得知了拓跋胜的全部计划。 知道他会先叫人冒充她搞刺杀。 刺杀失败,就引叶舒来西风崖再杀他一次。 不管她在不在,叶舒会死。 林青青没有按照计划离开。 她离开拓跋胜身边,让他不要过来。 在她身后的拓跋胜,一把将她一把推上桥,斩断吊桥一边的绳索。 “啊——” 林青青发出短促的惊呼。 四角被固定的吊桥,只剩三角,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 木板在朝悬崖下掉。 她不得不抓着左边的绳索位置平衡。 “你就算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林青青朝对面的男人喊,“当长乐死了……没有人会怪你。” 嘭。 拓跋胜挥刀砍向左边绳索,挑衅的冲桥对面的男人送去笑。 意思很明白,他不过去,吊桥就会被砍断。 一边是岌岌可危的吊桥,一边是紧随而来的马蹄声。 叶舒踏上吊桥,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步一步朝素未谋面的夫人走去。 跟众人说的一样,郡主的确很美。 “哈哈,”林青青想哭,又想笑。回身朝拓跋胜走去。 之前,拓跋胜推她上桥时,用了不小的力气,一下将她推出去几步远。 但在怎么远,桥头也已经倾了一半儿,她怎么回的来? 但她一定会跨过来! 这个想法让拓跋胜毛骨悚然。 拔了砍在绳索上的弯刀,拓跋胜一步跳过去,跳到长乐郡主身前,攥着她胳膊将她朝桥中心拖。 三个人的体重让断桥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些年久失修的木板掉的更多了。 “你疯了——”林青青怎么打拓跋胜的手都打不开。 拓跋胜的手跟焊在她手臂上了一样,任谁也无法撼动的拽着她,冲几步开外的叶舒笑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少主!” 桥已经断了一条绳索,他还竟然走了上去。 梅朵叫人拿绳,隔空扔到林青青脚下。 拓跋胜把林青青推过去,挥刀便朝叶舒砍。 疯子! 林青青从桥上爬起来,看不清他们谁的刀更快。也看不出来谁在进攻,谁在防守。 刀剑碰撞的声音密集。 “拓跋胜——” 林青青的声音更大,“拓跋胜——” 她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嘭一声。 拓跋胜的弯刀被砍压在绳索上。 他终于有空隙回头。 林青青把绳索踢下悬崖。 拓跋胜脸上,说不出的失望。 胸口上挨上一脚。叶舒将他踢的退了几步,欺身朝郡主抓。 一只手抢先,将人推下去。 吊桥晃动的更厉害,像是失去了弹性,猛地朝下一松。 乌黑的鞭子缠在叶舒腰上,及时将他朝后拖。 拓跋胜脸上满是狞笑的再度挥刀追上,闪移腾挪的脚下,始终有只手死死抓着木板。 第196章 赵长乐 刺杀未成,一对一似乎也不是对手。 渐渐占据下风得拓跋胜最后又看了一眼死死抓着吊板没放得手,将叶舒朝自己这边引。 郡主就在脚下方得位置,她超乎预想得苦苦支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以坠崖结束,叶舒怎可能被拓跋胜引走? 他手中得长剑甩出,先将郡主拽上来。 拓跋胜被飞来得剑逼退几步,回身见那人已经把长乐拉住。 他脚下一点,翻身回岸上,一刀将不堪重负得绳索砍断…… 吊桥当即发出令人呼吸停顿得断裂声。整面桥掉下去。 “主子——” 岸上,紫衣手中那条通体乌黑得长鞭在度朝叶舒得方向甩去。 巨大得声响和灰尘中,叶舒一手拽着鞭子,一手拽着长乐。 拓跋胜看着这一幕足足愣了数秒。 他夺过手下的弩箭,朝断崖上吊着得人射。 阴谋阳谋用尽,他拼了命想杀的人,就是不死……拓跋胜的恨意迸发,连连数箭射出,朝断崖越逼越近,完全不在乎对面射过来的箭矢。 梅朵拼命拉出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一齐拉他。 “长乐——”拓跋胜冲断崖上的声音喊,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我们还会再见。” 林青青在想自己怎么还没死。 她觉得自己手臂已经被拽断了。被叶舒一点点拉高,直到挂在他怀里,她手臂都疼的钻心。 “害怕了?” 男人声音低沉,看到她扬起小脸儿,一副快死了的表情,笑出来。 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就是没有害怕。 外界对长乐郡主唯一的评价就是尊贵。 但事实看起来,并非如此。 叶舒带着她被拉到岸上,发现她不可能站的稳。他单臂托这位郡主,让她趴在自己肩上,回营让随军郎中给她诊治。 已经稍稍恢复过来的林青青,转身面朝着墙,拒绝了郎中把脉的行为。 这无非是怪他让她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叶舒伸着手臂让人包扎,视线固定在她身上,“没想到拓跋胜敢在京城将你挟持过来,我在回边陲路上遭遇埋伏才听说。没能及时救郡主。” 他,在解释? 林青青愣愣看着墙壁,坐起来。 叶舒脸上泛出关怀,道:“找个女郎中来如何?城中有精通医术的女人。” “不必了!” 林青青带着难以言述的愤怒直视他。想出了一千个叶舒不该接近长乐的理由。 “大司马出去,”她毫不隐瞒自己在外人看来莫名的怨愤。 叶舒点点头,先行离开。 睡得迷迷糊糊间,林青青感觉身边围了一堆人。勉强睁开眼,看到他坐在床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又陷入沉睡。 这一病便是好几天。 叶舒趁着夜色回来,没想到她竟等着他。 这些日子,她最多摇摇头,连话都没说过。 此时显然是有话说。 叶舒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屋内只燃了一盏油灯,他好像坐在了黑暗里。林青青只能看到男人的身影,是以她拨了拨油灯。 “拓跋胜并不是专程进京抓我的,”她声音绵绵的,“他进京见什么人去了,抓我是顺带,能三番两次的熟悉你的行踪,该是有奸细。” 叶舒听着,心里一动,一抹清浅的笑意爬上唇角道:“郡主觉得,拓跋胜进京见了谁?” 满屋只有她在的地方有亮堂,一举一动都叫人看的清楚。 她在苦思冥想,告诉他,“不好说。你有怀疑的人吗?” 从一言不发的厌烦,到开诚布公的谈,她心里在想什么? 脸上一丁点的目的都没有。 男人和女人当真不一样。 叶舒暗自想着,歪头挠了挠眉上的疤,“不过就是朝中的几个人,具体是谁,倒也无所谓。” 林青青一下感觉到自己惦念的事,变的无足轻重。 他身在高位,自然心里都明白。 她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点了点头。 “两日前,”叶舒道,“焦志明带人劫杀拓跋胜。” 被那样挑衅,不可能就那么算了。 林青青等着他接着说。 但他故意停在这儿。 她感觉到了,只好追问,“然后如何?可追到了?” 叶舒靠坐在哪儿,道:“那一行二十多人,被焦志明带兵截杀在阴山山脚。” “想再见郡主,是不可能了,”他道。 西风崖上,拓跋胜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林青青有股这人莫不是在吃醋的感觉,但更可能是一种调侃。 林青青当即做出试探。 “我想明日就启程回京,”她道。 叶舒一笑道:“难说途中有没有拓跋胜的残余,郡主还是以安全为重,在边陲再待些日子罢。” “这不适合我,”林青青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她待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是以不容拒绝道,“最近几日我就离开。” 叶舒这回没有拒绝。 他道:“丞相派来接应的人,不日就将到达边陲。有人接应,我也放心,郡主耐心等上几日。” “丞相派的人?” 叶舒的长眉不易察觉的动了下,道:“是,是你爹的人。” 她脸色很不好。 那位真正的替身的家人还在赵丞相手里。 就算现在出现在京城,找到他们都是问题,别说营救了。 可一旦她无法把人救出,真正的替身就会出现。这是她们约定好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预想的这个地步时,她要么创造机会,与替身交换;要么看着替身一家惨死。 林青青想,还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郡主不是想回京?”叶舒看出来她心事重重。 “我嫁给你,是丞相想拉拢你,大司马知道的,”跟他假意恩爱就能缓解她这个替身要面临的局面。但林青青不想走到这步。 叶舒自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 “未必,”他面上没有丝毫介怀,不冷不淡,像是在说一个事实的道,“与公,陈国的稳定是我的责任;与私,你我已结为夫妻,丞相与我意志一向,便不存在拉拢之说。郡主不必多想。” 向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叶舒隔天便带她去了大营。 第197章 赵长乐 出于政治原因,边陲的许多兵士,都是本地人。 老婆孩子爹娘老子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无论遇上多少敌军,他们也会死守。 被叶舒提拔起来的人都在等着面见郡主。 林青青不得不仔细接待他们。 许多个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是长乐,是郡主的身份。 “是不是我们太吵了?” 女人小心翼翼的。 林青青回过神,未语先笑道:“没有。” 女人放心下来,道:“晚上有篝火,郡主留下一起热闹热闹。我们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林青青哪儿好意思扫她们的兴,笑着答应下来。 那女人立马将消息大声告诉叶舒,“郡主想留下。” 原来之前叶舒已经婉拒过她们了。 林青青顿时有点后悔,小声在他身边道:“早知道跟你商量一声。” “无碍,”叶舒笑着道,“跟他们热闹热闹也无妨。” 他让跟着的人也散开去放松放松。任由热情的人拉着他和郡主换上彩色的衣服,围着篝火跳他们当地的舞。 她因为欢庆,笑的跟在场的人别无二样。 叶舒也很有兴致,围着篝火亲自烤了肉,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 翻过天,在草地上睁开眼时,林青青都吃惊自己竟然过了这么快乐的一晚上。 “醒了?” 暗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林青青走神的思绪中断。 他们是父亲,睡在一起无可厚非,只是当事人都没这么想过罢了。 叶舒侧身撑着头看她,分辨不清她是在懊恼,还是在反感。 或者两种情绪都有。 她在想谁呢? “听说有驯马,我想去看看。” 郡主的话让叶舒意外。 一股原始笑意出现在他脸上。 他从草地上爬起来,捡了垫在草地上的外衣,伸手示意她牵住自己。 林青青没什么压力的牵住他。当这是今生与他最后的相处时光。 因为一旦接受他再也想不起过往,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她就没办法在怨恨他。 剥去所有的爱恨情仇,他们之间不还有恩情吗? 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手搭在他微凉大手上的一瞬间,林青青决定找个对他最有利的方法结束这场替身活动。 但那个方法不会在边陲,只会在京城。 只要她不暴露身份,只要丞相还需要她这个棋子,替身的家人就不会被杀。替身也不会轻易露面。 所以她现在就是等待丞相的人,以及伪装好自己的身份。或等待时机,或创造机会。 这一切都没必要让叶舒知道。 “走,”她露出来此之后,第一个轻松的笑。拉着叶舒朝前走。 郡主的马术比看到的还好。 笑的频率也比看到的更多。 她身上的沉重就这么消失了。 叶舒身在沸腾的野马群中时,还在想郡主身上的变化。把这归咎与,马上就要认命。 “小心——” 她的喊声传了过来。 叶舒看到她起初看上的黑马,便放开已经被套中的马匹,用绳索套中她想要的那匹,将马拖到筋疲力竭才将野马驯服。 骑马走到她身边时,她拒绝了。 “我要自己骑。” “会摔断脖子。” “那就摔断把,”林青青把他推下马背,自己翻身上去,跑进马群,混到上千匹马中在草原上任意奔跑。 观看的人露出关怀的笑意,告诉叶舒,“郡主是个洒脱的女子。” 叶舒是真担心她把脖子摔断。带人追上去。 是夜。 他们回营地时天色早就黑透了。 林青青娇小的身子掩在披风里,乍一看,像个漂亮的小精怪。 营地不比城里,叶舒叫人把帐子检查一边,省的有什么虫子……“看什么?” 林青青有点冷的藏在披风里,仰着小脸朝他看,“那些是什么人?” 主帐不远的一个帐篷前,一排女人候在哪儿。 “是发配来的囚犯,”叶舒朝她柔亮的眼睛看,“想要丫鬟吗?” 林青青道:“不想。囚犯为什么送到这里来?” 理由不该让她知道。 叶舒单手搭在她肩上,让她转个方向道:“郡主休息,我去处理。” 林青青睡不着。 因为不用说她也知道那些女囚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 夜深时,叶舒进来看她,见她翻来覆去,没让她知道的出去了。 天亮,紫衣带人送来衣物,顺带提及那些囚犯。 “都是发配三千里的犯人,衙门把人送来给将士们浆洗衣物,帮厨之类的,干些杂活。这些都是默许,也不时常有,夜里大司马已经让人把她们送走了,”紫衣道。 林青青不置可否,也没发表意见。 她一个人捧着脸坐在坡地上发呆。 有人悄悄告诉叶舒,郡主在地上画了男人的画像。 叶舒撇告密的大老粗一眼,知道那画的是郡主的心上人。 焦志明挺无语的,告诉大老粗他眼花了,那画的就是大司马本人。 “不是,我看的可仔细了,那就是别的男人画像!” “再去看看!”焦志明把他打发走。 丞相府与大司马联姻,长乐郡主跟三皇子这对儿有情人被拆开,谁不知道? “估摸着郡主离府,就是找三皇子,”焦志明道。 赵长乐在码头被拓跋胜挟持这事,他们都知道。 “不是没走成吗,”叶舒靠在椅背上,“拓跋胜的尸体找到了吗?” 焦志明感觉他并不是很想讨论郡主的事,回话道:“还没有,被冲进暗河内也说不定。那一带的水流很乱。我派人在找找。” “让他们把嘴闭紧。” “属下知道。” 有急信。 叶舒拿到手里看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焦志明接到手里看,脸色也是一变。 “让紫衣带队护送郡主回京,”叶舒大步离开营帐。 朝廷有旨,庆王爷带兵觐见,大司马叶舒奉命阻拦。 林青青接到消息时,兵将正在集结,叶舒双手托着她腋下,让她上马车。 她反手拽住男人袖子……“你小心。” 看着袖子上细嫩的小手,叶舒感觉到自己为夫的责任,当真是尽到了。 第198章 赵长乐 皇上尚在昏迷中,庆王爷却带兵觐见,这不就是造反? 京城那么多皇子,其中,大皇子被囚禁,二皇子病弱,三皇子获罪,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等五六个实力相当的皇子们没有一个在这当口跳出来,他们的叔叔庆王却等不及了。 京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啊。 林青青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感叹。 “紫衣,”她实在无聊,“快马加鞭,最快多久能回京?” 他们一行八百精锐,轻骑快马,信也早一步送去各地让人沿途接应……出于郡主身娇肉贵的考虑,紫衣道,“郡主若不怕颠簸之苦的话,我们最快十五天能到。” “不必考虑我,”林青青不想在路上耽搁,让他们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也可。 “是!” 由八百精锐护送的马车日夜朝这京城的方向奔跑。 停下来休息时,林青青也会跟他们聊聊。 看着忙来忙去的紫衣,她假装好奇的道,“你为何会做大司马的侍卫?” 紫衣垂着眼,徐徐道来,说到与叶舒一齐长大时,看了她一眼。 从她还是真正的林青青时,她就知道紫衣喜欢叶舒。 也是了,自由一起长大,命都是那个人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改天我们一起去顺清庄,”林青青很久没有去祭拜过天魁了。 紫衣对自己的家乡似乎没有多么浓烈的感情,淡淡的应声是,接着忙去了。 汾城是做老城,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腹地与边陲的分界。 这里的民风也很鲜明,八个字就概括了,不疾不徐,粗中带细。得知长乐郡主由此经过,汾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 马车在队伍中间,停在城门口,紫衣把情况告知给郡主。 长乐是大司马叶舒的夫人,更是当朝宰相的独女,官员们夹道欢迎,弄出这么大排场是应该的。 但她不是长乐,告诉紫衣,“直接走,不停了,也不必见了,我身子乏,没法儿见客,替我谢绝。” “郡主!”汾城的指挥使仇水提着袍子出现在马车外面。 “上次下官回京述职,便没能见到郡主,这次郡主从汾城经过,怎么也得让下官招待一二,沛儿思若她们知道您要过来,早早就等着了,”仇水笑容亲切的朝马车里的郡主看。 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说明这人跟长乐是熟人。 林青青不知道的事,仇水不光是丞相门人, 还是他们的拐弯亲戚。 但林青青哪儿知道? 赵氏一族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仇水的邀请让她犹豫了几番,也还是在汾城停了下来。 “郡主~” 仇水的两个女儿从官员们后边跑过来,全是一脸克制的兴奋。 林青青觉得,不用到京城 ,她冒牌货的身份就会被揭穿。 不过这些人远在汾城,跟身在京中的长乐能熟到哪儿去? “不去官邸了,”林青青保持这得体的微笑道,“在驿站歇歇脚,明日我便启程离开。” “想来丞相已经接到郡主平安无事的消息了,”仇水想让她多留些日子,被婉拒了,只好又邀她去官衙。 林青青觉得在拒绝就礼貌了。 所以她给紫衣试了个眼色。 沉长的队伍进城,最后安顿在城中的驿站内。 林青青好久没睡过床了,倒在床上不想起来。 “郡主尝尝我们这里的茶,”沛儿把茶水端到床边来。 林青青尝了口,没觉得好喝,跟小姑娘先聊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沛儿整整衣裳,走出去,告诉紫衣尽管去安顿。 林青青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我睡了多久?” 沛儿还在。 她在油灯旁刺绣,闻言看过去,“三个时辰了,我叫人送吃的。” 林青青有点头疼,顺势让回去,想起来问,“紫衣呢?” “安顿在外面,”沛儿道,“郡主有事吩咐我。姐姐身边怎么连个丫鬟也没有?” 林青青觉得这话不好回答,叹了口气,“劳烦你了。” 吃过东西,去外面走了走,夜里也没什么可解闷的,她回去揪着灯看了大半夜的书,翻过天穿戴整齐,等了小半时辰也没见紫衣他们。 “城中有异动,我爹请他们帮忙去了,”沛儿笑眯眯的,一直都在。 林青青心里一跳,问她:“什么忙?怎么不同我说?” “男人干的活儿,”沛儿一针一线绣花说,“郡主不是在休息吗。” 客栈里一个护送她的人都没了。 但仍旧一步一岗。 站岗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林青青双手扶着栏杆,一时间脑子里乱成麻…… “郡主最好不要闹,”沛儿走过来,眨巴着眼睛提醒,“那些护送郡主的人会遭殃的。” “什么意思?” 她耸肩:“请郡主留下做客的意思。” 林青青现如今的身份过于复杂,很难猜测现如今的状况出于什么人。 她第一个怀疑的当然是赵丞相。 但没想到还没回京,丞相的手就迫不及待的伸过来了。他急什么呢? “带我去见你爹,”林青青没必要继续瞎猜。 沛儿探究着她的视线闪了又闪,心底里钦佩她的淡定,道:“我去通报。” 约莫半个时辰,沛儿回来告诉林青青,仇水不见她,让她安心在此待着,只要想多留她几天而已。 “你爹不是……我父亲的人,”这个感觉来的猛然又强烈。 林青青猛地站起来,把沛儿惊的变了脸色。 但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来回走动,最后靠到窗户旁,抽丝剥茧的思考起来。 在丞相眼中,替身是无依无靠,连家人都保不住普通人。对付她没必要大动干戈。仇水一个外人,定然不知她是替身这等辛秘。 不知还把她留在这儿,是不是说明她又被挟持了? 既是丞相之女,又是大司马他老婆,挟持她除了威胁这俩人还能干嘛? 但事实她既不是丞相的闺女,也是不大司马的老婆。 真搞笑。 林青青扭过身朝沛儿看,“我有点担心紫衣他们,能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吗?” 第199章 赵长乐 沛儿没告诉林青青紫衣他们在哪儿。 是紫衣自己回来了! 就在林青青被关在驿站的第三天,紫衣带了一小嘬人找回来了。 沛儿吓的头发恨不得立起来,见到紫衣几个人身后追上来的自己人,受惊的表情才收起来。 但她好像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林青青一瓷瓶把她砸晕。 紫衣也反手杀了一个小兵,冲进屋拉着她从窗户逃。 她们颇有默契。 返回来的侍卫们也没全部冲进来,留了几个在外面接应。 林青青的双脚刚一落地,就被一条布蒙住头,由几个人护着在大街小巷里跑。 林青青的体力是真的不行,一条巷子没跑完,已经直不起腰。 紫衣抓着郡主的左手腕,“仇水与庆王爷勾结,此时庆王大军已在城外了。” 林青青的腰忽地直了。 “庆王不是进京,而是绕道来汾城了?” 紫衣望着她,“是。” 林青青有了一种不合时宜的错觉,就是拓跋胜也好,庆王也好,都用针对“她”的方法钳制陈国最有权势的人。 她很快把这个想法打住了,“庆王想从这里进攻京城?他疯了?这是陈国门户,攻了这里,草原人岂有干看着的道理?” “庆王攻进城,草原人躁动,大司马就得在边陲防守,京城现有的人不一定就能拦住佣兵近十万的庆王,”紫衣眼睛里闪烁着杀气,道,“尤其是他用郡主做威胁时,更加难以阻拦。” 是啊是啊,这若是真的长乐,丞相定然束手束脚。庆王在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京易如反掌。 林青青感觉到自己心底的迷茫,同时也想到了真正的长乐。 那丫头若还活着,面对这些会是什么心情?又会怎么做? “我等定将郡主安全护送回京!”紫衣发誓。 她身后那一双一双明亮的眼睛亦是如此。 巷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仇水的人追过来了。 紫衣把她拽到背上,四个护卫围在左右,带她突围。 “停下!” 左前方的巷口已经被堵住。 他们被困在这儿了,但没有一个人停下……这些护送她的人都会死。 “不要打——” 林青青声嘶力竭,紫衣却脚下一点,带着她飞上墙沿。 四个侍卫在巷中被追兵淹没。林青青看着举起来的刀落在他们身上。 “就算你死了,我也走不出去。” 她从紫衣背上挣扎下去,拽了随身的首饰朝巷子下屠杀场扔,“住手——” 能让人心撕裂的,巨大悲痛的声音让下一秒就能结束四条生命的屠刀停下。 林青青脸上都是恐惧,“我跟你们回去。” 抱有必死决心的紫衣没将她的手臂松开过。 在被押走的路上,林青青问了紫衣一个问题。 “知道为什么庆王还没攻进城吗?”她道。 紫衣望着她。 “因为我还没被交给出去,”林青青坚定道,“还有办法。” 驿站。 仇水正在焦急的等待中,看到派出去的人将郡主追回来了,他掉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回肚里。 整整衣领,仇水迎上去,大声呵斥,“我是让你们请郡主回来,谁让你们这般无礼的?” “郡主可还安……” 啪。 林青青一耳光扇在仇水脸上。 啪的一声,反手又是一下。 在场的人全都一愣。 动手的是这天下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仇水将她囚禁在这里也客客气气,其他人胆敢放肆? 仇水本人都懵了。 但这似乎……也没错。 他把左右各挨了一下的老脸正回去,“郡主打完,出完气了,下官也没什么可在说的了。” “我在为陈国的黎明百姓打你!” “为边陲死去的英灵打你。” “也为汾城的十几万百姓打你!” 林青青……不,她现在是赵长乐。 她双眼通红,“陛下病重,朝局动荡,草原人若是攻进来,边陲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他们都是年轻的小兵,知道他们是孩子们的父亲吗?知道他们在抵抗草原人的日子里,怎么死的吗?” “汾城是陈国门户,皇上是多么的信任你,让你再此为官多年,你就是守护陈国的?” “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对得起身在病榻的皇上吗?” “一旦开战,连续受灾的南方百姓,又要饿死多少人才凑得齐军饷?” “仇大人……”滚滚热泪从赵长乐眼中溢出。她恨不得将心抛开,“你是陈国的罪人。” 她朝为虎作伥的众人望去,“仇水为一己私欲亡故陈国黎明百姓,成则罢,他升官发财,享受荣华,你们也跟跟着喝口汤。可他要是败了呢?你们这些人谁能逃过?” 吹水在此为官数载,心腹手下自然不少。做下此等谋反之事,自是许下诸多好处,可……这是一条不归路啊,败了只有死。 “我不会让他成功的,”赵长乐擦干脸上的泪渍,“杀了我。” 她站在仇水面前,道:“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来救你。” 刀就在手边,仇水看都没看一眼,他被长乐郡主视死如归的锋芒裹挟着,“你怎么救我?” 庆王兵临城下,汾城所有官员被抓,城内数万兵马紧急调动,严阵以待。这些都发生在一夕之间,百姓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要被迫接受这里会打仗,生活被改变的事实。 但这些都发生在赵长乐走上城楼之前。 年过五巡,上嘴唇上留了一圈小胡子的庆王看着比实际年龄小的多。 他不明白本该被交到自己手里的郡主,是怎么会带着仇水的心腹出现在城墙上的。 那是赵长乐无疑。庆王认得哪张脱尘出俗的小脸儿。 “侄女儿——” 庆王冲小丫头喊话,“本王可不想叫人冲进城拖你, 你还是自己下来。我以礼相待。” 赵长乐朝自己这边支这耳朵,和城墙外那些仰着脸,都在听她说话的人看。 “庆王叔可否给我三天时间?”长乐与太子是堂兄妹,自然也跟庆王沾亲带故,这么称呼没有问题。 她客气有礼的道:“三天时间我要是想不出对付你的办法,我就自己出城, 以免祸及百姓。” 三天时间,对付他近十万大军? 庆王差点笑出来,在马背上乐,喊话:“本王为何给你三天时间?这城就算打,也花不了三天。” “那你就打,”长乐倨傲的俯视他,“庆王殿下,怕了我了。” “呵,”庆王简直气笑,“毛都没长齐,本王会怕你?” “最多一天!”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是缓兵之计。 庆王倒要看她能不能把叶舒等回来。 他下令,“扎营!” 第200章 赵长乐 “一天时间怎么够?” 一个时辰前,那元嘉联合其他几人临阵反戈,倒向了长乐郡主。 城外有近十万的大军,汾城却满打满算才一万人。 只拖延了一天时间,怎么打? “足够了,”赵长乐双目亮的犹如燃着烈火,扭头看向紫衣道,“帮我取纸笔来。” 硫磺,木炭,硝石,引线,铁具等等物品,一并写在纸上交给那元嘉。 赵长乐仔细叮嘱:“一定要找一批可靠的人,在天亮之前把东西找齐。” “这……”那元嘉想不明白这种时刻她要这些做什么。 “按照我说的做,到时自然就明白……” 赵长乐带有几分强硬的话顿住,那元嘉顺着她的视线扭过头,脸色一变。 赵长乐被抱进一个满是风尘的怀抱。 男人奔波千里,压在心头多年的思念奔涌而出。 陈子晋红着眼,“你没事……你没事……” 三皇子! 三皇子的生母贤妃,谋害皇上,三皇子被囚禁在禁宫已有数月,这事满朝皆知,可他此时却出现在这里,还……还抱着郡主。 郡主是大司马叶舒的夫人! 那元嘉的震惊被这事要是被大司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取代。 那元嘉的脑子有点乱,反应过来叫人散开。手里握着的那张纸,变得轻的不能在轻。 赵长乐的震惊不比看到这场私情的其他人少。 她触电般推开陈子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陈子晋日思夜想,盼着能与她见面,盼了几百个日夜,终于见了,对她陌生甚至说是不同以往的反应没有任何判断。 “听说你被草原人掳走,我怎待的住?”从头到尾将她看了一遍,陈子晋发红的眼眶变的更红了。 她本就没打算长久的顶替这个身份,更没想过要面对陈子晋。 想到他还不知道长乐已经去世,她就呼吸不过来。 “我们找个地方,”她混乱道,“找个地方在说话,你跟我走。” 一个人影挡在他们前面。 是紫衣。 她冷酷中夹杂了决然,变化很明显,显然是不允许私情发生。 赵长乐直视紫衣双眼,坦坦荡荡,未发一言,从紫衣身边走过去。 临街的一间屋子内,没有外人,陈子晋抱住心上人,觉得这些年的想念全都值得,一辈子也不想在放开她了。 “我们走。” 陈子晋贪恋的嗅着她的味道,“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地方。” 她如坐针毡,暗想要不要现在把长乐的事告诉他……“庆王兵临城下,若让他由此进京,京城的局面定然会翻天覆地,到那时很多人都要遭殃。” 陈子晋抬手,抓着她肩,让她面向自己,道:“别管了,那些本来就不干我们的事,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她不知道真正的长乐会不会跟陈子晋走。 但她不会。 也不能。 抬手将陈子晋的推开,“不行,”赵长乐脸上全是坚定,“汾城危在旦夕,我不能走。” “城外近十万大军,如何抵抗?”陈子晋在进到汾城时就已经听说了。 庆王若在这时进攻,以汾城军力,不出半天就能破城。 最近的兵马全部集合,也只有一半兵力,在赶过来,城早就破了! 陈子晋面露哀求,“叶舒赶不回来,你也抵挡不住。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陈子晋,”她回过头,“你这么说,就是因为知道长乐不可能在这种时刻一走了之。” “不会跟你走的,”她不知道陈子晋有没有察觉到话里的暗示。 “现在不跟我走,之前呢?”陈子晋朝着她走近,脸激动到发红,逼问她,“你大婚前,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在钟楼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不出现?两年了……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见我?只言片语都没有,就嫁给别人。” “长乐……”陈子晋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低吼着发疯,“为什么?与叶舒成婚,是迫于你父,现如今是不肯置汾城不顾,可我呢?我呢——” 从皇子沦为阶下囚,连最在乎的女人也不肯留在他身边,陈子晋始终都是受害者。 “汾城的事过去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她为长乐流泪,给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道歉。 除了有难言之隐外,陈子晋看着这样的长乐,想不出别的。 他抓着心上人不肯放开,“现在就跟我离开。我们现在就走。” 她怎么挣脱得了一个大男人的拉拽?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情爱!”她嗓子几乎破音了,执意要走的陈子晋顿了下。 “陈国的生死远在感情之上!你也不想陛下苏醒那天,陈国已经拱手让人,”她把停下的人甩开,“……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与长乐是挚友,一度看着他们爱而不得,现如今又保守着真相,让他们演变到彼此误会的程度……她也心痛,自责。 “回京去,洗刷冤屈,振奋起来,”她不敢伤害这个人,但又不得不伤他。 长乐的事在此时已经没有了恰当的时机。 “这里的事解决之后,我会把所有事都跟你讲清楚。” 陈子晋心如死灰。 他还在爱恨之间难解难分,他的长乐,却已经走远,已经开辟了没有他也可以的天地。 她在也不会跟他走了。 这样的认知和滚滚热泪,都化解不了陈子晋入了心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他仍旧留在汾城,试图跟长乐见面。 第201章 赵长乐 那元嘉以为长乐郡主会跟三皇子走。 毕竟三皇子跟郡主一起长大,情义不是大司马叶舒能比的。而且还那样难舍难分。以至于见到找过来的赵长乐时,他的差事几乎没做。 “我让人不准透露三皇子的事,”那元嘉心情复杂。 赵长乐无所谓,“天亮前能把纸上的东西找到吗?” 那元嘉道:“能!” 木炭不必说,硫磺和硝石在药铺就能找到。 量不够大? 汾城百里开外的山里就有硝石,硫磺在老百姓的小作坊里就能找到。 不论质量出处,天亮前,一车一车的东西拉到被征用的驿站内。 林青青用素布包头,穿着一身旧衣,亲自带着包括那元嘉在内的一百多人,制成了黑火药。又一个字都没注明的,将用牛皮制包括的药包朝城外庆王的营帐附近扔去。 朝人心脏上砸了一拳的动静,让庆王的大军如沸腾的开水一般,惊的四处奔走。 城墙上,那元嘉一众人全傻了。 赵长乐露出满意的笑,“看到了?”她笑的肆意极了,拍拍沾满药味的双手,“朝营地扔。” 药包落在地上,地面被炸出坑。落在帐篷上,人死篷塌。谁也预料不到它下一秒会落到哪儿。 昨日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庆王被人左右驾着胳膊在营地里逃命。 头顶上那些杀伤力巨大的东西是什么他弄不清楚,他让撤军的命令也传不出去。 人和马被吓坏,数十万的大军,乱套了。 那些一开始还只是在营地前爆炸的东西,朝大军这边飞的越来越密集,还说着话就在头顶上炸开,借着火力炸出的铁片,将几十米开外的人都杀死。 无人幸免。 汾城中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初听到爆炸的响声吓的逃出家门,以为庆王打进来了。后来得知是庆王被打了,他们又洪水似的涌到城下观看。 汾城的守军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见那大人带着人朝庆王的营帐内丢要牛皮纸包。庆王大军在一声一声的巨响中分崩离析。 几十个人就把这件事办到了! 不是抱了必死决心,不是流血,不是厮杀,而是嘻嘻哈哈,越扔越兴奋。 他们甚至没有走下城墙。 所有人的都傻眼了,但看到牛皮纸包的威力后,他们明白了它的作用,全都兴奋起来,朝那些被炸的乱成一窝粥的大营喊“来呀”。 但这令人激奋的场景只维持了半个时辰,赵长乐就叫停了。 她叫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城墙上等着。 果然,没出半个时辰,庆王那边连营帐和马匹都没要就跑了。 但又没完全跑,撤退了三十多里。 看到城下一骑轻骑举着庆王大旗跑过来,赵长乐起身趴在城墙上朝下看,道:“庆王有什么话说?” 举旗那人:“圣上病重,病因不清不楚,赵丞相和太子却独揽朝纲,庆王爷几次请求回宫都被拒绝,这里面难说没有阴谋。且此来汾城,也只是为了请郡主一起回京!” 这是个辩手。 赵长乐听着,哈哈一笑,“你是说,京城的皇子大臣们都不如一个庆王聪明咯?” 那人坐在马背上,被马儿带着原地晃动。 “庆王与皇上是亲兄弟,皇上病重,亲王为何不能回京探望?”他扬声把质问送来。 “哼,”赵长乐冷笑,“不让回京探病是奸,不让回京探病就带兵攻城就是忠了?” 想在言语间占理,是不可能了,那人略一沉思,道:“既如此,那就请郡主和庆王一齐带上精锐,前往京城罢。” “不可!”那元嘉一步走到长乐郡主身边道,“这是陷阱。” 但这时不答应,他们就会把汾城动荡的黑锅压她头上。 赵长乐微微一笑,“转告庆王,我夫君就在后方,等他赶来,我们便一齐进京。” 那人骑在马背上仰着脸朝他们看。 赵长乐的笑容不减道:“在转告庆王,我夫君赶来之前,他若逼近一步,汾城众人都不答应。” “我等没有接到任何旨意,庆王带兵硬闯,只能以造反论之!”那元嘉没有不强硬的道理。出口恶气,和占据上风的感觉让他想吐城下那人一脸。 “哼,”那人调转码头,从怀里扯出一个什么东西,朝地上一撇,走了。 那元嘉叫人去捡,拿到手里一看,是战书。 上面说三日之内必攻汾城。 合着前面那些话全是拿来骗小孩儿的! 不要脸。 赵长乐把战书收起来。 “我去叫人找更多原材,”那元嘉道。 这会是场恶战。 但没有一个人怕。 在场的人,心里全是要涌出来的自信,勇气。 对亲眼目睹今日事的老百姓来说,几十个人把庆王的十万大军都打跑了,还有设么可怕的? “进不来,根本打不进来,”他们纷纷道。 “那位就是长乐郡主?” “娘的,庆王要不要脸,欺负小姑娘。” “那可是咱们陈国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子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么贵重的人。” “真美。” “岂止是美,阻拦庆王大军的药包就是郡主弄的,”一个守军说。 “啊?” “怪不得郡主会登城墙。” “有勇有谋。” 那守军与有荣焉道:“郡主本可以走的,但她还是为了汾城,为了我们留下来了。郡主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还智谋非凡。” 城墙上的人影,不在只是好看,她被赋予了更多敬意。 得知要全城防范,老百姓自发把砖石运到城下,打起来城墙破了能马上堵住。 城外的路上也埋了药包,让敌人有来无回。 “郡主去歇一会儿,”那元嘉把带来的披风递给紫衣。 赵长乐没觉得冷,摆手不用道:“歇着也睡不着。那大人累吗?” 那元嘉笑道:“下官感觉不到累。探子传回消息说庆王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赵长乐朝那个方向看,“死的也都是陈国人。” 那元嘉想到那人力不可抗衡的景象,明白她心中的顾忌和怜悯,正要开导,就听郡主道,“战后一定要做好防疫。” 那元嘉的心瞬间定了,高声道:“是。” 第202章 赵长乐 庆王虚晃一枪,绕道去了汾城。 汾城被庆王大军围攻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时,叶舒已带兵逼近汾城。 他亲眼看着庆王大军在汾城门口被炸上天。 庆王本人却已经带着大部分的精锐撤了,连个照面都不愿与叶舒打。 为期不长,动静很大的局面以汾城取得全面胜利告终。汾城的百姓到官员都很兴奋,对叶舒的到来表示欢迎。 尤其是官员,他们很多都被仇水关押起来,一部分还没策反了,汾城没费一兵一卒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免死牌。从几天前起就对长乐郡主唯命是从了。郡主落脚的驿站已然成了另一个官署。 叶舒的到来无疑是另一种振奋剂。 赵长乐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起身迎了上去,道:“你来的正好,他们正在商谈后面的事。” 她没有恐慌,没有骄傲,甚至没有期盼,和胜利后的兴奋,有的是自然而然,仿佛他们彼此熟知已久。 叶舒在她身上看到了不一样。 “我想跟郡主单独谈谈,”他把赵长乐交代汾城事务的话打断。 赵长乐把他带上二楼,在栏杆处站定。 她正欲回头,听到一声“天师”。 赵长乐诧异的回过头。 “什么?”她装出迷惑,道,“大司马说……天师?” 叶舒坚毅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黑火1药不是常人能有,想来只能是出自天师之手,”他道。 呵。 赵长乐几乎笑出来,她也这么做了,不过不是嘲讽,而是故意笑的甜甜的,挖苦道:“大司马的想法未免太狭义了。” “哦,”叶舒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天师,这期间,无论他怎么找,也无论他有多需要天师的降临,天师都没有在出现过哪怕一次。 听说郡主用一种很简单却威力巨大的东西把庆王的大军打退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天师。 首先天师是女子,京城人,这从口音上能听出来。其次,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郡主都符合天师的模样,在加上她性格上的特殊,叶舒真希望这就是天师。 直到这会儿他也这么希望,追问郡主说他狭义是什么意思。 “天师虽厉害,但这世上的奇人异事又何其多?”赵长乐觉得自己并不用举什么例子,她克制住转过身看向别处的冲动道,“大司马真的不知?” 叶舒眉头紧锁。 “司马府后院书架上的一本书里,夹杂了黑火\\药的配方,”赵长乐也拧着眉,把谎话说的煞有其事道,“我还以为那是大司马随手放的。” 叶舒对自己府上的后院某个书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觉得戏剧,但没从郡主脸上看到玩笑的痕迹。 他不得不想到自己府上的另一位女主人。 火铳就是她的东西,火铳内的火\\药,用途和威力都不止看到的那点。 很奇怪,她只留下一个活泛的影子,具体长什么样叶舒却回想不起来了。毕竟已经好多年了,若不是此时,没人会提及那个人。 黑火\\药的事也很明白了。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叶舒没有做任何解释,要了配方便离开了。 赵长乐在栏杆处站了一会儿,回到屋子里,眼泪不可抑制,滚滚而落。 她再也没办法直视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的伤痛了。 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时辰,她又变成了赵长乐。然后去见了仇水和那元嘉…… “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回到客房时,陈子晋竟然在这里。 比起几天前,他更加沧桑嶙峋,落魄至极。 赵长乐惊讶他怎么还没离开,反手将门关上。 “我在等你,”陈子晋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满脸期盼。 赵长乐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行,”她一脑门官司道,“我还是之前的回答,不能跟你走。” 陈子晋心里一痛,“为什么?庆王攻城时,你为了汾城,不愿跟我离开。现在庆王已经退兵了。” 他做了汾城破城,他与她同生共死的准备。一直再不被发现的角落里看着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陈子晋……”赵长乐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么回京,洗刷冤屈,为你为贤妃正名;要么就此离开,远走天涯,从此再也不理会京城的是是非非。但无论哪一种选择,你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长乐了。” 长乐已经没了。 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生命里。 可以陈子晋现在的状态,告诉他真相,真相只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世上,有情人都没终成眷属,子晋跟长乐是,她跟舒舒也是。 他们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得到幸福。 种种想法,让赵长乐发红的眼眶里几乎又要落泪。 “你走,”她把门打开,背对着他道,“不要在颓废了,好好想想我的话……除了儿女私情,你还有很多能做的。” 她急匆匆离开,没看到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坐着品茶的叶舒。 没有叶舒点头,陈子晋怎么可能进得来? 他们之前如何深情叶舒不在乎,现在他们不走,以后郡主更不可能跟陈子晋走了。 他把味儿还不错的茶水一口饮尽,空杯子递给紫衣,“护送三皇子回京去。” 紫衣琢磨“护送”有没有别的意思,转念一想,陈子晋现如今是戴罪之身,京城里有的是想磋磨他的人,何须他们动手? 跑是不可能让他跑的。 紫衣只带蛟龙卫,把浑浑噩噩离开的陈子晋带走,秘密送回京。 赵长乐对此事丝毫没有察觉,叶舒回房时,早已入夜,她也已经面朝这墙睡下了。 叶舒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合衣在床边躺下,躺了大概半个时辰,他翻身坐起,摸了摸她发顶,“我走了。” 她浑身一震,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是他的令牌。 庆王与其说是带兵撤退,不如说是带兵逃跑,让他缓过来,定然把陈国搅个天翻地覆。 叶舒势必要将庆王剿灭。 赵长乐一夜未眠,其次走出门感受到人去楼空时,发现叶舒把焦志明也留给她了。 汾城的官员和百姓都在等着。 第203章 赵长乐 历时一个半月,赵长乐终于回京了。 只是还没下车,丞相家的大公子就来“接”她了。 替身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她当然不会怎么着,让紫衣和焦志明让开,赵长明的人接管马车,他们一路回丞相府。 一国丞相当然不可能闲的在府里待着。赵承弼在宫里,等着才能见到。 不过相信不用等很久。 她也没受到什么非人虐待,而是坐在窗明几亮的屋子里喝茶。 “一模一样,”赵长明看了这个冒牌货半晌发出感慨。 “声音像吗?”赵长乐说着冲他甜甜的笑。 赵长明道:“像。陈子晋没看出来吗?” 赵长乐心想,合着陈子晋跑去汾城的事他们都知道。 她没说什么的点点头。 赵长明像是在看怪物,心里很是疑惑,怀疑自己要是陈子晋的话没会不会看出来这是假的。 平白无故的,没有假人,正常人都不会朝这方面怀疑…… 唉。 赵长明正欲在问,丞相回来了。 见赵长明起身行礼,赵长乐也站了起来。她对陈国这位大权在握的丞相轻轻行了一礼。 赵承弼久居高位,脸上心里都是欲望被满足后的淡然。 他朝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替身看,“可想见见你爹娘?” “想!”替身瞬间将头抬了起来。 赵承弼反倒走进去,坐了下来。 此时她又变回了林青青,思考用什么样的态度应付这些人。是以不用追问,便把离京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出来。 说到叶舒将大司马令留给她时,赵承弼看向她腰间悬着的玄铁制成的黑色令牌。 陈子晋都没识破她身份,叶舒更不可能,且她已经取得叶舒信任。 了解到这些的赵承弼并没有打消饶了她的念头,只是在思考该怎么惩治。 挥挥衣袖,他左手放到左膝盖上,道:“打断你爹娘哥哥的双手,还是打算他们双脚,你选一个。” “违背命令,自然要受罚,”他道。 林青青毕恭毕敬的外表中露出一丝反骨。 她黑白分明的美目灼灼的,没有丝毫畏惧的与丞相对视道:“我能先见见他们吗?” 赵承弼感觉到了威胁。 “不能,”他道。 林青青眉头一皱,难掩失望道:“那丞相就别怪我守着黑火 \\药的秘密不肯说了。” 赵承弼让她做选择时就是为了诈出黑火\\药。这女人果然不是蠢物。 现在对她父母的事在退步显然会处于下风。 “照命令行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赵承弼示意长子把她带下去。 赵长明会意,对她不是放了,而是带下去。带去不见天日的密室自然在合适不过。 密室里不见天日,除她外没有一人,但会按时送饭,甚至连换洗衣裳都按天送来。 林青青有什么可怕的? 她不是吃就是睡,来人了才表现出一丝被关傻了的疯狂……也还是被关了半个月。 期间那些负责监视她的人,把大司马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黑火\\药的配方。只能让替身的家人出面劝她识相。 那是个善良的男人,这从面相上能看出来,嘴巴也很木讷,不会劝人,只会说他们还好,说爹娘都很挂念。 丞相的心腹在场,林青青连询问替身大哥他们身在何处的机会都没有。 “你先走,”林青青表现的不耐烦,就差把都是你们拖累我写脸上了。 那人怪伤心的,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连朝监督他们的人看。 她死守着黑火\\药的秘密不放。 两天后她被放出去。外界连一个怀疑丞相府说让她在家修养的人都没有。 叶景天亲自等在府里,奉送他百分之百的关心。 “都说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与世子天生一对,令人敬佩,”叶景天自豪,私心里对郡主有了很大的改观。 “尽力而为罢了,”她又变成了赵长乐,但并不想跟这个老东西无效交流,可是,这不代表她不想耍他。 “我在大公子的喜事上被掳,定然少不了流言蜚语……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府里尽是这样的坏事,”她恬静的朝叶景天看,暗戳戳提醒当年百里雪被掳走一事。 叶景天听出来了,脸铁青,声音活像挤出来的道:“都是些宵小鼠辈,不足挂齿,郡主不必多想,也没人敢胡说八道。” 他把“敢”字咬的很重。 赵长乐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转而问起大公子和百里雪。 大公子大喜那天,出了那么大的丑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真的开始关在将军府里面。那地方现如今已经是个活死人墓,百里雪的娘家都不在出面为他们操劳了。 不知道秦念微看到他们这样的下场会不会觉得安慰。 这时有人匆匆进到厅里来,说皇后有请。 叶景天第一时间扭头朝这个不一般的儿媳看。 她愣了下,站起来,顾嬷嬷紧随着她走出去。 面见皇后该如何应对,以及怎么说话,顾嬷嬷在进宫的路上匆匆说了一遍。 赵长乐一边听,一边想皇后找自己进宫做什么。 没记错的话,那位插足过她跟叶舒的苏姑娘,已经是太子妃了。 不知道这次进宫会不会见到姓苏的。 说来可笑,这世上仅有两个人知道天师的真实身份,这两人却谁也没向叶舒透露过实情。 一直有人在找她。 赵长乐靠着窗户看向逼近的宫门,默默感叹世事的无常。她自己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身份再度跟这些人发生纠葛。 但真正的替身这会儿怕是已经听到她回京的消息了。 她好想小舟啊。 “哈切——” 林秋月狠狠打了个喷嚏,腾出一只抱小破孩儿的手揉鼻子道:“你娘那个天杀的,找到她我跟她没完。” “猫咪……” 闷闷不乐的小舟抱着姨母的脖子,希望船明天就到京城,希望一睁开眼就见到喵咪。 “呜呜,面具叔叔也不见了,”他好伤心啊。 “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小舟最听话了,”林秋月恨不得现在就把林青青揪出来。把这么点的孩子丢下自己走了,她都心疼。只能带小舟进京了。 第204章 赵长乐 含章殿。 赵皇后拉着赵长乐的手仔细打量 ,见她完好如初,皇后用手帕拭泪,凝噎道:“你没事就好。” 长相随了赵氏男人特征的皇后颇有点雄壮在身上,显得既不雍容也不华贵,像个寻常妇人。 她眼睛都哭肿了,诉说国事艰难,太子辛苦,最后这些都化作是太子没能娶她的结果。 “若不是你爹将你嫁给叶舒,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她道。 其实一直都是她在说话,一直都是她在诉苦,受苦的好像也是她。 赵长乐不由得就想起在汾城时,大家对郡主这个天下第二个尊贵的女人的仰慕。 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一点都不开心呢,跟侄女说话都暗戳戳的,阴阳怪气。 赵承弼,赵丞相,把唯一的独女嫁给叶舒,却不嫁给太子,不就是为了钳制太子? 这还是亲舅舅呢。 皇后作为丞相亲妹妹,太子亲妈,心里能不憋屈的慌?没有那个亲妈想让儿子做人家的傀儡。赵皇后尤其不想,叫她进来就是来上眼药的。 话虽没营养,但也暴露了皇后跟丞相之间的矛盾。 进宫这趟,赵长乐也不算没有收获。 她被皇后留在宫里过夜, 九华殿还保留这郡主的东西……朝这殿外走的赵长乐退回来,看向带着两个宫女守在殿门前的人。 跟皇后比起来,太子妃苏天菱可太有范儿了。深色繁杂的宫装,端的华丽高贵。 她是太子妃,赵长乐是郡主,郡主当然要给太子妃行礼。 苏天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缓缓施了一礼后,发现郡主眨眨眼,要笑不笑的站在那儿。 苏天菱下意识猜想自己的妆容是不是花了……“郡主回京那会儿我便想着叫人探望,丞相府说郡主在静养,我便不好打扰了。” 赵长乐点了下头,“太子妃怎么等在这儿?” 苏天菱脸色一沉,怨气在肚子里翻腾。 自打她误打误撞嫁给太子那刻起,皇后就没拿正眼看过她。太子妃该有的尊荣,自然也大打折扣,好在太子是个软硬皆吃的主儿…… 苏天菱想远了,回过神来道:“我可是惹郡主不高兴了?” 赵长乐道:“怎会。” “那郡主怎不喊我姐姐了?” “……”她忘了长乐跟苏天菱是表姐妹关系了。但世人皆知苏天菱跟叶舒有过婚约,太子巴心巴肺的想娶长乐。 她又觉得真搞笑,“今时不同往日,你已嫁给太子哥哥,我自然要尊称你太子妃。太子妃怎么没进去呢?” 她又把话拉回来了。 苏天菱一阵不自在,道:“没敢打扰你们说话。” 哈哈,是皇后不让她参与? 不让参与,你就别参与呗,巴巴的赶来续什么姐妹情。赵长乐要笑死,清凌凌的道,“你进去见皇后,我去歇着,有些乏了。” 苏天菱想跟她一道去九华殿,又怕被人说她巴结郡主,只能看着她走远。 …… 翻过天,顾嬷嬷提醒她得去皇上那里走一趟。 赵长乐洗漱完毕就去了。 孝文帝久昏迷不醒,寝殿跟着变得像个死人墓,只零星俩太监在这儿伺候着。 看着多年不见,鬓发灰白的皇帝,赵长乐心里涌出感慨。 她不知道真正的长乐看到皇帝变成这样,会是什么感觉。还有三皇子,听说他又回到禁宫去了。 才短短三年啊,这些高高在上,拥有一切的人就又变了模样。 她静静坐在塌边感慨,也没待太久,起身离开……明黄被褥上干枯的手猛地抓住她。 惊吓冲出赵长乐的喉咙。 “是朕……” 孝文帝放开她,半坐起来。 赵长乐见状,庆幸自己没对着刚才的植物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堂堂一国之君装死,问题有点大啊。 “姑父?”她延长惊讶,装出又惊又喜的样子。 孝文帝见状,放松了一些。 “没人知道朕醒了,”他朝外张望,长话短说道,“子晋和贤妃不是害朕,给朕下毒的凶手。” 她对这事儿并不惊讶,担忧陈子晋的心情,不必装,自然而然流露。 她走到床边去,“那是谁害的皇上?” 孝文帝眼神绝冷,告诉她,“是你爹,还有朕的皇后。” “不可能!”赵长乐摇头,心里已经卧槽卧槽的。整个不敢置信。 “找太子问问就知道,”孝文帝凝着一双鹰目,道,“那是个蠢货。” “……”赵长乐从他身上看到了不幸,声音轻轻地了,“为什么?” 孝文帝说赵承弼想造反。 太子和朝廷已经被赵承弼捏在手心儿里,他又拉拢了叶舒,相信用不了多久,赵承弼就会造了陈国的反。 赵长乐没理由不相信,暗想是不是把皇上的书信拿给叶舒,进而将这个阴谋粉粹。 “不要将朕醒了的事告诉给任何人,但是朕希望你能阻止你爹,就像你阻止庆王那样,长乐……”孝文帝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声音在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寝宫里回响,“朕殚精竭力,多年前开始就想把江山托付给子晋,成全你们,你爹把一切都毁了。” 赵长乐没把孝文帝装病的事告诉任何人。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叶舒没有相信过她。 她也不知道孝文帝会怎么做。只知道隔天皇上就“醒”了,皇子皇孙,大臣百姓都在沸腾。结果皇上“疯了”。疯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赵承弼连夜让人广贴告示,为皇上寻天下名医。 这期间赵长乐也进宫又去看望过,远远的看着皇上拉着五皇子的手坐在台阶上又说又笑。没听见旁边的太监说了什么,孝文帝吓的抱头鼠窜。 皇后大喊大叫的叫人赶紧拦住。 他被五花大绑这抬走了,走前还在喊五皇子。 五皇子哭着追上去,亲自背了他走远。 赵长乐远远看着,瞥见跟赵承弼站在一起的太子抹泪。 孝文帝能屈能伸?计谋甚远?还是说天家无父子。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幕,只觉得头顶上这片天,就要变了。 不管叶舒信不信她,她都要跟他取得联系了。 第205章 赵长乐 太子监国之后就废掉了大朝会,恢复了每日的早朝。 这天,早朝还未结束,半疯半傻的孝文帝忽然出现,扶着皇上前来的五皇子大手一挥,禁军便团团将大殿包围了。 太子伙同丞相嫁祸贤妃,毒害皇上的事像个深水炸弹,把群臣炸的翻了天。然后便是丞相的诸多罄竹难书的罪行。 太子,皇后,太子妃,丞相,通通抓起来。然后就轮到了赵长乐。为避免大将军叶景天反抗,把叶景天也一并抓了。 那些受丞相提拔,受丞相恩惠,是丞相门人的官员,更是一个没漏。 让他们交代丞相罪行,他们不交代还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喷着吐沫骂人。 五皇子点几个嘴最硬的,叫禁军把他们吊在大殿里打……一时间,哀嚎声让人汗毛倒竖,直言五皇子疯了,竟然这么对待大臣。 赵承弼赵丞相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道:“有证据,我无话可说,没证据五皇子就开始戕害官员,天下人也不会服。” “父皇!” 太子呼唤皇位上的人,但孝文帝显然已经不当家了。他昏昏欲睡,对大殿里这场变革视若无物,任由五皇子作践群臣。 太子冲上去,“孤跟你拼了——” 苏天菱一把将他拽回去。 她恨铁不成钢道:“太子!群臣会为你做主的。” “我等绝不会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太子,丞相!”兵部尚书段逸明愤怒大喊。 “呸——” 太子太傅将吐沫吐到五皇子身上,对着五皇子那张愤怒的脸冷冷一笑,“杀了老臣正好,老臣愿为皇上,为太子鞠躬尽瘁,将来,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五皇子的罪行,让后人看看你是个什么忤逆残暴的东西。” “你……” 拉出去砍了。 捏着拳头,咬紧牙关,五皇子才把这话憋在喉咙里。他一甩宽大的衣袖,冷笑不止,“皇上亲口说明是被太子丞相所害,你们竟还百般维护,这就是你老口中的鞠躬尽瘁?” 他眼风扫向群臣,没得到一丝响应。 五皇子阴森的视线落到苏天菱身上,叫来心腹耳语了几句。 苏天菱便被请到一边去了。 “我看你们敢将太子妃怎么着,”太子的急迫没人看在眼里,苏天菱照旧被人带离大殿。 太子一把揪住叶景天低吼,“叶辰呢?为何不见叶辰?禁军和五城兵马都该听他号令,他人呢?” 叶景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避开太子的脸道:“回太子,叶辰挂职养病已有三年,兵马司和禁军的职务早就有其他人代替……” 没等叶景天说完,太子一把将他推开,大声问:“城防军呢?其他营里的人呢?” 兵部尚书跪倒在地上:“皇上遭逆臣蒙蔽,下了圣旨捉拿我等,城防军如何敢动?” “那就没办法了吗?” 群臣中发出啼哭声。 太子“哎”一声,一拳砸在殿柱上,大声叫,“父皇——父皇你快清醒过来看看,老五要把陈国毁了——父皇——” 皇后肿着眼睛让赵承弼想办法。 赵承弼盘腿坐着,入定了一般掀开眼皮,“皇上是装糊涂,不是真糊涂。” “就是因为他是装糊涂!”给他下毒的事皇后噎在嗓子眼里不敢说,急的脸色煞白双眼赤红,让他不要在装深沉了。 赵承弼把眼睛闭上。 皇后彻底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长乐……”孝文帝突然跑出来。 他披头散发,广袖乱甩,喊,“我要长乐……我要长乐陪我,给朕走开——” 疯疯癫癫的话里忽然冒出一句正经的,九五之尊的威仪让围堵的人心里打颤。 孝文帝已大步而去,从人群中把赵长乐拽出去。 五皇子跑进来。 “都走,”孝文帝冲被困的群臣胡乱下令,“都给朕走。” “还不把皇上请回去!”五皇子分不清他真疯假疯了,传令不许任何人走出大殿。 殿内的人是他的人,殿外的禁军是听信皇命的人,若他们把走的话当成圣旨,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圈禁群臣? 不能真让人认为孝文帝疯了,那金口玉言都成了儿戏。五皇子让孝文帝把查办丞相的话在说一遍。 孝文帝把赵长乐拉到身边,“朕让你查你就查,圣旨已下,何须口谕?” 他一会儿疯,一会儿不疯,五皇子弄不清楚他意图了。 孝文帝提醒他:“朕身边要个人照顾。” 赵丞相独女,大司马夫人,但说到底不还是个女人? 这个想法让五皇子放松下来,怕孝文帝在闹,准了。 孝文帝拽着赵长乐回殿后的寝宫。 这里自然也都是五皇子的人,是以直到床榻处,孝文帝才开口说话。 “叶舒何时到京?”他道。 丞相造反,皇上装病,京城风诡云谲,唯一置身事外,又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只有叶舒。 孝文帝“苏醒”前先见赵长乐就是为了试探她跟谁是一条心。 赵承弼几次三番试探他真疯假疯,不就是不知道内情? 长乐站在了他这边。 “不知道!”赵长乐都没来得及给叶舒送信,就被“请”过来了。 “上次收到叶舒的信,他还在追缴庆王的人,”她道。 孝文帝失力的坐到塌边,“你有所不知,那庆王就是受老五指使。这会儿叶舒怕是已经被引的走远了。” 这……赵长乐真不知道。 孝文帝看她一眼:“汾城的仇水不日就会押解进京,老五被怕揭穿,才躲在朕身边侍疾。” 然后你就利用五皇子搅乱京城的浑水,让自己摆脱困局! 这话赵长乐在心里替他说了,而且猜他把皇位的继承权许诺给了五皇子。但这其中的风险已经显现出来。 “五皇子的做所作为,像是另有所图,”她推测道。 孝文帝默认,许久才道:“朕想他下一步就是害死太子。” 大殿。 苏天菱被几个太监推搡回去。 太子急忙将她护到身边,冲着那为首的太监就是几个耳光,大骂“放肆”。 此时距离群臣被困,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天色黑头了,太监们幽魂似的,将殿里的灯点亮。以为能偷得片刻平静的大臣一个接一个被拖走。 “他们逼问我玉玺在哪儿,”苏天菱红着眼。 太子一阵紧张,见苏天菱摇头才放松下来。 他这个太子做的憋屈,如今陷入绝境,却体会到患难见真情,误打误撞娶来的太子妃也好,群臣也好,到底是拥护他的,太子心里感动,承诺朝局回到正规后,加倍对她好。 第206章 赵长乐 五皇子会杀掉太子! 这一点都不难理解。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这个档口死了,完全可以说他是畏罪自杀,这样还省去许多麻烦,五皇子当然想杀人。 苏天菱无疑是个最好的帮手。若不然五皇子也不会让人把她单独拉走了…… 赵长乐没理由看着事情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 苏天菱怀疑过自己嫁给太子的偶然中,有几分人为,猜得不错的话,九分都是,剩下的那一份定然是天注定。 多年前一个老道士便算出过她是凤凰命格,只是没想到老天会这样安排。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颤抖不已,这是面对命运巧妙安排的颤抖,是对至高权利的颤抖。从来想过这份注定好的命运会这么短。 苏天菱想起五皇子就在刚刚承诺过她的,除掉太子会给她的诸多好处…… “孤定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太子无知无觉,通过骨血渗透出来恓惶让人觉得可怜。 苏天菱觉得自己比太子更可怜。起码他还当了十几年太子,她才嫁给他不到半年就要跟着他一起死。 毒害太子是九族的脑袋都落地的罪,五皇子说的再好听,也不会善待前太子的遗孀。苏天菱只能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同生共死。 这反倒在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孤勇道:“邪不胜正,天佑太子,陈国的列祖列宗也会保佑太子,就算……就算被五皇子残害,妾身也愿追随太子而去,绝不苟活。” 太子心里感动,知道这便是患难见真情,更加觉得自己不可能死,两只手死死抱紧发妻,哽咽着吼赵承弼,“舅舅赶紧想想办法。” 被寄予全部希望的赵丞相稳坐不动。 急匆匆回到大殿看到这些的赵长乐察觉其中的变化,感觉太子一时半儿应该不会被弄死。她悄悄返回后殿,把猜测告诉孝文帝。 孝文帝脸色未变,仍旧枯槁,苍白,郁郁寡欢。 “看老五下一步想怎么做,”他道。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半靠在床榻上,各怀心思,直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时五皇子推开宫门,风一般闯进来。 他身侧跟着许多人,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讲便直接道出目的。 五皇子说话前还看了看赵长乐,道:“太子无德无能,连皇上都害,已然丧心病狂,不配做储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皇上这就立新储。” 孝文帝认出来五皇子身边的人是一些能做文章起草圣旨的文官。 “太子的罪名未立就立新储君,为时尚早,”孝文帝早已料到,不慌不忙的将堵住,让他先去审问。 五皇子还以为皇上会提一提之前答应过把皇位传给他的事! 苏天菱答应的好好的要至太子于死地,却又不下手,大殿那帮老不死的大臣又全部都站在赵承弼那边。五皇子下了许多的决心才没有一口气把他们都杀掉算了。 他已经没有耐心,以下最后通牒的豪横口吻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太子罪名是皇上亲口多定,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儿臣为了解救父皇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父皇莫要负我!” 他们商定好的,孝文帝出亲笔圣旨,命禁军听从五皇子调遣。五皇子则是将太子一派,以及赵丞相等人抓起来。然后该杀杀,该关关,趁着乱象整顿朝局。 而且,赵承弼有心造反,此番变故不信他还憋得住。 但事实证明,他们就算这般密谋,仍各怀私心。 孝文帝借五皇子的手铲除异己。五皇子则借乱象为自己牟利。他走到这步,皇位已然势在必得。 孝文帝知道就算把老天爷搬下来也没用。他露出了与虎谋皮后的痛苦,道:“老五你给朕些时间。朕做了一辈子的皇帝,临终落个这般下场,朕……朕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孝文帝哭起来。 五皇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幼年时,希望父皇能摸摸自己的头,少年时,想父皇夸他一声好,成年后,疯狂嫉妒父皇对其他兄弟的偏爱。他敬他,又恨他,独独没有见过软弱至此,走投无路的皇帝。 “皇上不必使这样的苦肉计,”他说这话时,浑身发颤,一肚子的恶毒话冒出来。最后无法面对自己施加给孝文帝的羞辱,愤愤而去。 赵长乐这个外人,连大气都没敢喘。 内殿又一次就剩下他们二人。 孝文帝捏了袖子蘸蘸眼角,哪有半点哀伤!!! 赵长乐叹为观止。 “这个你拿去,”孝文帝从床榻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样东西。 赵长乐忙上前接到手里……一眼就认出来,是虎符! 她维持双手接物的动作,抬眼朝孝文帝看,“皇上将此物给我,有何用处?” 他们,包括殿外的大臣们,都被困在这儿出不去。 孝文帝受了不少迫害,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不过是做了场戏就有些气短了。他扬扬下巴示意赵长乐朝挂有先祖皇帝的画像处看。 一声沉长的闷响自低下传来,那画像下面的地板竟缓缓下落,露出一个暗道! 赵长乐扭头看到控制暗道的机关在龙床上。 “暗道是先祖皇帝命人留下的,百年来只有历任皇帝知道,”说着孝文帝朝她看,笑了下道,“你还是头一个知晓的外人。” “暗道直通宫外,”孝文帝道,“你拿着虎符走暗道去京郊大营,让居正业带兵救人。” 赵长乐:“……” 京郊大营是叶舒早年收服的北部奴隶一族,这些年那些北部来的人虽早就被分散了,但崔户在营中经营多年,身为叶舒夫人的赵长乐拿着虎符前去调兵的话,岂有不把他们全部调来的道理? 孝文帝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到底是个老谋孙算皇帝啊。 赵长乐拿着虎符,从现成的暗道离开。 第207章 赵长乐 京城清晨的大街上,人烟稀少。 皇宫里那场变革把整座城搅的风雨欲来,老百姓闻风躲在家里,只有身着各色甲胄的人骑马在路上狂奔。 赵长乐出皇宫后就用自己的华服同人换了身普通衣裳,寻常在京中又不怎么抛头露面,自是不怕被人认出来。 沿大路小路一直走,困扰她的是该不该按照孝文帝的话把虎符送去京郊大营,调兵救人。 把兵调来,皇宫中的危局自解。 但不调来,就让他们狗咬狗,对她也没啥损失啊! 还在大殿时特意看了,她爹林文仲早就名不其实,抱病在家了。所以没受池鱼之灾。 倒是林家她大伯,还有爹爹的一些好友,以及她没出嫁前闺中朋友的爹……被困了。 救还是不救,是个问题。 赵长乐看向熟悉的街道,看向那座承载了她诸多回忆的府邸。心想叶舒要是在此,她就不必烦恼了,把虎符交给他就是……赵长乐的眼睛一亮,心说,没有叶舒,不还有叶辰? 叶景天说他抱病多年,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她回京这些日子竟没见过他。 赵长乐直奔将军府而去。 巧的是,叶辰正在朝街市上走。 他神色匆匆,改头换面,身后带了几个人,若是在晚一会儿,他便带人骑马而去了。 “叶辰!” 赵长乐站在街的这边喊他。 叶辰茫然回头。看到是她,大吃一惊。 “郡主!”叶辰跑到她身边,已顾不上惊讶她怎么把自己认出来的,而是道,“宫中发生何事了?所有人都出来了吗?” “你听我说,”赵长乐言简意赅的讲述了宫里的事,然后把虎符拿给他。 千头万绪朝叶辰袭来。他衡量不出那个最重,也不明白郡主怎会把决断丞相生死的东西交给他。 四目相对,赵长乐无法解释,生怕自己露出好久不见的神态来,急忙将头转开,问他:“听说你抱病多年,不知患的什么病。” 千头万绪在叶辰脑化成汇聚成乱麻,他心情复杂的道:“劳烦郡主挂心,我并无大碍。” 赵长乐感觉到自己离开的已经太久,不禁叹口气。 叶辰的思绪已经转到她身上,“我让人把郡主护送去安全的地方。” 赵长乐看向他,道:“不必,你去,我回宫去。” 她离宫前,曾发誓不背弃孝文帝。孝文帝是被人害死也好,迫害也罢,但她不想那位皇帝是因为她久久不归被自己的亲儿子杀害。 这样太悲惨了。 她要按照约定回宫,一是守约,二是关键时刻把熟悉的人救走。 叶辰调不调兵,都不影响这个打算。 “去,”她眼中到底露出了相熟之人才有的熟悉。 叶辰便震了下。 他脑中那些乱麻化作一片空白,沉痛把他定在原地,痴痴望着那道走远的身影。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赵长乐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一个眼神,叶辰就认出她就是林青青。 但这些此时都不重要,她掐着时辰回宫去了。 这一来一去好几个时辰,孝文帝早就等的如坐针毡,听到暗道传来的开启声,他高悬的心噗通落地。没急着寻求答案,他收拾了下表情才缓缓回身,然后脸色大变,低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按照约定,她要把掌管京郊大营的居正业从密道带来跟他密谋。 赵长乐告诉他:“我已经虎符交给居正业,居大人让我先回宫,省的惹人怀疑,他暗中盘点了人马就来面见皇上。” 孝文帝刚刚的惊吓还有残余,半信半疑的审视她,道:“你该让居正业立马来见朕!” 见状,她拿出一方手帕。 见到雪白帕子上,有禁军大营的红印,孝文帝的心霎时间坠地。 “朝廷的安危,这下全系在居正业身上了,”孝文帝高兴的承诺,“渡过此关,朕定好好赏你。” 赵长乐“由心”的笑了下。 想当年,什么这个印那个印,都画成册子,让叶舒当百科全书看,她记忆力好的很,没道理不弄个假玩意儿稳住孝文帝。 就是不知叶辰是什么打算了。 她悄悄吐口气,烦躁的半点不掺假,跟孝文帝一起等。 那边,叶辰骑马离京了。 他不是抱病三年,而是借抱病,放下一切事务,离开京城近三年。 许多人都把他忘记了,进出京郊大营也不如当初如进出自己家那般。直接被拦在了主营外。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居正业匆匆而来。 叶辰单手抓着虎符将其亮出来,道:“居大人,京中情况如何你想必早就接到风声,现皇上命人把虎符送出,调你解宫中危机,匡扶陈国大业。此事刻不容缓。” 居正业吃惊不小,谨慎的将虎符接到手里,看了又看,道:“虎符怎会在你手里?” 叶辰:“皇上命人从宫中的暗道中送出来的!” 居正业的下巴一缩:“来人——把此贼人拿下。” 叶辰慌了。 营帐外跑进几个汉子,呈扇形朝他靠近。 叶辰退开,大喊:“居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居正业冷笑一声:“呵,皇上命人送出虎符,那人不来,却把虎符交给你?叶辰啊叶辰,这虎符的做工未免太差,骗不了本将的眼。” 他朝心腹使眼色,“带走!” 大营内,人多的是,还怕跑了一个叶辰?居正业踹着送上门的虎符先一步离开。 先说叶辰身份,将军府的四公子,大司马叶舒的亲弟弟。 叶舒是谁?丞相的女婿啊!有这层关系,还在这个档口拿着虎符调兵,不是要造反是要干什么?谁不知道皇上与五皇子此时正在宫中处置丞相? 这下他可得到丞相一派造反的证据了,皇上得知,还不得狠狠赏赐他一番! 居正业这就带着虎符回城。 叶辰被围困,狼狈不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有这样的下场。 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成? “啊——” 叶辰低吼一声,杀退几个冥顽不灵之人。 他无论无核也要赶紧离开。 她还在宫里。 第208章 赵长乐 嘭—— 寝殿的门被从外面踹开,始作俑者五皇子整着衣领走进来。 他实际上早就想这么干了,但孝文帝都向他说软话了,出于父子情,他怎么也得给皇上一天时间。 现在时间已到,五皇子踹了门,笑吟吟的走进寝室,“父皇考虑好了?” 孝文帝的脸色因等待而焦躁。 他恶狠狠看这个从没正眼瞧上过的老五一眼,青筋爆出来的手攥住赵长乐,一下一下,呼吸困难。 赵长乐一惊,反应过来这是装的。 “五皇子这是要把皇上逼死吗?”她站在床头为皇上拍背,同时怒目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的眉心打结,口气冰冷,“这是要逼我?” “还是要等救援?” 孝文帝阴毒的视线隔着赵长乐射过去,暗想老五不傻,想到他会调兵。但让长乐从密道离开的事他定然想不到,现在不过是逼迫。 “再给太子两天时间,”孝文帝神色艰难的露出一个老人的桑沧,道,“他从坠地那日起就是皇储,让他不清不楚的死,史书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大臣,杀了他们,你总需要一个替你承担罪责的人,”孝文帝暗喻自己可以替他承担,苦心破口道,“缓缓来,一步一步处理,朕不想你留下太多骂名,给人可乘之机,陈国的国祚还要在你手里绵延。” 五皇子正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来被人诟病已经是可预见的事。孝文帝一番掏心窝的话,不可谓不动人,也正戳在五皇子心口。 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仰面哈哈一笑,把京郊大营的居正业干的好事公布出来。 孝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赵长乐也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自作聪明的人…… “二日,”五皇子心情绝好的高扬这是声调施舍道,“最多两日,太子若还不肯认罪,那就请皇上下旨处死。” 孝文帝一脸苍白。 他什么都没说,其中的细节也没问,高大又瘦弱的身躯失魂落魄的走向陈国先祖的画像前,无言忏悔。 他的儿子要他亲手杀了他的另一个儿子。 这世上恐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就算是无情的帝王,内心也痛苦到超出人类的想象。 赵长乐觉得自己是造成孝文帝悲剧的侩子手之一。恍然间听到孝文帝说\"除了你爹造反之外,在没有没有可破解此局的办法\"。 “叶舒多天之前就被困住了,”他忽然转过头,那苍白的脸上不是赵长乐想象出来的痛苦,而是席卷一切的怒火,来自高高在上,帝王的怒火。 椅子都要被他看倒,赵长乐几乎被这样的视线烧着。 她滚滚干涩的嗓子,强自去想叶辰怎么样了,用此抵住孝文帝的威压。 然后,僵硬的转身走出去。 赵承弼不可能不问她在寝室那么久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长乐猛地想起五皇子那狗东西高兴之下竟然没追问虎符是怎么送出去的。 不对。 五皇子是提都没提虎符! 这中间是不是又发什么了? 一切的一切,赵长乐只能猜测,惊疑不定的视线撞上丞相,不由得猜想这人到底还造不造反了,竟然到现在都没动静。 好!她来加把火。 把所有的事都真真假假的说出来,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的道:“五皇子要皇上在两日之后下旨杀太子,” “什么?” 太子怪叫一声,原地跳起来。 赵承弼嗔怪的看她一眼,又将眼睛闭上了。 大殿里人心惶惶。 转眼便是两日。 大殿紧闭的朱红大门被打开,日夜看守的兵将退至角落,一身黄袍的人被簇拥着从正门走进来…… 五皇子他竟然穿上了黄袍。几个老臣看到这一幕,气的大叫大骂。退到角落的兵将上前就是一剑柄。有大臣当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水一般泄进来的人把朝臣们夹在中间,五皇子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赵长乐单手搀扶着身侧的老臣,垫脚看到了人头之外的孝文帝。 他…… 他头发全白了。 比两天前看到的更瘦弱,更苍白,仿佛有什么把他的脊梁骨抽走了。 “为什么不顺着密道逃走”? 赵长乐不明白,她急切的挤到最前面,所有人的朝臣都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山呼声,纷纷跪地。 孝文帝对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皇宫被包围了。 京城被包围了。 这片主宰天下的大殿也被包围了。 他这个一国之君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坐到龙椅上,重重的朝这个让人疯魔的位置拍了拍,叫人都起来。 五皇子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道:“急什么?” 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见证。 心腹太监被触动了看不见的雷达似的,尖声叫五皇子的妃子,儿子们上殿。 “蔡用,南乔木,魏菊志,”五皇子背着手点名。点的都是能主持大典的老臣。 那些老家伙被拽出来,站成一排。五皇子错眼看到家人进殿,笑出一抹志得意满。 他的正妃,是庆王的女儿。 庆王基于某种原因才将女儿嫁给他,也是基于某种原因,才会出兵为他争取今天的局面。 五皇子爱这个妻子爱的紧,看着她抱着他们的儿子走近,心里一千一万个激动,亲自走下台阶去接。 赵长乐没有跪拜,她跟着走回群臣之中,对这个不用她出手营救相熟大臣的结局万分复杂。 京城的天,彻底变了…… 赵承弼的肩膀被她的侧身擦过。 他是唯二没有跪拜,仍旧坐在地上的人。 太子皇后等人已经泣不成声。 赵承弼起身,一手推开但在前面的兵将,一手自腰间掏出软剑,对着五皇子的嫡子一刺。 “啊——” 五皇子妃的尖叫响彻大殿。 五皇子虚抬着准备接嫡子的双手,眼睁睁看着那杀他嫡子的剑刺过来…… 第209章 赵长乐 丞相一剑挥出,五皇子被身边的太监拽了一把,擦着剑尖躲过去。 惊魂未定,周围的兵拔刀砍向身边人。 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顶住,下个瞬间,发出各种惊恐的声音一哄而散。但就跟一口锅里的油一样,不过是激的乱溅罢了,殿里殿外一样,都在乱杀。 赵长乐这会儿才知道丞相端坐着的这些天,一点没白坐,暗自安排了这一切,怪不得赵长明不在群臣之中。 “杀——” 低沉的咆哮声让她一惊,转过头看到赵承弼满眼的戾气混着满脸的血,仿佛变了一个人。 那些被安插在禁军中,假意听从调遣的人撕开左臂衣袖,露出里面的红色绑带,瞅准了没有绑带的杀。 五皇子殚精竭虑的布了这么一盘大棋, 自认已经把控全局,又怎会料到丞相的能力已经到了瞒天过海,懵逼他双眼的程度? “别过来——”五皇子的刀架在孝文帝脖子上,在一群心腹的护拥下退到门口。 赵长乐只顾看别人,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贴上了一人,把刀也架在她脖子上,道:“别动。” 她汗毛倒竖,被推出哀嚎的人群,跟五皇子他们汇集在一起。 “你还要弑君不成?”太子急的破口大骂。 赵承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提刀站在群臣前方,漠然看着这一切,道:“你走不出皇宫。” “听见没有?”太子大喊,“快把父皇放了——孤可以免你不死——” “哈哈哈哈,”五皇子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仰面大笑,那架在孝文帝脖子里的刀已经割破皮,血晕了孝文帝的衣领。 五皇子浑不在意的将大笑一收,道:“问问这天下姓陈还是姓赵,蠢货。”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朝左右使眼色,他们挟着孝文帝和赵长乐缓缓朝大殿外退。 孝文帝和郡主都在手里,谁敢将他们怎样? 赵承弼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下令不顾及孝文帝? 五皇子赌赵承弼不敢,周围所有的厮杀也都停下来了,但这并不能解决五皇子现如今的所有困境,他攥着孝文帝胳膊用力,唾骂他,“若是早些传位给我,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睁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砰。 一声刀砍在西瓜上的声响出现在五皇子脑袋上。 他刚退出大殿,刚转过身,迎面而来的箭射穿了他的脑门。 被挟持着走在后面的赵长乐脸上溅了血,她视线凝在五皇子脑后,血迹淋漓的箭头上。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她眼睁睁看着五皇子直挺挺倒向自己,却没有做出任何躲闪,被砸倒在地。 大殿外,一箭了解了五皇子的叶舒下马。 他抬脚将吓傻了,朝外逃的士兵踢飞,躬下身子把赵长乐扒出来。 他的归来让这场变故已最快的速度结束了。 赵长乐被带出宫时,恍然看到叶辰跟林文仲站在一起。在清醒,人已经在司马府。 知了给深长的内室添了一丝人气……视线中,她熟悉的内室,熟悉的家事,熟悉的布局,一切都很真实,所有的突兀都源自结束的太过突然。起码对她来说太突然。 出宫时看到叶辰,林文仲的画面在脑海中就跟个念头似的,一闪而过。 赵长乐无视了轻声唤她的丫鬟,赤脚走到门外,眯着眼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跟五皇子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处决了。连着三天菜市口都在杀人,听说血都流不及,凝固在地上。 在宫中巨变后的第五天,叶舒才回府。 “郡主设宴,与大司马边吃边说话罢,大司马定然还没用膳,”顾嬷嬷提议。 赵长乐趴在湖边的栏杆上道:“随便。” 她想整理一下思绪,但并没有这个心情。直到饭菜摆上了,叶舒也走了过来,她还是维持着懒散的姿势趴在栏杆处。 叶舒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拽拽衣领,捏筷子吃饭。 不说狼吞虎咽,但也是风卷残涌,喝汤时还给多盛了一碗,放到她这边。 赵长乐陪着他用了些,直到两个人都放下筷子才开口。 “虎符的事你知道吗?”她道。 “叶辰已经同我说过了,”叶舒长眉未皱道,“居正义被斩首,虎符下落不明。” “怎会如此?”赵长乐很诧异,“那是虎符,就这么不见了,他日必成隐患。消息可放出去了?” 叶舒无甚情绪的与她对视道:“没有。” “为何?” “虎符都能丢失,传出去只会引发动荡,秘密追查便是。” “……” 赵长乐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忽然有种虎符怕不是在他手里的猜测。 在这之前她这么想的,所以一直也没去见叶辰。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为何把虎符交给叶辰?”叶舒先她一步开口了。 她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是长乐。 她起身离开位置,看向被风吹皱的湖面,“京中戒备森严,靠我一人出不去,只能交给其他人。” 这似乎是个坦诚,交心的时刻。 他究竟是何打算? 想到这些,赵长乐手掌发颤,心里火烧一般。 殊不知,叶舒在发现居正义被灭口之后,就将虎符一事查了个遍。已发现她在紧要关口没有向着丞相,而是选择了他。 其中掺杂了多少思虑,想一想便可窥见,但结局令他愉悦。 “你来。” 赵长乐转过身看他。 叶舒捉住她手放到脸上,道:“谁下的药?” “啊?” 他的脸滚烫,双眼充血,已浑身绷到僵硬。 赵长乐的指尖都被烫了,意识到自己从刚刚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激动,是药物催生的,想到这桌饭菜是顾嬷嬷备下的,旋即便怒了。 她意图抽走的手被叶舒攥住,移到唇边,亲了亲。 有什么东西朝她头顶冲去,让她险些跌在他身上。 叶舒扶着她的腰略一用力,她当真跌了进去。 双唇接触的瞬间,灵魂在过电。 被扛在肩上时,她还在挣扎,被扛进院子,放到床上,他陡然释放的温柔,让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10章 赵长乐 翌日清晨,赵长乐一睁眼就觉得自己怎么还活着。 叶舒那么高壮的躯干整个趴在她身上,是个做1到一半儿睡着的姿势。 赵长乐的小身板,动一下浑身的骨头都抗议。 她还是费尽力气把他掀开。 身上不必看了,比跟人干仗惨烈。 拉了薄被将他盖住,也给自己找了他够大的衣裳裹着。 这会儿她才看到床铺上不知何时染了血。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是破除的证据。顾嬷嬷那帮子人还真是细心。 赵长乐冷笑,将人叫过来。 顾嬷嬷探究的视线未完,迎面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老东西错愕极了。 赵长乐的手也被打疼,“滚。别让我在看见你。” 顾嬷嬷瞪着眼,话都憋在嗓子眼儿,不敢当着叶舒的面儿说。 “怎么?”她被气笑,“让我亲自请你?” 叶舒睁开眼,翻身侧躺着,懒懒的喊了声“来人”。 这是司马府,紫衣自然守在外面,听到声音便出现在屋子里,不消吩咐就把包括顾嬷嬷在内的几个人请出府,直接发买了!只留了几个。 一夜的颠倒凤鸾并没有在叶舒这里打住,他长臂一伸,把裹着他外袍的女人拉到怀里,让她陪自己在睡会儿。 “你不会看人脸色?” 叶舒睁开眼看她脸色。 她快爆炸了。 气的。 叶舒单手撑着头看她,“都说我们成婚前就相熟,看来的确如此。” 他护着她腰的手动了动,心里满是昨夜双手掐着她腰的感觉。 “很熟悉,”他道,“我们之前如何认识的?” 他双眼中已没了蓦然,有的是男人对女人的亲近。 赵长乐心里的怒转成了悲,是蓦然回首,往事还在纠缠不休的悲愤。 但更多的不还是怪她自己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更衣洗漱过后,她直接离开了司马府。去了与真正替身约定好的地方。 等了两天。 第二天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的时辰,那个姑娘出现了。 她早就不在拥有那张酷似长乐的脸,而是一张普普通通,清清秀秀的模样。 这是赵长乐帮她改的。 怎么改的,她不知道,只是醒过来后就变成了这张谁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然后裴春就离开了。也没走远,拿着郡主给的银子,生活在京城周边,时刻注意京里的动静,还找了一份浆洗工作,正大光明的在这附近出没。 其实昨天她就看到郡主了,怕有什么事,她直观察到这会儿才出现。 赵长乐是这世上唯一清楚这张脸下面是谁的人。乍一见,还有点认不出来,但很快就确信这是自己等的人。 “我们需要商定一下救你家人的事,”赵长乐看着巷子外时不时经过的人道。 “郡主还不知道我家人在何处?”裴春很机敏。 赵长乐看向她,无声的叹口气,“是的,但这不是难题,我们有很多办法保证你家人的安全,后面你不要在用长乐的身份出现就是了。” “发生什么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俩人之间一沉无言的沉默。 赵长乐给她思考的时间。抬眼看到街上经过的队伍。 她拉开裴春,跑出去。 看到皇上身边的老将军亲自带队,押送陈子晋出京。 陈子晋靠坐在囚车里,连皇子最后的体面都没有,沿街被人指点。 “他要被带去哪儿?” 路人摆手道:“不知道。” “大叔?” 大叔也摇头。 赵长乐顾不上裴春,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买了路人的马,骑马去追走远的队伍。 接官亭附近,有人把她指另一条路,她站在山上,眼睁睁看着陈子晋走远。 “陈子晋——” 怎么能带着误会走了。 远在山下管道上的人,缓缓的坐起了身子,不敢置信的回头看。 苦笑一声,陈子晋靠坐回去,心说长乐怎么可能会来。 “你干什么?” 赵长乐被拉走了。 只被拉开几步的距离,陈子晋便没看到她。 真的带着误会走远了。 “带你去追?”叶舒松开拉她的手。 赵长乐竟然信以为真,真跑下山,上了马,要去追。 叶舒骂了句“笨”,将她塞进马车,回京了。 她已经消失将近三天,陈子晋的消息一出,她自然会出现。叶舒让人在城外等着就是。 赵长乐知道他不可能让自己去追陈子晋了,哀求他告诉自己陈子晋去了哪里。 叶舒拍拍腿,“坐上来就告诉你。” 她毫不犹豫,跨坐在他双腿,单手将他下巴一抬,“说。” 叶舒的喉结滚了下,“他被定罪,发配去皇陵,永世不得踏出皇陵一步。皇上亲自下的旨。” 孝文帝亲口说过,想把皇位传位陈子晋。现在却把他发配出去,无非就是变相保护。 最喜欢的儿子都保不住,孝文帝…… 她闪着光的双目看向叶舒,想象得到孝文帝在看向这张脸时的绝望。 他们的联姻让孝文帝彻底不在信任他,孝文帝如今,彻底从高位上被赶下去了。 他心里是何感想? “唔……” 她打了个机灵。 叶舒摁住她后脑,轻啄--她红唇,低低道:“别这么看我。” 会让人误以为她眼里只有他。 想法不过是在心里划过去,便感到一阵涌动。 怜香惜玉是什么玩意儿,他不懂,把她惹的直哭,脸上脖子上被挠出了花儿。 脸总归还要见人。 叶舒把她双手塞到后背,让她随便抓。见她哭的急了,才承诺轻一点,轻一点。 一下都没轻。 他爱咬人的毛病也没改。咬在她下巴上,跟印章似的。 赵长乐好几天没法儿见人。 一本正经,不算难相处的叶舒,背着人就他妈跟狗似的。 他一回府,她就装睡。 精力怎么都发泄不完的男人摸摸她小脑袋,声音带着笑道:“带你出去透透气?” 第211章 赵长乐 追击庆王时,叶舒被号称是丞相的人引去了不利行军的峡谷。 赵承弼的门人和心腹是谁,叶舒可太知道了。 所以他没拒绝,而是把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诱敌深入,一部分用作支援。在峡谷的几天中,对方可谓是花样百出。 他还是返京了。 那见苗头不对就跑的庆王仍旧逍遥法外。最近叶舒都在处理投降的人。 太子为了拉拢人心,宽大处理不说,还放出风声,说登基后便大赦天下赦免他们的罪,所以很多人都盼着太子登基。 叶舒麾下的人马都驻扎在京外,赵长乐被带到这里透气时,营里正在发秋装。 叶舒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带着赵长乐在营地到处走。 营里的兵将认识长官,但长官连他们很多人都认识就离谱。 她就这事儿问叶舒。 叶舒笑着抬了下巴指了指营帐:“能看出有什么规律吗?” 营帐坐落在四方,正中居东的位置是主张所在,四个方位的对角处搭了了望台,营帐中心,偏正中的位置有类似祭台的高架。 “哦,”赵长乐看出来了,“营帐上面挂着的木板上有编号和名字,名字是一个帐的百户。只要记住这个人就可以了。” 她随手撩起一块牌子,“画有红墨的是什么意思?” “阵亡了,”叶舒道。 他撩开营帐走进去。 营中的人有点受宠若惊,不消说便把记录军功和记录阵亡人员的册子拿出来。大着胆子询问同来的人是不是郡主。 “是我夫人,长乐郡主,”叶舒道。 十几个人纷纷冲赵长乐行礼。 “不必在意我,”赵长乐待了一会儿,走开留他们单独说话。 营帐外,不远处,紧挨着水源的帐篷前,有人在浆洗缝补衣物。 问她是谁。 “我是你们大司马家的亲眷,”她道。 “猜也是,”缝补腿上衣物的男人道,“我们都听说大司马带郡主来了。郡主见谅,小人不能给你请安了。” 他把衣物拿开,露出已经断掉的双腿。 赵长乐涌起一阵心伤,蹲在男人旁边,帮他一块儿缝补,道:“您怎么没回家乡?” “没有挂念的人了,”男人道,“在营里还能缝缝补补,修修兵器,大司马给的饷银也多,不如待在这里。我家乡的人都以为我在这里当大官,哈哈。” “郡主别听他瞎说,他当过百户。” “大司马赏识他,他才不肯走。” “每回大司马来这儿都先找他。” “郡主可是嫁给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嘿嘿。” “那些献给大司马的女人,大司马可一个都没要,过的跟苦行僧似的。” 赵长乐心说,那是他嫌脏。 她不太像讨论这个,转了个有营养的话题道:“他经常过来吗?” “我们这儿大司马来的最多?” 其他人都点头。 这会儿赵长乐才知道这是伤兵营。 靠着水源的营帐就是。 她走进去看,被里面躺了许多人的场景镇住。 “将军府不是有青霉素吗?”她站在门口,拧眉望着这一切。 拄着双拐带她过来的老兵道:“有呢,要不然我早死了。” “这儿没有……”护士这个词儿不好表达,赵长乐停下来,换成“帮手”。 不是没有,很少罢了。 赵长乐在这儿帮了两天的忙,期间还见了老景。 三年未见,老景还是那副模样。匆匆过来拜见便走了,自然不可能认出她。 回去的路上,赵长乐撑着下巴看窗外倒退的风景。 “应该成立一所医学院,”她道。 叶舒从公文中抬起头,见她闷闷不乐的,把她拉到腿上道,“详细说说。” 赵长乐动动身子,调整姿势,详细说:“春闱落榜的那么多学子,除了接着回去读书,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考进医学院,学医,造福百姓有没有可能?” “嗯……”叶舒挠挠缺了一块儿的长眉道,“没可能。” “给医者划分一个官位呢?在各地开大大的医院,闲时收治病人,战时支援军队。” 叶舒想了想,觉得她的想法真灵动,道:“可以考虑。” “我……” 赵长乐想说她可以出面,话临到嘴边,想起她还要离开。 男人把她朝自己腿上拢拢,“怎么了?” 她漂亮的眼睛瞪的圆溜溜,“我想出府。” 同房那天,她气氛之下离府,三皇子发配去皇陵,他没道理把她关在府里。甚至可以陪她去。 “不必,”赵长乐从他腿上下来,坐回原来的位置,想自己的事。 次日,她对着几个丫鬟离府,中途又将她们支开,去了与裴春约定的地点。 跟上次不同,这回她没等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信。 信上说,现在是多事之秋,不宜那身份换回去,且只要她没问题,裴家人就不会有问题。 赵长乐愤愤的回去了。 赵承弼叫人传话要见她。 她心情正不好,天皇老子也不见。 叫人盯着她的叶舒听到后,抿着嘴笑。把没动过的点心叫人送回去。 紫衣抬起有些冷漠的眼:“主子喜欢郡主?” 叶舒眉棱一挑,靠坐在椅背上,道:“为什么不喜欢?” 郡主漂亮,聪慧,还有远超出她立场的大义和勇敢,性格也好,懂诗词歌赋,也懂民间疾苦。 紫衣能说出许多郡主的优点,觉得叶舒没道理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微微欠身,她把点心收起来,送去后宅。 叶舒自回京后,就用养伤的借口,避免出入朝堂。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前院处理公务,所以有的是时间跟长乐郡主培养感情。 见她多少有点心事重重,便请太子放开宵禁,准时举办今年的灯笼节。 带上三两个人,陪她出去逛灯节。 林青青和舒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留下过足迹。如今叶舒陪着赵长乐一并走过,物是人非的简直让人发笑。 最后也只是去了钟楼,看着一场一场,永不厌倦的烟花。 她发现舒舒在自己心里依旧鲜活,只是跟眼前的人怎么也对不上了而已。 叶舒单手圈着她细腰,将她从风口拉到自己身边,道:“不喜欢热闹?” “已经有人陪我看过最好的风景了,”她微笑。 四目相对,只有怨怼。 叶舒并不觉得伤心,大手压着她后颈,狠狠一吻,暗笑,“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我吗?” 第212章 赵长乐 从珍玩古籍,到金银珠宝,再到宝物华服,甚至还亲自前去拜访了昔日那些落榜,此时又进京,等待皇上驾崩,新皇登基后,加设恩科考试的学子们,愿不愿意学医。 等赵长乐知道时,京中已传遍大司马在讨她欢心的传言了。 事实也是如此。 自打那天钟楼之后,她就明确说过不希望叶舒进后宅。 也是打那天起,那男人变着花样百般讨好。 曾经,她还是林青青时,数月守在正门,就想见他一面,现在如今,他对林青青的至交好友低声下气。 可笑。 为这事儿,赵承弼三次派人叫她回府。 赵长乐现在是走也走不了,应付也没那个心情。 走不了是怕那个叫裴春的,跳出来指认她。毕竟那是个聪明人,认识她就是林青青。真被暴露,她会有很多麻烦。 所以只能去见赵承弼,把叶舒最近的所作所为跟他好好的说一说。 赵承弼恢复了冷漠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倒是赵长明,一脸深思熟虑的模样。 “今晚在府中设宴,”赵承弼道,“长明你去亲自请叶舒过府。” 赵长乐: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个想法??? 是夜。 丞相府的宴席并没有想象中的庄重,而是翁婿几个在院中对月小酌。 他们聊天谈心,直到深夜。赵长乐等在屋中,撑着侧脸不住点头。 叶舒轻手轻脚还是把她吵醒了。 “不要……” 男人带着酒气亲过来时,赵长乐把他推开。 她困倦全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灼灼的,不容放肆。 叶舒似有若无的叹息发出一声叹息,似是无奈的将额头在她颈边蹭了蹭,抱她回房睡觉。 赵长乐豁达的心性在今夜不起作用,她一夜未眠。 长乐不在这座府邸,但又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明明知道长乐就算在眼前,也不会嘲笑,憎恨她,但她过不去自己这关。 第一次,她央求叶舒快点回府。 叶舒本要去书房与赵承弼谈话,看到她仿佛要凋零的样子,摸摸小丫头的脸,冲赵长明道:“改日我在登门拜访。”便带她回去了。 之前说过不希望他进后宅的话成了形同虚设。 因为一回府赵长乐就病了,烧的厉害。 以免在脉象上暴露身份,只能让丞相府出面派大夫来医治。 叶舒几乎寸步不离,有一天问她小舟是谁。 赵长乐被吓出一身冷汗,在不敢在他之后入睡,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想一个人静静。” 叶舒不为所动,告诉她,“病好了,就让你一个人静静。” 他足不出户,每天用半天时间处理公务,还不避着她。甚至会对胡扯的事破口大骂。 但无事时,也会拿着书,一看就是一天。就算俩人不说话,他也坐得住。 但他要是想说话时,她绝对会被引诱的开口。 他们还将一盘棋下了两天,他在棋盘上进进退退,逗她玩儿,消磨她的时光。 甚至在天气过热时,他摇扇子摇几天不抱怨。故意打他脸上,他也没高声说过话。 赵长乐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耐心。 她干脆直接问出来。 叶舒把偷偷加了冰,试图瞒过他的凉品递到她嘴边,道:“打仗打的就是耐心。” “哈哈,”赵长乐笑出来,笑的抹眼泪道,“先胜后战,不胜不战,没有胜算就等。” 这是她在兵书上一笔一划写下的,结果她自己却完全没有领悟。 叶舒的手停在那儿,“郡主怎么知道?” “你的兵书嘛,”赵长乐道,“我看过一些。” 叶舒了然,将勺子放回碗里,碗放到桌上道:“太凉,还是别吃了。” 他把兵书取来,让她随意翻看。 这是抄本,但也翻的有些旧了,想来他经常看。 里面的东西赵长乐熟悉的不能在熟悉,她翻着书卷发问,“你想赢什么?” “你。” 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赵长乐抬起双眼。 叶舒深黑的眼睛里闪过笑,道:“陈国的最美的女人。” 赵长乐心里竟没有一丝感觉。 她对此次产生疑惑,看着呆萌呆萌的。直到听到敲门声才转转眼睛,看向门口。 是紫衣。 门没有关,紫衣抬脚便进来了,声音不高不低的道:“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薨了。” 赵长乐脑子里嗡一声。 叶舒已起身。他高大的身躯逆着阳光站成了一座山。 “你待在府里不要出去,”叶舒抬手,把她定定的脸扭想自己,“谁传你,也不要出去,就待在府里,记住我的话。” 赵长乐追着他跑到门口,看着他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京中戒严;又一个时辰,夜了,官员齐聚宫门,开始了漫长的哭丧。 赵长乐把兵书翻了又翻,看着门外的天色一点点从浓黑到浅亮。 宫里派出来通知各家前去奔丧的人也来了五次。 她有点坐不住了。 “紫衣,我们出去看看?”赵长乐道。 “回郡主,”紫衣的脸色就像黎明前的夜,道,“不可,主子走前叮嘱郡主的,郡主应当记得。” 赵长乐记得,当然记得。但她这不是坐不住? 她总想起孝文帝的脸,想起他不甘的表情,想起那天三皇子被囚车带走的样子,想起长乐的眼泪。 她越发坐不住了。去寝室取了披风。 紫衣见状,知道劝不了,只好跟着她离府。 “长乐——” 他们刚跨出府邸,赶来的赵长明便把他们叫住了。 “跟我走,”赵长明亲自下马拉了她手,把她带上马车。 赵长乐临被推上车前,反手抓住赵长明。 天将将方亮,还没到不用灯笼就看清周边的程度。 她凝神看着赵长明,“出什么事了?” “我接妹妹去奔丧,”赵长明的声音轻的厉害。 赵长乐直起身子,越过其他人朝紫衣看, 告诉她:“不必担心,就当我还在府中。”随即钻进马车,与不长的车马离开府邸,前往皇宫。 宫门以开,接到消息,等候多时的众多官员,哭着走进宫里。 赵长乐乘坐的马车混在其中。 她看到了林文仲和林家人。 看到带人匆匆而过的大山。 看到混在人群中,也在朝她看的叶辰。 第213章 赵长乐 皇帝薨逝的丧钟,在哭丧之后响起。要整整敲响三万下,由京中几大寺院担负这个重则。 官员以及官眷们,进入乾清宫前就领了丧服,起起伏伏,扎扎实实的从殿了跪到殿外,到丹墀之上,到殿前空地,乌泱泱,哭声一片。 孝文帝的尸身在殿中,已经进了附和皇帝身份的棺椁,但天气还在炎日阶段,棺椁下方和四周放的全是冰石。 距离最近的大臣,几乎被冻的打摆子,那跪在殿外,太阳下的臣子则热的偷偷用袖子擦汗。 大殿外有专门的通到供太监和禁军朝大殿运冰。 总之,运冰的滚木在大理石的地上发出的声音跟满殿悲戚的哭声混在一起时,都会引发新的焦虑。 不知道别人是否这样,赵长乐是如此。 她跪在皇后身边,耳朵里听的最清楚的就是皇后变成寡妇后的哭声。 皇后眼睛大,哭一哭双眼便肿的随时要晕过去。 谁听到这样的哭声心里都不好好受。 但是! 皇后膝盖上绑的“跪的容易”露出来了!!! 赵长乐发现跪在皇后右边的苏天菱也发现了,但她装作没看见。 赵长乐的脑瓜忍不住幻想出了一出皇后和太子妃的婆媳大战。 这之后又想了皇后联合丞相害死孝文帝的可能。所以,也没提醒皇后。 她只后悔自己怎么没戴一对儿。给皇帝守丧可不是跪一会儿就完了。 唉…… 听说孝文帝死时的震惊此时在她心里化成了淡淡的惆怅,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且连孝文帝的枕边人对他的死都不是真的伤心,这满殿的臣子,又有几个真心痛的。 也是了,连那些外地学子听说了京中局势,都悄悄进京盼着皇帝死了,新帝登基开恩科,后面的事那么多谁还有心情只顾着伤心。 想到这儿,她把想探究这大殿中真心假意的视线收回来,跟一帮哄乱的命妇们把皇后劝去后殿歇会儿。 太监们把食盒抬进来时,谁也没好意思多吃。 赵长乐当然也不能好意思,她眼睛也肿肿的,捡了几块点心,站在窗前便活动双腿,边吃点心。 这一天几乎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不是有太监进门大喊了声“娘娘”。 没等皇后问,那太监就带着哭腔喊,“丞相带兵进宫了——” 后殿的所有女眷们,都将这句话听到耳中,却没入脑。 皇后险些撞翻屏风似的,跑出来。 赵长乐一提裙摆,第一个走出去。 赵承弼赵丞相,就在主殿。 他没穿官服,一身黑蓝便服,脸色还是那样冷漠。 身着红黑服饰的禁军已经将大殿包围。所有人都呆呆的跪着,仰面朝据说在管理丧事,而缺席的丞相。 赵承弼垂着眼,只看太子一个人。 “昏庸,无能,戕害手足,鱼肉百姓,”赵承弼手里,诸多证人证词的证据挥撒在太子脸上,道,“就算你是我亲侄儿,你也不配做皇上。” 有人捡起那文书一看,竟是大皇子被勒死前留下的遗书。 还有六皇子,被当做五皇子的党羽,太子亲笔写不需审,马上杀的旨意。 成年皇子,在五皇子事件中,几乎全死了。 还有太子贪污,造成的流离失所…… 一桩桩一件件,绝不是明君所为。 太子人都傻了。 他跪在地上仰着脸喃喃:“父皇说你要造反,孤还不信……” 赵承弼的手负到身后,道:“这些,可有一件冤枉太子?” “冤没冤枉孤你最清楚——” 走到殿柱旁停下的赵长乐都替他着急,心说,造反才是重点,你说啥冤不冤枉。 “丞相是不是要造反?”太子也反应过来了,忽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反问,“老五谋逆一事,全权由你处理,你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大皇子在禁宫被人勒死,和六皇子砍头,太子都只是听了一耳朵,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与其留着他们给他们封地,不如杀了。 “下到狱里,仔细审,”赵承弼道。 “兄长——” 皇后大喊一声,推开赵长乐,颤抖着身子走过去,道:“你做作何?” 赵承弼冷色不改道:“皇上新丧,太子不贤,我身为一国丞相,自是有资格另立新君。”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反驳,接触到皇后的视线后反倒纷纷把头低下去。 皇后颤抖的更厉害了,“他是你亲侄子,身体里流着赵氏一半的血!你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忍心连我们孤儿寡母都欺辱?你是我亲兄长啊……” “我更是陈国的丞相。” “狗屁丞相——”皇后打断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子往日在你教导下,定能做个贤君,他若不能,你在废除他不迟……” 赵承弼没让她把求饶的话说完,“拿下——” 涌进来的禁军,跟当初抵御五皇子的是同一批,他们早已铁石心肠,对太子,哪怕是对皇后,也不会心慈手软,连拉带扯,将太子他们弄出去。 赵长乐看着这一切,有一种深深的割裂感。 不久前,五皇子不就是这样对待群臣的? “不能这样对待太子……” 终是有人站了出来。 那是几个老臣,几个年轻人,几个忠心不二的人。其中就有林文仲。 赵长乐暗自一急,二三十个大臣已追出去。唾骂赵承弼以下犯上。 赵长乐跑去阻拦,唰的一声,抽出的刀已将几个人砍翻在地。 林文仲等人皆被镇住,同伴的血蔓延到他们脚下。 赵承弼只用了一个眼神,跟冒出来一样的赵长明便叫人把林文仲等臣子拿刀赶去一边。 赵长乐跑过去,推开其中一个禁军,听到一声从天而降似的声音。 那声音道:“岳丈也太心急了?” 是叶舒! 他骑在马上,身着半甲,似笑非笑带着大批兵将挡住出乾清宫的路。 第214章 赵长乐 赵承弼做这一切之前,并没有跟叶舒密谋。而是凭着叶舒对赵长乐的喜爱,推断他会在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这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装不出来的,赵承弼亲眼在叶舒眼里看见过。 “我坐着一切不过是想给这座皇宫换个主人,”赵承弼道,“你照旧是大司马,照旧大权在握,毕竟我把独女都嫁给你了,我怎会长乐吃苦?” 叶舒朝赵长乐的方向看。 就见赵长明以走到赵长乐身后。 赵长乐撇了他一眼,小脸一扬:“适可而止。” “注意你身份!”赵长明提醒她。 她抿着小嘴儿一笑,“要我注意身份,那我就只能站在叶舒那边。” “丞相。” 她大跨步离开随时都会要她小命的赵长明,“丞相口口声声说太子不贤,试问,丞相可贤?皇上因何昏迷多年,装疯卖傻,却还落得如此凄惨地步?” “丞相可算过,只这些日子,皇室中人有多少死与你手?” “那也是你的侄子,你的妹夫。” “住口,”赵承弼道,“你没资格质问我。” “那丞相也不必与我须翁婿之情了。” 叶舒话毕,甩鞭将赵长乐裹住,大力之下将她拉飞到马上。 “啊——” 赵长乐的惊叫,尤其响亮。 叶舒给她一个倒戈的奖励,狠狠朝她嘴巴上亲了下,转手将她交给别人。 赵长乐双脚未落地,两方人马以朝着对方冲过去。 闪电在乌云里翻滚,雷声大作,似乎要降下一场暴雨。 那端着最新型火铳的人担心自己的铳被雨水击中,正担心之际,被叶景天一把夺过。 本就入了夜,这处又没什么灯火,很难瞄准目标。 那已经响起来的铳声八成是胡打的。叶景天瞄了半天也没看准赵承弼,也开始胡打。 火铳是点一下引线,响一声,打人还行,压根不适合团战。 赵承弼那边也清楚这点,只时不时放冷抢,叶舒亲自带队将他们冲成了两部分。 咔嚓—— 一声巨响,夜幕被闪电照亮。 接连不断的雷劈了下来。 那是一道道疾驰的闪电,倒垂下来,链接天地。 一开始赵长乐还以为是错觉,几道惊雷后发现是那些全铁质,大量的火铳引来的。 她朝叶景天喊:“快把火铳扔开——” 轰—— 巨大的闪电将赵承弼周围的禁军当场劈死。 “哈哈哈哈哈,”被太监护在中间的皇后大声狂笑,道,“天佑我儿——” 真应了这话一般。 那些抱了不胜就死决心的兵将,你看我,我看你,被天都不站他们的景象吓住。 “降者无罪,”叶舒用内力震向四面八方的声音,让那些人说里的兵器纷纷坠地。 大雨哗一声,泼了下来。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会被上天摆一道的赵承弼,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败了。 赵氏一族,在这之后的一个时辰,全部入狱。 这之前,赵氏没有一个人离开京城,赵承弼抱了必胜决心造的这个反。 他被雷劈中,已半截身子不能动弹,被驾着胳膊扔进牢房。 赵氏一族的男男女女就在他隔壁。 皇后来看过他。 太子也来看过他。 叶舒也来过。 皇后骂遍她知道的所有脏话,哭着问他为什么。 太子似乎也十分伤心。 叶舒就是单纯的来看了看。 赵承弼记得自己跟叶舒说了句话,笑他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叶舒说这话时,赵承弼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隔了几天才知道,皇后那蠢货竟然顾忌亲情,让太子判他流放。 后来赵承弼想了想,想到是叶舒当时那句“降者无罪”起了作用。 试用连他都留了一命,群臣和跟着他造反的人,又怎么可能全家不保? 但赵承弼还是得说,皇后就是个蠢货,太子不值一提,因为他更蠢。 他被流放了。 “不死终将还有希望,”赵承弼被押送离京时,跟儿子这样说。 赵长明不知道还有什么希望,尽管家族没有被杀绝赶尽,但陈国在一日,赵氏就是一日的罪人。 看着身后这座四四方方,八经八纬的城,赵长明没想到这里还有几个那样心慈的人。 “走。” 赵长乐也来送赵承弼。 不过是没有露面,而是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 赵氏一族会以这样的结局落幕,也是她没想到的。 可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马车从京外直奔清净寺。 赵长乐走下马车那一刻,就让他们都走了。 “她”也是赵氏的人,自然不好大摇大摆的在京城。 也到了她离场的时候了。 赵长乐看向台阶下走远的马车,转身朝寺庙中走。 京城。 太子皇后都希望能马上登基。他们怕在出幺蛾子,甚至有点怕藩王进京。 所以太子现在已经能称之为新帝,就等正式加冕那日。 就在大家觉得大赦天下不远时,京中开始死人了。 死的都是丞相旧人。 就跟不久前处理五皇子一事时一样,不一样的事,上次是赵承弼赵丞相全权处理,这次是叶舒,叶大司马在处理。 新帝曾私下向叶舒递过话,问他想如何加封。 一国兵马实质上都归在大司马麾下,还能如何加封? 所以叶舒告诉新帝,不用加封,他已赏无可赏,多赏赐他的人就行。 终于处理丞相旧人,也是如了新帝的意。 满朝文武中,一多半都是丞相走狗,不杀一杀,新帝如何当家? 叶舒不过是个刽子手。 郡主留在清净寺的消息传回来时,他正在处理相关事宜。 长到可以拿出烧火煮熟一顿饭的案卷拖在叶舒脚边,听到下人的传话,他眉心攒出三山两槽,烦躁的心情更烦躁。 把那长的跟裹脚布似的东西扔开,叶舒叫人备马,亲自去清净寺接人。 第215章 赵长乐 叶舒亲自来寺中接她,赵长乐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坐在屋里,对着一尊悲天悯人的佛像笑,“大司马这些天逢场作戏,想来也累了,赵氏此时以败,我这个赵氏一族的郡主,就算被赶出府,别人也不会说你什么。” “你母亲,赵夫人,昨日没了。” 叶舒听到屋内砰的一声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抬手推门,却没推开。 他等了一会儿,门还是没开。 “你走,”赵长乐双目通红,望着怜爱世人,却不曾降下过福祉的佛像道,“我……母亲的丧事,你不必去吊唁了,我也不准备去,就当世上没有我这个人,以后不要再见了。” 叶舒不知她心冷至此,狠狠蹙着眉心,道:“新帝都没降罪赵家,你何必自苦?” 长乐家破人亡。 可改去怪谁呢? 尤其是丞相夫人,他是先皇的妹妹,赵承弼却害死先皇。 不知夫人死前,知不知道长乐已经不在人世…… “郡主?” 半个时辰了,赵长乐以为他走了,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这儿清净些日子,”叶舒道。 叶舒无功而返,到山下时遇上等候在哪儿的赵长明。 他一身孝服,面色悲戚,见叶舒下山,略微拱拱手朝山上走。 赵长乐为他开了门,两人在山上一处高坡上谈话。 “我已经将你家人妥善安置了,”赵长明开口便释放了善意。 赵长乐感激的看过去。 赵长明道:“我母亲自尽了。你能代表长乐去送送她吗?” “长明公子,”赵长乐道,“夫人地下有知,怕是已经知道长乐先她一步走了。我再去祭拜还有什么意义?假的就是假的,走个过场,不过是活人对自己的宽慰。” 尊贵的母亲死了,疼爱的妹妹也死了,宏图伟业一朝破灭,屹立百年的家族倾覆,赵长明什么都没了。在来这里前,他甚至跳进水池,想一死了之。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赵长明把在也不会溢出来的眼泪咽回去,抬眼看她,“是想继续做大司马夫人,想尽荣华富贵,还是跟家人远走高飞?” “赵氏虽然没落了,但给你安排个新身份的能力还有,”他道。 “我还是留下,”赵长乐可不信他的话,脸上的真诚比赵长明的还多道,“留在这儿起码还能帮公子一二,毕竟我还是叶舒的夫人。只是我家人,我想亲自安排。” 赵长明看了她许久……“可以。” 赵长乐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长乐郡主埋在哪里?我想去祭拜她。” …… 夏季没有过去,先帝去了,新帝登基了,新帝大赦天下,但因为还在国丧期间,不易大肆欢庆,民间照旧禁止举办活动,新帝的登基仪式可以说的上寒酸。 昔日的皇后成了太后,苏天菱晋升成了陈国的皇后,应了道士为她批的凤凰命格。 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上了。 苏天菱摸着还只有两个月的肚子,觉得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她一直都在找寻天师的下落,也就是林青青的下落。 但那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三年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没把她逼出来后,才觉得那人彻底离开了。 那堂堂天师,与上天齐平,却甘愿在后宅做个家长里短的小女人,苏天菱自然不会怕那所谓的天师。 但她需要她。 找不到天师的踪迹,不还有天师的家人? 赵承弼造反时,林文仲站出来为太子说话,得了如今新帝的赏识,动他是不可能了。而且她现如今是一国之后了,自然不能留下把柄。 苏天菱想了又想,问心腹:“林家的林秀秀可婚配了?” 那心腹摇头。 苏天菱勾了唇角一笑,“就说我想找几个闺秀进宫作伴,借此将林秀秀找来。” 这不是难事。不消三天,林秀秀就因贤良淑德,仪态端庄被留在皇后宫里。 自家姐姐是怎么离开的司马府,苏天菱又是怎么拆散姐姐与姐夫的,林秀秀最清楚不过。 但苏天菱现今是皇后,林秀秀不能将她怎样,只能处处小心,受辱也不放在心上,但还是被皇后找到错处,险些活活打死。 苏天菱不信她不知林青青是天师,也不信一母同胞的姐妹,林秀秀身上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越加的言行逼供。 赵长乐得知消息,还是以林青青身份跟大山联系时得知的。 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已经成皇后的苏天菱还是把注意打到林家身上。 她耽搁了一会儿才回京。 司马府的人对她的回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赵长乐也没多待,只是回来换上宫装,带上人,直接进宫去了。 太后此前多次让她进宫,她都没理会,这会儿进宫,自然也不会遭人阻拦。 她到后宫时,苏天菱正让宫女服侍自己用燕窝。听到赵长乐来了,略一想就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谁人不知长乐郡主与林青青是至交好友? 没错,长乐现在还是郡主,身份并没有因为赵氏一族的造反而被剥夺。 但苏天菱知道,罢免她身份这是早晚的事儿,虽然自己与赵氏也是血亲。 “让她进来罢,”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赵长乐没被剥夺封号,也不如之前让人敬重。苏天菱自然可以不必那么客气。 “妹妹来了,我身子乏,就不起来了,”苏天菱歪在迎枕上笑,叫人在塌边给赵长乐赐座。 “听说皇后怀孕了,”赵长乐在绣凳上坐下,道,“我来看看。” 苏天菱微笑:“没想到你在寺中都听说了。” 赵长乐道:“这是喜事,可惜我身无长物,没带什么来为皇后祝贺,皇后别怪罪。” “怎会!”苏天菱亲热的拉住她手,看她什么时候开口替林秀秀求情。 第216章 赵长乐 “皇后——” 赵长乐还没开口,新帝忽然冲进来。 他又恢复了精气神,白白胖胖的,没一点架子的模样。 看到赵长乐在,新帝愣了下,把手里拿的折子塞给苏天菱道,“你自己看看。” 折子是京兆尹送来的,一打开还有墨水味,但上面写今日河堤上有人在水里打捞了一块巨石,那上面写……写亡陈者,苏后也! 折子险些送苏天菱手里跌落,她失去方寸,喊:“这不可能。” “万斤巨石从河中打捞上来,上面的谶语满京城都传遍了,你说不可能?” 太后风似的带人走进来。 她鼻高眼阔,发起火来,甚是惊人。 苏天菱脸上的慌乱肉眼可见,她为自己辩解,“区区石头上的话,怎可相信?这定是有人害我。皇上,我刚坏了龙子,就有人这般处心积虑,何止是想害我……” “住口!” 太后不是新帝,耳根子软。 太后告诉新帝:“我朝本就有天师降临,皇上又受上天庇佑,怎能不将上天的启事当做一回事儿?且一班老臣,和诸多臣子,已经聚在上书房!都是为了这件事。皇上该当机立断。” 赵承弼造反那日,被数道天雷劈打,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的事,说不说上一声新帝受上天庇佑?现上天又降下启事,别说是苏天菱,就是世上任何一个人,新帝也下得去手,他只是心疼皇后怀有身孕。 太后真看不上他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当即下旨,“将皇后移去春南殿,在送去诸天神像,让她日夜为大陈祈福。” “太后——” 苏天菱伸手,想抓住新帝,被太后的人抓住胳膊拖走,“太后——”她尖锐的叫声迟迟不落。 赵长乐给虽自己进宫的紫衣使个眼色。 紫衣没费什么力气的,将苏天菱身边的人带出去,让这人带路,找到林秀秀。 太后和新帝都急着去见大臣,没功夫跟赵长乐多说,打个招呼就呼啦啦的走了。 赵长乐坐回苏天菱“赐”的绣凳上。 紫衣没让她多等,一炷香的功夫就返回来,两人一齐出宫。 马车里。 林秀秀盖着一件外衣,昏迷不醒。 她身上到处是伤。 赵长乐的眼泪几乎落下来。 马车在前门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停下。 这是林家商铺的后院。林文仲和林子轩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被救出来的人,他们几乎不知道怎么下手把她抬下来。 “让我把她带走治疗,”她忍着悲伤。 “郡主?”林文仲愣愣道,“你声音好像我儿女。” 做戏做全套,成为赵长乐时,她连声带也做了调整,没想到,还是被父亲听出来。 她眼泪终是滚滚而落。 林子轩双臂用力,将秀秀抱进怀里,道:“姐姐若在,不会让这些恶心的事发生。” 他二姐,他三姐,他全家,都是因为叶舒走到今天。林子轩恨一切跟叶舒相关的人。 “往后对郡主自有重谢,”林子轩将秀秀抱走。 林文仲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道了谢,紧跟着离开。 在这一刻,一切对赵长乐来说都失去了意义,远没有他们一家人平安重要。 她把决了堤的双眼用手臂盖住,告诉紫衣:“把老景请来。” 刘秀秀受了很重的伤,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恢复需要很长时间。 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久留,她还是直到天黑才离开。 马车悄无声息的回了司马府。 她醒来时天亮了,叶舒也在身边。 “伤心了?” 男人暗哑的声音 有着难以言述的温柔。 赵长乐想,大概没人知道巨石的事。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她把眼睛闭上。 就算闭上双眼,她想苏天菱死,死在自己跟前的强烈愿望也没消散。 唉—— 叶舒在她身后发出深沉的叹息。 除了摸摸她的头之外,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叶舒的手指蹭蹭她侧脸,道,“你也忘了,重新开始。” “哈。” 赵长乐笑的捂住双眼,眼泪从指缝里漫出来,笑声不止。 她牵连了家人。 她又一次被背叛。 又一次,背叛她。 她真蠢。 她真的很蠢。 她的所作所为什么都没换来,什么都没有。 她是这世上最卑鄙的人。 “放过我,”她放开湿透的双眼,“和离。” 是她让长乐嫁给了叶舒。 当然也得由她,还长乐清白。 往事如尘,随风去。 “休想。” 叶舒起身,外衣未穿便走了。 自此,他在没出现过。 但又有一件事很奇。 是紫衣说的。 紫衣说草原王子拓跋胜前来朝拜新帝了! 那拓跋胜不是死了? 赵长乐出后宅,朝门房里望,那可不是就是拓跋胜。 “郡主!” 拓跋胜没想到真能见到她。他将拦住自己的家兵一推,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赵长乐的脸色怪惨淡的,道:“你怎么还活着?” 拓跋胜咧着嘴笑道:“郡主真没礼貌。” 她:“一般般,不如你。” 陈国的事,拓跋胜都知道,见她只是没精神而不是传说中的伤心欲绝,觉得眼前的人才是最真实的人。 他把托在手里锦盒递上,“郡主看看。” 他们可不是朋友。赵长乐拒绝,话里带刺的真实他道,“草原和陈国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拓跋胜笑:“一点心意罢了。” 赵长乐歪着小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命真大。” “呵呵,”拓跋胜笑的有点古怪,道,“未必。郡主可愿赏脸一叙?” 赵长乐不愿,叫人送客了。 结果那下人还是把拓跋胜的礼物拿了回来。 是一颗耀耀生辉的东珠。 “这玩意儿镶在皇帝的帽冕上还差不多,”她把东西扔回去,叫人把东西还回去。 赵长明紧跟着传话要见她。 赵长乐等他多时了,单独出府与他见面。 是一个茶棚。 赵长明一身孝服,脸色惨白的厉害,是肉眼可见的老了许多,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第217章 赵长乐 是夜,叶舒回府让人找紫衣来。 他换下官服的功夫,紫衣进来了。 紫衣随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主人。 打理主人的衣食住行是她分内事,主人将她找来做什么她也知道。 “上半天,拓跋胜来府,还给郡主带了礼物,后半晌,郡主又出府见赵长明了,他们说了什么奴婢没听到,郡主回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还在喝闷酒,”紫衣边给主人更衣,边把这日来有关赵长乐的事一一讲出来。 叶舒听着,晃了晃脖子,大步朝后院去。 他的夫人,正一边听着姑娘唱曲儿,一边打着拍子傻笑。 一点喝闷酒的样子都没有。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发现。 那唱曲儿的显然认得他,一句词儿没唱完,便停下站了起来。 赵长乐扬着脑袋朝后看。 “不知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叶舒盯着她的小细脖子,觉得这脆弱的不行。 “继续。” 收到命令的姑娘坐回去,继续。 叶舒也坐下,陪她一起。 她醉眼朦胧,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每一声都像傻笑。 叶舒探身亲她一下,她竟也没生气。 还想继续深入,赵长乐迎面挥去一巴掌。 啪的一声。 小嫩巴掌打在脸上,很响。 唱曲儿的姑娘吓了一跳,声儿都走调了。 叶舒自是能躲的,没躲罢了。 他道:“心里痛快了?” 赵长乐敲起一根手指头,戳他脸,一字一句道:“你死在我眼前,我才觉得痛快。” “这么恶毒?” 她啧声,不忍听这话道:“对你,不算恶毒。” 赵长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到他腿上去了,双手推搡他,“放开我。” 叶舒反倒把轻软的小丫头朝怀里收了收。 “没有话跟我讲吗?”他声音低低的。 赵长乐道:“没有。我跟你无话可说。” “那就喝酒。” “唔——” 他捏着她小脸儿朝她嘴巴里灌。 赵长乐被呛的好似溺水。热辣呛人的酒多半进了她衣领,一被放开,就对着狗男人噼里啪啦的打。 叶舒也不管,抱她回房,告诉她下次在喝,就还这么喝。 她眼泪都出来了,被弄的不敢骂他,含着眼泪睡着了。 翻过天,赵长乐一睁眼就知道肯定已经过了辰时。 但叶舒这狗男人竟然睡懒觉! 他从来不睡懒觉…… “看够了?” 男人唇角勾着笑睁开双眼。 她心底涌起一股索然无味。 叶舒盘算自己哪儿又惹了她。 之前,他的确在逢场作戏,装作喜爱。但不得不说,赵长乐是个好女人。尽管他没见接触过几个女人,但她确实很好。聪慧,心怀正义,干脆果断,强过万千男人,又美的不可方物。这些性质叶舒都喜欢,可除了感官之外,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无数次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涌上心头的,都是喜欢。 当然了,叶舒当然知道赵长乐不喜他的原因。 但那又如何? 府外。 赵长乐看着亦步亦趋带刀跟随的紫衣。 “我知道你责任在身,在也不用这么跟着我?”她真的很想一个人待会儿。 紫衣垂下眼,公事公办的口吻。 她道:“拓跋胜进京,目的不纯,且有前科,郡主还是小心些为好。” 赵长乐抿着嘴唇:“说曹操,曹操到。” 街的对面,拓跋胜穿着一身一点都不低调的,黑中泛绿的刺金曳撒,和散在肩上只束起一半的“羊毛卷”,都说明这是个外来人。 他一副好巧的样子朝他们走来。 “没想到在京城的大街上就能见到郡主,”他笑的魅惑苍生。 赵长乐真有点被电到了。 她默默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除了来京祝贺外,拓跋王子还有别的安排吗?” 拓跋胜那野的很好看的眉一挑,道:“郡主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呵呵了,“能聊就聊。” 赵长乐是有点霸道和绝对在身上的。拓跋胜之前就了解了,明白这会儿谈不拢,以后也谈不拢。 他挠挠眉心,“陪我逛逛京城,我就告诉你。” 赵长乐达咩,“随口一问。” 她已经准备走了,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拓跋胜甩开扇子挡住脸,用口型跟她交流。 赵长乐立马陪他逛。 原因很简单。 拓跋胜说他要跟陈国联姻了。 这代表草原与陈国联姻,是能换来和平的,她当然要听一听。 “公主们我认识几个,”赵长乐边走边说,“贤良淑德,温柔可人,也有饱读诗书者,你想娶谁?” 拓跋胜看着她,“要好看的。” 赵长乐:“……” 话糙理不糙,她得提醒最漂亮的那个躲一躲。 笑话,拓跋胜不讲武德,不讲道德,还身患疾病,性格恶劣,除了皮相一无所有,任何一个姑娘嫁给他都无疑是跳火坑。 “走,”答应陪他逛逛京城 ,赵长乐说话算数,跟他待在一起大半晌,期间看到叶舒也没放到心上,临分开也没忘了把之前这人送的东珠还给他。 “郡主不要就扔了,”拓跋胜潇潇洒洒的走了。 他一个人来的,一个人走,一个侍卫都没带。 他就不怕死在京城的大街上? 赵长乐啧了声,把今天的事抛到脑后。 是夜。 叶舒回府后又将紫衣叫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赵长乐既没跟他说过话,也没在出去过。 身在皇宫,已经算是进了冷宫的皇后,也没放弃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被上天指责,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地位。但她还有孩子。这还是新帝的第一个孩子。稍有不舒服,新帝就回来看她。所以苏天菱的日子并没有很难过,自然做得到注视一切。 她让人传有关赵长乐和拓跋胜的流言。 许多年前,叶景天的夫人百里雪就被人掳走过;多年后,叶舒的夫人赵长乐,也被人掳走。父子俩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京中的百姓议论疯了。 第218章 赵长乐 叶舒破天荒的在府里用晚膳。 他在或不在,赵长乐都无所谓,自己吃自己的饭。 “新帝祭祀过后,我们便启程回边陲,”叶舒道。 赵长乐吃不下了。 她愣了下,把筷子放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没有感情似的道:“那日我同你说的和离,并不是玩笑。这之前大司马没有考虑的话,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司马能考虑。” 砰一声,叶舒手里的碗被捏碎。 他脸色冷若冰霜。 赵长乐被惊了下,小脸儿苍白。 但他并没有发火,而是将手掌上的饭粒随意擦了道:“在给我盛一碗。” 紫衣面色如常的又盛了一碗。 赵长乐起身离开。 叶舒道:“坐下!” “那不是碗,是我的脑袋,我的意思也不会变。” “坐下吃饭,”他的气像是荡然无存了,道,“你能陪拓跋胜待一个下午,自然也能陪我。” 绣有飞禽走兽的官服穿在叶舒身上,有股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他付出耐心在大殿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见到新帝。 因为新帝会刻意让他等一炷香在见他,每每如此,从入例外。 叶舒并不介意这种立威的方式,他恭恭敬敬的给这位新帝请安。 “爱卿不必多礼,”新帝像好朋友见面那般摆摆手,重申一次让他下次不要多礼的话。 登基的时日尚短,新帝的称号还没拟定,帝王的气势也还没培养出来,跟叶舒站在一起,简直像个地主家的胖儿子。 新帝也很介意这点,所以每回面对叶舒心里都很有压力,久而久之,压力转变成了厌恶,且不能表现出来。 “臣此次进宫是为了赵长明一事……” 几日前,赵长明说求赵长乐的最后一件事,是让她求叶舒答应他去南方修理河道。 赵长明不是脓包,相反,他很有几分才能,对治水,修理很有一套。太后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让他一展才能。 这事儿关叶舒什么事呢? 太后说了,治理河道需要人,让叶舒派兵去辅助赵长明这个小舅子。 三两个人不够,三两万也不够,要五万,要十万。 长眼的都能看出来,太后这是明着重用赵长明,暗着削减叶舒的兵力。 那天赵长明见赵长乐,就是为了这件事。 赵长明说了很多。赵长乐回府后却一字未提,叶舒在他们见面的当天就问过她,她仍旧一字未说。但却要跟他和离。 赵长乐得知叶舒答应借出五万兵马给赵长明时,脑子里只有俩字——离谱。 她本要去前院书房的脚步一转,出府去了最有名的青楼。 拓跋胜看到她简直惊的跳起来道:“你怎么能来这儿?” 赵长乐坐下,拿去他的酒杯喝了一口,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拓跋胜收起惊讶,摆手让其余的人都推出去。 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 拓跋胜站在桌边给她倒酒,“发生什么了?” 赵长乐拧着眉,仰着小脸看他,“男人都在想什么?” 她满脸悲伤。 拓跋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张脸。 “不知道,”他声音低的厉害,“跟我走?” 赵长乐脸上的悲伤并没有消散,她也没那个昔日的男人对她这个“替身”掏心掏肺,爱而不得,而得意,她没有大仇得报的阿q精神,她只是冷静下来了。 “知道我刚才说‘我为什么不能来’的话什么意思吗?”她扭过身子,面对着这个草原人。 拓跋胜现在知道她身上的香味是什么香了。 是桂花的香味。 淡淡的,普通而亲切 ,就像褪去所有外表后,她这个人。 “什么意思?”拓跋胜简直要为这股味道醉了。 赵长乐抿着嘴唇微微一笑。 “在不完全了解我之前,不要在心里虚构出另外一个人,”她道。 拓跋胜愣了下 ,发现自己对她的想法,还真是多数出于自己的想象。 他跟卖萌似的,眨了很多下眼。 赵长乐吐出一口酒气,把发簪拔下来放桌子,“我请你喝酒。” 拓跋胜眼睛一亮,叫人上酒。 她人已经站起来,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 他果然是想的比较多。 一直到好几天之后,拓跋胜都在想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请他喝酒的簪子,也被拓跋胜随身携带。甚至当着叶舒的面儿拿出来。 叶舒看到之后,并没生气。 他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甚至刻意比平时还晚回府那么一会儿。就是为了真的不生气。 虽然满京城的人都在背着他说赵长乐跟拓跋胜有私情,他知道那是子虚乌有……直到那根簪子拿出来之前! 叶舒回了府。 他没去见赵长乐,而是吩咐紫衣带人给郡主收拾东西。祭祀一过他们就走。 在叶舒的预想中,她会怒气冲冲的来找他,结果下人通报她去见赵长明了。 赵长明不日就要带兵离开京城了。 那么多天没消息,结果赵长乐还是促成了这件事,这是赵长明没有想到的,所以下人说她要找自己,赵长明立马便来了。 对于赵长明的欣赏,赵长明无意多说,直接道:“我想见见我家人。” 赵长明道:“可以。”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在扣着她的家人不放,且往后还要与她相互扶持。 赵长明可着小心无大错的精神,让她乔装打扮后两人才去见裴家人。 人在赵氏名下的一处产业下,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赵氏的产业,但这里的人仍旧对旧住毕恭毕敬。这也就意味这裴家人并没有受什么大苦。 实际上他们看起来也都还不错。见到自家“女儿”后没有一个敢认。 赵长乐也没胡乱叫人,而是转身看想了赵长明。等赵长明出去了,她才看向一家人。 终于,让她找了。 第219章 赵长乐 真正替身的家人已经离京,赵长乐的心有大患解决,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祭祀也开始了。 叶舒这次去边陲,恐不会轻易回京。她想亲眼看着这人走,恰好太后也派人来传她进宫作伴,赵长乐便收拾了一下去了。 女人干政的事自古以来比比皆是,但太后没有这等精力,她迷上了持经念佛,闲了便与郡主说些家常。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太后发现总是自己在说,这个侄女鲜少接话。 “哦,”赵长乐扯谎,“我有点精神不济,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太后看了她半晌,“你是不是知道你父亲去了。” 赵承弼去了? 赵长乐一整个大震惊。 太后表情里有了风霜,声音像是累了,说道:“他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能留个全尸,实属不易,你也不必过度悲伤。” 赵长乐忽一下站起来,磕磕绊绊道:“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没等太后同意,她就匆匆走了。 从长乐,到丞相夫人,再到赵承弼本人,他们全死了,她心里很难没有触动。 多年以后,她去看望长乐时,大概也会给赵承弼倒上一杯酒。 南山,太庙建与此。 新帝突发奇想,提早来了三天,带人深入山中狩猎。 叶舒陪同。 皇家猎场在另一个方向,但这丝毫不影响新帝的兴致,他甚至接的上一次跟其他人一起狩猎的情形,忘了自己是新帝一般,骑马追赶一只惊慌失措的狍子。 其他人兴致勃勃,朝四周散开围堵。 叶舒跟在后面,难以理解新帝的这股童心……“皇上——” 距离新帝不远,半米深的草丛里,潜出几个黑衣人。 惊呼之下,那些人已经拔刀朝着新帝去了。 叶舒转头朝四周看。 他没看到那些散出去的禁军,看到的全是穿着黑衣,黑色布蒙着头脸的人。 叶舒身边只有一把弓。 他搭弦拉弓,连连射倒几人,控着马将逼近的黑衣人撞飞。 他内力深厚,难以近身,且精通各家武艺,往往还没看向他用的什么掌法,靠近的人就被打飞。后背也跟长了眼似的。百名黑衣人,一时竟进不了身。 叶舒边打边退,包围圈也在不断倾斜。 他余光瞥见新帝并没受什么威胁。 “杀了他——” 新帝发号施令。 什么祭祖,什么狩猎,不过是新帝与太后为叶舒设下的局罢了。 虽然这人在赵承弼造反一事上功不可没,可谓是新帝的恩人。 但新帝有自己的考虑。 现今是倒了一个赵氏,起了一个叶氏,在有机会时不杀了叶舒,让他回边陲,丰满了羽翼,会比赵承弼还难对付。 新帝不得不痛下杀手,历朝历代功在成名就后杀害功臣的例子说不胜数,不差他一个。 此时叶舒的兵马都在山下,他在怎么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死是必然。 叶舒自然又惊又怒。但这也不过是来南山后心里烦躁也得到了应验罢了。 双掌推出,打飞纠缠不休的人,他朝深山退。 新帝把围在自己身侧做保护的人推出去,“必须杀了他——” 嘭嘭嘭——深宫里,太后手里,用上好翡翠制成的念出断开,那翡翠柱子在地上弹着,跳着,发出的动静令人心悸。 赵长乐被吓一跳。 她把抄写了一半儿,被墨水毁掉的经文攥在一起,扔到桌上的一角,看着那些宫女手手忙脚乱的捡翡翠珠子。 太后捏着没了珠子的绳,一只手压着心口,“给哀家端杯参茶来。” 好好的念珠断了,她心慌,联想南山的事是不是出岔子了。大声问,“皇上来信了吗?” “回答太后,”一个宫女道,“还没有呢。”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太后喝了参茶,心慌好了不少。 赵长乐给她捏肩,第一次问起祭祀的事,道:“不知何时结束。” 太后看向殿门口的阳光,道:“快了。接着抄经,长明在走上几日也该到南边了。” 赵长乐说:“八月初能到。” “又要八月十五了。宫里只能吃吃月饼赏赏月。” 往年三皇子管着礼部,宫里的大事小事都经三皇子的手,没有一件办的不妥帖。 这话到了太后口边,她又收回去了,转而拍拍赵长乐的手,“今年你帮哀家办。” 赵长乐微笑,道:“是。” 太后:“派个人去太庙看看。” 太庙。 陪同新帝提前布置的一众人脸色如丧考妣的喃喃,“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派来问信的人就在外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把视线移开,谁也不肯先开口。 那等在外面的人探头朝里面一看,三魂当即散了两魂——新帝死了。 “不,不可能,”太后不信。新帝的尸体被抬回来,她还是不信,发狂的问跟去南山的人,“叶舒呢?叶舒呢——” 镇国老将军的孙子跪在地上长哭,道:“叶舒逃了。一定是他杀了皇上。” “肯定是他!” 跟随新帝去往南山的人都这么说。 太后悲痛欲绝双眼看向赵长乐,“把她拿下。” 一个月内前后死了俩皇帝,史无前例。 太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让这个消息走漏,然后亲自带人把苏天菱接回宫里。 苏天菱肚子里的孩子是新帝唯一的血脉。 苏天菱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出冷宫。 可天底下哪有儿不漏风的墙? 没出一天,京城内就将新帝死了事传的沸沸扬扬。 叶舒的谋逆罪也随之而来。将军府,大司马府,接连被抄。 赵长乐没办法坐视不管,几乎在叶舒被定罪的当天,她悄悄离开了皇宫,前后让人送出去几封信后,决定前往蜀地。 叶舒的心腹崔户在蜀地。 叶舒出了事,要么去蜀地找崔户,要么去南方找崔志明。因为这两人既得他信任,又都有兵马在手。 新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得找到叶舒,确信他的生死。事实绝对不会是太后那帮子人说的那样。 但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叶舒还活在人世。 第220章 赵长乐 呼。 赵长乐睁开双眼,几个月前的画面铺面而来。 因为她一睁眼就看到拓跋胜了!上次睁开眼看到他,还是被他绑架,这次…… 赵长乐看了看栖身的马车,一阵恶心涌上来。 “别动,”拓跋胜压住她头道,“给你服了密药,你动会难受。” 赵长乐不信这邪,搡开他,站起来…… 拓跋胜将险些跌倒的人接住,笑着调侃,“说了不能动,是不是真的不能动?” 赵长乐真想扇他笑眯眯的脸,“你不是早就离开京城了吗?” 她说的早就离开,其实就是祭祀之前。 拓跋胜耸耸肩,道:“为了你,又回去了,京城的事我都知道。” 他的几句话,信息量巨大,赵长乐陷入思考。 所谓密药的确厉害,她坐着都头就晕的厉害,靠着车厢才觉得好一点。 见她久久的不说话,拓跋胜忍不住好奇,“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你带走吗?” “我如不想离开,没人可以带走我,”赵长乐道。 她的淡然和自信,都不像是开玩笑。 拓跋胜思忖这挠挠眉,“京城已乱,你留在哪儿只有危险,跟我回草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没人接他话茬。 拓跋胜抿着漂亮的嘴,自己纠正自己的说法,道:“你离京要去哪儿?” 她有反应了,冷漠的双眼看过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拓跋胜笑的甜甜的,道:“天意。” 她:“……” 车厢很大,除箱底垫着的无毛兽皮外,别无其他。长得跟妖孽似的男人撑着头侧躺着,一副供人欣赏的模样。 “郡主真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他耐不住寂寞。 “我告诉你,我怎么找到你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出来的怎么样?”他道。 赵长乐同意了。 拓跋胜跟个孩子似的,嘻嘻笑,“我本准备进宫偷走你,但听说你消失不见了,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可能无缘,还是去了太庙找你踪迹,想着你若离宫,自会去太庙寻叶舒踪迹。真让我猜到了。” 他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赵长乐就是那死耗子! 她冷漠的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叶舒没死?” 拓跋胜道:“我说他没死了吗?” 他的确没说,是赵长乐感觉到的。 “该你了,”他朝她凑一凑,一副倾听秘密的样子。 “皇宫有密道,”赵长乐简单糊弄道,“只有我和先皇知道。” 拓跋胜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了,忍住好奇的念头,改猜测她离京要去哪儿。 赵长乐中的密药一连三天都没失效,需要大量精神力操控的炼金术,不是说一点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 越走,她越烦躁,几次让拓跋胜把自己放了,直到一觉醒来看到了大草原,她才知道什么叫死心。 此时距离她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五十八天……黄花菜都凉了。可见炼金术也不是万能的。 被拓跋胜从马车上扶下来,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视野尽头连绵的山脉,“你会后悔把我带到这儿来。” 拓跋胜让她靠着自己,道:“不会。” 到达草原王室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京城。 太后消瘦了一大圈,脸上最醒目的事挂着黑的眼袋。 她在几个月中分别失去了夫君,儿子,和儿媳。 苏天菱也不见了。 坏这新帝唯一骨血,且已经六个月的苏天菱,不见了。 这事就发生在几天前。 没人知道她怎么不见的,从哪里不见的,就跟当初赵长乐不见时一样,说不见就不见,在偌大的皇宫和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天菱若是在眼前,需要太后求她,她才肯回来的话,太后这就求她。 可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太后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太后,”心腹太监小心翼翼的看她浑浑噩噩的脸色道,“大臣们在外面等的有一个多时辰了。” “让他们滚,”她连骂人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道,“哀家不想看到他们。”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太后。” 他们的声音传了进来。 按照群臣的意思,此时除了将远在皇陵守陵的三皇子接回来外,别无他法。 太后跟三皇子生母贤妃斗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要她拱手把她儿子的皇位送给三皇子?绝无可能。 “等哀家死了!” 太后派出更多的人找苏天菱,不惜走露消息,也要把她找到。 苏天菱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苦等了数天的群臣长跪在太后面前不起。 太后从没像现在这样,哭的像个泼妇,破口大骂,“乱臣贼子,都想逼死我——先皇死了,新帝也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凶手?为什么不去捉拿谋逆?偏偏来逼我这个妇道人家——先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 这月的初冬,群臣齐聚城门外,迎接三皇子回京。 陈子晋的登基仪式比已去的新帝要从容,更隆重,更声势浩大。 陈国在短短几个月内又迎来的第二次大赦天下,那些因新帝登基前来参加恩科,因新帝骤然被害,而准备离开的学子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备考了。 陈国变成这样,他们固然伤心,悲愤,写了不少骂人的文章,民间也出了不少乱子,可陈国的未来还要靠他们匡扶,他们就只好抱着悲痛的心情祈祷陈子晋这位新帝不要在出什么岔子,让陈国风调雨顺,让他们顺利考试。 陈子晋也的确知道如何治国,处理政务得心应手,收获一种臣子的拥护。 就连唯一不认同他的太后,也关闭宫殿,再不见外人了。 但与其说这是自我圈禁,不如说这是一种报名手段。谁知道一朝得势的陈子晋会不会害死她? 太后仍旧没有一刻放弃寻找苏天菱。 陈子晋自然心知肚明,他没去找那老妖婆的麻烦,而是一心治理这个棘手的国家,以及,寻找赵长乐。 这之前,他一度怀疑是太后那老妖婆把长乐害死了,才说她不见了。直到入驻皇宫他才知道自己日夜的祈祷并没有白费,长乐还活着。 第221章 赵长乐 赵长乐还活着,甚至还被同一个人掳走了。这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乱传。简博延听说时,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其他人不要传到新皇耳朵里。 简博延是首辅大臣,同时也是陈子晋的舅舅。子晋对赵长乐的感情,他这个做舅舅的心知肚明,知道让子晋知道赵长乐的下落没好处。 可天下哪儿有不漏风的墙? 消息都传遍了,陈子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喜不胜收,又担忧不已,让兵部出兵去救。 “启禀皇上,南有水患,北有强敌,还有一个奸臣逆贼叶舒尚未有消息,此时怎能出兵去救一个女子?”简博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反驳陈子晋。 陈子晋脸上思虑颇重,面对一帮全都有话说的臣子们,他好一会儿没言语,在开口……“朕要是非得出兵呢?” “臣等请皇上三思——” 群臣提袍屈身下跪。 陈子晋一甩袖子,喊道:“退朝——” 这天后,他边称病不上朝。 简博延求见了三次都没见着,好不容易见到,陈子晋又恢复那副落魄样儿,醉醺醺的看月亮,喃喃自语,“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连这点权力都没有,我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长乐郡主被拓跋胜带走这等秘密之事,却传的满大街都是,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人就是了解皇上对郡主念念不忘才回如此,你……皇上莫要上当!”简博延苦口婆心。 “舅舅,”陈子晋转过身,伤心的看向对他不离不弃的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住口!” 简博延不顾尊卑有别,低声将他的话打算。他们与拓跋胜有过合作,进而促成新帝身亡,叶舒逃离的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子晋道:“我只想救她。” “……你简直无药可救。” 隔日,简博延下令让兵部召集两万人马赴边陲增援。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是派兵去救赵长乐。 陈子晋恢复朝政,焦急的等待消息,时常希望派出去救赵长乐的人能更多。 京城外的,人来人往的路边,焦志明压低帽檐,声音也低低地道:“接下来怎么办?” 京城的局势几经转变,叶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焦志明奉旨回京。然后找到了叶舒。 一个月前的南山,叶舒被黑衣人围攻,受了重伤,若不是被农户救走,他一命呜呼也未可知。等他恢复神智,得知京城消息时他已经不是大司马,不是战神,而是谋逆的叛贼。将军府被抄,司马府被抄,崔户以及焦志明都被紧急召回京城,这显然是对着两个手握兵权的人不放心。 叶舒算准了这一点,等着他们进京,与他们碰面就是。 焦志明先来了。 叶舒有伤在身,人瘦了一大圈,肤色也白了一个度,但神色依旧锋利,依旧沉稳,依旧是让人感觉到熟悉的叶舒。 生杀予夺的气概和通身放射出的威严,在他身上都为减少。这让焦志明感觉到心安。 叶舒躺在驴车上干枯的麦草堆上。 “给崔户送信,让他拖上最少三个月不要进京,你秘密留在京城,”叶舒嘴里叼着麦草道,“在京城查一查苏天菱的行踪。” 焦志明的双眼闪了闪,低低应声是,然后施了一礼,目送驴车走远。 那赶车人走到半路朝麦草堆上一看,惊奇上面的大爷什么时候没了。 想来就算是焦志明也没料到叶舒会直接去往边陲。 边陲之外就是草原。 赵长乐已经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待了好几天。 想来是拓跋胜觉得到了他自己的老巢就能放心了,这几天都把她的药停了。她恢复的不错。 “姑娘,”会说喊话的草原女人端着衣物走进来。 她欢欢喜喜的道:“喜服做好了。” “放哪儿把,”赵长乐问她,“你们王子呢?” 叫阿兰的女人把托盘放下,“王子在王宫里,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快了。” 这女人本是陈国人,幼年时被抢了,后来就留在这儿了,陈国话说的非常不错。 还有这草原。并不是全是一望无际,茫茫草地,这儿也有城池。等到了冬季,到了大雪覆盖地面时,游牧的人便会把牛羊赶过来过冬,来年开春买卖一番后再离开。 由此可以想想这里有多大,又有多么的简单,就连王室的王宫也有一半是帐篷组成,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聚集地。 就算不是冬季,来这里买卖牛羊马匹的也络绎不绝。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血腥暴力,只有人间烟火。 这大大出乎赵长乐的意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至于喜服……拓跋胜在见到他父王那天,就说要跟她成亲。 草原可汗当时就表态了,说他“荒谬”。 她是陈国郡主,又是小寡妇,谁不知道啊,拓跋胜还异想天开的想说服他爹。 今儿把喜服送来,无非就是想偷偷成亲。 那她只好在成亲当天消失,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麻烦你帮我拿点吃的,”赵长乐道。她现在就开始准备。 拓跋胜回来时,她正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自打来到草原,她没哭没闹,就是不爱搭理人,尤其是不搭理他。 拓跋胜有的是耐心,他今天尤其高兴,采的花都是五颜六色的,顺手插到花瓶里,看着她道,“明天我们成了亲,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住在帐篷里的王妃?”赵长乐轻笑,眼皮都没抬。 拓跋胜自然知道身在京城的郡主是多么尊贵的主儿。 “你若喜欢宫殿,我就给你盖你一座,”他道。 赵长乐简直要笑出来,撩起眼睛,“我喜欢天上的太阳,你给我摘下来。” 拓跋胜:“……摘下来你也讨厌我。” 第222章 赵长乐 翻过天,拓跋胜为了迎合郡主喜好,穿着陈国人成婚用的喜服等待着。 同样穿戴了凤冠霞帔的赵长乐傻眼了。 娘的,账外一大帮人,仔细一瞧,那坐在马背上一脸参加丧礼表情的人不是草原可汗吗。 她被阿兰扶着的手由拓跋胜接过去。他心里有难以言述的兴奋,完全忘了规矩,一把将属于他的王妃抱起来。 赵长乐窝在他怀里,脸色难看道:“你怎么说服可汗的?” 拓跋胜太兴奋了,“我说你有黑火药的配方,娶了你,就能拿到。” 她呵呵一笑。 拓跋胜小声的补充,“你想拿就拿,不想拿就不拿,不会有人拿你怎么着。” 她想问的问完了,一掌推在拓跋胜胸口,借力跳下去…… “放开我!” 拓跋胜禁锢着她不放。 “放开!”赵长乐都被他捏疼了。 “大萨满祝福过我们,我就放开,”拓跋胜在欢呼声中加快步伐。 “你别……”后悔俩字没说出口,赵长乐就感觉到腰侧一紧,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抓住了,下一秒被拽飞出去。 “啊——” 她的尖叫不由脱口而出,人却没倒飞多久,结结实实摔到马背上。 没等她的七魂六魄归位, 就又被一双大手抓住,拽下马背,不大不小的低沉晦涩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那声音道:“我还没死,你就要改嫁?” 她抬头一看,“叶舒!” “是我。” 叶舒挥刀砍断拴着诸多马匹的缰绳,一手拽着她朝帐篷群里闯。 火铳和药包的炸响的声音传过来。 赵长乐被拽着跑的七荤八素,气喘吁吁,几乎全靠他才能走。 叶舒方向不定,见人便砍,几次都差点杀了妇孺。 赵长乐被他带着,除了感觉一张嘴五脏六腑就能从嘴里吐出来外,她注意到的有限,被放到马背上狂奔时,拓跋胜已然骑马追在后边。 那奔腾的马蹄声近在咫尺。 她攥住叶舒手臂,“把我放下,我有办法离开。” 叶舒拽着马缰的手反过来握住她的,道:“闭嘴。” 在他们身侧的人,被箭射死,以一个想象不到的速度人仰马翻。 叶舒几乎没看一眼,说了声“抱紧我”,掏出匕首刺在马身上,那载他们两个人的马儿,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狂奔。跟随在左右的人一齐散开。 拓跋胜怎么也没想到叶舒会出现,甚至直接抢了赵长乐。 追至边陲时,他险些被炸死,眼睁睁看着那个早就该死的男人带着本该成为他王妃的人进入边陲。 边陲城内。 赵长乐看着叶舒背上的箭,脸色苍白的道:“快找大夫。” 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小伙子跑开。 叶舒坐到店铺的台阶上,把她也拽到身边坐着。 赵长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没开口。 她眼圈一红,道:“疼吗?” 血把他黑色的衣裳浸湿了。 叶舒摸摸她被夕阳照的毛茸茸脏兮兮的脸,道:“不疼。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待在哪儿等我。” 赵长乐眼中涌起千言万语。 男人把她拉到怀里,使劲儿抱了抱,等大夫来了之后,便带人走了。 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赵长乐竟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被一个中年带人带回了家,由他们照顾。 没多久,拓跋胜打进来了。 没多久,边陲的将士拥护叶舒坐统帅。 又没过多久,她被送到叶舒身边,跟他一起打草原人,十几万大军距离边陲越来越远,渐渐开始不总跟草原人打了。这个过程用了半年。 又几个月后,他们距离京城很近了。 陈子晋把有关叶舒大军的折子一份一份扔进火盆。 简博延劝他:“大局为重。” 叶舒用打仗的名义回来了。还未逼近京城,那名义就变成了为先帝报仇。 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叶舒是冤枉的,他要为先帝报仇雪恨,为自己洗刷罪名。十几万大军随时可能进京。 京城有什么? 万的兵马能顶得住叶舒的大军? 且蜀地的崔户已经响应,等他们带兵汇合,那就是几十万大军。 叶舒以戴罪之身与草原人打仗,老百姓恨不得给他捐款让他打,但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草原人就是叶舒为了回京,为了夺权放进陈国的。 陈子晋如何能服? “让他打进京,”陈子晋绝不会给他正名。 “现如今内忧外患,又众说纷纭,对皇上你极为不利,”简博延说的嘴都干了,他无动于衷。 “总要为先帝,为你们陈氏想想……” “那又如何?”他话没说完,陈子晋阴沉沉的打断,当真无所谓道,“父子反目,亲兄弟互相残害,做尽天下肮脏事,我皇室的人都不得好死。既如此,朕为何还要低头?” 简博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他对宿命的判定,道:“总要对得起你这一路的艰辛……” 先帝死因成迷,叶舒奉旨回京彻查。此时大军距离京城只有二百里。 叶舒让大军就此驻扎,带着精锐和赵长乐回京。 陈子晋不但下了那道给叶舒正名的旨意,还亲自出宫迎接。 看到携手出现一对儿璧人,他脑子里全是叫人就地斩杀叶舒的幻想。醒过神时,那人已经距离他几步开外的位置,等着他堂堂的一国之君相迎。 赵长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在离开京城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心态已然变了。 就像当时她有无数次机会脱身,却没有走那样,她放纵自己及时享乐。 她没想过重新开始,却决定留在他身边。她已经放不下了,无论是对当年的舒舒,还是如今的叶舒。 是时候重新构造新的生活方式了。 她直视陈子晋还在念着旧情的双眼,“皇上,我们聊聊。” 第223章 赵长乐 “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你不去吗?”赵长乐笑着问。 “不去,”叶舒道。 他们回京那天,新皇就把将军府和司马府解禁了,人也都放了出来。 但是,这个像座小山似的男人像是累了似的,留府不出,除非必要,谁也不见。 一年多的征伐,赵长乐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杀伐决断,用意深长,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她不会觉得这是隐瞒。只是有股很奇怪的感觉。“你不会是故意拦着我,不想我去见陈子晋?”她自己对这个猜测都没什么信心。 叶舒抬眼朝她看,说道:“我要是说是呢?” 赵长乐愣了下,道:“为什么?” 男人翻个身,半张脸压着她大腿,声音变得含糊的道:“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想掐死他,怎么可能让你去见他。” 赵长乐有点哭笑不得,“那也不用亲自看着我?” 叶舒的一只眼睛睁开道:“让别人看着你,你会生气。” “……” “明天跟我一起去犒劳将士们。比起想见我,他们更想见你。一帮混账。” 行军期间,衣食住行,亦或者病痛困难,没有她解决不了的,她跟将士们打成一片,聪慧才智也让人折服。因为她,军心前所未有的高涨。 叶舒在她身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自豪。 他爱她,也尊重她。 “行,”赵长乐跟他一起去犒劳将士。 传圣旨的人没敢追去营地,悻悻地回宫,如事禀告新皇郡主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回京。 陈子晋的神色像是许多天没有睡好。 他想马上就见到长乐,也确信叶舒有意不让他见。 他不想在坐以待毙了…… 距离京城二百里外的驻军大营内,赵长乐听到动静,将已经看完的信塞进袖子。 叶舒走进来道:“冰被他们捣鼓出来,就等你评价了。” 赵长乐转过身,笑吟吟的道:“以后就不怕热了,还可以大量生产增加收入。” “天热了就让他们把冰拉到街上去,”叶舒牵住她手朝外走。 赵长乐像是把信忘了,直到夜里她也没提,而是找了个借口,独自离营。 他们在京城脚下的平安府,城内的繁华可比京城,城外的脚店也不寒酸,干干净净的。 赵长乐并没有靠近,而是请路人稍口信,在最近的河边饮马,等人。 陈子晋只身前来,穿着的月牙白袍,一如当年。 期间这么多事的磨炼,赵长乐的内心已经轻易起不了波澜了。 “一年前我说回京后就跟你谈谈,未能实现,几日前又说起,又未能及时联系你,”她叹口气,“你能振奋起来,真好。” “什么时候都不晚,”陈子晋与她隔着一步距离,深入骨髓的情感未曾改变。 “子晋……”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羞愧自己想得到他的原谅。 “还记得这个吗?”陈子晋打破她的欲语还休,拿出一枚古朴的白玉。 赵长乐怎么会记得,抬眼看向他。 陈子晋把东西递过去,提示她,“闻一下味道。” 她将玉佩凑到鼻子下闻了下,好浓的药香,闻一下呛的头晕……她踉跄一步,是真的晕,不可置信道,“玉佩上有药?” “对,”陈子晋向前一步把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接住,再也不会松开。 赵长乐觉得他疯了,她不是长乐的话游荡在嘴边,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她已经在马车上,马车的颠簸让她几乎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移到门边,只看到车夫。 马车疾驰的速度像是不在乎它会不会散架。 车头和车尾都有几个骑马随性的护卫。 “皇上呢?”她问车夫。 车夫侧过头,怕她跌下去,回答她:“公子在别的地方等郡主,郡主回车厢,小心受伤。” “这不是回京的路,”赵长乐看这前方,抓紧车厢道,“他去哪儿了?” “不想带一具死尸给他,就马上回答我!” 护卫在马车左右的侍卫们控着马靠近。 车夫的眉头拧的死紧,赵长乐的空着的一只手捏紧。 “公子与我们兵分两路了,”车夫及时的回答,避免了一场冲突。 赵长乐再次确定陈子晋疯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挟持她出逃。 事情对他来说,真到了这个地步吗? 她一阵心痛,“你们都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为何不劝他?”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他们全都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感到轻松。 赵长乐道:“叶舒正在抓皇上把柄,这么下去,陈国真的要完了。” “送我去找陈子晋,”她道。 马车的车轮依旧朝着前方滚动,没有人停下。 她也不再商量,回车厢拆了车窗的木条,用尖的那头抵住脖子。 叶舒果然追上了陈子晋,把他堵在荒凉的官道上。 叶舒凉薄的眼神射在独自端坐在马车里的陈子晋身上。 “把皇上请回京,”不可能在这个孤注一掷的人身上得到任何有关赵长乐的消息。叶舒把护送他的人全部动了重刑,得到的结果是,皇上把人分成了两拨,两拨人互相不知道对方行踪。 没想过把陈子晋如何的叶舒,把他拽下马,被马拽着跑,直到他肯把赵长乐的下落说出来。 回京后许多人认不出那时陈子晋了。 他被折磨的不轻,却没半死不活,反倒有着一股诡异的清醒。 他也不再开口,任由发落。 一路扶持,对他寄予莫大希望的简博延被杀,他也一语未发。 京城的局势又变了。 登基刚满一年的新皇因联合外敌杀害先帝,被拉下皇位。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谁会成为下个皇帝时,消失已久,怀着先帝血脉的前皇后苏天菱,带着先帝仅有的血脉回来了。 叶舒带领群臣恭迎幼帝,苏太后因新帝年幼,请叶舒做摄政王辅佐。 已是罪人的陈子晋,因罪大恶极,秋后问斩。 第224章 赵长乐 京城,叶舒骑马出城前去迎接赵长乐。 载着她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叶舒通身大汗,跳下马,将车帘撩开。 他找寻了足有一个月的人就在里面。 她昏昏欲睡,被热蔫儿了。 两人四目相对,猝不及然的原始笑意爬上叶舒汗津津的脸。 他把手伸给离家多时的人道:“相公骑马带你。” 赵长乐把手递给他。 一路上男人喋喋不休,讲的都是家常。 下马前,赵长乐望着他眼睛道:“能不杀陈子晋吗?” 叶舒伸出准备接她的手叉到腰上,还是那副年轻俊朗的模样。 他道:“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该死。他勾结拓跋胜害死先帝,又嫁祸与我,搅乱超纲,谋夺皇位。每一桩罪都够他死一百回……” “我知道,”赵长乐打断他,“但不是非杀他不可,圈禁,流放,亦或者坐牢,贬为庶民……什么都可以。” 男人平常的脸色一点点变的冰冷。 “叶舒~”赵长乐下马牵住他手,哀求道,“求你了,放过他好不好?” 赵氏满族获罪时,她不曾求情。赵承弼被流放,她也不曾求情,赵氏一族没落,她更是提都不提,偏偏要给陈子晋求情。她对那人可真是余情未了,怪不得一个月都找不到她。 叶舒把涌上来的猜忌,怒火压下去,反握住她炎炎夏日下没有一丝热度的手,“先回府,你累了。” 洗去满身疲惫,又用了膳,歇了一夜,赵长乐都没找到在开口的机会。 很明显,叶舒并不想放了陈子晋,距离立秋却没多久了…… “崔户——”赵长乐等在前院,远远喊住回京叙职的人。 崔户不是第一次见赵长乐。他急忙走过去,拱手施礼道:“见过郡主,下官正要去拜见郡主。” “不必多礼,”赵长乐示意他跟自己走。两人在仪门下说话。 赵长乐找崔户,有事相求。 “启禀郡主,这恐不是下官进言几句就能左右的事,”崔户直接拒绝了。 赵长乐看着他:“我会找人同你一起。” 崔户:“……是。” 他自不可能一拒在拒,且郡主要找谁说项,崔户也想得到。 隔日。崔户与在府里遇上的焦志明,黄蒙,莘康城等人对视一眼,就都明白大家都是受郡主之请来找叶舒求情的。 今时不同往日,叶舒已经从大司马升为摄政王,其实说白了就是第二个皇帝,陈国的大小事宜都得有他裁决,每日上朝之前众人都会自发来到府里等候。 他距离那个位置只差一个称呼,谁还敢妄言?众人都盼着其他人先开口,结果谁也没开口,眼瞅着早朝散开…… 大理寺天牢,赵长乐带着东西来看陈子晋。 他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呆呆得坐在窄床上望着天窗,只给人一个心灰意冷的侧影。 赵长乐站在牢房外许久,直到其他地方的响声提醒陈子晋才看到她。 “来了,”他脸上恢复了生气,模样像是等候了许久那样,没有哀怨,没有悲伤。 赵长乐心里一刺,急忙低下头把食盒和包袱放下。 陈子晋起身走过去,声音温柔道:“不用难过,我罪有应得,早晚都会有这一天。” 她摇头,不想这么认为,也不想聊这些。 “长乐……”他青筋暴起的手抓在栏杆上,声调一下低了下去,哭泣一般问她,“没有按照你的期许振作,而是变成了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她双眼湿润了,憋着气,一字一句道,“长乐会永远站在你身边。而我,我会救你。” 陈子晋听不出这其中的区别。他释然,又痛心的笑,两行热泪在消瘦的脸颊上蔓延。 上天对他不公。 赵长乐发誓会救他出来。 她刚走出天牢,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太监便上前来请她进宫——老太后没了。 赵长乐心里咯噔一声,朝宫里赶。 含章殿的太监挡在门口道:“对不住郡主了,老太后刚走,正在收拾遗容,郡主这会儿还不能进去。” 赵长乐忍着急躁停在殿外,细细询问:“老太后是怎么走的?这般突然。” 那太监皮动肉不动的一咧嘴,“老太后每日疯疯癫癫的,太医说是刺激出了疯病,命不久矣……”他大不敬的捂了下嘴,声音更快的道,“也不算突然去了。” 这太监不是在说老太后是怎么没的,是在辩解他们这些奴才不是没用心照顾。 这些话听到赵长乐耳朵里,只觉得刺耳。 她朝这太监看,“我可能进去了?” 太监朝殿里看,笑眯眯的告诉她:“恐怕还不能。” 她看在等下去也是不能,这人摆明了在这儿耗着她。 她大可一巴掌将这人扇的远远的,但进殿看老天后一眼并不是结局。 赵长乐朝未央宫去。 未央宫是现任天后的宫殿。 只还未走近,赵长乐便听到一阵铜铃似的笑声,抬首一看,叶舒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孩子,苏天菱在他身侧逗弄。 叶舒脸上慈父般的光芒十分刺眼。 将她拦在老太后殿前,让她来求她,然后在故意让她看到这么天伦之乐的一幕,就是苏天菱的目的?这样的小花招未免太粗浅。 赵长乐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们,静等在殿门外,直到叶舒看到她。 “你怎么来了?”叶舒将孩子递给苏天菱,朝她走。 “我姑母殡天了,”赵长乐没走进去,看着叶舒停下脚,拧住眉头。她移开的视线放到苏天菱身上,“我请太后同我一起去见见姑母,毕竟那那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姑母。” 苏天菱的表情像是刚知道这事儿。“之前太医多次诊脉说老太后已油尽灯枯,哀家还以为这次也……”她眼圈红了,将小皇上递给身边的嬷嬷道,“她千错万错,该有的贴面也得有,我亲自去送。摄政王陪哀家一起。” 叶舒牵住神色有点过于冷淡的赵长乐的手道:“一起去看看。” 第225章 赵长乐 老太后死的并不轻松,死后连双眼都没闭上。赵长乐亲手为她抚了几次,那双眼睛仍旧怒瞪着。 等宫女太监们收拾停当,赵长乐跪地给她上了头一炷香。这之后尸身就要移到别的宫殿叫人哭灵。 赵长乐没有离开,她事事参与,注意到章含殿的太监宫女换了。 之前在章含殿前拦着她,跟她耍嘴皮子那太监倒没换。 她去章含殿怀念了一番,借故把那太监叫去偏殿。 “老太后是怎么死的?”赵长乐问。 从前殿到偏殿,走着走着只剩他们,太监就知道郡主有话问他,心里自是有准备,当即用袖子擦脸,悲伤的道:“老太后久病缠身,无药可治,生生病死了。” 赵长乐在椅子上坐下,“谁是最后见她的人?” 太监的眼珠子转转,“自然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那太监道:“没有。” “哦,”赵长乐摒弃对椅子上灰尘的顾忌,将背靠在椅背上,“你说,跟你们新后比,是我更有权势些,还是她更有权势?” 这话大逆不道,太监惊讶得抬头看她,眼内的精光一闪而逝,心说皇上刚满周岁,新后独揽大权,日日联络朝臣,但是……摄政王叶舒确实新后的靠山,俩人似乎…… 但又听说摄政王十分尊敬郡主。 太监心里只顾着打小九九,赵长乐开口打破沉默,“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亏待你。” “回郡主,”太监抬着一双精光的眼睛看她道,“奴才耳朵不好,听不到不该听的话。” “你走,”赵长乐有点累了,轻轻揉自己的额头。那太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手刚搭上偏殿的门把手听到郡主的声音说,“知道我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许你好处吗?” 太监秉着呼吸思考,道:“奴才不知,许是奴才入不了郡主的眼。” 赵长乐望着藻井,像是没听到。那太监也识趣,拽……哎,他手上又使劲,最后两只手都抓在门把手上,那雕花木门竟纹丝不动。 来前他亲自关的门,而且也没听到外面有门被锁了的动静。 “你就算什么都不说,只要叫太后知道你被我问过话,她就不会在信任你,”赵长乐的声音回复了一些活力,单手撑着小脑袋看他,“何不跟我站在同一阵营。” …… 赵长乐在宫里,还在为老太后的事亲力亲为,苏天菱自然会时刻关注,赵长乐叫人去问话,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苏天菱忍不住去看看到底问什么需要这么久。 可惜啊,那是太监不是男人,若是男人,独处这么久,一个不守妇道的名声赵长乐是跑不掉的。 章含殿门前,苏天菱的脸忽然绽放笑容。 门内仪态悠闲的赵长乐对着她行礼,那太监脸色雪白的噗通一声鬼跪到了地上。 苏天菱有点笑不出来,说自己过来看看。 也没膈应她太久,赵长乐先走一步。 苏天菱一巴掌扇到那太监脸上,刚爬起来的太监又大祸临头的跪下,声泪俱下的道:“郡主从奴才着什么都没问到,就故意把奴才留在偏殿,说……说……” 苏天菱怒目而视,“说什么?” 那太监哭的好大声,“说就算奴才什么都不说,太后娘娘也会不在信任奴才。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娘娘不要上她的当啊!” “她真这么说?”苏天菱疑神疑鬼的。 “奴才发誓。” 一连串毒誓从太监嘴里冒出来,苏天菱听的眉头紧皱,叫他下去。 她有直觉,直觉赵长乐早晚会知道点什么。 但她现在的身份远远还动不得赵长乐…… 呵。她知道怎么让叶舒永远都站在她这边。 “来人。” 苏天菱吩咐心腹出宫去办那件她一刻也没忘过的事。 赵长乐则直接出了宫。 她没回司马府,而是去了辛者库。 犯了罪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这里。当年跟随五皇子的人多的是,不可能全部都杀掉,总有几个还活着的,那活着的,就有身处辛者库的。 赵长乐直接出现在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她叫跟随在自己左右的紫衣出面去找人。 进到辛者库的,就没有活着离开的,紫衣出了大笔银子也没买动看管的人,只好请赵长乐下马车进去。 “去去去,都去干活,”管事的人大声呼喝着把其余人赶走,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他们要找的人带过来。 那是个女人,瘦的皮包骨,腰弯了,背也驼了,模样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但很显然的,女人认得赵长乐,唤她“郡主”。 “坐下回话,”赵长乐客气道。 “郡主似乎不认得老奴了,”老女人异常敏锐,一双有眼睛也在盯着她看。 赵长乐一笑,“陈国的天都翻了几遍了。” “也是,”老女人的目光暗了下去,道,“老奴这个样子郡主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老奴是五皇子的乳娘。” 赵长乐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还不至于变,亲自扶女人坐下,“我有些事想问您。” 女人点头。 她问:“前些日子,你去见过老太后?” 女人没有反驳。 “您跟老太后说了什么?” “老奴没想到太后会死……”眼泪在女人脸上蔓延,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说起来,她还是老太后的人。很多年前就被安插在五皇子身边了,只是年龄大了,慢慢的不顶用了,五皇子事败后,也跟着受了牵连。为了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跟老太后讲了一些事情。 赵长乐把手帕递给她,“您慢慢说。” “新皇不是先帝亲生。” 赵长乐的脑袋里嗡一声,“什么?” 女人眼中已经没了泪,仍旧闪着光重复刚才的话道:“新皇不是先帝亲生。” 第226章 赵长乐 赵长乐把女人带走了。 连带女人的家人,亲眷,一并送出了京城。 然后进了宫。 新后的未央宫里只有她们。 “我是来请新后帮忙的,”赵长乐和平的表达出来意。 “哦,”苏天菱靠在她象征身份的宝座上,“郡主想让我帮什么忙?” 她每日代幼帝上朝,面对刁钻事多的群臣都没惧怕过,怎会怕区区一个赵长乐? 她甚至没给赵长乐赐座,就让她站着,暗想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赵长乐的确不喜欢被人俯视。 她看回去,微微含笑着道:“距离立秋没几日了,我想请太后帮帮陈子晋。” 呵,就知道她要说的是这个。当真是余情未了啊。 苏天菱在宝座上坐直了绵软的身子,“陈子晋除了是郡主的旧人外,还是幼帝的敌人,是杀害先帝的罪人,我如何能放了他?除非,郡主要与他再续前缘……” 赵长乐在她疑惑的视线下走近,把六皇子乳母的供书递给她。 苏天菱的脸像是被雷击中了,一瞬间便扭曲了。 “血口喷人!”苏天菱把供书甩出去,怒瞪赵长乐道,“你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证据,”赵长乐看着她的眼睛,“只需要你把陈子晋放了。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毕竟幼帝在怎么血脉不纯,也不关我的事。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堂堂太后却与人通奸……” 是何下场,不用她说了? “你觉得你有机会胡说八道?” 赵长乐一笑,“试试?”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的神色也没退让。 “自哀家进宫那天起,身边就没离开过人,你说哀家与人通奸,”哈哈,苏天菱失笑 ,“与谁通奸?叶舒吗?你也听说了?满京城都在说哀家跟摄政王不清不楚,真与他生下了幼帝也未可知罢。” “难道重点不是幼帝是个野种吗?”赵长乐的嘴角扯出一个嘲笑的弧度。 苏天菱脑子里腾一声,新仇旧怨一起涌上来,挥手给她一耳光。 啪一声。 赵长乐比她快,一巴掌扇苏天菱脸上。扇的她尖叫一声,扑到宝座上。 苏天菱捂着脸,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她有点难以置信,印象中的长乐并未这般。 “我比你想象中更恨你,苏天菱,”赵长乐的耐心告捷,“按照我说的做,在立秋前放了陈子晋,若不然,我要你死。” “郡主是不是问问我的意思?” 叶舒不知何时来的。 他阔步走进来,轻而易举的扶起苏天菱。 “摄政王……”苏天菱依偎在他怀里,惊恐万分道,“郡主疯了,她为了救陈子晋不惜让人传我与你私通。” 这女人在撒谎。叶舒听到她们的对话了,但长乐的表现并非完全不是苏天菱说的这个意思。 他倒要看看,长乐为了那个陈子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叶舒把苏天菱放到宝座上,然后看向自己的夫人,“幼帝身份不容置疑。至于陈子晋,太后若答应放了他,本王也遵从懿旨。” “我救陈子晋跟感情没有关系,跟任何其他一丝丝的私情都无关。是我欠他们的,”赵长乐不希望他误会。 “陈子晋的事情过后,我就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毕竟我也累了,”她把看向叶舒的视线移到苏天菱身上,“求太后放了陈子晋。” 因为听不懂她说的事什么,苏天菱心里有股很奇怪的感觉。她朝叶舒看去,见男人眉头紧锁,脸色骇人。 她冷笑,“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赵长乐退开,一撩裙摆,跪在她脚下,道:“求太后放了陈子晋。” “太没诚意了些。” 赵长乐把头磕下去。 苏天菱哈哈大笑,看着跪趴在哪儿赵长乐,比凌驾在群臣之上还有成就感。 “你若是与陈子晋远走高飞,我就放了他,不能的话,那只能杀掉了。” 赵长乐抬起头,看着这世间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放了他。” 叶舒捏紧背在身后的手,“把郡主送回府。” 三日后立秋,陈子晋等人在立秋当天午门问斩,摄政王叶舒亲自监斩。 紫衣得知这个消息,就在想怎么告诉郡主。 紫衣有点心不在焉,没有马上离开外书房。 “还有事?”叶舒正在处理奏折。 “主子……”紫衣犹豫道,“属下不明白主子为何要与郡主结怨。” 叶舒从繁多的奏折中抬起双眼,“你说,她为何非得救陈子晋不可?我对她不够好?还是我不如陈子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竟也有糊涂的时候! “赎属下多言,”紫衣匆匆退下,走在游廊里又后悔没有多进良言。 天上的明月年年有,可他已不单单是自幼年起就跟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个人了。 紫衣去往后院,没把陈子晋在三天后就要被斩首示众的消息告诉郡主。 天上那轮明月,赵长乐在望着它,叶舒在望着它,陈子晋也在望着它。 似乎是被人看的害羞了,它悄悄躲在云层后面。 叶舒收回视线,接着处理繁杂的事务。赵长乐闭上眼睛, 对着离她远去的人事追忆。陈子晋久久的望着那轮日后就再也看不到的圆月。 立秋当日。狱卒给陈子晋抬了洗澡水,拿了干净的衣物,还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饭菜。 陈子晋洗漱完毕,简单用了点饭,就跟狱卒走了。 午门砍头,按照以前的规定,老百姓是看不到的,今日为了让人看逆贼的下场,老百姓也都放了进来,将整个午门围的水泄不通。 陈子晋望着偏离自己的行刑台,知道有大人物来了。 果然,叶舒在这儿,苏天菱也在。 陈子晋没朝他们行礼,默然而立。 太后不满道:“怎么没戴枷?” 大理寺卿解释道:“怕吓到太后,等会儿行刑时也得摘,所以就没戴。” 这会儿再戴显得她这个太后心胸狭隘,苏天菱抬抬下巴,叫他们继续。 大理寺卿转向高台下面,“堂下可是陈子晋?” “……” 等不来回答,大理寺卿拿出罪状,一条一条的念,最后递给太后。 “不必在呈了,”苏天菱道,“将人带过去,到了时辰执刑。” 大理寺卿朝叶舒看了眼,躬躬身倒是。 叶舒把案上的行刑名单打开。 第227章 赵长乐 “郡主。” 司马府前,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的赵长乐被人叫住。 跟随在她左右的紫衣等人齐刷刷回头。 “吉星?”赵长乐着急走,“你有什么事吗?” 吉星上前几步,屈身把信交给她。赵长乐打开一看,脸色巨变。 林家人被抓了,此时就在午门,与陈子晋一同问斩。 “为何杀他们?”叶舒在行刑的人名单里看到了林家人的名字。 苏天菱看向他紧拧的眉头,“坊间已有人在散播不利皇儿的谣言,得杀鸡儆猴才行。你我走到今天不易。” 当初,叶舒遭先帝陷害,被满世界通缉,苏天菱被当成珍宝养在宫里,接到他的信却立马出宫,东躲西藏了一年之久,等他回京。 有这份不能与外人道的情分在,叶舒的确说不出什么。 刑场上接连被押上去的人中就包括林家人,叶舒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苏天菱自作主张,令他心烦。 苏天菱察觉到了,低声道:“也不是非杀不可,杀了林文仲警告一下众人便是。摄政王以为呢?” 热的恨不得将人都融化的空气,和太后与摄政王的谈话都叫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暗自怜惜林家人头一个倒霉。 “摄政王怎么不回答?” 赵长乐来了。 她满头大汗,呼吸紧促,带着比空气还毒辣的急促大步而来。 叶舒自然听到了她咄咄逼人的追问,端坐在高位上,朝她身后的紫衣等人撇了一眼,想到赵长乐跟林家人的关系也匪浅。 这是身边这两个女人的战争。 “此事我们回去在说,”叶舒起身,走下高台牵住她。 赵长乐抬手躲开,锋芒毕露的视线射到苏天菱身上,“太后为何杀林家人?” “够了,”这涉及到幼帝身世,叶舒不在乎幼帝是谁的种,他要的是稳住现在的局面。 他扭头看向大理寺卿,道:“将林家人收监,容后再审。” “你放,她抓,你再放,她在抓,”赵长乐问叶舒,“林家人做错了什么?他们还是你前老丈人的家,你没忘?” 叶舒眉头皱的死紧,没料到今日的行刑话题会落在林家人身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叶舒使眼色让紫衣将她带走。 “哈哈哈哈,”赵长乐笑的不可抑制,她挣来叶舒的手,问苏天菱,“林家人什么罪?不肯招出天师下落罪?还是没有传给你天师神力罪?” 苏天菱忽一下站起来,“你……” 赵长乐歪着小脑袋,好奇,“你怎么敢的?” 苏天菱脑子里很乱,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赵长乐看着她,“是因为有这个男人给你撑腰?还是你觉得你踩在我头上?” “叶舒……”赵长乐看向身边面露狐疑的男人,“为什么?” “我背叛赵家帮你。” “我在明知你回京就饶不了陈子晋的时候信任你。” “我甚至决定放弃一切就这么留下。” 她看着叶舒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不堪置信自己为了他都做了什么。 “你刚才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叶舒急着伸手,她一下躲开,连连后退。 “这之前我只是心急,难受,一点都没觉得累,”赵长乐失笑,“原来一条路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疲惫。” 她离开高台,朝刑场走。 脚踩上刑场的一瞬间,夯实的土地猛地拔高。 “你不是长乐,”苏天菱的眼睛惊恐的瞪着,嘶吼,“她不是长乐——” 刑场无声,越升越高。苏天菱跑出御案,喊出那个名字——“林青青。” 叶舒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他朝已经升起来的刑场走。 那道被他视线紧锁的视线转了过来。 赵长乐把一年前改变了自己容貌,画在纸上的炼金阵拿出来,放到脸上。一阵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惨叫出声,捂着脸险些跌倒。 随着二次使用的炼金阵化成粉末,那张属于长乐的脸也消失不见了,露出林青青偏瘦,苍白,失去灵气的脸。 “青青……” 跪在刑场上的林文仲嚎啕出声。 陈子晋愣愣的看着。 林青青把从眼角流出来的血擦掉,转身,对着家人跪下,血混着眼泪一涌而出。 她永远也变不回去的声音像是与神情分开了,静静地道:“我来晚了。” “青青……”林母挣扎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痛哭。她想问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不知道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林青青把她扶起来,把林文仲扶起来,最后看向陈子晋。 千言万语自神色中一泄而出。她转过身,依次朝那些相熟的人看去,“我要他们死。” 她凛然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刑场一飞冲天,龙卷风一般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前一秒还慌乱的人群停下来朝着那个方向看,毒辣的太阳光也没能驱散他们内心深处供上来的恐惧。 天师现世了。 天师要他们死。 惶恐不安像毒药一样在京城流传。百姓憎恨天后和摄政王得罪天师,商量着,打着听着,看看要不要离开这个是非地。 叶舒在疯狂的寻找当年林青青留下的东西,询问有关一切人员,找到每一个跟林家相关的人。寻找每一丝能证明林青青就是天师,赵长乐就是林青青的证据。 对着轻而易举就找到的线索,叶舒问紫衣,“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发现?” 紫衣看向这个像是缺了一魂的男人,“我们也都没有发现,林……她太了解长乐郡主了。” 不,她变成了长乐,她还是天师。是他一直都在找的天师。天师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需要,她就会出现。 叶舒的掌根揉搓干涩的眼,想起好多细节。 想起当年他恢复正常,带兵剿倭寇时,她就在他身边,天师也在他身边,多用点心的话,不可能没有发现。 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现呢? 为什么? 他当年只想着早日站稳脚跟,维持地位,注意力从没放在她身上过。 她流产时没有,她要了休书一走了之时也没有,他已经把她忘了。 仅有的几个回忆,是林青青可怜,对着已经被遗忘的回忆纠缠不休。 可长乐是真实的……长乐对他是有个感情的,叶舒感觉的到。 第228章 林青青 京城乃至整个陈国,都在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林青青用炼金术给家人改头换面,一行人离开京城,一路向北。 林青青却不能跟他们一起走,苏天菱已经下了圣旨,让沿途的城镇缉拿他们,也派了杀手,她跟家人一起走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他们分开走。 林青青带着人走大路,林文仲他们带人走小路,然后在北地汇合。 她还有小舟。 还有大姐,还有家中的其他族人。 好在还有父亲,还有弟弟,还有其他能帮忙的人。他们会帮她把至亲接到身边。 她则负责把追踪和杀手引开。 就这样,他们兵分几路,顾不了那么多的开始逃了。 是夜。 林青青朝火堆里扔着细柴,忽然就笑了,扭过头道:“我在叶舒身边待了那么久都没担心我儿子,现在开始担心他了,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起码你还有儿子,”除此外,陈子晋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其他人分开前,他们去了埋葬长乐的地方。 那一刻陈子晋失去了所有。 是林青青硬将他带上了路。 看她苦笑,陈子晋对着火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俩,谁也不比谁好过。” 京城乃至京城之外的人,都在因为天师惶恐不安,林青青这个天师本尊,却露出了迷茫。 “我不甘心,”她道。 陈子晋只是寻常的双目中映出了火光,扭头看向她。 她双目比他还冷,“我要他们死。我要我家人,要我自己,再也不会软弱,可欺,我要比他们强。” “陈子晋,”林青青道,“我要还给你和长乐一个你们希望的天下。跟我一起。” “跟我一起”听到这句话时,陈子晋死寂的心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他跟着林青青接着走。 他们计划了将来要做的一切。 京城。 叶舒将整个朝廷都搬到了他府上。 他处理国事,安抚躁动的百姓,打压真乱而起的反贼,也寻找林青青的下落。 苏天菱一道指令都发不出去,不顾身份的找上了门。 所有的大臣都在,叶舒阴沉的靠坐在圈椅上,看着她表演。 他跟林青青为什么会分来,究根结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了裂缝,苏天菱趁势而为。 当初她是怎么做到不责怪这个女人,而精准放弃了那段感情的? 哦。 叶舒想起来了,是他太冷漠,太垃圾了。 “将太后送回宫里,”叶舒的耐心有限。 苏天菱怀疑他根本没听自己说什么。 一股恶气勇上心头,苏天菱忍着,挺直了背道:“既然你还尊称我一声太后,那哀家可否请摄政王借一步相谈?” 叶舒的视线终于定在她身上。 “此时不回,这辈子就别回去了,”他发火了,平淡阴冷的语气让一众大臣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言语。 苏天菱知道,对说无益,僵硬的转过身,维持这身为太后最后的一丝尊严,回宫了。 她这个太后的话,经此一事,更不顶用了,但总有人想匡扶正道,那些站在叶舒府中的群臣中很快分裂出一小分部,明着或暗着聚在一起,为太后出谋划策。 一些兵将也因叶舒和太后得罪了天师,而偷偷转投了其他大臣。 苏天菱用宫里的银子为自己拉拢了这一切。 林青青到达北地,以是深秋。 她没想到小舟竟然会早自己一步。 “猫咪……” 小舟叫着她独有的称呼,朝她跑来,她原本已经干枯的双眼又一次湿润了。 “喵咪你去哪儿了啊,”小舟抱着她脖子嚎哭。他从南方找到京城,又从京城找到北地。个子都长高了。 “猫咪……他们说你是天师,”小家伙哭的脸都花了,还在惦记这个。 林青青吸吸鼻子,朝家人们看去。 带着小舟来到这里的面具男,把脸上的面具摘掉。林青青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叶辰?” 林文仲他们也惊的厉害。 “是我,”叶辰远远看着那个人,“我跟着她一起回京了,早就知道郡主就是她。” “我却不知道你就是叶辰,”林青青抱着小舟走过去,歉意的看着他,“我好几次接到密信,都是你送的?怎么没有找过我?” 叶辰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伸手摸了下小舟的脑袋,道:“那是你选的路。我就算找你说明,你也不会改变。” 他看着小舟的眼睛移向她,“不如让你自己走。” 这下轮到林青青苦笑了,“谢谢你叶辰。往日如烟,风吹过就散了。” 她朝广袤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原看,“想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创造新家园吗?” 叶辰龇出小白牙,“我爹早就把我逐出家门啦。” 她也露出笑,拍拍小舟的头,道:“别哭啦儿子,看看咱们怎么安家。” 这是一片荒原,林家许多不得不逃亡的人都汇聚再次,除他们外,还有十几个当初要跟陈子晋一起砍头的人,十几个沿途跟随他们的人。 林青青看向远远有个影子的北部土城,视线与陈子晋的对上。 “你写封亲笔信,我亲自送去,”陈子晋怎么说也是天家皇子。有身份好办事。 “不急,”林青青叫人进城购买东西,又在北部各地画下炼金阵。 阵中心,她催发了连接个阵的阵眼。北部这个由奴隶和犯人组成最贫贱之地,被一道一道土墙包围。 人们如见神迹,奔走相告。 陈子晋带着天师亲笔书信,进城交给当地官员,让他们立刻开城迎接。——天师降临。 官员拖延的第二天,高墙的范围扩大,天师降临的信号传播的更广,北部的人纷纷来到荒原,直到最后连官员也倒戈,林青青就地在荒原是上升起了巨人也难以跨越的高墙,彻底占据了北地。 高墙之内,快速成立了一支四万人组成的军队。 北地的后方,就是陈国的边陲。 这里相当于是陈国与草原的缓冲带,但却没有草原的绿草,只有鸟都不肯停留的荒凉。 林青青让人朝草原送了一封信。 第229章 林青青 拓跋胜来了,距离他上次带兵途径此地比起来,北地变了个样子。 这里被高墙包围,生活在墙里的人却平静祥和,但这不是重点。 “人呢?” 陈子晋带人站在城门下,些许冷淡的视线注视着这位长相俊美的王子道:“城主就在城中,王子远道而来,辛苦。” 拓跋胜这才好好看了陈子晋一番,点评他,“三皇子变化不小。” “我已不是三皇子, ”陈子晋朝他身后的重兵看,“请王子带人前往,兵就留在城外。” 城很大,正中心那片比其他房子高了几个台阶的建筑就是城主的府邸。 林青青在大殿等着。 殿内除了一张能容纳几十个人长桌外,就是桌边的椅子,以及零星的几个侍卫。 “看!”小舟把捏好的小马拿给猫咪看。 埋首书写的人对着泥巴看来看去,“额,像,真像,儿子真棒。” “那我可以学炼金术了吗?”小舟的两只大眼放光。 “儿子,”林青青知道他听不懂,还是抚着他脑瓜顶解释道,“这个得看遗传,你要是遗传妈咪多一点,那你一定会。但你要是遗传你爹地多点的话,嗯……你懂的。” 小舟气的撅着嘴,“我一定遗传猫咪多一点!” “嗯嗯嗯,长大就知道了,先捏泥巴啊。” 小舟蹲在地上接着捏去。 拓跋胜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坐在哪儿的那个女人跟他脑海中的长乐完全不同。 他恍惚了。 近前凝神看着她,也还是找不到任何相同之处。 “你不是她。” 林青青觉得,他声音里的执拗也不像他。 故人见面。她靠到椅背上,任由拓跋胜满眼陌生的寻求答案。 “你我第一次在京城的船上见面时,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是长乐,”她耸肩,“是你不信。” 拓跋胜陷入到并不遥远的回忆里,想起的确有这回事儿,当时她的表情…… “猫咪——” 小舟发出一声稚嫩的咆哮,手里的泥巴砸拓跋胜身上,一个助跑,想将他推开。 拓跋胜把覆在她脸上的手移开,另一只手将小屁孩儿拿住,提起来,“你儿子?” 小舟张牙舞爪。 林青青朝陈子晋他们看去,让他们不必慌张。 “是啊。” 拓跋胜脚下的地一晃,蹭一下升高。 屋顶自动打开。一股属于秋季的风猛地灌进鼻腔,拓跋胜慌乱中把发出兴奋声的小屁孩儿抓紧。土龙越升越高,风越来越有劲儿,北部城尽收。 失重感完全消失,拓跋胜惊诧的看着这一切。 她的样貌,她身上的味道,她的神技,全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声音,神韵都是拓跋胜所熟知的。 “你曾说过的话我直到现在才理解,”拓跋胜把小舟放下。他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是不认识的人。这滋味难以言述。 林青青把跑到自己身边的小舟接住,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林青青,这是我儿子,林小舟。” 来这里之前,拓跋胜了解了所有陈国京城的传言,知道林青青与叶舒是什么关系,也知道林青青与叶舒之间发生过什么,更知道林青青是传闻中的天师,那个长乐,是她变得。他看向小舟的一瞬间,就在心里断定了这是叶舒的种。 一股熟悉的嫉妒在拓跋胜心里油然而生。 “不管你是谁,只要我认识的那个人是你,我就认定你了,”拓跋胜发誓。 林青青感觉到索然无味,但没说出来。她朝另一个方向抬抬下巴。 拓跋胜看过去。就见距离颇远的空地上,几个黑黝黝的长管对着山。萤火大的火把朝长管尾端点了下,嘭——一声。山崩地裂。 嘭,嘭,嘭的巨响接连想起,山体被尘雾笼罩,瘫在了地上。 “那就是陈国的火铳?” 拓跋胜骇然。 林青青一笑:“那不是火铳,是火炮,射程20千米,半个时辰能把这座城炸成渣。” 拓跋胜将视线移回火炮处,脸上的骇然渐渐收敛。 山体已被轰塌大半,扬起的灰尘早已阻碍视线,站在附近观摩的百姓如一块黑布一样。 拓跋胜是来确认传闻,是来找她的。她却不然,他明白。 “我麾下的铁骑可以随意人你差遣,”他道。 林青青的确需要他助力,但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拧着眉,把小舟塞到自己身后去,道:“条件。” “我要完成你我的婚礼。” “……” 林青青提口气,保持微笑,“我可以把草原轰成渣。” “你不能。” “……” 叶辰带人在山脚演练,回头就能看到土龙,但他们谈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叶辰急匆匆赶回来,正好看到林青青回大殿。 “如何?”他低声询问。 “……”她阴着脸,“冥顽不灵。” 叶辰飞快的与陈子晋对换眼神,后者的沉静让他也沉淀下来。 “冥顽不灵就不必在争取他了,”叶辰忽然直起身子,两道利刃似的目光盯向背对着他们离开的拓跋胜。 “从头再议,”林青青道。 拓跋胜做的不错,按照她现在的实力,的确不能跑去草原把他们炸成渣。 就连不跟陈国联合,前后夹击她的要求拓跋胜也不答应。 他真是块硬骨头。 “有火炮守后,草原人进不来,”陈子晋对他们之间的事有自己的评价,所以才洞察得了林青青的心思。 林青青靠坐在椅子上道:“得拓跋胜助力,我们就有了剑。没有他的助力,我们还需要走很长很长一段路。” 陈子晋抬眼看她:“那又如何?只要你不后悔。” 林青青与他冷冷的对视,“在我占领北地,让北地的人投向我哪科起,我就不在是我,我肩上担负的就不在是我的小家。我担的是北地的十几万人。” “子晋,”她站起来,“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在她话音下,陈子晋一阵恍惚。 他感觉到自己被恨蒙蔽了双眼。 “我们慢慢来,”林青青的手抓住陈子晋手肘,“走,去看看山道改的怎么样了。” 第230章 林青青 北地的山被炸平,与宜长县的天堑也便消失了。宜长县的官员和百姓紧张不已,以为天师要打过来。上报朝廷,调兵,时刻准备,一连几个月,天师没来,传闻却从宜长县传至整个陈国。 北地城取消了奴隶制,放开了罪犯。 北地城重新划分土地了。 当官的和北地的老百姓都得交税了。 北地城又在搞作坊,给百姓提供活计,开始做生意了。 北地城搞了一种庄稼,亩产千斤…… 宜长县的县令进北地城看过,发现这都是真的。 他朝农人打听什么玩意能亩产千斤。 “不是千斤,”那农人道,“是几千斤!” 县令吃惊,跟农人蹲在一起,向他取经。 农人说了许多,见他一知半解,一摆手,“不用那么麻烦,等来年,我们秧苗,你过来,我送你一些,你自己个回家种就知道了。” “能这般吗?”县令吃惊。 “怎么不能?”农人骄傲的撇他一眼,“我们城主说了,这就是为老百姓而生的东西,能让更多的人吃饱是她的荣幸,是北地城的骄傲。让我们不必藏着掖着,要让红薯在陈国的土地上遍地开花,让所有挨饿的人都填饱肚子。” 县令一直都认为天师是个被情仇懵逼的无知妇人,不知天师竟还有这等远见,格局。不由的有些敬佩,带着农人赠送的红薯回去了…… 种种传闻让更多的人来到北地城。 城中事务有陈子晋,兵防有叶辰,大事小事还有林子轩,林文仲,林青青反倒成了最轻松的那个。 她没事就在城里溜达,北地城的百姓对她既尊重又亲切。小舟屁股后边一帮小弟,长成的那叫个快,都快长歪了。一身大男子主义,屁股没少遭罪。林青青每天都得为这小孩子暴躁几回。 她远远的看着一般小孩儿玩打仗游戏,看到陈子晋。“有事?” “是,”陈子晋把带来的披风为她披上,然后退后一步。 林青青把它朝肩上拽拽,也不系带子,朝他看。 “赵长明来了,”他道。 林青青愣了下。 “喊小舟回去吃饭,”她系上带着朝回走。 侍卫牵马过来,又小跑着去喊小公子。其实城主不让这么称呼,只让喊名字,大家就都喊小公子小舟,跟看待自家孩子一样。 小舟见猫咪跟陈叔叔走了,将木剑一收,请人把自己的小马驹牵来,带着小伙伴儿颠颠的追他们。 林青青上次见赵长明是半年前了。 赵长明瘦高,苍白,满身的沧桑,像是老了几岁。 林青青出现,他就在仔细看她,等她走近,他躬身行礼,准备好的“城主”竟没吐出口。 “赵公子不必多礼。我与长乐情同姐妹,理应喊你一声大哥,”林青青看着他头顶。 “在京中那些时日我都没发觉城主真实身份,”赵长明直起身,心里是,他们赵家败落的一半原因都在她身上,可他后来才知道,脸上全是荒凉。 “我对不起长乐,”林青青伤感,“当初我们立场不同,我利用了她的身份,却没有为她做哪怕一件事。” 赵长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青青也不是要得到原谅。她带赵长明去偏厅,两人坐下说话。 “我离开之后想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打开一个话头。 赵长明缓缓讲起这半年来自己的遭遇。 老太后死后,他回京奔丧,等一切事宜结束,之前的位置已经换了人。 赵氏仅有的产业被抢走,他们备受挤兑,后来便是迫害。短短时间京城就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赵长明只能带着家人离京,可天下之大,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半年的艰难处境,让赵长明选择带人来到北地城。 如果林青青肯接受他们的话,会有千人来到这里。 “为何不接受?”林青青眉眼喜悦,“北地城缺的就是人,尤其是人才,来多少要多少。尽管给他们送信。” 赵长明已经预料到了,很感谢她。 “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城主都不讲究排场,你们来了,也得过这苦日子了,”她笑着站起来。 赵长明急忙也站起来。林青青叫人安置他家人,带着他儿子女儿,骑马在外面转,介绍整个北地城。 赵长明一下就忙起来了。 他选宅子,安置家人,给旧人去信,等他们来了又安置他们,结合个人的能力在北地城自力更生。林青青身边正缺农业方面的人才,赵长明也愿意钻研,慢慢将农耕的事接过去。 更多的人来北地城了。 其中不缺乏穷凶极恶之人。 北地城的律法不断改进,需要的人越来越多。陈子晋时常忙到黑夜。 叶辰在营中难以安睡,便时常回府邸看小舟。 林秀秀也在。 见叶辰过来,她便避开了。 她仍旧未婚,成了家人的心病,但北地城百废待兴,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管理整个北地城的财务。千头万绪需要她,姐姐也需要她,她活的很充实,她要看着这座城一点点活成他们理想中的样子。 林青青收回目送妹妹的视线,看向叶辰。 “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叶辰放弃一切守在她身边,她不傻也不瞎,一直不提,是不知道能给他什么。感情吗?她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还有这东西,怎么给? “什么都不用给,”叶辰选择看着她走自己的路,心里就有准备,只是眼眶无故的就酸了,直至哽咽,有所祈求。“我可以站在你身边吗?” 从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那天起,叶辰就断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哪怕她走过来,拥住他,他也知道这不是感情。 这已经够了。 够了。叶辰双臂紧紧拥这她,笑出来。一颗心终于有地方放了。 第231章 林青青 第二年的春季,北地城忽然宣布要占领宁州。 宁州的百姓可走,可留,但只有十天的时间。 北地城一直很和谐,没有起兵戈的迹象,忽然传出消息,很多人一边恐慌一边不信,觉得打不进来。 也是了,谁会轻易放弃自己生活的家园? 宁州的官员上报朝廷,请求派更多的兵来。 横在宜长县与北地城之间的山被炸开后,叶舒就派了重兵把守。此时要起兵戈……他亲自来了。 消息传出去后,他人已经在北地城。 她曾是长乐是,无意间提及的想法,似乎都在北地实现了,茶铺的老板对她滔滔不绝,看到由远及近的一队人马,老板伸手一直,他就看到她了。 她骑在马背上,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那张瘦小的脸,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叶舒下意识拉低帽檐,在抬起头,她已走远。 “那孩子是谁?”他问茶馆老板。 “那是小舟,”茶馆老板道,“城主的独子。城主还在我这儿喝过茶呢,就是求她赐字,她没赐。” 叶舒的心狂跳,震的脸发麻道:“那孩子……多大了?” “六七岁了?”茶馆老板也不是很清楚。 叶舒站起来。 茶馆老板拿着他给的茶钱,“哎哎哎,客官,还没找您银子呢。” “赏你了,”紫衣急忙追上主子。 叶舒朝城中心的那座府邸走去,走到跟前,又猛地离开,道:“送份文书。” 他要见她。 这份文书由城主府的人紧急送到林青青手里。 她正在城门等人,看到文书,扬手一扔,朝拓跋胜迎去。 众人诧异。陈子晋将文书捡起来,看过后,递给身边人:“告诉信使,不见。” 叶舒在宁州,无人不知。 来信不过就是劝降,有什么可见的? 紫衣把回复告诉叶舒。 叶舒坐在一颗大树下,遥遥的注视着府邸的方向,道:“再发。” 府邸看门的直接把文书扔了。 另一边。 林青青的队伍朝回走。 她朝拓跋胜那支垂这的手臂看,“适应的怎么样?” 拓跋胜的手臂举起来,露出里面的机械臂。 当年,他追击叶舒,被炸断了一条手臂。 还有这座城,他明着暗着来了许多次了,机械手臂就是林青青给他做的。很好用! “还是把胡子剃了,看着怪膈应的,”她道。 “还不是你说我长得像渣男?”拓跋胜磨牙,“你眼睛有问题。” 她在哪儿笑,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看守,边走边说,“还是说正经事。” 给宁州的时间还有六天。 “我需要你。” 拓跋胜的嘴角抽了下,“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说这种话。” 林青青无所谓的耸耸肩,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叶辰的双目像是有毒。 拓跋胜看见了,嘴角勾出笑,朝府邸内走。 林青青本来想跟他在偏厅谈,见状只能跟上。 “我可以出兵,但我需要好处,”拓跋胜道。 “银子,粮食,日用,”林青青让他随便选。 “别指东打西,”拓跋胜扭过头看她,笑的更像个流氓了,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把刘海儿掀到头顶,插着腰,满脸无奈。 拓跋胜走到水井旁,打了桶水,坐在井沿儿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她。 林青青吐口气,接了匕首,单手将他消瘦的下巴一抬,“我该把你脖子抹了,在给草原的铁骑换个能讲人话的首领。” 拓跋胜笑出声,,双手掐着她腰朝怀里一拽,头扬起来,“抹。” “我还没亲手杀过人,”林青青跩开他手臂,拿了胰子,朝他脸上泼水,抬着他脸,把他胡子刮了。 “五天之后,带着你的四万铁骑去城主大路,”她仔细端详划过胡子的脸,“我等你。” 拓跋胜滚了下喉结,鼻腔里都是胰子的香味,道:“好。” 在门前注视着一切的叶辰转身离开。 他们需要拓跋胜的兵马,四万骑兵的吃喝拉撒也得备下。 “小舟呢?”叶辰朝守门人看。 “被几个小孩儿叫出去了,”守门人指了个方向。 叶辰找过去。 几人合抱的大树下,小舟歪这小脑袋打量男人。 对于他来说,男人实在过于高大。 叶舒蹲下身,道:“不认识我,你不怕吗?” 小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闻言右边的眉一挑,笑嘻嘻的,“我不认识的人很多。你是谁?” “……”叶舒看着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儿满心苦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轴。 笑嘻嘻的小脸儿一沉,“你为何有我娘亲的画像?” 叶舒把画送给他,问他多大了,喜欢什么。 “先生,”小舟把画仔细收好,道,“稍等。” 忽一声,尖锐的哨声从他口中响起,叶舒一愣,小家伙已退开几步远。周围霎时出现几个侍卫。 并未见慌张,他们火速逼近。 紫衣等人当即抽刀。 “住手!” 叶辰白着脸出现。 小舟来回张望,皱了眉,边朝他走边看他,“小叔你认识他?” 叶辰欲言又止。 小舟的眉动了,挥挥手,让专属于自己的侍卫退下,笑嘻嘻的朝叶舒躬身:“失礼了。” 兄弟两个对视。 叶舒亲自前来,自有见他的准备,叶辰却没有,他有点不知所措,让小舟先走。 小舟朝他们瞥一眼,冲着叶辰躬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你跟他说了吗?”叶辰道。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在来这里之前,叶舒就知道城主有个独子。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那个怀疑太久远了。 见到小舟他才知道自己错失了多久。 叶辰从他脸上看到了属于为人父的光芒,苦笑一声,“小舟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对谁是他生父并不在乎,只在乎他是城主的血脉,并以此为荣。” 叶舒脸上的光暗淡下去。 叶辰抿着唇:“你不该来,让他们知道你就走不掉了。” 叶舒若在乎这些,就不会亲自亲来了。“你对叶家可有一丝留恋?” 叶辰一笑:“有,但我要推翻的不是叶家。你是我三哥,也是我的对手。” 兄弟两人之间猛然多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他们站在两岸,遥遥相望。没有憎恨,没有迷茫,有的只是立场。 第232章 林青青 画轴许是经常被查看,有些破旧,上面的字迹林青青一眼就认出来了。 相对于感触,她更多的是在想怎么跟儿子交代。 “小舟,”她把画轴放下,捧着脸,一点城主的样子都没有道,“你知道的,你爹。” 小舟在炫饭,鼓着腮瞪大了眼,“就是那个人?” “额,”她也没亲眼见,“大概。” 小舟的眉毛跟眼睛皱到一起了,脑子里想着见过的那个男人的模样和身形,道:“还行!” “是是,为了造一个完美你,我怎么也得找个不错的,”林青青笑嘻嘻的邀功。 小舟又回想了一下,“我不想长成那样。” 她给儿子擦嘴,“那你想长成什么样?” “我要长成子晋叔叔那样,但要比子晋叔叔强壮,看着风度翩翩,然后嗯……”他低着头瞪眼,“一这样别人就害怕。” 林青青要笑死。 在门口等他们母子俩说话的陈子晋也笑。 小舟低头选反,让她说点有关生父的事。 “嗯……”她让小家伙找别人问,“一千个人嘴里有一千个叶舒,但他真正是什么样子,还得你自己发现,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小舟想了下,“行。” 见他们讲完了,陈子晋带人进去。 叶舒在北地城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都有些担心。 尤其是林文仲和林子轩,林秀秀他们。怕她众意难为。 在一片杀了叶舒更有利的题意声中,陈子晋没有开口。叶辰也没开口。 “在不拦截就来不及了,”说话的人嫖了叶辰一眼。 他们话林青青一句也没错过。 她啧了声,朝瞪着眼睛,边炫饭边听他们说话的小舟看,“小舟觉得呢?” 商谈大事时,她经常这么问,大家习以为常了,等着听小家伙的“高见”。 经得起夸赞,也接受得了拒绝,这是娘亲教他的。 小舟不慌不忙的舔舔嘴唇道:“不要杀他。” “哦,”林青青问他,“为何?” “我们打不过他,杀了他,他的人就会冲进来。我们打得过他,就没必要截杀他。” “你不了解,有时候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象征。只要他人在,就代表着势力在。且除了宁州外,陈国还有许多州,没了他我们就能如探囊取物,”毛遂自荐而来的谋士和蔼有据的道。 “说的对,”小舟朝娘亲看,“他还挺厉害。” “是,”林青青下令让夏留带五百精兵去拦截。 “是!” 夏留是赵长明推荐的人,三十多岁,孔武有力,为人话少通透,曾为赵承弼练兵,担任过要职,是员不可多得猛将。赵承弼败在叶舒手下,叶舒自然是夏留的眼中钉。 林青青能派他去,众人心下一片了然。 陈子晋私下问小舟,“你生父若死在夏留手里,你可会伤心?” 小舟背着手,“父死子悲,这是自然。” “哦?” “但成王败寇,死了也没什么,”小家伙其实不太在乎。 陈子晋笑着摸他的头,“让你娘亲听到你这么说,又该叹气了。” “我是有感情的,”小舟撇着嘴对自家娘亲莫名的想法不是很服气,道,“我喜欢朝现实看,唉,天下什么时候能打下来啊。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陈子晋想到林青青要是在的话,肯定跟着小小年纪就练就城府的小子同样的表情。不由的就笑了道:“去,校场开始点兵了。” 小舟带着自己的木剑,赶紧去了,想让叶辰也把他算上。 另一边,夏留在城主大道追上了叶舒,折损小半儿兵力,未能想他截杀。 夏留回来请罪。 “无妨,”林青青重重拍他的肩,“五日后就是战时,到时就看你们了。” 夏留大声应“是”。 五日后。 北地城的宣战没有得到回复,林青青下令,开炮。 百门火炮对着宁州狂轰乱炸,数个时辰,草原骑兵和北地兵朝宁州挺进。 叶舒自知道那东西的射程,带兵侯在安全范围内,但他不知道,这是新的火炮,射程超过了他的了解。宁州三分之一的地方陷入战区。 他们两兵相交时,天师神技让他的火器失效,损兵折将。 先轰炸一番,在两军厮杀,在轰炸一番,再厮杀,她屡试不爽。不到半月,宁州失守。 叶舒经历了此生第一次惨败。 他以为她还会继续前进,结果宁州同北地城一样,升起了人类难以攀登的高墙,连山她都移过来。 大战就这么挺了,不是林青青不打了,是宁州的庄稼熟了。 当时轰炸时,就是瞅准了地方炸的。宁州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庄稼可带不走,他们选择在这个季节开战就是因为这个。 两部人马,一部分收庄稼,一部分防守;两班交换,把宁州搜刮的一干二净。 他们放出风,入冬之前打到浦南府,方圆的百姓该走就走,战火无情。当然了,各地的官员要是肯投降,也能避免战火。 苏天菱亲笔下旨,责备叶舒战败,让新将趁天师扩大占地时交战。 死伤惨重。 林青青不紧不慢的在冬季来临时蚕食了京城以北的两个州郡。 知道他们不杀人,还将占领之地推行跟北地城一样的宪法,很多又悄悄回去了。 渐渐地,其他郡的人都不害怕天师打过去了,这样他们也能享受官民同税的福利了。听说北地城的人都富的流油了,天天鸡鸭鱼肉。 但有些人不乐意,尤其是文人,一来他们认定这是造反,而不是所谓的推翻旧政。二来,官民同税,谁还去做官?当老百姓算了。 老百姓嗤之以鼻,让他们说话算话,都当老百姓去,让老百姓去当官,他们不怕交税。 陈国直接刮起了两阵风,一阵誓死抵抗,一阵欢迎天师。 欢迎天师不怕朝廷问罪? 朝廷自己都被打的落花流水,哪儿有时间管他们?甚至还发生了当地百姓逼地方官员投降,直接依顺了天师,免于战火的事。 一点优势都不占,苏天菱看不到力挽狂澜的希望,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发疯,一次一次的下圣旨让叶舒回朝。 第233章 林青青 天师只说冬天打到浦南府,没说冬天之后就不打了。 她没有任何预兆的发起了战争。 但还是老规矩,开战前通知要被攻打的城镇百姓,该逃命就逃命,只不过这次只有一天。城中百姓拖儿带女,咒骂慌张的逃命,便听到有什么坍塌的巨响,回头一看——是城门! 沉重的物品被丢下,人潮朝着城外涌。 一队骑兵列出队形迎上去阻挡。 身在大军中心的林青青翻身下马,左脚轻轻一踩,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敌方阵营,脚下的土龙冲天而起,附近的地势当即凹陷,三千骑兵尽数落陷。 人仰马翻,兵器横飞。 “城主!” 陈子晋喊她,让她不要耽搁太久,以防深坑内有箭矢射出来。 林青青朝坑内最后看了一眼,脑海内闪过“慈不掌兵”几字。 她转身,土龙一侧打开一层一层台阶,清脆的声音下令,“活捉。” 陈子晋抿唇,挥手让大军进城。 坑内的哀嚎顿时小了不少,看着几万大军从脑瓜顶上跑过去,渲染起来的灰尘让他们遮脸躲避,等灰尘散去,赵长明让他们把武器扔上来,马匹也用绳子拽上去,人留在里面,等候处置。 大军继续前进追赶叶舒人马,直追到州郡边境。 他们人数有限 ,做不到守城,只能升起足够高的墙,将一方守住。 林青青早已脱离需要画阵的形式,可直接启动炼金术,但凡胎肉体的精神力有限,每升起一次高墙,她都克制不住,当场昏厥。第一次出现这种状态时,几乎把人吓死。最严重那次几乎七窍流血。现如今,只有小数人能亲眼见证。 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到陈国阵营。天师是人,不是神,且命不久矣。 陈国的兵将对这个消息都很兴奋,有人找到崔户和焦志明。“我们泱泱大军之所以没有还手之力,就是畏惧天师,此时传闻已振奋军心,只需天师一死,那些乌合之众不攻自破。京城以北,都能夺回来。” 焦志明和崔户对视一眼。 焦志明道:“天师未必会死。” 那人哈哈一笑,道:“那可未必。” 崔户出声询问,“怎么说?” “哈,”那人朝他们凑近,“我已重金收买天师身边的人,林青青随时会一命呜呼……” 林青青会生病,会中毒,会受伤,是人,她不是神。这件事焦志明和崔户都再清楚不过。若真让他得手…… 叶舒的大军有整个南方做供应,天师大军占据的北方,粮食远没有南方多,人吃马喂的,他们的处境没有想的那么好。 一帮人聚在一起商议。 是一口气打去京城,还是等来年。 林青青朝妹妹看。秀秀如今管着所有的钱粮,他们有多少家底,她最清楚。小丫头操劳的皮肤都糙了…… “粮食够大军吃上一个半月没问题,”林秀秀把带来的账目拿给她。 林青青随意翻看,看完传给陈子晋。 陈子晋没看,沉吟道:“之前的那几个士族可以提供粮食,需要有人去谈。” “我去,”林文仲道。 他是天师之父,又身负要职,去商谈合作在合适不过。 林青青点头同意,叮嘱父亲万事小心。 林文仲当即便收拾启程。 几乎是前后脚,叶舒派人来了。 信使传达叶舒的意思,要和谈。 众人兴趣不大,有几个还露出了轻视。视线都转到城主身上。 准备启程的林文仲也拧眉站在营外。 两地相交的一座八角凉亭内,叶舒比林青青先到。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融在黑色中的人。林青青黑发,黑衣,黑靴,连披风也是黑的,容貌清冷。 她还是怕冷,下马后先裹了裹披风,朝亭内走。 她只带了几个人,看到他也只带了少量人马后有些诧异,没走进亭子,长眉便拧住了。 “好久不见,”林青青在距离石桌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视线直直看到他眼底。 叶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你是林青青时,没告诉过你是天师。你是长乐时,没告诉过我你是林青青,”他刚毅消瘦的脸上露出苦笑,连神情都变的缅怀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林青青想到小舟,道:“应该没了。” “哦,对了,”林青青想起来一事,回过身朝自己人勾勾手。两个年轻人见状推出一个中年汉子。 “此人要给城主下毒,被当场擒获,”陈子晋没有下马,稍微在马背上动了动,道,“将人还给摄政王。” 叶舒脸色有些难看:“我并未派人给你下毒。”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林青青不怎么在意。 崔户下马,走过去,看看那人,一刀将人砍了。 林青青退到石桌处坐下,眉头都没动一下,紧了紧披风。 陈子晋反倒皱了眉,叫人把还在抽搐的尸体拉走。 “还是那么雷厉风行,”她扬声跟崔户打招呼。 崔户朝亭子里看了眼,躬躬身,默不作声的退回去。 她将小脑袋转到叶舒那边,“还有旧要叙吗?” 两方人马时刻警惕,她却在谈家常一样。 叶舒微微低下头,“为何不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 这话是林青青说的。 以前说的。 她挑眉,“我是林青青也好,长乐也罢,不过是在满足我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摄政王的眼睛也不是摆设。” 碰面的小半炷香的时间内,叶舒第一次从她话中听到讽刺。 他无话可说,“是我负了你。” “是,”林青青坐姿变得随意,一边的身子靠着石桌,松散的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谈谈现在。你想跟我怎么谈?” 她对过去没有一丝惋惜。 这让叶舒感到沉重,明明是两个人的事…… 来日方长。 他把种种情绪放下,“我想请你回京。你喜欢北部,还是喜欢南方,都可。这场仗没必要在打下去。着天下,任你做主。” 第234章 林青青 他们没谈拢。 但林青青也给了叶舒选择。 要么打,要么降。 “从我出现在刑场那刻起,这天下就再无我的容身之地。”林青青从他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 但从她从成为城主那刻起,这天下势必由她重新改写。 叶舒没有降。 他回京了,亲自拿了苏天菱幼帝,杀了他们的簇拥者,然后昭告天下,迎天师回朝。 这场战争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尾。连林青青自己都没想到。 她回京那天,天降大雪,京城的街道上铺就了半臂深的积雪,家家户户大雪封门。大军行走在路上,蜿蜿蜒蜒的移动。 不知谁喊了声“瑞雪兆丰年”,林青青抬头看到了宫门。 她翻身下马,小脸被冻的红扑扑,在宫门前走来走去。吓的宫门前的守卫不敢动弹。她都没有走进去的欲望。 叶舒在京城边界,带百官迎的她。见状下马走过去。 “把着当景点,”林青青甩这马鞭子走开。 有人笑出声。 她借助小兵的手臂爬上马背,笑着问陈子晋介不介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陈子晋道。 那些个前朝之臣眼都傻了。 大军在场,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林青青左右看看,挥鞭一指,沿着着车市大街拐去东面,去到将军府前。 她穿的厚实,多少有点费劲的下马,在雪地上画了图,叫人沿将军府的四个方向把图画上。 陈子晋心领神会的让人通知府内的人全部离开。 她的构件图还没画完,布置炼金阵的人已经回来了。 林青青骑马进府,偌大的宅院,被一阵强光包裹后,赫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那些个初次见识天师神力的官员吓的吱哇乱叫。 习以为常的大军带着银子把周围的百姓遣散,进行布防。 混在百官中的叶景天,脸色扭曲到狰狞。 赵长明派人去宫里搬运,自己亲自去运整个陈国的户籍,田地,账目等等书面卷宗。 陈子晋坐镇新宫,处理各种事务,头一件就是叫人筹备登基大典。 昭告天下的告示须在今天发出。各地官员,分批觐见。除此外,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论功行赏。 林青青看各种简要看的想死,陈子晋还在一份一份的朝她岸上递。 她要撑不住了,爬桌案上,“老哥,我休息一会儿行吗?” “最多不超过十天陛下就要登基了,不可在这么随意称呼臣子了,”陈子晋的眼皮都没抬。 林青青感叹他称呼改的真快。 陈某人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没那么严厉了,道:“你得尽快适应。” 她发誓,“就半天。” 陈子晋把放到她岸上的文书拖回来,叹息一声。 她跳起来就跑了。 陈子晋看着她欢脱的样子直笑。 坐在他对面的叶舒笑不出来。 “你不必如此看我,”陈子晋翻开公务一目十行道,“是你先负的她。” “身为臣子,”陈子晋笑,“不要为陛下添堵,忠义王以为呢?” 叶舒被封为了异姓王,忠义二字,是对他的嘲讽。 “她还未登基你就要排除异己,”叶舒说着站起来,“陈国为何灭国,三皇子理应铭记。” 陈子晋握笔的手停住,复又继续。 林青青在与家人商讨住处。 是高层,低层,套院还是大院。 “听我的!”林母排除异己,大声吆喝,“你必须给我住在后院!” 要登基的人嘴噘的老高。 能容纳几百人的大殿侧边,多了一套大院。 她用太累,不想多走路的借口,住在前边,整个前院就成了最简单的地方。 叶舒道:“我让人送家什过来。” “不用,”林青青拒绝,“还得让人做检查,麻烦。” 叶舒是这里所有人的防范对象。这件事甚至不关乎林青青相不相信他。 “叫叶辰来,”她背着手到处转悠,看哪儿不瞬间,就改造哪儿,对此简直乐此不疲。 他的提议她也会采取,他们几乎要成为朋友。 叶辰来了。 没走过来,叶景天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对着叶辰动刀。 看清楚来人后,叶辰没在躲避,被叶景天一剑刺中心口。 林青青的脸霎时黑了下来,左脚重重一跺,叶景天被一道土龙打飞出去。 她把叶辰胸前的衣裳扒开,被冒出来的血染红了手。 另只手压在叶辰伤口处为他疗伤,双眼看向勉强爬起来叶景天,“拖出去。周围的防守全部换掉。” 没把人拦下的守卫白着脸把叶景天拖走。 “我无碍,”叶景天是叶辰亲爹,他怎么可能不为他求情。 她脸色冷的吓人,“你想让我剐了他。” 叶辰僵着脸抿紧双唇。 “忠义王,”林青青用守卫递来的外衣擦手,“叶景天是你亲父,你是新朝的功臣,对你父亲的处罚你可自行处置。” 让他自行处置,叶舒在说什么显然不合适。 她的好兴致也就此打住,离开了。 叶辰朝兄长看了眼,跟了上去。 “本来还想问你想在哪儿落脚,现在倒省事,”林青青扭过身看叶辰,“你就留在新宫,负责京内的守卫。我可不希望你那天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人捅死。” 叶辰惭愧的笑。 林青青让人把大夫叫来,就不管他了。 司马府。 叶景天破口大骂。 骂林青青,骂叶舒,“你疯了,拱手把天下让给她——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会妖术,当年在将军府她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现在耀武扬威的还要做女帝,她以为她是谁——还有叶辰,那个逆子,多年前就被她迷的背离叶家,她凭什么有的今天……” 叶舒坐着,似乎听着,也似乎没听。 “还想活命,就离开京城。” 叶景天没听清:“你说什么?要我离开京城?” “天黑之前送他离京,”叶舒吩咐下去,起身离开。 他不知道是自己不了解真正的林青青,还是她完全变了。 今非昔比,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自这天起,叶景天在也没出现在京城。 据说是被送去南边养老了。 林青青知道后,杀叶景天的心反倒浓烈。 不过还有还有太多事等着她。 昭告天下,论功行赏,登基,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帝,国号也改成了「汉」。 第235章 林青青 陈国旧宫真的成了景点。 昔日的,短暂的,成为这座权力之地主人的苏天菱,也成了景点。 她被关在一座只有天窗和无数个小窗口的牢房里。 天窗用来透光,那墙壁上无数的小窗口却是用来叫人观看。 苏天菱踏进这间地狱的那刻就崩溃了,不惜哀求看守,数次想要了解自己的生命。那些为了一睹皇宫风采的人趴在小窗口朝里面看时,苏天菱就疯了。 她又打又骂,撞墙自残,清醒过后才发现自己疯了。 但他们不让她死。 她要是死了,他们就会让她儿子陪葬,让她全家陪葬。 苏天菱经常哭,经常趴在窗口上问游人看没看到她儿子。 她想见林青青。 牢房的门打开那一刻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看到黑金龙袍,头戴玉冠的女帝出现时,苏天菱忽然怀疑曾经的那些日子是不是都是自己编造的一场梦。 现实如此的不真实。 她慌乱的把自己蓬乱的头发抓的板正一些,双腿跪着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没有床?”女帝的长眉皱着。 “回陛下,床等家什以前都有,但她会把床拆了刺伤游人便都撤了,”负责管理旧宫的官员急忙解释。示意手下人赶紧把熏香拿来,这儿的味儿有点呛。 陛下来的太突然了,来不及收拾。 “勤派人打扫,”女帝已经有了意见。 “是,”官员急忙叮嘱下边人。 林青青到处看了看,视线放到苏天菱身上,然后想到一个词儿——形销骨立。 “我,我想知道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傲慢。 “送出去,让别人养了,”林青青更加和蔼。她双手背到身后,有了长谈的兴趣,道,“你想见见他吗?” “他在哪儿?”苏天菱的双眼一瞬亮了。 林青青笑了下,“这样,每月让人把他的情况拿给你,你看看得了。” 这是极大的退步。 “我,我想见他,”苏天菱真的想见。 得不到回答,她详装平静的脸上有了愤怒,憎恨,痛苦不堪,“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我已经受够了……” 她泪水涟涟。 林青青道:“我不杀你,可不是为了折磨你。” 苏天菱的脸抬起来。 “你是这座旧宫的遗留物,这里的老人都得靠你养,你得价值远比你想的大。” 站在一旁听着的官员真想告诉她,她每月能增加多少收入。 “管理这么大的国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女帝似有若无的叹口气,官员跑偏的思想立马拉回来,仔细听着。 “你还在将军府时我就该杀了你——” 苏天菱的双手攥着,“我是太后时就该杀了你全家。是我心慈手软,给了你机会。林青青,我会看着你怎么死。” “贱妇,”官员朝女帝看,“陛下?” 他可以立马杀了她。 “不必,”林青青乘兴而来,这会儿没兴趣了,无味的咂咂嘴,“我也想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好好照顾她。” “陛下。” 叶辰来了。 林青青扭过头看他。 叶辰的视线在苏天菱身上停留了片刻,道:“拓跋胜来了。” 林青青的表情跟劈了个叉一样。 “哈哈哈哈哈,”苏天菱笑的浑身打颤,“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男人才走到今天哈哈哈。” 林青青想了下,道:“好像是。” 新宫。 拓跋胜拿着自己的机械手臂,递给回来的人。林青青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拓跋胜动动肩,站起来,对着坐在王位上的人行礼,“拓跋胜拜见陛下。” 她的王座不过是把在普通不过的圈椅。 手肘压在扶手上撑着头,道:“你怎么来了?亲自给我送草原的消息?” 她一个月没接到草原的消息了。 拓跋胜把怀里撑的鼓鼓囊囊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份一份奏章。 叶辰接过去地给她。 林青青挑着看了几份。 “行,”她没啥喜悦,“草原是你得了。” 拓跋胜的胡子又长出来了,覆在一张邪魅的脸上,一点没影响。 他走上前,把那些草原各部的归顺周章扔一边,把自己的机械手臂放到她怀里,“什么时候兑现诺言?” 他身上有草原的气息,有让人一味到这股清新的味道就走神的功效。 被他倾身圈在椅子中,林青青的后背靠的更后了,抬着眼看他,“什么时候学会上下尊卑,懂礼识趣儿了,朕在兑现诺言。” 拓跋胜有点累,真想就这么跌到她身上去,道:“你上次说,只要我能统辖整个草原,你就兑现承诺的。我的陛下。” 林青青想到叶辰。 她提高声音:“叶辰你先退下。” 叶辰双目如刀,声音冷淡的没有一丝起伏道:“忠义王来了。” 站在殿外,只投下一道影子的叶舒,走出来。 他自幼习武,肩比寻常人宽了两寸,只体魄就足以慑人,身居高位十几年,不怒自威早已入骨。 拓跋胜的双眼内一闪而逝的精光没入眼底,他松开女帝,站在她身侧,朝走进门的男人看。 在这座新宫里,叶舒不是第一次见他。平淡的望过去。 林青青觉得,这座大殿下一秒就会被炸飞。 这种危险的感觉太让难受了。双眼不住朝外看,脸上一喜,“子晋。” 她离开王座,朝翩翩而来的人迎过去,“你找我什么事?” 陈子晋躬身行礼,“回陛下,臣有几份要务要同陛下商议。” “走走走,”女帝脚下生风。 水亭内,没有外人了,她瘫在桌子上。 陈子晋落在她对面,倒了茶水递过去,“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拓跋胜这次不会轻易走的。” 林青青当然有办法让他走,但那么做弊大于利。 “想个办法,”国事已经够让她头疼得了。 “怎么不说话?” 陈子晋捏着茶杯看她。 第236章 林青青 还是那座水亭,林青青望着水面,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叶舒已经见过无数次。 她从不回头,从不停留,尽管不管是腰,还是脖子,仿佛都能一掐就断。 越是看着,叶舒就越觉得他距离发疯不远。 记忆中她的模样也擅自变成了现在这般,触不可及,离他而去。 林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 “草原有的是可以做王的人,”叶舒暗自平复,道,“杀了他。”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林青青笑。她不杀苏天菱,不是想折磨她,是想提醒自己。但不杀叶舒,却不是不想,是不能。叶舒兵力强盛,又是主动归顺,占据民心,杀不得。 感情? 呵,当身边所有的人都让她觉得顺畅时,叶舒让她坐立不安,就显得格外膈应。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或许他死了,还能更加让她缅怀。 “你下令我就杀他。” 他双目如火,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用怀疑。 想抓他把柄是没那么容易的。 林青青耸耸肩:“他是草原王,不可能长时间离开草原。” 叶舒从这句话里面听到了他 不想听的信号,后槽牙咬着,“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礼部准备了。” “你敢,”叶舒双目中的火几乎漫出来。 “你威胁不了我,”林青青看向被风吹皱的湖面,“你我之间,早晚有一战。” 叶舒的双目血红,克制着才没掐住她脖子。 这里全是守卫。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改变注意,”他攥在一起的手掌松开。 林青青开心了,转过身看他,“光荣退休忠义王。” “不可能。” “那就参加婚礼,两年前我就答应拓跋胜了。他助我扫荡天下,为我平定草原,对我忠心不二,他理应得到奖励。” 林青青心情愉悦的给他抚平衣裳上的褶皱,“考虑一下。” “秋月……” 林母看向来的并不突然,但表情明显有些不对的男人看。 林秋月也看见了,示意林母不必紧张,带了些笑意迎上去,“忠义王来找小舟吗?” 他经常来。 叶舒有些茫然,越过林秋月,做林母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要跟拓跋胜完婚了。” 林母,包括林秋月,心里都互通一声。 她已不再是林家的女儿,而是天下之主,做的每个决定都不关乎她本身,而是事关天下。 “你若早日交出兵权,她也不必做出这般决定,”林秋月透过心酸看到了本质。 小舟戴着那把最钟爱的木剑走进来。 他的衣裳下摆掖在腰间,发丝凌乱,显然是刚习完武。 何时学文,何时习武,跟什么人接触,拉拢谁,收服谁,他洞若观火。 这孩子身上有股天生的亲和力。 叶舒的话,他显然也听到了,清隽的脸上满是思绪。 “没有拓跋胜,也有张三,有李四,她在那个位置一天,她就身不由已一天,”叶舒看着小舟,“你不会在是她的独子。”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交出兵权罢了,”林秋月不会眼睁睁看着叶舒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冷下脸送客。 叶舒走了。 小舟没说什么, 只是多了点不开心。 林青青在饭桌上看出来了,饭没用完就问他怎么了。 小舟的脸挎着,道:“忠义王说我不会在是你的独子了。” 林青青的眼睛瞪着,“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小舟不说话了。 “这可没什么好担心的,”林青青看着儿子,“这世上能绝子绝孙的药多得是,娘可不在乎多吃几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舟的脸色当即变了,“我才不是担心别的,娘你别误会我。” “那你不开心什么?不开心娘的爱分给别人?” 被说中心思,小舟的脸通红。 林青青失笑,“我还以为我儿子完全长大了呢。” 小少年脸上的红退到眼眶,双眼湿润了。为自己不能完全理解娘亲羞愧。 “好了,”她使劲儿揉小家伙的头,“有时间可以去找拓跋胜聊聊。” 小舟吸吸鼻子,道:“好。” 第二天,小舟去找了拓跋胜,然后去了叶舒的府邸,这是第一次来,府里的人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生怕招待不周。 叶舒匆匆赶回来。 小舟看到他,笑了,往日挂在嘴边,界限分明的称呼换成了……“父亲”。 有那么一瞬间,叶舒脑海中轰的一声,世间万物尽数集中在小舟身上。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舟缺的不是一个父亲,缺的是为他铺路的人,他是来拿他要的东西的。 叶舒明白,全都明白。 他联合官员上疏,请林青青立小舟做太子。 林青青在早朝上回复众人。 “我立太子,不是因为他是我儿子,而是因为他值得。显然,现在他年龄尚幼,没有达到做储君的程度。” 请立太子的折子尽数被驳回。 女帝与草原王的婚事那天,叶舒带小舟离京了。 婚事如何盛大,如何轰动,他们不曾参与,直到三个月后才回京。 草原王已经走了。 整个京城都如以往,偶尔有人提及皇夫,对草原一千个放心。 她也照旧,每天都为国事烦恼。 “你也留下,”送小舟回宫时,她这么说,然后拿出一堆画卷。 “儿子,”林青青看向几个月不见,被晒黑的小子,“这些全是他们弄过来的,不关我的事。” 马上就要过九岁生日的小舟看着画卷嘴角直抽。 “你有想法就去做,没想法正好,”林青青像是在看翅膀快硬了的小鸡儿,也想在看要出嫁的女儿,一点君王的正经样子都没有的道,“我家宝宝早晚有一天被人抢走。” 小舟的脸通红,一把将画卷都推开,“我不喜欢,没想法。这些谁拿来的?” 他都磨牙了,告诉他的话,他还不得上门找人家麻烦。 林青青转移话题,“子晋啊,我听说,有个不错的姑娘……” 陈子晋的脸色难得阴郁。 “陛下不必为臣操心,臣心里只有长乐,”他道。 行,他什么都能放下,唯独长乐。 “你呢?”林青青的视线移到叶舒身上,“没背着我跟别人联姻?” 叶舒已经不会再为她这般随意的试探有什么波澜了,道:“不曾。” “那就好。” “过几日就是小舟生辰,臣想为他办宴,”叶舒道。 第237章 林青青 小舟九岁的寿宴摆在了忠义王府。说实话,林青青有点生气。 小舟是她儿子,将来也会是大汉的继承人,叶舒算什么? 借此扞卫自己的身份? 儿子只有一个九岁生日,她不想闹的难看,亲自骑马前往忠义王府。 这是晚宴,天色将黑,百官已到。走出矮桌,齐刷刷躬身行礼,山呼万岁的一幕让她心情平和了不少。 叶舒和小舟在最后,林青青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叫众人平身,落座在主位上。 陈子晋的和叶辰坐在下首,她的左手边,百官也随之落座。 叶辰笑着朝小舟招手,不知说了什么,小舟兴奋的厉害,连连道:“真的?” “宴散了就能看见,”叶辰跟着笑。 “太好了!” 小舟恨不得上去抱自家娘亲一下,兴奋又期待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林青青收回打量他们的视线,“今日小舟生辰,难得高兴,你们也辛苦了,”她举起雅儿送到手边的酒杯,“朕敬你们一杯。” 百官急忙拿了自己的杯子站起来,齐声道:“谢陛下。” “今晚的宵禁也取消了,在箭楼放会儿烟花,”她将酒一饮而尽,感叹,“朕也好久没看了。” “是,”雅儿道,“奴婢这就叫人准备。” 她这个女帝在场,没人回自在,林青青又喝了酒杯,跟百官开了几句玩笑,打个过场就起身了。 “不准喝酒,”她拍了下起身相送的儿子,带着护卫走了。 “叶辰。” 叶舒开口将准备护送女帝的人叫住。 九年前,林青青在沿海的一个小村庄里生下小舟。当时只有叶辰雅儿几个人陪在身边。 叶舒没有资格质问叶辰为什么不告诉他。 “陪我喝一杯,”叶舒拿起酒壶给叶辰倒上。 女帝已经走了,林文仲这个祖父正在引着小舟与百官寒暄。 叶辰撩开衣摆坐下,“爹怎么样?” “……尚可,”叶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兴致不高。 叶景天,百里雪,以及疯疯癫癫的大公子都被他送走了,送去了哪里连叶辰也不知道。 当年,是百里雪给他下毒,让他疯傻多年,遇上了林青青。若没有百里雪的歹毒,他跟林青青不会相遇,不会产生这么纠葛,不会有大汉。 若真如此,林青青会是什么样?自由自在的做个小富婆? 这世上没有加入,林青青走到今天,是这些人一步一步将她逼到这里的。 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对百里雪是感激还是恨。叶辰把跑远的思绪拉回来,说一些闲话。 女帝虽然没说过什么,但叶辰心里明白自己与叶舒的关系还是避嫌最好。 这不是为了做给女帝看,是为了做给百官看。 朝局并不安稳。她时常夜不能寐。想起她说她自己会早死,叶辰就一阵心慌。 “我先走一步了,”叶辰起身离开,在门口差点被不长眼的撞上。 “将军。” 是苦瓜脸。 就是那个当年在抗击倭寇时,屁颠屁颠跟在林青青身边那小子。后来女帝把他调到身边做了禁卫。 “何事如此慌张?”他这会儿应该在护送女帝。 苦瓜脸,也就是杨川,凑到叶辰耳边说了几句话。叶辰脑子里轰一声,天旋地转,道,“请丞相来。” 丞相府。 杨川跪在地上发誓,“除了在去箭楼的路上看到有人喝醉酒闹事外,属下真的一刻都没离开过。” “那便是那些人将你们引开了,”陈子晋亲自将杨川扶起来。这人虽曾是叶舒麾下,但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叶舒的死忠,就是一般兵士,女帝会将他留在身边,就是信任他。杨川是有一些淳朴血性在身上的,对天师的崇拜也是最早的一批。 她喜欢这样的人。 陈子晋没道理不信任他。 “不要声张,”陈子晋道,“将陛下的车架从箭楼哪儿绕回宫里,今晚护送的人都去大理寺待命。” 林青青不见了。 就在离开忠义王府,去往箭楼的路上不见的。 苦瓜脸的几乎落泪,明白丞相的意思,这就装作无事,把车架护送去箭楼,回到宫里,然后带着一帮禁卫去往大理寺,等候处置。 陈子晋去宫里了。 女帝消失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但想造成女帝还在的情形,需要林家人配合。 林母听到消息直接瘫坐在地上。 叶辰带人,连夜将京城翻了个遍。 他什么都没找到。 那些在路上喝醉酒闹事的人也像个偶然似的,问不出什么。 叶辰一夜间生出了银丝,推开忠义王府的下人,闯进这座在熟悉不过的王府,找到已起身的叶舒。 “为何留我喝酒?” 昨天夜里,叶舒若不拦下他喝酒,他会去护送她,人手会增多,谁也靠近不了。 但偏偏,叶舒将他叫住喝酒。 叶辰手里握着的剑几乎拔出来逼到他脖子上。 叶舒眉心微皱,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见了。” 叶辰看着他为止一震,眼中怒火滔天。 “三哥,”叶辰叫住即将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这里的人。 “三哥,”叶辰总这样喊他,哪怕是现在也没变过,但从未像现在这般,伤心至极。 “不要伤她,”叶辰求他,“放了她,她为你付出过一切,能给你的都给了,就算现在她也没想过伤你。三哥……放过她。” 叶舒背对着他,声调因僵硬而冷酷无情道:“与其跟我说这些,不如去找真正带走她的人。” 第238章 林青青 空旷,由无数根蜡烛照亮的空间里,顶部个地下的材质都黑水一般。 稍微一动,便是锁链声。 还有,无法集中精神,甚至呼吸间眩晕都会袭来。 这跟当年拓跋胜对林青青所用的密药一致。 不一样的是,当年她是被拐走,现在是被囚禁。 呵,真有本事,能把她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悄无声息的就劫持了。 大概是马车上有什么药物。 林青青回想苏醒前的事都觉得晕的想死,使尽浑身力气拽手脚上的铁链…… 忽然钻入耳中的脚步声让她停止动作。 这个地方足够大,听脚步回响的程度就知道其空旷,且只有她周边的位置有烛火,相信来人已经看到她醒了。 林青青没有把第一时间转过去的头转过去。 “哈……” 她一下就笑了,心说:就知道。 铁链不长不短,足够她坐起身,但太晕了,她不想加剧自己的痛苦,笑着道:“你什么时候杀我?” 高大,挺拔,让世人侧目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我不会杀你,”他说完,矮身蹲在塌边,看到她手腕上都是挣扎下磨伤的痕迹。 “我让人送药来。” “既然不杀我,那你想干什么?”林青青像是没听到。 “你是我的,”烛火在男人眼中跳跃,“你管你是林青青,是赵长乐,还是天师,”他看着她身上凌乱的黑金龙袍,声调降低到温柔道,“还是女帝。你都是我的。” 他的手掌抚上脸颊,那些熬过背叛后的记忆在林青青脑海中复苏。 他的手掌还是一如既往的炙热。 有些冰凉的小脸儿在他手掌上蹭了蹭,魅惑一笑,“然后呢?” 手掌没有规律的抚动,就像他的主人也会没有勇气一样,道:“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可以。” 林青青看了他好几秒,“除了这个天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本来以前我也是这样做的。” 这话有理有据,甚至缅怀了一下往昔,但里面的感情全然变了。 更不是叶舒想要的。 “在上面签字,”叶舒本不想这么快把东西拿出来。是她的反应总出乎意料。 林青青撑着身子坐起来,单手拿着他给的东西,看了几眼,笑了,举着那圣旨,“百废待兴之际,你要攻打草原?叶舒,为一己之私,至天下百姓不顾……你凭什么走到今天?” 叶舒置莫大的讥讽不顾,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声音平淡极了道,“我会亲手杀了他。” “唔——” “放开我——” “狗东西……” 远离新宫和居民地的一处私人场所,是女帝的实验基地。 这里重兵把守,炮声不断,走进去更是狼烟四起,一股浓烈的黄色厌恶把几个大臣唬的赶紧遮住鼻子了,听厌恶那边的嘲笑。 女帝隔着烟雾插着腰道:“就站那儿。找朕何事?” 几个臣子朝那身影看,仔细听声音,确实是女帝无疑。 他们中的一个道:“陛下几日不理朝政,我等过来问问因由。” “呵,”身影冷笑,“应考之人齐聚京城,骂朕骂的那么难听,朕还不能躲躲?” 几个臣子互相看看,“陛下待人亲和,完全不必将那些不同的声音放在心上,但朝事不可不管啊。” “有事就让丞相处理,”声影摆手,“退下。” 女帝痴迷研究各种各样的东西,时不时耍性子置国事不顾,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众人愤愤不平,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女帝研制出来的东西足够让所有人闭嘴。 女帝不见的传闻都是胡扯。 几个臣子把亲眼看到的转达给其他人。 陈子晋代理国事,叶辰坐镇京中,小舟满京城打转,林家人都该干嘛干嘛,一切入如常。 真正的林青青被关在不见天日之地。 她望着镶嵌在墙壁上的烛火发呆,叶舒走到她身侧,她也无动于衷。 那份她签了字,就会发往草原引发战时的密旨扔在地上。 “不会太久了,”叶舒心疼的摸摸她苍白的脸,检查她手腕好些没有。 他只有晚上才会来,清晨离开。 以此推算,她被关在这里的时间超过五天。 还有这细心的照顾,不过是他的自我满足。 “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青青歪着小脑袋。 叶舒不会给别人束发,她头发一直散着,四肢拴着铁链,比最下等的囚犯还落魄。 “会好的,”叶舒不厌其烦的将她柔软的长发别到耳后,轻声安抚。 “得了,”林青青笑着想头别开,“你不会觉得我那些不眠之夜都是白白熬着?” 他看着她。 林青青道:“知道我跟拓跋胜谈过什么吗?” 她跟拓跋胜完婚了,他们完婚那天起,叶舒就没想过要放过那个草原人。 他并不会为她的几句话动怒,随着她的心意追问,“谈什么?” 她笑:“与草原开战后你就知道了。” “人类从不曾怀疑自己做的选择是出于他自己,还是因为别人。他以为那是他的决定,”林青青朝着他眼底望去,“你怀疑过你自己吗?” 她在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叶舒眼中对她的眷恋不曾改变,内心的决定更不曾动摇,他爱前眼前这个人,不管她是谁,她有他这一生所有的感情。 “我们回不去曾经,”他吐露心声,“就算如此,我也不允许有人站在你身边。什么黎明百姓,什么朝廷天下,我不在乎,我要拓跋胜死。你是我的,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许别人碰。是你把我逼疯的……” 没有任何一刻让林青青心里明白,她不可能依附这个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会后悔的,叶舒,你一定会后悔,” 第239章 林青青 不知道什么时辰,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林青青感觉到有人来了,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陌生女子。 这是至今为止出现在这里的第二个人。 “他呢?” 林青青的嗓音嘶哑的厉害。 女子急忙动手见她扶起来,道:“王爷上朝去了。” “他每天都上朝,”林青青相信就算自己不在陈子晋他们也会好好的把局势维持住。若不然叶舒不会每天早出晚归,造成她不是他挟持的假象。 “王爷最近会很忙才让奴婢来伺候,”女子道。 她长相清秀,看言行举止不像是经常伺候人的人,想来是个暗卫。 “陛下多少用些饭,”女子见她不说话,轻声劝慰她身子是自己的。 林青青出神出了许久,在凝神,短短时间消瘦到极致的脸上全是疲惫。“你要是试过我中的药,你就知道说这话都是无用的。” “陛下?” 她双眼中,两行血泪涌出。很快,鼻腔,嘴巴,都有血液蔓延。 女子骇的脸色煞白,跌跌撞撞跑出去。 这偌大的王府里,下人少的可怜,只各个出口有重兵把守。女子拽住那些守卫问“王爷呢”?一直跑到前厅。 “吵吵嚷嚷不要命了?”管家老胡看到她慌张的样子也一阵心慌,但还是恪守本分的先呵斥下来。 女子几乎掉泪,“她不太好。” 女帝还没成为女帝,刚离开京城那会儿,这座府邸就被清空了。王爷不喜欢有人,白天安静无声,夜里也不点灯,府邸时常一个活物都没有,再没有人见王爷笑过,王爷也不生气,他只会把人杀掉。 女帝回京那天,王爷难得心情好,叫人把府邸全部收拾一遍,但这里曾经的女主人一步都没踏进过。现在王爷把女帝囚禁在哪儿,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女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老胡两条腿发软,汗一瞬间从尾椎骨冒出来,道:“不要声张,我,我去找王爷。” 那份需要林青青亲笔签写的密旨,没有她的亲笔签字也还是发往了草原。 那是否定拓跋胜皇夫身份的密旨,更是让草原各部推翻拓跋胜的旨意。大汉会为他们提供武器。 拓跋胜是新一任草原王,又那么年轻,能一统草原各部也是林青青给她提供了帮助,如今翻了过来,那些本就被迫归顺的各部落自然心动。 草原就这么起了干戈。 拓跋胜能当上草原王,靠的可不是蛮力,他强大的铁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不过是几场纷争矛头就转向了大汉。 叶舒终于有理由出兵。 对此,朝中有人坚持有人反对。 他们让女帝出来。 陈子晋推三阻四,惹的众人怀疑。林青青消失不见的事,不胫而走,刚刚稳定下来的京城,又一次人心惶惶。 老胡走在街头都感觉到一股紧张。 叶舒听到老胡的话,撂下几十号人匆忙离开。 叶辰也在场。 他能肯定林青青就在叶舒手里。 “四……四公子,”老胡扬着灰白的脑袋朝叶辰看,被拦住了。 王府地下。 叶舒看着脸上血迹被清理掉的人,“怎么了?” 她双眼涣散,脉搏微弱。 叶舒把她揽在怀里,不住抚摸她脸颊,“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我让老景给你治。” 她双眼中没有一丝他的影子,像个失去生命的娃娃。 “我不是故意要拴着你,”叶舒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你离开,我怕你再也找不到,林青青——” “你看看我。” 她不吃饭,他就喂给她吃,不喝水,他就按时辰给她喂水,除了药物和不能放开她之外,他什么都愿意满足她。 叶舒不知道哪里出问题,前几天还好好的。 “去请郎中。” 女子被王爷从冷静到痛哭的样子吓住了。 叶舒又喊了一声,她吓的慌忙离开,带了老景来。 林青青被他囚禁在这儿,连老景也不知道。看到林青青一瞬间,老景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 这满京城,知道林青青不见,恐怕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京中的那些变故,也无疑都是他操作的。 他疯了。 压着林青青的脉,老景的眉越皱越紧,“她五脏六腑被各种杂病缠绕,气血不足,但这都不是疑难杂症,可是她的脉象……” 老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怪,像是生生被改了。” 她双眼一直都是睁着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这是老景自她登基后第一次见她。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只是觉得,她此生的磨难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这么多年,你若是肯回一次头,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病情如何!”叶舒不是为了听他说教。 “恕我无能,”老景道,“她毕竟不是常人,她的问题……不是医者能解决的。” “出去。” 叶舒屈身在塌边,抚摸她空旷的双眼,“昨天你不还要让我后悔吗。” 他眼底发颤,“我防备着你呢。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你把天下踩在脚底下,我……” “我累了。” 林青青闭上眼,声音像在黑夜里撞跟头。 叶舒的双膝朝塌边靠了靠,“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我不会夺你的权的,相信我。” “你现在不就在夺我的权吗。” “我要拓跋胜死,”男人声音里全是执迷不悟。 “哈,”林青青睁开眼,“真好笑。” 叶舒早就认输了,退到悬崖边上了,让他跳下去也行,但有些东西不能变。“让你依靠的人,不能只有我吗?” 她疲倦至极的脸上出现笑意,看着他,道:“当然能,我曾经那么爱你,爱的连我自己都能改变,现在为什么不能?” 叶舒判断不出来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家的,心跳却在失衡。 “叶舒,”她额头眷恋的蹭他下巴,“是你犯错了,是你对不起我,你想重新开始,绝对不是这种办法。” 叶舒把她禁锢在怀里,眼眶的颜色加深,眼中的变幻几乎汇聚成水滴。 他深深把头埋在她肩上,道:“我知道。我知道,给我个机会。” 第240章 林青青 “你要你肯让拓跋胜死。” 叶舒泪眼婆娑的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林青青那双几近换撒的双眼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道:“他对我还有用。” “能维持草原稳定的人多的是!” 叶舒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由自主掐着她肩道,“只要拓跋胜死所有的战事都能避免。我也会听你的。想想天下,想想朝局,死一个拓跋胜一切都能稳定。” “杀了他,”他掐着她肩,“亲手杀了他。” 叶舒这幅执迷不悟的几近疯狂的模样,林青青还是第一次见。 “你究竟是在意他与我联手,还是在意他是皇夫?”她迷惑了。 “他也配,”叶舒的神情冷极了,“除了我,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准碰你。” “他没碰我,”林青青道,“我不过是给了一个他名头罢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新宫伺候的人。” “不必骗我,”叶舒的表情更冷了,他松开抓她肩膀的手,手背顺着她脸颊滑下去。 他怀念的表情,让林青青觉得他想杀了她。 “拓跋胜必须死。” 林青青躺回去,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们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她也没必要在唱苦情戏,哄他,稳住他了。 他是因为曾经心爱的女人不在属于他不甘心,还是为了打掉她的助力,紧握权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终究不是寻常男人,会在失去时死缠烂打,苦苦哀求。他是叶舒,他只会消除阻碍,让她没有选择。 这么多年了,从那个小村庄到京城,在到北部,直到坐上王位,她第一次失声痛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多年之后她才明白…… 一天,两天,三天,她好像真的想通了,开始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叶舒很高兴。就算草原开始攻打边陲,朝中的一些臣子还妄想跟拓跋胜交谈,也坏不了他的心情。 陈子晋这个丞相被软禁,叶辰大将军失去行动力,跟他们一派的臣子不得不闭上嘴,满朝由叶舒说了算。 叶舒拜崔户为大将,调十五万兵马前往边陲。一个月便传来了好消息。 叶舒知道这些不该跟林青青讲,但一想到拓跋胜拓荒而逃,不久就要死在草原上,他就高兴。 说完又不准林青青分神,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我们在生个小舟。女儿也行,女儿更好,我这辈子,还没抱过孩子。” 林青青对他的不知疲倦厌烦,道:“我身子不行,不适合怀孕。” 叶舒哑着嗓子笑,“当年你怀小舟时也这么说。” “够了……” 叶舒睡几个时辰就够,林青青需要的睡眠要比他多一半,往往醒来饭已经摆在塌边。 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桌椅,书架,浴桶,屏风…… 她看向药量日渐减少的饭菜,伸手拽着铁链,啪一声。 看管的女子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楼梯走,看到原本四肢被困的人站在中央。 “你……” 一根由铁链练成的利器穿透她腹部。 她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血。 林青青把利器抽回来,看了眼将自己瞬间送到这里的土龙,给瘫软在地上的女人做治疗。 “任何药物服用的久了都会产生抗药性,更何况还减少了药量,”她给女人解惑,将染了血的手在身上擦拭,“保持不动,能撑到郎中救你。” 她的黑金龙袍一直挂在哪儿。 林青青再将它穿到身上时,已经有些松垮。 她束发,更衣,女子挣扎着爬出去。 困了林青青两个月之久的地下,再也找不到她身影。 叶舒抓在手里的铁链坠到地上。 他冲去新宫去找。 聊胜于无的控住京城所有出口。 那边,详装了两个月之久的小舟,带着疲惫的身躯推开房门。 那辆放在屋中两个月的铁家伙,他娘亲送给他的生辰里,不见了。 这世上只有他娘亲能操控得了那些玩意儿。 小舟喜极而泣,疯跑出去,骑马飞奔去丞相府。 陈子晋看着冲进来,泣不成声的孩子,将他揽在怀里,“我知道了。” “干爹,”小舟从没向这段时间以来,这么恨过一个人,“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陈子晋在小少年头上摸了又摸,道:“快了,她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女帝消失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京城。 那些簇拥叶舒的人不约而同的汇集到王府,试图商量出来一个主意。 “最好还是等一等,看看女帝的反应,”焦志明担忧的目光看向上位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近两个月的时光,好像一场梦,随着她的逃跑消失了。 或许,这根本就是她的计划。 “给崔户送信,拿不下草原诸部,提头来见。” 最近北部地区发生了怪事,有人在夜里听到了咆哮声。 但很快就有人推翻这个说法,说不是咆哮声,是烈风声,之所以是烈风,就是那个家伙跑的太快。呜一声,只剩个影子。 大家都说那是怪兽,紧张起来,防范了许多天,再没见过踪迹,都当那是胡说了。 “有一亮马车那么大!”又有人更正说,“我亲眼见了,四个轮子,红色的,不用马拉,跑起来带风,吓死人了。” “在哪儿见的?” “官道上啊。” “人家都是晚上见,你怎么白天见?” 更正的人卡壳,道:“我哪儿知道,可能白天也出来。” 有怪物的风声又剐起来了。 但也不是所到之处都能挂起来。有些地方的人就没见过。也没机会见了,林青青到草原了。 草原这么大,拓跋胜又不在王城,她找不着人,反倒被草原上的牧民当成了怪物,一顿连追堵截才遇上骑兵。 骑兵也没见过啊,还是对她不客气。林青青留下话,然后架车离开,在周围有名的山下等着。 拓跋胜来的很快,除第一眼视线放在了那架红色怪物身上外,视线尽数凝固在她身上。 翻身下马,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气呵成。 林青青失笑,“规矩呢?” “要什么规矩,”男人抬着她的脸亲下去。 如果不是还有草原,他会死在有她在的地方。 第240章 林青青 “你要你肯让拓跋胜死。” 叶舒泪眼婆娑的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林青青那双几近换撒的双眼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道:“他对我还有用。” “能维持草原稳定的人多的是!” 叶舒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由自主掐着她肩道,“只要拓跋胜死所有的战事都能避免。我也会听你的。想想天下,想想朝局,死一个拓跋胜一切都能稳定。” “杀了他,”他掐着她肩,“亲手杀了他。” 叶舒这幅执迷不悟的几近疯狂的模样,林青青还是第一次见。 “你究竟是在意他与我联手,还是在意他是皇夫?”她迷惑了。 “他也配,”叶舒的神情冷极了,“除了我,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准碰你。” “他没碰我,”林青青道,“我不过是给了一个他名头罢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新宫伺候的人。” “不必骗我,”叶舒的表情更冷了,他松开抓她肩膀的手,手背顺着她脸颊滑下去。 他怀念的表情,让林青青觉得他想杀了她。 “拓跋胜必须死。” 林青青躺回去,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们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她也没必要在唱苦情戏,哄他,稳住他了。 他是因为曾经心爱的女人不在属于他不甘心,还是为了打掉她的助力,紧握权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终究不是寻常男人,会在失去时死缠烂打,苦苦哀求。他是叶舒,他只会消除阻碍,让她没有选择。 这么多年了,从那个小村庄到京城,在到北部,直到坐上王位,她第一次失声痛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多年之后她才明白…… 一天,两天,三天,她好像真的想通了,开始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叶舒很高兴。就算草原开始攻打边陲,朝中的一些臣子还妄想跟拓跋胜交谈,也坏不了他的心情。 陈子晋这个丞相被软禁,叶辰大将军失去行动力,跟他们一派的臣子不得不闭上嘴,满朝由叶舒说了算。 叶舒拜崔户为大将,调十五万兵马前往边陲。一个月便传来了好消息。 叶舒知道这些不该跟林青青讲,但一想到拓跋胜拓荒而逃,不久就要死在草原上,他就高兴。 说完又不准林青青分神,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我们在生个小舟。女儿也行,女儿更好,我这辈子,还没抱过孩子。” 林青青对他的不知疲倦厌烦,道:“我身子不行,不适合怀孕。” 叶舒哑着嗓子笑,“当年你怀小舟时也这么说。” “够了……” 叶舒睡几个时辰就够,林青青需要的睡眠要比他多一半,往往醒来饭已经摆在塌边。 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桌椅,书架,浴桶,屏风…… 她看向药量日渐减少的饭菜,伸手拽着铁链,啪一声。 看管的女子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楼梯走,看到原本四肢被困的人站在中央。 “你……” 一根由铁链练成的利器穿透她腹部。 她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血。 林青青把利器抽回来,看了眼将自己瞬间送到这里的土龙,给瘫软在地上的女人做治疗。 “任何药物服用的久了都会产生抗药性,更何况还减少了药量,”她给女人解惑,将染了血的手在身上擦拭,“保持不动,能撑到郎中救你。” 她的黑金龙袍一直挂在哪儿。 林青青再将它穿到身上时,已经有些松垮。 她束发,更衣,女子挣扎着爬出去。 困了林青青两个月之久的地下,再也找不到她身影。 叶舒抓在手里的铁链坠到地上。 他冲去新宫去找。 聊胜于无的控住京城所有出口。 那边,详装了两个月之久的小舟,带着疲惫的身躯推开房门。 那辆放在屋中两个月的铁家伙,他娘亲送给他的生辰里,不见了。 这世上只有他娘亲能操控得了那些玩意儿。 小舟喜极而泣,疯跑出去,骑马飞奔去丞相府。 陈子晋看着冲进来,泣不成声的孩子,将他揽在怀里,“我知道了。” “干爹,”小舟从没向这段时间以来,这么恨过一个人,“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陈子晋在小少年头上摸了又摸,道:“快了,她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女帝消失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京城。 那些簇拥叶舒的人不约而同的汇集到王府,试图商量出来一个主意。 “最好还是等一等,看看女帝的反应,”焦志明担忧的目光看向上位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近两个月的时光,好像一场梦,随着她的逃跑消失了。 或许,这根本就是她的计划。 “给崔户送信,拿不下草原诸部,提头来见。” 最近北部地区发生了怪事,有人在夜里听到了咆哮声。 但很快就有人推翻这个说法,说不是咆哮声,是烈风声,之所以是烈风,就是那个家伙跑的太快。呜一声,只剩个影子。 大家都说那是怪兽,紧张起来,防范了许多天,再没见过踪迹,都当那是胡说了。 “有一亮马车那么大!”又有人更正说,“我亲眼见了,四个轮子,红色的,不用马拉,跑起来带风,吓死人了。” “在哪儿见的?” “官道上啊。” “人家都是晚上见,你怎么白天见?” 更正的人卡壳,道:“我哪儿知道,可能白天也出来。” 有怪物的风声又剐起来了。 但也不是所到之处都能挂起来。有些地方的人就没见过。也没机会见了,林青青到草原了。 草原这么大,拓跋胜又不在王城,她找不着人,反倒被草原上的牧民当成了怪物,一顿连追堵截才遇上骑兵。 骑兵也没见过啊,还是对她不客气。林青青留下话,然后架车离开,在周围有名的山下等着。 拓跋胜来的很快,除第一眼视线放在了那架红色怪物身上外,视线尽数凝固在她身上。 翻身下马,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气呵成。 林青青失笑,“规矩呢?” “要什么规矩,”男人抬着她的脸亲下去。 如果不是还有草原,他会死在有她在的地方。 第241章 林青青 “行了!” 拓跋胜不依不饶的折腾。 林青青伸腿把他踹开,又撑起身子看他惨样。 “总得弄完,”拓跋胜直嘟囔。 她扯了兽皮把自己遮住,“把最近两月有关京城的消息文书拿给我。” 跟她好,就别想拥有耀武扬威的权力。 拓跋胜可太明白这一点了,拽过她细嫩的脚,在脚背上使劲亲一口,穿上衣裳,把有关京城的消息送过来。 足足两大摞! 林青青翻了下,“这么多?” 眼神都在说谁让你这么监视京城的。 拓跋胜靠到她身边,没骨头似的揽着她,“我们完婚那天你就说过叶舒不会善罢甘休,我当然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聪明,强大,他爱眼前这人爱到骨子里,忍不住就要亲一亲,“告诉我都发生什么了。” “自己查,”林青青一份一份将文书翻开看。大致了解了自己被囚禁起来的两个月京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推开桌上的文书,将矮桌一角掰断,练成一枚印章,改了几次才满意。 “北部城的兵我带走了大半,实则半年前就又回来了一部分,大约有三万人,”林青青边说边写了一封信,信的末端落款是——天师,林青青。 盖上印章,递给身后的人,“把它送去北部城,交给一个叫邓泉的人。让他来见我。” 还有一封。 落款少了“天师”二字,变成了——林青青。 “这封交给崔户,”她道。 拓跋胜一一将信接过去,又放下,捏着她下巴深吻。 林青青想锤死他…… …… 三天后。 邓泉将天师回归,夺回京城的消息传遍整个北部。 接到劝降信的崔户下令让人守住北部和边陲。 大战一触即发。 邓泉率先对崔户的大军发动攻击,一边投掷火药,一边让老百姓撤走。 早已掌握“天师神技”的崔户还不至于无力抵抗,他就是……被困在这儿了? 崔户看着城下与他们互扔火药的草原兵得出结论。 一开始,那些草原人还只有三万人,后来涨到五万,八万,十万……不用攻打草原各部,他们全聚集过来了。 崔户站在城墙上,几乎能忘的见林青青是如何将这些人团结在一起的。 边陲或北部城破开一个,这些大军就会塌进大汉。 但这绝对拦不住林青青。 崔户将这里的情况,以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王爷!” 众人齐聚一堂,督促叶舒下决断。 边陲大军围攻,国内若是在刮起响应女帝的兵力,那国将不国。 但这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需将那女帝塑造成妖女,这股崇拜天师的架势就会转变,到时民心所向,任她万般本事! “那本来就是个妖女,王爷该现在就登基!”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请王爷尽早登基。” 那些往日里站在新宫的大殿,现在一半都出现在这里的大臣们,佝偻下身子,高声请求,“请王爷登基。请王爷登基。” “各位大臣请起,我们从长计议,”崔志明急声道,“从长计议啊大人们。” 登基不是随意就能登的。一旦登基,对叶舒的行为而言就是两个行为。他现在是抗击草原人,登基就变成造反。 还有大人们那些纸上谈兵的设想,都是要真金白银,粮食人马才能办得到的。 最重要的一点,林青青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年她是怎么登上帝位的,他们恐怕就都只记得是叶舒迎她回京这一部分了。 “将军?” 焦志明好保留着以前的旧称呼。 其他人已经散了。夜色将整个府邸笼罩,叶舒站在滴水檐下,背着手看那轮圆月。 攻打草原,她人就在草原,没有理由在打。 不打,眼前的局面就是继续僵持。 若是登基,她更有理由对付他。 叶舒现在陷入一个怪圈。 动一发而搅乱天下。 “按照他们说的做。” 叶舒声调平淡。 焦志明却心头一震,道:“将军?” “将军若坐那个位置,”焦志明看着那个背影,“林青青必须死!” 叶舒豁然转过身来,神情比月亮还凉三分。 焦志明心口攒着一口气,“她已经变了,既不是以前的林青青,也不是将军喜爱的长乐郡主!她是妖女,是单枪匹马就能翻天覆地的妖人!将军若不杀她,她将来必会再次复仇!天下大乱。” 叶舒并未动怒,他将那双震慑人心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道:“你想说什么?” 焦志明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下。 “属下想说,将军要考虑清楚,不要,不要做天下的罪人,”他硬着头皮说出来了,本来没有这些话的,是叶舒的逼问让他把深埋心底的担忧掏了出来。 叶舒的沉默让焦志明升起一丝期盼。 “你回去,”叶舒不是听不进忠言的人。 焦志明松口气离开,走至垂花门,他忍不住回头望向自己追随的人。也清楚的记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每一件事。如果不是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能得到幸福。 焦志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被重兵围绕的丞相府,去见陈子晋。 曾有人问过陈子晋,堂堂皇子怎么甘心做个丞相的。陈子晋告诉他们,他不在乎皇位上的人是谁,他想的是怎么打造理想的国家,怎么让百姓过的更好,曾经他的祖辈们无动于衷,做错的地方,他来赎罪。 当年前朝夺嫡时,他若不是退场太早,又走了歪路,他便是最适合做皇位的那个人,孝文帝终究是没看走眼。 时过境迁啊。 焦志明敲响开着的房门。 长发绾起,一身素衣,被囚禁了,丞相也还在翻看公务。 焦志明来此,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但也不是随意说。 焦志明想告诉他,叶舒只是想得到她的原谅。 “道歉不是这么道的,”陈子晋无动于衷。 “我知道,”焦志明也苦笑,“若是女帝肯给他一个名分呢?将来只他一人陪伴左右呢?” 陈子晋终于抬起头。 第241章 林青青 “行了!” 拓跋胜不依不饶的折腾。 林青青伸腿把他踹开,又撑起身子看他惨样。 “总得弄完,”拓跋胜直嘟囔。 她扯了兽皮把自己遮住,“把最近两月有关京城的消息文书拿给我。” 跟她好,就别想拥有耀武扬威的权力。 拓跋胜可太明白这一点了,拽过她细嫩的脚,在脚背上使劲亲一口,穿上衣裳,把有关京城的消息送过来。 足足两大摞! 林青青翻了下,“这么多?” 眼神都在说谁让你这么监视京城的。 拓跋胜靠到她身边,没骨头似的揽着她,“我们完婚那天你就说过叶舒不会善罢甘休,我当然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聪明,强大,他爱眼前这人爱到骨子里,忍不住就要亲一亲,“告诉我都发生什么了。” “自己查,”林青青一份一份将文书翻开看。大致了解了自己被囚禁起来的两个月京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推开桌上的文书,将矮桌一角掰断,练成一枚印章,改了几次才满意。 “北部城的兵我带走了大半,实则半年前就又回来了一部分,大约有三万人,”林青青边说边写了一封信,信的末端落款是——天师,林青青。 盖上印章,递给身后的人,“把它送去北部城,交给一个叫邓泉的人。让他来见我。” 还有一封。 落款少了“天师”二字,变成了——林青青。 “这封交给崔户,”她道。 拓跋胜一一将信接过去,又放下,捏着她下巴深吻。 林青青想锤死他…… …… 三天后。 邓泉将天师回归,夺回京城的消息传遍整个北部。 接到劝降信的崔户下令让人守住北部和边陲。 大战一触即发。 邓泉率先对崔户的大军发动攻击,一边投掷火药,一边让老百姓撤走。 早已掌握“天师神技”的崔户还不至于无力抵抗,他就是……被困在这儿了? 崔户看着城下与他们互扔火药的草原兵得出结论。 一开始,那些草原人还只有三万人,后来涨到五万,八万,十万……不用攻打草原各部,他们全聚集过来了。 崔户站在城墙上,几乎能忘的见林青青是如何将这些人团结在一起的。 边陲或北部城破开一个,这些大军就会塌进大汉。 但这绝对拦不住林青青。 崔户将这里的情况,以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王爷!” 众人齐聚一堂,督促叶舒下决断。 边陲大军围攻,国内若是在刮起响应女帝的兵力,那国将不国。 但这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需将那女帝塑造成妖女,这股崇拜天师的架势就会转变,到时民心所向,任她万般本事! “那本来就是个妖女,王爷该现在就登基!”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请王爷尽早登基。” 那些往日里站在新宫的大殿,现在一半都出现在这里的大臣们,佝偻下身子,高声请求,“请王爷登基。请王爷登基。” “各位大臣请起,我们从长计议,”崔志明急声道,“从长计议啊大人们。” 登基不是随意就能登的。一旦登基,对叶舒的行为而言就是两个行为。他现在是抗击草原人,登基就变成造反。 还有大人们那些纸上谈兵的设想,都是要真金白银,粮食人马才能办得到的。 最重要的一点,林青青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年她是怎么登上帝位的,他们恐怕就都只记得是叶舒迎她回京这一部分了。 “将军?” 焦志明好保留着以前的旧称呼。 其他人已经散了。夜色将整个府邸笼罩,叶舒站在滴水檐下,背着手看那轮圆月。 攻打草原,她人就在草原,没有理由在打。 不打,眼前的局面就是继续僵持。 若是登基,她更有理由对付他。 叶舒现在陷入一个怪圈。 动一发而搅乱天下。 “按照他们说的做。” 叶舒声调平淡。 焦志明却心头一震,道:“将军?” “将军若坐那个位置,”焦志明看着那个背影,“林青青必须死!” 叶舒豁然转过身来,神情比月亮还凉三分。 焦志明心口攒着一口气,“她已经变了,既不是以前的林青青,也不是将军喜爱的长乐郡主!她是妖女,是单枪匹马就能翻天覆地的妖人!将军若不杀她,她将来必会再次复仇!天下大乱。” 叶舒并未动怒,他将那双震慑人心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道:“你想说什么?” 焦志明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下。 “属下想说,将军要考虑清楚,不要,不要做天下的罪人,”他硬着头皮说出来了,本来没有这些话的,是叶舒的逼问让他把深埋心底的担忧掏了出来。 叶舒的沉默让焦志明升起一丝期盼。 “你回去,”叶舒不是听不进忠言的人。 焦志明松口气离开,走至垂花门,他忍不住回头望向自己追随的人。也清楚的记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每一件事。如果不是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能得到幸福。 焦志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被重兵围绕的丞相府,去见陈子晋。 曾有人问过陈子晋,堂堂皇子怎么甘心做个丞相的。陈子晋告诉他们,他不在乎皇位上的人是谁,他想的是怎么打造理想的国家,怎么让百姓过的更好,曾经他的祖辈们无动于衷,做错的地方,他来赎罪。 当年前朝夺嫡时,他若不是退场太早,又走了歪路,他便是最适合做皇位的那个人,孝文帝终究是没看走眼。 时过境迁啊。 焦志明敲响开着的房门。 长发绾起,一身素衣,被囚禁了,丞相也还在翻看公务。 焦志明来此,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但也不是随意说。 焦志明想告诉他,叶舒只是想得到她的原谅。 “道歉不是这么道的,”陈子晋无动于衷。 “我知道,”焦志明也苦笑,“若是女帝肯给他一个名分呢?将来只他一人陪伴左右呢?” 陈子晋终于抬起头。 第242章 林青青 那会有第二个叶舒,第三个叶舒。 这世上想得到她的人不止叶舒一个! 这是陈子晋的回答。 焦志明震耳欲聋。 周围都是重兵把守,自然也很快传进叶舒耳中。 他要登基了。 告知天下人要改朝换代。 一夜间天师并非天师而是妖女的传闻飞去各地。 抗击草原变成了征伐妖女。 林青青动员各地的行为自然受阻。各种各样的恐怖说法让那些准备投资她的士族动摇,担心她能不能胜。 某地街头,林青青在路边就着酥的掉渣的烧饼吃的饱饱的。 跟着她回大汉的拓跋胜把她的手拽过去擦一擦。“接下来怎么办?” “啧,”她一点都不感激的咂嘴道,“你没回这么问,我都觉得你不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怀疑在考验我的智商。”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 拓跋胜也笑。 她拍拍手:“走,回边陲。让这些狗日的后悔。” 其实这些人怕得罪她,不是一点资助不给,而是偷偷摸摸的给了不少。还得想办法给她运过去。 林青青什么都不要,就要粮食。回边陲的当天,那些围在边陲城外的草原人便从地下闯进了边陲城。 有人没能睁开眼便死在了梦里。 林青青从不躲避自己造成的杀戮。她站在最高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并铭记于心,往后的多年只要有懈怠,只要觉得累,她都会想起这些。 半个月,无论崔户怎么佣兵无神,怎么骁勇善战,他也堵不住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人。半个月,他便兵败如山倒,跪倒在林青青面前。 一国之君穿的十分随意,就像是路过这里一样。 “当年你明明是最先知道我不同常人的那批人,为什么没有揭发我?” 她好奇。 崔户以一个被压制的姿势抬头看她,“我对四公子发过誓。” “哦~”林青青没想到理由竟如此简单,道,“我应该谢谢你替我保守身份。” 崔户嘴边露出一抹苦笑。 他此生也只做过这一件对不起叶舒的事。 “拉出去杀了。” 林青青的话让人惊讶。 崔户自己都惊讶,因为她没有亲自下令杀过什么人。 他甚至来不及将惊讶笑话,那抹惊讶便永远留在他双目中。 崔户就这么死了。 拓跋胜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自我反省,“不该当着你的面儿杀。” 林青青摇头,“一个人死去,这么简单。火花了,真该问问他是喜欢京城还是喜欢他自己的老家。” 攻城,圈地,他们按照以往的老路子,随意的打。 也不能叫她,叫收复失地,到了一处地方,不用开口,当地官员已经将城门打开,恭迎女帝回朝了。 大批的流言散出,说什么管女帝是人是妖,只要对老百姓有力,那就是好帝王。俗话不还说,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嘛。 南方一年一度的洪水被她亲自现身解决,更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在京中的官员们督促着急叶舒什么时候登基时,林青青并不急着回京,她一边发展鼓励各成军事,一边把跟随进来的草原兵替换出去。 跟随的大军中一半一半之后,她才继续。 拓跋胜本就没打算占领中原,他在意的是,这么久了,她为什么没怀孕。 为此还偷偷给林青青下过药,被她发现,当着全军的面儿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拓跋胜丢面子丢到老家,被全军笑。 他干脆死性不改,我行我素。 林青青为此,提前开拔。 只是还未走,叶辰便来了。 他消瘦的厉害,像是大病了一场。 林青青急忙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叶辰的视线陷在她身上,“我不放心。” 她抿唇,责备的话说的极小声,“按照计划,你该待在京城!” “我已经兵马交由赵长明等人。” “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赵长明的历史背景,林青青不想说什么。“说说京城局势。” 百官催促,叶舒不定什么时候就登基了。 陈子晋让人在各地散步有利于她的谣言,按照现在的局面,叶舒会有反击。 “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们的计划,”叶辰有些难受。 他说的计划,就是如今发生得意一切。 这还得从林青青和拓跋胜完婚时说起。 叶舒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等着他犯错,不如给他制造机会,让他走上这一步。林青青与拓跋胜完婚就是最好的刺激。 就连她被抓走囚禁也曾预料过。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避免战争尽量避免,是他们商定好的。 很显然,叶舒冥顽不灵。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有点开始担心小舟他们了,”林青青的眉头皱起来。 “放心,”叶辰道,“我沿途见过一些官员了,他们不会反叛,从这的两个郡,已经做好迎你回京的准备。” “好,”林青青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们这就走。” 直到京城,相迎便罢,遇上阻拦,一个不留。 那些在热锅上打转似的官员日日哀求叶舒反击。林青青在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 林家人,小舟,陈子晋那些人,可以拿出去做要挟,抵抗一阵。而且他们还有十几万人驻扎在京城附近,怎么可能打不过? 叶舒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最后,他让这些人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大开城门,让他们想走就走。 那些官员还以为他在发火,各个吓的不敢言。 但林青青都到城门外边了,各营随时准备出动,他竟然还不下令。 有人看出来不这根本就是任由林青青打回来。叶舒根本没想过要跟她抗衡。 他将众人的性命和信任当做无物。 叛变的官员们收拾家当,匆忙出逃。 没有接到阻拦命令的众将士,绝望的看着林青青回京。 这次没有降者不杀的命令。 京城血流成河。 林青青在当初把院子改造成听雪堂,现如今成了忠义王府,也还保持原样的旧址里见到了叶舒。 他穿着一身黑衣,坐在门前,看到她时,扬起脸一笑。“你回来了。” 第242章 林青青 那会有第二个叶舒,第三个叶舒。 这世上想得到她的人不止叶舒一个! 这是陈子晋的回答。 焦志明震耳欲聋。 周围都是重兵把守,自然也很快传进叶舒耳中。 他要登基了。 告知天下人要改朝换代。 一夜间天师并非天师而是妖女的传闻飞去各地。 抗击草原变成了征伐妖女。 林青青动员各地的行为自然受阻。各种各样的恐怖说法让那些准备投资她的士族动摇,担心她能不能胜。 某地街头,林青青在路边就着酥的掉渣的烧饼吃的饱饱的。 跟着她回大汉的拓跋胜把她的手拽过去擦一擦。“接下来怎么办?” “啧,”她一点都不感激的咂嘴道,“你没回这么问,我都觉得你不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怀疑在考验我的智商。”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 拓跋胜也笑。 她拍拍手:“走,回边陲。让这些狗日的后悔。” 其实这些人怕得罪她,不是一点资助不给,而是偷偷摸摸的给了不少。还得想办法给她运过去。 林青青什么都不要,就要粮食。回边陲的当天,那些围在边陲城外的草原人便从地下闯进了边陲城。 有人没能睁开眼便死在了梦里。 林青青从不躲避自己造成的杀戮。她站在最高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并铭记于心,往后的多年只要有懈怠,只要觉得累,她都会想起这些。 半个月,无论崔户怎么佣兵无神,怎么骁勇善战,他也堵不住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人。半个月,他便兵败如山倒,跪倒在林青青面前。 一国之君穿的十分随意,就像是路过这里一样。 “当年你明明是最先知道我不同常人的那批人,为什么没有揭发我?” 她好奇。 崔户以一个被压制的姿势抬头看她,“我对四公子发过誓。” “哦~”林青青没想到理由竟如此简单,道,“我应该谢谢你替我保守身份。” 崔户嘴边露出一抹苦笑。 他此生也只做过这一件对不起叶舒的事。 “拉出去杀了。” 林青青的话让人惊讶。 崔户自己都惊讶,因为她没有亲自下令杀过什么人。 他甚至来不及将惊讶笑话,那抹惊讶便永远留在他双目中。 崔户就这么死了。 拓跋胜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自我反省,“不该当着你的面儿杀。” 林青青摇头,“一个人死去,这么简单。火花了,真该问问他是喜欢京城还是喜欢他自己的老家。” 攻城,圈地,他们按照以往的老路子,随意的打。 也不能叫她,叫收复失地,到了一处地方,不用开口,当地官员已经将城门打开,恭迎女帝回朝了。 大批的流言散出,说什么管女帝是人是妖,只要对老百姓有力,那就是好帝王。俗话不还说,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嘛。 南方一年一度的洪水被她亲自现身解决,更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在京中的官员们督促着急叶舒什么时候登基时,林青青并不急着回京,她一边发展鼓励各成军事,一边把跟随进来的草原兵替换出去。 跟随的大军中一半一半之后,她才继续。 拓跋胜本就没打算占领中原,他在意的是,这么久了,她为什么没怀孕。 为此还偷偷给林青青下过药,被她发现,当着全军的面儿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拓跋胜丢面子丢到老家,被全军笑。 他干脆死性不改,我行我素。 林青青为此,提前开拔。 只是还未走,叶辰便来了。 他消瘦的厉害,像是大病了一场。 林青青急忙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叶辰的视线陷在她身上,“我不放心。” 她抿唇,责备的话说的极小声,“按照计划,你该待在京城!” “我已经兵马交由赵长明等人。” “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赵长明的历史背景,林青青不想说什么。“说说京城局势。” 百官催促,叶舒不定什么时候就登基了。 陈子晋让人在各地散步有利于她的谣言,按照现在的局面,叶舒会有反击。 “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们的计划,”叶辰有些难受。 他说的计划,就是如今发生得意一切。 这还得从林青青和拓跋胜完婚时说起。 叶舒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等着他犯错,不如给他制造机会,让他走上这一步。林青青与拓跋胜完婚就是最好的刺激。 就连她被抓走囚禁也曾预料过。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避免战争尽量避免,是他们商定好的。 很显然,叶舒冥顽不灵。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有点开始担心小舟他们了,”林青青的眉头皱起来。 “放心,”叶辰道,“我沿途见过一些官员了,他们不会反叛,从这的两个郡,已经做好迎你回京的准备。” “好,”林青青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们这就走。” 直到京城,相迎便罢,遇上阻拦,一个不留。 那些在热锅上打转似的官员日日哀求叶舒反击。林青青在回来一定会杀了他们。 林家人,小舟,陈子晋那些人,可以拿出去做要挟,抵抗一阵。而且他们还有十几万人驻扎在京城附近,怎么可能打不过? 叶舒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最后,他让这些人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大开城门,让他们想走就走。 那些官员还以为他在发火,各个吓的不敢言。 但林青青都到城门外边了,各营随时准备出动,他竟然还不下令。 有人看出来不这根本就是任由林青青打回来。叶舒根本没想过要跟她抗衡。 他将众人的性命和信任当做无物。 叛变的官员们收拾家当,匆忙出逃。 没有接到阻拦命令的众将士,绝望的看着林青青回京。 这次没有降者不杀的命令。 京城血流成河。 林青青在当初把院子改造成听雪堂,现如今成了忠义王府,也还保持原样的旧址里见到了叶舒。 他穿着一身黑衣,坐在门前,看到她时,扬起脸一笑。“你回来了。” 第243章 林青青回京了,对那些本就存有二心,现如今又举家逃离的官员们下了追杀令。 跟随叶舒的将领,也死的死,亡的亡,据说几天之内,光是活埋就有几万人之多。那些曾说过女帝心慈手软的人全都闭口不言,京城之外拒绝援助女帝的士族也喘喘不安,主动进京。 “来得正好。” 林青青在天字号会议室亲自接待,与这些人大谈特谈对地方上的改进。 普查人口,测量土地,开设公办学堂,还有建造轻工业的比例。 “记不住就拿纸笔写下来,”林青青歪在主做上喝口水,先问离自己最远的庐陵杨氏,“杨氏一族觉得公办学堂应该怎么办?” 年过半百,精神沉稳,脊背挺拔的杨氏族长急忙起身。他露出沉思的样子道,“学堂一直都有,只是公办学堂,小民不甚理解,不敢妄言。” 一国丞相束手站在女帝身侧,这时站出来解说何为公办。 众人听着,心里不约而同的嘀咕这不就是要他们出钱出力? “朝廷急需人才,又大考在即,朕全靠你们出力了,”林青青不轻不淡的给他们提醒。 那些该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该不该死,就看表现了。 “能‘普及教育’,是千秋功业,我谢氏一族全力支持,”有人当即做了表率。 林青青笑笑,看看别人。 其他人接连表态。 他们接着议其他事。 林文仲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时间,只好侯在家里。 “使个人把她叫回来啊,”林母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 “你不懂,”林文仲呷口酒,“以后家里的事别让她操劳,她日理万机,很多事都压着等候处理。” “都三天没着过家了,”林母想起她忙碌的样子就心疼,但除了每天给她准备饭菜,送换洗的衣物外,也帮不上忙。 这让林文仲觉得等下去不是办法。挑个用饭的时辰去大殿找她。 所谓大考,仍旧按照以往的春闱试题选拔人才。但除此外,还有第二轮考试。公办学堂已经敲定,不久就要试行,总得有人去教学。教学的人不光得会四书五经,还得精通计算,修缮河道,创建工业,都需要人。这第二轮考试便是针对这些。同时也解决了都“官民同税”了那当官还有什么意义的问题。 陈子晋他们围着长桌彻夜商谈。 看到犹豫不前的林文仲,林青青喊住他,示意他过来坐。 “今日就先到这儿,”陈子晋看出林文仲有事,主动提出散会。 众人朝女帝看。 林青青揉揉额头,“散了。” 林文仲捡了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疲倦的脸色,“你也歇一歇。” “官员们回家写奏折都得写到半夜,我哪儿好意思歇,”林青青靠在哪儿笑,“爹找我什么事?” 女儿那双如月色照射在水面上的光的视线,让林文仲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想跟你说说焦志明等人的事,”他还是开口了。 “怎么了?” 林文仲抿抿唇,“爹觉得有些人不该杀。尤其是那些举家逃离京城的官员,逃就让他们逃了便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见她脸上并无不愉,林文仲继续道:“在大童被抓的卿长河一家,三十多口,全数被杀,他们何其无辜?还有焦志明,他的女儿才三岁,那些并无造反之心的将士也大可发配流放。” 但她都要杀,刽子手的刀都要卷刃了。 林青青许久没说话,“爹可知卿长河一家在逃亡的路上如何口不择言?既然已经逃跑,就该隐姓埋名,而不是不讲眼前的局势放在眼里。躲得好好的,老实做人,他们自然死不了。” 追查的到,就得死;追查不到,就不用死。这好像讲理了,又好像没有。林文仲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还有焦志明等人,爹怕是不知道叶舒有多少死忠,”林青青完全靠在椅背上,“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希望爹能理解我。” 他们没谈拢。 也已经不能称之为谈了,他即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臣子。 可那些都是人命。林文仲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去找陈子晋,希望陈子晋能劝住女帝。 “大人,名单就先放在我这儿,”陈子晋道,“有机会我会劝陛下在思量。” “马上就要行刑了,”要不然林文仲也不会这么着急。 “你们都退下,”陈子晋不希望他再去找女帝,叫人把名单上的人的卷宗找出来,彻夜查看,看看有没有免去死罪的可能。 经历这么多事,林青青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神情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她可不想对自家亲爹说出什么伤他的话,“下回还得让你费心替我挡着。” 赦免那些人的死罪,绝无可能。 看着健康无比的拓跋胜时常都跟没骨头似的,歪在她身边,捏着那名单看,“就差把叶舒的大名也写上了。” “陛下,”他朝林青青耳朵里吹气,“什么时候行刑啊。” 陈子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林青青也练成了对大活人的无视。 “我去探望一番,”反正闲着他也没事干。 林青青终于抬眼看他,“将你跟他关在一起更好。” 拓跋胜撑着脸坐在那儿,“那我去青楼,哪儿还有唱曲儿的。比这儿有意思多了。” 林青青懒得理他。 “我真去了?我带着小舟去……” 伏案书写的人跳起来,对着他脖子就掐,差点没把他掐死。他还贱的笑个不停。 “没事就给我滚回草原去,”林青青真是受够他了。 “好好好,”真惹了她,拓跋胜也就真闭嘴了。老实的待在一边。 陈子晋却知道,拓跋胜是故意的。 做给他看的罢了。 第243章 林青青回京了,对那些本就存有二心,现如今又举家逃离的官员们下了追杀令。 跟随叶舒的将领,也死的死,亡的亡,据说几天之内,光是活埋就有几万人之多。那些曾说过女帝心慈手软的人全都闭口不言,京城之外拒绝援助女帝的士族也喘喘不安,主动进京。 “来得正好。” 林青青在天字号会议室亲自接待,与这些人大谈特谈对地方上的改进。 普查人口,测量土地,开设公办学堂,还有建造轻工业的比例。 “记不住就拿纸笔写下来,”林青青歪在主做上喝口水,先问离自己最远的庐陵杨氏,“杨氏一族觉得公办学堂应该怎么办?” 年过半百,精神沉稳,脊背挺拔的杨氏族长急忙起身。他露出沉思的样子道,“学堂一直都有,只是公办学堂,小民不甚理解,不敢妄言。” 一国丞相束手站在女帝身侧,这时站出来解说何为公办。 众人听着,心里不约而同的嘀咕这不就是要他们出钱出力? “朝廷急需人才,又大考在即,朕全靠你们出力了,”林青青不轻不淡的给他们提醒。 那些该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该不该死,就看表现了。 “能‘普及教育’,是千秋功业,我谢氏一族全力支持,”有人当即做了表率。 林青青笑笑,看看别人。 其他人接连表态。 他们接着议其他事。 林文仲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时间,只好侯在家里。 “使个人把她叫回来啊,”林母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 “你不懂,”林文仲呷口酒,“以后家里的事别让她操劳,她日理万机,很多事都压着等候处理。” “都三天没着过家了,”林母想起她忙碌的样子就心疼,但除了每天给她准备饭菜,送换洗的衣物外,也帮不上忙。 这让林文仲觉得等下去不是办法。挑个用饭的时辰去大殿找她。 所谓大考,仍旧按照以往的春闱试题选拔人才。但除此外,还有第二轮考试。公办学堂已经敲定,不久就要试行,总得有人去教学。教学的人不光得会四书五经,还得精通计算,修缮河道,创建工业,都需要人。这第二轮考试便是针对这些。同时也解决了都“官民同税”了那当官还有什么意义的问题。 陈子晋他们围着长桌彻夜商谈。 看到犹豫不前的林文仲,林青青喊住他,示意他过来坐。 “今日就先到这儿,”陈子晋看出林文仲有事,主动提出散会。 众人朝女帝看。 林青青揉揉额头,“散了。” 林文仲捡了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疲倦的脸色,“你也歇一歇。” “官员们回家写奏折都得写到半夜,我哪儿好意思歇,”林青青靠在哪儿笑,“爹找我什么事?” 女儿那双如月色照射在水面上的光的视线,让林文仲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想跟你说说焦志明等人的事,”他还是开口了。 “怎么了?” 林文仲抿抿唇,“爹觉得有些人不该杀。尤其是那些举家逃离京城的官员,逃就让他们逃了便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见她脸上并无不愉,林文仲继续道:“在大童被抓的卿长河一家,三十多口,全数被杀,他们何其无辜?还有焦志明,他的女儿才三岁,那些并无造反之心的将士也大可发配流放。” 但她都要杀,刽子手的刀都要卷刃了。 林青青许久没说话,“爹可知卿长河一家在逃亡的路上如何口不择言?既然已经逃跑,就该隐姓埋名,而不是不讲眼前的局势放在眼里。躲得好好的,老实做人,他们自然死不了。” 追查的到,就得死;追查不到,就不用死。这好像讲理了,又好像没有。林文仲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还有焦志明等人,爹怕是不知道叶舒有多少死忠,”林青青完全靠在椅背上,“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希望爹能理解我。” 他们没谈拢。 也已经不能称之为谈了,他即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臣子。 可那些都是人命。林文仲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去找陈子晋,希望陈子晋能劝住女帝。 “大人,名单就先放在我这儿,”陈子晋道,“有机会我会劝陛下在思量。” “马上就要行刑了,”要不然林文仲也不会这么着急。 “你们都退下,”陈子晋不希望他再去找女帝,叫人把名单上的人的卷宗找出来,彻夜查看,看看有没有免去死罪的可能。 经历这么多事,林青青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神情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她可不想对自家亲爹说出什么伤他的话,“下回还得让你费心替我挡着。” 赦免那些人的死罪,绝无可能。 看着健康无比的拓跋胜时常都跟没骨头似的,歪在她身边,捏着那名单看,“就差把叶舒的大名也写上了。” “陛下,”他朝林青青耳朵里吹气,“什么时候行刑啊。” 陈子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林青青也练成了对大活人的无视。 “我去探望一番,”反正闲着他也没事干。 林青青终于抬眼看他,“将你跟他关在一起更好。” 拓跋胜撑着脸坐在那儿,“那我去青楼,哪儿还有唱曲儿的。比这儿有意思多了。” 林青青懒得理他。 “我真去了?我带着小舟去……” 伏案书写的人跳起来,对着他脖子就掐,差点没把他掐死。他还贱的笑个不停。 “没事就给我滚回草原去,”林青青真是受够他了。 “好好好,”真惹了她,拓跋胜也就真闭嘴了。老实的待在一边。 陈子晋却知道,拓跋胜是故意的。 做给他看的罢了。 第244章 林青青 “陛下。” 夏留走至偏殿,在距离女帝几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 林青青从书案后抬起头,眼前一阵发黑,道:“何事。” “叶舒服毒自尽了。” 林青青脑子里响了下,表情看起来有点呆,也想起来今天是行刑的日子。 夏留在负责此事。 “怎么看管的?”她深觉疲惫,气卡在胸腔里,道,“人死了吗?” 夏留抬眼看她,“微臣不知。先来禀给陛下了。” “边陲还在等着你,”林青青说着起身。夏留愣了下,伸手扶她。 她脸色实在不好。“可要为陛下喊太医过来?” 林青青道:“不必,”摆摆手让他不用扶,出偏殿自花园出宫,乘车去了昔日的忠义王府。 还是那座旧址,叶舒双眼紧闭,平躺在塌上。 夏留的人守在门口。 林青青站在塌边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他死没死。 “叫个郎中过来。” 刑场。 因为少了一个叶舒,而迟迟没有行刑。 负责监审的官员急的打转,冲负手而立的林文仲道:“林大人,时辰已经过去了,陛下怪罪下来,下官如何是好啊。” “叶舒押送来了,自然就可以开始了,”林文仲坚持,“陛下那边我担着。” 林文仲在为这些人奔走,但女帝并不买账,这谁不知道? 这真怪罪下来……他是女帝亲爹,自然不怕。 监审的官员气的甩袖坐回去,再派人去问,人怎么还不来。 在宫里当值,被紧急叫过来的太医松开把脉的手,回禀女帝,“看脉象难以判断是什么毒,还容陛下让下官施针。” 林青青负手立在门前,看向逐渐入秋的天。 要让他死早就死了,抬这么个尸体出去,毫无意义。 “施,”林青青内心平淡。在被他囚禁那时,她放声痛哭那次,就注定他会死在她手里。 她为了不受制于人走到今天这步,为了理想国度坐上那个位置,除此外,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过来询问情况的人见状,麻溜的飞奔回刑场,将忠义王府的事告知给行刑官。 “大人,”行刑的官员急忙又告知给林文仲。 林文仲心里不知是松还是紧,嘱咐一声,“先不要杀”匆匆离开。 林青青已经知道刑场上的事了。 父女两个在垂花门前遇上,林青青一笑,“爹在不理解我这件事上还真是坚持。” 她是笑着说的,林文仲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尽了,此番是违抗圣旨。 “爹会请旨辞官,”他道。 父亲到处奔波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就这样。” 林文仲一喜。 “叶舒醒了就同那些人一并行刑。” 涌上来的喜意在林文仲心间消散,在没有那一刻,让他觉得女儿已经离他远去。也想不到那一刻他真的了解过女儿。 “他怎么样了?”林文仲将心事摁下不提。 林青青道:“不知道。” “陛下。” 她话音刚落,太医追了出来。 “……”那里边的人身份特殊,总不能还用旧称。 太医火速想了个新词儿,道:“病人醒了。” 林青青朝父亲看了眼,“进去看看。” 他会服毒自尽,是她没想到的。 旧址内除了家什,已经没什么装饰了,有些寂寥。那苏醒的人坐在塌上,闻声朝他们看过来。 “老大……” 含糊底哑的声音传过来,一只脚已经跨进门的林青青,浑身一震。 怒火冲天。 “你说什么?” 杀伐决断的煞气一涌而出,她阴冷的脸色让林文仲都为止一惊。 林文仲急忙看回叶舒。 叶舒脸上有种……涉世不深的愚钝。 他不明白林青青为什么生气,肩膀崩了下,眼睛转来转去,道:“怎么了?” 林青青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过去。 在场的夏留还试图拦住。 她一把掐住叶舒下巴抬起来。 叶舒从疑惑到不解,在到小心翼翼,双手自然而然的将圈住她细腰,将她朝怀里一拉,小声嘀咕,“老大你怎么生气了?我做错事了吗?他们是谁啊?” “你装什么?”林青青的手移到他脖子上,掐着他脖颈,“你什么时候这么怕死了?” “老~大?” 叶舒满眼陌生,很快被掐的喘不上气,小幅度挣扎。 林青青的手越发用力,两只手都掐在他脖颈上。 叶舒满脸通红,一只手推她,不知所措。 “青青。” 林文仲上手拉她,“青青你冷静点。” 已经变成灰的憎恨复活,狰狞了林青青的脸,什么帝王的体面,她掐着叶舒将他摁倒。 噗通一声。 叶舒猛地将她推开。 若不是林文仲站在一侧,林青青必然被搡到地上。 叶舒的脖子通红,他简直要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干什么啊?”他眼圈都红了,“干嘛生这么大气,我,我要被你掐死了……” 他身形一躲,避开挥来的剑,整个人贴墙躲到内侧。 “杀了他——” 林青青挣开搀扶的手,“杀了他——” 夏留目光一沉,持剑追上去。 叶舒刚刚苏醒,又手无寸铁,几掌打出,自己先吐了血。 林文仲观看着,大喊“住手。” 夏留怎会听他的? 数十人将几乎冲出屋的叶舒逼住,剑架在他脖子上,摁跪倒林青青面前。 “你不是我老大——” 他双眼喷火。 林青青已经冷静下来,冷笑,“我当然不是。叶舒,你就这么怕死?” “我当然不怕死——”叶舒吼回去,不顾剑架在脖子上,胡乱挣扎,挣不开,眼泪哗一下掉下来,死犟死犟的瞪她,“我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几年前的叶舒,未满二十,白净年少,任意妄为。现如今的叶舒,早已是成熟男人,他们之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一点都没有。 “明日问斩。” 林青青带着一身的冷气,转身离开。她不会因他装疯卖傻留他一命。 她见过太多装疯得人了。 她得舒舒也早就消失了,永远永远的消失了。 第244章 林青青 “陛下。” 夏留走至偏殿,在距离女帝几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 林青青从书案后抬起头,眼前一阵发黑,道:“何事。” “叶舒服毒自尽了。” 林青青脑子里响了下,表情看起来有点呆,也想起来今天是行刑的日子。 夏留在负责此事。 “怎么看管的?”她深觉疲惫,气卡在胸腔里,道,“人死了吗?” 夏留抬眼看她,“微臣不知。先来禀给陛下了。” “边陲还在等着你,”林青青说着起身。夏留愣了下,伸手扶她。 她脸色实在不好。“可要为陛下喊太医过来?” 林青青道:“不必,”摆摆手让他不用扶,出偏殿自花园出宫,乘车去了昔日的忠义王府。 还是那座旧址,叶舒双眼紧闭,平躺在塌上。 夏留的人守在门口。 林青青站在塌边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他死没死。 “叫个郎中过来。” 刑场。 因为少了一个叶舒,而迟迟没有行刑。 负责监审的官员急的打转,冲负手而立的林文仲道:“林大人,时辰已经过去了,陛下怪罪下来,下官如何是好啊。” “叶舒押送来了,自然就可以开始了,”林文仲坚持,“陛下那边我担着。” 林文仲在为这些人奔走,但女帝并不买账,这谁不知道? 这真怪罪下来……他是女帝亲爹,自然不怕。 监审的官员气的甩袖坐回去,再派人去问,人怎么还不来。 在宫里当值,被紧急叫过来的太医松开把脉的手,回禀女帝,“看脉象难以判断是什么毒,还容陛下让下官施针。” 林青青负手立在门前,看向逐渐入秋的天。 要让他死早就死了,抬这么个尸体出去,毫无意义。 “施,”林青青内心平淡。在被他囚禁那时,她放声痛哭那次,就注定他会死在她手里。 她为了不受制于人走到今天这步,为了理想国度坐上那个位置,除此外,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过来询问情况的人见状,麻溜的飞奔回刑场,将忠义王府的事告知给行刑官。 “大人,”行刑的官员急忙又告知给林文仲。 林文仲心里不知是松还是紧,嘱咐一声,“先不要杀”匆匆离开。 林青青已经知道刑场上的事了。 父女两个在垂花门前遇上,林青青一笑,“爹在不理解我这件事上还真是坚持。” 她是笑着说的,林文仲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尽了,此番是违抗圣旨。 “爹会请旨辞官,”他道。 父亲到处奔波的心思她如何不懂。“就这样。” 林文仲一喜。 “叶舒醒了就同那些人一并行刑。” 涌上来的喜意在林文仲心间消散,在没有那一刻,让他觉得女儿已经离他远去。也想不到那一刻他真的了解过女儿。 “他怎么样了?”林文仲将心事摁下不提。 林青青道:“不知道。” “陛下。” 她话音刚落,太医追了出来。 “……”那里边的人身份特殊,总不能还用旧称。 太医火速想了个新词儿,道:“病人醒了。” 林青青朝父亲看了眼,“进去看看。” 他会服毒自尽,是她没想到的。 旧址内除了家什,已经没什么装饰了,有些寂寥。那苏醒的人坐在塌上,闻声朝他们看过来。 “老大……” 含糊底哑的声音传过来,一只脚已经跨进门的林青青,浑身一震。 怒火冲天。 “你说什么?” 杀伐决断的煞气一涌而出,她阴冷的脸色让林文仲都为止一惊。 林文仲急忙看回叶舒。 叶舒脸上有种……涉世不深的愚钝。 他不明白林青青为什么生气,肩膀崩了下,眼睛转来转去,道:“怎么了?” 林青青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过去。 在场的夏留还试图拦住。 她一把掐住叶舒下巴抬起来。 叶舒从疑惑到不解,在到小心翼翼,双手自然而然的将圈住她细腰,将她朝怀里一拉,小声嘀咕,“老大你怎么生气了?我做错事了吗?他们是谁啊?” “你装什么?”林青青的手移到他脖子上,掐着他脖颈,“你什么时候这么怕死了?” “老~大?” 叶舒满眼陌生,很快被掐的喘不上气,小幅度挣扎。 林青青的手越发用力,两只手都掐在他脖颈上。 叶舒满脸通红,一只手推她,不知所措。 “青青。” 林文仲上手拉她,“青青你冷静点。” 已经变成灰的憎恨复活,狰狞了林青青的脸,什么帝王的体面,她掐着叶舒将他摁倒。 噗通一声。 叶舒猛地将她推开。 若不是林文仲站在一侧,林青青必然被搡到地上。 叶舒的脖子通红,他简直要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干什么啊?”他眼圈都红了,“干嘛生这么大气,我,我要被你掐死了……” 他身形一躲,避开挥来的剑,整个人贴墙躲到内侧。 “杀了他——” 林青青挣开搀扶的手,“杀了他——” 夏留目光一沉,持剑追上去。 叶舒刚刚苏醒,又手无寸铁,几掌打出,自己先吐了血。 林文仲观看着,大喊“住手。” 夏留怎会听他的? 数十人将几乎冲出屋的叶舒逼住,剑架在他脖子上,摁跪倒林青青面前。 “你不是我老大——” 他双眼喷火。 林青青已经冷静下来,冷笑,“我当然不是。叶舒,你就这么怕死?” “我当然不怕死——”叶舒吼回去,不顾剑架在脖子上,胡乱挣扎,挣不开,眼泪哗一下掉下来,死犟死犟的瞪她,“我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几年前的叶舒,未满二十,白净年少,任意妄为。现如今的叶舒,早已是成熟男人,他们之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一点都没有。 “明日问斩。” 林青青带着一身的冷气,转身离开。她不会因他装疯卖傻留他一命。 她见过太多装疯得人了。 她得舒舒也早就消失了,永远永远的消失了。 第245章 林青青 后殿,除雅儿她们,几乎无人踏足的寝宫内,林青青躺在摇椅上,望着夕阳。 “我不是说过没有传召不要进来吗。” 在一旁做针线的雅儿轻声提示,“是小公子。” 雅儿把手头上的针线放下,搬来凳子给小舟坐。 对着女帝躬身行完礼,小舟才在凳子上坐下。“我听小福阿姨说娘亲没有用饭。” 林青青可有可无的嗯了声,道:“心塞。” 小舟追问:“为何?” 被娘亲看了眼,他有点不安,坦白道:“我已经知道了,还带太医去看过了。” 小舟看她脸色,“他好像只记得以前的事。还以为娘亲是他老大。” 林青青的头微微侧过去,看着儿子,“小舟想说什么?” 小少年抿了下唇,“我更想知道娘亲在想什么。” 林青青似乎笑了下,叹息:“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叶舒是你生父,他的生死我不想征求你的意见。” 年幼时,小舟自不会在乎,只现在他长了几岁,对感情有了理解,心情自也变的复杂。 “他是我生父不假,但他更是大汉的威胁。他死了,没有坏处,”小舟道,“我是娘亲的孩子,我理解娘亲。” “好孩子。” “行刑的时间改成明日,干爹亲自监斩,”小舟说着看她神色,其实就是征求她的回答。 “折子呢?”陈子晋他们派她儿子来试探她意思了,林青青明白,将折子接到手里,并没有急着圈红,而是道,“把陈子晋叫来。” 不过才这个时辰,陈子晋自然还在宫里。 他很快就来了。 摇椅已经移开,林青青靠着栏杆,抬手将那份折子甩陈子晋脚下。 陈子晋看着脚下散开的折子,提起官袍,屈膝跪下。 她眉头皱起来,“在叶舒的事上,我没有刻意避开小舟。知道为什么吗?” 陈子晋看着冰凉的地板,“回禀陛下,臣知道,这些是陛下想让小舟知道的。” “那你为何还要让他把折子递给我?” 侯在外面的小舟几乎冲进来,告诉她,是他自己做的主。 是一只手拦住了他。 拓跋胜抱臂靠在圆柱上,冲他摇头。 小舟钉在原地。 陈子晋平淡的声音道:“是臣的错。” “子晋,我心里只能装天下,小舟只能交给你,我不希望他将来想起叶舒时,想到的是他亲手传递了这份折子。他深明大义不假,但也不会忘了叶舒是他生父。” 林青青亲自把他扶起来,“折子的事你做主,不必在回我了。” “是。” 陈子晋将折子捡起来,放进袖子。抬起头看她。 林青青笑:“有话就说,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你我之间不需要。” 陈子晋也笑笑。 那笑意转瞬即逝,问了小舟没敢问的问题。“他若又失忆了呢?他服的是多年前中的毒。” 陈子晋道:“我找百里雪证实过,叶舒之前的确从府邸离开过,找她要了药。” 她的脸似乎一瞬间又冷若冰霜了,道:“为何告诉我?” 陈子晋看着她,“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真是弄不懂你,”林青青忽然烦躁,扭身看向夜幕,“不明白你为什么给我增添这种心烦。你别忘了,那药是他自己服的,目的不过是不想死。他也配利用过往。” 一直在外面听着的拓跋胜起身起开柱子,道:“说的对。” “陈子晋啊陈子晋,”他围着陈子晋打转,“那人是疯了也好,不疯也好,他的身份都在那儿摆着,不杀他,被杀的那些人算什么?你这个丞相做的真是不怎么样。” 他窜到栏杆上,“我可是等着看他人头落地呢。” “你们斗嘴,我去实验基地待几天,正好也月底了,休沐。” 雅儿赶紧将她这个临时决定通知苦瓜脸,让他准备人,护送女帝过去。 林青青消失过一次后,守卫增加了两倍,都是高手,苦瓜脸除了因为用惯了占便宜,在其他侍卫面前就是个菜鸟。禁卫首领另有他人。 女帝的车架朝着基地去了,最少两天不会回来。 拓跋胜要笑不笑的看着相送的陈子晋,“明儿本王跟你一起监斩。” “可汗不要误会,”陈子晋道,“我杀叶舒杀的也放心。今夜的话没有不将可汗看在眼里的意思。相反,她能由此决心,可汗理应高兴。” 呵。 陈子晋说的不错,拓跋胜的确没有不高兴。 是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还有别人。哪怕她是一国之君。 “她知道你城府如此深厚吗?” 陈子晋平淡的神色似乎冷了一瞬,回他:“我与陛下,志向一致。权势与我们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途径。可汗大可放心。” 拓跋胜扯扯唇,觉得跟着人谈话怪没意思。陈子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治理天下,没有任何想法。拓跋胜有时都不得不敬佩他的清心寡欲。 若不是明日还有行刑,他就跟女帝去了。实验基地可是个好地方。 “阿苏拉,”拓跋胜冲站在远处候着的心腹手下歪歪头,“去天牢盯着。” 明天刑场上少个人可不行。 …… 另一边。 陈子晋问小舟打算去哪儿。 今天晚上这小子注定无眠。 小舟叹气:“不想回家。我想去找小叔。” 陈子晋摸摸他发顶,“去。” 叶辰留在京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小舟在半路上遇见的他。 “不必进京了,”小舟骑在马背上,喝着冷风道,“我娘亲去了基地,明日由我干爹亲自行刑。” 叶辰望着京城的方向,酸楚涌上心头。 第245章 林青青 后殿,除雅儿她们,几乎无人踏足的寝宫内,林青青躺在摇椅上,望着夕阳。 “我不是说过没有传召不要进来吗。” 在一旁做针线的雅儿轻声提示,“是小公子。” 雅儿把手头上的针线放下,搬来凳子给小舟坐。 对着女帝躬身行完礼,小舟才在凳子上坐下。“我听小福阿姨说娘亲没有用饭。” 林青青可有可无的嗯了声,道:“心塞。” 小舟追问:“为何?” 被娘亲看了眼,他有点不安,坦白道:“我已经知道了,还带太医去看过了。” 小舟看她脸色,“他好像只记得以前的事。还以为娘亲是他老大。” 林青青的头微微侧过去,看着儿子,“小舟想说什么?” 小少年抿了下唇,“我更想知道娘亲在想什么。” 林青青似乎笑了下,叹息:“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叶舒是你生父,他的生死我不想征求你的意见。” 年幼时,小舟自不会在乎,只现在他长了几岁,对感情有了理解,心情自也变的复杂。 “他是我生父不假,但他更是大汉的威胁。他死了,没有坏处,”小舟道,“我是娘亲的孩子,我理解娘亲。” “好孩子。” “行刑的时间改成明日,干爹亲自监斩,”小舟说着看她神色,其实就是征求她的回答。 “折子呢?”陈子晋他们派她儿子来试探她意思了,林青青明白,将折子接到手里,并没有急着圈红,而是道,“把陈子晋叫来。” 不过才这个时辰,陈子晋自然还在宫里。 他很快就来了。 摇椅已经移开,林青青靠着栏杆,抬手将那份折子甩陈子晋脚下。 陈子晋看着脚下散开的折子,提起官袍,屈膝跪下。 她眉头皱起来,“在叶舒的事上,我没有刻意避开小舟。知道为什么吗?” 陈子晋看着冰凉的地板,“回禀陛下,臣知道,这些是陛下想让小舟知道的。” “那你为何还要让他把折子递给我?” 侯在外面的小舟几乎冲进来,告诉她,是他自己做的主。 是一只手拦住了他。 拓跋胜抱臂靠在圆柱上,冲他摇头。 小舟钉在原地。 陈子晋平淡的声音道:“是臣的错。” “子晋,我心里只能装天下,小舟只能交给你,我不希望他将来想起叶舒时,想到的是他亲手传递了这份折子。他深明大义不假,但也不会忘了叶舒是他生父。” 林青青亲自把他扶起来,“折子的事你做主,不必在回我了。” “是。” 陈子晋将折子捡起来,放进袖子。抬起头看她。 林青青笑:“有话就说,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你我之间不需要。” 陈子晋也笑笑。 那笑意转瞬即逝,问了小舟没敢问的问题。“他若又失忆了呢?他服的是多年前中的毒。” 陈子晋道:“我找百里雪证实过,叶舒之前的确从府邸离开过,找她要了药。” 她的脸似乎一瞬间又冷若冰霜了,道:“为何告诉我?” 陈子晋看着她,“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真是弄不懂你,”林青青忽然烦躁,扭身看向夜幕,“不明白你为什么给我增添这种心烦。你别忘了,那药是他自己服的,目的不过是不想死。他也配利用过往。” 一直在外面听着的拓跋胜起身起开柱子,道:“说的对。” “陈子晋啊陈子晋,”他围着陈子晋打转,“那人是疯了也好,不疯也好,他的身份都在那儿摆着,不杀他,被杀的那些人算什么?你这个丞相做的真是不怎么样。” 他窜到栏杆上,“我可是等着看他人头落地呢。” “你们斗嘴,我去实验基地待几天,正好也月底了,休沐。” 雅儿赶紧将她这个临时决定通知苦瓜脸,让他准备人,护送女帝过去。 林青青消失过一次后,守卫增加了两倍,都是高手,苦瓜脸除了因为用惯了占便宜,在其他侍卫面前就是个菜鸟。禁卫首领另有他人。 女帝的车架朝着基地去了,最少两天不会回来。 拓跋胜要笑不笑的看着相送的陈子晋,“明儿本王跟你一起监斩。” “可汗不要误会,”陈子晋道,“我杀叶舒杀的也放心。今夜的话没有不将可汗看在眼里的意思。相反,她能由此决心,可汗理应高兴。” 呵。 陈子晋说的不错,拓跋胜的确没有不高兴。 是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还有别人。哪怕她是一国之君。 “她知道你城府如此深厚吗?” 陈子晋平淡的神色似乎冷了一瞬,回他:“我与陛下,志向一致。权势与我们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途径。可汗大可放心。” 拓跋胜扯扯唇,觉得跟着人谈话怪没意思。陈子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治理天下,没有任何想法。拓跋胜有时都不得不敬佩他的清心寡欲。 若不是明日还有行刑,他就跟女帝去了。实验基地可是个好地方。 “阿苏拉,”拓跋胜冲站在远处候着的心腹手下歪歪头,“去天牢盯着。” 明天刑场上少个人可不行。 …… 另一边。 陈子晋问小舟打算去哪儿。 今天晚上这小子注定无眠。 小舟叹气:“不想回家。我想去找小叔。” 陈子晋摸摸他发顶,“去。” 叶辰留在京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小舟在半路上遇见的他。 “不必进京了,”小舟骑在马背上,喝着冷风道,“我娘亲去了基地,明日由我干爹亲自行刑。” 叶辰望着京城的方向,酸楚涌上心头。 第246章 林青青 翌日。 林青青睁眼已是天亮。 侧头看到雅儿睡在小床上,她轻手轻脚起身…… 小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扭过头看她,“又不叫我!” “你也应该放假,”林青青怀疑她脑瓜里装了雷达。 “你整日忙的停不下来,我不过是端个茶到个水,我放什么假啊,”雅儿麻溜的起床,将她衣物取来。门外已经备了洗漱用的水。 哪怕是这种在寻常不过的东西,雅儿也会先用银针试过才会给她用。 林青青撑着脸坐在那儿床边看她忙活。 洗漱,束发,穿衣…… “那件。” 这些本来她自己都可以做。 但雅儿一定会说,“你都做了,我干什么去”。 她有专门的厨子,她在宫里,厨子就在宫里,她出宫,厨子就跟着出宫。洗漱完毕之后,小福小禄一定会准时将饭菜端过来。 哪怕是她们送来的,雅儿也不放心,要在验,然后试吃,最后才能到林青青嘴里。 说实话,她吃过不少冷饭。 但没办法啊,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 但早膳不过是一碗清粥,一份主食,外加一个小菜。 见她用的差不多,小禄在门口道:“陛下,有事禀告。” 不是私底下,她们的称呼也不那么随意了。林青青抬眼朝她看。 小禄道:“紫衣求见,来了有些时辰了。陛下见吗?” 许多人都死了,紫衣除外。 她求见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 林青青把擦拭嘴角的帕子放下,“让她去山南阁。” 基地的一众人要做汇报。 汇报的进程,往往都是半天,等陛下有时间,叶舒的脑袋都掉八百回了。 小福小禄对视一眼,小禄退下,将紫衣请去山南阁。 “别看此地布局简单,但却是基地最重要的地方,许多图纸和成品都在这里,”小禄叽叽喳喳,一点不怕泄密。 紫衣又黑了些,还是瘦的如弯刀一般。 越走越深,紫衣将活泼的人拽住,“我何时能见到陛下?” “嗯……紫衣姐姐,”小禄拽着她手,“你们对陛下的恩情,陛下没有忘记,所以,你要耐心等一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紫衣还能说什么? 她等在山南阁。 “若不让我走,那就杀了我把,”她连两炷香的时间都没等,一路闯去林青青所在的地方。 基地要员正在汇报进程。 有人就这么闯进来,还是头一遭。 “做出来不是终点,能大批量投入生产才是!”林青青把手里的报告放下,“两个月内,草原等地的碳会运过来,到时成本必须压缩到能投产。” 几个年龄不一,却都颇为年轻的青年们起身应下,暗自激动。 林青青叫人将他们的总结收上来,起身离开。 紫衣亦步亦趋的跟上,未能走出门廊,她噗通一声跪下。 林青青转过身看她。 意外的看到一张泪脸。 “放过他,”紫衣泪水不止,“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看在天魁的面子上。陛下……陛下放过他。” 她这辈子也没流过这么多眼泪,没有如此悲伤过。 林青青已经记不清天魁的模样。她看着这个不是男人,却比一般男人还具有血性的人,道,“朕不得不杀他。” 紫衣充盈着泪水的双眼中爆发恨意,“你杀他,不过是怕跟他死灰复燃。若不然,你何须对服药的人失态。” “放肆。” 雅儿沉下眉眼,厉声呵斥,“陛下是看在往年天魁的救命之恩上才对你网开一面,你不要不知好歹。” 雅儿给小禄使眼色。小禄急忙动手拉她。 紫衣反手将她推开。 林青青已转身离开。 “他已经又忘了往事,变回九年前的叶舒,你连世子也要杀吗?” 杀了她。 这句话在林青青胸腔回荡,转头看向紫衣的神情冷绝,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住了自己,拔脚离开了。 小禄收回目送女帝的视线,挥手一掌扇在紫衣脸上。 她活泼的脸上哪儿还有什么笑嘻嘻,“你想死,有的是地方,别在这儿脏了陛下的眼。” “苦瓜脸,”小禄给他使眼色,“以后此人在出现,不必禀给陛下了。” “是。” 苦瓜脸也认识紫衣,只是不熟,将她送出去时,劝她不要头铁的在闯进来。陛下可以饶恕,陛下身边的人可不是软角色。要不然,她们凭什么陪着女帝走到今天。 “哎,”苦瓜脸叫住夏留身边的兵,“来给陛下回旨?” 那年轻人走到他身边,“快带我去见陛下。” 山南阁。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了。 雅儿大气也不敢出,垂着眼看脚下的片寸之地。 林青青看着趴在地上的数颗脑袋,“夏留派你来见朕,那必定是给你交代过了。说。” 那人稳了稳跪姿,道:“回陛下,发现人不见夏将军当即就查了,昨夜……昨夜探监的人颇多。” 陈子晋,小舟,叶辰,拓跋胜的人,还有林文仲,那个都不是夏留可以盘查的。只能把消息送过来。 林青青猛地起身,道:“回宫。” 这世上,除非跟她是同类,若不然没有那个大活人能在重重看守之下消失不见。 陈子晋,小舟,还有叶辰,林文仲,拓跋胜已齐聚一堂。 林青青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抓过御案上的宣纸,朝他们甩。 她鲜少发火。 冲身边人发怒更是头一次,众人都愣了下,走到中间跪下。 林青青走过去,一把攥住林文仲手臂,“朕应该给你老跪下!” 她撒手将林文仲推开,“朕不知道一个叶舒为何这么难杀。你们留着他,终究为何?” 她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怒不可遏,几个人都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视线看到陈子晋,又落到小舟身上。 这只会惹怒林青青。 “安歌,”她冷酷的声音叫出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是林青青从北部时就捡来的人,只听她一个人的。 “把叶舒找出来,”她眯着双眼,“格杀勿论。” 安歌躬躬身,转身离开。 “其余人今日照斩。” 林青青的话让林文仲的脸色一白。 第246章 林青青 翌日。 林青青睁眼已是天亮。 侧头看到雅儿睡在小床上,她轻手轻脚起身…… 小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扭过头看她,“又不叫我!” “你也应该放假,”林青青怀疑她脑瓜里装了雷达。 “你整日忙的停不下来,我不过是端个茶到个水,我放什么假啊,”雅儿麻溜的起床,将她衣物取来。门外已经备了洗漱用的水。 哪怕是这种在寻常不过的东西,雅儿也会先用银针试过才会给她用。 林青青撑着脸坐在那儿床边看她忙活。 洗漱,束发,穿衣…… “那件。” 这些本来她自己都可以做。 但雅儿一定会说,“你都做了,我干什么去”。 她有专门的厨子,她在宫里,厨子就在宫里,她出宫,厨子就跟着出宫。洗漱完毕之后,小福小禄一定会准时将饭菜端过来。 哪怕是她们送来的,雅儿也不放心,要在验,然后试吃,最后才能到林青青嘴里。 说实话,她吃过不少冷饭。 但没办法啊,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 但早膳不过是一碗清粥,一份主食,外加一个小菜。 见她用的差不多,小禄在门口道:“陛下,有事禀告。” 不是私底下,她们的称呼也不那么随意了。林青青抬眼朝她看。 小禄道:“紫衣求见,来了有些时辰了。陛下见吗?” 许多人都死了,紫衣除外。 她求见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 林青青把擦拭嘴角的帕子放下,“让她去山南阁。” 基地的一众人要做汇报。 汇报的进程,往往都是半天,等陛下有时间,叶舒的脑袋都掉八百回了。 小福小禄对视一眼,小禄退下,将紫衣请去山南阁。 “别看此地布局简单,但却是基地最重要的地方,许多图纸和成品都在这里,”小禄叽叽喳喳,一点不怕泄密。 紫衣又黑了些,还是瘦的如弯刀一般。 越走越深,紫衣将活泼的人拽住,“我何时能见到陛下?” “嗯……紫衣姐姐,”小禄拽着她手,“你们对陛下的恩情,陛下没有忘记,所以,你要耐心等一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紫衣还能说什么? 她等在山南阁。 “若不让我走,那就杀了我把,”她连两炷香的时间都没等,一路闯去林青青所在的地方。 基地要员正在汇报进程。 有人就这么闯进来,还是头一遭。 “做出来不是终点,能大批量投入生产才是!”林青青把手里的报告放下,“两个月内,草原等地的碳会运过来,到时成本必须压缩到能投产。” 几个年龄不一,却都颇为年轻的青年们起身应下,暗自激动。 林青青叫人将他们的总结收上来,起身离开。 紫衣亦步亦趋的跟上,未能走出门廊,她噗通一声跪下。 林青青转过身看她。 意外的看到一张泪脸。 “放过他,”紫衣泪水不止,“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看在天魁的面子上。陛下……陛下放过他。” 她这辈子也没流过这么多眼泪,没有如此悲伤过。 林青青已经记不清天魁的模样。她看着这个不是男人,却比一般男人还具有血性的人,道,“朕不得不杀他。” 紫衣充盈着泪水的双眼中爆发恨意,“你杀他,不过是怕跟他死灰复燃。若不然,你何须对服药的人失态。” “放肆。” 雅儿沉下眉眼,厉声呵斥,“陛下是看在往年天魁的救命之恩上才对你网开一面,你不要不知好歹。” 雅儿给小禄使眼色。小禄急忙动手拉她。 紫衣反手将她推开。 林青青已转身离开。 “他已经又忘了往事,变回九年前的叶舒,你连世子也要杀吗?” 杀了她。 这句话在林青青胸腔回荡,转头看向紫衣的神情冷绝,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住了自己,拔脚离开了。 小禄收回目送女帝的视线,挥手一掌扇在紫衣脸上。 她活泼的脸上哪儿还有什么笑嘻嘻,“你想死,有的是地方,别在这儿脏了陛下的眼。” “苦瓜脸,”小禄给他使眼色,“以后此人在出现,不必禀给陛下了。” “是。” 苦瓜脸也认识紫衣,只是不熟,将她送出去时,劝她不要头铁的在闯进来。陛下可以饶恕,陛下身边的人可不是软角色。要不然,她们凭什么陪着女帝走到今天。 “哎,”苦瓜脸叫住夏留身边的兵,“来给陛下回旨?” 那年轻人走到他身边,“快带我去见陛下。” 山南阁。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了。 雅儿大气也不敢出,垂着眼看脚下的片寸之地。 林青青看着趴在地上的数颗脑袋,“夏留派你来见朕,那必定是给你交代过了。说。” 那人稳了稳跪姿,道:“回陛下,发现人不见夏将军当即就查了,昨夜……昨夜探监的人颇多。” 陈子晋,小舟,叶辰,拓跋胜的人,还有林文仲,那个都不是夏留可以盘查的。只能把消息送过来。 林青青猛地起身,道:“回宫。” 这世上,除非跟她是同类,若不然没有那个大活人能在重重看守之下消失不见。 陈子晋,小舟,还有叶辰,林文仲,拓跋胜已齐聚一堂。 林青青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抓过御案上的宣纸,朝他们甩。 她鲜少发火。 冲身边人发怒更是头一次,众人都愣了下,走到中间跪下。 林青青走过去,一把攥住林文仲手臂,“朕应该给你老跪下!” 她撒手将林文仲推开,“朕不知道一个叶舒为何这么难杀。你们留着他,终究为何?” 她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怒不可遏,几个人都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视线看到陈子晋,又落到小舟身上。 这只会惹怒林青青。 “安歌,”她冷酷的声音叫出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是林青青从北部时就捡来的人,只听她一个人的。 “把叶舒找出来,”她眯着双眼,“格杀勿论。” 安歌躬躬身,转身离开。 “其余人今日照斩。” 林青青的话让林文仲的脸色一白。 第247章 林青青 林青青回家吃饭了,回来的着实突然,林母慌里慌张的。 她站在门口让人给自己更衣,把黑金龙袍换下来,换成便服,再叫人将林秋月和大姐夫叫回来。 “等会儿给你娘亲道个歉,”林母给小舟擦脸,边低声叮嘱。 “不是我!祖母,”小舟的脸快被她擦烂了。 林母赶紧把手巾放下,“不是你,你也去哄哄她!气大伤身。” 小舟探这脑袋朝那边看,看到秀秀姨母回来了。 他心下一松,赶紧凑过去,“嘿嘿,姨母你回来了。” 林秀秀管着一国财政,财政方面的人都是她亲自选,亲自带的,磨合这么久才把一个要职撑起来, 并不比林青青轻松。也是鲜少回家。 小舟看着姨母带有倦色的脸色……“娘亲让姑姑回来的吗?” 朝中的事林秀秀自然知道。她摸摸小舟的后脑勺,“先吃饭。你小子长的快有我高了。” 小舟看一眼,确实。 林母带着人忙着做了几个一家人爱吃的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主位自然是林青青的。 她入了座,其他人才坐下。 雅儿还想试毒。 “行啦,”林青青有点不耐烦,“父亲陪我喝点。” 林文仲站起来,欲倒酒。 大姐夫忙喊:“我来我来。” “咱们一家人出了这门见面,就都是君臣,难得聚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大姐夫把酒放到他们面前,乐呵呵的,“其他人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倒。” “之前我连父亲的生辰都忘了,”林青青自罚一杯。 “小心醉酒,”林文仲急道。 大姐夫急忙又给她满上。 “这些年我给家里添了多少麻烦,让你们担了多少心,”这要从她嫁进将军那天起算,众人不禁湿润眼眶,林青青也哽咽了,“我欠家里太多。” 她把酒喝完,“没有你们在背后的支持,我早垮了。” “你是我女儿,”这些话她从没有说过,林文仲凝噎,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失态,压着器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是你父,我都为你着想。” “今儿这是怎么了,”林母已经泪水涟涟。 下人守在外面不敢进来。林秋月一下一下给母亲顺气,可想起曾经胆战心惊的日子,也不禁落泪。 “我知道,我都明白,”林青青把酒杯放下,“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但我已经走到这步了。”她看着林文仲,“爹以后就不要操劳了。” 林文仲伤感的脸一愣。 “在家多陪陪娘,”女儿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他木木的点头,接话说:“我之前就说请辞来着,确实,确实该好好陪陪你娘。” 谁也没料到今夜她将全家叫来,是为了说这样的话。 饭桌上的人都愣了。 小舟离席站在一边。 林青青的眼神没有变过,眼眶依旧湿润,就像退潮了还能听到涛声一般,道,“把他交给我。” 林文仲浑身僵硬。 “我知道爹是为了救焦志明那些人才出此下策,”她道。 “爹试图理解你,”林文仲捏着酒杯的手在抖,他望着女儿,“但爹没办法理解,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本不该,本可以活命的人被杀。焦志明的儿女才三岁,你知道她上刑场的样子……” 林文仲泪如雨下。 “那爹知道最好怜惜他们性命的人在做什么?”林青青眼周的湿润也消失了,道,“活着对那些人来说才是地狱。” 林文仲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女儿的不讲人情了。 “早就说过不准将外面的事带来家里,”林母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脸上满是恐惧。 “我让他顺着地下跑了,”林文仲知道,他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林青青起身离开,亲自下地道去追。 林文仲把那杯抖去一半的酒,送到嘴边,慢慢饮下。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苦的酒。 林母哭的难以自制。 她哭女儿不在是这个家的女儿。 哭女儿杀尽不忠之人,连心里最后一丝情义也抹了。 “这……这确实没想到,”大姐夫谁也劝慰不了,心里暗自记下这辈子都不违背她,她连亲爹都不容情,他将来要是犯了错,那不是直接完蛋。 “秀秀,”林秋月抬起恐惧的脸朝妹妹看,“我们去看看。” 这处宅子的密道只有他们知道,密道直通河水对岸。 姐妹俩从密道出来后,荧荧河面上,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沿着踪迹追查的林青青等人,已经来到曾经林家坐落的那条街上。 因为这里出了位女帝,所以大修特修,连地面都铺了石砖,家家户户焕然一新。 距离这条街的后面,却还在动工之中。 林青青望着那座曾是她秘密基地的废宅,“打开。” 苦瓜脸带人打开,分成两队冲进去。 林青青下马走进去。 宅子还是那座宅子,但快十年了,它旧的可怜。却也一直没被人买走。 那口井,那座深深的正厅,一如当初。 “我知道你在这儿,”林青青负手而立,就这月光望向那座身厅,“你一路留下踪迹,不就是为了将我引来此地?” 正厅门边一道影子晃了出来。 弓弩声,火铳声,传进叶舒耳朵里。 他建抓着墙壁,侧头看向门外,“老大……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爹不见,老景也不见了,焦志明说,你把崔户也杀了。” “老大~”他半截身子都露出来,“为什么?” 林青青没有回答他,站在院中,几乎与黑夜红为一体。 叶舒瞪大眼睛想看到她,“你们都变了,焦志明说我消失了十年。” 林青青迈开步子,朝他走,走到只有两步远,仔仔细细的看他,“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她跟十年前比起来,除了瘦弱了一些,眼神变得缝里外,并没有太多变化,叶舒欣喜,又有点生气,大喊,“我没有装——你说遇到危险就跑到这里来,你说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护好我自己!我都记得。” “够了!” 往日的话在拿出来,听着都觉得恶心。 她挥手,附近侍卫的刀飞到她手中。林青青挥起腰刀砍向叶舒。 第247章 林青青 林青青回家吃饭了,回来的着实突然,林母慌里慌张的。 她站在门口让人给自己更衣,把黑金龙袍换下来,换成便服,再叫人将林秋月和大姐夫叫回来。 “等会儿给你娘亲道个歉,”林母给小舟擦脸,边低声叮嘱。 “不是我!祖母,”小舟的脸快被她擦烂了。 林母赶紧把手巾放下,“不是你,你也去哄哄她!气大伤身。” 小舟探这脑袋朝那边看,看到秀秀姨母回来了。 他心下一松,赶紧凑过去,“嘿嘿,姨母你回来了。” 林秀秀管着一国财政,财政方面的人都是她亲自选,亲自带的,磨合这么久才把一个要职撑起来, 并不比林青青轻松。也是鲜少回家。 小舟看着姨母带有倦色的脸色……“娘亲让姑姑回来的吗?” 朝中的事林秀秀自然知道。她摸摸小舟的后脑勺,“先吃饭。你小子长的快有我高了。” 小舟看一眼,确实。 林母带着人忙着做了几个一家人爱吃的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主位自然是林青青的。 她入了座,其他人才坐下。 雅儿还想试毒。 “行啦,”林青青有点不耐烦,“父亲陪我喝点。” 林文仲站起来,欲倒酒。 大姐夫忙喊:“我来我来。” “咱们一家人出了这门见面,就都是君臣,难得聚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大姐夫把酒放到他们面前,乐呵呵的,“其他人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倒。” “之前我连父亲的生辰都忘了,”林青青自罚一杯。 “小心醉酒,”林文仲急道。 大姐夫急忙又给她满上。 “这些年我给家里添了多少麻烦,让你们担了多少心,”这要从她嫁进将军那天起算,众人不禁湿润眼眶,林青青也哽咽了,“我欠家里太多。” 她把酒喝完,“没有你们在背后的支持,我早垮了。” “你是我女儿,”这些话她从没有说过,林文仲凝噎,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失态,压着器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是你父,我都为你着想。” “今儿这是怎么了,”林母已经泪水涟涟。 下人守在外面不敢进来。林秋月一下一下给母亲顺气,可想起曾经胆战心惊的日子,也不禁落泪。 “我知道,我都明白,”林青青把酒杯放下,“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但我已经走到这步了。”她看着林文仲,“爹以后就不要操劳了。” 林文仲伤感的脸一愣。 “在家多陪陪娘,”女儿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他木木的点头,接话说:“我之前就说请辞来着,确实,确实该好好陪陪你娘。” 谁也没料到今夜她将全家叫来,是为了说这样的话。 饭桌上的人都愣了。 小舟离席站在一边。 林青青的眼神没有变过,眼眶依旧湿润,就像退潮了还能听到涛声一般,道,“把他交给我。” 林文仲浑身僵硬。 “我知道爹是为了救焦志明那些人才出此下策,”她道。 “爹试图理解你,”林文仲捏着酒杯的手在抖,他望着女儿,“但爹没办法理解,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本不该,本可以活命的人被杀。焦志明的儿女才三岁,你知道她上刑场的样子……” 林文仲泪如雨下。 “那爹知道最好怜惜他们性命的人在做什么?”林青青眼周的湿润也消失了,道,“活着对那些人来说才是地狱。” 林文仲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女儿的不讲人情了。 “早就说过不准将外面的事带来家里,”林母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脸上满是恐惧。 “我让他顺着地下跑了,”林文仲知道,他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林青青起身离开,亲自下地道去追。 林文仲把那杯抖去一半的酒,送到嘴边,慢慢饮下。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苦的酒。 林母哭的难以自制。 她哭女儿不在是这个家的女儿。 哭女儿杀尽不忠之人,连心里最后一丝情义也抹了。 “这……这确实没想到,”大姐夫谁也劝慰不了,心里暗自记下这辈子都不违背她,她连亲爹都不容情,他将来要是犯了错,那不是直接完蛋。 “秀秀,”林秋月抬起恐惧的脸朝妹妹看,“我们去看看。” 这处宅子的密道只有他们知道,密道直通河水对岸。 姐妹俩从密道出来后,荧荧河面上,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沿着踪迹追查的林青青等人,已经来到曾经林家坐落的那条街上。 因为这里出了位女帝,所以大修特修,连地面都铺了石砖,家家户户焕然一新。 距离这条街的后面,却还在动工之中。 林青青望着那座曾是她秘密基地的废宅,“打开。” 苦瓜脸带人打开,分成两队冲进去。 林青青下马走进去。 宅子还是那座宅子,但快十年了,它旧的可怜。却也一直没被人买走。 那口井,那座深深的正厅,一如当初。 “我知道你在这儿,”林青青负手而立,就这月光望向那座身厅,“你一路留下踪迹,不就是为了将我引来此地?” 正厅门边一道影子晃了出来。 弓弩声,火铳声,传进叶舒耳朵里。 他建抓着墙壁,侧头看向门外,“老大……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爹不见,老景也不见了,焦志明说,你把崔户也杀了。” “老大~”他半截身子都露出来,“为什么?” 林青青没有回答他,站在院中,几乎与黑夜红为一体。 叶舒瞪大眼睛想看到她,“你们都变了,焦志明说我消失了十年。” 林青青迈开步子,朝他走,走到只有两步远,仔仔细细的看他,“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她跟十年前比起来,除了瘦弱了一些,眼神变得缝里外,并没有太多变化,叶舒欣喜,又有点生气,大喊,“我没有装——你说遇到危险就跑到这里来,你说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护好我自己!我都记得。” “够了!” 往日的话在拿出来,听着都觉得恶心。 她挥手,附近侍卫的刀飞到她手中。林青青挥起腰刀砍向叶舒。 第248章 林青青 “娘——” 一路追在后面,来到这座破落大院的小舟大声惊叫。 艰难,险阻,背叛,暗杀,还是面对千军万马,他娘亲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师。她残忍,也普爱众人,但是从没有……从没有为了什么面目全非过。 叶舒完好无缺是她的威胁时,她也不曾这样过。 小舟第一次见她举刀杀人。 林青青横冲直撞的理智因为儿子的喊叫回笼。那刀刃距离叶舒只有一线之隔。 冷汗顺着他鬓角滴落。 那双变得愚钝的双眼,伤心不已。 她竟然当着儿子的面儿杀他。 林青青反应过来,将刀收回。 叶舒抬手拽住弯刀,朝着胸膛一刺,消瘦的脸扭曲起来,痛呼出声。 林青青握刀的手蓦地松开,诧异定格在脸上。 那股意外很快便消失了,她失笑,神色变得饶有兴趣,道,“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回宫。” 禁卫跟着她离开。小舟走至叶舒身前,张口哑然。 叶舒心口的血湿透衣襟,痛苦蔓延在他脸上,他凝着离开的背影不放。 “将他带回去。”小舟望着他,望着这座无人铭记的院子,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答案。 “放开我……” 叶舒不顾身上的伤抵抗,被带回去时,已经陷入晕厥。 小舟住在家里,没有其他别的住处,只能把他带回来。 林文仲他们诧异过后,急忙请郎中来。吩咐家人不许有任何议论。 但林青青一回宫就降旨暂免疯傻之人的死罪。 这旨意下的十分有意思,暂免,只要叶舒是疯的,那就不杀,不疯了就还会被杀,那叶舒到底是疯还是没疯? 一波又一波,众人想起十年前的叶舒,又在底下流传女帝开始念夫妻之情了。 “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说。” 林青青下了早朝,回后殿更衣。 拓跋胜抱着手臂靠在旁边。 “陛下的旨意,我能说什么?”他道。 没意见就是最大的意见。 林青青背对着他叹口气,将脱下来的外衣丢开,坐到床边冲他勾手。 拓跋胜松开手臂,走过去。 林青青抓着他衣领将人拉近,在他形状漂亮的嘴唇上亲了亲,“别给我添乱。” 拓跋胜看到她隐在眉眼间的疲倦,但他们好几天没在一起了…… “我等会儿还要见大臣。” “我知道。” …… “嘘~” 拓跋胜拽过衣裳,示意雅儿出去。 她睡着了。 雅儿推出去侯在门外。 拓跋胜给她掖了掖被子,一边穿衣裳一边走出去,让雅儿一个时辰内不要叫她。 雅儿扯扯嘴角,“可汗去忙,陛下这边我来照看。” 拓跋胜慢条斯理的扣扣子,“她有段时间没好好睡过了,天没塌下来就别叫她。” “我知道,”雅儿眉眼闪过轻松,道,“有好消息,她听了肯定高兴。” “什么消息?” “挺久了……” 林宅。 哎呦一声,林母非但没摁住叶舒,还差点被他掀翻在地上。 小舟急忙去扶祖母,怒气难忍,冲着怎么说都不听的人大喊,“想去死就去——” “没事,没事,”林母是差点摔倒,没有真的摔倒,就是被吓到了。 小舟把她搀起来。 叶舒满脸倔强的瞪着他们。 “你有伤在身,不能乱动,她也在气头上,不能去找她。” 只穿着一身单薄单衣的叶舒抿着唇不说话。 林母叹气,“是你把我们一家子折腾成这样的,末了还得我们来管 你。” “是我的错,”小舟将年龄渐大的祖母搀出去。 屋内再去其他人,叶舒转着眼睛朝周围看,抬眼看到门外来人,脸上一喜,“紫衣?” 紫衣眼眶微红。 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走进门,拱手跪在地上,道:“世子,属下来晚了。” “唔……” 叶舒动一下,心口就疼的要死。 紫衣急忙爬起来,查看他伤势。 似乎是有了熟悉的人,叶舒安心不少,脸上的表情不在那么防备,忍着痛问紫衣问题。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林父林母为什么都不如之前喜欢他了。 还有,林青青呢? “不能在直呼陛下名讳了,”紫衣一点一点的同他讲。 叶舒像是听了个故事。 “你说,我老大当了皇帝,成了最厉害的人?”他瞪着眼。 “……是啊,”太多事紫衣都一言难尽,而且说了他也不信。 他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伤心,道:“我想见她。她还是我媳妇呢。” “世子还记得我吗?” 叶舒抬头朝门口看,笑起来,“老景!” 老景也在看他,走到他身边,看的更仔细了,“世子什么时候服的药?” 叶舒眨眼:“什么药?我爹呢?” 老景苦笑:“大将军在哪儿,只有世子知道。先不想这些了,我先给世子把把脉。” 叶舒把手腕递过去,清脆的朝林文仲喊了声爹。 林文仲心里五味杂陈。 老景是他找来的。找来给叶舒看诊的,但叶舒的病能治吗? 他抛去前尘往事,让自己一睁眼回到十年前……如此的不负责任。 女儿暴怒到杀人的心情,林文仲第一次这么理解。 可现在杀他,杀的是叶舒吗? “如何?” 老景把完脉了。 “跟十年前的症状差不多,”老景也是一言难尽。 治不治是个问题,他今后该怎么生活也是个问题。 但这些问题都不能当着林文仲的面儿交谈。 老景和紫衣在宫外碰面。 紫衣想让他假死离京。 老景听了就摇头,“不可能,先不说能不能厉害,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那就把他留在哪儿?” 老景看向窗外,“只能从长计议了。” …… “别递过来!”叶舒对着送到面前的饭勺躲得远远的,道,“我不吃。” “好了小禄阿姨,”小舟让抽空跑来的小禄别费劲了,“他不吃就算了。” 小禄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试他真傻,还是装傻。 但小舟已经开口了,她也只能作罢咯。 小禄拍拍手把饭菜放一边,“世子还认得我?” 叶舒瞪她,“老女人。” 第248章 林青青 “娘——” 一路追在后面,来到这座破落大院的小舟大声惊叫。 艰难,险阻,背叛,暗杀,还是面对千军万马,他娘亲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师。她残忍,也普爱众人,但是从没有……从没有为了什么面目全非过。 叶舒完好无缺是她的威胁时,她也不曾这样过。 小舟第一次见她举刀杀人。 林青青横冲直撞的理智因为儿子的喊叫回笼。那刀刃距离叶舒只有一线之隔。 冷汗顺着他鬓角滴落。 那双变得愚钝的双眼,伤心不已。 她竟然当着儿子的面儿杀他。 林青青反应过来,将刀收回。 叶舒抬手拽住弯刀,朝着胸膛一刺,消瘦的脸扭曲起来,痛呼出声。 林青青握刀的手蓦地松开,诧异定格在脸上。 那股意外很快便消失了,她失笑,神色变得饶有兴趣,道,“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回宫。” 禁卫跟着她离开。小舟走至叶舒身前,张口哑然。 叶舒心口的血湿透衣襟,痛苦蔓延在他脸上,他凝着离开的背影不放。 “将他带回去。”小舟望着他,望着这座无人铭记的院子,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答案。 “放开我……” 叶舒不顾身上的伤抵抗,被带回去时,已经陷入晕厥。 小舟住在家里,没有其他别的住处,只能把他带回来。 林文仲他们诧异过后,急忙请郎中来。吩咐家人不许有任何议论。 但林青青一回宫就降旨暂免疯傻之人的死罪。 这旨意下的十分有意思,暂免,只要叶舒是疯的,那就不杀,不疯了就还会被杀,那叶舒到底是疯还是没疯? 一波又一波,众人想起十年前的叶舒,又在底下流传女帝开始念夫妻之情了。 “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说。” 林青青下了早朝,回后殿更衣。 拓跋胜抱着手臂靠在旁边。 “陛下的旨意,我能说什么?”他道。 没意见就是最大的意见。 林青青背对着他叹口气,将脱下来的外衣丢开,坐到床边冲他勾手。 拓跋胜松开手臂,走过去。 林青青抓着他衣领将人拉近,在他形状漂亮的嘴唇上亲了亲,“别给我添乱。” 拓跋胜看到她隐在眉眼间的疲倦,但他们好几天没在一起了…… “我等会儿还要见大臣。” “我知道。” …… “嘘~” 拓跋胜拽过衣裳,示意雅儿出去。 她睡着了。 雅儿推出去侯在门外。 拓跋胜给她掖了掖被子,一边穿衣裳一边走出去,让雅儿一个时辰内不要叫她。 雅儿扯扯嘴角,“可汗去忙,陛下这边我来照看。” 拓跋胜慢条斯理的扣扣子,“她有段时间没好好睡过了,天没塌下来就别叫她。” “我知道,”雅儿眉眼闪过轻松,道,“有好消息,她听了肯定高兴。” “什么消息?” “挺久了……” 林宅。 哎呦一声,林母非但没摁住叶舒,还差点被他掀翻在地上。 小舟急忙去扶祖母,怒气难忍,冲着怎么说都不听的人大喊,“想去死就去——” “没事,没事,”林母是差点摔倒,没有真的摔倒,就是被吓到了。 小舟把她搀起来。 叶舒满脸倔强的瞪着他们。 “你有伤在身,不能乱动,她也在气头上,不能去找她。” 只穿着一身单薄单衣的叶舒抿着唇不说话。 林母叹气,“是你把我们一家子折腾成这样的,末了还得我们来管 你。” “是我的错,”小舟将年龄渐大的祖母搀出去。 屋内再去其他人,叶舒转着眼睛朝周围看,抬眼看到门外来人,脸上一喜,“紫衣?” 紫衣眼眶微红。 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走进门,拱手跪在地上,道:“世子,属下来晚了。” “唔……” 叶舒动一下,心口就疼的要死。 紫衣急忙爬起来,查看他伤势。 似乎是有了熟悉的人,叶舒安心不少,脸上的表情不在那么防备,忍着痛问紫衣问题。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林父林母为什么都不如之前喜欢他了。 还有,林青青呢? “不能在直呼陛下名讳了,”紫衣一点一点的同他讲。 叶舒像是听了个故事。 “你说,我老大当了皇帝,成了最厉害的人?”他瞪着眼。 “……是啊,”太多事紫衣都一言难尽,而且说了他也不信。 他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伤心,道:“我想见她。她还是我媳妇呢。” “世子还记得我吗?” 叶舒抬头朝门口看,笑起来,“老景!” 老景也在看他,走到他身边,看的更仔细了,“世子什么时候服的药?” 叶舒眨眼:“什么药?我爹呢?” 老景苦笑:“大将军在哪儿,只有世子知道。先不想这些了,我先给世子把把脉。” 叶舒把手腕递过去,清脆的朝林文仲喊了声爹。 林文仲心里五味杂陈。 老景是他找来的。找来给叶舒看诊的,但叶舒的病能治吗? 他抛去前尘往事,让自己一睁眼回到十年前……如此的不负责任。 女儿暴怒到杀人的心情,林文仲第一次这么理解。 可现在杀他,杀的是叶舒吗? “如何?” 老景把完脉了。 “跟十年前的症状差不多,”老景也是一言难尽。 治不治是个问题,他今后该怎么生活也是个问题。 但这些问题都不能当着林文仲的面儿交谈。 老景和紫衣在宫外碰面。 紫衣想让他假死离京。 老景听了就摇头,“不可能,先不说能不能厉害,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那就把他留在哪儿?” 老景看向窗外,“只能从长计议了。” …… “别递过来!”叶舒对着送到面前的饭勺躲得远远的,道,“我不吃。” “好了小禄阿姨,”小舟让抽空跑来的小禄别费劲了,“他不吃就算了。” 小禄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试他真傻,还是装傻。 但小舟已经开口了,她也只能作罢咯。 小禄拍拍手把饭菜放一边,“世子还认得我?” 叶舒瞪她,“老女人。” 第249章 林青青 十年前,林青青还在海边的小村庄时就投资当地人出海。 十年过去了,那些人中竟出了一个大航海家。 他在十年间,多次乘船去往别的国家,带回了不少东西,还发现了许多林青青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和事。 建立海上贸易,建立经济型国家的许愿再次在她心里涌动。 她高兴的厉害,陪着航海家们喝了不少酒,一声令下,想让天下的商人都人跟这些航海家们见见面,谈谈怎么把贸易做起来。 天下商人那得是多少人? 她显然高兴过头,喝醉了。 陈子晋将她拦住,让雅儿他们送她回去歇息,这边交给他就行。 “必须拿出个章程,”林青青的确醉了,脸上全是笑,跟雅儿他们讲将来带他们去航海。 “好好好,”雅儿可太了解她向往自由的心了,扶着她道,“等事情忙完咱们就出海,征服大海去。” “哈哈哈哈。” 她笑的开心,侧着头道,“听见什么动静没?” 雅儿只顾着扶着她,没听到什么,经她提醒,周围似乎有杂声。 “我们看看去,”林青青提起下摆,直接从回廊里迈出去,差点一头栽进回廊下面的花丛。 “慢一点,你们赶紧,”雅儿简直要跺脚。 林青青傻笑着,顺着动静离开回廊,朝着一扇小门洞去。 “叫啊。” 有人卡着被逼到墙角的人的脖子,一拳打了过去。 那人闷哼一声,顺着墙跪到地上。出手的人,抬腿跨到他身上,哈哈大笑,“什么战神,摄政王,不还是让老子骑。” “驾~” 他用骑叶舒背上,“赶紧给老子跑。” 昨日受伤的心口,滴滴答答的血液落到地上,叶舒用尽全身力气,侧翻倒地,将人甩开后,挣扎出来。 迎面一脚,有人将他踢翻在地。 起先被掀翻的人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提脚就朝墙角的人踹。 “哎,”有人将他拉住,笑一下,解开裤腰围到叶舒身边,对着他尿。 “住手!” 雅儿先看不下去了。 小门距离那些人还有些距离,又是天色将黑,那些人都没看到他们。闻言大惊失色。 靠在一边的拓跋胜朝他们探头。 林青青朝墙角走过去。 她脸上没有一点酒后的模样,像是没醉过。 叶舒从墙角抬起头。 “老大……” 林青青觉得他好像要哭了。垂眼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腿,艰难的爬起来。 “我受伤了才没打过他们,”叶舒擦鼻血,道,“不是我打不过他们。” “老大?”他小狗似的,喘喘不安的眼睛看她,“你去哪儿了。我不要你做女帝,你是我老大,是我媳妇。我们回家。” 他抓住她手腕哀求,“回家。” 十年前的舒舒,只有几岁的心智。 几岁的孩子什么样儿? 任性妄为,肆意跋扈,调皮捣蛋,谁也不服。 但看看这张脸,跟被丢弃在街头的狗有什么区别。 “这儿就是将军府,”林青青的眉棱动了下,“你想回哪儿去?” “这不是!”叶舒大声反驳,又委屈,“我看了,这是别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他从抓着她手腕,改成抓着她手,冒火的眼睛朝那些欺辱他的人看。 林青青也侧过头看过去。 三个人跪在地上道:“我们不是有意在宫里放肆,是,是可汗让我们等干的。” “是大臣的家属,”雅儿轻声提醒。 “谁在看管他?” 雅儿朝叶舒看了眼,“是小公子在管。” 林青青面无表情。 那三哥跪着的大臣之子,膝下忽然一松,有人惊叫一声,周围的人猛地散开,三人被张开大口的地面吞噬不见。 地面一晃,恢复原样。 叶舒看呆了。 “下次在敢乱跑,你同等下场,”林青青甩开他走开。 鱼贯跟上的侍卫将叶舒撞回墙角,他焦急的望着。 拓跋胜慢悠悠跟上。 连接回廊的木亭,拓跋胜刚走到台阶处,迎风一个耳光扇他脸上。 “你放肆。” 林青青脸色同声音一样冷酷。 拓跋胜舌头顶顶被打的发麻的脸,抬着眼看她:“碰巧遇上了,是你儿子没把他看好。” “朕要小舟同你道个歉可好?” “那倒不必,”拓跋胜还没不自知到这个地步。看看她,“发这么大火……我欺不得他?” “是欺他还是给朕添堵?”林青青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了。 拓跋胜正欲道歉,听到她说,“早日启程回草原去。” 他伸手将要走的人拽回来,什么散漫,慢悠悠,全都消失,他脸上的阴冷渗人,哑着嗓子道,“别逼我亲手杀他。” “那就去,”林青青把他踢开。 他们之好,是汉朝和草原之好,所以不管是拓跋胜这个人还是拓跋胜做的事,她都在忍耐。 拓跋胜最近是有点分不清他们之间存在的东西是什么了。 上位者做到她这个份上儿,也算是卖身为国 了。 真气急攻心,她肚子疼,不禁扶住柱子,喊雅儿。 拓跋胜阔步过去将她拉进怀里,“怎么了?” “滚。” 她脸色苍白。 拓跋胜把人打横抱起,急忙回后殿。 早就找过来,躲在一边没有出声的小舟,让人把脸色也难看的要死的叶舒带回去。匆匆赶去后殿。 在宫里轮值的太医都被叫了过来。 三人轮流把脉,交头接耳,推到一边跪下,齐声道:“恭喜陛下,怀有身孕了。” 林青青神色一顿。 拓跋胜抓着就近的太医问:“真的?” 那太医道:“真的,恭喜可汗。” “太好了,”他喜形于色,侧身坐到床边,手放到她肚子上,“我们有孩子了。” “你不高兴?”拓跋胜侧头在她唇边亲亲,“是不是不高兴?” “只有你一个人高兴,”林青青把他推开,从塌上坐起来,道,“有赏。” 三个太医谢过。为首的道:“陛下常年操劳,身子欠佳,才有不适,往日不可在操劳动气,养胎为重。” 林青青眉头动了下,转过头刺拓跋胜,“接着高兴呗。” 拓跋胜理亏,“我给你道歉。” 林青青让太医每日来诊脉,拓跋胜个人也有病在身。 只高兴了短短一会儿的人忧心忡忡了。 第249章 林青青 十年前,林青青还在海边的小村庄时就投资当地人出海。 十年过去了,那些人中竟出了一个大航海家。 他在十年间,多次乘船去往别的国家,带回了不少东西,还发现了许多林青青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和事。 建立海上贸易,建立经济型国家的许愿再次在她心里涌动。 她高兴的厉害,陪着航海家们喝了不少酒,一声令下,想让天下的商人都人跟这些航海家们见见面,谈谈怎么把贸易做起来。 天下商人那得是多少人? 她显然高兴过头,喝醉了。 陈子晋将她拦住,让雅儿他们送她回去歇息,这边交给他就行。 “必须拿出个章程,”林青青的确醉了,脸上全是笑,跟雅儿他们讲将来带他们去航海。 “好好好,”雅儿可太了解她向往自由的心了,扶着她道,“等事情忙完咱们就出海,征服大海去。” “哈哈哈哈。” 她笑的开心,侧着头道,“听见什么动静没?” 雅儿只顾着扶着她,没听到什么,经她提醒,周围似乎有杂声。 “我们看看去,”林青青提起下摆,直接从回廊里迈出去,差点一头栽进回廊下面的花丛。 “慢一点,你们赶紧,”雅儿简直要跺脚。 林青青傻笑着,顺着动静离开回廊,朝着一扇小门洞去。 “叫啊。” 有人卡着被逼到墙角的人的脖子,一拳打了过去。 那人闷哼一声,顺着墙跪到地上。出手的人,抬腿跨到他身上,哈哈大笑,“什么战神,摄政王,不还是让老子骑。” “驾~” 他用骑叶舒背上,“赶紧给老子跑。” 昨日受伤的心口,滴滴答答的血液落到地上,叶舒用尽全身力气,侧翻倒地,将人甩开后,挣扎出来。 迎面一脚,有人将他踢翻在地。 起先被掀翻的人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提脚就朝墙角的人踹。 “哎,”有人将他拉住,笑一下,解开裤腰围到叶舒身边,对着他尿。 “住手!” 雅儿先看不下去了。 小门距离那些人还有些距离,又是天色将黑,那些人都没看到他们。闻言大惊失色。 靠在一边的拓跋胜朝他们探头。 林青青朝墙角走过去。 她脸上没有一点酒后的模样,像是没醉过。 叶舒从墙角抬起头。 “老大……” 林青青觉得他好像要哭了。垂眼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腿,艰难的爬起来。 “我受伤了才没打过他们,”叶舒擦鼻血,道,“不是我打不过他们。” “老大?”他小狗似的,喘喘不安的眼睛看她,“你去哪儿了。我不要你做女帝,你是我老大,是我媳妇。我们回家。” 他抓住她手腕哀求,“回家。” 十年前的舒舒,只有几岁的心智。 几岁的孩子什么样儿? 任性妄为,肆意跋扈,调皮捣蛋,谁也不服。 但看看这张脸,跟被丢弃在街头的狗有什么区别。 “这儿就是将军府,”林青青的眉棱动了下,“你想回哪儿去?” “这不是!”叶舒大声反驳,又委屈,“我看了,这是别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他从抓着她手腕,改成抓着她手,冒火的眼睛朝那些欺辱他的人看。 林青青也侧过头看过去。 三个人跪在地上道:“我们不是有意在宫里放肆,是,是可汗让我们等干的。” “是大臣的家属,”雅儿轻声提醒。 “谁在看管他?” 雅儿朝叶舒看了眼,“是小公子在管。” 林青青面无表情。 那三哥跪着的大臣之子,膝下忽然一松,有人惊叫一声,周围的人猛地散开,三人被张开大口的地面吞噬不见。 地面一晃,恢复原样。 叶舒看呆了。 “下次在敢乱跑,你同等下场,”林青青甩开他走开。 鱼贯跟上的侍卫将叶舒撞回墙角,他焦急的望着。 拓跋胜慢悠悠跟上。 连接回廊的木亭,拓跋胜刚走到台阶处,迎风一个耳光扇他脸上。 “你放肆。” 林青青脸色同声音一样冷酷。 拓跋胜舌头顶顶被打的发麻的脸,抬着眼看她:“碰巧遇上了,是你儿子没把他看好。” “朕要小舟同你道个歉可好?” “那倒不必,”拓跋胜还没不自知到这个地步。看看她,“发这么大火……我欺不得他?” “是欺他还是给朕添堵?”林青青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了。 拓跋胜正欲道歉,听到她说,“早日启程回草原去。” 他伸手将要走的人拽回来,什么散漫,慢悠悠,全都消失,他脸上的阴冷渗人,哑着嗓子道,“别逼我亲手杀他。” “那就去,”林青青把他踢开。 他们之好,是汉朝和草原之好,所以不管是拓跋胜这个人还是拓跋胜做的事,她都在忍耐。 拓跋胜最近是有点分不清他们之间存在的东西是什么了。 上位者做到她这个份上儿,也算是卖身为国 了。 真气急攻心,她肚子疼,不禁扶住柱子,喊雅儿。 拓跋胜阔步过去将她拉进怀里,“怎么了?” “滚。” 她脸色苍白。 拓跋胜把人打横抱起,急忙回后殿。 早就找过来,躲在一边没有出声的小舟,让人把脸色也难看的要死的叶舒带回去。匆匆赶去后殿。 在宫里轮值的太医都被叫了过来。 三人轮流把脉,交头接耳,推到一边跪下,齐声道:“恭喜陛下,怀有身孕了。” 林青青神色一顿。 拓跋胜抓着就近的太医问:“真的?” 那太医道:“真的,恭喜可汗。” “太好了,”他喜形于色,侧身坐到床边,手放到她肚子上,“我们有孩子了。” “你不高兴?”拓跋胜侧头在她唇边亲亲,“是不是不高兴?” “只有你一个人高兴,”林青青把他推开,从塌上坐起来,道,“有赏。” 三个太医谢过。为首的道:“陛下常年操劳,身子欠佳,才有不适,往日不可在操劳动气,养胎为重。” 林青青眉头动了下,转过头刺拓跋胜,“接着高兴呗。” 拓跋胜理亏,“我给你道歉。” 林青青让太医每日来诊脉,拓跋胜个人也有病在身。 只高兴了短短一会儿的人忧心忡忡了。 第250章 林青青 皇帝怀孕了,史上头一遭啊,尤其还是胎像不太好。 陈子晋得知这个消息,愣了几秒,带人搬去了宫里,正式组建了上书房。 一切事务经由上书房审核,总结,在递给女帝。 林秀秀也进宫待在女帝身边,处理政务。 林青青这个女帝还真一下轻松了不少。 除了拓跋胜这个苍蝇。 孩子的影儿都还没见着,他就在想孩子的名字,试图证实他的病不会传染给小孩儿。 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病,是毒。 他轻易不动武就是因为有毒缠身,近些年的征战,他已经犯过许多次了。 头枕着她腿,拓跋胜出神的道:“一个儿子不够,我们得多生几个。” “我说那么多话你都没放在心上,单单这句被你记住了,”林青青拧着眉把批好的奏折放下。 他出身高,从童年到少年却都没享受过带有的待遇,甚至吃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苦。若不是与她纠缠,他或许早就孩子一堆了。 林青青对他,就算没爱,也有情。他们之间,是拓跋胜付出的更多,她没理由怠慢他。 “当年我怀小舟时,也有相同的问题,”她徐徐道来,“现在小舟不是好好的吗?” 拓跋胜坐起来,思索道:“确实如此。我去多找几个太医,顺便把午膳带来,你别出去了。” “我还没找小舟谈过,”她道。 拓跋胜默了会儿,“我送你过去,听听小舟怎么说。” “我自己去就行。” 林青青跟家里人,尤其是跟自家老父亲,有了隔阂,但自打她怀孕后,那种隔阂就不见了,林文仲亲自跑过去问她孩子将来的事。 唉。 在花园站了会儿,她才朝家的方向走…… “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青青有看到叶舒了。 他在林家门前,背对着人蹲在那儿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林青青看了他一会儿,越过他走进去。 她走过去的片刻,叶舒条件反射的伸手将什么挡住。 林青青回身给他一脚,“藏什么?” 叶舒跪在哪儿,双臂把东西捂得严严的,侧着头道:“不给你看。” 林青青退开,挥手示意。 苦瓜脸几个侍卫上前二话不说将他拉开。 林青青的脸都绿了。 被叶舒护着的是一片小土堆,那土堆上写着,写着…… “还不赶紧毁了?”雅儿大声吩咐,急忙去扶她。 林青青将她抚开,看向脏兮兮的人,“你想死?” 叶舒头发凌乱,衣裳邋遢,散开的衣领还能看到胸前的绷带。 “反正你也不见我,”他头扭到一边道,“那我就当你也死了。” “别胡说!”雅儿呵斥,紧张的朝林青青看,怕她被气到。 “好了好了,”林母急忙过来打圆场,她对着不知道在赌什么气的叶舒拍了下,“还不赶紧回去。” 见女儿一直盯着叶舒看,林木看不出来女儿在想什么,怕她动怒,有点紧张的道,“他偶尔才出来,平时都在院子里,不声不响的。” 这是女儿,那是前女婿,女儿走到今天,都是他害的。林母不该偏向叶舒的。 “进去,”她心酸。 “小舟呢?”林青青同她进门。 林母道:“这个时辰应该在读书。” “我去看看他。” 小舟住在偏院。 不小的偏院泾渭分明的一边是练武场,一边是书房等地。 内心越是丰富的人,生活环境越是简单。 林青青每每看到这座院子,都为儿子骄傲。 只她还没走进去,下人就把消息告诉小舟了。 这小子的身高已经超过她了,隔着两步远深深鞠了一躬才跑过来。 “最近怎么样?”林青青朝练武场的方向走。 雅儿他们都留在原地。让母子俩说话。 小舟背着手走在她身边,道:“读书,习武,会友,跟着丞相学习国事,儿子还是老样子。” “还是小孩儿呢,娘倒是希望你能到处玩玩,”林青青站定看他。 臭小子的脑瓜不知道怎么转的,两只眼亮闪闪的道:“娘是不是想让我出去办差?” 林青青直笑:“我哪儿舍得。” 小舟还真有点失望,“我想出京看看,江南那边的事错综复杂,我想看看到底有多难。” “朝廷命官都能被杀,”林青青叹气,“让你去历练,为时尚早。” 小舟的长眉拧起来。 林青青禁不住抚了抚他肩,“娘前几天就想找你聊聊了。” “我知道娘亲要跟我聊什么,”小舟没必要装傻,“我不再是娘亲的独子了,但我也要有别的至亲了。” “我希望是个妹妹,”小舟看着林青青平坦的肚子,小声道,“这样我们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了。” 她眼眶湿润了。 声音也小小的,“放心,妹妹也好弟弟也好,怎么都要留几年。到时你来教。” 天下这么大,她是别人的依靠。 小舟也一度为此安心,可他长大了,他成为那个能让娘亲依靠的人。 “我想出京!”小舟决定了,“孩子出生前我一定会回来陪着娘亲。” 他才十一岁,林青青怎么舍得。 “好,”她还是答应了。 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小舟说走就走,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只有林青青给他送行。 “小舟——” 回宫的路上,叶舒突然跑出来。 他以为小舟还在车上,被侍卫拿长枪逼退,一个劲儿在外面喊。 林青青头疼,下车时示意侍卫把他放开。 他急赤白脸的跑过来,“小舟呢?” “你做什么?” 叶舒把提在手里的包袱拽开,急道:“我要把这个送给他。” 一件甲胄。 漆黑如夜,一看就只价值不菲,沉甸甸的。 “谁让你拿的?”林青青遏制不住的怒火。 “我……他们都说,说小舟是我儿子,”叶舒紧张,看她脸色道,“我说过,要把这件甲送给儿子。” 林青青本就站在下马阶上,比他高,伸手掐住他脸,“闭嘴。在提起以前的一个字,我就让你死。” 女帝鲜少发怒,因为一怒便血流成河,所有人都低下头,放缓呼吸。 “老大?” 叶舒看着她脸色有盛怒转为苍白,推开他走下下马阶时,腿一软。 叶舒把她接到怀里,“大夫——” “快找大夫。” 昔日誓杀拓跋胜不可的人,这时抱着她不管不顾的冲回宫里。 林青青觉得,他真是疯了。 他该盼着她死才对。 第250章 林青青 皇帝怀孕了,史上头一遭啊,尤其还是胎像不太好。 陈子晋得知这个消息,愣了几秒,带人搬去了宫里,正式组建了上书房。 一切事务经由上书房审核,总结,在递给女帝。 林秀秀也进宫待在女帝身边,处理政务。 林青青这个女帝还真一下轻松了不少。 除了拓跋胜这个苍蝇。 孩子的影儿都还没见着,他就在想孩子的名字,试图证实他的病不会传染给小孩儿。 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病,是毒。 他轻易不动武就是因为有毒缠身,近些年的征战,他已经犯过许多次了。 头枕着她腿,拓跋胜出神的道:“一个儿子不够,我们得多生几个。” “我说那么多话你都没放在心上,单单这句被你记住了,”林青青拧着眉把批好的奏折放下。 他出身高,从童年到少年却都没享受过带有的待遇,甚至吃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苦。若不是与她纠缠,他或许早就孩子一堆了。 林青青对他,就算没爱,也有情。他们之间,是拓跋胜付出的更多,她没理由怠慢他。 “当年我怀小舟时,也有相同的问题,”她徐徐道来,“现在小舟不是好好的吗?” 拓跋胜坐起来,思索道:“确实如此。我去多找几个太医,顺便把午膳带来,你别出去了。” “我还没找小舟谈过,”她道。 拓跋胜默了会儿,“我送你过去,听听小舟怎么说。” “我自己去就行。” 林青青跟家里人,尤其是跟自家老父亲,有了隔阂,但自打她怀孕后,那种隔阂就不见了,林文仲亲自跑过去问她孩子将来的事。 唉。 在花园站了会儿,她才朝家的方向走…… “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青青有看到叶舒了。 他在林家门前,背对着人蹲在那儿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林青青看了他一会儿,越过他走进去。 她走过去的片刻,叶舒条件反射的伸手将什么挡住。 林青青回身给他一脚,“藏什么?” 叶舒跪在哪儿,双臂把东西捂得严严的,侧着头道:“不给你看。” 林青青退开,挥手示意。 苦瓜脸几个侍卫上前二话不说将他拉开。 林青青的脸都绿了。 被叶舒护着的是一片小土堆,那土堆上写着,写着…… “还不赶紧毁了?”雅儿大声吩咐,急忙去扶她。 林青青将她抚开,看向脏兮兮的人,“你想死?” 叶舒头发凌乱,衣裳邋遢,散开的衣领还能看到胸前的绷带。 “反正你也不见我,”他头扭到一边道,“那我就当你也死了。” “别胡说!”雅儿呵斥,紧张的朝林青青看,怕她被气到。 “好了好了,”林母急忙过来打圆场,她对着不知道在赌什么气的叶舒拍了下,“还不赶紧回去。” 见女儿一直盯着叶舒看,林木看不出来女儿在想什么,怕她动怒,有点紧张的道,“他偶尔才出来,平时都在院子里,不声不响的。” 这是女儿,那是前女婿,女儿走到今天,都是他害的。林母不该偏向叶舒的。 “进去,”她心酸。 “小舟呢?”林青青同她进门。 林母道:“这个时辰应该在读书。” “我去看看他。” 小舟住在偏院。 不小的偏院泾渭分明的一边是练武场,一边是书房等地。 内心越是丰富的人,生活环境越是简单。 林青青每每看到这座院子,都为儿子骄傲。 只她还没走进去,下人就把消息告诉小舟了。 这小子的身高已经超过她了,隔着两步远深深鞠了一躬才跑过来。 “最近怎么样?”林青青朝练武场的方向走。 雅儿他们都留在原地。让母子俩说话。 小舟背着手走在她身边,道:“读书,习武,会友,跟着丞相学习国事,儿子还是老样子。” “还是小孩儿呢,娘倒是希望你能到处玩玩,”林青青站定看他。 臭小子的脑瓜不知道怎么转的,两只眼亮闪闪的道:“娘是不是想让我出去办差?” 林青青直笑:“我哪儿舍得。” 小舟还真有点失望,“我想出京看看,江南那边的事错综复杂,我想看看到底有多难。” “朝廷命官都能被杀,”林青青叹气,“让你去历练,为时尚早。” 小舟的长眉拧起来。 林青青禁不住抚了抚他肩,“娘前几天就想找你聊聊了。” “我知道娘亲要跟我聊什么,”小舟没必要装傻,“我不再是娘亲的独子了,但我也要有别的至亲了。” “我希望是个妹妹,”小舟看着林青青平坦的肚子,小声道,“这样我们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了。” 她眼眶湿润了。 声音也小小的,“放心,妹妹也好弟弟也好,怎么都要留几年。到时你来教。” 天下这么大,她是别人的依靠。 小舟也一度为此安心,可他长大了,他成为那个能让娘亲依靠的人。 “我想出京!”小舟决定了,“孩子出生前我一定会回来陪着娘亲。” 他才十一岁,林青青怎么舍得。 “好,”她还是答应了。 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小舟说走就走,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只有林青青给他送行。 “小舟——” 回宫的路上,叶舒突然跑出来。 他以为小舟还在车上,被侍卫拿长枪逼退,一个劲儿在外面喊。 林青青头疼,下车时示意侍卫把他放开。 他急赤白脸的跑过来,“小舟呢?” “你做什么?” 叶舒把提在手里的包袱拽开,急道:“我要把这个送给他。” 一件甲胄。 漆黑如夜,一看就只价值不菲,沉甸甸的。 “谁让你拿的?”林青青遏制不住的怒火。 “我……他们都说,说小舟是我儿子,”叶舒紧张,看她脸色道,“我说过,要把这件甲送给儿子。” 林青青本就站在下马阶上,比他高,伸手掐住他脸,“闭嘴。在提起以前的一个字,我就让你死。” 女帝鲜少发怒,因为一怒便血流成河,所有人都低下头,放缓呼吸。 “老大?” 叶舒看着她脸色有盛怒转为苍白,推开他走下下马阶时,腿一软。 叶舒把她接到怀里,“大夫——” “快找大夫。” 昔日誓杀拓跋胜不可的人,这时抱着她不管不顾的冲回宫里。 林青青觉得,他真是疯了。 他该盼着她死才对。 第251章 林青青 林青青做梦了。 梦的内容睁开眼便全忘了,但梦里的遗憾还在心口。 她这辈子的遗憾可太多了,又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 耳边是太医可以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表达她不易动气,不易伤怀的老话。 “逆贼不适合留在这儿,”拓跋胜看着叶舒将人抱回来,那副急切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她一而再的被牵动情绪,不能自控,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送他去修路,”拓跋胜不可能自己动手杀他,冷冷看着那个守在门口不肯走的人,“修路更适合他。林大人以为呢?” 林文仲神色复杂的看向叶舒。 “我不走,”叶舒向他求救,“爹,”他抓着圆柱不肯放,“我不走——” “老大……老大你救救我,我不想走——” “老大——” 林青青闭上眼,暗想从这里到草原的路要修多久。 把草原上的煤炭运到这里来,让草原与这里产生直接的经济关系,这个计划两年前就开始了。 很多人都觉得那是异想天开,现在还在等着看笑话,但这项工程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财政为此时时吃紧,好几次林青青这个女帝亲自找商人士族借钱,就为了能让草原与这里正的建立一条路。 拓跋胜很支持,出钱出力。留在京城没离开的原因中,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遇山开山,遇水填水,死了多少人? 林文仲不想叶舒被拓跋胜的人中途害死,亲自将他送了过来,交给负责工程的官员。 官员自然一口答应。 但这是谁? 前朝摄政王,当今女帝的前夫,还是战神,拥兵几十万……等等等等。 官员觉得棘手。 光是怎么安排他就想了两日,最后一拍大腿,把叶舒安排去最轻省的地方,管理建材,然后看管马车,在然后清点人头,甚至一度让他只需自己待着。 叶舒总出状况。 管建材,建材丢,管马匹,马匹死,清点人头,与人斗殴。 好几次他都杀了人又回来。 有人亲眼看到他从炸过的山里爬出来。 “干什么?” 官员看到几个人拿着刀要趁他病要他命,吓的腿都软了,还是呵斥了出去。 “都不想吃饭了?” 他大声吆喝,“上面要我们这个月必须完工,你们一个个的在这儿偷懒,完不成工期,我看谁能讨着好!” “那个谁,”他骂骂咧咧,让人把不知死活的叶舒抬走。 越靠近草原,杀他的人越多。 官员也不敢把他藏在自己的住处,怕自己也被杀了。 “你要是跑了,我立马报个死亡,你也不用在这儿受这份罪了,”官员把药胡乱放下。 一只除了皮就是骨头的大手攥住他,“什么时候,试用。” 官员迟疑了瞬,还是道:“就这两天。” 抓着他的手松开。 叶舒的眼睛也闭起来。 简陋的棚子里,没人愿意靠近他这个危险人物。所以他周围都是空的。 这样似乎连空气也格外的冷。 他也懒得将身子蜷缩起来,在破旧的薄被下等待黎明。 次日。 一节一节的铁皮箱被运过来,链接到一起,变成了一只匍匐在铁路上的庞然大物。 为此付出心血的工人们欢呼大叫。 官员也激动的厉害,招呼人拉。 这又怎是人力能拉动的? 只能卸掉一部分,数百哄人拽着绳子,将它缓缓拉动。 “太好了!” 好几年了,终于看到成果了。 叶舒摇摇看着,拿了夜里官员胡乱放下的药,离开了。 开始试行了,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亲自完成第一次。那些得了命令的草原人会不择手段的,在她来之前杀 他。 这个地方叶舒只能先离开了。 京城二十里外,是蜿蜒千里,耗尽无数钱财的铁路。 一号站,就在此。 它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经历过几次实验之后,完工了。 林母坐在车厢里,说什么都不下去,车里车外一帮大臣。 “你挺着个大肚子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林母坚持。 “不让您去,是因为您年纪大了,而不是这玩意儿不安全,”林青青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打感情牌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这个女帝点面子。” 林母抿着嘴唇不说话了,“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什么时候试不行。” “再晚一天我都等不及!”林青青亲自把她扶起来,“娘就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几天的功夫。” “拓跋,”林母那担忧放到拓跋胜身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反正我说什么她都不听了。” 拓跋胜也不想她现在离京,还试行,但她有一大堆话能把他说到闭嘴,所以……“岳母安心,有我在,她一根头发也少不了。” “上来。” 林青青已经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带百官走过去了。 这个项目早就传遍天下,要试行,围的人山人海自不必说。 吵吵嚷嚷中,一节马车箱大小的铁皮盒子发出呼啸声,将铁路压的发出声音,缓缓地,缓缓地沿着铁路形式。 那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把围在周围的人吓的落荒而逃,一时间竟惊天动地起来。 人们 扒着前边人的肩膀争相眺望,惊呼:“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 被他们叫做火盒子的东西跑的很跑,但林青青很 满意,一连三天下来路上没有出任何状况,京城也早就被甩在身后。 林青青真的很满意。 看到众人闭上嘴,叹服的样子,她更满意了。 四天半,他们看到了草原。 “明年我还得这样送你一趟,”林青青抬头朝身后的拓跋胜看。 他又把胡子蓄起来了,看起来多了成熟男人特有的沧桑。 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依旧。 “要尽快培养一个接班人,”拓跋胜对草原的依恋远没有对她的浓重。虽然他的归宿必定是这大草原。 “下去,”拓跋胜紧紧攥着她手,怕她又闪失。 草原诸部落的人已经等在末站。 一场一场的交谈把未来几年的事在几天中敲定。 那些平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官员终于派上用场了,唇枪舌剑的,看的林青青都想鼓掌。 他们一共停留了五天,林青青遗憾没能看到东西装上“火盒子”就开始返程了。 拓跋胜这个不称职的可汗不能一起回去,草原上起了乱子,他得回去处理。 头一天还千叮咛万嘱咐,隔日就变卦想林青青留下。 “优柔寡断,”林青青当着众人呵斥他,直接上车了。 启程后又写了信,叫人给他送来。 火盒子的速度,除非他的铁骑插上翅膀,要不然护送不了。 拓跋胜临走前还在看着火盒子消失的方向。 “驾——” 他得速去速回。 “陛下。” 中途停歇,不离女帝左右的雅儿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在林青青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青青眸光轻动,“让她来见我。” 雅儿摇头:“恐怕不行。” 林青青亲自去见。 是紫衣。 她脸上带着刀伤,守在一座破庙,身后,是浑身没有完好的叶舒。 紫衣什么都说,跪在地上磕了头出去。 雅儿紧紧守着她。 “无妨,”林青青走到叶舒旁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叶舒睁开眼,干涩的唇上扬。 “老大。” 他声音低的听不到。 林青青看着他。 “我想,回京。” 他费力的抬起手,牵住她下摆,“老大,别,不要我……” 第251章 林青青 林青青做梦了。 梦的内容睁开眼便全忘了,但梦里的遗憾还在心口。 她这辈子的遗憾可太多了,又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 耳边是太医可以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表达她不易动气,不易伤怀的老话。 “逆贼不适合留在这儿,”拓跋胜看着叶舒将人抱回来,那副急切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她一而再的被牵动情绪,不能自控,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送他去修路,”拓跋胜不可能自己动手杀他,冷冷看着那个守在门口不肯走的人,“修路更适合他。林大人以为呢?” 林文仲神色复杂的看向叶舒。 “我不走,”叶舒向他求救,“爹,”他抓着圆柱不肯放,“我不走——” “老大……老大你救救我,我不想走——” “老大——” 林青青闭上眼,暗想从这里到草原的路要修多久。 把草原上的煤炭运到这里来,让草原与这里产生直接的经济关系,这个计划两年前就开始了。 很多人都觉得那是异想天开,现在还在等着看笑话,但这项工程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财政为此时时吃紧,好几次林青青这个女帝亲自找商人士族借钱,就为了能让草原与这里正的建立一条路。 拓跋胜很支持,出钱出力。留在京城没离开的原因中,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遇山开山,遇水填水,死了多少人? 林文仲不想叶舒被拓跋胜的人中途害死,亲自将他送了过来,交给负责工程的官员。 官员自然一口答应。 但这是谁? 前朝摄政王,当今女帝的前夫,还是战神,拥兵几十万……等等等等。 官员觉得棘手。 光是怎么安排他就想了两日,最后一拍大腿,把叶舒安排去最轻省的地方,管理建材,然后看管马车,在然后清点人头,甚至一度让他只需自己待着。 叶舒总出状况。 管建材,建材丢,管马匹,马匹死,清点人头,与人斗殴。 好几次他都杀了人又回来。 有人亲眼看到他从炸过的山里爬出来。 “干什么?” 官员看到几个人拿着刀要趁他病要他命,吓的腿都软了,还是呵斥了出去。 “都不想吃饭了?” 他大声吆喝,“上面要我们这个月必须完工,你们一个个的在这儿偷懒,完不成工期,我看谁能讨着好!” “那个谁,”他骂骂咧咧,让人把不知死活的叶舒抬走。 越靠近草原,杀他的人越多。 官员也不敢把他藏在自己的住处,怕自己也被杀了。 “你要是跑了,我立马报个死亡,你也不用在这儿受这份罪了,”官员把药胡乱放下。 一只除了皮就是骨头的大手攥住他,“什么时候,试用。” 官员迟疑了瞬,还是道:“就这两天。” 抓着他的手松开。 叶舒的眼睛也闭起来。 简陋的棚子里,没人愿意靠近他这个危险人物。所以他周围都是空的。 这样似乎连空气也格外的冷。 他也懒得将身子蜷缩起来,在破旧的薄被下等待黎明。 次日。 一节一节的铁皮箱被运过来,链接到一起,变成了一只匍匐在铁路上的庞然大物。 为此付出心血的工人们欢呼大叫。 官员也激动的厉害,招呼人拉。 这又怎是人力能拉动的? 只能卸掉一部分,数百哄人拽着绳子,将它缓缓拉动。 “太好了!” 好几年了,终于看到成果了。 叶舒摇摇看着,拿了夜里官员胡乱放下的药,离开了。 开始试行了,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亲自完成第一次。那些得了命令的草原人会不择手段的,在她来之前杀 他。 这个地方叶舒只能先离开了。 京城二十里外,是蜿蜒千里,耗尽无数钱财的铁路。 一号站,就在此。 它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经历过几次实验之后,完工了。 林母坐在车厢里,说什么都不下去,车里车外一帮大臣。 “你挺着个大肚子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林母坚持。 “不让您去,是因为您年纪大了,而不是这玩意儿不安全,”林青青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打感情牌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这个女帝点面子。” 林母抿着嘴唇不说话了,“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什么时候试不行。” “再晚一天我都等不及!”林青青亲自把她扶起来,“娘就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几天的功夫。” “拓跋,”林母那担忧放到拓跋胜身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反正我说什么她都不听了。” 拓跋胜也不想她现在离京,还试行,但她有一大堆话能把他说到闭嘴,所以……“岳母安心,有我在,她一根头发也少不了。” “上来。” 林青青已经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带百官走过去了。 这个项目早就传遍天下,要试行,围的人山人海自不必说。 吵吵嚷嚷中,一节马车箱大小的铁皮盒子发出呼啸声,将铁路压的发出声音,缓缓地,缓缓地沿着铁路形式。 那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把围在周围的人吓的落荒而逃,一时间竟惊天动地起来。 人们 扒着前边人的肩膀争相眺望,惊呼:“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 被他们叫做火盒子的东西跑的很跑,但林青青很 满意,一连三天下来路上没有出任何状况,京城也早就被甩在身后。 林青青真的很满意。 看到众人闭上嘴,叹服的样子,她更满意了。 四天半,他们看到了草原。 “明年我还得这样送你一趟,”林青青抬头朝身后的拓跋胜看。 他又把胡子蓄起来了,看起来多了成熟男人特有的沧桑。 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依旧。 “要尽快培养一个接班人,”拓跋胜对草原的依恋远没有对她的浓重。虽然他的归宿必定是这大草原。 “下去,”拓跋胜紧紧攥着她手,怕她又闪失。 草原诸部落的人已经等在末站。 一场一场的交谈把未来几年的事在几天中敲定。 那些平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官员终于派上用场了,唇枪舌剑的,看的林青青都想鼓掌。 他们一共停留了五天,林青青遗憾没能看到东西装上“火盒子”就开始返程了。 拓跋胜这个不称职的可汗不能一起回去,草原上起了乱子,他得回去处理。 头一天还千叮咛万嘱咐,隔日就变卦想林青青留下。 “优柔寡断,”林青青当着众人呵斥他,直接上车了。 启程后又写了信,叫人给他送来。 火盒子的速度,除非他的铁骑插上翅膀,要不然护送不了。 拓跋胜临走前还在看着火盒子消失的方向。 “驾——” 他得速去速回。 “陛下。” 中途停歇,不离女帝左右的雅儿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在林青青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青青眸光轻动,“让她来见我。” 雅儿摇头:“恐怕不行。” 林青青亲自去见。 是紫衣。 她脸上带着刀伤,守在一座破庙,身后,是浑身没有完好的叶舒。 紫衣什么都说,跪在地上磕了头出去。 雅儿紧紧守着她。 “无妨,”林青青走到叶舒旁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叶舒睁开眼,干涩的唇上扬。 “老大。” 他声音低的听不到。 林青青看着他。 “我想,回京。” 他费力的抬起手,牵住她下摆,“老大,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