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重生)》 1.01:音乐世家 夏日宁静的午后,繁花似锦的别墅花园内飘荡着悠扬的旋律,驱散了夏日的炎热,也抚平了炎热带来的浮躁。半晌,令人沉醉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透着一股一丝不苟的干练大气。 覃桓昔不急不缓地放下小提琴,端起茶杯小饮一口,润湿稍显干涩的喉咙,随即将目光调向稳步朝他走来的老人身上,老人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他缓缓勾起嘴角,语气温和地叫了一声:“赵伯!” 管家闻言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距离覃桓昔五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恭敬地道:“小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前厅。” 覃桓昔放下茶杯,唤来女佣将他的小提琴收起来后,回头对老管家道:“走吧。” 管家立刻往旁边让了两步,待覃桓昔从他身边经过后,他才随即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少年体形修长,却略显单薄,如今正值炎炎夏日,裸|露在外的肌肤尽显白皙,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苍白。 他自认活了近一辈子,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在这个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音乐世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说看人多准多通透,但也极有眼力,如今却始终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覃家的小少爷覃桓昔自打出生以来就被寄予厚望,从小便被冠上了“天才小提琴家”的称号,小小年纪斩获多项世界级小提琴大赛金奖。作为如此出色的一位小提琴演奏家,他背负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他的生命里几乎只剩下小提琴。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覃桓昔在赶往一场音乐会的途中出了严重的车祸,送到医院后经过长达数小时的抢救,性命是保住了,能不能醒来却全凭他的意志。之后的两个月,覃老爷子几乎用尽了所有的人力和财力,这位备受瞩目的天才少年始终没有醒来。 就在大家绝望之际,昏迷不醒近三个月的覃桓昔突然睁开了眼睛,覃老爷子激动得险些昏过去,又是一场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检查和救治后,覃桓昔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健康,直至一个星期前康复出院。 曾经的覃桓昔性格温和,安静乖巧,甚至有一些些孤僻,管家也能理解。 生活在这样一个音乐大世家里,覃桓昔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之路就已经被铺平和规划完整,他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过去的二十年,覃桓昔除了奔赴在世界各大音乐大赛和音乐会的路上,剩余的时间几乎都用在学习和练习小提琴上了。 管家至今还记得覃桓昔唯一一次遭受严厉批评的情景,那年的覃桓昔才5岁,5岁正是贪玩的年纪,纵使是三岁就学习小提琴的覃桓昔也一样,因为偷玩玩具,手指不小心划破了一点皮,甚至连血也没有流一滴,但是在随后的练习中却出现了瑕疵。 管家清楚地记得,当时还在世的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小小年纪的覃桓昔脸色惨白,从今往后,覃桓昔记住了一句话——手是艺术家的生命。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他失去了所有的玩具,一直到长大成人,他的伙伴只有小提琴。 不过那都是管家过去对于这位天才少年的记忆了,醒来后的覃桓昔让他捉摸不透,甚至有点毛骨悚然,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一份锐利,少了一份纯真,单薄的身躯多了一份气势,少了一份脆弱。 每当他想尝试着透过那双眼睛,揣摩少年的心思时,却被少年似笑非笑的神色定在了原地,惊得他内心犹如惊涛骇浪般仓惶地别开视线,也让他不得不承认,过去的覃桓昔已经终结在那场车祸里了。 覃桓昔镇定自若地走进大厅,对着沙发上正在看书的老人道:“爷爷!” 老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老却仍然精神饱满的脸庞,见到覃桓昔时,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他拉过覃桓昔的手拍了拍道:“桓昔,今天身体怎么样?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爷爷,知道吗?” 覃桓昔笑了笑,乖巧地坐到了老人身边,面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他也不由得放缓了态度:“爷爷放心,李医生一早就给我检查过了,我现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爷爷担心的后遗症一点也没有留下,而且我每天都在坚持锻炼身体,爷爷完全不用担心。” “这样我就放心了。”老人欣慰地感叹,“你父母去世得早,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去了地下,拿什么脸面面对你的父母?幸好老天可怜我这个老头子,没有把你带走。” “爷爷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爷爷也会长命百岁。”覃桓昔见不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如此感慨,忍不住安慰了几句,随即岔开话题问道,“爷爷急着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覃老爷子点头道:“我看你这几天都在坚持练习小提琴,既然身体已经恢复了,练习也不成问题,爷爷今年的寿宴开场演奏,你还是要参加,明天开始跟着你大伯一起练习。” 覃桓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小提琴演奏不是交给斯语堂妹了吗?” 覃老爷子叹了口气:“斯语最近的表现确实很好……” 老人家欲言又止,语气中含着不可忽视的失望,覃桓昔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眉头却未曾舒展,他明白老人家的心情。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他还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而且他的这个堂妹覃斯语也是个麻烦人物。 “往年都由你演奏,若不是你之前身体不允许,斯语最近的表现也很积极,你二伯又想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我也不会考虑她。”覃老爷子叹息,他也不是刻薄古板之人,也愿意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但前提是至少有覃桓昔的天赋和沉稳,才能得到大家的赞美和认可。 若只是普通的宴会,他不介意给后辈们多几次展现实力的机会,可是他的寿宴代表着整个覃家的尊严和威望,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在各个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孙女,而是容不得一点点差池,覃家丢不起这个脸。 “是,爷爷,我明白了。”覃桓昔不用多加思考,也明白老人家的顾虑。 覃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笑容里多了一丝宠爱,他的这些后辈里,不乏站上世界舞台,备受世界瞩目的出色演奏家,但唯有覃桓昔才真正担得起“天才”两个字,他将是覃家最耀眼的演奏家。 覃桓昔沉默片刻道:“对了,爷爷,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等爷爷的寿宴结束后,我想回学校上课了。” 覃老爷子的眼神越发欣慰,摸了摸覃桓昔的头道:“好,爷爷这就让人给你安排。” “谢谢爷爷!”覃桓昔笑着站起身,“爷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不打扰爷爷休息了,三个月没碰小提琴,这几天的练习,我始终觉得不太满意,还想再回去多加练习。” 覃老爷子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很好,练习固然重要,也别忘记休息。” “是,爷爷!”覃桓昔说着便走出了大厅,见候在一旁的管家也跟了上来,他回头含笑道,“赵伯,不用送我了,你陪着爷爷吧。” 管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老爷子,见老爷子点头,便恭敬地道:“是,小少爷。” 覃桓昔回到独自居住的小楼,交代了帮佣们几句,不要上来打扰他,便快步上了楼。进了书房,他锁上房门,这才脱力地窝进沙发,拉过一个抱枕枕在身后,抬手掐着发胀的眉头。 扮演音乐世家的天才少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得多,的确,他一直在扮演这个角色,真正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覃桓昔”早就死在了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里,活着的只是覃桓昔的躯体,内里早已换了灵魂。 宁薛,这才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名字,可惜以后再也不能用这个名字活着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宁薛”这个人了,他的躯体连同他本来该有的一生,已经化为埋葬在地底下的灰烬,只留下一块证明他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墓碑。 覃桓昔就着斜靠的姿势,缓缓躺倒在沙发上,抬起双手举到眼前,这是一双经过细致保养的艺术家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非常漂亮。但是在他眼里,却是一双无论看多少遍,仍然十分陌生的手。 覃桓昔深吸一口气,将手背盖在额头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属于灵魂和这具身体的记忆不断地交错翻搅着他的思绪,让他的头突然疼了起来,最终才刚康复的身体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2.02:宁薛 覃桓昔醒来时,天色已经变暗,他自沙发上坐起身,脑袋还有点晕,倒是不那么疼了,他也不急着开灯,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片刻才起身去开灯,房间突然的亮光有点刺眼,他闭了闭眼才慢慢适应。 覃桓昔下了楼,唤来一名女佣,让她去主院告知老爷子一声,他今晚不去前厅吃晚饭了。随后又吩咐厨房准备一碗清淡的馄饨,刚恢复健康的身体吃不了太多油腻的食物,晚上他还是习惯吃清淡容易消化的东西。 等待厨房给他做馄饨的空当,覃桓昔坐到大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随意找了一部电影播放,思绪却再一次飘到了前世“宁薛”时期。他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算是借尸还魂了吧?或许更好听一点可以称之为“重生”。 对于上辈子死亡前的四年,覃桓昔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用“翻天覆地”四个字形容,糟糕的开端是从大学毕业晚会那天开始。人的一生不断地重复着相聚和别离,毕业便代表着离别,心情难免感慨万千。 覃桓昔只记得那天学校还举办了盛大的晚会,邀请了学校的董事和很多从这所学校毕业的社会成功人士出席晚会,他参加了表演,拉了一曲小提琴,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晚宴上,作为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和曾经的学生会主席,他与不少人敬了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而自己身体上叫嚣着的酸痛却也告知着,他昨晚与身边的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素来以冷静和沉稳大气示人的他,第一次落荒而逃,直到离开学校回到家中,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发生这种事情,就算他是个男人,也会有种无法言喻的羞耻感,何况对方于他而言也称不上陌生人。 覃桓昔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清了对方的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T大的董事会成员,莫家现任掌权人莫绍蘅。莫绍蘅这个名字不光闻名T大,在整个商界也是赫赫有名,何况当年他们宁家也不是普通世家。 覃桓昔不敢肯定莫绍蘅有没有记住他,他也不想去计较那天喝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和莫绍蘅凑到一起,甚至还发生了那种关系。当时那种情况,他也怨不得莫绍蘅,而且晚宴上莫绍蘅也喝了不少酒。 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也容不得他抓着那晚的事耿耿于怀,毕业后他按照父母的安排,开始学习管理公司。大世家往往表面光鲜亮丽、财大气粗,内里却犹如一块腐肉,为了争权夺势,手足相残六亲不认。 当时宁家的掌权人是他的父亲,尽管如此,家族里仍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父亲的位置,不仅父母不敢有丝毫松懈和麻痹大意,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肩上的重担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覃桓昔本就是不服输的性格,父亲好不容易夺得的江山,他自然要替父亲好好看守,那段时间他几乎连家也没回,住在了公司里,毕竟丢了继承人身份事小,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连小命都要赔进去。 正当他慢慢适应忙碌的节奏时,身体却出现了状况,起初他以为只是三餐不定时,把胃给糟蹋了。后来胃口越来越差,还变得难以捉摸,每天早上起床吐得昏天暗地,人也消瘦了一圈。家人实在看不过去了,找来熟识的医生给他检查身体,检查的结果彻底颠覆了他对三观的认知。 他怀孕了! 覃桓昔只记得他愣怔了很久,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若不是父母拦着他,他差点就和医生动起手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只是发泄“继承人”三个字带给他的庞大压力,医生是父母多年的朋友,拥有丰富的经验,不可能跟他开如此恶劣的玩笑。 过去的二十几年,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可想而知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是谁。 覃桓昔的第一反应就是拿掉这个孩子,可是男子怀孕犹如天方夜谭,就算是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自然不敢轻易动手术。毕竟手术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更是谁也不敢承担这个未知的后果,而且他虽然以男子身份怀孕,身体却很健康,各项数据指标也很正常。 事后覃桓昔渐渐冷静下来,父母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下赌注,说到底,肚子里的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总有一种血脉羁绊的感觉。 怀孕的过程没有想象中那么艰辛,过了孕吐期后,他能吃能喝,睡得也很安稳。只是后期肚子大了起来,身体也有了些许负担,不过还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再过段时间,他就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了。 等到孩子出生后,覃桓昔更是不再计较男子怀孕的事了,儿子长得很像他,虽然眼睛和鼻子有一点点像他的另一位父亲莫绍蘅,不过总体更像他一点,这让他无比的骄傲和兴奋,儿子瞬间成了他的心头至宝。 覃桓昔原本以为他的人生就此圆满,儿子有了,他也渐渐掌握了公司的运营,生活步上了正轨,没想到大伯他们还是动手了,竟然联合商场上的劲敌,抢走了公司多个项目,导致公司投入的大笔资金收不回来。 父母变卖了所有的家财,也填补不了资金的空缺,最后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自杀身亡。那个时候覃桓昔只觉得,人生再悲哀也不过如此了,若不是还有宝贝儿子陪着他,或许他也会追随父母而去。 “小少爷……小少爷……” 恭敬的轻柔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覃桓昔回过神来,发现脸上一片冰凉,他故作镇定地站起身,不去看面露担忧之色的女佣,背过身去道:“先把馄饨端去餐厅,我洗把脸就去吃。” “是,少爷!”女佣不敢违抗覃桓昔的命令,只是满脸担忧地望着覃桓昔的背影,小少爷平时虽然话不多,却从不苛刻家里的帮佣,对他们也很和气,哪怕不小心犯了错误,只要不是原则和道德上的问题,他也不会苛责他们。 覃桓昔快步走进卫生间,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惊艳也不足以形容这张脸的出色,这样一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他抬手摸了摸镜子里那双通红的眼眸,指尖一片冰凉。 覃桓昔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指甲切进掌心,针刺般疼了起来,却抵不过心头窒息般的疼痛。 父母自杀身亡后,他用所剩不多的积蓄,租了一间老旧的公寓,带着儿子搬去了公寓居住。他不怕吃苦,更不怕从头再来,他可以委曲求全,但决不能让儿子跟着他受尽屈辱,可惜上天没有给他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覃桓昔早就知道,只要他活着一天,那群人就不可能放过他,害怕他东山再起,更害怕他伺机报复。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去幼儿园接儿子,车子刚开出一段路,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车子显然被人动了手脚,他还没来及想出对策,一阵爆炸声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他成了音乐世家覃家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覃桓昔”,这一刻他反而冷静了,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就还有希望。他还有儿子,无论将来面对怎样的人生,以怎样的身份活着,他都不会放弃把儿子带回身边。 覃桓昔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当知道此时离他死亡已经过去了三年,那一刻他真的心如死灰。若不是昏睡了近三个月的身体过于虚弱,不允许他发疯,否则他一定会疯狂大笑,笑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如此恶劣的玩笑,给了他重活一世的希望,却又收走了他三年的生命。 三年,他用三年时间接受自己生了一个儿子,用三年时间看着儿子出生到学会走路,口齿不清地叫他爸爸,亲自送儿子上幼儿园。三年的时间让他从家财万贯到一无所有,颠覆了他的人生,夺走了父母的性命,也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果然上天不会厚爱任何一个人,覃桓昔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他已经比别人多活了一世,一时的自暴自弃过后,他很快振作起来。只要他还活着,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绝对不会放弃寻找儿子,那群人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不至于连一个三岁小孩都不放过。 覃桓昔握紧双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哪怕再着急,他也必须忍耐,如今的状况还不允许他轻举妄动。真心疼爱他的老爷子也许不知道,但是他重生在了这具身体内,他比谁都清楚,原身的这场车祸其实也没那么简单,他完全可以肯定,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在他刚醒来的那几天,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原身残留的意念,别人只看到了天才小提琴家光辉灿烂的一生,却不知道原身有多抗拒这样的人生,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家族荣耀束缚一生,也正因为原身强烈的抗拒,他才能在这具身体里醒来。 覃桓昔知道,并不是医生无法救治,而是原身自己不愿意醒来。 原身选择了逃避,逃避“天才小提琴家”这个头衔套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逃避无法挣脱却又不敢反抗的命运,而原身真正想要逃避的,却是他永远也不敢面对的真正的自己。 覃桓昔叹了口气,他又有什么资格感慨这具身体的人生,他和原身一样都是胆小鬼,否则也不会被命运逼得走投无路,到头来原身倒是彻彻底底地抛弃了一切,咳他也好不到哪去,如今的他仍然被命运牢牢抓在手里。 3.03:名琴 覃桓昔好笑地望着脚步轻快、面带笑容的管家,这位素来沉稳得体的老管家,难得露出如此兴奋的神色,似乎还有点迫不及待,他轻笑道:“赵伯,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管家微愣,随即难为情地屈指擦过鼻尖,脸上的笑容却未曾褪去:“小少爷,有好事发生的不是我,而是小少爷您,我可以向您保证,明天的寿宴,小少爷绝对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哦?”覃桓昔语气轻扬,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管家笑了笑,不再多言,这样的惊喜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还是需要小少爷亲自体会,他带着覃桓昔上了二楼,经过长长的过道,最后在过道尽头的房间外停了下来,他敲了敲门,恭敬地道:“老爷,小少爷来了。” “进来。”房间里传来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管家立刻打开门,侧身让覃桓昔进门:“小少爷,请!” 覃桓昔走进房间,好奇地打量房间里的摆设,几十架名贵的小提琴摆满了整个房间,这里显然是老爷子最为宝贵的收藏室。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老爷子对这间收藏室十分重视,平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就算是原身,过去的二十年,也只进来过两三次。 “爷爷!”覃桓昔收回视线,站在原地向老爷子问好。 “来了!”老爷子放下手中抚摸着的小提琴,招呼覃桓昔到他身边,待覃桓昔走近后,又转身走到墙边,将其中一个柜子推开,柜子后面竟然还有一扇门,他打开门走了进去,“桓昔,跟爷爷进来。” 覃桓昔勾唇笑了笑,这间收藏室还另藏玄机呢,不过老爷子的收藏品确实不少,这里收藏的每一架小提琴都价值不菲,甚至还有几把出自世界最著名的三大小提琴巨匠之手,更是价值连城。 覃桓昔走进里间,里间的装饰非常考究,一眼就能看出主人对收藏之物的无比重视,他看着老爷子取出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解锁几道密码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古朴的小提琴,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斯特拉迪瓦里?” 就算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老爷子突然将他带来收藏室,又是第一次允许他进入里间,必然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他看。但是此时此刻覃桓昔仍然激动得无以复加,在他继承的记忆里,他知道老爷子有一把珍贵的名琴,平时不轻易拿出来示人,连原身也只是在小时候匆匆见过一次。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备受世界瞩目的小提琴演奏家,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小提琴,老爷子把这把小提琴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视。 在覃桓昔很小的时候,老爷子就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这把琴是爷爷最好的伙伴,陪伴他度过了最孤独的时刻,又陪伴他站上了一个又一个耀眼的舞台。如果没有这把琴,就没有当年的他,是他的这位伙伴,给他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和尊严。 “她有一个很美很动人的名字——Black Diamond!” “黑色钻石……” 老爷子像是对待无价之宝那般,恭敬、温柔、神圣地抚摸着琴身,眼中饱含着无法抑制的狂热,直到许久他才将小提琴递给覃桓昔:“只有配得上她的人,才可以使用她,这辈子若是找不到与她的尊贵足以匹配的人,等我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宁可将她同我一起埋葬。” 覃桓昔努力克制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提琴,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阿马蒂小提琴和瓜尔内里小提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三大小提琴,但并不是每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都拥有如此珍贵的价值。 覃桓昔本就是个热爱小提琴的人,从小就听说过这把小提琴的众多传奇故事,“黑色钻石”的第一位主人自然不是覃老爷子,可以说黑色钻石在覃家也传承了几代,最后就到了覃老爷子手里。 覃老爷子从世界舞台退下来后,人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黑色钻石了,原本覃桓昔以为能够继承黑色钻石的人会是他的父亲。父亲曾经在一次大赛上用过这把琴,那场比赛也让父亲一夜成名,可是父亲和母亲早在十年前就意外去世了,之后的十年,黑色钻石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爷爷,我真的可以用她吗?”覃桓昔仍有点不敢置信。 他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好琴,正是出自于阿马蒂家族,也是覃老爷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陪伴了他十几年,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黑色钻石相比。他不奢望将来可以拥有黑色钻石,但有生之年如果可以用这把小提琴上台演奏一次,那也此生无憾了。 覃老爷子笑得万分慈祥柔和,爱怜地抚摸着覃桓昔的头:“不然爷爷为何让你们相见?” “真的可以吗?”覃桓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睁大的眼睛充满期待。 覃老爷子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戏谑地笑道:“不相信?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覃桓昔定定地望着老爷子,在老爷子鼓励的目光中,他用力点了点头。随即他神色一变,认真而庄严地轻轻架起小提琴,指尖微凉的触感,让他幻觉有一道无比神圣的光芒,通过指尖传遍了他的全身。 《佛罗伦萨之夜》中曾经如此描述世界上最著名的小提琴大师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奏:在这琴声里,蕴含着一种无以名之的神圣激情,时而神秘地颤动着如柔波细语,叫人几乎听不见一些儿声息;时而又如日夜的林中号角,甜美得撩人心弦;最后却终于变成了纵情欢呼,恰似有一千个行吟诗人同时拨动琴弦,高唱着昂扬的凯歌。这样的妙音,你可永远不能用耳朵去听;它只让你在与爱人心贴着心的静静的夜里,用自己的心去梦。 这一刻,覃桓昔忽然明白了这是一种怎样的体会和心情,从黑色钻石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沉醉了、着迷了。他无法自拔地沉浸在黑色钻石的琴音里,他全心全意地投入,仿佛稍有一丝一毫的不专心,那都是对黑色钻石的亵渎。 覃氏大宅另一栋别墅里,轻轻柔柔地传出一阵婉转动人的旋律,正当佣人们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悦耳的琴声中时,下一秒却传来一声极其刺耳的音律,紧接着“哐当”几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接着又是几道胡乱砸碎物品和踢打家具摆设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玻璃杯子和瓷器的碎裂声。 佣人纷纷从琴音制造的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覃斯语掐着桌沿的手指尖发白,原本精致美丽的脸庞,此时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狰狞,她双目刺红,拼命隐忍才没有大喊出声,瞪着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小提琴,通红的双眼仿佛要滴出血来。 覃桓昔! 都是因为覃桓昔,若不是因为他,她早就成为覃家最出色的小提琴家了,原本以为她终于不用生活在覃桓昔的阴影下了,不管是老天有眼,还是天妒英才,只有覃桓昔消失,她才能真正地活出自我。 可是,覃桓昔不是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吗?医生不是说醒来的可能性很低了吗?老天为什么不及时将他收走?为什么要让他再次醒来?自从覃桓昔回来后,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荣耀,又远远地离她而去,连参加寿宴的机会都要被他剥夺,她怎么能甘心? “斯语,怎么回事?”朱霞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玻璃和陶瓷碎片,她立刻皱起了眉头,本就神色严肃的脸庞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尤其是看到随意丢在桌子上的小提琴时,愤怒油然而生,“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琴?” “妈,我……”覃斯语对上母亲的愤怒,心生胆怯,她转头望着躺在散乱的物品堆里的小提琴,甚至还有打翻了的水杯,此时正沿着桌角往下淌水,她慌忙奔过去,将小提琴拿起来,小心地抱在怀中。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覃斯语拼命摇着头。 朱霞轻轻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覃斯语凌乱的发丝,将盖住半边脸的发丝整理在耳后,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叹息道:“斯语,若是你一直都是这副状态,别说爷爷永远不会注意到你,你这辈子也无法超越覃桓昔。爸妈都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你这几天的练习,非但不在状态,还时常出错……” “妈!”覃斯语终于忍不住打断自家母亲的训话,哽咽着道,“妈,爷爷就是偏心,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只有覃桓昔,不管是比赛还是音乐会,每次都是覃桓昔优先,他什么时候想到过我们可是覃桓昔的兄弟姐妹?什么时候给过我们表现的机会?还有,他嘴巴上说小提琴是我们的伙伴,而且他明明有那么多的好琴,明明知道从安堂哥一直想要那把阿马蒂,明明我们都是他的孙子孙女,可是当年他还是把阿马蒂作为生日礼物给了覃桓昔……” “住口,斯语,你怎么可以这么放肆地大呼小叫,是想被你父亲听到吗?我平时教给你的礼仪,你都忘记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忘记自己的涵养……”朱霞眉头深锁。 “涵养?”覃斯语嘲讽地笑了,“妈……你知道我为了明天的寿宴,是那么努力地跟着大伯练习,我怕我跟不上,白天拼命缠着大伯,让他多陪我练习几遍,晚上回来还一个人练习到深夜。我不想让爷爷失望,我一直在想,我终于等到了,终于可以让所有人知道,覃家不是只有一个覃桓昔,还有我覃斯语。我也想成为爷爷值得骄傲的孙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机会爷爷都要出尔反尔?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朱霞望着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忽然想起刚才得到的消息,眼中恨意一闪而逝,随即她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语气温柔地安抚着失控的女儿:“只要你足够努力,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努力?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覃斯语将头枕在母亲的肩膀上,神情恍惚,留着泪呢喃。 朱霞抱紧女儿,轻轻拍抚,神色沉静,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4.04:寿宴 今夜的覃氏大宅灯火辉煌,与夜幕下浮动的星光交错辉映,流淌在繁花锦簇的花园间。 一辆辆豪车绕过巨大的喷泉池,停靠在宴会大厅正门外的停车道上,身着一身名贵考究,做工精细正装的绅士们,与一身晚礼服勾露出完美曲线、用心打扮的优雅女士们,相互挽着手,缓缓走进宴会大厅。 灯光、美酒与佳肴,悠扬的旋律,高雅的舞姿,礼貌的寒暄,与颇有涵养的交谈。此时,喧闹的宴会大厅突然一阵安静,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谈笑声渐渐停歇,掌声变得越发响亮。 覃桓昔搀扶着老爷子走上宴会大厅的舞台,老爷子微笑着向宾客们点头示意,察觉到老爷子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便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趁老爷子发表感言时,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舞台。 覃桓昔还要做寿宴开场演奏的准备,离开宴会大厅时,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警觉地回过头去。宴会大厅宾客众多,此时几乎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落在了今晚的寿星身上,偶尔有几双眼睛朝他这边望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礼貌亲切的笑容,他也回以同样的礼仪。 作为覃家最优秀的后代,他的出现本就引人注目,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计其数,但大部分人都带着好奇和友善,偶尔会有几道探究的目光,他也不甚在意,然后刚在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十分与众不同。 在这么多宾客中找出那双眼睛的主人,覃桓昔知道不现实,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便很快就放弃了追究,回到房间将今晚演奏要用的小提琴取出来。摸着这把古朴的小提琴,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今夜将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十年未曾示人的黑色钻石,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而且将由他来演奏,这是他上辈子做梦也不敢奢望的一幕,这不仅仅是黑色钻石的尊贵和荣耀,也将成为他这一生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场的很多朋友都知道,前段时间桓昔发生了一些意外,原本以为我将永远失去这个令我无比骄傲的孙子了,幸得上天垂怜,终将桓昔还给了我,他是我们覃家的珍宝。”老爷子说着眼眶微红。 此时宴会大厅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老爷子终于笑了。 覃桓昔拿着黑色钻石站在大厅外的墙边,听着老爷子诉说着对他的珍惜,在这个复杂的大世家里,除了已经过世的父母,老爷子恐怕是唯一真心实意疼爱他的亲人了,他能够感受到老爷子发自内心的疼惜。 待老爷子发表完感言后,覃桓昔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握着黑色钻石稳步走上舞台。毫不意外地,从他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开始,宴会大厅内响起一阵阵抽气声。 “黑色钻石,竟然是黑色钻石……” “真的是黑色钻石……” 覃桓昔站定后,含笑向宾客们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随后直起身向坐在钢琴前的覃弘文点头示意。随即他收敛笑容,在宾客们的屏息中,自信而庄重的架起小提琴,黑色钻石十年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再次发出了她神圣而古老的旋律。 今晚他要演奏的是贝多芬的《F大调奏鸣曲》24号第五首《春天奏鸣曲》,而与他一起演奏的是原身的大伯覃弘文,一位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家。在这个暗潮涌动的大世家里,这位醉心于钢琴演奏的大伯,对他似乎没有敌意,平日里见了面也是和颜悦色。 “黑色钻石!”宴会大厅外的空中花园里,莫绍蘅端着酒杯,斜靠在扶手栏杆上,夜风中飘荡着小提琴悠扬的旋律,竟让他感受到了丝丝醉意,不知是杯中美酒过于醇厚,还是琴声过于悦耳。 “看来覃老对这个孙子,还真如传闻般重视,黑色钻石啊……”齐丰宇轻笑一声,端起酒杯小饮一口,煞有介事地抿唇摇了摇头,“二十年前覃老退下舞台后,黑色钻石似乎只出现过一次,当时使用黑色钻石的人好像就是这位覃小少爷的父亲吧?” 莫绍蘅神色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对他的认知似乎表示怀疑,随后沉默不语地喝着酒。 齐丰宇捏了捏酒杯,若非场合特殊,他定会暴躁,不服气地咬牙压低声音道:“什么眼神?有幸被邀请参加如此优雅的宴会,我就不能多做一点功课吗?再说了,老子也是拥有高雅艺术细胞的人好吗?” 莫绍蘅转过身去,决定不再理会他。 “行了行了,我就是个粗人行了吧?”齐丰宇摆摆手。 本来按照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和这种充满艺术气息的宴会明显格格不入,不过不管是这种艺术大世家,还是财大气粗的商业大世家,抑或是呼风唤雨的政客大世家,总归被定义在一个圈子里,免不了形式往来。 不过此时齐丰宇倒是对这位覃家小少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比起整天过着纸醉金迷、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游手好闲的同年龄段的富二代公子哥们,他们与这位覃小少爷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只剩下——都不差钱了。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还处在整日与狐朋狗友们厮混泡妞的叛逆中二期时,家里的老爷子拎着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嚷嚷着要打断他的狗腿,其中听得最多的正面教材就是这位覃家小少爷,那时的老爷子恨不得他明天就能给他老人家捧一个柴可夫斯基金奖回去。 他们这些大世家虽然和覃家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但是很不可思议的,老一辈们和覃老爷子交情都还不错,平日里也会来往走动走动,各家后辈们的一些破事也互相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因此大家都知道覃家的小少爷覃桓昔,从小就是个天才,他们还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时候,人家覃少爷已经站上了世界舞台。而当他们摆脱了学校的束缚,终于可以肆意挥霍自由人生的时候,20岁的覃少爷已经把各种世界级的金奖捧回家了,来回奔波于各大音乐会现场。 每次听到自家老爷子絮絮叨叨讲述覃桓昔的天才事迹时,齐丰宇狠狠抹了把脸,暗道这哪里是“天才”,这根本就是神级开挂。所以比起他们这群虚度人生的富家公子哥们,覃桓昔才是真正的“少爷”。 而就在几个月前,他突然听闻这位覃小少爷出了车祸,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后来还真的昏迷不醒近三个月。他当时还颇有一番感慨,觉得真是可惜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吧。 此时覃桓昔已经结束了演奏,他从容不迫地弯腰行礼致谢,谦和有礼地接受宾客们的赞扬,这份气度绝非普通人能够拥有,甚至连一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齐丰宇,此刻也有了些许羡慕和嫉妒。 “哎,果然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齐丰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莫绍蘅依旧沉默不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重新回到宴会大厅的覃桓昔身上,他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此时正笑容得体地接受宾客们的询问和攀谈,从不断传出的爽朗笑声中,可以非常肯定宾客们对他十分满意和赞赏。 莫绍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眼前的这一幕幕,仿佛唤醒了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另一幕似曾相识的情景,那时也有这么一个人,哪怕被人山人海包围,他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竟然是黑色钻石,爷爷真的把黑色钻石给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爷爷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正当莫绍蘅走神之际,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唤回了险些陷入回忆里的思绪,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俯首循声望去。 这座宴会大厅设计独特,他此时所在的空中花园,与宴会大厅之间连接着别致的楼梯,此时一名身着白色晚礼服的少女站在楼梯口,她情绪明显已经失控,全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晚礼服,揉出了几道褶皱。 “斯语,别这样……”另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年轻男子,双手按住少女的双肩,“别冲动,不管怎么样,今天是爷爷的寿宴,若是因为黑色钻石搞砸了爷爷的寿宴,就不是我们所能承担的后果了。” “可是……从安哥,难道你就甘心吗?本来爷爷明明已经答应了父亲,今年的寿宴由我演奏,我并不奢求爷爷把黑色钻石给我用。但是为什么覃桓昔一醒来,爷爷就要我把机会让给他,现在竟然还把黑色钻石给他用,从安哥,我真的不甘心……”覃斯语用力揪着晚礼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处于爆发边缘的愤怒和不甘。 覃从安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覃斯语的后背:“我想爷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走吧,我先陪你去休息室,千万别让爷爷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的,爷爷最重视后辈们的家族教养,他决不允许有人在他举办的宴会上失仪,有什么话等宴会结束再说,乖,听堂哥的话,嗯?” 覃斯语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覃从安点了点头:“谢谢你,从安哥!” “啧啧啧……”待两人离开后,齐丰宇才探出头来,他朝身后的莫绍蘅挤眉弄眼,煞有介事地感慨,“果然大世家出生的人,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莫绍蘅眼神暗了暗,他可没有忽视覃斯语在说到黑色钻石时,覃从安那无法掩盖的异样。而且如果他记得没错,早在几年前,覃老爷子寿宴的开场演奏,覃桓昔就已经参加了,覃斯语口中所谓的“让”,应该用“还”才更为准确吧。 莫绍蘅几乎不用打探,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当时覃老爷子以为覃桓昔再也醒不过来了,因此才让覃斯语代替覃桓昔参加寿宴的开场演奏。不过按照他对覃家为数不多的了解,覃斯语的演奏水平、名声、地位和覃桓昔之间,恐怕是云泥之别吧,当然覃桓昔才是那个“云”。 “走吧,下去和覃老打声招呼。”莫绍蘅将空了的酒杯放到空中花园的桌子上,回头对齐丰宇说了一声,便率先走下了楼梯。 “喂,等我一下!”齐丰宇还在愣神,莫绍蘅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赶忙放下酒杯追了上去,嘴里不忘嘀咕抱怨,“还是这么说风就是雨,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5.05:绑架 覃桓昔驾轻就熟地周旋在众宾客之间,或许与他攀谈的都是醉心于演奏,来自世界各地的演奏家们,对他之前的演奏十分满意,面对他时脸上多了些许欣慰的笑容,更多的是对他的赞赏,甚至有不少人邀请他参加音乐会。 因此覃桓昔应付的还算轻松自在,不过对于参加音乐会,他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在这具身体内醒来后,他也仔细思考过以后的生活,除了必须尽快找到儿子外,他也考虑过是不是继续过原身的生活。 原身对自己的命运十分抗拒,却始终无力反抗,但是覃桓昔能够感受到,其实原身从骨子里热爱着小提琴演奏,正是因为这份狂热,他才不想让小提琴成为家族荣耀的工具,被自己的所爱束缚一生。 原身背负了太多的包袱,也是这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包袱,逼得他再也不愿醒来,所以覃桓昔绝对不能让过去的人生重蹈覆辙,他更愿意完成原身的愿望,其实说白了,原身想要的只是“自由”两个字。 原身想要抛开强压在他身上的光环和天才包袱,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参加的比赛和音乐会。不想练习心情不好时,可以找一大群朋友,敞开怀喝地酩酊大醉,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大叫,尽情地发泄所有的情绪。 而不是被“必须”两个字将他的整个人生框了起来,每天必须要花规定的时间练习小提琴;这场比赛很重要,他必须要参加;这场音乐会可以让他和家族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也必须参加。 “覃桓昔,爷爷已经老了,爸爸妈妈能走的路也不远了,覃家的未来都落在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覃桓昔,你必须让国际舞台看到你的能力,让所有人认可你,你才能肩负起覃家的未来,你要好好努力……” “覃桓昔,你是覃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后辈,覃家还能走多远,就看你的努力了……” “覃桓昔……覃桓昔……覃桓昔……” 覃桓昔握着酒杯的手猛然收紧,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半晌他才缓缓松开力道,轻轻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见覃老爷子正与几位在国际上声名显赫的演奏家聊得尽兴,便技巧地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谢绝了宾客们的热情攀谈,避开其他宾客离开了宴会大厅。 大概是重伤初愈的身体还不甚酒力,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属于原身的记忆不断地涌入脑海,那些语重心长的告诫一字一句地砸在原身的心头,就算体内的灵魂已经换成了他,留在心头的记忆却刻骨铭心。 覃桓昔头有点疼,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清静的角落吹吹风,也好让自己冷静一下。其实他并非无法理解原身的心情,可以说他能够切身体会,曾经的他也是这般强迫自己,去接受强加在他身上的命运,只因“责任”两个字。 其实有时候他也忍不住羡慕原身,原身热爱小提琴演奏,却又被小提琴绑在了一条固定的人生轨道上,从此失去了自由。而他也从小热爱小提琴,却因为家族事业放弃了小提琴演奏家这条路,没能站上和原身一样的高度。 不过他现在这样说,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毕竟人有时候也要懂得换位思考,才能知足常乐,否则人心只会越来越贪婪。 覃桓昔刚走出不远,便又感受到那道与众不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循着感觉转过身去,竟看了一个两辈子都恐怕难以忘记的人——莫绍蘅! 覃桓昔狠狠吸了口气,忽然觉得头更疼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四年前……不,现在应该是7年前的早晨了,他在莫绍蘅的床上醒来,之后的人生几乎可以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 覃桓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宁薛”了,莫绍蘅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他收敛情绪,向莫绍蘅微笑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快速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覃桓昔找了一个离宴会大厅不远的花坛坐了下来,这里能看到宴会大厅的正门口,又不会被大厅内热闹的气氛打扰,十分清净。他放松身体仰头靠在椅背上,鼻息间还能闻到花坛里的馥郁花香。 覃家的这座大宅或许称之为庄园更为合适,虽然已经经过多次翻修和扩建,却也有些年代了,也正是因为年代久远,这座大宅才有它更高的价值。大宅占地面积壮观,光别墅小楼就有好几栋,除了今晚举办寿宴的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还有用来接待宾客留宿的别馆。 宁家以前虽然也算得上家财万贯,住着令无数人艳羡的别墅豪宅,但是与覃家的这座大宅比起来,他以前住的豪宅简直称得上简陋了,让他无数次感慨,不愧是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音乐世家! 覃桓昔休息了十几分钟,觉得搅成浆糊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头也不那么疼了,而且他也不想让老爷子发现他偷偷溜出了宴会大厅,便站起身准备回去。只是他双脚刚跨出去一步,就察觉到几股危险的气息从花坛另一边窜了出来。 覃桓昔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回应,迅速往旁边一闪,可惜他高估了这具刚康复的身躯,心有余而力不足,躲开了前面攻击他的两个人,却躲不开后面趁机而上的攻击,他只感受后劲一疼,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前的那一刻,一个人迅速接住了他的身体,覃桓昔在失去知觉前,暗暗在心里发下重誓。若是以前宁薛的身体,对付这几个三脚猫小喽啰绝对绰绰有余,等熬过了这场无妄之灾,定要把以前学的功夫全部补回来。 “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把他带走吗?这里可是覃家!” “潘少说了,我们只要把人带去别馆就行了,剩下的他会安排。” “快点带走,要是被人看到,就算是潘少也救不了我们。” “还真别说,这小子长得真不错……” “别胡说八道,你们确定这人不是哪家的大少爷吗?看他穿的衣服,别是什么大人物?” “怕什么?有潘少呢,别拖拖拉拉了,快走,再不走,等有人来了,谁都别想走了。” 待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茂密的林荫小道尽头,一道小巧玲珑的身影自阴影处走了出来。覃斯语一手捂着嘴巴,另一手牢牢抓着树干,竭力控制颤抖的身躯,化着精致眼妆的美丽双眸,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快意。 许久,覃斯语确定四周围没有人后,她才松开捂着的嘴巴,轻快的笑声溢出唇畔,最终亢奋的心情失去了控制,逐渐变成了疯狂大笑:“覃桓昔,别怪我狠心,这都要怪你命太好,连老天也不愿轻易放过你,车祸没能要你的命,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仇恨与复仇的快意布满覃斯语的双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覃桓昔在寿宴上大放光彩的一幕幕,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黑色钻石将他再一次推上了荣耀的舞台,掌声、赞美和名望统统都属于他。 “斯语,听说覃桓昔又受邀参加音乐会了,这次去的还是音乐之都维也纳呢,你堂哥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堂哥,做梦都会笑醒,走路也能昂起头了,哈哈……” “说得你平时走路好像都是低着头一样,你低着头走给我看看。” “滚滚滚滚,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哈哈哈,不过覃桓昔真的好厉害,他已经好几次受邀参加在国际上都很有名的音乐会了呢,我真的超级佩服他,他还这么年轻,很多艺术家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他的成就。” “斯语,恭喜你了,听说你堂哥又获奖了,我昨天看到电视台的参访了。” “斯语,听说你堂哥……” 所有人只知道覃家有一个覃桓昔,她覃斯语又算什么? 覃斯语捂住耳朵,拼命赶走闯进脑子里的声音,她蹲下|身想要蜷缩起来,更想张开嘴巴大声地叫。她想告诉所有人,覃家不是只有覃桓昔,还有她覃斯语,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可以走得比覃桓昔更远。 一定,一定可以…… 覃斯语张了张嘴,喉咙却堵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双眼通红地瞪着林荫小道的尽头,仇恨渐渐被快意覆盖。刚才那群男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想来那个叫“潘少”的男人看上了覃桓昔的脸,想要据为己有。 覃斯语勾唇冷笑,她平时虽然不与那群虚有其表的草包废物们来往,但也知道那群游手好闲的少爷们,有的是上不了台面的怪癖爱好。 虽然为了覃家的名声,她不能让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但若是传到爷爷和覃家那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覃桓昔出丑的人的耳朵里,或者直接让那些人亲眼看到他覃桓昔丑陋的一面,想必那群人会感到大快人心,看他覃桓昔以后还怎么嚣张? 覃斯语眯起眼睛,冷笑着向别馆走去。 花坛的另一边,覃从安倚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树干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6.06:莫绍蘅 齐丰宇满脸狐疑地盯着笑得一脸猥琐的潘志杰,对方越是故作神秘,他心里越不踏实,瘆得慌。总觉得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又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候他又得跟着遭殃,无端搓掉一层皮。 “听着,这里是覃家,你最好别给我添乱。”齐丰宇拎住潘志杰胸口的衣服,眯起眼睛警告。 “好事,绝对是好事。”潘志杰一脸讨好,直接略过胸口那只威胁他的手,凑到齐丰宇面前小声道,“我们给莫总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保管莫总会喜欢。齐少,你一直跟在莫总身边做事,一定比我们更加清楚,自从三年前莫总带回那个孩子后,这几年莫总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想来和孩子的亲生母亲有关。” 齐丰宇闻言,忽然神色一变,揪着对方领口的手猛地收紧,咬牙道:“你究竟干了什么?别跟我拐弯抹角,听好,这件事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聪明的,从今天开始就牢牢闭紧你的嘴巴,你要是敢在绍蘅面前提起一个字,就算你有十条命,我也保不住你,所以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松手松手,咳咳……”潘志杰憋红了脸,使劲扒着胸口不断收紧的手。 齐丰宇猛然松开手,仿若碰到了什么赃物般用力甩开,他将手插回裤袋,冷冷地望着拼命咳嗽喘气的潘志杰:“你是要选择自己说,还是等绍蘅来了,你亲自跟他说。” 潘志杰咳了很久,才勉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尽管心里颇有怨恨,却也不敢在齐丰宇面前造次,毕竟他们还要依附于齐丰宇,才能与莫绍蘅搭上线,他小心翼翼地道:“真的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哦?礼物?”齐丰宇哼笑一声,“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给绍蘅‘惊喜’,若是我非要追根究底,岂不是破坏了潘少的一番美意?那好,希望你的这份特殊的大礼,能让绍蘅心情有所转变,到时你可是大功臣了。” 潘志杰瞧着齐丰宇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突然也没了底,莫绍蘅的脾气一向捉摸不定,从小就是莫家的另类,就算是莫家性子最暴躁的老太君,也拿莫绍蘅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加上莫绍蘅喜欢反其道而行,明明是莫家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要什么没有?偏偏喜欢独自闯荡江湖,还愣是被他在道上闯出了一片天,现在道上的人见了他莫绍蘅,谁敢不称呼一声“莫爷”? 原本以为莫绍蘅就这么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了,莫家的老太君见他凭借一己之力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劝也劝不回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至于莫家的其他人,巴不得莫绍蘅别再回莫家了,他们也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可惜莫家的那群人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忘了莫绍蘅本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就在莫家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之际,莫绍蘅突然回到了莫家。 半年后,“莫爷”摇身一变,又变成了“莫总”。 潘志杰越想越心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此时他也顾不得擦拭了,战战兢兢地望着气定神闲的齐丰宇,讨好的语气瞬间换成了哀求:“齐少,我……要是我说了,齐少能帮我瞒过莫总吗?” “呵!”齐丰宇笑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准备的这份大礼,保管绍蘅满意吗?怎么?潘少现在是想收回这份大礼不成?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潘少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齐少,您就别埋汰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潘志杰自知理亏,再次放低了姿态。 “不,你没错,堂堂潘少怎么会犯错?”齐丰宇双手抱胸,倚靠在沙发上。 潘志杰憋着一口气,无奈他现在有求于人,再多的不满和愤怒也只能强压回去:“我只是看到莫总似乎很喜欢那个人,还在宴会上的时候,莫总就经常看着他,后来我还看到那个人朝莫总笑,我想他应该也很喜欢莫总,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本事倒不小,啊?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把人带回来的?”齐丰宇忽然发现自己的直觉又应验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此时他身上若是有把枪,他一定会一枪崩开眼前这人的脑袋,好好看看这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构造,是不是真长了一堆杂草。 “齐少,我……”潘志杰被齐丰宇凶狠的眼神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就因为双腿发软而跪倒在地,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却是一路跟着莫绍蘅从莫爷变成莫总,而这个男人也从齐爷变成了齐少。 齐丰宇突然觉得,就算他现在一手掐死了潘志杰,也只是脏了自己的手,于事无补,他冷冷地扫视了潘志杰一眼:“人呢?” “在……在莫总的房间……”潘志杰话音刚落,齐丰宇便消失在了眼前。 直到猛烈的关门声响起,潘志杰才脱力地跌坐在地上,齐丰宇离开前看向他的那一眼,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真的不是他潘志杰胆小如鼠杞人忧天,莫绍蘅若是想要一个人消失,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多的是心甘情愿替他卖命的人。 齐丰宇迅速离开客厅,他觉得自己只要再多待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失手掐死那个混账东西。果然是他最近太纵容这群一无所成的混账了,眼力见没长几分,胆子倒是长进不少,竟敢打莫绍蘅的主意。 别馆的上层住的都是宾客中的贵客,依照莫绍蘅与覃老爷子的交情,莫绍蘅在覃家的待遇,那可谓是贵客中的贵客,自然住在别馆的最高层。 齐丰宇乘坐电梯到达别馆十楼,莫绍蘅还在陪覃老爷子,他必须赶在莫绍蘅回来之前,尽快把这份“大礼”处理干净。覃老爷子最在乎颜面,不管潘志杰是不是自作主张,敢在覃家胡作非为,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潘志杰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头疼的事。 3年前,莫绍蘅突然从S市带回来一个三岁小孩,小孩长得白白嫩嫩,十分的可爱,讨人喜欢。起初齐丰宇以为是莫绍蘅哪个亲戚的孩子,毕竟莫家家大业大,乱七八糟的亲戚旁系不计其数,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远亲,也会想方设法地挤进来。 结果莫绍蘅丢给他“我儿子”三个字,就抱着小娃娃潇潇洒洒地走了,惊得齐丰宇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随后他还来不及询问清楚,莫绍蘅就交给他一大堆任务,给小孩找奶妈,置办小孩用品等等。 莫爷有令,所有的小孩物品都要精选,还要他亲力亲为,一整天时间,齐丰宇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莫绍蘅失去耐心前,把所有的小孩物品都布置齐全了,他这才有机会喘口气,好好问清楚小孩的来历。 莫寺源是莫绍蘅的亲生儿子,或许现在外面的人对这个认知深信不疑,还真别说,小孩的眼睛、鼻子和莫绍蘅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连莫老太君和莫家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怀疑小孩的身份。 但齐丰宇跟随莫绍蘅十几年,清楚莫绍蘅的为人处世,断不会做出让私生子流落在外的事。若说唯一一次意外,那也是7年前T大的毕业晚会,其实说穿了,也是莫绍蘅自己允许那样的意外发生,否则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齐丰宇原本以为莫绍蘅与那个人也不过是一夜纵情,对方的身份也不一般,就算莫绍蘅对那人颇有好感,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莫绍蘅轻举妄动,莫家的局势还不稳定,道上的一些虫子又开始伺机而动。 所以等莫绍蘅稳定局面,突然心血来潮想起那一夜的美妙体验时,那已经是四年后了,而那时的宁家早已物是人非。齐丰宇甚至还记得莫绍蘅在得知那个人已经去世的消息时,他真的以为莫绍蘅会失控。 第二天莫绍蘅就消失了踪影,几天后带回来一个三岁小男孩,取名莫寺源。齐丰宇当时也是震惊过度,才失去了最基本的观察能力,小孩除了眼睛和鼻子像莫绍蘅,其实整张脸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藏在莫绍蘅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宁薛! 直到莫绍蘅把小孩带回来后,齐丰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他毛骨悚然。这么多年来,莫绍蘅的生命里似乎只出现过一个宁薛,7年前的那一晚过后,莫绍蘅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齐丰宇知道从莫绍蘅的嘴里套出真相不现实,他便明智地转换死缠乱打的目标——死人脸,死人脸是他给莫绍蘅的特助贺璟逸取的绰号,谁让这家伙整天摆着一张棺材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当时就是贺璟逸撇下他,陪着莫绍蘅去了S市,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贺璟逸若是不清楚,那岂不是对不起这家伙“魔鬼特助”的称号?死人脸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齐丰宇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猜得一点都没错,莫寺源的确是宁薛的儿子,齐丰宇莫名觉得,还真是小瞧了宁薛,没想到这人刚和莫绍蘅发生那样的关系,转身就结婚生子了。算算莫寺源的年龄,宁薛一毕业就该结婚了,否则也不会有莫寺源这么大的儿子。 除非莫寺源还真是宁薛给莫绍蘅生的儿子,这个日期似乎更吻合,而且莫寺源的小嫩脸的确也有莫绍蘅的影子,齐丰宇当即就觉得自己的脑洞突破天际,女娲都补不上了。 不过也确实可惜了,笑得那么耀眼、张扬、风华绝代的人,就这么化为了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尘土,徒留一段稍纵即逝的回忆,刻在人们的心目中,等以后当大家想起时,也只是一个令人无比惋惜的人罢了。 齐丰宇对宁薛的印象也非常深刻,那样一个人,就算只是安静地坐着,嘴角稍稍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也足以叫人难以忘怀。 何况宁薛的行事作风本就算不上低调,他肆意地挥霍自己的才能,让整个T大都笼罩在他的光芒下。他有属于自己发光发热的舞台,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让所有人成为替他呐喊助威的崇拜者。 齐丰宇叹息,这个世界上或许也只有宁薛那样的人,才能入莫绍蘅的眼了吧。每次看到莫绍蘅抱着莫寺源,他也忍不住替莫绍蘅惋惜,如果宁薛还活着,或许真的可以成为陪伴莫绍蘅一生的人。 7.07:乌龙 齐丰宇在电梯里时,还在祈祷覃老爷子多留莫绍蘅几分钟,但是当他打开房间门,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面无表情的莫绍蘅,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侥幸,尤其对方还是莫绍蘅,若是只靠侥幸两个字,根本不可能让他在莫绍蘅身边存活这么多年。 “绍蘅!”齐丰宇叹了口气,几乎已经做好了承受暴风雨的凌|虐。 “谁的主意?”莫绍蘅站起身,走至吧台边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轻轻晃动,酒杯中鲜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齐丰宇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十分阴冷,杯中装着的也并非是令人沉醉的美酒,而是潘志杰的新鲜血液,他低头道:“抱歉,是我没有看好他们。” 莫绍蘅神色沉静,将酒一饮而尽,沉声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是!”齐丰宇立刻吩咐手下将潘志杰带来,随后他回到房间,见莫绍蘅心情似乎还算平静,便好奇地问,“绍蘅,对方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潘志杰就是个不成气候的货色,就会走些旁门左道。” 莫绍蘅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齐丰宇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未等莫绍蘅开口,快步走进房间,待看到躺在床上连睡着了也皱着眉头的覃桓昔时,想要做了潘志杰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他紧握着双拳,竭力控制蔓延的怒火。 潘志杰被人带上别馆的最高层,原本他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齐丰宇找他,让他把之前送过去的人再带回来,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时,他心如死灰,浑身一软便跪倒在地:“莫、莫爷……” 莫绍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玻璃杯里艳丽的液体,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跪在他面前的人。不过“莫爷”这个称呼倒是提醒了他,或许真的是好久没有让人这么称呼他了,以至于连阿猫阿狗都敢动他的歪脑筋。 “处理干净,别让他惊扰了其他宾客。”莫绍蘅看了潘志杰一眼,起身回了房间。 “唔……”潘志明刚想求饶,保镖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想挣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绍蘅消失在客厅,他立刻调回视线,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齐丰宇身上。 齐丰宇瞧着他浑身瑟缩,轻笑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呢,还是不幸?或许你该庆幸,你现在还身处覃家的地盘,绍蘅断不会让覃家的地板沾染血迹。不过潘少不负‘情圣’盛名,眼光果然独到,覃少的确是今晚最耀眼的那个人。” 齐丰宇眼神一冷:“在覃家的地盘,绑架覃家的小少爷,潘少胆子见长啊!” 潘志杰仿若雷劈,再也感受不到齐丰宇的愤怒,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那人虽然一身贵气,他也以为只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只要莫绍蘅喜欢,料想对方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 潘志杰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覃老爷子捧在手心里的覃家小少爷,他也知道自己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覃家的小少爷,那是和他们这群不堪造就的富二代两个世界的人,对方是天才,而他们只是外人眼中的草包。 所以潘志杰尽管对这样的寿宴满是排斥,却也迫不及待地攀着家族关系进来了,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出去后,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毕竟他是参加过覃老爷子寿宴的人,至于寿宴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就不是他感兴趣的了。 因此,潘志杰自然不会看到覃桓昔的演奏,也不知道极负盛名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覃桓昔究竟长什么样子。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的脑容量和对人的认知素来浅薄,试想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非凡的成就,定是个一板一眼的呆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那副漂亮到极具诱惑力的样子。 潘志杰对着那张脸,曾经下过最猥琐的定论,这么漂亮的人,就该躺在床上任人蹂|躏。让那张漂亮的脸蛋布满迷人的情|欲,最好还能让那双清澈的眼眸哭出来,红润的嘴唇发出令人血脉喷张的呻|吟,再在那具洁白无瑕的身躯上留下“辉煌的战绩”。 然而此时此刻,潘志杰面对深刻在脑子里的漂亮脸蛋,再也起不了任何旖旎的念头,他颤抖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脑子里脆弱的迷人小妖精摇身一变,变成了挥着鞭子的恶魔,一鞭一鞭抽得他血肉模糊。 潘志杰忽然觉得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变得阴森恐怖,周围的墙壁和家居摆设开始扭曲,形成一张黑洞洞的血盆大口,朝他挤压而来,阴影将他笼子,最终,他还来不及尖叫一声就被吞噬了。 潘志杰失去意识前,心里仍在不断地告诫自己,快逃,他必须逃出覃家,否则他一定会被覃家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真是没用!”齐丰宇抬脚踢了踢潘志杰,对侯在一旁的手下吩咐道,“先将人带回莫宅,别引起其他宾客的注意,绑架覃少爷的人,明天我要在莫宅一并看到。” “是,齐爷!”手下们迅速将人带了下去,房间里恢复安静。 齐丰宇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决定暂时不要打扰莫绍蘅,便离开了房间。覃桓昔消失这么久,覃家还是一片太平,想来莫绍蘅已经安排妥当,否则依覃老爷子对覃桓昔的疼爱,早将这座大宅翻个底朝天了。 覃桓昔睡得很不安稳,他梦到自己在走钢索,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突然脚下一个不稳,便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开始往下掉。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他张开嘴想大声呼叫,却被刺骨的寒风堵得胸口发疼。 覃桓昔猛得睁开双眼,入眼的是奢华考究的天花板吊顶,水晶灯闪烁着璀璨高雅的光芒。思绪渐渐回笼,他立马察觉到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覃桓昔循着感觉望过去,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单手撑着额角,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酒,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从他躺着的角度,刚巧看到那人线条冷硬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透着一股威严和冷淡,高大挺拔的身体淹没在沙发的靠背中。 这个人就算只是坐着,也难以忽视他的气势,不过此时在覃桓昔的眼中,不管这个人如何出类拔萃、引人注目,也掩盖不了他见到这人时,胸中不断翻滚上涌的情绪,真真验证了一句古话——冤家路窄! 覃桓昔放弃了挣扎,心安理得地躺着继续休息,反正他和莫绍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尴尬的场面相遇了。索性除了被攻击的后劲还有点疼,身体没有丝毫异样,没有让他和莫绍蘅之间变得更糟糕。 对于莫绍蘅,在没有见面前,他只是偶尔会想起这个人,毕竟莫绍蘅是他儿子的另一位父亲。如今见了面,他忽然觉得对这个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当年的事怪不得莫绍蘅,自然也谈不上怨恨或讨厌。 如果他们之间只是一夜风流,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当成成年人之间的一场艳遇,毕竟莫绍蘅是他非常欣赏和敬佩的类型。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对那一夜也没有什么排斥感。 如果可以,他很想和莫绍蘅交个朋友,有这样一位各方面都超群轶类的朋友,相信他也能受益匪浅。可是他们之间却有了一个儿子,他不敢保证莫绍蘅知道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回应,他不能拿儿子下赌注。 所以在找到儿子之前,他不想和莫绍蘅有任何牵扯,等将来找到了儿子,他会以出国深造为由,带着儿子去国外生活,相信老爷子也会赞同他的选择。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儿子是他唯一不能放弃的执念,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正当覃桓昔闭目沉思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他睁开眼,对上另一双神色沉静的眼眸,他镇定地坐起身:“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莫绍蘅定定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覃桓昔总觉得莫绍蘅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难道不是莫绍蘅救了他?那他怎么又会躺在莫绍蘅的床上?总不会是莫绍蘅派人将他绑过来的吧?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莫绍蘅怎么看也不是如此无聊之人。 莫绍蘅将一杯温水递到覃桓昔面前:“喝点水!” “谢谢!”覃桓昔接过杯子,刚睡醒喉咙确实有点干涩,他差不多将整杯水都喝光了,正准备将空了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莫绍蘅伸手拦住他,取过杯子放回了桌上,他忍不住多看了莫绍蘅几眼。 覃桓昔其实是个挺会聊天的人,可是面对莫绍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莫绍蘅却不是个多话的人,沉默的气氛显得十分尴尬,让他有种迫不及待逃离这里的冲动。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我先回去了。”覃桓昔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床上,他疑惑地抬起头望着表情淡然的莫绍蘅。 莫绍蘅将人按回床上,拉高被子替他盖上:“睡吧,我去睡客房,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主院,覃老邀请我明日一早用早餐。” “谢谢!”覃桓昔忽然笑了,瞬间明白了莫绍蘅话里的意思,他失踪了一个晚上,外面却风平浪静,想来莫绍蘅已经替他挡去了所有的后续麻烦,老爷子本就很欣赏莫绍蘅,莫绍蘅给出的理由,自然深信不疑。 覃桓昔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不过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之前是车祸,原身直接魂飞魄散。这次又是绑架,虽然这次好运地遇到了莫绍蘅,让他化险为夷,但是他可不敢保证,这种事情多来几次,他还有没有命活。 短时间内他可能找不到证据指认凶手,但他至少也该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屡次三番地想要致他与死地,也好有个防范。而且他也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只要被他找到证据,他一定会让那些人身败名裂。 这具身体还达不到健康的标准,又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前昏迷时,覃桓昔始终不曾放松警惕,睡得昏昏沉沉。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身心放松的瞬间,倦意席卷而来,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8.08:早晨 覃桓昔轻轻打了个哈欠,拉开落地窗帘,外面已经艳阳高照,从十楼的角度可以俯瞰整座覃家大宅,着实壮观。他举起双手交握于头顶,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后半夜睡得十分踏实,早上起来精神抖擞。 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覃桓昔转过头去,笑着向来人打招呼:“莫先生,早!” “早!”莫绍蘅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又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点意外。 覃桓昔也不甚在意,走到莫绍蘅身边道:“莫先生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去主院吧,爷爷一早就打电话过来了,等着我们一起吃早餐呢。” 莫绍蘅瞧着覃桓昔神采飞扬的笑容,完全没有了昨晚的虚弱,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嘴角竟也有了一丝弧度,眼神也不似平常的冷淡,语气亲和地道:“走吧。” 覃桓昔笑着点头,转身走出房间,看到走廊过道上不时地有宾客走动。 覃桓昔眯起眼睛,他眼尖地发现这些宾客中,有些气息独特的人混在其中。这些人的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那是在枪林弹雨中流淌着鲜血过活的人,不过却隐藏得很好,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上辈子过惯了这种必须时刻小心谨慎的生活,尤其是重生前的两三年,好几次他差点就如了那些人的愿,不明不白地踏上了黄泉之路,否则他也不会一眼就能从人群里分辨这些人的存在。 覃桓昔望向身边的人,顿时了然,莫绍蘅的背景十分复杂,有着双重身份。 人前莫绍蘅是家财万贯、光鲜亮丽的莫氏财团总裁,眼光独到,雷厉风行。但是谁也不会忘记莫绍蘅曾经的经历,他即使穿上了一丝不苟的儒雅衣装,也依旧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莫爷”。 “他们不会在覃家随意动手。”莫绍蘅突然开了口。 覃桓昔豁然抬头,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漆黑的眸子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他慌忙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他当然听明白了莫绍蘅口中的意思,只不过这人的眼睛还真是尖锐,他的一点小心思,在这人面前根本藏不住。 “覃家也不是随便可以动手的地方。”覃桓昔有些懊恼,粗声粗气地顶了一句。 莫绍蘅突然笑了一声,语调上扬:“你确定?” “昨晚那是意外!”覃桓昔低声反驳,却没什么底气,覃家再怎么有权势、地位和名望,那也只是音乐世家,覃家的祖祖辈辈都是以艺术为生的人,和那些终日里争权夺势、明争暗斗的商人政客都不一样。 覃桓昔叹了口气,嘴角弯了弯道:“不过昨晚的事还是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通知了爷爷,我都无法想象还会发生什么事。爷爷对这场寿宴十分重视,就算最后我没有遭遇实质性的伤害,如果让这件事传扬出去,对我和覃家的名声多少是会有影响,我不想爷爷难过。” 莫绍蘅注视着他清亮的双眼,沉默片刻道:“你真这么想?假如这件事因我而起呢?” “什么意思?”覃桓昔蓦然抬头,这件事他怀疑过很多人,音乐世家也不是没有劲敌,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在寿宴上绑人,他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冲着黑色钻石而来,而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覃家自己人。 莫绍蘅顿了顿,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若是换成平时,他也不愿多做解释。却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总是会唤起他心底淡淡的悸动,并非是因为这张脸,而是这人身上带着他所熟悉的气息。 覃桓昔听完莫绍蘅的解释,脑子里刷过“荒唐”两个大字,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头也皱了起来。决定下次覃家举办宴会时,一定要严厉审核宾客的名单,不能凭着一点关系,就把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这个潘志杰究竟是什么人?胆子倒是不小,寿宴邀请的宾客都是名门望族,除了爷爷那些演奏家朋友们,还有像莫家和齐家这些商场、政治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除此之外就是即使没有身世背景,但是在演奏方面非常具有天赋,爷爷很看中的学生们。” 覃家也不是古板迂腐的人,老爷子看中的并非是一个人的背景和家族利益,他更看重演奏者的天赋。虽然覃家有些人因为出生就比别人站得高,习惯了用鼻子看人,比如他这个二伯的女儿覃斯语,年纪倒是不大,个性却是一言难尽,他平时尽量躲着她走动,倒不是忌惮或是害怕,而是嫌麻烦。 不过不管这个潘志杰什么来头,敢在覃家堂而皇之地绑人,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参加覃家的寿宴,却连他这个覃家的小主人也不认识。 覃桓昔真不知道该笑,还是先将这人拖出来揍一顿再丢出去,不过他应该没这个机会了,瞧着莫绍蘅平时的行事作风,潘志杰这次就算不被打死,也会搓掉一层皮。 莫绍蘅看了覃桓昔一眼,缓缓道:“潘家的二少爷,在丰宇手底下做事。” 覃桓昔觉得莫绍蘅的话还没讲完,料想又是个复杂的大家族,他也不指望莫绍蘅能说得多详细,能回答他的问题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这个潘志杰在莫绍蘅眼里显然只是个小喽啰,不值得一提。 正当覃桓昔想要换个话题,打破沉默的气氛时,莫绍蘅又意外地开了口。 “潘志杰是潘振荣早年在外面生的儿子,从小就被接回潘家抚养。” 覃桓昔了然:“私生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齐少搭上关系?他在潘家很得宠吗?” 莫绍蘅轻笑:“早些年的确如此,潘振荣似乎更喜欢外面那位夫人。” “噗!”覃桓昔笑了,“你这番话说得倒是委婉,说白了就是家里的夫人是利益,外面的夫人才是真爱,真爱生的儿子当然得宠。不过可惜,这个儿子注定长残了,否则也不会做出绑架这种事。” 莫绍蘅明显地感受到覃桓昔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那份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曾经的那个人在他面前也是这般谈笑风生,让他心生愉悦,于是点头道:“潘志杰也知道自己在潘振荣心中的地位不如往昔,才甘愿在丰宇的手底下做事,只是……” “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吧?”覃桓昔笑着道,“估计也是早年过于得宠,才养成了这般狂妄自大的性子,不过大家族素来人情复杂,相信家里的那位夫人也容不下他,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方法叫做‘腻杀和捧杀’。” “哦?你倒是很懂?”莫绍蘅挑眉。 “身处其中多少也要懂一些,否则什么时候出了意外,我还在对着杀人犯感恩戴德,那岂不是闹了大笑话?”覃桓昔恰似不以为意地道,“主院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想必爷爷已经等很久了。” 莫绍蘅望着覃桓昔的背影,神色微敛,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如今看来也并非表面上的“意外”,覃桓昔也不是一无所知,相反这人看得很通透,也懂得隐忍,倒真是他看低了这位小少爷。 覃桓昔带着莫绍蘅走进主院的会客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正围绕在老爷子周围谈天说地,气氛似乎很融洽。这次他还见到了几位许久不见的长辈,其实覃家平时很少相聚,每个人都很忙,奔波于世界各地。 也只有老爷子的寿宴和过年这种重要的场合,覃家那些常年在外的长辈们才会回来,留在家里的也只有像他这样还在上学的小辈,除了必要的大赛和音乐会,其余时间都会待在家里。 “桓昔和绍蘅来了,快过来坐。”老爷子看到他和莫绍蘅进来,赶紧招呼他们过去坐。 覃桓昔回头看了一眼莫绍蘅,见莫绍蘅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他便收回视线,很听话地坐到了老爷子身边。 “打扰了!”莫绍蘅落座后对老爷子道,语气带上了些许恭敬。 “绍蘅不必客气,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对桓昔的照顾,桓昔,你也太不知分寸了,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爷爷,爷爷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宴会固然重要,但是在爷爷的心里,你的身体难道还比不过一场宴会吗?”覃老爷子又是疼惜,又忍不住责备,“幸好有绍蘅在,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是想让爷爷心疼死吗?” 覃桓昔低下头乖乖认错:“对不起,爷爷,是我不小心,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我原本以为只是有点喝多了,想去外面吹吹风再回宴会大厅。出来时刚巧遇到了莫先生,就顺便聊了几句,哪知道身体会突然不舒服,幸得莫先生照顾。” “你这孩子!”覃老爷子宠溺地摸摸覃桓昔的头,“这次真的要谢谢绍蘅亲自照顾了你一夜,你也别称呼什么莫先生了,爷爷和绍蘅也是多年的老友了,说一声忘年之交也不为过,你就称他为莫叔吧。” “呃?”覃桓昔彻底咽了一下,想到他和这人之间还有个儿子,莫名觉得这声“莫叔”乱了辈分,不过算算年龄,莫绍蘅也有三十几岁了,足足比他大了一轮还多,好像叫一声叔叔也没差。 “莫叔!”覃桓昔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莫绍蘅听他这么叫时,表情似乎有点——憋气?这下子他可乐了,一个称呼能让堂堂莫爷吃瘪,估计他是前所未有唯一的一个了。 9.09:意外发现 正在众人闲聊之际,大厅外又传来了动静。 覃桓昔转头看向大厅门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覃从安一家,他的大伯覃弘文和大伯母陈代云。一同过来的还有覃斯语一家,二伯覃弘扬和二伯母朱霞,覃从安和覃斯语有说有笑,聊得开心。 大伯覃弘文在钢琴上的造诣颇深,在国际上也有些许知名度,平时与他一起练习时,覃桓昔从他那儿得到了很多灵感。大伯母陈代云却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他们的儿子覃从安在小提琴和钢琴上都有一番成就。 覃桓昔却发现,原身与这位堂哥似乎并不亲近,平日里也极少来往,偶尔在大宅和老爷子的主院里遇到,原身也只是客套地打声招呼。覃从安平时表现得很温和,但是他总觉得他的这位堂哥眼神过于活络,藏了太多心思在里面。 覃桓昔对覃从安的印象并不怎么好,这种人他在前世见过不少,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在这种人手里吃亏。他们平时隐藏得太好,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甚至关怀备至,大家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原身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单纯,但并非没有警觉性,其实也多亏了他的这位好堂妹覃斯语。覃斯语从小就和覃从安亲近,而原身却从小被称为小提琴天才,又得老爷子的宠爱,让她十分嫉妒。 事情的起因就是那把陪伴了覃桓昔十几年的阿马蒂小提琴,那是他小时候老爷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就在他过完生日的第二天,覃斯语跑来跟他大吵了一架,指责他仗着老爷子的宠爱,抢了覃从安的阿马蒂。 当时的覃桓昔也不过几岁,一听自己抢了堂哥的小提琴,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哭着跑去找老爷子。老爷子那么疼爱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自然严厉地批评了覃从安和覃斯语,也告诉他,阿马蒂从来就只属于他。 也是从那件事之后,覃斯语更加不喜欢他了,甚至十分怨恨他,见了面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长大后虽然有所收敛,懂得了伪装表面功夫,却也不冷不热,能不见面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至于覃从安,发生那件事时,覃从安已经十多岁了,究竟是不是他故意告诉覃斯语,他也想要那把阿马蒂,还是故意误导覃斯语,说老爷子原本是想把阿马蒂送给他,却被他覃桓昔抢了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此之后,他和覃从安也疏远了,虽然长大后他们彼此间的交流很少,但覃从安每次见了他,也会表现得很热情。只不过原身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事,反倒因为尴尬而刻意与这位堂哥保持距离。 覃桓昔轻笑,这也省了他很多麻烦,毕竟他也很不喜欢与这种人打交道。 覃从安这样的人,太过于现实,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其中也包括人和感情。说得直白点,覃从安根本没有心和良知,他的眼里只有往上爬和利益,以后他甚至连婚姻也可以出卖。 不过不管覃从安将来何去何从,都和他覃桓昔没关系,只要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或者三个月前那场车祸,覃从安没有从中参与,他才不会管一个不相干的人,覃从安自己想做个人渣,自有报应收了他。 像覃斯语那种把心思挂在表面上的人,覃桓昔反而不担心,总有一天她会把自己作死。何况覃斯语的身边还有一个覃从安,覃从安迟早会把她的利用价值榨干,到时候不用他出手,覃斯语也会自我毁灭。 覃斯语的母亲覃弘扬和朱霞都是小提琴演奏家,两人在一场音乐会上相识,又同是出生于音乐世家,很快便走到了一起,两家的长辈也乐见其成,两人的婚事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除了大伯和二伯,还有两位姑姑和一位小叔,各自都在自己的领域有出色的成就,至于那些旁系和攀亲带故的远房亲戚,覃桓昔并没有放在心上。从前原身没有搅和进去,安安心心地练小提琴,现在换成了他,他自然不想趟这摊浑水。 很快人都到齐了,老爷子一声令下,大家便转去餐厅就坐。 覃桓昔陪在老爷子身边,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莫绍蘅,见莫绍蘅就走在老爷子的另一边,其他人则跟在老爷子和他们身后,见此情景,他不禁微微一笑。 老爷子是真的很喜欢莫绍蘅,他这个孙子倒是另当别论,老爷子从小就喜欢。但是这种场合,老爷子没有让其他孙子孙女陪伴,反而把莫绍蘅一个外人带在身边,可见莫绍蘅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到了餐厅,老爷子很自然地伸手将他和莫绍蘅拉在了左右两边。 覃桓昔和莫绍蘅对视一眼,便也没有反对地坐了下来,不过他刚坐下就发现了一件让他大感意外的事。 原本莫绍蘅坐下后,覃从安不着痕迹地走到了莫绍蘅身边,他还没来得及向莫绍蘅打招呼,覃斯语便挤了上来,直接坐到了莫绍蘅旁边的位置。覃从安的眼底立刻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收敛情绪,十分包容地摸了摸覃斯语的头。 覃斯语立刻低下了头,脸颊通红,有些羞涩。 覃桓昔摸了摸下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覃从安的确是个人才,这影帝级别的演技,普通人恐怕很难分辨,难怪把覃斯语收得服服帖帖。 覃斯语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瞧莫绍蘅,眼神迷离,藏着快要溢出来的爱恋。 覃桓昔瞧着覃斯语的神色,这明显是“少女怀春”的节奏,那副想看又不敢看,偏又控制不住自己颤动的内心,坐立不安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猜得到她心里那点小心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覃桓昔见莫绍蘅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目不斜视,安静地听着老爷子讲话,偶尔声音低沉又不失恭敬地附和几句,老爷子既开心又满意,若不是知道这人的身份背景,真的会以为莫绍蘅就是个颇具涵养的贵族少爷。 莫绍蘅一抬头就看到覃桓昔耐人寻味的笑容,他的嘴角也勾了勾,心下却再次起了波动。覃老爷子口中的覃桓昔,从小就乖巧、懂事、努力,颇具天赋的天才小提琴家,却也不问世事,甚至于天真无邪。 莫绍蘅和覃老爷子十几年的交情,平日里偶尔也会受到老人家的邀请,来覃宅坐坐走动走动。过去的十几年,他也见过覃桓昔几次,就在覃桓昔出车祸前,他还曾见过覃桓昔一次,那时他还没有这种突兀的感觉。 现在的覃桓昔可以说已经颠覆了他过去十几年对这人的认知,以前每次见面,覃桓昔总是十分客套礼貌,待人处事显得过分小心谨慎,哪怕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也绝对不会从覃桓昔的口中说出来。 覃家作为音乐大世家,极其注重个人修养,覃桓昔被教得很好,标准的大世家小少爷,却也少了几分少年应有的张扬和生气。从前的覃桓昔在莫绍蘅的眼里,仅仅只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后辈,老爷子经常在他面前夸赞这个孙子,他也未曾放在心在。 但是现在的覃桓昔,莫绍蘅总是在他身上看到那份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熟悉感,同样随心所欲地高谈阔论,张扬又很好地掌控着分寸,那份率性和恣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留驻在他身上。 莫绍蘅端起茶杯,思绪渐渐沉淀,目光却落在了覃桓昔身上。 一顿早餐,莫绍蘅成了最受欢迎的人,有儿子的,都想让自己的儿子结交莫绍蘅这样的朋友。有女儿的,那就更疯狂了,拐弯抹角地推销自己的女儿,恨不得明天就将女儿送到莫家的大宅去。 覃桓昔看得有些幸灾乐祸,这顿早餐也是吃得有滋有味,他自然不用担心莫绍蘅会因此为难,应付这些人莫绍蘅游刃有余。何况莫绍蘅不想理会时,只要神色一敛,摆出他平时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大家自然而然就吓得噤声。 最不开心地恐怕要数覃斯语了,她好不容易抢到了莫绍蘅身边的位置,一顿早餐吃下来,她却一句话都没和莫绍蘅搭上。莫绍蘅和别人讲话时,她插不上话,但是莫绍蘅沉默不语时,她又觉得这样的莫绍蘅很冷漠,甚至有点害怕,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似的,她根本不敢主动开口。 至于那些迫不及待地向莫绍蘅推销女儿的人,覃斯语完全不屑一顾,甚至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上不了台面。她才是覃家真真正正的大小姐,如果莫家真的和覃家联姻,只要有她在,怎么轮也轮不到她们。 其实覃斯语心里的确抱着这样的想法,爷爷和莫绍蘅关系那么好,更重要的是莫绍蘅至今还是单身,假如她主动一点,再让爷爷从中牵线搭桥,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让莫绍蘅爱上她。 覃斯语注视着莫绍蘅的目光渐渐变得痴迷,沉静在幻想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10.10:巧遇 早餐过后,莫绍蘅还有公事要处理,便起身向覃老爷子告辞。 覃斯语心下一阵悸动,顿时觉得这是个靠近莫绍蘅的好机会,便想由她送莫绍蘅出去,她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撒娇般轻柔地道:“爷爷……” “桓昔,你代我送送绍蘅。”覃老爷子未等覃斯语把话说完,便转头对覃桓昔道。 老爷子并没有看向覃斯语,不用猜也知道覃斯语此时的表情有多难堪,其实他心里也有颇多无奈。倒也不是他偏心覃桓昔,不疼爱其他的子孙后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的这些孙子孙女心思越来越多,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算计别人。若是这个“别人”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可是这些人算计的竟然是同为亲人的覃桓昔,这叫他怎能不心寒? 他也想给这些后辈多一些表现的机会,他已经老了,覃家的未来也只能靠这些后辈们了。可是心里一旦有了杂念,对演奏的热情不再纯粹,无论怎么努力练习,演奏出来的每一个音符早已带上了他们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 否则覃桓昔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也不会同意让覃斯语代替覃桓昔演奏,他是真的很想信任他们。直到寿宴的前几天,即使覃桓昔已经清醒,他也没有打算换人,但是自从覃桓昔醒来后,覃斯语的怨恨也跟着回来了,练习时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老爷子也不是没看到覃斯语对莫绍蘅的感情,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他才不能坐视不管。莫绍蘅是什么性子,他们十几年的老朋友,他再清楚不过了,覃斯语喜欢莫绍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趁早断了她的念头,免得越陷越深。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覃斯语,覃斯语虽对恨覃桓昔有诸多不满和怨恨,却还没有失去本性,没有真正的害人之心,他真正忧心的是覃从安,小时候覃从安的天赋并不比覃桓昔差多少,只可惜…… 覃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年纪大了,已经管不了这些孩子了,他只希望他们能趁早醒悟,做一个真正的令人敬佩的演奏家,而不是整天将全副心思用在如何算计自家人身上,否则覃家到这一代,就只剩下一个覃桓昔了。 覃桓昔没有忽视老人家眼底的复杂,他听话地站起身道:“是,爷爷。” 覃老爷子望着覃桓昔满意地笑了,总算还有一个不用他操心的孙子。 “覃老,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莫绍蘅走到覃桓昔身边,回头对老爷子道。 “好好好,我会让人备好茶,等着你来,还想让你陪我这个老头子下棋呢,这么多人里,就属绍蘅你的棋艺最好,就连桓昔也无法跟你相比。”覃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爽朗地笑了起来。 覃桓昔抬手轻轻拭过鼻尖,故作埋怨地道:“爷爷,人家莫叔都要走了,你还趁机拆我的台,岂不是让莫叔看我笑话了?我的棋艺虽然比不上莫叔,可我会拉小提琴啊,下次您和莫叔下棋时,我给你们充当背景音乐如何?” “哈哈哈……”老爷子这下子是真的开心了,或许是经历了生死,放下了很多执念和负担,他的这个孙子性子是越发开朗了,他挥挥手道,“就你牙尖嘴利,我这个老头子说不过你,快走快走。” 覃桓昔也笑了,扯了扯莫绍蘅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离开了客厅。其实他也不想卖乖,毕竟这也不是他的本性,只是他见不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伤心难过,只能想着法子逗老人家开心。 覃桓昔走在前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回头就看到覃斯语夹在人群中,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恨意。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对方愣怔的瞬间,收回了视线。 他早就说过,除了老爷子,覃家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喜欢也好,嫉恨也罢,只要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他可以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还想致他与死地,他一定会赶在他们动手前赶尽杀绝。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在没有找到儿子和报仇之前,他可不想把小命丢在这些不相干的人手里,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如今寿宴已经结束,他也该回学校上课了,只有离开覃家,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他才有机会找寻儿子的下落。 莫绍蘅一路走在覃桓昔身边,眼睛余光没有忽视这人的神色变化,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厉,他自然看在眼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人身上似乎藏了很多谜团,连他也有点看不透这个人了。 来接莫绍蘅的司机已经等候在覃家大宅的正门口,原本隐在暗处的保镖也走了上来。 覃桓昔停下脚步道:“莫叔,路上小心。”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像是犹豫了片刻,道:“小心!” 覃桓昔笑了,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的,再见!” “再见!”莫绍蘅说完便上了车,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覃桓昔站在原地,注视着车子远去,保镖也紧随其后离开,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从在这具身体内醒来,除了覃家大宅,他好像还没出过门?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了,或许他该出去走走了。 上辈子他虽然是S市人,不过也是在T市念的大学,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三年时间,也不知道T市有没有大变化。覃桓昔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出门了,于是快步回到大厅,此时人群已经散去,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休息。 老爷子听他说要出门,也没有反对,叫来了管家,让管家安排司机送他。 覃桓昔其实想自己开车出去,一个人到处逛逛,如果可以他想去一趟侦探社,先让侦探帮忙打探儿子的消息。不过前不久他刚出过意外,老爷子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他也只好接受管家的安排。 覃桓昔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便让司机开车带着他在热闹的大街上到处逛,T市这座发达的大都市,三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热闹繁华,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和商铺,也没有太大的变动。 覃桓昔莫名感到有些怀念,他让司机将车开到最近的商业广场,推开车门对司机道:“陈叔,我下车在附近逛逛,你先去对面的咖啡厅等我,我待会儿再去咖啡厅找你。” 司机有些为难地道:“小少爷,老爷有吩咐,让我跟着小少爷。” 覃桓昔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司机只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一路跟着保护他,所以他也不想为难司机。他刚想点头同意,眼睛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小身影,他当即愣住了,仿佛连全身的血液也瞬间凝固。 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耳朵再也听不到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他很想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那张稚嫩的小脸,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发软,差一点就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小净…… 覃桓昔眼眶发热,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对儿子发疯般的思念,让他的情绪几度失控。他抬起脚想要往前走,却发现脚下的步伐犹如千斤重,好不容易跨出一步,身体却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小少爷!”司机眼疾手快地扶住覃桓昔,一抬眼便瞧见覃桓昔双眼泛红,他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扶着覃桓昔,“小少爷,您没事吧?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老爷会担心的。” “我没事……”覃桓昔轻轻推开司机的手,竭力控制颤抖的身躯。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具小小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仿佛连一个细小的毛孔都舍不得放过。儿子稚嫩的小脸长开了一点,却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可爱漂亮,皮肤还是那么白白嫩嫩,小身体也长高了,却也瘦了。 三年,他只不过闭了一会儿眼睛,醒来就失去了儿子三年时间,莫名的惶恐盘踞在心头,覃桓昔忽然失去了靠近的勇气。他猛然发现,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三年时间的流逝,连自己原本的身份也已经失去了,他已经不是宁薛了。 覃桓昔觉得眼睛很酸,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却无力擦拭。 “小少爷……”司机见覃桓昔突然失控,顿时慌了手脚。 莫姗杉带着莫寺源吃完儿童营养早餐出来,正准备送莫寺源去上课,忽然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她和莫寺源身上。她下意识地握进了莫寺源的小手,慌忙回头查看,只见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人。 对方通红的眼睛让她不由得心下一紧,待她看清楚对方是覃桓昔后,莫姗杉立刻放松了警惕,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和覃桓昔本就是T大的校友,虽然平时没什么交流,却也相信覃桓昔不会对他们不利。 也不知道覃桓昔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会对着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和平时覃桓昔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她还是礼貌地朝覃桓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便带着莫寺源上了车。 此时覃桓昔已经慢慢恢复理智,他目送着车子缓缓驶离他的视线,垂着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直到许久才放松力道,他回头对司机道,“对不起,陈叔,我希望今天的事不要让爷爷知道,我不想他老人家担心。” 司机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小少爷,你真的没事了吗?” 覃桓昔笑了笑:“嗯,走吧!” 覃桓昔没等司机回应,便转身先行离开,他知道司机一定会跟上。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全身心都放松了,一直压抑在心头的紧绷感,在这一刻彻底得到解脱,儿子过得很好,这是他重生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11.11:莫寺源 覃桓昔随意地在广场上逛了一圈,便决定先回去了,他虽然已经恢复平静,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宝贝儿子,也没有心情再到处闲逛。何况看司机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希望他继续在外面走动。 覃桓昔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和莫姗杉在一起,莫姗杉是莫绍蘅的侄女,也是原身在T大的校友,美术系的高材生。莫姗杉对画画很有天赋,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风格,纵使年龄不大,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 儿子似乎很依赖莫姗杉,覃桓昔忽然有点动容,如果不是莫姗杉平时就把他的宝贝照顾得很好,宝贝不会有那么强烈的依赖性。小孩子虽然单纯,直觉却非常灵敏,他能分辨一个人身上善与恶的气息。 覃桓昔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注视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原本他还想尽快找私家侦探调查儿子的线索,现在私家侦探是不用找了,最大的危机却出现了,他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莫家,这件事和莫绍蘅有没有关系? 其实看到儿子和莫姗杉在一起时,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莫姗杉还是学生,而且据他所知,莫姗杉在莫家的地位有些不太好过,因为莫老太君不喜欢她,这其中也恐怕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莫姗杉绝对不可能收|养孩子,她也没有这个能力收养。 至于莫姗杉的父母,莫氏的继承权落到莫绍蘅手里后,他们在莫氏的地位岌岌可危,拼命挽回威严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收|养孩子?而莫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一样,都自身难保了。 所以莫家唯一有可能收养宝贝的人也只有莫绍蘅了,不管怎么说,7年前他和莫绍蘅曾有过那么一夜。虽然他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莫绍蘅还记得他,但是莫绍蘅会收养他的儿子,当年的那点关系恐怕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除非还有更荒唐的内|幕,比如莫绍蘅对他一见钟情什么的,要他相信这个理由,还不如让他相信莫绍蘅已经知道了儿子的真实身份,毕竟凭借莫绍蘅的手腕,若真要调查,当年的事他根本瞒不住。 覃桓昔此时的心情十分矛盾,他原本并不希望和莫绍蘅有太多的牵扯,也不想让莫绍蘅知道儿子的存在,但是看到自家宝贝被照顾得这么好,他却感到十分安心。 宝贝如果有莫绍蘅亲自照顾,想必宁家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么一来,宝贝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可是他该以什么理由去见宝贝?明知道宝贝在莫家,他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 覃桓昔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和纠结,他甚至冲动地想不管不顾地冲去莫家,好好地抱抱宝贝。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宝贝已经长大了,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宝贝三岁的时候,他错失了宝贝整整三年的成长光阴。 覃桓昔终究还有一些理智,在此之前,他必须打探清楚,确定真的是莫绍蘅收养了他的宝贝。 覃桓昔回到覃宅,先去和老爷子报备一声,便以练习小提琴为由,离开了主院。一路上他还在考虑到底问谁比较妥当,其实最好的人选就是覃老爷子,可是他又担心贸然开口,引起老爷子的怀疑。 覃桓昔刚走出主院不远,便看到管家迎面走来,他立刻计上心来,管家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老爷子的事他多半都知道。凭借老爷子和莫绍蘅的关系,想必管家对莫绍蘅也有些了解。 “赵伯!”覃桓昔停下脚步,含笑打招呼。 “小少爷?”管家看到覃桓昔,微微一愣,“小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外面有些热,我也没什么东西要买,随便逛了一圈就回来了。”覃桓昔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搪塞了过去,随即恰似漫不经心地道,“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同校的莫姗杉同学,她带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我不记得姗杉同学还有个弟弟?而且我发现小孩长得和莫叔有点像,该不会真的是莫叔的儿子吧?莫叔不是还没结婚吗?” 管家轻咳一声,难得见小少爷对小提琴以外的事感兴趣,他自然愿意多讲一些,而且看小少爷和莫绍蘅似乎相处得还不错,他也不想小少爷对莫绍蘅有什么误会,便解释道:“小少爷误会了,小源少爷是莫总收养的孩子。” 果然! 覃桓昔心中叹息,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表面故作疑惑地问:“小源少爷?” “是!”管家笑着道,“小源少爷就是小少爷今天见到的那个孩子,他原本的名字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莫总三年前从S市带回来的孩子,带回来后就给孩子改了名字叫莫寺源。其实不怪小少爷有那样的误会,很多见过小源少爷的人,都觉得那一定是莫总的儿子。连老爷第一次见到小源少爷时也吓了一跳,小源少爷长得真的很像莫总,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简直和莫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覃桓昔心情越发复杂,因为他们口中的“莫寺源小少爷”,本就是他和莫绍蘅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像莫绍蘅? 当初孩子出生时,他就觉得儿子总体像他,但是眼睛和鼻子却像莫绍蘅。一开始倒也不明显,等那张小脸蛋慢慢长开后,眼睛和鼻子像极了莫绍蘅,不过这也说明,小宝贝长大后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 “爷爷也见过那个孩子?”覃桓昔好奇地问。 “莫总有时候会把小源少爷一起带过来,老爷很喜欢小源少爷,不过也就那么两三次,刚巧小少爷您都不在家,也难怪小少爷不知道小源少爷的事。”管家笑着解释道,“莫总他很疼爱这个孩子,完全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照顾。” 覃桓昔不禁有些高兴,也有些动容,他不知道为什么莫绍蘅会替他照顾儿子,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莫绍蘅自然也不会怀疑孩子的身世。 既然如此,莫绍蘅仍然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的儿子,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就算他们之间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却仍旧逃不开血脉相连的吸引。 “赵伯,那你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吗?”覃桓昔试探着问,“莫叔总不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孩子吧?而且还是特意去S市把孩子带过来,想来莫叔早就知道孩子的存在,那又是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孩子?” 管家想了想,摇摇头道:“对不起,小少爷,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爷或许知道一些,毕竟莫总的心思,旁人也很难揣测。不过我曾经听齐少爷对老爷说起过,小源少爷是莫总从S市宁家带回来的孩子,宁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动,最后只留下小源少爷这个可怜的孩子。当年的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我猜想莫总和小源少爷的亲生父亲宁薛应该有些交情,宁薛去世后,莫总才收养了小源少爷。” 覃桓昔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掩住眼底的复杂,随即故作惊讶地道:“宁家刚出事,莫叔就收养了这个孩子吗?果然莫叔突然收养一个孩子,并不是没有理由。” “小少爷您说得对,您要是还想知道别的事,可以去问问老爷,老爷知道的可比我清楚多了。”管家说着拿出定制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歉意地道,“对不起,小少爷,老爷之前吩咐我去一趟主院,我必须得过去了,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覃桓昔笑着摇头:“既然爷爷找你,赵伯,你快去忙吧,我也只是刚巧遇到,一时有些疑惑。” 管家不疑有他,再次表达了歉意,便快步离开了。 覃桓昔目送着管家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神暗了暗,管家有句话说得非常准确,莫绍蘅的心思要是这么好猜,他就不是莫绍蘅了。不过他也已经得到最想要的消息,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激莫绍蘅了。 宁家虽然远在S市,曾经也是家大业大,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当年的新闻媒体肯定也有过轰轰烈烈的报导。莫绍蘅若是看到消息,才赶去S市收养了他的宝贝,足以证明宝贝在失去他后,没有吃太多的苦。 覃桓昔忽然感到有些脱力,进了客厅便躺倒在沙发上,抬起手背盖住额头。 “小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找许医生过来看看?”负责照顾覃桓昔生活起居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她已经照顾了覃桓昔十几年,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见覃桓昔似乎有些不适,心里十分着急。 覃桓昔坐起身道,“不用了,李婶,你去叫人给我泡杯咖啡过来。” “好的,少爷,那您先休息一下。”李婶见覃桓昔确实没什么大碍,才转身离开。 覃桓昔仰靠在沙发上,以前原身和莫绍蘅之间并没有交情,莫绍蘅偶尔被老爷子找来覃宅,原身也很少和莫绍蘅碰面。他和莫绍蘅之间唯一的接触,也就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一顿早餐时间了。 覃桓昔顿时有些头疼,他实在找不到接近莫绍蘅的理由,听管家的意思,莫绍蘅就算不知道真相,也非常疼爱他们的儿子。其实今日匆匆一瞥,他就已经看出来了,宝贝被照顾得非常好。 如此一来,他就更难找到理由接近莫绍蘅了,他甚至试想过拿昨晚的事当做借口,请莫绍蘅吃顿饭,表达昨晚的谢意,借此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是老爷子今早已经请莫绍蘅吃过早餐了,该说的感谢话也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他要是再发出邀请,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莫绍蘅的心思如此敏锐,肯定会看出他另有目的,要是惹得莫绍蘅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还得从长计议,或者等回到学校后,直接从莫姗杉那边下手,他和莫姗杉本就相识,可以适当地拉近距离。 覃桓昔叹气,这已经是最拙劣的办法了,谁让莫绍蘅这个人这么难以接近?非但莫绍蘅周围的保护层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想要让莫绍蘅卸下心防,更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小心惹他起疑,那便是万劫不复。 12.12:两个爸爸 莫姗杉单手托腮,温柔地注视莫寺源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练字。 小孩白净的侧脸分外可爱,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最吸引人的是小巧的鼻子,特别的立体挺直,和小叔真的很像,难怪大家都会以为他就是小叔的儿子,长大后也一定是个让女孩子神魂颠倒的美男子。 莫姗杉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轻轻抚摸着小孩的脑袋。 “姗杉姐姐……”莫寺源小身子顿了一下,抬起小脸疑惑地望着莫姗杉,待看到对方眼里的温柔时,紧抿的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随后转回头去拿起小本子,举到莫姗杉面前道,“姗杉姐姐,你看我写得好不好?爸爸会表扬我吗?” 莫姗杉笑着接过小本子看了起来,小孩毕竟才六岁,一笔一划虽然弧度很大,落笔却非常有力,可见小孩是多么认真地在练习,天真无邪地想要得到大人的赞扬。 莫姗杉赶紧一边点头一边表扬道,“那当然了,我们家小源最聪明了,字写得多好,爸爸看到了一定会表扬我们小源的。” 莫寺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顿时弯成了月牙:“那我再多写几个字……”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收住到了嘴边的话,原本笑得阳光灿烂的小脸也垮了下来。 “怎么了?小源不想给爸爸看吗?爸爸如果看到小源写了这么多字,一定会很高兴。”莫姗杉见不得小孩愁眉苦脸,弯腰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到了腿上,低头亲了亲小孩的额头,温柔地安慰起来。 “爸爸昨晚没有回来?前天也没有回来,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姗杉姐姐,爸爸今天会回来吗?他是不是不要小源了?”莫寺源一脸难过地望着莫姗杉。 他真的很想念爸爸,爸爸平时虽然一脸严肃,也很少见到爸爸开心地笑,但是他知道爸爸其实很疼爱他。在这个家里,只有爸爸和姗杉姐姐、还有爸爸身边的那帮叔叔们喜欢他,奶奶和奶奶家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莫寺源尽管年纪小,其实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也知道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告诉他这件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最不喜欢他的奶奶。刚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时,他真的很难过,害怕爸爸会因此不要他。 奶奶还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叫爸爸和奶奶,还说他是不吉利的孩子,正是因为他的出生,害得他原本的爸爸和爷爷奶奶都死了,连爷爷奶奶的公司也没有了,所以他是坏孩子,坏孩子不能进家门。 不过爸爸却告诉他,不管他是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他都是爸爸最疼爱的孩子。所以不管奶奶喜不喜欢他,他已经不难过了,只要爸爸喜欢他就好了,何况他现在还有姗杉姐姐和丰宇叔叔他们呢。 丰宇叔叔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自己就哭鼻子,只要在乎的人喜欢自己就足够了。 虽然他听不太懂,但是有一点他却听明白了,丰宇叔叔说以前奶奶还不喜欢爸爸呢,可是爸爸才不会像他这样哭鼻子,因为现在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爸爸,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大姐姐们,他们可喜欢爸爸了。 当然这些都是丰宇叔叔告诉他的,不过听到有这么多人喜欢爸爸,他特别开心。在他心里,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大家都要听爸爸的话,丰宇叔叔还告诉他,只要他足够坚强,将来也可以变得和爸爸一样厉害。 莫姗杉一时顿住了,莫寺源已经六岁了,已经到了记事和分辨谎言的年纪,她也不想用谎言逗小孩开心,于是抱紧小孩安抚道:“小源乖,爸爸怎么可能不要小源呢?爸爸最疼小源了,只是爸爸还有工作要忙,等爸爸忙完了,一定会回来陪小源的。” “真的吗?可是我想爸爸了。”莫寺源抱住莫姗杉的胳膊,轻轻晃荡着两条小腿,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了,所以也不会再问别人,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陪伴?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 莫寺源不是没有想过原来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他们真的死了吗?曾经有一天晚上,爸爸抱着他睡觉时,他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他记得当时爸爸的表情让他很难过,后来他就再也不敢问了,他不想爸爸难过。 莫姗杉揉着小孩的脑袋,笑着道:“小源要是想爸爸了,可以打电话给爸爸呀,爸爸接到小源的电话,一定会非常高兴,小源也可以自己问问爸爸,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陪小源。” 莫寺源顿时眼睛一亮,可是很快又低下头,摇着小脑袋道:“不可以,小源不能打扰爸爸工作……” “傻瓜!”莫姗杉将小孩抱了起来,“我们家小源真是个小傻瓜,爸爸不管再怎么忙,小源永远是爸爸的宝贝,小源怎么能拿自己和爸爸的工作比呢?小源要是敢这么想,爸爸会不开心的哦。” 莫寺源一听,灿烂的笑容布满整张小脸,他挣扎着从莫姗杉的腿上下来,爬上另一边的椅子,拿起笔和本子认真写了起来,边写边道:“那我再练几个字,待会儿就给爸爸打电话,告诉爸爸我今天写了很多字。” “好,我们家小源最乖了!”莫姗杉温柔地抚摸着小孩的脑袋。 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的自己,她比谁都懂得那份孤独,以及得不到亲人喜欢的伤心。那个年纪的自己连什么是绝望都不懂,默默地哭泣着,只知道当时的自己真的很委屈很难过。 长大以后,认识了更多的人,因为她的身份,大家总会不由自主地忌惮她、迁就她。看得多了,她也能分清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哪些人是因为她的身份阿谀奉承她,哪些人是想通过她得到更多的利益。 莫姗杉也就看开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家里总还有那么几个疼爱她的人,至少父母还把她当成女儿关心着,小叔莫绍蘅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当小叔带回莫寺源后,她就常常代替忙碌的小叔陪伴莫寺源。 至于莫家的其他人,生在这样一个大世家里,若还有所期待,那便是自欺欺人。 “姗杉姐姐!”莫寺源突然抬头叫了一声。 莫姗杉回过神来,轻柔地问:“怎么了?” 莫寺源像是有些犹豫,白嫩的小脸皱了起来,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姗杉姐姐,什么叫做特别的人?特别的人是怎样的人呢?” “小源怎么突然这么问?”莫姗杉很惊讶,这不是六岁小孩该懂的问题。 莫寺源有些紧张,放下笔挪向莫姗杉,小声道:“我如果告诉姗杉姐姐,姗杉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爸爸,我不想爸爸难过。” 莫姗杉点头:“好,姗杉姐姐向你保证,我们不告诉爸爸,那小源可以告诉姗杉姐姐了吗?” 莫寺源微微歪着小脑袋,努力想该怎么说,好半晌才缓缓道:“爸爸说,小源的亲生爸爸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的人是怎样一个人呢?姗杉姐姐见过小源的亲生爸爸吗?” 莫姗杉诧异地睁大眼睛,想不到小叔竟然会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六岁的小孩已经开始慢慢记事了,大人说过的话,小孩也会记在心里。 当年小叔把莫寺源带回来的时候,莫寺源毕竟才三岁,三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群陌生人待在一起,一开始还会哭着闹着找爸爸和爷爷奶奶。但是时间一久,他就会慢慢忘记谁才是真正的爸爸,完全把疼爱他的小叔当成了自己的爸爸。 莫姗杉有时候真的很恨奶奶,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从小到大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她始终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小叔把莫寺源带回来后,非但不允许孩子进莫家主宅,这也就罢了,原本小叔十几年前就搬离了主宅。后来还趁着小叔不在的时候,冷酷无情地告诉小孩,他根本就不是莫家的孩子,不是小叔亲生的孩子。 莫姗杉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还觉得后悔不已,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把孩子带回来。 那几天小叔正好有事去了国外,离开前让她好好照顾莫寺源,她那天下课后,像往常一样先去幼儿园接小孩放学。司机却告诉她,奶奶在小叔家里等着他们回去,让她接了莫寺源就赶紧回去。 纵使她的心里多不愿意回去,但对方始终是她的长辈,她接完莫寺源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司机回去了。尽管已经做好了被责难的心理准备,却始终想不到,那样一番痛彻心扉的话,会从一位长辈嘴里说出口。 莫姗杉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位名义上的亲人、长辈,她这个孙女得不到她老人家的喜欢,她早就认了,谁让她生在莫家呢?但莫寺源是无辜的,他只是小叔收养的孩子,凭什么要承受这种屈辱和责备? 那次也是莫姗杉第一次违抗老人家的命令,她抱着大哭的莫寺源转身上了楼,不管对方如何叫嚣着骂她不孝和没有教养,她也不予理会。反正在她老人家心里,她这个孙女不管做什么都不对,会画画不对,有一群朋友不对,照顾莫寺源也不对,总之除非她消失,否则这辈子也讨不到老人家的欢心。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远在国外的小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根本不在乎。只是听齐丰宇十分不屑地说,小叔回国后去了一趟主宅,等小叔离开后,主宅的管家匆匆忙忙地找来了家庭医生,想来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太君被小叔气得不轻。 莫姗杉头一次觉得大快人心,在这个家里,能治住这位老太君的,也就只有小叔了。 “姗杉姐姐,你怎么了?姗杉姐姐……”莫寺源见莫姗杉发呆,伸手拉拉她的衣袖。 莫姗杉赶忙回神,歉意地摸摸小孩的脑袋:“小源乖,姗杉姐姐刚才在想小源的另一位爸爸……” “姗杉姐姐见过小源的另一位爸爸吗?他叫什么名字呢?”莫寺源睁大眼睛问。 莫姗杉笑得十分温柔:“嗯,姗杉姐姐见过,小源的另一位爸爸叫宁薛,他和姗杉姐姐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只是姗杉姐姐还没去那所学校上课,小源的爸爸就已经毕业了。不过姗杉姐姐在学校里看过他的照片,他是一个很有名很有名的人,好多好多人都喜欢他,就算他已经毕业很多年,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人崇拜他。” “真的吗?”莫寺源仰起头问,“那他和爸爸比,哪个比较有名呢?” “呃?”莫姗杉莫名一阵语塞,她哭笑不得地掐住小孩柔嫩的脸蛋,“两个都有名。” 莫寺源捧住被掐的脸:“我可以看看另一位爸爸的照片吗?” 莫姗杉顿了顿,点头道:“好,等姗杉姐姐明天去了学校,把照片拍下来,再拿回来给小源看好不好?” “他长得好看吗?”莫寺源满脸好奇,“和爸爸比,哪个长得比较好看?” 莫姗杉扶额,再一次掐住小孩的脸蛋:“你怎么什么都要和爸爸比?他们都是你的爸爸呀,他当然长得非常非常好看,不然我们家小源怎么会长得这么可爱呢?小源长得很像很像他呢。” “我长得像那位爸爸吗?”莫寺源歪着小脑袋问。 “当然!”莫姗杉含笑点头,“好了,小源乖,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你不是还要练字吗?练完字还要给爸爸打电话,小源忘记了吗?” 莫寺源一听要给爸爸打电话,立刻乖乖地从莫姗杉的腿上滑下去,跑去练字了。 莫姗杉轻笑摇头,此时大厅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抬头就见莫绍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别扭的齐丰宇和面无表情的贺璟逸,她笑着拍拍莫寺源的脑袋,语气轻快地道:“小源,爸爸来了!” 13.13:家庭教师 莫寺源一听爸爸来了,立刻转过头去,看到已经走进大厅的莫绍蘅,紧抿的小嘴慢慢扁了下去,一双明亮的大眼布满了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哎呀,我们的莫少爷这是怎么了?见到爸爸和叔叔们不开心吗?还是被这张棺材板死人脸吓到了?”齐丰宇说着煞有介事地瞪了一眼贺璟逸,率先奔到莫寺源面前,抬起手就要去捏莫寺源的小脸蛋。 莫绍蘅眼疾手快地拍掉齐丰宇的手,冷声道:“脏!” “嗨呀……”齐丰宇甩甩手,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莫绍蘅,“竟然嫌我脏?也不想想是谁,在你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照顾你家宝贝儿子吃饭、洗澡、睡觉、看电视、写作业,当祖宗一样伺候。” 莫绍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难到不是姗杉吗?” “咳咳……”齐丰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忘恩负义……” 莫姗杉低头轻笑,将莫寺源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呵!”贺璟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面瘫的脸露出一丝冷笑,“愚蠢!” “你说什么?你这个棺材板死人脸……”齐丰宇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立刻蹦了起来。 莫绍蘅不再理会他们,大步垮到莫寺源面前,见小孩仍旧一脸委屈地望着他,眼睛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伸手将小孩抱了过来,拍了拍小孩的后背道:“乖,爸爸在这里。” “爸爸……”莫寺源一把搂住莫绍蘅的脖子,将小脸埋入莫绍蘅的肩窝,小鼻子嗅着爸爸身上熟悉的味道,只有这样他才敢确定,爸爸是真的回来了,他拉开距离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今天还会走吗?” 莫绍蘅闻言,冷硬的脸庞有了一点温度,轻声道:“爸爸今天不走了。” 莫寺源开心地笑了,再一次搂住莫绍蘅的脖子,恰似撒娇般不停地叫着“爸爸”。 莫绍蘅听着莫寺源一声声软软糯糯的“爸爸”,神色十分柔和,他转头对齐丰宇和贺璟逸道:“你们先去书房,我等会儿再过去。” “是,老板!”贺璟逸点头,转身上了楼。 齐丰宇怒瞪了贺璟逸的背影一眼,回头对上莫寺源时,又换回了嬉皮笑脸,逗弄了一会儿莫寺源,得到小孩一声亲昵的“丰宇叔叔”后,才在莫绍蘅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下,脚下生风快速溜走。 莫姗杉失笑,走上前去拍拍莫寺源的后背道:“小源这下子开心了吧,爸爸今天晚上会一直陪着小源,小源不是还有东西要给爸爸看吗?快去拿过来给爸爸看看?” 莫寺源的小身子一愣,赶紧挣扎着要下地:“爸爸,快放我下去。” 莫绍蘅弯腰将小孩放到地上,望着小孩欢快地跑向桌子,回头问莫姗杉:“怎么了?” 莫姗杉笑着道:“小源今天放学回来后,一直在努力地练字,他想多练几个字,等你回来后给你看。小叔,你这几天没回来,小源他很想你,本来小源还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 莫绍蘅点头道:“嗯,公事已经处理完了。” 莫寺源拿着小本子,前脚拌后脚地跑到莫绍蘅面前,踮起脚尖将小本上塞到莫绍蘅手里,小脸满是兴奋:“爸爸,这些都是我今天写的哦,爸爸快看,我写得好不好?” 莫绍蘅接过小本子,低头看得十分认真。 莫寺源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交握在一起的小手搅得发白,他很担心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爸爸看了会不高兴。他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莫绍蘅的表情,直到头顶传来暖暖的温度,他才怯怯地抬起头。 “写得很好!”莫绍蘅将小本子递给莫姗杉,弯腰将莫斯抱到了沙发上。 莫姗杉拿着小本子跟了上去,坐到了莫绍蘅的身边,倾身哭笑不得地拍拍笑逐颜开的莫寺源:“这下子不用担心了吧,瞧你,小眉头都皱起来了,再皱眉就变成小老头了……” “小源才不是小老头,姗杉姐姐坏!”莫寺源羞涩地躲到莫绍蘅的怀抱里。 莫姗杉轻笑出声,逗了莫寺源几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莫绍蘅道:“小叔,我们要不要给小源找个家庭老师?我看小源对画画好像兴趣不大,或许可以试着让他学点其他东西。” “家庭老师?”莫绍蘅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乖乖坐在他膝头的莫寺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那人侧着头眼神微敛,沉浸在小提琴绝妙的旋律中,他沉思片刻道,“既然小源对画画没兴趣,那就换吧。” 莫姗杉松了口气,不管是画画还是其他的艺术,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热情,若是自己不喜欢,便也无需强求。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不管家人如何反对,她毅然选择了画画这条路,从不后悔。 莫姗杉注视着仰着小脑袋和莫绍蘅讲话的莫寺源,如果能让小孩自己选择,那再好不过了,可是孩子还这么小,压根什么都不懂。她看了一眼莫绍蘅,莫绍蘅虽然很宠莫寺源,却也没那么细的心思。 莫姗杉轻叹,握住莫寺源的小手试探着问:“小源是不是不喜欢画画?告诉姗杉姐姐好不好?” 莫寺源闻言,小身体一僵,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第一眼就去看莫绍蘅。 莫姗杉扳过小孩的脸,放软语气道:“小源乖,小源只要告诉姗杉姐姐,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画画,姗杉姐姐向你保证,就算你不喜欢画画,爸爸也不会生气,你只要告诉姗杉姐姐心里的想法就好,嗯?” 莫寺源一双小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咬了咬嘴唇,像是还在犹豫,许久才小声地道:“小源笨,画不好,不管姗杉姐姐怎么教小源,小源就是画不好……爸爸,小源是不是很笨?” 莫绍蘅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孩的脸,沉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不学画画。” 莫寺源失落地低下了头,班上很多小朋友都有特长,有些小朋友画画特别好看,还有一些小朋友会唱歌跳舞,也有小朋友会拉小提琴和弹钢琴,就他什么都不会,他果然很笨。 “小傻瓜又在想什么了?”莫姗杉见莫寺源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既心疼又好笑,“乖,小源不想学画画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不学,那小源告诉姗杉姐姐和爸爸好不好?小源喜欢学什么呢?” 莫寺源立刻收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莫姗杉,小脑袋一歪,当真认真地思考起来:“嗯……上次小源在电视机里看到有位非常漂亮的小哥哥在拉小提琴,小源可以学小提琴吗?班上也有会拉小提琴的小朋友,小源也想学。” 莫绍蘅搂着莫寺源的手一紧,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小源想学小提琴?” 莫寺源用力点了点头:“爸爸,我可以学吗?” 莫绍蘅摸着他的头道:“嗯,爸爸给你安排老师。” “谢谢爸爸,我一定会认真学的。”莫寺源开心地笑眯了眼。 莫姗杉忽然有些好奇,莫寺源看到的那位漂亮小哥哥到底是谁,平时她很少给莫寺源看电视,偶尔会给他看一点动画片放松心情,便问道:“小源认识那位会拉小提琴的漂亮小哥哥吗?” 莫寺源一时有些呆,回忆良久道:“就是覃爷爷家的那位小哥哥啊,上次电视机里有放他在拉小提琴,覃爷爷也说过,小哥哥拉小提琴特别厉害,小源也要学,将来像小哥哥那么厉害。” 果然是覃桓昔,莫绍蘅曾经带莫寺源去过覃宅几次,她记得覃家主院的大厅里就挂着覃桓昔拉小提琴的巨幅画像,想来莫寺源记住了,否则也不会对偶然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物记忆犹新。 莫姗杉忽然想起早上见到覃桓昔时的情景,覃桓昔当时的神色让她有些在意。 “怎么了?”莫绍蘅察觉到莫姗杉的异样,开口问道。 莫姗杉若有所思地道:“今天早上带小源吃完早餐出来时,遇到了覃桓昔,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他看到小源时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激动得有些失去控制,或者说失而复得更贴切……” 莫姗杉说得犹豫,莫绍蘅却听进了耳朵里,每次面对覃桓昔时的异样,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和覃桓昔短暂的相处,也足以让他了解覃桓昔的性格,覃桓昔绝不是那种轻易表露心思的人。 莫姗杉说着摇摇头:“也许是我多心了,他之前刚出了车祸,说不定只是身体突然不舒服。对了,小叔,如果小源想学小提琴,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覃桓昔,看他愿不愿意教小源,要是小源有覃桓昔教导,将来必定学有所成。” 莫绍蘅低头去看莫寺源,小孩眨巴着眼睛,乖巧地听他们讲话,既不插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忽然有些心疼,过去的经历让小孩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敏感,也失去了同龄人该有的开朗和活泼。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学校的老师说过,小孩上课非常认真,但是性格有些内向。 莫绍蘅知道老师只是说得委婉,他比谁都了解孩子的性格,莫寺源只是在他们面前还算开朗,面对莫家其他人和外面的陌生人,小孩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不小心就会受到惊讶。 或许莫姗杉说得对,给小孩找一个家庭老师未必不是件好事,还能让他学会和更多的人相处。小孩一旦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也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覃桓昔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莫绍蘅想着,便顺水推舟地道:“我明天带小源去一趟覃家,亲自找他谈谈。” 莫姗杉非常高兴,拉住莫寺源的手道:“小源,爸爸给你找电视机里的那位漂亮哥哥教你拉小提琴好不好?就是覃爷爷家的那位小哥哥啊,小源愿不愿意?” 莫寺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起初有些不解,随后像是想明白了,激动得小脸通红:“真的吗?爸爸会找小哥哥来教我小提琴吗?” 莫姗杉好笑地掐掐小孩的脸:“爸爸明天就带你去找小哥哥,开不开心?” “开心!”小孩难为情地捂住小脸。 莫姗杉瞬间被逗笑了,眼睛余光瞄到莫绍蘅微微弯起的嘴角,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变得有些欣慰。自从小叔知道宁薛去世后,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也唯有面对宁薛留下的这个孩子时,他才会偶尔笑一笑。 莫姗杉虽然不知道莫绍蘅和宁薛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宁薛在小叔的心里应该有着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位置吧。就像小叔自己说的,宁薛是特别的,特别的并非是宁薛这个人,而是宁薛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14.14:见面 吃过晚饭,覃桓昔先去浴室泡了个澡,换上一身轻便的休闲服,下楼时唤来李婶,让人给他泡了杯茶,便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部电影边看边休息。 覃桓昔刚坐下不久,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覃桓昔接过李婶递给他的茶杯,抬头疑惑地问道:“赵伯,怎么了?” 管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覃桓昔,眼睛里似乎藏了一些狐疑:“小少爷,莫总来了。” 覃桓昔险些被茶水呛到,他有些不敢确信地问,“莫叔?” “是!”管家笑着道,“莫总是带着小源少爷一起来的,说有事找小少爷商量。” 覃桓昔全身一僵,差点端不稳手中的茶杯,他慌忙将茶杯递还给李婶,站起身故作镇定地道:“赵伯,快让莫叔和……小源少爷进来。” 覃桓昔说着又回头对李婶道:“李婶,再让人泡杯茶,准备一杯热牛奶和一些点心。” “是,小少爷!”李婶将茶杯放到茶几上,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覃桓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厨房,她总觉得小少爷的情绪不太对劲,她已经好久没看到如此失控的小少爷了。 覃桓昔心跳得不受控制,有些等不及了,跟着管家走向大厅门口。他拼命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对方是莫绍蘅,哪怕他只是表现出一丝丝的情绪变化,也逃不开莫绍蘅锐利的眼眸。 越靠近大厅门口,他才惊觉无论如何保持镇定,也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甚至失去了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气。大厅外站着的是他就算重活一世,也不能失去的宝贝,可是在宝贝的眼里,他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莫总,小源少爷,快请进。”管家热情又不失恭敬地邀请莫绍蘅进来。 莫绍蘅朝管家轻点头,牵着好奇地四处张望的莫寺源踏上了台阶,轻声道:“小心台阶。” 莫寺源这才回神,低头看向脚下的台阶,下意识地往莫绍蘅的身边靠。 覃桓昔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莫叔!”覃桓昔含笑望着莫绍蘅,很快又换上一个亲切的笑容,平静中稍稍带着一丝欣喜地望向莫绍蘅牵着的小孩,他上前一步摸摸小孩的脑袋道,“想必这就是赵伯口中的小源了吧,真可爱。” “打扰了!”莫绍蘅定定地注视着覃桓昔,对方尽管表现得很镇定,他却没有忽视覃桓昔眼底拼命隐忍的情绪,抚摸莫寺源的手还有一丝丝的颤抖,那抹压抑在他心头的怪异感觉变得越发清明。 “怎么会?莫叔能来我很高兴。”覃桓昔说这话时,眼神却已经落在宝贝身上,他蹲下身与宝贝平视,双手轻轻扶住宝贝的胳膊,语气极其温柔地道,“小源乖,桓昔哥哥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莫寺源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怯怯地望着蹲在他面前的大哥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害怕一个陌生人,甚至有些激动和害羞。蹲在他面前的人,真的是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位小哥哥,小哥哥长得比电视里更加好看呢。 而且,他莫名觉得小哥哥身上有他喜欢的气息,很温柔很亲切,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位小哥哥。当小哥哥说要带他去吃点心时,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搂住了小哥哥的脖子,连先要问过爸爸的意见都忘记了。 覃桓昔激动地抱紧怀中柔软的小小身体,许久都无法平稳泛滥的思绪。 “小哥哥,你怎么了?”莫寺源忽然觉得小哥哥的身体在发抖,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又舍不得离开小哥哥的怀中,他总觉得小哥哥抱着他时很舒服,和别人抱着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他喜欢被小哥哥抱着。 “没事,桓昔哥哥只是见到小源太高兴了。”覃桓昔放松力道,一使力将宝贝儿子抱了起来,比记忆中的小身子重了很多,差一点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这份重量了,如今还能将宝贝抱在怀里,知道宝贝过得很好,让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了。 “莫叔,快进来坐!”覃桓昔倒是没有忘记莫绍蘅,这人身上的气势过于强烈,让他想忽视都难,说完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放到怀中的宝贝身上,“小源,桓昔哥哥这就抱你去吃点心。” 莫绍蘅沉默地跟在覃桓昔身后,看着莫绍蘅动作温柔地将莫寺源放到沙发上,倾身从茶几上拿了几块糕点给莫寺源。他的注意力落在覃桓昔手中的点心上,眼神一暗,覃桓昔挑的全都是莫寺源最喜欢的口味。 莫绍蘅神色沉静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接过女佣递上来的茶杯,道了一声谢谢后,一边喝茶一边关注着覃桓昔和莫寺源的一举一动,耳边不时地传来小孩清脆的笑声,一声声“桓昔哥哥”叫得无比亲昵。 短短几分钟时间,极怕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莫寺源已经主动坐到了覃桓昔的腿上,坦然地享受着覃桓昔喂到他嘴边的点心和牛奶,笑得阳光灿烂,从进门开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过他这位爸爸。 莫绍蘅轻咳一声,成功引来一大一小疑惑的目光,神似的表情让人莫名感到好笑,他不受控制地勾起了嘴角,缓缓开口道:“小源很喜欢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覃桓昔闻言心情特别好,他低头亲了亲宝贝的额头,话语中的激动和欣喜再也压抑不住:“我也很喜欢小源,而且我和小源似乎特别投缘。对了,莫叔,您突然带小源过来找我,定是有什么事吧?” 莫绍蘅点了点头:“小源曾经在电视里看过你拉小提琴,他想学小提琴。” 覃桓昔豁然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莫寺源:“小源曾经见过我?” 莫寺源抬头看覃桓昔:“嗯,很久很久以前,我在电视机里看过桓昔哥哥拉小提琴,后来爸爸带我来看覃爷爷时,也在覃爷爷那里看到过桓昔哥哥的照片,我也想像桓昔哥哥一样很厉害地拉小提琴。” 覃桓昔失笑,小孩说的话尽管有些颠来倒去,却让他倍感满足和骄傲,心里暗道不愧是他的宝贝,连兴趣爱好都和他一模一样。上辈子,他也是在这般大的时候喜欢上了小提琴,拼命缠着父母要学小提琴,父母便找了一位很有名望的小提琴演奏家教他。 若不是因为家族事业,他不得不放弃小提琴演奏,上辈子他在小提琴上的天赋并不比原身差,曾经也获过大大小小无数奖项,差一点站上了和原身一样的高度,连当时教他小提琴的老师也不住地摇头惋惜。 覃桓昔深深地注视着笑得天真烂漫的宝贝,他绝对不允许宝贝走上和他一样的人生道路,宝贝若是真的喜欢小提琴,他绝对不会因为家族的负担,让宝贝放弃本该属于他的人生,那样的人生太痛苦。 覃桓昔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莫绍蘅,又低头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宝贝,想来莫绍蘅也不是个不顾孩子意愿,强迫孩子做出选择的人。 不管莫绍蘅收养宝贝的理由是什么,他确实感动了,感动于莫绍蘅为宝贝所做的一切,若不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着孩子,断不会为了孩子想学小提琴就来找他。 覃桓昔捧起小孩的脸,神色认真地问:“小源真的想学小提琴吗?” 莫寺源眨眨眼,很认真地点头道:“想学!” “如果桓昔哥哥很严厉呢?小源学小提琴的时候要是不听话,不肯乖乖练习,桓昔哥哥可是会生气骂人的呢,小源怕不怕?”覃桓昔故作严肃地问。 莫寺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转头去看莫绍蘅:“爸爸……” 莫绍蘅正一派悠闲地端着茶杯喝茶,欣赏一大一小谈天,气氛十分和谐,听到莫寺源小声的呼唤,他抬眼望过去,沉默片刻道:“小源要听老师的话。” 覃桓昔没忍住笑出了声,戏谑地调侃:“莫叔平时就是这么教育小源的吗?” 莫绍蘅无视覃桓昔调侃,恰似一本正经地道:“嗯,以后小源的教育就拜托你了。” 覃桓昔这下子是真的被逗笑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莫绍蘅表情僵硬地教育孩子的场景。两张稍显相似的脸庞,一张表情严肃,另一张怯怯地挂着眼泪,莫名觉得十分喜感,血缘的羁绊就是这么神奇。 覃桓昔见自家宝贝明显被吓到了,颇为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瓜,桓昔哥哥怎么舍得骂小源呢?桓昔哥哥吓唬你呢。不过这次是小源自己想学小提琴,爸爸才找桓昔哥哥教你,所以小源必须为自己做出的承诺负责,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行,不然爸爸和桓昔哥哥都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莫寺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源听桓昔哥哥和爸爸的话。” “小源真乖,来,再吃一口小蛋糕。”覃桓昔非常高兴,端起碟子又喂了一口蛋糕给宝贝吃,回头对莫绍蘅道,“我还以为小源会学画画呢,毕竟姗杉同学在绘画上的天赋和成就让人望尘莫及。” 莫绍蘅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姗杉教过他,不过小源兴趣不大,姗杉也不想强迫他。” 覃桓昔点头道:“毕竟兴趣爱好只是陶冶情操的方式,既然小源不愿意,也不能强迫他学习。不管小源喜欢什么,将来有多大的成就,也只能靠他自己,不过我相信小源的选择,因为我们家小源最聪明了。” 莫寺源听到覃桓昔夸他,害羞地低下了头,一双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覃桓昔的手。 莫绍蘅听到“我们家小源”五个字,心里泛起一丝悸动,脸色镇定地道:“小源白天还要上课,听覃老说,你过几天也要回学校上课了,以后每天晚上我会把小源送过来……或者你也可以去我那。” “好,莫叔如果忙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接小源下课。”每天都能和宝贝在一起,陪宝贝写功课、吃饭和练习小提琴,覃桓昔求之不得,曾经在命运的捉弄下失去宝贝的三年,他会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补回来。 15.15:拉钩钩 覃桓昔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宝贝儿子,久别重逢的感觉令他整个晚上都处于欣喜若狂的状态,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望见坐在他腿上的宝贝不时地揉眼睛,他才猛然回神去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竟十点钟了。 和莫绍蘅聊得太尽兴,又有宝贝儿子相伴,覃桓昔根本没注意时间,总觉得和宝贝儿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倍感珍惜和满足,他根本舍不得放开怀中小小的身体,而莫绍蘅竟然也没有提醒他。 覃桓昔抱起莫寺源,不舍地亲了亲宝贝的额头,歉意地道:“小源是不是困了?对不起,都是桓昔哥哥不好,桓昔哥哥见到小源太高兴了,一直拉着小源说话,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小源一定很困了吧?” 莫寺源抬起双臂搂住覃桓昔的脖子,歪过头靠在覃桓昔的肩膀上,眼睛微微闭了起来。他也舍不得覃桓昔,平时这个时候,姗杉姐姐已经哄他睡觉了,但是他还想和桓昔哥哥说话,再困也不想睡觉。 覃桓昔将莫寺源横抱起来放到腿上,拍抚着道:“小源乖,让爸爸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莫寺源已经快要睡着了,一听要回去了,豁然睁开眼睛,一把拉住覃桓昔的胳膊,扁着小嘴撒娇:“小源不可以和桓昔哥哥一起睡吗?桓昔哥哥跟小源、还有爸爸一起回家好不好?” 覃桓昔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感动,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抱紧莫寺源,告诉宝贝,他就是宝贝的爸爸,这是他的儿子,一辈子都舍不得放开的宝贝儿子。 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再解决所有的事情之前,他不能让宝贝暴|露在危险中。有些仇他必须要报,属于他的东西也必须夺回来,那是父母留给他的东西,怎能白白便宜了害死他们的人? 覃桓昔平复心情,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莫绍蘅,又低头望着莫寺源,含笑温柔地安慰道:“小源乖,今天先和爸爸回去,明天桓昔哥哥去接小源下课,晚上在桓昔哥哥家里吃晚饭好不好?” 莫寺源眨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覃桓昔,心里似乎有些挣扎,又不愿意妥协。 覃桓昔轻轻叹了口气,宝贝儿子如此依赖他,他的确很开心,但是宝贝突然的任性,却让他既头疼又无可奈何,最终他还是决定再退让一步:“要不这样,明天早上桓昔哥哥去接小源一起吃早餐,再送小源去上课好不好?” 莫寺源似乎终于满意了,开心地笑了起来:“桓昔哥哥不可以骗小源,拉钩钩拉钩钩!” “好好好,我们来拉钩钩。”覃桓昔哭笑不得地抬手勾住莫寺源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谁骗人谁就是小狗狗……小狗狗……小狗狗……” 莫寺源成功被逗笑了,抱着覃桓昔扭动着小身子,乐滋滋地笑个不停。 覃桓昔哄了莫寺源一会儿,站起身将怀中的小宝贝递给莫绍蘅,歉意地道:“莫叔,很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也是真的很喜欢小源,小源很乖、很懂事,我明天早上可以去接小源一起吃早餐吗?” 莫绍蘅抱过莫寺源,小孩心满意足地得到了覃桓昔的承诺后,又开始犯困了,嘴里呢喃着“爸爸爸爸”,便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注视着覃桓昔的眼神渐渐柔和,轻声道:“小源也很喜欢你,他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谢谢!” 覃桓昔心疼地拍拍莫寺源的后背,这也怪不得莫绍蘅,莫绍蘅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收养他的儿子,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已经很感激了,便道:“莫叔平时这么忙,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覃桓昔说着突然想到了莫姗杉:“昨天早上我看到姗杉同学送小源上课,小源看起来很依赖她。” 莫绍蘅微点头:“我不在的时候,姗杉会照顾小源。” 覃桓昔了然地点头,加深了对莫姗杉的感激之情:“莫叔,我送你们。” “好!”莫绍蘅抱着莫寺源走出大厅。 十月的天气到了晚上有些凉意,覃桓昔摸了摸莫寺源的手,有莫绍蘅抱着,倒也不会受凉,他松了口气。为人父母,总是会不经意地操心孩子的身体健康,上辈子他虽然忙于事业,对于宝贝却也是亲力亲为。 莫绍蘅将覃桓昔的细心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不断扩大,一整晚他的视线几乎都没离开过覃桓昔和莫寺源,细细咀嚼着两人的相处。按照覃老爷子口中的覃桓昔,覃桓昔不曾照顾过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 从前的覃桓昔给人的感觉有些呆板,待人处事循规蹈矩,但是看今晚覃桓昔与莫寺源的相处,覃桓昔明显对照顾小孩子很有经验,甚至比他这个当爸的还要细心,连莫寺源喜欢吃什么,覃桓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莫姗杉的话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覃桓昔见到莫寺源时激动的神色,几次相处,他总是在现在的覃桓昔的身上感受到那份熟悉感,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在他的脑中闪现,莫绍蘅紧了紧抱着莫寺源的手臂。 覃桓昔陪着莫绍蘅走到大门口,接送莫绍蘅的司机一直候在门口。 司机看到莫绍蘅出来,赶紧下车替他开门。 莫绍蘅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覃桓昔,沉声道:“明天早上7点,来接你!” “好,路上小心!”覃桓昔点了点头,目送莫绍蘅的车子离开,直至车子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挪动脚步,脸上激动和狂喜的笑容再也无法掩盖,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宝贝甜美的笑容。 想着明天一早还要陪宝贝吃早餐,覃桓昔回到独居的小楼,交代李婶一声便上楼休息了。一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有些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辗转反侧许久才缓缓入睡。 梦里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父母健在,宝贝也才三岁,一家人每天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没有仇恨,没有家破人亡,没有失去儿子的三年,他也没有变成覃桓昔,他还是——宁薛! 第二天一早,覃桓昔就起床了,他先让李婶派人去主院告知老爷子一声,早上他约了莫绍蘅和莫寺源一起吃早餐,今早就不去主院陪老人家了。 他没有让人多说什么,这座覃家大宅里发生了什么事,哪里逃得过老人家的眼线,除非是像寿宴那天的意外,老人家自己都很忙,来不及顾及其他。否则依照昨晚的情况,莫绍蘅出现在覃宅的大门口时,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通知老爷子,哪里还需要他的解释。 覃桓昔走出覃宅大门时,莫绍蘅派来接他的司机就已经等着了,见到他出现,立刻下车替他打开车门,恭敬地邀请他上车。 “久等了!”覃桓昔坐上车后礼貌地开口道。 “覃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您很守时。”司机有些受宠若惊,手下的动作却很利落,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覃宅,在很多人眼里,覃桓昔的身份很特殊,非比一般的富家子弟,他对上覃桓昔时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 覃桓昔到达莫宅时,莫姗杉正牵着莫寺源等在了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小家伙伸长着脖子一个劲地往大门口瞧,一副害怕他失约的焦急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布满委屈,一见到他下车,立刻飞奔而来。 “小源,慢点,小心台阶。”莫姗杉根本来不及拉住他,赶忙追了上来。 覃桓昔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接住朝他扑来的莫寺源,无奈地屈指刮过宝贝的小鼻子:“不可以乱跑听到没有?万一摔倒了怎么办?爸爸和桓昔哥哥、还有姗杉姐姐会心疼的知道吗?” 莫寺源一把搂住覃桓昔的脖子,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覃桓昔的教训。桓昔哥哥果然没有忘记和他的约定,一早就来陪他吃早餐了,他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等了很久桓昔哥哥也没有来,他还担心桓昔哥哥不来了呢。 “桓昔哥哥,小源等你很久了,爸爸今天特意吩咐管家伯伯,准备了很多早餐,因为不知道桓昔哥哥喜欢吃什么,所以爸爸说可以多做几样,桓昔哥哥,我们快去吃吧。”莫寺源一脸兴奋地催促着覃桓昔。 “好,小源最乖了。”覃桓昔忍不住亲了宝贝一口,回头朝莫姗杉点头道,“早,莫同学,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 莫姗杉轻笑:“覃同学千万别客气,小源很喜欢你,你愿意教小源小提琴,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们也不用互相客气了,以后我就叫你桓昔吧,你也别叫我莫同学了。” “好!”覃桓昔点了点头,如今他成了小家伙的小提琴老师,以后和莫姗杉的相处机会会更多,他也不习惯如此客套,而且莫姗杉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着他的宝贝,他对莫姗杉本就充满感激。 “小家伙今天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我,今天早上你要过来陪他一起吃早餐,兴奋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拦着,他都想去大门口等了。”莫姗杉说着笑了起来,“桓昔,莫叔还在等着我们,快进去吧,边吃边聊。” “好,谢谢!”覃桓昔抱着莫寺源跟随莫姗杉走进大厅。 16.16:早餐 覃桓昔抱着莫寺源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莫绍蘅。 “小叔,桓昔来了。”莫姗杉语气格外轻快,说完回头对覃桓昔道,“桓昔,先坐。” “莫叔,早!”覃桓昔将莫寺源放到地上,笑看着小孩欢快地跑向莫绍蘅,嘴里还嚷嚷着“爸爸,桓昔哥哥来了”,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原本以为他会排斥儿子和莫绍蘅见面,真当面对这一刻,覃桓昔忽然觉得,过往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其实说到底,他怕的也是莫绍蘅知道真相,毕竟男子怀孕生子堪比天方夜谭,不是谁都愿意接受。 “早!”莫绍蘅放下报纸,接住扑上来的莫寺源,小孩满脸的兴奋,他勾着唇抚摸着小孩的脑袋,随即拍拍莫寺源的后背,示意小孩站起来,起身对覃桓昔道,“先去餐厅。” 莫寺源闻言,立刻跑去拉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我们快去吃早餐。” “好,那小源就给桓昔哥哥带路吧。”覃桓昔好笑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小家伙,听到宝贝捂住小嘴偷乐,也感染到了宝贝的好心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姗杉笑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小叔虽然和覃老爷子交情甚好,但毕竟和覃桓昔不熟,她还担心小叔和覃桓昔会很难相处呢。 覃桓昔面对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中式和西式不可胜举,他终于明白莫寺源口中的意思了,莫名感到汗颜。按照小家伙的意思,这是莫绍蘅特意吩咐厨房给他准备的早餐,原因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覃桓昔揉了揉额角,覃老爷子平时已经够讲究挑剔了,没想到莫绍蘅比老爷子还夸张。 莫姗杉瞧见覃桓昔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她邀请覃桓昔入座道:“小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以后小源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小源这么乖巧可爱,我也很喜欢他,以前我只有一个人练习,以后若是有小源陪着我,想必一定非常热闹,也不用担心一个人会寂寞无聊了。”覃桓昔抚摸着坐在他身边的莫寺源,眼神宠溺柔和。 莫姗杉深有同感,她能理解覃桓昔说这话时淡淡的孤独感,她何曾不是这样?从小就被灌输着大世家小姐必须要拥有的涵养和礼仪,这不能做,那不能玩,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学着强加给她的东西。 想来覃桓昔比她更孤独寂寞,她和覃桓昔的状况既相似,又有些许不同,她从小就喜欢画画,而覃桓昔也从小就热爱小提琴。只不过父母却不愿意她专心学画,但是覃桓昔却背负着整个覃家的荣耀。 莫姗杉很喜欢现在的覃桓昔,过去虽然和覃桓昔相识,交流的机会却极少,覃桓昔总是带着疏离的态度,让人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但是现在的覃桓昔性格变得开朗了,也更爱笑了,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不过很多时候,一个人只有经历了极大的挫折和死亡的恐惧,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覃桓昔曾经与死亡擦身而过,大概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才有了这些转变,却也是好事。 齐丰宇打着哈欠走进餐厅,见到堆满桌子的早餐,眼睛瞬间一亮,飞扑上来抓起一块烤面包就往嘴里塞,口齿不清地道:“今天什么日子?早餐这么丰盛,饿死我……咳咳咳咳……” 齐丰宇一手猛捶胸口,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笑得云淡风轻的覃桓昔:“覃覃覃……” “让开!”贺璟逸仿若看白痴般瞥了一眼齐丰宇,气度非凡地拉开椅子坐了上去,镇定自若地道,“早!” “早,璟逸哥,丰宇哥!”莫姗杉好笑地望着饱受打击的齐丰宇,解释道,“桓昔从今天开始就是小源的家庭老师了,教小源小提琴,小叔昨晚特意邀请桓昔今天一起吃早餐,待会儿还要送小源去上课。” 齐丰宇接过女佣递上来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才将卡住的烤面包吞下去,他将水杯还给女佣,坐上椅子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莫绍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要你知道?” “卧槽!”齐丰宇差点跳起来,“我好歹是小源宝贝儿的干爹,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干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成何体统?像话嘛!” 覃桓昔失笑,好整以暇地吃着美味的早餐,忽然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如此热闹的早餐了。覃老爷子对规矩很重视,食不语寝不言,除非宴请宾客的重要场合,否则作为覃家人都要遵守规矩。 他对齐丰宇和贺璟逸两人也是略有耳闻,莫绍蘅最得力的左右手,一个管黑,一个管白。别看齐丰宇平日里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样子,事实上这种人最可怕,“齐爷”这个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覃桓昔见齐丰宇还在嚷嚷着,好心地帮着解释一句:“小源想学小提琴,姗杉就向莫叔推荐了我,很荣幸能成为小源的家庭老师。” “覃少爷过谦了,小源能有覃少爷教导小提琴,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齐丰宇抓耳挠腮,总觉得他和覃桓昔就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私底下他胡闹惯了,覃桓昔却是规规矩矩的小少爷。 覃桓昔但笑不语,一边照顾莫寺源,一边坦然自若地吃着早餐。 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莫寺源时不时地闹几个天真无邪的笑话,又有齐丰宇附和,覃桓昔和莫姗杉被都得哈哈大笑。连莫绍蘅也跟着笑了起来,让众人倍感诧异,莫绍蘅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见他今天的好心情。 吃过早餐,莫姗杉一早还有课要上,便让司机送她去学校上课,本来都是由她送莫寺源上课,偶尔时间来不及时,也由管家亲自接送,不过今天有覃桓昔在,她也想多给覃桓昔和莫寺源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覃桓昔教莫寺源检查过书包后,再给小家伙背上,看着小家伙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欢快的样子,他的心阵阵柔软,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成就感。 覃桓昔摸摸宝贝的脑袋教育道:“记住了吗?以后每天上学前都要检查一遍书包,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不能养成丢三落四的坏习惯知道吗?不然爸爸和桓昔哥哥都会生气的,明白了吗,莫寺源同学?” “明白了!”莫寺源仰起小脑袋,认真地回答。 “乖!”覃桓昔十分满意,牵起宝贝的手,“来,我们出发。” 莫绍蘅站在一边,看着一大一小之间温馨和谐的气氛,嘴角的弧度再也没有落下,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覃桓昔身边道:“走吧……” 覃桓昔蓦然回头望着他,诧异地问:“莫叔也一起去吗?” 莫寺源惊喜地仰起头,一把抱住莫绍蘅的腿:“爸爸要送小源去学校吗?” 莫绍蘅弯腰抱起莫寺源:“嗯,今天爸爸和桓昔哥哥一起送你去学校。” “太好了,我最喜欢爸爸了。”莫寺源搂住莫绍蘅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磨蹭。 莫绍蘅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心,刚才看到莫寺源黏着覃桓昔,而覃桓昔的眼里也只有莫寺源,他心里莫名有些异样,这一大一小把他忽视得彻彻底底,如今两人的目光终于放到他身上了。 覃桓昔眼睛余光打量着抱着莫寺源走在他身边的莫绍蘅,莫绍蘅这个爸爸其实当得很称职,虽然会因为忙碌,不能时刻陪在孩子身边,但莫寺源的一切,莫绍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莫绍蘅毕竟身份特殊,若不是时刻小心谨慎地派人保护着莫寺源,莫寺源的生活也无法安安稳稳。覃桓昔很庆幸,7年前那一晚遇到的人是莫绍蘅,若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莫绍蘅那般周全,在他“死”后还能收养莫寺源。 莫寺源直到坐上车,还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今天不但有桓昔哥哥送他上学,连爸爸也一起跟来了。他知道爸爸平时很忙,虽然偶尔也会送他上学,但是他也不想爸爸太辛苦,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 “桓昔哥哥以后还会送小源上课吗?”莫寺源坐在覃桓昔和莫绍蘅之间,幸福得不得了,偷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覃桓昔。 “当然,只要小源愿意让桓昔哥哥送你上学。”覃桓昔求之不得,他多想时刻陪在宝贝身边,随即又道,“刚才桓昔哥哥已经和姗杉姐姐说好了,今天让桓昔哥哥接小源放学。 莫寺源当下激动地捧着脸,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小孩的脸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他悄悄松了口气。 在说出真相之前,他不想惹来莫绍蘅的怀疑,但是面对心头的至宝,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覃桓昔已经想清楚了,莫寺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要想将莫寺源带回身边,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说出他就是宁薛的真相了。 到了学校,莫寺源依依不舍地拉着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你要早点来接我。” 覃桓昔失笑,摸摸他的小脸保证:“好,桓昔哥哥一定提前过来,等着小源下课。” “一言为定!”莫寺源这下满意了。 “吆,我们家小源真厉害,都会说成语了。”覃桓昔故意逗他,“好了,小源乖,再不进去上课可要迟到了。” 莫寺源惊了一下,立刻放开覃桓昔,挥挥小手道:“爸爸再见,桓昔哥哥再见!” 覃桓昔目送着莫寺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和骄傲,他下意识地感慨道:“小源真的很懂事,你把他教得很好。” “嗯,他一直都很乖。”莫绍蘅顿了顿,忽然道,“把他教好的人,不是我!” 覃桓昔一时有些愣怔,直直地望着莫绍蘅,忘了如何反应。 两人对视良久,莫绍蘅轻声道:“去走走?” 覃桓昔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只是循着莫绍蘅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17.17:试探 覃桓昔望着与他并排行走的莫绍蘅,最初的惊愕已经慢慢退去,原本他确实抱着试探的念头,想找机会问问莫绍蘅当初收养莫寺源的事,哪料到莫绍蘅竟主动开了口,倒也省了他拐弯抹角。 覃桓昔最想知道的是莫绍蘅在哪里收养的莫寺源,收养之前宝贝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和吃苦。宁家的那些人如此痛恨他们一家,他和父母死后,铁定也不会善待他的儿子,光想象他就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怎么了?”莫绍蘅见覃桓昔突然脸色苍白,稍显担忧地揽住他的肩膀,“不舒服?” 覃桓昔歉意地摇摇头:“我没事。” 莫绍蘅松开揽着他的手,目光却没从他身上移开:“若是身体不适,今日便先回去。” 覃桓昔笑了笑:“谢谢莫叔,不过我真的没事,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莫叔。其实我只是……只是想到了小源,之前我听爷爷提起过,小源是莫叔从S市宁家带回来的孩子,宁家遭遇那样的变故,小源他……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莫绍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沉默片刻道:“没有,我去的时候……他刚过世。” 莫绍蘅的口气似乎有些落寞,他已经不记得当初得知宁薛去世时究竟是何种心情,只记得当时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不想见到任何人,连齐丰宇和贺璟逸也被他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 莫绍蘅对宁薛的感情很复杂,但不可否认的确受到了这个人的吸引,毕竟那个时候他和宁薛已经过了为感情冲动的年纪。7年前发生的那晚,他喝了不少酒,但也不至于醉到失去理智,也确实有他的刻意为之,他的心里并不想拒绝这个人。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就此结束,虽然开端有些荒唐和尴尬,但也不是无法补救。 宁薛毕业后就回到了S市,莫绍蘅知道宁薛的身份,大世家出生的人都背负着太多的家族包袱,他暂时也不想去打扰宁薛,给宁薛平添更多的烦恼,而且他也等得起,只是命运似乎并不给他机会。 当年他也是刚坐稳莫家的掌权人位置不久,家族里仍有不少不甘心的人蠢蠢欲动,而道上的苍蝇蚊子也以为那时的他定是焦头烂额,正等着伺机而动,那些人甚至相互勾结,妄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莫绍蘅有时候虽然自负,但也懂得弱点两个字,尤其是心里的弱点,更不能暴|露在人前。在他和宁薛都没有稳定局势之前,他便断了对宁薛的所有关注,这一断便断了四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宁家出事的那一年,他正好人在国外,莫绍蘅原本就有打算,国内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处理完国外的事后,他就回来找宁薛。想来这么多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合格继承人。 当他知道宁家已经易主,宁薛的父母也早在一年前双双自杀,宁薛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却也已经车祸去世的时候,莫绍蘅第一次尝到了懊悔的滋味,他懊悔当初的过于理智,更懊悔自己的犹豫不决。 生在大世家,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大世家的无情,明争暗斗都是小事,很多时候为了利益连至亲之人都可以残害。就像当年的他,如果不是知道父母的死亡并非巧合和意外,他也不会回到莫家,将莫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看着那些逼死父母的人,在他的手掌心里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莫绍蘅想如果当初他没有为了那些所谓的弱点,断了对宁薛的关注,在宁薛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他就可以拉宁薛一把,宁薛也许就不会死了,而他们之间也会变得不一样了吧,至少不是阴阳相隔。 “莫叔!”覃桓昔停下脚步,抬手覆在莫绍蘅的手上,这才发现莫绍蘅的手十分冰凉,他的心微微一颤,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您无需自责,我并没有觉得您当初的决定有何不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无法体会您当时面临的局面。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是我处在您的位置,我想我也会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在乎的人。” 不管当年他和莫绍蘅之间发生过多荒唐的一夜,覃桓昔是真的从未怪过莫绍蘅,但是时至今日,突然听莫绍蘅亲口说出他死后发生的事,说不悸动,那是真的自欺欺人。 说到底他和莫绍蘅谁也不欠谁,莫绍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覃桓昔却能感受到莫绍蘅潜藏在话语里的后悔和一丝淡淡的感情。他不知道莫绍蘅当年对他究竟抱了多深的好感,也不想自作多情,有一点可以肯定,莫绍蘅当年对他应该是有些感情的,但是爱肯定谈不上。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覃桓昔心里却并不排斥,莫绍蘅这样的人,浑身带着光环,若是莫绍蘅喜欢上谁,应该很难有人能够拒绝吧,包括他自己也一样,何况他和莫绍蘅之间有过一夜,还有一个儿子。 覃桓昔完全能理解莫绍蘅当年的做法,他也身处其中,那样的生活犹如一片巨大的澡泽,每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连自己的命都无法预估,谈何保护心爱之人? 莫绍蘅的身份尤为特殊,那种危机四伏的局面,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感受,如果当真被仇视莫绍蘅的人知道,莫绍蘅如此在意他,他本就一团糟的生活,想必更加艰辛,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威胁莫绍蘅的筹码。 莫绍蘅感受着手上光滑细腻的温暖,记忆里当年将宁薛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再次变得清晰。他贪婪着那份温暖和充实感,才在这么多年后仍旧念念不忘,即使矫情,那也是千真万确不可磨灭的事实,得不到的永远是存在于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无论天涯海角相隔多久。 覃桓昔见莫绍蘅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手上,猛然发觉在大庭广众下,他和莫绍蘅的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了,他忙缩回手,有些难为情地道:“人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一个人的能力也毕竟有限,做不到十全十美面面俱到,而且莫叔您已经做得够好了,我想……我想宁薛学长在九泉之下,也会很感激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莫绍蘅突然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宁薛学长”四个字从覃桓昔的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别扭,而且这人每次提到宁薛的事时,眼神中总有些道不明的情绪,那种感觉仿佛在谈他自己的过往。 “嗯!”莫绍蘅轻轻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于何意,看到覃桓昔时有些情不自禁,这些埋藏在心里7年之久的心思,他未曾告诉过任何人,但是对着覃桓昔,却比想象中更容易说出口。 覃桓昔这才朝莫绍蘅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恰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莫叔,您之前说您找到小源时,宁薛学长刚过世,那您是在哪里找到小源的?” “我去的时候,他的葬礼刚结束,宁老爷子找了保姆照顾小源。”莫绍蘅没有说出口的是,莫寺源纵使有保姆照顾,但是过得并不好,倒不是说保姆没有尽心尽力,而是莫家的其他人会欺负莫寺源。 覃桓昔一想到莫寺源失去他时的无助和孤独,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努力压住翻滚的情绪,轻声问道:“小源他过得好吗?莫叔收养小源,定受到了不小的阻碍吧?” 宁家和莫家素来没有交情,莫绍蘅突然要求收养他的儿子,在宁家掀起的风浪定然不小。爷爷对他这个孙子倒也算得上疼爱,但是老人家也想一碗水端平,就算想要保护莫寺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绍蘅想要收养莫寺源,想必爷爷第一个不会反对,但是莫家的其他人恐怕要着急了。莫绍蘅是什么人?莫寺源将来要是有了莫绍蘅这座靠山,长大后知道了他们这帮亲戚的所作所为,想要颠覆宁家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覃桓昔勾唇浅笑,光想象那群人当时的反应,他就觉得大快人心,就算心里再不愿意又能怎样?他们又有多少资本和胆量承受莫绍蘅的怒气?何况这群人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有机会见到莫绍蘅,巴结都还来不及,哪还敢反对莫绍蘅做出的决定? 莫绍蘅能感受到覃桓昔对莫寺源深厚到不可思议的感情,也不想覃桓昔难过,淡淡地道:“没有!” 莫绍蘅说的倒是事实,确实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因为他在收养莫寺源之前就做了一些调查,也只是单独和宁老爷子见了一面。老人家一年内失去了儿子、儿媳妇和孙子,本就对莫寺源怀有愧疚,也知道莫寺源留在宁家不会有好日子,自然不会反对他收养莫寺源。 至于宁家的其他人,从不在莫绍蘅的考虑范围内,不管宁老爷子同不同意,就凭宁家人对待莫寺源的态度,他也会不择手段地带走莫寺源。莫寺源是宁薛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宝贝了,他不能再让过去的悔恨重蹈覆辙,他会替宁薛好好照顾莫寺源,也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有时候死亡并不代表过去,更不是终点,有些人有些记忆,活着的时候并不清晰,似乎也不那么深刻,只是想起时心头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悸动。但是失去时,却发觉那丝悸动其实早已刻入骨髓,越是想要忘记,记忆反而越清晰,心也显得更加空空荡荡。 覃桓昔没有打扰莫绍蘅的走神,他安静地走在莫绍蘅的身边,直到又穿过了一个红绿灯,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轻声道:“莫叔今天不用急着去公司吗?” 莫绍蘅脚步一顿,转头问:“你有事?” 覃桓昔笑了:“莫叔都不着急,我这个既不用参加比赛和音乐会,也不用上课的人,更加无所事事了,而且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出来走走了,如果可以,我真的舍不得就这么回去。” 莫绍蘅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语气低柔地道:“那就走吧,公司有璟逸和丰宇。”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想来大老板旷工,身为属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覃桓昔环顾热闹的大街,兴致盎然地道,“我们先去看看小提琴吧?小源还没有小提琴,虽然我有很多用过的小提琴,但是我想送一把新的给小源,等将来小源学有所成,再送一把收藏的好琴给他。” “好,你决定就好!”莫绍蘅似乎也感染到了覃桓昔的好心情,神色越发柔和。 18.18:留宿 覃桓昔低头凝视着莫寺源安静练字的小模样,心里一片柔软,他抬手按亮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不知不觉已经9点了,宝贝还在长身体,这个时间点该准备睡觉了,就算再舍不得,他也得告辞离开了。 覃桓昔摸了摸莫寺源的小脑袋,柔声道:“小源,今天先练到这里,该睡觉喽。” 莫寺源抬起小脸直直地望着覃桓昔,突然扁了扁嘴,一脸不舍地道:“桓昔哥哥要回去了吗?明天是星期六,我不用上课,可以晚一点再睡?桓昔哥哥今天晚一点再走好不好?我还想听桓昔哥哥拉小提琴。” 覃桓昔失笑,但是他不能让莫寺源养成晚睡的坏习惯,小孩子其实很懂得利用撒娇达到目的,如果他今天因为星期六不上课的理由,答应了莫寺源,莫寺源下次会找更多的理由,让他一次次地妥协。 这种习惯很不好,覃桓昔自然不会让宝贝养成坏习惯,他稍显认真地道:“小源乖,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健健康康,小源还在长身体,更应该早点睡觉。小源要记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熬夜对身体很不好,所以不光是小源要早点睡觉,爸爸和桓昔哥哥也要早点睡,明白了吗?” 莫寺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歪着头思索片刻道:“爸爸晚上常常不睡觉,在书房里,小源也不晓得爸爸在做什么。” 覃桓昔突然一阵语塞,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 莫绍蘅微微尴尬地轻“咳”一声,故作一脸镇定。 覃桓昔努力忍笑:“小源怎么知道爸爸晚上不睡觉?” “丰宇叔叔说的呀,而且小源也看到过,有一天我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又有点口渴,想找家里的帮佣阿姨给我倒杯水,看到爸爸书房的灯还亮着。”莫寺源睁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出卖”了打小报告的齐丰宇。 “爸爸平时工作很忙,晚上还要处理公事,不过爸爸以后若是不爱惜身体,熬夜不睡觉的话,小源应该提醒爸爸,让爸爸早点睡,这样才是爸爸的好儿子。”覃桓昔含笑摸摸莫寺源的脑袋。 莫寺源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小源听明白了。” 说着便转身跑向莫绍蘅,扑到莫绍蘅腿上,一本正经地道:“爸爸,你以后要早点睡觉,桓昔哥哥说了,不睡觉会生病,小源不要爸爸生病。” 莫绍蘅接住莫寺源小小的身体,抬头看着别过头去偷笑的覃桓昔,冷硬的脸庞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他拍了拍腿上小孩的后背道:“好,爸爸答应你。” “太好了!”莫寺源得到满意的答复,又从莫绍蘅腿上滑下来,跑向覃桓昔,一把抱住覃桓昔的腿撒娇,“桓昔哥哥,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小源的床很大很大……” “这么大!”小家伙为了让覃桓昔相信他的床非常大,张开双臂比了一个“超级大”的手势,“桓昔哥哥可以和小源一起睡,绝对不会掉到地上。” 覃桓昔一愣,转头去看莫绍蘅,莫绍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收回视线,低头去看搂着他的腿,使劲磨蹭撒娇的宝贝儿子,想要答应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想宝贝失望,宝贝灿烂的笑容才是他最想见到的。 从答应成为莫寺源的家庭老师,到今天也才过去短短半个月,这是他重生以来过得最充实的半个月。白天在家里复习功课和练习小提琴,晚上有宝贝儿子陪伴,陪宝贝写作业、做手工、教宝贝学小提琴。 覃桓昔从未想过,他能这么快回到宝贝身边,就算宝贝已经认不出他这个爸爸,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大哥哥,他也已经毫无怨言了,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守护在宝贝身边。 “莫叔,今晚恐怕要打扰您了。”覃桓昔最终还是心软了。 莫绍蘅起身走到一大一小身边,拍拍小孩的脑袋,对覃桓昔道:“随时可以留下。” 覃桓昔笑着点头,似乎正是从那天一起散步逛街开始,他和莫绍蘅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了。他知道莫绍蘅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对人也有些冷淡,但是那天莫绍蘅与他说了很多事。 覃桓昔甚至想过,莫绍蘅特意告诉他莫寺源的事,是想让他全心全意地照顾和教导莫寺源,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有一点他却深刻地感受到了,莫绍蘅提起那些事的态度很真诚,真诚地让他感到多了一分亲近。 “桓昔哥哥,我们快打个电话给覃爷爷和李婶,告诉他们你今天不回去了。”莫寺源激动地原地转了几圈,随即迈开小短腿,飞快地跑向桌子,踮起脚尖将覃桓昔的手机拿过来,举到覃桓昔面前。 “人小鬼大!”覃桓昔接过手机,哭笑不得地拿手指点了点莫寺源的小脑袋,在小宝贝闪闪发亮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一边去给覃老爷子和李婶打电话。 小家伙别看年纪小,记性却很好,脑子也特别灵活,去了覃宅几次后,就和老爷子、还有李婶混熟了,这会儿都知道要给李婶打电话了。 “小叔,桓昔。”莫姗杉还没走下楼梯,就听到莫寺源围着覃桓昔转圈圈的欢呼声,她笑着道,“我刚走出画室就听到小源的声音了,桓昔今晚不回去了吗?” “姗杉姐姐!”莫寺源拉长着调门,飞扑向莫姗杉,“桓昔哥哥今晚和小源一起睡。” 莫姗杉弯下腰摸摸莫寺源的脑袋,小孩显然已经兴奋过度了,大眼睛炯炯有神,小脸也涨得通红,她无奈地笑了:“好,桓昔哥哥今晚陪你一起睡,小源饿不饿?营养粥要不要喝?” “桓昔哥哥要喝吗?”莫寺源第一个就先问覃桓昔。 覃桓昔还来不及回答,莫绍蘅走上前来道:“让厨房准备吧,我正好也有点饿了。” ”好!”莫姗杉应声,低头问莫寺源,“小源想喝什么营养粥?” 覃桓昔上前将小孩抱了起来:“告诉姗杉姐姐,小源想喝什么粥?” 莫寺源抬起小胳膊圈住覃桓昔的脖子,想了想道:“我要喝玉米瘦肉粥,桓昔哥哥,玉米瘦肉粥很好喝的哦,桓昔哥哥要不要和小源一起喝?” “好,听小源的。”覃桓昔笑得分外温柔,看来小家伙还是个吃货。 “小源说得没错,小叔家厨师做的营养粥特别好喝,今天晚上先喝玉米瘦肉粥,明天早上再换一种口味尝尝。”莫姗杉说着转头问了莫绍蘅的意见,随即离开休息大厅,叫来管家吩咐厨房准备营养粥。 覃桓昔抱着莫寺源坐到沙发上:“吃完了营养粥,我们就去洗澡,然后赶快睡觉,明天白天我们不做功课,也不练小提琴,桓昔哥哥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莫寺源一听,顿时两眼发亮:“真的吗?” “当然,桓昔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覃桓昔笑着点点小孩的鼻尖,“星期六我们就好好休息一天,这样呢,就叫做劳逸结合,懂吗?星期天我们再做功课和练习小提琴。” 莫寺源激动地脸蛋通红,一脸期待地问:“爸爸和姗杉姐姐也一起去吗?” “好啊,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正好画作快完成了,剩下的只要做些修饰就好了,是该出去透透气了。”莫姗杉表示没问题,“小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莫绍蘅沉默地注视着覃桓昔,对方的神色十分平静,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万岁万岁,明天我们去游乐园玩。”莫寺源激动地险些跳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去游乐园了,虽然姗杉姐姐偶尔会带他出去玩,但是姗杉姐姐平时要画画,带他出去玩的时间很少。爸爸就更忙了,经常连续好几天不回家,不过自从桓昔哥哥来了之后,爸爸每天都会回家陪他们一起吃饭,有时候还会带着他一起去桓昔哥哥家吃饭。 三个大人看着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孩,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莫姗杉坐到椅子上,单手托腮感慨道:“自从桓昔来了之后,小源的性格变得更开朗了,我还从没见过小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喜欢和依赖一个人,我都有点吃醋了呢。以前小源最喜欢黏着我,现在小源的心里眼里只有他的亲亲桓昔哥哥了,哪里还有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小叔这个当爸的都得退居二位了。” “我最喜欢姗杉姐姐了。”莫寺源像是听懂了,跑上去扑在莫姗杉的膝头,撒着娇讨好。 “切,你早上还在说最喜欢桓昔哥哥了,这么快就变成最喜欢姗杉姐姐了?我不信!”莫姗杉故意转过脸去,“你明明最喜欢桓昔哥哥,姗杉姐姐不开心了。” “桓昔哥哥和姗杉姐姐都喜欢,还有爸爸也喜欢,我最喜欢爸爸、姗杉姐姐和桓昔哥哥了。”小家伙这下子学聪明了,一口气讨好了三个人,一个都没落下。 莫姗杉被逗笑了,一把将莫寺源抱起来,狠狠亲了他一口。 覃桓昔屈指擦过鼻尖,低低笑了起来,宝贝在他们面前变得越来越开朗了,他们心里也能放心不少。莫绍蘅和莫姗杉曾经都对他说起过小源在外面的表现,小孩是典型的怕生性格,在外面和在家人面前完全两个样。 幸好莫寺源现在年纪还小,只要认真地教导他,在学校里多和小朋友们交流,多带他出去走走,性格自然会变得开朗起来,也就不会那么怕生了。 19.19:童言无忌 吃完了美味的营养粥,覃桓昔带着莫寺源回房间洗澡,莫寺源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学会一个人睡觉了。小孩的房间装饰得十分温馨典雅,每一样摆设和装饰品都很考究,看得出莫绍蘅对莫寺源的用心。 覃桓昔先去浴室放洗澡水,莫寺源自动自发地爬上了浴室靠窗的椅子,摆弄着堆满一桌子的玩具,晃荡着双腿等待着,他笑着摇摇头,回房间给小孩拿换洗衣物。 “小源,过来洗澡。”待浴缸放满水后,覃桓昔试了试水温,招呼莫寺源过来洗澡。 莫寺源听话地放下玩具跑了过来,覃桓昔帮他脱掉衣服后,小孩蹬蹬蹬踩着台阶踏进了舒适的圆形大浴缸,捏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玩具,咧着小嘴乐呵呵地笑。 覃桓昔失笑,坐上浴缸的边沿,轻柔地替宝贝擦拭身体。 莫寺源玩着玩具,抬头看向认真替他洗澡的覃桓昔,见到覃桓昔眼里的温柔和宠爱,他忽然觉得很开心,心里美滋滋的:“桓昔哥哥,你以后会一直一直陪着小源吗?会一直一直这么疼小源吗?” 覃桓昔一愣,忽然笑了,抬起湿漉漉的手,捏着宝贝的小鼻子道:“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呢?小源永远是桓昔哥哥的心肝宝贝,桓昔哥哥当然会一直一直陪着小源,一直一直疼小源,而且只疼小源一个,满意了吗?” “嗯!”莫寺源一脸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半晌他突然低下了头,一双白嫩的小手捏着玩具,失落地道,“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所以奶奶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奶奶也不让我叫她,还不让我回去……” 覃桓昔的手猛然一顿,注视着宝贝落寞的小脸,心脏如针刺般疼了起来,他抓着浴球的手不断收紧,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心情。 莫家的老太君本就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否则莫姗杉也不会一直住在莫绍蘅这里了,虽然他不知道莫姗杉为何不讨她老人家欢心,但是连对待自己的亲孙女都这般刻薄,更别说宝贝只是莫绍蘅收养的孩子。 覃桓昔倒也不要求老人家接受他的宝贝,甚至不闻不问不进莫家主宅都无所谓,但若是因此刁难和欺辱他的宝贝,他可不会顾虑她长辈的身份忍气吞声。 覃桓昔张开双手,轻柔地包住宝贝软软的小手,认真地道:“不管小源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只要记住爸爸非常非常爱你,不光爸爸爱你,还有姗杉姐姐和桓昔哥哥都很爱很爱你,知道了吗?” 莫寺源点了点头道:“嗯,爸爸也不回家,爸爸说有小源的地方才是家……小源也不喜欢奶奶,奶奶好凶好凶,她说小源是不吉利的坏孩子,害死了小源的亲爸爸和爷爷奶奶,还说都是因为小源,没有人愿意嫁给爸爸……” “胡说八道!”覃桓昔眯起了眼睛,眼底闪烁着隐忍的怒火。 没想到堂堂莫家的老太君竟是如此残酷无情的人,难怪莫绍蘅小小年纪就离开莫家独自打拼。 这种人极其势利,眼里只看得到能够给她带来权利和利益的人,那些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人,在她眼里犹如粪土,连看一眼都觉得污了她的眼睛,但是面对他这位覃家的小少爷,却又是另一副和善的面孔。 覃桓昔心疼地抱着莫寺源小小的身体:“小源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说这些话的人才是坏人,小源怎么会是不吉利的坏孩子?小源也许不记得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出生是爸爸和爷爷奶奶的骄傲,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不然爸爸和桓昔哥哥听到了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真的吗?”莫寺源睁大眼睛问,“那爸爸为什么讨不到老婆?不是因为小源吗?” 覃桓昔差点喷笑,用食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脑袋:“爸爸讨不讨老婆,要你这个小屁孩操什么心?难道你想要个妈妈了?” “小源没有妈妈,连爸爸也不知道小源的妈妈是谁?”莫寺源其实对妈妈没什么概念,但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就他只有爸爸,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他都只有爸爸,从来没有妈妈。 不过让他叫一个陌生的阿姨“妈妈”,他似乎也不想要,但是爸爸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老婆,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而且丰宇叔叔也说过,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大姐姐都喜欢爸爸,只是爸爸不喜欢她们。 莫寺源整张小脸都纠结到了一起,嘟着嘴望着覃桓昔近在咫尺的漂亮脸庞,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开心地快要飞起来了,纠结的小脸顿时变得神采飞扬,他激动地惊呼:“桓昔哥哥可以当小源的妈妈呀!” “咳咳……”覃桓昔差点一个不稳跌进了浴缸,心里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过从某种深层次的意义上讲,小家伙的确真相了。 覃桓昔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一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一抬头就看到莫绍蘅正站在浴室门口,洁白的浴袍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子,透着一股无限诱惑的性感。 莫绍蘅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让他知道这人绝对站了不短的时间,也听到了他之前说的话,当然也包括小家伙爆炸性的豪言壮语。 覃桓昔倒也不觉得多尴尬,想来谁也不会把小孩子的玩笑话当真,他收回视线,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道:“你这个小脑袋里一整天究竟在乱想什么呢?爸爸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家伙操心,来,站起来,快点洗完澡,乖乖睡觉去。” “为什么呀?桓昔哥哥难道不能当小源的妈妈吗?桓昔哥哥那么漂亮,比班上很多小朋友的妈妈还要漂亮一百倍,小源喜欢桓昔哥哥当我的妈妈呀。”莫寺源将小脸凑近覃桓昔,仔细盯着覃桓昔的眼睛猛瞧。 “小小年纪,你知道一百倍是多少吗?”覃桓昔特别想扶额叹息。 这么深奥的问题要他怎么告诉一个六岁的小屁孩?难道要他说,他是男人,不能成为妈妈?别说这么点大的孩子对性别的认知能有多少,他一旦这么说了,小破孩子定又要追根究底地问他男人为什么不能当妈妈了。 所以,还是要他说,他其实才是真正的爸爸?是他亲自怀胎十月生下的心肝宝贝? “知道啊,一百倍就是这么多这么多这么这么多……”小活宝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最终覃桓昔叹息道:“好好好,这么这么多,小源乖,听话,你现在年纪还小,不需要考虑大人的事情。” 莫寺源嘟嘟小嘴,仰起小脑袋看莫绍蘅:“爸爸,我不要别的姐姐和阿姨当我的妈妈。” 莫绍蘅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沉声道:“好,不会有别的姐姐和阿姨当你的妈妈。” “嘿嘿……”小家伙这下子满意了,兴致高昂地将玩具小鸭子捏得“嘎嘎嘎嘎”响个不停。 覃桓昔瞧了莫绍蘅一眼,见对方神色认真,只当是莫绍蘅是在安慰小家伙,不过他似乎的确没听过莫绍蘅身边有什么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莫绍蘅的私生活很干净,这个年纪了也没结婚生子的打算。 折腾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覃桓昔终于给莫寺源洗完了澡,给小孩穿上一套可爱的小睡衣,将小孩抱起来递给莫绍蘅:“莫叔,你先把小源抱去床上,我整理一下浴室。” 莫绍蘅抱着莫寺源,看了覃桓昔一会儿道:“明天会有人整理,很晚了,你早点睡。” 覃桓昔点了点头,弯腰将浴缸里的水放掉,擦干净手后跟着莫绍蘅走出浴室,见莫寺源的床上正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袍,他瞬间就了然了,拿起睡袍对莫绍蘅道:“谢谢莫叔,那我先去客房的浴室洗澡了。” 莫绍蘅将莫寺源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后直起身道:“客房不在这栋楼,去我房间的浴室洗。” 覃桓昔有些诧异地望着莫绍蘅,像莫绍蘅这样的人多少有些洁癖,应该是那种不喜欢外人碰触他私人领域的人,尤其是房间卧室这种特别隐私的地方,更是不允许外人踏入,而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莫绍蘅安慰了莫寺源几句,起身走到覃桓昔面前道:“走吧。” 覃桓昔回头看了莫寺源一眼,小孩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笑道:“小源自己先睡,桓昔哥哥马上就回来陪小源。” “桓昔哥哥,你洗完快点回来,小源还想听桓昔哥哥讲晚安故事。”莫寺源有些可怜兮兮地道。 “好,桓昔哥哥回来就讲晚安故事给你听。”覃桓昔弯腰摸了摸小孩的额头,低头亲了一口,拿着换洗衣物跟着莫绍蘅走出了房间。 莫绍蘅的主卧就在莫寺源房间的隔壁,这也是他第一次进莫绍蘅的房间,房间的格调就像莫绍蘅给人的感觉一样,有些冷漠的欧式风格。房间外是一个宽敞的阳台,摆着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放着酒杯和红酒。 “浴室在这边。”莫绍蘅推开浴室的门道。 “谢谢。”覃桓昔也没有客气,直接进了浴室关上了门,莫寺源还在等着他,他也不打算享受泡澡的乐趣了,直接用淋雨冲洗了一遍,便擦干净身体穿上了睡袍。 覃桓昔走出浴室时,看到莫绍蘅正坐在阳台上喝酒,他疑惑地走上前去问道:“莫叔,您没有去陪小源吗?” 莫绍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覃桓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随后才道:“小源已经睡了,要不要喝一杯?” 覃桓昔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了莫绍蘅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莫绍蘅起身给他倒酒,他也乐得享受,单手拖着下巴道:“今天确实已经很晚了,平时这个时候小家伙早就睡了,硬是撑到了现在。” 莫绍蘅将酒杯递给覃桓昔,随即端起自己的酒杯举到覃桓昔面前。 覃桓昔勾唇浅笑,端着酒杯与莫绍蘅的酒杯轻轻一碰,小饮一口,慢慢品味口中的香醇,望着窗外美丽的夜景感叹道:“莫叔真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在这样的夜色下品着美酒,别有韵味,也让人惬意。” 莫绍蘅坐回椅子,淡淡地道:“我说过,你随时可以留下。” 覃桓昔低笑一声:“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莫叔千万别吝啬你的美酒。” 莫绍蘅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他的那两句“随时可以留下”并非出于客套。每次和覃桓昔在一起,让他总有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越是靠近这个人,那份熟悉感也变得越发浓烈。 覃桓昔喝了口酒,试探着开口道:“莫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莫绍蘅的声音显得特别低沉磁性,“问吧!” 覃桓昔又喝了一口酒,像是要给自己壮胆,毕竟他即将问出口的问题过于敏感,也无法拿捏莫绍蘅的脾气,最终他还是开了口:“莫叔,您知道小源的妈妈吗?小源今天告诉我,他以前也没有妈妈,关于小源的身世,您有调查过吗?” 覃桓昔小心翼翼地观察莫绍蘅的表情,莫绍蘅的神色似乎没什么变化,也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他悄悄松了口气。他早就说过,莫绍蘅若是真要调查莫寺源的身世,他怀孕生子的事根本瞒不住。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见他有些局促,低声道:“没有,我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覃桓昔条件反射地问,莫绍蘅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让他更加不解,随后沉默了差不多将近一分多钟,他以为莫绍蘅不会回答了。 莫绍蘅却带着点懊恼地冷声开了口:“你会刻意调查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生子的事,给自己添堵吗?” “噗……”覃桓昔庆幸自己没有着急喝酒,否则一定失礼地喷莫绍蘅一脸。 莫绍蘅这句话说得有够直白,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真的松了口气,虽然心头有些未知的异样感,但可以肯定莫绍蘅还不知道莫寺源的身世。 仔细想想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覃桓昔这口气才松了不到一分钟,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莫绍蘅这句话里透露的另一层含义,他脸上的热度直线上升。莫绍蘅说的这句话,他完全可以当做是莫绍蘅对“宁薛”的告白,这人是真的喜欢上辈子的他吗? 覃桓昔故作镇定地表达歉意:“对不起,莫叔,我不该提起这件事。” “没事。”莫绍蘅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懊恼,当初收养莫寺源时,宁薛刚去世,他根本无心计较那么多,等到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宁薛和他的父母都去世了,宁家的整场变故里却没有宁薛的妻子这号人物。 莫绍蘅自然不会刻意去调查宁薛毕业后的经历,儿子都这么大了,自然有过婚姻,不是已经离婚了,就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时候他刚明白自己对宁薛的在意有多深,下意识地逃避宁薛的过去,逼迫自己不去计较。 20.20:调侃 覃桓昔醒来时面对陌生奢华的吊顶,有些云里雾里状况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得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双手,见还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时,他撑着额头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和宝贝儿子见面后,每次早上醒来,他变得有些敏感和庸人自扰,一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死后竟然还能借尸还魂,他就很怕哪天上天又收回了给与他的优待,他好不容易找到儿子,不想就这么失去。 覃桓昔知道自己的心态过于患得患失,重生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发生一次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他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收拾起心情,正准备叫宝贝起床,却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覃桓昔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随即猛然抬头环顾四周,这里根本不是自家宝贝的房间?下一秒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的脖子瞬间变得僵硬,不敢去看床的另一边。 覃桓昔特想不顾一切地躺回被子里蒙住头,假装自己还在做梦,再睡一觉醒来,他就在宝贝的床上了。昨晚他和莫绍蘅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品着美酒,好不惬意,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了。 覃桓昔懊恼,为什么他和莫绍蘅之间总是发生这种事?他好像已经第三次迷迷糊糊地在莫绍蘅的床上醒来了。幸好除了第一次,之后都没发生荒唐的关系,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留在莫宅,当宝贝的家庭老师了。 不过覃桓昔有些怀疑上辈子那一晚的意外了,以他对莫绍蘅的了解,莫绍蘅根本不是个会让那种意外发生的人,而且莫绍蘅昨晚已经间接表明了对他的好感,说不定那次意外也有莫绍蘅借着酒劲顺水推舟的意思。 覃桓昔轻轻呼了口气,发现自己恐怕真相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计较了,“宁薛”的躯体都已经化为灰烬,再计较已经毫无意义。他转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莫绍蘅,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进浴室时,洗漱台上果然已经放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他的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给倒映在镜子里的漂亮脸庞增添了几分惑人的魅力,让这张本就格外惹人注目的脸更加耀眼夺目。 覃桓昔心里还惦记着莫寺源,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后,换下浴袍走出了浴室。 房间里莫绍蘅已经醒了,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覃桓昔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自然,随后他故作镇定地道:“早,莫叔!” “早!”莫绍蘅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将人吸进去般令人不敢直视,嗓音也有些沙哑。 覃桓昔别过头轻咳一声,他绝对不承认差点被莫绍蘅低沉磁性的声音苏了一把,深刻地体验到了什么叫耳朵都怀孕了,莫绍蘅的声音不光苏,还性感得要命。 莫绍蘅没有忽视覃桓昔一闪而逝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起身道:“等我一会,一起去看小源?” “好!”覃桓昔想到莫寺源,一颗心再次变得柔软,稍显歉意地道,“不知道小源醒了没有?我得跟他道歉才行,竟然因为贪杯而食言了。” 莫绍蘅忽然笑了:“你可以今晚再补偿他。” 覃桓昔豁然抬头,定定地望着莫绍蘅,对方的表情很认真,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过昨晚确实是他贪恋美酒的香醇,一个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直接睡得不省人事,完全抛弃了和宝贝的约定。 “是该好好补偿小家伙才行,作为大人说话不算话,我这个家庭老师当得一点都不称职呢。”覃桓昔也开起了玩笑,“小家伙要是已经醒了,看到我不在他身边,肯定要闹起来了,莫叔,你快去洗脸吧。” 莫绍蘅点头:“等我五分钟。” “嗯!”覃桓昔应了一声,等莫绍蘅进了浴室后,他走到落地窗前,拉起深色窗帘,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他倍感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坐到阳台的椅子上,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莫绍蘅的时间掐得很准,差不多五分钟后,他便一身整洁地出现在覃桓昔的面前。 覃桓昔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味深长和戏谑地打量着莫绍蘅。 第一次见到莫绍蘅,是在学校召开的董事会上,他作为学生会会长,负责招待和会议布置,而莫绍蘅作为T大的董事会董事长,自然出席了会议,会议结束后,他还负责带领董事会参观校园。 之后他便和莫绍蘅有了些许接触,或许他们都是彼此眼中最为欣赏的一类人,即便交流不多,但对彼此却是印象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何时何地,莫绍蘅总是一身正装,一丝不苟,不怒自威。 乍一眼见到穿着一身休闲服的莫绍蘅,覃桓昔当真惊了一下。 莫绍蘅本身就长得十分帅气,不笑的时候透着一股冷酷威严的气势,嘴角微微勾起时,更是叫人心跳加速,少女心泛滥。而此时一身休闲打扮,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少了那份生人勿近后变得温和帅气。 当然作为男人,最不愿意被人说老,“老”这个字用在男人身上太有歧义了,覃桓昔可不敢挑战莫绍蘅的底线。 “怎么,有问题?”莫绍蘅见覃桓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猛瞧,挑眉问道。 “不,莫叔今天特别帅气,莫叔要是这个样子去游乐园,一定会被很多小女生要联系方式,说不定还会被偷拍发到微博里,热门话题就叫‘T市游乐园惊现超高颜值男神’,莫叔以后可以改叫成游乐园男神了。”覃桓昔说着自个儿乐了起来。 莫绍蘅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却是一脸淡定地道:“你今天……也特别活泼。” 覃桓昔语塞,本来他还想调侃莫绍蘅几句,结果反被调侃了,他略显气闷地道:“我去看看小源了,说不定已经醒了。” 莫绍蘅望着覃桓昔夺门而出的背影,扬起嘴角跟了上去,心情特别愉悦。 覃桓昔走到莫寺源房门前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他轻轻打开门,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温柔的讲话声和奶声奶气的笑声,他立刻推开门,见莫姗杉正坐在床上给莫寺源穿衣服。 “桓昔?小叔?”莫姗杉惊讶地望着跟在覃桓昔身后一起进来的莫绍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昨晚覃桓昔是和小叔一起睡? 莫姗杉莫名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原本以为覃桓昔是和莫寺源一起睡,早上过来看莫寺源时,她还担心覃桓昔也在,直接进门有失礼数,还特意敲了门,结果来开门的只有睡眼朦胧,揉着眼睛的莫寺源。 即便如此,她也以为覃桓昔只是去其他房间睡了,小叔的主院平时不留宾客,但也有空闲的房间,留覃桓昔住一晚也没什么。她绝对想不到会是和小叔一起,小叔不是素来就有洁癖,不喜别人擅自进入他的房间码? “桓昔哥哥!”莫寺源一看到覃桓昔,激动地从床上爬起来,若不是莫姗杉及时按住了他,小家伙就要直接跳下床了。 覃桓昔好笑地上前抱起莫寺源,拍拍他的后脑勺道:“乖,先把衣服穿好。” 莫寺源搂着覃桓昔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半晌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小表情分外严肃地道:“桓昔哥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陪小源一起睡?小源早上起来没有看到桓昔哥哥。” 覃桓昔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头去看莫绍蘅,朝莫绍蘅使了个眼色。 莫寺源抬起一双白嫩嫩地小手,捧住覃桓昔的脸转向自己:“桓昔哥哥不可以骗人,老师说了,骗人的都是坏孩子。” 莫姗杉再也忍不住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一旁的莫绍蘅故作镇定地别开脸,微微抖动的脸颊却出卖了他此时强忍的笑意。 覃桓昔颇为无奈地将小家伙放到床上,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解释道:“对不起,小源,桓昔哥哥没有遵守约定,桓昔哥哥昨晚和爸爸一起喝了点酒,不小心睡着了,所以为了补偿小源,桓昔哥哥今天晚上再陪小源一起睡好不好?” “桓昔哥哥今天晚上也不回去了吗?”莫寺源听了眼睛一亮。 “是,为了好好补偿小源,桓昔哥哥今晚也不回去了。”覃桓昔替莫寺源穿好衣服,将小孩抱下床放到地上,牵起他的小手道,“我们先去洗脸刷牙,等吃好早餐就出去玩,小源是想去游乐园呢?还是动物园?” 莫寺源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游乐园和动物园都想去……桓昔哥哥,我们这个礼拜去游乐园,下个礼拜再去动物园好不好?” “你这颗小脑袋想得可真美啊!” “嘿嘿,桓昔哥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 “好好好,都依你,不过你可要好好练习小提琴知道吗?不然哪也不许去。” “遵命!” 莫姗杉含笑望着覃桓昔牵着莫寺源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后,转头去看神色柔和的莫绍蘅:“桓昔是真的很有耐心,他对小源也是真的用心疼爱,才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把小源教得这么活泼开朗了。” 莫绍蘅稍作沉默道:“小源的小提琴天赋很高,和他很像。” “他?”莫姗杉了然,“小叔说的是宁薛学长吗?我早就听闻宁薛学长的小提琴天赋不比桓昔差,如果他没有为了家族事业放弃了小提琴演奏,如今恐怕早就站上了和桓昔一样的高度,真的很可惜。” 莫绍蘅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莫姗杉觉得有些耐人寻味,她说了什么值得深思的话吗?而且她始终觉得小叔对覃桓昔有种特别亲密和信赖的感觉,她虽然不知道小叔以前对宁薛究竟怎样,但是听齐丰宇和贺璟逸的意思,小叔应该是喜欢宁薛的,否则就不会收养莫寺源了。 莫姗杉摇了摇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也无需计较,小叔若是真的能放下对宁薛的感情,她倒是乐意见到小叔和覃桓昔亲近。7年了,小叔也年纪不小了,总不可能带着莫寺源就这么单身一辈子,她真的非常希望小叔能有个人陪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与小叔真心相爱,她也就放心了。 如果这个人是覃桓昔,她会很高兴,毕竟其他人不一定能这么疼爱莫寺源。 在整个莫家,小叔是唯一真心对待她照顾她的人,小时候她不得奶奶喜欢,父母习惯了对奶奶言听计从,就算想要关心她,也不敢表现得很明确,有时候甚至称得上忽视,后来小叔就把她带离了莫宅。 对她而言,小叔才是真正的亲人,所以当小叔把莫寺源带回来后,她知道小叔很忙,就代替他全心全意地照顾莫寺源。在她看来,有小叔和小源的家才是她真正的家,那个家太冷漠、太自私了。 21.21:谈心 周末的游乐园热闹非凡,大型游乐项目都排起了长队, 高空中不时地传来惊声尖叫。 覃桓昔坐在休闲椅上, 仰头望了一眼有些刺眼却无比温暖的阳光, 今天的天气冷暖适宜, 出来玩再合适不过了。周围的欢声笑语仿佛也感染到了他,他环顾四周望着热闹的人群,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幸好小源年纪小,很多大型项目还不能玩,不然排一天的队也玩不了几个项目。”覃桓昔凝视着由莫姗杉牵着手排队买奶茶的莫寺源,小家伙今天乐坏了, 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们跑来跑去, 一点也不嫌累。 莫绍蘅将身体往后倚了倚,神色却有些紧绷,似乎不太习惯如此吵闹的气氛。 覃桓昔瞧见莫绍蘅的表情, 忽然笑了起来:“莫叔该不会从未来过游乐园吧?” 莫绍蘅就算被戳穿事实,也不觉得尴尬, 淡淡地道:“小时候没时间,也不允许。” 覃桓昔有些了然, 宁家在S市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但比起莫家和覃家这些大世家,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他的童年就算再没有自由,至少还有出来玩的机会, 上了大学后, 也曾和朋友一起来过游乐园。 “后来是没机会了。”莫绍蘅接着道, 口气有些淡然。 “那莫叔今天怎么会同意陪我们来游乐园?”覃桓昔似乎明白了莫绍蘅的意思,从出门开始他就发现了跟在身后随时保护的保镖,此时这群人正假装成游客隐在人群中,他有些担心地道,“莫叔不应该来的。” 莫绍蘅的身份特殊,不管莫家如何家大业大,也不是一家独大,突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等于将自己的安全暴|露了。何况游乐园里人多吵杂,保镖可以假装成游客,想要莫绍蘅性命的人亦然,不过莫绍蘅不应该如此大意,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他早该考虑到了。 覃桓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睛豁然睁大,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对方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他笑了:“不愧是莫叔,想来我的担忧是多此一举了,就算有人想要趁机出手,也要看看这座游乐园是谁家的地盘,我想没人敢在盛家的地盘闹事,他们没这个胆子。” 莫绍蘅紧绷的神色忽然得以放松,他一派悠然地倚靠在休闲椅的椅背上,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地注视覃桓昔,稍作沉默后,恰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呢?应该也没机会来这种地方吧。” “我……”覃桓昔差点把宁薛时期的经历脱口而出,他赶紧收住到了嘴边的话,故作镇定地道,“从我出生开始,爸妈就把我未来要走的每一步路都规划好了,三岁,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小提琴了。”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覃桓昔的神色很平静,他静静地听着:“嗯,然后呢?” “从小到大别说游乐园了,我连玩具都没有,三岁前我的玩具是各种乐器的模型,三岁后连这些模型也离我远去。我还记得有一次,大概五岁的时候吧,我偷偷把模型拿出来玩,不小心弄破了手指,母亲发了很大的脾气,当着我的面把模型全部摔碎了。” 这件事在原身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纵使灵魂已经换成了他,覃桓昔仍然还记得原身母亲那愤怒的神色。原身当时只有5岁,他吓坏了,甚至连哭泣都忘记了,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玩过玩具,更加努力地练习小提琴,他害怕看到母亲的愤怒。 原身的父母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覃桓昔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根本原身的记忆,和挂在他独居小楼大厅里的巨幅肖像画,原身的父母平时应该是非常温和的人,颇具艺术家的优雅气质。 “所以我小时候过得说不定比莫叔还单调,除了练习还是练习,等我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家人就安排我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和演出,直至站上世界的舞台。”覃桓昔侧过脸笑得云淡风轻。 莫绍蘅望着覃桓昔,忽然问道:“据我所知,覃家和你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不少。” 覃桓昔低笑一声:“莫叔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莫绍蘅沉声笑了:“你看得很清楚。” 覃桓昔忽然苦笑:“莫叔还是高看我了,若是真看得那般清楚,爸妈就不会这么早离开我,几个月前我也不用当两个月的植物人了。就算是站上再高的舞台,拥有更多的权利、名誉、地位和金钱,总还有更大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们不择手段地争夺。” 莫绍蘅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你怀疑那两场车祸不是意外?”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和巧合?”覃桓昔敛了笑容,“不过我也没有证据,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莫绍蘅定定地注视着覃桓昔,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庞和记忆里那张脸再次重合到了一起,他忽然像是承诺般道:“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覃桓昔豁然转头,惊讶地看着莫绍蘅,在看到对方眼中的认真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谢谢莫叔,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不会和莫叔客气。” “你有怀疑的人选?”莫绍蘅问道。 覃桓昔摇了摇头,除了覃老爷子,覃家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可疑,旁系更是人多复杂,覃老爷子有不少兄弟姐妹,如今虽然没有住在一起,却也是常有来往。 覃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多情,明媒正娶的老夫人生下的几个孩子,包括原身的父亲,还有大伯覃从安的父亲,和二伯覃斯语的父亲,覃斯语原本还有一位姐姐,不过因为生病,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小叔和两位姑姑,小叔是一位出色的管风琴演奏家,在国家上享有不错的声誉。两位姑姑嫁得也很不错,都是门当户对的大世家,生下的几个孩子与他来往并不亲密,却也时常来覃宅走动,覃桓昔对他们也留了几个心眼,暂时没有发现异样。 至于覃老爷子年轻时留在外面的种,后来在老夫人去世后,也都接了回来,不过没有再结婚。覃桓昔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扶额,貌似覃老爷子最小的儿子,比他大了没几岁,还没结婚呢。 莫绍蘅有些好笑地看着覃桓昔懊恼的模样,覃老爷子的过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覃家的基因非常强大,包括覃老爷子在内,每个人都长得非常不错,因此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可没节制。而这一辈中最出色的要数眼前的这个人了,所以寿宴那天,连潘志杰也动起了歪脑筋,企图用覃桓昔讨好他。 莫绍蘅问:“在你看来,哪些人最值得怀疑?”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道:“大伯心里只有钢琴,对我也挺和善,但是藏得最深的也是这种人,他们习惯了扮猪吃老虎。大伯的儿子覃从安,从小就与我有芥蒂,陪伴我十几年的那把小提琴阿马蒂,覃从安本来也想要,但是爷爷却送给了我。我甚至怀疑覃斯语与我之间的矛盾,也是他从小一手挑起的,为了那把小提琴,覃斯语还与我大吵了一架,虽然爷爷最终证明那只是误会,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阿马蒂送给我。莫叔你想,如果不是覃从安与覃斯语说了什么,覃斯语为什么会以为是我抢了阿马蒂?” “覃从安……”莫绍蘅皱眉想了想,老爷子曾经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人,不过似乎不想多谈,话语里充斥着惋惜和些许苦涩,他便也没有多加在意,后来见了几面后,他对这个人印象不是很好。 年纪不大,心思倒是藏了不少,这种人莫绍蘅见得太多了,覃从安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这样的人骗骗刁蛮任性的覃斯语还行,要想骗过同样藏了不少心思的覃桓昔,恐怕练上几年也不够,还得重活一世。 “覃斯语很信任这位堂哥,可谓百依百顺,当然覃从安也非常宠她,至于这份宠爱里面藏了多少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覃桓昔失笑摇头,“覃斯语么,说她单纯,小心思似乎也不少,但还不至于构成威胁,小打小闹罢了。不过这种人一旦失控,反而比每一步都精打细算的覃从安更可怕,她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不按牌理出牌,让人防不胜防。” 莫绍蘅脸上的笑意渐渐直达眼底,神色十分愉悦。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愉悦到莫叔了吗?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能够讨得莫叔的欢心?”覃桓昔惊讶于莫绍蘅的好心情,努力回想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玩的话题。 莫绍蘅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他轻轻抚过覃桓昔的发顶:“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莫绍蘅说着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覃老是不是有意由你继承黑色钻石?” 覃桓昔心下一颤,随后摸了摸下巴,覃家后辈中小提琴演奏家不止他一个,如果他记得没错,老爷子最小的那个儿子在小提琴上也有颇深的造诣,不过常年在国外发展,他平时很少见到,毕竟私生子的身份不光荣。 “继爷爷之后,除了父亲,我的确是唯一使用过黑色钻石演奏的人,在那场寿宴之前,黑色钻石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覃桓昔心下动容。 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后,他对小提琴的热爱并不会少几分,黑色钻石是所有喜欢小提琴的人梦寐以求的名琴,说他不心动,那绝对是矫情了,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会用肮脏的手段玷污了黑色钻石。 覃桓昔感慨道:“对于一位出色的演奏家来说,拥有一把名琴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对她的热爱和理解。若只是一味地追求她的名贵和盛誉,那么即便拥有了她,演奏出的也只是没有灵魂的旋律。黑色钻石很珍贵,我很想拥有她,但也不能强求,即便得不到,我也已经拥有了我最好的伙伴,阿马蒂也是爷爷送给我的名琴,我至今所获得的所有荣耀,都是阿马蒂赠予我的,哪怕将来有一天拥有了黑色钻石,我也不会舍弃她。” 莫绍蘅深深地望进覃桓昔漆黑的眼眸:“你比任何人都值得拥有黑色钻石,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谢谢莫叔吉言。”覃桓昔笑了笑,站起身道,“今天我们是出来放松心情的,就不要谈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姗杉和小源回来了,我们快过去吧。” 到底是谁起的头?莫绍蘅失笑摇头,眼神却格外温柔。 22.22:苏漾 从游乐园里出来时,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覃桓昔瞧着莫寺源满脸兴奋的小脸, 一颗心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他突然不想让小宝贝失望, 便提议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去, 小家伙难得出来玩,索性一次性玩个痛快。 覃桓昔话音刚落,小家伙果然如预料的那般,激动得两眼闪闪发亮,抱着他的双腿直呼“我最最最喜欢桓昔哥哥了”,一个劲地磨蹭, 逗得他一把抱起莫寺源, 在小家伙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覃桓昔搂着莫寺源,将脸埋在小宝贝的脖子间蹭了蹭,心里倍感满足的同时, 也有着浓烈的感动和不舍,也唯有此时此刻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他还是宁薛,还有怀中这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宝贝。 想要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非常不容易, 毕竟生活不是演戏,演得不好还可以重来,而他一旦走位失误,那便是万劫不复, 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重生后的每一天都绷紧着神经活着, 覃家多的是人精, 尖锐的视线时刻落在他身上,覃桓昔不敢有丝毫差池,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放肆地开怀大笑,尽情地玩乐了。 放下小提琴,放下重生,放下仇恨,陪着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再做一天宁薛。 吃饱喝足后,莫姗杉似乎也显得意犹未尽,于是一群人又去了距离西餐厅最近的休闲广场散步消食。小家伙这下子更开心了,一路牵着覃桓昔的手蹦蹦跳跳,尽显小孩子的天真烂漫。 “看到小源这么开心,一天玩得也算值得了。”莫姗杉由衷地感到高兴,她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出来玩了,何况还是和莫绍蘅一起,能够看到莫寺源和莫绍蘅都玩得这么尽兴,她是真的很感激覃桓昔。 覃桓昔牵着莫寺源沿着河道缓缓走着,看到前方一棵茂盛的大树下,围着一圈休闲椅,而且这里离热闹的休闲广场中心很远,非常的清静幽雅,他低头问道:“小源,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莫寺源抬头望向前方的休闲椅,顿时觉得十分新奇,他挣脱覃桓昔的手,前脚拌后脚地跑了上去。 “小源,不要跑,注意脚下!”覃桓昔哭笑不得地望着兴致勃勃的小宝贝。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此时河道的阴暗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夹杂着拳脚相向和男人的闷哼惨叫声。 覃桓昔心下一紧,赶紧上前一把抱起呆住了的莫寺源,快速回到莫绍蘅身边。 “苏漾?”莫姗杉似乎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有些焦急地转头去看莫绍蘅,“小叔,好像是苏漾的声音。” 一名黑衣保镖从黑暗中走到跟前,低声恭敬地道:“莫爷!” 莫绍蘅皱眉道:“上去看看!” 黑衣保镖点了点头,转身往黑暗处走去,只是未等他靠近,一名男子护着一名长发女子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凌乱的脚步声。黑衣保镖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护在莫绍蘅几人身前,黑暗中又走出几名保镖。 覃桓昔搂紧怀中的莫寺源,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右脸一道伤疤让整张平凡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可怕。此时男子神色紧绷、眉头紧蹙,被鲜血染红的手臂紧紧揽着身边的女子,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凌乱,显然训练有素。 女子面容姣好,即使此时长发凌乱,神色慌乱,光鲜的衣着也有些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了她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女子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双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眸隐隐泛起了泪光。 “莫叔,姗杉……”苏漾激动不已,飞快地朝他们奔来,却忘了自己此时还踩着高跟鞋,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身旁的男子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 “苏漾!”莫姗杉赶紧上前扶起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姗杉……”苏漾哽咽着一把抱住莫姗杉,低低抽泣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莫姗杉轻柔地拍抚着苏漾的后背安慰道,看向不远处追上来的人,对方显然人多势众,否则凭关翼的身手,不至于让自己受伤,还差点保护不了苏漾,弄得如此狼狈。 “去桓昔身边。”莫绍蘅上前一步,沉着声音对莫姗杉道。 莫姗杉点了点头,扶着苏漾走到覃桓昔身边,她知道现在不是询问原因的时候,只是低声安慰了苏漾几句,便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围上来的人身上,她倒是不担心,莫叔的身边一直有保镖跟着。 苏漾看到抱着莫寺源的覃桓昔,惊魂未定的神色有一刹那愣住了,刚才她是真的吓坏了,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莫绍蘅和莫姗杉时,只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并未注意到覃桓昔也在场。 “没事吧?”覃桓昔轻声问发愣的苏漾,他也有些惊讶,好巧不巧遇到的人竟是苏漾。 苏漾,苏闻天的独生女,苏家的大小姐,正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T市有一个莫绍蘅挡在前头,其他人想要冒头就难了。苏闻天素来视莫绍蘅为最强劲的对手,也是他最想要铲除的人,对付莫绍蘅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偏偏苏家的大小姐苏漾却和莫姗杉情同姐妹,其实说白了,T市也就这么大,包括“与众不同”的原身覃桓昔在内,他们这几个大世家出生的小姐少爷,也是从小就认识,只是原身与他们不怎么来往罢了。 苏大小姐与温婉的莫姗杉截然不同,可谓是泼辣任性,将千金大小姐的刁蛮脾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稍有不畅,火爆脾气说来就来,当然去得也快。不过苏漾的这种张扬和锋芒也算是直性子,至少不会蛮不讲理,更不会斤斤计较和算计他人,倒不会惹人讨厌。 覃桓昔瞧着眼角带泪的苏漾,随即皱着眉头看向与莫绍蘅的保镖对峙的另一帮人,与一身黑衣的职业保镖完全不同,那群人显得流里流气,甚至还有人叼着烟,仿佛只是一群混迹在社会边缘的混混喽啰,见着一身名贵的千金大小姐,便起了歪心思。 覃桓昔再次看向那名面无表情的男子,即使手臂流淌着的鲜血,男子也未曾皱一下眉头,仿若完全感知不到疼痛。这种男人如果不是曾经在刀尖上爬过,绝对不会有这般毅力,也就不会让那张平凡无奇的脸留下如此深的疤痕了。 覃桓昔嘴角勾了勾,他曾几时见过这般狼狈的苏大小姐?若是普通人,或许真以为那帮人只是一群终日无所事事,只知道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别开玩笑了,就算能骗过警察,还能骗过苏漾身边的这个男人?能让这个男人受伤的人可不多。 覃桓昔将莫寺源递给莫姗杉,轻声道:“抱好!” “桓昔?”莫姗杉接过莫寺源,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覃桓昔,“你要做什么” 覃桓昔并未回答莫姗杉,只是将人往后揽了揽,他用身体挡在莫姗杉和苏漾身前。若真发生无法预测的意外,他抱着莫寺源便无法反击,将莫寺源交给莫姗杉,他还能更好地保护他们,也好做出回击。 覃桓昔警惕地环视四周,他们这次出门带的保镖不多,此时出现的也就七八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躲在暗处。而对方起码有十几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苏闻天派给苏漾的专属保镖关翼。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对方的目标虽然是苏漾和关翼,遇到他们也是偶然,但是若有人想要趁机对付莫绍蘅,这也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也不知道是苏漾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关翼昔日的仇人,抑或是苏闻天的仇敌。 覃桓昔此时也不想计较,他皱着眉头问留下来保护他们的保镖:“你有带枪吗?” 保镖明显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覃桓昔:“覃少爷?” “把枪给我,你们留下一个人保护,剩下的去帮忙,速战速决,拖久了怕引来其他人,对莫叔很不利。”今天若是只有他和莫绍蘅,覃桓昔倒是不担心,但是此时还有两个手无寸鸡之力的女人和小孩,他便不敢有丝毫大意,速战速决是唯一的办法。 保镖思索片刻,便遮掩着将枪递给了覃桓昔,与其余两名保镖交换一个眼神,其余两人便离开了。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遇到莫绍蘅,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改变计划,而且莫绍蘅今天显然只是出来闲逛,并没有带很多人。他们就算不能拿莫绍蘅怎么样,但是有女人和小孩做牵制,莫绍蘅也伸展不开,他们成功的机会便很大。 至于覃桓昔,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少爷,根本没入他们的眼,最多也是一个很好的牵制莫绍蘅的人选。一群人交换几个眼神,便一语不发地冲了上来,与挡在莫绍蘅身前的保镖缠斗起来。 覃桓昔皱着眉头,却始终保持着警惕,对方人多,而且都是职|业打手,几名保镖也是分|身乏术,他对一直护在他身前的莫绍蘅道:“莫叔,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小源和姗杉,其他你不用担心。” 莫绍蘅深深地看着覃桓昔,覃桓昔向保镖要枪的一幕,他自然看在眼里,此时见对方眼神坚定,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小心,保护好自己!” 覃桓昔笑了,随即神色一敛,看了一眼保护着莫姗杉和莫寺源的保镖,又回头看着揽着苏漾的关翼,如此他便可以放心应敌了。 覃桓昔把他们对莫绍蘅的顾忌全都看在眼里,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一清二楚。莫绍蘅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职业保镖,哪怕比他们少一半人,一时半会儿也对付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他和抱着莫寺源的莫姗杉做人质。 覃桓昔见他们将保镖缠住后,剩下的人便快速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他暗道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将抱着莫寺源的莫姗杉往后一揽,飞起一脚将人踢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时愣住了,覃桓昔也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眼神凌厉,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用力一扭,只听到一声骨骼错位的咔擦声,对方还来不及闷哼一声,他便将人过肩摔了出去。 覃桓昔不去看被他摔出去爬不起来的人,再次一个敏捷地闪身,攻向了另一个人,这次对方已经有所准备,但架不住覃桓昔猛烈凶狠的攻势和躲避速度,没几招就被他一脚踢中额角,倒地抽搐几下就昏死过去。 剩下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覃桓昔这个“变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富家大少爷,非但不是牵制莫绍蘅的最佳人选,还是个身手不输于职业保镖的顶级高手,跟这样的变数打下去于他们非常不利。 领头的人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将手摸进了外套的内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拔枪,却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划破空气,下一秒只觉得摸着枪的手传来一阵被子弹贯穿的剧痛,他眼前发黑,跪倒在地。 “水哥!”身边的人一把扶住捂着手跪倒在地的高大男子,抬头看向面色清冷的少年。 覃桓昔面无表情地举着枪,迈步走到两人面前,突然抬起一脚踢飞了扶着“水哥”的男子,随即一脚踩住水哥被子弹贯穿的手臂,不顾对方发出的惨叫声,用枪抵着他的脑袋,冷声道:“还要继续吗?” 在场的人显然都被覃桓昔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怔住了,一瞬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覃桓昔冷淡地看着水哥沉重的呼吸声,冷汗浸湿了对方的脸庞,滴落在地上,显然已经痛到了极致,能忍到现在没有昏过去,到底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打手。 覃桓昔松开脚,却没有把枪移开,对身边的莫绍蘅道:“把人都带回去吗?” 莫绍蘅听着喧哗声由远及近,揽住覃桓昔道:“这里交给丰宇,你先跟我离开。” 莫绍蘅话音刚落,齐丰宇便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此时的齐丰宇不见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他看了一眼拿着枪的覃桓昔,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和凝重,似乎还夹着一丝丝的迷惑不解,随后便开始善后。 23.23:胡扯 覃桓昔面无表情地坐在莫宅主院大厅的沙发上,心情十分糟糕, 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并非是, 快乐的一天在完美收尾时遇到了糟心事糟心人, 而是他竟然当着宝贝的面开枪了, 还凶残地把人踩在脚底下。 覃桓昔低头揉了揉额角,他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连这种事都没有考虑清楚,宝贝还那么小,就让他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而造成这种场面的还是他这个前世的爸爸, 这辈子的家庭老师。 覃桓昔越想越懊悔, 恨不得能把时间倒退回去,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先把宝贝的眼睛蒙起来, 绝对不会让宝贝看到他如此凶残的一面,要是宝贝因此留下阴影, 他跳进大海也偿还不了了。 “喝杯水!”此时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手中端着一只杯子。 “谢谢……”覃桓昔抬起头接过杯子, 见莫绍蘅端着另一个杯子坐到了他身边,轻声道,“小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惊吓?是我考虑不周,让他看到这么可怕的一面, 莫叔, 你说小源以后见了我, 会不会感到害怕?” 莫绍蘅忽然有些不忍,放下杯子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安慰:“别胡思乱想,相信我,小源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何况……” 莫绍蘅突然欲言又止,覃桓昔转头望着他。 莫绍蘅揽着覃桓昔肩膀的手紧了紧,直视着他道:“何况你今天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覃桓昔有些愣神,随即别过头去,淡淡地道:“我怕时间拖久了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于我们很不利,而且那里毕竟是休闲广场,闹大了会伤及无辜。其实一开始,我原本以为他们的目标虽然是苏漾和关翼,但是看到你会放弃计划,大概是又看到了我和姗杉、还有小源也在场,才不想放弃计划。” 莫绍蘅放下揽着覃桓昔肩膀的手,仰身靠进沙发,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管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谁,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嗯!”覃桓昔轻轻应了一声,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对方的人又比他们多,他不能让莫寺源和莫姗杉有任何闪失,一旦落入那群人之手,即使一时不会伤害他们,宝贝也会受到极大的惊吓。 “桓昔哥哥!” 就在覃桓昔陷入沉思之际,一道稚嫩地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猛然抬起头,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正抱着莫寺源,小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竟然还带着担忧。 覃桓昔慌忙站起身,一把抱过莫寺源,将小孩紧紧抱在怀中:“宝贝!” 莫寺源乖巧地搂住覃桓昔的脖子:“桓昔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沈叔叔给你看看?沈叔叔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把桓昔哥哥看好,桓昔哥哥不要怕。” 覃桓昔抱着莫寺源,将脸埋入宝贝小小的胸膛,忽然觉得鼻子眼睛都有些酸,宝贝没有怕他,还是像以前那般依赖着他。 许久覃桓昔才稳住心神,笑着柔声道:“宝贝乖,桓昔哥哥没事,桓昔哥哥只是有些担心宝贝会不会害怕桓昔哥哥,桓昔哥哥当着宝贝的面打架,宝贝会不会觉得桓昔哥哥是个很可怕的人。” “为什么?”莫寺源睁大眼睛,非常不解地看着覃桓昔,“他们都是坏人呀,他们要抓苏漾姐姐和关翼叔叔,都是坏人,桓昔哥哥把坏人都打倒了,可厉害了,小源将来也要像桓昔哥哥一样厉害,把坏人都打跑。” 覃桓昔看着手舞足蹈的莫寺源,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抱紧怀中总是让他感动不已的小宝贝:“宝贝,你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莫寺源搂着覃桓昔的脖子,激动得两眼放光,小嘴喃喃自语地道:“我是桓昔哥哥的心肝宝贝,心肝宝贝,嘿嘿嘿嘿……” “对,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永远的心肝宝贝!”覃桓昔含笑亲亲宝贝的脸颊,随后才看向年轻的家庭医生,感激地道,“谢谢沈医生。” 年轻的家庭医生突然接收到覃桓昔的道谢,莫名地有些无措,慌忙道:“覃少爷客气了,我……我是小源少爷的家庭医生沈宇,请多多指教。” 覃桓昔忽然笑了,这位家庭医生意外的腼腆:“沈医生不必客气,小源看起来很好,没有受到惊吓。” 一说到莫寺源的身体状况,年轻的医生立刻正色道:“覃少爷放心,我已经替小源少爷彻底检查过了,小源少爷一切安好,精神方面没有受到任何刺激,也没有丝毫的皮外伤。” “那我就放心了。”覃桓昔说着将莫寺源放到沙发上。 沈宇看了看覃桓昔和莫寺源,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莫绍蘅,突然有种一家三口的和谐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力甩开闯进脑子里突破天际的“不良”信息,一本正经地道:“莫总,覃少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去帮父亲的忙了。” 莫绍蘅点头淡淡地道:“去吧!” 覃桓昔瞧着沈宇飞快地溜走,有些好笑地道:“这位沈医生的性格似乎有些独特。” 莫绍蘅嘴角些微抽了抽:“沈叔原本就是主宅那边的家庭医生,我搬出主宅时,他选择跟着我。沈叔的儿子去年刚毕业,请求我让他做小源的专属家庭医生,这人的性格虽然有些不着调,却很专业,人也细心,平时也会关照厨房给小源烹制营养餐。” “连莫叔都称赞的人,那必然值得信任。”覃桓昔坐到沙发上,将莫寺源抱到腿上。 莫绍蘅望着覃桓昔,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此时莫姗杉带着苏漾走进了大厅:“小叔,桓昔!” 覃桓昔抬起头看向两人,苏漾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褪去了狼狈,又恢复到以往意气风发的大小姐形象,习惯性微微扬起的下巴弧度优美,让人一眼看上去有些傲慢和张扬,却又有她独特的气场。 “莫叔。”苏漾走到莫绍蘅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随后转脸去看覃桓昔,“之前听姗杉提了一句,说桓昔成了小源的家庭老师,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之后姗杉也没再提起,我一时也忘记了这回事,今天看到桓昔还真惊了一下。” 覃桓昔点头道:“小源喜欢小提琴,姗杉就让我教小源小提琴。” 苏漾笑了笑,弯腰捧住莫寺源的脸:“小宝贝,今天吓坏了吧,都是苏漾姐姐不好。” 莫寺源显然和苏漾很熟,张开双臂让苏漾抱:“那些坏人欺负苏漾姐姐和关翼叔叔,爸爸和桓昔哥哥把坏人都打跑了,小源不怕,等小源长大了也要像桓昔哥哥一样厉害,帮苏漾姐姐打坏人。” “小心肝,果然没白疼你,苏漾姐姐最稀罕你了。”苏漾抱着莫寺源开心得不得了,蹭了许久才回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覃桓昔的眼神满是疑惑,“桓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那一枪打得堪比狙击手。” “对啊,我当时真的惊呆了,一直以为你平时专注练习小提琴,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身手,简直深藏不漏啊,要不是你那一枪,我们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呢。”莫姗杉也是一脸激动,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惊心动魄。 覃桓昔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 莫绍蘅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低头喝了一口,眼底却浮着狡黠的笑意。 覃桓昔轻咳一声,面对那种情况,一想到宝贝有可能受到伤害,他哪里还会计较在意那么多?在他心里,宝贝的安全永远排在第一,会不会被人怀疑和看穿,和宝贝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曾经在国外参加音乐会时,认识了一位搏斗高手,他教过我几年,这么多年一直保持联系,私底下我也在练习,每次见面都会和他过几招,增长实战经验,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覃桓昔一本正经地胡扯,“至于枪法,那也是在国外的时候跟他学的。” “这么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苏漾深信不疑,毕竟覃桓昔常年在国外参加比赛和音乐会,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几个传奇人物也不足为奇。 覃桓昔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据说是退役的雇佣兵,应该是个挺有故事的人,我也不好多问,不过他很喜欢听音乐会,大概是过去的生活过于轰轰烈烈,想要安静下来享受人生了吧,我就是在英国的一场音乐会上偶然认识了他。见过几次后发现和他挺合拍,便跟着他学了一些搏斗技术和枪法,不过和他比起来,我还差得远了。” 莫绍蘅见着覃桓昔颇为感慨的模样,而莫姗杉和苏漾端坐着听得十分认真,连莫寺源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微微别过头去,似乎有些……不忍直视! 覃桓昔见莫姗杉和苏漾一副很相信的样子,赶忙端起杯子喝茶,掩饰满脸的心虚。作为豪门世家出身的人,他必然从小就学习格斗技术防身,当然枪法也有学过一点,不过真正教他枪法的人,却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莫绍蘅! “原来如此,不过桓昔能学一点用来防身也挺好,有时候就算你不想招惹别人,总有人看你不顺眼,想方设法对付你。”苏漾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莫姗杉感同身受地道:“苏漾,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苏漾轻轻叹了口气:“白天我和老头子吵了一架,从家里跑出来了,我不想回家,就让那个笨蛋闷葫芦陪我到处走走,哪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不是老头子的仇人,就是那个闷葫芦的死敌,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那个胸大无脑的贱人想要寻我的不痛快。” “你是说付伊蕾?”莫姗杉问道。 “除了她还有谁这么贱?”苏漾一脸的理所当然,随即若有所思地道,“不过仔细想想,这次的事应该和她无关,凭她的脑容量,能找的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今天这帮人虽然一副地痞流氓相,明显是□□,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然怎会是莫叔那群保镖的对手?” 苏漾说着苦笑:“说不定又是老头子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不能拿老头子怎么样,只能拿我这个女儿出气了。那个笨蛋已经好久没出任务了,过去的仇敌也差不多死绝了,和他应该也无关。 莫姗杉笑了笑:“你啊,别左一个笨蛋,右一个笨蛋的,人家为了你可是受伤了。” “若不是笨蛋,怎会让自己受伤?”苏漾恼羞成怒地瞪了笑容满面的莫姗杉一眼,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随即飞快地自沙发上站起身,“我去看看他,别疼死了也不吭一声。” “去吧!”莫姗杉看着苏漾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地摇摇头。 覃桓昔和莫绍蘅对视一眼,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24.24:感情 白天在游乐园痛快地玩了一天,晚上又经历了如此惊险的场面, 莫寺源到底只是六岁的小孩子, 哪怕没有被血腥的场面吓到, 精力也有些扛不住了, 被覃桓昔抱在腿上,听大人们聊着天,很快小脑袋便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了。 覃桓昔察觉到窝在他怀抱里的莫寺源异常安静,他低头看过去,见小宝贝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他笑着将宝贝横抱起来, 对莫绍蘅道:“小源睡着了,我先抱他回房间。” 莫绍蘅也跟着站起身,陪着覃桓昔一起上了楼。 莫姗杉待莫绍蘅和覃桓昔都走了, 心道苏漾去看关翼后一直没回来,也有些担心。之前看关翼流了那么多的血, 浸透了整条袖子,关翼又是那种哪怕整条胳膊都废了, 也不会吭一声的性子,这次恐怕又伤得不轻,便也跟着起身离开了大厅,准备去看看关翼。 覃桓昔将莫寺源放到床上, 轻柔地脱去宝贝的外套和鞋子, 替他盖好被子后, 又去浴室拿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浸泡过后,回到房间仔仔细细又不失温柔地给莫寺源擦拭脸蛋和手脚。 莫绍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覃桓昔的一举一动,那周到细心的动作十分的理所当然,仿佛早就已经深刻进灵魂骨髓里,变成了身体的本能,他的眼神暗沉。 许久,莫绍蘅站起身道:“我先去洗澡。” 覃桓昔回头看了一眼莫绍蘅,点头应了一声,便继续给莫寺源擦拭身体。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嘴角勾了勾,转身离开了莫寺源的房间。 覃桓昔给莫寺源擦拭完身体,换好睡袍盖上被子后,他轻轻舒了口气,坐到莫绍蘅离开前坐的沙发上休息,专注的目光却依旧落在莫寺源安稳的睡脸上,思绪渐渐飘远。直到许久,他估算着莫绍蘅也该洗完澡了,才起身拿了换洗衣物去莫绍蘅的房间洗澡。 覃桓昔洗完澡走出浴室,见莫绍蘅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想着今天大家都累了,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莫绍蘅的房间。昨晚他已经食言了,小家伙可是一直记在心里,他心里也惦记着小家伙,担心小家伙晚上会做噩梦。 回到莫寺源的房间,覃桓昔躺上床,将宝贝小小的身子抱入怀中,低头凝视着怀中安静的睡容,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宝贝白嫩的小脸,满足感溢满整颗心脏,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眼神也格外温柔。 覃桓昔想起先前惊险的一幕幕,眼神微冷,不管对方的目的是谁,若是想用他的宝贝作为筹码,他绝对不会轻易饶恕。只是莫寺源的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不可能平凡,拥有宁家这样的杀父仇人,还有莫绍蘅这个拥有双重身份的父亲,已经容不得莫寺源选择未来的人生了。 覃桓昔其实并不希望莫寺源过早地知道宁家的事,背负太多的仇恨,莫绍蘅儿子的身份已经足够压垮他小小的身躯了,他更希望莫寺源的生活能够简简单单,至少在莫寺源长大成人前,过得简单快乐一点。 想来莫绍蘅也是不希望莫寺源小小年纪就满心仇恨,否则凭借莫绍蘅的人脉和手腕,想要调查他和父母的死亡,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莫绍蘅并没有那么做,也是考虑到了莫寺源长大后的感受吧。 覃桓昔也不希望莫寺源一出生就背上整个家族的颠覆,他的心情也十分茅盾,虽然他希望莫寺源的生活能够简单一点,但也不能是活在象牙塔里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大少爷,既然做了莫家的孩子,若是没有足够的认知和警觉,将来寸步难行。 此时覃桓昔无比庆幸,他虽然死了,却又有了重获一次的机会,有些仇恨已经不需要莫寺源长大后作出选择,替他这个“死去”的亲生父亲和爷爷奶奶报仇,他会在莫寺源长大前,把一切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覃桓昔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思绪有些混乱,一时半会儿竟然毫无睡意,他担心辗转反侧吵醒了莫寺源,便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去露天阳台透透气,他刚打开房门,就见隔壁莫绍蘅房间的门也心有灵犀般打开了。 莫绍蘅一身白色睡袍走了出来,见到覃桓昔似乎并不意外,低声道:“睡不着?” 覃桓昔轻点头:“想去阳台透透气。” “要不要喝点酒?”莫绍蘅问道。 覃桓昔沉默了,最终没有抵挡住诱惑,点头道:“好。” “你先去阳台,等我一会。”莫绍蘅说着便去拿酒了。 覃桓昔嘴角带笑,看着莫绍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其实他对莫绍蘅的酒窖很感兴趣,但是莫绍蘅没有邀请他参观,他也只好作罢。前世他就很喜欢闲着时喝点酒,除了本身就喜欢美酒的香醇,酒精也能麻痹自己,暂时忘掉所有的压力和不痛快。 不过凡是要懂得适可而止,他也不贪杯,毕竟酒精这种东西最能迷失心智,否则当年和莫绍蘅的那一夜岂不成了笑话?虽然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但也是酒精惹的祸,之后覃桓昔便不敢让自己随意喝醉了。 覃桓昔走上露天阳台,偌大的阳台繁花锦簇,景色宜人,夜风袭来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阳台正中央放着一套别致的桌椅,靠近栏杆的位置还摆着两张躺椅,的确是一个平心静气的好地方。 覃桓昔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托着腮,欣赏莫宅精心打理的美景。夜风轻抚,夜色迷人,心境渐渐趋于平静,仿佛拨开了乌云的皎月,照亮了漆黑的夜路,一瞬间找到了迷失的方向。 覃桓昔翘起嘴角两端,心情豁然开朗,他耐心地等着莫绍蘅的美酒。 没过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步履稳健的脚步声,覃桓昔转头看到莫绍蘅一手拿着红酒,另一手握着两个酒杯,手腕上还搭着一件风衣,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件风衣,莫非是…… 莫绍蘅将红酒和杯子放到桌子上,拿起风衣披到覃桓昔肩上,随后一边倒酒一边道:“夜间风大,露天阳台有些冷,你身体刚恢复,今晚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别着凉了。” 覃桓昔低头扯了扯风衣的领子,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却是心头无法掩盖的悸动,低声道:“谢谢!” 莫绍蘅只是笑了笑,将一杯酒摆到覃桓昔面前,随即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沉默地喝着酒。 覃桓昔端起酒杯小饮一口,感受着浓烈的酒味在口中弥漫,划过喉咙,缓缓坠入腹中,荡起淡淡的暖意。他今天的表现能用拙劣的谎言瞒骗过对他不了解的苏漾和莫姗杉,却不一定能骗过莫绍蘅的眼睛。 覃桓昔心中轻叹,也许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潜意识里他不想欺骗莫绍蘅,甚至有些希望莫绍蘅能够看穿他,以前是为了莫寺源,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念头和期待。 “小叔,桓昔,你们还没睡呢?”气氛沉默之际,莫姗杉走了过来,她绕过两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瞧着桌上的红酒,托着腮帮子犹豫着道,“好久没喝酒了,我也要喝。” 莫绍蘅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自己去拿酒杯。” 莫姗杉闻言,难得任性地撇了撇嘴,不过她也知道,让自家高冷的小叔替自己跑腿,比做白日梦还异想天开,所以她要是想喝酒,就得自己认命地去拿酒杯。 莫姗杉拿了杯子很快就回来了,也不指望莫绍蘅给她倒酒,便不客气地自己倒了半杯,还很爽快地与覃桓昔干杯,满足地叹息道:“小叔的收藏果然无与伦比,难怪小叔每天睡觉前,总喜欢喝上一杯。” 覃桓昔赞同地点点头,转脸问莫姗杉:“苏漾呢?关翼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 莫姗杉想到苏漾,脸色有些担忧:“已经睡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关翼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流了很多血,有些失血过多,沈叔给他包扎好后,他就昏睡过去了。苏漾其实心里很担心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看到关翼没事,她也放心了。” 覃桓昔想起关翼,好奇地问:“这个关翼到底是什么人?” “关翼是苏闻天培养的杀手。”莫绍蘅突然开口道。 “杀手?”覃桓昔非常惊讶,“那他现在怎么成了苏漾的专属保镖,而且苏漾对他……好像十分在意。” 覃桓昔说得很委婉,不过之前看苏漾对关翼别扭的态度,虽然嘴巴上十分嫌弃,眉宇间却布满忧心。他心里十分肯定,苏大小姐应该是动了真心,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苏漾心里有些恼火,像是在跟关翼怄气。 莫姗杉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关翼是孤儿,苏漾的父亲捡到他的时候,关翼最多七八岁,后来就留在了苏漾家里,跟着苏漾父亲的手下训练,十几岁就开始出任务了,关翼很能吃苦,又有毅力,苏漾的父亲很器重他。” 覃桓昔想到那张平凡却坚韧的脸,这人的外表再怎么平淡,但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去之人般决绝的人,一眼便知绝非泛泛之辈。 那样的人仿佛一滩死水,哪怕只是荡起一丝涟漪,恐怕也很难做到,即便是苏漾这种脾气暴躁的大小姐,想要打动他,估计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何况越是这种人,就越有他固守的原则,墨守成规,顽固不化。 “苏漾读初三那年夏天,遭遇了一场绑架,对方是她父亲道上的仇敌,如穷寇困兽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关翼为了救苏漾受了很重的伤,险些丧命,他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次留下的。从那天起,关翼就很少出任务,被派到了苏漾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莫姗杉说着有些感慨。 覃桓昔了然,初三正是花朵含苞待放的年纪,苏漾那样的身份,从小习惯了别人对她阿谀奉承,她要发脾气砸东西,别人就得将东西双手奉上,任她发泄情绪,然而那个时候也是她最为敏感的年纪。 苏漾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哪些人又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怨言,背过身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若是这个时候,在她最脆弱无助的绝望之际,有个人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那么这个人便会如朱砂痣般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从此成为她生命里最与众不同、最无法割舍、最无法撼动和替代的存在。 “苏漾她……是真的很在意关翼。”莫姗杉说着叹了口气。 她和苏漾从小一起长大,就算莫苏两家是死敌,她和苏漾却情同姐妹,苏漾究竟是什么性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说白了,苏漾只是习惯了用骄纵掩盖内心的脆弱,她出生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女孩子。 “我想重要的并不是苏闻天会不会赞同他们的感情,而是关翼本身吧。”覃桓昔直言道,“先不管苏闻天知道后会不会反对,就关翼的性子,恐怕也不允许自己喜欢上苏漾吧,在他眼里,苏漾是大小姐,是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任务目标。” 莫姗杉闻言苦笑:“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关翼就算真的喜欢上了苏漾,以他的性格也会拼命克制自己,他不会考虑是不是配得上的问题,他会觉得自己动了感情就是犯了规矩,他不能也不该拥有这份感情,苏漾气的也是他的这份顽固。” 覃桓昔能够理解,要是他遇到这样的人,自己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和身份,只想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与对方在一起,对方却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理由逃避。明明同样在乎着,还要拼命压抑,他一定会气得恨不得将人痛揍一顿,再掰开这人的脑袋,将那些足以气死他的固执理由统统揪出来丢掉。 虽然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在一起,很多时候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个人的一生也不是只有爱情,当两全不能其美时,必须舍弃的东西太多了,爱情也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真当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他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去拥有,否则一旦失去时,那样的遗憾便是缠绕终身,一辈子也不得释怀。 25.25:小乌龟 莫寺源兴致勃勃地看着工作人员将一个大号玻璃水族箱抬了进来,水族箱里已经布置好了白沙、假山、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和海草, 待工作人员安置好水族箱后, 他兴奋地小脸通红, 手舞足蹈地跑向覃桓昔。 “桓昔哥哥, 我们快把小乌龟放进去吧。”莫寺源激动地捧起小巧的塑料鱼缸,鱼缸里有两只手掌大的巴西赤耳龟,这个塑料鱼缸是买小乌龟时,老板见他长得可爱,性格腼腆又很懂礼貌,破例送给他的。 小家伙为此高兴得不得了, 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叔叔”, 逗得老板又多送了他两包龟粮。不过小乌龟住在这么小的鱼缸里不利于成长,小家伙十分担心,覃桓昔便给他买了一个大号玻璃水族箱。 覃桓昔按住他蹦蹦跳跳的小身子, 接过他手里的小鱼缸道:“乖,桓昔哥哥帮你把小乌龟放进水族箱里, 小源以后可要记得喂小乌龟,每天早上起床后, 给小乌龟喂一次,晚上放学后也要喂小乌龟,记住了吗?” “记住了!”莫寺源笑得阳光灿烂,攀着玻璃鱼缸, 看小乌龟探出了脑袋, 在鹅卵石上缓慢地爬行, 他又激动地惊呼起来,“小乌龟爬了爬了爬了,它们一定很喜欢新家,桓昔哥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小乌龟起个名字呀?” “好,那小源要不要试试自己给小乌龟起名字呢?”覃桓昔摸摸小孩的脑袋,鼓励小孩自己动脑筋发展想象力,莫寺源的性格虽然在慢慢转变,在他们面前也越来越活泼了,但是出门在外仍然有些拘束。 莫寺源当真歪起小脑袋,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小嘴里喃喃自语着:“叫什么好呢?” 覃桓昔莫名觉得心都要被自己的心肝宝贝萌化了,他蹲下|身一把抱住莫寺源蹭了蹭,眼睛余光瞥见女佣端着点心走了出来,他抱起莫寺源道:“小源乖,起名字的事可以慢慢来,我们一边吃点心一边想。” “覃少爷,点心已经准备好了,您和小源少爷一定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厨房还在准备晚餐。”管家含笑望着覃桓昔和莫寺源,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敬意。 “谢谢。”覃桓昔道了谢,将莫寺源放到椅子上,厨房准备的点心是几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包,一看就叫人胃口大开,他拿起一个小碟子,夹了一个放到碟子里,摆到莫寺源面前道,“来,吃包子,小心烫。” 莫寺源拿起筷子,乖乖地自己吃了起来。 莫绍蘅是真的把莫寺源教得很好,他曾听莫姗杉说过,莫寺源四岁的时候就能自己吃饭了,不吵也不闹,更不会挑食,厨房给他准备的营养餐,他都能很听话地吃完,也不会毫无节制地吃零食。 “有了!”莫寺源突然两眼放光,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用力一拍,发出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桓昔哥哥,叫它们妖王和不周好不好?” 莫寺源说着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跑到水族箱前,招招小手示意覃桓昔过来。 覃桓昔无奈地轻笑摇头,走到莫寺源身边弯腰问道:“哪只叫妖王?哪只叫不周呢?” “嗯……”莫寺源拉长了调门,仔仔细细地瞧着在石头上爬行的两只小乌龟,伸出小手指了指颜色较深,个头也稍微大一点的小乌龟道,“这只大的叫妖王,小的那只叫不周。” 覃桓昔摸摸小孩的脑袋,笑着赞赏道:“小源真聪明,那以后可要好好养妖王和不周,小源要是能把妖王和不周照顾好,等过段时间,桓昔哥哥就给你买一只小狗狗养好不好?” “真的吗?”莫寺源豁然睁大眼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一直想要养一只小狗狗,以前姗杉姐姐带他出去玩,他就喜欢去宠物店看那些可爱的小猫咪和小狗狗,但是姗杉姐姐说他还小,要先学会照顾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小猫咪和小狗狗,否则它们就太可怜了。 “桓昔哥哥最好了。”莫寺源眼睛都笑眯了,咧着的小嘴笑得完全合不拢,他只是和桓昔哥哥说了一次,想要一只小狗狗,桓昔哥哥就记住了,桓昔哥哥果然最疼他了,他最最最喜欢桓昔哥哥了。 莫寺源越想越兴奋,一时控制不住,像颗小炮弹似的一头扎进了覃桓昔的怀抱,撞得覃桓昔往后退了一步。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稳住身体,弯腰安抚心潮澎湃的小家伙:“好了,小乌龟的名字也起好了,我们快去把点心吃了,冷掉了就不能吃了。等你吃完了点心,该给小乌龟喂食了,待会儿还要写作业呢。” “我可以先给妖王和不周喂食吗?它们都还没吃过东西,一定饿坏了。”莫寺源眼巴巴地望着水族箱里的小乌龟,眼里充满新奇。 “好,那我们先给小乌龟喂食。”覃桓昔无奈,小家伙现在整颗心都扑在了小乌龟上。 覃桓昔拍拍他的小脑袋,俯身打开水族箱的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龟粮和一袋干虾,递给莫寺源道:“小乌龟现在还小,一次不能喂太多,小源一定要记住。” “那我给妖王和不周少喂几粒龟粮,再喂几只虾。”莫寺源打开袋子,抓了几粒龟粮丢进去,见小乌龟伸出脑袋,张嘴就把一粒龟粮吃了进去,他激动地直欢呼,“桓昔哥哥,妖王吃了。” 覃桓昔见着宝贝兴奋的表情,笑着摸摸他的头。 “桓昔哥哥,妖王和不周要冬眠吗?”莫寺源仰起头问,“小乌龟不是要冬眠的吗?” 覃桓昔笑了:“小源真厉害,平时教给你的知识都记住了,小乌龟确实需要冬眠,不过妖王和不周还小,可以不冬眠,只要我们把水温控制在妖王和不周适合成长的温度,冬天它们也可以活动和吃东西了。” “太好了……”莫寺源拍着小手开心地不得了。 莫绍蘅带着齐丰宇和贺璟逸走进大厅时,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围在一个玻璃水族箱前,莫寺源开心地喋喋不休着,夹杂着覃桓昔温柔清透的解释,他冷硬的嘴角不自己地勾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格外温柔。 “再去买两只乌龟来。”莫绍蘅突然转头对齐丰宇道。 齐丰宇刚要招呼覃桓昔和莫寺源,蓦然听到莫绍蘅的声音,仿若被雷劈了般愣在了当头,脸上的笑容渐渐碎裂,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大,您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有些耳鸣。” “晚饭前回来。”莫绍蘅丢下一句话,快步走进了大厅。 齐丰宇一脸抽出,指着莫绍蘅的背影,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璟逸抬起手腕,冷冷淡淡地道:“你还有一个小时,59分59秒、58秒……” “卧槽!”齐丰宇被激得差点蹦起来,转身往外跑,边跑边咬牙,“死人脸,给我等着……” 贺璟逸镇定地放下手臂,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丝淡淡的趣味,随即气定神闲地抬腿走上台阶。 “爸爸!”莫寺源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走进来的是莫绍蘅,顿时飞扑上去。 莫绍蘅将脱下的风衣递给管家,接住扑上来的莫寺源,低声道:“怎么,今天很开心?” “嗯,开心!”莫寺源圈住莫绍蘅的脖子,用自己的小脸蹭了蹭莫绍蘅的脸,随即拉开距离直视着莫绍蘅的眼睛道,“桓昔哥哥今天给我买了两只小乌龟,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大的叫妖王,小的叫不周,好听吗?” 莫绍蘅:“……” “噗……”莫绍蘅还没来不及回答,一道清亮的笑声自大厅门口传来,苏漾拉着莫姗杉走了进来,“小源,为什么要叫妖王和不周?你这颗小脑袋怎么想出来的名字?” 莫寺源不解地看着苏漾:“昨天看的神话故事书里的呀,苏漾姐姐没看过吗?” “咳咳!”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鄙视了,苏漾表示很心酸,她上前一步一把抱过莫寺源,“小屁孩得意什么呢?看我不挠你!” “哈哈哈……苏漾姐姐,小源错了,再也不敢了……”莫寺源怕痒,哈哈大笑起来。 覃桓昔笑了笑,很自然地走到莫绍蘅身边,看着苏漾和莫寺源在大厅里你追我赶,莫姗杉在一旁提醒莫寺源注意脚下,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很不错,有值得信任的人和最重要的宝贝陪伴,还有性情直爽又很合拍的朋友。 不过他莫名觉得莫绍蘅也是个很神奇的人,外人眼中的莫绍蘅是莫家雷厉风行的掌权人,踩着整个莫家的血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同时又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莫爷,在刀尖上流淌着鲜血走上来的阎罗。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苟言笑,让人敬畏的可怕之人,却又有他独特的令人不由自主依赖的气场。除了自家宝贝特别喜欢这个爸爸外,就连莫姗杉和苏漾也是这般信赖着这个人,甚至更愿意待在莫绍蘅身边,也不愿意回去面对冰冷的家。 “笑什么?”莫绍蘅忽然沉声问。 覃桓昔一愣,这才惊觉自己竟不小心笑出了声,他一脸戏谑地望着莫绍蘅道:“我在想,莫叔似乎特别容易得到晚辈的尊敬和依赖。” “晚辈?”莫绍蘅咀嚼着嘴里的这两个字,看着覃桓昔的眼睛,语调上扬,“你?” 覃桓昔愕然,莫名觉得有点吃亏,随即扬起下巴道:“我一向很懂得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莫叔是觉得我平时不够尊重吗?等我明天接小源放学的时候,需要给您准备厚礼吗?” 覃桓昔话音刚落,突然又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特别有“内涵”,他瞧着莫绍蘅意味深长的神色,转过身去道:“随便开开玩笑,莫叔千万别当着,我去辅导小源做功课。” 莫绍蘅沉声一笑,心情十分愉悦,抬腿跟上覃桓昔的脚步。 26.26:调查结果 覃桓昔半垂着眼,心境渐渐沉入小提琴悠扬的旋律中, 也唯有这个时候, 他才能真正地忘掉所有的一切,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小提琴发出的美妙音律, 没有激情的昂扬,亦没有悲天的怜悯,有的只是沉静与平和。 莫绍蘅单手怀胸,另一手端着茶杯,透过落地玻璃窗,俯首望着庭院中聚精会神的覃桓昔。眼前的画面令人心旷神怡, 漂亮的少年用灵魂演奏着最美的旋律, 小小的孩童白嫩的双手托着稚嫩的脸庞,专心致志地听着少年演奏,明亮的眸子透着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 “突然觉得让覃桓昔当小源的家庭老师, 还真是值了,这样的琴声听着真叫人舒服啊。”齐丰宇走到莫绍蘅身边, 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要是每天都能听到如此优美的琴声, 还能洗去一身的疲惫。 “呵……”贺璟逸轻哼一声,“肤浅!” 齐丰宇难得没有怼回去,只是翻了个白眼,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也懒得和这个整天不怼他就浑身长刺的死人脸计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有覃桓昔在场, 让他莫名觉得他往日的言行举止有些不忍直视。 大概这就是覃桓昔与众不同的气场吧,人家毕竟是国际上都拥有超高知名度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虽然按照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人与外界和记忆里的天才小提琴家出入很大,几乎颠覆了他对这个人所有的认知,但是覃桓昔终究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一面。 齐丰宇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递给莫绍蘅道:“袭击苏漾和关翼的人查到了,那个水哥嘴巴还挺硬,吃了覃少爷一子弹,除了最初吼了一嗓子,之后无论我们怎么询问,他始终没吭声。” 齐丰宇当时接到莫绍蘅传回的消息,赶到的时机掐得特别准,正巧看到覃桓昔堪比神枪手的一击。本来已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覃桓昔出手之快,竟超过了莫绍蘅,一枪便打中了水哥掏枪的手,子弹直接贯穿水哥的手臂。 齐丰宇至今想起覃桓昔那张冷漠的脸庞,仍然感到毛骨悚然,明明应该是不问世事的音乐世家小少爷,那双修长的手更适合拉出最美妙的旋律,枪这种冰冷的武器与那双艺术家特有的手,方枘圆凿。 齐丰宇以为当时只是情势所逼,就算是不问世事的贵公子,当性命遭遇威胁时,也会懂得反抗。结果竟是他小看了这位总是以优雅贵气示人的小少爷,面对那样血腥的场面,还能冷酷无情地将那人流淌着鲜血的手臂踩在脚底下,恐怕他们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位天才少年吧。 齐丰宇忽然觉得后背有些阴冷,如果这才是覃桓昔真正的性格,那才是真的可怕,这人可是欺骗了所有认识他的人,这些被欺骗的人中还包括素来精明,把整个覃家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覃老爷子。 莫绍蘅接过袋子,抽出调查报告大致翻了一遍。 齐丰宇侧头瞄了一眼调查报告,耸耸肩道:“苏闻天底下的人抢了对方的地盘,伤了他好几个兄弟,还引来了警察。对方只是小帮派,货和地盘丢了不说,十几个兄弟都被抓进去了,损失惨重,苏闻天那边虽然也被抓了几个,不过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齐丰宇说着耸了耸肩,本就是见不得人的货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想逃也逃不掉。说来也是这个叫水哥的倒霉,原本想偷偷摸摸地把货物弄过来,偏巧遇到了苏闻天的人,也不知道两方怎么一番交涉,竟然动起手来了。 莫绍蘅将文件丢回桌子上,皱眉道:“付则成也掺了一脚?” 齐丰宇轻笑一声:“人都说狗急了也会跳墙,本来水哥和苏闻天也没什么瓜葛,说白了一个小帮派,苏闻天还不看在眼里,但莫名被他的人害得这么惨,水哥就筹划了这场绑架。至于付则成也不过是想给苏闻天添堵罢了,给水哥送了点人过去,其实付则成心里很清楚,就水哥和这点人,根本动不了苏闻天,纯粹就是闲得蛋疼,不过……” 齐丰宇说着脸色有些凝重:“水哥因为苏闻天积了很深的怨气,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主要这次的目标也不是我们,再加上……覃少爷出手了,我们也不能扣留这些人太久,若是弄出了人命,覃少爷就很难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而且水哥还有一些人在外面,如今已经知道他人在我们手里,如果只是我们的人出手,倒也无所谓,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对覃少爷恐怕有些影响。” 齐丰宇其实考虑的是覃桓昔的处境,这件事让他对覃桓昔重新有了认识,如今看来莫绍蘅对覃桓昔的态度也非同一般。既然覃桓昔不想让人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定然还想继续扮演覃家天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尊重覃桓昔,目前还不能让覃家知道覃桓昔的这一面。 “你把人放回去了?”莫绍蘅皱眉问道。 齐丰宇有些头疼:“我们总不能把人一直扣留着吧?以什么理由?而且那些打手可都是付则成的人,那个蛇精病最喜欢不按套路走,要是被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突然来了兴致,大张旗鼓地找我们要人,岂不是越闹越大了?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们,再加上又不能交给警察,一旦警察介入,覃少爷开枪的事也会被警察知道。放他们走,他们也不敢报警,毕竟水哥自己好不容易从警察的手里逃过一劫。” “那你担心什么?覃桓昔废了他一条胳膊,你担心他找覃桓昔报复?”贺璟逸突然开口,随即冷笑一声,“你觉得那人会是覃桓昔的对手?别太小看了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少爷,这人狠起来不比我们手软。” “明的自然不是覃少爷的对手,万一来阴的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懂不懂?”齐丰宇冷哼。 “你倒是很关心他,或许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担心就显得多此一举了。”贺璟逸嘲讽道。 齐丰宇顿时咬牙切齿,半晌他放松了紧绷的表情,淡淡地道:“那你说,怎么处理那些人?” 贺璟逸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懒洋洋地道:“道上的事不归我管,那是你的事。” 齐丰宇恨不得将贺璟逸一口吞了,他刚要怼回去,只听莫绍蘅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明天开始,派人盯着姓水的,多派两个人跟着桓昔,别惊动覃家的人。” 齐丰宇稳了稳气息,点头道:“我知道了……” 齐丰宇说着,又看了看莫绍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犹豫地问道:“绍蘅,要不要查查覃桓昔?我总觉得他和传闻中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我知道他对小源少爷和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防人之心终究不可无,而且覃桓昔藏得未免也太深了,他等于是欺骗了所有的人。” 齐丰宇说完便有些紧张地看着莫绍蘅,莫绍蘅对覃桓昔的态度,令他不敢妄下判断,也不好拿捏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但是此事关系到莫绍蘅和莫寺源的安全,不怕覃桓昔故意伤害,就怕遭人利用。 齐丰宇头一次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动摇,他觉得覃桓昔应该是没有异心,也没有图谋不轨,但一想到覃桓昔将本性隐藏得这么深,若不是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他永远只会把覃桓昔当成一个文弱无害的小少爷。 莫绍蘅沉默地坐到了沙发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我心里有数。” 果然,齐丰宇似乎松了口气,其实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有些矛盾,覃桓昔总给他无端的好感。 此时客厅外传来莫寺源欢快的笑声,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踢踢踏踏地跑了进来,一头准确无误地扎进莫绍蘅的怀抱,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爸爸,姗杉姐姐说养生粥已经做好了,可以下去吃了。” 小家伙嚷嚷完,又回头对齐丰宇和贺璟逸道:“丰宇叔叔,璟逸叔叔,你们也一起吃。” “哎呀,还是我家小源最贴心了。”齐丰宇上前一把抱起莫寺源,“来,让丰宇叔叔亲亲抱抱举高高。” 覃桓昔轻笑,这个齐丰宇的个性有时候真的让他一言难尽,他绕过抱着莫寺源在大厅里奔来奔去,逗得莫寺源哈哈大笑的人,走到莫绍蘅身边道:“事情谈完了吗?没有打扰你们吧?姗杉之前让厨房做了养生粥,已经做好了,小源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叫你们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莫绍蘅看到覃桓昔,脑子里突然闪过齐丰宇的一番话,他的手微微握了握拳,有些事情他想亲自去做,有些人他想亲自去了解,唯有他才可以了解。 覃桓昔看了一眼丢在桌子上的文件袋,恰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些人的身份查到了?” 莫绍蘅看着他,眼底有了一丝笑意,耐心地将查到的结果解释了一遍。 “这其中竟然还有付则成的一脚,倒是有些意外。”覃桓昔若有所思地道。 他后来也仔细想过,若真的是苏闻天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不可能这般计划不周,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下绑人。显然是那个叫水哥的心急了,苏漾毕竟是苏闻天的独生女,身边除了有个关翼,平时还有其他人跟随保护。 估计那水哥也已经跟了苏漾一段时间,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那天也是苏漾和苏闻天大吵了一架,大小姐任性的脾气上头,离家出走才给了水哥可趁之机。也算是苏大小姐无意中搅了水哥原本的计划,让他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绑人,最后又遇到了他们,才没有让人得手。 这么说来,苏漾的猜测倒也算不上全盘失误,她的猜测里也怀疑是付伊蕾的人。这两位大小姐从小就水火不容,闹得人尽皆知,付伊蕾看她不顺眼,想要使绊子,而真正掺一脚的是付则成,付伊蕾的父亲,总归是付家的人。 覃桓昔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付则成的某些行为,比苏闻天还要让人头疼,不痛不痒地撩一把,没有给苏闻天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却又让苏闻天十分恼火。若是因为这件事和付则成正面开火,显得劳师动众不划算,还容易给其他人可趁之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苏闻天这次只能吃闷亏了。” 莫绍蘅勾起嘴角,拍了拍覃桓昔的肩膀道:“不过还是要小心。” “小心谁?那个被我废了一条胳膊的水哥吗?”覃桓昔笑了,“齐丰宇若是想要把人放了,莫叔会不把人盯紧了再放吗?有莫叔的人盯着和保护着我和小源,我很放心。” 莫绍蘅眼神专注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臂,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 “我们快下楼去吧,等会儿姗杉和苏漾就要上来逮人了。”覃桓昔说着就往外走,边走边对跟上来的莫绍蘅道,“对了,莫叔,下个星期我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接送小源。”莫绍蘅知道覃桓昔原本早就想回学校上课了,为了莫寺源才又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人的心思,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着莫寺源,只是想和莫寺源培养感情。 “下午没课或者只上两节课的话,我还是可以去接小源下课。”覃桓昔其实也想多陪莫寺源几天,但是有些事情还要他亲自去做,不能因为感情用事,就放弃了原本就规划好的路,否则越拖越久,而且覃老爷子也允许他如此散漫下去。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美味的养生粥,覃桓昔又一次顺理成章地留宿在了莫宅,他忽然觉得自己最近似乎经常夜不归宿,竟有越来越习惯的感觉。连老爷子每天看他出门的眼神都饱含着幽怨,那种感觉像是在控诉他,有了莫寺源就不要他这个爷爷了。 覃桓昔无奈,其实比起住在覃宅,他更喜欢留在这里,这里只有莫绍蘅和莫寺源,还有莫姗杉这个让他十分信任和感激的人。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覃桓昔,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密的人,除了莫寺源,就只是莫绍蘅了。 比起面对覃家的人,他在莫绍蘅面前更自然,莫绍蘅总让他有种无条件信赖的感觉。 27.27:恨意 夜深人静,T市一条远离闹市区, 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 肮脏的地面凹凸不平, 傍晚时分下过的一场雨, 让坑坑洼洼的泥坑里积起了一层飘着油渍的污水,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随处可见的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随意地堆积在墙根处,旁边是几只翻倒在地的垃圾桶,几只流浪猫从墙根处窜了出来,在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猫叫声惊得同样在垃圾堆里找寻食物的老鼠, 刹那间四处逃窜。 小巷子隐藏在繁华大都市光鲜亮丽的背后, 这个地方人口密集,却鱼龙混杂,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社会底层人士。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 甚至是遭人唾弃的违法职业,竭力掩盖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这是每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 此时这条安静的小巷子尽头,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有些凌乱和匆忙,落在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寂静的巷子里顿时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即便如此, 也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 大家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半夜三更的狗叫声。 巷子很昏暗,矗立在墙角的路灯仿佛只是这条巷子里多余的障碍物,隔几个才有一个点亮着微弱的灯光。人影终于走道了一个亮着的路灯下,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庞,男子满脸胡渣,一脸憔悴,眼底却是一片阴冷。 半晌男子在一座破旧的院落前停了下来,他一手捂着胳膊,微微低着头警惕地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巷子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半个人影。男子这才松开捂着胳膊的手,轻轻扣响了残破的木门。 “谁?”屋子里传来一道男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谨慎和警觉。 “是我!”男子压低声音小声道。 男子话音刚落,木门便打开了,那名应门的男子探出头来,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后,立刻露出一脸惊喜,他激动地道:“水哥,你总算回来了,兄弟们都很担心你,你……” “进去再说!”水哥皱着眉头打断对方失控的情绪,他抬腿跨进院子,关门前又往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快速关上了门,神色却不见丝毫松懈。 应门的男子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问:“水哥,怎么了?有人跟踪你吗?” 水哥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往里走去,低着头不经意地扫到脚下踩着的泥土,原本锃亮的皮鞋沾满了泥水污渍,早已看不出它原本昂贵的价值。四周围破旧的院墙仿佛一推就倒,院子里种着的果树也是半死不活,整个院子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水哥的眼底渐渐涌现出浓烈的恨意,手臂上还未来得及治疗的伤口还在剧烈地疼痛着,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赤红着眼往里走去。 一道枪伤算什么?他水哥风里来雨里去,早已不记得吃过多少次的子弹,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他照样从血泊中爬起来了。 何况身体的疼痛哪有一无所有来得可怕?他拿性命拼搏得来的一切,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一夕之间全都成了别人的囊中物,非但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同生共死的兄弟都搭了进去。 苏闻天! 水哥含着恨意的眸子布满血丝,总有一天他会让苏闻天付出代价,哪怕少了一条胳膊,只要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水哥对天发誓,绝对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屋子里的人看到推门进来的人,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水哥,你总算回来了,没有你,兄弟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么多兄弟被抓了进去,外头又有警察排查,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水哥摆了摆手,走到一把竹椅前坐了下来,手下见状,立刻端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劣质茶叶十分清苦,他有些难以吞咽,但是想到兄弟们目前的状态,最终忍了下来。 “听说这次的计划不怎么顺利,水哥,你怎么会落到莫绍蘅的手里?剩下那些没被抓的兄弟知道后吓得魂飞魄散……”一名手下说着,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讲,但是事关重大,这个时候选择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他刚想继续开口,一道声音已经接了他的话。 “他们以为水哥你得罪了莫绍蘅,害怕遭到报复,趁着我们兄弟几个不注意,偷偷跑了。”之前替水哥开门的人接了话,脸色十分凝重,说话的口气却满是愤怒,“不过是几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水哥不用放在心上。” 水哥闻言,捏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脸色紧绷。 “水、水哥,听说你受伤了,要不要先看看伤口。”另一名手下见他脸色难看,胆战心惊地岔开了话题,目光偷偷瞄向对方垂着的手臂上。 水哥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似乎很痛,又有些麻木,齐丰宇倒是没有刻意为难他,只是叫人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拖得确实有些久了,毕竟那人的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还差点将他的手臂直接踩断。 “水……水哥?”那手下见水哥低头不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让他有些拿不准。 “看吧!”水哥淡淡地道,他的仇还没有报,这条胳膊还不能废。 那人听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让人将药箱拿来,看状况应该做过一些处理了,伤口看上去也没那么狰狞可怕。他本就是众人眼中混迹在社会边缘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后来跟了水哥,混出了一点名堂,如今又回到了原点。 “那个关翼还真不能小看,水哥这么多人也没讨到好处。” “这次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了莫绍蘅,否则苏大小姐早就落入水哥之手了。” “动手的不是莫绍蘅。”水哥突然冷声开了口。 众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水哥沉默片刻,双眸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看来世人都错看他了。” 说句实话,覃桓昔若不是莫绍蘅的人,他倒是很欣赏这样的人物,一个真正称得上人物的人。覃家这种表面光鲜的大世家,内里早就腐朽得惨不忍睹,那些大少爷大小姐狠辣起来,不比他们心慈手软,他们只是善于用漂亮高傲的外表,掩盖那颗肮脏的内心罢了。 “除了莫绍蘅,还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伤了水哥你?”一名手下忍不住问。 “呵!”水哥冷哼一声,“覃家的天才小提琴家覃桓昔!” “覃桓昔……”付则成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悠然自得地叠起一条腿,接过管家递上来的酒杯,举到眼前轻轻晃动,娇艳欲滴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迷人的色泽,“覃桓昔啊,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是,听说是莫小少爷想学小提琴,莫小姐就向莫爷推荐了覃家的小少爷,论资质,确实没有人能和覃少爷相比了。听说还是莫爷亲自带着小少爷去了覃宅,不过按照莫爷和覃老的交情,覃少爷怕也不会拒绝。”候在一旁的管家适时地解释道。 “哦?莫绍蘅对这个儿子倒是真的上心,能请到覃桓昔教他儿子学小提琴。”付则成似乎颇感兴趣,挑起了眉头问,“听说覃家的那位天才少爷之前出了一场车祸,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是,老爷您没有记错,那场车祸差点要了覃少爷的命,覃老为了救他,动用了不少的人脉和财力。最后命是保住了,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没有醒来,连医院都劝覃老放弃希望了,不过覃少爷也是福大命大,突然就奇迹般地醒了,之后的康复速度也是让人惊叹。”管家笑着道。 付则成轻笑,若不是这次心血来潮想给苏闻天添点堵,他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了,也就错过了重新认识覃家这位天才的机会。覃家在T市有着特殊的名声和地位,虽然和他们几个大世家之间没什么利益纠葛,却也无需得罪,甚至都想着与之交好。 付则成之前确实没把覃家放在心上,想着只要保持不冷不热的来往,便也不需要刻意地讨好。现在突然觉得他之前的举动有些怠慢了,莫绍蘅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得力助手,齐丰宇和贺璟逸足够不好对付,若是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覃桓昔,情况可就不妙了。 覃桓昔一旦站在莫绍蘅那边,凭借覃老爷子对覃桓昔的宠爱,等于是将整个覃家送到了莫绍蘅面前。不过目前看来,覃家的人恐怕不知道覃桓昔才是将整个覃家捏在手里的人,还把他当成天真无邪,只会拉小提琴的小少爷。 “老爷,我们要不要……” 付则成一扬手,打断管家接下来的话:“这个时候没必要为了一件小事得罪莫绍蘅,莫绍蘅既然会把人放回去,必然是为了保护覃桓昔,想来也已经知道我们的人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何不暂时卖他一个人情?何况苏闻天那边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动作,现在不宜把莫绍蘅牵进来。” “老爷考虑得周到,是我大意了。”管家附和着。 付则成坐直身体,屈指轻扣沙发扶手:“你派个人去巷子里看看,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手别真的废了,带个医生过去吧,齐丰宇应该不会这么好心地替他治疗。”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管家毕恭毕敬地领了命令,赶紧下去安排人手。 28.28:回校上课 覃桓昔站在T大的校门口,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欢声笑语与他擦身而过, 心情颇有些感慨。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这里, 7年前他从这里毕业, 毕业那一晚改变了他的人生,重活一世他又来到了这里。 T大的音乐学院非常有名,设有近十个音乐专业,除了音乐学系、钢琴系、管弦系、指挥系、民乐和声乐等等,还有音乐表演相关的专业,覃桓昔学的自然是音乐学。 这段时间他除了每天必须要练习的小提琴, 和晚上辅导莫寺源外, 其余时间都用在了复习原身所学的音乐学功课上,音乐学要学的科目非常多,而且T大的音乐学一学就是五年, 他现在才大三。 他从上一世开始就非常向往T大的音乐学院,可惜家族的命运终究不允许他这般任性, 如今走在音乐学院不同于其他院系,美丽静雅又富有艺术氛围的校园内, 覃桓昔第一次觉得,能够重来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覃桓昔凭着记忆,先去了一趟办公室报个到,虽然老爷子已经让人给他办好了回校上课的手续, 他直接就可以去教室上课了, 不过出于礼貌, 他还是决定先去办公室和老师打声招呼。 原身作为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于T大而言,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老师们看到他回校上课,自然是热烈欢迎。一番热络和关怀后,终于放他回教室上课,甚至还关照他,若是身体不适,定要及时通知他们。 他笑着应答和感谢,礼貌又恭敬,再次收获了一大波好感。 覃桓昔捧着课本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教室一阵突兀的安静,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未等大家自呆滞中回神,便找了一个空位坐。 半晌后,教室里渐渐想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仔细辨认,这些交谈声中夹杂着“覃桓昔”三个字,这些人一边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一边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将目光调向覃桓昔,然后迅速回头继续讨论。 覃桓昔气定神闲地单手托腮,一手翻着课本,似乎正十分耐心地等着老师的到来。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不管是前世的他,还是原身,在T大都是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就算想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上午的课程还算顺利,原身虽然经常缺席课程,参加各种比赛和音乐会,成绩却依旧名列前茅。覃桓昔以前作为T大的学生会会长,成绩自然让人望尘莫及,哪怕重来一次,换了完全不同的专业,他依旧会延续前世的辉煌。 结束上午的课程,覃桓昔刚捧着课本离开教室,手机来电铃声便响了,他取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莫姗杉打来的电话,他笑着接起电话道:“姗杉……” “桓昔,你下课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覃桓昔刚开口,莫姗杉就迫不及待地道。 覃桓昔笑了:“好,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我也刚下课,正要去找苏漾,我和她约了在学生餐厅大门口见面,苏漾听说你今天第一天回校上课,说什么也要给你庆祝,这顿饭她请了。”电话另一头有些吵杂,夹杂着莫姗杉行走时的风声。 覃桓昔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边走边戏谑地道:“给我庆祝,就请我吃学生餐厅吗?” 莫姗杉哈哈大笑:“我会帮你转告她的。” 覃桓昔笑了一会儿:“好,那学生餐厅见。” 说着他便挂上了电话,加快脚步走向学生餐厅。 刚走到学生餐厅门口,覃桓昔就看到莫姗杉和苏漾正站在台阶上,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就莫姗杉和苏漾两人的外貌,在T大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当之无愧的校花女神。 覃桓昔有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两人的性格明明截然不同,莫姗杉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性格温婉,落落大方,不爱计较,出门在外有些内向,苏漾的性子却极其火爆,发起脾气来简直是灾难现场。 按照两人以往的性格和看人的喜好,对于莫姗杉而言,苏漾这种性格的大小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却是她最不愿意交往的一类人。苏漾亦然,她性情直爽,有些刁蛮,最看不惯柔柔弱弱,被欺负了只知道哭的千金大小姐,这样的两个人偏偏走到了一起,还情同姐妹。 “桓昔,这边!”苏漾一抬头就看到了覃桓昔,连忙挥手招呼。 苏漾的这一声很响亮,吸引了无数前来学生餐厅吃饭的人的侧目,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若说覃桓昔是风靡整个T大的风云人物,那么苏漾和莫姗杉的出名程度也不亚于覃桓昔。 两人感情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覃桓昔也知道,从前原身很少和什么人走得太近,有些人或许以为那是原身出生名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其实他知道大家都误会了,原身只是不善于与人相处罢了。 如今看到苏漾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甚至开心地跑上来,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说着要给他庆祝的话,周围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总觉得今天T大的画风有些诡异。 覃桓昔嘴角带笑,不甚在意地任由苏漾拉着他走,笑容里甚至有些纵容。 从第一次见到自家宝贝对苏漾的喜爱,他就知道在宝贝最灰暗的岁月里,苏漾定是给了宝贝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宝贝说出“以后要变得和桓昔哥哥一样厉害,帮苏漾姐姐打跑坏人”这样的话。 苏漾和莫姗杉一样,就冲着她们对宝贝的爱,他也会另眼相待,把她们当成真正的朋友。而且莫绍蘅似乎也很纵容她们,他已经好几次看到苏漾留宿在莫宅,莫绍蘅也没什么意见,由着苏漾任性。 三人说笑着上了四楼特色小吃美食城,刚走出楼梯口,一个托盘突然朝他们飞了过来,覃桓昔条件发射地将莫姗杉和苏漾往后一拦,一脚就将托盘踢飞了出去,为了不砸到人,他还特意往墙壁上踢。 “哐当”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众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覃桓昔稍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掉落在墙根的托盘,幸好托盘是空的,若是装满了食物,那可就不好收拾了,而且他要是反应慢一拍,可就砸到他们身上了。 “桓昔,你没事吧?”莫姗杉扶住覃桓昔的手臂,语气有些焦急,她刚才着实吓了一跳,以为要被托盘砸到了,幸好覃桓昔反应快,否则这一下砸过来,即使不会受多重的伤,也会疼上一阵子。 覃桓昔轻摇头:“没事。” “我数到三,谁砸的?给我站出来,否则后果自负!”苏漾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见覃桓昔没事,心里松了口气后,火爆脾气顿时上来了,她眯起眼睛冷冷淡淡地扫过安静的众人,“一……二……” “苏大小姐好大的口气!”此时一名大波浪长发女生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过分浓重的妆容已经看不出女生原本的长相,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成熟韵味,身材也颇为火辣,最引人注目地却是她——傲人的胸器! 覃桓昔轻咳着移开视线,他这个与男人有过一夜情,还生过孩子的人,性取向早就弯成了弹簧,拉也拉不直了。就算当年没有与莫绍蘅的那一夜,他似乎也没特别重视过自己的性取向,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排斥过莫绍蘅,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更能接受男人一点。 不过瞧着眼前这名女生“特殊”的体型特征,一瞬间他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大概就是苏漾口中“胸大无脑”的付伊蕾了,付则成的女儿,还真是名不虚传,这“胸器”其他女生就算动个手术也追不上了。 “又是你!”苏漾一看到付伊蕾,火气更旺了,要不是今天有覃桓昔在场,她早就上去撕了,虽然她平时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会不分场合就使小性子,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胡乱丢东西。 “是我又怎样?”付伊蕾高傲地扬起下巴。 “道歉!” “……”苏漾刚想开口,就听到一声极淡却含着一丝清冷的声音,转头见覃桓昔从她身后缓步走了上来。 覃桓昔面色沉静,不紧不慢地走向付伊蕾,淡淡地道:“你差点砸到我了。” 付伊蕾瞪大眼睛,愣愣地注视着离她越走越近的覃桓昔,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和怒气,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她莫名觉得全身阴冷,在大脑还没有做出反应前,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覃……覃桓昔?”付伊蕾见覃桓昔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时,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紧张慌乱的情绪却依旧没有得以抚平,她微微抬头,失神地望着覃桓昔,“我……” “伊蕾!”此时,一名女生跑了上来,站到付伊蕾身边。 女生长得十分清秀,从她脸上化着的淡淡的精致妆容,便可知道这也是一个极其懂得展现自己的女生。她很清楚自己的长相,并不适合走付伊蕾那样的火辣性感路线,小清新风格更适合她,而且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喜欢浓妆艳抹,反而对她这种清新的气质更难以抗拒。 覃桓昔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生,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却渐渐泛起冷意。 又是一个熟人呢! 宁紫易,宁家的人,上辈子和他还有着血缘关系呢,他那大伯一家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掌上明珠,就连老爷子也对这个孙女疼爱有加。无关其他,只因宁紫易的性格是长辈最为喜爱的小家碧玉型,乖巧懂事,又识大体,无论面对谁都是未语先笑,浅浅一笑,大部分人都会对她产生好感。 就算是面对他这个堂哥,宁紫易也仿佛一点都不知道两家之间几乎已经撕破了脸,见到他总是亲昵地叫他“宁薛哥”。覃桓昔笑了笑,如果宁紫易真有她表现得那么善良纯真,当年他家的宝贝又为何一见她就躲? 他的宝贝连苏漾都那么喜欢,却对总是以亲切面孔待人的宁紫易如此排斥,虽然目前覃桓昔还不知道原因,而且小孩子三岁前基本没什么记忆,现在就算见了宁紫易,也已经不认识了,但他完全可以肯定,当年宁紫易肯定对他的宝贝做过什么,宝贝才会如此讨厌和惧怕这个人。 不过,三年时间,宁紫易倒是越发出色了,当年的她还是高中生,清纯的外表还有些稚嫩,如今更懂得收敛锋芒,展露出她最想让人看到的完美面孔。 就算她的长相比起妖娆的付伊蕾、温婉端庄的莫姗杉,以及张扬自信的苏漾,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但胜在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亲切可人,大家第一眼还是会注意到她。 宁紫易也已经注意到了覃桓昔,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轻轻点头示意,随即小声问付伊蕾:“伊蕾,发生什么事了?” 付伊蕾不知道是对覃桓昔有所畏惧,还是十分信任宁紫易,她竟一把抓住了宁紫易的胳膊,完全不见了面对苏漾时的盛气凌人,小声道:“我……我刚才差点砸到了人……覃桓昔让我道歉……” 宁紫易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覃桓昔:“没有受伤吧?” 覃桓昔只是淡淡一笑,脸色平静地看着她。 宁紫易突然有点不敢直视覃桓昔的眼睛,也有些明白付伊蕾的反常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哪怕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却让她感到有种莫名的惧意。 宁紫易略显慌乱地别开视线,安慰付伊蕾的话带了一点催促,等付伊蕾道歉后,便拉着付伊蕾匆匆离开了。直到走出学生餐厅,再也看不到覃桓昔的身影,她才感觉身上的冷意终于消散了。 29.29:水火不容 覃桓昔没有忽视宁紫易的慌乱,哪怕脸上表现得再镇定, 无论怎么努力保持优雅的形象, 凌乱的脚步早就出卖了她内心的焦急。他好心情地弯起嘴角, 就连差点被付伊蕾砸到的不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闹事的主角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去,三人点了餐找位置坐。 覃桓昔无论是上辈子,还是重生后的这具身体,都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过他对各种美食的接受程度倒也很高。T大学生餐厅的美食城有着全国各地的特色小吃,以前他就很喜欢来这里吃饭。 “对了, 付伊蕾究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莫姗杉刚坐下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刚才发生的事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素来骄纵的付伊蕾似乎很怕覃桓昔。 今天如果不是有覃桓昔在,按照以往苏漾和付伊蕾水火不容的态度, 非得闹得不可开交才罢休,别说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 还能不能安稳地吃上饭都成问题,莫姗杉想着就头疼欲裂。 “谁知道?她不是一向这么恣意妄为吗?也许是她点的东西不好吃,又或者哪个人惹到她了,指不定就是看到餐厅里哪个人穿的衣服颜色刺了她的眼, 她想发脾气总有各种魔性的理由。”苏漾说着笑了起来。 莫姗杉忍不住扶额, 苏漾虽然说得浮夸, 不过对方是付伊蕾,还真像她会干的事。 覃桓昔轻笑,低头喝了一口汤,眼睛余光瞥到旁边原本空着的餐桌坐下了两对男女。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付伊蕾脾气可真大,那一巴掌打得姜励脸都肿了。” “怎么?看到帅哥被打,心疼了?你们女生就是肤浅,一看到对方是个有钱的大帅哥就心软。” “少胡说八道,乖乖吃你的饭,我只是想不明白,姜励的自身条件明明不差,家里也挺有钱,听说他爸爸还是某家大公司的老板,长得也不错,一米八大长腿。你说付伊蕾对他好一点也就算了,偏偏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也不给,一巴掌就打过去了,姜励还一声不吭,任她打骂。还说我们女生肤浅,我看是你们男生好色,一看到美女魂都没了,被打死活该……” “咳咳……”其中一名男生轻咳一声,偷偷朝着“高谈阔论”的女生拼命使眼色。 “干嘛?”女生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断,她不悦地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 “咳咳……”那男生不说话,将拳头抵住嘴唇,眼珠子转向覃桓昔那边,示意女生注意场合。 女生这才发现她的声音过于洪亮了,尤其是看到覃桓昔几人正含笑望着她,她的脸瞬间爆红,飞快地低下了头,因为用力过猛,险些将脸埋进了饭菜里。 此时她的脑子里刷过满屏的弹幕——要死了,覃桓昔怎么坐在她的隔壁?所以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覃桓昔的耳朵?这回真的丢脸丢大发了,在覃桓昔面前丢脸,比在一个班的男生面前丢脸还难堪。 覃桓昔倒是没怎么在意,这名女生虽然长相普通,尤其是他的对面还坐着莫姗杉和苏漾,但她的性格却很爽朗,似乎习惯于大大咧咧地说话,实际上没什么坏心思,开玩笑的成分占了大比例。 “惹付伊蕾大发脾气的人是姜励吗?”莫姗杉转头问那名拼命使眼色的男生。 男生顿时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莫姗杉,几秒钟后,由脖子开始泛红,一直蔓延至整张平凡无奇的脸庞,一双不大的眼睛隔着镜片都能看到闪烁着的激动光芒,那种兴奋到极致的疯狂劲,仿佛中了头彩。 莫姗杉有些不明所以,与苏漾面面相觑,苏漾只是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 “喂,回魂了!”另一名女生拿筷子末端使劲戳了戳魂飞天外的男生。 男生猛然回过神来,脸庞涨成了猪肝色,他尴尬地抓耳挠腮,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向莫姗杉,见莫姗杉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动作十分轻柔优雅,偶尔抬头与旁边的苏漾、以及对面的覃桓昔交谈几句,笑容格外柔和。 男生有些气馁,好不容易T大美术系的女神主动找他说话,他却表现得如此差劲,非但没有好好回答女神的问题,还给女神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女神主动搭话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姜励是谁?”覃桓昔略感好奇地问道。 听刚才那名女生的意思,这个姜励在T大应该也挺有存在感,之前和付伊蕾对峙时,他似乎看到人群后面站着一名高个男生,周围还围着几名男生和女生,那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这边,只是当时围观的学生很多,他没有多加留意。 苏漾皱了皱眉头,思索道:“好像是法学院那边的,曾经听人提起过,付伊蕾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两家应该有生意上的来往,不过看他对待付伊蕾的态度,姜家只是依附于付家,否则哪个男人受得了被这般对待?” 覃桓昔轻点头,他对姜励只是有些好奇,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他比较在意的是宁紫易。宁紫易和付伊蕾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组合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违和,而且他也不清楚宁紫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重生后他曾经调查过宁家如今的状况,宁家刚度过危机的那一年,的确元气大伤,他以为宁家最终会落入宁紫易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伯手里,没想到最后掌权的竟然是他的小叔——宁莘!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对这个小叔的印象倒是深刻,与他父母之间似乎也没什么恩怨情仇。在他很小的时候,小叔就很宠他,当年他的父母去世后,几乎所有的财产都拿去了抵债,他搬去普通公寓居住时,也只有小叔仍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和宝贝。 不过,说不上什么原因,覃桓昔总觉得小叔给人的感觉有些邪气,眼睛里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他已经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来表达心里那种怪异的感受了。 总之自从他上了大学后,小叔对他的态度隐隐有些改变,或许是一种直觉,也有可能是他过于敏感了,他甚至不太愿意接近小叔。 当初小叔看到他和宝贝过得很辛苦,多次提出要接他们过去一起居住,不过覃桓昔拒绝了。当时的局势,宁家每个人都很有嫌疑,他对小叔也不曾放下戒心,尤其是重生后知道了宁家的现状,心头的那股违和感也越来越强烈。 覃桓昔不止一次觉得,当年的事恐怕没有表面上的争权夺势那么简单,虽然小叔一直都很强势,但大伯和二伯对小叔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匪夷所思。尤其是爷爷,说他不喜欢小叔,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总之绝对称不上亲切,很客套,更多的是戒备。 覃桓昔低着头,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现在想要打探小叔的事情,已经很困难了,不能做得过于明目张胆。但若是不依靠覃家的力量,想要查一个人就没那么简单,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如果让莫绍蘅帮忙调查宁家的事,凭莫绍蘅的势力,那简直轻而易举,但是他用什么理由向莫绍蘅解释呢?除非表明他的真实身份,可惜这样一来,莫寺源的身世也等于透明了,还有莫绍蘅对他的感情…… 覃桓昔纠结万分,其实他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早知如此应该花点精力,把宁家每个人都调查一遍,也好做一手防备。 “桓昔也许有所不知,宁紫易是S市宁家的人,宁薛学长的堂妹。”苏漾突然开口道,“在法学院很受欢迎,出了名的清秀佳人,若是撇开付伊蕾的家世,宁紫易比她受欢迎多了,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宁家的人,也算是出生豪门。” 覃桓昔了然,宁紫易的性格自然比付伊蕾会做人,受欢迎也不意外,便漫不经心地问道:“看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应该不容易相处,不过刚才看她们之间,似乎感情很好。” 苏漾嗤笑一声:“所以我说付伊蕾那个女人胸大无脑,和你二伯家的堂妹覃斯语有得一拼,宁紫易这个女人一看就不安分。当然我不是说她的行为举止不安分,而是她的心,白莲花的外表,黑莲花的心。也许是同为女人的直觉吧,女人看女人往往更有眼力,而男人看女人,容易被女人过分华丽的外表迷惑,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相信我,我苏大小姐看人一向精准,遇到这种女人,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千万别靠近。” 这下子覃桓昔终于忍不住笑了,苏漾虽然常常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脾气,又是极度不肯吃亏的性子,但是说的话却非常在理,有些毒舌,却又挑不出毛病,她对宁紫易的感官,正是他眼里的宁紫易。 “不过就宁紫易的水平,骗骗付伊蕾这个胸大无脑女,还有覃斯语那个肤浅的女人,一骗一个准,当然还有T大的广大男同胞们,十分吃宁紫易小家碧玉、邻家女孩的人设。“苏漾不以为意地道。 “人设?”覃桓昔低笑,“这个词倒是新鲜。” “本来就是啊!”苏漾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所有的表现,不都是她刻意营造出来,想要给人看到的设定吗?” 覃桓昔挑眉:“哦?那依苏大小姐之见,宁紫易应该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是说了么,白莲花的外表,黑莲花的心。”苏漾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汤。 “好吧,总结的很精辟!”覃桓昔失笑,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问苏漾,“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几个都是从小就认识,你和付伊蕾怎么会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止我们几个,这其中还包括你,我们都是从小就认识。”苏漾想到付伊蕾就头疼,“谁知道她的脑容量是不是从小就有什么毛病,每次见了我和姗杉就跟吃了炸|药包似的,小时候参加宴会,也要和我们比谁打扮得漂亮,我真懒得理她。以为长大后她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变本加厉了,一见面就要怼,句句带刺,好吧好吧,我绕道走还不行吗?结果她就以为我怕了她,猖狂得直到我一巴掌扇了她。” “你打她了,什么时候?”覃桓昔很惊讶,两人毕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小姐,吵到打架的地步有些难收场了吧? 苏漾仰头想了想:“不记得了,大概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吧?” 莫姗杉一直安静地吃着饭,听苏漾和覃桓昔闲聊,听他们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她看了看苏漾,轻声道:“那次是因为我,苏漾才动手打了她。” 苏漾其实就是这种性格的人,不了解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很任性,不比付伊蕾温和多少。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苏漾的任性是有分寸的,她发脾气也不是蛮不讲理,定是有人挑战了她的底线。 莫姗杉记得很清楚,那是苏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了付伊蕾,她们之间从小到大吵过无所次的架,苏漾习惯爱理不理,心情好了就骂回去几句,心情不好直接转身走人,让付伊蕾一个人唱独角戏。 谁都知道她从小就不讨莫老太君欢心,莫姗杉小时候还很敏感,十分在意大人对自己的喜爱,当付伊蕾以此对她冷嘲热讽时,她心里很难过,当场就哭了起来。 苏漾知道后,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巴掌,当场把付伊蕾打懵了。 “后来呢?”覃桓昔很感兴趣地问。 莫姗杉轻笑:“大家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种气,付伊蕾又打不过苏漾,最后哭着跑了,还找来他的哥哥付舜飞,想让她的哥哥替他讨回公道。不过付舜飞知道来龙去脉后,大概是碍于小叔的面子,他还让付伊蕾向我道歉。” 莫姗杉说着不由得笑了,从她出生开始,只有小叔才让她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唯一的温暖。她的身边如果没有小叔和苏漾,她不知道自己的童年会有多灰暗,大概根本就看不到阳光吧。 “对了,桓昔,告诉你一个秘密。”苏漾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覃桓昔面前,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幸灾乐祸,外加一丝丝的邪恶。 “你又来了。”覃桓昔还没开口,莫姗杉哭笑不得地道。 覃桓昔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问:“什么秘密?” 苏漾难得很没形象地咧嘴一笑:“那个胸大无脑女有一个伟大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嫁给莫叔!” “噗……”覃桓昔正好喝汤,差点就喷了,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噗哈哈哈……”苏漾乐得哈哈大笑,“能看到桓昔失态,不枉我想到这个秘密。” 覃桓昔忍俊不禁,摇头道:“你确定这是秘密?莫叔不知道?” “不不不,她初中的时候就对莫叔说要嫁给他,后来还想让她爸出面,和莫叔联姻。”苏漾单手托腮,“不过么,我们这些和莫叔走得近的人都知道,莫叔心里应该有人了,当然我很好心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免得她越陷越深,长痛不如短痛么,对吧?” 覃桓昔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顿饭吃得还真是跌宕起伏,心里头再一次感叹莫绍蘅的特殊“体质”,总能吸引晚辈,尤其是年轻小姑娘的青睐,前赴后继地往他身边涌。 “哎……”苏漾突然叹了口气,一手托腮,低头拨弄着碗筷,“你说莫叔心里的人真的是宁薛学长吗?可是宁薛学长已经去世了。他收养了学长的儿子,难道打算把小源抚养长大,自己孤老终生了吗?想不到冷心冷情的莫叔,其实是个这么痴情的人。” “噗……”覃桓昔差点又要喷了,他深吸一口气,怎么莫绍蘅身边的人,不管是他那个人小鬼大的宝贝儿子,还是莫姗杉和苏漾,齐丰宇和贺璟逸,都这么爱操心莫绍蘅的终身大事?要是莫绍蘅真的打算孤老终生,这群人的心都要操碎了。 “感情的事本来就最难以说清,要是人能这么理智地对待感情,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了。别说小叔了,别人只看到他强势的一面,但是一旦面对感情,谁都有可能成为不敢面对,只会逃避现实的胆小鬼。”莫姗杉说着对苏漾道,“小叔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吧。” “哼!”苏漾别扭地轻哼一声,“那个榆木疙瘩,有什么好操心的?你说的对,他就是个不敢面对,只会逃避现实的胆小鬼,我才懒得理他。” 莫姗杉叹气:“其实感情很多时候特别脆弱,哪怕只是一些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段自认为坚不可摧的感情。所以你啊,能够把握的时候就好好把握,千万别到了最后让自己追悔莫及。” 覃桓昔闻言,转头看向苏漾,苏漾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知道苏漾的心里有属于她自己的明镜。对于感情,旁人只能点到为止,但是很多时候,感情就像莫姗杉说的那般,十分的脆弱,破碎得让人猝不及防,连追悔莫及的机会都来不及给予。 30.30:手工布偶 覃桓昔单手托腮,看着莫寺源打开小书包, 将要写的作业本和课本一本本摊在桌子上, 最后拿出一本《手工大全》和一个材料包。他拿起材料包反复看了看, 材料很齐全, 里头有布料、棉花和针线包。 “这是做什么?”覃桓昔狐疑地问,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要做手工吧?” 莫寺源不明所以地望着覃桓昔,点点小脑袋道:“对呀,今天手工课上老师教的,让我们参照《手工大全》做一个布偶, 下个星期要拿去教室, 放在展示栏给其他同学看,大家都要做的,桓昔哥哥以前没有做过吗?” 覃桓昔刚要回答,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他蓦然回头, 看到莫绍蘅端着两杯茶走了上来,将其中一杯摆到他面前。 “谢谢。”覃桓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着莫绍蘅很自然地坐到了他另一边的椅子上,他挑衅地道,“莫叔,您儿子今天要做手工布偶呢, 你这个当爸爸的, 不帮个忙吗?” 莫绍蘅上下打量了覃桓昔一眼, 随后理所当然地道:“你才是他的家庭老师。” 覃桓昔一阵语塞,撇过头去拿起《手工大全》翻了起来,突然有点理解上辈子朋友圈里那些年轻爸妈的感受了。自从儿子女儿上幼儿园后,各种各样的手工作业层出不穷,甚至有一位年轻的妈妈开玩笑地感慨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妈妈。 覃桓昔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当年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种“无所不能”的体会,命运就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机会。那个时候莫寺源才刚去幼儿园,三岁的小班还不需要做复杂的手工,他就算想体验那种和宝贝一起做手工的快乐气氛,也体会不到。 “小源先写其他功课好不好?桓昔哥哥和爸爸一起给小源看看,做那个布偶比较可爱。”覃桓昔摸摸莫寺源的小脑袋,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很没底,做个剪纸或黏土也就算了,针线活真不是他擅长的。 “好!”莫寺源十分乖巧地用力点头,拿过数学作业本低头写了起来,专心致志地做完算术题后,他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覃桓昔和莫绍蘅,见两人正凑在一起讨论布偶,捂住小嘴偷偷乐了起来。 以前总是听班上的小朋友说,爸爸妈妈陪他们一起做手工,莫寺源一直很羡慕,虽然他有姗杉姐姐给他做,但是他还是想体会一次爸爸妈妈一起亲自给他做手工的感觉,因为小朋友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笑得特别幸福。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虽然不是爸爸妈妈给他做,但是以后总有一天会是了,他一定会努力让桓昔哥哥成为他的妈妈。桓昔哥哥一定是专门给小朋友送礼物的圣诞老人,给灰姑娘漂亮衣服和南瓜马车的神仙。 因为桓昔哥哥来了之后,爸爸几乎每天都会回家吃饭和睡觉,桓昔哥哥教他写作业和小提琴的时候,爸爸也会一直陪着他们。爸爸一定和他一样喜欢桓昔哥哥,不然爸爸为什么每次看到桓昔哥哥,就会开心地笑呢? 覃桓昔低头研究着《手工大全》,自家宝贝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视线,他想当做一所无知都难,小家伙只差没把脸贴到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他了,不用想也知道小家伙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这只小熊挺可爱的。”覃桓昔并不打算打断小家伙的自娱自乐,小孩子不比大人,他们或许会一瞬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自我陶醉,但不会像大人那般无法自拔,很快他们又会被其他事分心,忘记上一秒的沉醉。 莫绍蘅扫视了一眼,看着覃桓昔道:“是很可爱,你会做吗?” 覃桓昔再次语塞,不禁瞧了莫绍蘅好几眼:“莫叔今天是专门来打击我的吗?” 莫绍蘅失笑,抬头摸了摸覃桓的后背,轻声道:“没有,就算你不会,还有姗杉,以前小源上幼儿园时,都是姗杉帮他做手工。你要是喜欢这只小熊,等姗杉回来,让她给你做一个。” 覃桓昔闻言,斜着眼看他:“你这个爸爸当得可真轻松。” 莫绍蘅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覃桓昔,半晌才道:“难道你会做?” 覃桓昔决定暂时不想理莫绍蘅了,同时又觉得他和莫绍蘅在手工上互相较劲十分幼稚,连小家伙都捂着嘴偷笑着,取笑他们这两个不靠谱的大家长了,不过若是重生前,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莫绍蘅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给宝贝做手工。 “做这个。”莫绍蘅翻过一页,伸手指指图片上的胡萝卜。 覃桓昔仔细瞧了瞧,很简易的胡萝卜,可以做成好几种颜色,看上去似乎很简单,把手工布剪成胡萝卜的形状,缝起来后在里面塞上棉花,再用绿色的布做几片叶子缝上去,一个胡萝卜就大功告成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万一班上的小朋友都做小猫小狗小兔子,我们却只给宝贝做一个这么简单的胡萝卜,宝贝多没面子啊。”覃桓昔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偷懒,有必要再考虑考虑。 虽然这是莫寺源的手工作业,但是让这么小的孩子做布偶根本不现实,最后基本都是父母替自家孩子完成。曾经有很多家庭反应过,自从孩子上学后,连带着全家都上学了,很多作业孩子根本无法独立完成。 甚至有不少家长抱怨,白天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回家还要辅导孩子写作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覃桓昔倒是不这么认为,只能说有利有弊吧。 现在的人压力大,毕竟要养一个家庭,很多人都把孩子留给家里的老人照顾,甚至忽视了孩子的成长过程。适当的亲子活动也能增加和孩子间的感情,和孩子一起做手工,孩子开心,做父母的见到孩子的笑容,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莫绍蘅注视着认真研究制作过程的覃桓昔,注意力却飘到了覃桓昔说的“我们”两个字上,他将这两个字放进心里细细地咀嚼。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一种叫做满足的心情涌上心头。 “爸爸,桓昔哥哥,我想去上厕所。”莫寺源写完了数学作业,滑下椅子道。 覃桓昔立刻站起身道:“要不要桓昔哥哥陪你?” “不用不用不用……桓昔哥哥和爸爸帮小源做布偶。”莫寺源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家伙跑远的身影,坐回了椅子对莫绍蘅道:“要不先做个胡萝卜练练手?实在不行只能等姗杉回来,让姗杉给小源做。” “好。”莫绍蘅拿起材料包拆开,挑了一块红色的布递给覃桓昔。 覃桓昔直愣愣地盯着莫绍蘅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最后叹息着接过布,方方正正一块手工布,突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让莫绍蘅动手,比教莫寺源亲自做胡萝卜还不现实,莫绍蘅这家伙估计连穿针引线都不会。 “我觉得……还是等姗杉来了再说吧?”覃桓昔拿着布研究了半天,仍然不知道怎么下手,他认命地放下布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莫绍蘅看着他笑了起来,戏谑地道:“你刚才不是信心满满地说胡萝卜太简单了?” 覃桓昔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咬咬牙道:“我做!” 莫绍蘅以拳抵唇笑了一会儿,在覃桓昔彻底恼羞成怒前,好心情地替他取出工具包。 莫寺源上完厕所回到大厅,刚跨进大厅就听到莫绍蘅愉快的笑声,他立刻停下脚步,蹑手蹑脚地躲到大厅里一根巨大的柱子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偷偷看着莫绍蘅和覃桓昔的背影,乐得小嘴咧到了耳根。 莫寺源正看得起劲,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惊得他猛然回头,见抱他的人是齐丰宇,他立刻松了口气,抬起小手捂住齐丰宇地嘴巴,对齐丰宇道:“嘘……” 齐丰宇不解地蹙起眉头,小声问:“怎么了?” 莫寺源拍拍齐丰宇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随即拉着齐丰宇一起躲到柱子后面,指指大厅里的莫绍蘅和覃桓昔道:“爸爸和桓昔哥哥正在帮小源做布偶,老师今天布置的手工作业。” 齐丰宇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你爸爸会做手工?还是布偶?” “不是还有桓昔哥哥嘛,桓昔哥哥无所不能,他会教爸爸的。”莫寺源非常开心。 齐丰宇再次感到一阵恶寒,脑补了一下莫绍蘅捏着针线缝缝补补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出现了问题,看到了幻觉。 齐丰宇赶紧摇头,驱赶那些诡异的画面,低头拍拍莫寺源的脑袋问:“那你躲在这里干嘛?” 齐丰宇话音刚落,莫寺源就仰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250。 被鄙视了! 齐丰宇眉头皱成了“川”字,总觉得莫寺源有了覃桓昔这个家庭老师后,已经性情大变了,变成了一个小腹黑,他蹲下|身抱住莫寺源的小身子,讨好地问:“小祖宗,你就告诉丰宇叔叔吧。” “丰宇叔叔真笨,当然是在看爸爸和桓昔哥哥呀。”莫寺源拿细细白白的手指戳戳齐丰宇的脸。 很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齐丰宇有点跟不上小孩子的跳跃性思维了,下意识地问:“那你坐他们面前,不是看得更清楚?干嘛要躲起来?” 莫寺源突然觉得今天的丰宇叔叔特别笨:“不能打扰爸爸和桓昔哥哥。”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呀。” 齐丰宇只听到脑子里“咔擦”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一把捞起莫寺源,飞快地跑离大厅,躲到了隔壁更安全的观景客厅里。他喘着气将小家伙放到沙发上,自己蹲在了小家伙的面前。 齐丰宇瞧着一语惊人的小祖宗那张无辜的小脸,到现在还觉得脑子嗡嗡响,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童言无忌”,耐着性子问:“小祖宗,你不是在跟丰宇叔叔开玩笑吧?” 莫寺源非常不解,嘟起小嘴道:“为什么要开玩笑?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不好吗?” 齐丰宇扶额,他该怎么向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解释男女有别这个深奥的问题?而且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他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因为莫绍蘅真的不喜欢女人,应该说除了死去的宁薛,莫绍蘅一个都不喜欢。 齐丰宇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莫寺源,莫寺源又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小源已经和桓昔哥哥说过了,想让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爸爸也说过,不会有别的姐姐和阿姨当小源的妈妈。”莫寺源歪着头道,“小源喜欢桓昔哥哥,不要其他人当小源的妈妈,爸爸也很喜欢桓昔哥哥,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齐丰宇觉得自己已经被炸得外焦里嫩了,这一大一小绝壁生来就是克他的,老子常常无理取闹地奴役他,小的从进这个家门开始就让他操碎了心。 得,爱让谁当妈妈就找谁去吧,他不管了! “小源上厕所去了很久还没回来,管家,你有看到小源吗?” 就在齐丰宇放弃挣扎的时候,听到观景客厅外的过道上,传来覃桓昔焦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晃荡着脚的莫寺源,再次心痛地扶额,这小祖宗竟然是偷跑出来的?他只能叹息着将人抱出去。 31.31:钢琴曲 覃桓昔看到齐丰宇抱着莫寺源从观景厅走出来,松了口气, 他沉默地上前将莫寺源抱了过来, 低头轻柔地抵着宝贝的额头, 抬起一手揉着宝贝的后脑勺。 莫寺源乖乖地任由覃桓昔抱着, 看到覃桓昔淡淡的表情时,心里有些难过。忽然想起自己是出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却没有及时回去,而是和丰宇叔叔去观景厅玩了,桓昔哥哥一定是担心了,才和爸爸一起出来找他。 莫寺源顿时不知所措地搅着小手, 糯糯地道:“对不起, 桓昔哥哥,小源错了。” 覃桓昔终于笑了,柔声道:“小源能知道自己做错了, 这样很好,小源现在还小, 以后一定要记住,不管做什么事情, 都要提前告诉爸爸和桓昔哥哥一声。哪怕小源是真的去上厕所了,但是上完厕所想去找丰宇叔叔,也要先回来和爸爸说一声,再去找丰宇叔叔。否则爸爸和桓昔哥哥等不到小源, 会想小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会很着急地到处找小源, 知道了吗?” 莫寺源用力点着小脑袋:“小源记住了。” “乖。” 覃桓昔笑着摸摸他的头,将他放到地上道,“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莫寺源看了覃桓昔一眼,扑向一旁的莫绍蘅,抱着莫绍蘅的双腿道,“爸爸,小源错了,小源以后一定乖乖听爸爸和桓昔哥哥的话,再也不会一声不响地走掉了。”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含笑摸了摸莫寺源的脑袋,沉声道:“嗯!” 齐丰宇摸了摸鼻子,这次应该是他的锅,是他一声不响地把莫寺源抱走了。不过覃桓昔教育孩子的态度,他倒是真的很惊讶,原本以为覃桓昔会忍不住责问莫寺源,没想到竟是平静地给孩子讲道理。 相处的时间越久,齐丰宇对覃桓昔的疑惑只增不减,比起照顾了莫寺源三年的莫绍蘅,覃桓昔显然更懂得如何照顾和教育孩子,若不是知道覃桓昔自己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以为莫寺源是他的孩子呢。 可惜莫绍蘅不允许他私自调查覃桓昔,齐丰宇自然不会违背莫绍蘅的命令,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覃桓昔身上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覃桓昔和莫绍蘅似乎心照不宣,只是嘴巴上一直没说破。 “发生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莫姗杉见大厅里没人,还以为都在楼上呢,刚准备上楼就看到一群人聚在过道口,连管家和女佣们都在,她快步走了过来,“小叔,怎么了?” 莫绍蘅看着莫姗杉,向莫寺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小源怎么了?”莫姗杉心里一急,赶紧走到莫寺源面前,见莫寺源平安无事,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小源没发生什么事吧?小叔你不要吓我。” “别担心,虚惊一场。”覃桓昔瞧见莫姗杉满脸着急,心里一暖,把刚才的事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莫姗杉扶额,伸手掐了掐莫寺源的脸颊:“臭小子,让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可真是我们莫家的小祖宗,你是要吓坏桓昔哥哥和爸爸吗?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知道了。”莫寺源知道自己错了,张开双臂扑上去让莫姗杉抱,一个劲撒娇讨好。 “你啊!”莫姗杉一把抱过莫寺源,按在怀里使劲揉了揉。 管家见事情解决了,便让大家散了,忙各自的去。 一行人回到大厅就坐,莫姗杉将莫寺源放到椅子上,抬眼看到摊在桌子上的手工材料包,低头问莫寺源:“今天又要做手工了吗?这次做什么?布偶?” 莫寺源点头:“嗯,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做一个布偶,下个星期拿到班上给其他同学看,爸爸和桓昔哥哥说会给小源做。” “噗……”莫姗杉很不客气地笑了,“你确定他们两个会给你做布偶?” 莫寺源看看莫绍蘅,再回头看看覃桓昔,睁大眼睛问:“爸爸和桓昔哥哥不会做吗?” “咳咳……”覃桓昔轻咳一声,“小源,做布偶的事不急,今天才星期三,桓昔哥哥这几天会好好向姗杉姐姐学做布偶,等学会了就给小源做一个布偶,小源今天没有其他作业了吗?” 莫寺源听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明天要音乐考试。” “好,那今天先把明天要唱的歌练习一遍。”覃桓昔站起身,转头问莫绍蘅,“我记得隔壁的观景客厅有一架钢琴?可以用吗?” 莫绍蘅也跟着站起身,有些惊讶地问:“那是姗杉的钢琴,你会弹钢琴?” 覃桓昔挑了挑眉头:“覃家有好几位钢琴演奏家,覃从安的父亲就是国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我从小也是耳濡目染,即使没有小提琴那么深的造诣,比起一般会弹钢琴的人,我应该算是精通级别。” 莫绍蘅勾起嘴角,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谦虚,不过身为音乐世家的天才,会几种乐器也不算是让人惊讶的事。就算不是精通,天赋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何况覃桓昔本就是天才,应该不止会钢琴和小提琴两种。 覃桓昔拿着音乐课本走进观景客厅,一架白色的钢琴就放在观景厅巨大的观景落地窗前,他走上前去打开钢琴盖,试了几个音,转头问莫姗杉:“小源会弹钢琴吗?” 莫姗杉侧身轻轻倚在钢琴上,伸手按了几个音道:“我也只是懂一点皮毛,虽然很喜欢钢琴,但是我对音乐演奏实在没有天赋。这架钢琴是小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平时也只是偶尔弹上一曲,小源学歌时,我就是用这架钢琴教他,他学过一点。” 莫寺源听了蹬蹬蹬跑了过来,坐到覃桓昔身边,一脸傲娇地道:“我会弹钢琴哦。” “哦?小源会弹什么?弹给桓昔听好不好?”覃桓昔笑着问。 莫寺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开始弹奏起来。 覃桓昔侧头含笑注视着紧绷着小脸的莫寺源,嘴角的笑容迅速扩大,看来以前真的是莫绍蘅和莫姗杉弄错了小家伙的天赋。他的宝贝很好地遗传了他在音乐上的天赋,尽管现在还很稚嫩,但总有一天会绽放光彩。 “桓昔哥哥,我弹得好吗?”一曲结束,莫寺源仰起脸问覃桓昔。 “小源弹得很棒,接下来我们把明天要唱的歌练一遍。”覃桓昔摸了摸莫寺源的脑袋。 得到夸奖的莫寺源立刻笑逐颜开,捧着脸乐淘淘的。 覃桓昔将音乐课本翻到要学的儿歌《找朋友》,这首歌几乎是每个人小时候的必学曲目,他扫视了一遍乐谱,便开始弹了起来。一旁的莫寺源听到钢琴旋律,立刻跟着唱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 练习了几遍,莫寺源已经能很好地掌握节奏,唱得也非常好,覃桓昔非常满意,他将莫寺源抱到沙发上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莫寺源摇摇头道:“不渴,桓昔哥哥弹琴给我们听好不好?桓昔哥哥小提琴拉得可好听,一定也很会弹钢琴对不对?小源想听桓昔哥哥弹琴。” 覃桓昔下意识地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正一脸十分感兴趣地看着他,他不由得勾起嘴角,摸着莫寺源的脑袋道:“好,桓昔哥哥弹给你听。” “好棒!”小孩开心地鼓掌。 覃桓昔坐回钢琴前,思索片刻后神色忽然一敛,激情盎然地旋律倾泻而出,他跟着琴声轻轻唱了起来:“Got a feeling nothing is forever keep your voice low,The sun is high but I wish I could bathe in the moonlight,Ooo…… This is it now come out of the shadow Ooo……” 覃桓昔边弹边唱,等唱完一遍时,节奏感渐渐强烈,旋律也变得越发激昂,仿佛燃烧着所有的激情。如咆哮的深海,荡人肺腑,撼人心魄,干净清透的歌声,几乎倾注了灵魂般让听者一瞬间达成了共鸣。 齐丰宇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沉浸在昂扬的旋律中的覃桓昔,虽然他没有听过这首歌,但不妨碍他瞬间被点燃的热血因子。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当歌声结束后突然燃起的强烈节奏感,这样的琴声和歌声,真的只能用简单粗暴的“燃爆了”三个字形容。 “《Out of the shadow》,桓昔弹得太棒了。”待覃桓昔最后一个音落下,莫姗杉第一个激动地跳了起来,“真不愧是桓昔,也只有你能弹出这首歌的精髓,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 覃桓昔轻笑道:“有段时间没弹这首歌了,有些生疏,以后还得多练习几次。” 莫姗杉赶紧摇头:“你弹得够好了,不像我,学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只会弹最简单的歌曲。” “你会画画,但我不会。”覃桓昔起身走到沙发前,坐到了莫绍蘅身边。 莫绍蘅端起一杯茶递给覃桓昔,沉声道:“弹得很好。” 覃桓昔笑着接过茶杯:“谢谢。” 齐丰宇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莫绍蘅和覃桓昔之间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莫寺源的影响,他也觉得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与众不同,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更多的是暧昧。 喝完一杯茶,覃桓昔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莫寺源一如既往地腻在他身上,依依不舍地不让他走。不过他已经在莫宅连续住了三个晚上了,再不回去,老爷子真的要来逮人了。 莫姗杉赶紧上来将莫寺源抱走,劝了好久,让覃桓昔做了很多保证,小家伙才肯放人离开。 “我送你。”莫绍蘅走到覃桓昔身边道。 “好,谢谢莫叔。”覃桓昔也没客气,与莫绍蘅一起走出了观景客厅。 十一月的夜晚有些许冷意,覃桓昔轻轻揉了揉胳膊,等车子开到大厅门口时,他赶紧步下台阶坐了上车,待莫绍蘅在后座的另一边坐下后,忍不住道:“晚上有些冷了,以后带小源出去玩,要给他多穿件衣服了。” 莫绍蘅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开了口:“你的心里只有小源吗?” “嗯?”覃桓昔忽然心跳漏了一拍,故作不解地望着莫绍蘅。 双目交汇间,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失速。 最终莫绍蘅在气氛变得尴尬前,有些无奈地别开视线,淡淡地道:“有你在,他不会冻着。” 覃桓昔暗暗松了口气,他实在估不准莫绍蘅突然问出这句话究竟是出于何意,还是莫绍蘅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不敢自作多情,毕竟他的躯体已经死了三年了,而他变成覃桓昔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若是他和覃桓昔在同一段时间内发生车祸,他的躯体死了,覃桓昔却在被宣告成为植物人两个月后,突然奇迹般地康复。莫绍蘅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怀疑他就是宁薛,这还说得通,可是他终究已经死了三年了。 “对了,你派去跟着水哥的人有什么进展吗?”覃桓昔岔开话题问。 莫绍蘅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们现在就躲在城郊,那片区域一直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人回去后,付则成当天夜里就派了人过去,应该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留着他对付苏闻天?”覃桓昔挑眉,“也对,凭着水哥对苏闻天的憎恨,就算不能拿苏闻天怎么样,也能时不时地给苏闻天添堵。不过付则成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把人放回去了,看来付则成也很关注这边,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开枪打伤水哥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就算当时不知道,水哥回去后也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那帮手下和付则成,付则成的人也会告诉他。” 莫绍蘅点头:“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外出,在学校里也要注意些。” “嗯,发生那场车祸后,爷爷或许已经也有所怀疑了,他本就不让我一个人外出。”覃桓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按照爷爷以前对我的管束,他之所以会允许我长时间地住在莫宅,至今没有抱怨或者强迫我回家,或许也有他的考量,比如我留在莫宅,比住在家里更安全?” 莫绍蘅闻言,眉头微皱:“需要我重新调查那场车祸的详情吗?” 覃桓昔想了想,点着头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恐怕该销毁的证据也已经销得差不多了,现在调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了。不过我还是想请莫叔帮我这个忙,哪怕找不到证据,能知道是哪些人参与了这件事也好有个防备。” “好,两天后给你想要的资料。”莫绍蘅郑重地道。 “嗯,谢谢莫叔。”覃桓昔笑得格外轻松,身体轻轻后仰,倚靠在了椅背上。 莫绍蘅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话最终没有说出口,比如,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言谢。 32.32:邀请函 午休时分,秘书端着泡好的咖啡走进办公室, 莫绍蘅正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轻手轻脚地将咖啡摆到茶几上。此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她惊了一下, 赶紧端正姿势恭恭敬敬地站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莫绍蘅的表情。 莫绍蘅睁开眼,直起身看向手机屏幕,待看清楚来电提示后,冷漠的神情立刻融化,连眼神也迅速柔和, 他快速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声音低沉却亲和:“桓昔?” 秘书惊讶地看着快速变脸的莫绍蘅,虽然很好奇能让莫绍蘅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个“桓昔”难道是她脑子里所能想到的那个人?著名音乐世界覃家的天才小提琴家覃桓昔? 不过职业道德告诉她, 她必须得尽快离开办公室,莫绍蘅的私事并非她能够打探。作为莫绍蘅多年的秘书, 足够了解自家顶头上司的脾气,她立刻收敛心神, 轻轻退出了办公室,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莫叔,我没有打扰你吧?”电话另一头的覃桓昔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晒到太阳, 又吹不到冷风的地方, 他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莫绍蘅, 心里有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莫绍蘅似乎听出了覃桓昔口气里异样的情绪,关切地问:“怎么了?” 覃桓昔缓了缓道:“刚才吃午饭时,我接到了李婶的电话,说付则成给我送了请帖,姗杉和苏漾也收到了,我想付则成应该不会忘记给莫叔的请帖吧?举办宴会的日期就在这个星期六晚上。” 莫绍蘅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贺璟逸上午就拿过来的请帖,此时正被他随意地丢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原本他并不打算出席这场宴会,贺璟逸会代替他出席,如今看来付则成似乎另有打算。 “莫叔?”覃桓昔许久没有听到莫绍蘅的回应,但电话另一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让他知道莫绍蘅一直在听着他讲话,他有些猜不透莫绍蘅的心思,但莫绍蘅突然加重的呼吸,似乎是在担心他?抑或生气? 莫绍蘅轻柔地道:“我在,别担心,周六晚上我会陪你参加宴会。” 覃桓昔不禁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心满意足,半晌他收敛笑容道:“莫叔,你觉得付则成突然举办这场宴会的用意是什么?并非是我自作多情或者多疑,但上次苏漾和关翼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他就莫名其妙没有任何理由地举办了这场宴会,还邀请了苏漾一起参加,我总觉得他这场宴会的目的……是我!” 莫绍蘅沉默片刻,突然答非所问地道:“你下午几点的课?” 覃桓昔愣了愣,虽然不解,却也乖乖地回答了莫绍蘅的问题:“今天下午只有两节选修课,三点上课,我正准备给莫叔打完电话,休息一会儿去图书馆看书。” “好,等我二十分钟,我过去找你。”莫绍蘅边说边往外走。 “你要过来吗?”覃桓昔几乎从长椅上惊跳起身,动作弧度过大,吸引了其他同学的侧目,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覃桓昔这才发觉自己过于一惊一乍了,他忙转过身去,边走边道:“莫叔,你不用休息吗?” 莫绍蘅轻笑:“午休时间,刚吃过午饭,只当散心消食了。” 覃桓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心脏有些失速,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掩藏,最终轻声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便挂上了电话,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原本被付则成的不按常理出牌搅得心烦意乱的心情,也奇迹般地得到了抚平。 覃桓昔想着莫氏总部离T大并不远,现在也不是早晚高峰期,莫绍蘅开车过来是差不多只要二十几分钟。他一边欣赏校园风景,一边往校门口走去,莫绍蘅说得对,就当是饭后散步了,何况T大景色宜人。 莫绍蘅的时间掐得很准时,覃桓昔刚漫步走出校门,莫绍蘅的车便到了。 莫绍蘅推开车门,人却没有下车,而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覃桓昔上车。 覃桓昔笑了笑没有拒绝,现在还不到一点,离选修课时间还早,出去逛一圈也来得及。待他坐上车后,车子便驶离了校园,他也没有问莫绍蘅要去哪里,像是对待一位相识多年的朋友,最基本的信任。 车子最后在一座古色古香的茶庄前停了下来,覃桓昔下车后有些好奇地打量这座茶庄,有别于其他茶庄低调古朴的奢华,这座茶庄的外观更像一座大宅院,跨过入口的拱门,走上长廊看到的是亭台楼阁和假山流水。 覃桓昔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莫绍蘅,感叹道:“很雅致的茶庄。” 莫绍蘅淡淡一笑:“你下午还有课,今天只能先带你来这里坐坐。” 覃桓昔挑眉:“莫叔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 莫绍蘅轻笑保持沉默,虚虚揽了揽覃桓昔肩膀,带着人进了一座小院。 覃桓昔只闻到院子里花草树木所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味道,不同于闹市区的喧哗,幽静中夹着涓涓的流水声,落座后,他侧头欣赏着庭院中的小池子。 铺满鹅卵石的池子中,翠竹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竹香,流水顺着假山缓缓流淌而下,添水鹿威敲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当当”声,听着却叫人格外心思沉静。 覃桓昔吸了口气,坐在这里确实叫人心旷神怡。 “心情好点了?”莫绍蘅瞧见覃桓昔嘴角的笑意,心头划过一丝满足。 覃桓昔转头定定地看着莫绍蘅,这个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让他悸动,那种感觉并不是一瞬间地点燃他所有的感动,激动得热泪盈眶。更像是独属于细水长流的温柔细腻,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声轻柔的关怀,轻轻柔柔地触动着他的心脏。 覃桓昔轻声道:“其实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左右的感觉罢了,那种事态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却又不得不出面应对,却又担心事情变得更糟糕。不面对嘛,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等着对方出其不意,还不如亲探虎穴,才有机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覃桓昔没有给莫绍蘅说话的机会,又接着道:“大概是以前的生活太过自我,总感觉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朝着早已铺好的人生道路勇往直前,其他的根本不需要考虑和理会。但是自从发生那场车祸之后,突然发现周遭的人都变得十分陌生,应该被称为‘家’的地方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么温馨,而那些所谓的亲人却是想方设法要致我于死地的敌人。” 覃桓昔抬头看着莫绍蘅的眼睛,见对方只是温和地注视着他,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叫做温柔的安慰,他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紧绷了,淡淡一笑道:“不过人生本来就是这么此起彼伏大起大落,过了就好了。” “嗯。”莫绍蘅轻轻应了一声,沉默地看着覃桓昔,欲言又止,又似乎在酝酿着怎么开口安慰,片刻才道,“如果不是知道父母的意外离世,正是所谓的至亲一手策划,我也以为‘家’就算不温暖,那也终究是最后的归属。” 覃桓昔豁然抬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莫绍蘅提起过去的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琢磨着该怎么询问才显得委婉些:“我曾经听爷爷提起过,以前莫家一直由莫老夫人掌权,原本她并不打算把继承权交到莫叔手里。” 想也知道莫老夫人好不容易把莫家的权利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手里,就算要交出去,也该交给自己的亲生子女。当年莫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绍蘅的父母意外死亡,属于他们的继承权一瞬间落到了兄弟手里,其实不用深究也知道又是一场由继承权引发的手足相残。 莫绍蘅突然低笑一声,语气有些嘲讽:“我只是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罢了。” 覃桓昔笑了笑,不由得感慨,比起莫绍蘅,他终究缺了一份气势和魄力,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父母,他必须要这么做。 “那你的大伯呢?当年你的父母过世后,继承权应该是落到了你的大伯手里,怎么最后反倒是莫老夫人掌控了莫家?”覃桓昔很好奇,以前莫绍蘅还没有回到莫家时,莫老夫人才是代表着整个莫家的人物,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莫老爷子。 莫绍蘅皱眉:“莫家到他手里没多久,他就过世了。” 覃桓昔惊讶,其实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当年莫绍蘅轰轰烈烈地回到莫家,莫家更换继承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上一辈的恩怨免不了又会被人翻出来,人们都说莫绍蘅早年离开莫家,在外建立自己的势力,再回到莫家必然是为了复仇。 其实比起莫绍蘅的大伯,莫绍蘅的父亲显然更胜一筹,只不过莫绍蘅的大伯身边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婶婶。莫绍蘅的大伯本就是个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人,也是个没命享福的人,最后才成就了如今的莫老夫人。 这么一说,覃桓昔就更不明白了,莫绍蘅和莫老夫人水火不容还能理解,毕竟对方是害死莫绍蘅父母的仇人。莫绍蘅至今还留着她,不过是想看她在自己的手心里苟延残喘罢了,有时候报复一个人,比起直接杀死对方,让对方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名誉地位,一点点地失去更痛苦。 连莫老夫人如此厌恶莫寺源,覃桓昔也能够理解了,莫绍蘅至今未娶妻生子,却突然收养了一个孩子。眼看着莫绍蘅将这个“养子”宠上天,莫老夫人自然心急如焚,莫绍蘅这是要把整个莫家拱手送给一个外人的趋势。 覃桓昔不明白的是,按理说莫姗杉才是莫老夫人的亲孙女,她究竟为何如此不待见自己的亲孙女。他曾经偷偷问过苏漾,苏漾也不是很清楚,只说莫姗杉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莫绍蘅了,莫老夫人素来强势,导致莫姗杉的父母逆来顺受,对老夫人言听计从,老夫人不喜欢莫姗杉,作为父母竟然不敢有半句怨言。 更重要的是,莫姗杉的父母就她一个女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莫姗杉离开莫家,留在了莫绍蘅的身边。连当年莫绍蘅在道上打拼时,莫姗杉也是宁可留在莫绍蘅身边,随时遭遇生命危险,也不愿意回到主宅。 不过莫老夫人看到莫绍蘅将她不喜欢的孙女,保护得如此滴水不漏,哪怕是莫绍蘅最弱势的时期,莫姗杉也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老夫人估计更痛恨莫绍蘅了,或许会以为莫绍蘅生来就是克她的。 当然莫绍蘅也不是为了报复折磨莫老夫人,才把莫老夫人最不喜欢的孙女养在身边,覃桓昔看得出来,莫绍蘅是真的疼爱自己的侄女,不管上一辈有多大的恩怨仇恨,莫姗杉作为晚辈,她是无辜的。 33.33:身世 覃桓昔看着莫绍蘅有些犹豫,他很想问问莫绍蘅关于莫姗杉的事。 “怎么了?”莫绍蘅瞧着覃桓昔不停偷看他的眼神, 有些好笑, 沉声道, “有什么疑惑尽管问, 我都会告诉你。” 覃桓昔屈指揉了揉鼻尖,莫名有种被莫绍蘅宠着的错觉。 莫绍蘅看到他不经意间的动作,眼神暗了暗,轻声道:“所以,你想问什么?” 覃桓昔瞄了莫绍蘅一眼,似乎在仔细计算对方这番话的重量, 他的确很好奇, 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莫姗杉的关心。自家宝贝十分喜欢莫姗杉这个姐姐,莫姗杉也是真心疼着莫寺源,若是莫姗杉有困难, 他定然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她。 “我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姗杉才是老夫人的孙女, 老夫人似乎并不喜欢姗杉,虽说姗杉不是她唯一的孙女, 但是据我所知老夫人对待其他的孙女,乃至外孙女都疼宠有加,为什么独独那般对待姗杉?” 莫绍蘅闻言沉默了,他喝着茶, 许久才道:“姗杉不是莫家的人。” “什么意思?”覃桓昔蓦然抬起头, “姗杉知道吗?” 莫绍蘅眼神微冷:“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覃桓昔松了口气, 这件事无论搁在谁身上都极其残忍。 莫姗杉已经成年了,哪怕从未受宠,不管有千万种不被亲人喜爱的理由,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不是莫家的孩子,身上根本没有留着莫家的血液,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极大的打击,何况莫姗杉本就是一个心思极其敏感的人。 “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姗杉知道的好。”覃桓昔叹息道,“幸好姗杉还有你这位小叔,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有多少恩怨,姗杉都是无辜的。” “嗯。”莫绍蘅轻轻应了一声。 大世家间的竞争从未停歇,如今就算莫绍蘅掌权,明争暗斗仍旧十分激烈,比如苏家和付家,从未放弃过扳倒莫绍蘅的念头。何况是当年的莫家,根基远不如现在这般稳定,激烈的斗争免不了利益的牺牲品。 其实当莫绍蘅说出莫姗杉的身世时,覃桓昔心里已经有底了,莫绍蘅和莫姗杉的父亲虽然是堂兄弟,年龄应该也相差不大。莫绍蘅35岁,莫姗杉却已经20岁了,莫姗杉的父亲也就比莫绍蘅大了五六岁,如此推算,莫姗杉的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还不到20岁。 覃桓昔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莫姗杉何其无辜,却要承受父母当年留在的罪。若不是莫姗杉的父亲年轻气盛,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莫姗杉的母亲也不会遭受他人侮辱。 虽说在这件事里,莫姗杉的母亲也是受害者,但她之后的所作所为却直接导致了莫姗杉如今尴尬的处境。或许是过于恐惧和不知所知,更或许是害怕莫家退婚,莫姗杉的母亲把整件事隐瞒了下来,哪怕后来怀孕了,她也抱着侥幸的态度,未曾怀疑过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莫家的。 当时莫姗杉的父亲也非常满意这场联姻,自然不会怀疑莫姗杉的母亲,莫姗杉的母亲怀孕后,他非常高兴,对心爱之人更加体贴入微。而莫姗杉的母亲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来自情人的温柔,甚至在心里发誓,不管孩子是不是莫家的,她都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孩子都怀上了,自然要尽快举行婚礼,再加上两家对彼此也很满意,莫姗杉的母亲很快就嫁进了莫家。 覃桓昔扶额,更多的是无奈:“后来你的堂哥又是怎么知道姗杉不是他的孩子?” 莫绍蘅接着道:“姗杉小时候受过很重的伤。” 覃桓昔顿时了然:“原来如此,所以说姗杉刚出生的时候,在莫家其实很受宠,正是因为这场突然的意外,让姗杉的身世曝光了?可是据我所知老夫人最好面子,这件事对她老人家而言等于是奇耻大辱,依照莫老夫人以往的脾气,她怎么还能容忍姗杉和她的母亲继续留在莫家?” 莫绍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冷意:“因为当年的莫家还需要更多的利益。” 覃桓昔愕然,瞬间明白了莫绍蘅话中的意思:“这件事的确是姗杉的母亲自己造的孽,不管当年她的遭遇因何而起,之后发生的种种,总归是她亏欠了莫家,留着她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因为心有愧疚,就会无条件地供对方索求,老人家还真是冷酷无情,难怪莫家的人如此对待姗杉,作为父母却不敢有半句怨言,那姗杉的父亲呢?他会甘心?” 莫绍蘅淡淡地道:“他心有愧疚,终究是因他而起。” 覃桓昔笑得有些不屑:“他倒还算有点良知,他们自己造的孽,如今却要姗杉一个人背负,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整个莫家的侮辱,独自一人离开莫家也无人阻止。我看这么多年来,他们唯一对得起姗杉的也就瞒下了整件事,没有让姗杉遭到更大的伤害和打击。” 莫绍蘅定定地看着他:“你很生气?” 覃桓昔不解:“那当然!” “为什么?你很喜欢姗杉?”莫绍蘅的口气很平淡。 覃桓昔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莫绍蘅,心头的不解更深了,下意识地问:“如果你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照顾?而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姗杉是最疼爱小源的人,在小源最年幼灰暗的时候,是姗杉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他曾经听苏漾说过,莫绍蘅收养了莫寺源后,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莫寺源身边,很多时候忙得几天都回不了家。那段时间又是莫寺源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是莫姗杉没日没夜地照顾着莫寺源,莫寺源才能这么快适应新家。 莫绍蘅突然又露出了笑容:“你如此关心她,是因为小源?” 覃桓昔此时看莫绍蘅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这家伙该不会吃自己侄女的醋了吧? 他笑了笑道:“把一个人当做朋友,看的难道不是这个人的人品吗?” 莫绍蘅低头喝着茶,嘴角的笑意却未曾掩去,再一次觉得把这个人带出来,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抑或心血来潮。在电话里听出覃桓昔声音里的异样,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赶到覃桓昔的身边。 覃桓昔单手托腮,侧头欣赏着庭院的风景:“太惬意了,都不想回去上课了。” 莫绍蘅沉声一笑:“那就逃课吧,我陪你。” 覃桓昔瞬间被逗笑了,他看着莫绍蘅,发现莫绍蘅的表情很认真,并不像是逗他开心。他突然觉得脸上的温度有点烫,他喜欢和莫绍蘅相处的感觉,并不单单是因为前世的那层关系,而是和莫绍蘅在一起很舒服。 但是很多时候,他称莫绍蘅一声“莫叔”,一开始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占多数,最后叫着叫着便也习惯了,毕竟这具身体确实比莫绍蘅小了15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莫绍蘅似乎很纵容他,带了一点点宠爱的包容。 覃桓昔脸上难得一见的羞涩,让莫绍蘅的眼神变得格外专注,连出口的声音都带了一丝沙哑:“你要是喜欢这里,不想去上课,我留下来陪你,我们可以一直待到傍晚,再一起去接小源下课。” 覃桓昔非常心动,可惜理智告诉他,按照他如今的课程进度,还真不允许他如此任性,只能十分可惜地摇头道:“我已经缺了几个月的课程,这个学习不能再缺了,要不我们周末再来吧,带着小源一起来?” “好,听你的。”莫绍蘅倒也没有失望,有些事情急不得。 覃桓昔笑了,淡淡地道:“其实姗杉离开莫家也并非不是好事,至少能做她想做的事,曾经听苏漾说,姗杉从小就喜欢画画,天赋也很高,但是当初选择专业时,她的父母极力反对。苏漾还说,如果不是莫叔强势地介入,姗杉差点就妥协了,放弃了她的热情和挚爱。”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覃桓昔深刻地了解莫姗杉的性格,她没有苏漾的霸道和倔强,莫姗杉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离开莫家多年,可是她潜意识还是希望得到家人的喜爱和认可,父母的反对,她即便再难过,也不想让父母不开心,因此变得更加不喜欢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爱自欺欺人,明知道无论如何妥协,也得不到对方的感激和认可,却还是会因为对方的一句反对,默默地选择了妥协。 想要莫姗杉放弃画画的人,恐怕也不是莫姗杉的父母,而是那个冷漠自私的莫老夫人吧,而莫姗杉的父母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覃桓昔不用多加思索就能猜到她的用意,只要莫姗杉的身世没有曝光,莫姗杉于她而言就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覃桓昔唯一放心的是,只要有莫绍蘅挡在前头,将来莫老夫人和莫姗杉的父母想要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莫绍蘅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莫绍蘅眼神锐利:“从姗杉离开莫家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权利过问姗杉的事,更没有权利操控姗杉未来的人生。” 覃桓昔轻笑:“难怪在她眼里,莫叔才是亲人,父母反倒成了陌生人。” 两人又坐了半个小时候,眼看离选修课的时间越来越近,覃桓昔不得不起身离开。在这么幽静别致的地方待久了,的确会叫人上瘾,等周末空闲了,他一定要带宝贝一起来,这里的点心也精致美味,小宝贝一定会很喜欢。 覃桓昔想着宝贝灿烂的笑容,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绍蘅的视线未曾离开过覃桓昔的脸,见这人有些走神,却又笑得一脸满足,他很快就猜到了覃桓昔的心思,能让覃桓昔这般在意的人,也就只有这人心目中的心肝宝贝了。 莫绍蘅眼神暗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或许有些事情,他该查一查了。 34.34:厉俊彦 覃桓昔捧着课本快步走出教学楼,刚下楼就看到苏漾倚靠着白色长廊的柱子, 微微抬着头仰望天际, 路过的男生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驻足在她身上。 不可否认, 安安静静的苏漾有着特别惹人注目的独特气质。 “桓昔。”苏漾转脸就看到了覃桓昔, 高兴地跑了上来,“我们走吧。” 覃桓昔点了点头:“姗杉呢?怎么突然找我陪你去买资料?” 苏漾努了努嘴:“姗杉之前交上去的那幅要参加比赛的画,有些地方需要修改,刚下课就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没人陪我去买资料了,我不找你找谁?” 覃桓昔戏谑地笑看她:“关翼呢?” 苏漾立刻傲娇地别过头去, 一脸的不耐烦:“找那个木头陪我去买资料, 他知道要买什么吗?问他一句话,半天回答不上来,只知道嗯嗯啊啊地附和我。若真要找他, 我还不如找小源陪我,小源多可爱啊, 说不定还会给我意见,苏漾姐姐这本这本买这本。” “问题是找我陪你买法学系的资料, 我又不是法学系的,也没法给你意见。”覃桓昔哭笑不得,“姗杉说得对,你就是嘴硬心软, 说吧, 关翼去哪了?” 苏漾撇了撇嘴, 眼中有些落寞:“出任务了,老头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之前受了伤,最近还让他频繁出任务,之前明明说好的,木头以后就是我的专属保镖,不需要出任务了。那根死木头也是,一点也不懂得为自己考虑,说句实话会死吗?” 覃桓昔沉默不语,突然有些担心苏漾:“关翼最近经常出任务吗?” 苏漾漂亮的脸庞起了怒色,更多的是无奈:“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头子从来不让我过问这些事情,出任务只是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又让他去做什么危险又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前他离开时,我逼问过他,他说是以前负责这个任务的人受了伤,暂时由他代替,等那个人伤好了,他就会回来继续做我的专属保镖。” 苏漾说着眼神很淡,轻声道:“桓昔,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希望他只是我的保镖,哪怕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起码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守着我,不需要时时刻刻面对生命危险。你说得对,我就是嘴硬,爱逞口舌之快,但是我又不想限制他的自由,把他困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能去。他的心不在这里,他不开心,我会更不开心。” 覃桓昔定定地看着她:“可是你放他离开,你还是会不开心。” 苏漾苦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爱这个人,当年关翼为了救她,差点丢掉了性命,可是说白了,保护她是关翼身为保镖的责任。可就是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彻底沦陷了,从今往后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不再是肆无忌惮的苏大小姐了。 苏漾无数次问自己,到底爱他什么呢?比起身份地位,她是大小姐,而他只是父亲捡来的孤儿。这人长得也很糟糕,脸上那么大的伤疤,能吓哭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连一个成年人见了他那张脸都要吓一跳。 所以她究竟爱他什么呢?她想不明白,可是她就是爱上了,爱这个叫关翼的男人,爱他的沉默寡言,爱他的舍命保护,爱他的整个人,连脸上那道难看的伤疤,她也爱! 覃桓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多想,总有一天,关翼会看明白的。” 苏漾抬头看着覃桓昔,眼神里有着希冀,最终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两人沉默地往校门口走去,苏漾突然问道:“对了,你中午去哪了?” 覃桓昔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和莫绍蘅去茶庄的路上,好像是收到过苏漾发来的信息,当时他正和莫绍蘅闲聊,就随意地回了一句“有事出去一趟”,之后他就没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看苏漾的回复。 “莫叔过来找我,我们去了茶庄,你发我信息的时候,我们正好在路上。”覃桓昔也没有隐瞒。 苏漾眯起眼睛,满脸可疑地望着他:“你和莫叔……不太对劲呢。” 覃桓昔被咽了一下,瞪她:“哪里不对劲?别胡说八道。” 苏漾突然笑了,凑到覃桓昔面前道:“急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只是觉得莫叔好像对你特别好,比对我和姗杉还上心。我常常赖在莫叔家,也没见莫叔什么时候带我和姗杉去茶庄喝茶呀。” 苏大小姐还知道自己常常赖在别人家呢? 覃桓昔哭笑不得,不过听到苏漾说莫绍蘅对他上心,心脏依旧经不住波动了,不过他还是得挣扎一下:“我们不是收到了付则成的请帖吗?中午时我告诉了莫叔,莫叔过来找我,就是谈这件事。” 苏漾倒是没有再开玩笑,她也知道孰轻孰重,清秀的眉头皱了起来:“莫叔怎么说?” “他会陪我们参加宴会。”覃桓昔没有告诉苏漾他的猜测,既然已经怀疑付则成的目标是他,苏漾和莫姗杉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付则成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自然不会在宴会上光明正大地动手。 “有莫叔在,那就不用担心了,付则成胆子再大,也不会当着莫叔的面搞小动作。”苏漾松了口气,抓住覃桓昔的胳膊道,“到时候我们彼此留意,注意周遭的人,大家都小心谨慎一点,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覃桓昔点点头,他刚想说什么,抬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姗杉?”苏漾显然也看到了对方,“她不是去办公室了吗?” 覃桓昔也很疑惑,此时的莫姗杉正站在校门口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眉目清俊的男子,男子一身正装,眉眼带笑,温文尔雅。见到莫姗杉似乎特别激动和高兴,脸上竟露出了些许腼腆,显得有些憨厚。 覃桓昔摸了摸下巴,看这个男人的表现,似乎对莫姗杉有意?不过再回头看看莫姗杉,莫姗杉生性温柔,此时面对眼前的男人,眼睛里多了一丝女孩子面对喜欢的人时特有的羞涩和兴奋。 “他是谁?”覃桓昔在原身留下的记忆里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 “厉俊彦!”苏漾笑得十分暧昧,“他是莫伯父公司里的部门经理。” 覃桓昔打量着不远处正和莫姗杉聊得尽兴的男子:“他喜欢姗杉?姗杉也喜欢他?” 苏漾突然一脸古怪地看着覃桓昔。 “我有说错什么吗?”覃桓昔不以为意地笑问。 苏漾直摇头:“没有,我就是好奇,你以前明明一天到晚只知道小提琴,连女孩子向你表达好感,你都是一脸懵逼。我可是听姗杉说过,当初你只是看了我和关翼一眼,就知道我喜欢关翼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感了?” 覃桓昔扶额,原身有那么迟钝吗? 苏漾拉着覃桓昔往莫姗杉和厉俊彦看不到的方向走,看来是不想打扰他们,直到走出了广场,她才对覃桓昔道:“厉俊彦当年也是T大毕业,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成绩非常好,毕业后就进了莫伯父的公司上班,工作能力也很强,又有上进心,莫伯父很器重他,不出两年就当上了部门经理。” 覃桓昔仔细观察苏漾的表情,见苏漾谈论厉俊彦时,脸色始终带着笑容,看来苏漾和莫姗杉对这个厉俊彦的印象都非常好。倒不是他疑心重,只是习惯了面对一个陌生人时,多一分审视,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这么说来,他是你们的学长?”覃桓昔问道。 苏漾点头:“是啊,不过我们也不是在T大认识,我们进T大时,厉俊彦早就毕业了。姗杉和他是在莫伯父的公司里遇到的,后来莫家举办的宴会,莫伯父都会邀请他参加,聊了几次后,姗杉对他印象特别好,也有些许好感。不过看厉俊彦那小子,对姗杉应该也是有几分意思,只是碍于身份和地位,至今不敢有所表现。” 覃桓昔看着苏漾,突然感到汗颜,莫非他的身边又要多一对身份相差悬殊的爱侣? 莫姗杉再怎么不受宠,表面上她还是莫家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可以肖想。何况莫家那个势利眼的老太君,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莫姗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除非莫姗杉自己主动开口,让莫绍蘅替她做主,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厉俊彦在一起。 覃桓昔问:“那姗杉自己怎么想?” 苏漾耸耸肩:“在厉俊彦还没有任何表示前,你觉得按姗杉的性格,她会主动开口?不可能的,她连在我面前都不好意思说厉俊彦的事,都是我猜出来的。我想姗杉自己也不抱希望,不管莫伯父如何看中厉俊彦,那都是公事上的事,若是涉及到私事,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其实我感觉厉俊彦是真的喜欢姗杉,他这种性格的男人,很适合娶姗杉这样温柔娴淑的小女人做老婆,姗杉也适合嫁给这种对她体贴入微,生活中又可以替她拿主意的男人。”苏漾自顾自地感慨。 覃桓昔挑眉:“怎么说?” 苏漾斜昵了他一眼:“看一个男人够不够体贴,就要看细节,有时候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他都会先顾及到姗杉,而且马上就记住了姗杉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走路遇到凹凸不平,他也会立刻提醒姗杉注意脚下,总之就是一个非常细心周到的男人,我倒是希望他和姗杉能够有很好的发展。” 覃桓昔点点头:“所以还是要看姗杉自己,如果厉俊彦开了口,她若是真的下定决心想和他在一起,我想莫叔会替她做主。” 苏漾闻言,仿佛一瞬间豁然开朗,笑了起来:“对,还有莫叔呢,只要有莫叔在,莫家的那些人才不敢逼迫姗杉。” 覃桓昔轻笑摇头,这两个丫头平时明明以莫绍蘅为天,关键时刻却把替她们做主的人给忘记了,也不知道莫绍蘅知不知道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莫绍蘅一声? 覃桓昔有些犹豫,这件事莫姗杉连在苏漾面前都不好意思说,应该是暂时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心思。所以还是等莫姗杉自己开口吧,毕竟这是莫姗杉的个人感情隐私,万一最后没有走到一起,到时候也不会弄得太难堪。 35.35:发现 贺璟逸拿着两个文件袋走进莫宅,老远就看到齐丰宇正在和莫寺源打羽毛球, 线条冷硬地嘴角抽了抽, 握着文件袋的手不断收紧, 这个家伙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和一个六岁小孩也能得玩这么起劲。 贺璟逸走到齐丰宇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举着羽毛球拍原地蹦跳的齐丰宇。 “谁呀?”齐丰宇猛然回头,看到贺璟逸就翻了个白眼,回头对莫寺源道,“小源,我们继续, 咱们不理怪蜀黍, 来,我要发球了,你可得接好了哦。” 莫寺源立刻一脸严肃地两手握紧球拍:“丰宇叔叔, 我准备好了。” “来咯,接好了。”齐丰宇弯下腰, 将羽毛球对准莫寺源的球拍,轻轻拍了过去。 贺璟逸的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起来, 面无表情地轻咳一声,伸手夺过齐丰宇手中的球拍,在齐丰宇跳起来炸毛前,将两个厚厚地文件袋拍到齐丰宇胸口:“拿去书房给老板。” “卧槽,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上去?”齐丰宇手忙脚乱地接住往下滑的文件袋。 贺璟逸推了推眼镜, 将羽毛球拍丢回给他:“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齐丰宇瞪了贺璟逸一眼, 拿起文件袋翻了翻:“这是什么啊?” “你最好别看。”贺璟逸冷冷地道。 “你看过了?凭什么我不能看?”齐丰宇非常不满。 贺璟逸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齐丰宇气结,腹诽了贺璟逸几句,低头看了几眼手中的文件袋,不过他尽管好奇,但是想着贺璟逸说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最终还是将心头的好奇心压了下去。 齐丰宇回头对莫寺源道:“小源先去大厅坐着休息一会儿,丰宇叔叔把资料给爸爸后,马上就回来陪小源继续打羽毛球。” “好!”莫寺源点了点头,乖乖地跑进了大厅。 齐丰宇捧着文件袋上了楼,走进书房时,见莫绍蘅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将文件袋放到莫绍蘅面前的茶几上:“贺璟逸刚拿来的,他说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莫绍蘅睁开眼,端正姿势看着茶几上的文件袋:“有个项目刚动工,他要亲自盯着。” 齐丰宇点了点头,好奇地朝着文件袋张望了几眼。 莫绍蘅瞧着齐丰宇的表情,淡淡地道:“你很想看?” 齐丰宇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想看,小源还在等着我陪他打羽毛球,我先走了,老大你慢慢看。” 齐丰宇说完便一溜烟跑了,还不忘带上门。 莫绍蘅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拿起其中一个文件袋,将里面厚厚一叠资料全部拿了出来。资料的第一页赫然是一个人的详细个人信息,而这个人正是已经逝去多年的——宁薛! 莫绍蘅的视线由上往下,最后停驻在“未婚”两个字上,他的瞳孔蓦然放大,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莫寺源就是宁薛的儿子,然而这份资料上却写着宁薛并未有过婚约,不过帮他调查这份资料的人,他绝对信得过,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莫绍蘅立刻将资料往后翻,这份资料十分详细,几乎囊括了宁薛从出生到去世的所有生平事迹,包括宁薛身边亲近的人也一并详细地调查清楚了。 莫绍蘅越往后看,他的心脏跳动得越发激烈,连翻着资料的手都经不住颤抖起来。事到如今,以前很多违和的事情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难怪宁家遭遇巨大变故时,唯独少了宁薛的妻子这号人物,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宁薛从始至终都没有结过婚。 莫绍蘅抬手盖住眼睛,低沉的笑声缓缓溢出唇畔。 此时书房外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莫绍蘅收回心神,立刻收起资料放入了茶几的抽屉里,站起身正要走到门口,门便开了。 莫寺源踢踢踏踏跑了进来,扑上来一把抱住莫绍蘅的腿:“爸爸,桓昔哥哥来了。” 莫绍蘅低头凝视着莫寺源小小的身体,低垂的眼眸掩住满眼的复杂,他拼命控制颤抖的双手,轻轻蹲下|身,将莫寺源抱入怀中,手掌按住莫寺源的后脑勺,将莫寺源小小的脑袋埋入自己的胸膛。 莫寺源乖巧地将脸贴在莫绍蘅的胸口,总觉得爸爸今天抱他的力道特别大,而且爸爸的情绪好像也有点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心情变化这么大的爸爸,在他的心里,爸爸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爸爸?”莫寺源伸出白嫩的小手,推了推莫绍蘅那对他而言格外宽阔坚实的胸膛,将小脸凑到莫绍蘅面前,仔细地盯着莫绍蘅的眼睛,“爸爸,桓昔哥哥来了,爸爸怎么了吗?” 莫绍蘅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稚嫩脸庞,外面无数人都在猜测莫寺源的身份,不仅是因为莫寺源的眼睛和鼻子与他长得十分相似。以往他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直接说莫寺源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曾辩解。 在他心里,宁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和念念不忘的人,宁薛已经去世了,他会替宁薛把孩子抚养长大。从收养莫寺源的那一刻开始,莫寺源就是他莫绍蘅的儿子,这辈子唯一的儿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第一眼见到莫寺源,他的心就疼痛不已,当知道宁薛去世后,莫寺源在宁家受尽屈辱,他会如此愤怒。这一刻他才深深地明白,这就是血缘的羁绊,莫寺源就是他莫绍蘅的亲生骨血。 “莫叔?”覃桓昔看着莫绍蘅明显失控的神情,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前一步走到莫绍蘅面前,将手搭上莫绍蘅的肩膀,轻声问道,“莫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绍蘅感受着肩膀上轻微的重量,他下意识地一把握住肩上的手,紧紧抓在手心。 覃桓昔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挣扎,任由莫绍蘅握着,再次柔声问:“莫叔,怎么了?” 莫绍蘅缓缓站起身,紧紧注视着覃桓昔。 眼神中有着覃桓昔难以理解的情绪,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在他的心脏扎根发芽。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避对方仿佛要将他燃烧似的火热目光,可他的眼睛就像被摄了魂魄般,完全无法转动。 直到许久,莫绍蘅感到一只小手轻轻拉着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松开抓着覃桓昔的手,弯腰一把抱起莫寺源,揽着覃桓昔的肩膀,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你来看这个?” 覃桓昔松了口气,接过莫绍蘅递上来的文件袋。 “你猜得没错,那场车祸的线索基本都被销毁了,因此多花了几天时间。”莫绍蘅将莫寺源放到地上,让莫寺源自己在书房里玩,他不着痕迹地往覃桓昔身边靠了靠,俯首凝视着眼前这张白皙精致的侧脸。 覃桓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这份资料上,但是莫绍蘅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专注得让他想忽视都难。从踏进这个书房开始,他就感觉到莫绍蘅今天对待他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看他的眼睛里也多了更深的感情。 尤其是刚才莫绍蘅抱着莫寺源时的表情,让覃桓昔十分在意,那是一种竭力压抑又无法控制的震撼和激动,难道莫绍蘅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他很难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莫绍蘅如此失控?何况失控的原因很明显是因为莫寺源。 覃桓昔深吸一口气,不管是不是莫绍蘅知道了什么,看莫绍蘅的态度,哪怕知道了莫寺源就是他给莫绍蘅生的儿子,莫绍蘅应该也不会把他和莫寺源当成怪物,而且还会加倍努力地疼爱莫寺源。 这样一想,覃桓昔反而静下心来,认真地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一遍。 原身几个月前遭遇的这场车祸,起因是两车相撞,对方车辆全责,醉驾加超速,直接从后面撞了上来,所以原身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那名醉驾又超速的司机直接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车祸了,事故原因十分明了,肇事司机也已经死了,根本无需深入调查。 覃桓昔醒来后也问过李婶,那名肇事司机前天晚上在酒吧里和朋友喝到了天亮,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他就趁着朋友不注意,或许也已经意识不清醒,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独自开车回去了,车子开出没多久就撞上了起早赶往机场,去国外参加音乐会的原身的车子。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条路是覃宅去机场的必经之路,而酒吧刚巧就在那条路上,这个人曾经有过醉驾的记录,当时是撞上了路上的护栏,索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且根据这份资料中对肇事司机的调查,这人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整天只知道和狐朋狗友鬼混,更重要的是他喝醉后不是打架闹事,就是喜欢飙车。” 覃桓昔说着指了指手中的资料,示意莫绍蘅过来看。 莫绍蘅顺势靠向覃桓昔,低头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覃桓昔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莫绍蘅靠得很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感到有些痒,心跳微微失速,淡淡的红润爬上脖子。 覃桓昔努力保持镇定,接着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那天一起喝酒的人里有覃从安认识的人,而且刚巧也是这个人邀请他们一起去那个酒吧喝酒。原本他们这群人打算去山里飙车,听说那里有一个豪车俱乐部,平时又很少有车辆经过,是富二代飙车族的聚集地。” 莫绍蘅点了点头:“所以是突然改变了计划?” 覃桓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叔没有看过这份资料吗?” 莫绍蘅镇定地道:“嗯,你来之前我刚拿到这份资料。” 覃桓昔不疑有他,将资料递给莫绍蘅道:“若真相只是这样,还真的没法抓到覃从安的把柄,而且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覃从安对那个人说了什么,才改变了原本要去飙车的计划,反而去了酒吧喝酒。不过这样一来就存在很大的诱导性了,大家都知道那个死掉的富二代喝醉后喜欢飙车,那个人只要把握好时间,有意无意或者更直接地把车钥匙随处丢,让那个富二代看到,喝多了的富二代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事后大家都喝醉了,早就不记得这些细节,那个人也很好地把自己摘出去了。” 覃桓昔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低,若真是覃从安所为,或许他也只是尝试着进行这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不管是死去的富二代,还是那个改变飙车计划,召集大家喝酒,掐准时机拿出车钥匙,引诱富二代醉酒飙车的人,都能很好地从整件事里摘出去。” 这个覃从安,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莫绍蘅思索道:“并不会很低,只要知道你出门的时间,就能准确地计算你经过酒吧的时间,而且他离开酒吧没多久就撞上了你的车,事后有人检查过那辆车吗?” 覃桓昔豁然睁大眼睛:“莫叔的意思,那辆车事先还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莫绍蘅点了点头:“因为他是醉驾超速,整辆车几乎已经报废,人也已经死了,因此不会有人深入调查,更不会检查他的车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覃桓昔眯起眼睛:“这个覃从安算得可真细,说不定连这个富二代会死,他都已经算到了,若车子事先真被人动过手脚,一旦富二代死了,覃从安在这件事里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需要我再深入调查吗?”莫绍蘅抬手摸着覃桓昔的发丝。 “好,再仔细找找,总能抓到他没擦干净的证据。”覃桓昔将资料放回文件袋,搁到茶几上道,“资料还是放在莫叔这里保管,这件事不能让覃家那些人知道,尤其是爷爷,爷爷并不希望我插手这些事情。而且不管当初那场车祸究竟是谁一手策划,如今我平安无事,爷爷应该是不希望我继续追究了,老人家到底还是心软了。” 莫绍蘅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还有我,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覃桓昔转头看着莫绍蘅,两人对视着,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随后道:“对了,晚上还要参加付则成的宴会,之前我就和姗杉、苏漾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过去,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莫绍蘅道:“嗯,我陪着你。” 覃桓昔笑了,转头看到莫寺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小手握着鼠标,脸上的表情十分专注认真,一看就知道在玩游戏。难怪他们聊了这么久,小家伙一点声音也没有,敢情是沉浸在游戏里无法自拔了。 覃桓昔起身走到莫寺源身后,顿时满脸无奈地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摁在怀里使劲揉了揉:“小小年纪竟敢玩纸牌!” 莫寺源搂住覃桓昔的脖子磨蹭:“桓昔哥哥,你和爸爸谈完了吗?” “不要故意岔开话题,说,谁教你玩的纸牌?” “没人教我,我自己玩的……桓昔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今天的作业你写完了?昨天教你的小提琴曲子练过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写作业,练小提琴,桓昔哥哥,我真的错了……” “不可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惩罚你,多练一页字和多学一首曲子……” 莫绍蘅含笑跟着一大一小离开书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36.36:宴会 莫姗杉轻轻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俯首望着宴会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俊男美女, 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感慨道:“突然觉得桓昔真的是无所不能, 以前一直以为他的人生特别单一, 除了小提琴再无其他。事实上桓昔文武双全,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今天又发现他连舞都跳得这么好。” 莫姗杉目光追随着覃桓昔和苏漾,不管今晚付则成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覃桓昔和苏漾无疑已经成了整场宴会最耀眼的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苏漾已经有深爱的人, 他们就是无数人眼中艳羡的王子和公主的完美组合。 厉俊彦注视着莫姗杉, 轻柔地道:“人道是有得必有失,覃少爷的无所不能定然不是天生就会,他付出的努力也比任何人都多, 但同样的,他也失去了很多自由。他在花大量时间学习和练习的时候, 别人正在享受悠闲,哪怕是虚度时光, 那也是享受到了那份快乐。” 莫姗杉忽然笑了,定定地看着厉俊彦道:“我懂你的意思。” 厉俊彦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尖:“当然,覃少爷是众所周知的天才,他的天赋也不是谁都能够拥有, 在别人看来他那些不断的反复练习十分枯燥, 也许他会觉得很快乐。” “嗯, 我相信你说的。”莫姗杉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因为我和桓昔一样,很多时候我也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也许很多人难以理解,但那是我用生命热爱的东西,无论多枯燥乏味,但是对我而言,那是最能证明我自己的时刻,甚至忘记时间的流逝。” “我也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用你最想要的方式证明自己。”厉俊彦鼓励道。 “谢谢你!”莫姗杉低头轻笑,白皙光滑的脸庞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此时一曲结束,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覃桓昔牵着苏漾优雅至极地向宾客行礼,顿时掌声变得越发响亮,两人礼貌地婉拒了宾客们的攀谈示好,挽着手朝莫姗杉和厉俊彦的方向走去。 “好累啊!”苏漾一看到莫姗杉就倚了上去,夸张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莫姗杉哭笑不得:“大家还在看着你呢,这么快就把大小姐的形象给丢弃了,你让那些还沉迷在你优雅舞姿里的少爷们情何以堪?” “本小姐就是这种个性,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改幻灭的早就幻灭了,再说了,本小姐是那种看别人眼光过活的人吗?”苏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即挤眉弄眼地瞧着莫姗杉和厉俊彦,“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真的不去跳一支舞吗?” 莫姗杉和厉俊彦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跳舞只是懂点皮毛,我可不想出丑,不过桓昔真的惊到我了,我刚还在和俊彦说,桓昔你可真是无所不能,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到底还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莫姗杉笑看着覃桓昔。 苏漾也转头看覃桓昔,豪爽地伸手拍了拍覃桓昔的肩膀:“刚才宴会开始时,付则成让我们跳舞,虽然我现在还觉得他就是故意刁难。不过大家都知道我本就会跳舞,但是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跳舞,所以你答应付则成的时候,我真的捏了一把冷汗。姗杉说得对,你的确无所不能,我想付则成也没想到,你可不只是会拉小提琴,还是个跳舞高手。” 覃桓昔但笑不语,撇头看向被人群包围的莫绍蘅和贺璟逸。 原身的确不会跳舞,过去的十几年,他的人生早就被小提琴包围,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学习其他的特长。但他是宁薛,宁薛的人生潇洒恣意,只要他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会花心思去学,没有人会约束他。 不过,覃桓昔倒不认为付则成在宴会开场,就给了他和苏漾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故意刁难,恐怕连刁难都算不上。付则成这么做除了让人认为给足了他和苏漾面子,更多的恐怕是一种试探,试探他这个众人眼中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到底有多少底线和不为人知的一面。 覃桓昔眼神暗沉,嘴角弯了弯,他的底线可是在灵魂,而非现今的身份。 正在覃桓昔沉思之际,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端着酒杯出现在眼前,他抬眼看着笑容满面的莫姗杉,接过酒杯与她碰杯,抿唇喝了一口,轻轻晃动着酒杯道:“谢谢。”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莫姗杉轻倚着栏杆,望着人群中的莫绍蘅,“想莫叔?” 覃桓昔轻笑摇头:“我在想苏漾刚才说的那番话……” 覃桓昔话音刚落,才发现苏漾和厉俊彦都不见了,疑惑地问:“他们人呢?” 莫姗杉失笑:“我就说你走神了,苏漾去补妆了,俊彦去趟洗手间。对了,你刚才说在想苏漾说的那番话,怎么了吗?” 覃桓昔想了想道:“没事,我也只是猜测,付则成并非是刁难,而是试探。” “试探?”莫姗杉诧异,随即有些明白覃桓昔的意思了,“其实之前我也问过小叔,付则成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试探你。何况当时攻击苏漾和关翼的人,本就有付则成的人,当时的情形肯定瞒不过他。” “嗯!”覃桓昔淡淡地应了一声,若只是为了试探,他反而放心了。 此时一名侍者走了过来,恭敬地道:“莫小姐,苏小姐请您去一趟洗手间。” “苏漾?”莫姗杉疑惑地与覃桓昔对视一眼,回头问侍者,“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的侍者似乎有些紧张,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刚才苏小姐回来大厅时,有位宾客不小心撞到了她,那位宾客的酒撒了一点出来,溅到了苏小姐的礼服。” “她现在在哪里?”莫姗杉松了口气。 “苏小姐已经去休息室了。”侍者恭敬地回答道。 莫姗杉回头对覃桓昔道:“桓昔,我先去休息室看看苏漾。” 覃桓昔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名侍者。 年轻的侍者被覃桓昔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覃桓昔。 “你要是不放心,我陪姗杉一起过去。”厉俊彦从卫生间回来就听到了侍者和莫姗杉的话,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覃桓昔,似乎猜到了覃桓昔的心思,便主动开口道。 莫姗杉看了一眼厉俊彦,对覃桓昔道:“放心,我们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小叔。” 覃桓昔这才点了点头:“好。” 莫姗杉和厉俊彦跟着侍者离开后,覃桓昔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微微眯起眼睛环顾人群。付则成举办的这场宴会邀请了很多宾客,T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参加了这场宴会,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敬酒攀谈。 “是巧合吗?”覃桓昔低头看着杯中娇艳的液体喃喃自语,或许是他多心了,那名侍者也说是一位宾客不小心撞到了苏漾,待会儿等苏漾回来,只要问问她那位宾客的名字,事后再做一些调查就行了。 莫姗杉有厉俊彦陪着,应该不用担心了,而且厉俊彦这个人似乎的确很精明。他只是稍稍沉默,没有立刻回应莫姗杉,厉俊彦就立刻看穿了他的担忧,有这样的人陪在莫姗杉身边,哪怕真的有什么猫腻,厉俊彦也能及时发现。 覃桓昔走下楼梯,将空了的杯子放到桌子上,越过人群望着莫绍蘅,对方像是心有灵犀般回头看向他。他勾起嘴角,伸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待莫绍蘅点头示意后,他才转身离开。 覃桓昔走进洗手间,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下腹一股灼热迅猛地窜了上来。他立刻用手撑住洗漱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精致脸庞,眼睛一片清冷。 从进入这个宴会大厅开始,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唯一喝的那杯酒也是莫姗杉端给他的,因为是莫姗杉,所以他毫无防备,果然还是大意了。他当然不会怀疑莫姗杉,但是对方只要有心,在莫姗杉不备时做点手脚,莫姗杉毕竟只是女孩子,素来心思单纯,自然发现不了。 覃桓昔感到头越来越晕,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洗手间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恢复了些许清明。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莫绍蘅的电话,他怕多耽搁一刻,定会有人过来将失去反抗之力的他带走,到时候他就真的成了待宰羔羊。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覃桓昔刚要开口讲话,就听见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迈开双腿,想要冲上去将门反锁。可惜药效十分猛烈,他刚跨出一步便踉跄了一下,全身的无力感让他连手机都拿不稳。 “啪”的一声,手机应声掉落在地上。 覃桓昔靠着墙壁,单手捂住额角,拼命维持身体的平衡,另一手伸向洗手间的门。脑子里天旋地转,他已经看不清周遭的事物,若不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强,支撑到了现在,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覃桓昔只听到洗手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坚持不住,身体往前倒去。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揽住了他的腰身,他一把揪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抬头努力看清眼前人的脸。 覃桓昔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部轮廊,却足够叫他深深刻入脑海。 宁莘! 37.37:打草惊蛇 宁莘低头凝视着怀中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人,这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让人想要忽视都难以将目光从这张脸上移开。脑中浮现出这人见到他时, 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 在那人去世后不曾起过丝毫波澜的心, 此时竟起了一丝涟漪。 揽着腰身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他抬起手试探着抚向眼前这张白皙的脸庞,突然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恰似要硬生生掐断他的手腕。 宁莘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来人,见是莫绍蘅, 眉头皱得更紧了。 莫绍蘅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将覃桓昔从宁莘怀里拉出来,动作看似速度很快,手下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随即他将覃桓昔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 宁莘愣怔了片刻, 猛然转身想要跟上去,一道人影上前揽住了他, 他皱眉道:“让开!” 贺璟逸无动于衷地推了推眼镜,嘴角牵起一个冷硬的弧度,语气却不容拒绝地道:“多谢宁总出手相助,覃少爷是莫小少爷的家庭老师, 莫总会照顾好覃少爷, 就不必麻烦宁总了。” 宁莘望着贺璟逸冷漠的脸, 双手用力握了握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贺璟逸看着宁莘的背影,嘴角一勾,迈步跟了上去。 付则成得到消息后立刻寒了脸,带着管家匆匆赶来,正巧撞上面无表情的莫绍蘅抱着覃桓昔向他走来。他停下脚步,目光却落在已经昏迷不醒的覃桓昔脸上,见覃桓昔呼吸平稳、神色平静,似乎没什么大碍。 付则成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他惧怕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宜与莫绍蘅为敌,何况覃桓昔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少爷,在自己的宴会上一连得罪莫、覃两家,他还干不出这样的蠢事,不过这件事的确也是他失算了。 “抱歉,今晚的事我会亲自调查,给覃少爷一个交代。”付则成看着莫绍蘅道,“我这就让管家安排家庭医生过来。” “不必了!”莫绍蘅冷漠地道,“你该祈祷这件事还没有传到覃老的耳朵里。” 付则成有些气恼,但覃桓昔在他的宴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确实理亏,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浮躁,淡然道:“不劳莫总费心,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覃老。” 莫绍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覃桓昔与他擦身而过。 付则成看着莫绍蘅离开的背影,回头冷冷地对管家道:“把姓水的给我找来。” “是,老爷!”管家领命,立刻吩咐手下下去找人,自己跟着付则成进了休息室。 付则成坐到沙发上,掐了掐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想了想,将今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付则成揉着眉头的手一顿:“你说撞到苏漾的人是谁?” “是展家的三少爷展硕明,这事说来应该只是巧合,莫小姐将酒端给覃少爷时,苏小姐刚去休息室补妆。只是后来恰巧发生了苏小姐礼服被弄脏的事,将莫小姐和厉俊彦支开了。”管家巨细无遗地解释道。 付则成屈指轻扣沙发扶手,抬手摸了摸下巴:“我还当是谁,能够让覃桓昔这般精明的人放下戒心,这么拙劣的手段也看不清。呵,原来如此,他对莫姗杉和苏漾倒是信任得很,像他这样的人,普通人根本动不了他,也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管家低头附和:“是!”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付则成朝管家抬了抬下巴。 管家立刻前去开门,来人正是水哥。 水哥走到付则成面前,木着脸道:“付爷,您找我?” 付则成将身体往沙发里倚了倚,交叠起双腿,看着水哥道:“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是觉得我付则成说的话不够分量,还是觉得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出尔反尔?抑或觉得能在莫绍蘅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水哥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他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不懂付爷在说什么?” “不懂?”付则成不怒反笑,“你是说覃桓昔在我的宴会上出事与你无关?难不成是我付则成蠢到搞砸了自己的宴会?让最重要的宾客在宴会上出事?” 水哥闻言,终于听出了付则成话中的关键信息,此时他并没有因为覃桓昔出事而有种报复的快意,反而心事沉重,几乎不用查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当初货物被苏闻天的手下抢走后,多个兄弟被关进了局子里,剩下的几个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绑架苏漾的计划失败后,他被覃桓昔打伤的事也没有瞒着底下的几个兄弟,事后付则成派人去巷子里找到他们,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跟着付则成做事,今天这场宴会,他和兄弟们也都参加了。 不过并不是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而是乔装成侍者的保镖,避免宴会突发意外事故。 水哥心里倒没有责怪手下自作主张、冲动行事,说到底整件事也是因他而起,跟着他的兄弟素来以他为天,就算他能为了当前的形势,暂时咽下这口气,他的兄弟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辱却无动于衷。 此时休息室外传来喧闹和争执声,水哥听出了其中两道声音是他的手下,心里有了些许着急,他上前一步道:“付爷,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会给付爷一个交代,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为难他们。” 付则成轻笑一声:“你倒是有义气,可惜你要给交代的人并不是我,上次莫绍蘅之所以放了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水哥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看懂了。如今你的人又当着莫绍蘅的面动了覃桓昔,你倒是说说,你的这个交代该给谁?” 水哥低着头沉默不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的阴霾却越来越浓烈,对苏闻天的仇恨更深了一层。若不是苏闻天,他水哥又怎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受了罪只能忍气吞声,瞥在心里不能发泄,如今连兄弟们也要跟着他受尽屈辱。 “付爷,这件事和水哥无关,是我们兄弟两个善做主张,您要罚就罚我们兄弟俩。”此时两个侍者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挡在了水哥前头,低着头向付则成求情。 付则成坐在沙发上,交叠的双腿上下换了个姿势,接过管家适时递上来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说说你们原本的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我们……我们只是想给覃桓昔一点教训……” “教训?”付则成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轻笑了几声,“然后呢?” 两人显然被付则成的笑声惊到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并非不知道孰轻孰重,只是刚才在宴会上看到覃桓昔和苏漾兴致高昂地跳舞,所有宾客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就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水哥就是被这群人害得如此凄惨,他们好不容易混出了起色,这群所谓的少爷小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们的自尊心。水哥的一条胳膊被他废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高调地参加宴会,和苏闻天的女儿翩翩起舞。 他们当时就有了主意,一定要给覃桓昔一点颜色瞧瞧,不过他们也不是蠢货,知道覃桓昔并不是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少爷,手段和心思毒辣得很,若是直接行动肯定会打草惊蛇,引起他的注意,便想着从覃桓昔身边的人下手。 莫姗杉无疑是最佳人选,早前他们就听说过覃桓昔的大名,这无关文化素养和自身修养,而是他们混的就是这么一条路子,对T市那些大世家必须有一定的了解,原本他们以为覃桓昔这样的人离他们很遥远,更不是他们想要接近的目标人物。 水哥被覃桓昔打伤后,他们也对覃桓昔做了一番调查,知道覃桓昔成了莫家小少爷的家庭老师,而覃桓昔和莫姗杉关系甚好,十分信任莫姗杉,况且莫姗杉就是一个单纯的大家闺秀,很好下手,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他们原本打算等覃桓昔落单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覃桓昔弄到苏闻天的休息室里去,今晚他们是宴会的侍者,更方便他们行事。 看到覃桓昔去了洗手间,他们就猜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快到了,担心贸然跟踪会被覃桓昔发现,还特意多等了两分钟再去洗手间。想到覃桓昔在洗手间发觉身体异样,一时也离不开洗手间,他们就可以趁莫绍蘅赶来之前将人弄走。 哪知道刚到洗手间,就看到宁莘先他们一步走了进去,当时他们就知道这件事算是白忙一场了,虽然他们心里极度不甘,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将覃桓昔绑走,但是比起对覃桓昔的报复,他们更不敢招惹阴晴不定的宁莘。 “讲完了?”付则成恰似听得津津有味,将茶杯交给管家,看着两人道,“很精彩的故事,把覃桓昔弄晕后放到苏闻天的休息室,你们想做什么?让苏闻天和莫绍蘅反目成仇?想一箭双雕?你们该不会以为就这点小伎俩,能骗过苏闻天和莫绍蘅?” 两人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水哥,见水哥只是沉着脸保持沉默,顿时感到一一阵后怕。他们当时也只是被覃桓昔和苏漾刺激到了,一时竟也冲昏了,几乎是一想到这个计划就开始行动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苏闻天和莫绍蘅会不会如他们所愿地彼此动怒。 当下经付则成一语点破,才猛然觉醒,他们的所作所为连计划都称不上,若不是宁莘突然出现,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承受的恐怕是莫绍蘅和苏闻天两个人的怒火,苏闻天自然不愿招惹莫绍蘅,到时候定然追根揭底。 “说了这么多,我倒是很好奇,在你们心里,覃桓昔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你们可以随意摆布的人?”付则成托着下巴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覃桓昔不好对付,才选择从他身边的人下手,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覃桓昔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们难道以为他会默不作声地吞下这个亏,就此罢手?好好想想你们的水哥当初到底是怎么败在他手里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窒,双手紧握成拳。 “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你们了,我举办这场宴会自然有我的道理,也清楚地告诉过你们,不要动覃桓昔,你们倒是勇敢,把自己当成复仇的英雄,坏了我所有的计划……” “付爷,对不起!”两人见付则成收敛了笑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倒在地。 水哥见状,紧了紧拳头,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慢慢跪倒在付则成面前:“付爷,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希望您能原谅他们这一次,覃桓昔那边,我会……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亲自登门?”付则成嗤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水哥是聪明人,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见到覃桓昔?你能以什么身份去见他?是要我叫人抬着你的尸体去见吗?我看覃桓昔当初那一枪,打废的不是你的手臂,而是你的脑子!” 付则成说罢挥了挥手,不再理会跪在面前的三人。 管家立刻会意,让人把水哥三人带了下去,回头轻声问付则成:“老爷,明天你真的要去见覃老吗?” 付则成叹了口气:“人是在我的地盘上出事,于情于理我也该走这一趟。原本以为姓水的是个聪明人,可用之才,对兄弟手下也算重情重义,没想到如此不堪。果然啊,有些人无论给他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算了,你让他带着人走吧,也不用派人跟着了,我想覃桓昔和莫绍蘅能够看懂我的意思。” “是,老爷!”管家恭恭敬敬地领命。 “你先下去吧,今晚的事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让舜飞在宴会上盯紧一点。”付则成说着站起身,“我去见一见宁莘。” “是,老爷!” 38.38:露馅 覃桓昔的意识昏昏沉沉,恍惚间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庞, 一道稚嫩却熟悉无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这道声音于他而言非常重要, 是绝对不能失去的至宝。 覃桓昔的心揪到了一起, 他努力思索,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他一生都不能失去的宝贝。 “小净,小净……” 莫寺源探着小身体趴在床上,小眉头完全拧了起来,白嫩的小脸满是担忧, 他举起小手轻轻柔柔地摸着覃桓昔的脸和头发。桓昔哥哥一定很难受, 爸爸说桓昔哥哥被坏人喂了药,所以连睡觉都皱着眉头。 忽然间听到覃桓昔含糊不清的呢喃声,莫寺源将小耳朵贴到覃桓昔的嘴边仔细听着, 越听越迷糊,他不解地抬头问莫绍蘅:“爸爸, 小净是谁呀?桓昔哥哥为什么一直在叫小净?” 莫绍蘅早就听清了覃桓昔的梦魇,瞳孔猛然一缩, 扶着莫寺源肩膀的手不断收紧。 “爸爸,你怎么了?”莫寺源睁大眼睛看着莫绍蘅,“爸爸也不认识小净吗?” 莫绍蘅俯身将莫寺源抱到腿上,摸着莫寺源的头道:“小源还记不记得在成为爸爸的儿子之前, 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小源以前的名字就叫宁净, 所以桓昔哥哥叫的小净, 只是小源的另一个名字。” 莫寺源闻言,激动地捧了捧脸,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原来桓昔哥哥梦到小源了。” 莫绍蘅低头用脸蹭了蹭莫寺源的发顶,轻声道:“嗯,小源只要记住,桓昔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以外最重要的人,你可以把桓昔哥哥当成另一个爸爸,甚至可以把他看得和爸爸一样重要。” 莫寺源立刻嘟起了小嘴:“为什么不可以是妈妈?我已经有爸爸了,我想要桓昔哥哥当我的妈妈?爸爸难道不喜欢桓昔哥哥当小源的妈妈吗?可是在小源的心里,一直把桓昔哥哥当成了小源的妈妈。” 莫绍蘅温柔地抚摸着莫寺源的后背,眼底有了笑意,从某种意义上讲,宁薛的确是莫寺源的“妈妈”。所以不管宁薛变成什么样子,穿越了多少年的时空,莫寺源和宁薛之间的羁绊永远都无法割断。 “好,他会是你的妈妈。”莫绍蘅的语气很轻,却藏着无法掩盖的坚定。 覃桓昔藏在被子下的手动了动,眼皮却重得睁不开,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又多了一道,多出来的这道声音同样很熟悉,低沉、浑厚、磁性,非常吸引人的一道声音,能给他带来无比的信赖和安全感。 覃桓昔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奢华闪耀的水晶灯,他还来不及感受身体的异样,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小小身影扎进了他的胸膛。他弯起嘴角,想要抬手抱住胸口的小小身影,手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一阵刺痛。 莫绍蘅眼疾手快地按住覃桓昔的手臂,轻声道:“别动。” 覃桓昔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正打着吊针,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小源乖,桓昔哥哥没事了。” 莫寺源在覃桓昔的胸口蹭了蹭:“桓昔哥哥,你终于醒了,小源等你很久了。” 覃桓昔的眼神格外柔和,抬眼看向莫绍蘅:“我睡了多久?” 莫绍蘅松开手,将莫寺源从覃桓昔身上抱起来,替覃桓昔掩了掩被子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覃桓昔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意思就是昨晚莫绍蘅将他从宴会上带回来后,他睡了一整夜,今天白天又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如此看来,给他下药的人还真是铁了心要将他带走。 覃桓昔抬起头,想从床上坐起身,莫绍蘅立刻将莫寺源放到一边,回头动作极其轻柔地将他从床上抱起来,体贴地拉起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又把他打着吊针的手轻轻地放到被子上,避免磕碰到。 莫绍蘅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又端起一杯温水,喂到覃桓昔的嘴边。 “谢谢莫叔。”覃桓昔就着莫绍蘅喂到嘴边的姿势,喝了几口水,朝他笑了笑,“我感觉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使不上力气。” 莫绍蘅轻轻应了一声,低头对莫寺源道:“小源,去告诉姗杉姐姐和苏漾姐姐,桓昔哥哥已经醒了,还有让管家把厨房备着的粥给桓昔哥哥端上来。” “好……”莫寺源拉长了调门,开开心心地跑出了房间。 覃桓昔含笑注视着莫寺源蹦蹦跳跳跑出去的声音,感叹道:“小源真的很懂事,对了,莫叔,昨天晚上……我记得当时在洗手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还以为我会被他带走,幸好莫叔及时赶到了。”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眼中有些异样的情绪,他稍作沉默,半晌才沉着声音道:“当时在洗手间里的人是宁莘。” 覃桓昔低着头,其实他当时还有些许意识,虽然视线已经非常模糊,但足够他看清楚宁莘那张脸孔。从前他就对宁莘这位小叔的感情很复杂,想要远远地避开,可对方毕竟是他的小叔,只能尽量与宁莘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识过于模糊,总觉得三年时间,宁莘变了很多,身上的戾气似乎越来越重了。他用拼命保持的最后一秒清醒看清了宁莘的脸,但是身体的本能让他更想远远地避开这个人了。 “别担心,他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去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离开洗手间。”莫绍蘅将手轻柔地覆在覃桓昔的手背上,缓缓抓在手心里,“虽然宁莘这个人,最近几年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不过你与他素不相识,他不会无故伤害到你。” 覃桓昔总觉得莫绍蘅话里有话,他有些狐疑地看了莫绍蘅一眼,斟酌片刻道:“嗯,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小源的父亲,宁薛学长的小叔吧?宁薛学长和他的父母过世后,宁家现在的掌权人就是宁莘,不过莫叔所说的阴晴不定是什么意思?” 覃桓昔话音刚落,就觉得莫绍蘅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说错什么吗?”覃桓昔终于忍不住问。 莫绍蘅淡淡地道:“没有,我与宁莘从未有过合作,对他这个人不是很了解,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今天也是第一次碰面。怎么,你对他有所怀疑?” 覃桓昔忙摇头:“没有,我想昨晚的事和他无关。” “嗯。”莫绍蘅低低应了一声,“他只是碰巧出现在洗手间,下药的人是那名水哥的手下,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跟着付则成做事,昨晚付则成让他们乔装成侍者,负责维护宴会的安全,趁此机会对你下手。” 覃桓昔昨晚感觉身体出现异状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付则成,付则成这人虽然有时候做事十分离谱,但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更不会如此莽撞,搞砸自己的宴会现场,付则成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所以当时他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水哥,之前莫绍蘅派去的人一直跟着水哥和他的那帮兄弟。齐丰宇将水哥放回去那天,付则成就派人去那条小巷子里给水哥治疗手臂的事,莫绍蘅曾经告诉过他,没多久水哥就跟着付则成做事了。 “这是那位水哥的主意?我想他还没蠢到在付则成的宴会上动手吧?”覃桓昔问道。 莫绍蘅轻笑,抬手抚过覃桓昔的脸:“嗯,是他的手下自作主张行事。” 覃桓昔忽略被莫绍蘅轻触的丝丝悸动,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位水哥虽然心狠手辣,却并非冲动之人,相反他很能忍气吞声,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付则成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有什么表示? 覃桓昔问:“那付则成呢?” 莫绍蘅沉声道:“宴会还没结束,那水哥就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付宅,付则成说今日会亲自登门拜访覃老。” 覃桓昔不以为意地低笑一声,这个付则成果然不容小觑,他会这么做,定是料定他和莫绍蘅能看明白他的意思。不管这件事水哥究竟有没有参与出谋划策,那两个人终究是水哥的手下,如今水哥已经成了付则成的弃子,意思就是告诉他和莫绍蘅,任凭他们处置。 不过…… 覃桓昔猛然抬起头:“你说付则成今天会亲自登门拜访爷爷?” 莫绍蘅轻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嗯,覃老白天已经来看过你了。” 覃桓昔轻轻倚靠在舒适的枕头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莫绍蘅抬手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发丝,轻声道:“明天我送你回去。” 其实老爷子今天来看覃桓昔时,本想将覃桓昔带回去照顾,只是被他以覃桓昔身体不适合移动为由拒绝了,再加上莫寺源看到覃桓昔昏迷不醒,担心地又哭又闹,根本不让任何人把覃桓昔带走,老爷子才只好作罢。 覃桓昔的心思,莫绍蘅岂能猜不透?覃桓昔昨晚在付则成的宴会上出事,当日开枪打伤水哥的事自然瞒不住覃老爷子了,与其让覃桓昔独自面对覃老,他更愿意陪着覃桓昔一起,何况他心下早就有了主意。 39.39:愧疚 莫姗杉坐在观景厅的沙发上,侧头看着观景窗外的夜景出神, 脸色十分平静,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的她只是在竭力保持平静, 否则她真的很怕自己会失控,尤其是想到覃桓昔至今还昏迷不醒。 莫姗杉的呼吸再次忍不住一窒,如果覃桓昔这次真的遇到什么意外,就算莫绍蘅和覃桓昔本人没有责怪她,她也无法原谅自己。明知道付则成举办这场宴会目的不纯,覃桓昔也告诫过她很多次, 她还是轻易地踏入了设计好的陷阱。 莫姗杉眼眶微微泛红,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沿着肩膀上的手缓缓往上看, 当对上苏漾那张含笑的脸庞时,她轻声道:“苏漾……” 苏漾看着莫姗杉泛红的眼眶, 脸色苍白,十分憔悴, 她轻叹摇头,坐到了莫姗杉的身边,拍了怕她的手道:“我看你已经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昨天晚上又几乎一整夜没睡, 黑眼圈这么重。沈伯和沈医生不是已经说了嘛, 桓昔没事, 等药效过了就能醒过来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莫姗杉轻摇头:“我知道桓昔没事,可是苏漾……桓昔这么信任我,我却这么轻易地入了他们设下的陷阱,参加宴会前,桓昔不止一次告诉过我,让我时刻注意周遭的宾客,我还是……” “好了!”苏漾阻止莫姗杉继续消沉,轻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既然他们会选择从你下手,定然是知道直截了当对付不了桓昔,而我们都是桓昔身边最信任的人,就算不是你,也会从我这边下手。” 莫姗杉沉默不语,其实她至今也没能想起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才是最可怕,也是她最胆战心惊的。因为这次对方没有成功,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就会成为覃桓昔最大的弱点。 莫姗杉看着苏漾道:“苏漾,你不知道,我并不是因为后怕才自责,而是打从心里感到毛骨悚然。就像你说的,他们知道无法直接对付桓昔,就会从他身边的人找寻机会,就算这次失败了,还可以有下一次。我却永远都不知道敌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把炸|弹绑在了我的身上,只要我一靠近桓昔,他就可以按下手上的遥控器。” 苏漾定定地注视着莫姗杉,半晌才轻笑一声:“姗杉,你是不是太小看桓昔了?” 莫姗杉不解地望着笑得轻松自在的苏漾。 苏漾笑着拍拍莫姗杉的肩膀,舒服地倚进沙发,伸了个懒腰道:“你把桓昔想得太简单了,他要是这么好对付,他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而且按照我对桓昔的了解,这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还会给别人第二次害他的机会?就算他们还想从待在桓昔身边的我们身上下手,哪怕我们再一次踏入了陷阱,难道桓昔还会没有丝毫防备吗?” 莫姗杉似乎有些明白苏漾的意思了,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桓昔可不是我们。”苏漾笑得颇为得意,“我看啊,这次是他们打草惊蛇了,以后想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桓昔,可没那么简单了。桓昔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可要精明得多,你千万别小看了他,而且经过这次教训,桓昔以后一定会提高警觉,他们就更加不容易得手了。” 莫姗杉重重地点了点头,或许真的是她过于担心了。 “好了,你就不要再愁眉苦脸了,或者你再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次有莫叔在,桓昔就算中招了,他也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莫叔,所以无论如何,桓昔都不会有事。而且经过这件事,我们还能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对桓昔不利,不管对方有没有成功,莫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苏漾想得比莫姗杉通透。 莫姗杉闻言沉思片刻,含笑点了点头:“嗯,小叔一定已经知道是谁了。” 苏漾道:“等桓昔醒了,我们再问问莫叔不就知道了。” 莫姗杉轻点头,自从知道昨天晚上她和厉俊彦离开去找苏漾后,覃桓昔马上就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原因正是她端给覃桓昔的那杯酒,她就沉浸在愧疚中无法自拔,根本不敢面对莫绍蘅。 就在侍者告诉她,苏漾在休息室里等她时,覃桓昔还那般警惕地看着那名侍者,担心她一个人离开会不会有危险。直到厉俊彦主动开口陪她一起去,覃桓昔才放松戒心,覃桓昔时时刻刻替她担忧,而她却轻易地入了套。 莫姗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莫绍蘅抱着覃桓昔出来时脸上阴沉的表情,那一刻她根本不敢往前靠近一步。若不是厉俊彦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只要一想到覃桓昔是因她出事,就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 今天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不敢面对小叔,更不敢面对昏迷不醒的覃桓昔,这种时候要她如何开口询问小叔?覃桓昔还未醒来,她哪有心思关心其他的事?她知道小叔不会责怪她,可是她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无颜面对小叔。 就在莫姗杉再次陷入愧疚之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由远及近,莫寺源小小的身影飞奔进客厅,一看到莫姗杉和苏漾便开心地大喊:“姗杉姐姐,苏漾姐姐,桓昔哥哥醒了,爸爸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莫姗杉豁然自沙发上站起身:“桓昔醒了吗?” 莫寺源仰头看着莫姗杉,高兴地点头:“嗯,桓昔哥哥说他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莫姗杉非常激动,她转头一把抱住苏漾,眼眶再次泛红。 苏漾无奈地拍着莫姗杉的后背:“我不是说了叫你不用担心嘛,有沈伯和沈医生在,桓昔怎么可能还会有事?走吧,我们去看看桓昔。” 莫姗杉擦了擦眼角,回身将莫寺源抱了起来,用脸蹭了蹭莫寺源柔嫩的小脸:“小源,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爸爸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莫寺源歪头想了想,爸爸好像是交代了他其他事,他努力转动小脑袋,半晌终于想起来了,两只小手用力一拍,眼睛闪闪发亮地道:“对了,爸爸说桓昔哥哥醒来要吃东西,让厨房准备着。” 苏漾哭笑不得,掐了掐莫寺源的脸道:“小祖宗,亏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行了,吩咐厨房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快带着姗杉姐姐去看桓昔哥哥吧,你的姗杉姐姐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别胡说八道。”莫姗杉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莫寺源听说莫姗杉哭了,赶紧捧起莫姗杉的脸,一脸担忧地道:“姗杉姐姐怎么了?为什么要哭?爸爸说桓昔哥哥已经没事了,所以姗杉姐姐不要再哭了,你看小源都没有哭了呢。” “噗……”苏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沦落到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安慰,小源宝贝,你可真是我的小活宝,哈哈哈……“ 莫姗杉瞪了笑得毫无形象的苏漾一眼,抱着莫寺源感觉跑路。 房间里,覃桓昔正靠在床头和莫绍蘅聊天,见莫姗杉抱着莫寺源站在房门外,忙直起身道:“姗杉,怎么不进来?” 莫姗杉将挣扎着要下地的莫寺源放下,看着莫寺源飞奔向覃桓昔,她才跟在莫寺源身后,缓步走到覃桓昔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覃桓昔,见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似乎已经恢复了,终于松了口气。 莫姗杉轻轻开口道:“对不起,桓昔……”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反而让你替我担心了,说到底还是我大意了。”覃桓昔打断莫姗杉的话,安抚道,“对了,姗杉,后来你和厉先生去休息室找苏漾时,有没有问过苏漾,撞她的人是哪家的少爷?” “是展家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三少爷展硕明。”苏漾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恼怒,“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话说这个混账东西怎么了吗?难不成是他在酒里动的手脚,然后故意把酒撒到我身上,支开了我们?” 覃桓昔失笑,不愧是苏大小姐,脑洞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他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形,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在酒里动手脚的人,是水哥的手下,付则成让他们乔装成宴会的侍者,维护宴会的安全,所以他们才有机会下手。” “原来如此。”莫姗杉终于想起来了,“宴会上端着酒的侍者来来回回,就算他们故意在我面前多走动几次,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等我想要喝酒招呼他们时,他们只要随便走个人过来,轻而易举就能趁我不注意在酒里下药了。” “怎么又是他们?”苏漾皱起了眉头,“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也不知道付则成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竟然把这群人留在身边做事,还让他们乔装成侍者混进宴会大厅,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覃桓昔轻摇头:“应该不会,这件事是他们自作主张行事,和付则成没有关系。” 覃桓昔说着,转脸问莫绍蘅:“这个展硕明是什么身份?” “我不是说了么,展家的三少爷,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吃喝嫖赌的公子哥,以前常常和潘家那位私生子二少爷潘志杰混在一起。展家和潘家性质差不多,在T市还算有点地位,不过和付家比起来就差远了,听说展硕明最近常常跟着付舜飞,大概是想攀点关系吧。”苏漾不以为意地道。 潘志杰?有点耳熟? 覃桓昔支了支下巴,随后恍然大悟,潘志杰不就是当初在老爷子的寿宴上绑架他,企图将他送到莫绍蘅床上的那个糊涂私生子富二代嘛,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不过潘志杰后来好像再也没有出现过,莫不是被齐丰宇偷偷处理掉了? 不过他对潘志杰没兴趣,当初是他刚醒来不久,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想要绑架他,可没那么容易了。既然展硕明和水哥毫不相干,昨晚的事应该和展硕明没关系,苏漾被波了一身酒就只是巧合罢了。 覃桓昔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一时却捕捉不到。 40.40:莫叔威武 覃桓昔喝了厨房准备的美味养生粥,体力总算回来了一点, 这具身体曾经经历过重创, 这段时间他虽然每天都会坚持锻炼身体, 偶尔还会和莫绍蘅过两招, 不过到底经不住这种下药的折腾。 至于和莫绍蘅过招的结果,不提也罢! 覃桓昔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见莫绍蘅正坐在沙发上翻莫寺源的故事书,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提议,坐到莫绍蘅身边,十分遗憾地道:“本来说好这个周末带小源去茶庄玩, 结果非但茶庄没去成, 还让小源这么替我担心。” 覃桓昔刚才喝粥时听苏漾说,昨晚莫绍蘅把他抱回来时,莫寺源以为他怎么了,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讲话,小宝贝就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苏漾和莫姗杉哄了好久,小家伙才抽抽噎噎地一个劲问“桓昔哥哥怎么了”。 覃桓昔听了既心疼又心满意足, 他的宝贝就是这么可爱,这么小就知道疼人了。 莫绍蘅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放柔声音道:“没事,下个星期我们再去。” 覃桓昔轻点头, 掩嘴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又有点困了, 其实他很想出去走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躺得腰酸背痛,不过药力没那么快过去,莫绍蘅也允许他任性。 “困了就继续睡吧,明天我会帮你向学校请假。”莫绍蘅紧了紧搂着覃桓昔的臂膀。 覃桓昔摇头:“我想不用请假,再睡一晚,明天应该没事了。” 莫绍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赞同地看着他。 覃桓昔轻笑:“我向你保证,如果明天药力还没过,我一定乖乖待在家里休息。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让沈医生给我检查一遍,若是沈医生说还需要休息,莫叔再帮我请假也不迟啊。” 莫绍蘅这才勉强同意,他沉默地站起身,在覃桓昔不解的注视下,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懒腰打横抱起,朝着房间正中央的大床走去。 “莫绍蘅……”覃桓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搂住莫绍蘅的脖子,情急之下第一次喊出了莫绍蘅的名字,重生前他和莫绍蘅一直都是称呼彼此的名字,重生后大概是年龄严重缩水的缘故,连带着将“莫叔”这个称呼也叫得极其顺口。 莫绍蘅低头看着覃桓昔,突然勾起了嘴角,戏谑地道:“终于不叫莫叔了?” “莫叔!”覃桓昔索性放弃了挣扎,反正不用问也知道,昨天晚上是谁把他抱回来的,丢脸也丢得差不多了,他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道,“莫叔好像从第一天开始就特别在意这个称呼?” 莫绍蘅沉默地看着他,轻柔地将人放到床上,俯身道:“不,我可以当做是你我之间的……情趣!” 覃桓昔仰脸望着虚虚压在他身上的莫绍蘅,自己的脸清晰地倒映在对方漆黑的眼眸中,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他故作镇定地拉起被子盖住身体,翻了个身背对着莫绍蘅:“莫叔,我睡了,麻烦你帮我关灯。” 莫绍蘅低沉的笑声在宽敞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显得尤为低沉浑厚。 覃桓昔紧了紧被子,泛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此时又羞又恼的心情,他逼迫自己闭上眼睛,忽视落在身上久久不曾离去的目光。大概是莫绍蘅的气息让他感到格外安心,他竟然慢慢地有了睡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间好像听到一声极其温柔的“宁薛”,一抹温暖湿润落在嘴角。 第二天一早覃桓昔就醒了,看到躺在身边的莫绍蘅,他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幻觉。 莫绍蘅倒是十分镇定,覃桓昔动一下他就察觉到了,非常淡定地看着覃桓昔。 “咳!”覃桓昔表面一脸淡定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洗漱。” 莫绍蘅注视着他难得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的笑容越发狡黠,他走出房间唤来管家,让管家通知家庭医生给覃桓昔检查身体。 覃桓昔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就看到沈宇正坐在沙发上和莫寺源聊天,他对这位家庭医生印象深刻,专业知识和能力都很强,就是有些一惊一乍,总觉得是那种一根筋通到底,而且脑容量无边无际不着调的人。 “桓昔哥哥。”莫寺源见到覃桓昔下楼,撒开脚丫子飞扑而来。 覃桓昔弯腰抱起莫寺源:“早安,小源。” “桓昔哥哥,早安。”莫寺源圈着覃桓昔胳膊,高兴得不得了,桓昔哥哥终于好了。 “覃少爷,早!”沈宇一见到覃桓昔,立马从沙发上惊跳起来。 “早,沈医生。”覃桓昔轻笑。 沈宇面对覃桓昔的笑容,莫名憋红了脸,半天没有反应。 让覃桓昔看得都替他着急,好心地问:“现在就开始检查身体吗?” 沈宇浑身一震,一本正经地道:“嗯,空腹检查身体。” 覃桓昔昨晚一觉睡到自然醒,今天早上醒来精神特别好,检查的结果如他预料的一样,哪怕身体还有些乏力,但回学校上课绝对不成问题,莫绍蘅也无话可说,只能送他去学校上课。 车子停在T大校门口的广场上,莫绍蘅陪着覃桓昔下了车:“下课后我来接你,陪你一起回去见覃老,小源那边姗杉会去接他。” 覃桓昔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 覃桓昔心里确实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覃老爷子,老爷子是真心疼爱原身这个孙子,也对原身寄予厚望。从前他一直在老爷子面前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孙子,一心只顾着专心致志地练习小提琴,不问任何世事。 如果没有发生昨天的事,他还会继续扮演这个老人家心目中最欣慰的孙子的角色,可惜如今恐怕在老爷子的心里,他离这个角色的美好形象已经越来越远,不懂人情世故的孙子,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开枪就打人的残酷之人,还和一群麻烦人物牵扯到一起。 覃桓昔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想躲也躲不掉,他可以继续走原身原本的生活轨迹,上课、练习、参加比赛和音乐会,周而复始。可惜他的灵魂还是宁薛,宁薛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他曾经想过,等尘埃落定后,这辈子他就做真正的覃桓昔。 一整天覃桓昔想了很多,期间莫绍蘅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问询他的身体状况,偶尔还会发几条消息给他,陪他聊聊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发生这次意外后,莫绍蘅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诡异暧昧了。 覃桓昔不否认对莫绍蘅的好感,除了莫绍蘅是莫寺源另一个爸爸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和莫绍蘅在一起的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令他全身心放松的默契,很多话不需要做太多的解释,彼此就能体会和明白。 他曾经试想过无数次,如果莫绍蘅向他表达好感,他恐怕很难拒绝。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覃桓昔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莫绍蘅的车子已经到了。 只是两天没有回覃宅,如今面多这座美丽壮观的庄园,覃桓昔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虽然会因为莫寺源的撒娇而留宿莫宅,但是他也懂得分寸,哪怕再怎么想待在莫绍蘅身边,他还是会经常回覃宅住。 管家一看到覃桓昔,立刻迎了上来:“小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很担心你。” 管家说完,又回头对莫绍蘅道:“莫总,请!” 覃桓昔和莫绍蘅跟着管家走进主院,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两人进来,他立刻将茶杯递给管家,走到覃桓昔面前细细打量。 “爷爷……”覃桓昔心里有些没底,只能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 覃老爷子叹了口气,将宝贝孙子拉到沙发上坐,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的事我已经听绍蘅说过了,桓昔,我知道你心里对一些事耿耿于怀,但是你想做什么,难道连爷爷都要瞒着吗?” 覃桓昔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转头去看莫绍蘅。 莫绍蘅扶住他的肩膀,神色沉静地道:“我把你跟着我学枪法的事告诉覃老了。” 覃桓昔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总觉得莫绍蘅说这句话的口气有些一语双关耐人寻味,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莫绍蘅的意思,说不感动绝对不可能,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把这份感动压在心底。 “爷爷,对不起,但是就像爷爷说的,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当做视而不见。这次我侥幸死里逃生,万一还有下次更狠的在等着我呢?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一点防备也没有。”覃桓昔说的也是心里话。 覃老爷子沉默不语,眼神却多了一丝惆怅。 莫绍蘅与覃桓昔对视一眼,认真地道:“相信覃老并没有忘记桓昔不久前的那场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大家心知肚明。桓昔现在是小源的家庭老师,亦是我重要的……朋友,我想教给他一些防身术,下次若是再遇到危机,也能多一份自保能力。” 覃桓昔看着覃老爷子,轻声道:“爷爷……” “罢了罢了,绍蘅做得很好。”覃老爷子笑了,笑得有些欣慰,“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不想让我这个老头子担心,但是桓昔,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们覃家的骄傲,无论发生什么事,覃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谢谢爷爷,桓昔记住了。”覃桓昔亲昵地挽住老爷子的胳膊,转头朝莫绍蘅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莫绍蘅勾唇浅笑,笑得意味深长。 41.41:疯狂的爱 深夜的小巷子里,突然冒起一阵火光, 不多时便燃成了熊熊大火, 照亮了黑夜。 齐丰宇看完报纸, 眉头越皱越紧, 回头看向沙发上的莫绍蘅,他将报纸丢回桌上道:“今天一早铺天盖地的新闻报导,火灾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人都睡着了,火势迅猛,水哥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但是我派去的人回来说, 那些死去的人里并没有水哥。” 莫绍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半晌问:“火灾原因呢?” 齐丰宇突然嗤笑一声:“抓到了一个疯子。” 莫绍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没感到多意外。 齐丰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也知道那块地方素来鱼龙混杂, 别看人家穿得邋里邋遢破破烂烂,指不定这人就是个顶尖杀手, 我不是开玩笑,那地方指不定还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当年苏闻天就是在那个巷子里捡到了关翼, 不过那时的关翼还是个失去父母的孤儿,不过反过来想一想,苏闻天为什么要去那条巷子里?所以那条巷子里多的是背景复杂的人。” 莫绍蘅没心情听他闲扯,淡淡地道:“然后呢?” 齐丰宇见莫绍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 顺着莫绍蘅的视线望过去, 正是莫宅的正门, 果然不出所料,莫绍蘅就是在等某人出现。他咧嘴一笑,如此看来,不用多久,莫寺源的愿望就能达成了。 不过齐丰宇心里这么想,嘴巴上自然不敢调侃莫绍蘅,他收敛心神正色道:“听住在那条巷子里的普通居民说,那个疯子就是个好吃懒做的酒鬼,有点钱就去赌,输了喝酒发酒疯。之前和水哥的人发生过争执,被水哥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昨天他又输钱了,买了酒喝得酩酊大醉,还有人听到他在巷子里破口大骂水哥的人,之后火灾就发生了。” “他承认是他放的火?”莫绍蘅皱眉问。 齐丰宇再次耸了耸肩:“那里本就是个破院子,院子里堆了很多杂物,要点火实在太容易了。巷子里到处都是垃圾,随便点燃一些东西丢进去,天干物燥,很快就烧起来了,何况警察已经找到他的打火机了,还有他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汽油桶,再加上他和水哥的人本就有矛盾,连动机都有了。” “汽油桶?”莫绍蘅看着齐丰宇问。 齐丰宇点了点头:“我也曾怀疑过,不过那种地方本就肮脏杂乱,垃圾堆里什么都有,有几桶丢弃的汽油也很正常。何况那种地方就是地痞流氓的聚集地,哪有清洁工敢去那条巷子里打扫?住在那条巷子里的普通居民,也都是社会底层的劳动者,只要稍微有点钱或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也不会住在那种地方。” 齐丰宇说着也叹了口气,每座城市繁华的背后,总有普通人看不到的阴暗之地。 “不过这只是警方的初步调查,那个人酒醒后,记忆也模模糊糊,只记得自己确实想烧死他们,连怎么点火和泼汽油都不记得了。”齐丰宇看着莫绍蘅道,“这件事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警方那边也不可能那么快得出结果,我会让人继续盯着,带走水哥的人还未找到。” 莫绍蘅点了点头:“不太可能是苏闻天和付则成的人。” 齐丰宇也有同感,水哥对苏闻天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苏闻天这个人素来傲气,根本不会跟一个小喽啰计较。而付则成既然会把水哥和他的人一并赶走,就是为了向莫绍蘅和覃桓昔表明他的态度,不可能在他们动手前,就先行将人解决了。 “对了,你让我调查宁莘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齐丰宇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莫绍蘅,“宁莘这人警惕心很强,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调查,若是引起他的警觉,恐怕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事端。” 莫绍蘅点头,不由得想起宁莘看覃桓昔的眼神,不悦油然而生。 齐丰宇没有察觉莫绍蘅的些许走神,脸色有点凝重,若不是莫绍蘅突然让他调查宁莘,他真不太愿意接触宁家的事。莫绍蘅对宁薛的感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覃桓昔,他实在不想莫绍蘅继续惦记着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反而错过了身边值得拥有的人。 但是莫绍蘅的命令,齐丰宇也不得不执行,不过这次还真让他查到了很多宁家拼命掩藏的秘密。只是现在他又有些为难了,这些秘密不仅关系着宁家的声誉,还牵扯到了宁薛的去世,等于是要狠狠剥开莫绍蘅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怎么?”莫绍蘅见齐丰宇欲言又止,微微勾了勾嘴角道,“说吧。” 齐丰宇犹豫片刻,答非所问:“老大,在说宁莘的事前,我能确认一个问题吗?” 莫绍蘅看他:“问!” “你……”齐丰宇像是豁出去般,一脸认真地道,“你已经放下对宁薛的感情了吗?那覃桓昔呢?” 莫绍蘅似乎早就料到齐丰宇会这么问,面色十分平静:“他会是小源的另一个爸爸。” 齐丰宇松了口气,对于覃桓昔他倒是十分欣赏,虽然拿覃桓昔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比较不太妥当,也有些不道德,但是这关系到莫绍蘅的一辈子,他不得不多一点关系,覃桓昔比起过去的宁薛,在他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覃桓昔更适合莫绍蘅。 “说真的,绍蘅,宁薛确实很好,但是他已经不在了,我和贺璟逸,包括姗杉和小源,都不希望你深陷过去而错过了更适合你的人。小源很喜欢桓昔,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想要桓昔当他的妈妈,如果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宁薛,我觉得覃桓昔很适合你。” 莫绍蘅是他的上司,但同时也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作为朋友,他自然希望莫绍蘅能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不能抱着过去的回忆孤老终生吧?别说他们这群大人会操心,连莫寺源一个小孩子都知道替爸爸找妈妈了。 齐丰宇以为莫绍蘅会像往常一样冷着脸,却突然看到莫绍蘅竟然笑了。 “我知道,我说了,他会是小源的另一个爸爸。”莫绍蘅的口气十分坚定,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温柔,心头的愉悦比自己得到他人的肯定还要来得骄傲,他看上的人,无论变成何种模样,依然耀眼夺目。 “既然你能这么想,那我也就放心了。”齐丰宇看到莫绍蘅说到覃桓昔时眼中的温柔,相信莫绍蘅是真的喜欢覃桓昔,便放心地道,“宁莘的事恐怕连宁薛也不知道,他并不是宁老的亲生儿子。” 这个结果莫绍蘅的确很意外,他皱眉问道:“宁家其他人呢?” 齐丰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他们是否知情。” 大世家的恩怨情仇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理清,宁老一生娶过两位夫人,宁薛的父亲和他的大伯二伯,都是第一位夫人所生,不过他的这位夫人生下宁薛的父亲没多久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 差不多过了五年,宁老就娶了现在的这位夫人,据说还是宁老大学时期的学妹,女神级人物,宁老当时还很倾心于她。只不过心目中的女神嫁给了别人,后来又离婚了,离婚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宁老,生下了宁莘,之后又给宁家生了两个女儿。 不过有一点齐丰宇十分在意,那就是宁莘的母亲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她前夫的公司遭遇破产,她的前夫一蹶不振,变得生性暴躁,喝醉了还会动手打她。就在她深陷人生的澡泽之际,遇到了宁老,对比宁老的温柔关怀,她很快就选择了离婚,顺利嫁进了宁家。 “宁莘是她和前夫的儿子?”莫绍蘅问道,“她前夫公司破产,是宁家从中作梗?” 齐丰宇莫名觉得自己很没成就感,他揉了揉脸道:“的确如此,至于她知不知道内情,有过这么多人生经历的女人,就算当年傻白甜,现在也身经百战了。事实上说得直白点,他的前夫虽然破产后变成了人渣,但是她也算婚内出轨,没有离婚就已经和宁老在一起了。” 齐丰宇说着看向莫绍蘅:“宁莘这个人阴晴不定,我想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如今宁家算是落到了一个外人手里。而且……我始终觉得宁莘虽然不是宁老的亲生儿子,到底是他一手抚养长大,本质上如出一辙。” 当年宁老为了心目中的女神,搞垮了一个公司和一个家庭,宁莘在宁家潜藏这么久,养精蓄锐,报复自然谈不上,毕竟他一直是宁家高高在上的少爷。宁莘恐怕就是为了心目中疯狂又变态的暗恋,只不过出手过于猛烈,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人,还把人给弄没了。 齐丰宇无法理解这种病变的爱,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择手段,宁可折断他的羽翼,企图把他圈养在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地方,让他的一生只能以自己为天。 宁莘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阻断宁薛所有的退路,让宁薛只能永远生活在他张开的羽翼下。可惜宁薛毕竟不是女人,不能像宁老当年的做法,将人娶回家。 宁薛的人生本就光芒万丈,是宁家未来的继承人,在宁莘看来,只能让宁薛失去所有的光芒,才能完完全全地将宁薛禁锢在自己身边,否则他永远也得不到这个人。 齐丰宇甚至想过,宁莘当年突然变得如此疯狂,会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宁薛和莫绍蘅有过那么一夜。小心翼翼珍视的白月光朱砂痣,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拥有,本就因为求而不得的疯狂,一下子就变成了极端的偏执。 宁薛不是普通的聪明,能够和莫绍蘅成为朋友的人,岂会是普通人?宁莘对宁薛的感情即使藏得再深,宁薛也已经有所察觉,甚至不着痕迹地慢慢疏远宁莘,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宁薛也没有接受宁莘的帮助,住进宁莘给他打造的华丽牢笼。 不过有一点齐丰宇想不明白,按照宁莘对宁薛偏执的感情,怎么会容许别的女人生下宁薛的孩子?不过他是正常人,自然无法理解宁莘这种对感情如此变态的思想。 “对了,宁莘最近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当初宁薛去世后,宁莘彻底陷入了疯狂,找了很多情人,这些情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言行举止,总有一处和宁薛有些相似。据说宁莘去年在国外遇到了一位小提琴演奏家,气质很像宁薛,但是最近失踪了,宁莘估计是在找他。” 齐丰宇话音刚落,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他狐疑地望着冷了脸的莫绍蘅,刹那间的愣怔过后,心头忍不住爆粗口:卧槽,说好的已经放下了对白月光的念想呢?怎么又吃醋了? “盯着宁莘!”莫绍蘅面无表情地道,半晌又道,“别让他靠近桓昔,这件事也别让桓昔知道。” 齐丰宇懵了:“你该不会怀疑水哥是在宁莘手里吧?话说和覃桓昔又有什么关系?” 莫绍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齐丰宇更加懵了,蓦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果然,去接覃桓昔的车子到了,心头当下冒出了一句粗口: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前一秒还在吃白月光的醋,下一秒又欢欢喜喜兴高采烈奔向现任了。 42.42:一家三口 莫寺源今天特别开心,他已经好久没有来动物园玩了, 记得上次来动物园, 是去年还是什么时候, 姗杉姐姐带他来的, 都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动物园,其实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不过今天对他来说是特别有意义的一天,爸爸和桓昔哥哥两个人陪他来动物园看小动物们,以后他再也不用羡慕班上那些有爸爸妈妈带着去动物园玩的小朋友们了,因为爸爸已经很肯定地告诉, 桓昔哥哥以后就是他的妈妈了。 莫寺源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爸爸说还不能叫桓昔哥哥“妈妈”,因为桓昔哥哥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要是突然开口叫“妈妈”, 爸爸说桓昔哥哥会很害羞,要给桓昔哥哥一点准备的时间。 莫寺源听了偷偷乐了很久, 原来桓昔哥哥也会害羞,那他就再给桓昔哥哥一点时间好了。爸爸说等桓昔哥哥成了他的妈妈, 桓昔哥哥就会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三口了,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覃桓昔认认真真地给莫寺源普及国宝大熊猫的知识,讲了半天也得不到丝毫反应, 低头就看到怀中的小家伙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捂着小嘴一个劲地偷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定是莫绍蘅又给小家伙瞎承诺了什么,比如他将来会是小家伙的“妈妈”,他们将来会结婚,他会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之类的话,没错,他早就从小家伙的嘴里把话套得一干二净了。 覃桓昔很想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莫绍蘅的“邪恶”用心,莫寺源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保守秘密?就算他不套话,小家伙也会兴高采烈地主动跑来告诉他,说完还一脸神秘地让他保守秘密。 “爸爸说还不能告诉桓昔哥哥,因为桓昔哥哥会害羞,但是小源觉得骗人不好,老师说过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所以小源偷偷告诉桓昔哥哥,桓昔哥哥千万不可以告诉爸爸。”小家伙就这么一脸坦荡荡地把自家亲爸给“出卖”了。 覃桓昔只觉得哭笑不得,莫绍蘅这个家伙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他真的很想将小家伙横抱在腿上打一顿屁股,竟敢说他会害羞,不过仔细想想,肯定又是莫绍蘅教他这么说的。 既然莫绍蘅还不打算主动开口,他也假装不知情好了,看谁沉得住。 从熊猫馆出来,覃桓昔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宽敞的草坪,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草坪上休息,他低头问牵着手走的莫寺源:“小源,走了这么久累不累?我们要不要去草坪上休息一会儿?休息完了我们去看海狮表演。” 莫寺源乖巧地点点头:“好!” 覃桓昔笑着捏捏他的脸,越看越可爱,弯腰就将小宝贝抱了起来。 莫绍蘅在一旁看着,伸手将莫寺源抱了过来:“我来抱吧。” 覃桓昔也没有拒绝,抬手将莫寺源滑下肩头的小书包带子整理好,突然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他和莫绍蘅身上,他循着感觉警惕地回过头去,竟看到一群小女生正满脸兴奋地偷看他们。 覃桓昔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捏了捏莫寺源的小手,和莫绍蘅继续往前走。 他大概已经知道那群小女生在兴奋什么了,之前还是宁薛时期,他们学生会也有这么一群小女生,特别喜欢看一些对他来讲比较与众不同的小说和漫画,还明目张胆地把他定义为“女王受”。 覃桓昔平时很纵容她们,也由着她们胡闹,反正也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或许也是听习惯了,受到了一些影响,在他和莫绍蘅发生关系时,他并没有特别排斥,更或许打从一开始,莫绍蘅在他心里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对了,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齐丰宇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覃桓昔趁着莫寺源独自在一边玩耍时,凑到莫绍蘅身边小声问,总觉得今天的齐丰宇特别古怪,用着一种既同情又难以言说的表情看他。 莫绍蘅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低声问:“你很想知道?” 覃桓昔不是没见过莫绍蘅笑,外人总以为莫绍蘅是一个不苟言笑,冷冰冰得有些不近人情的人。事实上第一次见到莫绍蘅,确实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冷硬的脸庞几乎没什么表情,让人见了不敢靠近。 其实莫绍蘅长得很帅,虽然不是时下很受女孩子青睐的小鲜肉美男子,但莫绍蘅的五官棱角分明,属于成熟稳重硬朗型。岁月也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增添了一种这个年龄段独有的男人味,让人觉得十分可靠,无法抗拒。 覃桓昔看着莫绍蘅嘴角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些晕,有种被迷惑了的晕眩感。莫绍蘅不笑的时候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一旦笑起来,估计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得了,此时他很想摸摸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一定跳得飞快。 覃桓昔脸色微红,懊恼地偏过头去,故作镇定地道:“莫叔不想说的话,我不勉强。” 莫绍蘅低笑一声:“嗯,以后你会知道的。” 覃桓昔很想瞪回去,又担心会被莫绍蘅嘲笑他幼稚,只能憋着一口气,岔开话题道:“对了,你看过早上的新闻了吗?水哥住的地方被人烧了,纵火的人还是一个之前与他们发生过争执的酒鬼,莫叔应该已经查到什么了吧?” 莫绍蘅收敛笑容,点头道:“烧死的只是他的那帮手下,他在着火前就被人带走了。” 覃桓昔闻言,皱起了眉头:“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那个酒鬼的确点火了,但有人趁机让火势烧得更旺,否则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都没逃出来。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不是苏闻天和付则成,还有第三个人要他们的命,这个人比苏闻天和付则成更加心狠手辣。” 覃桓昔虽然有仇必报,但不会赶尽杀绝,而且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十分敏感,国际知名小提琴演奏家,很多事情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之前宴会上发生的事,他本想亲自处理,结果等他一觉睡醒,上了一天课,回家解决完老爷子的“危机”后,一问才知道那两个人早就被莫绍蘅丢到警察局里去了,再加上之前偷运货物的事,一时半会儿已经出不来了。 覃桓昔扶额,他实在跟不上莫绍蘅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莫绍蘅点头:“这件事丰宇还在查,对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应该有所防备,要查起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引起对方的警觉。” 莫绍蘅暂时还不想让覃桓昔知道宁莘的事,他知道覃桓昔心里有仇恨,但是宁莘现在插手进来,覃桓昔一旦有所动作,引起宁莘的注意,按照宁莘对宁薛的疯狂,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莫绍蘅转头看着覃桓昔,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覃桓昔能够放下上辈子的恩怨,那些仇恨,他会负责讨回来。这辈子只要做简简单单的“覃桓昔”,上辈子一直渴望的生活与梦想,这辈子都可以以覃桓昔的身份实现。 但是莫绍蘅知道覃桓昔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作为宁薛的骄傲,他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一旦折断了他的羽翼,他就不是那个光彩照人的宁薛了,所以无论重来几次,宁莘永远都没有机会得到这个人。 不管宁薛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只是他莫绍蘅的宁薛! “爸爸,桓昔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狮表演?”莫寺源在一边玩了一会儿,每次回头都看到爸爸和桓昔哥哥在聊天,他心里纠结得不得了,既不想打扰爸爸和桓昔哥哥聊天,可他又很想去看海狮表演。 莫寺源又玩了几分钟,爸爸和桓昔哥哥还在聊天,完全没有要去看海狮表演的意思。 莫寺源终于急了,跑上前来挤到莫绍蘅和覃桓昔中间,拉住莫绍蘅的手道:“爸爸,今天晚上让桓昔哥哥陪你睡,你们好好聊,我们先去看海狮表演好不好?” 覃桓昔没忍住“咳”了一声,尴尬地别过头去,拼命告诫自己童言无忌。 莫绍蘅弯腰抱起莫寺源,摸了摸他的脸道:“好,我们先去看海狮表演。” “爸爸最好了,那今天晚上桓昔哥哥就陪你睡了,小源可以一个人睡,我问过班上的小朋友了,别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莫寺源说着垮下了小脸,“爸爸,我以前是不是很不懂事,总是让桓昔哥哥陪我睡,小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从今天开始小源要一个人睡觉,桓昔哥哥和爸爸一起睡。” 覃桓昔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十二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温暖,常言道,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那儿子就是爸爸的小棉裤,他的宝贝儿子的确是爸爸的小棉裤,不过是莫绍蘅这位爸爸的小棉裤。 莫绍蘅低头亲了亲莫寺源的额头,赞赏道:“乖儿子!” 覃桓昔再次抬头望了望冬日暖阳,感叹一声:小棉裤! 看完海狮表演已经临近中午,下午还要去茶庄,覃桓昔和莫绍蘅带着莫寺源在动物园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吃午餐。 莫寺源原本以为吃完午餐就要回去了,一听说下午还要去茶庄,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心思再次转动起来,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桓昔哥哥早点嫁给爸爸,只有这样他们一家三口才能经常一起出来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对了,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份音乐会邀请函。”趁着牛排还未端上来的空当,覃桓昔单手托腮道,“临近圣诞节和新年,很多国家会举办音乐会,邀请函是直接送到爷爷那里,爷爷希望我参加。” “具体什么时候?”莫绍蘅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就在这个月月底,德国柏林音乐厅。”覃桓昔笑看着莫绍蘅,“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略带挑衅的笑容,心里有些悸动,毫不犹豫地道:“当然!” 覃桓昔端起玻璃杯,掩住嘴角不断扩大的笑容。 43.43:小叔 覃桓昔捧着课本走出校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广场上, 他不由得扬起嘴角, 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车子里的人似乎早就看到了他, 在他走近车子时,后座的车门便开了。 “你怎么来了?小源呢?”覃桓昔坐上车后问道。 “我让丰宇去接他了。”莫绍蘅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转头看着覃桓昔道,“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覃桓昔侧头欣赏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却只增不减,莫绍蘅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哀怨, 不过仔细想想, 他们之间的重心一直都在莫寺源身上,从一开始的不愿意靠近,到如今越发接近明了的暧昧。 覃桓昔突然觉得,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不管是否重来一次, 他和莫绍蘅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不过若是放在上一世,他和莫绍蘅儿子都生了, 想要在一起也没什么阻碍,可是这辈子的身份,貌似还有一道坎要过。 覃桓昔失笑,现在想这些似乎还太早了, 他和莫绍蘅都挺享受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不过小家伙看到他还是回覃宅住, 着急得不得了, 每次他离开时,都用一种委屈至极的小表情目送他,逗得大家啼笑皆非。 车子一路驶离闹市区,再往前开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 覃桓昔推开车门下车,望着眼前这座淹没在花草树木与翠竹间的庄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莫绍蘅似乎特别喜欢带他来这种看似古朴,实则美观雅致的地方,这座庄园就和上次莫绍蘅带他去的茶庄一样,掩藏在别致风景下的奢华。 覃桓昔沿着长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跟着服务员往前走,最后在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前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并未落在小木屋的外观上,而是小木屋的底下,这座小木屋竟然是建造在河流之上。 覃桓昔看向前方,河流一望无际,大概是环绕庄园一周,河流上方都是一栋栋别致的小木屋餐厅。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莫绍蘅,却望进一双带笑的深邃眼眸,心跳再次失去了平常的速度。 服务员推开门,恭敬地邀请他们进入,端上茶后便离开了小木屋。 小木屋里开着暖气,覃桓昔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欣赏着夜幕下的庄园,别有一番风味,他转身笑看着朝他走来的莫绍蘅,调侃道:“没想到莫叔是个这么喜欢安静的人,我一直以为金碧辉煌的宴会餐厅更适合莫叔。” 莫绍蘅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 覃桓昔轻笑:“当然是……开玩笑的,每个人都有他安静的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 覃桓昔突然觉得,外人对莫绍蘅的误解真的很深,作为莫爷时期,大家都以为莫绍蘅是一个冷血无情、凶狠残暴的人。而作为莫家的掌权人后,大家又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人。 总之除了莫绍蘅身边的亲信,比如齐丰宇和贺璟逸,见过莫绍蘅的人应该都不太愿意接近他。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一种从身心散发出的本能的恐惧,莫绍蘅这样的人,不同于普通成功商人的强大气场,不是谁都能够承受。 比起穷奢极侈、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也更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在阳光灿烂、繁花锦簇的午后,拉一曲小提琴,陶醉了自己,也陶醉了他人。 覃桓昔侧头望着安静地欣赏着风景的莫绍蘅,心头有些悸动,莫非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了解他,所以每次都喜欢带他来这种静雅的地方?还是觉得他的性格和这些地方更相配? 莫绍蘅转过头来,见覃桓昔盯着自己出神,突然伸出手抚过他的脸:“想什么?” 覃桓昔感受到脸上温暖的触感,轻轻别过头去,喝了口茶道:“我在想莫叔下次会带我去什么地方?还有多少令人惊喜的地方没有带我去?” 莫绍蘅沉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荷兰?丹麦?卢森堡?或许奥地利维也纳更适合你。” “噗……”覃桓昔差点不顾形象地将茶给喷出来,这几个国家的确很漂亮,总给人一种充满艺术氛围的气息,但是这几个国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和莫绍蘅可以移民登记结婚。 覃桓昔睇了他一眼:“莫叔的眼光自然不需要怀疑。” 莫绍蘅也没有把人逼得太紧,这种时不时地类似于调情的气氛,更让他享受,便一派怡然自得地道:“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 撇开莫绍蘅恶趣味的调侃,这样的提议的确让人心动,就在刚找到莫寺源的那一刻,覃桓昔曾经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莫绍蘅无法接受真相,他会带着莫寺源离开,去不同的国家走走,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最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 覃桓昔转头望着莫绍蘅,轻点头道:“好,带上小源一起。” 莫绍蘅突然觉得心脏一瞬间被一股暖流填满,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覃桓昔的手。 此时小木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木屋里香味四溢。 覃桓昔忽然觉得饿了,望着服务员将一盘盘美味摆到桌子上,看着十分精致可口。 莫绍蘅轻笑,将人拉到桌边就坐:“坐下尝尝。” 覃桓昔上了一天课,确实有点饿了,闻到这么香的味道,顿时垂涎欲滴,想也没想就吃掉了莫绍蘅夹到嘴边的香酥鱼,虽然是家常菜,味道却格外纯正,不禁点头道:“很好吃。” 莫绍蘅勾起嘴角,夹起一块不做犹豫就吃进了嘴里。 覃桓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刚才吃的貌似是莫绍蘅的筷子,尽管上辈子早就已经和这人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但是有时候偏偏正是这种纯纯的暧昧,反而更叫人怦然心动,脸上的温度也渐渐燃烧起来。 一顿饭吃得浓情蜜意,覃桓昔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对莫绍蘅喂到嘴边的食物吃得有些犹豫,几次下来他也就放开了,由着莫绍蘅喂他。心里还在暗想,莫绍蘅这人肉麻起来,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吃完了晚饭,莫绍蘅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回去,铁了心要把莫寺源丢给莫姗杉照顾,不过小家伙等不到他们,心里十分着急,连续打了两个电话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覃桓昔心软,听着电话里小宝贝委屈的声音,立刻拖着莫绍蘅回去了。 莫绍蘅满脸无奈,之前的教育算是白搭了。 覃桓昔瞧着莫绍蘅面无表情的脸,侧过头去暗自偷笑,确实有点意犹未尽,活了两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而且还是和身边的这个人,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两个人独处约会。 覃桓昔刚想和莫绍蘅说点什么,突然一道人影映入眼帘,他直起身道:“麻烦李叔靠边停一下。” 这里刚好是热闹的街道,随时可以靠边停车,司机立刻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停下了车。 覃桓昔推开车门,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聚在酒吧门口的一群年轻人,其中一名年轻男子显然喝多了,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那群人一脸轻浮,对着被包围的年轻男子动手动脚,不堪入耳的调戏声传入他的耳朵。 那人一脸漠然,任由他们侮辱。 “你认识?”莫绍蘅走到覃桓昔身边问。 覃桓昔皱了皱眉头,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爷子最小的儿子覃屿,原身留下的记忆中,对覃屿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既然撞见了,他也不能当做视而不见,不过这个时候覃屿不是应该在国外吗? “我的小叔。”覃桓昔说着便要走上前去。 莫绍蘅一把拉住他的手,朝跟上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几名保镖会意,立刻上前将那名男子带出了人群,那些人不过是一群终日混迹在酒吧里吃喝玩乐,有点小钱的公子哥,看到一身黑衣面色阴冷的职业保镖,瞬间吓得不敢动弹,乖乖把人交了出来。 覃桓昔上前一步,眯起眼睛打量着覃屿,此时的覃屿几乎已经站立不住,全靠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扶着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不在乎究竟被谁带走。 一靠近,覃桓昔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他皱了皱眉头,轻轻叫了一声:“小叔!” 覃屿浑身一颤,倒是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和理智,他豁然抬起,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惊讶和诧异:“桓昔?” 覃桓昔轻点头,淡淡地道:“先回去再说吧。” 覃屿却突然挣扎起来:“不,我不想回去……” 覃桓昔有些惊讶,在原身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的这位小叔素来温和礼貌,哪怕遭到覃斯语的嘲讽和排斥,眼底有着受伤,脸上也能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何时见过如此失控的时候? 覃桓昔对覃屿的印象还算不错,便轻柔地道:“那先回莫叔家。” 覃屿这才注意到站在覃桓昔身边的莫绍蘅,明显愣了一下,却沉默了下来。 覃桓昔见覃屿没有反对,便让保镖将人带上了车,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位小叔。 44.44:私生子 等回到莫宅,覃屿已经昏睡过去, 莫绍蘅便叫人将他送去别馆的客房休息。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看着别馆的方向, 并不急着戳穿覃屿的伪装。 覃屿突然回国, 既没有回覃宅, 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覃桓昔总觉得和原身记忆中的小叔反差很大。那种反差倒不是变得有多坏,反而像是经历了什么,有种自暴自弃、生无可恋的茫然感。 莫绍蘅将一杯酒放到覃桓昔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身边,轻声问道:“在想你的那位小叔?” 覃桓昔点了点头:“你和爷爷交情那么好, 之前没听爷爷提起过他的事吗?” 莫绍蘅想了想道:“提过一点, 没太在意。” 覃桓昔失笑,这个世界上能让莫绍蘅在意的人恐怕不多吧,于是解释道:“覃屿是爷爷最小的儿子, 貌似只比我大了不到十岁,他是爷爷在外面生的其中一个孩子, 奶奶过世后,爷爷就把他们接回覃宅抚养。” “私生子?”莫绍蘅对覃屿确实没什么印象, 老爷子早年风流在外,私生子女可不止一两个,况且老爷子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谈论他们,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 只大致记得老爷子有一个年龄很小的儿子, 很早就出国深造了。 莫绍蘅连覃屿长什么样都未曾见过, 若不是今天突然遇到,他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覃家作为赫赫有名的音乐世家,除了最受瞩目的覃桓昔,覃家的子孙后代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番成就,覃屿这种默默无闻的人,早就淹没在其中了。 覃桓昔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对这位小叔的印象还挺不错,虽然常年不回家,不过他在小提琴上的造诣颇深。他大概也明白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留在覃家毫无意义,还不如出国发展,凭他的天赋,拥有更高的成就指日可待。” 其实覃桓昔倒是觉得,覃屿如果不是私生子,他也是继承黑色钻石的最佳人选,可惜生在这样的大世家里,名声永远摆在第一位,不过看得开放得下的人,注定比斤斤计较的人拥有更多。 比起覃家其他人,覃屿显然更明白这个道理,老爷子并没有亏待这些后来带回覃家的子女,给了他们良好的教育,毕竟他们都是老爷子自己种下的因果,也该由老爷子自己承担。 不过私生子的身份注定尴尬,覃屿在覃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覃斯语小小年纪就知道对这位私生子小叔冷嘲热讽了。覃屿一开始也会很受伤,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后来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了。 在覃桓昔看来,覃屿的性格很温顺,很容易满足,原身对这位小叔不算熟悉,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排斥他,见了面也会叫一声“小叔”,谈不上热络,但也很礼貌很尊重,对于覃屿来讲却是难能可贵的真情。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受伤。”覃桓昔单手托腮道,“而且一旦受伤,他也不会直接面对,只会选择远远地逃离,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所以我觉得小叔这次回国,准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给了他致命的打击,否则依照他的性格,让他独自一人去酒吧买醉,绝对需要极大的勇气。” 莫绍蘅定定地看着覃桓昔,愉悦地笑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若是从前的覃桓昔,绝对无法对一个不熟悉的人,给出这般精准的评价。 从前的覃桓昔其实和覃屿的性格有些相似,温和得有些呆板,不缺乏大世家的良好修养,却也不懂人情世故。那种感觉就像提线木偶,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有人操控着,必须得这么做。 莫绍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齐丰宇说过宁莘似乎在找什么人,这个人是宁莘去年在国外认识的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宁莘似乎很喜欢他,而宁莘“喜欢”的人,某个方面都有宁薛的影子。 莫绍蘅眯起眼睛,宁莘突然来到T市,而覃屿又是小提琴演奏家,也是突然之间回到T市,失魂落魄地在酒吧买醉,这其中应该不是巧合,宁莘要找的这位在国外认识的小提琴演奏家,恐怕就是覃屿了。 “莫叔?”覃桓昔见莫绍蘅走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莫叔也有失神的时候?”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充满挑衅的笑容,他轻轻放下酒杯,将覃桓昔紧紧抱入怀中,手掌轻柔地安抚着覃桓昔的后背,眼神却是极其阴冷,宁莘对他怀中的这个人有着疯狂的偏执,他绝对不能让宁莘有机会靠近覃桓昔。 覃桓昔没有拒绝,只是缓缓抬起双臂,将手搭在莫绍蘅的肩头,他知道莫绍蘅定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而且这件事关系着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将最近遇到的事和人全部回忆了一遍,唯一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他上辈子的小叔——宁莘! 覃桓昔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在莫绍蘅的胸口蹭了蹭,上辈子的人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和这辈子的人纠缠到一起,总觉得现在的平静生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他再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哪怕再糟糕,还有此时抱着他的这个人陪在身边。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过去的悲剧重蹈覆辙,至少他会好好保护珍视的人,他的宝贝和心爱之人,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们。 别馆的客房里,覃屿等管家派来照顾他的人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眸完全没有了在酒吧门口时的迷离,看起来非常清醒。他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撩起落地窗的一角,主院的方向灯火辉煌。 他不知道覃桓昔为什么会和莫绍蘅在一起,而且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之前他虽然身在国外,却也听说了覃桓昔车祸的事。覃桓昔是覃家除了父亲外,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当时听说覃桓昔受伤严重,他偷偷回来过一次,去医院看望覃桓昔。 不过那个时候覃桓昔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曾经回去过,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小提琴演奏家的关系,他对覃桓昔十分欣赏,覃桓昔的天赋让他望尘莫及,却也由衷地替覃桓昔感到骄傲和高兴。 不过今天再次见到覃桓昔,覃屿突然觉得十分难堪,大概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覃桓昔仍然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天才,而他已经沦落到在酒吧里自暴自弃、肆意践踏自尊的地步,和天才的距离遥不可及。 覃屿紧紧捏着手中的落地窗帘,最终轻轻松开手,跌跌撞撞地躺回床上。 曾经以为小提琴是自己这一生唯一追逐的热情和梦想,不管别人如何看不起他的出身,只要有小提琴陪着他,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证明自己,让大家看到他最耀眼的一面。 事实上他的确成功了,可是现在,他却遭到了严重的反噬。 覃屿甚至无数次地反省,如果人生能够从来一次,他宁愿放弃梦想,安安静静地做个普通人。哪怕留在覃家遭受所有人的嘲讽和排斥,他也心甘情愿,只要不要再让他遇到那个人,不要再这么痛彻心扉。 覃屿翻了个身,用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自嘲地苦笑,就算事到如今,只要想起那个人,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还在叫嚣着疼痛不已。 宁莘…… 覃屿原本以为遇到宁莘,是他等了一辈子的幸福,他从小就饱受人情冷暖,或许正是因为太渴望温暖,才会在宁莘对他微笑时,敞开心扉接受了宁莘所有的关怀,义无反顾地留在了宁莘身边。 有宁莘的日子,他的确过得非常满足和开心,宁莘对他很好,包容他所有的小缺点,哪怕他偶尔想尝试着对心爱之人使点小性子,宁莘也会笑着纵容他,让他无数次感叹,他终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就算宁莘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很奇怪的要求,给他买以前不怎么穿的衣服,将他打扮成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让他吃不喜欢,却也不讨厌的食物。但是每次看到宁莘用满意和激动的目光看着他,不管宁莘的要求多奇怪,他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只当是宁莘送给他的礼物。 毕竟宁莘为人处世很霸道,覃屿以为自己很了解宁莘,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宁莘的霸道。是的,他一直以为宁莘所给的一切,全是因为宁莘对他这位情人霸道的表现,他还开开心心地享受着这份霸道。 直到上个月,宁莘带他回到了S市,他住进了宁莘给他安排的别墅,刚回来的几天,他们过得和往常一样甜蜜。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算不能结婚,他也愿意陪着这个人一辈子。 可惜现实很快狠狠地打了他的脸,那是他回到S市的十天后,宁莘突然消失了踪影,不管他怎么打宁莘的电话,对方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他心里很着急,可是S市于他而言人生地不熟,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宁莘。 覃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宁莘毕竟是宁家的掌权人,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无所事事的他在别墅里到处闲逛,无意中他上了三楼,打开了一扇门…… 覃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哪栋别墅的,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T市。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到曾经待了十几年的法国,只能在T市找了一个普通的小宾馆住着,他很怕宁莘会找到他。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宁莘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宁莘所有的温柔和包容都是为了将他变成心目中的那个人,可笑的是他还把这些当成是情人间的情调,他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替代品。 藏在那栋别墅里的,才是宁莘的挚爱,就算他的挚爱已经化为人世间的尘土,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因为宁莘只会疯狂地把他看中的人,变成他心目中挚爱的形象,再对着这个虚幻出来的形象情深义重。 覃屿甚至觉得宁莘已经疯了,当时他住进别墅时,宁莘告诉过他,三楼是他一个侄子住的地方,只不过那段时间,他的这位侄子有事出门了,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原本覃屿也只是想上去看看,没想到会让他看到如此不堪的真相,宁莘所谓的侄子就是三年前死去的宁薛。但是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放着宁薛的遗物,房间、书房、客厅、卫生间等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生活物品一应俱全,仿佛宁薛真的还活在那栋别墅里。 覃屿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冷,宁莘对宁薛病态的爱,早已没有理智可言,他敢保证,如果宁莘知道他曾经打开过三楼的房间,宁莘一定会当场发疯,因为他打搅了宁薛的安静,惊扰了宁薛的魂魄。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覃屿蜷缩起身体,双手牢牢抓着胸口的衣服,慢慢地有泪水浸湿了脸庞,黑暗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45.45:情伤 覃桓昔掩嘴打了个哈欠,走进餐厅就看到苏漾正开开心心地和莫寺源一起吃早餐, 却没有看到莫姗杉的身影。说起来, 他好像已经连着几天没看到莫姗杉在家里吃早餐了, 就连住在覃宅的那两天, 他来接莫寺源上课,似乎也没看到莫姗杉出现。 苏漾和莫寺源一大一小不知道在聊什么,老远就听到莫寺源嘻嘻哈哈的笑声了,覃桓昔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这个场景还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大小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个星期总有三四天住在莫宅, 比他这个家庭老师还要住得勤快, 剩下的几天必须由关翼亲自前来请求,苏大小姐才“勉为其难”地回家住两天意思意思,很快又跑到莫宅来了。 虽然对于家财万贯的莫绍蘅而言, 钱多得几辈子都挥霍不完,只当是多一张嘴吃饭, 何况莫姗杉和苏漾情同姐妹,也无所谓苏漾长期住在这里, 再加上莫寺源和苏漾感情好,莫绍蘅更加没有意见了。 覃桓昔不理解的是,也不知道苏闻天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女儿三天两头住在死对头家里, 连家都不愿意回, 苏闻天竟然不闻不问。 苏漾正吃得津津有味, 一抬头就看到覃桓昔站在餐厅门口出神,她忙招呼道:“桓昔,你醒了,快过来吃早餐。” “桓昔哥哥!”莫寺源一听覃桓昔来了,立刻就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覃桓昔忙快步上前按住莫寺源,坐到莫寺源身边的椅子上道:“乖乖坐着吃早餐。” 莫寺源用力点头,用叉子叉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奶黄包给覃桓昔吃:“桓昔哥哥,吃!” 覃桓昔张嘴叼住奶黄包,笑着伸手掐了掐莫寺源的脸颊,柔嫩的触感就和嘴里的奶黄包一样光滑细腻。奶黄包的个头很小,一口就能吃掉,也是厨房专门做给莫寺源吃的点心,小家伙平时很喜欢吃。 很快,厨房将覃桓昔的早餐端了上来,他边吃边问苏漾:“姗杉呢?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她和我们一起吃早餐?” “姗杉姐姐交男朋友了。”未等苏漾开口,莫寺源神秘兮兮地凑到覃桓昔身边小声道,“姗杉姐姐说还不能告诉爸爸。” “噗……”苏漾差点笑喷,“人小鬼大!” 莫寺源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小嘴,乐呵呵地道:“昨天爸爸和桓昔哥哥出去约会后,是姗杉姐姐和厉叔叔一起来接的小源,小源问过姗杉姐姐了,姗杉姐姐说厉叔叔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厉叔叔也很喜欢姗杉姐姐。” 这回轮到覃桓昔差点喷了,小家伙还是一如往常的语出惊人,他哭笑不得地问:“谁告诉你,我昨天是和你爸爸出去约会了?” “难道不是吗?桓昔哥哥骗人,你明明就和爸爸一起丢下小源,还让姗杉姐姐来接小源下课,小源打了好几个电话给爸爸,你们才回来。”莫寺源不满地嘟起小嘴,不过一想到桓昔哥哥昨天晚上是和爸爸一起睡,他就大方一点原谅他们这一次好了。 覃桓昔扶额,小家伙挺记仇的嘛,还以为睡了一觉,小家伙已经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哪知道记得这么清楚,早餐还没吃完,就开始找他算账要紧了。 苏漾见覃桓昔满脸无奈,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气定神闲地托着下巴问:“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已经和莫叔在一起了?今天一早看到莫叔出门时,莫叔可是神采飞扬的呢,可见是好事降临了。” 覃桓昔精致绝伦的脸庞难得出现了羞赧,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莫绍蘅久久相拥的情景,哪怕已经过了一夜,身体的感知似乎还清晰地记得莫绍蘅温暖的体温。 覃桓昔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丢脸,和莫绍蘅紧紧相拥的感觉太好,好到他根本舍不得离开莫绍蘅的怀抱。贪恋温暖的后果就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莫绍蘅已经起床不见人影了。 覃桓昔突然觉得很遗憾,那么好的气氛,明明应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他竟然睡着错过了。不过遗憾的恐怕不止他一个人,一想到莫绍蘅看到他睡着后的脸色,肯定比他现在还无奈,心头那一点点遗憾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正在他回味无穷之际,一张放大的白嫩脸庞突然出现在眼前,惊得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仰。 “桓昔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苏漾姐姐和小源都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回答。”莫寺源疑惑地歪着小脑袋。 “抱歉,小源,桓昔哥哥刚刚想了一些事情。”覃桓昔歉意地摸摸莫寺源的小脑袋。 “在想爸爸吗?”莫寺源一脸天真无邪,眼睛闪闪发亮。 “哈哈哈……”苏漾起身一把搂过莫寺源,使劲地磨蹭,“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覃桓昔突然觉得头很疼,莫寺源果然是莫绍蘅的小棉裤,暖的只有莫绍蘅,不过一想到小家伙一心一意希望他和莫绍蘅在一起,他也就舍弃了别扭,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嗯,想你的亲亲爸爸。” 莫寺源先是直愣愣地望着覃桓昔,然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猛地扑入覃桓昔的怀抱,搂着覃桓昔的脖子亲昵地叫唤:“妈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妈妈了,我终于也有妈妈了。” 覃桓昔这下子是真的惊呆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苏漾已经笑得完全失去了大小姐优雅的形象,一个劲地直呼“心肝宝贝、开心果”。 覃屿由管家领着带路,刚踏进餐厅就听到莫寺源搂着覃桓昔叫“妈妈”,覃桓昔目瞪口呆,一旁的苏漾笑得前仰后合。一早就看到如此热闹又温馨的景象,竟奇迹般地慢慢治愈了他这颗破裂成无数颗粒,如今却要伪装坚强的心。 覃桓昔敏感地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回头看到了站在餐厅门口的覃屿,此时的覃屿尽管保持着亲和的笑容,脸色却十分憔悴,双目布满血丝,还有些红肿,明显睡得很不好。 覃桓昔将莫寺源放回椅子上,起身拉开身边的椅子道:“小叔,早,过来坐。” 覃屿收敛心神,含笑坐上了覃桓昔拉开的椅子,柔声道:“谢谢。” 覃桓昔笑了笑,回头见莫寺源睁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覃屿,不禁好笑的将小家伙抱到腿上,给莫寺源介绍道:“小源,这位是桓昔哥哥的叔叔,来,叫覃屿叔叔。” 莫寺源看了一眼覃屿,忙回头看着覃桓昔,一本正经地问:“妈妈的叔叔,小源也可以叫叔叔吗?” “哈哈……”苏漾不管了,哪怕有其他人在场,她也要笑个够,还管什么千金大小姐的高贵优雅,小家伙已经承包了她一年份的笑点,莫姗杉和莫绍蘅不在真是亏大发了。 “我的小心肝,你应该当着你爸的面叫,我保证,你爸一定会狠狠夸奖你的。”苏漾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半晌才停止笑声,大大方方地朝覃屿打招呼,“覃小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覃屿微笑点头,他对苏漾其实谈不上熟悉,不过不妨碍他对苏漾的好感,苏大小姐尽管刁蛮任性,却也不会是非不分,更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他这个私生子出身的少爷,对他很友好。 覃桓昔给了苏漾一个“收敛些”的眼神,不过苏大小姐正处在兴头上,压根没理会他的警告,只顾着偷乐。他无奈地低头揉了揉怀中特爱拆他台的小宝贝,小家伙对“妈妈”这个称呼似乎特别执着。 待厨房将覃屿的早餐端上来后,覃桓昔问专心吃早餐的覃屿:“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回家?” 覃屿抬头看着覃桓昔,覃桓昔的神色很平静,眼中带着些许关心,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淡淡地道:“刚回来不久,遇到了一些事情,不想让爸替我担心,正准备过两天就回去看他。” 覃桓昔点点头,没有急着追问,覃屿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些事情”那么简单,明显是受到了极大打击才会有的绝望和受伤。对于覃屿而言,他的出生注定比别人经历得更多,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唯一能够彻底摧毁一个人意志力的伤害就是——情伤! “吃完早餐,我陪你回去见爷爷,既然回来了,总要回去一趟。”覃桓昔轻柔地道。 覃屿点点头,撕心裂肺的悲伤,在面对来自亲人的关怀时,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对了,桓昔,你怎么会住在莫先生家里.”覃屿看了一眼莫寺源,犹豫着问,“你和莫先生……” 覃桓昔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小源的家庭老师……”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腿上的小家伙不开心了,覃桓昔好笑地摸摸小家伙的头,补充了一句:“我正在和莫叔交往。” 莫寺源顿时眉开眼笑,用力点头:“嗯嗯,爸爸和桓昔哥哥正在谈恋爱,从今天开始桓昔哥哥就是我的妈妈了。” “小东西!”覃桓昔自然不能和自家宝贝儿子计较,只能捏了捏他脸蛋以示警告。 覃屿看着覃桓昔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莫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 覃桓昔转头望着覃屿,心里又有了些许了然,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吃完了早餐,覃桓昔拜托苏漾送莫寺源去上课,他先带覃屿回一趟覃宅,也幸好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离上课时间还早。他刚带着覃屿走出大厅,就接到了莫绍蘅打来的电话。 “我先陪小叔回去一趟,苏漾送小源去上课。”覃桓昔说着,突然想起了莫姗杉,顿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也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一天,还是被自家宝贝儿子给牵跑了,把莫姗杉和厉俊彦交往的事给忘了。 “路上小心,我让管家安排人送你们回去。”莫绍蘅很不放心,就在刚才,他接到了齐丰宇传来的消息,宁莘要找的人就是覃屿,按照宁莘的人脉和手段,很快就能查到覃屿已经回到T市。 莫绍蘅一点也不希望覃桓昔卷进这件事里,更不希望宁莘看到覃桓昔。 “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工作。”覃桓昔轻声道,心里却想着莫姗杉的事,决定等中午吃饭时再问问苏漾,莫姗杉和厉俊彦交往的事,他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等确定了再找莫绍蘅商量看看。 “下课后在学校等我,我过去接你。” “好,我等你!” 覃桓昔挂上电话,回头对身边的覃屿道:“小叔,我们走吧。” 覃屿看着覃桓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46.46:拦截 覃屿转头看着平静的覃桓昔,沉默半晌道:“对了, 桓昔,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覃桓昔回过神来, 笑看着覃屿点头道:“已经完全好了, 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就好。”覃屿明显松了口气,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关心覃桓昔,他轻声道,“那个时候见你毫无反应地躺在医院里,不管我们怎么叫你, 你都没有反应, 连医生都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幸好总算是挺过来了。” 覃桓昔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叔回来过?” 覃屿含笑点头:“嗯,你刚出车祸, 爸就打电话告诉我了。就算没人通知我,你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 新闻铺天盖地地报导,我在国外都看到了。” 覃桓昔勾了勾唇:“谢谢小叔。” 覃桓昔对覃屿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能在如此复杂的大世家里,从小遭遇这样的不公平待遇,还能保持这般单纯平常的心,覃屿是真的挺不容易。若是放在他身上, 他都不能保证还能保持初心, 没有一丝恨意。 覃屿轻笑摇头, 不经意地打量着覃桓昔,除了躺在医院里那次,他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过覃桓昔了,这次若不是碰巧遇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现在的覃桓昔和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覃桓昔是覃家的骄傲和希望,这一辈里最出色的演奏家,老爷子几乎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覃桓昔身上。覃屿从小就对小提琴有一种超越生命的热情,这种热情让他对覃桓昔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覃屿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太讨喜,也没有引人注目的资本,至少在覃桓昔面前,他变得格外黯淡无光。如果覃桓昔是闪耀星空的月亮,那么他就是月亮周围众星拱月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星星。 不过就算如此,覃屿并不想怨天尤人,毕竟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只要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他总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覃家有太多优秀的子孙后代,以他的身份留在覃家,只会淹没在其中。 其实覃屿也很害怕,他害怕继续留在覃家,在嘲讽和排挤中失去本性,把自己变成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所以他选择了远离。他坚信只要初心不变,总有一天他可以用自己最珍视的小提琴发光发热,成为受人尊敬的演奏家。 如果说从前的覃桓昔就像一颗经过精雕细琢,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宝石,却始终少了那么一点点人气。而如今的覃桓昔就是注入了灵魂,拥有了灵气的完美宝石,比起从前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覃屿突然很羡慕覃桓昔,在遭遇如此毁灭性的车祸打击后,不但顽强地战胜了死神,还让尘封十几年的黑色钻石,再次发出了她古老神圣的旋律,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拿起小提琴。 覃屿自嘲地苦笑,竭力压下心头的苦涩,平静地问道:“斯语和从安怎么样了?” 覃桓昔浅笑,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片刻才问道:“小叔是指他们对我的态度吗?” “看来他们两个一点都没变。”覃屿低笑一声,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以前在覃家时,就属覃斯语对他最为排斥,见了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指责他没资格待在覃家,小小年纪就懂得用身份地位压人。 覃从安虽然每次都从旁阻止覃斯语,但是面对他时的那副亲切温和,根本就没有深入眼底。或许是看惯了他人的冷暖,覃屿对人的态度十分敏感,覃从安并不如他外在表现得那般豁达,相反覃从安才是最冷情的那个人。 “桓昔!”覃屿突然低声叫住覃桓昔,神情带了些许认真。 “嗯?”覃桓昔不解地回头望着他,“怎么了,小叔?” 覃屿斟酌片刻道:“小心覃从安。” 覃桓昔嘴角的弧度迅速扩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谢谢小叔,小叔也要保重自己,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小叔要是有什么困难,也不要一个人硬抗,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爷爷也一直惦记着小叔。” “谢谢!”覃屿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至少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覃桓昔这样的家人给与他温暖,他别过头去,掩住眼底的复杂,不想让覃桓昔看到他的狼狈。 直到平复了心情,覃屿才想起吃完早餐到现在,他一直担心的问题:“桓昔,你和莫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覃桓昔也不打算隐瞒:“小源想找一位小提琴老师,姗杉就向莫叔推荐了我,本来想着按照爷爷和莫叔的交情,我也不好拒绝,莫叔还带着小源亲自过来找我。小源的小提琴天赋很高,若能好好教导,将来必定成就非凡,而且我是真的很喜欢小源,就顺便担起了小源的家庭老师。” 覃屿点了点头:“那你和莫先生交往的事呢?爷爷知道吗?” 覃桓昔失笑:“恐怕让小叔误会了,我昨晚才刚答应与他交往试试,小家伙平时特别喜欢黏着我,这么小的孩子也没有性别之分,他心里喜欢谁,就想让谁当他的妈妈,童言无忌嘛!” 覃桓昔说着顿了顿,语气有些认真地道:“不过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很期待。” 覃屿闻言保持沉默,表情并没有覃桓昔那么轻松,他已经尝到感情带来的痛苦,如今正饱受煎熬。他不希望覃桓昔也受到感情的伤害,让一颗富有灵气的闪耀宝石,变成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 覃屿想了想试探着问:“桓昔,你知道小源的身世吗?” 覃桓昔有些诧异,点头道:“他是莫叔收养的孩子,小源的亲生父亲是宁薛学长。” “宁薛”这个名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刺穿了覃屿的心脏,他突然觉得十分悲哀,他和覃桓昔叔侄俩爱上的人,心里都曾经深爱过一个叫“宁薛”的男人。 只不过宁莘至今还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不知道莫绍蘅是不是已经从“宁薛”的深渊里走出来了,但是莫绍蘅会在宁薛去世后立刻收养了他的儿子,想来也是爱得深沉。 那天在宁莘的别墅里,覃屿见过无数宁薛的照片和巨幅肖像画,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宁薛的脸还清晰地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哪怕只是照片和肖像画,也无法掩盖宁薛的风华,这样的男人恐怕很难让人抗拒。 覃屿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开口道:“你确定他放下了对宁薛的感情吗?” 覃桓昔仔细打量覃屿的表情,尽管覃屿拼命隐藏眼底的痛苦,他却依旧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的疑惑陡然加深。他确定在重生前并不认识覃屿,可覃屿似乎对过去的他有着某种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让覃屿十分痛苦和绝望。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有一点他十分肯定,覃屿并不是喜欢他才痛苦绝望,而是因为他的存在,间接造成了覃屿如今痛苦不堪的局面。 覃桓昔微微皱了皱眉头,或许可以让莫绍蘅帮忙查查覃屿的近况,他表面不动声色地道:“小叔,我相信他,但是人在感情面前最为脆弱,因为人在面对感情时,最容易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不管莫叔曾经对宁薛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只要他能尘封这段感情,把对宁薛的爱埋藏心底,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爱我一个人,我不会在乎他的从前。” 覃屿定定地看着覃桓昔,笑得十分勉强:“我想……莫绍蘅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覃桓昔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安慰覃屿几句,突然神色一敛,猛然回头看着车子后方,原本温和的表情也瞬间冷了下来,他回头面无表情地对司机道:“李叔,保持刚才的速度,不用刻意甩开和回避。” “是,覃少爷!”司机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他知道覃桓昔不是普通人,心里定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和主意,便遵循覃桓昔的命令,保持着平常的速度前行,仿佛并没有发现紧跟其后的车辆。 覃屿被覃桓昔突然的变脸惊了一下,听着覃桓昔和司机的对话,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回头透过车后的玻璃窗,当他看清楚跟在他们的车后,那辆眼熟的黑色奔驰时,恐惧油然而生。 “小叔,不用担心,你只要安心地待在车上,剩下的我会解决。”覃桓昔的语气十分轻松。 覃屿有些愣怔地看着覃桓昔,见覃桓昔笑得云淡风轻,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覃桓昔的巨大变化,让他感到十分陌生。覃桓昔刚才冷着脸时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个人身上有着同样的强大气场。 此时跟在他们后面的黑色奔驰,突然加速超到了他们前面,稳稳地挡在了他们车前。 “李叔,停车吧!”覃桓昔缓缓勾起嘴角。 前面不远就是覃宅,如此庞大的庄园豪宅不可能建造在闹市区,而且像这种庄园周围的环境都十分宁静。对方从他们离开莫宅开始便一路跟着,覃桓昔还以为多沉得住气,总算是有所行动了。 黑色奔驰的驾驶座车门很快便开了,一名黑衣男子走下车来,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覃桓昔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从后座车门下车的男子——宁莘!